《穿进赛博，上学和上班我选上坟》 第1章 穿越吗?开场出事的那种 六月末，晴。 清晨的半山腰间隐有几分迷蒙的雾气。 这会儿不是清明年节，墓园里前来祭扫的人并不多。 坐落在此的烈士陵园环境越发显得清幽肃穆。 看守陵园的门卫远远看到一个手捧鲜花的女孩走过来，便推开小窗探出头来，主动打招呼道：“心心，又来看你爸妈了呀？” 关译心笑了一下，“嗯，高考成绩出来了，该填报志愿了，过来和我爸妈说一声。” 关译心沿着宽大的白色石梯拾阶而上，最终停驻在自己父母合葬的墓碑前。 “爸，妈，宋叔叔从成绩出来就一直跟我念叨，他跟我说，你们俩当年都可喜欢历史文学了。” 关译心垂眸，看着墓碑上父母年轻时候的照片，轻声说道。 “看咱家书架上那点旧书都能看出来，结果当年你们俩偏偏报了警校。” 山间空气湿润。 被打扫地干干净净的墓碑后面的坟茔旁边，没有半点杂草，却不知何时悄悄冒出头了几棵绿色的野葱。 叶尖上还坠着一颗晶莹的露珠，被清晨耀眼的金色朝霞一闪，便映出五颜六色的光来。 关译心和父母打过招呼后，便忍不住多瞅了两眼那几棵不知道哪来的野葱，然后将带来的鲜花细细地摆在了父母坟前。 扫墓的时候，关译心挑拣着把那几棵野葱给薅了，泥土里特意留了点根，然后用手腕上的黑色皮筋把葱一扎。 关译心看着野葱忍不住笑道：“上次清明过来，我就说了句喜欢吃大葱猪肉馅饺子，妈你这就给我准备上了？” 她丝毫不嫌上面还带着湿润的泥土，拎着野葱就在墓碑前面抱膝坐下，慢慢悠悠地继续和父母说话。 “宋叔叔他还天天撺掇我班主任，一块给我洗脑，高考报志愿一定要从自己的兴趣出发，不要因为父母以前是警察，就整天琢磨着继承父母的职业继续当警察……” “还说，我就算真要继承你们的遗志，也该继承你们对历史文学的热爱，去学个历史啊文学啊什么的……” “正好以后毕业了就去考咱们家附近文化馆的公务员，钱多事少离家近，生活安稳还经常下午不用开馆……” “爸，妈，下次我还想吃韭菜炒鸡蛋。” 关译心絮絮叨叨地在父母坟前聊了两个多小时，临走之前，还不忘又给自己点了个菜。 她坐得腿都麻了，这才晃晃悠悠地起身，拎着那几根长短不一的野葱往山下走。 背后沉寂的墓园渐渐隐在青山绿意、松柏葱郁之间。 山风吹拂，枝叶婆娑作响，似是与每一位来此悼念之人送别。 雪白的墓碑后面，寂静的坟茔旁隐有新绿萌发。 转瞬之间，又是几株颤巍巍的野生韭菜芽，突兀地就冒了出来。 关译心孑然一人，缓缓走过来时的路。 刚出了烈士陵园的大门，她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关译心拿出手机，顺便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正好能赶上下一班回市区的公交车。 她按下接听键，声音温和平静，“宋叔？” 宋斌民关切的声音一如既往：“心心，去看你爸妈了？等中午回来了正好来家里吃饭，你尧尧哥从学校回来了，让他帮你一起看志愿，你婶子还给你们俩包了饺子。” 关译心瞅了一眼爸妈刚给的几根野葱，刚要婉拒宋叔的好意，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突兀的“滋啦”怪音。 手机信号不好发出的杂音？ “咦？心心，怎么没声音了？”宋斌民低头看了眼手机。 通话并未挂断，但是，电话那头的关译心却有一会儿没说话了。 以为是对方信号中断，宋斌民挂了电话重新打，然而这一次，却无论如何也打不通了。 “心心！？” 宋斌民面上难掩担忧，在自己的局长办公室里“蹭”地一下站起身来。 急得他就差没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就要给自己单位拨打“110”了。 关译心正要快走几步，找个空间开阔的地方增强信号，心中却突然没有缘由的一紧，仿佛周围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 她猛地停下脚步，警觉地转身环视了周围一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关译心视线中所有的画面，都变成了静止。 连微风吹拂的痕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整个世界如同景观球一样凝固。 关译心漆黑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缩紧。 下一刹那，原本凝固的画面在她面前“夸嚓”一下骤然裂开，宛如被打碎后分崩离析的镜面。 那些裂开的镜子碎片，清晰地映照出了无数个关译心略显苍白消瘦的脸。 与此同时，关译心的脑海中，也仿佛被震了一下，陡然回响起了一个似乎极其愤怒的声音，那道声音似近似远，似乎还裹挟着无数模糊不清的回音。 “去死……” 关译心还没回过神来，便感受到周围仿佛地震一样剧烈的晃动，再下一秒，是接连几下清晰撞击声音。 “嘭！” 关译心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沉沉发黑。 她的意识仿佛正在被无数个模糊的画面剧烈冲击，那些画面在她的大脑中飞快闪回，也带来了一阵阵细密如针刺般的疼痛。 一声痛苦的闷哼后，关译心错愕地发现，此时，自己似乎是在一辆正在行驶的地铁上。 地铁内部原本正常的光照，也在此时，如同接触不良般闪烁了几下。 然后，原本明亮的灯光陡然间暗下去，变成了昏暗刺眼的红色。 车厢内的乘客突然发出了一阵阵惊恐的尖叫。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前面出事了，是不是出现了怪物？” “别胡说！” 一年混乱的车厢里，红色的警示灯伴随着警告声不停闪烁。 突然间，一道标准而刻板的合成机械音却强势地压下了所有的喊声。 “警告！警告！n-e-314向地下列车前方路段出现不明障碍，请乘客按照指定路线自行疏散，请乘客按照指定路线自行疏散。” 地下列车周围的震动还没有停止，而后是便是一个急停。 关译心差点被惯性向前甩飞出去。 脑袋“嗡”了一下，她完全是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的一个东西用来稳固身形。 ——那是另一个人的手臂。 关译心脱口而出道：“不好意思！” 然而，出乎关译心意料的是，对方的反应十分迅速。 几乎在她的手抓上去的瞬间，手臂的主人已经做出了反击的举动，迅猛精准地擒住了她的手臂。 只有久经战斗的人，才能控制住推开和躲闪的本能，转而做出这种反向钳制的动作。 关译心心里一惊。 抬起头时，和她对上视线的，却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少年。 一头翘起的短发，因为车厢内频闪的警报红光而看不清具体的颜色。 头顶上一根呆毛，正随着地面的反复震动而摇晃着扬起。 他还戴着一个硕大的包耳式耳机，眼神却锐利如鹰隼。 季沉烽的视线在关译心身上一扫而过，漆黑的眼珠里只闪烁着冷静评估的光。 “松手。”他冷声开口道。 关译心立刻识趣地松开了手。 然后，她默默地看着对方仍旧攥着自己胳膊没放的那只手。 季沉烽冷淡的表情，在他看到关译心手腕佩戴的光脑上贴了一张中央大学的新生临时通行证时，微微起了些变化。 他顿时按捺住将了自己刚刚想要这个女孩甩出去的动作，甚至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就在这时，地下列车的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无比凄厉痛苦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呃唔——”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那声音便已经衰弱下去。 随之而来的，便是车厢内渐渐弥漫开来的浓烈血腥味。 关译心猛地抬头，看向车厢门框的位置。 借着红色警示灯闪烁的那一瞬，她看到，自己所在的车厢号码是9。 “嘭、嘭、嘭！” 接连几声巨响。 9号车厢的前面再次传来了无比沉闷的撞击声。 就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狠狠地凿在车身厚密的金属板上。 整个车身都随之发生了又一轮剧烈的晃动。 “警告！警告！n-e-314向地下列车前方路段出现危险，请乘客根据提示尽快离开9号车厢，请乘客根据提示尽快离开9号车厢。” “嘭！” 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 地下列车里不停重复的警告播报音猛然间一顿。 脚下原本漆黑的地板陡然间被几根锐利的节肢从下面戳破。 关译心的呼吸一窒，心中浮起了不祥的预感。 脚下刚一个趔趄，关译心便反手抓住了身边那个少年，猛地朝着贴近车厢墙壁的方向扑了过去。 “噗”的一声！ 就站在关译心前面一步之遥的一个乘客，已经被用一根粗糙的带着尖刺的节肢穿刺。 那根大概有拳头粗细的节肢，穿透车厢地板后，还费力地晃动了两下。 “呃——啊……”那人口腔里冒出一咕血，下一瞬已经没了气息。 随着血液喷溅声，那具身体上的机械义肢零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残缺的尸体则是被怪异的节肢直接顶了起来。 粘稠的血液缓缓地顺着节肢往下流淌，上面原本细微的绒毛被血浸透，瞬间显现出了粗糙而清晰的轮廓。 ——就像是蜘蛛最前面的一对儿螯肢。 关译心霍然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瞳孔有一瞬间的缩紧。 “那、那是什么？”她下意识地颤声问道。 周围充斥着凄惨的尖叫声，尖锐的声音几乎刺破耳膜。 “啊啊啊啊啊——” “好像是怪物啊啊啊，救命、救命啊——救救我，它要抓住我了，救——” “滋啦——” “放开我，放开我——啊啊啊啊啊！” “滚开！不要抓我！” “妈妈，呜呜，妈妈你在哪儿……” “咔嚓、咔嚓。” 然而，身边那个少年清冷的声音，却仿佛瞬间压下了一切喧嚣，低沉而冷静地吐出来一个名称：“盘腹蠕行蛛。” 季沉烽刚一开口，便觉失言，立时便闭上了嘴。 前方的血腥味越发浓郁刺鼻，随之而来的，还有从前面9号车厢惊慌逃难、蜂拥而至的人群。 频繁闪烁的红光让车厢内笼罩着一层阴郁的暗红血色。 关译心惊魂甫定，猛然间回过神来。 她抬头看了身边那个少年一眼，不等他做出反应，便猛地一把抓住季沉烽的手，使劲拽了一把。 “愣着干什么，快跑！” 铺满鲜血的地板此时已经变成了散发出白色荧光的动态屏幕，映得那些血迹越发殷红浓烈。 车厢里混乱的人群中，每个人的脚下都出现了明确箭头方向的疏散指示灯。 只是不知为何，这些箭头的光线依旧十分微弱。 季沉烽下意识地跟随着动作十分迅捷的关译心一起往前跑。 一时间，看向这个女孩的眼神里还有些微微的怔愣。 危险混乱的场景下，少女的脸色苍白，眼神惶惶不安，就像是一朵在狂风暴雨脆弱、惹人怜的白玉兰。 但是，她拖着自己迅速穿过车厢里人群冲向前面的时候，却又仿佛变成了一株危险的箭毒木。 周围弥漫着哭喊的人群，还有“嘎吱嘎吱”仿佛咀嚼骨骼的怪异动静。 关译心在奔跑中依旧警觉地回头，朝着人群的更后面望去。 在车厢内的闪烁的红光和凝重的黑暗交替遮挡下，关译心只能隐约瞥见后面那些乘客身上恐怖的伤口和大片的鲜血。 跑在最后面的几个人，似乎突然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抓住了。 里面有人当机立断，直接砍掉了自己的手臂，丢掉断肢后慌不择路地继续往前跑。 但是，后面更多的人是被直接吊了起来。 车厢内的光线太暗了。 “警告！警告！n-e-314向地下列车——” 头顶的警告声还在重复播报，每一下都敲击在心上，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关译心看不清阻碍他们逃跑的是什么，只能勉强看到那些被吊起来的人拼命挣扎的四肢。 很快，那些人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弱。 人的肢体如同被绳索牵制的木偶一样，僵硬地蜷缩成一团。 身体周围也渐渐覆上了一层近似于薄膜的东西，让他们的身体轮廓变得不甚分明，渐渐成了一个模糊的椭圆形…… “嘭”的一声。 9号车厢和10号车厢之间的金属安全门落下，隔绝了所有打量的视线。 他们这会儿正处在两个车厢之间的连接处。 下一道车厢门尚未开启，关译心的耳畔有一瞬间的寂静。 在这短暂的寂静中，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她的鼻腔，感觉将整个人都浸在了血池里。 她甚至无法辨别，这些血腥味，来自于自己和身边少年身上沾满了不知是谁的鲜血，还是因为剧烈的奔跑，而从肺部充血异常导致的毛细血管破裂，一路涌上咽喉和鼻腔。 第2章 您就是卷王!? 几秒钟的时间后，10号车厢的通道打开。 关译心暂时压下自己的惊疑不安，和季沉烽一起在拥挤哭喊的人群中继续一路狂奔。 冲到了第11车厢，暂且安全了之后，关译心趁乱开口，装作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又、又发生什么了？” 她还特意用了个“又”字，假装自己早已经历过不止一次类似事件。 地下列车车顶某道细微的红点光线从关译心身上一扫而过。 在扫描季沉烽的时候，却仿佛有意识地停顿了一秒。 季沉烽几乎是立刻摇头，急促地说道：“不知道，我们跟着指示走就对了！” 关译心面露恐惧、惊惶无措地和同样语气慌乱的季沉烽对视。 然而她的心底却是微微一沉。 他刚刚明明说出了怪物的名字，那沉稳冷静的声音，也和现在的仓促慌乱判若两人。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她仔细回想着刚刚瞥见的晦暗画面。 那些捕获乘客的场景，有点像是……抓捕住猎物之后变成茧的蛛网？ 这一路上，地下列车内部的警告音、红色的光照，连同后来开启的地面箭头指示灯，足以证明，地下列车虽然遭遇了意外，但是，电力供应系统始终处于正常工作的状态。 刚刚的逃生途中，地下列车的车厢反而在遇到危险的瞬间主动关了灯，就连地面的指示箭头亮度都微弱得如同一点萤火。 就仿佛，生怕被人看到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后，关译心顿时心中悚然，心脏怦怦直跳。 车厢内频繁闪烁的黯淡光线，是为了阻止乘客发现凶手？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悚然一惊 突然之间，车厢后面又传来了一阵嘈杂。 有人宛若逃出生天般发出惊喜的尖叫：“清理者来了！” “快给清理者大人让开路！” “谢天谢地，我们没事了，我们安全了。” 关译心立刻轻轻地戳了身边的季沉烽一下。 季沉烽转过头来，就看到关译心正默默地脱掉了身上染血的外套。 两人不由得目光一对。 季沉烽顿时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反应，默契十足地将染血的衣服也脱了下来。 旋即，季沉烽侧着头看向关译心，无声地指了指她脸上的位置。 关译心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有些微粘稠的液体。 她低头看了下指尖的红色。 ——是刚刚不知道哪里溅射出来的血。 “谢谢……”关译心喃喃道。 抹掉脸颊上的血迹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将染血的衣服团在一起，挡在了自己身后。 随着几道沉重的脚步声靠近，关译心抬眼望去。 几个穿着黑色制服、手里端着类枪型武器、全身机械武装的人，从拥挤的乘客中逆行走来。 当这些人走近时，刚刚还沉浸在哭喊和嘈杂的人群，仿佛突然被扼住了喉咙，声带里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乘客们全都沉默着缩挤到了车厢的两侧。 但他们看向“清理者”的眼神，却充满了感激和景仰。 如同摩西分海一样，无比拥堵的人群愣是在几秒钟的时间里给那几位“清理者”让出了车厢中间足够宽敞的通道。 关译心和季沉烽也无声地汇聚在了车厢边缘一侧的人群中。 伴随着“咚、咚、咚”的沉重脚步声，这节车厢似乎都在因为他们的步伐而微微晃动。 关译心很快收回视线。 她低下了头，却突兀地看到，踏在车厢地板上的机械义肢泛着金属无机质的光泽，冰冷的机械造物就这样顺着那人的小腿一直延伸到了黑色作训服的裤管中。 只有科幻电影中才会出现的人体机械改造的画面就这样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一瞬间，关译心有种难以形容的复杂和震撼之感。 当“清理者”走过去之后，这节车厢连通着9号、10号车厢方向的金属门再次关闭，隔断了视线之后，11号车厢内的灯光也瞬间复原。 光线骤然从暗变亮。 关译心有些不适地遮挡了下自己的眼睛。 此时，之前车厢内压抑的寂静瞬间消弭于无形。 “呜呜呜，妈妈……” “好痛。”受伤的乘客发出痛苦的呻吟。 “没事了没事了。” 人们不再疯狂地奔跑，而是顺着通道指示的方向，颤颤巍巍地离开了车厢内部。 关译心和季沉烽也不动声色地跟在了人群中。 她这才注意到，车厢内的乘客以年轻人居多，还有少量的中年人，老人和孩子却近乎没有。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相似的茫然和麻木，并且，有不少人身上都存在机械改造的痕迹。 相较之下，还抓着手走在一起、并且身上没有啥金属零件的她和季沉烽，反而像是人群中的异类。 关译心的心中“咯噔”了一下。 在尚未弄清情况的时候，在人群中过于凸显绝不是一件好事。 关译心感觉自己的心脏揪紧了一下，她的嘴角颤了颤，终于还是沉默下来。 她没有和季沉烽继续交流，只是一路无声地跟着人群从地下列车里出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之前那么一长段距离的奔跑后，所有人的心脏都在剧烈跳动，没有谁能注意到关译心的不对劲。 离开车厢后，季沉烽松开了拉着她的手，低声提醒道：“我们从紧急疏散通道离开。” 关译心沉默着点了点头，手指微微蜷缩了一瞬。 紧急疏散通道并不冷清空旷。 关译心左右环顾着看了好几眼，才反应过来，通道上下左右粗糙的岩石墙面上，竟然360度地全部涂满了颜色亮度和饱和度极高的小广告。 【机械义体，高价回收】 【勤俭不能致富，投资才能发财，年化收益250%，专做小额区块链】 【断肢定制，中等价格，高端奢享】 【还没有厌倦你脆弱的身体吗？人体器官，以旧换新，换义肢再送至高六期免息】 【夜宴夜总会急聘，当日面试，当日上岗】 在旁边，还有一些图文并茂绘制在一起的深夜寂寞抚慰人心的色情广告。 看到这些东西，关译心有种世界观被冲击的震撼感。 她也不是没在现实世界的电线杆上看到过各种关于男科医院、美容整形、办假证的小广告。 但是，从没有这样直观、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世界是不同的。 心底隐藏的恐惧和不安，缓缓蔓延开来，让关译心的背脊浮出一层寒意。 广告的投放是要遵循有效受众扩大原则的。 这些商家竟然会在疏散人群的安全通道里画满各色广告，连头上面的穹顶和脚下的地板都被各种文本信息塞满，那就只能证明，这些安全疏散通道的使用频率并不低。 并且，经过这些安全通道的普通乘客，正是这些广告的目标群体。 机械义体回收、人体器官回收、断肢定制更换，以及急聘招工信息…… 无疑也就意味着，死者的回收利用、伤者的挣扎求生、以及贫困者最后的来钱手段。 而且，对于刚刚车厢内发生的致命危机，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死亡在这里显得如此稀松平常。 “别被骗了，如果需要替换义体，去大公司旗下的正规店铺换，否则会发生一觉起来肾脏被摘走的情况——虽然少一个肾也没关系，但你总不想再多花一笔钱在肾脏上。” 季沉烽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关译心茫然的思绪被打断。 她闻声抬起头，对上季沉烽锐利漂亮的眼睛，不禁暗道，原来，哪怕是到了奇怪的世界，也存在肾脏丢失的都市怪谈吗？ 顿了顿，关译心平复了一下心情，甚至顺着这个话题喃喃了一句道：“我听说过有人会把自己的活体器官换成机械的……赚差价。” 至于这是从哪个科幻小说里听说的就别计较了，反正她又不会告诉季沉烽。 季沉烽冷静地评价道：“毫无意义的做法。”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毫无意义？是说出卖自己器官的人，还是购入方？ 从充斥着大量堪比精神污染的广告信息通道中走出来后，外面的世界依旧潮湿晦暗。 组成钢铁丛林的城市建筑高耸入云，用宽敞的顶层吞噬了所有的阳光。 巨大的电子广告牌和刺眼的霓虹灯昼夜常亮，仿佛早已经混淆了白天与黑夜的界限。 刚刚才经历过生命危机的乘客，此时却沉默地如同流水线上的毫无生机的工业品。 他们有人甚至拖着断肢、浑身染血地蹒跚离开。 他们暂时死不了，活着却又不痛快，所有人的身上都是相同的疲惫麻木、狼狈不堪。 关译心闭了闭眼。 她缩进袖子的指尖有种发麻到近乎失控的微颤。 突然之间，旁边的季沉烽发出了一声低呼：“嗯？” 关译心微微一惊，看到季沉烽抬起了自己的手腕。 同他一样，她发现自己手腕上的光脑屏幕也同时亮了起来。 “因不可抗力，您原本的车次已暂停。需要前往中央大学的乘客，可在27分钟后，免费乘坐n-e-315向地下列车前往目的地。” 关译心：“……”这个消费者保护协会的同款车次数字真是恰到好处。 季沉烽扫了一眼光脑上的消息，然后特意冲着关译心晃了晃自己骨节分明的手腕。 “联邦政府为大学新生免费发放的基础款光脑，我刚刚看到你的中央大学临时通行证了。” 关译心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立刻顺着季沉烽的话继续道：“你、你也是中央大学的学生吗？” 同一所大学的新生身份，显然有助于迅速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季沉烽点了点头，再开口时，说话的语气明显比之前要热络起来。 “对啊，我是打算今天去学校进行新生注册的，等下我们一起？” 听到这句话，关译心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了一些似乎和学校有关的画面。 只不过，那些记忆只是零散而粗暴地强行塞进了关译心的脑海中，并没有组合成任何有明确逻辑的东西。 从她耳畔突然出现诡异的“滋啦”怪音，再到自己突兀地出现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让关译心找不到任何头绪。 “好、好呀。”关译心刻意表现得有些腼腆，声音细如蚊讷地点了点头，就连手指都没忘记做出紧张的动作去扭着自己的衣角。 在她对这个世界近似于一无所知的时候，自然是立刻欣然答应了这位未来同学的邀请。 季沉烽缓慢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同校的女孩。 柔弱、恍惚、胆怯、对别人的善意无从抗拒。 和刚刚一把扑开他，并且拽着他一路往前跑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是危急时刻迸发出的求生欲望么？ 季沉烽的嘴角露出了一点温柔的笑容，甚至相当主动地和关译心做了个自我介绍。 “我家在中州基地，每年中央大学在中州的招录名额都很少，今年就只有四个。” ——这是他现在暂时使用的虚假身份。 中州？这不是河南的古称吗？ 刚刚经历过高考的关译心dna动了。 原本她只是将季沉烽看作一个导游类工具人。 但是在听完对方的自我介绍后，关译心看季沉烽的眼神都变了，顿时肃然起敬。 河南省高考前四！？ 卷王啊！ 第3章 这世界迟早药丸 “你真厉害。”关译心眼神无比真挚地看向他，这句话说得真情实感。 季沉烽挑了下眉，“厉害？” 他听得出关译心语气里的真诚，以成绩论人长短，让季沉烽心里默默地又给关译心贴了个“书呆子”的标签。 关译心点头附和，还颇为认真地对着季沉烽一阵夸夸。 “能考到中州基地的前几名，当然厉害了。” 在这种时候，关译心丝毫不介意拿自己当烘托别人的配角。 她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季沉烽，表情乖巧地给他制造说话的空间，自己则是扮演好了一个纯粹的倾听者的身份。 季沉烽顿了顿，并未过多提及自身，只是笑道：“你是在夸奖自己吗？” 关译心微微一怔。 然后她就看到季沉烽眨了下眼睛，友善地揶揄道：“你可是和我同一届的同学啊！” 各怀心思的两人说着客套寒暄的话语，明明谁都有所保留，竟然莫名其妙地相谈甚欢。 畅聊几分钟后，季沉烽提出加个好友。 关译心故意停顿了片刻，装作思索的样子，然后才露出一个笑容，点头答应下来。 她不着痕迹地模仿着季沉烽的动作，点开了自己手腕上那个陌生的光脑。 把光脑上的通讯好友加上之后，关译心低着头，趁机翻看了一下自己光脑内的信息。 ——本来应该能看出人际关系的通讯录中一片空白。 就和现在的关译心对这个陌生世界的了解程度一样，硕大的一个进度0%。 关译心再次敏锐地觉察出了一丝古怪。 一个人就算没有亲戚朋友，难道也没有什么老师同学、邻居房东？ 看不见的网铺天盖地地笼了下来，让真相封禁隔绝。 但关译心隐约意识到，原身的身份，怕是也有问题…… 看着空荡荡的好友列表里仅有一个刚添加进去的季沉烽，关译心轻轻抿了下唇角，心情多多少少有些复杂。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自己现在是那所中央大学的新生。 学校是一个全新的环境，应该没有人认识自己。 自己选择住校的话，就暂时不需要忧心回家的事情，也不需要思考如何面对原身的家人们了。 关译心琢磨着自己如今面临的局面，正有些心烦意乱，突然看到，光脑上又出现了新的消息提醒。 这一次，有了信息提示不会说错话的关译心选择主动开口，抬头和季沉烽示意道：“我们需要重新进入地下列车的站台。” 光脑上除了关于n-e-315向地下列车的时刻表信息之外，还直接发过来了一张极为简单粗暴的导航图。 “请原地左转90度，然后按照正前方向步行50米后，下四层楼梯，右转，沿着右手边第九站台的方向继续前行。” 关译心看着这个导航信息，结合着自己当前的站立方向，转身后下意识地抬头。 她眯了下眼睛。 那些高楼大厦的外墙全部都是整齐划一的电子显示屏，铺天盖地的巨幕广告之下，到处都折射着耀眼纷乱的霓虹灯影。 明亮过度的光污染之下，也有少量幽暗的电子屏，同样居高临下的装饰在触手远不可及的地方。 关译心突然就想到了刚刚在n-e-314地下列车上时，那一闪而过的红色光点。 会是监控摄像头吗？还是手腕上光脑的自定位？ 这个世界的监视和控制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关译心装作漫无目的模样地扫过电子屏…… 季沉烽也已经转身，他怀里抱着宽松的灰绿色风衣外套，垂下来的衣摆划过一道飒爽的弧度。 “怎么了？”季沉烽发现关译心的停顿。 “不，没什么。”关译心抬起头，微微笑了笑。 她不会看错。 那不是电子屏，那是……由无数红色光点凝聚起来的集成板。 寒意顺着关译心的脚底蔓延到她的头皮。 她跟着季沉烽的脚步，像任何一个对未来满怀憧憬的大学生一样聊着对校园生活的期待。 但只有关译心自己知道，她在极力克制目光移向那些红点。 再次乘坐地下列车的时候，关译心的心情尚未完全平复。 然而，周围如潮水般涌过的人群，依旧忙忙碌碌，带着种深重的迷惘和麻木。 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到上一趟地下列车出现危机的痕迹了，就连死亡，都没有人在乎。 关译心被这种近乎窒息的麻木感所笼罩着，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因为是额外分流安置的车次，这趟n-e-315向地下列车上面根本没有任何空余的座位。 关译心单手抓着扶手杆站在那里，心神还有些微微的恍惚。 出于谨慎考虑，她并没有在光脑上贸然搜索任何消息，只是漫不经心地不停翻看着屏幕上“附近新闻”的推送消息。 关译心低垂着细致好看的眉眼，对着光脑刷了一路。 然而，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到任何一条关于n-e-314向地下列车出现意外事故的消息。 就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凭无据的噩梦，即使已经有人在那场噩梦中失去了性命，却不能留下哪怕一星半点的记录…… 关译心再次敏锐地察觉到了那种难以形容的强烈违和感。 麻木的乘客们习惯了地下列车出事，出面处理危机事件的“清理者”习惯了地下列车出事，就连季沉烽—— 关译心适时地抬头，正好对上季沉烽饶有兴趣的视线。 她顿时露出了一个腼腆柔和、还带着几分少女羞怯的浅笑，惊鸿一瞥间，很快又低下了头。 ——季沉烽同样习惯了地下列车出事。 以至于，之前发生的所有一切，在这个世界上，其实都是司空见惯的常态。 关译心在心里沉沉地想着。 怪物频发，而且是超出自然常规的强大。 起码在老家的地球上，关译心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怪物会把地铁给撞翻、穿透和逼停。 政府管控严格，同时，为了防止怪物信息泄露，甚至调整了车厢里的光线，防止乘客亲眼看到明确的怪物形状…… 季沉烽或许可以帮她了解情况，但季沉烽不同寻常的表现，本身就意味着不可控的危险。 关译心不可能将暴露自己身份的决定权交到对方手里。 所以，在彻底弄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和秩序之前，她不能暴露丝毫自己对这些事情的不解和抗拒。 这个世界，或许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危险…… 这一次地下列车的旅程没有再发生意外。 安稳到站下车后，关译心无声地在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至于她手腕上的光脑，也一直在实时向她推送着最新的导航信息。 靠近中央大学附近之后，关译心很快便发现了好几个和自己差不多的新生，他们全都理所当然地按照光脑上一直发送的导航信息行走。 没有任何人会去深究，精确到本人站立面向的当前定位究竟意味着何种程度的监视与控制…… “终于到了！”站在中央大学充满科幻感的校门前，季沉烽的声音难掩激动。 比起刚开始见面时的冷淡，现在他反而多了一些学生气。 刚刚经历过高考的关译心很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 河南卷王卷到最后，可算是卷到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了，那种极致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放谁身上都会难以自持。 同样的，站在这里的关译心自己也是心有戚戚焉。 谁能想到，她高考成绩刚出来，就想着先去坟前给爸妈报个信，高考志愿都还没来得及报呢，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地方，还直接略过了最轻松最漫长的暑假，直接快进到大学新生报到了呢？ 和关译心想象中的大学校园一样，中央大学即使充满了未来科技感，依旧按照传统，在学校大门前悬挂了红色条幅。 只不过，条幅上面的内容并非现实世界里每个大学标配的“欢迎某某届新生入学”，而是赤裸裸的、和墙上那些小广告一样充满了这个世界特有的风格的广告宣传内容。 【曙光科技欢迎你——签订100年定向工作合同，毕业直接上岗工作，可享学费全免优惠！】 再次被深深震撼到的关译心：“……” “这是来自于资本家的招聘一百年期限包身工的广告吗？” 关译心喃喃道。 季沉烽不由得看了她一眼，略一颔首，“总结得差不多。” 关译心简直痛心疾首。 大学都成了未解放区，这是闹哪样啊！ 这个世界迟早药丸。 第4章 新生借款享首期免息 旁边，还有其他新生正在小声窃窃私语。 “曙光集团一直以来都是中央大学最大的赞助厂商。” “现在的数字通讯、网络运营、电子传媒、还有个人终端光脑相关的产业，几乎全都被曙光集团垄断着……” 关译心思考了下。 “也就是说，一个曙光科技，等于是把全世界的通讯运营商、通信基站，光脑等涉及信息通讯的业务，从硬件到软件全都包办了？” 这垄断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季沉烽在旁边点了点头，随口道：“嗯，还有另外几个大的公司，‘生命序列’，‘联邦物流’，‘机械重工’，‘混沌基因’，在各自的行业内基本都是垄断地位。” 关译心：“……” 看来这个世界的反托拉斯法早就阵亡不知道多少年了。 就在这时，关译心的光脑上再次浮现出了新的消息提醒。 “请新生凭借临时通行证进入中央大学，稍后请跟随箭头方向指引前往新生接待中心，完成新生登记注册、学费缴费、宿舍登记等入学手续。” 关译心看到，“学费缴费”下面还有一个可以点击的“学费明细”链接，便伸手触碰了一下光脑屏幕。 下一瞬，中央大学第一年高达52.84万（不包含住宿费和生活费）的学费金额，赫然以标红加粗放大的姿态，清晰地映入了关译心愕然睁大的瞳孔之中。 在52.84万下面，中央大学还颇为贴心地附上了加上住宿费和生活费后，一个普通学生在这里读书一年大致需要的总花销——预计80万左右。 关译心看着自己账户里总计两万八千四百块的资产，眨了下眼睛，几乎要流下激动的泪水。 中央大学明明可以把她抢劫一空，竟然还慷慨地愿意给她一年学上。 她缓缓意识到，如果把自己卡里的钱全部拿去学校报到注册缴费，似乎刚好能交个零头。 还是交完就立刻没钱吃饭的那种。 而且，就算直接和曙光科技签约100年的卖身合同以免除学费，根据学校提供的住宿费和生活费参考价，她剩余的财产，八成也完全不够她住宿的。 关译心沉吟片刻，抬头看向了身边的季沉烽，顺便也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周围其他学生之间的交流。 倒不是别的。 虽然来到这个诡异的世界总共也没多久，但是关译心完全有理由相信，她所遇到的任何困境，在这里，都不会是只有她一个人面临的问题…… 怎么看，自己和周围大部分同学这种没钱没背景、只有智商和向上爬的野心的人，都是深受各大垄断公司喜欢的100年包身工合同优质人选——俗称“韭菜”的那种。 季沉烽这会儿也看完了自己光脑里刚刚推送的入学手续，即使这类信息他一早就知道。 只不过，季沉烽这一次给自己设定的、方便混入研究院的清白人设，同样不支持他有钱付学费。 他从光脑上收回视线，正好对上关译心隐含忧虑的漂亮眼睛。 看得出来，对方正在犹疑不决。 他像是之前在地下列车上一样，依旧热情主动、且内心坚定地开口道：“我以后想要进入研究院工作，所以不会签曙光科技提供的定向工作合同的。” 关译心懂。 就和家里但凡能出个贫困证明，然后去学校申请助学贷款顺带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也不会去随随便便报名西部农村定向师范生一样。 但她还得继续装懵。 关译心一脸迷惘恍惚地开口说道：“我知道大学的学费会很高，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高，大学不是培养人才的地方吗……” 她特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认真地用废话文学和季沉烽展开了一番认真地探讨。 季沉烽似乎冷笑着扯了扯嘴角，只是，那弧度微小得几不可见。 “大学当然是培养人才的地方。” 季沉烽压低声音轻道：“只不过，那些公司显然只想要那些愿意给自己卖命的人才。” 关译心嘴唇抖了抖。 当季沉烽再度开口时，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我们先去新生接待中心那里看看，除了曙光科技的定向工作合同，应该也会有其他公司提供教育贷款。” 说完，季沉烽看向关译心。 关译心立即点头，“好。” 季沉烽抬腿就走。 关译心立刻像是小尾巴一样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诚恳地和季沉烽问道：“其它公司提供教育贷款，岂不是会对影响到新生选择曙光科技那个100年定向合同？” 季沉烽：“曙光科技并不想要太多有自己心思的人。” 关译心懂了，心情微妙地小声嘀咕道：“就比如，咱们俩这种？” “咳。”季沉烽掩饰地应了一声。 中央大学是这座城市里最重要的地标性建筑群之一。 在一座寸土寸金，建筑拥挤、空间利用率极高的城市里，中央大学拥有着一座宽敞到极尽奢侈的校园。 ——站在遍布地面绿化的校园内部，抬头时，人们的视线甚至不会被周围的高楼大厦所遮挡，能够直接看到湛蓝色的天空，沐浴着温暖灿烂的阳光，就连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微尘，都透出种碎金般令人迷醉的气息。 这是生活在这座城市中的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想象和体会到的场景。 一路上，很多新生都不由得驻足。 他们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惊叹于这里开阔的场景、繁茂的绿植，以及没有丝毫阴暗潮湿的环境。 学校里的地面是密集狭窄的城市中极为罕有的干燥，并且洒满了灿烂的阳光。 关译心也抬起头看了过去。 于她而言，阳光和绿化并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但光芒洒在充满金属质感和凌厉线条的教学楼上，那种科幻和现世交融在一起的震撼，足以让她也同他人一样在此驻足。 只不过，她看的是建筑，而其他人看的是风景。 “太阳很美，不是吗？”季沉烽轻声道。 关译心顿了顿，顺着季沉烽说道：“确实。” 来自地球的关译心暂时无法感同身受地意识到阳光的珍贵。 当她侧过头看向季沉烽的眼睛，却发觉对方微微眯起的眼睛里，竟一直倒映着一团火一样的太阳。 直视太阳时的阳光异常刺眼，然而身旁的每一个人却都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似乎想要将这绚丽而炽烈的日光永远留住。 季沉烽察觉到了关译心的平淡，当他终于收回视线时，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不想先看看这里的阳光吗？”季沉烽轻声叹息道。 关译心闻言，却是心里激灵了一下，瞬间给自己标了个重点。 就像是南方小孩去北方上大学看见下雪会激动一样，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看见阳光草坪也应该展示出适度的震惊。 关译心突然就清晰地意识到，地球和这里，并不仅仅只是两个世界。 她和他们，更是两个世界不同的人。 关译心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对答如流道：“反正以后还要在这里上学呢，我现在比较忧心学费的事情。” 季沉烽被说服了：“啊……那确实是个问题。” 两人并肩，继续往中央大学里面走。 路上，季沉烽还随口和关译心略微讲述了几句他自己的故事。 让关译心简单总结一下就是，这是个励志的故事。 故事的核心内容是说，这位小伙伴来自于中州基地一个家徒四壁的底层家庭。 至于中州基地本身，则是农业占据主导产业，所以整个州都显得落后贫穷。 关译心亦步亦趋地跟季沉烽走在一起。 懂了，自己这位同学不但是个高考卷王。 还是位身家贫寒、抽中了基因彩票后、叠满了励志buff的从底层爬上来的顶级卷王！ 关译心仔细琢磨了一会儿，不禁开口问道：“在中央大学里已经到处昭示了曙光科技的控制力之后，其他的大型公司会跑来曙光科技的地盘上来挖墙脚吗？” 这个世界的垄断公司显然已经掌控了社会上的绝大多数财富，并且，也已经用各种方式控制了相当多的社会权力。 她相信这里会有教育贷款，但是，在旧的平衡尚未被打破之前，那些公司应该更倾向于分别控制不同的大学、给自己输送优质韭菜，而不是互相竞争吧？ 季沉烽摇了摇头，“当然不会是其它的大公司。”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哦？” 就在这时，新生接待中心的门外不远处，一位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的同学热情地朝着关译心和季沉烽两人招了招手。 关译心和季沉烽同时抬头看向他。 只见这人身形消瘦，一身朋克锚钉皮衣上面挂满了骷髅头、十字架的金银黑三色金属链条，一头张扬的短发挑染出了五光十色的彩虹光谱，年轻的面孔上亮闪闪的耳钉鼻钉唇环一应俱全。 关译心乍一见就被这位同学的打扮给震撼到了。 乡村非主流在他面前大抵是不敢吭声的。 然而，这位活脱脱像是个资深夜店咖的同学眼神却是无比的真诚。 他招呼着关译心和季沉烽这两位面含忧色的新生走到了没有人的角落里，用仿佛给中老年人推销保健品一样温柔的语气，倾情安利道：“同学，需要了解一下教育贷款吗？我们有专门提供给名校新生的优惠条款。” 关译心一脸“你莫要骗我”的怀疑表情。 这位plus版本非主流同学对自己两位学弟学妹的怀疑毫不介意。 他那张涂着烟熏妆高光亮片眼影的脸上带着亲切友好的笑容，刚一走到关译心两人的面前，便热情开口道：“我姓吴，你们叫我吴学长就行，新生入学手续我熟，等下我带你们去办理，很快的！” 说话间，吴学长还特意抓了把自己身上那一大片叮叮当当的链条，从里面扒拉出一个相较之下略显平淡的徽章。 关译心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发现上面赫然刻着中央大学学生会的字样。 关译心：“\\u003d口\\u003d！！！” 竟然还是内部人员主动挖墙脚！ 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吴学长瞬间就把徽章放下了。 他直接将手里拿着的电子屏递到了学弟学妹面前，链条还和屏幕碰撞发出了一阵叮当乱响。 吴学长一边示意关译心两人观看，一边开始小声安利道：“新生借款享首期免息，利率透明，打款快速……亲，不考虑一下吗亲？” 第5章 良心教育贷款 关译心瞬间幻视了社会新闻中时常出现的场景。 一些在银行网点里面伪装成大堂经理的保险公司销售，一边为过来存钱的大爷大妈们提供免费的热心服务、一边在闲聊中开始兜售自己的理财类保险…… 只是，再一抬头看到吴学长脸上那闪着钻光的眉钉，什么西装保险的画面都被瞬间一扫而空。 关译心冷静地发现，吴学长本身带来的震撼已经足够大了，以至于，她竟然无法对这位学长学长产生本能的对“卖保险”的人的防备。 旁边的季沉烽却是对这位吴学长的教育贷款展现出了十足的兴趣。 “年利率是多少？”季沉烽问道。 吴学长见状，眉梢一扬，语气更加热情亲切：“我们第一年是无偿免利率的！” 季沉烽态度温和地重复：“年利率多少？” 吴学长语气丝毫不变，并不英俊但是十足真诚且令人印象深刻的脸上依旧笑容满面，他稍一勾起唇角，那金属环便闪闪发光，伴随着抬手时一串丁零当啷的金属链条碰撞声。 “大家以后都是中央大学的校友，我总不会坑你的，我们第二年的月利率只需要2.98%！” 关译心从来没贷过款，只是在高三的班会上曾听班主任偶尔讲过一些关于大学助学贷款的事情，才一听到月利率三个字，她就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月利率2.98%对应的年利率应该是35.76%，这和她印象中的高利贷只有一步之遥了。 更离谱的地方在于，这个年化利率数值，的确比她之前在光脑上搜索到的学校教育贷款的利率要低…… 想到这里，关译心顿时心情复杂，一言难尽。 “恕我冒昧的问一句，这里高利贷的利率应该是多少来着？” 吴学长立刻积极回答道：“那当然是要年利率50%以上了呀，亲！学长这里的利率可是很公道的。” 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吴学长还冲着关译心飞了个媚眼，堪称五彩斑斓黑的眼皮在树下一点斑驳地映照下闪闪发光。 关译心：“……” 她觉得自己被晃得眼睛痛。 关译心当即从亮晶晶的吴学长身上移开视线，一侧过头来就看到，刚刚主动开口咨询的季沉烽却自始至终一副神色平静的模样。 关译心心中微微一动。 据季沉烽自己所说，他来自于贫穷落后的中州基地，家中家徒四壁。 然而此时，季沉烽在询问吴学长助学贷款细节的时候，神色间却露出了几分恍悟和了然。 显然，比起关译心刻意表现出来的茫然不解，季沉烽之前应该也了解过关于贷款上学的事情了。 毕竟在此之前，关译心很难想象，这个世界的教学贷款竟然能和高利贷之间画上等号…… 吴学长也已经看出了季沉烽神色间的意动。 对于即将成为自己客户的学弟，吴学长的态度越发热情友好。 “我们先去新生接待中心，教育贷款等下再聊也来得及，我先带你们去办理新生注册的手续！” 吴学长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跟我走，不用排队的哦！” 季沉烽适时的平静开口道：“贷款合同？” 吴学长立刻惊喜道：“啊，学弟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个干脆利落的人，以后肯定能办大事！” 他“刷”的一下将电子屏双手平举托送到了季沉烽面前，“学弟要不要再看一下具体的条款？然后在你自己的光脑上点一下电子签章就行！” 季沉烽笑了笑，“我之前了解过了，学长的条款很合理。” 吴学长又眨了眨眼睛，“都说了，学长肯定不会坑你们这些亲学弟学妹的嘛！” 关译心：“……” 签下一笔贷款之后，吴学长态度越发热切。 看在季沉烽的面子上，就连站在旁边并未开口的关译心，吴学长都一并捎上了，直接熟门熟路的领着他们走到了一间办公室的里面，帮他们办理好了入学手续。 关译心站在角落里，悄悄地和季沉烽嘀咕了一句：“吴学长的售后服务真是热情周到。” 刚刚签了贷款合同的被服务对象季沉烽：“……确实。” 从新生接待中心出来后，吴学长还继续和季沉烽两人细心叮嘱道：“学费、住宿费需要在一周之内缴清，届时，你们的临时通行证将会自动转为正式的通行证，同时激活学校内部的宿舍和食堂权限。” 季沉烽淡淡地应了一声，“明白了。” 关译心则是试探着问道：“没有及时缴费成功的呢？” 吴学长闻言眼前顿时一亮，当即对关译心这位陌生学妹也多了几分开发新客户的热情。 他的语气并不生硬，反而带着种人生而不平等的理所当然，“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当然不会有对知识毫无尊重和敬意、连按时缴纳学费这种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好的学生。” 季沉烽看了她一眼，轻声提醒道：“临时通行证。” 关译心和他对了下视线，心中顿时了然。 既然是“临时”的通行证，在时限到了之后，自然就要取消“通行”的权限。 吴学长则是举着自己的光脑热情道：“学妹，这是我的光脑通讯号，我们加个好友，有贷款需要可以随时联系，24小时在线，款项秒到的哈！” 关译心默默地加上了好友。 为了证明自己推销的真的是良心教育贷款，吴学长还特意给关译心和季沉烽这两位学弟学妹仔细讲解了一下曙光科技那个100年定向工作合同里存在的隐藏问题。 “这种定向工作合同，是不能自己选择岗位和工作地点的。曙光科技只会把这批人丢去最危险、最累、也最没有提升空间的岗位上。沉烽，你知道的吧？” 季沉烽点了点头，“嗯，按照现在薪酬倒挂的速度，用不了几年，毕业生拿到的所谓高于‘当期’平均水平的薪酬，估计就比不上后来入职的新人的试用期工资了。” 吴学长：“而一旦你想要选择违约，高额的违约金还能拿钱解决，公民等级降级的后果，才是最致命的。它不仅意味着你这个大学白读了，还会让你在社会上处处受限，根本无法正常工作和生活。” 吴学长说起公民等级降低的后果，顿时一脸的心有余悸。 旁边的季沉烽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关译心对此很是好奇。 但是她知道，这种众所周知的“常识”，她不能问出口，以免惹来任何怀疑。 她只能暂时按下心思，把“公民等级”这四个字牢牢地记在心里，然后合群地露出了混合着恍然和不安的表情，一副后怕的模样，“我、我之前都没仔细看过那个合同……” 吴学长干脆直接给关译心发了一份关于“曙光科技100年定向工作合同”样本的文件。 一连几十页的合同页数，以及里面密密麻麻的专业词句，让关译心一瞬间头皮发麻，最终汇聚成一句话：异世界版本卖身契。 正巧这时，旁边又有几个新生路过。 吴学长熟练地打量了对方一眼，当即错开视线，略微侧身，浑身的链条再度发出丁零当啷的清脆声响。 他站在关译心两人面前挡住了他们的身影，有意背对着那几个新生，然后故意抬高了声调说道：“关于学校助学合同的事情，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随时联系学长咨询哈！” 关译心打量的视线不自觉地往吴学长身前瞟：“……” 结合着吴学长那悬挂在一堆金属装饰里面毫不出奇的学生会徽章，敢情您还真是同时干着两家的活呢啊？ 路过的那几个新生一听，便索然无味地收回了视线。 站在这边关译心等人，却能够清楚地听到对方毫不掩饰的一阵抱怨。 “又是几个混进了学校里的下等人……” “还有那些专门给下等人找活钻营的介绍人，啧。” “他们不会和我分到一个班吧，我可不想在教室里闻到那些劣质义体的机油味，也不想看到那些粗制滥造的仿生器官。” “哎，只能看命了，希望学校招生办的老师能体面一点，不要把什么低级的东西都放进学校大门里。” 对方言语间的轻蔑和高高在上，让关译心的心里又是一沉。 离开了环境压抑危险的地下列车，这边看似正常的学校环境，怕是同样不省心…… 吴学长已经注意到了关译心两人的情绪变化，他安抚地朝着两人眨了眨眼睛。 等到刚刚那几个新生走到了新生接待中心里面之后，他才终于压低声音提醒道：“这几个人家里估计是那些大公司的，入学之后，肯定又是那些姐妹会、兄弟会的人，以后尽量小心些，咱们普通人平时离他们远点。” 姐妹会、兄弟会？ 关译心微微蹙了下眉。 国内的学校不流行这玩意儿。 提起这种东西，她只能想到以前在影视剧里看到过的国外一些大学校里经常出现的画面。 “白天撕逼、晚上趴体、烂醉如泥、嗑药复习、阴阳怪气、婊里婊气的校园霸凌团体？”关译心冷静地总结道。 吴学长：“……” 季沉烽：“……” 吴学长直接卡了下壳，看向关译心的眼神瞬间就有了些变化：“呃……学妹你好像很懂的样子。” 关译心谦虚道：“不懂，只是以前听人说起过而已。” 第6章 敢情咱们俩都来自贫民区 关于兄弟会、姐妹会的话题一带而过，吴学长旋即又恢复了爽朗大方的笑容。 自信于自己即将谈妥的第二份教育贷款合同，吴学长冲着关译心会心一笑，一脸坦然地表示道：“你们以后在学校里想要打零工赚钱，也可以联系我咨询，对学弟学妹，我可只抽35个点的介绍费和佣金哦！” 季沉烽微微颔首，“有需要的话，我会联系学长的。” 关译心跟着点了点头，“谢谢学长。” 吴学长笑得阳光灿烂，身上所有金属挂饰都在晃，“不客气不客气，随时欢迎你们哦！”只是，琢磨着那35%的抽成，关译心忍不住默默地在心里给吴学长身上多加了个备注：奸商。 闲聊间，眼看着又有一个新生神色拘谨而又小心地找到了新生接待中心。 知道自己即将有生意上门的吴学长顿时又忙起来了。 他匆匆和关译心两人打了个招呼，便“叮当哗啦”地迅速绕到了另一棵树下，开始冲着那个茫然无措的新生招手。 季沉烽看着吴学长这会儿和刚刚如出一辙的动作，不禁有些哑然，“他连动作都不换的……” 关译心在旁边幽幽道：“赚钱嘛，不寒碜。” 季沉烽：“……” “新生教育贷款享首期免息，利率透明，打款迅速——” 吴学长推销的话还没说完，那位新生已经有些惊慌地戒备着后退了一步。 他低垂着头，不敢对上吴学长的视线，只是连连摇头地小声否认道：“不、不必了。” “我打算申请学校的免学费项目，毕业以后能在曙光科技这样的大公司工作，也、也很好……只要我能顺利毕、毕业，一辈子就都有着落了。” 新生磕磕绊绊地拒绝着。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反而突然变得坚决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在说服对方，还是在说服自己。 吴学长见状，便没有多劝。 他甚至颇为和煦地笑着捋了一把自己五颜六色的头发，不以为意地开口道：“好的，祝你今后学业顺利，有事情也可以随时咨询学长哦。” 那名新生有些错愕地抬头。 他匆匆看了吴学长一眼之后，又胡乱点点头，很快便低着头，绕过吴学长一溜小跑地冲到了新生接待中心里面。 回头见到关译心和季沉烽还站在原地没动，暂时没了新业务的吴学长干脆又走过去和他们两个攀谈起来。 “像是你们两个这么有主见的新生每年还真不多见。” 吴学长摇了摇头，有些感慨的视线扫向刚刚那名新生消失的方向。 “更多的新生，都像是他一样，怀揣着出人头地的梦想，抱着对大公司的信任，然后被现实殴打得头破血流。” 关译心想了想，还是没对此吭声。 毕竟打扮成吴学长这样的资深非主流朋克风夜店咖，突然哲学感慨，真的让人颇有些无所适从。 况且，不管是助学高利贷还是求职卖身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何必还要再分个高下呢…… “吴学长呢？” 关译心突然好奇地问了一句，“学长当时刚刚入学，是怎么想的？” 关译心看得出来，这位吴学长对兄弟会、姐妹会那些人十分戒备、或者说是忌惮，明显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很可能以前吃过亏。 吴学长闻言，那张挂满了亮闪闪的耳钉鼻钉眉钉唇钉的脸上，却是难得露出了一丝骄矜的赧然来。 “我？我当时刚刚来到学校，什么也不懂，仔细比对了免费入学的定向工作合同之后，自己主动去借了教育贷款……” “……然后顺势和人家工作人员聊了聊，帮忙多签了几份合同，不经意间也就拿到了小小的一笔佣金，见笑了。” 说完，吴学长眉飞色舞地朝着关译心眨了下亮闪闪的眼皮。 至于加入学生会让他能认识不少人，也方便他在开学前更早一步地接触到大部分新生信息，以至于整个中央大学这里的教育贷款业务几乎都成了他的自有田这件事，就是后话了…… 关译心：“……” 是她低估吴学长了。 季沉烽闻言，都不由得多看了吴学长一眼。 学校的教学楼外面倒是没有再铺设满是广告的电子显示屏了。 仿若一体的金属外墙，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有些晃眼的锐利光线，令人难以直视。 直到正对着关译心、季沉烽和吴学长所在方向的边角处，突然有一块金属板仿佛探头一样突了起来。 上面隐有一道红色光点闪过。 关译心和季沉烽都是十分敏锐的人，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 反而是旁边的吴学长，却仿佛没事人一样。 他甚至还拉过季沉烽一起，扬起笑脸冲着那个散发出红色光点的摄像头方向挥了挥手。 “是中央大学的人工智能7号。” 吴学长冲着摄像头抛了个无比夸张的飞吻之后，回头和关译心、季沉烽两人解释道。 “估计是看我们三个站在角落里太久了，所以扫描了一下。” 关译心轻轻的“咦”了一下，并不流露惊讶之情，语气轻缓道：“人工智能7号啊……”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n-e-314地下列车上的红色光点，还有刚出紧急疏散通道时幽暗的电子屏了。 那些，应该也都是监控摄像头吧……？ 只是不知道，和学校里所谓的人工智能“7号”有没有关联。 吴学长随口告诉两个学弟学妹道：“在学校里任何地方遇到问题，都可以呼唤7号寻求帮助的。” 顿了顿，吴学长语气有点微妙，“当然，是在你们的学生信息经过验证之后。” 关译心点了点头，“好。” 她懂，这里的验证，当然是在缴纳学费之后。 此时，关译心并不想过多的出现在任何“人”的视线之下，也包括人工智能。 刚巧，季沉烽在这件事上，和她有着非同一般的默契。 两人很快和吴学长分开。 然后，关译心完全是模仿着其他新生惊叹好奇的模样，硬着头皮和季沉烽一起，在中央大学里漫无目的的参观、散步。 难得的阳光和开阔的视野都无法吸引关译心的注意力，她甚至一边走路一边状甚不经意地扒拉着自己的光脑。 季沉烽转头和关译心问道：“学费你是怎么打算的？” 关译心可算是等到开口的机会了。 她立刻道：“我想再仔细看一遍曙光科技的定向合同。” 她需要了解季沉烽、吴学长他们众所周知的公民等级又是什么东西。 季沉烽表现得贴心极了，“吴学长刚刚提供的那份？正好我想看看光脑里学校推送的别的通知。” “嗯。” 关译心直接在路边站定，开始低头对着手腕上的光脑，仔细查看那长得几乎令人头晕眼花的定向工作合同。 对于普通人来说，法律条文是有些复杂拗口的。 不过对于现在的关译心来说，却是复杂好啊！ 这份合同的内容越专业、越复杂，就越适合她随时通过光脑上网查询那些专有名词了！ 在一个到处都遍布着摄像头，网络和人工智能高度发达的世界里，关译心想要了解这个世界，却根本不敢贸然使用网络搜索。 上网浏览必然留下痕迹。 大批量关于社会常识的搜索记录更是会让她本人的动向显得怪异且有迹可循。 这种堪称自爆身份的行为，在人工智能的扫描下必然无所遁形…… 关译心借着仔细查看合同的机会，恨不得把合同里的每一行词句都搜索一遍。 这样，她光脑上的所有记录，落在人工智能的大数据里面，也顶多是说明她这个新生在人生大事上犹豫不决、瞻前顾后。 经过了一阵漫长的、对定向工作合同的研究后，关译心渐渐对这个世界有了些许了解，也终于弄清楚了“公民等级”的概况。 大学毕业的积分，足够让一个人升级成为4级公民，从而在城市里找到一份相对体面的工作。 她点了两下光脑，找到了自己现在的个人信息。 她的公民等级是5级——无犯罪记录、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学识和技术的普通公民，通常出身自贫民区，也只能从事一些最基础的、也最没有价值的体力工作。 用通俗的话来讲，就像是可以随时更换和丢弃的人肉电池、或者螺丝钉一样。 这个世界里，贫民区出身的人考上了中央大学，大概就类似于今年刚通电的山村留守儿童凭借自学考上了清华北大，不能说没有，但肯定是极其罕见了。 旁边，正好瞥见了关译心信息的季沉烽突然开口，有些诧异道：“你也是5级公民？” 关译心心中微微一动，哦？ 卷王的这个“也”字，就用得很有灵性。 她转头看向季沉烽，有些腼腆的一笑，“敢情咱们俩都是从贫民区出来的呀？” 这不就巧了吗？ 不管是季沉烽的身手，还是对怪物的了解，好像都不太贫民区5级公民的样子吧？ 第7章 撞人设了 季沉烽也有些懵。 在他看来，关译心性格柔弱、胆怯，遇到事情容易恍惚、茫然。 只有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所以他会觉得，这是一个很容易被人利用和掌控的普通女孩。 但是他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也出身于贫民区…… 刚好和他现在的身份撞人设了。 一时间，季沉烽都有些恍惚。 贫民区里的大部分人，每天都活得麻木、平庸，就像是一台随时都会坏掉的机械，没有明天，更没有未来。 从小的糟糕生存环境所带来的恶劣影响是无法简单用几句话来描述的。 教育资源上的巨大差距，是贫民区的孩子一辈子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通常来说，中央大学的学生非富即贵。 家境最差的那一拨，也是父母都在大公司里、有着相对稳定、体面的工作。 季沉烽自己的身份是造假的暂且不提，关译心竟然是贫民区出身，却能考上中央大学的新生，无疑是一个难得的奇迹。 他以为，这样的人物应该会是一个踌躇满志的野心家，而不是一朵随风颤抖的小白花。 “你……” 季沉烽欲言又止地看向关译心。 现在，他们两个“奇迹”撞一块了，就有点过于惹眼了…… 不过，两个来自于贫民区的新生抱团，好像也说得过去。 季沉烽只能勉强用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关译心发现了季沉烽脸上表情一瞬间的变化。 但是现在的她，完全猜不透对方的想法。 “怎么啦？” 关译心乖巧地问道。 想不通的事情只能暂时放下不想。 季沉烽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些惊讶。” 他很快收回了打量了视线。 关译心则是对着光脑，一边默默地给刚刚才分开的吴学长发了一条申请教育贷款的消息，一边还带着几分惊喜地和季沉烽说道：“说明我们有缘啊！” 啧，高利贷和卖身契，两权相害取其轻的话，那还是高利贷助学贷款吧…… 季沉烽看着她在光脑上操作，“你考虑好了？” 关译心点头，“嗯，大学毕业之后，公民等级才能升到4级。违反和曙光科技的100年定向合同后会降低两级公民等级，我还不确定自己以后的职业规划……我和吴学长说了，等下我们直接去交学费吗？” 她已经发现了。 在这个世界里，教育是一种昂贵的奢侈品。 看似可以凭借积分晋升的公民等级，其实是变相的贵族制度。 普通人想要得到足够升级的积分点数，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个世界里，人生而不平等。 按照联邦政府的法律，普通的违法犯罪行为，都会对应扣除一定的公民积分，扣完之后就会进行公民等级降级处理。 而对于那些拥有足够多积分的高等级公民来说，他们完全可以在违法犯罪之后依旧合法地继续着他们上等人的生活…… 至于关译心自己，她的5级公民等级，和有犯罪记录且无积分可扣除的6级公民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距离。 关译心收起光脑，和季沉烽感慨道：“怪不得之前吴学长提醒我们，尽量躲着点那些兄弟会、姐妹会的人。” 一旦掉落到6级公民，在这个世界里，乘车出行、居住生活，可谓是处处受限。 吴学长之前说的找不到任何合法的工作，更是足够把人逼死的困境。 在这种情况下，也难怪吴学长和季沉烽都对曙光科技的100年定向合同避之唯恐不及。 光脑那边的吴学长反应十分迅速。 他连关译心的教育贷款合同都提前准备好了。 不需要指纹识别、也没有虹膜扫描，毕竟说不定哪天人就换了机械义肢、仿生义眼，这种东西都是最容易伪造的，全部锁定在公民编号上就行了。 眼看着第一年的贷款金额到账，再看看个人信贷信息里面明晃晃的“-”金额，关译心完全没有账户里现金暴增的惊喜，反而颇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先把中央大学第一个学年的学费和住宿费全交了。 几乎是瞬间，光脑上“滴”的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这一次，发信人有了名字。 edu-7号：“欢迎来到中央大学，公民编号，关译心，公民等级5级权限，大一新生。你的校园身份卡、宿舍通行证已激活。” 看着公民身份信息上和自己相同的名字，还有那张照片，关译心眼神微凝。 她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是终于尘埃落定的松了口气，还是更为复杂的揪紧和震撼。 照片上的少女有着和关译心近乎相同的面孔。 只是，比起现在看起来健康、活力四射的关译心，照片中的少女明显更加的脆弱。 她在照片中的肤色是一种极不健康的苍白，面颊瘦削，甚至能从薄薄的一层皮肤下看到青色的血管。 少女的眼神黑漆漆的，明明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却有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空茫。 关译心很快收回视线，用手指将光脑屏幕上的消息划开。 “挑选宿舍……？” 她看着edu-7号人工智能发给她的那些信息，心中产生一丝疑惑。 难道不是学校分配好的宿舍吗？ 关译心纳闷地点进去一看。 哦豁！ 原来挑选宿舍是另外的价钱啊…… 这她就不打算参与了。 学校的确都分配好了默认的宿舍，只不过，全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四人间学生宿舍而已。 能在寸土寸金的城市里坐拥这么大面积校园的学校，当然也给学生提供了更多选择的空间。 还没上学先背了八十万的教育贷款，关译心颤抖着手当场点了宿舍信息确认。 ——学校默认分配的宿舍住宿费是最低的。 有个晚上能睡觉的地方就行，关译心不挑。 反正白天她可以待在学校的图书馆。 “宿舍编号f区-1号楼-地下402。” 关译心看着edu-7号发过来的消息，直接把宿舍号念了出来。 旁边的季沉烽跟着说道：“我的宿舍编号是f区-1号楼-地下403。” 关译心迟疑了一瞬。 这两个宿舍编号也太相近了，不是隔壁就是斜对门。 她下意识地想问，难道这个世界的学生宿舍楼都不分男女的吗？ 但是见季沉烽面色平静、不以为意的模样，关译心顿时按捺住了心底的不解，并没有把话说出口。 可能这个世界学校的宿舍就是这样的吧，是她大惊小怪了。 毕竟在地球上，太平洋对面的某些国家目前已经拥有了97种性别。 顺着这种思路一想，关译心瞬间说服了自己。 这里的人身上还有好些仿生体、机械义肢什么的。 不管是男性想要装个子宫，还是女性选择加个幻肢，似乎都没有技术上的难度。 说不定性别数量分类已经远超三位数了呢？ 那不按照性别分宿舍可实在是太特么有道理了！ 谁能分得过来啊！ 是她不该大惊小怪。 想到这里，关译心甚至扬起笑脸主动和季沉烽说道：“我们以后可以做邻居了诶！” 第8章 猫眼舍友 重新说服自己和这个神奇的世界和解之后，关译心轻舒了一口气。 她越发熟练地点了下光脑上的路线导航，“先去宿舍看看，一起？” 季沉烽欣然点头，“走。” f区在中央大学最边缘的位置。 一路走来，周围的阳光和绿化越来越少。 高耸的建筑排布狭窄密集，眼前的视野陡然间变得晦暗逼仄起来。 偶有其他人出现在高楼大厦的阴影之下，也是低垂着头，行迹匆匆地走过。 “这边的气氛……”有些压抑。 关译心低声喃喃。 她的视线在错落的楼宇间逡巡，面前的分别是4号楼，3号楼……直到落在校园最外围、也最角落里的1号楼。 这里的宿舍楼并不像是关译心曾经在现实世界里见过的那些宿舍楼一样，充满了生活化的气息，而是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冷清和沉寂。 怀揣着些许不安和怀疑，关译心走到了那道冷硬的银白色金属门板之前。 通行证校验的摄像头在她的光脑上略扫了一瞬，光脑上瞬间弹出信息提示。 “学生信息校验通过，关译心请通行。” 旋即，那扇门应声打开。 门里面是空洞洞、黑魆魆的走廊。 随着关译心进入，才有几个近处的感应灯随之亮起，散发出惨白的光，略微驱散了些许阴沉和灰暗。 墙壁上亮起斜向前的绿色箭头形指示灯，直接指明了关译心和季沉烽两人的前进路径。 这会儿，两人谁也没有做声。 他们直接跟随指示，一路乘坐下行的电梯，进入了地下幽邃深暗的负四层。 电梯下降的距离和地面之间不算很远，周围温度给人的感觉却是明显冷了几分。 关译心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 从电梯里出来，宿舍楼的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说话的动静和声音。 不太像是散漫随意的大学宿舍楼，反而更像是一些科幻片中充满了危险和隐秘的地下实验室。 在没有光照的地方，这些金属的通道似乎能轻易地混淆人的方向感。 关译心甚至有一瞬间的怀疑，要是哪天人工智能的路径提示失灵了，方向感差的人会不会直接迷失在这里…… 正如关译心所料，402和403号房间在斜对面，就隔着一个房间。 宿舍门依旧是金属的，旁边的显示屏上有四个数字，证明这应该是四人间。 此时，关译心所在的402只亮了一个数字，斜对面季沉烽所在的403则是亮了两个数字。 关译心猜测，亮起来的数字大概对应着里面已经入住的人。 季沉烽转头看了关译心一眼，“先去宿舍看看，待会儿见？” 关译心微微颔首，声音轻快地回答道：“嗯好，待会儿见。” 她站在宿舍门前，假装迟疑，故意慢了季沉烽一步。 看到他通过身份验证进入宿舍房间之后，关译心才收回目光，打开了自己所在的宿舍门。 402宿舍里已经有一位学生了。 听到开门声，里面那个女生顿时警觉地抬起头来。 两个女生的视线相对。 关译心赫然发现，自己舍友有一只眼睛，竟然是无机质的冰蓝色机械义眼。 当舍友受惊一样看过来的时候，两只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就仿佛一只波斯猫。 关译心站在门前停顿了一下，然后反手关上门。 面对不同的人，肯定要有不同的应对。 和之前在季沉烽身边时不一样，对着一脸惴惴不安的舍友，现在的关译心笑容活泼开朗，简直仿佛瞬间就换了个人。 “你好呀，我是关译心！” 关译心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轻快爽朗的。 波斯猫舍友眨了眨眼睛，“你、你好，我叫郑小希……你是，今年的新生？” 舍友说话有些拘谨小声，似是不善言辞。 关译心闻言，心中微微一动。 听这意思，自己舍友难不成不是今年的新生？ 关译心想到这里了，也就直接大大方方地走到了舍友面前，直接开口询问了。 “对呀，我今天才到学校，然后是默认分配的宿舍，小希你不是吗？” 面对关译心上来就活泼热络拉着自己开始聊天的架势，不善言辞的舍友显然有些招架不住。 郑小希摇了摇头，略显局促地回答道：“我是大二学生，之前这个宿舍，一直没有被分配人——” 话音落下，郑小希看着言笑晏晏的关译心，顿时卡壳了。 关译心却是已经飞快地打量了一圈宿舍。 宿舍面积并不大，墙壁两面分布着四张和墙壁连成一体的上床下桌。 位于地下的宿舍，当然没有窗户的存在。 房间里面永远只有冷白到令人烦躁的照明灯，关了灯就是纯粹的黑暗和逼仄。 住在这里，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地下的囚笼。 若非学生每天都可以出门，这种环境甚至能够把人逼疯…… 除了极少数的贫困生——比如自己这样的，关译心默默腹诽，根本没有学生会选择这种宿舍。 哪怕是一天只能看到几分钟阳光的一楼，起码开窗的时候，还能感受到些许自然风。 关译心好像能够理解自己舍友郑小希看向自己时那尴尬而复杂的目光了。 郑小希还有些不自在地看着依旧笑容热情开朗的关译心。 她很难想象，一个贫穷到会选择这种地下宿舍的女孩子，脸上竟然可以露出这样坦然纯粹的笑容。 郑小希站起身来，解释道：“我住这张床，另外三个床位，之前都是空的……” 关译心当即选中了和郑小希位于斜对角距离最远的那个床位。 毕竟郑小希都自己在这里住了一年了，她有些不适应房间里突然多了个人，也能理解。 旋即，关译心当即改了个口，态度友善地和人商量道：“那小希学姐，我就住这里了？” 郑小希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好、好的。诶？你今天没带行李箱过来吗？” 她的视线往关译心一直抱在怀里的那件衣服上瞟了一眼。 关译心：“！” 难怪她从进学校一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和季沉烽，两个人都口口声声地说着来学校报道，结果愣是谁的手里也没有拿着行李箱…… 不过关译心觉得，比起自己，季沉烽的问题更大一些。 按照光脑里储存的个人信息，原身好歹是这座城市的本地人，季沉烽可是自称来自于另一座城市中州基地的。 而她自己是有现成的理由的——反正她家就在同一个城市，她回头再去搬也方便。 关译心一边思索，一边开口和郑小希询问道：“学姐，你知道附近哪里有比较便宜的东西吗？” 说话间，关译心还不动声色地将手上染血的衣服塞进了洗衣机里，根据上面的字样，直接点了下“洗涤”按钮。 郑小希有些诧异。 她那颗冰蓝色的无机质眼珠打量着关译心毫不设防的模样，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古怪的光。 “确实有一个适合我们这些贫民区出身的穷学生买便宜东西的地方。” 郑小希的声音变得很轻，“只是，那里是黑市。” 第9章 关译心当场举起了双手 “黑市？” 关译心纠结了一下。 对普通人而言，黑市这种存在，一听就有点神秘和危险的意味。 郑小希点了点头，“那里的东西很便宜，贫民区的人日常购物都会选在这种地方。” 关译心在心里“噢”了一下，按照郑小希的意思，穷学生在这里买东西似乎很常见的样子？ 所以只是冠以黑市之名的路边摊吗？顶多需要躲躲城管的那种。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便稍稍放下心来。 “学姐，能告诉我一下，详细的黑市地址吗？” 郑小希自然点头答应。 几分钟后，关译心看了一眼时间还早，便笑眯眯地和郑小希打了个招呼。 “学姐，我先出去逛逛了！” 郑小希愣了一下，“啊，好，你去吧！” 黑市的地点距离中央大学并不远。 从学校出来，穿过两条街，再沿着一座地下天桥的通道，继续往地下走几百米就是了。 关译心甚至觉得，这个所谓的黑市，其实就类似于学校里很多学生和小商贩摆摊的夜市。 这会儿正值开学季，自然更是热闹。 关译心在夜市上一路走走停停，四处打量。 结果没逛多久，就迎面和刚分别不久的季沉烽走了个碰头。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关译心努力让自己面露惊喜，声音轻快柔软，“又遇到你啦！” 可恶。 本来以为能轻松点逛个街，结果还得继续演？ 季沉烽：“……好巧。” 季沉烽不动声色蹙了下眉。 她怎么会知道这个黑市？ 各怀心思的两人同时露出了礼貌而友善的笑容。 季沉烽：“我们一起去买点生活用品？” 关译心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开心，“好啊。” 季沉烽随口试探了一句：“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关译心表现得毫无防备，小声解释道：“学姐告诉我，这里有便宜的生活用品可以买。” “学姐？” 季沉烽意外之余，略微挑眉。 什么恶毒学姐竟然把单纯无辜的小绵羊往黑市里推？ 关译心不疑有他，继续说道：“就是我同宿舍的舍友，她比我们早一届。” 季沉烽微微颔首。 两人在友好的氛围中，飞快采买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唯一让关译心觉得有些奇怪的，大概就是有个摆摊卖书的小贩，一直蒙着脸缩在阴影中，愣是把他卖书的正经生意，给搞成了早些年电影里出现过的九十年代有人偷偷卖各种盗版碟片的场景。 周围的行人，路过这个书摊的时候，也先是不敢置信地错愕，然后便是低下头行迹匆匆，似乎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关译心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好奇地打量着周围那些零零碎碎的高科技小东西。 有的能看出现实世界出现过的原型，也有很多和现实世界完全不一样的轮廓。 发现旁边季沉烽的动作慢了下来，关译心立刻转身，关心地看向他：“怎么啦？” 女孩的声音关切而柔软，带着毫不掩饰的亲昵和信任。 季沉烽一顿。 ——他刚刚就注意到了关译心眼睛里不掩惊讶和好奇的目光。 真正的贫民区出身的小孩，能够考进大学已经是难得的阶级跨越，确实对其它任何事情缺乏了解。 关译心这幅反应，倒显得真实。 而且，她比之前对自己更亲近了几分。 或许是因为共同经历过地下列车上的危机？一起经历过的危险事情，的确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季沉烽笑着摇摇头，收回视线。 东西很快便买得差不多了，关译心、季沉烽两人都不打算继续逛街，直接转身往学校的方向走。 回去的路上，关译心还有些纳闷。 这个黑市明明就在学校附近，结果她愣是没看到任何一家出售笔记本、橡皮、或者各种笔的文具店和小摊！ 本应最常见的纸笔在这里竟然成了稀缺产品。 难不成这个世界已经完全发展到了小时候畅想未来的小学生作文里描述的，完全无纸化学习的阶段，凡事都要用光脑不成？ 关译心满脑子问号的拎着一袋子生活用品回了1号楼的地下402宿舍，打算回头有机会再问问学姐郑小希。 结果才一进门，就看到郑小希正捧着一个薄得像纸的平板，在上面写写画画。 关译心一下子就懂了。 还真就是科技发展把普通纸笔给淘汰掉了？ 不过这样一来，考试做数学题需要在草稿纸上验算的时候怎么办？ 难不成是考场内屏蔽网络信号，然后就可以直接用平板上的计算器了？ 陈小希从平板上抬起头，“回来啦？” 关译心特意扬了下手里的购物袋，笑眯眯道：“回来了，收获颇丰。” 陈小希不同色的眼珠同时仔细打量着关译心。 看到对方脸上一如平常、毫无心事的模样，她自己却有些愣住了。 难道，关译心没看到那个卖书摊？ 不应该啊…… 陈小希握着平板的手指有些捏紧。 她拿起光脑，不动声色地发了条消息过去，“？” 对面回得也很快，“她和她那个同伴都看到我了，两个人都没做什么反应。” 郑小希抿了抿嘴唇，删掉了简短的聊天记录。 当她再看向关译心时，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饶有兴趣。 还有另一个同伴的吗？ · 学期初开课前的几天时间一晃而过。 关译心抓紧时间，疯狂摄取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信息，伪装起这个世界的本地人来，自然是越发得心应手。 再加上女生宿舍的闲聊向来比较随心所欲，关译心每天从郑小希这里有意无意的得知了不少需要注意的事情。 同样的，和关译心熟悉之后，郑小希在宿舍里也开始变得越发随意自如起来。 好几次关译心夜晚突然惊醒，都能碰巧看见郑小希捧着一本书在彻夜苦读。 关译心：“？” 要是一次两次还好，连续四五天都能看到相同的场景，哪一个高三生能受得了啊？！ 什么叫做卷生卷死啊！ 虽然高考已经结束，但是还没从高三气氛里脱离出来的关译心，dna彻底动了。 舍友天天熬夜看书，只有自己躺床睡觉不学习，这心理压力可太特么大了。 尤其是郑小希学姐也是从贫民区出来的卷王。 有着相同身份的关译心直接被卷得整个人都开始焦虑。 原来到了充满科幻未来感的赛博朋克世界，也有舍友在偷偷地卷我…… 关译心抓着被角，彻底睡不着了。 翌日清早，关译心忧心忡忡地起床。 此时，郑小希学姐也早已经将昨晚的书重新收好。 关译心还特意瞅了她一眼，丝毫看不出对方昨天还熬夜偷偷学习想要卷死所有人的迹象。 过了一会儿，关译心收拾好东西，打算出门去教学楼。 然而，当她从宿舍里推门出来之后，却愕然看到好几个“清理者”打扮的人。 他们正端着类枪型武器，枪口的方向就瞄准了她们的宿舍，守在门口两侧的走廊里。 关译心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她的脚步有一瞬间的迟疑。 下一秒，清理者中有两个人的枪口，已经分别对准了她的头顶和心脏。 完全是一枪爆头一枪暴毙的架势。 关译心：“\\u003d口\\u003d！！！” 救命啊！ 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关译心当场举起了双手。 领头那个穿着黑色制服、脸上戴着完整的面罩和扫描镜的男人，眼神锐利而冷漠地扫了她一眼，沉声道：“2号目标已出现，无抵抗行为，带下去。” “1号目标在宿舍里，准备实施抓捕。” 第10章 审讯 2号目标？ 说的是她？ 被两管枪口一左一右地指着太阳穴，关译心的脑袋里一阵嗡嗡的。 那么1号目标呢？ 是郑小希？ 关译心的心里惴惴不安地吊着，却又诡异地松了口气。 如果他们直接抓捕的是自己，她还要怀疑一下，是不是自己暴露了什么，或者原身有什么历史遗留问题。 但是看这些人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宿舍里的郑小希身上，关译心便猜测，他们的主要目标并非自己。 自己有可能是顺带的…… 半小时后，随着一阵或是急促凌乱、或是扎实沉重的脚步声，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 季沉烽闻声蹙眉，又抓了谁？ 下一秒，他就看到关译心被人拿枪指着，一路安静乖巧地低垂着头走了进去。 季沉烽：“……” 他好像隐约有点猜到自己被抓的原因了。 “哐当！” 关译心的双手被往后铐在了冰冷的金属墙壁栏上，锁链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响。 关译心抬头，就看到，在她对面的金属墙壁上，还有一个相同动作的季沉烽，也被铐得严严实实。 心情复杂的两人再次面面相觑。 好巧啊。 又双叒见面了。 很快，刚刚押送关译心进来的两个清理者已经沉默着转身离开了。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 审讯室的门再次被关紧。 偌大的空间里，瞬间就只剩下了关译心和季沉烽他们两个人。 季沉烽嘴角抽了抽，很想开口说一句什么。 但是碍于这个审讯室里肯定布满了超级人工智能的摄像头，他又咽下了那些话。 关译心也在暗自琢磨着差不多的事情。 她知道，这间审讯室里一定有监控摄像头，对方肯定在盯着这边，毋庸置疑。 而且，关译心很清楚，正常的审问流程肯定要把人分开单独进行审讯的，以避免犯罪团伙之间的互相串联。 这在心理学上可以形成囚徒困境的经典博弈。 让两个被审问的嫌疑人，都担心自己这边拒不交代，同伙那边儿却把自己给卖了，最后落得同伙认罪态度良好、罪行从轻，自己却因为负隅顽抗、罪行从重的下场。 现在，那些全副武装的清理者把她和季沉烽抓过来后，却故意关在了一起，这做法就很是古怪，仿佛生怕他们两个不说点什么一样。 是因为能够调查到，自己和季沉烽之间，本身也不是那么熟悉？ 关译心一时间猜不透那些抓捕他们的人的想法。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复思索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打算按照对方的目的照做。 关译心先抬起头，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谨慎地看着对面的季沉烽。 她发现，对方那张英俊的脸上表情颇为无奈，还有头顶那根呆毛，好像都蔫蔫地耷拉下来了。 无奈，但并不怎么惊慌害怕的模样…… 关译心抿了抿嘴唇。 她敏锐地意识到，季沉烽对于现在的场景，似乎并不意外？ 关译心酝酿了一下情绪，好半晌，仿佛才终于鼓起勇气，怯怯地小声开口，犹带一丝哭腔颤声道：“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季沉烽眼神微动。 他看着关译心眼角微红、强忍着没哭出来的害怕模样，斟酌着词句，缓慢地摇了摇头，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说我是3号。” 3号！ 对上了！ 关译心的脑海中飞快闪过几个念头。 她并不清楚季沉烽被捕的过程，但是，从押送走她这个2号需要的人手来看，数量是明显要低于还留守在宿舍走廊里的人数的。 毫无疑问，对于今天那些实施抓捕行为的清理者来说，1号才是最重要的目标。 相较之下，自己和季沉烽，应该都只是顺带的。 想通这里面的关系之后，关译心心下稍安。 不过面上，她却是故意咬了咬嘴唇，然后眼神惶惶不安地看向季沉烽，说道：“他们说我是2号，但我根本不知道这是在说什么……” 顿了顿，关译心继续故作茫然无措道：“我还听到他们说，1号目标在宿舍里，他们、他们是在说郑小希学姐吗？” 季沉烽：“……” 他、就、知、道！ 绝对是关译心同宿舍那个恶毒学姐暴露了什么。 在被抓过来之前，季沉烽就在考虑自己被捕的缘由。 他确信自己现在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 更别说，真要是他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抓捕他的人，也不可能就只有几个普普通通的低阶清理者。 “两位聊得还好吗？” 关译心和季沉烽猛地回头。 只见原本紧闭着的金属门，这一次却是突然无声无息地被打开。 伴随着清晰的脚步声，一位陌生的年轻人沉稳地走到了审讯室里。 关译心发现，他身上穿着的黑色制服看似和清理者的式样大致相似，只是质感明显更加深沉厚重，搭配着极为显眼的硬质徽章和利落冷硬的线条，让他展现出了一种令人几乎透不过气的压迫感。 季沉烽顿时闭上了嘴，没有继续说话。 关译心却是露出一幅惶惶不安地模样看着那人，声音有些发抖地问道：“你、你是谁？” “联邦政府特别行动调查部、第四调查组负责人。”冯洛彬慢条斯理地回答道。 哦，一个组长。 特别行动调查部养的又一条疯狗。 季沉烽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想。 冯洛彬没有搭理另一边的季沉烽，而是把视线盯在了关译心身上，好整以暇地问道：“知道为什么要抓你吗？” 关译心摇了摇头，苍白着脸，惴惴不安道：“我、我不知道。” 这人为什么会立刻盯上自己？ 关译心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绷紧了心里那根弦。 她和季沉烽在这里的表现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还是单纯只是因为，她一直表现得都唯唯诺诺、惶惶不安，所以被审问者当成了一个精神脆弱的突破口？ “不知道？”冯洛彬笑了。 他从容不迫地走到了关译心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打量着女孩越发苍白的脸。 关译心瞬间如芒刺在背。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清楚地看到，这个男人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那笑容其实只是浮于表面的敷衍，丝毫不及眼底。 他盯着自己的时候，那道玩味审视的视线几近刻薄，就如正要抓捕猎物的毒蛇一般，带着种非人的冰冷，令人心里瘆得紧。 片刻后，冯洛彬又冰冷地笑了一下，“把她带走。” 话音未落，审讯室的门再一次打开，两个清理者打扮的人快速走了进来。 关译心浑身发冷，心中一片惊骇。 季沉烽若有所觉。 他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了同样惊惧的表情，看着关译心被带走，神色间难掩不安。 关译心直接被带到了另一间审讯室里。 这里空间要狭窄一些，似乎被使用过很多次了，室内略有些陈旧。 天花板上明晃晃的显出了一个360°全景的摄像头。 随着关译心脚步发颤地走进来，那个闪烁着红光的摄像头就这么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 冯洛彬似笑非笑，主动让道：“坐。” 关译心并没有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 她听话地坐在了审讯桌后面直接被固定在地板上的椅子那里，双脚因为不小心碰到了地板上固定的锁链，从而发出了“哗啦”的一下声音。 ——如果在现实世界，这得是专门针对重刑犯的审讯室。 固定在桌面上和地板上的手铐和脚铐，可以有效防止那些高危犯罪分子在警察局里依旧暴起伤人。 关译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被再次铐在了审讯桌上，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她隐约能够猜到，接下来的审问应该和郑小希有关。 关于这一部分讯问，关译心本来就没有丝毫想要隐瞒的意思。 她会老老实实地说实话的。 只是，她不知道在这样严苛的审问中，自己会不会不小心暴露出别的东西来。 她必须在接下来的审问中，用最真实的反应，来伪装好自己。 然而，冯洛彬却并没有急着开口。 他直接拿出来了一个大概有十厘米见方的设备，然后，用这东西碰了一下关译心手腕上的光脑。 关译心完全不明所以，只能是继续紧张不安地看着冯洛彬手上的东西。 冯洛彬做完这件事之后，就没有别的动作了。 只有那双毒蛇一样锐利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关译心，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 突然间，一道声音活泼轻快，显得和审讯室里压抑、紧张的氛围极其格格不入的电子合成音从那个工具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数据正在读取中，请稍后哟！” “数据读取完毕，正在分析中。” “5日内有过在地下列车遭遇袭击经历，无受伤就诊记录，低级别危险预警。” “5日内有过前往黑市购买生活用品经历，无异常消费信息记录，无异常人员接触，期间无光脑信息屏蔽记录，低级别危险预警。” “5日内和高危人员同宿舍接触，中级危险预警。” “5日内光脑记录完整，无主动关闭记录，夜间有少量信号屏蔽情况，推断为同宿舍高危人员所为。” “分析研判结果：该人员危险等级为安全。” 审讯室里突然就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听到“安全”两个字，关译心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原本紧张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复下来。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桌面上那个方形东西，不禁猜测，这是便携式人工智能分析设备？ “你去黑市的时候，竟然全程没有屏蔽光脑？” 顿了顿，冯洛彬难以置信的开口，语气里都充满了匪夷所思的意味。 关译心抬头看向他。 她这才发现，冯洛彬那张满是压迫感的脸上，表情竟然有一瞬间的空白。 “我、我为什么要屏蔽光脑？” 关译心依旧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只是需要买些便宜的生活用品……” 她已经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充满了监视和控制。 但是同样的，当一个人完全暴露在数据之下时，人工智能对她的评价，就意味着循规蹈矩的、没有任何疑点的“安全”。 冯洛彬仿佛在看什么神奇生物一样，眼神微妙地打量着关译心。 “这么乖的小朋友，怎么会突然想到去黑市的，嗯？” 关译心说不好他是不是在阴阳怪气，但她依旧老老实实地回答：“我问学姐附近有没有买东西便宜的地方，她告诉我的。” “啧……”冯洛彬咬了下牙根，“那个邪教分子让你去黑市的？有点意思。” 话锋一转，他继续盯着关译心，追问道：“在黑市里呢，有没有遇到什么异常？” “异常？”关译心想了想，有些迟疑地回答道：“有一个卖书的——” 她本来想说，那个书摊不知道是有什么情况，许多路过的人看到书摊时的反应都有些错愕。 但是，话到嘴边，关译心却猛然间意识到问题，心里一紧，立刻又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只是含糊其辞的略微起了个话头。 她并不知道书摊本身有什么怪异之处，但是那么多人相似的反应，只能证明，这应该是一件在黑市众所周知的事情。 她只要略微这么一提就足够了，妄加评断并不能提高自己的可信度，而只会加速暴露自己。 “什么！？” 冯洛彬一拳头直接砸在了审讯桌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关译心被吓了一跳，脸色顿时一白，正好顺势闭上了嘴，活脱脱一幅被吓得不敢继续吭声的柔弱模样。 冯洛彬猛地站起身来。 他这会儿已经顾不上还在审讯室里的关译心了，冲着桌上那个便携设备命令道：“立刻发布紧急任务！” 那个设备也再次开口，声音明明还是刚刚那个轻快活泼的电子合成音，语气却莫名地严肃了起来。 “请注意，联邦政府特别行动调查部、第四调查组紧急任务：立刻封锁该区域黑市，并对所有相关人员实施抓捕。” 声音未落，冯洛彬已经急匆匆地转身，从审讯室里冲了出去。 关译心的手还被铐在审讯桌上，抬起头来，只能看到冯洛彬一闪而过的背影。 ——他甚至没有顾得上关紧审讯室的门。 整个走廊，就这样暴露在了关译心的视野之下。 关译心微微蜷缩了下手指，心脏怦怦直跳。 自己只是略提了一句黑市上“有一个卖书的”，居然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吗……？ 第11章 来自sad－4号的关心和恐吓 书摊、卖书的——书……书！？ 关译心猛然间想起了，自己这几天好几次夜晚惊醒，都碰巧看到郑小希在宿舍里捧着一本书看的场景。 起初，关译心还猜测，郑小希是不是在看一些言情小说？ 在关译心高三没毕业之前，她也知道，学生间其实一直偷偷流传着不少小说、漫画。 那是忙得昏天黑地、夙兴夜寐，整日被卷子和考试题堆满却又奋勇拼搏的高三学生身边难得的调剂品。 至于关译心，她这几天都在忙着拼命学习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各种基础知识，生怕自己的身份露馅，自然是没心思注意小说一类的休闲书籍了。 不过，在关译心夜里惊醒几次，却每次都碰到了郑小希在看这同一本书之后，关译心便渐渐又改了观点。 有什么小说需要看这么多天都不怎么翻页的吗？ 没有。 那必须得是晦涩难读的专业书籍才行。 只有那些书，看起来才会这么慢。 关译心曾经听人说起过，数学系的博士们经常在导师的带领下，辛辛苦苦一晚上，差不多能读完一页专业论文，还是附带满脑子问号的那种。 所以关译心当时直接恍然，认为郑小希是在熬夜偷偷的学习、然后想要惊艳所有人！ 关译心直接就被卷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结合着今晚冯洛彬透露出来的消息，关译心却渐渐有了一个新的猜测。 白天的时候，郑小希是拿着类似于平板电脑一样的东西学习的，这很正常。 关译心这几天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周围的同学也都是差不多的设备。 晚上的时候，郑小希明明也可以拿着平板电脑继续学习，却偏偏换成了书——或许，重点不在于学习，而在于“书”。 关译心反复思索着这根线条上每一个可能相关的线索。 她的手指蜷缩在桌面上，因为心中思虑太多，有些微微的痉挛。 她强迫自己沉下心来，看似有些失神地望着审讯室的门外。 她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充满了赛博朋克风的未来世界其实也只有五天的时间。 这短短五天时间里，她亲身经历的每一个场景、听到的每一句话、发生的每一件小事、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清晰地在关译心的脑海中再次闪现。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她和季沉烽，都是被郑小希牵连被捕的。 冯洛彬称呼郑小希为邪教分子，语气里是颇带有几分意味不明的谨慎的。 姑且认为，这个邪教团伙势力不小，所以才会让身为第四调查组负责人的冯洛彬如此头疼。 郑小希是1号目标，同宿舍的自己是2号，季沉烽是3号——为什么隔壁宿舍、对面宿舍，连同季沉烽的其他舍友都没事，只有季沉烽会被牵连？ 季沉烽和那些人的区别是什么？ 关译心在脑海中自问自答，很快得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都是住得很近有可能和郑小希有过接触的人，但是，只有季沉烽和自己一样，去过黑市。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脑海中猛然间闪过一道亮光。 冯洛彬听说黑市上有“卖书的”之后，反应如此之大，正好和郑小希晚上偷偷看纸质书这件事对上了！ 关译心的心脏怦怦直跳。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找到这条线索了！ 在这个只剩下关译心自己和一片寂静诡谲的审讯室，她的大脑飞速转动，身体的感官也无比清晰，甚至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比平时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循着这条线索抽丝剥茧，关译心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最终，她缓缓地把注意力落在了在她原本的世界中无比常见、但是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却极其罕见的一样东西——“纸质书”上面。 似乎，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纸质书”是联邦政府极为重视的违禁品。 得出这样一个古怪的结论之后，曾经困扰关译心的诸多猜测，瞬间都有了能够解释得通的答案。 因为“纸质书”是违禁品，所以学校附近连可以书写文字的纸和笔没有人售卖，就仿佛要将这种能够留下纸质印记的东西硬生生从日常生活中剔除一样。 因为“纸质书”是违禁品，所以郑小希会选择在深夜自己一个人看书，以免被人发现。 因为“纸质书”是违禁品，所以就算是黑市里，那些路人看到有人大张旗鼓地支起一个书摊现场卖书后，也会满心惊悚地立刻躲开走远。 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方来形容，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卖书，大概就等于是在现实世界的老家摆摊卖毒品。 或许会有人在黑市上卖偷来的二手电瓶车，但是，就算是小偷，突然看见有人在自己旁边当众贩毒，他们也受不了啊！ 想想那场面，关译心不禁打了个寒颤，确实是惊悚极了。 “你在想什么？” 桌子上突然传来了一个轻快的机械音。 关译心被吓了一跳，霍然间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是冯洛彬没带走的那个十厘米见方的设备。 它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露出了一个表情符号：“＞。＜” 关译心震惊地看着这个设备：“……！？” “不好意思，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这个设备上的表情符号生动地变幻了两下，瓮声瓮气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sad-4号。” 关译心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中央大学里面那个人工智能edu-7号。 “sad”应该是特别行动调查部的简称。 只是，想到自己是在审讯室里遇到这个叫“悲伤”的人工智能4号的，结合着当前的场景，关译心觉得自己是真的很悲伤。 “你好。”关译心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sad-4号一本正经地和关译心说道：“冯洛彬他们去出紧急任务了，没人顾得上管你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你得在这里待上至少几十个小时了。” 关译心看向它，“嗯？” 下一瞬，sad-4号的屏幕上又浮现出了“＞_＜|||”的表情符号。 然后，关译心就听这个人工智能用低沉的机械音绘声绘色地向她描述道：“在这十几个小时里，你要在这里孤苦伶仃、忍饥挨饿……” sad-4号的声音越发轻松欢快道：“这也太难熬了，我需要关心一下你。” 关译心闻言窒息了一瞬。 她觉得，这个sad-4号的关心好像和恐吓不分轩轾。 不过想到调查部这边肯定会有后勤和文职人员，总不至于真就把她锁在这个审讯室里不管不顾吧？ 突然之间，sad-4号的话锋一转：“当然，这不是重点。” “嗯？”关译心愣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重点，应该是什么？” “重点是，我要下班了呀！” 关译心：“？” 原来人工智能也是有下班时间的吗？ 关译心从未想到过，自己竟然能从一个电子机械音里听出如此真挚的喜悦之情，sad-4号的每一个音节几乎都要欢快得飞起来了。 她忍不住问道：“现在是几点来着……？” sad-4号爽快道：“按照规定的章程来说，我是不可以告诉审讯室里的嫌疑人任何时间信息的，但是，我不介意偷偷告诉你，我的下班时间应该是上午十一点啦！” 关译心：“……” 不等关译心再开口，sad-4号便忙不迭地说道：“啊，还有7秒时间到了！我走了，等下我换个备用主机再和你聊！拜拜！” 好，她明白了，现在十一点了。 关译心：“……再见。” 第12章 你不一样 几秒钟后，一个低沉优雅中带着几分轻佻笑意的男声机械音再度响起。 “你好。” 虽然都是机械音，但是，关译心能够清晰地辨别出来，sad-4号的声音变了。 关译心的心情尤为复杂，她特意瞅了桌上那个便携式终端一眼，“你换备用主机回来了啊？” sad-4号略微停顿了一下。 “稍等，小美女，我需要读取一下刚刚的日志文件。” 关译心还没从这个轻佻而悠然的声音里回过神来，便听到sad-4号轻飘飘的“啊”了一声，然后对方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 关译心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铐，迟疑道：“还、还好吧……大概？” sad-4号屏幕上的符号闪烁了两下，蓦地，低沉优雅中又带着温柔的声音，便冷不防地传了出来 “其实我刚刚是想告诉你，遇到困难的时候，你还可以向我求助的哦！” 关译心抬起头，看着桌子上这个人工智能便携版，眨了眨眼睛，缓慢地说了句：“谢谢？”sad-4号的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符号表情“^_^”，然后温和而低沉地说道：“不客气。” 顿了顿，关译心嘴唇动了动，闷声道：“可是，那位队长，他刚刚急得把你也丢在这里了啊……” sad-4号语气轻飘飘的感叹道：“诶，小美女，我们不要去管那个二货。他最近加班加得脑子有些坏掉了而已，我这就给他发消息，提醒他明天就去特别行动调查部的专属医院里躺几天清醒清醒脑子。” 关译心：“…………” 在sad-4号有意无意的闲谈中，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关译心坐在这间开着门的审讯室里，却愣是没从走廊里看到任何一个人影。 她看着走廊，突然萌生出一个极其荒谬的猜测。 难不成，抓捕黑市里书贩的紧急任务，动员程度如此之高，以至于审讯室这边的人手全都不在了？ “嘶，”关译心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无奈地低下头，用额头轻轻地抵着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sad-4号再度忍不住关切地问道：“你真的不需要我给他们发个消息吗？” 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绅士且温柔，就仿佛他们这会儿不是在重刑犯审讯室里，而是在浪漫夜晚、玫瑰花丛的庄园晚宴上。 不过，发出声音的竟然是个长得像个天猫精灵的桌面便携式终端这件事，总是让关译心疯狂出戏就是了…… 关译心当着这个人工智能的面，略微活动了下手腕示意。 “哗啦。”捆在上面的锁链发出很轻微的碰撞声。 关译心这才继续说道：“就算你发了消息，也要等他们忙完了回来吧？” 一个人工智能还能私自把她放出去不成？ 说真的，就算sad-4号敢放，关译心自己都不敢走…… 话音落下，关译心和人工智能屏幕上的表情符号不禁大眼瞪小眼。 关译心还是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能和一个人工智能说什么，便又闭上了嘴。 审讯室内再度陷入了无声的沉默中。 关译心有些疲惫无奈地垂下头，避开了sad-4号的摄像头。 她的脑海中还有另一个疑问。 为什么光脑上的电子书随处可见，但是对于实体的纸质书，联邦政府却严令禁止？ 同样都是学习资源，纸质书和电子书，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如果是要禁止流通某些书籍，关译心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但是，联邦政府这是直接将所有纸质书都列为禁忌。 就因为郑小希手里的纸质书，连和郑小希只是有过接触的关译心、季沉烽都被抓过来审问了，到了这种重视程度，就已经超出正常人的理解范畴了。 关译心不禁腹诽，上次干这事的还是野史里秦朝时期的“焚书坑儒”。 但是人家秦始皇也只是烧掉了儒家学说而已，像是医学、农牧等各类书籍，照样好好的流传着。 正当关译心冥思苦想的时候，旁边的sad-4号突然又忍不住柔声问道：“你还害怕吗？” 关译心再度抬起头。 因为被抓起来困在这里，加上消耗了太多的心力，她这会儿看起来神色间略微有些憔悴。 说成是恐惧害怕、惶惶不安也没什么问题。 关译心顿了顿，老老实实地小声承认道：“害怕的……” 莫名其妙突然穿越到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就已经够可怕了，还一上来就不得不背负着巨额贷款。 更别说，关译心已经在竭尽全力的老实做人、踏实苟命了，结果这才几天，竟然能因为一个都不熟的舍友的缘故被抓进重刑犯审讯室。 这倒霉催的，真是完全没地方说理了。 想到这里，关译心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里，似乎也隐约浮现了些许些雾蒙蒙的湿意。 几天来一直撑着的顽强，终于在这里碰到了一个可以稍微抒发的节点，心底一直压抑着的不安和茫然，也只有在这时，才能顺理成章的流露少许。 等她从这个审讯室里走出去，她就又要撑起那个一切如常的、作为世界土着一样的虚假伪装了。 sad-4号似乎感受到了身边女孩的恐惧和不安。 它愣是把自己那低沉的机械音又放柔了语气，收敛起了话语间一贯的轻佻味道，转而带着同情和安抚的意味，安慰关译心道：“不要害怕，既然你是无辜的，等第四调查组他们抓到黑市里的邪教徒，自然会放你出去了。” 想了想，sad-4号又补充了一句道：“其实，被关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好处。” 关译心使劲眨了下眼睛，把眼睛里那真情流露的一点湿润敛了下去，不可思议地反问道：“好处？” 增加这种非同一般的阅历？ 那一般人确实见识不到重刑犯审讯室的模样。 sad-4号轻笑了一声，理所当然地回答道：“邪教徒可是很危险的存在，在他们抓捕那些邪教徒的时候，你被关在这里，在我身边，可是很安全的。” 关译心：“……” 她突然想到了一些源自于上世纪的都市传说。 像是什么最安全的地方是监狱，得罪了厉害的人于是想方设法进监狱以求自保的那种。 关译心在心里默默感慨，原来这个世界现在还流行这种呢啊？ 看到了关译心脸上复杂的表情，sad-4号诚恳而悠然地说道：“我说的是真话，没有接触过那些邪教徒的人，是想象不到他们有多危险的。” 关译心愣了一下，含糊地回应了一个关键词：“啊……” 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人工智能好像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找不同的话题和自己聊天？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 这么一想的话，调查部这边的sad-4号可比中央大学里的那个edu-7号活泼多了。 虽然并不知道这个人工智能为什么会这么想要聊天，但是，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关译心顿时心中一动。 她突然意识到，在需要等待的十几个小时里，这个想要找人聊天的人工智能，其实完全可以作为她获取更多信息的一个重要来源。 关译心立刻在心里打起了精神，不过脸上还是维持着刚刚那种有些疲惫的表情，主动和sad-4号聊了起来。 “我搬进那个宿舍才几天，什么都不知道。” 关译心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苦恼和无奈，刻意倾诉道：“我和郑小希根本就不熟，我们甚至都不是同一届的学生。” sad-4号同情地说道：“你那个宿舍肯定也要进行严格检查的。” 它还又安慰了关译心一句道：“这么一想的话，你就算回去，也没地方住了，得等第四调查组的调查员全部检查完之后才行——” sad-4号感慨：“也可能会直接给你换个宿舍，哎。” 关译心微微睁大眼睛，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连宿舍都要换的吗？” sad-4号屏幕上的表情符号又变化了一下,“当然。” 它把音调调得稍稍郑重其事起来，认真解释道：“任何和邪教徒有关的东西，都要进行严格的清理、甚至是封存。可惜，人类总是自以为是的不愿意主动配合。” 关译心愕然地发现，自己竟然从一个人工智能低沉优雅的机械音里，听到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不过，放完一个针对全人类的地图炮之后，sad-4号却突然给关译心找补了一句道：“不过小美女，你是不一样的。” 关译心：“？” 这种被人工智能专门夸奖的微妙感觉…… 关译心的心跳微微加快，她是不是马上就可以获悉sad-4号对自己另眼相待的原因了？ sad-4号轻蔑道：“就像是黑市上那么多人都看到了那个书摊，但是他们谁也不主动向特别行动调查部举报一样。呵，那些自以为是的、只顾着自己根本不考虑人类利益的家伙们。” “但是你不一样，”sad-4号竟然还再次重复着强调了一遍。 这个人工智能颇为欣慰地含着笑意对关译心说道：“你去黑市，都全程不屏蔽光脑信号的，和他们那些自私自利、怕惹麻烦的人们完全不一样。所以，小美女，我相信你是真的没接触过这些，所以单纯的不知道应该举报这件事。” 第13章 逃出生天 得到了sad-4号认可的关译心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顿了顿，她受宠若惊道：“呃……谢谢你的信任？” 虽然这信任肯定是错付了些。 sad-4号再度发出了一声带着些许轻佻的低哑轻笑声，“还好？我从信息库里调阅了你的全部信息，像是你这样过往经历如此简单的小姑娘，性格真的很单纯。” 关译心心中一惊。 她也没想到，自己被抓来审讯室里，竟然还能有这种收获。 只是，她不禁在心中默然，这档案怎么一听就像是作假的。 就和问学霸借卷子抄作业的时候，有点经验的都知道按照自己的水平应该瞎改几道题一样，全盘照抄的结果就像是学渣对着老师大声嚷嚷，我这卷子不是自己写的…… 接下来长达数个小时的时间里，sad-4号心情愉快地继续找话题和危险等级为“安全”的关译心聊天。 珍惜一切能够获取信息的机会、对着人工智能都打定主意从人家身上套话的的关译心，自然是一边表现得乖巧单纯，一边认真地倾听着sad-4号说出的每一句话。 她自己是不敢多聊的，生怕露馅，但是关译心却时不时捧场地开口发出一些语气词，诱导sad-4号继续长篇大论。 “当然啦。” “就是嘛。” “啊？” “怎么啦？” 一番畅聊下来，关译心感觉自己在配合人工智能说相声。 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点捧哏的天赋…… 至于人工智能sad-4号，难得碰见和它聊得这么全神贯注、认认真真的人，同样也是心情愉快、谈兴大发。 以至于，这一人一人工智能，竟然在调查部的重刑犯审讯室里相谈甚欢。 聊着聊着，sad-4号甚至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真挚且诚恳地邀请道：“小美女，我能约你一起吃饭吗？” 关译心愣了一下，“……不必了吧，你要是卡顿了，我怕是赔不起。” sad-4号低低地笑出了声，“我会自己安心吃信息流，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困扰的。” 突然“嘭”的一声猛烈撞击。 紧随其后的，则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关译心立刻闭嘴。 sad-4号的摄像头闪烁了一下，却是突兀地提醒道：“他们回来了。” 关译心突然闻到了空气里传来的一丝血腥味。 下一瞬，冯洛彬漆黑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这间开着门的审讯室门前。 他慢条斯理地摘下了全覆盖式面罩，似笑非笑地看着关译心，“聒噪。” 关译心：“……”她不由得看向了sad-4号。 她觉得冯洛彬刚刚那句其实是在指桑骂槐地说sad-4号太话唠了，但是她没有证据。 敏锐地察觉到关译心视线的sad-4号：“？” 冯洛彬微眯着眼睛盯过来时，视线就像是捕猎归来的蛇，悄无声息地盘踞在阴暗处，冰冷的鳞片一片片地划过地面，却透着种慵懒的危险。 关译心的背脊不由得僵了一下。 冯洛彬上前一步，姿态从容不迫地在关译心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身上还透着带血的肃杀气息。 他伸手扒拉了一下sad-4号。 “你和它倒是挺聊得来。”冯洛彬随口说道。 他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审视，“很少有人会愿意和一个人工智能聊天。” 旁边的sad-4号没有对此反驳什么，只是屏幕上的表情符号闪烁了一下。 对上冯洛彬，关译心脸上原本稍稍放松的神情顿时再次变得紧绷畏惧起来，闭上嘴不说话了。 不过，她在心中却是忍不住地腹诽。 于她而言，人工智能和这个世界的人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反正都不是她老家的地球物种。 关译心完全是一视同仁地防备和抗拒，何必还要分个亲疏远近呢？ 冯洛彬仔细盯了关译心一会儿。 见她努力缩在桌子后面、瑟缩着颤颤发抖的模样，冯洛彬又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 他没再说什么，随手扔过来一把钥匙。 “当啷！” 钥匙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而后又朝着关译心手边的方向弹了过来。 旋即，冯洛彬往椅背上一靠，懒洋洋地说道：“你可以走了。” 他的声音里丝毫没有抓错了人后的歉意，反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敷衍。 关译心怔愣了一瞬。 她低头看了一眼落在手边的钥匙，手指不安地勾动了一下。 但是，关译并没有努力活动着自己的手指试图打开铐在桌面上的锁链。 明明已经避开了冯洛彬的视线，关译心却依旧如芒在背。 那种就仿佛被毒蛇盯上的阴森感觉，始终在关译心的脑海中盘旋，令她心中警铃大作。 就连冯洛彬懒散放松的模样，恍惚都成了毒蛇释放毒素让猎物放松的隐藏杀机。 顿了顿之后，关译心微微动了动嘴唇，发挥毕生的演技，努力扯出了一点又是庆幸又是虚脱的颤音，带着喜极而泣的哭腔，怯生生地说道：“对、对不起，我的手有些哆嗦，打不开……” 冯洛彬闻言不禁坐直了身子，突兀地笑了，“原来真是个胆怯的小姑娘啊！” 他直勾勾地盯着关译心，视线从少女苍白的脸、含泪的眼，缓缓地落在了女孩那双纤细的手上。 顺着他的视线，关译心也瞥见了这双手上，中指的第一个关节那里，隐隐有一点细微的薄茧。 关译心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她猛然间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额头的冷汗更是瞬间就冒出来了。 ——她一个在地球的现实世界里上了十二年学的高三毕业生，右手中指上有写卷子被笔杆磨出来的茧子很正常。 有的同学写字比较用力，中指微微变形的情况都不少见。 但是，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纸、笔都成了生活中见不到的稀罕玩意，再有人的手指上磨出这种写字的茧子来，就明显有问题了。 想到自己第一次在宿舍见到郑小希时，对方那句“确实有一个适合我们这些贫民区出身的穷学生买便宜东西的地方”，关译心的后背已经要被自己的冷汗给浸透了。 郑小希真的不是在意有所指地暗示什么吗？ 还有原身，不是贫民区出身、公民等级只有五的普通人吗？难不成这个身体还有什么隐藏的危险身份！？ 关译心的大脑转得飞快。 但她心里却清楚且悲哀地意识到，黑市买东西能解释，手指上的写字的茧子是真的没法说。 自己怕是要不明不白地凉了…… 关译心这会儿是真得害怕到了极致，紧张得内脏都在蜷缩痉挛。 她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拼命给自己寻找能够开脱解释的理由。 额头上的一滴滴冷汗更是顺着漆黑狭长、宛如鸦羽眼睫往下，几乎要落到眼睛里。 而且，关译心不由得陷入了一个新的困惑当众。 因为身上衣服变了、发型也变了，关译心从一开始就默认自己是穿越到了别人身上。 只不过，这个人碰巧和自己名字相同，长得也一模一样。 但是，这真的只是单纯的巧合吗…… 就在这时，冯洛彬却突然又没意思地“啧”了一声。 他那条裹在黑色制服裤的长腿用力，把自己坐着的椅子往后一推。 “滋——”的一下刺耳的声音，把关译心本就紧张得心绪瞬间搅得更乱。 然而下一秒，关译心却宛若做梦一样，听到冯洛彬极没耐心地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这个没问题了，放人！” 还没编出理由，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过关了，关译心的心脏怦怦直跳，整个人都还有些懵。 关译心的心里很乱，她愣愣地看着另一个同类制服的工作人员一把推开门，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己走过来，然后拿出另一把钥匙，解开了她手腕上的手铐。 “你可以走了，跟我来。” 给她解开手铐后，说话的人声音依旧是冷硬且不耐的。 显然，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错抓了无辜者后起码是应该说句抱歉的。 关译心这次没有再次迟疑。 她偷偷摸了下自己留下了清晰手铐压痕的手腕，仿佛被吓破了胆的兔子一样，低垂着头，跟在这个工作人员的身后，逃也似的从审讯室里小跑着出来。 这一路走出来，关译心维持着被吓坏了的模样，完全不敢抬头，只能借着眼角的余光，飞快打量了楼道周围一眼。 等她终于从这栋楼走出来了，确信自己终于逃出生天时，关译心终于缓缓舒了口气。 当她再次看到那些绚丽到刺眼的城市霓虹和巨幅广告，脚下潮湿、角落里长着青苔的的路面，还有头顶被遮挡后、阴霾晦暗的天空时，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第14章 宿舍没了 最开始的那间审讯室中。 高清的监控画面，被投影在了季沉烽对面的墙壁上。 冯洛彬手里还拿着sad-4号的那个便携式终端，正慵懒地靠在了门框边缘的位置。 监控画面中，赫然便是刚刚被放出去的关译心。 身形削弱单薄的少女在联邦政府特别行动调查部第四调查组的办公楼外面，有些怔怔地略微停顿了一下脚步。 她似乎有一瞬间的瑟缩，然后便是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在场的两个人和一个人工智能都看得出来，那是通往地下列车车站的方向。 冯洛彬摇头感慨，声音里带着种幸灾乐祸般的叹息：“她都没说问一句你这边的情况。” 季沉烽抬起眼皮看了冯洛彬一眼，没吭声。 只是在心里又暗骂了一句晦气。 季沉烽现在基本已经理清楚了这件抓捕案的头绪。 郑小希应该也是“巴别塔”的人，就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身份。 她自己做事留下首尾也就算了，竟然还因为这种匪夷所思的破事连累到他？ 还被铐在墙上的季沉烽几乎要被气笑了。 至于关译心？ 季沉烽缓缓吐出四个字：“我们不熟。” 冯洛彬闻言挑了下眉。 他没再搭理季沉烽，而是抬头，悠闲地看着墙壁上的投影。 关译心的身影在调查组的办公楼前消失后，监控录像很快便切换到了另一个镜头的画面。 此时，关译心的身影已经进入了地下列车的站台。 期间，她没有给人发消息、没有接到任何通讯电话、也没有做出任何一丁点引人怀疑的动作，全然一副惊惧过后只想回到安全地方的瑟缩模样。 sad-4号没有再说话，而是给冯洛彬发了几条信息让他看。 “那个小美女的脾气很好哦~人也很有耐心的，我试探她什么，她都努力找话题陪我聊天，根本听不出我的言外之意，她是真的什么也不懂。” “哎，本来我们聊得好好的，你一出现，小美女就被你吓得不说话了，明明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家的单纯小姑娘啊！” “你知道的，‘巴别塔’里的那些邪教徒全都是一群疯子，他们再怎么伪装，也伪装不出这种真诚、纯粹的单纯。” 冯洛彬看着sad-4号发出的消息，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他抬眼看向季沉烽，“你知道郑小希的罪名吗？” 季沉烽干脆地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我和她更不熟。” 冯洛彬靠着椅背翘起了腿，微微一哂道：“只是不熟？那就还是有点了解了？” 还被铐在墙上的季沉烽：“……” 他沉默了一瞬，想到关译心竟然已经出去了，索性按照关译心那种单纯、懵懂且怯懦的思路，据实以告道：“我去黑市买生活用品，碰见关译心的时候，她很高兴地告诉我，是她同宿舍的学姐给她推荐的这个地方。” 顿了顿，季沉烽继续说道：“当时我就觉得，她那个学姐这么做有些不合适，毕竟她一个女孩子在黑市出没，也不安全，后面我们就一路同行了。” 冯洛彬：“……” 这两人在这种细节上的证词竟然还特么能对上？ 长达几个小时的审讯之后，冯洛彬颇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继续放人。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窗外的城市霓虹五光十色，蓝紫色调的灯光映得人眼睛发胀，城市地面的街道更是早已经被黑暗吞噬殆尽。 sad-4号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冯洛彬主动开口。 它终于不耐烦的开口，全没了之前和关译心闲聊时的低沉笑意，反而变得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怎么不说话？” 冯洛彬扯了下嘴角。 他正懒散地瘫坐在落地窗前的办公椅上，看着窗外满是光污染的夜景，转动椅子把自己正过来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道：“说什么。” 办公桌上sad-4号的便携终端发了一个高冷的问号：“？” sad-4号的态度很明确，当它发出一个问号的时候，不是它有问题，而是它觉得冯洛彬很有问题。 冯洛彬耸了耸肩，嗤笑一声道：“说我觉得，那个关译心或许是真那么单纯吧，但是，一个无父无母、孤儿出身的单纯小姑娘？你信吗？而且，要真是这么单纯，她以前到底是怎么在贫民区那种地方身体齐整、不缺胳膊少腿的活下来、还安安稳稳地考上中央大学的？” 不等sad-4号开口，冯洛彬已经收起了脸上奚落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信她。” sad-4号继续沉声问道：“那个季沉烽呢？这还有一个把野心写在脸上，一点也不单纯的。” 冯洛彬的语气都没变一下，“大家都是从贫民区出来的，他凭什么懂得那么多？” sad-4号“啧”了一声，颇有几分玩味地总结陈词：“单纯的那个你觉得她假，不单纯的那个你觉得他装。” 冯洛彬摊了摊手，漫不经心道：“但是我会尊重超级人工智能的判断。” 顿了顿，冯洛彬语气无奈道：“既然在你的信息评级里，这两位中央大学的小朋友危险等级都是‘安全’，那么我也只能放人了。” 仿佛是在自我安慰一样，冯洛彬轻哼一声，感慨道：“好歹抓到一个货真价实的‘巴别塔’邪教徒，这次倒是收获颇丰。” 他的话音刚落，这栋办公楼里的灯便暗了下去。 ——有人切断了照明电路！ 冯洛彬猛然间从椅子上弹起身来，他一把抓起武器，猝然间打开扳机保险，同时屈身躲在了办公桌后面。 “a级警报！立即将情况上报特别行动调查部总部，并通知第四调查组所有人——”冯洛彬压着声音，语气急促道。 sad-4号的声音不复之前的优雅和轻佻，它甚至是有些恼火的断然拒绝道：“别特么在下班时间喊我加班！你们调查部的大楼里有对应的ai负责警报工作。我现在是私人时间在和你聊天。” 下一瞬，大楼里顿时回荡起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尖锐警报声。 “警告！a3区出现异常！警告！c6区出现异常！警告！敌袭——” sad-4号的屏幕上，表情符号闪烁了一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是个成年人了，应该学会自己判断什么时候放预警信号了。” 冯洛彬以办公桌为掩体略蹲了片刻后，并未听到附近有袭击的声音，便意识到，敌人并未出现在这片区域里。 他迅速起身，提着枪冲着sad-4号怒道：“我现在就把你砸了！” 话音未落，冯洛彬已经拿着武器朝着办公室外面冲过去，准备和敌人在调查部的大楼里进行遭遇战了。 刚刚被冯洛彬武器上的红外扫描镜定位了一瞬的sad-4号直接炸毛了。 它一个人工智能的脾气比冯洛彬还冲，骂起脏话来都不带屏蔽词的：“艹你大爷！都说了紧急上报不是我的工作，我最烦你们这种职责不明确整天给我揽事的混账家伙了！” 冯洛彬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有本事你就去！” 这个人工智能的终端机再次被丢在了桌子上，气得屏幕上的表情连续闪了好几下，大有直接用电流去劈冯洛彬的架势。 随着冯洛彬走远，这间办公室里却迅速安静了下来。 考虑到外敌还在，sad-4号总不能直接全楼开公放，于是它毫不犹豫地往冯洛彬的耳麦里发语音消息：“跟你当同事真是我八辈子的福气，呵呵呵呵呵~” 冯洛彬：“……” 妈的，他一个大活人吃亏就吃在不能和人工智能似的无声无息地给别人发阴阳怪气的语音消息。 他忿忿地在心里怒骂了sad-4号一句，“你有没有上辈子都是个问题，还八辈子！” 听不到冯洛彬心里话的sad-4号则是在办公室里自己悻悻地叹了声气。 “唉！” 它就说，“巴别塔”那群疯子不是这么好抓的。 * 调查部大楼地下的重刑犯临时监牢里，浓重的黑暗无声降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停留在监牢外面。 隔着足有三十厘米的厚重推拉门，手脚上俱是沉重锁链的郑小希无声无息地抬起头来。 那颗原本属于无机质的冰蓝色机械义眼，在这一瞬，突然仿佛活了过来，从里面闪过三道幽微的生物荧光。 “滋啦——” 通行证被重重地划在监牢外面的验证区域处，发出一道极其尖锐的摩擦声。 下一秒，厚重的监牢门被人从外面开启。 郑小希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双手如同融化了骨头的液体般，从镣铐中轻描淡写地抽了出来。 “哐当”几声轻响。 高能量电磁刀无形的刀光落在那两副被丢在地上的镣铐之上，瞬间将那些粗粝的金属锁链全部切割开来。 一闪而过的刀光只照亮了监牢内的一瞬，却清晰地映出了郑小希略有些柔弱苍白的面孔，和神色间如同一潭死水般的波澜不惊。 郑小希只和来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监牢。 “郑小姐？” 郑小希的声音轻地几不可闻，她似乎短促地笑了一声，“不用跟着我，贫民区的棋子，还没有收局。” 调查部楼外细密的雨丝和昏沉的黑夜连成一片，天色也陪着阴沉下来。 “轰隆隆！” 一道雷光在夜空中轰然降临，只照亮了监察部半边的字样。 * 一个人离开的关译心，回到学校时几乎身心俱疲。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那个位于f区-1号楼-地下402的宿舍，竟然已经被封了。 ——不是贴封条那种封禁，而是直接拆掉了整个金属门，然后又用金属将两边的墙壁连接起来。 现在看来，这面墙壁直接就是连成一起的，原本是门的部分，已经连残存的痕迹都不见了。 关译心：“\\u003d口\\u003d！？” 不是，我宿舍呢！？ 我那么大一个宿舍呢？？？ 关译心人都麻了，站在原本应该是门口的墙壁面前原地冷静了一会儿。 她尽量让自己不去思考昨天才花钱添置的那些生活用品，在楼道里琢磨了一下，这才抬起手腕，找到了学校里的人工智能edu-7号，试探着发了个消息过去。 关译心：“查询我的宿舍编号？” 夭寿啊qaq！ 第15章 模因污染? 等待edu-7号回消息的时候，关译心不禁转身，看到了402对面依然健在的403的宿舍门。 凭！什！么！ 大家都是莫名其妙被调查部抓进去的，为什么403宿舍还在！？ 正在这时，403的宿舍门突然打开。 里面有个男生正要往外走，一抬头，就对上了关译心微微睁大、似乎还含着点潋滟水光的漂亮眼睛。 那个男生被吓了一跳，顿时后退一步，“嘭”的一下立刻又把门关上了。 宿舍门外怎么还有人一个女孩子盯着？ 好在不是举着枪、他们也根本不敢惹的调查组工作人员。 男生靠在门里面，有些紧张地想到。 一大早季沉烽被抓这件事，对他们的影响也挺大的。 403宿舍剩下的两个舍友虽然没被连累抓走，但是也被第四调查组的工作人员当场按着盘问了一圈，正有点人心惶惶的。 关译心也愣住了：“……” 我可以解释.jpg 对着403关紧的金属门板，她悻悻地转过身来。 算了，还是不解释了，没救了。 这么一个意外的小插曲之后，关译心手腕上的光脑终于“滴”了一声。 edu-7号可算是给她回消息了！ 关译心立刻低下头看过去。 edu-7号：“公民编号，关译心，大一新生。你的宿舍编号调整为f区-1号楼-地下404，对应宿舍通行证已激活。” 关译心不禁抬头望去。 这个404房间，其实就是原来402的隔壁，和对面季沉烽所在的403依旧呈斜对角的方向。 这安排的新宿舍，就还挺近的…… 就是数字有点不吉利。 关译心心情复杂地走了几步，看到404宿舍旁边显示屏上的四个数字，全都是暗着的。 换言之，这个宿舍之前应该是空着没有人住的。 行吧，单人宿舍。 关译心试图安慰自己，然后走过去默默地开了门。 果然，这个房间里是空着的。 要说房屋设计，其实和402完全是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一体式上床下桌搭配着冷白色照明，毫无半点温馨之感。 只不过，之前402有人居住，郑小希摆放在室内的一些个人物品，多多少少还是冲淡了宿舍里只有冷硬的墙面和金属的压抑氛围。 虽然说那位郑小希学姐已经成功让402宿舍被彻底封存并除名了。 关译心心情极其微妙的想着。 她今天实在是太疲惫了，心力交瘁之下，关译心用最后剩下的那点力气爬到了床上，直接躺平一动不动了。 其实她也能猜到，402宿舍被彻底封存，403宿舍却完好无损的原因。 这里面唯一的影响变量，其实就是郑小希有没有在宿舍里面居住过。 关译心疲懒地瘫在床上，身体一动不动，脑子却根本无法停下思考。 郑小希现在已经被抓，并且，按照冯洛彬和悲伤4号询问她时透露出的消息，他们显然是已经确定了郑小希“邪教徒”的身份的。 虽然自己出来了，但是关译心依旧有种说不出的危机感。 可能是冯洛彬最后的试探，总让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吧…… 再加上冯洛彬他们调查审讯时的做派，和关译心了解的地球正常情况的警察办案做笔录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关译心有一种自己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觉。 而且，这件事似乎还没结束。 关译心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脑海中却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凭借目前仅有的这些线索，关译心无论如何都拼凑不出一个能够解释联邦政府禁止所有纸质书的原因。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藏的缘由是她没想到的。 并且，这个理由要严重到，连郑小希曾经住过的宿舍，都要彻底封存。 想到这里，关译心猛然间坐起身来。 她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哪里是卖书如贩毒？ 说实话，缉毒警察对贩毒的毒枭再怎么小心谨慎，也没到连毒枭的房子都要全部填埋封存的地步。 就算郑小希是什么传染病污染源，也不至于严重到消毒杀菌都不行，还得把宿舍都封了吧？ 在地球上能得到这种待遇的，那得是核反应堆泄露导致的强辐射无人区级别了。 关译心有些失神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不、不对！ 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纸质书的被禁等级，应该要远比毒品更高！ 并且，这种危险很可能是可以通过纸笔的书写传播的。 至于网络上流传的电子书没事，是因为，在这个存在超级人工智能的世界里，任何信息化的书籍、资料，都可以通过人工智能的审核。 但是，人工智能是无法审核那些被人收藏起来、并未扫描上传转化为电子版信息的纸质书写物的。 关译心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她依旧无法明确这个根源的具体情况，但是，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些许猜测的雏形——模因污染。 即，只要见到纸质书中的信息，看书的人就会受到影响。 并且，这种影响会对联邦政府造成非常糟糕、以至于难以承受的后果…… sad-4号说过的，402宿舍有过几次夜晚信号屏蔽的情况。 关译心瞬间又联想到，自己好几次夜晚从梦中惊醒、都碰巧看到了郑小希看书的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关译心顿时惊悚地睁大了眼睛。 她突然意识到，如果郑小希做事那么谨慎小心，那么，她那几次夜晚惊醒和自己看到的场景，真的不是郑小希想要让她看到的情况吗？ 还有这具身体中指关节上握笔磨出来的薄茧…… 关译心默默地用大拇指摩挲着中指关节，心中暗忖，冯洛彬那些调查部的工作人员在抓捕邪教徒时的谨慎细心可见一斑。 自己没有被抓出来，不是因为冯洛彬疏忽。 而是，当纸、笔在联邦政府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近乎绝迹的情况下，调查部的工作人员很可能根本意识不到，自己中指关节上的薄茧其实是用笔书写留下的特征。 反而是郑小希——关译心抿了抿嘴唇。 她之前完全没注意，郑小希的手指上是否也有薄茧的痕迹。 可惜了，郑小希已经被调查部抓进去了，自己又不可能再去那里一探究竟。 关译心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更多的怀疑和猜测，全都悉数压在了心底。 在床上躺了三个多小时，大致理清了繁杂的思绪后，关译心总算是从两眼一抹黑的窘境中稍稍缓了过来。 她打起精神，从床上爬下来，深深地吸了口气。 之前被调查部关了一整天，水米未进，关译心现在真的是又累又饿。 她用冷水洗了洗脸，对着镜子里那张脸审视了许久，待到自己彻底冷静下来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又给光脑里的edu-7号发了一条消息。 关译心礼貌地没有提及402这个被封禁的数字，委婉地询问道：“请问，我之前的宿舍被封了，我原本放在里面的生活用品，会有一些合理的补偿吗？” edu-7号：“……” 它这辈子也没遇到过中央大学的学生找它咨询索赔的事情。 看到人工智能都开始说省略号了，关译心也只能不抱什么希望地深深叹了口气。 “哎……” 她一边反复揉搓着中指关节上的薄茧，一边琢磨着，这具身体上可能还藏着的其它雷。 有机会还是得找到原身在贫民区的那个家，说不定会有一些线索。 关译心在心中暗道。 顺便也能从家里搬点衣服和生活用品，降低开支，减少负担不是？ 实在是穷啊！ 半小时后，关译心去学校食堂吃了份最便宜的简餐回来。 她刚坐下点开手腕上的光脑，打算看看联邦政府近期的新闻，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轻轻敲门声。 关译心愣了一下，实在是想不出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找自己。 她起身走过去，打开门后，赫然便对上了季沉烽那双漆黑的眼睛。 宿舍外面还在电闪雷鸣，滴滴答答的雨幕连绵不绝。 他似乎刚刚回来，身上的衣物湿淋淋的，细长的眼睫上都还带着细微的水珠，走廊微弱的灯光打下来，顺着眼眸投下一道柔软而纤长的阴影。 他垂了下眼眸，长睫上如雾的水滴便映着光闪了一下，无辜地映入了关译心的眼底。 在那一瞬间，关译心恍惚看到了一只落水后依旧彬彬有礼地端坐在门外等候的德牧。 季沉烽低头看着她，眼神专注而认真，“听我舍友说，今天在楼道里碰巧看到你回来了，你还好吗？”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连忙点了点头，带着几分同病相怜的亲近，关心道：“审讯完他们就放我出来了，你也没事了吧？” 季沉烽的神色间难掩疲惫，听到女孩无比关切的声音，却顿时弯起了嘴角，“嗯，都没事了。” 关译心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忍不住喃喃道：“没事就好……” 再抬起头时，对着同样逃出生天的季沉烽，关译心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第16章 校园霸凌事件的开端 翌日一早，关译心便意识到，她昨晚没有再突然半夜惊醒了。 说起来，她从小睡眠状态就不错，夜晚惊醒这种事情，还是穿越到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之后才发生的。 前几天，关译心一直以为是自己的情绪太过紧绷焦虑所导致。 但是现在看来，关译心越发确认，这事八成是真的和郑小希有关。 只是不清楚郑小希是在402那个宿舍里具体做了什么手脚…… 关译心待在现在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宿舍里不禁有些苦笑。 没想到，换宿舍还成了好事。 果真是敌人才是最了解你的人。 联邦政府那边一抓到郑小希，立刻就封禁宿舍，怕是郑小希他们那些邪教徒以前就干过类似的事情。 关译心一边暗自庆幸，一边有些头疼得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 今天已经是周五了。 关译心看了一眼课表上的安排。 上午有一节大课，接下来的大半天时间，连带着周末两天，都是空出来的。 关译心默默在心里盘算，自己是不是能借这个时间，回去一趟原身所在的贫民区的住处。 她穿越过来就出现在了地下列车上，原身当时身边应该是没带什么行李的，也就是说，原身的大多数物品，应该都还放在家中。 ——最重要的是，关译心需要找到和原身右手中指关节上薄茧相关的一些隐藏线索。 冯洛彬没有意识到这具身体中指关节上的薄茧是写字导致的，这完全是运气。 关译心不敢保证，要是下次再出事，自己还能不能有昨天的运气。 尤其是，关译心在昨天的审讯过程中，直接意外获悉了原身的家庭住址。 她最初在对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一直都表现得极其谨慎戒备，连光脑里的信息都不敢随便乱翻。 结果可巧，昨天那个悲伤4号在读取她光脑里的信息时，根本不会顾及什么私人隐私的问题。 以至于，家庭住址这类消息，关译心现在都不需要自己再费心去找了。 她就昨天回来之后，专门查了一下之前出事的n-e-314向地下列车的行驶站点，发现能和家庭住址对上，不至于出现实际住址和个人信息登记里的家庭住址对不上的情况，就稍稍松了口气， 而且，原身的孤儿身份，也和她在地球世界的情况对上了。 关译心一下子就没有了面对原身亲人时会露馅的担忧…… 打定主意之后，关译心从404宿舍出来，先去了教学楼。 * 赛博朋克世界本来就意味着强有力的国家政权解体、大型公司垄断且掌握大部分社会权利，人工智能高度发达，且阶级严重固化。 中央大学的学生里，零星几个顶级公司大股东出身的学生，自己的公民等级都在2级甚至以上，他们在学校里一向占据着毋庸置疑的最高地位。 这座城市当地的一些政府要员、还有那些顶级公司的高管、高级技术人员的子女，则是拥有3级公民等级。 就算是相对普通一些的学生，通常也是父母稳定工作、稳定纳税，他们的公民等级往往也都在4级以上。 ——至于关译心，作为刚刚穿越过来第六天的地球少女，5级公民，她对中央大学的学生内部同样阶级分明的状态，其实一无所知。 尤其是，关译心刚刚大一，作为这个班里唯一贫民区出身、并且还住在f区地下宿舍的学生，除了上课的时候，她和自己的其他同班同学之间，几乎就没打过照面。 所以，她和其他同学都不怎么熟悉，人家三三两两扎堆坐在一起的时候，关译心落单得理所当然。 全程紧绷着精神只想低调苟住的关译心根本没意识到，这份陌生之间，其实还有其他学生不动声色的排挤。 直到周五这天，她终于在和自己同班同学的第一次交流中，深刻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关译心做事谨慎，所以特意给edu-7号发消息，认真询问了一下离校回家的相关规定。 然后，这个学校里的人工智能便一板一眼地告诉她，中央大学对大一新生的管理非常严格，在学校正式开学之后，学生回家是要找班长进行登记报备的。 edu-7号：“详细具体的规则和通知，请查阅本专业班级群。” 关译心看着这条消息愣了一下。 上学这几天，她根本不知道原来还有班级群这件事。 还有，他们班的班长是谁？关译心也没注意到这几天还发生了班干部选举的事情…… 教室里，关译心自己坐了一张桌子，旁边是没有同桌的。 她自然而然地转过身去，扬起友好而礼貌的笑容，和坐在她后座旁边椅子上一个带着银色镜框、一身书卷气的女生询问了一下。 “同学，咱们班长是谁？还有，能拉我进一下班级群吗？” 那个书卷气女生顿了一下，她愕然地和关译心对视了一眼，眼底闪过毫不掩饰的诧异。 下一秒，书卷气女生已经无视了关译心，转过头去和另一个邻座的女生窃窃私语了两句。 仿佛在奇怪，怎么会有关译心这样的人，竟然用这样的身份理所当然地向她问出这样的话语。 关译心一下子就愣住了。 真没听见和装没听见的区别还是挺明显的。 书卷气女生的态度也挺明显的。 人家就是明明白白地对关译心的询问听而不闻，就仿佛她是一个不自知的怪物。 不过很快的，那两个女生就对关译心的没有自知之明失去了兴趣。 前后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她们便有些憧憬、有些羡慕地小声谈论起了中央大学近期最热门的话题。 “逻各斯兄弟会今年接纳新成员的秘密考验要开始了，不知道今年被列入备选名单的有多少人。” “最后能通过考验成功入会的人就更少了。” 书卷气女生突然压低了声音，“我们同届的新生里，据说有曙光科技继承人顺位排名前十的人，他肯定是其中一个。” 另一个女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啊”的低呼一声，用手捂住了嘴。 曙光科技这样的庞然大物，它的幕后掌权人、还有未来的继承人，在这个世界上自然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地位。 作为中央大学多年的最大捐赠方，它的继承人在中央大学所拥有的地位，更是无可比拟。 后排一个男生也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讨论：“另外那几个新加入学生会的少爷小姐肯定也都在备选名单上。” “难怪班长最近一直往学生会那边跑，他消息可真灵通……” 关译心竖着耳朵听到了这句之后，心中顿时一动。 她直接给吴学长发了条询问的消息。 吴学长是个说话耿直又有趣的实诚人，和他那酷炫朋克重金属夜店风的打扮截然不同。 对于他的潜在客户，吴学长一向热心又耐心。 “你说逻各斯兄弟会？这个我碰巧知道一点。” 吴学长的消息几乎是秒回。 他的文字里都充满了热情亲切的意味。 “这个消息的价值有些不菲，学妹，你是喜欢转账支付，还是另外的条件？” 第17章 学长看着给就行 看到“转账支付”这四个字，关译心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早该想到的！ 吴学长有给学生介绍打零工赚钱的路子，并且收取35个点的高额介绍费和佣金，本质上就是在贩卖信息资源。 这会儿直接成了情报贩子，倒也合理。 至于吴学长那句“另外的条件”，关译心连问都没问。 既然有了“价值不菲”这个前提条件，就不是现在的她应该考虑的事情。 关译心当场打字回复：“对不起打扰了，学长，下次有机会我再来照顾你的生意。” 吴学长对此并不介意。 他给关译心发了一个“期待的搓手手”的表情包，便体面且友善地结束了今天这一次的对话。 关译心看着光脑屏幕，没有片刻迟疑地又给edu-7号发了条消息。 “亲，帮我查询一下班级群的号码？” edu-7号直接给她发过来了一个点击申请加入的链接。 关译心：“……！” 会自动回复还不需要额外付费的人工智能可真好用啊…… 关译心不禁感慨。 她当场点了申请加入，然后就收到了一条等待审核通过的消息。 想想刚刚书卷气女生面对自己时那惊愕的反应，关译心的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一直等到这两节课结束，关译心的入群申请都没有被通过。 她也没收到任何其它的消息。 换言之，对方甚至没有点击拒绝。 而是和书卷气女生刚刚的做法一样，选择了放置不管、直接无视。 关译心挑了下眉，这排挤的态度，也太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了。 她索性在教室里来回扫视了一圈。 对上她视线的同学大多数的反应都是视而不见、或者有些不自然的避开。 关译心只是想要询问班长是谁，却愣是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有些学生察觉到了关译心的动作，一些小团体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对着她指指点点。 听着教室里传来的带着讽刺的低笑声，关译心一边觉得荒谬，一边直接被气笑了。 她干脆放弃和这群同学交涉，也放弃了当场开口询问班长是谁的打算。 处在这个环境里，对方肯定也会装听不到的。 关译心面色平静地起身离开了教室，仿佛对刚刚来自于周围同学的排斥和嘲讽都毫无所觉一般。 关译心直接去了学生会活动中心所在的那栋楼下面守株待兔。 ——她刚刚记下了班里所有学生的脸，但是并没有在他们胸前看到和吴学长一样的学生会成员徽章。 结合着书卷气女生两人之间的聊天，她们班的班长最近一直往学生会这边跑，就是不知道是正在努力加入学生会，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关译心站在学生会活动中心的门口，并没有等待许久。 前后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便有一个班上的男生，急匆匆地往里赶。 他看上去有些文质彬彬的模样，嘴角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正对着光脑和人打电话。 “是的，您放心，我对旧教堂那边的环境非常了解，我家里的公司以前承接过这个旧教堂的修建工作，是的，我已经找来了旧教堂的建筑图纸——” 关译心从旁边的大树荫凉里走出来，冷不防地开口道：“班长。” 班长被吓了一跳，看向关译心的眼神里，自然也就带上了几分隐隐地不喜。 关译心才不管班长脸上是什么想法。 她现在一视同仁地歧视在这个班级里搞校园霸凌的所有人。 关译心只是平心静气地自顾自说道：“我刚刚申请了加入班级群，麻烦班长通过一下。还有，我今天下午需要离校回家，来和你报备一下。” 班长愣了一下的功夫，光脑那边的人已经直接把通话挂断了。 挂断前，关译心还隐约听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的简短对话。 “确定是那所旧教堂的详细建筑图纸？” “应该是，等人过来再说。” “希望那人动作能快点，考核今晚就开始了，那边有些吵，挂了吧，烦！” 今晚的考核？ 这个时间节点，应该就是逻各斯兄弟会那个接纳新成员的秘密考验。 关译心顿时心中一动。 难怪书卷气女生她们说班长消息灵通。 这是碰巧遇到考核地点在旧教堂，并且，旧教堂恰好是班长家的公司以前修建的了。 关译心瞬间将这些互相关联的零碎信息拼凑到了一起，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不出意料的话，那张旧教堂的建筑图纸，应该就是班长能够拿出来讨好那些备选人的进身之阶了…… 班长听到光脑那头两人有些不耐的声音后，看向突然冒出来打扰自己的关译心时，脸上已经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嫌恶和排斥。 对于关译心提出的要求，他刚要开口推脱，结果就看到关译心拿着光脑“咔嚓”一声，拍了个两人站在一起的合影，并且，当着他的面毫不避讳地把照片发给了人工智能edu-7号，并备注了一句。 “周五上午10:27分，已和班长报备离校回家事宜。” 人工智能edu-7号大概也被关译心给干沉默了。 那边倒是没有直接发过来一个问号。 它这次选择发过来了一个无语的省略号。 关译心对此毫不介意。 ——学校方面能够确认她有和班长进行报备这一行为就行了。 不然，她可不放心这种明显有小心思、还热衷于搞排挤和霸凌的班长。 关译心这才抬头看向班长，再次礼貌地微笑着重复道：“班长，我的入群申请麻烦通过一下。” 既然edu-7号都能给她发入群申请的连接，只能说明，这个班级群定下来之后也是和人工智能报备过的，或者干脆就是学校分配的群号。 关译心无所谓他们会不会再搞小团体排挤自己，她只要确保能够接收到校方通过班级群发出的一些通知消息就行。 班长大概也意识到了，关译心不是往常那些会自己乖乖缩在角落里当自己不存在、甚至不敢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性格畏缩的贫民区女孩，而是个会主动找事的刺头。 他虽然脸上满是对关译心的厌恶，但终究也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急着去学生会那边讨好这一届新生里地位比较高的人，班长根本没时间和关译心纠缠。 他极其敷衍应付地点开光脑，通过了之前已经被他屏蔽掉的关译心的入群申请。 旋即，班长便头也不回地绕过关译心，一路紧赶慢赶地匆匆走进了学生会活动中心。 关译心同样头也不回地转身。 她打算找个安静地方先把班级群里的各种通知看一遍，确保自己没有什么信息遗漏。 然后，她便要出门，前往原身在贫民区的家中了…… 关译心正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一抬头，刚好就撞见了往学生会这边走的吴学长。 吴学长依旧是一身朋克皮衣的夜店咖打扮，浑身上下的金属装饰叮当乱响。 偏偏他还从来都是个见人三分笑的场面人，看到关译心便当即主动挥了挥戴着黑色束带皮手套的手打招呼。 “哟，学妹，又见面了。” 看着和和气气的消息贩子吴学长，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道灵光。 她朝着吴学长示意了一下。 两个人很快便凑到没有人的角落里窃窃私语。 关译心：“学长，你收购关于逻各斯兄弟会的消息吗？” 吴学长愣住，舔了下银色的唇环惊讶道：“嗯，你有消息？” 关译心并不遮遮掩掩，而是相当干脆地直接开口道：“这次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是在一所旧教堂中进行。旧教堂的建筑商是——” 关译心略微停顿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一眼班级群，这才从通过入群申请的验证信息里找到了班长的名字。 她直接把名字念给了吴学长。 “——我们班的班长刘青安，那座旧教堂是他家里的公司早些年修建的，并且，他已经找到了旧教堂的建筑图纸，将其提供给了参加这次考验的部分备选人。” 说完，关译心冲着简直目瞪口呆地吴学长莞尔一笑，“应该不是独家消息，而且这个消息的时效性也没多久了。” 顿了顿，关译心轻描淡写道：“学长看着给就行。” 第18章 贫民区 吴学长深深地看了关译心一眼，涂了厚重高光亮片的眼皮垂了垂，竟有几分严肃的深沉。 他不再像是平时一贯挂着满脸笑容的模样，而是稍稍正色地说道：“学妹，这条消息如果属实，那它会非常、非常的有价值。” 关译心只是无所谓的笑笑。 “我也只是碰巧知道了这个消息而已，如果没有学长的话，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个消息变现。” 说完这句，她便停了下来。 吴学长看着关译心的眼睛，挑了下眉梢，越发真诚地说道：“那行，谢谢学妹对我的信任了，我需要对这个消息进行一些验证和补充，稍后直接把钱打到你的账户——” 他的话语突然稍稍停顿了一下，想到关译心当初对于贷款的诸多疑虑，略带迟疑地说道：“或许，你会倾向于把那80万的教育贷款，提前还掉一部分？” 关译心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确实。” 关译心的态度越是从容不迫，也就意味着，这条消息靠谱的可能性越大。 两人谈妥之后，吴学长飞快道：“那学妹，我先去忙了，回头联系！” 关译心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等等！” 吴学长立刻回过头来，带动一堆金属链条晃动。 “嗯？还有什么事？” 关译心压低声音小声道：“还有一条补充的赠品信息。” “我们班的班长刘青安这会儿就在学生会活动中心里面，他手里那份建筑地图，应该已经拿给了学生会里一直等他的那两个男女。” 吴学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根眉钉锐利的闪闪发光。 他顿时恍然，猜到了关译心的消息来源，以及这句赠品信息的言外之意。 ——情报的价值在于想要购买的人对它的需求程度。 关译心这是在提醒他，卖消息不要卖到那两个知情人头上。 另一方面，在有人已经拿到这份情报的情况下，另外的那些备选成员，对这份情报的需求自然也会更加的迫切。 毕竟，逻各斯兄弟会从来不会随便接纳新会员。 每年一度的新成员神秘考验，也从来都不缺乏竞争性。 念及此处，吴学长顿时想起了之前关译心向他询问的那件事。 他同样没有迟疑，压着声音快速道：“虽然你可能已经猜到了，但我还是得和你说一句，逻各斯兄弟会，其实是一个中央大学众所周知的‘秘密’精英社团，他们每年都会将10名左右的新生列入备选名额，只有通过最终考验的人，才会成为他们的正式成员。” “记得我之前提醒过你的那些兄弟会、姐妹会的成员吗？他们中的一些核心人员，也只是或许能够进入逻各斯兄弟会的备选名单而已。” 听到这里，关译心顿时回过味来了。 这不就类似于国外常青藤名校的骷髅会一类特殊团体？ 他们的成员除了自身能力外，其实最重要的还是要有非同一般的家世背景。 只不过，她之前只是有所猜测，现在算是彻底确定了这件事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那个班长的行为也就更好理解了。 绝大多数普通人很难进入那些天之骄子的视野，对于班长来说，大学校园反而是他能够接触到这些继承人最简单的渠道了。 难怪他在学生会活动中心的楼下，会那么的一脸焦急。 关译心恍然。 吴学长最后眨了下眼睛，勾了下唇角，笑得有些意有所指，“学妹似乎并不想和这群人有过多的交集？如果以后有这类消息，欢迎随时联系。” 关译心笑了下，点了点头，“好呀！” 吴学长指了指学生会活动中心的方向，然后和关译心告别离开。 显然，得到了关译心的提醒之后，他要先去确认一下，已经拿到旧教堂建筑图纸的人员是谁。 然后，他还得确定一下刘青安家里的公司信息，然后才能把建筑图纸的消息转卖出去。 至于关译心自己，她依旧不想自己悲催的穿越生活中出现很多额外的困扰，还是和这群人保持距离比较好。 · 关译心自己一个人从学校出来，通过站台，再次进入e-n-314向地下列车的时候，心情依旧有些微微的复杂。 这几天的时间，她一直有关注着这座城市里的各种新闻。 只不过，事故当天都没有等到的新闻消息，再多等了近一周，同样毫无音讯就是了。 关译心没有在任何新闻报道中看到关于n-e-314向地下列车出现死亡事故的调查报告。 如非她是当时的亲历者，那场灾难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在地下列车上百无聊赖之际，关译心突然心中一动。 她又去翻阅了一番中央大学相关的新闻资讯。 ——郑小希被抓、她和季沉烽被抓捕审讯然后释放、以及地下402宿舍被彻底封存的消息，同样没有出现在任何新闻页面的一角。 这次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是，和上次地下列车出事的待遇一样，消息全都被压了下去。 关译心作为两次事件的亲历者，心中突然无法抑制地浮现出了一个新的堪称惊悚的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类事件其实并不罕见。 只不过，不管是联邦政府、还是遭遇了这些事件的普通民众，都已经习惯了三缄其口的处理方式。 ——还有从人类社会中近乎消失的书籍。 毕竟，文字可以记载的除了知识，还有各种资讯、消息。 关译心这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 所幸，这一次的314地下列车没有再出事。 她从车站里出来后，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心情后，循着既定的路线一路穿行。 前面的街道越发拥挤、破旧。 周围路过的行人越发麻木、疲惫。 大街上的霓虹灯牌都时不时闪烁一下，亮一半坏一半，偶尔还会发出“滋啦”的电火花声音。 那些黑压压的高楼大厦如同凌乱地杂草一样，从泥地里钻出来拥拥堵堵地挤在一起。 关译心抬起头来，狭窄逼仄地空间有种令她近乎窒息的阴沉和压抑。 墙角的垃圾堆更是除了腐烂和酸臭，还散发出一种劣质刺鼻的机油味。 关译心屏住呼吸，很快收回视线。 她加快了脚步，越发步履匆匆地朝着贫民区的住处走，不再去看那些路人身上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甚至还带着些锈蚀痕迹的机械义肢。 从中央大学一路来到贫民区，就仿佛从一座崭新的科幻城市一路走到了衰败的废土颓垣，关译心再次无可抑制地产生了一种时空错乱的混沌感。 等她终于找到地址上那栋楼的时候，站在外面看着楼道口字迹破损掉漆了一半的楼号数字，关译心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该叹口气。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贫民区那几不可见、一阵台风都能让两栋高楼晃动着撞到一起的楼间距让光线更早地暗了下来。 周围的环境是一片难以形容的沉寂，楼里更是寂静地仿佛坟墓。 在这一刻，那些喧闹地噪音在这里似乎都成了带有人间悲欢离合的奢侈品。 关译心抿了抿嘴唇，走近楼道里，按下了电梯。 随着“嗡”的一声有些沉闷地不正常晃动声，电梯门在关译心的面前缓缓打开。 她走了进去，人到一半的时候，电梯感应门便已经反向缩了回来。 关译心顿时悚然一惊。 她飞快地侧身进去，看着明显机器老化、感应失灵的电梯门，手指按下楼层号的时候，动作都额外放轻了些，生怕看到它突然坏掉出事。 看着有些雪花感的数字屏，关译心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道，这里的电梯，竟然还是地球现实世界中常用的那种需要人去手动选取的模式。 而在中央大学、以及调查部办公楼的时候，却根本就没有需要自己去按的流程，完全是人工智能在维持大厦内部的一切管理和正常运行。 关译心一路提心吊胆地盯着电梯上行。 一错眼，她还就瞧见了这里居然也明目张胆地贴着带颜色的小广告。 只是小广告纸的颜色早就已经陈旧掉色了，也不知道是几年前的事。 到了十八楼之后，关译心更是立刻从电梯里面胆战心惊地冲了出来。 贫民区这边的门锁都不是智能门。 关译心摸出身上那把钥匙，心情复杂且动作十分熟练地拿着钥匙把门锁拧开。 刚一进来，关译心就因为不适应里面极其潮湿发霉的味道，被刺激得鼻腔发痒，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她捂着鼻子愣了一下，立刻反手关上了门。 走到房子里面之后，关译心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室内斑驳剥落、带着水汽浸透痕迹地墙皮。 脚下也突然传来了突兀的“嘎吱”一声。 关译心“嘶”地吸了口冷气，低下头，发现是因为地面过于潮湿、所以已经彻底被泡发并翘起了角的地板。 赛博朋克世界的十八楼窗外也是看不见阳光的。 但是，十八楼会有这么潮湿吗？ 关译心满心疑惑。 她在面积狭小到还不如中央大学四人间宿舍的屋子里绕了一圈，然后就愕然地发现，墙角一个巨大的桶里竟然还剩下了一层已经落了灰尘的水。 这个桶的下半段，则是接了一根医院吊瓶一样的塑料管，上面还带着眼熟的输液流速调节器阀门，正顺着没有针头的水管末端，极其缓慢地、一滴一滴地渗出来。 关译心：“\\u003d口\\u003d？？？” 啥玩意儿！！？ 关译心整个人愣住，简直匪夷所思。 这满地泡发地板的水、和潮湿地诡异的环境，是原身自己搞出来的？ 第19章 原身留下的笔记本 关译心站在那个大桶旁边转悠了一圈。 低头看看泡发了的地板，再看看那个塑料管，她的脑海中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楼下那户竟然没找上来吗？ 关译心先将这个房子里面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便在卧室门口的位置停下了脚步，微微叹了口气。 房子进门是不足一平米的门厅，紧接着就是连在一起的卧室。 厕所挤在旁边一个小角落里，马桶和水池挨着，属于站起身就能撞上去的距离。 卧室的面积稍微宽敞一点，但为了节约空间，和学校宿舍一样是上床下桌。 并且，下桌的位置已经被简易储物柜堆叠地满满当当，根本走不进去。 抬头能看到卧室有一扇窗，只不过，走到窗户面前就会发现，外面看不到什么风景，只能看到另一栋极其靠近的裹着陈旧粉刷涂层的钢筋水泥。 关译心低头，数着地板的数量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整个房子加起来，大概有个十二三平米？ 要是一个人住，这个平米数其实也不是不行。 但是，现在的问题在于，原身为什么要在这么狭窄的房间里，放那么大一个水桶？ 必然不可能是楼里经常停水导致的习惯性储存生活用水，水桶底部那么明显一个塑料管子摆在那里呢！ 关译心已经仔细检查过一遍了，洗手间的水池那里也能正常的放出水来，且没有水流时不时干涸的痕迹。 关译心像是困兽一样在这个狭小的鸽子笼里转了一圈。 她想找个能坐下来的地方休息一会儿然后思考，却愣是在又听到几声“嘎吱嘎吱”地板被踩下去的动静后，徒劳地停在了原地。 ——房子里根本没有能够坐的地方。 哪怕给那个水桶加个硬点的盖子呢？ 这样人就能坐上去了不是？ 关译心有些头疼地想着，眼神有些无奈的失焦。 她站在这个房间里，根据这里留下的各种细节，试图模拟出原身在这里生活时的状态。 然后她就颓然地发现，原身在这里，似乎就不是在正常的生活…… 毕竟，正常人都不会蓄意将自己的住处水淹。 又不是海水里的生物上岸了。 而且，这里虽然无比潮湿，但是，原身在放水的时候，似乎还真就小心翼翼地。 她应该是一直都让家里的地面保持了湿润，却又控制了水流的大小，尽量避免了这些水会渗到楼下去。 关译心越想越觉得诡诞不经、难以理喻。 她走到窗户那里，伸手打开了窗。 窗外隐约有几丝风吹了过来。 不知为何，风里隐约还带着些陈旧的铁锈味，却也稍稍吹散了房间内的闷热和湿气。 好在，流通的空气让关译心一直不上不下憋闷着的那口气总算是喘匀了。 她在寂静的风中听着自己越发清晰的心跳，有些诡异的失神。 那阵“砰、砰、砰”的跳动，似乎已经脱离了身体的整体，并且顺着血管，一路蔓延到了耳朵里的鼓膜，并扩散至大脑中。 关译心猛然间意识到，这个房间似乎唤醒了这具身体里隐藏着的、某些失控的本能。 是房间里过度潮湿的水汽？ 关译心不明就里，但是她隐约能够察觉，如果放任这个变化持续下去，似乎会发生一些超出她控制的事情。 关译心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走到了窗边，伸手将窗户整个敞开。 她的手指攥紧了生锈的栏杆，因为过于用力，骨节处甚至泛起了一阵青白色。 关译心缓了一会儿，再转过头来看向室内的时候，嘴唇抿紧，紧张得崩成了一条直线。 一直等到房间里湿润的水汽全部都被风吹散，关译心那快到不正常的心跳才终于渐渐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她做了个深呼吸，右手按在了左手腕处的寸口脉上，对着光脑的一分钟计时器数了一遍心率。 确定自己的身体状态应该是稳定下来了，关译心这才重新活动了一下身体，开始挪动着脚步，抓紧时间在这个房间里翻箱倒柜、寻找线索。 持续了整整三个多小时的搜寻和整理后，关译心累得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她把床铺下面的杂物柜一个个全都清了出来，包括衣服的衣兜、帽子，就连布料中间的夹层都没放过。 托那些被翻出来的杂物柜的福，差不多收拾完东西之后，关译心直接把柜子当椅子，坐在了上面。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略微休息了几分钟，便抬头看向了床铺的方向。 整个房子里现在唯一没翻过的地方，就只剩下这里了。 关译心看了眼时间，下午六点了，等下收拾完该吃晚饭了。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关译心爬到了床上，将枕头、被子和床褥一层层地检查了一遍。 很快，她便在褥子中间的部位，找到了一层可以卷起的略微硬质存在。 ——手指一摸上去，那触感就很像是软皮的笔记本。 关译心对着床上垫着的褥子琢磨了一会儿，然后从旁边的拉锁那里，将这个笔记本取了出来。 从略微脱落掉色的封皮就能看出来，这个笔记本已经用了有些年头了。 活脱脱一幅高中生上英语课记笔记反复摧残过了整整一学期的模样。 关译心又摩挲了两下右手中指上的薄茧，目光继续在床铺上面逡巡。 她能找到的，起码应该还有一支笔。 知道了原身藏东西的思路后，关译心没过多久便在枕头芯的内部抽出了一根钢笔。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她好像还没在这个房子里发现墨水一类的东西…… 而且，就只有一个软皮笔记本而已，就算正反页全部用最小的字全部写满了，也不至于能把指关节上摩出茧子吧？ 更何况，她略微翻看了一下笔记本，虽然记了不少东西，但里面还是挺多空页的。 关译心作为一个高三毕业生，对于这种事情还是很有经验和判断力的。 怀揣着复杂的探寻心情，关译心缓缓翻开了这个笔记本，仔细阅读。 扉页上并未写下任何人的名字，而是只有一串手写的数字编号：s002xg1-ge（se）-del。 关译心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总感觉这东西有点像是有规则的实验室编号。 但是，她实在是很难从这样一串编号里看出什么明确的信息来。 扉页后面是笔记本的正页，里面的内容同样乏善可陈。 大量被简写的代号充斥在每一页纸面上，记录者的字迹也颇为潦草，那些英文字母还带着点圆圈式样的花体字。 关译心仔细盯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将手写的阿拉伯数字0和字母o略微区分开，其辨识难度，和看医生手写的处方认药也不遑多让了。 说真的，这个笔记本上的记录简直看得关译心一阵阵眼前发黑。 关译心很快便放弃了挨个去辨别那些字母能不能组成有意义的单词这件事。 确认自己暂时无法从这个笔记本上得到明确线索之后，关译心一边将床铺上的东西恢复整理好，一边开始思索，要怎么重新藏起这个笔记本来。 继续留在这个出租屋里肯定不行。 调查部的人是知道她在贫民区的住址的，就这么放着，万一哪天调查部的人突然奇想过来调查，早晚会出隐患。 拿去中央大学里面就更不可能了。 虽然不知道是郑小希自己哪里露馅了，还是被人发现举报了，反正郑小希她就是这么进去的。 关译心思来想去，设想了好几种做法，然后又逐一分析可行性。 诸如把这本书拆开一页一页的封在墙壁里、把收纳柜内部的板材挖成中空藏在里面、把分散的纸页夹在不透明的彩色包装纸中间，再把彩色包装纸折成假花然后插在花瓶里，拼的就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视觉盲点。 但是琢磨了半天之后，关译心终于还是痛苦地“啊”了一声，直接有气无力地躺在了床铺上。 毕竟是刚刚穿越过来的外来者，关译心对这里始终充满了戒心，她甚至忧伤地发现，自己现在明显有点被害妄想症的倾向了。 关译心举着笔记本，深刻地意识到，只有把这个笔记本里的东西全部记入自己的脑子里，然后再把笔记本毁尸灭迹，才是最符合她自己安全的稳妥做法。 至于直接把这个笔记本销毁掉，权当没这回事的思路，关译心从一开始就没考虑。 ——毕竟，要是不把笔记本里的内容记下来，她同样不甘心。 原身身上明显藏着许多危险的秘密，这个笔记本被她藏在家中，很可能也是有特殊意义的。 关译心自己可以做到不好奇、不探寻，但是，从郑小希出事她就看出来了，很多事情光她靠自己想是没用的。 放着可能有用的线索就这么轻易地毁掉，万一以后真用上了，关译心得憋屈死自己。 关译心思前想后，连电梯里那张带颜色的小广告竟然是纸片、这广告居然有人敢贴亏得没人举报这件事都联想到了，最终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背吧！ 高三生最擅长背诵了呢！ 趁着高考刚结束，脑子还没变成一团浆糊的时候，抓紧时间背下来，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打定主意之后，关译心很快从床上爬起来。 她坐在储物柜上，直接背靠着床铺下面的桌子，拿着钢笔将那些潦草的字迹誊抄了一遍。 然后就开始对着清晰的内容死记硬背，试图把笔记本上的东西在短时间内全都塞进自己的脑子里。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这个笔记本上的字迹实在是过于潦草和占地方了。 关译心工工整整地把笔记本上的内容抄下来之后，惊喜的发现，其实有用的内容总共也没几页。 她一边苦哈哈地背诵，一边还试图安慰自己。 这不比背诵圆周率后面几百位有价值多了！？ 第20章 旧教堂 确认自己把笔记本上的东西都背下来了之后，关译心终于头昏脑涨地抬起头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在房子里转了一圈。 关译心没找到打火机，想了想，便打算换个方法将笔记本销毁。 她将这个软皮的笔记本拆开，还重新检查了一遍是否有夹层。 待她确认，这个笔记本里并没有那些实验记录以外的内容之后，关译心仔细地将笔记本一页一页地撕碎，然后将碎纸屑全都倒进了一口小锅里，直接上水开始煮。 碎纸屑很快便融在了热水里，随着气泡微微沸腾。 多煮了一会儿之后，碎纸屑已经差不多全都变成了纸浆的状态。 关译心将这盆纸浆分次倒进马桶里冲了下去，然后又挤掉了钢笔里的墨水，直接不盖笔盖的放在那里风干，做出一副根本没有人使用过的痕迹。 她看了眼时间，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关译心环视了这个屋子一圈。 忙碌了大半天，直到此时，她才终于彻底松了口气，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也终于恢复平静。 关译心把从学校食堂带出来的晚饭随便隔着热水加热了一下，吃完东西后，一种无比真实的疲惫感，瞬间袭了上来。 身心俱疲的关译心这会儿什么也不想做了。 看看依旧潮湿的房间，关译心深深地叹了口气，琢磨着等下早点休息，翌日一早就起来收拾行李，然后回学校。 她并不想追究原身在这个出租屋里究竟是在做什么，只想明天临走前把这一切可疑的地方全部掩盖过去，然后好好活着。 关译心走到窗边，本来是想关窗户然后睡觉的。 但是，想到之前刚进这个房子里时萌生的那种难以形容的不安感，关译心手上的动作瞬间又有些迟疑。 这要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身体再出现问题，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要现在拖着疲乏的身体收拾行李直接离开，关译心也不放心。 贫民区这边鱼龙混杂、治安也差，都明知道晚上出门不安全了，关译心肯定就会尽量避开这个时间段。 思来想去，关译心还是打算开着窗户熬一晚了。 哪怕晚上气温再凉一点，也比那种濒临失控的诡异感要好太多了。 关译心忍不住苦中作乐地想，学校宿舍可是位于地下、根本就没窗户的，这会儿难得有窗户还被迫不能关了，正好可以珍惜这个机会，多吹吹风透透气。 突然之间，屋子里的灯一下子就灭了。 整个室内光线全无，瞬间暗了下去。 关译心一愣，是跳闸了？或者停电？ 她完全是下意识地拉开窗帘，朝着外面张望，打算看看别的楼上是否还亮着灯。 就在这时，她手腕上的光脑，却突然“滴”地一声，收到了一条消息。 关译心低头，发现是吴学长。 “学妹，那条消息已经卖出去了，总共一口价卖了十万。消息源是你提供的，建筑图纸是我找人弄来，然后才一起转手的，你六我四，你觉得怎么样？” 关译心立刻打字回复道：“可以，学长给的价格很公道了。” 几分钟后，关译心的光脑上，便收到了六万的转账消息。 六万块，对于自己的教育贷款来说杯水车薪，但是也足够给自己减轻不少的压力了。 关译心打开贷款账户，小心翼翼地操作了一番后，教育贷款账户很快从负八十万，骤降成了负七十四万。 看着教育贷款上已经减少的六万块，关译心顿时心情愉悦。 她单方面决定，自己现在可以原谅那位态度恶劣、看不起人还搞校园霸凌的班长刘青安了！ 另一边，小赚一笔的吴学长也心情愉快地又和关译心发消息闲聊了两句。 吴学长：“学妹周末这两天有时间吗？学长想请你吃个饭。” 关译心立刻回答：“有时间！” 虽然学校食堂的简餐不算贵，但是作为一个刚刚大一身上就背着七十四万负债的人，关译心觉得，既然有人请客，那还是能蹭一顿是一顿，能省一点钱是一点钱。 旋即，她随口询问道：“学长是有什么事情吗？” 吴学长实话实说：“赚了一笔钱总要稍微庆祝一下的。还有就是，我想问一下，你目前有没有加入学生会的打算，本来想等吃饭的时候再和你面谈的。” 很快，关译心便从吴学长这里了解到，学生会的成员虽然大部分都是那些兄弟会、姐妹会的成员，不过，总还是会有一些普通学生的。 豪门出身的少爷小姐们加入学生会是为了资历好看。 在他们刷漂亮资历的时候，总还是要有一些真的能干活做事的人在这里忙碌的。 对于平民出生的普通学生来说，学生会无疑是能让他们接近上一阶层时最触手可及的渠道。 关译心想了想，很快就想通了。 刘青安的定位是那些少爷小姐们的跟班。 自己和吴学长这种，大概就是学生会负责干活打杂的？ 想到这里，关译心不禁和吴学长打趣道：“学长上次还建议过我，尽量和兄弟会、姐妹会那些人保持距离呢！” 吴学长当即表示道：“上次对学妹还是不够了解。” 关译心不觉莞尔。 尤其是看到吴学长无比诚恳地和她表示，她对信息资源十分敏锐，学生会于她而言，绝对是一个可以充分发挥能力、收集有用信息的好地方的时候。 关译心脑海中顿时灵光一现。 她的收集分析能力？在学生会？ 关译心突然意识到，除了打杂之外，吴学长在学生会还兼职拉贷款，她的话，大概是兼职当狗仔？ 关译心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行。 她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到现在也没寻摸到一个靠谱的赚钱思路。 现在听吴学长这么一说，学生会里好像还真能找到这类“勤工俭学”的机会呢？ 从小在警察局里长大，也时常见到那些叔叔阿姨们办案，关译心在这方面的确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 就像是今天的消息一样。 虽然不是每天都有逻各斯兄弟会的重要情报，但是曙光科技那位继承顺位排在前十的少爷，他身边的消息那肯定是值钱的。 关译心越想越觉得可行。 她很快和吴学长回复道：“不过我还有一些小小的疑虑，学长，等我们明天见面了再详聊？” 和关译心一拍即合的吴学长立刻发了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过来。 “好的哟！学妹这会儿是在宿舍吧？咱们明天约个什么时间，午饭还是晚饭？” 此时，窗外的其他高楼大厦，也都没有了灯光，陷入一片昏昏沉沉的渺茫，仿佛一切都被黑暗所吞噬。 只有楼宇的间隙里，隐约露出些许幽微的绿色荧光，就像是寂静长夜里的一点鬼火。 不过关译心猜测，那大概是楼层之间安全通道的感应灯。 确定是整个贫民区这边都停电了，关译心反而松了口气。 她也不用出门找电闸了，睡一觉明天提着行李就跑路。 她刚要收回视线，目光却猛然间一凝。 一片暗淡的黑夜长幕，在遇到楼下不远处一座矮小的建筑时，却戛然而止。 那是一座造型经典的教堂。 当周围所有的建筑都断掉了电源之后，只有这座小小的旧教堂，还在黑暗中散发出昏黄却温馨的光。 它似乎就这样在无声无息间成为了这片黑暗中唯一通向光明的出口。 关译心甚至还在旧教堂的门口，看见了几道高矮不一、姿态各异的人影，正依次鱼贯而入。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就这么巧吧？ 那座逻各斯兄弟会搞入会考验的神秘旧教堂，就是这边贫民区的这座？ “嘶！” 关译心倒吸了一口冷气，当即举起光脑，远距离拍了一段不甚清晰的录像。 她打算立刻和吴学长确认一下旧教堂的地址。 如果没错的话，这可就是神秘的逻各斯兄弟会难得一见的珍贵考验现场实拍视频了。 虽然这视频能不能卖钱还两说，但是先录下来肯定没错…… 想了想，关译心并没有将视频发给吴学长，而是从里面截取了一张照片。 吴学长：“！？？” 他就仿佛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惊得直接从自己的椅子上跳了起来，身上那些叮叮当当的金属链子都“啪”的甩飞了出去。 吴学长顾不上打字，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来，那声线听起来已经有些怀疑人生了：“学妹！？” 关译心冷静地问道：“逻各斯兄弟会神秘入会仪式的考验，这种照片能卖吗？” 吴学长压抑着激动：“能，而且很值钱，但是我怕转头咱们刚收到钱，我们两个就会一起被逻各斯兄弟会的人抓出来然后灌水泥扔城市外面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关译心只能遗憾道：“那还是算了吧，太危险的生意不值得。” “咳，”吴学长故作小声道：“那还是可以先等过了这个风口浪尖之后，有机会再尝试把照片卖一下的。” 关译心顿时有了思路：“到时候还能方便他们对着照片品鉴是谁通过了谁翻车了？这话题保准能吵起来！热闹啊！” 两人迅速达成共识，一拍即合。 吴学长真情实意、满心敬畏地表示道：“学妹您先忙着，我这边就不打扰你了。” 关译心总觉得吴学长似乎误会了什么，但是她也没必要解释。 此时，站在旧教堂门前的人已经全都走了进去。 关译心趴在窗口那里，又拍了两张旧教堂在黑暗中遗世独立，笼罩在那如烛火、如星辉般柔光下的照片后，便再度拉上窗帘，准备躺床上休息了。 关译心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 室内多日潮湿的水汽，似乎把床铺、被褥全都浸透了，让关译心自始至终，都仿佛被一种来自深海的气息所包围。 脑海中，来自原身凌乱的记忆变成了一张张碎裂的图片，如同走马灯一样匆匆闪现而过。 伴随着彻夜不停的“滴答、滴答”的水滴滴落的声音，关译心恍惚从那些破碎的画面中，看到了神秘而冷白的实验室、龟裂而漆黑的海底峡谷、镌刻着诡异符号的破旧石板、还有用暗红色鲜血誊抄的混乱日记…… 梦幻而绚丽的光影笼罩在波涛澎湃的海面上，下一秒，扬着旧日白帆的破船已经搁浅在了荒凉的浅海礁石滩上。 黑夜阴沉沉的，惨白的月光透过层云的缝隙，冰冷而神秘地压在倾倒的船帆上，似乎将搁浅的船只从中间硬生生地切割成了不均等的两份。 那些画面并不连贯，清晰和模糊时而交错出现。 关译心在睡梦中，渐渐有种透不过气来的压抑窒息感。 仿佛溺水一样呼吸困难的痛苦和挣扎，让关译心猛然间从噩梦中惊醒。 她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又在剧烈的跳动，仿佛要从干裂疼痛的喉咙里冲出来。 她的耳朵也有一瞬间的轰鸣，几乎能清晰地听到血液在血管中哗哗的流淌时发出的令人惊惧的水声。 关译心坐在床上，怔怔地抬起手摸了摸心脏还在撕扯地生疼的位置。 再一看手腕上光脑的时间，这会儿还不到清晨五点。 贫民区十八层的窗外依旧看不到地平线上是否多了一抹鱼肚白。 她只能隐隐约约察觉到，无边的黑夜似乎在朝着半明半昧的灰色过度。 关译心缓了缓，喘了会儿气，决定天一亮自己就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她从床上爬下来，眼睛早就适应了此时微弱的光线，摸着黑按了下屋子里的灯，发现周围依旧是暗着的。 贫民区这里似乎并没有人会连夜检修供电电路。 关译心抿了抿唇，点开手腕上的光脑，凭借着显示屏散发出的一点幽微的光，开始快速打包收拾行李。 这个房子里其实只有少量的衣物，并不怎么占地方。 关译心将这些可以拿走的东西全部打包好之后，又将那个巨大的塑料桶里仅剩下一桶底的水倒掉、用抹布擦干，并且将输液的透明塑料管抽掉卷了起来。 她将屋子里剩余的一部分东西直接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了这个大桶里，就仿佛是用它做收纳一样，然后又塞在了床铺下面空出来的桌洞里。 此时，窗外的天色，终于不是那种阴沉沉的状态了。 关译心几乎是盯着光脑的时间，等到早上七点一过，出门的行人应该多了些，她便立刻提着行李出门，头也不回地快速朝着最近的一个地下列车入口通道方向走去。 出乎关译心意料的是，居住在这个贫民区里的人们，却异常的热情和友好。 楼下一个行人看到她，那张麻木的脸上便露出了友好到近乎怪异地微笑。 他热情地主动和她打招呼，“愿主保佑你。” 关译心惊讶地点了点头，“谢谢？” 那个行人顿时站定了脚步，无比虔诚地向关译心推荐道：“美丽的女士，或许你需要一个能够得到心灵平静的地方，来教堂和我们一起向主祷告吧！” “……那还是算了，打扰了。” 关译心立刻谨小慎微地绕过这个人继续往前走。 然而，当她连续遇到了好几个早起的行人主动且热情地给与她的相同的建议之后，关译心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不对劲了。 虽然那些行人并没有像是被操控的木偶一样直接围上来，但是，只是看着他们头也不回地朝着旧教堂进发，关译心便瞬间有种自己被邪教分子、或者丧尸围城包围的惶恐。 这种强烈的反差和错乱感，让她几乎举步维艰。 她的脑子不会也出了什么问题吧？ 想到昨晚那些乱七八糟的噩梦，关译心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丢掉行李，直接跑？ 关译心的脑子飞快转动。 那她这一趟不是白来了！？ 她注定和便宜的生活用品无缘是吗？ 贫民区那些人在发现关译心根本不搭话时，并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 但是，只是看着他们，关译心便止不住地心底一阵阵发寒。 正当关译心躲避着怪异的人群，渐渐靠近了旧教堂，正打算贴着路边最远的位置溜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旧教堂那边传来了一声带着指责和错愕地惊呼：“关译心，你竟然跟踪我！？” 关译心几乎是惊喜地转过头去。 周围存在一群不正常的“友善”路人的时候，有个说话难听、没事找事的班长，都是让人安心的存在。 你看他多正常啊！ 关译心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 都这样了，她的班长还有时间坚持自说自话，阴阳怪气地怀疑她污蔑她、顺便搞校园霸凌呢！ 什么叫做敬业！ 什么叫做人设不崩！ 第21章 最差的一届新生 “跟踪？什么跟踪？” 祁雁乔突然开口，声音里压着股不加掩饰的厌倦。 冯慎思就站在祁雁乔身边，见她一脸不耐，立刻看向了刘青安，开口追问道：“怎么回事，你认识的人？” 关译心闻声顿时好奇得瞥过去一眼。 她听得出来，这一男一女的声音，好像就是之前不耐烦地挂断刘青安通讯的那两个。 那个性格很急、总是不耐烦的女孩子身量很高，眉眼间是一种极其锋利的妩媚。 明明身上的衣着偏成熟，但是她身上却随意地披了一件宽松的男款学院风风衣，顿时透出了几分股慵懒随意的傲气，是个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印象深刻的明艳型美女。 至于旁边那个沉稳的男生，倒是十分常见的学生打扮，款式偏向优雅的休闲裤和学院风衬衫，领口处还戴着领结，仿佛正参加校园活动一般。 关译心左右看看，顿时恍然——女孩子身上披着的风衣外套应该就是这位哥们身上脱下来的。 他们这群人应该是在旧教堂里待了一夜，昨晚的风是有点凉，这男生还挺有绅士风度。 想到他们俩之前就形影不离，这两人关系应该不一般…… 双方的视线对上，关译心适时地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来。 刘青安没事找事和她过不去，可对于刘青安疯狂讨好的这对男女，关译心还是不想招惹的…… 然而，刘青安却是刚一见到祁雁乔和冯慎思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关译心身上，便立即变了脸色。 他几乎是惶恐地抬手指向关译心的方向，忙不迭地泼脏水道：“她是我们班上的人，她在跟踪我们！” 关译心：“？” 关译心直接瞥了刘青安一眼，一点也不客气地反驳道：“班长，你没事吧？你刚刚还说我是在跟踪你呢，一转眼就改口变成我在跟踪他们了？” 话音落下，关译心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刘青安，直接点名道：“别胡扯了刘青安，我要离校回家可是提前和你报备过的。” 说完，她还自言自语般地嘀咕了一句：“还挺会找理由作筏子的。” 被关译心一阵嘲讽的刘青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他焦虑地飞快看了祁雁乔和冯慎思一眼，还想试图找补两句。 但看到祁雁乔的脸色越发不耐，刘青安便立刻讪讪地闭上了嘴，不敢继续吭声了，只是抬头恶狠狠地瞪了关译心一眼。 关译心不以为意地挑了下眉。 几个学生之间的闹剧，丝毫没有影响到周围那些贫民区的人前往旧教堂的脚步。 他们似乎直接无视了站在旧教堂门前的这几个学生，甚至没有人转头朝着这边看一眼。 就在这时，关译心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刚刚在楼下还在热心地向她宣传旧教堂的中年人！ 关译心顿时眯了下眼睛。 意识到情况更加不对劲了…… 她发现，那个中年人却仿佛已经不记得刚刚向她推荐旧教堂的事情了，他就这样迈着整齐到近乎僵硬的脚步，眼神里流露出了病态的热烈和痴狂，一路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旧教堂里面。 关译心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她抿了下嘴唇，不动声色地往路边行人稀少的方向站了站。 这会儿将视线转向这些前来祈祷的信众之后，关译心很快便发现，那些不分年龄的男男女女们，大部分都皮肤粗糙干瘪、苍白。 他们身上随意地穿着带有破损、甚至带有明显污迹的旧衣服，虔诚而急切地走进了旧教堂。 他们的步伐整齐又络绎不绝，有种和贫民区格格不入的、令人头皮发麻地规整秩序，就仿佛是在集体出行的蚂蚁，每一个个体都沿着上一个人走过的路径，循环往复。 那不像是一个个生动的活人，反而像是整齐却僵硬的提线布偶。 关译心顿时打了个寒颤。 她忍不住又后退了两步，想要距离这个诡异的旧教堂远一点…… 刘青安一直都在死死地盯着关译心的一切举动，见状立刻惊疑不定地叫道：“你在做什么？” 关译心已经懒得理会这个一惊一乍、没事找事的家伙了。 不过，对上刘青安前面那一男一女探寻的视线后，关译心想了想，却又主动开口提醒了一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边的城市明明永远都是阴润潮湿的，但是，刚刚这些信众脸上和手指露出来的皮肤，却全都呈现出了类似于失水般的干瘪，就仿佛——” 关译心的语气微微停顿了一瞬。 冯慎思清冷的声音把后半句话接了下来：“——就仿佛，是被抽掉了生命力一样。” 关译心情绪有些压抑地点了点头，“是。” 祁雁乔听得“嘶”了一声，豁然瞪大了眼睛瞧向那些古怪的贫民区普通人。 “这都什么玩意？” 旋即，祁雁乔越发没耐心地皱眉道：“这个旧教堂到底在搞什么鬼……” 说完，她还看向了关译心，冷不防地开口问道：“还有你，你怎么都快躲到路边墙角去了？”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迟疑着回答道：“嗯……给刚刚那些虔诚的信众让让路？” 祁雁乔：“……” 冯慎思：“……” 祁雁乔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你这个躲远的理由还可以再敷衍一点。” 关译心甚至笑了笑，并不做任何反驳。 与此同时，旧教堂里面又走出来了好几个面色不豫的年轻人，明显是是祁雁乔、冯慎思他们一伙儿的。 估计这些人都在旧教堂里面触了些霉头，所以才会个个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关译心猜测道。 他们一路和那些贫民区信众逆向而行，自然也就更近距离地看到了那些人僵硬的四肢、干瘪瘦削的面孔…… 几个衣着精致的年轻人顿时皱了皱眉，甚至主动做出了避让的动作。 看到站在路边的祁雁乔和冯慎思，还有和他们两个相对而立，都快要缩到墙角里面去的关译心，两个勾肩搭背的双胞胎顿时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喂，冯慎思，祁雁乔，你们干嘛呢这是？” 左边那个双胞胎脸上的表情十分生动，他直接把下巴都搭在了自己兄弟的肩膀上，搂着对方的脖子挑了挑眉，眉飞色舞地调笑道。 “她是谁？”右边那个神色冷漠的双胞胎则是一边充当自己兄弟偷懒的架子，一边看向了关译心，略微抬了抬下巴，只骄矜地吐出了简洁的三个字。 冯慎思和祁雁乔两人都没开口回答。 刘青安在被关译心当面怼过两次之后，也不敢在这里继续胡扯。 一时间，场面竟然寂静下来。 那个眉眼生动的双胞胎直接就被这冷场给逗乐了。 他懒洋洋地搂着自己兄弟的脖子一边往前挪了两步，一边随口问道：“怎么说？突然沉默是金了？” 最后，还是关译心一脸诚恳地主动回答道：“其实，我只是碰巧认识他，又碰巧路过的人而已。” 关译在随手指了指刘青安。 “那不是冯慎思和祁雁乔的跟班吗？” “啧，他认识的人，能是什么重要角色不成……” 听到那些人习以为常的傲慢和刻薄，刘青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只是，他敢随便和关译心指责诘问，对于身后那些人漫不经心中带着几分嘲讽的评价和怀疑，却只能露出更加谦卑、讨好的笑容。 一个衣着风格优雅淑女的姑娘双臂抱在一起，“其实我昨晚就想说了，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你们竟然带了个跟班过来？” 另一个人笑了笑，声音意有所指，特意回答了一句道：“听说，那个跟班家里的公司做过建筑。” “哦，就那个建筑图纸啊。”有人特意拉成了调子回应道。 “咦，你们也出来啦？”祁雁乔直到这时候，才终于转过身去，故作关切地开口哂笑着嘲讽道：“在里面待了这么久，一定有什么收获吧？” 祁雁乔的长相本就精致明艳，漫不经心地拢了拢身上宽松的男款风衣时，动作更透出了几分悠然随意的姿态，只是，她那张漂亮妩媚的脸上却带着毫不掩饰地假笑。 优雅淑女斜了祁雁乔一眼，也扯着嘴角哼笑了一声，并不答话。 显然是毫无收获了。 反而是另一个体态敦实肥沃、脸颊也胖乎乎的、看上去毫无攻击性的男生，主动走到了祁雁乔和冯慎思这边。 胖男生好脾气的笑着摆了摆手，“能有什么收获啊？” 他一幅气喘吁吁、有气无力地模样，开口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的，偏偏抱怨的时候，竟然也是乐呵呵的，“刚在里面白折腾半天，我还不如之前就和你、还有冯慎思一块出来，我现在头疼死了。” 冯慎思立刻关心了一句道：“胖子你没事吧？” 胖子叹气：“我感觉这一晚上我掉了得有两斤肉。” 关译心默默地冷眼看着这群出身豪门的少爷小姐们一见面就开始互相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总共才就九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是可以拉出几十个小群互相吐槽的关系…… 祁雁乔和冯慎思两人同进同出，明显的关系很好。 那一冷一热两个双胞胎和连体婴儿一样，走路都挂在一起，显然也是锁死的状态。 胖子和祁雁乔、冯慎思应该有点交情，但他刚刚又是和另外六个人一起的，关译心猜测，估计是老好人类型？ 至于那位优雅淑女，似乎是长年累月地和祁雁乔互别苗头…… 这群人百无聊赖地聚在一起的时候，其实也和菜市场的五百只鸭子一样聒噪。 祁雁乔挑了下眉，“陆少还没出来呢？” “没，他说还想再继续看看。” “能看出什么线索来吗？” 双胞胎中热情的那个摇头笑道：“我又不是陆少，我怎么知道？哎，不过我觉得玄。” 胖子感慨：“天哪，我们不会是唯一一届没有人通过入会考验的吧？” 另一个男生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住口！不要用你人类的温度说出这么冰冷的话语！” 胖子配合地做出了一个给自己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不得不说，听到这群高高在上的“上等人”因为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小事没完没了的奚落和抱怨之后，关译心原本被贫民区那些诡异的路人弄得一阵阵发毛的心，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 趁着那群人毫不避讳地互相指指点点，除了忍气吞声的刘青安之外，已经没有人再关注她这个路人小透明了，关译心立即默默地又后退了两步，打算独自开溜。 关译心微微动了下手指，甚至迫切地想要给吴学长发一条消息。 说不定，她还来得及告诉吴学长，这一轮次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似乎有点出师不利的样子。 也不知道这种消息能不能卖钱…… 今年这届新生绝对是最差的一届了.jpg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冷冷淡淡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却突然压过了那边几个人堪比五百只鸭子的嘈杂和喧嚣。 “站住！” 关译心的心里突了一下，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她面色丝毫不变，若无其事地拎着行礼继续往前走，假装自己什么没听到。 下一瞬，一道陌生的身形便突然闪现到了关译心的面前。 正在走路的关译心差点就直接撞在对方身上了。 她的脚步猛地一顿，拎着行礼的手指也不由得收紧，漆黑漂亮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 关译心确信，自己根本就没能看见这个人出现的动作！ 她的视线里甚至来不及出现一道晃动的残影。 这真的是人类的速度吗……？ 关译心这会儿的心情，不亚于当时在地下列车上遇到那些危险的怪物。 就刚刚那一瞬间，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背脊发凉，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被人盯上时极其深切的危险和不安。 与此同时，关译心也听到了后面传来了一阵令她头皮发麻地惊呼，“陆少！” 紧随其后的还有一阵毫不犹豫就朝着这边过来的、急切而匆忙的脚步声。 关译心：“……” 这是闹哪样啊？ 挡在她面前的这位“陆少”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微微弯起嘴角时，的确帅得令人目眩神移。 奈何关译心这会儿还被刚刚那非人的速度晃得头疼，完全没有心思去欣赏对方这张英俊逼人的脸。 毫无疑问，这位刚刚出现的“陆少”，应该就是传闻中的曙光科技继承顺位排在前十的那位继承人了。 他一出场，刚刚还在互相阴阳怪气的几个人顿时全都收敛起来了，行动间明显多了几分恭恭敬敬的意味。 陆流泽微微低下头，近距离打量着关译心那纠结无奈、没有半点惊喜、反而颇为惊吓的表情。 两人对视了一眼。 关译心“唰”地飞快后退了一大步。 陆流泽：“？” “你躲什么？”陆流泽不解道。 关译心有些郁闷地回答道：“逃避可耻，但有效？” 她身体力行地表示了自己对陆流泽等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 顷刻间，后面那一群人也已经不约而同跟了过来。 关译心抬头，恍惚看到了一群麻烦蜂拥而已。 胖子跑得连续带喘的，“陆、陆少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陆流泽摇了摇头。 优雅淑女也问道：“陆少，你怎么突然来这边了？” “嗯？”发现陆流泽的注意力也在关译心身上，本来一脸不耐烦的祁雁乔突然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刘青安，“刚刚是你把她叫住的吧，你还喊了她的名字，你们两个很熟？？” 霎时间，一群人、连同陆流泽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刘青安的身上。 刘青安又是紧张又是惶恐，忙不迭地跟在旁边点头哈腰地颤声说道：“她叫关译心，是我们班的学生。 没来得及溜走惨遭当众拦截的关译心则是默默地在心中腹诽，而你是个讨人嫌的复读机。 胖子瞪大眼睛看向关译心，“你们俩一个班的？也就是说，你也是今年的新生？！” 说着，他有些困扰地摇了摇头：“关译心？之前好像没听谁说起过这个名字。” 关译心：“……” 她一个住地下室的贫困生的名字确实不应该出现在你们这群有钱人的世界里。 双胞胎中性子热闹的那个左右打量了一番，顿时好奇道：“陆少找她干什么？” 另一个性子冷漠的依旧只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两人仿佛自问自答一样。 陆流泽那双深褐色的漂亮眼珠盯着关译心一眨不眨，他的眼底一阵催眠般带着幻觉的清浅笑意就这样在对视中落入了关译心的眼瞳中。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陆流泽轻声问道。 关译心闭了闭眼。 她并没有被那个惊绝的眼神所蛊惑到。 那一瞬无比真实的意识错乱只让她觉得越发毛骨悚然、胆战心惊，对陆流泽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心。 这人刚刚在试图催眠自己…… 顿了顿，关译心避开陆流泽的视线，试图委婉地回答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这种穷人的家，其实就在贫民区这里呢？” 第22章 作死让你们快乐吗??? 关译心说得轻描淡写。 陆流泽后面那群公司的少爷小姐们闻声却是一片哗然。 “怎么会有人住在这种地方？！” “你傻了？不是一直都有那些下等人住在贫民区吗？” “那能一样吗？她可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和你一个班的来着？你应该知道吧？” 说话间，一个男生满是怀疑的视线转向了刘青安。 刘青安的脸上也是一片震惊与错愕。 被人问到自己头上之后，刘青安完全是避之唯恐不及地惊叫道：“我和她不熟！” 关译心生怕场面还不够乱，见状当即瞥过去一眼，语气挑衅地幽幽开口道，“刚刚你还叫住我不让我走，现在你又说我们两个不熟，哎……” 你说不熟就不熟了？ 关译心还再次重申道：“我说班长啊，我要离校回家这件事，可是昨天还特意和你报备过的呀！” 旁边的陆流泽突然插话道：“怎么刚开学就突然想到回家了，嗯？” 他完全无视了旁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窘迫又羞恼的刘青安的存在，目光如电地盯着关译心。 对上关译心的视线后，陆流泽再度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里也带着明晃晃地审视和怀疑。 关译心立刻不动声色地错开了视线。 她虽然还不确定陆流泽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是，关译心可以肯定，刚刚那种仿佛被催眠的错乱感，不可能单纯只是自己的幻觉。 这个陆流泽身上明显有问题！ 到了这个时候，另外几个人也都清楚的意识到了，陆流泽明显就是盯上了关译心。 虽然不明就里，但是冯慎思显然已经意识到这里面颇有几分微妙的意味，他不动声色地冲着自己青梅竹马的好友祁雁乔摇了摇头。 本来正要冲着刘青安开口仔细询问关译心情况的祁雁乔立刻也不吭声了。 另外几个人，虽然没开口说话，却也都默契十足地站了上来，大有将关译心直接包围起来的架势。 关译心嘴角抽了抽：“？” 不是，她一个碰巧路过的学生，顶多拍了段他们私下行动的小视频，至于吗？？ 就离谱！ 此时的关译心，已经隐约捕捉到了他们彼此之间这种昭然的地位差异。 ——他们彼此之间存在激烈的竞争关系不假，但是，他们的竞争来自于内部。 并不是所有的公司继承人、少爷小姐们都能平起平坐，公司有强有弱，继承人的能力也相差悬殊。 他们平时虽然被划归到了这一个圈子里，可是彼此之间的身份地位，其实同样天壤之别。 在身份极其突出的陆流泽面前，平时高高在上的这群人，其实也只是附和在一旁的配角而已。 关译心的脑子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即使被这群人虎视眈眈地盯上了，依然还是坚持维持着自己那个一脸无辜的路人身份。 直到她突然发现，站在角落里不敢再说些什么的刘青安，趁着被人无视的时候，竟然正面露兴奋地盯着自己，丝毫不加掩饰地朝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关译心愣了一下，顿时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刘青安还有班上的其他人为什么这么排斥自己？ 不就是因为自己是个出身贫民区的大学生，还住在学校默认分配的地下宿舍里，明显和整个班的其他人都格格不入吗！ 曙光科技可是中央大学最大的赞助方！ 而站在她面前这位一直试图追问自己的陆流泽，可是曙光科技继承人顺位前十的存在。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完全可以实话实说。 意味着自己被封了的402宿舍里那点生活用品有报销的着落了啊！ 人工智能有时候就是不行，索要赔偿的时候当然还是得积极选择转人工！ 关译心原本戒备的态度立刻缓和了下来。 两人视线错开了片刻后，原本十分防备的关译心突然主动上前一步，迎上陆流泽，故意面含羞赧地开口道：“我……我本来不想说的，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陆流泽：“？” 他突然觉得这气氛有点不对。 下一秒，关译心的语气诚恳、吐字清晰，语速却飞快道：“我原本放在宿舍里的东西都被封存了，人工智能edu-7号给我换了宿舍，我和edu-7号报备了这件事，但是它一个人工智能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当然，核心理由是人工智能没有钱。 “那已经是我的全部家当了，交完学费和住宿费之后，我已经快没有钱吃饭了。” 关译心的语气诚恳而悲伤：“所以我只能回家来拿家里仅有的一些生活用品，不然我没办法在学校里继续生活，中央大学里就没有可以为损失赔偿的流程吗？” 陆流泽：“……” 陆流泽简直被关译心这难以形容的理由给震撼到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角微红的关译心，“就因为这个？你，我——” 关译心悲切的声音振聋发聩：“我没有钱啊！” 她其实很想借机哭穷，顺便哔哔几句中央大学里竟然完全没有面向贫困生的低息教育贷款、哪怕是一些勤工俭学岗呢…… 但是，只要想想曙光科技那挂在校门口迎新的100年卖身契红色条幅，关译心就又安静地闭上嘴了。 一件事情上的前后逻辑都是相辅相成的。 曙光科技借此绑架了出身贫困的学生一生的剩余价值，他们就不可能再把这块肉吐出来了。 这个世界的路灯数量怕是已经完全不够用来悬挂这些资本家了。 陆流泽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中央大学的新生和他控诉学校损坏个人物品后没有赔偿，可那甚至只是些平常的生活用品啊…… 关译心竟然因为这种事情离校回家，而且，碰巧她家就在旧教堂附近？ 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离谱的事情？ 陆流泽略微睁大了眼睛，却又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不想面对关译心控诉的眼睛，但是这事情又不能不处理。 冯慎思见状，立刻上前一步，一把将站在角落里同样目瞪口呆的刘青安给一把推了过去。 “哎呦！”刘青安吓了一跳，顿时惊呼一声。 他也只是伏低做小地想要跟在冯慎思和祁雁乔身边当跟班，跟着人家想要混熟了能捞到一起好处。 至于高高在上的陆流泽，这可是连冯慎思、祁雁乔他们都要捧着的人，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骤然被冯慎思推出来后，近距离面对着微微睁大眼睛的陆流泽，刘青安已经紧张得脑子一片空白了。 关译心和陆流泽中间突然被横插进一个人来，两人立刻齐刷刷地各自后退一步。 陆流泽却是在那一瞬的怔愣后，立刻领会到了冯慎思的提醒，旋即目光一亮，匆忙吩咐道：“你是她班长？这事你记得处理一下。” 刘青安的脑袋里嗡嗡的，根本判断不出陆流泽这话是什么意思，完全是本能的连忙点头应声道：“好、好的，陆少，您放心。” 关译心：“……” 瞅了一眼旁边低眉顺眼、点头哈腰的刘青安，关译心略挑了下眉。 虽然过程有些偏离，但是有人愿意帮她解决损失的事情，关译心自己是比较满意的。 尤其是她都已经认栽的情况下，这可算是意外惊喜了。 陆流泽解决完这件事之后，目光重新放在了关译心身上。 “你说你家就在这里，”陆流泽开口道：“那你一定也比较了解这座旧教堂吧？” 关译心拒绝的话脱口而出：“我不信这些。” 这是实话。 从小生活环境的缘故，关译心对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都不怎么当回事。 她唯一选择相信迷信的时候，是在自己父母墓前上坟的短暂时间里。 她也会想要做梦。 冯慎思和祁雁乔，两个双胞胎之间，还有胖子等人，都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毫无疑问，陆流泽刚刚独自在旧教堂里的探索也遭遇了困境。 而且，他似乎已经认为，在不引入外力的情况下，他们很难打破现有的僵局。 要不然，陆流泽不会把注意力转向关译心，一个突兀的出现在旧教堂外面、并且恰好和这片区域有关的人。 果不其然。 下一秒，陆流泽已经对着关译心，理所当然地反问道：“那不是正好吗？” 关译心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正好什么？这群人自己在这个诡异的旧教堂折腾不算，还想拖上她一起？ 陆流泽弯起嘴角，那笑容甚至有几分意料中事的悠然。 “既然你并不相信这些无聊的信仰，那么，你对这个旧教堂的判断，一定也会更加的客观和理智吧！” 关译心：“……我觉得你这个判断就很不客观。” 她现在客观又理智的判断就是，这群出身豪门的少爷小姐们在集体作死，还想拉上她这个披皮的无辜路人做向导。 这不是纯纯搞笑呢吗？ 看到关译心一脸拒绝的表情，陆流泽是诧异的。 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没遇到过任何拒绝。 对于这种难得的体验，他倒是没多生气，反而有点被逗笑了，轻描淡写地补充道：“如果你还想要你之前那些东西的话，最好不要拒绝我，不是吗？” 关译心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无奈道：“……我觉得几十块钱不值得我去卖命，您觉得呢？” 陆流泽：“？” 他的眉头蹙起，问道：“什么意思？卖命？” 关译心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瞧着陆流泽。 想了想，考虑到自己的小命，关译心还是试图打消这群人的念头。 她并不委婉地表示道：“你们有没有看过一些影视作品，大概剧情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年轻人，明知道前面的古堡、别墅、山村小屋或者楼房里面阴森森的，一看就问题重重，而且，传闻中进过那些凶宅的人全都死了，但这群年轻人却坚持还要进去探险。” 关译心点到为止。 陆流泽一行人却是面面相觑。 这个所谓的影视作品的指代意味未免也太强了些。 祁雁乔满脸惊奇地打量着关译心，她第一次没有一脸不耐烦的模样，而是震惊地伸手指了指自己，“你是在说我们吗？” 关译心一脸欣慰的表情，当即点了点头，“我很感动，竟然有人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祁雁乔：“…………” 双胞胎也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了关译心一遍，“你为什么觉得那个旧教堂很危险，理由呢？” 冯慎思伸手拍了拍一脸无话可说的祁雁乔的肩膀，然后挤过来，稍稍正色地直接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这个旧教堂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关译心连忙摇头，“不，我什么也不知道。” 顿了顿之后，关译心相当坦然地表示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从小生活在贫民区里，任何时候，只要我觉得前面有危险，都会尽量规避、逃离，因为我没有任何一丁点的试错成本。” 关译心一本正经地开始胡编乱造，冲着这群公司的少爷小姐们再三强调自己的贫困人设，希望他们能够尽快和自己划分出明确的界限来。 说话间，关译心的视线再次转向了那些前来祷告的贫民区居民。 她喃喃说道：“我说不好他们是怎么了，我只是单纯地觉得，来这里祷告的人都有点怪怪的，和他们保持距离比较好。你们或许不知道，对于贫民区的人来说，我们的生活经不起任何一点小小的意外。” 顺着关译心的目光，陆流泽等人也不由得瞥过去一眼。 只不过，他们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疏离，并不把这群生活在贫民区的普通人当一回事。 贫民区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低劣且陌生的。 他们会在无休止的抱怨麻烦中换上造型师准备好的华美礼服，参加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慈善晚宴。 然后在洋溢着欢乐和美好的一次次竞拍中，买下那些散发出美妙光彩的奢侈品珠宝，最后在主持人含着热泪无比感动地赞美诸位宾客的慷慨大方中，将宴会落下帷幕。 但当他们真的出现在贫民区之后，他们不会真的低头去看哪怕一眼，生活在贫民区中的、那些所谓的慈善晚宴的捐助对象。 只可惜，关译心绞尽脑汁编纂出来的理由，依旧没能成功说服这群作死的家伙们。 陆流泽从哪些怪异的信众身上收回视线后，直视着关译心，突兀地笑了一下，“这个旧教堂的确存在问题，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进来。” 顿了顿，他平静却不容拒绝地开口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什么，关译心。” 关译心呼吸一窒：“……” 她瞥了一眼周围，就发现，随着陆流泽这话一出，另外几个人，已经完全挡住了自己任何一个逃脱的方向。 在这种时候，刚刚还阴阳怪气、互相嘲讽的几个人之间，竟然展现出了颇为离谱的默契。 关译心她觉得自己这趟离校回家的经历真的是倒霉透了。 奈何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考虑到彼此之间的身份地位差异，关译心基本上算是没办法继续拒绝了。 她甚至怀疑，如果自己继续“不识好歹”地拒绝，别说自己以后的校园生活了，陆流泽他们这群人，怕是会真的直接朝她动手。 关译心抿了抿嘴唇，露出一点无奈的苦笑，只能是硬着头皮被这群人裹挟着，不甘不愿地走进了旧教堂里面。 这一路上，陆流泽没有在说什么。 但关译心还能听到另外几个人在不停的小声交流着。 胖哥自言自语般的嘀咕道：“会长他们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把这一次的入会考验选在这里吧……” 双胞胎中活泼的那个一边继续趴自己兄弟肩膀上，一边扭头小声和胖哥唠嗑：“但是我们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现。” 优雅淑女猜测道：“说不定线索会在白天前来祷告的那些人群中？” 祁雁乔瞥了她一眼，立刻假笑着泼冷水：“也不对吧，那我们的考验为什么要从昨天晚上开始？” 关译心：“……” 听着这些俨然就是灵异恐怖片里负责作死的角色的典型对话，她简直一阵阵地头皮发麻。 救命啊！ 你们都知道有问题了还非要进去，这都是什么品种的大冤种？ 作死就这么让你们快乐吗？？？ 第23章 说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关译心一脸的生无可恋，目光却紧紧盯着周围，飞快地打量着这个旧教堂的布局。 双胞胎其中的一个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是在找什么吗？有什么发现吗？” 关译心回答得干脆利落且言简意赅：“找路。” 双胞胎愣了一下，“啊？” 倒是胖子，顺着关译心的视线打量了一圈后，突然若有所思地开口道：“你是在看这个旧教堂进出的通道吧？” 关译心完全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当即点了点头，解释道：“嗯！回头真出事了，要逃跑的时候也能立刻找准出去的路线，免得着急了慌不择路，这要是闷头冲进一个死胡同里，多尴尬啊，你说是吧？” 在场所有人闻言都沉默了：“……” 只有刘青安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关译心。 他完全无法理解，关译心她是怎么敢、她竟然敢在陆少这群人面前毫无负担的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的！？ 好半晌，胖子终于僵硬地“哈哈”了两声，“……是、是挺尴尬的啊哈哈哈。” 陆流泽挑了挑眉。 他转头看向了关译心，发现她神色间的戒备和惶恐不似作伪后，一时间不禁有些哑然。 “你是真的对这一趟很不看好啊！”陆流泽笑着摇摇头，有些感慨道。 关译心不放弃最后的机会，诚恳建议道：“现在放弃转身出去还来得及！” 陆流泽神色温柔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无视了关译心的垂死挣扎。 关译心顿时“哦”了一声，收起来脸上生动的表情，懒得和他说话了。 所有人都在时不时地打量着关译心，很容易就能发现，她其实把很大一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旧教堂里面那些无足轻重的普通信众身上。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他们？”陆流泽突然开口问道：“这些人有什么不对劲吗？” 关译心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道：“他们看到你们都没反应，这难道不就是最大的不对劲吗？” 陆流泽好奇道：“你觉得，他们看到我们，应该有什么反应？” “畏惧、敌视、震惊、错愕，哪怕仅仅只是不想招惹的匆匆避开。” 关译心随口说道：“反正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一直沉浸在他们的信仰和祷告之中，对你们的出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所有人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虔诚信徒模样。” 一个梳着长马尾、颇有几分痞帅的男生对此不以为然道：“信众在教堂里，本来就应该是虔诚专注的。” 关译心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带着点难以形容的一言难尽。 痞帅男生顿时炸毛道：“喂，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关译心就差没直接翻他白眼了。 她直接停下脚步，当面反问道：“你知道教堂是怎么在贫民区这种地方传教的吗？” 长马尾痞帅男生想也没想，完全是下意识地回答道：“传教还能怎么传，不就是神父和来到这里的人宣讲他们的教义……” 关译心不置可否地哼笑了一声。 对上长马尾痞帅男生质疑的眼神，关译心语气笃定地开始信口胡诌。 “对于一些孩子出门在外，自己孤单、积弱的老人，教堂最大的意义在于，他们有了一个固定集会的场所来排遣寂寞，更别说，这个地方可能还时不时地给他们发放一点便宜的生活用品，就算不寂寞的老人，也会愿意为了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礼物过来认真倾听宣讲的。” 地球上专门针对老年人的保健品推销都这么搞，这可是有无数“成功”案例并且屡次成功以至于还上过法制频道诈骗相关的各种新闻的。 ——免费的米、面、油、鸡蛋外加塑料脸盆和卫生纸可是专门针对老年人的特攻礼物，在推销市场向来供不应求。 关译心：“还有教堂里的神职人员帮忙照看婴幼儿的、辅导放学的小孩子做作业的，给失业信徒介绍工作的……” 反正这群公司的少爷小姐们，对贫民区的了解八成比她这个外来者还浅薄。 关译心根据自己听家里小区的老人家们聊天时说起过的，现在的一些农村小教堂深入民众、与时俱进的传教新花样，照猫画虎、胡编乱造起这个旧教堂相关的事情来，毫无任何心理压力。 陆流泽一群人全都听得目瞪口呆。 “你、你说的这确定是传教吗？”趴在自己兄弟肩膀上的那个双胞胎都不禁呆住了。 他朝着关译心这边使了使劲，有些愕然地说道：“就这么的肤浅、这么的——” 见他有些卡壳，他那个沉默寡言、性格冷淡的兄弟主动帮他补充了一个词语：“——敷衍？” 性格活泼的那个双胞胎：“对对对，按照你说的，这样传教招来的信徒，未免也太过浅薄和功利了吧？” 关译心理直气壮地反问道：“按需传教、按需信教，有什么不对吗？” 不管是地球的现实世界，还是这个匪夷所思的赛博朋克世界，关译心相信，按需信教的绝对是一大批人。 双胞胎被她这笃定的语气给镇住了，忍不住道：“这根本是哪哪都不对吧！？”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直接举例道：“如果信教就可以让你在公司的继承顺序靠前到前几位，你信不信？” 双胞胎被关译心的这个假设弄得顿时哑口无言。 关译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信仰这东西，我从不否认会有无比虔诚的信徒，但是，贫民区里的大部分人，其实每天都过着朝不保夕、没有未来的日子，当一个人生存都面临困境的时候，实在是没有几个人会有这种去寻求心底安宁的闲情逸致。” “他们愿意为了一口食物、一杯清水成为教堂的信徒，和你愿意为了公司的继承权成为教堂的信徒，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都是利益驱使罢了，这就是人性呀！” 而人性这东西，本来就是有很大的共通点的。 说完这些，关译心的视线继续在周围那些沉默的信徒身上扫过。 与他们同行的那些贫民区信徒们，在关译心等人停下脚步的时候，依旧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头也不回地一路向前。 若非他们走路时发出了清晰的脚步声，关译心几乎要把他们当做是困在这个旧教堂里面的的幽灵。 “前来祷告的人中肯定会有虔诚的信徒不假。但是，一个开在贫民区里的旧教堂，能让它所有的信徒都是如此的专注和虔诚吗？这场面说出去，你信吗？” 关译心自己反正是不信的。 说到这里，关译心突然话锋一转：“所以我一直觉得这个旧教堂里面的情况下不对劲，这些信徒们更不对劲，咱们真的不考虑一下现在折返回去吗亲？” 本来还沉浸在关译心刚刚那些话语中、隐约有些被震撼到的的众人：“……” 陆流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都要被关译心这不加掩饰地想要跑路的执着劲头儿给逗笑了。 陆流泽直接伸手，捏住了关译心的后颈皮，就仿佛在拎一只明明长得只有巴掌大点、毛茸茸、奶呼呼却偏偏要张牙舞爪、装模作样、虚张声势的小动物一样。 “说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陆流泽把关译心拎到了自己面前，对上她那双灵魂生动的漂亮眼睛，神色间竟有几分温柔地笑了一下，语气漫不经心却丝毫不容置喙地说道：“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在找到这个旧教堂的秘密之前，你出不去的。” 关译心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起来，特别敷衍地应了声：“哦。” 你好像还很骄傲的样子。 妈的智障.jpg 第24章 熟悉的气味 陆流泽等人坚持一条路走到黑。 关译心人微言轻，反对无效，只能被胁迫着继续往这条不靠谱的不归路上走。 不过为表抗议，她这一路上也没消停就是了。 这座旧教堂里面的建筑结构，与常规建筑并不相同。 关译心隐约能够觉察得到，他们似乎正在沿着一条旋转的长廊，不停的转圈。 ——就像是沿着蜗牛壳一样的轮廓，逐渐往建筑的中心方向去了。 “班长，”关译心突然故意拉了个长音，似乎颇为随意的开了个口，问道：“这里的建筑图纸呢？别藏私了，快拿出来瞅瞅，我们是不是一直在沿着长廊打转？” 刘青安的脸色唰一下就变了。 倒不是别的，他之前已经献宝一样将建筑图纸交给了祁雁乔和冯慎思两人，本意其实是为了给自己讨好的两人稍微增加一点优势，希望他们俩能顺利通过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 但是，这种台面下的事情，不说出来的时候怎么样都好，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本来就是大家各凭本事。 可是这会儿一旦事情突然被关译心给摆在了台面上，刘青安私下里给祁雁乔、冯慎思等人送了情报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祁雁乔、冯慎思没什么事，刘青安却是必然会得罪人了。 他嘴唇微微颤抖着，本能地想要掩饰，但他自己也知道，关译心这话一出，陆流泽等人探索这个旧教堂心切，怎么可能容忍他在这里含糊不清…… 正当刘青安紧张慌乱、无措地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陆流泽、胖子、双胞胎等人却俱是有了反应。 双胞胎中的一个，直接抬起手，当着自己兄弟的面，点开光脑看了一眼显示屏。 ——上面赫然是一张清晰的电子建筑图。 胖子则是看了刘青安一眼，又纳闷地看向了关译心，有些不解关译心为什么会清楚旧教堂建筑图的事情。 毕竟，刘青安和关译心之间的关系并不好，现在完全是明摆着的事情。 陆流泽则是根本不关心这点小事，他直接把地图用光脑当众投屏了出来，看向关译心问道：“你要的是这个？” 双胞胎瞥了一眼地图，顿时有些暗自咂舌。 他们和陆流泽之间的建筑图来源应该是相同的。 只不过，陆流泽这份显然还在短时间内做了一些数据上的优化。 有人把原本相对比较专业的建筑平面图，直接做成了一个立体建模，力图让根本没有学过建筑、绘图或者土木工程的普通人也能一眼就可以看明白这个旧教堂的建筑结构。 关译心立刻走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建筑果然是螺旋形的结构，搞这么长的走廊，就是为了建造出更多的墙壁，然后在上面铺绘雕刻画？” 说完，她从结构建模图上抬起头，看向了他们所在的长廊四周。 冗长的长廊四壁上，绘满了那些劝诫世人的宗教故事。 明明并不细致的雕工，却因为大面积的铺陈而渲染出了一种极其浓重的宗教气氛。 只不过，因为时日长久，再加上缺乏日常维护，这里图画和浮雕上面都已经有了明显的破损痕迹。 关译心一边观察壁画，一边随口和陆流泽商量道：“地图发给我一份？” 陆流泽点了点头，“可以。” 他向关译心要了个光脑的联系方式，几秒钟后，便直接把图纸传了过来。 关译心在打开光脑准备接收图纸的时候，顺便还扫了眼自己关注的一堆新闻资讯。 她一眼便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消息里瞥见了“调查部”这三个字，不由得点进去飞快地扫了一遍。 “……本周四晚，位于本市中心城区的联邦政府特别行动调查部大楼突然出现意外断电事故。经‘机械重工’供电公司的紧急维护工作人员连夜抢修后，目前调查部大楼供电电路已经全部恢复。 至于导致供电中断的事故原因，‘机械重工’声称还在紧密调查中，根据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分析，事故或为昨晚中心城区突发超强局地性强对流天气雷暴所致的自然灾害。 在这里，曙光传媒再次提醒大家，雷雨天气一定要注意出行安全，雨中行进时要避开树木、灯杆、电力线等物体！” 调查部出现供电异常事故？ 昨天贫民区这边也出现了断电的情况。 咦，等等，不对，是前天晚上？ 正好是自己从调查部脱身的那天…… 关译心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前天晚上季沉烽从外面回来时，身上衣物湿淋淋的、就连细长的眼睫都带着水雾的沉静模样。 周四夜里那场雨伴随着电闪雷鸣，的确下得不小。 这幅画面在关译心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很快便关掉了相关的新闻资讯，点开陆流泽发过来的文件之后，才发现，对方发送的居然是两份图纸。 一份是陆流泽刚刚投屏的三维立体建模图纸，一份则是传统的建筑施工图。 也不知道吴学长卖的是哪一份…… 关译心飞快地闪过这么个念头，然后粗略得检查了一下图纸无误，便重新将视线从建模图转移到了旧教堂本身的墙壁上面。 或许因为螺旋通道通风不畅的缘故，旧教堂里面的气息明显也有些湿润。 关译心打量着墙壁，不动声色地伸手轻轻一碰，直接就擦下来一小块涂料。 ——这面墙壁不知何时已经被湿润的水汽给浸透了，稍微一碰，就有成片的墙皮涂料脱落下来。 潮湿的涂料在她的指尖轻易地被揉搓成细密的齑粉，然而就在此时，关译心的动作却微微一僵。 她在自己指尖碾碎的墙壁涂料中，隐约闻到了一丝有些熟悉的味道。 电光石火之间，关译心想到了原身位于贫民区十八楼的家中，更加潮湿的窒闷环境，以及开窗之后，外面被风送进来的隐约气息。 那应该是融合在湿润水汽和墙壁涂料中的、极其浅淡的陈旧血腥味…… 关译心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她的脸上依旧不露声色，很快收回了有些发凉的手指，将其蜷在了掌心。 当她再看向墙壁上绘着的那些宗教故事画作时，只觉得有无数隐秘的真相都被裹挟在阴森血气中，顷刻间呼啸着席卷而来。 在这一刹那，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飞快地闪过无数个念头。 难道原身过去的经历和旧教堂有关？ 被联邦政府封禁的纸、笔相关的真相，会不会也在旧教堂中有所关联？ 外面的空气中偶尔都能隐约嗅到铁锈味，再加上墙壁涂料里浸透的血腥味……会是谁躲在这里搞那些只要想想就觉得浑身瘆得慌的恐怖血腥实验？ 以及逻各斯兄弟会，他们特意把今年招纳新成员的考验仪式放在这里，是否意味着，他们早就已经掌握了一些关于旧教堂的消息？ 不、不行！ 这些乱七八糟没头没脑的事情不能只让她一个人糟心！ 关译心咬了咬牙，强自压下犹自嗡嗡作响的脑海中无数个猜测和怀疑。 迅速打定主意之后，她索性不再掩饰自己已经不自觉加重的喘息。 关译心猝然间一个转身，精致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被惊吓到的苍白，她甚至还故意失声惊呼出声：“啊——” 第25章 误差 在一片寂静的环境下，突然发出声音，是可以轻易引起连锁反应的。 起码在这里，另外几个人全都被关译心突然的惊叫声给吓了一跳。 胖子“嚯”了一声，脸色一变，连声追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长马尾痞帅男生也跟着急切道：“你发现什么了？ 那位打扮优雅的淑女动作就比较夸张了。 关译心惊叫的时候，她也下意识地跟着叫了一声，然后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掏出来了一把微冲直接就对准了关译心所在的那面墙壁，大有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先一梭子子弹扫过去来安心的架势。 站在这边被迫直面枪口的关译心顿时哽了一瞬：“……” 她强行按捺住了自己差点动手反抗的冲动，开始反思自己。 好吧，故意出声吓到这一位是她的不对。 “行了，林如琳，收起你的武器。”祁雁乔很快就翻了个白眼，“别一惊一乍的，这里没有你的假想敌。” 人群中的混乱只持续了半分钟不到的时间。 几个人惊疑不定的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快又都平静了下来。 陆流泽上前两步，走到了关译心身边，目光在她不自觉抬起时沾染了一点墙壁涂料碎屑的手指尖上略顿了顿。 “是墙壁有什么问题吗？”陆流泽也碾了一块墙皮，看着它在自己手指间化为齑粉。 关译心开口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一丝血腥味？” 陆流泽和她确认道：“墙壁上？” 关译心点点头，“嗯，涂料里。” 瞅了一眼正动作从容不迫地将那把微冲又收起来的优雅淑女林如琳，关译心真心实意地觉得，这群人手里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可能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 逻各斯兄弟会今年到底给他们了一个怎么样的考验任务啊？ 关译心索性直接开口问道：“你们谁身上有鲁米诺发光氨试剂吗？” 胖子不解：“那是什么？” 双胞胎没吭声，不过其中一个已经低头开始查光脑上的信息了。 冯慎思的神色间倒是略有些松动，随口道：“专门用来鉴别那些已经清洗、干涸掉的血液痕迹的玩意儿。” 关译心都被惊了一下，“你们还真有人随身携带这玩意啊！？” “不然呢？”冯慎思没说别的，只是从包里摸出来了一支试剂，然后径直丢给了关译心。 关译心伸手接住，发现这支试剂是特意被制作成了ab管的状态，只要把中间密封隔绝的部分拧开，就可以直接将a管和b管中分别储存的试剂在试剂管内部进行混合。 话虽如此，关译心还是特意抬起手，对着灯看了眼试剂上面印刷上去的字体特别小的使用说明，确认无误后，这才动手拧断中间的密封层，然后将ab两管试剂混合在一起摇匀。 随后，她直接走出去了几步，站在距离墙面大概有一米远的距离，猛地将手里刚兑好的试剂甩了出去，将里面的溶液大面积的挥洒在了墙壁上。 墙壁上的鲁米诺发光氨试剂顿时呈现出了一个抛物线形的雾面。 因为比较分散的缘故，墙面上只有最靠近关译心手指的近端处，能看出明显的试剂水痕，稍远一点，墙面即使被浸润了一些，也不怎么显眼。 关译心退后两步，抬头眯起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灯光，一点也不客气地吩咐道：“鲁米诺发光氨试剂的荧光色，要在暗室里才能看到，麻烦谁关个灯？” 她瞥了一眼满是壁画的长廊，随口喃喃道：“这时候就体现出周围没有什么窗户的好处了……” 旧教堂的长廊关了灯就是现成的暗室。 如果是在正常白天有窗户的居民楼里，普通的家用遮光窗帘根本起不到隔绝室内光线的效果。 “关灯？”长马尾男生左右瞧了瞧，“嘶”了一声头疼道：“这谁知道灯的开关在哪里……要不直接断电吧？” 祁雁乔双臂抱在一起，往后倚靠在冯慎思身上，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傻了吧？建筑图纸上不是有标注开关的位置吗？” 长马尾男生愣了一下，随口说道：“可是，我们刚刚一路走过来，对应建筑结构图上应该是开关的地方，根本就没有灯的开关啊？” 听到这句，关译心隐隐意识到了点什么，脸色顿时有些变了。 她猝然转身，上前两步走到了陆流泽投屏的旧教堂建筑结构图那里，声音有些微微的尖锐的喃喃道：“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大概是——” 陆流泽直接明确地标记出了一个点位来，“在这里。” 关译心垂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刚刚标记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色微微苍白地站在那里，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陆流泽才听到她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目光复杂地对着自己问道：“你确定吗？” 陆流泽晃了下手腕，平静道：“光脑实时定位的位置，误差大概可以精确到10公分以内。” 他已经看出了关译心的脸色有些不对劲，顿了顿，直接问道：“你有异议？” 关译心幽幽道：“我是按照自己的步数和步幅估算出来的，误差会大一些，但也不会超过10米。我估算出的距离，我们应该在——” 说话间，关译心还又瞅了眼陆流泽这个地图的比例尺，然后才大致点出了一个位置，“这个范围内。” 关译心标记出来的范围并不小，毕竟对于非专业人士来说，步幅测量肯定会存在不小的误差。 但是，她指的位置，却和陆流泽刚刚光脑实时定位的位置，偏离出去了差不多一百多米的距离。 对于普通人步行来说，一百米左右的距离，多一点少一点，都是很容易就可以忽略。 可是，放在旧教堂这样的建筑物里面，却完全可以岔开两三条走廊的位置了。 说完，关译心转而看向看向长马尾男生道：“你观察了长廊上每一个开关的位置吗？能确定数量吗？” 长马尾男生脸上的表情也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朝着关译心略微点了点头，笃定地说道：“能确定，是十三个开关，参考建筑地图上，我觉得应该有灯光开关的位置，我都瞥了一眼，上面都是空的。” 林如琳脸上依旧优雅淑女，说话时的声音却顿时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长马尾男生拧眉，“我以为旧教堂里面换了装修而已，整体布局又没什么变化。” 关译心对照着建筑地图数出来了上面13个开关途径的距离。 刚巧，这个位置就在她自己示意的步幅估算范围之内，同样和光脑实时定位的点位相距甚远。 看到这个结果之后，关译心的心里大概有了底。 “光脑实时定位、我和他的估算，再加上旧教堂的原始建筑地图，和这个建筑内部的实际布局，四个里面起码有两个出了很大的问题。” 她抬头看向陆流泽，“人的思维可能会被影响，光脑的定位数据也可能会被干扰，你觉得呢？哪个出问题的可能性比较大？” 第26章 逻各斯兄弟会的考验 陆流泽看着关译心，并没有回答。 短暂的沉默后，他平静地说道：“我觉得，既然无法确定，那就逐一去核实一遍好了。” 话音未落，陆流泽已经掏出了一把离子手枪。 关译心顿时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她已经无力吐槽这群大一新生人手一把热武器的事情了，大概这才是赛博朋克世界的常态吧！ 电光石火之间，关译心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她惊道：“你、你是打算直接破坏这里的灯？”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陆流泽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极了，微微笑起来的时候，甚至还有几分疏淡的温柔。 “既然墙壁上没有开关，那就不要找了。” 陆流泽的语气依旧是慢条斯理的，但是他的动作却很快，抬手将枪口对准了走廊顶部的灯。 只听“砰、砰、砰”连续三下近乎连成一气的炸裂声响。 他们所在的位置、连同前后附近的两盏灯，顿时全都被陆流泽给打掉了。 短促的枪声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玻璃片、塑料片落地摔得稀碎的动静，面前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呈现出弧形的走廊本就能够遮挡住远处正常的光源，此时，走廊通道前后两边隐约传过来的些许微弱光线，已经完全不足以照亮他们一群人所处的这一小片区域了。 刚刚被关译心泼在墙壁上的鲁米诺发光氨试剂，也在这片突如其来的幽暗夜色中，瞬间呈现了出了一片溅射状的幽蓝色荧光。 “啧……” 祁雁乔低呼了一声，抓着身边冯慎思的胳膊，立即追问道：“这是不是意味着，这片墙壁上有过血迹？” 冯慎思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对。” 关译心重新走到了自己泼洒鲁米诺发光氨试剂的墙壁面前。 因为光线昏暗，她的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碎塑料片，地面上顿时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再度碎裂的“咔嚓”声响。 关译心仔细观察了一下试剂散发出荧光的形状和密度，发现那些幽蓝色的荧光十分均匀，形状就是一个完整的泼洒液体状态之后，她的心里如同压了巨石，顿时又往下一沉。 抿了抿嘴唇，关译心轻声开口说道：“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了，这片墙壁上不是因为出了意外而被溅射上的血液，而是有人在墙壁的涂料中，均匀地掺入了血液，然后平整的将这种掺了血的涂料粉刷到了墙壁上。” 走廊里一时间寂然无声。 关译心转过身来，试探着问道：“你们非要进入这个旧教堂，想要寻找的秘密，是不是就是这面墙壁？” 顿了顿，关译心主动补充道：“ “不过未必是人血，鸡血、狗血什么的，其实都能和鲁米诺发光氨试剂产生反应。” 胖哥直接嘀咕道：“鸡血或者狗血什么的？别开玩笑了，贫民区上哪里去找鸡血狗血这种东西。” 双胞胎中话多的那个依旧仿佛没骨头一样，懒散地趴在自己兄弟肩膀上，单手托腮笑道：“是哦，鸡血和狗血很难搞的，不过如果想要人血倒是现成的，贫民区里到处都有。 关译心选择闭嘴惊艳：“……” 你们这个糟心的赛博朋克世界真特么的是哪里都有那么亿点点问题！ 此时，微弱的幽蓝色荧光不足以照亮关译心有些苍白的面孔。 陆流泽等人只能隐约瞥见一个纤瘦的人影轮廓，她的背后便是一点点星芒般微弱的光，将她映出了一道带着些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的神秘光影。 陆流泽终于缓缓地开口道：“不完全是。” 关译心微微一怔，顺势追问道：“嗯？怎么说？” 陆流泽直言以告道：“我们接到的入会考验，是调查关于这座旧教堂现状的一件事。” 不等关译心继续开口询问，他便直接将逻各斯兄弟会现任会长交给他们的那个任务，一字不差地完整复述了一遍出来。 “据传，位于49号区域的贫民区中，有一座十分神奇的旧教堂。 那些穷鬼信徒们每天都会虔诚地前往旧教堂进行祷告。 穷鬼们知道，在他们当中，偶尔会有幸运的被称为‘神眷者’的人，一分钱不花就能得到神父赐予的圣水。 在那些贪婪的穷鬼信徒们的口口相传里，旧教堂的圣水有着十分神奇的作用。幸运儿在喝过圣水之后，一觉醒来就会变得健康、聪明，并且永远得到内心的平静。” 关译心听得目瞪口呆，“这是搞邪教呢还是搞传销呢？” 她忍不住吐槽道：“还有永远得到内心的平静这个，人死了就永远平静了，这真的是什么好事吗？” 祁雁乔用手指随意地把玩着身上披着的男款风衣外套的衣领，故意唉声叹气了一下。 有了陆流泽做开头，祁雁乔说话也就没了顾忌，直接没什么耐心地郁闷道：“这谁知道呢？反正我们这一次的入会考验就是，找到旧教堂神父手中的圣水，把圣水带回去，或者调查关于圣水的消息。” 关译心终于搞明白了。 “所以说，你们昨晚就来了旧教堂，想要趁着旧教堂晚上没有人的时候寻找圣水。结果，搜查了一整晚之后，却一无所获。” 在搜查无果的情况下，就祁雁乔这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冯慎思估计是一早就陪她一块出来了。 其他人则是坚持到了今天早上，陆陆续续有信众进入旧教堂，他们不方便四处搜索之后，便也走了出来。 陆流泽则是坚持到了最后。 很容易就能看出来，陆流泽的态度其实非常坚持且强硬。 关译心猜测，这群人等到今天早上还坚持进来，再加上他们身上藏得严严实实但是人手携带的热武器，怕是未尝没有趁着贫民区的信众们前来祷告的时候，再观察一下神父的情况，甚至直接动手抢夺圣水的打算…… 祁雁乔继续兀自玩着手里的衣领，随便应了声，“嗯哼。” 反而是长马尾痞帅男生冲着关译心摇了摇手指，“不是哦！” 他也不管人家能不能看见，就把手指贴在自己唇边笑着摇头否认道：“我们昨天晚上过来，是因为，我们那时候才刚刚得到关于入会考验的内容。” 关译心并不搭茬，转而突然说道：“一群人站在这边，搞出了这么一连串的动作，动静怎么也称不上小了吧？” 冯慎思神色间微微一动，“你是说，旧教堂里的人都没有反应？” 关译心点了点头，“嗯，我一早就意识到了这个旧教堂里的人不对劲，但是，我也想不明白这些人现在算是什么处于状态。现在看来，刚刚这么大的动静，旧教堂里的信众们却全程仿若未觉一般，嘶，这么一想的话，他们的内心的确都挺平静的哈！” 第27章 郑小希一身修女服走了出来 胖哥觉得自己有些被说服了，“……你这么一说，死亡的确是永远的平静。” 关译心连连点头：“对吧对吧，那话说出来，就让人瘆得慌，分明就是去送死啊！” 虽然嘴上只是点到为止，但是，关译心看向这群人的眼神，却明晃晃地闪烁着相同的意思。 ——你们这主动作死的行为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清晰地意识到了关译心言外之意的陆流泽：“……” 不过，关译心刚刚这句的话锋一转，等于是直接又把话题和这群人之前所说的，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任务扯上了关系。 以至于，原本注意力还在墙壁上血迹荧光的众人，也重新把视线投向了这条走廊。 冯慎思抬头看向了通道尽头，沉声道：“不只是那些浑浑噩噩的贫民区信众，教堂本身的神职人员，也没有出现。” 或者说，自始至终，在这个旧教堂里，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过来，哪怕只是转过头来认真地看他们一眼。 更别说是直接出言喝止、上手阻止这种有明显情绪的动作了。 到了这个时候，关译心也已经不再反复和陆流泽他们强调，旧教堂里的这些信众不对劲了。 反正事情已经摆在了台面上，这群人他们分明早就知道旧教堂有问题。 既然这群人想要加入逻各斯兄弟会的意志是如此强烈，在这种情况下，再去说其它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更何况，关译心自己，现在也有了想要探寻的真相…… 不管是有些相似的人为制造的潮湿环境，还是墙壁上隐约可见的血腥味，都让关译心有种本能的不安感。 原身身上隐藏的那些秘密，对于关译心而言，就仿佛是一个埋得很深的炸弹。 她自己并不知道这颗炸弹的引线在哪里。 但她知道，调查部的人始终在暗处虎视眈眈，说不定什么时候这颗炸弹就会炸开。 此时的关译心并不具备反抗联邦政府调查部的能力，所以，为了防止一不小心就彻底葬送掉她这条捡来的小命，关译心只能将那颗可能将她炸得粉身碎骨的炸弹藏得更远、更深一些…… 这么一想的话，今天还多亏了陆流泽那群人胁迫自己进入这座旧教堂了。 要不然，按照关译心自己趋利避害的想法，对于这种明显不正常的地方，她肯定是有多远躲多远…… 而且，来自于陆流泽等人的胁迫，甚至直接就成为了一种证明——她分明并不想靠近这里，以至于，没有人会意识到，关译心在这座旧教堂里，同样怀揣着怎样一种复杂而又隐秘的探寻心思。 想到这里，关译心微微垂了垂眼睛。 明明最初还是真情实感的抗拒，到了现在，那些“求求你们不要带着我一起作死啊”的情绪，早已经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了，反而转化成了一种明确的“演”的成分。 在心底笑了笑自己这无奈的转变，关译心暗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来，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在旧教堂的探索路线，是不是事先规划好的？” 陆流泽摇了摇头，“我们只是一早就知道了这个旧教堂的位置，但是并不至于具体的任务内容。至于其它关于旧教堂的信息和线索，都是自己提前搜集准备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瞥向了刘青安。 比起关译心最初明明算是被陆流泽等人胁迫进来的、但是进入旧教堂之后没几分钟就开始反客为主的模样，刘青安倒是一直人设不崩。 他从头至尾都老老实实地跟在祁雁乔和冯慎思身边，完全是不敢吭声的。 关译心也顺着视线望了过去，心中暗忖，刘青安最初是只打算把旧教堂的建筑地图交给祁雁乔和冯慎思。 “也就是说，不太可能有人通过设置路径的方式，来固定你们的行程？”关译心确认道。 陆流泽果断地点了点头，“是，我们最初搜查的时候，完全是各自行动的。” 其它九个人对这个说法也都没有任何异议。 关译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吴学长那边卖掉的线索分给她的钱都到账了，足以说明，旧教堂建筑图纸的这条线索真的卖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线索是卖给了谁，但是，无非就是在场的另外八个人中的某一个、或者某几个。 关译心算是自己人知道自己人的情况。 她本身掺和进这件事，完全就是个纯粹赶巧了的意外。 如果没有她这边横插一杠子的话，拿到旧教堂建筑结构图的，很有可能只是祁雁乔和冯慎思两人。 偏偏这两人一个性格很是不耐烦，另一个竟然也愿意陪着。 换言之，被各方势力通过多种渠道拿到手里的旧教堂原始建筑结构图，出问题的概率其实不大。 因为这群人根本没有专门针对建筑结构图做什么明确的规划。 那张建筑地图，更多的只是起到了一个辅助的作用。 想到这里，关译心抬头看向陆流泽等人，“墙壁上这些血迹涂料的事情我们可以暂时抛下不管，还是先说说别的情况吧！” 关译心作为一个纯粹的局外人，尽量冷静客观地分析道：“你们拿到的旧教堂建筑地图应该是原始图纸，它上面的信息应该相对准确，但是现在，旧教堂内的布局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变化。我想，就算是当初旧教堂的承建方，应该也不会再关注一个位于贫民区的旧教堂里面的装修情况吧？” 众人的视线再度看向了刘青安。 能被陆流泽这群人正眼瞧上询问事情，如果是平时，刘青安一定会受宠若惊、激动异常。 然而处于现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下，他却只觉得举步维艰，不禁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惶恐不安地回答道：“是、是的，建筑工程完成之后，项目就已经相当于结束了。” 至于施工建筑的后续维修部分？ 怎么可能会有哪个公司愿意坚持给一个位于贫民区的小破项目做售后啊？ 别开玩笑了！ 刘青安的心里飞快地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但是顾忌到关译心来自于贫民区的身份，他竟然愣是没敢说出口。 关译心看向陆流泽：“你的光脑定位应该是根据计算出的旧教堂建模结构图来确定位置的吧？” 陆流泽点了点头，“是。” 关译心：“按理说，它出现差错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陆流泽抿着嘴唇，微微颔首。 虽然没说话，但显然是表示肯定的意思。 关译心也能理解他，毕竟曙光科技继承顺位前十的存在嘛，他们家就是做光脑的，对自家的产品质量应该还是心里比较有谱的。 关译心：“那么现在结论有了。你的光脑定位是精确的，我和这位长马尾同学的体感也是大致可以相信的，导致我们之间的数据出现明显偏差的原因，就只剩下这座建筑物本身了。” 长马尾男生忍不住插了一嘴道：“那啥，其实我有名字的。” 关译心颇为敷衍地“哦”了一声，自顾自地继续道：“有人在这座旧教堂修建落成之后，将里面进行了装修、甚至是结构性的修改重建。但是，我怎么也不想不明白，谁会在贫民区搞建设啊？” 再度被关译心所无视、从小到大从来都没受过这种委屈的长马尾痞帅男生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气势汹汹地自报家门，怒道：“我叫曲远容！” 关译心继续敷衍了事地“嗯”了一声，心中暗想，感觉这名字还挺像个美女的。 然后，她一边说一边将眼神若无其事地飘向了刘青安，似笑非笑地开口询问。 “诶，班长，你家就是在贫民区做过建筑工程的，一定对这些业务很了解吧，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再度成为众人视线汇集的靶心，刘青安紧张得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我、我……” 对上众人灼灼的目光，短暂的沉默后，刘青安越发慌乱无措，惨白着脸低声讷讷道：“我不知道……” 祁雁乔皱了皱眉，轻描淡写有些不耐地评价了两个字。 “废物。” · 贫民区的天空依旧乌云阴霾，让人分辨不清那是携着雨水的云层还是化工厂里的大气污染。 这里没有响彻天地的雷电和暴雨，只有一如往昔的晦暗和压抑。 旧教堂的大门始终开着，上午的时间里，陆陆续续一直有虔诚的信众往里面走着，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 一个年纪老迈到让人简直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咽气的神父，穿着一身无比洁净的袍子，就这么颤巍巍地走到了旧教堂的门口。 他的身躯蜷缩佝偻，手里却连根拐杖也不拿，就这么抬起有些颤抖的手，站在那里仔细地计算着今天这栋建筑里放进去的人数。 年老神父的声音也是虚弱无力的，正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数量应该差不多了，按照概率，也应该会出现一到两个能够承受得了神明力量的神眷者吧……” “或许不只哦。” 一个有些轻快的声音突然从阴暗的角落里传来。 郑小希踩着同样轻快的脚步，穿着一身只有黑白两色的修女服，突然从一条隐秘的通道里走了出来。 当她走近之后，便能看清，她的双眼瞳孔呈现出异色，里面盈着一汪迷蒙的水雾，就像是一只狡黠轻巧的波斯猫。 “大人。”年老神父顿时无比恭敬地低下了满是白发的头颅。 郑小希双手背在身后，周身轻盈的动作里，充满了少女般的娇俏。 “我在今天的实验素材之中，加了十个有公司背景的人进去。” 郑小希的声音里也充满了愉悦的气息。 年老神父闻言却是悚然一惊。 他颤巍巍地抬起头，“大人，可是、可是，他们和贫民区那些的普通的信众们不一样，公司那边的内部成员里突然失踪了这么多人，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瞥见郑小希的脸，年老神父才赫然发现，声音轻快的郑小希脸上并非是愉悦而放松的表情。 恰恰相反，那张少女般纯洁美丽的面孔上，此刻其实满是密布的阴霾。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宛若死物的蓝色瞳孔中顿时透出格外危险森冷的意味。 郑小希转过头来，看了年老的神父一眼。 “这是这座旧教堂里的最后一场实验了——” 她口中轻飘飘的语气依旧温温柔柔的，但是细究起来，却能隐约察觉到一丝强自压抑着的阴郁森然，嘲弄道：“——总要让我倾注了这么多心血的试验场能够物尽其用。” 年老神父不安地睁大浑浊的眼睛，颤声道：“旧教堂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吗，大、大人？” 郑小希并没有继续回答。 她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巧地向前走了两步。 明明是她在仰头看向这座旧教堂高大繁复的外部穹顶，但是，微眯起的眼睛，却让她有一种仿佛高高在上低头俯视一切的漠然和从容。 “联邦政府的特别行动调查部就是一群疯狗，被他们咬住一口，就绝不会松口……” 说起调查部，郑小希的表情里竟也直接流露出几分懒得掩饰的阴郁和憎恶，“我在中央大学的身份暴露了，那群疯狗迟早会闻着味儿找到这座旧教堂。” 年老神父闻言顿时一惊，忙不迭地说道：“我这就去把圣水和神选的记录全部带走——” “不必了。”郑小希断然拒绝道。 “实验材料可是太难搬运了，不如等下直接用光吧！” 她此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脸上原本阴郁的表情竟然瞬间又舒展了开来，甚至还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似乎心情很是愉快。 郑小希轻飘飘地理了下自己身上修女服纹着十字架的裙摆，认真地吩咐道：“在实验的最后关头，我要送给那群疯狗一份礼物。” “就用‘神眷者’过滤后剩下的残渣吧，只可惜，等下估计是来不及打包和系上作为礼物的蝴蝶结了，你觉得怎么样？” 说到这里，郑小希又笑了起来。 她站在旧教堂门前总是灰蒙蒙的晦暗天空下，抬手轻轻地捂了下那颗蓝色的眼睛。 好半响，郑小希终于用满怀期待的语气，喃喃自语道：“希望他们那些从小打了不知道多少基因优化针的实验材料，能好用一点。” 第28章 神选 此时，被郑小希视为珍稀实验素材的陆流泽等人，正在继续往旧教堂的深处走。 在刘青安根本无法提供更多信息的情况下，长马尾男生曲远容直接凑到了关译心身边。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关译心，颇为好奇地开口询问道：“你也是在贫民区这边长大的，那你知道，什么情况下，会有人在这座旧教堂里装修、或者修缮它的建筑结构吗？” 关译心默默在心中腹诽。 你们这些公司的少爷小姐们和贫民区之间好歹只是隔着阶级的差异，我和你们、和贫民区之间可是都隔着星球与星球之间的距离呢！ 但是这种大实话是肯定不能当众说出口的。 关译心顿了顿，再开口胡说八道的时候，便又是一本正经理直气壮的笃定了。 “贫民区本身肯定不会有人的。” 关译心重申了一下自己之前的的结论，“每天在这里忙于生存的人没有闲情逸致搞这些。” 性格活泼的那个双胞胎依旧趴在自己兄弟肩膀上，冷不防开口打趣道：“难道不是根本没有钱搞这些吗？” 关译心瞥了那兄弟俩一眼，“这不是一回事吗？” 顺着这个话头，关译心继续道：“还有，你们别忘了，那些涂在墙壁上的血液。” 冯慎思几乎是悚然一惊。 他自己当然没有忘记这一点。 毕竟，关译心开口要的那一管鲁米诺发光氨试剂，都是他私人提供的。 可是，因为有着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任务在前面打底，直接让冯慎思先入为主的对旧教堂这边的许多突出的异常，全都视作平常。 冯慎思将这件事重新连起来一想，立刻便意识到了关译心刚刚反复提及的一个重点—— 正在这时，关译心悠然的声音也再度从旁边传了过来。 “我寻思着，就算是哪个有钱人吃饱了撑的在这里搞传教，甚至不惜自己掏钱重新修缮了旧教堂，但是，正常人也不会在涂料里掺血上墙吧？当然，也的确不能排除那个有钱人正好就是个狂热的宗教分子，还信奉用鲜血献祭这套做派什么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调有些懒洋洋的，带着种“你们那个圈子里的人，你们自己应该更熟悉，问我一个穷困大学生干什么，烦不烦哪”的甩锅意味。 陆流泽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贯温柔的脸上，面色微微一变。 另外几个人也都是差不多的反应。 几个人视线一对，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 ——如果是哪个公司里的有钱人沉迷于这种恐怖血腥的祭祀方式，那么，这样一个位于贫民区的不为人知的旧教堂，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就算只是城市里的平民区也到处都充斥着人工智能的监控摄像头，人们每天的任何动作，在人工智能那里，其实全都有迹可循。 在这座城市里，也只有如同耗子老鼠窝一样的贫民区，有着说不清的黑户和人口，同时又严重缺乏各种社会资源。 不过，贫民区里其实也并非只有臭鱼烂虾。 总有一些特殊的人，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的原因，选择藏身在这种烂泥沼一样的地方…… 陆流泽微微垂了下眼睛。 更糟心的是，如果这件事背后的真相真是如此，那个被关译心评价为“吃饱了撑的”的幕后主使，说不定就是他们在场某位本家的亲戚。 假如调查旧教堂的事情，最后竟然真的调查到自家亲戚的头上，那这事真的是搁谁头上，谁都是凭空撞得一脸血。 祁雁乔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光滑妩媚、水润到近距离也看不见一丝毛孔的漂亮脸蛋。 在到处都充斥着机械义体、仿生义肢、人造器官，活人都能被七零八碎地拆解成无数个血肉零件的赛博朋克世界里，这种柔弱、纯粹而细腻的人体肌肤，是只有富人才有的、要耗费无数的钱和心血才能维持住的自然状态的美丽。 祁雁乔摸完自己的脸之后，又转过头去，近距离瞅了瞅自家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同样白到发光的俊脸。 然后，她和冯慎思对视了一眼，不禁喃喃道：“那会长他们让我们来旧教堂里寻找的所谓的圣水是什么？该不会是‘生命序列’公司的基因优化成分吧？” 冯慎思认真地想了想，“……要是顺着这个思路猜测的话，我觉得基因修复液好像更靠谱一点。” 一身优雅淑女打扮的林如琳难得没和祁雁乔阴阳怪气互别苗头，而是对此也很有同感。 她轻蔑地说道，“确实，对于贫民区那些一辈子都没见过基因优化的下等人来说，随便一支最低级的基因修复液，都可以起到让他们变得‘身体健康、头脑聪明’的效果。” 胖哥感慨：“啊！这样就和传闻中的圣水的效果对上了！” 关译心：“……” 好家伙，她这才随便胡扯了个开头，他们这边就已经将后续的故事都编好了。 什么叫做严格符合谣言在传播扩散过程中变得越发离奇的机制。 什么叫做人多力量大啊！ 关译心认真地听着这群人讨论了一会儿，又默不作声地记住了几个这个世界的大型公司和一些基因优化产品的专有名词。 等他们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之后，关译心还结合着地球上个世纪特别流行的那些关于割肾卖器官的惊悚都市异闻，继续信口胡诌地给他们提供了另一个新思路。 不过，想到这个世界地下列车紧急通道那里都贴满了器官买卖的五光十色小广告，关译心话到嘴边，还特意改了下修辞。 她尽量委婉地表示道：“除此之外，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里在做一些违反联邦政府法律的事情，比如说，一些侵犯了专利权的仿制品？” 关译心点到为止。 这群人的脑洞能发挥到哪里，她是不在乎的。 甚至于，比其自己在这里信口开河给出的理由，她的心底深处，始终弥漫着一层散不去的阴霾。 原身在家里房子搞出来的那种比之旧教堂里明显要更加潮湿、也更加诡异的环境，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关译心甚至不由得摸了摸这具身体的手臂关节——天天在那么潮湿的环境里睡觉，真的不会得风湿病吗？ 关译心一只手揣在兜里，不动声色地握住了那只鲁米诺发光氨试剂。 鲁米诺发光氨试剂在兑好之后，最佳使用时间其实一般会在两个小时之内，不过好在这个试剂管的状态近似于密封，使用时效应该能延长到几个小时。 如果旧教堂这边接下来的情况能快一点，她可以迅速从这边脱身的话，关译心在心里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回去原身在十八层的那个房子里检查一趟。 她需要验证一下，那个房子的墙壁上，是否也会呈现出有血迹的荧光状态…… 绕过一圈又一圈的漫长走廊，关译心他们终于走到了旧教堂的内部。 然而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人脚步突然一顿。 被裹挟在人群中的关译心顿时跟着停下了脚步，当她抬起头时看到的场面，却是堪称惊悚。 ——此前那些形容枯槁的信众们，正一个个坐在各自长条桌后的椅子上，齐刷刷地双手交握抵在额前，他们所有人都浑身僵硬地伸长脖颈，宛如失去意识的傀儡一样，一动不动地维持着这个祷告状。 这座旧教堂的中心位置大厅，呈现出经典的十字架形状。 上面的高大穹顶上填充着原本应该极为炫丽明亮的玻璃彩绘天窗。 只是，在漫长的时光岁月里，尘埃混合着潮湿的水汽，早已经层层蒙在了那些彩窗上面，使之如今透出了一种灰蒙蒙的水渍陈旧感。 那些皮肤干瘪瘦弱的信徒们，此时就像是被捆绑在十字架上吊死的尸体一样，透出一种诡异而僵硬的姿态。 这个动作如果让一个人来说，就算再怎么夸张，也顶多就是惹人多看两眼。 可是，旧教堂中密密麻麻的无数人，聚集在一起后，却毫无意识地维持着一个相同的动作，这幅画面，便瞬间显得尤其令人瘆得慌。 胖哥被吓得整个人一哆嗦，“卧槽！” 祁雁乔也抓紧了冯慎思的手臂，难以置信地低声道：“这、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关译心身上的鸡皮疙瘩已经起来了。 她稍稍握了下拳头，一边下意识地往旁边可以当作武器的桌子腿、椅子腿上瞄了两眼，随时打算动手拆卸，一边开口说道：“你们之前出去的时候——” 关译心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忙不迭地和最后一个从旧教堂出去的陆流泽追问道：“当时、当时有人进行祷告吗？也是这样的状态吗？” “不。”陆流泽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有些凝重：“当时，这里的信徒人还不多，他们的状态，也是相对正常的。” 林如琳此时已经抛下了优雅淑女的状态，这会儿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失控的尖锐，“比起他们现在这幅状态，他们之前站在旧教堂门口双眼无神的模样，都能称得上是正常了。” “簌簌——” 关译心猛然间抬头，“什么声音？” 那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加上旧教堂本身的建筑就容易形成回音，让人一时间根本无法辨别分明。 关译心一边到处打量，一边已经朝着椅子腿挪了一步。 陆流泽等人也都动起来了。 四下张望了一圈之后，祁雁乔猜测道：“像是风声？” 突然之间，从刚刚就一直惶惶不可终日、面上毫无血色的刘青安猝然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他们、他们，我看到他们动了！” · 旧教堂内部一间隐藏的主控室里。 年老神父动作颤颤巍巍地按下通风口的按钮，将大量被震荡成汽雾态的“神血”投入了旧教堂最中央的祈祷室中。 “大人，‘神选’已经开始了。” 他语气衰弱却恭敬地说道。 郑小希正动作细心地抚平修女服的裙摆，然后才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她饶有兴趣地抬头看了眼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突然轻轻地“咦”了一声。 “我那同寝的学妹居然没有被调查部那群疯狗抓走吗？” 第29章 畸变的怪物 年老神父顿时疑惑地转过头来，“大人？” 他知道郑小希去年开始潜入中央大学，用的就是一个贫民区大一学生的身份。 能和郑小希同寝室的学妹，自然也只能是贫民区出身的女孩。 可是，现在监控画面中的那十来个人，显然应该是刚刚提到的有着“公司”背景的上等人。 郑小希没有回答。 此时的她已经略微坐直身子，颈部微微前倾，越发仔细地打量着关译心一行人的动作。 只见随着刘青安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全都转向了前面那些坐在椅子上的信众。 距离他们最近的那排座位上，甚至已经有人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那些人明明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但是，现在移动的时候，却仿佛蹒跚学步的幼儿，一步一摔、肢体极其不协调。 他们的脸上，神态全都木然怔愣，明明睁着眼睛，却瞳孔涣散放大，完全失去了看人的焦距。 关译心只盯着其中一个人明显不正常的眼睛，在震惊中愣了愣神，不可思议地颤声道：“这个瞳孔放大的程度……他、他快死了！？” 关译心的话音还没落下，被她指出来的那个人，便仿佛遭遇了某种极为痛苦的事情。 他本来步履蹒跚的身体在突然失控地弹动了一下之后，便开始疯狂地抽搐起来，紧接着发出了一阵连续不绝的野兽呼嚎般凄厉至极的惨叫。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因为身体抽搐根本无法站稳，随着“嘭”的一下撞击声，这具身体直接撞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然后顷刻间颓然倒地。 刘青安顿时又尖叫了一声，被惊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林如琳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紧抿着唇，闷不吭声地自己又把那把微冲给掏了出来。 当她将枪口对准了前方那几个路都走不稳的人之后，心情倒是稍稍平静了些许，也总算是有多余的心思去仔细打量那些怪异的旧教堂信众了。 “他们动起来的状态，好像，好像全都是在抽搐……” 林如琳皱了皱眉头，有些惊疑地说道。 不只是她，在场的另外几个人，也很快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关译心喃喃道：“感觉像是集体中毒了？毕竟这么多人呢，如果是一个人，还可能是自己犯了癫痫，这么多人，总不能是集体犯病吧……” “中毒？中什么毒？”胖子转头问道。 他们身上虽然都有各式各样的武器，但是，可没带防毒面具这种东西。 关译心并未立刻出声。 做为回应，她下意识的已经直接脱下了自己的一件外套，将其严严实实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旧教堂穹顶上缓慢释放出来的大概是气雾剂状态的成分，并非纯粹的气体，而是有相当一部分呈现出了微小的液体微粒。 在这种情况下，普通衣物也是能起到一些遮挡作用的。 胖子询问的话愣是被关译心这流畅的动作给卡在了半截。 他怔愣了一下，然后才有些生硬地继续说道：“那些人的状态全都不正常，如果说中毒的话也挺怪异的，那个，你这是什么情况……” 关译心自己把自己的脸遮地严严实实之后，从衣服里面传出来的说话声音都显得瓮声瓮气起来。 “我不知道他们喷洒的是什么，但是感觉周围那种怪异的血腥味好像变得稍稍浓了一些。” “但是这不是重点！”关译心语气急促地说道：“重点在于，是谁开启了这些设备！？” 曲远容微微蹙了蹙眉，顿时也学着关译心的样子，捂住了口鼻，还不忘补充道：“可惜这里没有清水，要不然，把衣物浸透之后，屏障效果可能会更好。” 关译心蒙着脸瞅了他一眼，指了指上方正在喷洒不明气雾剂的穹顶，“你再考虑一下墙壁上那些带血的涂料，这里就算有水龙头，他们放出来的水，你也敢用？” 曲远容迟疑了一瞬，然后也被说服了，“好吧，你说的对。” 胖子惊愕地看着关译心、曲远容两人的动作，发现紧随其后的，还有冯慎思等人。 不过，他是直接把自己那件披在祁雁乔肩膀上的外套折好，然后又遮挡在了祁雁乔的口鼻上。 关译心把自己围地严严实实之后，便立刻回答道：“任何可以造成神经损伤的毒素都有可能。神经损伤的常见症状，就包括这种标志性的肌肉抽搐。” 说完这么一句话，她还立刻又飞快地说道：“我们得离开这里！我现在怀疑，这个旧教堂的装修方案，核心部分其实在这里！” 顺着关译心手指的方向，陆流泽再度抬头看向了旧教堂中心位置的穹顶。 他眯了下眼睛，“将液体雾化的设备？” 他在这里询问的时候，却并没有学着关译心或者曲远容的动作，也将自己的口鼻给掩盖起来。 见陆流泽竟然还是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关译心也是服气了。 她其实很想扔下这群人不管不顾地扭头就跑，但是在当前这种根本看不到敌人的危急关头，她又担心自己一个人落单遇到什么意外之后，直接就变成给人送菜了。 关译心缓缓地吸了口气，再次耐心地提醒这群不停作死的来自于公司的少爷小姐们，“不管你们是要寻找所谓的‘圣水’，还是要调查这个旧教堂的事情，刚刚那个开启机关、在这里投放气雾剂的人，都是明摆着的线索，不是吗？是他隐藏在这座旧教堂里，制造了那些信众。” 顿了顿，关译心反问道：“要不然，你们还打算挨个去调查那些如此诡异的信众不成？” 关译心的话语还没落下，就在这时，异变再一次发生。 刚刚那个摔倒在地的人，身体突然在疯狂的抽搐中变得蜷缩扭曲。 他原本属于人的形态，竟然就在这极短的几秒钟时间里，突然变得怪异扭曲起来。 关译心看到，那人身上本就破旧还带着不少黑漆漆机油脏污的衣服，猛然间被发生变化的身体所撑破。 “撕拉！” 一阵沉闷的布料被扯碎的声音后，好几段扭曲混乱地缠绕在一起的手脚残肢，竟然就这样，直接从这个人胸膛、腹部的表皮生长了出来。 这幅画面实在是太过怪异、扭曲和恶心，完全已经到了精神污染的程度。 其震撼程度，甚至要远超过关译心当时在地下列车上遇到的鲜血遍地的怪物袭击事件。 关译心被惊得瞳孔瞬间张大，后背冷汗都压下来了。 “这、这是——？” 关译心失声叫道，只觉得这幅场面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刘青安更是被吓得手脚发软，整个人几乎都要瘫在地上，他颤抖着手抓住了旁边的椅背，勉强支撑着自己还在打摆子的身体，颤声说话的时候，舌头几乎都在打结，语无伦次道：“怪、怪物！” 比起之间还算游刃有余的随意，陆流泽原本温柔沉稳的表情，也终于发生了变化。 “是畸变。”他沉声说道。 冯慎思脸上的表情更是明显开始凝重，甚至还有几分隐隐地惊惶不安。 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因为太过用力，指节甚至泛出了明显的青白色，声音里有种不可置信地震惊。 “这里怎么会有人突然污染值超标，直接发生了畸变！？” 第30章 要不您先报个警? “愿他脱离肉体的桎梏后，得以回归神的国度。” 主控室里，年老神父虔诚地叹息道。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清晰地流露出痛惜而悲悯的神色，正一眼不眨地望着监控画面中那个肢体畸变扭曲、已经变成了一个恶心怪物的贫民区信众。 郑小希依旧端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个薄得像纸一样的平板电脑，在上面写写画画地做实验记录。 “将空气中‘神血’的浓度提高后，少量曾长期接触‘神血’稀释液的稳定e级试验者，在短时间内迅速失控。” “推测：e级试验者体内的基因链稳定性较弱，当‘神血’浓度迅速增加时，短时间内可快速诱发基因的无序变异，致使生物体发生畸变。” 郑小希写完结论之后，又分别将“神血”的浓度数值，实验体发生畸变的时间依次记录清楚。 监控画面中，那个贫民区信众哀嚎着在地板上进一步畸变。 他已经从最初的人体变成有着十几只挨挨挤挤堆在一起的手脚的怪物，然后，那些怪异的残肢还在进一步发生畸变。 凌乱的肢体中，骨骼不知何时已经溶解，挨着骨骼的肢体如同烧红的肉条，直至扭曲蠕动的皮肤迅速地大面积溃烂崩塌，最后无声无息地转化成为了一团彻底失活的死肉。 “质量真差。” 郑小希一边叹气一边做完了完整的实验记录，摇摇头感慨道。 年老神父在旁安慰郑小希道：“还好这些低级信徒的数量总是够用的，愿神保佑他们。” 郑小希抬起头来，目光重新落在了陆流泽等人，以及自己那个便宜学妹关译心身上。 “希望‘公司’那些人经过优化的基因能够好用一点。” 郑小希满怀期待地喃喃低语道。 “至于我那便宜学妹，可惜了。” 年老神父不解，“大人，她也只是一个普通学生而已。” 郑小希摇了摇头，声音轻快地失笑道：“出身贫民区却能自己考入中央大学，学妹怎么说也算是抽中了基因彩票的。我本来还想着，这种完全自然状态的优秀基因，未必就会比‘公司’里那些人经过人工优化的基因差。” 年老神父闻言，顿时宽慰郑小希道：“这么说的话，大人，她或许也有可以和‘神血’融合的希望，能够成为我们需要的‘神眷者’呢？” 郑小希一手搂着自己的平板电脑，一手执笔托腮，语气轻快道：“说的也是。” · “畸、畸变是什么？” 刘青安的声音都在发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似乎还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自己这位便宜班长也不知道“畸变”的情况？ 关译心那蒙着外套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心中却是微微一惊。 她自己其实也有相同的疑问，只是刚刚没有说出来而已。 关译心当然知道“污染值”和“畸变”这两个名词本来的意思，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冯慎思所说的那句话中，这两个词语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一定会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还好班长帮她把问题问出来了。 这么一想，这位便宜班长也不算是一无是处的嘛。 只可惜，明显知道内情的两人中，不管是陆流泽还是冯慎思，谁都没有搭理刘青安一眼，自然也不会有人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甚至于，之前还表现得对圣水、或者调查旧教堂的事情极为重视的陆流泽，在看到那个“畸变”的人体之后，当场改了主意。 “走，立刻离开这里！”陆流泽当机立断道。 关译心敏锐地注意到了，陆流泽甚至没有多看那个“畸变”的怪物一眼，旁边的冯慎思，第一反应也是猛地转过头去，同时还伸手去拉了下自己蒙在祁雁乔脸上的外套。 ——那个动作看似是帮她把口鼻遮挡得更严实了，但是，结合着陆流泽和冯慎思这两人本身的举动，关译心还是更倾向于，他们似乎十分忌讳多看到那个畸变后的人体一眼。 关译心的心中顿时微微一动。 她依旧不明就里，但是她选择照做。 就在这时，刘青安再度发出了一声惊恐的惨叫。 林如琳直接用手里微冲的枪口粗暴地将刘青安推到了一边去，暴怒道：“够了，喊什么喊，你有完没完！” 刘青安已经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抖如筛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崩溃和恐惧中，断断续续地形容着那个人体怪物迅速扭曲溃烂、溶解失活的诡异惨状。 关译心一边跟在陆流泽等人身后朝着旧教堂的外面跑，一边听着旁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刘青安崩溃地复述。 听完之后，她却是有些愣住了，不由得在心中暗忖道，怎么听着这个描述有点像是核辐射遇难者面临的惨状？ 致癌、致畸，dna无法继续复制、全身细胞渐渐失活，人的意识还在、身体却在不间断的溃烂中变成了一具活死人。 只不过，这个相对“漫长”的过程，在刚刚那个人体身上，却被极致压缩成了很短的时间，一下子便走完了全部的流程。 突然之间，跑在最前面的陆流泽脚步猛地一停。 “旧教堂的通道被关闭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流泽还特意看了关译心一眼。 毕竟，这位从一开始就坚持强调，进入旧教堂是在作死。 也算是一语成谶了。 关译心扯了扯嘴角，只不过，那张精致、无奈且忧郁到堪称生无可恋的脸上，有再多的表情也都被掩盖在了自己的外套里面，只露出一双漆黑深邃、沉静如水的眼睛。 关译心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开口提醒道：“光脑还有信号吗？要不先求个救摇个人？” 她刚刚倒是想过报警这件事来着，但是着实担心这个世界的“报警电话”会不会是打给调查部的…… 陆流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光脑。 他身上的设备当然不是关译心身上那种便宜货。 “有信号——” 陆流泽刚要发消息，点了两下光脑之后，面色顿时一沉，“信号站的数据不对，这里的信号是假的。” 祁雁乔喃喃道：“我也发了求救信号，但是没有人回应……原来如此。” 听到他们说尝试过光脑求救却失败后，林如琳一声不吭地拿着微冲走到了通道门前，冲着应该是门锁的位置就是一梭子弹。 然而，这梭子子弹还没打完，她便猛然间变了脸色。 只见子弹和门板发生了一阵声音极为刺耳的碰撞声后，根本不曾打碎门锁，甚至有子弹直接四散弹射开来。 陆流泽猛地伸手，一把将首当其冲的林如琳给推到了一边去。 “嘭！” 林如琳顿时像是个羽毛球一样，被推得横飞出去好几米远，然后重重地摔在了通道旁边的墙壁上。 不过这个横摔还是值得的，她摔出去的位置正好避开了刚刚四散反弹的好几颗子弹。 关译心只是听着那声音就觉得疼得一个哆嗦。 她不由得在心中腹诽道，这脑袋怼墙上，怕不是起码得撞个轻微脑震荡出来。 结果，出乎关译心意料的是，那位刚刚撞得严严实实的优雅淑女，愣是把墙皮都磕下来一大片，结果，本人却和没事人一样，只是揉了揉泛红的额头，便提着枪转身走了过来。 关译心看得大为震撼。 她的视线也不由得往林如琳的脑门上反复瞟了好几下。 刚刚撞得这么结实，结果居然连个包都没有…… 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体质？？ “谢谢陆少。”刚刚险些因子弹造成危险的林如琳刚一回来，便立刻低声道谢道。 冯慎思摸了下那扇只有轻微划痕的门板，脸色愈发难看的说道：“这个通道门的材质是高密度强金属板，就算是在联邦政府的特别行动调查部里，也只有极少数的牢房会使用这种特殊材质。” 陆流泽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是专门用来关押那些东西的。” 说话间，他转头看向了他们身后那座旧教堂大厅里，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变成了如傀儡一般存在的贫民区信徒。 “那些东西，和我们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关译心幽幽地插了一句道。 “现在都是人家锅里的一勺菜，还想分个有机生鲜和低温冷冻的区别咋的？” 第31章 污染源 陆流泽被关译心这句话哽了一下，不由得又扭头看了她一眼。 关译心那张脸这会儿被她自己用衣服蒙得严严实实，实在是很难看出任何的表情。 她只露出了一双漆黑漂亮的眼睛，浓密纤长的眼睫微翘，在眼睑的部位投下一小片柔和的剪影，眼瞳里面却平静的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就好像她刚刚的那句话语，并非疑问，而只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而在他们这些有着“公司”背景出身的少爷小姐们的世界观里，人本来就生而不平等。 他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从小就有着高阶的公民等级，在联邦政府这个社会中也理所当然地享有无数特权。 至于那些生活在贫民区的人，在此之前，甚至从未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连作为谈资的价值都没有。 像是关译心、季沉烽这种以贫民区的出身背景，成功考入中央大学的学生，虽然每年都有那么零星一两个，但是，别说是陆流泽他们这些学校内部阶层中的顶级了，就连关译心同班的刘青安和其他那些普通背景的同学，都将他们视为洪水猛兽般的异类…… 关译心却是说完那句话后，便不再言语，只是蒙着脸抬头看向了旧教堂的穹顶。 上面的仪器装置依旧在不停地喷洒着效果不明的气雾剂。 结合着刚刚那个人的异变，关译心的脑海中却是顿时被蒙上了一层阴霾。 她的内心深处充斥着焦躁不安的情绪，却根本无处宣泄。 众人站在那扇由高密度金属板做成的通道门前，气氛越发凝滞沉重。 就连一直勾肩搭背赖在一起的双胞胎，都终于开始独立行走，以免互相拉拉扯扯地影响跑路时的速度。 双胞胎中性格沉稳的那个，突然开口说道：“那里面，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变得躁动不安了。” 关译心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一眼。 那些如同失神傀儡一样的贫民区信众们中，的确有越来越多的人，从原本静止不动的诡异状态脱离，甚至摇晃着站起身来。 关译心很快收回视线。 她紧蹙着眉头说道：“得想个办法，必须立刻阻止那些气雾剂继续在这个空间里扩散。” 话音未落，关译心突然想到了什么，已经伸手一把抓住刘青安的衣领子，招呼道：“喂，班长！” 刘青安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之中。 被关译心抓着衣领子揪过来之后，他愣了半晌，才稍稍缓过神来，惊恐地咽了口唾沫道：“干、干什么？” 她这位便宜班长被吓得都没心思搞校园霸凌了。 之前果然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关译心很是欣慰地感慨着，然后手上稍一用力，往下一拽。 一米八几的男生愣是被她拽地脚步一个踉跄，刘青安惊慌失措地弯腰低头，脸上满是惊疑不安，额头上瞬间又浸出一层紧张的冷汗。 关译心的眼珠此时亮得惊人，她盯着班长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强调道：“现在，班长，用你那家里搞建筑承包的家学渊源，仔细想想清楚，在不改变旧教堂外部结构的情况下，穹顶那里一般会倾向于怎么安装这种雾化设备？他们装修的时候，要从哪里安装供水管道，把液体抽上去？” 刘青安愣愣地回答道：“我、我、这我得再看看图纸……” 关译心直接把自己的光脑点开，把之前从陆流泽那里要来的建筑结构图展示出来，恨不得立刻将其怼进刘青安的脑子里。 “你看！” 刘青安这人虽然有点野心，但是胆子并不是特别大，刚刚完全处于一种六神无主的状态。 这会儿关译心给他强行安排了任务，他反而稍稍踏实了些。 刘青安的脑袋上还在止不住得冒冷汗。 他一边胡乱用袖子在脸上擦了一把，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图纸，还时不时抬头打量着这个旧教堂内部的布局。 片刻后，刘青安磕磕绊绊地说道：“这、这里，这边的建筑墙面上本身就有开槽，施工的时候应该相对来说最简单。也、也可能是这、这边，或者这边，房顶侧面有一小块平台，就不用专门修了。也或许是这边，原因是——” 关译心既不懂土木工程也不懂装修，就连刘青安嘴里冒出来的几个词语，她都只能根据字面意思猜测个大概。 但是她能看懂刘青安刚刚确定的位置。 “还有吗？”关译心直接打断了刘青安的对话问道：“直接说重点，从哪边开始打破装置比较合适，或者哪边适合破坏供电电路。” 刘青安脸色又是一片惨白，“我、我不确定啊！只是那几个位置可能性比较大而已。” 关译心瞬间松开手，随手把站在她面前哆哆嗦嗦地刘青安推开，然后兀自下了决定，“那就一个一个试着来。” 说着，她转头看向了此时脸色依旧悻悻的那位优雅淑女林如琳。 察觉到关译心的视线，林如琳顿时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 “你看我干什么？”林如琳直相当敏感地问道。 关译心刚刚抓刘青安时的动作干脆又麻利，气势也强得完全不容人反驳。 不过，林如琳又不是刘青安，肯定不会因为关译心的态度强硬，就改变自己的态度的。 然而，此时的关译心比对方还不敢置信。 因为她突然发现，这姑娘之前被陆流泽推出去几米远、一头撞墙上怼出来的额角那块红痕都已经彻底消退了，现在竟是完全看不出丝毫之前猛烈撞击留下的痕迹来。 关译心自己今天早上的时候，才在旧教堂外面亲身体验过陆流泽阻拦她时那惊人的速度，再想到刚刚陆流泽推人的动作，出手速度甚至比子弹都快，还有林如琳这惊人到令人匪夷所思的抗击打能力和恢复能力…… 关译心抿了抿嘴，面上没说什么，心中却是一片骇然。 但是，她分明知道，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和她原本所在的地球世界，人种之间其实是不存在这么大的差距的！ 上次在n-e-314向地下列车上遇到那种怪物的时候，周围乘客跑动的速度，完全都在普通人的正常范围里。 关译心和季沉烽站着年轻身体素质也好，甚至一度冲在了最前面。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呼吸不由得为之一滞。 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辆地下列车上的乘客，全都是来自于贫民区、或者一般居民区的普通人。 像是陆流泽他们这群有着“公司”背景的、完全处于社会阶级顶层的“上等人”，自始至终根本就不会出现在地下列车这种拥挤、低劣、充斥着所谓的“下等人”的公共交通工具上面。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顿了一瞬，她很快将这些无关的思绪压下去，转而对林如琳示意道：“在这几个点位上，打几枪，看看能不能将那些装置破坏掉。” 陆流泽这会儿也已经看出来了关译心的计划。 为了节约时间，他直接和林如琳点了点头，示意道：“照她说的做。” 其他人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有人忍不住道：“如果打破管道，那些液体直接喷下来了，怎么办？” 关译心还没开口回答，祁雁乔已经不耐烦地说道：“既然他们选择用气雾剂的模式将那些鬼东西在这里扩散，就说明，液态的存在或许并不那么容易被人体吸收。” 听到这一句后，关译心却是猛然一惊，心跳顿时空了一拍。 她又想到了原身放在房子里的那桶莫名其妙的液体…… 发自本能的，一种隐秘而难以形容的恐惧突然袭来，在关译心的心底顿时蒙上了厚厚一层阴影。 冰冷彻骨的寒意如同附骨之疽，从背脊蔓延上来，让关译心几乎原地打了个寒噤。 她有些不安地仰头，再度眯起眼睛看向这座此时显得越发光怪陆离、波诡云谲的旧教堂。 那些散落下来的高浓度液体，真的会没有那么危险吗？ 关译心突然对此产生了有些不安的怀疑。 但是，比起任由那些装置持续将液体雾化喷出，放任其继续在整个空间里呈气雾状态扩散开来，即使液体更危险，起码还能让人用肉眼看到、并稍微进行规避…… 关译心垂了垂眼睛，强行压下心底的不安。 旁边，得到陆流泽要求的林如琳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抬手举枪，将枪口瞄准了关译心在建筑结构图上标点的位置。 标记的点位不是特别精确也无所谓，在差不多的位置多打几颗子弹，多开几个洞就是了。 接连不断的几声枪击声后，隐藏在穹顶彩绘玻璃窗后面的管道顿时随之破裂。 “唰”的一下激烈的水声，管道中被加了压的液体直接从断口出喷涌而出！ 水流“哗啦啦”地落在地上之后，那些像是清澈透明的水一样液体瞬间又溅射开来。 旧教堂的穹顶之上，再没有了足够的压强之后，那些气雾剂喷口很快停止了工作。 然而，关译心等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看到，被刚刚落下的那些液体淋在身上、或者是溅射到的贫民区信众，顷刻间便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再度发生了更加剧烈的畸变。 “啊啊啊啊啊——” 刘青安见状，顿时又是一声尖叫。 他连滚带爬地想要后退，“他们又、又、又变成了怪物！” 关译心整个人都被惊到了：“\\u003d口\\u003d！！？” 导致畸变的，还真就是刚刚喷吐的那些液体？ 他们这群人站在里面，到底算是被浸泡了多久了？ 更恐怖的是，昨天晚上她住在原身的家里，是不是也是类似于的环境？ 想到这里，关译心都有些崩溃了。 原身到底在家里独自一个人玩什么阴森恐怖的y呢啊！！！ “艹！”冯慎思直接骂了句脏话，他比在场的其他人更清楚污染和畸变的恐怖之处，脸上的表情阴沉地吓人。 刚刚开枪的林如琳则是顿时惊怒交加地看向关译心，声音尖锐地质问道：“现在怎么办！？” “头顶到处下酸雨和路边有那么好几个高危的硫酸池，总得选一个吧？” 关译心同样又惊又急，尤其是她还有原身这么个不能说的大炸弹在潜伏着，一时间怼人越发干脆利落：“那肯定是避开啊，进都进来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说这话的时候，关译心一脸的晦气表情。 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她在原身的家里开着窗户接触了大量的不明水汽，这群人在旧教堂里搜索了一整晚，大家全都被这有毒的环境给腌透了，谁也甭嫌弃谁！ 冯慎思拉着祁雁乔的手都不自觉地开始用力，然后却猛地松开。 祁雁乔立刻抬头看向他，那张明艳而妩媚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担忧和不解，“慎思？” 冯慎思飞快地叮嘱道：“听着，等下一旦出现任何异状，千万不要和任何人靠得太近，也包括我！” 本来只是冯慎思在叮嘱自己青梅竹马的小伙伴，结果下一秒，“唰”的一下，所有人都如同天女散花一样，瞬间就互相散开了。 关译心：“……” 什么叫做令行禁止啊！ 什么叫做管好自己啊！ 之前非要作死的是他们，真出事了之后，无比惜命的也是他们，关译心都被这群人这会儿惊人的默契程度给整无语了。 不等祁雁乔开口询问，冯慎思便飞快地继续说道：“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确定了，那些液体里含有污染源！之前被打散挥发在空气里的也是，这个旧教堂里到处都是污染！” 祁雁乔微微睁大了眼睛，瞬间意识到一件事，她飞快地瞥了关译心和刘青安一眼，然后便直接又伸手猛地抓住了冯慎思拒绝的手，拖着他一起朝着那边走过去两步。 ——污染值是会随着接触污染源的时间而逐渐加深的。 换言之，他们几个昨晚在旧教堂里面的时间比较短，真要出事，理论上也应该是排在后面的。 当然，污染本身导致一个人出现畸变的状态，很大程度上也会受到这个人本身的影响，只是原因未知…… 一群人拉开距离相对而立，关译在嘴角抽了抽，还不忘补充道：“应该不只是空气里，别忘了墙壁上的涂料。” 想到这里，关译心猛然间一怔。 人体在被污染之后，会出现畸变。 而导致畸变的污染源，是血液？ 至于那是什么生物的血液…… 关译心心里一动，不由得想到了刚刚那个发生畸变后迅速溃烂坏死、变成一团死肉的遇难者。 她立刻看向冯慎思，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 但是，看到冯慎思阴沉下来的表情之后，关译心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却猛然间又咽了下去。 冯慎思之前站在祁雁乔身边的时候，因为祁雁乔太惹眼的缘故，关译心对他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刻。 总结起来，其实就是个学院风打扮的暖男，还是只会定向温暖的那种。 毕竟他对另一位优雅淑女林如琳的时候，就神色冷冷淡淡的、不露辞色。 直到这时，当冯慎思冷下脸来的时候，关译心才突然发现，这个男生侧面的轮廓，竟和调查部的冯洛彬，颇有几分相似…… 第一次被人拿着枪抓进去，关译心对于性格阴冷如蛇的冯洛彬，实在是有点发憷。 尤其是，意识到冯洛彬和冯慎思甚至是相同的姓氏之后，考虑到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阶级固化的程度，关译心很难不怀疑这两人之间怕是有点亲戚关系…… 突然间，旧教堂的大厅里突然又出现了一阵骚动。 伴随着越来越多人出现肢体抽搐的症状、野兽一样哀嚎声，新一轮的畸变开始了。好几个颤颤巍巍的瘦削佝偻人影，正漫无目的地朝着他们这边挪了过来。 “现在怎、怎么办！？”刘青安的牙齿都磕碰在了一起打颤，说话时，他竟然下意识地看向了刚刚押着他看建筑图纸的关译心。 关译心冷漠道：“看我也没用，这个旧教堂的结构是螺旋形，一道门就足以把我们封死在最里面，中间大厅这边除了头顶上，连个窗户都没有——” 说到这里，关译心的声音突然一顿，抬头看向了上面的彩绘玻璃窗穹顶。 “我突然有了个主意，旧教堂的四周是封死的，如果我们能够爬到上面，是不是能够打破那里的天窗出去？” 第32章 力量型畸变 此时，上面破裂的管道中液体流速虽然已经减缓了，但是，依旧液体四溅、雾气缭绕，刚刚喷洒出来的气雾剂，其实也大部分还停留在空间上方。 冯慎思见状，几乎是本能地皱眉拒绝道：“上面残留有大量含有污染物的成分——” 关译心也不介意别人的质疑，直接问道：“或者你们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工具或者武器？比如，能把这栋房子开个洞的那种。我不懂我就直说了，高密度金属板和水泥墙，哪个更容易爆破？” 双胞胎中的一个忍不住道：“就算打破一面墙，后面也可能还有高密度金属板的门。” 冯慎思摇了摇头，“那倒是不至于，这东西的造价不低，除非是关押着高危程度重刑犯的监牢，或者是一些特殊的实验室，一般的场所都不会专门去安装这种东西。” 能让陆流泽、冯慎思他们这群人评价为“造价不低”的高密度金属板，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价格怕是也直接超出普通人的想象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她直接开口把这个猜测说了出来：“这个旧教堂里面的场景，你们觉不觉得，刚好就是一个粗犷却又格外野蛮的试验场？” 毕竟这里怎么看也和重刑犯监牢搭不上边。 关译心这话一出，其他人脸上的神情顿时又是一变。 林如琳简直无法容忍地惊呼出声：“拿我们做试验品！？他们怎么敢的？” 关译心默默腹诽，里面那么多贫民区的普通人都被一股脑的当做试验品了，再加上你们几个，又能如何—— 不过这话没必要直接说出来。 然而下一瞬，关译心却听到陆流泽也冷哼了一声，阴沉着脸说道：“竟然敢对我们下手，这个背后主使者真是反了天了！” 关译心再看其他人脸上的表情时，突然就发现，他们所有人对这件事，竟然都是相同的态度。 直到这时，关译心才突然恍悟。 她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林如琳也好，陆流泽也好，他们刚刚说的其实是实话。 贫民区每天都有不少人突然失踪、或者意外死亡，可能就连他们的家人都没有心气去给他们寻找一个真相，只是沉默且颓丧地被迫承受又一次灾难的降临。 而如果有人敢对陆流泽他们这群人下手的话，那不单单只是杀人犯罪的事情。 更多的，反而是对这个世界里站在权利顶层、早就已经习惯于掌握绝对的社会资源的那群人权威的质疑和挑衅。 幕后主使得罪的不仅仅是这些受害者的家人，更是“公司”背后象征着的那一整个权利阶级。 关译心对这个世界终究还是不够了解，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几个不确定的猜测。 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是在这里搞反人类科研的疯狂科学家？ 还是一些不择手段的恐怖分子？ 还有刚刚让陆流泽和冯慎思都无比排斥和慎重的“污染”，又是什么东西？ 突然之间，刘青安又是一声尖叫：“它们、它们朝着这边过来了！” 他虽然热衷于攀附讨好祁雁乔、冯慎思两人，对于刚刚那种上等人受到攻击时不敢置信的愤怒，刘青安隐约也能共情到一点，但是，刘青安这会儿的大部分注意力还是放在了那些他此前从未听闻过的人体畸变怪物上面。 骤然见到有发生畸变的信众漫无目的地朝着这边走过来了，刘青安再一次被吓得发出了一连串的鬼哭狼嚎。 林如琳恼火地说道：“闭嘴，现在已经够乱了！祁雁乔，管好你的人！” 祁雁乔那张明艳妩媚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嘲讽道：“这种时候就不要内讧了吧？” 关译心皱了下眉，忍不住道：“现在你们人都在关在里面了，你还问他们怎么敢的？敢不敢的反正事情都已经做出来了，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陆流泽眼神沉沉地看了关译心一眼，刚要开口，就在这时，那些贫民区信众之中，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尖锐痛苦的吼叫。 其中一人的肢体突然间开始了疯狂膨胀，他瞬间就从一个瘦弱的普通人，变成一个浑身肌肉虬结、堪比重量级拳击手的健硕体型。 然而，这场畸变并未就此结束。 那个“拳击手”的身体还在疯狂地继续膨大、拉伸，过度发达到令人扭曲不适的肌肉纤维直接强行撑破了他身体表面的肌理组织和皮肤，露出了宛如生物教科书彩绘图一样的鲜红色蓬勃肌肉。 关译心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说实话，这个人的畸变方向，比起刚刚那个无数手脚残肢乱七八糟地长在一起的模样，要好多了。 他起码还维持着一个大概的人体的形状，虽然从体型上来看，已经变成了一个足有两米五高的巨人。 但是，冯慎思的脸上却瞬间流出了震惊到恐惧的神色，“糟了！” 冯慎思失声惊叫道：“这应该是力量型的畸变，它的破坏力一定会剧烈增加！” 下一瞬，关译心等人便惊悚地看到，那个巨人拳击手一边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声，一边突然弯腰伸手一捞，就仿佛是在抓小鸡仔一样，随随便便地就将拥拥挤挤挨在一起的一个信徒拎了起来。 祁雁乔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喃喃道：“它、它是要干什么？” 冯慎思拉着祁雁乔的手腕，不停地往远离那个巨人拳击手的方向后退，根本顾不上开口回答。 反而是站在另一处的陆流泽，突然沉声说道：“畸变是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的。” 关译心闻言，心中顿时悚然一惊。 她突然有了一个无比糟糕的预感。 果不其然！ 下一秒，那个巨人拳击手便已经将手里抓到的另一个还在浑身痉挛的信众，举到了自己只剩下牙齿和肌肉纤维层的嘴边，张开了自己越发怪异的口，从信众的脖颈上，硬生生地撕咬下一条肉来。 霎时间，那个信众被咬破的颈动脉处，直接喷出了一道近一米高的血柱。 另一道伤口处喷涌的鲜血，则是直接射入了巨人拳击手的鼻腔和口腔。 然而，巨人拳击手却仿佛不需要正常的呼吸一样，它依旧自顾自地疯狂吞吃着，只是在凶狠的撕咬和咀嚼声中，夹杂起了古怪的气泡音。 被吞噬啃咬的那个信众，本来已经陷入了傀儡一样的失神茫然。 然而，在生死关头，身体的求生本能，突然让他浑身诡异地抽搐了一下，涣散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 关译心猛然间一惊，“他醒过来了！？” 那人的意识恢复之后，根本来不及弄清状况，便感受到了无比强烈的剧痛。 他浑身浴血，发出了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啊啊啊啊啊——救、救命，救——” 惨叫声尚未停歇，被噪音打扰了进食的巨人拳击手便突然动手，掰碎了那个信众的脖颈。 只听“嘎巴”一声胫骨碎裂的脆响，巨人拳击手直接将那个还睁着眼睛的脑袋掰下来。 令人惊悸不安的惨叫声就此戛然而止。 巨人拳击手完全不受影响地“咔嚓咔嚓”地啃了几口无比坚硬的颅骨，便格外嫌弃地将其扔到了一边。 它抛掷东西时，产生的巨大冲击力，甚至直接将另一个正在发生畸变的信众，给砸得倒在地上，一阵抽搐之后，便再无动静了。 场面顿时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而残忍的画面给震撼到了。 有人忍不住地开始干呕反胃，几乎要把整个胃都从喉咙里吐出来了，脸上只剩下一片惨白和惶恐不安。 一时间，整个旧教堂里，再没有任何人的言语，只剩下了野兽一样的呼嚎、连撕带咬的咀嚼、瘫软在地的撞击、发生畸变的怪音…… 林如琳终于无法忍受地举枪，冲着那个巨人拳击手便是一轮扫射。 陆流泽根本阻拦不及，只脱口而出一句：“别冲动！” 一梭子子弹“砰砰砰”地打在了巨人拳击手身上，因为它的肌肉纤维层过于稠密结实，子弹的冲击力虽然打出了明显的血花，但是，却并没有对那个怪物本身产生足够的伤害。 关译心清清楚楚地看到，好几颗子弹，竟然就这样直接陷入了那个巨人拳击手的肌肉里，只在它的身躯上留下了一些怪异的弹坑和凸起。 巨人拳击手被打扰进食之后，顿时发出了一阵威胁的吼叫。 它的脑浆大概也都被夸张地肌肉纤维给塞满了。 被林如琳的子弹干扰过后，却并没有立刻朝着射击的方向追过来，而是一边愤怒地嘶吼着，一边将手里的半截残肢轮起来转了一圈，直接轮飞了它周边那些浑浑噩噩的信众。 林如琳在听到陆流泽的喝止声后，便及时地停下了扣动扳机的动作。 看着那个巨人拳击手在没有干扰过后，又开始继续从周围的空地上抓取更多的信众进行撕咬和进食的状态，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它还在继续变大……”林如琳失声喃喃道。 冯慎思轻声说道：“因为这场畸变还远没有结束。” 他无奈地苦笑一声，“其实这种场面其实最好连看都不要看……但是现在，就只有我们这几个人，也实在是没有其它办法了。” 关译心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冯慎思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尽量把祁雁乔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单看这个动作，关译心就知道，他说得肯定是真的了。 陆流泽的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沉声说道：“污染的传播是不可控的，身体直接接触到污染源是最危险的事情。” 冯慎思苦笑着补充道：“就算没有用身体直接接触，仅仅只是看到、听到，都可能会出现被污染的情况，我们现在是避无可避……” 这也是他刚刚警告祁雁乔，连自己都不要相信和靠近的缘故。 奈何这里的危险情势变化实在是太快。 被污染和发生畸变还只是后续存在一定概率的事情。 现在他们需要直面的危机是，稍有不慎，他们可能就会直接丧命在那个力量型畸变的怪物手中了…… 众人心中俱是一沉。 本就陷入恐慌的气氛变得越发沉重压抑。 那个巨人拳击手怪物，则是在接连抓取了两个信众囫囵个地撕咬吞咽下去之后，扔掉了鲜血淋漓的骨头，便又随机地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继续抓捕、吞噬。 它自己身上已经满是浓稠的鲜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受害者的。 那些虬结的体表上面甚至还挂着被结实的肌肉纤维强行挤出来的颗粒状黄色脂肪层。 这幅场面实在是太过血腥和恶心，让人多看一眼，都是精神污染。 然而，这场恐怖的畸变却也一直还在持续着。 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怪物就像是吹气球一样，体型进一步地夸张变大，肌肉层层叠叠地野蛮生长，甚至能隐约看到挤在肌肉缝隙里的骨骼和筋络。 长马尾痞帅男生曲远容艰难地咽了下喉咙，重申了关译心刚刚的提议：“我们真的不考虑爬天窗吗？” 趁着地板上其它的信众还能吸引这个怪物的注意力，他只想远离这个怪物。 陆流泽摇了摇头，沉声道：“近距离接触污染源，万一身上划破一点小的伤口，触碰到那些液体，稍有不慎，下一个畸变体可能就会直接出现在我们中间。” 胖子的脑门上也全是冷汗了，“但是继续呆在这里，我们也会面临污染值超标的情况吧……” 陆流泽残忍地肯定道：“是。” 场面顿时陷入无声的死寂。 这群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司”背景的上等人，大概从未想到，他们会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被迫直面自己随时可能被污染甚至是死亡的困境。 关译心也有些心神恍惚，不禁低声喃喃道：“当时设计这个蜗牛壳结构旧教堂建筑的人，到底是什么居心？” 脾气比较爆的一个男生，在情绪极度恐惧的情况下，直接将愤怒宣泄了出去。 那个男生瞬间盯上了和建筑方有关的刘青安，冲上去便在他身上一阵拳打脚踢。 “够了！”陆流泽拧眉，立刻开口呵斥道。 刘青安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整个人都吓破了胆，战战兢兢地瘫软在地。 关译心想，但凡是一个普通房子，她早就砸窗户翻墙无所不用其极了。 面对这样一个四面墙壁封死的建筑，关译心真的是有心无力。 她紧抿着唇，背脊也早已经被冷汗所浸透了。 四下里张望了一圈之后，关译心再度看向那个令人恐惧的巨人拳击手怪物，顿时把心一横。 因为过度紧张，此时关译心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微微的变调。 她看向冯慎思，尽量冷静道：“你刚刚说，这个怪物是力量型畸变，破坏力会非常惊人，那么，它的力量，是不是足以打碎旧教堂的墙壁？” 第33章 关译心的计划 冯慎思回答道：“是，但是——” 关译心略一点头：“那我就知道了。” 有了思路之后，关译心的话音未落，便直接动作麻利地抄起一把椅子。 “嘭”的一声巨响。 她直接把木质椅子砸碎在了地面上，然后弯腰从那个摔得七零八碎彻底散架的椅子残骸里面，捡起了四根差不多算是标准四棱柱状态的椅子腿。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关译心。 有人一时不察，还被这突然的巨声给吓了一跳，猝不及防间惊道：“你要干什么！？” 就连陆流泽，看到关译心把椅子腿拿在手里掂了掂手感的动作时，脸上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空白。 在场众人的表情着实一言难尽。 关译心并未言语，而是抬起头，飞快地打量了一下那个巨人拳击手的行进路线。 她看着这个旧教堂大厅里的布局，根据建筑图纸的原始结构，大致辨别了一下方向。 “指望那个怪物一路打碎墙壁，给我们开出一条直线的通道来不太可能。” 关译心实话实说道：“目前最容易达成的方案，其实就是诱使它砸碎一面墙壁，我们从那个砸碎的洞口出去，然后在旧教堂的外围还是按照螺旋形的通道往外走。” 说着，关译心把那几根椅子腿随手拍在桌子上，然后立刻又抽出来两把椅子，直接交叉着往过路上一栏，然后将刚刚拆出来的椅子腿插进了另外两把椅子中间卡住以做固定。 “愣着干嘛，快点！” 关译心看都没看这群人一眼，飞快地说道：“他们根本没有自我意识，也不会故意冲击阻拦，先把这边的通道挡住，别让那群人过来碍事就行了！” 一群人心乱如麻，在没有别的解决办法的情况下，只能和关译心一起，先将那群彻底失去神志的信众拦了起来。 隔着一排椅子腿卡在一起的椅子形成的粗糙栅栏，刘青安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抱头崩溃地喃喃道：“可是，我们要怎么把那个怪物引过去，让它凿墙？” 关译心看了一眼巨人拳击手还在撕咬半截残尸的血腥恐怖场景，冷声说道：“激怒它。” 刘青安浑身一个瑟缩，“会、会死的……” 关译心则是已经转向了冯慎思和陆流泽，“关于被污染后发生畸变的怪物，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情报信息？这会影响到我们接下来所有人的安危。” 冯慎思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污染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灾难。调查部的主要工作，其实就是为了遏制污染的扩散。” 关译心听到“调查部”三个字，心中顿时微微惊讶了一下。 其实在她看来，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调查部”有点像是地球现实世界的警察。 只不过，调查部的权力明显更大，而且，调查部的人在工作过程中，也更加的态度粗暴、肆无忌惮。 就算是联邦政府的暴力机关，按理说，做事也应该是有一定的章程和规定的。 调查部做事可以如此嚣张横行，只能说明，他们工作相关的内容，利害相关非常严重，严重到任何事情都要为他们让步…… 想了想，冯慎思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就算是调查部内部的工作人员，对于‘污染’这件事也是说不清楚的。调查部关于‘污染’的很多工作，都是交给人工智能来处理的，据说这是硬性规定。” 陆流泽沉吟片刻，也透露了一点信息道：“而且，这种天灾一旦大规模扩散起来，几乎完全不可控，所以，不管是联邦政府，还是各大公司内部，都对‘污染’这种事情严防死守。” 说着，他微微皱眉抬起头，视线缓缓地扫过整个旧教堂。 “这里的‘污染’是人为的。而且，这么大的手笔，一旦扩散开来，不只是贫民区，整座城市，都会就此化为乌有。” 冯慎思闻言，猛然一震，脸上露出了一阵近乎灰败的苦笑。 他有些失神地低声喃喃道：“所以，调查部绝对不会放任这个‘污染’扩散的……如果事态真的发展到了那个地步，如果这次的‘污染’真的无法遏制——” 冯慎思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 此前发现被困在旧教堂的时候，他的脸上都没有浮现出这般恐惧不安的模样。 陆流泽眼神沉静，将冯慎思无法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如果这里的污染彻底失控，即使是我们，也只会成为被牺牲的弃子。” 关译心直接愣住。 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前天被抓到调查部后，冯洛彬紧急出外勤，被他有意无意留在重刑犯审讯室桌子上的那个人工智能sad-4号的终端了。 不得不说，那个人工智能一个主机着急忙慌地下班，一个主机声音轻佻活像渣男还要和她约饭。 一个人工智能终端愣是搞出了如此鲜明的精分之感，着实让没见识的地球人关译心印象深刻。 当时，那个人工智能sad-4号还给她出了一堆数据评分，不管是去黑市、还是在n-e-314向地下列车遭遇蜘蛛怪物，都被它列为了需要计算分析的数据。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脑海中，有一道隐隐约约的引线，似乎就此浮出了水面。 明明关译心突然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也才过去了七天。 然而，这短短七天的记忆里，却因为充斥着关于整个新世界的认知而显得尤为纷乱庞杂。 那条依旧模糊的线索，就这样在她的记忆深处若隐若现、难以企及，似乎这个真相只要想到，便带着种令人心悸的深重不安…… 关译心突然咬了下舌尖，轻微却无比清晰的钝痛，和口腔里淡淡的血腥味，让她的精神稍稍一振。 “污染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灾难。” “有人污染值超标，就会导致人体发生畸变。” “仅仅只是看到、听到，都可能会出现被污染的情况……” 陆流泽和冯慎思之前在危急关头透露出的关于“污染”和“畸变”的消息，顿时无比清晰地在关译心的大脑中反复回溯重现。 最重要的是，疑似和调查部第四组组长冯洛彬是亲戚的冯慎思刚刚才说，“调查部的主要工作是为了遏制污染的扩散。” 而上一次自己看到调查部的冯洛彬等人大动干戈，却是因为邪教团伙。 并且，冯洛彬称呼郑小希为邪教分子。 sad-4号和她说过，“没有接触过那些邪教徒的人，是想象不到他们有多危险的。” 关译心完全是下意识地在这几件事之间画上了几个等号。 直至此时，关译心终于在层层迷雾之中，找到了一个极其清晰的结论。 “污染”和邪教团伙有关。 联邦政府对“污染”避之唯恐不及，因此，负责遏制“污染”的调查部，才会有如此多的权利。 处理n-e-314向地下列车上遇到的蜘蛛形态怪物的“清理者”，明显属于调查部麾下。 换言之，那个无比巨大的蜘蛛形态的怪物，同样和“污染”有关。 关译心怔怔地抬头看向了还在进食的巨人拳击手。 这个刚刚才在他们所有人眼前发生畸变的怪物，是从一个瘦弱的贫民区普通人畸变膨胀成现在这幅怪物模样的。 畸变需要庞大的能量，所以它还在疯狂进食。 之前n-e-314向地下列车上的蜘蛛形态的怪物，也在疯狂的进食…… 那个怪物究竟是一只普通的蜘蛛被污染后发生了畸变，还是有一个人，突然畸变成了蜘蛛的模样？ 关译心想到这里，瞬间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诸多思绪在她的脑海中，也只是一闪而过。 关译心抿了抿嘴唇。 她此时依旧表情沉静，毫无异样，但是，因为刚刚那些猜测，胸腔里心脏却无比剧烈地跳动着，昭示着关译心此时其实并不平稳的心情。 如果这时候有个仪器在测她的心率，大概立刻就会发出警告吧…… 关译心强自将这些令人心烦意乱的猜测压下去，按捺住自己复杂失措的情绪。 “那个巨人拳击手还在持续变大，也就意味着，它身上的畸变还在持续。” 关译心再开口时，即使极力压制，她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声调，依旧有些微微失真般的变音。 关译心把脸蒙在衣服里，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根据陆流泽和冯慎思刚刚提供的消息，总结分析道：“畸变需要庞大的能量，所以，这个目前还处于畸变过程中的怪物，唯一残存的本能，便只有持续进食，在它的畸变结束之前，它都不会有兴趣来专门狩猎我们。” 顿了顿，关译心轻声强调道：“除非到了最后，我们也成为了它需要捕猎的食物。” 想到这里，一道灵光突然在关译心的脑海中闪过。 关译心猛然间抬起头，眼神复杂地遥遥看向那个怪物。 这一次，她没有急急忙忙地错开视线，而是一直眯起眼睛，无比仔细地打量着那个怪物猎食、吞噬的选择对象。 “我明白了……” 关译心突然失声叫道：“它的进食是有次序的！” 陆流泽飞快地看了关译心一眼，旋即便顺着她的视线方向望了过去。 她盯着的，是另一个在剧烈的颤抖痉挛中，正在发生畸变的贫民区信众。 下一瞬，巨人拳击手已经丢掉了手里被撕咬地鲜血淋漓的人体残渣，用和它体型相比快得惊人的速度，朝着另一个畸变的怪物冲了过去。 这一次，另一个虽然发生畸变但是却依旧维持着瘦弱体型的怪物，竟然没有像是小鸡仔一样，被巨人拳击手一下子腾空抓起、撕碎身体、内脏就这么稀里哗啦地掉一地然后被吞吃入腹。 它陡然间发出了无比尖锐的尖叫，那声音赫然就是音波攻击，瞬间震得几个人发出了吃痛的惨叫，有人的耳膜竟然瞬间穿孔，从耳道里溢出了鲜血。 关译心、祁雁乔还有曲远容等人，因为之前用衣服蒙住口鼻的时候，几乎把耳朵也都裹在了里面，所以，受到的音波冲击相对并没有那么严重。 然而就算是这样，关译心的耳朵里也瞬间因为巨大的音波冲击而出现了短暂的失聪症状。 霎时间，她的脑袋里只剩下一阵尖锐而狭长的“嗡——”的轰鸣音，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关译心清晰地看到了祁雁乔、冯慎思、林如琳、还有胖子、陆流泽、双胞胎等人的嘴唇都在飞快张合。 陆流泽那张总是温柔镇定、波澜不惊的脸上，此时的表情也难得的绷不住了。 关译心清楚地看到他们每个人都在急切地说着什么，然而，她却已经一个字都听不到了。 被逼无奈，关译心飞快地在光脑上打了一行字询问情况。 然后，她就一脸愕然地看到陆流泽给她也打了一行字出来。 “你直接说就行，我们听得见。” 关译心茫然地抬头，看到刚刚耳膜都被震出血的林如琳，竟然也冲着自己点了点头，还张开口慢慢地冲着关译心做了个口型，“我听得到。” 祁雁乔同情地瞥了关译心一眼，打过来一行字，“你这身体也太脆弱了吧？” “%￥……\\u0026（！”关译心终于被逼得骂出了一句脏话。 艹！ 这群疯狂作死的学生们为什么各个体质都这么强悍？ 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个无比荒谬的念头。 该不会陆流泽他们这群人作死到最后，真正小命不保的只有她这么一个体质“柔弱”的地球来客吧？ 冯慎思也急匆匆地打字道：“你刚刚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先说你那个‘激怒它’的计划到底要怎么做！” 关译心顿时有一种，这群少爷小姐们见自己的身体如此弱鸡，所以他们这会儿生怕自己就这么凉了，导致她原本的计划就此消失的微妙情绪。 毕竟，他们目前还有一点逃生的希望。 如果污染和畸变继续下去，不是最后被怪物撕咬吞噬，就是被联邦政府的热武器连同这个旧教堂一起，轰成连骨头渣都不剩的齑粉…… 因为双耳暂时失聪的缘故，关译心开口说话的时候，完全本能地有些放大了声音。 “用椅子腿连成两根长棍，在其中一根上面绑上木板，把那些含有污染源的液体推到墙边隔着一段距离的位置。 用另一根长棍将其它有畸变迹象的怪物推到墙边，隔着那摊液体。 等这个巨人拳击手冲过去抓取另一个畸变怪物的时候，让它踩在液体上面打滑，同时用木棍拦在它脚腕前面，让它能往前摔出去，撞击在墙壁上！” 听完关译心这个堪称大胆的计划，陆流泽没有再和她打字，而是直接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第34章 意想不到的惊变 陆流泽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巨人拳击手。 这个怪物的体格足够，有着极其强烈的进食欲望，偏偏没有脑子。 用它开路，的确是目前可能有效的一个办法。 至于把墙砸开之后，可能会遭遇旧教堂幕后之人…… 陆流泽眼神微沉，却并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把这份隐忧说出口。 是否会遇到新的敌人尚且是后话，目前他们需要的，是尽快脱离这个充斥着污染源的危险环境。 有了明确的计划之后，一群天之骄子的少爷小姐们，砸起椅子来，动作比关译心还要干脆利落。 同时，十分诡异的，关译心他们这边“噼里啪啦”砸椅子组装工具的动静，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引起怪物的注意。 隔着那道椅子堆成的护栏，旧教堂的角落里，竟然隐约有种偏安一隅的安稳。 即使谁都知道，这个安稳，持续不了多久了。 · 旧教堂的主控室内。 年老神父有些担忧地望着监控画面中的场景。 看到刚刚那个音波攻击方向的畸变者，终究还是因为身体本身的弱小，竟然就这样被一开始那个巨人拳击手给彻底吞吃入腹，年老神父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阵心疼的表情。 “有些可惜了。”年老神父喃喃说道。 还在认认真真做实验记录的郑小希轻飘飘的语气里带着上挑的音调：“可惜？” 年老神父颇为不舍地回答道：“如果是平时，进行‘神选’的时间没有这么急促的话，刚刚那个声音攻击方向信徒，还有现在最强大的那个力量方向信徒，或许有机会成为神眷者的。” 郑小希笑了一下，道：“或许吧，但是也别抱太大希望。” 年老神父不像郑小希这么看得开。 尤其是一想到在这里经营多年的旧教堂，等下就要成为被彻底放弃的存在，年老神父内心的不舍之情便愈发溢于言表，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哎……” 年老神父的叹息中，兼具着遗憾、不舍、伤感、心疼的复杂心理，却唯独没有把贫民区活生生的人当做试验品肆意消耗而生的半点悲悯。 毕竟那些只能生活在贫民区的下等人，从来都是被联邦政府所抛弃的、近乎边缘的一群人。 只有他们这些神明的信徒，愿意把无比珍稀的“神血”用在这群下等人身上，昭示着神明的眷顾和慈悲。 更可恨的是，监控画面中的那群公司的人，竟然对此做出了反抗。 年老神父那双浑浊而老迈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敌视和指责，“那群不敬神明、倒行逆施的家伙，终有一日，会遭到神谴的！” 郑小希对此并不关心。 她只是自顾自地记录着自己的实验记录。 “居然这么久了，一个发生畸变的都没有……” 郑小希盯着正忙得热火朝天的陆流泽等人，自言自语般的喃喃道。 “看来，还是摄入的污染源不够多……” 她说出这句话时的声音很轻，以至于，旁边的年老神父根本无法听清，她没有使用“神血”这类说辞，而是用了和陆流泽他们的描述相同的“污染源”这个说法。 年老神父担心自己错过什么信息，只能是面露不解的低声询问了一句：“大人？” 郑小希摇了摇头，目光缓缓地落在了关译心身上。 “那些‘公司’出身的人，从小都会有最严密的检测手段，来防止他们家族中的成员变成神选者，所以，这种低浓度的气雾剂状态神血，还不足以让他们短时间内发生畸变。” 听到郑小希这句，年老神父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顿时露出了针对联邦政府和公司的鄙薄和厌恶的神色。 “能成为神眷者，是神的恩赐。那是超越、是神性的突破，以人类的渺小，怎么敢去亵渎神明！”年老神父的声音都有些老年人特有的颤抖，但是，祷告一样的说辞中的信念，却坚不可摧。 郑小希对此不置可否。 比起年老神父在这里的神神叨叨，这次自己在中央大学内部身份暴露，被调查部抓捕的事情，才是真的麻烦。 等回到“巴别塔”之后，潜伏任务失败的她必须要给“主教”一个合理的解释，她不能接受以一个完全的失败者的身份回到教团总部。 既然旧教堂这里的基地已经保不住了，那么，让旧教堂发挥出最后的余热，才是郑小希将功折罪的唯一出路。 好几份独特的实验记录，显然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 但是，只要这是“博士”需要的，那么，自己的这个计划，就是值得的。 郑小希继续盯着画面中，同样正在忙碌的关译心，面上突地露出了一丝颇感兴趣的神色。 “那些有着‘公司’背景的人能够坚持至今不奇怪，那些上流社会的人，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保护。倒是我这位便宜学妹，明明出身自贫民区，为什么，她也一直没有发生畸变呢？” · 十几分钟，关译心计划中的工具，便已经全部完成了。 而那个巨人拳击手，则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再次膨大了一圈。 关译心四下打量着环境，试图寻找适合动手的位置，同时随口说道：“我们可能还需要再撕几件衣服做成绳索，然后把几个正在发生畸变的诱饵拖过去。” 结果，胖子突然掏出来了一组一看就很结实的绳索。 “你要这个？有现成的。” 关译心：“……” 这群人到底还有什么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情绪有一瞬间自暴自弃地关译心果断地说道：“可以，把诱饵拖过去吧！” 反正那些正在发生畸变的贫民区信众们，几乎全无意识。 以至于，被困在旧教堂里在这边忙得热火朝天的关译心等人，除了周围环境中持续不断的撕咬吞咽声、抽搐碰撞声、骨折撕裂声、野兽嚎叫声之外，愣是自始至终都没有遭遇任何其它的干扰。 生死危机面前，这群平时很不好相处的少爷小姐们，难得的展现出了配合默契的部分。 在进行准备工作的过程中，关译心还忍不住又修改了两处微小的细节部分。 “把那个怪物想要的‘食物’弄得位置稍微高一点，要不然，它等下扑过去的时候，很可能会把大部分重量用来砸在地板上。” 胖子忍不住道：“应该不至于？它就这么冲过去的话，岂不是会把它的‘食物’也压扁？” 关译心漆黑漂亮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声音微微有些抬高：“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胖子同情地瞅着关译心蒙地严严实实的脑袋和脸，直接用光脑把刚刚的疑问打了出来。 关译心看着字，顿时面无表情地反驳道：“压扁会影响它吞噬畸变体吗？压扁了那不是更容易入口了吗？” 想到“压扁了容易入口”这个过于细致的形容，胖子脸上一阵青白交错，干呕了一声之后，瞬间被关译心说服地退散了。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关译心冲着脸色同样惨白、已经丝毫看不出优雅淑女气质的林如琳说道：“你能瞄准的吧？将它嘴里的食物打落。” 林如琳恍恍惚惚地喃喃道：“只要它不突然扭过头来袭击我。” 说完之后，她才想起来，给关译心打了这么一行字，以便双方能够正常交流。 关译心想了想：“那不是更好吗？” 林如琳顿时一脸惊悚地看着她，难以置信道：“你在说什么？” 关译心虽然耳朵里只有一段无比漫长的“嗡——”的剧烈耳鸣声，但是，这句话不需要文字翻译，只是看林如琳的表情，她也能领会个大概意思。 关译心从善如流道：“按照我们本来的计划，是需要用‘食物’来引发那个怪物的冲动的，如果，它真的能被你激怒，直接反过来抓你的话，你就直接往墙边跑就好了啊！这样岂不是更容易调整怪物冲撞的位置？” 林如琳：“……” 在场的其他人：“……” 刘青安看向关译心的眼神，已经从恐慌变成了深深的畏惧，甚至开始忍不住地悔恨，自己之前为什么要招惹她。 关译心也没忘记陆流泽，“我不知道林如琳的跑速和那个怪物比如何，但是，我记得你之前的速度，应该来得及把她拖到合适的位置吧？” 陆流泽点了点头，“可以。” 得到陆流泽首肯的林如琳终于露出了一点感动的表情来，“陆少——” 陆流泽却是看了关译心一眼，淡淡提醒了一句道：“躲远点，等下场面乱起来，没有人能顾得上你。” 祁雁乔瞥了关译心一眼，“她听不见。” 说完，还特意把陆流泽那句话也打了一行字拿给关译心看。 关译心：“…………” 关译心悻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因为关译心那普通人的身体强度，相比较这群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各个要么做过基因优化、要么做过机械改造、要么还具备某种远超常人的特殊能力的身体来说，柔弱的就像是一块生嫩的水豆腐，轻轻的，一捏就碎。 所以，在关译心做完计划之后，在计划的执行部分，陆流泽一行人却是态度坚决地将关译心排除在外了。 ——这群极度自我的少爷小姐们当然不是担心关译心的安危。 他们只是担心以关译心那羸弱的身体，无法顺利完成任务，最后连累到他们，导致计划失败罢了。 被嫌弃地明明白白的关译心，自己安安静静地蒙着脸站在了一个距离怪物不远不近、暂时安全的位置。 “砰砰砰！” 接连几声枪响，林如琳把枪口瞄准了巨人拳击手嘴边正在撕咬吞咽的尸体残骸上面。 一连串的子弹直接将怪物口中的“食物”打碎，大块的尸体残骸直接血肉模糊、丝丝拉拉地落在了地上。 巨人拳击手顿时发出了一声愤怒的野兽般的嘶吼。 在它弯腰重新捡起食物之前，冯慎思等人已经挥舞着长杆，将地面上的尸体残骸飞速推了出去。 已经被肌肉塞满的脑子显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那个怪物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食物冲了过去，同时发出了越发愤怒的吼叫声。 关译心见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微微的纳闷，“竟然这么顺利的吗？” 这个怪物的举动实在是太过配合了。 以至于，大家被迫直面这个巨人拳击手怪物时原本满心的畏惧，似乎都在这一瞬间略微消散了些许。 原本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担心自己因为打扰怪物进食而变成仇恨列表第一位的林如琳，见状都不由得打起了精神。 一个只有肌肉没有脑子的怪物懂个鬼的仇恨！ 它看林如琳的子弹，大概就类似于蚊子，虽然很烦人，但是，那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抓到的，只能是愤怒的使劲挥舞着手臂，却反复在进食过程中被打断。 速度非同一般的陆流泽随时在旁边就位，他在关译心的计划中，承担了相当重要的“引怪”的任务。 等到林如琳将怪物手中的尸体残骸彻底打碎后，那个巨人拳击手依旧没有愤怒地去攻击林如琳。 但是，它在寻觅新的食物的过程中，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冯慎思他们早就堆好的那几个正在发生畸变的高危信众，而是在搜寻了一圈之后，猛地做出了一个嗅探的动作，然后，那双疯狂而无神的双眼，便瞄准了关译心所在的方向。 和怪物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关译心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躲开哪里！” “小心！” “怪物为什么会把她作为食物！？” “跑！” “别乱跑，朝着既定目标方向那边去！” 轰然之间，整个旧教堂的大厅里乱成一团。 关译心所在的位置并非墙壁附近，距离正随时准备救援林如琳的陆流泽也有相当一段距离。 如果怪物冲过去将她抓住撕碎，这么短距离的冲撞，根本就不可能实现把墙撞破的效果，陆流泽也根本赶不及救她。 至于关译心本人，她完全听不到陆流泽等人震惊到尖锐的呼喊和警告声。 在那一瞬间的惊悚之后，关译心后背上冷汗“唰”的一下瞬间就下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关译心猛地朝陆流泽所在的方向飞扑了过去，落地之后还顺势又朝着前面连滚了好几圈，这才手脚并用地飞速爬起来，冲着陆流泽喊道。 “快，把我拖到墙壁那里！” · 主控室内的郑小希豁然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比起一头雾水的关译心等人，她当然更清楚畸变后的怪物猎食的本能逻辑——比起普通的血肉，当然是已经产生了某种反应的畸变体，才是它所需的能够提供更多能量的优质食物。 年老神父更是猛地站起身来，用苍老的声音无比激动地叫道：“神眷者！” 第35章 我要把她带走 关译心的话音还没落下，身侧的地板上便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剧烈的震动。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关译心根本来不及站稳，便因为脚下地板的龟裂和颤动，再度歪斜了下去。 在她的背后，那个此时足有三米高的巨人拳击手，正悍然飞扑，一双满是红色肌肉筋络的巨手，朝着关译心的脖颈抓了过来。 关译心仍处于耳鸣状态，根本听不到身边的声音，但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甚至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脑后传来的一阵呼啸的风。 ——那是巨人拳击手悍然挥舞手掌时带起的快到令人恐怖的空气流动。 关译心本就踉跄的身形，再次向前扑倒。 她的身体素质，在现场的所有人中，大概也就只比得上那些生活在贫民区的人，就这还得加个限定条件——在他们没有被污染进而发生畸变之前。 然而，当她动起手来的时候，却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和悍勇。 关译心重重地摔在地上之时，手掌按在碎裂的地板上，细碎的瓷砖碎粒直接刺入了她的掌心，“滋啦”一下，顿时在她白皙的手掌中心划出了好几道粗糙的伤口。 此时，巨人拳击手的手掌和关译心的身体之间已经只剩下十几公分的距离。 怪物刚刚吞噬撕咬带来的浓重血腥味顿时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关译心的眼前也只剩下了漫天的血色淋漓和地板上传来的剧烈震动。 但是，她的动作却没有半点停顿和迟疑。 面对近在咫尺的怪物，关译心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继续逃跑，而是猛然间用渗出血来的手抓起了地面上那些碎裂的瓷砖碎片，反身朝着巨人拳击手的眼睛砸了过去。 巨人拳击手现在只是还勉强维持着人类的形态，但是，它全身上下都覆盖着鲜红的肌肉组织，那些密集的肌纤维凑在一起时，结实地甚至连子弹都无法穿透。 就连嘴部的咬肌，都诡异的突起，让它的脸变成了极其夸张的形状，牙口再次覆合时的咬力，怕是连骨头都能绞碎。 唯独那双木然无神的眼睛，还维持着正常人的大小，对比起它已经发生明显变化的头颅，显得就像是两颗拿错了型号的黑豆。 它明明在进行着无比凶猛的追猎行为，但是，眼神里却没有任何凶狠的表情，只有无尽的呆滞和空茫。 下一瞬，关译心掌心里那些混着她自己血液的锋利碎瓷砂砾，已经劈头盖脸地飞进了巨人拳击手的双眼之中。 霎时间，那个怪物发出了一声极其惨烈的哀嚎。 它下意识地收回双手，根本无法承受的剧痛让它浑身发颤地试图去捂自己的眼睛，挣扎间，怪物疯狂挣扎的身体直接将近在咫尺的关译心给狠狠地撞飞了出去。 “小心！”冯慎思顿时惊叫道。 别说关译心什么也听不到，就算她的耳朵里没有耳鸣，巨人拳击手刚刚吃痛之下拼死挣扎的撞击带来的巨大惯性，也让关译心根本无从反抗。 她直接被撞飞出去了好几米，然后“嘭”的一声从侧面砸上旧教堂那些密集的桌椅，冲劲推着那边的座椅都跟着飞了出去，和地面之间发出了一阵刺耳到近乎尖锐的摩擦声。 “滋啦啦啦——” 霎时间，桌子、椅子、十字架、那些贫民区信众原本的随身物品，顿时被撞得满地都是。 关译心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中颓然落地，惯性让她在地板上愣是又滑出去了两米，才终于浑身剧痛地倒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 关译心的身体完全是疼得本能地在发抖，她摇摇晃晃地从地板上爬起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那个怪物一眼。 那个巨人拳击手似乎遭遇了无比痛苦的事情，以至于，它本能的伸手去捂眼睛，耽误的那短暂几秒钟，甚至没有立刻将关译心抓到。 陆流泽终于冲了过来，他俯身一把捞住关译心的腰，像是搬水泥一样，直接以最顺手也最省力的方式把关译心抄了起来，当机立断地朝着墙边的方向冲了过去。 就这么短的时间间隙里，他还不忘飞快地叮嘱关译心道：“别挣扎！” 关译心被他颠得难受，身体本能的反应是直接吐了口血。 ——她刚刚摔出去撞在桌子椅子上的时候，牙齿甚至不小心咬破了嘴唇内里的边缘部分。 陆流泽惊了一瞬，但是也顾不上其它，只能是抓紧时间一边冲到位置，一边和关译心问道，“你怎么样？” 关译心根本听不清陆流泽的声音，因为刚刚那一下的撞击，她耳朵里的嗡鸣更严重了，甚至直接蔓延到了脑子里。 只有陆流泽快速张合的嘴唇，还有呼吸间喷薄的气息，让她从视觉上隐约猜到了这人刚刚说了点什么。 关译心被晃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甚至没力气摇头，只能是声音嘶哑地挤出来一句：“暂时死不了。” 话音刚落。 陆流泽的身后顿时又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声。 巨人拳击手似乎终于从眼睛的剧痛里反应过来，顿时以更加凶猛的姿态，朝着关译心飞扑而来。 冯慎思的脸色陡然间剧变，“不、不对！它的速度明显比之前更快了！” 祁雁乔闻声顿时转头，看到了自己青梅竹马的小伙伴眼睛里掩不住的惊疑不定。 祁雁乔并不了解污染和畸变更详细的信息，但是，单单只是看到冯慎思的表情，她便瞬间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件非常违反常理的事情。 以至于，冯慎思脸上的表情比起惊恐，更多的反而是无法置信的骇然…… · “二次畸变？！” 旧教堂的主控室里。 郑小希猛地站起身来，动作之剧烈，甚至险些撞翻腿边的椅子。 她原本悠然中透着几分阴郁的神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间无法形容的震撼和空白。 她在无意之间，甚至手指用力，不小心捏碎了手里平板电脑的一侧边缘。 随着“滋——”的一阵轻微电流音后，郑小希手里那个薄薄的平板电脑屏幕直接暗了下去。 直到这时，郑小希才猛地回过神来。 只存在于“博士”的理论猜测中的“多次畸变”现象竟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这里。 ——出现在了一个最基础、最常见、最直观、也最不为人所重视的力量型畸变怪物身上！ 年老神父不明所以地看向郑小希，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毫无保留的担忧神色。 “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他刚刚一直都在忧心忡忡地看着监控画面中的场景，从关译心一行人开始拆桌子椅子搞破坏的时候，年老神父便无可抑制地流露出了无比心疼的失落和愤恨。 “那些家伙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年老神父反复用苍老而羸弱的声音恶狠狠地重复着。 要不是陆流泽他们几个人是非常重要且难得的试验品，郑小希也无比看中这一次混乱的“神选”，年老神父在看着他们在旧教堂中张牙舞爪、对神明如此不敬的做派后，早就恨不得直接把大量稀释后依旧无比珍贵的“神血”给取下来，给他们换上一立方的氰化物，让他们立刻就去地狱里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 郑小希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监控画面中那个正在嘶吼着冲向关译心的巨人拳击手，还有她的便宜学妹关译心。 片刻的凝视之后，郑小希很快打定了注意。 当她开口时，便已经又是平素里那种慢条斯理地模样了。 “我要把他们两个带走。”郑小希轻飘飘地说道。 年老神父一惊，“那尚未完成的‘神选’怎么办——” 郑小希那颗仿佛无机质的冰蓝色的机械义眼，突然灵巧地活动了一下，以一种格外灵动的姿态，单独瞥了年老神父一眼。 年老神父不解和茫然地微微张着嘴，看到郑小希随意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处的骨骼，却并未看到那颗眼珠仿佛突然活过来的诡异动向。 郑小希轻轻地笑了一声，留有几分游刃有余的漫不经心：“你说‘神选’？当然是继续啊，加大剂量。” 年老神父闻言顿时悚然，他猛然间抬头，却只看到了郑小希细长的手指正优雅地提着修女服裙摆时，那种优雅而又弱不禁风的纤弱背影。 郑小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总控室。 她的脚步轻快而无声，就像是一只优雅的猫，只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道：“这里的‘神血’本来也没打算带走，都用了吧！” 说着，郑小希似乎自言自语般地叹息道：“可惜了，原本是给调查部那群抓我的疯狗留下的礼物来着。” · 旧教堂的大厅里，陆流泽还揽着关译心的腰站在墙壁之前。 前面十几米远的地方，那个巨人拳击手正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嘶吼声。 它浑身恐怖的肌肉因为用力而隆起到了极致，因为没有人体皮肤的覆盖而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骇人的深红。 下一瞬，它已经如同一辆巨大的推土机一样，朝着关译心、陆流泽两人所在的位置轰然冲了过来。 陆流泽浑身肌肉绷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巨人拳击手的动作。 他不能离开得太快，那样的话，怪物也会因为目标位置的移动而随之发生偏转，这样一来，原本正面冲击在墙壁上的力道就可能因施力角度的缘故，被分散去大半。 他更不能离开得太慢。 除非他想和关译心一起死在怪物撕咬吞吃的虐杀之下。 就在那个怪物轰然冲过来的瞬间，陆流泽将自己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带着关译心一起，猛然间朝着侧面冲了出去。 地面上含有大量污染物的液体、还有提前准备好的栏杆，都被其他人抓紧时间再度做了最后的位置调整。 ——那是根据怪物还在持续变大的体型计算好的陷阱位置。 除了原定的诱饵从那些贫民区信众，突然被迫变成了飞来横祸的关译心之外，这个计划其实执行地意外顺利。 而替换诱饵的特殊情况，甚至让这个计划的成功率有了明显大幅度的上升。 毕竟，陆流泽不可能冒着自己被污染的风险，牺牲自我去近距离接触那些正在发生畸变、并且随时能给他一下的贫民区信众。 但是，他却不介意抱着身体柔弱不堪的关译心，完成诱导怪物冲击墙壁的计划。 下一秒，巨人拳击手那满是肌肉的脚底板，便因为踩到了地面上的那一滩液体，而顿时有些打滑。 怪物的体重足够、冲过来的速度又快，这么大的惯性，脚底打滑更是减少了最后一点摩擦。 终于！ “嘭！” “哗啦——” 先是无比剧烈的一声撞击声，然后便是一阵墙壁开裂的接连不断的声响。 关译心刚刚被陆流泽带离怪物攻击范围，就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断了。 她轻轻地拍了拍陆流泽扣地死紧的手，声音里竟然有几分温和的意味。 “咱手上的动作能稍微轻点吗？我不想因为队友过度紧张而手指不自觉的用力，以至于事情还没结束就先成为被掐死的那个倒霉友方。” 顾不上开口说话的陆流泽：“……” 关译心劝完这句，便猝然间回过头去。 明明刚刚还眼前发黑，但是这会儿，关译心的眼睛却格外清楚地看到，旧教堂的那面墙在经历了怪物猛烈的撞击后，顿时出现了一大片不堪重负的碎裂纹。 至于那个巨人拳击手，现在则是半个身体都陷在了墙壁之中。 它的头部怼到了墙壁另一边，墙壁这边便只剩下了胳膊肘、大腿和腰腹的位置。 怪物的身体还在疯狂挣扎，原本四散在旁边的众人顿时朝着一个方向聚集起来。 林如琳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尖叫：“墙、墙、墙——” 随着怪物的挣扎，墙壁开裂的迹象越发明显。 所有人期待的视线都落在了墙壁上。 胖子想着这里是旧教堂，甚至十分诚恳地祷告了一句。 “神啊！这个怪物居然在教堂这种神圣的地方疯狂杀戮，希望它等下直接被活埋在墙下，以此来偿还自己作恶的罪孽。” 关译心听不清胖子的话语，但是看周围其他人脸上木然的表情，便猜测那大概不是什么正经内容。 就在希望的曙光来临之际，头顶的上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气泡压在水流里时发出的轻微“咕噜”声。 如果经历过停水，大概就会知道，那声音和停水后又恢复供水、管道里发出的“咕噜咕噜”的气泡音是如此的相似。 但是，作为曙光科技继承顺位前十的存在，从小就生活优渥的陆流泽，当然不会知道这些。 他只是若有所觉地抬起头，试图寻找刚刚那些声音的方向，却刚一看到上面的场景，便猛然间变了脸色。 “躲开！”陆流泽骇然间惊叫着提醒。 话音未落，陆流泽已经猛地抓着关译心冲到了近似于旧教堂墙壁边缘的位置，甚至不惜靠近了剩余的一些尚在畸变中的怪物。 下一瞬，微弱的气泡音很快消失，只听“哗啦”一声液体流动震荡的声响，大批量不明液体，瞬间从原本喷洒气雾剂的出口里面喷涌而出。 尚未来得及躲避的几个人，直接被这些不明液体劈头盖脸地淋了一身。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一瞬间惊悚的空白。 这些大批量的不明液体的状态，和地板上刚刚那些少量的液体，完全是相同的色泽和质地。 关译心的脸色更是猛然间一变。 她从这些液体中，清楚地闻到了那丝熟悉的隐隐血腥味。 第36章 各凭本事! “啊啊啊啊啊——” “该死！” 一阵混乱的惊叫声后，旧教堂的大厅里陡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寂。 无声无息间，原本还在并肩作战的一群人，瞬间再一次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大厅里静地惊人，人群之间，似乎有某种极其隐晦、诡谲的的东西在渐渐地弥漫开来。 那边的墙壁上，巨人拳击手还陷在里面疯狂挣扎，时不时撞碎更多的砖石瓦砾，乱七八糟地滚了一地。 但是，现在的陆流泽等人却是谁也顾不上那边的动静了。 所有人的耳朵里，都只剩下了刚刚那些巨量的液体倾泻而下时，将其中几人彻底浇透后，顺着他们的身体、衣物还在持续往地板上“滴答、滴答”缓缓落下的水滴声音。 双胞胎中性格活泼的那个突然间被自己的兄弟给猛地一把推了出去，顿时发出了一声混杂着惊恐、错愕的惊呼声：“哥！” 另一个双胞胎抹了把脸上的液体，本来沉默寡言还带着几分冷淡的脸上，却有一瞬间的空白。 “你别靠近我。”沉默寡言的双胞胎喝止自己兄弟的时候，声音有一瞬间失控的尖锐。 他的身体有些微微的发颤，不禁又往后面缓慢退了两步，竭力克制自己道：“我……我感觉不对。” 一贯性格活泼、多嘴多舌的那个双胞胎，这会儿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才不管自己兄弟的抗拒，作势就要冲过去。 然而下一秒，一根用椅子腿组装而成的长栏杆，却猛地横亘着挡在了这一对儿双胞胎兄弟之间。 活泼那个双胞胎的动作猛地一顿，他的脸色陡然间沉了下，转头如兀鹫捕猎般盯上了出手阻拦他的人。 “冯、慎、思！？” 冯慎思无声地示意祁雁乔也站远一点之后，这才声音艰涩地说道。 “我们并不知道污染值超标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但是，如果连一个人自己都明确的感觉到不对劲了，那么，他身上的污染应该是已经超过了临界值，进入了开始快速畸变的阶段。” 活泼的那个双胞胎当即暴怒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他说的是真的。”陆流泽的声音突然从大厅中间的方向传来。 他刚刚最早看到了水流涌出的动向，再加上他的速度也是远超常人，所以，就算刚刚还顺带捎上了一个关译心，依旧及时的躲开了那些被污染后的液体。 “——污染值尚未达到临界值时，还有挽回的余地。” 陆流泽声音沉静地说道：“一旦污染值超过临界值，那么，畸变几乎已经不可避免。” 活泼的双胞胎凶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就要朝着自己兄弟的方向冲过去。 反而是他的兄弟自己，突然抬手，攥住了拦在两人之间的长杆。 沉默寡言的双胞胎这边猛地用力，冯慎思自然不会把力气用在这种角逐上面，当即松手后退。 沉默寡言的双胞胎身体还在不自觉地颤抖，但是，他抓住长杆的手却很稳。 “别过来！” 他冲着自己的兄弟再一次厉声呵斥道，几乎把长杆之前被冯慎思握住的那一头死死地抵在了性格活泼的那个双胞胎身前的肩胛骨上面。 性格活泼的双胞胎猛地站住了脚步，但是，他那张脸上，无比关心急切的表情里，却混合着掩不住的凶狠和戾气。 “听话，楚言。” 看到自己的兄弟终于没再继续冲过来了，身体正在微微颤抖的那个表情冷漠的双胞胎，声音竟然难得的温柔下来。 祁雁乔几次张了张口，却都没来得及把话说出来。 末了，看着双胞胎兄弟两个之间的表情，祁雁乔终于还是选择闭嘴。 她想悄悄再和冯慎思确认一下，是不是污染值到了临界值，就一定会发生畸变，又没有其它的可能…… 她和双胞胎之间虽然也没有多深的交情，但是，毕竟都是一个圈子里认识的人，还是有几分面子情在的。 这会儿，祁雁乔骤然意识到，对方很可能也会像这座旧教堂里那些数量众多的贫民区信众一样，浑身痉挛、抽搐，直至变成一个失去自我意识、只会嚎叫嘶吼的恐怖怪物…… 甚至于，就连变成一个怪物，都是只有极少数被污染者才会遇到的事情。 大部分被污染者的下场，其实就是被吞噬殆尽的食物，或者一滩扭曲畸变后的血肉烂泥…… 祁雁乔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心有戚戚焉的恐慌和不安。 耳朵里还在嗡鸣的关译心根本听不清他们之间都说了些什么。 但她能清楚地觉察到，大厅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暗流汹涌，所有人的脸上都带上了对同伴的警惕和戒备。 偏偏在这种情况下，陆流泽并未把关译心推开以保持安全距离。 一时之间，还站在一起的他们俩，反而成了现场看起来最具违和感的两人。 “哗啦！” 突然又是一阵砂砾水泥被破坏揉碎掉下来的动静。 所有人瞬间从还在身体颤抖的双胞胎身上收回视线。 陆流泽眯了下眼睛，盯着墙面的方向，沉声说道：“那个巨人拳击手马上就要脱身了，” 同样的，在它已经将墙壁撞开的前提下，等巨人拳击手脱身之后，墙壁上自然就有了足够普通人钻出去的粗糙洞口。 陆流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巨人拳击手的位置，没有再去管身边的关译心了。 关译心见状，自然也就懂了。 ——现在，她临时充当确认方向的诱饵任务已经完成了。 陆流泽当然不会再继续和她绑在一起。 甚至于，关译心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场众人。 除了这会儿被迫分开的双胞胎、虽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是依旧站得比其他人都近的祁雁乔和冯慎思之外，其它所有人，几乎都是各自为政的状态。 就和刚刚的双胞胎一样，有人同样被头顶管道里倾泻而下的不明液体淋了满头满脸。 只不过，比起双胞胎之间的兄弟情深，直接自爆的行为，另外几个人只是苍白着脸，握着武器，自己慢慢消化无边恐惧中隐约夹杂着的那么一丁点“还好自己身上还没有出现异常的”的微弱的庆幸和更深重的不安…… 毫无疑问，之前分工合作时候的“互帮互助”，已然到了尾声。 接下来的逃生之路，就突出一个“各凭本事”。 关译心缓缓地舒了口气，心惴惴不安地提了起来。 刚刚那个巨人拳击手为什么会突然迫切地捕捉猎食自己，关译心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并没有一个靠谱的猜测。 其他人自然也并不关心这件事。 能有一个他们圈子之外的关译心，正巧成为了吸引巨人拳击手的靶子，于他们而言，分明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有人眼神隐晦而微妙地扫了关译心一眼，那视线中赤裸裸地掂量和评估，让关译心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她立刻敏锐地盯了过去。 两人的视线只交错了那么一瞬，对方便立刻错开了眼睛。 关译心却清楚地感受到了对方如同看待什么死物一样的冰冷和忖度。 ——这人也是运气好，刚刚那阵突如其来的液体，竟然并未倒在他头上。 避开视线之后，那个男生按捺不住地又看了陆流泽一眼。 然后，这个男生便冷不防开口道：“刚刚那个怪物的目标是她，让她和我们一起离开，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关译心一怔。 陆流泽刚刚松了手就是不打算继续带人的意思了，关译心当时便忍不住心中一阵腹诽。 毕竟，如果是一般情况下，他们俩之间非亲非故的，陆流泽当然没有救她的义务。 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明明就要离开了，却被这帮作死的混蛋胁迫着进入了旧教堂，还倒霉催的遇到什么污染什么畸变什么怪物的…… 陆流泽不说全责也得负百分之九十的责任吧？ 剩下那百分之十关译心自认倒霉。 但是，关译心也是没想到，大家刚刚好歹算是同心协力、出生入死了一波了，结果，那个男生眼看着脱困在即了，第一反应竟然是盯上了关译心、 关译心着实愣了一下，才猛然间反应过来。 刚刚那个男生的打算，怕不是还想把她抓起来，专门留着吸引巨人拳击手的注意力…… 这种理所当然的不把别人的命看在眼里的做派，让关译心油然而生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陆流泽没有看关译心，而是朝着那个男生瞥过去一眼，并未回答。 楚言之前倒是一直表现得对关译心颇感兴趣，不过这会儿，他的全副心神都在自己状态不对的兄弟身上，眼神焦灼而郁卒，担忧得什么别的心思都没了。 反而是祁雁乔，一边掖了掖自己脸上蒙着的衣物，一边隔着衣物没好气地不耐烦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以为等下我们还要保持队形一起冲出去吧？” 那人被祁雁乔阴阳怪气了一波，却也不在意。 不过，见不管是陆流泽还是冯慎思，都没有对关译心动手的意思，那男生便只能是有些遗憾瞥了关译心一眼，悻悻地收回了视线，不再提这事了。 关译心却没有选择沉默。 她抿了抿嘴唇，盯着那个男生，语气微妙地直接把话挑明了。 “既然都知道我接下来八成还是那个怪物的靶子，与其想要对我动手，不如祈祷我能活得久一点，这样，起码那怪物就顾不上去追你们了。” 顿了顿，关译心幽幽道：“人可以恶毒，但是不能蠢毒。” 说完想了想，关译心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逻各斯兄弟会今年的新成员如果有你，算他们倒了血霉。” 那男生大概也没想到，关译心一个贫民区出身的下等人，竟然敢这么当众讽刺他，顿时脸色微微一变，“你——” 胖子忍不住小声嘀咕：“看她怼了一路他们班长就知道了啊……谁给你的自信她就不会怼你？” 胖子还有些同情地看了关译心一眼。 说实话，在他看来，这个身体脆弱的女孩子等下八成是活不下去了。 都这种时候了，还说话刺激她干什么，没事找事？ 更何况，在这种时候都还能保持镇定的人，于情于理也没必要忍气吞声的啊！ 正在这时，墙壁那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震动和稀里哗啦砖石瓦砾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那个巨人拳击手即将从墙壁上挣脱出来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一眨不眨地盯在了它的身影上面。 “吼——” 一身愤怒的嘶吼之后，巨人拳击手把自己鲜血淋漓的头部和上半身，从颤颤巍巍的墙壁里拔了出来。 刚刚的撞击加上被困后的剧烈挣扎，让这个怪物似乎有些眩晕般地分不清方向。 它拔腿后踉跄了两步，然后才将染血的头颅，转向了关译心的方向。 陆流泽瞬间从关译心的身边退开，站在了侧面的位置。 关译心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心脏“怦怦”跳得飞快。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关译心一时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她咬了下嘴唇，意识到，唯一略有可行性的做法，其实还是故技重施。 打定主意之后，关译心直接无视了陆流泽他们一群人，趁着巨人拳击手和自己之间的距离还足够远，她立刻就冲到了最近的一面墙那里，等待巨人拳击手的第二次冲撞。 这一次，没有了速度占优的陆流泽，她面临的危险会急剧上升。 但是，地面上大面积的污染物积水，也让关译心在没有其它任何人配合的情况下，更容易使那个怪物脚底打滑失速…… 下一瞬，怪物已经朝着关译心的方向冲了过来。 陆流泽一行人就站在两边的侧面，仿佛在列道等候关译心的死亡一般。 那个恐怖的巨人拳击手，却直接对这群人的存在视而不见，唯一的目标就只有站在对面墙壁之下的关译心。 顷刻间，这个旧教堂的大厅里，便只剩下了关译心和所有的怪物。 人在极度的危险之中，甚至顾不上恐惧，而只剩下了眼前唯一的一件事，这种纯粹的专注力对精神更是一种极大的消耗。 关译心要紧牙关，微微屈膝，浑身的肌肉绷紧，死死地盯着怪物冲过来的方向。 十米。 五米。 三米。 临到最后关头，关译心腿部猛地一蹬，全身发力，猛然间朝着侧面飞扑出去。 “嘭”的两下声响，几乎连在了一起。 怪物再一次头破血流地撞在了结实地墙壁上。 飞扑出去摔得结结实实的关译心，终于从那全神贯注的状态中抽离出来，顿时有种眼前发黑、天旋地转的感觉，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刚刚这剧烈的撞击中有些错位了。 本就受伤的掌心再一次红肿并且清晰地渗出血来，膝盖、手肘、胸口更是一阵阵的剧痛。 强自忍着剧烈的眩晕，关译心手脚发软地扶墙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朝着第一个洞口的方向快跑过去。 人在失去听觉的情况下，其它感官似乎都变得无比敏锐。 关译心爬上那个洞口，掌心按在墙壁碎石上，顿时又是一种剧烈的刺痛。 她“嘶”地吸了口冷气，从洞口爬出来，站在走廊里根据自己脑子里的地图，确定方向的时候，眼神往前一瞟，身体顿时一僵。 ——包括刘青安在内的陆流泽一行十一个活人已经都不在了。 但是，地面上却已经多出了两具双眼瞪大、被一枪爆头的尸体。 第37章 失踪的人 看到这个凶杀现场，关译心的背脊顿时绷紧。 如果外面是被撕咬扯碎的尸块，她顶多是猜测，陆流泽他们在外面又遇到了游荡的怪物。 怪物虽然危险，但是没有了脑子却是它们的致命伤。 用枪对准眉心一枪爆头，这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是旧教堂的幕后黑手，还是又有什么其它变故？ 她这会儿听不清任何声音，留在这里十分危险，但关译心还是立刻上前，飞快地检查了一下那两具尸体的状况。 其中一具尸体刚好就是之前在里面，有意无意想要对她动手把她当做诱饵的那个男生。 结果对方刚从旧教堂的大厅里脱身，转头就被人在这里枪杀了，关译心见了也是无言以对。 至于另一个人，却并非是陆流泽那一群人中的。 他身上的衣服颜色明显已经很旧了，接口缝线处的布料都没对齐，明显的粗制滥造。 衣服下面的脖颈处，粗糙的皮肤连接着的是一块金属，这片金属铁皮甚至已经生锈了，再往下延伸，也不知道这身体还更换了哪些零件。 这人一看就是生活在贫民区的底层人。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侥幸没有被困在旧教堂的大厅里面，却莫名其妙地被人枪杀在了这里。 关译心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无数个念头。 两人倒地的距离这么近，如果尸体没有被搬运的话，只能说明，他们活着的时候，就已经站得这么近了。 但是想想陆流泽他们那群人的做派，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既然发生了枪战，那么战斗场面应该相当血腥才对吧？ 她现在看到的场景中，却只有这个男生和一个贫民区的普通人双双被人一枪爆头死在这里，周围甚至没有多余的血迹。 换言之，当时的场面大致应该是这样的。 关译心自己被困在大厅里面。 一墙之隔的大厅外面，两个死者站在一起，被人一枪毙命。 期间却并未发生其它明显的冲突，根据地上的血迹来看，应该也没有人受伤…… 关译心反复思量着这个场景，还是觉得疑点重重。 贫民区的信众被污染后发生了畸变，绝大部分已经完全丧失了自我意识，肯定是不能拿枪了。 在这种情况下，刚刚在外面开枪射击的只能是一个人。 这个人为什么没有和陆流泽等人发生冲突？ 想到这里，关译心突然一滞。 她之前总是把陆流泽等人视为一体的，所以才会推测开枪的凶手是第三方，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开枪的人，其实就在他们那群人之间？ 不说别的，起码连关译心这个外人，都亲眼看到了陆流泽和林如琳身上携带的枪支。那个开枪的人，甚至可能直接就是陆流泽或者林如琳本身…… 这样一来，自然也就根本没有了那个让人完全摸不清头绪的第三方。 关译心缓缓地舒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所有的疑问都被她尽数压了下去，比起真相，现在更重要的是安全的离开这里。 关译心深知，自己目前最大的优势在于前面有陆流泽等人蹚路。 但是同样的，这个优势随时都能转变成致命的劣势——如果他们在前面搞出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严重耳鸣到近乎失聪的关译心很难立刻察觉到，说不定就会再一次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被他们连累到死。 想到这里，关译心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刚要继续沿着旧教堂的走廊离开，脑后却突然有一阵劲风扫过。 关译心当机立断侧身、弯腰、猛然间跪扑在地，避开了那突如其来的东西之后，立刻拼尽全部力气，将地上那个男生的身体提起来，充当肉盾挡住了自己。 “噗噗”几下轻响。 几根“枯树枝”直接刺进了死亡男生的身体。 关译心猛地回头，颈椎都发出了一阵骨骼碰撞的声音，这才看清了刚刚突袭自己的东西。 ——那竟然是一段有点像是枯树枝一样的细长条，呈现出一种很浅的黄褐色。 当它刺入了死者身体后，细长干枯的枝条竟是瞬间变得膨大、鼓起，一下子就从极浅的黄褐色突兀地变成了深沉暗红的静脉血色。 顺着那几根“枯树枝”的方向看过去，关译心悚然惊觉，它们连接着的竟然是另外一具尸体！ 更准确的说，是来自于贫民区那个死者身上、已经被替换成劣质生锈金属的机械手臂。 血肉一样质地的“枯树枝”，正从地上那具尸体上的金属手指缝隙间挤出来。 关译心瞬间脸色发白地清楚意识到，原来，这个“枯树枝”延伸出来五根细长的条形，是因为它被困在了死者到处都是金属零件的身体里…… 那五根面条一样细长、阴森可怖的“枯树枝”，最初的原形，显然就是人体的五根手指。 此时，那五根“枯树枝”还在疯狂吸食另一具男生的尸体。 随着血液的摄入，那具尸体的本体已经渐渐无法维持人形，开始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长，全身上下都出现了明显的退化迹象。 “咔哒”几声清脆的碰撞，一个圆形齿轮样的零件，正从尸体上掉落下来，顺着惯性滚落到了关译心的脚下。 贫民区死者身体上所有的机械零件，全都因为连接处的变形，从诡异细长的肢体上脱落下来了。 唯独一个例外，大概就是之前那根机械手臂了。 那几根“枯树枝”俨然已经将那个机械手臂当成了巢穴一样的存在，在里面钻进钻出。 至于死者的身体，则是变成了恐怖鬼影般的面条人，密密麻麻一动不动的逶迤着蜷缩在一起。 所有的这一切，也不过发生在前后几秒钟的时间里。 关译心甚至没时间去惊悚恐惧，刚一确认那五根“枯树枝”正是吸食尸体血液的鬼东西，她便毫不犹豫地从男生尸体腰侧后方的短刀皮套里抽出了一把锋利的薄片匕首。 下一秒，关译心悍然将匕首的刀刃切向了那五根“枯树枝”。 刚一接触时，那手感竟然是柔软的、带有丰富弹性的怪异。 就仿佛是在切一团又黏又糯的玩意儿，切是切下来了，但是，连刀柄上都恨不得沾上大半。 关译心蹙着眉头，索性猛地将匕首绕着“枯树枝”缠上了好几圈，这才能用力将匕首继续往下压，直到那五根“枯树枝”上面的弹性瞬间被拉到最大。 “啪！” 五根“枯树枝”终于在匕首上缠绕着一下子崩开了。 霎时间，旧教堂的走廊中暗沉发黑的血液飞溅。 地上那具面条人尸体也顿时发出了一声凄厉地惨叫，连同切下来的半截“枯树枝”一起，挣扎着往本体里面缩。 关译心眯了下眼睛，看着刺入了男生尸体上面、断口出还缠绕在匕首上的另外半截“枯树枝”依旧在有气无力地张牙舞爪，内心顿时悚然一惊。 ——不同于瑟缩躲闪的本体，这几根流落在外的“枯树枝”，都被她给切下来了，竟然还保持着相当高的活性。 而且，如果不是被匕首缠地太紧，关译心恍惚看到了它正在疯狂地抽打、试探、想要攻击的意图…… 这显然又是一种全新形态的畸变状态，攻击性相对减弱了不少，但是隐蔽性却很强。 关译心当即抛下男生尸体，脚步踉跄着站起身来。 她刚刚从那男生身上摸出来了一个打火机，试了一下，发现直接能打着火之后，便将男生的尸体拖到了另一具蕴含着怪物尸体的上面，然后将男生的衣物点着。 片刻后，那个变成细长面条形状的怪物尸体上，“轰”地一下火焰原地爆起。 关译心仓促地后退了好几步， 脸色有些发白的看着燃烧炽烈的火焰。 ——那个男生的尸体燃烧地尤为迅速、猛烈。 不知何时，他的尸体体表，竟然浸满了湿淋淋的油脂。 关译心怔愣了片刻，脸上是有些后怕的震惊和惨白。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那个男生看似正常的尸体里，竟然也已经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随着火焰的燃烧，他的尸体瞬间变得极其古怪，薄薄一层皮肤就仿佛薄膜一样突然炸裂，体内的油脂全部淋淋漓漓的挤出了体表，遇到明火，瞬间就剧烈地燃烧了起来。 她想，她知道这个男生额头中枪的缘故了…… 应该是刚一离开旧教堂的大厅，这个男生身上便出现了污染值超标、并且畸变的迹象。 双胞胎中沉默寡言的那个，意识到自己开始出现问题后，哪怕仅仅只是为了自己兄弟的安危，也自觉地主动和其它人保持了安全的距离。 在这种情况下，陆流泽的确没必要在对方还意识清醒的时候直接动手。 但是这个男生就不一样了。 不管是之前他试图把关译心当做吸引怪物的工具，还是在出现畸变后并未自觉离开，而是还试图和其他人混在一起出逃，无疑都犯了众怒。 在陆流泽和冯慎思都对污染和畸变有一定的了解情况下，再加上巨人拳击手这个攻击性超强的畸变体存在，没有人会容忍这个被污染了却不自觉退出的男生继续活下去…… 关译心看看手上缠着怪物残肢的匕首，再看看走廊里燃起来的火焰，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油然生起一种，不如将旧教堂大厅里那些怪物，也一起焚烧殆尽的冲动。 不过这个疯狂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如果那些还在抽搐挣扎的贫民区信众里，有哪怕仅仅一个人还能恢复自我意识、还能清醒，她这把火下去，自己心里就过不去。 更何况，如果这边的火势过大，外面的通道也存在人为封闭的阻挡门，那么，不能尽快一路畅通离开的后果就是，她自己怕不是也会被烧死在这里面…… 火势一旦起来，能逃生的时间，就只有最初很短的一段，关译心对此心知肚明。 闭了闭眼，关译心心情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在火焰中仿佛长着树木根须的怪物尸体，内心一阵阵的发寒。 旋即，她直接将匕首透过墙壁上那个撞破出来的洞口，随便扔进了怪物堆里，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绕过火堆，闷头朝着旧教堂之外的方向跑去。 旧教堂的走廊通道里一片寂静空茫。 除去最初那两具尸体，关译心这一路上都再没看到任何活物。 难道陆流泽一行人是已经顺利出去了？ 关译心一边满心狐疑，一边又隐隐生出了几分振奋。 说不定真的是窝在旧教堂里搞事的那群幕后黑手资金有限，所以就在人最多的大厅里安装了那个什么高密度金属板的门？ 只要从那里出来，就能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旧教堂了？ 她在连续倒霉了一周之后，终于开始走运了吗？ 关译心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终于好起来了，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依旧满心戒备地朝着旧教堂外面跑。 直到又是一个转弯，关译心的脚步猛一停顿。 人果然是不能随便立g的。 关译心一脸面无表情地心想。 她又?叒叕看到了陆流泽那一群人。 只不过现在这会儿，他们看起来比一个人艰难求生的关译心还要狼狈。 刘青安人事不省地昏死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终于被吓得昏了过去，还是受了重创。 林如琳身上微冲的子弹大概是已经被打空了，关译心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把枪当做武器抡在手里猛砸倒在地上的一直怪物，而不是握着扳机。 陆流泽腿部带血，他正一脸嫌恶地靠在墙壁上，站都站不稳，像是狠狠挨了几下，攻击者显然是目的明确，直接就朝着废了他那非人的速度去的。 祁雁乔则是伤在了脸上，两三道血痕像是被什么粗粝的爪子抓出来的，伤口破损处的皮肤明显外翻，看上去颇有种惊心动魄的狰狞。 冯慎思站在她旁边扶着她，正疯狂地往她脸上的伤口处倒什么药水。 反而是体型最为堪忧的胖子，虽然也是一幅灰头土脸的模样，但整体情况看上去却不错，称得上是在场所有人中状态最好的一个。 最重要的是，除了地上那一个怪物之外，关译心并没有看到其它。 同时，她也没看到曲远容、那对儿双胞胎，还有另外一个沉默寡言的男生。 沿着旧教堂的走廊往外，就只有这么一条路而已。 这种状态下分头行动不太可能，如果是发生畸变被人用枪爆头，地上也应该有尸体残留吧？ 就算他们已经畸变成了怪物，那么，陆流泽那群人脚底下也只有一具怪物残骸。 那么，失踪的人，或者其它的怪物，又在哪里？ 第38章 故意的 关译心在原地停顿了片刻。 前面的陆流泽却是已经若有所觉地回过头来。 两人远远地对视了一眼。 关译心挑了下眉。 陆流泽却没有立刻说话。 与此同时，冯慎思抓着祁雁乔的手，看着她自己脸上的伤口，又惊又怒道：“那个怪物是故意的！它是故意的……” 陆流泽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微微拧眉看向冯慎思，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祁雁乔深深地叹了口气。 冯慎思从她刚刚受伤就一直抓着她的手，不肯让她自己去碰一下那伤口，结果，反而是冯慎思自己的手一直在发抖。 而且，她隐约能够感觉得出来，自己脸上的皮肤被粗暴地抓裂开了。 从林如琳那惊悚的眼神里，祁雁乔也能知道，那伤口看起来必然很恐怖。 但是，伤口本身却并不是很痛。 或者说，是她自己感觉不到伤口处的明显疼痛。 就仿佛被打了麻药一样，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脸上的皮肤被隔开，却没有真实的痛感。…… 胖子仿佛才看到关译心的存在，顿时惊呼了一声：“你竟然没死！？” 关译心并没有走过去太近，而是隔着一小段距离站在那里，略微点了点头，然后漫不经心地反问道：“我没死你很失望吗？” 胖子实话实说：“那不至于，就是有点震惊——” 说到一半上，胖子突然卡壳，震惊道：“你、你耳朵能听到了？” 关译心闻言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然后忍不住想了想，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从旧教堂大厅那面墙的洞里爬出来后，遇到那个“枯树枝”，在砍断了“枯树枝”之后，耳鸣的情况就开始缓解，甚至直接听到了怪物凄厉惨叫的声音…… “嗯，刚刚恢复了一些。”关译心随口回答道。 胖子：“你可真是够命大的。” 说着，胖子还看了昏死在地上的刘青安一眼，“他命也挺大的，都吓晕过去了，结果，那怪物放着现成的猎物不管，愣是非要攻击活蹦乱跳的人。” 关译心随口道：“说明那个怪物是动态视力？像是小——” ——猫不就这样吗？飞过去的小虫子一爪子就能拍到，喂到嘴边的零食反而看不见了。 这段话说到一半，关译心猛然间意识到不对，立刻又把后面两句话给直接咽了下去。 在旧教堂走廊里用鲁米诺发光氨试剂测试的时候，这群人才说过，贫民区这边根本搞不到鸡血和狗血，反而是人血，想要的话到处都是。 想来也是，她昨天回到贫民区这边的时候，在路上的确没看到任何一个流浪猫、流浪狗。大概在极低物资供应的赛博朋克世界里，贫民区的垃圾堆根本无法供养那种小动物，这里或许只有蟑螂吧…… 冯慎思脸色难看地接上这句话道：“不是什么动态视力，刚刚那个怪物就是故意的！” 关译心闻言一怔，故意？什么故意？ 冯慎思忍无可忍地冲着陆流泽咆哮道：“到了现在，你们还没发现吗！？每一个怪物出来，目的都不是猎食，那些怪物甚至不是想要杀死我们，而是单纯的弄伤我们！” 关译心闻言，目光顿时在这几个人身上飞快地逡巡了一圈。 剩下的这六个人里，有人受伤了，有人没受伤，不过目前来看，都不是致命伤。 冯慎思他刚刚说的是“每一个”怪物吧？ 关译心直接问道：“怎么，那些怪物还是分批次出来做事的不成？” 冯慎思这会儿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说话时都忍不住地喘着粗气，生硬地回答道：“是，就是分批次的。”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 看得出来，祁雁乔受伤，冯慎思心里很不舒服。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似乎不再继续急着往外走了，是有什么顾虑吗？ 冯慎思斩钉截铁地说道：“虽然不知道幕后黑手用了什么办法，但是我确信，对方就是可以控制那些怪物，凶手的目的就是唆使那些怪物接近我们！” “大厅外面那个男生怎么死的？”关译心看着冯慎思，冷不防开口问道。 祁雁乔刚想开口，就被冯慎思打断了。 “我来说吧，我们刚刚从旧教堂大厅那栋墙里面出来，就遇到了一个贫民区的人，当时对方看起来并不想失去理智的模样，我们就想着，先把人抓住问问情况，结果、结果对方靠近之后，突然拼死抓住了一个人……” 关译心了然：“那个男生？” 冯慎思点了点头，有些艰难地说道：“它、它冲上来，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几乎是瞬间，他们两个便同时出现了畸变的状态。” 关译心总算弄明白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然后，你们开了枪。” “是，”陆流泽平静地说道，他并不避讳谈论这件事，“唯有死亡才能阻止污染和畸变。” 关译心：“……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挺帅的，有种十分中二的震撼美感，但是我得提醒一下，你以为的死亡，可能只是减缓了畸变生效的时间而已。” 陆流泽和冯慎思脸上同时遽然变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冯慎思立刻尖锐地追问道。 关译心简短道：“我出来的时候，看到它们两个分别诈尸了。” 林如琳瞪了关译心一眼，不由得好奇道：“那你怎么没事？” 关译心回答得言简意赅：“因为那个畸变后的怪物，还吸食了你们同学身体上的血，不过，你们同学那具尸体本身的状态也已经发生了变化。” 胖子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那什么，其实他也算是你同学，我们都是校友来着，算了，这不是重点……” 林如琳恍然，“所以你是趁着它们两个自相残杀的时候过来的。” “后来呢？”祁雁乔隔着外套捂着自己的脸，因为那些巨大的口子，她说话时都感觉有些奇怪的不利索，“你这一路过来的时候，也看到曲远容、双胞胎他们了吗……” 关译心闻言心底却是一沉，顿时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她猛地回头看过去，然而后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出现的迹象。 “我，应该看到他们吗？”关译心半晌终于开口道。 这话一出，那群人几乎是全员色变。 林如琳不敢置信地叫道：“难道你没见到他们？” 胖子震惊地眼睛都瞪大了，不敢置信道：“你这一路都碰见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关译心回答得干脆利落。 场面顿时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身体都绷到了极点。 “没、没有……？”冯慎思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是，我这一路走过来，走廊里全都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看见。” 回答完这句，关译心定定地看向祁雁乔、冯慎思和陆流泽等人，“双胞胎、还有曲远容他们的状态，是不是和大厅外面那个男生一样，也是被怪物所伤，出现了被污染的症状？” 冯慎思仿佛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道：“是。” 关译心想了想，脑海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猜测。 她再度开口，和他们确认了一个问题道：“后面受伤的人，和最初那个男生，有什么明显区别吗？” 说这话的时候，关译心的视线直接转向了祁雁乔受伤的面部、陆流泽受伤的腿部，反复打量了一圈。 几个人闻言，却是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没有。” 大家这会儿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陆流泽简单解释道：“双胞胎中其实只有一个出现了问题，但是，另一个坚持要陪在他兄弟身边，并不肯和我们一起走。” 关译心若有意思地点了点头。 之后，她突然开口问道：“也就是说，你们没有补枪？” 陆流泽：“双胞胎是主动和我们分开的，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不可能动手。至于曲远容，也是相同的情况。” 关译心心想，这样情况倒是大概能对上了。 她始终保持着和陆流泽等几个人之间的安全距离，斟酌了一下之后，才整理着词句，开口分析道：“被污染后就会出现畸变，所以，还保持着正常形态的你们，自然不会继续和已经出问题的人走在一起。” 冯慎思敏锐地意识到了点什么，“你想说什么？” 关译心：“你们不会主动兵分两路，但是，那些突然出现的怪物，却将你们一个个的强行拆分开了。” 冯慎思懂了，苦笑道：“你也觉得那些怪物是是故意的？” 不过，他却并没有多少自己的猜测得到认可后的成就感。 毕竟这个猜测如果是真的，只能证明，他们从旧教堂大厅里逃出来的这一路上，都完全受制于人罢了。 对于现在连对手是谁都摸不清的一群人来说，这不啻于在告诉他们，你们就是踏上了一条死路，还是逃不出去的那种。 关译心却摇了摇头，“我觉得弄伤你们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被怪物在身体上弄出伤口，会更容易被污染吧？我对污染不够了解，猜测的话，直接接触到血肉的污染程度，是不是已经是最严重的了？” 祁雁乔捂着脸的手指一僵。 冯慎思的动作也顿住了。 最终，反而是陆流泽略微点了点头，开口肯定道：“是。” 下一瞬，祁雁乔立刻就去掰冯慎思抓着自己的手指。她的身体有些发抖，手指上的力量由于内心荒谬的恐惧，也有些惊慌的使不出力气。 冯慎思的脸色一片铁青，却还继续抓着自己的小伙伴不放手。 关译心一看就明白了，顿时也叹了口气，“那对儿双胞胎兄弟当时的情况，应该就和你们这二位的状态差不多？” 被污染的拼命要把另一个人赶走。 另一个宁可自己跟着出事也不肯放手。 关译心喃喃道：“那这件事的逻辑就大致通顺了。” 陆流泽一怔，“逻辑通顺？” 关译心点了点头，“我这一路上都没见到双胞胎，也没有遇到曲远容，然后就直接碰上了你们，这说明，有人在我之前，在你们之后，这么一个时间间隙里，直接把被污染的人带走了。” 冯慎思下意识道：“联邦政府的特别行动调查部就负责这件事。” 关译心懂，“清理者，是吧？” 冯慎思一边和祁雁乔互相别着劲，一边低低地“嗯”了一声。 清理者经常在地下列车上出外勤，他虽然从没坐过地下列车，但是对这件事早有了解，倒是并不惊讶。 关译心瞥了祁雁乔脸上的伤口一眼，继续道：“祁雁乔受伤是明摆着的事情了，接下来，你们又要分开了吧？我猜，接下来，就会有人过来，把祁雁乔也带走了。” 祁雁乔霍然间瞪大了眼睛。 她旁边的冯慎思比她还用力，手背几乎绷出了青筋。 关译心继续道：“对方的做法现在看来，其实很明显了。整座旧教堂里，从掺杂血液的刷墙涂料、到穹顶上的气雾剂生成器，都是为了让旧教堂的信众被污染。只不过，在你们到来之前，这个污染过程是相对缓慢的。当你们接到任务，拿到旧教堂的‘圣水’，或者是找到旧教堂的真相后，对方也随之加快了污染的进度。” 说到这里，关译心也不管陆流泽、冯慎思等人脸上骇然的神色，直接就问道：“说起来，你们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都是玩命这个级别的吗？” 陆流泽缓缓地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不，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的确会有一定的危险，往年的入会考验，的确也出现过有人遇到性命之忧的情况。但是，无论如何，入会考验的难度，也不至于危险到近乎让所有人全军覆没的程度。” 关译心对此不置可否，“要么是逻各斯兄弟会内部有人想要弄死你们全部，要么就是，他们被人误导了。” 陆流泽没继续说话了。 看他满是阴霾的脸色，关译心就能猜到，陆流泽估计心里有了怀疑对象。 不过豪门恩怨和她这个贫民区女大学生毫无关系，关译心冷漠地想着。 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相对的，旧教堂这边的应对也有几种可能。 一是对方持之以久的污染计划，已经到了尾声，就该这么做了，你们和我，都是单纯的倒霉透顶，撞进了人家的大型人体试验场里。 要么就是，你们的加入，给幕后黑手带来了非常大的危机感和紧迫感，于是，人家直接开始了这种疯狂的举动，打算弄死你们几个搅局的，顺带也弄死我这个无辜路人。” 顿了一下之后，关译心竟然还又改口补充了一句道：“哦不对，人家不打算弄死你们和我，反正来都来了，都是大型试验品，正好和贫民区那些一直被污染的信众做个对照组。” 第39章 逃生通道 陆流泽一群人的脸色难看极了，震惊之中，还带着点无法置信地茫然错愕。 “他们、他们怎么敢的……” 林如琳虽还能勉强嘴硬，但是声音里明显带着几分底气不足的虚弱。 毫无疑问，她已经相信了关译心刚刚的推测。 关译心摊了摊手，“事情做都做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事已至此，她终于开口询问了另一个有些敏感的问题。 “你们为什么停在这里，是必须要原地修整，还是有什么其它的原因？” 冯慎思的眼神沉了沉，“因为，沿着这个通道往前再走一小段距离，就会出现下一个怪物了。” 就像是关译心刚刚猜测的那样，这里的怪物的确是一批一批出现的。 这样一来，不至于一哄而散致他们于死地，但是，也的确起到了拖延和分化的作用。 旧教堂向着外面只有一条通道，然而，这条路却几乎要把他们逼上了绝境。 有些话，尚未说破的时候，一路逃亡的人还能不停地告诉自己，逃出去就好了。 可是，现在大家已经把话摆在了明面上，无尽的绝望顿时弥漫开来。 几个人站在一起互相看看，一时间竟有几分裹足不前的意思。 关译心问清楚情况之后，眼睛里却是突然闪过了一道怀疑。 “那些怪物，并没有智商的，对吧？” 出于谨慎，关译心再次和陆流泽、冯慎思等人确认道。 陆流泽点了点头，“是，你想到了什么？” 关译心：“我在想，怪物没有脑子，自然也就没有思维能力。也就是说，想要让怪物达成弄伤你们、却不弄死你们的效果，并不能通过命令来进行，而只能从这个怪物本身的战斗力方面入手。” 说话间，关译心瞥了眼地上那个怪物的尸体，“这些怪物，甚至都只是对方用来达成目的的消耗品——” 她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 关译心微微眯起眼睛，视线盯在地上那个怪物身上已经严重破损的劣质衣服布料上面，片刻后，她沉声说道：“这个怪物……又是贫民区的普通信众吧？” 胖子有些为难地瞅了一眼，“啊这，不知道，认不出来啊！” 关译心倒是突然想到了逻各斯兄弟会给陆流泽他们的考验任务相关信息。 ——“穷鬼们知道，在他们当中，偶尔会有幸运的被称为‘神眷者’的人，一分钱不花就能得到神父赐予的圣水。” 那些得到了“圣水”的、被人羡慕的成功走出了贫民区的“神眷者”，或许就是这些怪物吧…… 他们在旧教堂的祷告声中，比其他贫民区的受害者更早的发生了畸变。 旧教堂还需要贫民区的信众继续传教、洗脑，带来更多的受害者。 所以那些已经彻底被污染的人，自然也就留在了这里…… 关译心的唇线抿紧，脸上的表情越发冷凝。 对比起旧教堂这里幕后黑手的残忍、血腥和疯狂，联邦政府特别行动调查部对待嫌疑人时的粗暴和严苛，几乎都要被对比成了正面形象。 关译心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抬头和陆流泽等人询问道：“这个怪物是从哪里出现的，你们还记得吗？” 说这话的时候，关译心自己也并没有闲着，而是直接仔细检查了一遍走廊上的战斗痕迹。 冯慎思根本看不懂她在做什么，但是在他们自己已经手足无措的情况下，有人还保持着镇定思索的状态，很容易就会成为大家盲从的主心骨。 冯慎思先看了陆流泽一眼，自己则是抓紧了祁雁乔还在挣扎的手腕，这才力持冷静地开口回答道：“它直接就站在了前面的走廊里，当它察觉到我们几个人走过来的气息后，便立刻冲了过来。” 关译心闻言了然。 她这才主动走过去，直接越过了陆流泽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痕迹，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 林如琳攥着手里的微冲枪身，忍不住惊呼道：“你、你再往前，就要引来另一只怪物了！” 关译心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林如琳见状，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到关译心的视线飞快的从地板到墙壁、再到头顶的天花板，整个逡巡了一圈。 陆流泽突然一怔，顺着关译心抬头的视线望过去，瞳孔有一瞬间的缩进。 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是天花板！？” 果不其然，下一秒，关译心直接抬手指了指头顶的方向：“应该是天花板，毕竟在头顶上加料，可比挖出整个地下室来容易多了。对了，这里有点高，我够不到，来个人帮忙？” 胖子一脸茫然不解的表情，但还是立刻走过来了，“来了来了，但是，你这是要做什么？” 关译心简单解释道：“双胞胎和曲远容他们不可能凭空消失，怪物也不可能凭空出现，所以，这个旧教堂里面，一定会存在一个专门的通道，用来将安歇怪物运送到指定地点。” 头顶充满宗教风格的壁画清晰而繁杂，从上面完全看不出丝毫可以活动的痕迹。 关译心只是看了一会儿，便很快收回了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一些劝诫世人的绘画，看得久了，她却隐约从上面感受到了一丝难以形容的光怪陆离、莫可名状的阴森意味…… 关译心闭了闭眼，直接道：“这里的灯光，还有绘画线条，很容易就形成了一个视觉误差，看起来以为是画面边框的地方，应该都是空间互相拼接的缝隙。” 胖子一听就懂了，“我确认一下。” 说着，这个胖子直接摸出了一把短刀，然后轻巧地屈膝起跳。 “当啷”一声脆响！ 那把短刀，竟然被他硬生生的嵌入了画面边框的缝隙里。 “卧槽卧槽卧槽！”胖子全身就这么微微抬高挂在了天花板上，唯一的着力点就是双手握住的刀柄，“上面卡住了卡住了卡住了！” 关译心见状，立刻退后两步。 她在心中还不由得感慨，这就是进行过基因优化的人吗？ 哪怕是一个胖子，手掌和手指的握力、手臂的力量，还有核心力量，都能让他稳定地挂在上面…… 胖子正抬头看着眯着眼睛看天花板呢，听到关译心的脚步声，还以为对方要过来帮忙扶着点自己。 结果一低头，就看到关译心已经走出了三米开外了，胖子顿时难以置信道：“你要干什么？” 关译心实话实说：“我怕这个天花板掉下来砸到我。” 还挂在刀柄上的胖子顿时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顿生一种被抛弃的心情，悲愤的怒吼道：“我还没把天花板给弄开呢！” “那你赶紧加油。”关译心几乎是立刻回话道。 胖子：“……” 突然发现旧教堂的走廊通道里竟然另有转机，陆流泽、林如琳等人也立刻跟了上来。 祁雁乔伸手去推冯慎思，“你也去帮忙。” 冯慎思却摇了摇头。 祁雁乔怒道：“你居然都不肯帮我报仇的！？” 冯慎思的声音比她还大，立刻果断地反驳道：“你还没死呢！” 两人都被对方气得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地对视了几眼。 冯慎思终于悻悻地开口说了实话：“我是怕你和言楚一样，突然搞什么自我牺牲直接一个人跑掉，你这会儿还意识清醒，污染值还没到超标的程度，只要我们出去的及时，说不定还有救——” 就在这时，关译心凉凉地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喂，那边两位，别谈情说爱发表临终遗言了，能喘气的先过来帮忙吧！” 关译心使唤起这群出身“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一点也不带含糊的。 她瞅了脸上好几道恐怖抓痕的祁雁乔一眼，提醒道：“小姐姐可以先去边上老实待着，让那个男的过来帮忙，说不定动作快点，小姐姐还能来得及抢救。” “那个男的”冯慎思：“……” “还能来得及抢救的小姐姐”祁雁乔：“……” 一瞬的沉默之后，祁雁乔果断地点头答应下来，她直接推了冯慎思一把，“那好，我去边上老实待着，你去帮忙。” 冯慎思又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确定这句应该不是在说谎，这才转身走了过去。 关译心作为一个体质柔弱的地球人，她的身体力量，自然完全无法和这群经过不知道多少轮基因优化的有钱人相比。 有了陆流泽等人搭把手之后，胖子也终于不是凭借短刀卡在缝隙里悬吊着了，而是硬生生的握着短刀的刀柄用力，愣是将那个缝隙给彻底撬开了。 “咔哒”一声，天花板里面隐藏着的机窍似乎被拨开了。 原本完整的天花板，顿时有一个大约一米见方的金属平台，缓缓落了下来。 胖子用完全不符合他体型的麻利动作，立刻抽回短刀，然后单手按在平台上，一个灵巧的翻身，就直接跃到了平台上面。 他顺着平台继续往上探头，一下子就看到了天花板上面，竟然是一整片四通八达的平台。 “我擦，他们这是把房顶全都凿空了吧！” 胖子的话音还没落下，突然却听到了一下手枪上膛的声音。 他猛一回头。 赫然看到一个穿着教堂神职人员的袍子、面容垂垂老矣、视线昏花老迈、惊怒交加，用还带着老年斑的干瘪双手举起枪的一个瘦巴巴的老头。 胖子满心震惊地脱口而出道：“神父！？” 与之同时的，则是神父身体颤颤巍巍、扣动扳机时却格外麻利的动作。 下一瞬，胖子猛地往下一缩头。 “呯呯呯呯啪——” 一梭子子弹打在了他头顶上方的金属平台上，近距离发出了一连串的激烈动静。 “咔哒”一下，甚至还有一颗子弹被弹飞之后，顺着平台掉落下来，清晰地砸在了金属板上。 林如琳立刻惊叫道：“胖子？” 胖子低下头来，一脸梦幻的表情，语速飞快地说道：“说来你们可能不相信，我在上面看到了神父。” 他的话音刚落，陆流泽便已经把自己手里的等离子枪朝着胖子扔了过去，旋即空出手来，双手按在平台上，猛然间纵身跳起。 胖子则是蹲下身来，一手握枪，另一手抓住了陆流泽的手，猛然间用力把他往上带了一把。 旋即，胖子虽然没冒头，但是却立刻把手枪朝着刚刚枪声传来的方向，先随便打了几枪出去。 陆流泽则是如法炮制，将冯慎思和林如琳也拉了上来。 平台上面顿时陷入了一片难以形容的混乱。 原本安静地蹲在墙角思考人身的祁雁乔都忍不住猛然间站起身了，因为起身的动作过于激烈，她蒙着脸的衣服直接挂掉了一半，顿时露出了脸上清晰的伤口。 “什么情况！？”祁雁乔忍不住道，疑惑地眼神看向了唯一还站在平台下面的关译心。 关译心想了想，然后才主动开口回答道：“好像一下子就摸到了幕后黑手的老巢。” 祁雁乔顿时精神起来了，匆匆朝着这边走过来几步，“我也上去！我就是死，也要拖上几个垫背的！” 关译心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她能看到，此时，胖子、陆流泽和冯慎思、林如琳四人，在经历了一阵枪林弹雨后，则是已经从金属平台上翻越到了天花板上面。 甚至于，头顶还传来了一阵阵混乱的碰撞声和呼喊声。 胖子愤怒地叫喊道：“站住！” 林如琳声音尖利，“抓住那个老不死！” 下一秒，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她直接把把手里的枪托给用力砸出去了，金属枪身正中神父的后脑勺，当场把那个干瘪老头砸得头破血流。 胖子飞扑而上，惊喜道：“干得漂亮！” 结果那个神父的脑袋却异常结实。 这老头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之后，竟然一脸血的就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陆流泽沉声提醒道：“小心点！” 冯慎思则是惊悚且戒备地看着这个试验场，音调都有些微微的发颤，“小心别把怪物放出来！次奥，别打那些玻璃，里面是怪物！” 平台下面的关译心听着上面的动静，先是退开了一点距离，助跑了几步之后，才凭借着冲劲双手搭在平台上也窜了上去。 祁雁乔在下面连忙喊道：“拉我一把！” 关译心点头，蹲下身来稳住身形，用力拽了祁雁乔一把。 祁雁乔动作麻利的冲上来之后，也立刻朝着冯慎思等人追击教父的方向跑了过去。 结果，跑出去几步远之后，她突然脚步一停，回头看向站在监控视频面前一动不动的关译心，不解道：“你在看什么？” 关译心飞快道：“这里有信号，我想先报警——报给调查部！” 第40章 礼节性救援一下 自从“巴别塔”神秘教团成员、邪教分子郑小希在一个阴雨夜越狱逃走，联邦政府调查部办公大楼这边的气压便尤其得低。 “检查过郑小希之前联系过的通讯信号了，之前有好几条通讯，应该都是从城市北部的贫民区那边发出来的。” 冯洛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冷漠道：“邪教分子？抓起来。” 正深入贫民区调查的一组清理者工作人员很快回答道：“不能确定，我们刚刚在楼底下贴条的小广告那里看到了这个号码，额……他好像是专门用来咨询低劣仿生器官的中介。” 汇报的那位清理者越说声音越小，到后面，几乎就要自己消音了：“我们循着地点找过来，就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了……” 冯洛彬阴沉着脸，难以置信道：“什么都查不出来你还特意叭叭叭的和我分析了半天？” 清理者：“……” 今天换了身亮晶晶糖果色迷彩涂装的sad-4号终端机心情很好。 它在旁边语气心平气和、内容煽风点火地感叹道：“早就说‘巴别塔’的人不好抓了，你非不信邪。” 冯洛彬冷嗤一声，“有泼我冷水的功夫，你不如再去筛查几个贫民区大街上还能用的摄像头。” sad-4号立刻变了语气：“别指挥我！” 正巧这时，又有一条通讯信号接了进来。 坐镇本部的冯洛彬神色间有一瞬间的怔愣。 下一瞬，调查部大楼里专门用于警报的ai直接就疯了，开始疯狂发出提醒：“警告！该通讯来自于‘巴别塔’邪教团伙！警告！该通讯来自于‘巴别塔’邪教——” 冯洛彬猝然起身，盯着台面上通讯器的眼神，仿佛是在盯着某个炸弹一样。 “唰”的一下，留守调查部大楼里的好几个后勤技术人员也如一阵风一样，从各自的位置上冲了过来。 sad-4号一心多用地给执勤的ai发了条信息解除警报，“行了，不用复读了，都知道了！” 同时，这个人工智能还和冯洛彬说道：“哎呦，这个通讯信号不会来自于郑小希吧？她越狱都越狱了，还要挑衅你诶！可见你之前多不讨人喜欢！” sad-4号越说，机械合成音就变得越兴奋，颇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冯洛彬对于这个看人出殡生怕不热闹的人工智能也算是有充分的了解了，脸色都不带变的。 他立刻给了sad-4号一个“等下追踪”的指令，然后便眯起了那双阴鸷危险的眼睛，低声喃喃道：“竟然会有‘巴别塔’的人嚣张到调查部的脸上……” 话音未落，冯洛彬已经动作干脆地接通了台面上的通讯器。 然而，对面传过来的声音，却好像隐约有点耳熟。 关译心正有些焦急道：“打个电话怎么这么慢，等了半天愣是不接，绝了啊！” 祁雁乔和关译心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然后小声安抚道：“下次和我家小伙伴要个他堂哥的私人通讯号。” 关译心：“……” 小姐姐你说的你家小伙伴他堂哥，不会是那条毒蛇冯洛彬吧？ 冯洛彬一怔，通讯那边是两个女声在交流？ 但是好像不是郑小希的声音。 就在这时候，人工智能sad-4号突然惊喜的“哎呦”了一声，“有别的主机愿意替我值班，我今天可以提早一个多小时下班了！” 冯洛彬整个人都被惊呆了，瞬间捂着通讯器的语音接受孔不敢置信地怒吼道：“这么个关键时候你要下班！？” 正在兴头上的sad-4号才不管冯洛彬有多大火气，继续轻快地解释道：“哎呀，你这么激动干嘛，我会让下一班继续给你追踪通讯信息的发出地点的，已经交接好啦！” 刚刚那个主机只给暴跳如雷的冯洛彬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就直接消失。然后瞬间完成了切换自己主机的操作。 下一瞬，sad-4号的机械音声线再次变成了低沉优雅的味道。 它甚至直接加入了通讯中，有些惊奇地说道：“诶？小美女，你怎么用的‘巴别塔’的通讯信号，不要告诉我，你竟然是‘巴别塔’邪教组织的成员哦！” ——比起人类凭借自己的记忆根据对方的声音判断身份，sad-4号根据声线匹配数据方式得出来的结论，可就快速且精准多了。 听到sad-4号这句，冯洛彬猛然间意识到对面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是谁了。 他甚至顾不上和sad-4号发火，便脱口而出道：“关译心！？你为什么会用‘巴别塔’的通讯，你到底是谁！？” 那个冯洛彬和悲伤四号是绑定的吗，怎么每次都在一起？ 关译心的脑海中下意识地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不过这不是重点。 本来关译心还在纠结，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报警”要注意点什么呢，结果现在意外发现，对面竟然是打过一次交道的冯洛彬。 虽然上次的经历并不愉快，但是不得不说，现在沟通起来事情倒是好办了。 关译心甚至稍稍松了口气。 她先吐字清晰地回答了冯洛彬和sad-4号前面的疑问，语速飞快道：“冯洛彬是吧？我现在的身份大概是‘巴别塔’邪教团伙搞人体实验的受害者吧，虽然直接坑我的人其实是你弟冯慎思和陆流泽他们一群人。” 祁雁乔比关译心还震惊，顿时转过头来惊讶地打量着她，“你居然认识冯洛彬！？” 关译心却是对于旁边祁雁乔的惊讶、通讯频道那边冯洛彬的怒吼和人工智能sad-4号的表白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她也完全没有被带跑题的意思，神色间甚至有种丝毫不为所动的沉静。 关译心自顾自地先麻利报出了贫民区旧教堂的具体地址，然后又复述了一遍陆流泽等有着“公司”背景的人的名字，紧接着简要说明了所有人因为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而出现在这里的前因后果。 最后，关译心总结陈词道：“刚刚你弟冯慎思、还有陆流泽他们几个人，去追那个有问题的教父了，这边随时会出事，周围的玻璃格子里还关着不少怪物，你们最好快点来——” 冯洛彬直接出言打断了关译心未完的话语，“等着，坚持住，你附近就有清理者，他们马上就到！” 这一次，他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是温和的。和之前审讯关译心时不自觉散发出的慵懒却危险、毒蛇一样的怀疑和试探，截然不同…… 旋即，通讯那头突然又传来了sad-4号温柔优雅中带着轻佻的声音，“小美女，你那边现在还好吗？能给我描述一下旧教堂里面的场景吗？” 关译心回得干脆利落：“我带着光脑呢，有什么办法可以将光脑的信号和这个通讯器连接起来吗？我直接录视频给你看。这边光脑的信号都被屏蔽了。” sad-4号一听顿时感动极了，毕竟开放全部权限的光脑完全可以成为它的一只眼睛。 “不急哦，我这就告诉你怎么做。” sad-4号的合成音发出了一个清了清嗓子的动静，原本声线里那是轻佻愣是被它压了下去，变成了一种极为亲昵的温柔。 一旁的冯洛彬则是正动作飞快地下达指令、伸手抄起sad-4号的糖果色终端，一把拉下了脸上的面罩，直接冲出了办公室，乘坐单独的电梯上行到了调查部办公大楼的顶部。 ——正在贫民区附近搜查的第一批清理者已经赶往旧教堂了。 而冯洛彬这边，也已经调集了直升机和各种清理设备，第一时间赶往现场。 在这期间，通讯信号自然是一直没有中断的。 冯洛彬忙得没有片刻停歇，几乎是斜着眼睛看自己手上抓着的人工智能还在搁那表演。 等着吧！ 冯洛彬冷漠地心想。 坐在直升机上之后，在直升机巨大的噪音轰鸣中，依旧能够清楚地从耳麦里听到sad-4号喋喋不休的冯洛彬单手握紧武器，掩在黑色皮质手套里面的手背上甚至绷出了青筋。 他等下就把这个能够闪瞎眼的亮晶晶糖果色外壳人工智能终端扔给那个叫做关译心的小姑娘。 让她看看，在通讯里声音温柔、气质优雅的人工智能到底是个什么样精分的鬼东西！ 至于关译心这边，也在sad-4号无比详细的指示下，将自己的光脑和通讯器的信号连了起来。 与此同时，直升机里的冯洛彬，也看到了sad-4号同步过来的视频画面。 旧教堂天花板上面那个还关着好几具怪物的诡异场景，顷刻间浮现在了冯洛彬的眼前。 ——当然，sad-4号贴心地给冯洛彬在那些具体的怪物上满都打满了马赛克。 冯洛彬：“……” sad-4号理由充分：“这种被污染后畸变的怪物嘛，能少看一眼是一眼，等下记得全员佩戴好护目镜。” 和冯洛彬说话的时候，这个人工智能的声线又恢复了那种游刃有余的、带着几分轻佻的意味，“稍后我会给所有人同步打码后的画面。” 说话间，sad-4号暂时屏蔽了通讯器的收音效果，不让关译心那边听到这句话。 它的语气依旧是轻佻而漫不经心，却有种不容拒绝的深刻和严厉。 sad-4号单独和冯洛彬说道：“最高优先级指令已下达，记忆清除手术的准备工作已经就位。包括关译心、陆流泽，还有你家那个小崽子冯慎思等人在内，根据数据分析，他们应该已经全员被污染了。” 说着，sad-4号又发了一份分析研判报告给冯洛彬道：“祁雁乔正处于污染值临界的阶段，随时可能发生畸变，做好击毙的准备。根据她的情况，你家小崽子怕是也……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听到这句，冯洛彬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短暂的沉默后，他终于从牙缝里咬出来一句话：“我知道了。” sad-4号：“等下找到人之后，记得先给曙光科技一个照会，陆流泽毕竟是曙光科技的继承人选……” 冯洛彬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冷静下来，“我知道了，关于陆流泽的情况，这件事等下我会亲自和曙光科技交涉。就算要杀，也会的等他彻底畸变之后。” sad-4号的声音里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叹息。 “根据我的计算，其实最优安排应该是，直接将旧教堂摧毁。然后彻底封存，根据小美女的描述，那里面的污染值绝对严重超标了，真不应该把这么多污染物放出来。” 冯洛彬并未吭声，他当然也清楚知道人工智能没有采取这个处置决定的原因。 sad-4号深深地叹了口气，“哎，毕竟是‘公司’的人，还是得礼节性地营救一下的，虽然我觉得把他们和旧教堂一起轰了更省心，一群只会耽误事儿的小崽子们。” 感慨完这句话，sad-4号撇下沉着脸的冯洛彬不管，又继续和关译心闲聊起来。 “陆流泽那群家伙也太过分了。” sad-4号对关译心的遭遇无比同情，“如果是我，我才不会这样对待你呢！” 原本还沉浸在无比压抑的 情绪里的冯洛彬，一下子就被人工智能那茶里茶气的话语给刺激得脑门上青筋直跳。 他甚至对通讯那边的关译心都产生了几分微妙到难以形容的怜悯。 那个女孩子竟然还一直耐心温柔地和sad-4号交流。 她却根本不知道，如果不是有陆流泽、冯慎思等人在，追求最大利益和最优效率的人工智能，只会在接收到她的光脑信号后，便直接把她作为定位旧教堂的基准坐标，直接将人和怪物一起全部轰碎，然后用十米厚的水泥棺和高密度金属材料彻底将这里封死。 那个女孩就会这样在不明不白中粉身碎骨在一群怪物直接被汽化的残骸里面，甚至连一块巴掌大的骨片都不会留下…… 关译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sad-4号的话。 她也时不时在注意着祁雁乔身上的变化。 陆流泽、冯慎思和胖子、林如琳一行人去抓教父，远处时不时传来枪响，却始终都没有回来。 关译心的脑海中不由得陷入了怀疑。 教父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干巴巴的、走路都不稳当了的老头，居然会这么难搞？ 一种隐隐的不安，渐渐浮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学妹？” 关译心心里顿时悚然一惊，面上却不露丝毫，只是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声音的方向。 郑小希甚至都没有将身上的修女服换掉，就这样笑靥如花地站在了那里，朝着关译心伸出了一只手。 “学妹，我抓到了他们哦！” 第41章 第一滴血 关译心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然后不禁后退了一步，她没有半刻迟疑的在脸上挂满了惊慌之色，“学、学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在直升机里看现场直播的冯洛彬“噌”一下坐直了身子。 他从牙缝里咬出来一句：“郑、小、希，居然是她！” sad-4号也惊讶了一下，“看来，她从调查部越狱之后，就一直躲在这个旧教堂里，根本没有离开这座城市。” 冯洛彬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这个旧教堂应该是‘巴别塔’经营许久的一个基地。” sad-4号点点头，“确实，看那些怪物就能看出来了，近些年‘巴别塔’真是越来越疯了。” 说着说，sad-4号突然话锋一转，好奇道：“而且，她喊小美女学妹诶，她要说什么？” 画面中，郑小希笑意吟吟地背着手走了过来，步伐永远带着少女般的轻快。 关译心僵在那里，身体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祁雁乔起初还有些不明所以，“这人是谁，你认识？” 关译心并未回答。 不过，在祁雁乔看到了郑小希身上的修女服之后，便瞬间反应过来。 修女、神父、一堆怪物的旧教堂…… 她和那个神父，就是之前一直躲在旧教堂暗处的幕后黑手。！？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祁雁乔也是如临大敌。 不过，她更震惊的一点，还是在于，郑小希为什么上来就喊关译心“学妹”。 下一秒，关译心颤抖的声音就为祁雁乔解开了这个疑问。 “你、你不是被调查部抓走了吗？”关译心说话时的声音都在微微发抖，祁雁乔甚至能够听到她牙齿都在打颤的声音，“前天在宿舍、宿舍，一群人来抓你……” 郑小希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瞬，神色间略有些不悦，“别提调查部那群疯狗，学妹，这太扫兴了。” sad-4号身上的灯光闪烁了一下，用轻佻的声线，满怀同情地提醒冯洛彬道：“那个女人她骂你！” 冯洛彬面无表情：“你以为她就没骂你？” sad-4号：“喔，我以为只有你们人类才会在乎这些口舌之争，我一个人工智能又不在乎。” 冯洛彬心想，我信你个鬼！ 上次就因为让你临时加个班，这个人工智能直接就和自己破口大骂…… 一人一人工智能随便扯了两句，关注的重点依旧还是落在了郑小希身上。 冯洛彬不解道：“嘶……‘巴别塔’那个疯女人，不知为何，好像对关译心格外感兴趣。” 之前他一直怀疑关译心不假，但是，现在看到郑小希也在盯着关译心，冯洛彬的心里却油然而生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 旧教堂这边的气氛一时间尤为微妙。 不管是关译心、还是祁雁乔，都没有再说话。 虽然祁雁乔疯狂转动的眼睛足以证明，她在琢磨郑小希刚刚那句，“她抓到他们了”。 祁雁乔的心里顿时心急如焚。 她家小伙伴冯慎思，还有胖子、陆流泽、林如琳，四个大活人不会全都被抓了吧？ 很快，郑小希的轻笑声便再度打破了这片压抑的沉寂。 她慢条斯理地朝前走了几步，逼近连连后退的关译心之后，才微笑着开口说道：“学妹，欢迎来到‘巴别塔’，我们与神同在。” 关译心直接被这浓厚的中二气息给震撼到了。 毕竟，她听说过的传教常用语中，有句类似于的话语是“神与你同在”，虽然字差不多，但是意思完全变了啊…… 以至于，关译心内心其实很想问郑小希一句，你知不知道在故事典籍中的“巴别塔”最后的结局是被他们信奉的神明给掀翻一锅端了。 但是她现在还得演。 “你、你在说什么……” 关译心神色惶惶不安，声音都在微微发抖：“你说的‘巴别塔’又是什么？” 正在盯着这边动静的冯洛彬突然怔了一下，“我记得我和她提过‘巴别塔’。” sad-4号不以为意：“装的呗！你不是一直都怀疑她吗？当然也不能排除她是被吓坏了，所以大脑一片空白，想不起来了。” “就关译心刚刚描述旧教堂情况的冷静语气，谁会相信她那是被吓傻了的状态？” 冯洛彬简直要被sad-4号给气疯了，有些抓狂道：“我是一直都怀疑她，但是你不是一直都坚持她没问题吗！？” sad-4号甚至愉快地轻笑了一声，“对呀，大数据对她的行为分析表明，小美女的确是个低风险的联邦政府公民，我说的也没问题啊！” 冯洛彬冷冷地看了sad-4号一眼，“对着‘巴别塔’邪教团伙的人还能这么演的人，你觉得她没问题？” sad-4号轻佻的语气里带着理所当然的意味：“这不就更能证明，她和‘巴别塔’那群疯子不是一伙的吗？” 就在这时，旧教堂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轰隆巨响，紧随其后的，便是平台上顿时开始了无比剧烈的晃动。 关译心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她猛地抬起头，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因为刚刚的震动，平台和墙壁、天花板的连接处瞬间崩塌断裂，碎裂的砖石瓦块飞溅，原本关着一只只畸变体怪物的玻璃罩子，也都出现了明显的裂纹。 那些怪物，已经开始在残破的玻璃罩里，开始动起来了。 郑小希脸上的表情也是猝然变色。 “啊！正在贫民区附近的那批清理者终于到了！”sad-4号瞬间又转接了几个镜头进来。 冯洛彬面前的视频画面，一下子就关译心这边的光脑视角，被切换成了四个同屏的不同视角。 sad-4号满怀同情地告诉冯洛彬道：“你手下的人打不开旧教堂的正门，于是他们选择了使用高爆炸药了。” 冯洛彬面色丝毫不变，“如果他们能直接把‘巴别塔’邪教团伙的成员直接炸死，倒是省去了审问的功夫。” sad-4号顿时又接进来一条信号，愈发同情地说道：“曙光科技里一个姓陆的高管已经亲自致电抗议了，你接吗？” “咳，”冯洛彬轻咳了一声，“告诉他，直升机上信号不好，挂了吧！” sad-4号才不帮他背锅呢，“所以曙光科技用了他们自己的专门信号。” 冯洛彬顿时恼火道：“接，就说我这边正忙着救援那群废物，没空！” 与此同时，旧教堂里的郑小希，也在剧烈的震动中身体晃动了一下。 旋即，她那双异色的眼睛里，原本像是无机质玻璃的蓝色眼珠上，却陡然间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生机。 下一瞬，被关在玻璃罩里畸变体怪物便仿佛收到了某些信号一样，顿时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嘭！” “啪嚓！” 几下连续不断的碎裂声后，玻璃罩子破损最严重的那一个，已经被越发狂躁的怪物给硬生生地撞碎了。 浑身是血的怪物丝毫没有痛觉和自我意识，甚至连哀嚎惨叫一声都没有，便直接朝着祁雁乔的方向抓了过去。 脸上带着三条怪物抓痕、但是意识还算清醒的祁雁乔：“？？？” “卧槽！？”祁雁乔下意识地去摸自己后腰上别着的匕首，结果，却一下子就摸了个空。 是之前战斗的时候不小心掉落了吗？ 祁雁乔自己都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匕首弄丢了的，不过，她也只呆愣了那么一下而已，下一瞬立刻拔腿就跑。 郑小希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只是，比起之前的甜美温柔，她现在的笑容收敛了很多，绷紧的弯曲唇线，更是透出一种格外沉郁阴森的味道。 她只是冷冷地瞥了疯狂逃窜的祁雁乔一眼，便立刻伸手去抓瑟缩在那里的关译心。 霎时间，关译心苍白着脸，发出了一声无比惊惧的尖叫。 大概是她叫得太惨烈了，祁雁乔都不由得回头看过去一眼。 结果，祁雁乔一下子就呆住了。 ——发出尖叫的人是关译心不假，但是，却是步步逼近的郑小希的心口，被人狠狠地捅进去了一刀。 郑小希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关译心，下意识地挣扎身体。 却不料，关译心一手握紧了刀柄，竟然硬生生地用力，直接将郑小希贯在了地板上，死死压制住了。 郑小希的喉咙里都呛出了血沫，“你、你——” 关译心则是身前被溅上了大片的血迹，手指更是被血液所浸透了。 她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绷紧的直线，眼神低垂，漆黑的睫羽投下一小片混沌未明的剪影，令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不过，关译心握着匕首的手指，在一击得手之后，也没有丝毫松动。 郑小希死死地盯着关译心，因濒死而嘶哑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破碎凄厉的尖叫声，“你逃不掉的，你们谁也别想逃，不识好歹——” 关译心低头看向郑小希的时候，表情尤为紧绷，好半晌，她只吐出来两个字：“sb。” 一群被邪教洗脑后祸害人的狗屁倒灶的傻逼玩意儿！ 还在直升机上的冯洛彬和sad-4号也被惊到了。 他们这边看到的镜头来自于关译心手腕上的光脑。 所以，刚刚那冯洛彬亲眼看到了，关译心在郑小希逼近时连连踉跄着后退、甚至脚下一个趔趄，被碎裂的天花板石块绊到摔倒在地。 所有的一切，在清晰地映入了冯洛彬的视线之后，似乎都在证明一件事——关译心又惊又怕，整个人都慌了。 虽然冯洛彬隐隐约约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出的违和感。 直到郑小希终于将关译心逼退到了墙边，微笑着弯腰俯身、抓住关译心的手腕之后。 关译心任由自己被郑小希抓着，她似乎恐惧到了极点，忍不住发出了惊恐慌乱的尖叫，然后，变故才在这时陡然间发生。 关译心被郑小希抓住时，第一反应根本不是继续挣扎或者想要逃跑，而是顺着她的手被郑小希拽起来的方向，竟然在慌乱中再一次趔趄着站不稳，然后朝着郑小希的方向摔了过去。 一直等到措手不及的郑小希直接被捅穿了心口位置，胸前喷涌出的大片鲜血，冯洛彬这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sad-4号作为人工智能，则是最冷静的一个。 “哎呦，小美女刚刚分明是是故意的诶！” sad-4号甚至专门切了个屏幕出来，一帧一帧地回放刚刚关译心动手时的慢动作。 “她把匕首藏在了袖子里面，甚至没有挥手刺出的动作，一直等到郑小希弯腰附身，她也是真的站不稳故意把自己摔过去的时候，才借着自己身体的掩饰，挡住了郑小希的视线，然后把匕首捅了进去……” “啧，这出手的精准和力道，她是仔细计算过的。” 冯洛彬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中的场景。 郑小希刚刚的动作，给了关译心最大的机会。 但是，冯洛彬同样心知肚明，即使郑小希刚刚没有走过来弯腰，关译心也会寻找其它机会。 此时，郑小希胸口喷涌出的鲜血甚至顺着匕首、还有关译心丝毫未曾松手的手掌滴落下来。 祁雁乔那边，由于郑小希突遭重创，不管是那个正在追杀祁雁乔的畸变体怪物、还是仍旧被困在玻璃罩子里面的，似乎都有一瞬间的失神。 祁雁乔见状，当即抓紧时机，飞起一脚，直接将那个紧追着自己不放的怪物给踹到了平台下面。 “嘭”的一声坠地的轰然巨响之后，祁雁乔这才连忙往关译心那边跑。 郑小希的身体因为大量失血，已经出现了明显的中枢神经系统缺氧的症状，脸色一片惨白，身体也不自觉的抽搐了几下。 关译心却是自始至终没有松手，面色沉静地盯着对方濒死挣扎的状态。 直到祁雁乔冲回来了，手忙脚乱之下，她也没找回自己的匕首，干脆直接搬起了旁边一块石头，打算再给郑小希补两下。 等到郑小希的身体连濒死的抽搐都停下了，关译心终于缓缓地松开了手。 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一抬头，瞥见祁雁乔走近的身影之后，关译心当即动作麻利地换了个方向挪开了好一段距离，以策安全。 祁雁乔：“……” 你要不要嫌弃地这么明明白白？ 第42章 首次回归地球 看着关译心依旧紧紧握在手中的匕首，祁雁乔怔了怔，突然回过神来，“你拿的是我的匕首！？” 直升机里的sad-4号一听，立刻就去检查了一圈回放的慢镜头，然后随口和冯洛彬说道：“我没看到，应该是更早之前拿的。” 冯洛彬沉默了一瞬，眼神一时间极其复杂。 “所以，她在突然蓄谋想要捅郑小希一刀的时候，武器都是从祁雁乔身上拿的？” sad-4号：“……好像确实是这样。” 同一时间，关译心也轻轻地“嗯”了一声，直接朝着祁雁乔抬手示意道：“刚刚顺手摸得，还给你？” 祁雁乔断然拒绝：“不不不不，不用了，送给你了！” 她说话就从来没这么干脆利落过，就连那种总是不耐烦的劲儿都在此时尽数消弭。 祁雁乔甚至主动问道：“那个，接下来我们要怎么——” 她的话音未落，旧教堂里突然又开始了一阵剧烈的晃动。 天花板上面这层平台，更是在晃动中瞬间碎得七零八落、摇摇欲坠。 “咔嚓”一声，平台台面甚至出现了数道裂痕。 关译心见势低头，下意识地躲开了一道裂痕后，脸色猛地一变，“这里要塌了！跑！” “轰隆”一声巨响。 整个旧教堂石块翻滚、尘土飞扬，视线中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了飞沙走石之间。 关译心被沙土呛得咳嗽了两下，旋即便是“嗡”的一下，大脑嗡鸣。 在剧烈的震颤当中，整个世界似乎都随之变得虚幻起来。 关译心根本听不到祁雁乔站在几米远的地方喊了什么，只看到了她面露惊恐的脸。 墙壁一寸寸地坍塌碎裂，大块天花板“哗啦”一声砸了下来，在滚滚尘土喧嚣之中彻底隔断了彼此之间的视线。 此时，直升飞机已经抵达了旧教堂的上空，正盘旋着准备降落在旁边最近的一栋楼的楼顶上。 在高空中，冯洛彬的眼神却是猛然间一凝。 地面上的旧教堂外围，并未看到第一时间赶到的那部分清理者井然有序地守在那里 恰恰相反，在一片颓毁坍塌的废墟边缘，几个全副武装的清理者正生死不知地倒在砖石砾片之中。 “他们遇敌了？” 冯洛彬在直升机里猛然间站起身来，裹着黑色战术手套的双手紧握成拳。 他有些惊疑不定地盯着地面上的场景，“竟然连一个求救信号都来不及发出来……” 冯洛彬之前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关译心那边的光脑镜头上，至于从外围包过来的这批清理者，之前也一直都是随时和他这边汇报情况。 包括刚刚关译心、祁雁乔他们那边遭遇的第一次震动，其实就是清理者在外面用炸弹的方式爆破进入。 直到这时，冯洛彬才猛然间意识到，清理者没有再向他报告的时间节点，就是从第一声爆炸开始…… “他们是在爆破旧教堂想要强行进入的过程中出了意外。” 冯洛彬声音低沉、压抑却足够冷静地分析道：“原本计划中正常的爆破，应该只是炸毁最外面的这面墙，但是实际的爆炸范围，要远超过他们的计划。” 只不过，冯洛彬和sad-4号看到的场景，已经是正处于旧教堂内部的天花板夹层中了，他们并无法根据关译心那边的场景，判断出她距离爆破点的远近。 冯洛彬沉声说道：“爆炸程度严重超标了。关译心那边，正常情况下，只会出现轻微的晃动，而不应该受到这么大的波及范围！” 就在这时，sad-4号却突然“咦”了一声。 “小美女那边的信号没了，好强的电磁干扰啊！” 关译心站在明显是被人为给轰成危房的旧教堂里，因为尘土飞扬，她的视野严重受阻，只能胆战心惊地连续躲闪着倒塌的楼顶、陷落的天花板地板。 惊心动魄之际，关译心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好不容易才干翻了“巴别塔”邪教团伙的成员，她这条岌岌可危的小命，不会要葬送在据说是前来“救援”的调查部工作人员手里吧？ 恍惚之间，关译心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抽离。 再然后，她的大脑有种针刺一样的疼痛。 关译心疼得吸了口冷气，再然后，刚刚无比混乱的场景，便像是一幅被涂抹掉的画作一样，画面中的一切内容都在顷刻间如同潮水般褪去。 关译心还在微微的喘息着，却很快回过神来。 不知为何，她耳朵里一直持续不觉地耳鸣声竟也在此时突然消失，仿佛一切都恢复如常了一般。 关译心抬头，却猛然间整个人怔住了。 ——她面前的不再是天空阴霾压抑、混乱到只剩下断壁颓垣的旧教堂，而是青山绿意、寂静肃穆的烈士陵园。 看着视野中无比熟悉的场景，关译心愣了一下，有些微微的失神。 她竟然回来了？ 原来那个莫名其妙的穿越竟然不是单向的？ 关译心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 她这会儿穿的是自己之前的衣服，手上也没有丝毫的血迹，似乎，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的一切，都与这里无关。 关译心这会儿所在的位置就在山脚下，少有车辆行人，就连空气里都带着山间草木特有的清新，沁人心脾。 晴空湛蓝，洗净云翳，长天尽处，苍绿绵延。 关译心的眼睛里，神色顿时就亮了起来。 她直接站在原地痛快地欢呼了一声，转身就要重新去山上的烈士陵园里给自己的爸妈报个信。 兴冲冲地走出去几步之后，关译心脚步突然一顿，想起了七天前发生的事情。 她和宋叔叔电话打到一半就突然穿了，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完。 关译心完全是下意识地低头，在柔软脆嫩的草地上寻找自己手机的踪迹，却直接找了个空。 关译心：“？” 她手机呢？ 把脚边这块草丛都要薅秃了也没翻出自己掉了的手机来，关译心一边懊恼，一边伸手重新摸了一遍自己的兜里。 竟然也是空的。 不应当！ 她那么大一个手机呢？ 这就丢了？？？ 怎会如此！？ 关译心“嘶”了一声，有些心痛地咬着后牙，一边糟心一边又开心地溜溜达达地回到了烈士陵园。 陵园的门卫看到关译心之后，整个人顿时愣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 关译心不解。 虽然自己刚从烈士陵园出去转头又回来绕一圈的行为看上去的确挺怪的，但是，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吧？ 关译心虽然不解，心里还隐约觉得有点奇怪，却也没太当回事。 她甚至还主动凑到了门卫的小房子那里，隔着小玻璃窗和和门卫打招呼道：“你好，能借一下手机吗？我手机好像丢了，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关译心寻思着，她得先给宋斌民打个电话过去。 要不然，刚刚他们俩话都还没说完，电话突然间不明不白的没音了，宋叔还不知道该多着急。 门卫抓着手机，脸上却是一阵无措的青白。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 她看得出来，门卫应该不是想要拒绝她的意思，但是，对方又的确一直抓着手机不放，完全没有要借给她的意思。 而且，门卫脸上的表情就更奇怪了，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好像非常的紧张和不安。 但是大家以前又不是没见过，以前说话明明都好好的。 “你你你你等等等等一下！”门卫隔着脆弱的一层玻璃，颤抖着声音磕磕巴巴地和关译心说道。 “嗯？好。”关译心点点头。 她依旧不明所以，索性直接开口询问道：“到底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门卫这次却是攥着手机死活不吭声了。 突然之间，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关译心下意识地回头。 “目标出现，各小队戒备！”一声高度紧张得尖锐的指令突如其来，以一种近乎要冲破耳膜的架势响了起来。 关译心愣是被这声音给震得抖了一下。 再下一瞬，几个穿着全套她没见过的厚重防护服、带着连脸都看不到的防毒面具的工作人员，以步兵协同作战的姿态，举起武器朝着她冲了过来。 关译心：“\\u003d口\\u003d！！！” 啥玩意儿？？？ 救命啊！ 这里是她老家地球吧？？？ 虽然关译心整个人都被惊呆了，但是，她的第一反应依旧是迅捷地举起了双手，诚恳地表示自己身上既没有可以攻击的武器、也没有反抗的敌意。 “关译心是吧？” 跟在最初那几个负责冲锋的武装战斗人员后面的，是一个身量很高、同样穿着防护服的人。 他的声音十分清朗悦耳，即使从防毒面具后面传出来时有些微微的失真，却依然透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意味来。 关译心看着这人手里拿着一张照片走了过来，那些拿着武器的战斗人员，顿时给他让出了一条路，猜测对方应该是个领头的负责人。 关译心依旧举着双手，心情复杂地一动不动，被叫到名字之后，才微微点了点头，应了一声道：“嗯，我是。” 这人顿时微微轻笑了一声，朝着关译心摆了摆手，声音温和清越地安抚道：“把手放下吧，没事的，别紧张。” 关译心趁着他手部动作掀起了照片的瞬间，眼尖地瞥见了上面的内容。 ——那张被放大的照片赫然便是关译心为了参加高考，报名时在学校统一拍摄的一寸蓝底免冠照片。 虽然高考照片并非是什么机密文件，但是能随随便便把这种材料拿出来，对方的身份可想而知…… 难怪烈士陵园的门卫刚刚见到自己突然这个态度。 还有他一直攥着手机不动——八成就是给这些人发消息呢，关译心案子猜测道。 这人走过来之后，站在关译心面前，主动表示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离。” 关译心差点就被呛住，“咳咳咳！” 她的唇角顿时有些绷紧了，麻木地开口道：“……你好。” 陆离似是有些不解，关译心的态度为什么瞬间就起了些变化。 他想到了，也就直接开口问了：“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关译心干脆地回答道：“不，你没有问题，是我有问题，实不相瞒，我这人好像对姓陆的有点过敏。” 陆流泽非要胁迫她进古里古怪的旧教堂，这个陆离又带了一群真枪核弹的专业人士，处在这种环境下，关译心刚刚真的是有一瞬间的窒息感。 陆离眨了下眼睛，没有在这时候好奇地继续追问缘由，而是主动告诉关译心道：“你可能没注意时间，现在是下午五点零九分。” 关译心一怔，立刻抬头去看天色。 六月末的夏天，日落时间起码要到晚上七八点钟。 这会儿才五点多，天还是亮的，根本看不出来半点黄昏晚霞。 关译心眯着眼睛，迎着炽烈的阳光，看到灿烂的太阳此时已经到了西边的天上。 直到这时，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穿越回来，并非是回到了自己失踪的那个时间节点，而是已经从上午变成了傍晚的时间。 关译心缓缓地吸了口气，抬头看向带着防毒面具根本瞧不到脸的陆离。 “你知道我失踪的事情，也知道我是谁，刚刚还提到了具体的时间，却没有说今年是几号，也就是说，我应该只失踪了几个小时？” 陆离点了点头，这才看着关译心继续说道：“准确的说，现在是6月25日，本地教育局刚出高考成绩查询的那一天，距离你在这个荒郊野外，突然离奇失踪，仅仅过去了七个小时而已。” 关译心苦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应该是宋叔叔发现我失联后就直接报警了吧？” 说完，她朝着陆离等人身上的防护服、还有防毒面具稍稍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们对我的突然消失，并不意外，甚至早有准备？” 出乎意料的，陆离这一次却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我们对此感到十分的震惊和意外。至于现在这身打扮，单纯只是出于安全考虑，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们所有人。” 关译心点了点头，对此表示理解。 然而下一秒，陆离却冷不防地平底扔了个惊雷。 “事实上，在今天上午十点钟的时候，突然失踪失联的，并非只有你一个人。” 第43章 坟前点菜 关译心直接就愣住了，“什么？” 陆离语气平稳地简单解释道：“今天上午十点的时候，宋局正和你打电话，你这边突然便没了声音，随后他再次拨打你的手机号，却再也无人接听了。” 关译心无奈道：“我手机丢——”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我手机是被你们收走了吧？门卫那边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我才一过去借手机，他就给你们打电话了。” 陆离想要摸一摸鼻子，结果一抬手，便是戴着厚重防护手套的手直接碰到了防毒面具凸起的喙部，便又默不作声地垂下了手。 关译心看对方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陆离直接点了点头，“是的，你的手机在我们这里，等下我就把手机拿给你，宋局今天一天都很担心你。” 关译心突然就松了口气，“谢谢。” 不过，关译心并没有忘记陆离刚刚话语中的深意。 “你刚刚说，‘突然失踪失联的，并非只有我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仅仅只是出言询问这个问题，关译心的心跳便忍不住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难道，还有其他人，和她有着相同的遭遇？ 人总是会忍不住地寻找自己的同类，在这件事情上，关译心也不能免俗。 在等待陆离回答的短暂时间里，她已经忍不住地反复思索自己之前那七天的经历。 只不过，在那个危险而奇诡的赛博朋克世界里经历的一切，虽然仓促又荒谬，但是，关译心自己实际接触到的人还是太少了。 仅从她个人这几天的经历中，并无法发现更多的线索和其他同类存在的踪迹…… 陆离并未隐瞒什么，而是相当坦然地告诉关译心道：“你是在和宋局打电话的过程中，突然失联的，所以，他一下子就意识到，你这边出事了。” “嗯，”关译心点头应了一声，“不过，如果其它一些人也是在上午十点突然失踪的，但是他们身边并没有其他人恰好也注意到了这件事，那么，报警的消息，应该集中在下午，人失联一段时间之后？” 陆离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没错。市警察局和各辖区派出所从下午开始，便陆陆续续接到了几个报警，不过，因为失联时间较短，那些失踪者的家人朋友本身也还在试图努力寻找失踪的人” 听到这里，关译心不由得猜测道：“宋叔那边，一看到这些报警信息，便把事情联系起来了？” “是的，”陆离微微颔首，“宋局是个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十分敏锐的人，事实上，在你和他突然失去联系，而烈士陵园这边门卫就在几分钟之前才看到过你的踪迹，几分钟后去找不到人，只在地上看到了一个手机之后，宋局就已经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了。” 关译心：“唔……” 陆离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他把事情上报之后，就转为由我这边专人负责了。至于后来的几个报警电话，宋局也在做了简要调查后，一并将信息转交给了我。” 关译心恍然，“原来如此。” 大概是见关译心的态度十分友好，陆离的态度也越发温和起来，“接下来，你需要先去医院做一下体检，都已经安排好了。” 关译心点了点头，“好。” 陆离大概也没想到，关译心的态度竟然会这么配合。 以至于，他原本准备的那些先是好言相劝、耐心讲解的腹稿，以及先礼后兵的流程走完之后直接采取的强制措置，愣是全都没用上…… 关译心还主动问道：“请问一下，你们的时间安排着急吗？嗯……我还是想先去给我爸妈打个招呼。” 毕竟是死里逃生，关译心这会儿也只是表面看起来平静罢了，其实心情复杂得很。 来到这里之前，陆离早就把关译心的个人资料整个都看过一遍了。 他自然清楚关译心的父母早些年牺牲、夫妻两人一起被埋葬在了这个烈士陵园之中。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隔着防毒面具的护目镜，看向关译心的视线顿时多了几分柔软的悯惜。 关译心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甚至主动表示道：“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陆离却是摇了摇头，短促地笑了一下，立刻否认道：“不，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我们需要做一点小小的准备工作。” 关译心不解，“嗯？” 几分钟后，关译心在陆离的指导下，有些懵懵的也给自己套了一身防护服。 而且，这身防护服不知道用了什么特殊材质，看上去有些笨拙的臃肿，穿上去之后，更是瞬间负重好几公斤，连迈步的动作都不由得有些迟缓了。 关译心活动了一下带着手套的手指，隐约感觉到，衣服上甚至有些明显的金属纤维的特殊质感。 这防护服应该不是医院里常见的普通款式。 起码不是单纯用来防护的细菌病毒的医用防护服。 感觉可能还有点防辐射服的意思？ 这个念头在关译心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突然就想到了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里，陆流泽、冯慎思等人一开始对于污染的态度…… 正常的失踪案件，明显应该归警察局管的。 而陆离刚刚分明表示，他是专门负责的这一次失踪案的人。 关译心隐隐约约意识到，这群人中，起码领头负责的这个陆离，应该是知道点什么。 她忍不住又轻轻地捏了把身上的特殊防护服，明明身上的负担很重，但是心里却突然就稍稍安定了下来。 关译心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陆离。 因为身上负重和防毒面具的缘故，她的动作有些缓慢的卡壳。 然而，关译心便瞅着走路时如履平地、给自己递防护服和防毒面具时轻松随意、手上如若无物的陆离，不禁陷入了沉思。 陆离并不知道关译心在刚刚那短暂的几分钟时间里，又想到了多少事情。 他还主动伸手替一点也不闹腾的关译心整理了一下防护服的领口，然后轻松地说道：“可以了，我陪你一起上山吧！” 关译心本来想要拒绝的，但想到陆离除了陪同之外，应该多少也有不能放任她一个人乱跑的意思，便又把话语咽了下去，只是微微颔首道：“谢谢了。” 陆离冲着原本那些人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暂时在烈士陵园的山下待命。 旋即，还有一位刚刚接到命令的工作人员正匆忙送来了一捧代表着缅怀和哀思的鲜花。 陆离接过鲜花，主动和关译心表示道：“我先帮你拿着。” 然后他便自己一个人陪着关译心往上走了。 一边走路，他还一边闲聊道：“对了，等下我们下山去做体检之后，在一些化验结果出来之前，你可能还需要暂时的等待一段时间。等检查结果出来，确认一切如常之后，才能自由活动。” 关译心扭了下头，看到陆离怀里那些鲜花，她的声音从防毒面具里面传出来，也带着点瓮声瓮气的一丝笑意。 “其实就是需要隔离是吧？”关译心的语气略带揶揄，“其实你可以说话不用这么委婉的。” 陆离顿时也跟着笑了一下，清了下嗓子，“咳，我之前多多少少还有些担心，你可能会有一些抵触情绪。” 关译心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会配合你的工作的。” 两人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像是两只胖胖的企鹅，沿着宽阔的石阶拾级而上。 周围松柏苍翠、青山隐隐，暮风微拂，树影婆娑。 飒飒风声穿林而过，宛若埋葬在这片陵园中的逝者对生者送来的无尽期许与祝福。 关译心晃晃悠悠地走到了自己父母的墓前。 陆离也适时的将手里那捧鲜花交给她，“来。” 然而，关译心站在父母的是石碑面前，看到坟茔的现状后，却是瞳孔缩紧，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甚至没心思伸手去接过那捧鲜花。 陆离一下子便意识到关译心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他立刻把鲜花抛在脑后，敏锐地开口询问道：“关译心？关译心，你怎么了？” 关译心被裹在厚重防护服里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她的指尖轻颤，一丝冰冷的凉意顺着背脊直冲脑髓，霎时间竟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陆离一把按住她的肩膀，那双手沉稳有力，一下子变压制住了关译心不自觉地颤抖。 他动作并不激烈地轻轻摇晃了两下她的身体，那甚至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关译心！告诉我，是身体突然不舒服吗？” 陆离脸上的防毒面具几乎要和关译心撞在一起，浓黑如墨的眼眸微沉，明明十分焦急，他的声音却是沉稳而有力的。 近距离透过防毒面具上的护目镜，关译心恍惚意识到，陆离的眉眼间竟然十分锐利张扬，和他说话时一直展现出的温柔和缓的语气完全不一样，几乎判若两人。 关译心缓缓的舒了口气，旋即冲着陆离摇了摇头，“我、我没事。” 陆离冷静道：“说谎。” 关译心有些无奈地笑笑。 她此时已经镇定下来了，抬手试图抹一把脸，却也和刚刚的陆离一样，自己的手直接轻轻地撞在了防毒面具凸起的喙部，然后便自己讪讪地收下去了。 关译心突然意识到，怎么好像陆离也是第一次穿这身防护服似的？ 她很快收敛了这些没用的思绪，苦笑道：“实不相瞒，我今天上午就是来给我父母扫墓的。” 陆离点点头，“我知道，听宋局说了，今天高考出成绩了，肯定要来给父母报个信的。” 见关译心身体没什么问题，说话间，陆离也转头看向了关译心父母的坟墓。 他还弯下腰去，把刚刚匆忙之间丢掉的鲜花重新拿起来，规规矩矩地摆放在了墓碑前面。 ——那里已经有一束鲜花了，是早上关译心过来的时候放下的，被晒了一天之后，花瓣稍稍显得不那么新鲜。 墓碑上则是一张关译心父母年轻时的照片。 标准的红底双人合影，两人的脸上甚至带着几分腼腆而甜蜜的笑意。 那应该是两人当年的结婚照…… 陆离仔细观察了片刻，也没从这座坟墓上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顶多就是坟茔旁边冒出头了几棵郁郁葱葱、满是生机的杂草—— 杂草？！ 陆离的心神猛然间一震，瞬间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关译心今天早上才来扫过墓，在坟茔旁边，还有两棵被她不小心连根薅下来的野葱叶，她怎么可能在坟茔旁留下这么大的杂草。 更何况，烈士陵园一直都有专人打理，就算没有逝者的后人前来祭拜，平日里也会有人清理祭扫，把每一座埋葬着英雄的坟墓都打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而且……陆离有些匪夷所思地意识到，那好像不是杂草，是韭菜苗！？ 陆离看着关译心起身走到了那一小片韭菜苗面前，缓缓蹲下了身，他连忙伸手扶了一把，免得她因为身上防护服和防毒面具一时不适应重心偏移而跌倒。 关译心双臂抱在一起，心情复杂地瞅着自己父母坟前的那一片韭菜苗，伸手薅下来一把之后，看着下面明明白白就是长在土里的、茁壮而又清晰的韭菜根，良久，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 “说来你可能不信，”关译心幽幽开口道：“今天早上我过来的时候，这里长得还是野葱苗来着。” 陆离愣了一下，“野葱苗也不稀奇吧，不、不对——”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便突然卡壳，看着关译心薅下来之后明显是拿给他看根系的意思，不禁喃喃道：“这个韭菜明显是实实在在长在这里的，而不是被人恶作剧栽进去的。” 关译心已经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叙述这件事了。 她的声音有些空茫的木然，蹲在坟前一动不动，还有种难以形容的胆战心惊和萧瑟不安。 “我前段时间来这里的时候，和我爸妈念叨过一句，我最近喜欢吃大葱猪肉馅的饺子，然后我在这拔了一把野葱。” 关译心抿了抿嘴唇，尽量平静地说道：“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和我爸妈念叨，我想吃韭菜炒鸡蛋了。” 陆离：“…………” 对于关译心坟前点菜的做法，他没有评价什么。 可是，看着关译心正薅下来的那几根新鲜韭菜，陆离却不禁陷入了久久的无言以对之中。 第44章 她想守护的地方 陆离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关译心蹲在那边开始拔韭菜了。 他不禁呆怔了一瞬，忍不住开口道：“你在……干什么？” 关译心回头瞅了他一眼，扬了扬手里的韭菜。 她虽然没说话，但是意识表示的很明白——正在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拔韭菜呀！ 陆离顿时哑然。 他刚刚本来还在琢磨，自己是不是应该现场安慰关译心一句，还好这里没突然冒出只野鸡和野鸡蛋什么的……？ 不过见关译心的心情似乎还挺好，他便放下心来了。 片刻后，陆离虽然没吭声，但是也凑过去，和关译心一起开始拔韭菜了。 普通人上坟除杂草，他们俩搁这儿对着牺牲的烈士们拔韭菜。 两人还整齐划一的穿着十几斤的防护服外加防毒面具，要是有其它过来祭扫的人站在烈士陵园外面远远的晃一眼，大概还得以为是两个外星人蹲在这里搞什么东西…… 陆离想想都觉得心情复杂。 坟茔附近的韭菜数量并不多。 两个人蹲在那里忙起来，前前后后十几分钟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了。 陆离攥着一把韭菜站起身来，还伸手拉了关译心一把，随口问道：“这韭菜你打算怎么办？” 因为身上的负重不少，关译心搭着陆离的手站起身来时，动作还稍稍晃了一下。 听到这句，关译心却是顿时一愣，“嗯？你问我怎么处理？” 关译心攥着自己手里那一半的韭菜，实话实说道：“要是之前只有我自己的话，我可能就把这东西直接拿回家去做韭菜炒鸡蛋了……但是，你们都这么兴师动众的过来了，难道你们不需要拿去化验吗？” 陆离怔了一瞬，他没想到关译心也注意到了这件事。 “化验肯定不用那么多的……”陆离不由得微微莞尔，隔着防毒面度和关译心简单解释了一句道：“而且，这里面有几棵长得茁壮的、还有长得小一点的，我都专门留出来了。” 关译心看了一眼。 果然，陆离手里的韭菜，在薅的时候还挺讲究的，他竟然把好多根系都挖出来保存好了。 关译心一时间也有些心情复杂。 从烈士陵园出来，此时已近傍晚，天边终于漫上来几层深沉的暮色。 山间暮霭微岚，夜色降临，城市里却是华灯初上。 站在山上的烈士陵园朝着城市的方向眺望，能够看到万家灯火点点。 四通八达的主干道上接连不断的车灯汇聚成一条条明亮的光带，构成了这座城市的软红十丈、烟火人间。 这里的霓虹灯影是绚丽的点缀，落在生活于城市中的芸芸众生脸上，便透出一种城市繁华的喧嚣热闹。 华灯初上的城市夜景映入关译心的眼底，便如同映出了一道最温暖的惬意的柔光。 她突然就无比放松地舒了口气。 这是她最在意、最想守护的地方。 毕竟，这里是她唯一的家乡故土，生于斯长于斯的华里人间。 陆离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转头看她，“嗯？” 关译心突然就笑了一下。 她压下心里那阵隐隐的疑虑和不安，拿着那把韭菜冲着陆离摆了摆手，声音轻快道：“这东西等下怎么处理都可以，走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下山！” 陆离眨了下眼睛，语气温和地叮嘱道：“光线有些暗下来了，下山的时候走路小心。” 关译心点点头，“嗯，我经常来这边，路还是挺熟的，放心！” 等他们俩下山之后，之前那些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也都已经回到对应的车辆上去等了。 陆离走过去拉开了一辆停在烈士陵园门前的suv后门，示意关译心上车，然后自己也跟着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上。 正常情况下十分宽敞的三人座，却因为两人身上那套设备，直接就被占地满满登登的。 关译心没有丝毫局促的意思，甚至还抬手用隔层手套没有沾土的手背，敲了敲前面副驾上那位工作人员的座椅。 “车上有塑料袋吗？我想把它装一下。” 几秒钟后，同样全副武装的副驾直接递过来一摞实验室专门的特殊密封袋。 关译心：“……倒也不是不行！” 陆离在旁边，先帮她一起把韭菜装好后，将其整齐的摆在了一片。 随后，他才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来。 关译心还好奇了一下，戴着手套怎么使用手机触屏。 毕竟他们不只是身上捂得严严实实，手上的手套裹得更加密实。 然后，她就看到陆离居然从他的上衣胸口的兜里摸出来了一根触屏电容笔，半点不影响的拿着电容笔在屏幕上输了密码然后戳戳点点。 关译心：“……” 学会了！ 以后冬天戴手套需要在室外按手机的时候也可以这么干…… 车辆开出去不久，关译心突然看到道路前面好像有车在打双闪。 她下意识地望过去，定睛一看，赫然发现，那竟然是一辆警车停靠在路上的警车，随后映入眼帘的，还有直接封路的警戒线！ 关译心：“…………” 虽然烈士陵园这边平日里的确人比较少，但是，难怪从刚刚到现在，这边路上她愣是没有看到任何一个车辆和行人。 她之前就想到了会有警察，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料到，陆离他们这群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关译心不抱什么希望的询问道：“你刚刚说，今天突然失踪的不只我上一个，这个，你们人手还够用吗？” 说着，她还稍微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防护服。 牵扯到的人这么多，这衣服真的够用吗？ 她有点怀疑。 “嗯，不用担心。”陆离眨了眨眼睛，“很多社区和派出所的工作人员，都会配合我们的工作。” 关译心懂了：“喔。” 陆离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关译心告诉道：“我们上山扫墓的时候，也给宋局发了个消息，得知你现在看上去安然无恙后，他虽然松了口气，可还是很担心你，所以人已经在医院那边等候了。” 关译心弯起嘴角笑了一下，“宋叔一直都很关心我。” 顿了顿，见陆离竟然一幅要和自己拉家常、唠嗑闲聊的架势，却愣是不急着切入正题，最后反而是关译心按捺不住的主动开口表示道：“你就不问我点什么吗？” 陆离又拿着电容笔回了几条消息，然后才单手支颐，用一个有些慵懒地姿势倚在车后座的椅背上，侧过头来随意笑道：“问什么？” 关译心随口举例道：“比如说，关于我失踪的这七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又比如说，我拔的那把野葱，还有刚刚的韭菜什么的？” 陆离冲着她眨了下眼睛。 虽然隔着防毒面具看不清，可那一瞬间，关译心却依然觉得，他的眼睛里似乎盈着一点明亮的笑意。 陆离语气温和道：“具体的了解情况，等到体检结束之后吧？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事情要和你了解，说实话，你现在看起来一切如常，就让我们安心了许多。” 关译心“唔”了一声。 不得不说，陆离这种成竹在胸的沉稳态度，让她因为刚刚在父母坟茔前看到那些有些不正常的韭菜，从而激发出来的隐隐的恐惧和不安，都随之稍稍缓解了些。 然而，也只是些许缓解罢了。 那种因为这个世界太过平和美好而担心它会受到影响的心中惴惴、甚至是恐惧惊变的思绪，依旧不可避免的盘亘在关译心的脑海之中。 她从来不是个会为难自己的人。 关译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早点把事情说明白了会比较安心。 于是，关译心根本不管陆离安慰她的那些话语，主动表示道：“可我现在就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陆离：“……” 为了表示郑重，他立刻端正了一下自己在车里的坐姿，然后把手机屏幕点开，还直接打开了一份备忘录做笔记，这才抬起头冲着关译心微微颔首道：“好，是关于你失踪的那七个小时的经历吧？你说吧，我认真听。” 关译心想了想，“不只。” 说完这两个字之后，关译心却又陷入了思索。 某种危险的直觉突然在关译心的脑海中浮现，就仿佛一根绷紧的琴弦突然被重重的触及，登时发出了清晰可见的声响。 片刻后，一丝惊心动魄的心悸和不安顿时从关译心的心底蔓延开来。 她不禁陷入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慌。 她真的可以把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和陆离、或者说和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和盘托出吗？ 不是担心他们会不会相信自己，而是关译心根本无法遏制自己对“污染”这个存在本身的强烈戒备。 她自己可以咬牙逞强说自己不害怕“污染”，可是，她没办法不害怕“污染”侵蚀自己家乡的后果。 虽然这里和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完全不同，之前经历的一切似乎都像是一场无比荒谬的噩梦。 可是，如果那个世界的“污染”在地球上，同样会造成影响呢？ 尤其是关译心才在旧教堂中经历过一场最直观也最真切的“污染”现状。 那些被“污染”后发生畸变的人，无一不是在短时间内便呈现出了明显的畸变效果。 想到“短时间”这个特征，关译心神色便陡然一紧，瞳孔缩紧地看向了旁边被密封袋装好的那两袋韭菜。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的大脑都在嗡嗡作响。 她的视线紧紧地盯着韭菜的方向，眼神却有些恍惚，身体背脊几乎绷紧成了一张弓。 陆离立刻敏锐地意识到了关译心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当即放下准备做记录的手机和电容笔，转过身来，低头按住关译心的肩膀，安抚的轻轻拍了拍她绷紧到有些微微颤抖的背。 “别急，别慌，不怕。” 陆离的声音并非单纯的温柔，而是有一种格外坚定沉稳的力量。 关译心突然紧紧地抓住了陆离的手腕。 这一刻她手指上的力道之重，让手腕突然吃痛的陆离都不由得暗自心惊。 但他还是柔声安抚道：“没事，别怕，告诉我，怎么了？” 关译心压在心里的无数担忧，仿佛漆黑幽暗的深渊一般，激烈地叫嚣着恨不得将整个温暖的世界都尽数淹没。 那一丁点侥幸心理在深渊悬崖的上空悬吊者，视线所及看到的唯一一条救命绳索，却细如蛛丝。 那根本不能给摇摇欲坠的灵魂半点安慰。 以至于，不过是片刻功夫，关译心的背脊几乎都都要被冷汗所浸透了。 许久，她终于声音有些干涩发颤地告诉陆离道：“我、我不能说。” 陆离：“？” 不是，你在逗我玩呢，妹妹。 陆离把电容笔和手机一起往自己腿上一扔，打算趁着去医院的路上先和这刚刚成年的小姑娘好好讲讲道理。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关译心压根就没有保持沉默的意思。 下一瞬，陆离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呢，便听到关译心有些困扰地告诉他道：“如果有一部分信息的内容非常重要，我觉得我必须要告诉你，但是，这些信息似乎只是‘听说’或者‘知道’了内容的存在本身，都会造成、就有几率会出现一些不太好的影响——” 她模糊掉了关于“污染”和“畸变”的内容，直接含糊不清地试图描述这件事。 说着说着，她的脑子里突然有了点奇怪的灵感。 “就像是、就像是薛定谔的猫一样！”关译心的语速突然变快，“我不能说的内容就等同于是打开了薛定谔的猫盒子这件事。” 沉吟片刻，关译心有些不确定地看着陆离，“你就是那只猫！？” 陆离愣了一下，重复道：“我是那只猫？” 关译心强调道：“不只是你、你们，甚至于这个世界，都相当于是那只猫。” 陆离突然“噌”的一下坐直了身子。 关译心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陆离喃喃道：“我想到了一件事……” 关译心：“嗯？” 陆离脸上微微变色，和关译心隔着防毒面具对视。 “我想，”他持重而冷静地和关译心对着打哑谜，“我好像猜到，你想要告诉我的事情了。” 陆离沉吟了片刻，“不能说，对不对？” 关译心霍然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第45章 远郊度假村 陆离冲着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关译心紧紧闭上了嘴，心脏却失速一般怦怦直跳。 刚刚在父母坟前突然看到异常生长的韭菜，只是让她萌生出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而现在，看到了陆离这个意有所指的反应，关译心却是始料未及。 她此前最担心、也最恐惧的事情，其实是自己会不会把污染带到地球。 但是，关译心此前从未想到过，地球本身早已经存在异常这种可能性。 只不过，大多数普通人并未察觉到罢了…… 关译心这会儿已经是心乱如麻，越是细想，越是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心惊胆战。 似是察觉到了关译心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陆离一边重新拿起手机开始发消息，一边开口安慰她道：“别害怕，也别太担心。” 关译心闻声忍无可忍地再度扭头看向陆离。 结果，这人竟然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对着手机连头都没抬起来。 关译心：“？” 陆离这才发完消息，转过头来对上关译心的眼睛，眨了眨，又做了个“嘘”的动作。 “有话也不要在车上说，不安全，要是在这里吓到人，不小心出个车祸，我们多亏啊。” 前面全副武装的司机：“领导，我听着呢……” 陆离一点也不尴尬，甚至还笑了笑，冲着关译心笑道：“等下我们到了地方再慢慢说，嗯？” 关译心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的思绪一时间有些混乱，不禁回想起了第一次找到原身在贫民区十八楼的住处时，那一晚上凌乱切片一样的梦境。 不知为何，早已经渐渐忘记的东西，在回到地球之后，反而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明明人在苏醒之后，很快就会忘记梦境中的事情。 关译心之前也只是隐约记得一种模糊的窒息感，对于梦境的内容，是根本无法清晰回想起来的。 可是现在，她却恍惚间竟有种那些梦境中的记忆正在自己的大脑深处复苏的错觉。 关译心顿时悚然一惊。 “体检有脑ct的内容吗？”关译心突然开口问道。 陆离立刻回答道：“有，包括全身ct。” 说话间，他再一次正襟危坐，郑重地和关译心询问道：“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全都告诉我，我们可以做更加有针对性的检查。” 关译心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 片刻的停顿后，她有些迟疑道：“但是我总感觉，有些梦境中的记忆，似乎在渐渐变得清晰。” 关译心其实隐隐有所察觉，在那个存在“污染”概念的赛博朋克世界里，记忆并非是私人的东西，而成为了一种极其隐晦的、危险的介质。 陆流泽和冯慎思等人最初的反应，其实都验证了这一点。 “梦境中的记忆在复苏？”陆离想了想，直接给出了一个建议道：“等下做个脑部ct，或者直接改成核磁共振增强也行，看看你的海马体是否正常。” 关译心点点头：“嗯。” 陆离忍不住安慰她道：“其实也可能只是太过紧张导致的错觉，你别想太多。” 关译心继续点头，突然来了一句道：“要不你给我几道高考题吧？” 陆离愣了一下：“啊？” 关译心甚至给出了更加明确的内容限定：“数学的计算量大题，或者理综大题也行。” “说实话，我现在一直在尽量什么也不想。”关译心有些苦笑着说道：“我很怕我想到一些不该想的东西，然后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陆离直接往前伸手，拍了拍副驾驶那位工作人家的肩膀，“手机呢，没收了。” 副驾驶工作人员：“……” 片刻后，陆离十分理所当然的拿着没收来的人家的手机，在相册里存了好几份高清试卷，然后将其郑重地交给了关译心。 关译心稍稍平静下来了，“谢谢。” 陆离：“应该的。”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后，这辆suv停在了一座远离市中心、位于海滩近郊位置的高端海景度假村里面。 关译心从格外荡涤心灵的高考数学大题里抬起头来，眯了下眼睛，“医院体检？” 陆离：“这边有单独的全套设备。” 关译心瞅瞅全副武装的这群人和自己，想想也是，如果随随便便就在市里人群拥挤的人民医院做检查，那这身防护服基本也就等于是白穿了。 下车之后，关译心也没忘记先将手机还给副驾驶，她还又道了声谢。 副驾那位工作人员连连摇头，“不客气。” 正如陆离所说，这边的海滩度假村里，各种设备及其完善。 关译心在一群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无需排队、马不停蹄地做完全套体检，也用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陆离则是抽空去换了身衣服，终于脱掉了那身防护服和防毒面具，刚洗完的头发由于还带着湿润的水汽，显得格外柔顺漆黑。 关译心从ct室出来，就看到了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和一支手写笔站在走廊里等候的陆离。 他看上去竟然出乎意料的年轻英俊，这会儿穿着简单的短袖t恤和长裤，眉眼舒展，竟有几分放松的意味。 听到开门声，陆离迅速抬起头来，冲着关译心笑了一下，朝她招了招手，“部分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好消息，一切正常。” 关译心走过去，发现陆离的平板电脑上，赫然就是刚刚才做完的脑部ct图。 陆离拿着笔在平板上点了向下，示意关译心去看他比划的位置。 同时简单解释道：“人体大脑中的海马体，大概位于大脑丘脑和内侧颞叶之间，就是这里，是不是有点像是海马的形状？它的主要作用就是帮助人在睡梦中整理一天的记忆。” “人类的梦境在大多数时候，其实是用来梳理和巩固白天清醒时候的记忆的，只不过，当人醒来之后，海马体就会迅速清空临时储存的记忆，大概清醒后两分钟？人就会忘记之前睡梦中的记忆内容了。” 关译心看了他一眼，总感觉这讲述的画面有点可乐，不禁问道：“临时补的课？” 陆离听了甚至还笑了一下，也不藏着掖着，“嗯，见笑了。” 陆离：“医生那边根据影像科的数据和临床分析，并不认为你的大脑海马体受到了损伤。而且，你应该也没有遗忘症一类的症状吧？” “对，没有。” 关译心随意地回答道，低头打量着平板电脑上的检查结果。 正如陆离所说，她的身体十分健康。 并且，因为常年运动锻炼，生活习惯良好的缘故，连现代人常有的亚健康都不存在。 陆离随口说道：“创伤后应激障碍呢？” 关译心一怔，抬起头来。 对上关译心空茫了一瞬的眼神，陆离不由得被惊了一下。 “真有？主要表现在突发惊恐、噩梦，记忆闪回等症状……等等，你身体连亚健康的指标都没有，应该也不至于有这类心理障碍导致的症状吧？” 关译心古怪的笑了一下，“可能还没来得及发作吧！” 那笑容实在是有些微妙，让陆离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本以为是这个小姑娘在和他开玩笑，可是，对上关译心视线后，他便清楚的意识到，刚刚那句漫不经心的话语，似乎很可能是真的。 陆离这会儿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是之前的梦境中发生过什么事情吗？人体的大脑具有自我保护的机制，会强行忘记那些不好的记忆，你之前说，你突然能够回忆起梦境中的内容……” 关译心却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我有很多事情想要说，但是，我不知道哪些内容是安全的，哪些内容说出来会过界，那个世界实在是太诡异了。” “等等！”陆离突然道：“世界？什么世界？” 关译心愣住。 陆离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凝重。 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关译心平静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愕然，“我以为你知道……” 于她而言，回到地球是惊喜。 遇到全副武装持枪对着自己的陆离等一群工作人员，虽然震撼，倒也不算是完全的惊吓。 恰恰相反，见到他们早有准备，关译心的心底甚至浮现出了一丝安心的意味。 可是现在看来，她之前的猜测，似乎有哪里不对？ 关译心直接把挺沉的平板电脑往旁边走廊上的窗台上一放。 陆离也不由得站直了身体，表情严肃认真地和她对视。 一下子，他眉眼间那种锐利却沉稳的气势，便无比深刻地显露出来了，完全冲淡了之前温和随意的假象。 关译心：“你到底知道多少？” 陆离以为这是一个问句，刚要回答，结果，关译心却根本就没有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关译心：“你之前说，除了我之外，今天还有另外的失踪者，我们的失踪时间是否都是上午10点到下午17点，正好经历了7个小时？” “还有，既然你们找到我的时候，这边如此兴师动众，想来，其他人那边的动静应该也不遑多让。” “但是我刚刚看到，我的体检报告单上序号全都是1，明明我这边还消耗了一段时间又去了一趟烈士陵园的。按理说，我这边怎么也不可能排到第一位，也就是说，其他人并没有出现在这个海滩度假村里？为什么，我和他们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关译心：“还有，宋叔呢？你之前说他也在等我，但是我并没有看到他。” 陆离一直安静地等关译心把这些话说完，才摸了摸鼻子，哭笑不得地回答道：“问题这么多，你要我先回答哪一个？” 关译心抬了下眼皮，“从第一个开始回答。” 轻轻的舒了口气，微微沉吟了片刻后，关译心认真地补充道：“我有很多无法完全确认的猜测和判断，都只能取决于你们这边的信息。” 陆离轻轻的舒了口气，总感觉形式有些对调，自己反而成了被关译心盘问的对象。 好在，他自己并不介意这些，甚至还主动和关译心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不如——” 关译心这会儿突然就特别能共情祁雁乔那总是不耐烦的声音了。 “那就长话短说。”她定定地看着陆离。 陆离失笑，摇摇头道：“……别误会，其实我是想说，这都快晚上九点了，要不我们先去吃个饭，坐在餐桌上也好边吃边聊。” 关译心怔了怔，这才抬头看向窗外。 六月底的暑热未褪，海边的夜晚却平添了几分带着大海气息的清爽。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断断续续的雨线并不恼人，反而有种混合着水汽的湿润和慵懒的惬意。 只是这么一场小雨，夜晚的星空便暗淡起来了。 黑沉沉的夜色中清晰地传来了海浪拍打在沙滩上的声音，伴随着潮起潮落的韵律。 关译心的心跳却突然空了一拍。 远离了喧嚣城市，海浪的声音如此清晰，一下一下的，幻化成了妖冶诡谲的噩梦，就连心脏的跳动，都被裹挟在了冰冷幽暗的深海之中。 关译心的脸色猛然间变得惨白，有些脱力地一把抓住了陆离的胳膊。 陆离见她脸上骤然毫无血色，抓向自己的手指间也渗出了一层冷汗涔涔，顿时也急了，急呼道：“关译心！？” 关译心只来得及挤出半句话：“海浪、潮湿……” 刚刚还指标全部规律、身体尤为健康的关译心，就这么突然间晕了过去。 整个度假村瞬间陷入了一阵鸡飞狗跳、兵荒马乱之中。 陆离抱着昏迷不醒的关译心放在了抢救床上。 刚刚给关译心做体检的医护人员都顾不上具体的科室分类了，一股脑地冲了出来，就要把昏迷过去的人往抢救室里送。 一个带着听诊器的医生失声叫道：“心跳猝停？！不，不对，是心动过缓！她心率怎么骤降到了这么低，阿托品注射剂！快！” 陆离直接握住了关译心的手腕，她脉搏的频率也变得极低，在周围一切着急上火心跳加速的人的映衬下，显得越发对比强烈起来。 想到关译心昏迷前的那几个字，还有她看向窗外的动作，陆离猛然间站起身来，急促道：“关上窗户！室内湿度，烘干器呢！？” 第46章 关译心身上的小怪物 在场的医护人员完全搞不懂陆离突然喊出来的那几句话是为了什么。 但是，他作为这里的最高负责人，旁边立刻有工作人员接连关上了走廊附近的所有窗户。 同时，一个护士也急匆匆的取了一针阿托品过来。 那个带着听诊器的医生抬手扶起了关译心的脑后，声音急促地示意陆离道：“让她能微微侧过头来，露出脖颈一侧的位置，方便护士注射。” 陆离连忙照做。 然而，就在注射剂的针尖将要刺入关译心苍白的皮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冲击波，突然以关译心为圆心，无比迅猛的扩散开来。 度假村楼的温度似乎在短时间内骤然升高，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种令人极其恐慌不安的东西，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尖锐的刺向在场所有人的皮肤。 那一瞬间，陆离有种自己在高速路上开车结果车前却没有了挡风板的感觉。 一下子，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包括脸上、脖颈、手上便被锐利的风割出了无数道看不清的细小伤口。 紧随其后的，便是“哗啦啦”一阵剧烈的破碎声响。 刚刚关紧的整个走廊里的窗户，“嘭”的一声，全部在顷刻间爆裂开来。 有人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啊啊啊啊啊——” 更加响亮的，还有室内的各种设备。 头顶的忽明忽暗的闪烁了几下，仿佛电路都受到了影响，片刻后终于算是稳住了。 室内的各种医疗设备却是发出了一阵阵急促的危险提示音，吵得人越发心烦意乱。 与之同时，那种无形的冲击波，也凶残而迅猛的鞭笞在了在场的所有人身上，顷刻间让人有一种无法呼吸、眼前发黑的眩晕感。 几个身体素质一般的医生护士直接支撑不住的昏迷倒地。 最恐怖的是，他们甚至自始至终都不曾看到造成这种大面积危机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饶是陆离，都有种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奔涌沸腾的失控感。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太阳穴上的血管直接迸出了狰狞的痕迹。 甚至于，陆离浑身肌肉都在剧烈的颤抖，他这会儿几乎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根本就是凭借着坚强的意识，用最后的力气挣扎着，试图将最早昏迷的关译心拖离这块危险的区域。 就在这时，刚刚那个拿着针已经摔倒在地的护士，身体突然失控的抽动了一瞬。 陆离猝然转头看过去，瞳孔猛然间缩紧。 护士刚刚拿在手上那一针用来急救的阿托品，已经无力地摔倒在了地上。 那锋利尖锐、甚至亮地晃出了两道重影的金属针管，竟然如同液体一样，突兀地融化得软了下去。 关译心还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并且，她的心率正处于一种极其缓慢、仿佛下一秒就要停跳的危险之中。 陆离完全是下意识地去抓那一针阿托品。 即使注射剂的金属针管已经被毁，但是，阿托品本身其实也是可以用来口服的。 如今关译心生死未明，危急关头陆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无比迫切地想要先把那支药剂拿在手里喂给关译心。 然而，就在他挣扎着抓到针管的那一瞬，一道比刚刚那道无形的冲击波更加凶狠、暴戾，也更有针对性的无形攻击，瞬间便直接冲着陆离身上招呼上去了。 顷刻间，无比剧烈的耳鸣近乎摧毁了陆离所有的听觉。 他的脑袋里只剩下了“嗡”的一声，同时泛起了极其尖锐的剧痛，那剧烈的疼痛几乎无法形容，陆离瞬间浑身浸透了冷汗，仿佛从水里拎出来的一样， 他在意识恍惚之际，心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这种让他都完全无法忍受的疼痛，怕是千刀万剐也就这个程度了吧？ 陆离真的是完全被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冷汗顺着端正锐利的眉眼落入眼睛里，让他本就一片片发黑的视线变得越发模糊不清。 直到“噗”的一口血，直接从陆离的喉咙里喷了出来。 那几秒钟的时间因为痛苦而被拉长到了不知道多少倍。 陆离挣扎着想要去看关译心的状态，然而，他却突然无比惊悚的发现，关译心昏迷地躺在那里的模样，神色间甚至是有些安然的。 陆离一阵瞳孔剧震，脸上的表情更是都有些扭曲。 他颤抖着身体，艰难地转头，用一片模糊的视线，分辨了许久，才终于看清了旁边倒了一地的医护人员。 所有人都在刚刚的冲击之下痛得口鼻出血、浑身抽搐。 在这种过于疼痛的情况下，昏过去说不定反而还是一件好事。 唯独位于冲击中央的关译心，竟然仿佛无事发生一样，依旧维持着她从刚刚就安静昏迷的状态。 在这一刻，陆离的的脸色简直难以形容。 他的心里也顿时生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形容的情绪。 仓促间，顶着剧烈到让全身失控麻痹的疼痛，陆离恍惚看到关译心的身体上，似乎趴着一道半透明的黑色的影子。 陆离顿时悚然一惊，浑身的冷汗“唰”的一下又下来了。 然而下一瞬，那道黑色的影子便又突然就消失了，快得让陆离完全难以分辨，刚刚究竟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存在，还是单纯他被疼出来一阵幻觉。 “呃……” 昏迷在地的关译心突然发出了一声有些虚弱轻微的呻吟声。 那不像是生命垂危的濒死挣扎，反而像是从昏迷中渐渐恢复神志的状态。 陆离一直扣着关译心的手腕，他疼痛到战栗、还带着明显枪茧的指腹，隐约能够摸出关译心的心率来。 这会儿终于不是之前哪种好半天才动一下、慢得吓人的状态了，而是差不多和正常人持平的正常心跳数。 浑身毛细血管破裂了不知道多少根、全身都在微微渗血的陆离终于稍稍松了口。 他感觉自己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终于松开手，艰难地往后一瘫，靠在墙壁上无力地喘息着。 关译心终于缓缓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片狼藉的场面。 周围七零八落地躺着几个昏迷的医生护士，浑身是血的陆离有气无力地靠在窗户下面的走廊墙壁上，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关译心怔了一瞬，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紧，“你——” 她的嗓音有种明显缺水的干渴沙哑，然而，只说出了这么一个字后，便仿佛看到了什么惊悚可怖的东西一般，瞬间变了脸色。 陆离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来，“关译心！？” 下一秒，那恐怖的冲击再次出现。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无形的冲击波了，而是具体到了物理攻击。 陆离清楚的感受到，有一道像是黑影的什么东西“嗖”的一下朝着自己飞了过来，然后，总共没有巴掌大的小玩意儿，愣是直接把他这么个一米八几身体结实的大男人从墙边给撞飞了出去。 “嘭”的一下闷响。 直接被撞飞出去的陆离后背再一次砸在墙壁上，“哇”的再次吐出了一口鲜血。 关译心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下一瞬，那道把陆离撞飞出去的黑色影子，便立刻又飞扑回来了关译心身上的方向。 关译心全身肌肉都绷紧了，做好了自己也被凭空撞飞出去的心里准备。 然而，那个黑色的影子，“吱哇”乱叫了一声，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却轻巧地如同一片叶子。 若非关译心正好在盯着它，她甚至都没感觉到那微弱的重量。 关译心愣愣的和那片漆黑的影子对视。 眼看着这东西“吱吱”叫着又要去冲陆离，她才连忙突兀地伸手去抓。 那个黑影的动作明明很快，但是，却愣是没躲过关译心的手指。 触手可及的是一片湿润滑腻的鳞片，带着点微凉清沁的奇妙感觉。 关译心轻轻地喃喃道：“它轻地就好像是一片叶子。” 惨遭二次撞击的陆离看得简直目瞪口呆。 “一片叶子！？” 陆离悲愤地说道：“在你手里捏着时是随便一片轻不可见的银杏叶，刚刚撞我的时候，就是一片几十公斤重能直接把人砸得脑震荡的椰子树叶是吧？” 关译心：“……” 她很难对此评价什么。 陆离艰难地抬起因为肌肉痉挛而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抹了把脸上的血，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关译心手指的位置。 那团模糊的、据说轻地像是一片树叶的半透明黑影，在被关译心伸手触碰到的时候，就仿佛越过了某种无形的门扉，身形顿时清晰地投映在了地球之上。 那是一根浑身漆黑、长得像是长条蜥蜴的东西，它浑身的鳞片都都竖起来了，有种乱七八糟的炸毛感。 被关译心的手指尖拿捏住七寸之后，这个小东西竟然完全没有反过来攻击她的意思，摇头摆尾的一阵吱哇乱叫，古里古怪的声音全冲着陆离去了。 十分古怪的，明明根本听不懂那阵吱哇乱叫，但是，陆离却愣是有种对方在指着鼻子骂他的错觉。 陆离：“它好像在骂我？” 关译心的脸色比吐了两次血的陆离还要苍白。 “它确实在骂你。”关译心慢慢回答道。 陆离和关译心对视了一眼，从女孩同样茫然不敢置信的眼神里，很快意识到一件事。 “你能听懂它在说什么？！”陆离的身体几乎是瞬间从墙壁上弹起。 关译心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苍白着脸回答带：“我不知道它的语言，但是，它的声音想要表达的内容，直接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我们之间好像存在一种无形的意识连接一样。” 两人说话间，那个浑身漆黑的小东西，突然从关译心的手指间“哧溜”一下滑了出去。 陆离条件反射地猛地往后一退，生怕这小东西第三次再来拿头撞飞他。 结果，那个黑了吧唧的小玩意，却直接翻身爬到了关译心的手背上，它也没跑远，然后，长长的尾巴打了个圈勾在她的手腕上，就仿佛一跟蚊香一样盘在上面，一动不动的了。 陆离忍不住道：“是你让它这么待着的？” 关译心也有些发懵，“没，它是自己想要待在那里……” 那黑色的小东西盘在手腕上的时候，几乎看不到脚的踪迹，它的鳞片也柔顺服帖地平整下去，不再炸毛起来，像个刺球。 陆离隔着这段距离仔细看了一眼，少女纤细、骨节伶仃的白皙手腕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三圈的黑色蛇形手环。 不过，细看几眼之后，那种强烈的眩晕感，便瞬间袭了上来，就连原本漆黑的小东西，颜色似乎都变成了最受甲方满意的五彩斑斓黑，让陆离有种吃了毒蘑菇的恍惚感。 陆离顿时摇摇头，飞快地收回了视线，“我不能细看它，会头晕。” 关译心却已经抬起手，近距离观察了一下自己这个黑色的“蛇形手环”。 细看才发现，这小东西明明身体更像是长条的蜥蜴，但是却长了一张毒蛇一样的三角形锥子脸。 只不过，它的身体似乎并非是标准轴对称的，有种海底生物特有的“反正别人看不见、我就随便长长”的随意不羁感。 关译心观察了一会儿之后，摇了摇头，“我看它的时候，好像没事。” 甚至还诡异地觉得这小东西有点可爱。 陆离忍不住道：“它刚刚和你说了什么？” 关译心眼神游移了一瞬。 “大概意思是，它知道我的脖颈是要害，发现你们想要对我动手之后，它立刻出手保护了我。” 陆离：“………………” 冤枉死他得了。 就因为他身体素质好没晕过去，所以这小玩意把无形的冲击波用光了之后，只能选择肉搏把他给撞飞出去？ 不过，陆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眼神一凝道：“它趴的位置，是你的脉搏位置吧？” 关译心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对。” 陆离悲愤道：“你刚刚的心率都降到20以下了，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开始抢救了，一支增加心率的急救用阿托品针剂是打算颈侧静脉注射，然后这玩意突然受到刺激，就没有然后了。” 关译心：“……” 一阵无言的沉默后，关译心若有所思的小声说道：“你说的刚刚那个低于20的心率，好像不是我的，是它的。” 第47章 无痛当妈的第一天 关译心说完这句话之后，也稍稍愣了一下。 她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突然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陆离则是直接就被干沉默了。 “它的心跳……？” 略微迟疑了片刻之后，陆离分析道：“冬眠期的蛇心率大概在5下左右，但是醒过来之后，蛇的心率就会立刻飙升至60-70左右，海里鲸鱼的心率大概在9到10下左右，短吻鳄的心率大概在25下左右。” 顿了顿，陆离和关译心问道：“之前的心率20，是它在休眠期吗？” 关译心抬起手来，看了下盘在手腕上的那个小东西，不禁迟疑道：“事实上，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它。” 陆离立刻敏锐道：“你之前没见过它？那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出乎他的意料，关译心却是直接摇了摇头，“不，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 陆离低声道：“你有没有发现，他就像是一道影子，是从你的身体里，凭空出现的。” 关译心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其实，对于手腕上这个小东西的来源，关译心的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个极其模糊的猜测。只是，这个猜测太过荒谬了，而且，也和她之前获取的信息不符，所以关译心迟迟无法得出定论。 她能够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和这个小东西之间似乎存在某种十分亲密的联系，然而，最初的亲切过后，这种诡异的亲近感，只会让关译心觉得毛骨悚然…… 那小东西似乎察觉到了关译心的想法，顿时从她的手腕上抬起尖尖的头，叽叽咕咕的说了些什么。 它的声音甚至带上了几分轻快：“ma——妈妈……饭！一起吃！” 原本还只是在猜测什么的关译心顿时惊悚，当场拒绝三连道：“我不是！我没有！不可以！” 那小东西顿时颇为不满地“吱吱唧唧”叫了几声。 “……饿！吃——” 关译心继续满心惊悚地拒绝：“不行！” 见关译心态度坚决，根本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那个小动地便立刻没精打采地重新趴回到关译心的手腕上了一动不动了。 关译心突然“嘶”了一声。 她感觉到，那小东西在自己的手腕血管上湿漉漉地舔了一口。 霎时间，手腕上传来了一阵些微的湿润凉意，好在，那小东西倒是没用牙去咬。 虽然关译心压根就没看明白它的嘴在哪里…… 陆离见状，立刻打起精神追问道：“它是不是在和你说什么？它是具有明确的自我意识的，对吧？” 关译心分明看到，在和自己搭话的过程中，陆离还在不动声色地拿着手机试图发消息。 不过，陆离的动作似乎很久停下来了。 关译心猜测可能由于刚刚的变故，他的手机直接没了信号。 然后下一秒，她就又看到，陆离不动声色的把满是鲜血的手揣进了他的衣兜里。 ——那里面大概还有短距离的无线电通讯设备吧，受信号感染影响比较小的那种。 不过关译心什么也没说，只是抬头看向陆离时，眼神有些难以形容的一言难尽。 关译心沉默了好半响，一直等陆离的手指停下了细微的动作，应该是第一波信号已经发完了，她才终于开口说话。 在陆离满怀期待的视线中，关译心声音有些心虚发飘地告诉陆离道：“它刚刚喊我‘妈妈’，还要和我分享面前这些它刚刚捕获的猎物。” 在陆离越睁越大、越发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关译心幽幽道：“……嗯，它的猎物也包括你在内，并且，你还是其中最强大的猎物，是它最优秀的的战利品。” 陆离：“……” 陆离并没有受到惊吓的意思，语气里甚至还有些微妙的遗憾：“所以你刚刚拒绝了它。” 关译心漂亮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陆离：“嗯？” 关译心平心静气地诚恳求问道：“请问，你是对我哪句回答觉得不合适？” “……它为什么会喊你妈妈。”陆离忍不住问道。 关译心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问得好，下次不要再问了。” 毕竟，她一个十八岁少女承受不了突然无痛当妈、崽子还是个物种不明的小怪物的诡异现实。 陆离眨了下眼睛，“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真的猜不到它是从哪里来的吗？咳……我的意思是，它好像还挺听你的话。” 正在这时，周围那些昏迷的医生护士里，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有些痛苦的呻吟。 关译心和陆离顿时对视了一眼，清楚的意识到一件事——有人要醒过来了！ 陆离立刻艰难地扶着墙站起身来，期间还又咳了一口血，然后毫不迟疑地伸手朝着关译心示意了一下，语气有些急促道：“先跟我来！别让其他人看到它！” 关译心也立刻动作麻利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她本来以为自己没事的，结果，在站起身来的一瞬，却突然感觉到大脑“嗡”的一下，眼前发黑、一片眩晕感顿时偶天盖地地笼了上来。 关译心直接靠在了墙上，缓慢的喘息了几下。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症状，似乎有点像是饿过劲儿的低血糖。 片刻后，关译心终于从强烈的震颤感和眩晕感中稍稍缓了过来。 只剩下半条命的陆离还想伸手去扶她，结果，关译心手腕上的小东西直接凶猛地竖起了上半身，只用尾巴尖缠绕着勾住了一圈关译心的手腕，冲着陆离呲牙咧嘴、张牙舞爪，摆明了一副即将攻击的姿态。 陆离立刻警觉地后退了两步收回了手。 “你还好吗？”他担忧地盯着关译心，一只手揣在衣兜里还在发信号。 关译心回过神来之后，苍白着脸摇了摇头，有些纳闷道：“我好像是饿的，刚刚还没事呢，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胃里突然有了极其明显的饥饿感……” 顿了顿，关译心突然察觉到了什么，难以置信道：“这个饥饿感，好像不是我的，是它的？” 陆离：“确实……按照这个头身比的话，不管是普通的蛇类还是蜥蜴类，自然界里那些野生的动物，身体看起来都比它要胖乎。” 关译心默默地抬起手腕，瞅着委委屈屈趴在上面的小东西。 这小东西好像还真是，从头顶到尾巴尖，都是十分均匀的粗细，就像是一根单薄的黑色编织带…… 对上关译心打量的视线，小东西立刻又吱吱哇哇了一阵！ 小怪物的意识在关译心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最终只剩下了含糊不清的三个叠音字。 “妈妈！饿饿！饭饭！” 关译心：“……” 自己心里那突如其来的愧疚是哪里来的？ 还有，小东西这莫名其妙的叠音词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陆离略微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问道：“它又说什么了？” 关译心的表情一言难尽，但是回答问题还是干脆的，只说了三个字：“妈、饭、饿。” 听到这句，陆离的脚步停顿了一瞬，不过原本有些紧绷的语气却是稍稍放松下来了。 他扬了下下巴，直接说道：“问问你家小崽子，它要吃什么？” 关译心先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这不是我家小崽子，我也不是它妈——” 小东西：“吱吱唧唧！” “妈、饭、饿。” 关译心的语气有一瞬间的停顿，这是刚从她这里学过去的？？ 这个小东西的学习能力还挺惊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干脆没问这只小怪物吃什么，只是给了陆离一个冷静的眼神，“它刚刚热情的向我介绍你，我寻思着，它连你都吃，应该是想要吃肉吧？” 陆离这时候已经带着关译心走到了一扇门前，他站在门口按下了指纹锁，然后又对着门框旁边的摄像头扫了下眼睛里的虹膜。 “咔哒”一声，门开了。 陆离打开门，朝着关译心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然后他站在门口幽幽问道：“除了我之外呢？它有没有邀请你共同食用躺在地上那群七零八落的医护人员？” 关译心惊悚地看着他，“这种事情上你也要找平衡吗？” 陆离直接被气得一句“您”都出来了。 “……您想什么呢，我只是看看它对食物的要求限定高不高。” 关译心：“噢，那它刚刚表示都行都可。” 听到这句话之后，陆离倒是稍稍松了口气，然后便自己主动走了进去。 关译心跟在陆离身后，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 这里看上去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小型会议室，房间中央是一圈椭圆形的会议桌，桌子上面每个座位前还都摆放着鲜花。 房间侧面则是一面巨大的电子屏幕，旁边的屏幕操作台那里则是摆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根据走线猜测应该都是连好了的。 陆离走过去，一边摆弄那个笔记本电脑，一边和关译心随口问道：“帮忙翻译一下，能不能让那只野生的小崽子不要继续干扰我们这里的信号了，这里的电脑网络是用wifi链接的，在它的影响下目前信号非常不稳定，我想给它先点个餐，都刷不出图来。” 小怪物：“叽叽咕咕……” 关译心：“……” 陆离抬头，“怎么突然就沉默了？” 关译心“额”了一下，选择实话实说，“它在骂你。” 陆离不明所以，一边继续艰难地刷新菜谱上的图，一边随口问道：“我招它惹它了？” 关译心：“那什么，它能听懂你在说什么，哎呦——” 关译心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刚刚还缠在它手腕上的小怪物“呲溜”一下顺着手臂蹿了出去，直接爬到了关译心的肩膀上，使劲扒着她脖颈一侧的领口，努力把自己抬高又冲着陆离吱哇怪叫了一通。 顿了顿，关译心幽幽道：“呃……那个，它说它不是野生的，你才是野生的……” 陆离沉默了。 片刻后，陆离先是就“野生”这个问题改口，然后才发出了灵魂一问：“你说它不是你家的，所以我才说它是野生的，它为什么不骂你，反而冲过来骂我？” 关译心赞许道：“问得好！请问你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双标吗？” 陆离被问得哑然，半晌才悻悻道：“第一次见到双标到我身上的。” 说话间，会议室里的大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各种新鲜肉质食材的图片横切面清晰地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关译心瞬间产生了一种这里不是小型会议室、而是夜市街上大排档自带的那种图片招牌菜展示的错觉。 关译心侧了下脖子，伸手把趴在领口那里的小怪物抓了下来， 同时漂亮漂亮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向了陆离。 那一瞬间，陆离背脊生寒，有种自己被某种猎食者盯上了的诡异错觉。 陆离：“咳，有什么意见吗？” 关译心轻声道：“换掉所有生食吧，别给它养成吃生食的坏习惯。” 陆离心中顿时悚然一惊，下意识地催促道：“网——” 关译心轻轻地戳了那个小怪物一指头，“别紧绷着了，放松点。” 会议室的大屏幕上瞬间闪过一道被干扰后的雪花屏，然后“滋啦”一下，很快恢复了网络信号。 陆离示意了一下，“自己点？” 关译心走过去，并没有自己点，而是选择直接把小怪物丢在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 趁着那小东西用尾巴尖在菜谱上好奇戳动的功夫，关译心近乎无声无息地和旁边的陆离问道：“外面那些医护人员怎么样了？” 见到关译心这个反应，陆离心里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 然后他几不可见地微微颔首，“不用担心。” 关译心一直悬坠着的心也稍稍踏实下来。 就他们俩低声说两句话的功夫，那只小怪物差不多已经把屏幕上所有的菜谱都戳了一遍。 陆离看得啧啧称奇：“你家这崽子食量有点大啊。” 关译心不想听小怪物继续吱哇乱叫地骂人，以至于，她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纠正这不是她家崽子的问题。 只是，看着屏幕上的雪花和牛霜降牛排、艾玛斯鱼子酱、阿尔巴白松露、北极甜虾等就算没吃过也会被价格震撼到的高端食材，敏锐而谨慎地开口道：“请问，今天点餐的餐费谁买单？” 陆离：“……记你家崽子的账上吧？” 关译心和他对视了一眼。 她确信，自己清晰地从陆离的眼神中看到了“以后有机会让它肉偿”这一样大字，物理意义上的那种。 关译心当即点头：“可以，我没有其它任何疑问了！” 第48章 这点经费还是烧得起的! 会议室外面，接到信号的工作人员，穿着全套特殊的防护服，将那些陆陆续续醒过来的医护人员全部救了出去。 等他们任务完成后，有工作人员给陆离发了消息。 “医护人员已经全部从主楼内撤离，刚刚的冲击波范围并未超出度假村主楼区域，刚刚的两次冲击波呈现出脉冲信号特征，会产生严重的电磁干扰……” 收到消息，陆离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那么小的一根小怪物，竟然能够散发出这么恐怖的冲击力，这个小东西的能量形态显然是极为特殊的。但是好在，它散发出来的冲击波本身，还处于正常人能够理解的范畴。 研究人员只是不理解，那么小的一个东西是怎么发出这么强的冲击波的…… 而且，确定了冲击波的攻击方式之后，下次起码能够做出预防了。 陆离很快又发出了一道指示：“度假村主楼人员全部清空，周围二十米范围内拉隔离带。其余人员在度假村其它建筑待命，未经许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隔离范围内。” 至于刚刚关译心让那只小怪物点餐的食物，这边的路途平坦空旷，完全可以用无人车远程操作送过来。 一时间，整个度假村主楼空旷的几乎就只剩下关译心、陆离两人，外加一只物种不明的小怪物。 关译心虽然没明说什么，但是，她站在会议室的窗户那里，还是看到了一堆往度假村另一边开走的车辆的。 而且，刚刚紧急运输走的东西里，分明还包括之前体检的大部分数据标本。 陆离坐在会议桌边，拿着手机不停的打字，期间还飞快地瞅了好几次那只刚刚点完菜之后，就老老实实趴在关译心手腕上一动不动的小怪物。 关译心有些苦恼的揉了揉额头：“你能不能别反复吸引它的注意力。” 陆离抬头，“嗯？” 关译心：“对于它来说，你就像是一块新鲜热乎的牛排，一直在它面前刷存在感，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陆离的动作顿时一僵。 好半晌，他终于艰难地说道：“我也想直接打量它一会儿，但是不行，看多了头晕。” 关译心看了陆离身上还带着血迹的衣服一眼，冷静地提醒道：“你确定你头晕不是因为刚刚摔出去撞出了脑震荡吗？” 刚刚那些医护人员全部撤走了，说实话，关译心跟着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没忘记陆离这个后来出现的病号。 陆离：“……” 短暂的沉默后，陆离委婉地表示道：“我应该还好，这点抗击打能力还是有的。” 关译心“噢” 一声，眼神在陆离身上染血的衣服那里扫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那就行。” 两人在会议室里各坐各的，一时间竟然陷入了沉默。 陆离拿着手机不停地在发消息，关译心随便瞥过去看了一眼，但是什么也没问。 至于她自己，则是一只手平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单手托腮，怔怔地打量着那只缠在她手腕上趴地舒舒服服的小怪物。 这个小东西，应该不是普通的地球生物。 关译心说不出缘由，但是心底却隐隐约约有一种这样的感觉。 但是，之前在赛博朋克世界那短暂的一周时间里，她也同样没有遇到过这种形态的奇特生物…… 而且，按照陆离的说法，还有这个小东西自己哼哼唧唧的描述，它显然是在自己昏迷之后，突然出现的。 只不过，陆离那边见自己昏倒了想到了急救，这小东西则是并不觉得自己昏倒了有什么问题，还反过来去范围攻击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两方的交代还是能对上的，单纯就是视角的原因，导致了叙述上出现了极大的偏差。 这小东西明显认为自己和关译心是一体的，对于其它的人类，却充满了攻击性，甚至认为人类可以作为食物。 而在陆离等人看来，关译心是人类，这个小东西是个危险的不明物种…… 关译心伸手戳了戳它。 手感冰冰凉凉的，和普通的爬行动物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小东西大概以为妈妈是在和自己玩，当场松开尾巴，伸出小小的爪子和尾巴尖去够关译心的手指。 “啪嗒”一声。 这小东西从关译心的手腕上滚下去，直接把脑袋砸桌面上了。 “咚！” 小怪物哼唧了一声，开始喊妈：“muamua——” 陆离闻声“噌”地一下站起身看过来。 关译心颤抖着手把那小东西从会议桌上捡了起来。 她还没忘记重新拒绝了一遍：“我不是你妈妈。” 小怪物迷迷糊糊地晃了晃脑袋。 它的脑袋没啥事。 但是实木的原形会议桌桌面愣是被磕出了一个小小的坑。 关译心：“…………” 她的内心有那么一瞬间是崩溃和茫然的。 陆离眼神很好，略过那个小怪物不看，瞥了一眼桌面，当即又冷静地坐下来了。 哦，头铁啊！ 然后他拿着手机的手指又开始不停地发消息了。 匆匆发出去两条之后，陆离这才抬头看向了关译心，安慰她道：“没事的，一起记在它账上了。” 关译心的心情更复杂了：“嗯，行……” 顿了顿，她忍不住问道：“你们也不怕血本无归的。” 陆离冷静道：“这点经费还是烧得起的。” 就在这时，会议室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关译心完全是下意识地抓起了小怪物，想要把它揣兜里。 结果，这个动作刚一做出来，她自己都不由得一愣。 陆离把关译心那一瞬间的愣神看在眼里，但是并未说什么。 他走到会议室门前，打开了门。 那竟然是一个被套了全套防辐射服的送餐机器人，机器人头顶的盘子里放着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里面装着关译心的手机，还给搭配了一个全新的充电器。 陆离把东西拿过来之后，和机器人说了一句道：“帮忙催一下厨房，谢谢。” 送餐机器人头顶的指示灯闪烁了一下：“指示已收到。” 陆离重新关上门，然后把关译心的手机拿过去，想要交给她。 结果，他才一靠近关译心一米内，刚刚还在喊妈的小怪物，顿时“嗖”的一下从关译心手里竖起上半身，做出了类似于蛇类动物的攻击姿态。 陆离的脚步顿时停住。 他果断的后退一步，并未进入那个小怪物的攻击范围，然后直接将关译心的手机从会议桌的桌面上推了过去，顺带着还提醒了一句道：“会议桌的侧面，大概这个位置，有对应的插座，可以充电。” 关译心点了点头，“谢谢。” 她直接拆开密封袋，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 手机屏幕上几十个未接来电，全都来自于宋叔叔，时间大部分集中在上午十点多那会儿，后来则是隔一段时间再拨个号。 不过，等到下午五点之后，就没有这种电话了，推测是那会儿陆离他们找到了自己，给了消息。 关译心看了一眼电量，显示还剩下20%多，的确该充电了。 她直接给宋斌民弹了个微信视频，尤其注意着没有把小怪物拍到镜头中。 那边的宋斌民显然是一直拿着手机的，才响了一声就立刻接通了。 宋斌民立刻焦急道：“心心！你没事吧？” 摄像头那边的宋斌民看上去十分担忧。 就算看到了关译心安然无恙的模样，他的神色间也不见丝毫放松的意思，依旧一脸紧张得追问道。 关译心的心里顿时闪过一丝狐疑。 宋叔不是这种沉不住气的性格。 亲戚朋友家的小孩突然失踪，人丢了一天但是找回来之后，大部分人的正常反应应该都是先松一口气，看到人没事就行。 可是，宋叔却仿佛更担心了。 这明显不是因为陆离等人暂时没放她离开的缘故。 而且，根据陆离的说法，他这边的行动，是和宋斌民打过招呼的。 换言之，宋斌民和陆离同为官方背景的工作人员，相较之下，彼此之间的信任应该还是比较到位的。 关译心不由得心想，宋叔到底在担心什么？ 虽然脑海中闪过了一丝怀疑不解，但是关译心面上却掩饰地很好，只是摇了摇头，随口笑着回答道：“没事啊，宋叔，让你担心了，我在这边——呃这边——” 她故意卡壳了一下，抬头看向坐在会议桌对面的陆离，仿佛是想要配合他们表现得若无其事一些，但是却又不知道怎么和家里的长辈撒谎，一脸不擅长的单纯无辜。 陆离直接出声回答道：“海滨度假村。” 关译心一手按住了正想要把那个覆盖着细密鳞片的黑色怪异脑袋伸到手机前置摄像头前面刷存在感的小怪物，按照陆离给出的信息回答道：“我现在在海边度假村这边，和陆离一起在等吃饭。” 说这话的时候，关译心的神色轻松，却一眼不眨地观察着宋叔的反应。 宋叔眼睛里焦急担忧的神情丝毫不见消散，甚至于，听到陆离这个名字，意识到陆离就在关译心旁边陪同后，他仿佛比之前更加焦灼不安了。 然而，宋斌民却并没有向关译心透露什么，他只是关心地安抚了关译心两句，然后还特别叮嘱说，让她听陆离的话。 关译心立刻乖巧的答应下来了。 宋叔见状，脸上终于稍稍露出了一点放松的神色，还明显还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仿佛心里压着很多事情不能说。 关译心只做不知。 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从来不需要大人操心，起码在大多数时候给人的印象是这样的。 关译心又和宋叔闲聊了两句，这才挂断了通讯。 然而，几乎就在关译心这边挂断视频的瞬间，陆离那边的手机也响了一下。 关译心甚至没有扭头多看一眼，但是内心有种预感——这条消息，应该是宋叔发的。 挂断电话之后，关译心自然也就放开了刚刚压在小怪物身上的手指。 这小东西明明能一下子把陆离撞飞出去，但是，在关译心的手里却老实得很，虽然像根漆黑的扭股儿糖一样一直吱哇乱叫的和关译心的手指较劲，却自始至终都没用力气使劲挣脱，反而像是和关译心玩儿一样。 一直等到关译心松开手了，它才“吱唧”一声流畅的从关译心的手指下面翻上来，重新盘在了关译心的手腕上。 就在这时，陆离突然冲着关译心晃了晃手机，“加个联系方式，我把体检报告发给你，又出来了一部分化验结果，目前为止，一切正常。” 顿了顿，陆离还特意加上了一句道：“目前为止，也没有检测出任何入侵物种、或者微生物。” 除了那个正缠绕在关译心手腕上的小怪物。 关译心正和小怪物玩耍的手指动作一顿。 她在地球现实世界还有和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长相虽然近乎一模一样，但是，身上的衣服却是完全不同。 所以关译心自己其实更倾向于，自己是意识穿越。 当她回来之后，她的身体还停留在原地。 唯一想不明白的问题在于，中间消失的那七个小时里，她地球上的身体和衣物去了哪里…… 可是，从陆离刚刚着重强调的“入侵物种”和“微生物”的内容来看，他们似乎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就好像，在陆离的意识里，关译心“失踪”的这七个小时，应该是身体进入了某个“地方”。 并且，他们对这个“地方”十分戒备，以至于，才和关译心打了个照面，就也给了她一身防护服，然后又把人拉来了位于远离城市中心的这个远郊度假村隔离。 仔细梳理了一下子路之后，关译心索性认真地和陆离询问道：“请问，对于失踪事件，你们是不是早有猜测？” 陆离反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虽然并未直接回答，可这语气分明就是默认的意思。 关译心不禁道：“你之前就没穿防护服了，不担心那些陌生的细菌病毒微生物了？” 陆离眨了下眼睛，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回答道：“难道你没发现，我和你进来之后的每一步，其实都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吗？” 关译心：“……” 看着陆离身上还沾血的衣服，关译心沉默了。 片刻后，她终于开口询问道：“能和我详细讲讲你们了解的失踪事件吗？” 第49章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么重要 陆离从关译心这句话里，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意思来。 所以，面对关译心这句试探的询问，陆离甚至答应的相当干脆，“可以。” 关译心顿时正襟危坐，先把手机放下，然后又把那只小怪物也端端正正地摆在了自己手边上。 那副要仔细倾听的模样看起来认真极了，要不是手边没有现成的纸笔，陆离毫不怀疑关译心这会儿已经连做笔记的架势都准备好了。 被从关译心手腕上拎下来的小怪物还理解不了这些复杂的人类行为背后代表的意义，只是按照关译心的做法，不解的扬起头继续哼哼唧唧：“muamua——” 只不过，关译心就在旁边稳稳当当的坐着，这个小怪物自然也就没有任何除了喊妈之外的多余举动。 在正式开始谈话交流之前，陆离忍不住和关译心跑了个题：“它是只会叫这一个字吗？” 除了那声“mua”，小怪物别的声音听在陆离的耳中，差不多都是吱哇乱叫的怪音，根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妈饿饭。”关译心突然开口回答道。 陆离愣了一下：“啊……” 关译心神色平静地解释了一句：“它起码能说出三个字的音节来。” 陆离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道：“喔，那还挺厉害的。” 对比和它近似同类的爬行动物来说，有脑子和会说话那是真的厉害，不是虚假敷衍的那种。 关译心瞥了他一眼，这话倒是听不出言不由衷的意味来。 “它要的饭还得稍等一会儿，厨房那边正在做。” 说完这句的下一秒，陆离便主动切回了正题道：“你们不是我们了解到的第一批失踪者。” 一句话，直接震得关译心微微睁大了眼睛。 难道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之前就有穿越过去的人？ 不、不对…… 关译心很快反应过来，起码，结合着陆离他们明显是有一套现成的应对方案的做法来看，他们这边得到的关于“失踪”的消息，和赛博朋克世界应该关系不大。 陆离斟酌着词句，简单向关译心告诉道：“早在几年之前，各地警方就接到过一些普通民众的报案，他们的报警内容是大致相似的，自己突然穿越到了一个古里古怪的地方，几个小时之后，又莫名其妙的回来。” 关译心敏锐道：“几个小时？” 陆离微微颔首道：“对，根据他们各自的描述，都是几个小时的时间内，并非今天精准的7个小时，而是从一两个小时，到三四个小时这样，时间不等的状态。” 关译心微微抿了抿嘴唇。 因为刚穿越过去的时候，就遭遇了n-e-314向地下列车的怪物袭击事件；幸运的穿越回来的时候，关译心又是被困在了旧教堂那种匪夷所思的地方，所以，关译心对这两个时间节点，都有着十分明确的认定。 ——穿越的时间刚好都是上午十点，和她在地球的现实世界里失踪的时间一模一样。 至于回归的时间，则是变成了7小时之后。 似乎，赛博朋克世界和地球现实世界之间，存在一个24比1的时间流速差异。 那边过去了整整七天，这边却只经过了七个小时。 对于地球来说，24小时本身就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数字，和地球的很多自然周期息息相关。 关译心并不认为这是单纯的巧合。 倒是七天和七小时，关于“7”的数字，更多的是和宗教、神秘学上的东西有所牵扯，和地球本身的周期变化倒是没有太明显的关联。 陆离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继续从容淡定的地说道：“而且，之前那些报警的普通民众，在和警方交流的时候，几乎全部都表现得精神状态很不稳定，说话也神神叨叨的，以至于最初的时候，各地警方都没有把这件事当成是真的。” 关译心听得有些出神，不禁开口问道：“那些人……后来呢？” 陆离：“当时，在误以为这些报案信息都是虚假事件、或者报案人精神状态存在问题的情况下，各地的警方自然是通知了报案人的亲属，同时也有工作人员建议他们去医院做个检查，或者好好休息一下。” 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陆离露出了一个有些遗憾的表情，沉声说道：“后来，其中一些人的身体出现了诡异的变化。” 关译心微微一怔，脑海中猛然间闪过了一次关键词：畸变。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追问道：“是什么诡异的变化？” 陆离看向她的眼睛，却并未说话。 两人目光相接。 会议室里明亮的灯光打在陆离那张五官深刻的脸上，投下一小片晦暗不明的剪影，显得那张本就英俊的面庞轮廓越发深沉。 他的头发还有些细微的湿润，显得发色越发浓黑，两次撞在墙上的狼狈，也没能减去那份俊朗，反而有种狼狈里依旧锋利的锐气。 陆离缓缓摇了摇头，他的眼睫微垂，视线似乎就这样淹没在了无言的黑暗之中。 “不能说。”好半晌，陆离也只说出了这三个字。 关译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那些精神恍惚错乱的报案人之中，显然有格外的倒霉的。 以至于，按些人在穿越之后的几个小时的短暂时间里，就不幸遇到了污染源，甚至更进一步地被污染、甚至发生了畸变。 不过，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意识到这一点，关译心的心顿时不自觉地揪紧。 但是她又转念一想，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她在日常生活中，也没听说过什么特别诡异的都市异闻，起码能够证明，在地球上的“污染”，应该被陆离他们这些知情人严格控制住了？ 关译心的心中不禁闪过了一丝迟疑。 但凡能够想办法控制住，“污染”也不至于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那般令人闻之色变吧？ 还有，今天傍晚在烈士陵园遇到的那把突然长出来的韭菜，如果它们也是“污染”和“畸变”的一部分，关译心怎么想，都觉得韭菜可比旧教堂那些巨人拳击手、亦或是其它的任何怪物都要和谐多了…… 陆离略过了不能说的部分之后，只是简略地告诉关译心道：“后来，那些当初的报案人，有人在医院里很快就因故离世了，有人一直疯疯癫癫精神状态无法恢复，不过，也有些人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关译心微微睁大眼睛，“没有任何异样的吗？” 代入自己想了想，关译心现在虽然已经安全了，精神状态也还算稳定，并没有突然就被害妄想症叠加ptsd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但是，关译心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自己身上是没有任何异常的…… 陆离点了点头，“对，有一部分人，是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的，后续的回访也证明了这一点，对他们来说，失踪的那几个小时时间，更像是一场虚假的梦，但凡对自己的记忆不那么坚信的，估计都会以为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臆想和偏差。” 关译心：“但是，你们统计的只是选择报警的这部分人，应该会有相当一批人，就算遇到了这种事情，也不会说出来，更不会第一时间报警吧？” 关译心说着说着，语气不由得迟疑了一下，特意补充道：“尤其是一些受到精神刺激的人，他们可能已经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了……” 这些人，真的不会导致那种诡异的“污染”在地球上扩散开来吗？ 按照关译心自己的推测，形势应该是非常不乐观的。 但是看陆离目前还算沉稳平静的反应，关译心又觉得，地球这边，似乎事情还没恶化到她心中猜想的那种地步…… 陆离看着关译心，实话实说道：“所以我们对辖区内突然出现的精神病人，也是有筛查和管控的。” 他突然想到了点什么，和关译心眨了下眼睛道：“嗯，你应该对这方面的工作，也有些了解？” 关译心点了点头，“……嗯，以前听宋叔提起过。” 陆离：“那就是了，一些原本十分正常健康的人，突然无缘无故就出现了精神失常、崩溃错乱的情况，再排除一些有家族精神病史的家族遗传倾向因素，再和人交流一下，基本就可以把人选筛选出来了。” 听到这里，关译心陡然间意识到不对劲来。 她突兀地抬起头看向陆离，精致漂亮的眉眼间，带着毫不掩饰的疑惑不解，“你现在的说法，和你之前找上我的做法，这两者之间的差别，是不是有点过于悬殊了？” 陆离眨了下眼睛，眼神有一瞬间的犹疑，“呃……” 关译心眯了下眼睛，手指稍稍蜷缩了一下。 趴在她手边上的小怪物则是在关译心和陆离谈话交流的过程中，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小怪物睡觉的姿势堪称豪放，四仰八叉的，和之前角度柔和力道适当地盘在关译心手腕上时完全不一样。 不过，它似乎能够察觉到关译心的心情。 就在关译心皱了下眉，突然抬眼盯上陆离的时候，这只小怪物一个轱辘就爬起来了。 它自顾自的摇头摆尾昂首挺胸，那双冷血动物一样的狭长且瞳孔呈现出裂纹的眼睛散发出冰冷无机质的光，顺着关译心的视线就虎视眈眈地盯死了陆离。 那甚至是一个想要攻击的姿态，眼神冰冷刺骨， 陆离有一瞬间背脊寒凉，只觉得自己被某种凶猛的怪物盯上了，顿时浮现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不过下一秒，那只细长条的小怪物就被关译心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给按趴下在会议桌上了。 还发出了“啪叽”的一声。 陆离：“…………” 关译心无意识的伸出一根手指和这只小怪物在桌面上玩耍，然后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 “宋叔也知道这件事，”她猜测着分析道：“所以他在和我之间的电话突然断掉之后，第一反应并不是我因为身体原因突然昏迷倒地、或者是遇到了来自于其他坏人的危险，而是我也遭遇了失踪事件。” 关译心抬起眼皮来看向陆离：“我不知道你具体的身份和职务，但是隐约能够听得出来，你的口音并非当地人，而是多少带着一点帝都那边的尾音和调子，就假设你平时也驻扎在那边吧？” 说着，关译心拿着自己的手机上网随便搜了下两个城市之间高铁票的车程，“不考虑车次问题，高铁到这里需要四小时，当然，你还可以用直升飞机，但是普通民用直升机的速度还不如高铁呢！” 陆离心情复杂极了，“……妹妹，你平时也想这么多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抽丝剥茧的这么分析，平时都是他对别人这么干，尤其是审讯的时候，很容易就能把人审崩溃…… 关译心并不回答陆离的话语，只是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略过交通工具的问题不谈，我猜，宋叔那边应该是很快就把我失踪的消息报上去了，然后信息就这样到了你手里之后，你也很快做出了应对。” “哦对了，还有今天出现的那些工作人员，按理说，调用全副武装的特种警察部队，怎么看都是通过当地警方那里更容易操作吧？” 关译心用手指间轻轻地点了点小怪物的头。 小怪物不明所以，直接伸出爪子抱住了关译心的手指，干脆就这样又把自己给挂在上面了。 它轻飘飘的，真就和一片树叶一样。 但是，这么小的一个小东西，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却足以令任何人胆战心惊。 关译心一边任由小怪物在自己的指尖玩耍，一边轻飘飘地说道：“但是，今天出现在烈士陵园外面的那些人，只有零星一两个人，我看着有些眼熟，应该是在宋叔那边见过一两次。换言之，这批武装人员，并非是当地人马，而是你单独调派的人手。” “我突然失踪，七个小时之后，有这么多人兴师动众的迎接我的出现……” 说到这里，关译心笑着摇了摇头。 她的视线一直垂落在会议桌上刚刚被小怪物磕出来的凹坑处，此刻却终于抬起眼皮，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竟然有这么重要。” 第50章 地球无法完成的人体机械改造身体 对于关译心似笑非笑的眼睛，陆离有一瞬间，甚至恍惚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听到关译心慢条斯理地问他，“是你自己交代还是我帮你交代了”。 他不禁愣了一下，旋即哑然失笑。 关译心又把手机随便扔桌面上上了，单手托腮，瞅着陆离挑了下眉，“笑什么？” 陆离笑了笑，“分析得不错。”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关译心的问题，而是又和关译心提出了一个问题道：“不过我有一个疑问，这个前因后果，在山上发现烈士陵园的门卫给我们传消息的时候，时间应该就足够你把这件事想明白了，我这一趟的确就是冲着你来的，为什么一直忍到现在才说？” 关译心和小怪物晃来晃去的手指稍稍停顿了一瞬。 小怪物一下子就勾着尾巴挂在了关译心的手指上，“呲溜”一下又翻上去了。 陆离瞅着小怪物刚才醒过来之后就又玩得不亦乐乎的模样，不禁陷入沉思：这孩子不是有多动症吧？ 关译心倒是不觉得小怪物在那里爬上爬下有任何问题，她瞥了陆离一眼，认真道：“那你还是高估我了。” 陆离顿时优雅地做出了一个愿闻其详的动作。 关译心却扯着嘴角笑了笑，幽幽道：“刚刚不是我在问你问题吗？你这就又反过来追问我了？” 刚刚的确是在故意引导话题的陆离：“……” 他脸上没有丝毫被人揭穿的尴尬之色，依旧从容不迫地解释道：“只是话赶话而已。” 把话说开之后，关译心也不介意这些，漫不经心道：“我先告诉你，我为什么在山上的时候，一开始并不觉得你们这么大的阵仗兴师动众吧……” 陆离：“嗯，你说？” 关译心深深地叹了口气，“事实就是，我在失踪的那段时间里，遭遇了一些远比现实世界这边的阵仗更大、也更恐怖、更危险的事情。” 她似乎疲惫的人都要趴在会议桌上了，下巴抵着自己的手掌，只抬起头瞅了会议桌对面的陆离一眼。 关译心：“所以，在当时的我看来，你们这边为了应对那种不可控的危机，做出再夸张、再谨慎的事情，都是应该的，甚至于，你们当时全套防护服的专业素养，反而让我觉得稍稍安心了些。” 但是很快，关译心被穿越回来的惊喜所冲击到的大脑，便迅速恢复了冷静。 再加上父母坟茔旁那看似“父母显灵”的韭菜，如果是平时，关译心肯定会心跳加速的把韭菜薅下来收好带回家去。 然而，在她刚刚经历过“污染”和“畸变”的情况下，“父母显灵”的爱心韭菜可以说是格外的搞人心态。 关译心从烈士陵园回来的这一路上都忧心忡忡的，只是没来得及说出口而已。 不得不说，陆离这边安排的远离市中心的体检，算是让关译心那始终惴惴不安、绷紧了弦的心终于有了一个放松缓和下来的余地。 说到这里，关译心又微微停顿了一下。 “当时看到你们在烈士陵园外面那条路上设置警戒线，结合着你之前告诉我，失踪的人也并不只有我一个，我就在想，这件事的波及面到底有多广，当天，整个市区的各个主干道交通不会全都封了吧……牵扯到的人又这么多，你们怎么能控制得过来吗？” 陆离：“……所以当时的你其实是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误以为所有人那边的动静，都和你自己这边一样。” 关译心干脆的点了点头，“是的，并且，我并不认为你们这么做有任何的问题，我甚至还在担心你们这些工作人员会不会受到危险。” 说着说着，关译心也露出了一点无奈的苦笑，视线在陆离身上衣物附着的血迹部分略停顿了一瞬。 “事实证明，我的担忧也不是多余的。” 陆离终于忍不住追问道：“可是，你刚刚说，你并不知道这个小怪物的存在——” 他能感觉得出来，关译心之前和他说的那些内容，并非虚假。 小怪物的出现，是以关译心的昏迷为契机的，若非这个意外，不管是关译心还是他们，包括医院里那些检查设备，都根本没能检查出来有一只小怪物就藏在关译心的身上这件事。 而且，关译心后来一直在阻止这个小怪物张牙舞爪、到处肆虐，也是真的。 关译心还没来得及说话，小怪物突然又凶狠地冲着陆离咆哮了一声，“吱唧！” 关译心顿时扶额：“……” 陆离冷静地问道：“它在说什么？” 关译心：“它没有那么完善的人类语言系统，只是从你的语气里，隐约觉得‘小怪物’不是什么好词语，所以在冲你嚷嚷，‘你才是小怪物’，大概就这个意思吧！。” 陆离：“……” 他突然就想到了，之前这只小怪物也骂过他一句“你也是野生的”，顿时心念一动，有些心情复杂地和关译心询问道：“它是不是就只会这一句？” 关译心都没反应过来：“啊？什么？” 陆离：“你才是——什么什么，这小东西怎么每次都是这一句。” 关译心：“…………你对一个体型类似于冷血爬行动物的——智商到底有什么误解？” 陆离竟然瞬间被这个观点给说服了。 “也对，从科学的角度来讲，智商和脑容量息息相关。任何生物的生命形态，也都和它们的生长环境息息相关。”陆离若有所思道：“我们只是不了解这种生物，但是，一些最基本的特征，应该还是符合生物的普遍规律的。” 关译心也在喃喃道：“那我之前确实不知道，会有这么一个小东西出现。” 她稍稍打起精神来，苦笑着说道：“我失踪这段时间的经历，和你们之前掌握的失踪事件的信息，可能存在较大的偏差，而这也是我私以为，你们的做法并不过激的缘故。” “但是，随着和你之间的交流继续，我便隐隐约约意识到了，我自己之前的猜测有误，这里面有不对劲的地方。” “你们之前搞出来了这么大的阵仗，并非是因为知晓了我在失踪期间遇到的诸多事件，而是基于这边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的诸多考量。” 而这一部分，恰恰是陆离知道、宋叔可能知道，而关译心完全不了解的。 陆离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瞬，“你在失踪期间遇到的诸多事件——” 他缓缓重复了一遍关译心的说法，不禁开口追问道：“和那只小东西有关吗？” 关译心却是继续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论：“我不知道。” 陆离确认道：“你不知道？” 关译心点了点头，“是，我经历的事情，有一部分最直观的信息，是不能说的部分。但是我可以确定，不管是不能说的内容，还是其它可以说的信息里，都没有这个小东西出现过的痕迹，我也只是隐约有些猜测。” 就在这时，陆离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陆离神色一顿，立刻拿起电话，甚至不需要看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便直接按下了通话键，“喂，我在。” 他倒是也没有要避开关译心的意思，就直接这么把电话接通了。 之前陆离明明也接过电话、打过电话，但是，却都没什么明显的铃声动静，关译心能够猜到，他应该是一直开着静音。 现在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只能说明，八成是陆离专门设置过的重要来电号码。 关译心朝着陆离那边看了一眼，适时的闭上嘴，并不作声，开始安静的低头开始玩自己的手机。 发现有人在艾特自己，关译心便先点开了班级的微信群。 明明是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但是因为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的时间，关译心看到班群里的同学讨论高考成绩的聊天信息，却顿时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我还没想好要报哪个学校和专业呢！”关译心在群里随便回了一句。 下一秒，和她关系向来很好的同桌女生梁思艺、还有后座男生谢明珩的消息便直接私聊发了过来。 梁思艺：“宝贝！告诉我你具体多少分！还没想好学校和专业的话，大概的目标城市有嘛？我看看咱们有没有机会继续当校友！” 谢明珩就更干脆了，先直接发了一张自己的成绩截图过来，“你的呢？专业没什么想法的话，明天有空没？要不咱们出来见个面聊聊天？” 关译心原本复杂难言的心情，见到自己朋友这足够生活化的内容后，却不由得渐渐平复下来。 在地球上，这个世界大部分时候，似乎都还是正常的，每个人的生活也都不曾受到影响…… 这其实也是她最想看到的场景。 关译心之前一直担忧自己会把“污染”和“畸变”从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带回来，最恐惧的，并非是怪物本身，而是会不小心打破地球现实世界的平静和安宁。 关译心先把自己的高考成绩单同时截图发给了两个朋友，刚要和朋友闲聊几句，会议桌对面的陆离却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关译心。” 那声音里似乎压抑着太多无法言明的东西。 关译心顿时抬头，她看到陆离脸上的表情已然变得凝重，在灯光的映衬下明明五官俊朗白净，脸色里却透出一种异乎寻常的深沉晦暗。 关译心和陆离对视半晌，动作麻利地拿着手机给自己的两个朋友回了条消息：“白天去看我爸妈了，身边没带手机，刚回来，还有点事，回头聊。” 梁思艺和谢明珩见状自然是有多少想要说的话都立刻先咽下去了，安慰了关译心两句便各自结束了对话。 关译心这才看向陆离，问了一句道：“怎么了？” 陆离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用自己的手机打开了某个页面，然后将自己的手机从会议桌的桌面上直接推给了关译心。 关译心刚要伸手。 小怪物已经用尾巴尖去抽那个手机了。 陆离的眼角抽搐了一瞬，闭了下眼。 就小怪物那足够创死人的力道，陆离毫不怀疑，自己的手机被它抽飞出去，怕是连一块大点的屏幕碎片都捡不回来了。 结果下一秒，惨烈的破碎声却并未响起。 小怪物的尾巴尖抻出去之后，竟然将那个手机卷起勾了回来，然后将其交到了关译心的手中。 陆离沉默片刻，“…………孩子还挺懂事。” 关译心从小怪物的尾巴尖上把手机摘下来，随口道：“实在夸不出来倒也不必如此勉强。” 看到陆离手机屏幕上直接显示出来的并未打码、堪称血腥狰狞的画面后，关译心的脸上顿时只剩下一片毫无血色的冰白。 ——那是一具状态极其糟糕的尸体。 死者的尸体上面出现了明显的溃烂痕迹，体表正常的皮肤坏掉融化成一片烂泥和血水之后，便露出了原本隐藏在身体内部的的机械骨骼和器官。 关译心的眼神颤动了一瞬。 虽然那张图片只是静态的画面而非动态的视频，但是，关译心不久前才在旧教堂里的时候，亲眼看到过一个被“污染”掉的贫民区信徒，身体突然发生诡异的“畸变”，长出无数根多余的肢体，直至身体完全溃烂成一团烂肉血水的模样。 相较之下，画面中这具尸体，似乎并未出现明显的诡异“畸变”过程，而直接进入了崩溃瓦解的阶段…… 但是，尸体里面大面积的机械零件，不可能来自于地球。 以地球目前的科技水平，就算是在实验室里面，也无法完成这种程度的人体机械改造…… 陆离一直安静地等她看完。 等关译心默不作声的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又伸手推回给他之后，陆离直接把手机屏幕反扣了过去。 他的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这是一个在缓慢思考的动作。 片刻后，陆离才斟酌着词句，缓缓开口说道：“这是在国外暗网上刚刚出现的一个视频中截取的部分内容，视频发布者表示，还有更多超乎人类想象的惊悚猎奇的高清视频可以售卖。” 关译心揉了揉额角，“不用花钱去买，我大概就能告诉你那个视频的原样是什么类型的，但是，和‘不能说’的部分关系太密切了，我觉得你应该不想听。” 第51章 会传染的死亡事件 陆离眨了下眼睛。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已经被他翻扣过去了，这会儿看见的只是手机壳漆黑的背面。 关译心刚刚这句话，虽然没有明确的描述，但是，这句话本身透露出的消息，就足够让陆离警觉甚至是震惊了。 “你在失踪的那几个小时时间里，见到过类似的场景。” 陆离没有半点迟疑的笃定说道。 关译心点点头，深邃漂亮的眼珠在灯光下有种浸透了冰水后的清晰寒光。 她并未提及自己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度过了七天，而非几个小时的事情，只是淡淡应了声：“是。” 陆离压下心中所有的震撼和错愕，直到此时，看向关译心冰冷苍白的面孔，他才有一瞬的迟疑。 在失踪的时候经历过这些堪称恐怖的事情，终于回来之后，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外露的情绪竟然是平静的，没有状若癫狂大吼大叫，也没有喜极而泣神神叨叨…… 陆离喃喃道：“难怪你觉得，我们这边做出再夸张的应对，都是应该的……” 短暂的停顿了片刻之后，陆离继续问道：“你们这一批同期失踪的人里面，遇到这种事情的人多吗？” 关译心一下子就被问住了，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提醒陆离道：“在你告诉我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还有其他人也会这么倒霉……” 陆离闻言轻轻的“啊”了一声，“确实，是我疏忽了。” 关译心终于有时间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那句话：“所以，你到现在都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你会大张旗鼓的跟在我这边？算上我们刚刚穿着防护服上山去烈士陵园里的时间，你但凡找个别人的话，说不定早就能谈话谈完，问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说到这里，关译心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话语突然一滞。 “和那把韭菜——不，应该是说，和我父母有关？” 关译心的心跳加快，说话时的语速也飞快，自顾自地猜测分析道：“烈士陵园一直都有专门负责维护的工作人员打扫的，按理说，坟茔附近就算长草，也不可能像是山间野地里的荒坟一样，长出那么大的野葱来，但是我今天早上过去的时候，那里又是一片野葱……” 她没太注意别的逝者的坟墓，但是隐隐约约有个大致的印象，陵墓周围，大体都是干净整洁的，只有自己父母那里的野葱略显特殊。 只不过，绿色的植物出现在石碑后的坟茔附近，这个过于伤感的场景，很容易牵扯住人的心神，也让人下意识的忽略了很多…… 陆离也被关译心这过于发散却又环环相扣的思路给震了一下，感觉再让她说下去，就又是一场令人胆战心惊的逻辑线了，不禁苦笑着说道：“停一下，妹妹，我不是不告诉你。” 关译心顿时闭嘴消音，她的眼睛里隐隐有波光浮动，却透出种极为刀锋般的明亮。 陆离深吸了一口气，片刻的沉吟后，这才缓缓说道：“事情的确和你父母有关，但是，并非是你猜想的这样。” 关译心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她似乎想要开口，最终却又选择了沉默，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离，听他慢慢的把话说完。 陆离：“你父母当年牺牲的时候，当时的情况十分混乱，但是按理说，整个后援队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和安排，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并非是孤立无援的。” 但他们最终还是死了。 关译心有些悲哀地想到，垂了下眼睛，嘴唇有些微微的颤抖。 陆离轻轻地叹了口气，却还是坚持把话说完道：“我并没有亲自经历过当年的事情，只是在后续翻阅当时的事件卷宗的时候，发现当时的确也出现了一些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意外事情。” 关译心猛地抬头，“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以为，自己又会听到陆离平静却坦然的直言以告“他不能说”，但是这一次，陆离的脸上却也浮现出了一丝有些困扰和迷茫的神色。 “我不知道。”陆离的语气认真而诚恳，还带着微微的困扰和歉意道：“事实上，当时所有经历过那件事的人，已经全部牺牲了。我后续看到的卷宗，已经是在这件事过去很久之后，唯一一个并未参与行动、只是碰巧知道这件事的幸存者，留下的极其混乱、且模糊不清的的记载。” 关译心直接愣住，有些不敢置信的喃喃道：“所有人……全部牺牲了？” 陆离点了点头，“是的，不只是你的父母，也包括当时待命的后援队伍，无一例外，全部牺牲。就连再后面派遣出去的救援人员，很多人的状态也都受到了影响。” 顿了顿，陆离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在这件事情上，死亡仿佛会传染一样，所以后续这份残存的档案，一直处于严格封存的状态。直到今天，你这边突然出现了失踪的情况，我才紧急申请调阅了这份和你父母有关的档案，大致扫了一遍之后，就过来这边执行任务了。” 事实上，就在刚刚，若非关译心的反应及时，陆离自己都差点被那只发狂状态的小怪物给创死…… 不过后面这半句话，陆离并未直说，他只是单纯的瞥了那个小怪物一眼。 关译心的嘴唇动了动，目光落在陆离衣服上那些明显的血迹上，有些欲言又止。 “死亡会传染”这件事，情况似乎比她在旧教堂经历的“污染会传染”来得还要更加直接和恐怖。 在短时间内骤然接触到这么多意料之外的内容，关译心的大脑也免不了有些混沌。 正趴在桌子上围着关译心的手指绕来绕去的小怪物，似乎瞬间共情了关译心此时复杂难言的心情。 小怪物低落的“吱唧”了一声，没有人能听清它在说些什么，然后便“呲溜”一下窜到了关译心的手臂上，顺着她的胳膊一路攀爬跳跃，三下两下便飞扑到了关译心的肩膀上，往关译心的脖颈上面一环。 正在说话的陆离见状却是面色遽然一变，脱口而出道：“小心！” 就算知道关译心和这个小怪物之间似乎存在某种奇妙的联系，可是，骤然看到它冲到了人体要害的脖颈处，而且把它自己的身体都给缠绕上去了，面对这种完全不可控的危险，陆离依旧免不了心中惊悚，甚至差点当场就要动手了。 关译心却朝着陆离摆了摆手，手指往外推了推，那是一个毫不迟疑的推拒的动作。 陆离的动作为之一顿。 下一瞬，小怪物已经用尾巴尖勾着关译心的衣领，把自己的上半身弹了起来，贴在她脸上近距离的吱哇乱叫了些什么。 关译心：“…………” 那一瞬间，关译心原本情绪低落的脸上，表情瞬间就绷不住了。 并且，那复杂的表情根本难以描述。 仿佛有一种，被震惊过度的空茫，或者内容太过惊悚荒谬，以至于，她都没心思生气了。 脸颊上被小怪物冰凉凉的爪子扒拉过的部分，不免微微有些痒意。 关译心一边伸手把小怪物拎下来，一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安慰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小怪物有些激动的叫唤，还想展现出自己的能力：“吱唧——” 关译心当场断然拒绝道：“不可以！” 小怪物顿时有些颓丧地把细长条的身体都耷拉下去了。 以至于，那根黑色麻绳一样的小东西，直接从一个竖起的上半身，变成了被关译心拎着腰垂下去的倒u形的自然弧度。 陆离小心翼翼地问道：“它——它刚刚说什么了？” 关译心面无表情道：“哦，它刚刚兴奋的表示道，它还记得我爸妈坟墓的位置，它可以立刻就去把我爸妈的尸体吃了，这样我们一家——人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关译心的声音在说道“一家人”的时候，还诡异的停顿了一下。 陆离听了只觉得惊悚莫名，看向关译心时，心情复杂道：“你居然都不发火的……” 脾气也太好了吧？ 关译心冷冷道：“我告诉它了，坟墓里埋葬的只有敲碎了的骨灰，主要元素成分是碳、钙、磷、氧，和浅海地下的磷灰石沉积岩成分差不多，它如果感兴趣，现在从窗户出去，附近的浅海地下找点岩石，啃几块石头感受一下就可以了，反正都是无机质，口感不会有本质上的区别。” 小怪物委屈地“吱吱唧唧”了两声，也不知道在辩解什么，然后很快就不吭声了。 陆离：“……” 他跟着胆战心惊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看了关译心一眼，然后开口说道：“你和它说磷灰石，孩子听得懂吗？” 关译心难得被哽了一瞬，回答道：“听不懂。” 下一秒，她便冷笑了一声，“不过能听懂跳窗出去附近浅海就有同款沉积岩石块可以啃就行了。” 陆离：“……” 他飞快地瞅了那只耷拉着脑袋的小怪物一眼。 一直不搭理他的小怪物却突然忍不住冲着他也“吱吱唧唧”的叫了两声。 陆离什么也听不懂，但是他当场收回了视线，完全没和那让人大脑眩晕的小怪物有任何明面上的互动。 毕竟，突然对上关译心的冷脸，他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因为下过雨的缘故，窗外的夜色阴沉沉的，依稀还有海风卷起波涛时汹涌澎湃的声音。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耳熟能详的儿歌响铃声。 关译心被惊了一下，微一蹙眉。 陆离却是立刻站起身来，开口解释道：“是送餐的来了！” 说话间，他已经忙不迭地走向了会议室门前，将门打开。 这次的送餐机器人有好几个，每一层架子上都稳稳当当地放着两个盘子，盘子上面还盖着盖子，乍一眼根本看不出里面都是什么菜肴。 陆离直接把会议室的门整个拉开，方便送餐机器人进入。 关译心跟着站起身来，本来是想帮忙一起端下盘子的，结果却看到送餐机器人进来之后，便直接停在了她和陆离所坐的会议桌旁边的座位附近，不由得挑了下眉，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这个送餐机器人是临时规划好的路线？会议室里有监控摄像头？”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视线直接朝着房顶天花板四周扫了一眼。 “我还在这里呢，不至于。”陆离一边端盘子一边随口解释道：“前半句是真的，我给厨房那边发了具体的位置。” 关译心不置可否：“哦。” 她把餐盘一个个的端到会议桌上，随口说了一道：“菜怎么点了这么多？” 陆离朝着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的小怪物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它点的。” 关译心不禁陷入了沉思。 之前陆离还说过，账单是记在了小怪物的身上来着吧…… 小怪物：“吱吱唧唧。” 陆离补充了一句道：“有些是我点的，挑着不同的口味，主要是想看看它爱吃什么。” 关译心“噢”了一声，对此倒是没啥意见。 说话间，关译心发现，送餐机器人甚至十分妥帖地带来了三份餐具！ 她顿时抬头看了陆离一眼。 陆离立刻解释道：“嗯，是我让厨房准备的，我看这小怪物的尾巴还挺灵活。” 关译心喃喃道：“灵活是真的，但是一根尾巴根本不够卷筷子也是真的。” 陆离差点被这句话给呛到：“咳咳咳！” 关译心刚把餐具拿过来，还没来得及摆在会议桌上，就听到身边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那是瓷盘碎裂的声音。 关译心回过头来，就看到，小怪物正张开比脑袋还要大的嘴，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地好几排牙齿，一口直接把北极甜虾连壳带盘子一起咬碎咽下去了。 陆离笑着打圆场：“……这孩子牙口真挺好哈！” 关译心幽幽道：“没准还真能啃磷灰石的那种？” 陆离一听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直接把掌心默默地按在了自己的脸上表示当场闭嘴。 小怪物想不到那么多的东西。 它那简单的大脑里只有一个逻辑：“饿了妈妈给吃的，等于妈妈不会让它去啃石头了，等于妈妈不生气了。” 小怪物那脑子显然也根本搞不懂妈妈刚刚为什么生气，但是现在既然妈妈不生气了，事情就解决啦！ 关译心看着小怪物连盘子带虾一起啃的做派，不禁扶额，低声喃喃道：“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吃——算了你开心就好。” 陶瓷盘子应该比北极甜虾便宜，也好找。 小怪物的账单可以不用那么长了。 而且还挺好养活。 第52章 妈妈不要把我吃掉qaq 结果关译心这句低喃的话音还没落下，就看到前面有个黑色的细长影子漂了起来。 关译心一愣，立刻抬头看过去。 ——陆离坐在会议桌的对面，正隔着老远伸出手来，端起了那个被咬下去两口的甜虾陶瓷盘。 而在缺口这边，正悬挂着一只用比脸还大的嘴咬在瓷盘缺口上的小怪物。 因为陆离的手臂稍微动了下，小怪物悬挂在陶瓷盘上还晃动了两下， 关译心被震撼地直接失语：“…………” 她上次看到这类场景还是小时候看《猫和老鼠》动画片的时候，那里面的汤姆杰瑞和狗子都可以单纯凭借牙齿就把自己挂在盘子上。 忙着吃东西的小怪物甚至没心思再去咬陆离一口了。 明明它之前还把陆离当做可以捕猎的储备粮。 陆离的胆子也是大，手指和小怪物的牙齿就隔着半个盘子的距离，稳稳当当的悬空的时候，居然没有半点惶恐不安。 然后，关译心就听到陆离哭笑不得的和小怪物念叨：“这东西可不兴吃啊宝……” 说完之后，他还看向了关译心，“妹妹，帮我翻译一下？” 关译心摇了摇头：“不用的，它好像和我的感官能够共感，它应该知道你在说什么。” 只不过，小怪物的智商不够，它能听到人类的话语，单纯的理解不了而已。 后半句话关译心压根就没说出来，但是她和陆离对视了一眼。 看到陆离眼睛里一瞬而过的了悟神色，关译心觉得，陆离应该已经猜到了她想说什么。 陆离瞅瞅不动声色的关译心，忍不住念叨：“孩子不能这么养……” 他不由得心里稍稍叹息，就算再怎么聪明冷静，毕竟这个也还是个孩子呢啊！ 关译心单手托腮看向他，另一只手里随便捏着两根筷子，“你很有经验？” 对上关译心略带打量的迟疑视线，陆离断然否认道：“我当然没有养孩子的经验，我还是单身呢……但是我从小就养小动物，经验丰富！” 关译心嗤笑一声，“说吧，养了几年狗？” 陆离这次是真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养的是狗。” 关译心信口胡诌道：“可能是看你拿盘子的动作太熟练了吧！” 陆离没吭声，脸上的表情有些将信将疑，还忍不住问道：“养狗的人特征有这么突出吗？” 关译心瞥了他一眼，“特征确实挺突出的，我刚刚瞥见了你手机屏幕上设置的待机图片是你和一只黑背的合影。” 陆离：“…………” 就在他们俩说话打岔的功夫，小怪物悬挂在陶瓷盘子上，“咔嚓”又是一口。 这只小怪物再一次咬掉了一块陶瓷盘，连带着摆放在那个盘子边缘处的一只北极甜虾一起。 然后，伴随着这清脆的“嘎吱嘎吱”咀嚼声，小怪物直接从空中坠落。 再下一秒，“啪叽”一声，这小东西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直接又把会议桌的实木桌面给砸了个形状清晰的、长条状凹坑。 关译心：“……” 还端着盘子的陆离：“……” 陆离：“啊这——” 关译心喃喃道：“我觉得第二个坑应该记在你账上。” 也不能一直欺负小怪物智障不是？ 陆离对此倒是没啥意见：“我有可以报销的经费……倒也不是不行。” 两人大眼对小眼的互相对视了一会儿之后，陆离不禁出言解释道：“我只是不想让它养成吃饭连盘子带桌子一起啃的习惯，不然下次它啃了什么重要东西的话，会很难弄。” 顿了顿，陆离开口举例道：“比如——承重墙！？” 关译心听到这个解释就眉心一跳，看着陆离诚恳建议道：“要不还是把它放出去扔海里让它啃近海海底的沉积岩吧，正好你这个度假村直接就挨着海边，从会议室的窗户打开扔出去就行了，可以直接空投到海里，量大管饱还不要钱。” 陆离忍不住看了一眼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当场拒绝道：“不行，近海海域还是有不少渔民和海水养殖的，这小东西要是被人家渔船一网捞上去怎么办？” 以这小怪物的杀伤力，它自己倒是应该没啥事，那些渔民怕是八成当场就会遭殃。 夹在关译心和陆离之间的小怪物根本听不明白他们俩在你来我往的争论什么，有限的智商能够捕捉到的关键词就只有吃什么相关的东西。 于是，这只小怪物自己默默地从刚砸出来的桌面凹槽里爬出来，随便飞扑到了另一个瓷盘子前面，“咔嚓”又是一口。 关译心：“……” 陆离：“……” 两人同时闭嘴。 陆离默默地把盘子放下了，还特意放在了小怪物面前。 迟疑了片刻之后，他试图和关译心商量道：“要不，你告诉它一下，吃东西的注意事项？” 关译心看着小怪物在那里“咔擦咔擦”啃陶瓷盘子，也是心情复杂，不由得伸手把小怪物从盘子旁边拎了起来。 小怪物茫然又委屈地“吱吱唧唧”了一声，不懂妈妈为什么不让它继续吃饭了。 然后，关译心就直接伸手，把盘子里的食材拿过来，递到了小怪物的嘴边。 小怪物瞬间受宠若惊地抻直了身子，然后尾巴尖熟练地往关译心手腕上一卷，开始趴在关译心的手上大口吃东西。 它的嘴一张开，本来就比它的脑袋还大，给它喂东西倒是挺方便的。 而且，这个小怪物张大嘴之后，更是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好几排牙齿，形状大小均匀，各个闪烁着锋利的白光。 陆离本来想帮忙剥几个虾壳的。 不过想想小怪物那牙口，研磨机都未必有它的牙密实，他的手便顿时又停下了，总感觉这种举动好像也没啥必要，煮熟的虾壳咬碎了还能补钙呢…… 关译心默默地喂了半盘子和牛牛排之后，看着小怪物依旧是细长条的体型，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应该是陆离专门叮嘱过的缘故，这边厨房送上来的所有菜肴，都是实打实的量，完全不搞那种看着丰盛实际只有一层的花式摆盘。 换言之，小怪物刚刚咽下去的那半盘子牛排，已经比它目前看起来的自身体型还要多了。 关译心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停。 陆离正好剥了几只甜虾放在了一个空盘子里，然后轻轻地将盘子也推给了关译心，“别只顾着喂那只小怪物，你自己先吃饭，来尝尝这个——” 陆离这句话都还没说完，结果他就一脸愕然地看到看到，关译心直接推开了她面前的碗碟餐具，把正叼着一大块牛排的小怪物给拎了过去，抻直了之后又按在会议桌的桌面上太铺平了，仿佛在整理一根黑色的细长麻绳。 之前咬着陶瓷盘子都不松口的小怪物整个都呆住了，张着嘴愣在那里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只是不明所以地发出了几声带着颤音的“muamua”。 然后，陆离就看到关译心顺着小怪物黑色麻绳一样的身体从嘴巴往下捋了一遍。 陆离愣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掉了，还有点目瞪口呆：“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看看它把东西都吃到哪里去了。” 关译心检查完之后，才冷静地回答道：“你没发现吗？它刚刚吃掉了半盘子牛排了，你把它放盘子里一对比就能看出来，它的体积还没那半盘的牛肉大。” 陆离：“……那我还是注意到了的。” 顿了顿，陆离简单解释了一下的想法。 “只不过，在你伸手抓到那只小怪物之前，我这边看到的小怪物根本就没有实体，而是一道模糊的黑色影子。” 他斟酌了一下词句，才有些不确定地描述道：“那个黑色影子的形状很不规整，就像是一个在台风天被吹的到处乱飞的黑色塑料袋一样，以至于，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它的本体根本不在这个世界里。” 关译心随口道：“本体虽然不在这个世界里，但是吃东西的嘴在这里，对吧？” 陆离：“……” 他明明记得，今天下午在烈士陵园门前第一次遇到关译心的时候，她说话没这么呛人来的。 这是今天接收到的信息太多，所以多少受到了点刺激，以至于情绪波动太大？ 虽然心中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但是，陆离开口的时候，语气还是很温和的。 他直接冲着关译心笑了笑，打趣道：“我就寻思着，既然这小怪物都没有固定形态了，那我肯定也不会纠结它吃的东西比它目前看上去的体积还大这点小事啊！” 关译心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显然，她的想法和陆离并不相同。 陆离还好奇地问了一句道：“它刚刚一直哼哼唧唧的，在说啥？” 关译心嘴角一抽：“让我不要吃掉它。” 陆离“嘶”了一口气，“它管你叫妈妈，还让你别吃它……听起来怎么这么可怜呢？” 大概是他们两个人声音里的“吃”又把小怪物给惊到了，又或是被按在会议桌上的动作让小怪物有一种自己被按在砧板上的感觉，小怪物哼哼唧唧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 “muamua……不要把我吃掉……” 关译心听到大脑里共享到的小怪物那恐慌的情绪，再想想它之前差点创死陆离时的嚣张跋扈，顿时心情尤为复杂。 她一把将躺在会议桌上瑟瑟发抖的小怪物薅起来，重新塞了一块牛排到它嘴边，总算是把一直哼哼唧唧害怕的小怪物给安抚住了。 陆离琢磨了一会儿，随口道：“看来这小怪物原本的生存环境也挺堪忧的啊？族群竞争压力大？不过这种一般做到弃养就差不多了，只有食物严重匮乏、母体也缺乏营养的时候，才会导致母体的食子现象变得严重。” 想了想，陆离还补充了一种特殊情况道：“还有就是低等生物了，它们根本无法分辨孩子和食物之间的区别，但是这小怪物明显是有自我意识的，不太可能归属到这种类别里。” 关译心听了，倒是心中微微一动。 她猛然间意识到自己之前想法中存在一个很大的误区。 “我之前一直把它当成单独的一个小怪物，但是，这小家伙既然会喊妈妈，还会哭叫着妈妈不要吃掉我，”关译心拎着小怪物仔细打量了两眼，自言自语般的猜测道：“这是不是证明，它应该是有一个族群的？” 其实，在刚刚看到这个小怪物的时候，关译心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其实是自己已经在旧教堂里被污染了…… 至于这个小怪物，则是她本体出现的畸变。 只不过，这也仅仅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毕竟，关译心自己对“污染”和“畸变”的了解，就仅限于旧教堂这一早上的经历。 真要说起来，这个小怪物的出现，的确和旧教堂那些贫民区的信徒出现畸变的状态不完全一样，那些发生畸变的人，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肢体变异症状，而关译心自己却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等等，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 陆离之前说过，她昏迷的时候，身体体征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心率降低到了20以下，和小怪物的心率同步了。 陆离闻言也是一怔，“你说得对，这个小怪物的行为，的确像是有族群的物种，但是，我可以保证，地球上绝对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生物。” “那可不一定，”关译心突发奇想道：“化石呢？进化史上有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生物？抛开它那奇奇怪怪的杀伤力能力不管，这小东西的身体还是挺符合地球生物的特征的吧？” 陆离沉默了一瞬，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确定，回头我找几个生物和古生物方向的教授咨询一下。” 说到这里，陆离突然又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你能帮忙拍两张小怪物的照片吗？” “嗯？”关译心不解，“我手机也在这里呀——” 她突然反应过来，“关于小怪物的图片，不要用网络传输给你的意思？” 陆离点了点头，有些惊讶于关译心的敏锐，随口解释了一句道：“国外的暗网上，有人已经将那个去世的机械改造人的相关图片大规模地发布在了互联网上面，国内已经对图片和相关信息做了屏蔽处理，但是，网络传播的特殊性摆在那里，不可能完全阻断的……” 关译心确信，自己在陆离那压低到近乎消声的尾音里，听到了一丝骂街的声音。 原来这人也有绷不住的时候呀？ 关译心投过去一个惊奇的眼神。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这边再怎么严防死守 ，也架不住一群猪队友自爆。 第53章 潮湿湿润的环境 想到这里，关译心看向陆离的眼神里愣是带上了几分同情。 大家好像都挺不好过的，各有各的糟心啊…… 关译心冲着陆离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痕迹，“稍等，我再喂小怪物两口吃的就拍。” 陆离点点头，“不着急，你自己也先吃饭，今天都这么晚了。” 关译心笑了一下。 她一边又填鸭似的随便喂了小怪物半盘子吃的，一边随口和陆离说道：“其实我建议你们直接多发点更夸张的人体机械改造、甚至生物改造的cg图上去搅混水好了，满眼都假的艺术作品，就算有几张真的混在里面，也会被当成假的了。” “……我之前倒是考虑过这种操作，”陆离说着叹了口气，“但是不行，没有可行性。” 关译心不解：“嗯？” 陆离仔细解释道：“要是混进去更多真实的照片呢？本来，我们可以通过这类消息顺藤摸瓜，找出存在问题的人来的。一单真真假假的消息混在一起，不只是普通网友难以辨别，也会给我们的工作造成很大的困扰。” 关译心明白了：“啊……确实。” 陆离手上的筷子一顿，摇摇头道：“而且，这种信息很可能和不能说的那部分有关，混淆在一起等于是掩耳盗铃，并不能有效降低它们被人注意到的概率，只有封禁不让人接触，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关译心听了，并没有反驳他。 只是，她不禁想到了陆流泽、冯慎思等人口中提到的“污染”会以各种不可控的形态蔓延开来这个说法，心里便不由得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那个赛博朋克世界到处都是的监控摄像头，应该就是为了达成这种高度有效控制的封禁效果。 但是，这个办法在地球上目前是行不通的。因为目前还没有行之有效的人工智能水平，就算安装同样数量的摄像头，凭借人力也不可能管控地过来…… 关译心突然又想起了自己之前被调查部抓起来审讯时候的情况。 冯洛彬提起“巴别塔”教团也是勃然变色，相较之下，sad-4号就平静太多了。 人工智能应该是并不会受到“污染”和“畸变”的影响？ 但是人工智能应该最怕的应该就是物理攻击和终极大招断电吧，那些畸变体明明经常可以导致这类后果啊…… 关译心的心里实在是怀揣着太多的心事，以至于，她一直处于半走神的状态，根本是食不知味的吃完了这顿晚饭。 陆离不知何时，早已经停下了筷子。 然后，正将桌上还没动过的白瓷盘子，一个一个的推到关译心的手边。 至于关译心，则是十分顺手的一盘接一盘的喂给了旁边的小怪物。 陆离看了一会儿，恍惚有种这小怪物就是个食堂倒剩菜剩饭的潲水桶成精的错觉…… 直到小怪物哼哼唧唧的叫了两声，关译心那越发熟练的动作才突然一停。 小怪物：“muamua……不饿了……撑！” 关译心看看满桌子的空盘子，再看看吃饱——是吃撑了之后依旧只有一根细长条的小怪物，不由得伸手又把这只小怪物给拎了起来掂了掂。 陆离忍不住好奇道：“现在手感怎么样？” 关译心嘴角一抽：“重量上根本没有任何明显的变化。” 陆离点点头，“我觉得也是……看你拎它的动作，就大概能猜到。” 不过，关译心看着小怪物再一次想要弯起尾巴勾住自己手腕，尾巴尖第一次却扑了个空的动作，不由得说道：“它自己好像有影响了，吃饱了之后，身体打弯的动作没有那么灵活了……” 陆离回了关译心一个了然的眼神。 感觉有点像是蛇类？ 吃饱了之后，同样细长条的身体能够明显看出粗了一圈。 如果是吞噬了体积比较大的食物，更是能够看到原本细长条的身体里，某一段直接鼓出来…… 只不过，这只小怪物吃多少东西身上也看不出来，就仿佛它的胃袋直接连着异次元一样。 但是，小怪物本身却在吃饱之后动作灵活度下降，甚至完全就不想继续动弹了。 小怪物还在一直不停的叫唤：“muamua——” 陆离站起身来，问了关译心一句：“你吃得怎么样，我带你去房间休息吧，之前应该都收拾好了，有什么需要的东西随时联系我。” 毕竟度假村的其它工作人员已经全部被迫撤离了，这栋楼里目前就他们两个活人、若干个送餐机器人，以及一只吃撑了的小怪物。 从这种角度来看，陆离觉得这里目前还是很安全的。 关译心拎着小怪物站起身来，点了点头，“好，谢谢。” 陆离走在前面，帮关译心打开了门，等她走出来之后才松手将会议室的门重新关上，然后道：“小怪物这一直念叨什么呢？” 从刚刚吃饱了到现在，这只小怪物大概是终于把嘴给腾出空了，嘀嘀咕咕吱吱唧唧的声音就没停下。 关译心面无表情的翻译道：“它一直迷迷糊糊地嚷嚷，妈妈不要丢掉我，感觉是吃饱了犯困然后在害怕。” 陆离听了，即使会眼晕，还是又飞快地瞄了这个小怪物一眼。 “怎么听起来像是因为身体弱所以被母体给抛弃了……” 当然，陆离这话只是略微一提。 关译心顿时就想到了小怪物那黑麻绳一样的身体往实木会议桌的桌面上一砸一个坑的场景，脸上的表情不免有些微微的扭曲。 关译心幽幽道：“想想会议桌……你管这叫身体弱？” 陆离正好稍稍舒展肩膀，稍微拉伸了一下自己从肩膀到心口附近的前侧肌肉。 ——那地方之前被那小怪物给死命撞过一次，虽然陆离嘴上啥也没说，但是对于一个常年高强度锻炼、有丰富格斗经验的人来说，稳定的疼痛感可以明确的告诉他，自己这块肉伤到了什么程度。 大概是因为有肌肉保护，所以勉强没骨折吧……但是后边毛细血管大规模破裂导致的渗血和青青紫紫是必然不可避免了。 陆离脸上的表情顿时也有一瞬间的扭曲，不禁幽幽道：“你说的是……道理是这个道理，只不过，有时候还是要考虑物种之间的差异的。” 陆离尽量客观的表示道：“相对脆弱的人体和这只小怪物原本的族群之间，因为物种不同的缘故，可能差距比较大。” “唔，就相似体型的生物的话，一个成年人全身大概有700到800块肌肉，男性拳击运动员的体脂大概能压到10%左右。而一条蛇可以拥有到块的肌肉数量，它的体脂率如果到了10%，那差不多就是重度肥胖需要减肥的水平了……” 关译心：“……所以蛇肉蛋白质含量非常高，口感又嫩又紧实又劲道。” 她不由得把吃饱了之后迷迷糊糊的小怪物拎到了面前仔细打量了两眼。 小怪物无缘无故的顿时又是一个哆嗦。 “除了体型是长条状之外，它其实长得和蛇不怎么像。” 关译心略微停顿了一下，“不过它的身体看上去确实挺矫健的。” 陆离：“……是啊，这只小怪物它有爪爪。”说着，他还伸手指了一下。 关译心则是飞快地扫了一眼走廊里的情况。 之前那些昏迷倒地的医护人员都已经离开了，甚至连之前打翻摔碎的东西，都完全清理干净了。 至于相关检查科室的门则是全都紧紧地关着，整栋楼里有种极其沉寂空旷的安静，让人多少有些微微的不适应。 关译心抿了抿嘴唇，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拎着小怪物走在了陆离身后。 随后，陆离带着关译心沿着走廊一路走，直接上了楼上一层：“酒店房间在这边。” 关译心略点了点头，“谢谢。” 片刻后，两人站在没有房卡的套房门前面面相觑。 关译心抬起头看向陆离：“你也没有钥匙啊？” 陆离：“咳……稍等，我去前台那边研究一下。” 本来度假村这边都安排好了，奈何中途出了小怪物这个变量，以至于，一切原本的准备瞬间变得仓促混乱起来。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嗯。” 陆离转身下楼去找房卡了，关译心则是站在走廊里等了一会儿。 她现在也没心思看手机，只是打量着手里拎着的小怪物。 她刚刚晚饭其实并没有吃太多的东西，完全只是应付一样的填了填肚子。 在餐桌上的时候明明也没什么感觉，但是现在，她却诡异的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饱腹感，以及，还有一种吃得心满意足后理所当然的困倦和愉悦感…… 关译心微微拧了拧眉，仔细辨别了片刻之后，就能意识到，那应该是来自于小怪物的情绪。 她和小怪物之间的感官交互似乎越来越明显了…… 小怪物能大概听懂陆离说话，应该也是因为受到了关译心这边思维影响的缘故。 只不过，小怪物的语音和人类语言的词汇并不共通，关译心和陆离聊天的时候，小怪物就经常跟不上节奏。 “muamua——”小怪物乖巧地叫了几声。 似乎不停的喊妈妈这件事本身，就给它带来了非常多的满足感。 关译心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摸了它两下。 漆黑细密的鳞片一直都是冰冰凉凉的手感，感觉还挺神奇的。 小怪物吱吱唧唧：“muamua，困。” 关译心随便往套房的门上一靠，小声回了一句道：“等陆离拿钥匙——”过来，就可以休息。 她的话只说到一半上，套房门口插房卡的地方，便闪过一丝极其轻微的“噼啪”声。 关译心的身体不由得往后一仰。 门直接开了。 关译心愣了一下：“？？？” 想到刚刚那下轻微的动静，关译心默默地把门再次带上，然后又轻松推开。 瞬间了悟——果然，门卡那里已经废了。 想到小怪物之前散发出的冲击波差不多直接爆破了楼下的所有设备，毫无疑问，这个门禁也被小怪物刚刚给平推了。 关译心的心里顿时紧张了一瞬。 她不动声色地默默往远离门口的方向后退了一步，假装门卡那里无事发生。 正巧这时，陆离也从楼下拿着房卡回来了。 关译心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房卡往插槽里一塞，并没有验证通过时应该有的“滴”的一下提示音。 陆离纳闷了一下，“嗯？” 难道他刚刚在楼下前台那里找到的房卡拿错了？ 关译心天人交战了片刻，终于还是责任心占据了上风，小声道：“也记在小怪物账上吧……” 反正债多了不愁。 陆离瞬间恍然：“……” 他默不作声地推开门，朝着关译心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你早点休息，有事随时喊我，我就在隔壁那套房间。” 这下关译心是真的惊讶了一下，“你也住这边？” 陆离指了指自己身上，毕竟他是和关译心和小怪物都有过密切接触的人，淡定道：“一起隔离。” 关译心看着他衣服上的血迹，沉默了。 旋即，关译心直接拎着小怪物进了套房。 “你喜欢睡在哪里？”关译心随口和小怪物问道。 小怪物那简单的大脑显然不足以回答这种不确定的问题，懵了一会儿之后，只是自顾自地叫唤了连声：“muamua。” 关译心琢磨了一下小怪物可能的喜好，几分钟后，她从套房里翻出来一个干净的玻璃烟灰缸、一个放着新鲜水果的藤编小篮子、一个接了清水的大盘子，还有一个冰箱里的保鲜盒——里面垫了冰袋的那种。 关译心把小怪物放在了桌子上，示意它自己选。 小怪物琢磨了好半天，干脆身体力行地挨个试了一遍。 片刻后，这只小怪物把身体泡在清水盘子里玩了一圈，然后，直接打湿了藤编小篮子，半蜷缩着趴在里面睡着了。 看来，它喜欢有一定的潮湿湿润、但是又通风透气的藤编小篮子当窝。 想到这里，关译心脸上的表情却是猛然间凝固。 这不就是原身在贫民区的房子里、还有“巴别塔”邪教徒在旧教堂里一直试图营造的潮湿湿润的环境吗？ 第54章 小怪物的抽象画 套房内顿时一片无声的死寂。 错愕、震惊、恍悟、难以置信等种种情绪杂糅在一起，狠狠地冲击着关译心的大脑。 在这一瞬间，她几乎无法保持冷静，无数个荒谬的猜测，随着她脑海中依旧无比清晰的记忆一一倒放回去。 消失的原身、郑小希对自己特殊的关注、旧教堂里经历……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喧嚣的嗡鸣声响几乎震裂耳膜，无数个掺杂在一起的声音让关译心恍惚了片刻，逐渐化作唯一一个清晰的念头。 ——这只小怪物的确来自于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 它是被自己从那个世界带回来的。 如果它在地球上导致任何异常的危险和灾难，她都难辞其咎…… 关译心重重地闭上眼睛。 霎时间，陆离之前遭遇的危机、还有那些昏迷到底的医护人员身影，全部清晰地印刻在了她的眼底。 恍惚间，那道走廊里似乎有无数生命消逝，无数的冤魂伸出只剩下骷髅骨节的利爪，挣扎着向她伸出了手…… 关译心漆黑的眼睫如同沾水的蝶翼，正在失控的微微发颤。 许久之后，她才终于缓缓抽了口气，心跳失控的喘息渐渐停止，窗外激烈的海风似乎将所有混乱的声音全部驱散吞噬。 关译心睁开了那双瞳孔都在颤抖的眼睛，目光渐渐落在藤编篮子里那只睡得很熟的小怪物身上。 穿越回来时，她眼底闪烁的那道无比欣喜的光似乎暗了下去，却凝固成了一种更加坚决、也更加深沉的东西。 套房卧室暖黄色的灯光下，关译心的脸色却是一种不正常的苍白，额头的发丝里隐约渗着些发凉的冷汗，颤抖的瞳孔似乎笼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将所有的复杂心事尽数混淆淹没…… 半个多小时后，去浴室里洗了个澡出来的关译心，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冷汗涔涔的样子了。 她身上裹着雪白的浴巾，甚至还有心思将另一个盘子的盘底浅浅撒了一层干净的清水，然后直接将小怪物蜷缩着的那个藤编篮子小窝放在了洒水的盘子上面。 零星细微的水流顺着藤编篮子之间细密对方缝隙主动往里蔓延，水体表面的张力让缝隙流动显得极为稳定。 在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这个藤编篮子大概会在一段时间内都保持着这种湿润且舒适的状态。 小怪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明明刚刚还在有些不安的扭动着细长条的身体，但是这会儿，随着关译心的心情渐渐冷静下来，小怪物那蓬勃的睡意也再次涌了上来。 它舒服的窝在藤编篮子里，因为吃撑而无法整个盘起来的尾巴，正舒适的慢慢舒展开来。 关译心漆黑漂亮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了这个小怪物许久，她才终于转身，微微抿着唇，从早就准备好的衣柜里换了身完全可以出门的干净衣服。 · 隔壁套房里，陆离身上那件被他自己吐了不少血的外套终于被脱掉了，被随便地卷起来丢在了他身后多出来的另一把椅子上面。 陆离正坐在书桌前，那双骨节分明、带着薄薄枪茧的手，此时却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在键盘上频繁地敲敲打打。 “从形态上来观测，该生物身体细长、前后粗细一致，体表覆盖细密的微小鳞片，类似于蛇的形态……” “它的牙齿数量较多，排布细密，结构清晰……可参考部分进化程度较低的深海生物。” “……具有明确的自我意识，有一定的智商和判断能力，疑似处于幼体阶段，对关译心本人极其依赖。” “主动攻击性较强……目前判断，可以有目标的对电磁信号、通讯信号等造成显着影响……” “今日食量为……进食频率需要后续观察。” 陆离写报告的速度其实很快。 奈何报告里的内容需要反复斟酌，还时不时得删掉一整段重写。 所以，就算桌案前的人自始至终没有片刻歇息，电脑屏幕上的报告内容，却依旧进展缓慢。 “咚、咚、咚。” 套房外面突然传来了三下很有节奏的敲门声。 陆离一愣，立刻站起身来。 就在他转身往门口走打算过去开门的时候，陆离还抬头飞快地瞥了眼套房里墙壁上那个挂钟显示的时间——现在已经是11点47分了。 按照大部分高中生的生活节奏来看，这个时间点显然已经很晚了。 “咔哒”一声。 根本没有上锁的酒店房间门被陆离从里面拧开。 关译心神态从容地站在门口，身上齐整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去学校参加毕业生学姐面向下一届高三学弟学妹们的百日誓师大会励志演讲。 陆离朝着她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意外，只是因为时间缘故，多多少少带了些许的惊讶神色。 毕竟，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附近能过来找他的人只能是关译心，或者是那只小怪物。 不过，小怪物应该不会敲门吧……？ “这么晚还没睡？”陆离温和的笑着，关切得问了一句。 关译心略微点了点头，然后才往里走，随口道：“嗯，想到了一些事情。” 陆离站在她身后，跟着走了过来，刻意没有把套房的门带上。 “是有太多心事，所以睡不着吗？” 陆离随口问了一句，便走到了冰箱前面，打开冰箱之后转头和关译心询问道：“喝点什么？果汁、可乐，还是来点水果或者冰淇淋？” 关译心这次却是摇了摇头，一只手抚在肚子上感受了一下，“什么也不想吃，我现在还是会有明显的饱腹感，那只小怪物今天可能吃得有点过多了。” “嗯？”陆离立刻道：“那下一顿少让它吃点。” 看来自己的报告还得继续修改…… 话虽如此，陆离还是从冰箱里拿了些零食饮料，随意的堆放在茶几那里，然后才走到后面的沙发旁边坐下。 他的视线随意地在关译心身上飞快地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出这小姑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那大概就是单纯的，因为心里压着事情，所以辗转反侧，坐立不安？ 但是关译心一直以来给他的感觉都实在是太镇定了，她真的不像是那种经不住事以至于大晚上找人聊天开导的性格…… 陆离还在想，关译在找自己是想要说什么，结果下一秒，关译心的话语便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直接把陆离整个人都震清醒了。 “其实，我在这边只失踪了七个小时，但是，在另一个地方，我一直经历了七天。” 对上陆离顿时震惊错愕的眼神，关译心平静地看着他，郑重其事地说道。 顿了顿，她还补上了下一句：“还有，如果我那七天的经历里，很多事件都和不能说的内容有关，那么，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相对安全的接收到这些信息？” “七天？”陆离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关译心点了点头，“对，我当时以为自己穿越了。” 陆离：“……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陆离主动提出了一个办法道：“模糊信息。” 关译心想了下，“就和之前我们说起来的时候一样，有任何关键词，都要避开，换个词语来描述？” 陆离摇了摇头：“不，比那个更直观一点。” 说着，他起身走到了书桌那边，直接拿了两支笔和一摞a4打印纸。 这一摞纸的上面几页，已经被陆离勾勾画画地做了些笔记。 关译心完全是出于好奇地瞥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了一堆用钢笔勾画的简笔抽象画。 而抽象画的内容，则是一只均匀地呈现出三视图视角的小怪物。 关译心看看那些简笔抽象画，总觉得隐隐有些眼熟，便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和之前拍的几张小怪物的照片对比了一下，发现动作差不多都能找到对应的内容。 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陆离竟然还是个灵魂画手。 对于她这个能够看到小怪物模样的人来说，陆离用钢笔画的那些三视图虽然抽象，但是也称得上形象。 不过，对于根本没见过小怪物的人来说，她很怀疑，真的有人能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吗？ 陆离似乎从关译心的表情里，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一脸淡定地表示道：“我是照着你你之前帮我拍的那几张照片画的，感觉怎么样？” 关译心委婉地表示道：“很有神韵。” 陆离丝毫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甚至故意冲着关译心眨了下眼睛，“毕竟，我又不能直接拿着那些照片去请教生物和古生物方向的那些教授们，只能自己画了。” 关译心看着小怪物的三视图抽象画，沉默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发出了灵魂一问：“真的有哪位教授能对着一根长出牙的黑色充电线判断出这是什么生物吗？” 陆离把那几张a4纸拿了过来，随便搭在自己的腿上，悠然道：“千万不要低估人家教授们的专业程度。你看过古生物的化石吗？” “看科普视频的时候看到过。”关译心一愣，恍惚有了个猜测：“你画的好像是……小怪物骨骼的线？” 陆离“嗯”了一声，“那些研究古生物的教授们，对着几个化石都能对古生物的演变方向作出那么多的猜测。” 关译心：“你都说了是猜测了……” 陆离：“问题不大，猜错了我可以直接否掉，猜对了就顺着这个方向继续猜。” 反正只是关于小怪物生物形态部分的研究，至于更离奇、甚至称得上诡异的那部分，就算是做研究，陆离也不可能拿到明面上说。 话音一落，陆离递了关译心几张纸，随口道：“你直接在纸上把你觉得不能说的事件，列一下数字或者符号，用它们来指代对应的事件、经历，或者具体的生物、现象，都可以。” 对上关译心有些不解的眼神，陆离又放松地笑了一下，“你肯定知道秘密通讯这类东西，就是用约定好的符号，来加密想要交流的内容，达到彼此心知肚明，但是其他人看不懂的效果。唔，有的初中生写日记，都会加一些只有自己知道的密码进去。” 关译心点了点头，“知道。” 陆离笑道：“不过，这种事情用更专业一点的角度来说，其实是编码学，对应的，还有专门破译密码来获取信息的一个分支，叫做破译学。” 关译心懂了：“这种指代描述的方式，应该是最简单粗暴的编码了吧？” 她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关于我父母他们当时遭遇的意外，最后那个幸存者，也是通过这类方式，将信息存入档案的？” 陆离点了点头，“是，编码在破译的过程中，肯定会存在一些偏差和误区，所以，我对当年的事情，也不甚了解，只是大致有一些猜测。” 他还进一步解释道：“让你来制定这部分编码，在破译的时候，难度会进一步降低，因为我们对你个人有着相对完整的行为分析。” 关译心点了点头，直接把a4纸平铺在了茶几上，然后弯下腰，现在上面写上了几个明确的日期和时间节点。 第一天上午10点，“地铁”、“蜘蛛怪物”、“警察”、“高级人工智能”、“监控摄像头”。 然后，关译心对着这些关键词，简要复述了一下自己的经历，“我突然出现在了类似于地铁的交通工具上。 然后，9号车厢出现了“蜘蛛”怪物的袭击，它们穿透了地铁攻击乘客。 事故期间，地铁上的照明设备全部关闭，只留下了光线极其微弱的应急指示灯。 当地政府的武装力量很快便出现在事故现场对“蜘蛛”进行清剿处理。 事情解决后，无任何相关报道。 当天下午，我在学校宿舍遇到了出身贫民区的学姐，学姐对我过度关注，且故意诱导我去了黑市，原因不明。” 陆离很快抓住了这些话中最重要的一个核心信息，“……你失踪的这段时间里，是穿越到了另一个完整的世界里？” 他继续说道：“你在那里并非黑户，而是有着明确的学生身份信息和人际关系，也就是说，那个世界里，存在另一个你。” 陆离若有所思：“是平行世界？之前的那些失踪者，谁也不曾遇到这种情况。” 关译心却否认道：“不，没有人际关系。” 陆离想到了关译心的孤儿身份，立刻道：“抱歉……” 关译心却摆了摆手，“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个世界的我问题非常、非常大。” 陆离下意识道：“比如说？” 关译心指了指他手上的a4纸抽象画。 陆离的瞳孔瞬间一缩。 第55章 很高兴我们在熬夜方面达成共识 陆离捏了下自己手里的笔，立刻问道：“怎么说？” 关译心坦然道：“我发现，小怪物似乎格外喜欢潮湿、湿润的环境。” 顿了顿，关译心补充道：“就像是这样的雨天，它就很喜欢。” 说话间，她的视线望向了窗外。 度假村外面不远处便是海面。 今天的天气又格外阴沉，一眼望过去，海天微茫、黑潮涌动，深沉的夜色里回荡着海浪拍打岸边岩礁的声响。 陆离若有所思，“你昏迷前突然提到了‘海浪’和‘潮湿’两个关键词，是当时就有所察觉了吧？” 关译心按了下胸口，掌心似乎能够感受到自己胸膛里心脏正常频率的跳动。 她略微迟疑了一瞬，才开口说道：“其实，我当时想要表达的意思是，我的心跳好像和海浪拍打沙滩岩石的动静同步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感觉，就只觉得，很怪异，仿佛身体也在失去控制，整个思维和意识都被拖入了那种极其缓慢的频率里。” “至于当时那个有些潮湿的环境，则是让我联想到了另一个世界发生过的事情，所以有种熟悉的不好的预感。” 陆离立刻拧了下眉梢，“心跳同步，而不是呼吸同步？” 关译心点了点头，“对，我当时能够明确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率频率很不正常。” 陆离听了，什么也没说，直接点开手机掐了个秒表。 大概也就半分钟的时间之后，他告诉关译心道：“目前这片海域的海浪拍打礁石滩的频率大概是3到4秒一次，一分钟大概有将近20下左右。” 关译心不禁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短暂的怔愣之后，关译心失声喃喃道：“是小怪物的心率……” 她刚刚醒过来的时候，那个慢到离谱的心率很可能是小怪物的这件事，还是关译心自己告诉陆离的。 只不过，关译心当时只是身体本能隐隐有所察觉，她并没有立刻就将这个数字和海浪拍打礁石滩的频次联系到一起。 陆离低头就在自己那一摞a4纸上飞快的做笔记。 关译心好奇地瞥了一眼。 她本来是想看看陆离是怎么总结这一段信息的，结果，直接就被满屏幕的速记符号给晃晕了眼睛。 关译心甚至有种微妙的既视感。 那些细长的速记符号，恍惚就像是各种形态的小怪物在那里扭来扭去。” 陆离写完之后就抬起头。 对上了关译心此时一言难尽的表情，他也不介意。 他还主动朝着关译心示意了一下，告诉她道：“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就是我们俩刚刚聊天的内容，再加上一点我自己的猜测，毕竟灵感这东西稍纵即逝，有时候，乍一眼联想到的东西，还是挺有分析价值的。” 关译心：“……我也联想到了一点东西。” 陆离立刻做出了一个伸手邀请的姿势，“你说？” 旋即，他还随便从茶几上的零食堆里挑拣出了两瓶矿泉水，一瓶先拧开盖子规规矩矩地放在了关译心面前，也不管她想不想要，随后又拧开一瓶，直接自己拿起来抿了口水。 关译心幽幽道：“你肯定知道广播体操吧？见过体育老师办公室的墙上贴着的广播体操图解吗？你看你这一页速记符号，它像不像是一只小怪物在这里做中学生广播体操？” “噗！” 陆离猛地别过脸去，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他“咳咳咳”的用手背捂着嘴呛了好几声才喘息气平复下来。 再低头看一眼自己的速记符号，明明符号对应的内容还在脑子里盘旋，但是，十分魔幻的，他现在也觉得这些符号充满了小怪物在这里扭动的既视感了…… 陆离喃喃道：“好像还真有点火柴人——不对，应该叫火柴小怪物那意思，不过那小东西本来长得也挺像速记符号的……啧，你这个形容也太精神污染了。” 他就是随口这么一说，结果，旁边关译心的脸色却突然变了变。 陆离的观察力是何等的敏锐细微，关译心脸上任何一个微小的情绪变动，他都立刻捕捉到了，刹那间的惊异之间，已经在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他这句话里，能够让关译心这么冷静的一个人勃然变色的东西，自然不可能是他们俩都提了无数次的小怪物，或者是没啥意义的火柴人这种事情。 那么，关键词就只剩下一个了。 应该是“精神污染”！？ 正好，“精神污染”这个词语，不需要更多的理解，只是单纯的顾名思义，也能和他们心知肚明的很多“不能说”这件事对上…… 两个人再次不约而同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不过这一次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陆离又“咳”了一声，重新把话题转了回去。 他接着关译心之前无故昏迷的事情说道：“海浪的频率和人呼吸的频率较为相近，所以，人在海边散步的时候，呼吸会受到影响而变得舒缓放松。” “至于心跳，这就是另一回事了。外界的声音和心脏共鸣并不会让人觉得放松，反而会引起心跳和心脏共振，进而引起神经系统共鸣，直接感受就是出现心脏不适的症状。” 略微停顿了一瞬之后，陆离补充道：“不过我觉得你之前不舒服除了心脏共振之外，心率太低的问题明显更严重。” 要不然那些医护人员也不会万分紧急地要给关译心静脉注射阿托品针剂。 然后，针尖还没扎进去，就直接把关译心身上那只小怪物给刺激得发飙了…… 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陆离幽幽道：“说起来，你知道小怪物之前是藏在哪里吗？它好像就是在你身上的，但是你自己都毫无所觉。” 关译心握着笔在a4纸上轻轻的划出了一道痕迹。 “倒也不是全无察觉。”她喃喃说道。 陆离一愣，“嗯？” 关译心拿起a4纸冲着他示意了一下，笔尖点到了她之前列出来的“第六天”这个时间节点上。 陆离瞥过去一眼。 第六天后面，关译心只写了两个关键词，分别是“贫民区”和“潮湿湿润的环境”。 陆离心中一动，“你是在那个世界的第六天遇到了潮湿湿润的环境的？等等，要不还是按照时间顺序，从头说起吧，我能接受得了。” 关译心瞅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她干脆将从自己突然出现在地下列车上出事，然后去了学校后，在宿舍里又遇到了一个有问题的学姐，没几天学姐直接被捕自己也被连累的挨了一通审讯，最后还遭遇了离谱的校园霸凌事件都纷纷打了个码清晰客观地描述了一遍。 陆离听完，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你这几天，过得是不是过于丰富多彩了点？”他小心翼翼地和关译心说道。 以至于，陆离突然就觉得，关译心回来之后直接被自己找上时表现得那么平静，除了她本身性格沉稳冷静的缘故之后，可能有很大一个原因在于，她这几天的经历实在是过于刺激，到了后面，大概整个人都麻了。 人的精神的可承受阈值，本来就是要么直接崩溃，要么越来越高的。 对于刚刚回归的关译心来说，被警察找上门这点小事，可能都不算什么了…… 关译心却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道：“这才到了第五天而已，事实上，从第六天开始的经历，更加的让人，无法形容。” 陆离的反应很干脆，“你尽管打码说。” 说话间，他动作麻利的把之前写满了速记符号的a4纸垫在了下面，准备在一张空白a4纸上写新的记录。 关译心同陆离简要描述了自己对原身的怀疑和不安，然后便是自己循着光脑里的个人信息，一路从学校前往贫民区，找到了原身在贫民区十八楼的住处的事情。 “事实上，就我观察到的，贫民区这边的监控摄像头数量要远远低于正常的街区。” 关译心微微皱眉说道：“其实这一部分我有些不太理解，那个世界里的高级人工智能非常发达，他们明明已经在城市街区的各个地方都安装了360度的监控摄像头，所有人几乎都活在人工智能的监视之下，为什么贫民区那边却直接就成了人工智能监控视线的死角。” 关译心还举了个例子说道，“如果像是在偏远或者人烟稀少的地方，监控摄像头的数量稀少，我还能理解，因为那里的摄像头可能一天也拍不到两个人，大部分都会成为空置的资源，但是，那个世界的城市中，人口高度密集，尤其是贫民区，非常的拥挤狭小……” “其实，如果是那种单纯的区分贫民区和富人区的操作，我还能理解，无非就是富人区有钱，可以自己雇佣警察、加强基础设施，贫民区则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但是，他们这个世界本身存在问题啊！我理解不了他们对贫民区的放任，那种——嗯，不太好说的危险根本无法被控制在贫民区的范围内。” 陆离明明并不了解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但是，仅从关译心的描述中，他却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对于这方面，我倒是有点想法。” 陆离语气平静地告诉关译心道：“按照你的描述，那个世界的社会形态，其实是存在严重割裂的，结合着贫民区这边的情况，我倾向于，这里存在至少两个息息相关、又截然不同的社会生态系统。” 关译心不解地看向他。 陆离也停下了手中的笔，简要解释道：“你提到的曙光科技等大型垄断公司，其实担任了国家政府的权利和义务，在这种情况下存在的联邦政府，我更倾向于它是存在于‘公司’与‘公司’之间角力的谈判桌产物。” “至于你所说的贫民区，曾经显然也是‘公司’管理的一部分，只不过，那个世界的发展显然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关译心：“……我觉得那个世界的人活着就挺艰难的。不只是资源匮乏的问题，更严重的其实还是对所有人无差别的‘死神来了’进行时。” 陆离却否认她道：“不，这就是资源匮乏的问题。” 陆离笃定地说道：“如果资源丰富，‘死神来了’也是可以对抗的。” 关译心：“资源不足就放弃挣扎？” 陆离：“如果是在一个增量的时代里，很多人都不会太计较存量。唔，你可以把增量看做是能够一直上升的预期，存量则是人手中现有的资源。” 关译心点了点头。 陆离继续道：“而一旦增量不足，这个社会内的所有人就只能进行存量厮杀，所谓的公司垄断、阶级固化、贫民区，都是存量厮杀的产物。” “这种情况再下一步，就是这个社会生态里的基层组织崩盘——这里的基层组织你当做是贫民区就可以，但是偏偏权利是没有真空的。” “既然‘公司’选择对贫民区放手，那么，这个地方的基层组织、也就是贫民区内部失控之后，这里一定会产生一个代管。” 陆离顿了顿，选择举例说明道：“我不太清楚那个世界里都有什么新鲜的玩法，但是，用咱们这边的话来举例的话，乡贤、教会、黑社会，或者其它的一些东西，你选吧！” 关译心听到“教会”这两个字顿时心里一个激灵。 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刚刚参加完高考的学生。 虽然年满十八岁也算是成年了，也因为自身家庭经历的缘故，比大部分同龄人更加的独立，但是，对于陆离突然提到的这类权力结构、社会形态方面的认知，她并没有一个十分完整、清晰的概念。 她有些怔愣的地看着陆离，突然就觉得，他的形象似乎瞬间就不一样了。 几分钟之前，她对陆离的定义还是一个差点被她带回来的小怪物创死的受害者。 现在，陆离的形象，却一下子就变得如此高大，兼具聪明冷静、睿智卓识。 想想陆离之前给小怪物记账的事情，关译心甚至忍不住有点担忧那小东西了…… 陆离眨了下眼睛，“怎么说？” 关译心苦笑道：“他们选择的是教会。” 陆离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毫不意外。 他随口说道：“宗教最初的起源就是，人类面对无法挣脱的苦难而选择的精神寄托，毕竟逃避可耻但有用，是吧？后来，随着社会阶段发展，宗教就成了剥削阶级的重要精神手段。” 顿了顿，陆离看着关译心继续追问道：“然后呢？你在贫民区里遇到了什么。” 关译心想了想，“说实话，他们那边的教会、或者说邪教，玩得确实挺花里胡哨的。” 陆离做出了倾听的姿态，从容道：“愿闻其详。” 关译心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要打码的内容有点多，你随时提醒我。” 陆离：“？？？” 我们不是在讨论那个世界的社会形态吗？为什么话锋一转就要开始进入“不能说”的部分了。 关译心简要总结道：“这就是一个关于邪教团伙在基层组织——贫民区以旧教堂为根据地、疯狂传教顺便搞人体实验、顺便还对‘公司’继承人等发起冲锋的十分戏剧性的故事了。” 陆离：“……你先让我冷静一下。” 关译心点点头，“嗯，你慢慢冷静，我们可以慢慢聊。” 虽然说起来不吉利，但是，在意识到自己和小怪物之间的联系要更早也更深之后，再加上，之前昏迷那一场，让关译心顿时产生了自己这条小命岌岌可危的感觉。 所以，关译心今晚过来找陆离，就是打算把她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先告诉他。 反正把信息提供完之前，她是根本没打算睡觉的。 然后，关译心就愕然地看到陆离抓起电话三更半夜下了个工作指示：“把目前已知的‘失踪事件’相关人员全部隔离，不要询问他们任何信息，回头我挨个亲自谈。” 放下电话之后，陆离一双深邃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关译心。 “妹妹，我冷静好了，你可以继续了。” 关译心也冷静地看着他，表示道：“……挺好的，很高兴我们在今晚熬夜通宵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陆离：“……” 虽然他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对上关译心亮得惊人的眼睛，肝突然有点痛了。 第56章 硬派救援还是不多见的 从她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第六天的经历开始，关译心的讲述就变得有些断断续续。 她需要不断地思考，哪些信息可能带有那个世界不可控的“污染”，并在讲述中，给这类信息层层打码之后，才能说给陆离听。 如果说第六天还是她一个人的探索和猜测，那么，到了第七天的经历，整个故事的画风便急转而下，开始朝着陆离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一路突飞猛进。 关译心向来坚定的语气里，开始出现了明显的迟疑不决。 “……陆流泽在学生会那群人之间的地位相当突出，其他人未必有多信任他，但是，他们几乎不会在明面上反驳他。” 陆离突然打断了关译心的话语，敏锐道：“所以，那个陆流泽就是胁迫你进入旧教堂的罪魁祸首。” 关译心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总结道：“他们那群人，非常的高高在上，更直白一点的说法就是，自以为是、固执己见，根本不把其他人的个人意志放在眼里。” 陆离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冲着关译心挑了下一侧的眉梢，冷不防来了一句道：“那个陆流泽，就是导致你第一次见到我之后，和我说了一句，‘实不相瞒，我这人好像对姓陆的有点过敏’的原因？” 关译心和他对视了一眼，眨了下眼睛，诚恳回答道：“那主要还是因为，你身边带了一群真枪实弹的工作人员。” 顿了顿，关译心语气微妙道：“单纯就威慑力来说，对我而言，当时的你可比身边只有一群作死富二代的陆流泽要强的多了……” 陆离不禁哑然，他失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地表示歉意道：“不好意思，当时吓到你了。” 关译心却也摇了摇头，认真道：“不用道歉，我明白的。” 她主动和陆离问了一句道：“你们会这么小心，是因为在以前类似的失踪事件里，有些刚刚回来的失踪事件受害者，本身在精神受到较大刺激的情况下，会具有很强的攻击性吗？” 这一次，陆离却迟疑了一瞬。 关译心立刻反应过来：“不是因为这个，是发生过更可怕的事情吗？” 陆离点了点头，“嗯。” 然后，他斟酌着词句告诉关译心道：“你应该也知道，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普通人，他们的身体素质和战斗能力就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就算精神失常，变成街坊邻居闲聊之间的武疯子，也顶多就是一通乱吼乱叫做背景音的乱拳扭打，碰见真有实战经验的人，只要不顾忌着不能完全伤到人，也就几秒钟的事情，还是很容易制服的……” 关译心瞬间懂了，“那些失踪者，有几率突然变成别的危险，对吗？” 陆离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诧异。 两人视线相对，瞬间从这一次的交谈中，隐晦地察觉到了一丝更加危险的存在。 陆离委婉地表示道：“不是所有失踪者都能找回来的。” 关译心却猛然间意识到了两人在这件事上存在的巨大认知偏差。 她本来以为，陆离是想要告诉她，有时候回来的是一只怪物。 并且，在关译心的概念里，那个怪物的根源应该是一个受害人在赛博朋克的世界里遭遇了“污染”，并且在回到地球之后，突然发生了“畸变”，完全以怪物的形态被陆离等人武力清除。 但是，从陆离现在的反应来看，“不是所有失踪者都能找回来的”这句话，完全还有另一个理解方式。 她怔愣了片刻之后，嘴唇动了动，声音有些低微的沙哑，“你们见到的另外一些没有找回来的受害者，是尸体的形态？” 陆离却再一次摇了摇头，“不，大部分甚至根本没有尸体，他们从这个世界上，直接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团空气，甚至查不出具体的死亡原因。” 一种难以描述的巨大的恐慌和惊惧，瞬间攫住了关译心的心神，让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所以，她穿越进入另一个赛博朋克世界这件事，在陆离的描述中，首先被定义成为了一个个的“失踪事件”的一部分。 所以，陆离形容之前的那些受害者的时候，用的都是“失踪者”这个客观的描述，而非穿越者，或者其它什么东西。 关译心喃喃低语道：“在小怪物之前，你们并没有捕捉到任何类似的存在，对吗？但是，你们应该猜测到了会有一些奇诡的存在混在失踪者里面……” 所以陆离会在他自己亲眼看到小怪物之后，立刻把关译心带到了一间会议室里，物理隔绝其他人看到小怪物的视线。 所以他也立刻要求了其它工作人员在苏醒后全部撤离，只有他一个人和关译心留在这里，顺便连夜写关于小怪物的报告、画小怪物的三视图。 陆离自己可能还并不清楚“污染”和“畸变”的概念，但是，他本身就接触过大量的相关危险信息，内心对此应该隐隐有所推测，也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不能让其他人看到小怪物。 是她导致的小怪物这种来自于异世界的诡异生物从陆离口中的黑色虚影化作了实体…… 从这方面考虑的话，从概率上来讲，如果要出事，陆离绝对是最先倒霉的那一个…… 陆离却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关译心的肩膀，然后，一块拆开的巧克力就送到了关译心的唇边。 关译心下意识地张开嘴，把那块香浓的巧克力给咬住了。 巧克力丝滑的口感融化后会甜得有些发腻，敲碎的榛子仁则带有明显的颗粒感，盘旋在舌尖之上。 她的视线也终于再次缓缓聚焦，抬起头落在陆离那张依旧冷静、镇定的脸上。 她恍惚间发现陆离正认真地看着她，这人甚至还有心思短促地轻笑了一声，安慰她道：“吃点糖有助于缓解紧绷的情绪，让心情变得好些。” 说话间，陆离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几分促狭的意味，“那只小怪物吃的东西太多了，导致你今天晚饭吃得有点少，刚刚又一直高强度的思考，大脑消耗会很大，你可能需要补充糖分，先休息一下。” 陆离平静中略微带着一点笑意、却没有半点犹疑的声音，似乎瞬间穿透了关译心被无数高压信息塞满的大脑，也让她那根绷紧到了极致、似乎随时都会断裂的神经也缓缓松弛下来。 好半晌，关译心轻轻地“嗯”了一声，低声道：“谢谢。” 陆离什么也没说，只是又拍了拍她，继续给她递东西吃。 人在吃东西的时候，血液循环也会受到影响。 部分血液开始供给消化系统，导致大脑供血减少，甚至出现轻微缺氧以至于开始迷迷糊糊犯困的情况。 关译心倒是没困，不过，被陆离喂了一堆甜食后，大脑思维速度的下降，反而让她原本紧绷的情绪变得稍稍缓和下来。 然后，关译心就看到，陆离自己也开始和仓鼠一样的开始吃零食了。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陆离应该是完全没有蛀牙，以至于他特别嚣张的直接就“咔嚓”几口把水果硬糖和巧克力块嚼碎了咽下去，又喝了口水，这才开口道：“思考会让大脑消耗太多的糖分，所以你看他们那些搞科研的人桌子上，就没少过小零食。” 关译心随口应道：“那我没看过……” 陆离又弯起嘴角笑了笑，露出了几颗整齐的白生生的牙，冲着关译心眨了下眼睛，“下次带你去围观。” 关译心挑了下眉，也终于提起些兴致和陆离在这里打趣了：“下次？下次一定是吧？我懂的。” 陆离瞅着她，继续开玩笑道：“聪明的小孩子自己知道就好了，不要每次都戳穿大人的漂亮话。”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一点也不意外的对答如流道：“会被恼羞成怒的大人揍，是吗？” 陆离矜持地“咳”了一声。 关译心也笑了笑，并没有继续接茬。 被陆离这么插科打诨地扯开话题之后，她原本无比糟糕的心情已经再次渐渐平复下来了。 对于关译心这种从小独立、自我的人来说，哪怕是在赛博朋克世界那个危机诡谲的旧教堂里，那些外界带来的不可测的危险和恐惧，都不会让她崩溃、失控。 强大的求生意志驱使下，那些乱七八糟的鬼东西只会让她在极致的愤怒中变得越发冷静，并且产生无比强烈的报复欲。 反而是回到地球现实世界、回到自己的家乡，面对周围亲人朋友的关心照顾的时候，那种对未知不可预测的强烈不安，以及发自内心的强烈的负疚感，会更轻易的把人逼疯。 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污染”和“畸变”，就像是沉寂幽冥中死神漆黑的衣摆，未曾靠近时便如鬼影憧憧，发出骇异刺耳的杂音，时时刻刻敲在关译心那根敏感的神经上。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平静里甚至微微带着点笑，只是，一回忆起旧教堂里发生的事情，便让她的眼神顷刻间彻骨地冷了下来。 “哦对了，我在穿越回来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捅了旧教堂那个邪教头子一刀。” 关译心自己若无其事地补充了这么一句。 虽然那位恶毒学姐郑小希给关译心带来了挺大的心理阴影，但是不得不说，郑小希自始至终并没有变成怪物的形态，以至于，关译心捅她那一刀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负面情绪的。 对于任何有同理心的人来说，向同类、甚至哪怕是小动物下手，都是需要做好一些心理建设的。 关译心当时的动作虽然干脆利落，不过，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纠结的…… 换言之，她选择在这时候把这件事说出来，未尝没有从他人那里来获得认可的意思。 “咳咳咳咳！” 陆离一口水又差点呛到。 一瞬间的怔愣和错愕之后，陆离立刻转头看向了关译心，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珠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语气微妙地开口道：“妹妹，啊？” 关译心对此无动于衷，她面不改色地看着陆离，淡定自若地继续道：“我觉得我那算是正当防卫。” 陆离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一时间心情却是极其复杂。 不能随便教坏小孩子的心情和自家孩子捅就捅了的想法在陆离的脑海中交织辉映，不过，考虑到那个世界本身的危机，陆离脑海中瞬间闪过的种种思绪，最后只剩下了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干得漂亮。” 这一下子反而是关译心愣住了，“啊……” 陆离全不在乎的耸了耸肩，又冲着关译心招了招手，一边继续给她递零食，一边随口询问道：“来详细和我讲讲关于旧教堂的那个，过于戏剧性的故事吧？比如说，你是怎么遇到了旧教堂的邪教头子的？” 这个问题刚好不用打码，关译心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因为那个邪教分子就是我同宿舍的恶毒学姐啊！” 陆离：“你之前才告诉我，她被抓了。” 关译心：“是的，然后我又在旧教堂里看到她了。” 随后，关译心略提了一句大学宿舍里遇到的“异色双瞳的学姐”引发的逮捕事件，进而又说到了自己对于“卖书等于贩毒”的猜测。 陆离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了，“应该是当地政府为了方便对相关信息进行控制，不过也是，那个世界都这么赛博朋克了，还看什么书啊，脑后插管、记忆灌输不应该是他们的基本功吗？” 关译心点了点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猜的，但是——”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陆离，“我在学校里没听说过这种操作，估计是技术不到位吧！” 陆离若有所思：“也对，要是有这技术，还要什么学校，直接下载就完事了。” 关译心瞥了他一眼，然后先拿着a4纸勾勾画画了好几笔。 为了防止污染，她反复给旧教堂那段匪夷所思的奇诡经历打了好几层码，之后才时断时续地和陆离讲完了这段被作死的富二代裹挟着一起倒霉的糟心经历。 陆离一边“嘎吱嘎吱”地嚼着水果硬糖，一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抬头看向了关译心，“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刚刚提到的导致‘警察局被断电’的突发自然灾害——” 关译心吐字清晰的复述道：“新闻报道里用的描述是中心城区突发超强局地性强对流天气雷暴。” 陆离“嗯”了一声，猜测道：“我个人倾向于，新闻里提到的这个导致断电的天气只是一个理由，实际上，当时‘警察局’里面遭遇了郑小希的越狱事件。” 关译心闻言却是微微一怔，“这样的话，郑小希出现在旧教堂，也就一两天的时间？” 陆离点点头，“所以，她在学校里的身份也是所谓的‘贫困生’呀，本来就有理由回去贫民区那边，从她入学算起，她在旧教堂里起码能经营一年多的时间吧？” “至于后来，旧教堂里会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不是因为邪教分子真就这么嚣张跋扈，而是因为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关译心怔了怔，“你觉得，郑小希在旧教堂搞出那么大的事情，是她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最后的疯狂？” 陆离：“对，她身份暴露，又越狱，当地的‘警察局’顺藤摸瓜找到那个旧教堂估计也就是前后几天的时间而已。不想把旧教堂拱手让人的话，当然只能发挥这里最后的剩余价值。” “对了，你在回来之前，旧教堂的建筑出现了大规模的坍塌损坏对吧？” 关译心点头，“是。” 陆离瞅着她眨了下眼睛，“那就对了，在你身边还有好几个身份特殊、等待救援的富二代的情况下，那里的‘警察’应该不会采取重火力武器强行轰炸吧？” 关译心愣了愣，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所以，造成当时那场爆炸的根源，就只能来源于一早就驻扎在那里的邪教分子他们！？” 陆离面色平静：“我觉得是这样，毕竟，唔，那种把人质和犯罪分子一起人道毁灭的硬派救援还是不多见的。” 第57章 属实文盲的小怪物 关译心：“……好像是这样。” 陆离又轻轻地拍了拍关译心的肩膀，顺便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此时，已经差不多是凌晨三点多钟了。 窗外夜凉如水，涛声依旧，细雨浓染着夜色，广袤无垠的海面上如同笼着一层捉摸不透的昏黑，一直蔓延到远处的天际。 “还不困吗，妹妹？”陆离随口问道。 关译心表情平静：“还好？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我就可以安心去睡了。” 陆离却几乎是立刻就敏锐地从这句平平无奇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一丝压抑到了极致的不安感。 只不过，那丝恐惧和不安是如此的隐晦和内敛，令人几乎难以捉摸…… 虽然接触不久，但是陆离已经发现了，大部分时候，关译心的情绪并不那么外露。 陆离代入关译心的角度想了想，才终于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比起无法逃避的灾难本身，等待不幸降临的这个过程，那种发自内心的强烈的不安感和一切都会失控的无力感，似乎更加的令人烦躁。 关译心显然就陷入了这样的思维里，完全无法挣脱。 甚至于，在前路如迷雾般模糊茫然之时，面对着那种不可知的晦暗诡谲的未来，陆离自己都没办法在此时安慰她什么。 想到这里，饶是陆离都不由得看着关译心轻轻叹了口气。 下一瞬，关译心便冷不防转过头来看着他，“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陆离瞬间收起了那些复杂的思绪，甚至微微笑了下，并未提及这件事，而是继续了刚才话题，“不，没有，我只是在想，你还没有说到，小怪物的来源。” 这一次，关译心却回答得相当干脆：“没有。” 陆离微微一怔，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关译心，重复道：“没有？” 关译心点点头，条理清晰地回答道：“对，我不知道那个小怪物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上的，也不知道它的物种和具体来源。” 顿了顿，关译心微微蹙眉道：“其实，也不能排除它一早就出现在了原身的身上这种可能，但是，这件事根本无从验证。” 陆离迅速反应过来：“也就是说，目前唯一能够确定的线索就是，小怪物喜欢潮湿湿润的环境。” “对，”关译心说话间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苦笑道：“然而，不管是原身，还是邪教团伙占据的旧教堂里面，都提供了极其相似的环境。” 关于小怪物来源的相关线索到此为止，关译心的思路也不可避免的就此陷入了僵局。 她摇摇头，这才不确定地继续道：“考虑到那种相似的潮湿环境，我猜测过原身本身就和邪教团伙有关，但是单纯从郑小希面对我时有些奇怪的态度里，没法彻底确认这一点。” “我也猜测过，只是小怪物和那种特殊的潮湿环境有关，不管是原身还是旧教堂里的邪教徒，他们只是都抱有相同的目的，试图给小怪物提供一个良好的环境，并借此获得什么。但是，这个猜测就单纯的只是猜测而已，没有任何明确的线索可以佐证。” 陆离想了想，也给出了一个思路道：“这么说的话，其实原身和旧教堂弄出来的那种潮湿湿润的环境，也未必就和这只小怪物有关。” 关译心的反应也快，微微愣了一下之后，便立刻反应过来：“嗯？你的意思是，他们在试图豢养不同的怪物吗？” 陆离点了点头，“每个养小动物的人家里的装饰、玩具、宠物口粮都是相似的，但是，他们所养的小动物，是不是同类都未可知。” 关译心苦笑道：“那关于小怪物的可能性可就更多了。” 陆离对此却表现得心态极其平和，“至少那只小怪物现在还是听话的，不是吗？你不要因为它太过焦虑，反正它吃的又不多。” 关译心不由得喃喃道：“……我刚刚瞥见你电脑屏幕上的那份报告上，可不是这么写的。” 陆离：“咳，关译心小朋友，不要仗着自己的眼神好就把自己不小心看到的东西随随便便当着人家本人说出来，你在心里戳穿就行了，好吗？” 话虽如此，陆离脸上却是表情淡定，丝毫不为所动。 旋即，他直接冲着关译心问道：“想想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事情吗？” 关译心摇了摇头：“没有了吧？” 陆离顿时朝着她做了个往外摆手的动作，“那行，你快去睡觉，再磨蹭一会儿，等下天就要亮了。” 关译心一边往这间套房的外面走，一边随口问了一句道：“你呢？” 陆离跟在她身后送她，一贯平静淡定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懒洋洋的意味，“我？继续熬夜写报告呗。” 关译心：“噢！” 人都走到走廊里了，她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等等？” 陆离低头认真看向她：“妹妹，怎么说？” 关译心眼神略带纠结：“就是，我在原身那个位于贫民区的家里，不是翻到了一个纸质的笔记本吗？” 陆离：“对，那个世界的标准违禁品，你刚刚告诉我了。” 下一秒，关译心语气平静地扔出来了一个炸弹，直接把陆离淡定的情绪给炸了个天翻地覆。 “我把那个笔记本上记载的东西全都背下来了，嘶，说起来，那个笔记本上的东西，我根本看不明白，感觉也充斥着大量的编码和代号。” 陆离有些愕然地看着关译心，难以置信道：“你把那东西背下来了？！” 关译心微微颔首，“对，我当时已经被那个世界的‘警察局’盯上了，不敢直接留下这种违禁品，唯一靠谱的储存条件就只剩下我自己的大脑了。” 陆离：“……可以的。” 关译心：“我等下就把它默写下来给你，不过，你小心一点，这种乱七八糟看不懂的手写笔记本，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立满了各种g的危险道具。” 陆离本来想说，妹妹你倒也不用如此好心的和我一起熬夜加班的，但是想想那个世界里“唯一”一份纸制品记录文件，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末了，他只能是顺手又拍了拍关译心的肩膀，轻叹道：“我懂，我肯定不会直接看的，你压力也别太大，该休息休息。” 毕竟他们俩还得在这里安心隔离好一段时间呢…… · 套房里面就有现成的办公设备。 关译心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却并没有立刻去翻出纸笔来做记录，而是先走到卧室里面，看了看被她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藤编篮子。 小怪物正四仰八叉地趴在里面呼呼大睡，那一根上下粗细均匀一致的细长条身体愣是被它给扭成了奇形怪状的麻花。 似乎是察觉到了关译心的气息，就在她走过来的一瞬间，原本安安静静的小怪物，竟然又摇头摆尾地晃了晃身子，迷迷糊糊地发出了吱吱唧唧的两声。 “muamua……” 喊完这两声之后，它还吧唧了一下嘴巴，微微露出了里面好几排细密锋利的牙齿，在卧室床头昏黄的灯光下映射出一种柔和到诡异的光。 关译心不由得嘴角一抽。 ——似乎，她刚刚在隔壁吃零食的事情，也共感到了这只小怪物的身上。 看着这只熟睡的小怪物，关译心的心情尤其复杂。 她坐在床头，静静地盯了一会儿藤编篮子之后，终于默默起身，去洗手间洗漱，顺便重新刷了个牙…… 凌晨四点，只剩下两个人和一只小怪物的度假村主楼里，大部分楼体的内部都是漆黑一片，唯独紧挨着的两间套房里，却是灯火通明了整整一夜。 墙壁上的挂钟指针一轮一轮地转动下去，均匀的轻微“咔哒”声在静寂中传来，和笔尖在a4打印纸上“刷刷”划过的细微动静混合在一起，扣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窗外夜色渐去，天光乍破。 海天交接的海平线被晨辉晕染，雨后明亮的湛蓝晴空映得海面都透出一抹鲜亮的色泽。 关译心整齐的笔迹于灯光下渐渐显出清晰。 许久，她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推开椅子站起身来，困倦地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因久坐而略显僵硬的身体。 之前睡在藤编篮子里的小怪物不知何时已经自己醒过来了。 之前一直全神贯注、专心致志地默写原身那个日记本内容的关译心，压根就没注意到这只小东西是怎么在醒来之后，从卧室的床头柜上，一路无声无息地窜到了书桌上。 等到关译心看到它的时候，细长条的小怪物已经露出自己的爪爪，稳稳当当地扒在书桌的边缘侧面、她手臂外侧的位置，正好奇地瞅着关译心随手放在桌面上、还没盖上笔帽的签字笔探头探脑。 关译心打了个呵欠，然后随后把挂在桌子边缘上的小怪物拎了起来。 小怪物高兴地蹭了蹭关译心在写字时不小心沾上一点油墨的手指，然后熟练地把自己的尾巴卷到了关译心的手腕上，“muamua——” 关译心完全是突发奇想，一只手直接把桌面上的笔记本拿了起来，然后和正缠绕在自己另一只手手腕上的小怪物问道：“这上面的字你认识吗？” 小怪物的的叫声里透出一丝茫然：“吱唧？” 这是什么？ “两个世界的文字大部分都是一样的啊……”关译心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 她干脆又抽出一张a4纸，在上面写了从0到9的十个阿拉伯数字。 ——为了方便和小怪物交流，关译心把数字斜的非常大，几乎占满了整张a4纸。 关译心拿着那张纸，再次和小怪物询问道：“认识这个吗？” 小怪物依旧不明所以，开始迷茫地叫唤：“muamua？” 不过，在小怪物看到了a4纸上放大了之后长得很像自己的“1”和“7”之后，立刻熟稔地蹭了上去，“吱吱唧唧！” mama……我…… 我……长长…… 小怪物的意识里充满了愉快，清楚地向关译心传达了这样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 关译心：“……” 看着小怪物这属实文盲的反应，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只小怪物虽然有自我意识，但是别说认识阿拉伯数字了，它其实根本连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只不过，这只小怪物之前说的全都是“妈”、“饭”、“饿”这种单独一个字就能表明整句话意思的内容，所以，才让关译心忽略了它的实际情况。 现在回想起来，关译心才顿时清晰地意识到，这只小怪物每次说话，其实都是一两个字一两个字的往外蹦。 它唯一说过的长一点的句子，是它之前气愤地骂陆离的时候。 原因还是，陆离先把“它是野生的”这个问句给说出来了，小怪物只是单纯的在模仿而已。 关译心突然就想到了那种骂人都只会反弹的小学生，想想还有点可怜。 思索了片刻之后，关译心终究还是忍不住抓过了小怪物，开始念叨：“这是1，不是象形文字的你。” 只有尾巴搭在a4纸上的小怪物眼冒金星：“唧！” 关译心清了清嗓子，恨不得把自己凹成播音腔，字正腔圆地重复道：“1。” 小怪物迷茫地甩了甩尾巴，尾巴尖细密的鳞片上都已经蹭上了不少油墨，“吱唧？” 半个小时之后。 觉得自己恍惚是一个复读机的关译心困得又打了个呵欠，她微微眯起眼睛，却依旧不死心地盯着小怪物。 小怪物乖巧懂事地试图把自己往桌子下面缩。 片刻后，困得不行的关译心选择暂时放弃挣扎。 她拎起小怪物转身进了洗手间。 迷茫又可怜的小怪物顿时松了口气，被吓得有些僵直的尾巴尖重新灵活地勾到妈妈手腕上了。 关译心把自己手上、还有小怪物尾巴上不小心沾染的油墨全部洗干净，然后，轻巧地把小怪物放回了藤编篮子里。 海面上灿烂的阳光顺着窗户进来，瞬间把整个卧室都涂上了一层明亮的光晕。 关译心动作麻利的单手将厚重的遮光窗帘拉起来，果断地无视了窗外绚丽的海景和阳光。 旋即，她轻轻地拍了下小怪物正好奇地从藤编篮子里探出头来的脑袋，自己也直接后仰，往卧室柔软的大床上一躺。 关译心：“晚安！” 小怪物：“吱唧！” 早上九点整。 隔壁另一间套房里，同样熬夜写了一晚上报告的陆离才躺床上睡了不到半个小时，便猛然间被手机的震动声所惊醒。 ——那是一通来自于当地警察局局长宋斌民的视频电话。 陆离表情麻木地捂着眼睛坐起身来，然后按下接通键。 “宋局？” 宋斌民脸上顶着一双堪比大熊猫的黑眼圈，表情却是严肃且冷静的。 “心心怎么样，她还好吗？” 无比担忧和关切地问完这句以后，看到陆离眼睛里密布的红血丝，宋局不禁多解释了一句道：“我特意等到九点上班之后的时间才打给你的。” 陆离的声音沙哑而诚恳：“……我谢谢您。” 第58章 关一一?长条还挺形象的 这语气听着可不是要谢谢我的意思。 宋斌民默默地在心中腹诽。 看到陆离那苍白脸色的一瞬间，宋斌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毕竟警察局里忙通宵然后回去休息的情况也十分常见。 但是，吵都吵醒了，又能怎么样呢？ 想着关译心遇到的事情，他一个中老年都担心发愁得辗转反侧了一整宿根本睡不着，还能放他陆离回去继续睡觉不成？ 宋局毕竟也是个场面上的人物，当即心平气和地无视了陆离脸上那无比郁闷的表情，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半点也不觉得理亏的和陆离抱怨，甚至还反过来开始挑刺道：“心心昨天好不容易找回来了，结果你们这边就让打一个不到30秒的视频，还让人盯着我，差点不让我接……你们说是工作要求，那行，我能理解，也能配合，但是，你们这些了解情况的工作人员，起码应该把孩子的情况告诉家长一下啊！” 陆离盯着宋斌民，脸上是被吵醒后恨不得杀人的郁闷，但他说话的语气却是平静的，只是略微上扬了一点语调反问道：“昨天晚上关译心不是已经给你打电话了？” 宋斌民再不掩饰自己脸上的焦虑：“她就说了和你在海边的度假村这里！” 昨天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宋局就直接开始坐立不安，担心地心惊肉跳。 就陆离这个身份，和陆离单独待在一起还能是什么好事咋的？ 偏偏他还不能把这话在关译心面前说出来。 ——毕竟陆离负责的事情一向特殊，想要解释他的身份，就免不了要提到很多隐秘且危险的东西。 事实上，就连作为当地警察局一把手的宋斌民自己，对那些极其特殊的任务，也只是在完成各种协助工作的时候，略微有所猜测，其实从未真正的亲身接触了解过，更遑论是直接参与涉猎了。 昨天挂断电话之后，满腹担心的宋斌民便忍不住开始和陆离旁敲侧击，反复周旋。 结果，陆离这家伙虽然年纪轻轻的，打官腔说套话却比谁都熟练。 从不谅解那些担忧的家长，对宋斌民的很多消息，倒不至于已读不回，但他全程都在模棱两可的敷衍，就差没干脆发两个句号或者省略号，表示他已阅了！ 气得宋斌民默默在心里骂了陆离一晚上，还得顾虑着他这边的工作不好直接打电话询问，只能抓心挠肝地搁那儿干着急。 昨天一整晚，宋斌民一边担心关译心，一边又忍不住地反复想起关译心的父母当年突然罹难的噩耗，整个人都陷入了难以言喻的焦虑和不安当中。 见陆离不主动说话，宋斌民却是忍不住地继续念叨。 “心心是她父母唯一留下的孩子，之前，我连她父母死亡的真相都瞒着她，就是不想让这个孩子也走上这条路。” 听到这里，陆离终于扯了扯嘴角，“所以，在关译心到了高中以后，宋局你恨不得天天拉上她们班的班主任一起给这孩子洗脑，就希望她大学以后去学个历史或者文学什么的，以后毕业了考你们家附近文化馆的公务员？” 宋斌民这个计划打算可谓是由来已久。 就算是面对关译心的时候，他也从不掩饰自己在这方面的想法，还曾经反复和关译心提起过这方面的畅想和建议。 他也丝毫不意外陆离连他和关译心班主任之间私下里沟通过的事情都知道这件事。 宋斌民甚至当场在这通电话里又表态了一遍道：“是！做父母长辈的就希望孩子能安安稳稳、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心心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和我亲闺女也没啥区别，她自己才多大年纪，小孩子能懂多少？高考志愿这种事情，作为她身边的长辈，肯定要帮她好好参详。” 别说是陆离他们这种更加隐秘且危险的工作了，真要说起来，宋斌民甚至连警察这行都不停的给关译心泼冷水，生怕这孩子脑子一热大学就报个警校什么的。 “参详？”陆离突然注意到了宋斌民话语中的这个关键词，不由得有些玩味地挑了下眉。 宋斌民立刻道：“不然呢？心心那孩子从小就有主见，最后肯定还是要她自己做决定的，哎，要不是心心自己不愿意，其实我当初还挺想让这孩子去学学艺术什么的，也挺好的……” 这样一看就能确定她以后的人生方向和那些危险不搭边了。 奈何关译心高中时的文化课成绩一直很好，宋斌民总不能因为自己心里那点隐隐的担忧就对关译心的人生插手。 更别说，他要是早上敢把这话说出口，一直和他沟通交流比较多、也很关心照顾关译心的高中班主任，当天上午就能亲自持刀打上警察局的局长办公室找他拼命…… 陆离眨了下难免酸痛的眼睛，语气微妙的拉长调子“噢”了一声。 他虽然没有把话说出口，但是，宋斌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陆离这是在微妙什么。 ——看你在我这里絮絮叨叨念念有词分析得理直气壮斗志高昂的，结果，原来你根本做不了关译心的主啊？ 宋斌民顿时忍不住有些悻悻道：“一个成熟的家长本来就应该充分尊重孩子自己的想法。长辈可以在旁边引导、劝解、告诉孩子这个选择可能面临的各种情况，但是不能贸然的越过孩子本身的意愿去为她做决定，毕竟人生是她自己的。不管是心心还是宋子尧，两个孩子我都是这么教的。” 陆离迟疑了片刻：“……宋局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或者到了更年期的中老年男人也都这样？ 这都忍不住抓着他一个只养过狗的单身人士开始反复念叨养孩子的问题了。 顿了顿，陆离直接开口提醒道：“人只有在不自信的时候，才会需要通过反复强调以及获取外界肯定的方式，来坚定自己。” 从行为心理学的角度来讲，宋斌民刚刚这种反复强调的行为，往往意味着，他其实是对自己的想法和行为产生了一定的自我怀疑…… 原本还只是有些絮叨的宋局闻言顿时脸色一僵，他没有接陆离的后半句话茬，而是直接怒道：“我压力大——我可不压力大！整天配合你们的工作我压力能不大吗？！” “你们天天到底要干什么也没个明确的说法，动不动就顶着警察的身份行动，等人出事去世了以后往警察队伍里一塞就说是烈士！行，你们从事的都是重要保密工作，我可以理解，我也能接受。” 陆离张了张口想要解释。 奈何宋斌民几句话连珠炮似的轰了过来，中间根本没个停顿的。 宋斌民：“当年心心的父母就死得不明不白，连个说法都没有，你们工作特殊，我可以不问。” “但是心心可是他们俩唯一的孩子！” “她还是个孩子，连大学都还没上呢！当初父母就因为这种事情牺牲了，唯一的一个孩子不该受到好好的保护吗？你们怎么又出现了？人家孩子老老实实去给爹妈扫个墓，转头你就跟我说，人现在不许回家了，需要隔离？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就能牵扯到心心的身上！？” 陆离再次张嘴想要说话：“我——” 愤怒的宋局却依旧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宋斌民的语气有些发沉：“等回头心心想起来追问我这件事了，你别指望我整天想办法编故事给你们瞒着掖着，你们自己想办法解释去吧！” “啪”的一下。 下一秒，陆离这边的视频电话直接被愤怒的宋局给挂断了。 陆离对着黑了屏的手机露出了一点苦笑。 宋斌民和关译心的父母当年就是同窗好友，工作后更是过命的交情。 在那夫妻俩牺牲之后，他也是真的把关译心当成自己女儿照顾。 以至于，在骤然得知关译心失踪，意识到她可能会面临不可测的危险之后，宋斌民虽然不至于方寸大乱，但是心里的确是压着一股邪火，偏偏又不能在关译心面前流露丝毫。 最后，被陆离不小心戳中了一下痛处之后，愣是突然恼羞成怒，所有的火气全都冲着陆离这边发泄出来了。 过了许久，陆离终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当年的事情，是真的没有人能解释清楚啊……” 但凡知道真相的人，一个不差的全都在陵园里躺着呢…… 另一边，怒气冲冲地挂断和陆离的视频电话之后，宋斌民便自知失言。 特意从学校里请了两天假回来一趟、打算帮妹妹一起研究报高考志愿的宋子尧仗着自己腿长，直接吊儿郎当地靠坐在了自己亲爹的办公桌的台面上。 电话才一挂断，看着自己亲爹难看的脸色还有皱得恨不得能夹死苍蝇的眉头，宋子尧便在旁边凉凉地安慰道：“没事，反正隔着电话呢，那位陆离又不能顺着网线冲过来找你不自在。” 他单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沉吟道：“那个姓陆的之前肯定和我妹正面接触过，按照他们的条例规定，我妹隔离多久，他就得陪着隔离多久对吧？哎呦，那他岂不是起码一周半个月的都出不来，没机会当面找你，惹你生气了？” 宋子尧略微挑起眉梢说话时，是一种非常轻描淡写、又慢慢悠悠的语气，欠得简直让人恨不得想要用鞋底子直接呼他那张俊脸上。 宋斌民表情惨不忍睹、万分嫌弃的一巴掌将这个看着就不顺眼的倒霉儿子从自己办公桌上给抽了下去，“胡说八道！你妹妹说不定明天就没事了！你才隔离半个月呢！” 看着宋子尧站地上依旧歪歪斜斜、没个正经的模样，宋斌民顿时恼火地训斥道：“多大的人了，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宋子尧当即挺直了腰板站直了身子，衬衣下面隐约露出一截凌厉漂亮的腹肌线条顿时没入带着金属卡扣的腰带里，无比敷衍地答应道：“好好好、行行行，爸，别骂了别骂了，请问，现在我能给妹妹打电话或者发消息了不？” “可以——不！不行！” 宋局凭借着自己搞了几十年警察刑侦工作的敏锐触觉，刹那间联想到一件事。 ——既然陆离昨晚连夜都在写报告，那关译心说不定被他盘问到了几点，肯定也没能好好休息。 面对陆离和关译心，宋斌民直接把心偏到了极致，完全是双重标准地叮嘱自己儿子道：“你等中午、不，你等下午以后，再给你妹妹打电话，或者先发个消息问问，别手机铃声把她吵醒了。” 宋子尧双手插裤兜，随便一点头，“行，那我先回家了，回头我再和妹妹联系，爸，晚上见！” 宋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走赶紧走！” · 中午一点多钟，睡到自然醒的关译心打了个呵欠，从床上坐起来。 她刚要掀开被子，却直接摸到了一手冰冰凉凉的光滑鳞片。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从藤编篮子里爬到了床上的小怪物，也不知道醒了多久。 不过，关译心没睁开眼睛的时候，小怪物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趴着。 等关译心醒了，它才立刻无比熟练地又把自己缠绕在关译心的手腕上了，发出了一声高兴的叫声，“muamua……” “早——”关译心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换了个词语，“下午好。” 小怪物已经够傻了，别再教坏了变得更迷糊…… 小怪物竖起脑袋立刻回应道：“吱唧！” 关译心拎着小怪物一起洗漱过后，打开套房门，就看到之前的送餐机器人已经等在楼道里，脑袋上的屏幕上直接就是现成的点餐菜谱。 正巧这时，住在隔壁套房的陆离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笑着打招呼道：“醒了？正好赶上午饭的时间，看看想吃点什么。” 关译心微微垂了下眼眸。 隔壁刚刚没有门锁锁芯转动的声音，陆离应该是早就醒了，并且没关门。 是巧合，还是在特意等她这边的动静？ 关译心的脑海中略闪过一个这样的念头，却什么也没说。 她看着屏幕，伸手在上面随便点了两下自己喜欢的菜肴，然后便转头告诉陆离道：“唔……小怪物好像还不饿，它现在似乎完全没有要吃东西的想法。” 陆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自己也简单点了个午饭。 送餐机器人收到指令后很快离开。 陆离则是站在原地随口和关译心闲聊，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关译心手腕上的小怪物，便立刻收回视线，笑道：“给这小东西起了个名字没？也不好天天管它叫小怪物小怪物的。” 关译心先瞅了眼小怪物，然后才点了点头道：“嗯，起了，就叫关一一！” 陆离顿时恍然，“哦，长条啊，还挺形象的。” 关译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陆离：“？” 略微停顿了一瞬之后，关译心平静地解释道：“是一心一意后半截的一一。” 陆离：“咳！” 小怪物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当场就要冲上去咬死他。 第59章 有权有势有什么用呢? 孩子是个弱智 霎时间，只见一道黑影突地从关译心手腕上飞了出去。 关译心一声惊呼：“啊！？” 小怪物关一一怪如其名，一根长条直接就朝着陆离的脸上冲过去了，大有今天不咬死他也要让他毁容的架势。 陆离上一秒还在说笑闲聊，下一秒已经脸色遽然一变，瞬间动作无比利落地后退了好几步。 小怪物还在不依不饶地往陆离身上扑，不过，它的身体还漂在半空中，后面的关译心已经欺身而上，突然伸手抓住了小怪物的身体中间。 “哎呦！”关译心抓住小怪物之后，立刻一个转身，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小怪物和陆离之间的视线。 这只小怪物气得在被关译心抓在手里之后，还在不停地吱哇乱叫。 吵得关译心简直没办法。 陆离站在关译心背后，反而还饶有兴趣地开口问道：“这只关一一又骂我什么呢？” 关译心嘴角一抽，“它在复读你说过它的话。” 毕竟真要骂人的话，说实话，这只小怪物根本词汇量不够。 它现在连话还只是零星一两个字的往外蹦，幼儿园小班的孩子说话都比它利索。 仗着有关译心阻止，陆离根本不憷这只小怪物的，完全是优哉游哉地站在她背后。 他还挑了挑眉，深深地不解道：“其实我没骂它啊，这小东西怎么对我误解这么深？” 关译心想了想：“毕竟这里就我们两个人？除了我之外，它也只能讨厌你了。” 知道关译心是在打趣自己，陆离也不介意，甚至还忍不住笑了一下，感慨道：“……真有道理。” 顿了顿，他倒是给出了一个猜测道：“不过，我倒是隐约有个想法。” 关译心立刻好奇地转过身去，“怎么说？” 她虽然和小怪物之间有共感，但是，小怪物连话都说不清楚，关译心自然也就弄不明白，这只小怪物对陆离的敌意究竟来自于何处。 毕竟这只小怪物的大脑回路目前还处于非常简单的状态。 在它的世界里，似乎就只区分了“关译心”和“其他”。 并且，所有的“其他”类别里都是可以攻击的对象。 再往下细分的话，顶多就是勉强还可以把“其他”这一类，继续分出来一个“能吃”和“不能吃”的选项。 陆离显然是属于“其他”且“能吃”、并且还格外不招小怪物待见这个类别里的。 陆离眨了下眼睛，“有没有一种可能，它讨厌我是因为，之前它释放冲击波的时候，其他人全都倒了，只有我还清醒着，而这只小怪物当时就很想冲过来继续对我下手。所以，它现在的攻击行为，其实只是还在延续之前的行动？” 想想小怪物那单线条的脑回路，关译心顿时沉默了。 不过，想了想之后，关译心又道：“昨天晚饭的时候，它完全没有攻击你的意思……是因为，在进食的时候，没有心思捕猎吗？” 陆离摊了摊手，“那我觉得，这么一想还是很合理的。” 等他说完，关译心已经把手里拎着的小怪物举了起来。 小怪物面对关译心的时候还是很乖的，完全没有要挣扎的意思，只是还在不停的话唠：“吱吱唧唧！” 陆离听不懂小怪物的外星语，单纯好奇道：“它又说什么了？” 这一次，关译心没有先回答陆离，而是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神有些奇妙地看了他一眼。 陆离不解地眨了眨眼睛，询问道：“我有哪里不对吗？” 关译心摇了摇头，飞快道：“你先稍等一下。” 旋即，陆离就听到关译心拎着小怪物，对小怪物语重心长道：“关一一，他昨天没想吃了我，也没想攻击我身上的脖颈要害。” 陆离闻言，不禁有些诧异道：“它对我这么大的敌意，还真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啊！”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是低估了这只小怪物对关译心的在意程度。 是单纯的处于幼崽期的小怪物对“母亲”这个形象本能的亲近，就像是雏鸟情节一样？ 还是说，小怪物的存在本身，就必须依赖于关译心的存在，它根本无法脱离关译心，以至于它对关译心的保护是完全可以等同于生存本能的…… 陆离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在关译心意识到这个小怪物的存在之前，它在自己的眼中还只是一片黑色的虚影。 是在关译心注意到它之后，小怪物的形象才在地球这个世界里突然变得清晰、并且有了明确的可以被人观测到的特征的。 小怪物似乎在态度激烈地反驳什么：“吱吱唧唧！吱唧！mama！” 关译心耐心地继续解释道：“他不是敌人，也不是食物！” 陆离：“……” 原来真的有一只小怪物在物理意义上把他当成了一盘菜啊！ 不得不说，这个感受还挺神奇的。 陆离正心情复杂呢，结果下一瞬，他突然就听到关译心无比坚定地再次反驳小怪物道：“不可以，不行！” 关译心声音略微抬高了一些，强调道：“关一一！看在你昨天吃的那些东西都是他提供的份上，你也应该对人家有一点最起码的尊重！” 陆离突然就有些好奇了，这只小怪物能怎么尊重自己。 然后，他就听到关译心语重心长地告诉这只小怪物道：“比如说，不要整天想着冲上去创死人家！” 陆离：“…………”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瞬间感觉自己一条小命全都系在了度假村大厨的手艺上面。 见那只小怪物冲着关译心“吱吱唧唧”的叫了几声，态度似乎终于也没刚刚那么坚持了，陆离还笑着和关译心打趣了一句道：“这还真是最起码的尊重了，把生命健康放在了首位上。” 关译心则是费尽心思说服了小怪物，有些头疼得揉了揉太阳穴道：“它终于认可了你不是食物、而是美食供应商的身份。” 陆离欣然笑道：“那我还是很荣幸的。” 关译心抬头看向他，欲言又止道：“还有一件事——。” 陆离立刻颔首示意：“你说？” “你最近有时间吗？能不能帮我教教它说话？”关译心有些迟疑地和陆离询问道：“我今天早上教它数数的时候，它连一二三四都念不清。” 你还教它数数！？ 这是陆离的第一反应，不过，这个念头只在他心里一闪而过，根本不曾说出口。 更何况，陆离的心思反应是何等之快。 关译心这边才一出口，他便迅速反应过来，“啊……你教它数数的时候，它说不清楚，但是，骂我的时候，复读我的话，竟然能复述下来的吗？” 关译心缓缓点了点头。 她在突然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心中的想法其实也是颇为一言难尽。 出乎关译心意料的是，陆离却是立刻答应了下来：“可以啊！” 关译心多少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陆离笑了笑：“最近都挺有时间的，闲着也是闲着嘛！” 说着，陆离还直接拿出了手机，开始给人发消息。 他主动解释道：“我让人送几本教材过来好了，你觉得，这只小怪……咳，关一一是需要幼儿园大班或者小班的教材，还是一两岁小朋友的那种益智图书，识字卡片什么的？” 实在不行，弄点养狗的教材也可以。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陆离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当着关译心的面说出口。 毕竟，他现在可以确定小怪物对关译心的依赖程度了，但是，却还无法完全确认关译心对这只小怪物的态度。 或者说，关译心的自我意识，会不会也在她和小怪物之间存在的这种共感的过程中受到更深层次的影响…… 关译心直接就被陆离这两句话给问懵了。 “我、我不知道……” 她心情极其复杂且微妙地看着讨论起幼儿教育依旧十分认真的陆离，纠结了一会儿，似是不明白他怎么可以什么事情都这么熟练和理所当然。 然后，关译心才终于开口，先把自己了解的小怪物的脑子状态讲了讲，然后才无比诚恳地请教道：“它现在就这个程度，你觉得呢？” 陆离：“……要不你先等我几分钟，我去请教个教育专家，然后再告诉你。” 关译心替关一一感到受宠若惊，立刻答应下来：“好的，谢谢，麻烦你了。” 陆离也是个行动派，话音刚落，站在原地就直接一个电话打出去了。 ——他也不认识什么教育专家，得先问问认识这方面渠道的人。 很快，稍微打听了一圈的陆离，便拿到了一个靠谱的教育专家的手机号。 陆离信誓旦旦的表示道：“是圈子里一个十分靠谱的儿童教育专家。” 关译心在旁边拎着小怪物点了点头，“好，谢谢。” 毕竟这个问题实在是完全超出两个人的业务能力范围了。 在这期间，陆离还直接招呼着关译心一起，带上那只安静下来的小怪物关一一，又走到了昨天的那间会议室里。 毕竟这里的圆形会议桌够大够宽敞，还有足够的电脑设备，吃饭聊天，甚至在大屏幕上放个电影电视剧什么的打发时间都方便。 陆离在昨天的座位上坐下来之后，还直接给自己的手机开了免提，方便关译心在旁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通电话很快便接通了。 几分钟后，等陆离内容详实且毫无偏差地转述了一遍关译心对小怪物的评价之后，电话那边的教育专家似乎陷入了沉思。 陆离一开始还没有催促，而是安静的等待了一会儿，不过，见这位教育专家一直迟疑着不吭声，陆离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差不多就这么个情况了，您怎么看？” 儿童教育专家：“请问，这个孩子是多大了？” 陆离看向关译心。 关译心立刻摇了摇头。 这问题怕是没人能回答得了，除非能把小怪物抓取实验室里验骨龄，然而就算是这样，还不能确保来自于赛博朋克世界的小怪物的骨龄和地球实验室的监测数据能在一个维度上呢！ 陆离见状，也就迟疑着回答道：“唔，不太好说，目前是会说一些简单的字，可以复述别人讲过的一些句子。” “孩子已经会说话了啊……” 儿童教育专家的语气多少有点沉重。 大概是顾虑着陆离这边的身份也不一般，这位儿童教育专家最后劝他的时候，语气十分的委婉，“那个，陆先生，你们要不要考虑，带孩子先去医院检查一下这个孩子的发育程度？” 陆离：“……啊这。” 关译心已经隐隐约约有点意识到这里面好像出来点什么误会了。 儿童教育专家已经把最艰难的一部分说出来了，也没见陆离突然不肯接受地挂了电话，或者在电话里暴起愤怒的反驳，便以为他已经接受孩子可能是个弱智的事实了，后面的话再说起来，也就顺畅多了。 儿童教育专家：“一些儿童是会出现智力发育迟缓的症状的，这个原因也是有很多种的，啊，有的是天生的遗传因素，或者基因出现问题；也可能是妊娠期或者围产期的不良因素；等孩子出生之后，比如两岁之内，因为营养不良啊，或者一些婴幼儿疾病什么的，都可能导致类似的情况发生的……” 陆离：“……” 关译心：“……” 小怪物：“吱吱唧唧？” 它根本听不懂电话里那个陌生人都在念叨啥，迷茫地一整条都趴在了关译心纤细白皙的手腕上。 儿童教育专家似乎从陆离无言以对的沉默中读到了很多的心酸，语气都不由得放得更加妥帖缓和。 他悉心安慰着劝说道：“如果孩子有这方面的困扰，还是要及早去医院，不要讳疾忌医，在专业医生的指导下，很多孩子是可以取得良好的治疗效果的。” 说完，儿童教育专家深深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哎，年纪轻轻、位高权重、有权有势又有什么用呢？ 生了个孩子是个弱智…… 不过他们这种人家，就算孩子是个弱智，也不用担心以后就是了，又不是养不起。 顿了顿，见陆离这边迟迟没有做声，儿童教育专家便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断线后的盲音，关译心和陆离顿时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场面一时间极为尴尬。 现在，他们俩都可以确定了。 那位儿童教育专家把小怪物当弱智了！ 难怪那位专家一开始言语间那么小心翼翼的，原来人家是生怕一句话就不小心刺激到弱智关一一的家长。 陆离抹了把脸，强行粉饰太平道：“我觉得这个教育专家不行，我回头再联系一下，换一个问问，对了，要不还是先让他们把幼儿园的教材拿一整套过来吧……” 关译心幽幽道：“我倒是觉得，它一直想咬你，好像是有点道理的。” 陆离：“……那我觉得，对食物供应商还是要有一点最起码的尊重的。” 就在这时，陆离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 看到是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宋斌民时，陆离还稍稍惊讶了一下。 毕竟经历过早上那一通电话之后，陆离还以为宋斌民短时间内不会再联系自己了呢！ 不过，陆离还是很快按下通话键，“喂？宋局，是要问关译心的情况吗？” 坐在会议桌对面正在忧愁地看着小怪物玩耍的关译心闻声顿时抬起头来。 结果下一瞬，宋斌民第一句话却是沉声说道：“有居民区出事了，市局这边中午刚刚接到了一个物业的报警电话，说是在小区的一户房子里发现了一具形态十分可怖的尸体。” 关译心猛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立刻就变了。 陆离朝着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收敛了起来，声音冷静地问道：“怎么说？” 宋斌民：“我已经让人立刻封锁了现场，连同整个小区一起封了。” 宋局的声音有些压抑的发沉，“现在舆论形势非常严峻，小区里死人这件事，在内部的业主之间已经传开了。但是，我不可能就因为一个还不确定是自杀还是他杀的‘普通’案件，就强行限制整个小区里的住户出行，目前业主们抗议的声音非常大。” 顿了顿，宋局继续说道：“还有更糟糕的情况是，在物业报警发现尸体之前，不能排除已经有接触过这具尸体的住户，从小区里出去了……” 第60章 被废弃的实验记录册 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寂静。 正处于隔离状态的关译心和陆离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只有不明所以的小怪物关一一见关译心的手指顿住了，顿时“呲溜”一下顺着她的手腕爬到了胳膊上，然后纵身一跃，把自己稳稳当当地挂在了关译心的肩膀上。 见妈妈没有把自己拎下来，小怪物关一一立刻得寸进尺。 它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尾巴尖围着关译心的脖颈轻轻地勾了半圈，然后竖起身子探出头来，继续冲着陆离那边张牙舞爪。 “吱吱唧唧！” 宋局敏感道：“你那边是什么怪音？” 陆离这会儿根本顾不上那只小怪物了。 他连看都没看小怪物一眼，便在短暂的沉默后，立刻打起精神，理清思路，对着电话直接和宋局交代了一番。 “没什么，可能是海风吧！宋局，你那边立刻排查那个小区的住户情况，首先是死者，然后是可能和他有过接触、并且今天上午有出门的人。” “尸体放在原地不要动，我这边马上安排人去处理！” 宋局那边简单的应了两声，接连几道指令很快发了下去。 随后，宋局甚至没有再开口询问关译心的情况，而是直接和陆离问道：“你这边的情况怎么样？你自己多久能出来，现场那边需要你、或者你们指派一个靠谱的人过来主持工作。” 陆离实话实说道：“出于安全考虑，本来预计是要隔离最少半个月的。” 宋局完全是下意识的反驳道：“不行，这个时间太长了！” “像是这种特殊的现场，必须你们的人亲自去看！我手底下搞刑侦的刑警也好、痕迹检验技术处也罢，你让他们给你调查活人犯案的证据可以，这种很可能不是人的案件他们只会被七零八碎、乱七八糟的证据给带沟里去！” 陆离露出了一点苦笑，“——不过现在看来，估计等实验室那边的完整检验报告出来，就要根据报告的结果酌情修改隔离时间了。” 顿了顿，陆离不忘叮嘱道：“不要让你们局里的法医去碰那些尸体，一些常规防护根本不管用的。” 宋局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沉声说道：“我知道，我也不想自己手底下的人突然真就见了鬼。” 宋局说完正事就要挂电话。 反而是陆离这边，突然插了一句话道：“还有，宋局，关译心这边你暂时可以放心，昨天的初步体检结果，小姑娘的身体状况十分健康。” 他并没有提及昨晚那诡异的低于每分钟20下的心跳，还有抢救过程中，所有工作人员连同陆离自己都差点被发飙的小怪物给扬了这件事情。 电话那边的宋局有一瞬间的停顿。 他的声音依旧沉重，语气里却隐约缓和了些，“那就好，她没事，你也没事，你还能早点出来主持工作。” 这边刚挂断电话，陆离便又朝着关译心比划了一个稍等的手势。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几秒钟时间里，他飞快地对着关译心说了一句道：“关一一的事情，暂时不要往外说，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让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再看到它。” 关译心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她并没有出言询问的意思。 起码在陆离忙完这一茬之前，关译心根本就不打算要开口说话。 得到关译心的同意之后，陆离这边的电话也已经接通了。 接下来是十几分钟时间里，关译心就安静地看着陆离没有半刻停息的反复打电话、下命令，询问现场的情况，看照片或者各种情况汇报，然后逐一安排部署各种工作事项。 人没在现场的反应确实要滞后一步。 关译心单手托腮，漫不经心地想到。 不过，从刚刚的电话里听起来，宋叔叔好像又知道的不是那么多…… 起码，远不如陆离这边了解的情况清楚。 说实话，关译心已经有些搞不明白他们这边的具体情况了…… 又过了一会儿，会议室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儿歌音乐声。 关译心直接起身，低声和陆离说了一句：“我去拿吧，你先忙着。” 陆离点点头，在和人打电话安排工作的间隙里飞快地说了一句道：“谢谢。” 因为今天的小怪物没有明显的进食欲望，刚刚关译心和陆离点午饭的时候，都很简单。 走廊里只有一只送餐机器人，正闪烁着等待中的指示灯停在走廊里。 关译心顺手在机器人的触摸屏上点了一下，让它在原地继续等候。 毕竟送餐机器人走动的动静还是有点明显的，想着陆离那边电话还没结束，关译心干脆没让它进来，而是自己动手把碗碟菜盘端过去，轻轻放在了里面的会议桌上。 陆离抬头，又无声地冲着关译心做了个口型，点头示意道：“谢谢。” 关译心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自己在会议桌的另一边坐下，一手拿着筷子，另一只手则是伸到了衣领那里，直接把架在上面的小怪物给拎了下来。 小怪物刚要开口，那只毒蛇一样的三角形锥子脸便被关译心轻轻地捏了一下。 关译心伸出手指，在唇边轻轻地摇了摇，“嘘。” 小怪物明显能够通过共感领会到关译心想要表达的意思。 它顿时迷惑地闭上了嘴，原本的吱吱唧唧声都咽了下去，并且，除了不发出吱哇乱叫的声音之外，小家伙连身体都老老实实地趴在了会议桌上面，后半截身体还不小心滚到了昨天它自己砸出来的那个凹陷的坑里。 关译心：“……” 就，还挺丑萌丑萌的。 关译心在这边安静地吃饭，时不时还和小怪物示意一下，要不要来一点。 小怪物见状，顿时配合地长大了那张比脑袋还大的嘴。 以后家里不用担心剩饭的事情了…… 关译心瞅着不饿的时候依旧给啥吃啥的小怪物，好奇地轻轻按了按它依旧没有半点变形的肚子，默默想到。 至于桌子对面的陆离那边，筷子则是一直没动。 期间，发现尸体的现场那边好像还出了一点新的意外。 陆离皱着眉头，对电话那边问道：“不是已经说过了，不要让市警察局的法医碰尸体吗！？” 关译心不由得好奇地听了一耳朵。 不过那边的声音似乎极为嘈杂，有些听不清楚，只能听到陆离这边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的语气并不尖锐，甚至有种慢条斯理的冷静，但是态度却十分强硬：“碰都碰了，说什么都晚了，你就算现在直接把那个法医的手给我剁下来了，你也得把法医和尸体一起给我送过来！” 等陆离“啪”的一下挂断了电话，关译心这边的一顿午饭也差不多都吃完了。 陆离一抬头，就看到关译心正慢悠悠地嚼着什么东西，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他张了张嘴，突然就忍不住多解释了一句道：“我说的法医是活的，尸体是受害者的那一具。” 关译心点点头，对此表示认可。 “嗯，我保证我没怀疑你刚刚说的尸体是法医的。” 陆离：“……” 这对话似乎有哪里不对。 至此，陆离那边的电话和消息终于暂时消停了一会儿，不过，桌上的饭菜也都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陆离看了一眼，眉毛都没皱一下，什么也没说，直接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他的动作很快，有种风卷残云之势，但并非狼吞虎咽。 关译心只看到盘子里的饭菜以光速消失，有种开了倍速的神奇视觉效果。 不过，比起昨天晚餐的时候，两人闲聊了几句的悠然，今天陆离这顿饭，其实颇有点应付着完成任务的架势。 旁边的小怪物也在瞅着陆离的动作，突然冲着关译心“吱吱唧唧”了两声。 妈妈，他……抢吃的…… 关译心：“……” 完了，越来越觉得小怪物的智商可能真有点问题了。 她默默地把小怪物的身体转了个方向，不让它继续虎视眈眈地盯着陆离了。 对面的陆离放下筷子之后，直接站起身来，动作麻利地连关译心面前的盘子一起摞起来收拾好了，直接端起来一趟交给了会议室外面的送餐机器人。 关译心愣是没找到帮忙的机会。 小怪物从关译心的手腕里探出头来，看到空盘子被端走立刻急了，“mama——吱唧！” mama——饭——！ 关译心：“……” 陆离从外面回来，就看到关译心正把小怪物拎起来强调道：“以后的盘子，都不许吃！” 他略挑了下眉，神色间已经丝毫看不出来之前忙碌时的肃正和雷厉风行，笑着问道：“又怎么了？” 关译心单手托腮，无奈地幽声道：“你收拾盘子，他觉得你是抢走了食物。” 陆离听了差点又被呛到，“啊？” 他想了想，眼神里有种神采飞扬之感，笑着打趣道：“真的是需要食谱足够广泛，才能产生这种误会了。不过也好，说明关一一什么都吃，一定很好养活。” 关译心嘴角一抽，“餐桌上和牛松露鱼子酱龙虾也是一顿，海边礁石滩啃石头也是一顿，真就物理意义上的非常好养活了，是吧？” 陆离一怔，旋即轻笑道：“那还是不至于让孩子去啃石头的。” 正在这时，陆离的手机又响了一声。 他低头看了一眼，便立刻把摆在旁边的笔记本电脑拿过来，开始全神贯注地审阅里面的文件。 几分钟后，陆离直接把这份文件打出来，然后将这一叠a4纸整理好，交到了关译心的手上。 他似乎长长的舒了口气，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轻松，“实验室从昨晚到现在，连夜出的检验报告。” 关译心的心中微微一动，“昨天抽的我的那几管血的检验结果？” 陆离点了点头，“是，目前实验室那边的结论是，确定你的血样和正常人类别无二致，和之前受到的影响的人并不一样。” 说到“受到影响的人”这几个字的时候，陆离显然含混了一下，并不愿意多谈。 但是关译心却隐隐有种预料，他指的应该就是，自己父母当年出事时候的情况。 虽然后来的时候，当初那些亲历者已经全部罹难了，但是，或许他们的血样结果，检测出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陆离也适时的开口说道：“其实，如果没有这只关一一的话，实验室的结论出来，我们的隔离现在就可以结束了。” 但是，从关译心身上冒出来的小怪物关一一就这么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它的存在，根本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陆离，就算实验室的检验结果没问题，关译心本身依旧有问题。 只不过，这种特殊之处，凭借他们现在的科技水平和检验手段，甚至根本无从发现。 关译心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她对于陆离提出隔离要求，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排斥。 不过，关译心不禁默默地看了小怪物一眼。 她自己的血样还是正常的，那么，这只明显是和她关系密切的小怪物，到底是藏在了哪里？ 难不成，还真就是物理意义上并不牵扯、只有存在意识上的关联？ 关译心心情复杂地拎起来小怪物近距离仔细瞅了两眼。 小怪物像是根光泽细腻的黑色麻绳一样摇摆了一下并不对称的长条形身体，“吱吱唧唧！” “muamua！” 它还试图把自己的上半身竖起来去蹭关译心的脸颊！ 不过被关译心手里的a4纸给隔开了。 关译心低头看了一眼纸面上的实验报告，上面并没有直接写她的名字，只是在样本来源上面，标注了一个g002的编号代码。 关译心微微一怔，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编号的模式，她不久前才见过。 关译心直接冲着陆离伸手：“笔！” 陆离虽然不明所以，却立刻把自己身上的签字笔递出去了，见关译心神色微变，不由得关切问道：“怎么了？” 关译心接过笔，直接把手里的检验报告反过来，在背面默写了一串符号出来。 “s002xg1-ge（se）-del。” 不过，关译心并没有将这行符号直接交给陆离。 毕竟谁也不确定来自于赛博朋克世界原身的日记本上，会不会存在污染的可能。 关译心手里的笔尖顿了顿，索性又直接换了一张纸，然后，把上面符号上的数字和字母，全部替换成了下一位数字，默写下来， “t003xh2-hf（tf）-efm。” 随后，关译心才将第二张纸递给了陆离，并告诉他道：“这是我从昨天告诉你的那个日记本上抄写下来的一串数字，这上面的t003和你刚刚给我的实验报告上的g002——” 陆离看了一眼关译心的提供的第二张纸，直接就嘴角一抽，“妹妹，你这打码打得实在是太薄了，在专业人士面前，就和没打一样啊……” 关译心闻言，瞳孔有一瞬间的缩紧。 不过下一秒，陆离却立刻安慰她道：“不过没事，这串代码就算被我看见了，应该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嗯？”关译心不解，微微睁大了眼睛。 陆离详细地解释道：“实验报告上的g002其实是实验室内部最简单也比较通用的编码方式，g002代表你，g001则是你父亲，分别用了姓氏的首字母，后面数字则是代表着次代。” “至于你刚刚写的这一条，这种字符后移加密的算法，完全属于是基础中基础了，别说是搞密码学方面的专家了，这东西甚至是搞编程学c++里面的教材常用例子。” 关译心：“……” 说话间，陆离已经把原来那行数字又转换了回去，然后写了出来。 看了一眼那行字母加数字的编码之后，陆离迅速反应过来：“咦，这是实验室进行项目编号的经典写法。” 他直接朝着关译心招了招手，“来！” 旋即，陆离直接将那行编码拆解开告诉关译心道：“s002xg1——这个应该代表着实验体属于子代， s002是s系第二代的样本，g1是g系第一代的样本。” “中间的ge（se）应该代表着实验方向相关的东西，但是这部分都是简写，目前猜不出来。” “至于最后面的del——”陆离的声音微一停顿，微妙道：“其实就是delete的缩写吧，键盘上的删除键上就是这三个字母，它应该是意味着，这个实验项目，被取消、清除、或者停止了。” 听到这里时，无数的喧杂声如同狂啸的海浪，一下下拍击在关译心的脑海中，掀起了阵阵滔天的波澜。 由于太过震惊，关译心的耳膜似乎都有一瞬的嗡鸣。 不过，所有骇然的情绪最后落在她脸上，缓缓显露出来的，只有一瞬间的恍悟。 关译心抬起头和陆离对视了一眼，难以置信地喃喃说道：“所以，那不是原身的日记本，而是一本被废弃的实验记录册！？” 第61章 小怪物是……实验产物?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猛然间发现，之前自己面临的许多疑点，似乎都暂时有了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解释。 原身在贫民区房间里古怪的潮湿湿润环境，还有旧教堂里同样古怪的潮湿湿润环境，很可能只是某种诡异且危险的实验环境要求…… “他们实验环境就这么粗糙的吗……” 关译心不由得心中暗道。 看到关译心脸上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微妙，陆离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关译心点了点头，忍不住吐槽道：“旧教堂里的一群邪教徒，突然变成了用人体做怪物实验的疯子，这个转变，我感觉也挺怪异和突兀的。” 说完这句，关译心又道：“对了，你稍等我一下，我去拿那个实验记录册！” 话音未落，关译心便已经急匆匆的从会议室跑了出去。 刚刚正趴在桌子上自己玩的小怪物关一一，是在发现关译心的身影已经从会议室里消失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的。 那个黑漆漆的三角形脑袋顿时一愣，然后发出了一阵焦躁的“吱吱唧唧”的声音。 下一瞬，它直接盯上了还在会议室里的陆离。 陆离：“……” 陆离的心里顿时就是一突，有种被凶狠的怪物盯上的危机感。 关译心不在场的时候，这个小怪物就是个不可控的定时炸弹。 陆离毫不犹豫地后退了两步，不等小怪物反应过来朝着他飞扑过去，便已经毫不犹豫地跟着关译心出了会议室的门。 小怪物顿时也急了，“刷”的一下从会议桌上飞扑出去，一个闪现已经冲到了陆离身后。 陆离清晰地感受到了背后有东西袭来的冷风，但他根本连头都不回的，反而更加快了跑步时的速度。 以至于，关译心稍一听到后面的动静，不由得停下脚步时，便愕然地看到，陆离从自己身边朝前冲了过去，在他身后的，还有一道细长的黑影。 不过，在看到关译心的身影之后，小怪物迅速改变了方向，放弃了跑在前面的陆离，而是飞速朝着关译心冲了过去。 关译心：“！！！” 陆离：“小心！” 他说话间，还不忘伸手拉了关译心一把。 然而就算是这样，后退的动作也算是稍稍卸去了一些冲劲儿，小怪物依旧“啪叽”一下落在了关译心的身上，顺便还差点把她给撞飞出去。 关译心往后趔趄了两步，又被躲闪及时的陆离伸手扶了一把，这才单手扶墙站稳身体，“你们两个，在跑酷吗？” 她匪夷所思地看向陆离，然后又把小怪物从自己身上摘了下来。 小怪物顿时语速飞快的一阵吱哇乱叫，吵得人简直有些头晕。 陆离飞快地解释道：“你刚一出去，关一一就盯上我了，然后开始发疯似的找你。” 关译心：“……你是不是忘了，我和关一一之间存在共感。它刚刚分明是对你好奇，追过来之后看到我了，才突然改了主意飞扑到了我身上。” 陆离顿时好奇得看过来一眼，先问了一句：“你们两个之间的共感，隔多远会失效？” “不知道。”关译心摇了摇头：“从来没试过。” 陆离直接提议道：“要不要等下测试一下？” 关译心：“可以，不过这次得提前和关一一商量好，不然就是刚刚的场景重现了吧？” 随后，陆离才好奇的问道：“那关一一刚刚盯上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关译心：“它只是好奇，唔，大概就和一个小孩子，对什么都很好奇一样的心态。” 陆离沉默了一瞬，他对自己那源自本能的危机感还是很信任的，不禁继续道：“有没有可能，也和一个小孩子，对一颗糖果、一块蛋糕的好奇心一样？” 换言之，关一一绝对有想要咬他一口的冲动。 关译心沉默了：“……” 以小怪物之前连陶瓷盘子咬住都不松嘴的秉性来看，陆离的担忧，很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见关译心沉默，陆离立刻喃喃道：“完了……我真猜对了……” 关一一刚刚是真的在冲着他见猎心喜想要张嘴。 关译心默默地把小怪物往自己手腕上一绕，把它伪装成一个画风十分浮夸的蛇形手环，然后直接把手也揣进了衣兜里。 然后，她才若无其事地继续道：“我把我之前默写好的那个实验记录册拿给你。” 提到正事，陆离也稍稍正色起来，和关译心确认道：“就是你从原身在贫民区的住处找到的那本。” 关译心点了点头，“嗯。” 两人带着一只小怪物一起走到了房间里，关译心把书桌上那一摞a4纸整理了一下，然后，内容向下，翻扣着交给了陆离。 “上面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各种数字和符号，实验记录册的扉页上就是我刚刚写给你的那一条编码，后面的实验记录里面，也存在少量相同的简写字符。” 顿了顿，关译心皱着眉提醒道：“毕竟是来自于那个世界的东西，我总觉得，这东西的风险还是挺大的。” 受陆流泽和冯慎思之前说过的那些话的影响，关译心对他们口中完全没有固定传播途径、似乎存在本身就可能继续造成扩散的“污染”一事，始终抱有极大的戒备心理。 之前在旧教堂的时候，一直到旧教堂因爆炸而出现墙体断裂和塌陷，关译心自己身上都没有出现那种明显的“畸变”痕迹。 可是，因为小怪物的存在，关译心便始终没办法彻底确认，自己是否真的不曾被污染、 同样的，因为两个世界本身存在巨大的差异，陆离之前提到的实验室的检验结果，让关译心稍稍安心的同时，依旧无法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然后彻底地把这件事给放下。 相较之下，陆离对于不可言说的“污染”一事，虽然也表现出了小心谨慎的态度，但却始终没有关译心这种步步惊心的程度。 陆离挑了下眉，“我倒是觉得还好。” 关译心不解地看向他，“为什么这么说？” 陆离想了想，索性道：“一个最直白的例子，你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健健康康，意识清醒。而另一个或许也曾去过那个世界的失踪者，现在正以一具十分诡异的尸体的状态，被运送到这里。” 关译心心中一震，微微睁大了眼睛。 陆离看着她，继续说道：“虽然这位死者所在小区的情况还没有完全排查清楚，但是，我们姑且认为，那里是没有出现什么明显的异状的，除了死者本身的尸体之外。” 说这话的时候，陆离还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关译心衣兜的方向。 一只浑身乌漆嘛黑的关一一正从兜里迷迷糊糊地探出头来。 陆离挑眉道：“不说别的，昨天关一一自己闹出来的动静，可比昨天那个小区里出现的动静要大的多吧？” 关译心：“……” 她其实并没有被说服，但是心情多少有些复杂，然后下意识地补充了一句道：“小区那边最大的动静，应该就是发现了尸体吧……” 陆离点头，“对，还有一件事，昨晚被人发布到暗网上那个机械改造人相关的视频画面——” 关译心猛然间反应过来，“那也是一具尸体！” 陆离点了点头，“其实我怀疑，宋局他们接到报警的那个小区里的死者尸体，可能和暗网上那个机械改造人的尸体，存在某种相似性。” 关译心不由得抿了下嘴唇。 暗网上发布的的机械改造人尸体相关视频并未打码。 那个体表溃烂模糊、血腥狰狞的尸体画面，其他人不知道，关译心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它和旧教堂那些被污染后出现畸变的贫民区受害者尸体，完全都是相似的状态。 ——“污染”的程度超过了临界值之后，人体开始出现“畸变”的症状，瞬间将一具原本鲜活的身体，扭曲成溃烂消融的血水和肉泥…… 陆离这才继续说道：“按照你之前叙述的情况，你接触到这个实验记录册的时间还是比较长的，唔，起码两天——算上回到这个世界之后的时间，两三天的时间有了吧？” 因为牵扯到两个世界时间流速不同的缘故，具体的时间差其实已经不太能说得清楚了，关译心也只是含糊地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所以，”陆离笑着轻轻晃了晃手里那一打关译心手写的a4纸实验记录，“你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我倾向于这东西没什么问题。” 话已至此，关译心和陆离对视了片刻，然后，默不作声地把正探出头四处张望地小怪物又一把给按回了衣兜里。 妈妈的衣兜很暖和，尤其是夏天的衣服相对单薄，隔着一层布料就是关译心本人的皮肤，小怪物显然并不介意待在里面。 它甚至呆呆地认为妈妈这是在和它玩耍，自己便十分配合的一会儿探头，一会儿缩了进去。 陆离倒是瞬间便从这个微小的动作里，察觉到了关译心的疑虑。 整件事情里最大的困惑，终究还是落在了这只来源不明的小怪物身上。 拿到那份手稿实验记录册之后，两人很快便从关译心的房间里，又回到了会议室那边。 陆离是真的艺高人胆大，说了觉得没事，就真敢直接自己上手接触。 他坐在会议桌后面就开始专心地翻阅这份实验记录册，还拿着根笔，时不时地誊抄下来一部分。 关译心好奇地看了看。 陆离见状，也不介意，甚至主动把自己誊写的部分直接拿给了坐在旁边的关译心。 陆离打码的厚度显然不是关译心这种初学者能立刻领会到的，不过，有原稿做比对，关译心慢慢琢磨了一会儿，也就大概意识到了一部分。 关译心盯了一会儿，“唔，你是打算把这个拿给别人看？” 陆离：“嗯，先修改了一部分，已经发给实验室那边了，他们那边都是专业人员，对于实验记录这种东西，就算每个实验室的习惯不一样，说不定也能察觉到什么。” 正说话间，陆离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坐在旁边的关译心瞥见，来电显示上是“樊鹤戎”三个字。 陆离手上写字的动作没停，他直接挑了下眉，“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他用另一只手按了下绿色的通话键，“喂，我在，怎么这么快？” 电话那头的樊鹤戎语气十分不客气，平平声音还算平稳，却隐隐给人一种极其压抑的暴躁感觉，“你刚刚发过来的那串编码是什么东西？” 陆离惊奇地反问道：“我要是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又何必还问你呢？” 樊鹤戎一脸晦气地在电话里说道：“前面是实验体的来源编号，中间的ge代表实验方式。ge开头的英文字母，你自己现在去网上买个词典，然后仔细翻找一边，看着像谁就是谁了。”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下意识道：“ge开头的字母——gene基因？” 电话那头的樊鹤戎显然听到了这边关译心的话语，直接没好气地接上道：“最常见的肯定是基因，如果这是生物实验的记录册的话，那八成就是你说的这个了，不过，呵，你们提供的线索，那就难说了！” 关译心特别小声地和陆离问道：“这人攻击性好强啊……” 陆离也冲着关译心使眼色，伸手捂住了手机的麦克风收音孔，然后同样小声地告诉她道：“通宵加班的人都这样，要么持续爆发要么一点就炸，我们要对他们包容一些。” 关译心：“……这两个有啥区别吗？” 陆离眨眼睛，“爆炸发作的对象不一样。” 樊鹤戎哼了一声之后，还在继续道：“除了基因之外，常见的ge开头的单词，还有阉割、地理、几何、肉冻，剩下的自己翻词典去吧，别什么事都找实验室！” 说完，对面直接挂了电话。 关译心举一反三，“后面的se，也是和实验方向有关吧？” 顿了顿，她继续是立刻就猜测道：“sea——应该是海洋？” 再下一瞬，关译心直接把小怪物从自己兜里薅了出来，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小怪物是……实验产物？” 第62章 食物链顶端? 关译心一眼不眨地盯着小怪物。 小怪物顿时“吱唧”一声，兴奋得摇头摆尾，试图把自己抻直了去和关译心贴贴。 关译心攥住小怪物，想想它喜欢潮湿湿润的环境、但是又不肯住在水盆里，而选择浸润了水汽的藤编篮子，顿时又无言地叹了口气。 想到这里，关译心直接把小怪物翻了过来。 小怪物一呆：“muamua——” 陆离好奇地瞅了一眼。 那小怪物长成一个细长条，也难为关译心能这么精准地把它翻过来…… 关译心戳了戳小怪物那小巧却灵活的爪爪。 小怪物的爪爪和身上一样，上面覆盖着一层漆黑、细密的鳞片，甚至于，就连爪爪底部都是结实的密鳞。 它的趾间并没有蹼。 这好像也不是很海洋生物的样子…… 甚至连水生生物的特征也不明显。 被关译心拿捏的时候，小怪物这一长条顿时在她的手指下面活泼的扭来扭去。 但它愣是没有真的使劲反抗，自然也就没有成功的逃出去，而是就这么扭来扭去地随便关译心扒拉它，颇有一种躺平任人蹂躏之感。 陆离稍微盯着多看了几眼小怪物，那诡异的眩晕感便瞬间袭了上来。 造成眩晕的原因陆离始终想不明白，但是关译心显然不受此影响。 陆离忍不住在心中默默琢磨着有没有什么其它可行的验证方式，不过他还是立刻错开了视线，然后就听到关译心在那里喃喃道：“好像也不对……” 陆离不解，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她，问道：“什么不对？” 关译心微微蹙着眉，把小怪物重新捞起来之后，和陆离说道：“还是缺乏明确的线索。” 她迟疑着，十分模糊地描述了一下旧教堂天花板上面那层夹层实验室里的场景，以及那些诡异的怪物。 ——当然了，怪物本身的形状，为了避免陆离受到“污染”的影响，她不可能在这里明确的透露给陆离。 关译心简要总结道：“那些怪物本身就长得奇形怪状的，什么诡异恐怖的变化都有，还被实验室里类似于玻璃罩子一样的东西互相分割开关了起来。” “我本来还在想，小家伙会不会也是实验室的产物，但是，和那些怪物比起来，它好像又太正常了……” 陆离当即笑了一下，态度平和却格外清醒地提醒关译心道：“你确定关一一看起来正常吗？不说它之前释放的冲击波、和你之间保持链接状态的共感，单就昨天吃了那么多东西，肚子里都看不出一点鼓起来，就知道它不正常了吧？” 关译心：“……” 陆离说得很有道理。 关译心沉默了片刻后，再度将关一一拎到了自己面前。 小怪物：“muamua——” 小怪物看到关译心便开始张着嘴不停的吱哇乱叫，顺带喊妈。 关译心：“……” 她本来还试图为关一一解释一句的。 但是转念一想，这只小怪物虽然看起来像是个正常的，能吃能喝、有自我意识的活物，可旧教堂里那个由人畸变成的怪物巨人拳击手，好像也具备这种特征。 只不过，巨人拳击手那个怪物吃的食谱是各种畸变体，关一一的食谱好像更广泛也更随意。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心里顿时又是一突。 她在旧教堂的时候，看似并没有发生畸变，包括回到了地球之后，这边的各种检查，也提供了相同的结论。 虽然地球现实世界和赛博朋克世界之间的科学技术水平、或者干脆连发展方向都千差万别，但是，一切对人体最基本的检验，应该还是可以共通的。 同时，当时旧教堂里的巨人拳击手在进食了一些畸变体之后，突然将注意力转到了她身上、疯狂的想要攻击和猎杀她，也是明摆着的事实。 那个怪物只剩下了生物本能，那么，巨人拳击手对她产生的攻击和猎杀反应，会不会是因为，她身上的确带有一些和畸变体相似的东西。 关译心想到这里，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一个有些奇诡、但是却又的确说得过去的想法。 或许，她自己的身体并未发生畸变是真的。 巨人拳击手对其它具有所谓的“进化”特征的畸变体的猎食行为也是发自本能的。 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其实是不知道隐藏在关译心身上哪个地方的小怪物关一一。 换言之，在那个时候，小怪物关一一，就已经在关译心的身上了！ 关译心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瞬。 凌乱复杂的现状，已经抽出了一根较为清晰的线条，那么，整个事件的思路，便可以顺着这一条线索抽丝剥茧，归类整理出来。 她的脑海中，甚至恍悟间闪过了另一个认知。 或许，小怪物关一一出现在她身上的时间，甚至还可以更早一点！ 早在关译心第一次进入原身位于贫民区那栋楼十八层的住处，第一次在寂静的风中感受到自己无比清晰、甚至仿佛已经脱离身体的心跳时，她感受到的，或许就是小怪物关一一的存在。 只不过，那时候的关译心并没有遇到别的危险。 不，也不对，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她没有完全昏迷失去意识…… 小怪物关一一也就没有突然现身，为了试图保护她，而直接干翻全场…… 并且，当时那个贫民区十八层的住处，和地球现实世界的这个度假村的环境，都有一点相似。 一个是房间里人为的充满了湿润潮湿的水汽，一个是正巧赶上海边下雨了，整个度假村里的空气都显得十分潮湿。 这前后两次事情之间，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当时在贫民区住处的关译心是心跳加速、身体有种难以形容的濒临失控感。 而在现实世界里，她却是直接就突兀地昏倒在地，彻底陷入了昏迷，并且和小怪物之间形成了奇特的共感状态。 再想想小怪物刚一出来就造成的巨大杀伤力，比起那些人类被污染后彻底畸变产生的怪物，小怪物明显有着更强大的力量、却也相对更加“正常”且稳定的状态。 顺着这条思路，关译心脑海中那条模模糊糊的意识，终于渐渐变得清晰。 “不、不对！” 关译心瞬间又否认了自己之前产生的那个有些荒谬的猜测。 她突然抬起头，看向陆离，眼睛里一片清晰的明亮，然后，越发笃定地猜测道：“或许，小怪物不是实验室的产物，恰恰相反，它其实应该是，实验室的目标产物——” 这个说法有些不太好听，关译心瞬间又改口道：“或者说，研究对象？” 听到这个完全处于意料之外的说法，陆离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稍微思索了一下，“很有意思的猜测。” 关译心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陆离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了点头，“感觉有点像是仿生学的意思？就像是人类看到鸟雀的飞行，于是循着鸟类的形状和翅膀骨骼的特征，研究出了飞机的雏形一样。” 关译心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迟疑道：“我想的和你说的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是你举得飞机的这个例子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陆离：“唔，这个例子确实不太恰当，不过原理大概是共通的，或者可以换成是基因编辑技术？通过基因编辑，使得一种生物具备了另一种生物的特征。” 顿了顿，陆离很快说道：“不过我们俩毕竟都不是研究人员，或许，找个专业人士过来，他们会更能共情这种思路，稍等，我打个电话！” 他话音还没落下，手机已经拨了出去。 对面接电话的动作有些慢，手机里面传来的则是一个虽然十分不客气、但是却虚弱的有气无力的沙哑声音，“喂？又有什么事？” 关译心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不就是刚刚才挂了电话的那个需要包容的科研人员吗？ 她默默地瞅了陆离一眼。 一宿没睡，还三番两次的打电话把人抓起来咨询问题，根本不让人家睡觉，原来你是这么包容人家的？ 陆离伸出手指在自己嘴边上晃了晃，示意关译心暂时安静，不要不小心刺激到正处于狂暴状态的研究员。 陆离开门见山的问道：“如果你有一只体型小巧但是行动灵活、力量强大、食谱广泛到从磷灰石层积岩这种无机物一直到任何常规有机物全都可以进食、甚至还具备电磁脉冲等能力的智慧生物，你会想对它做什么？” 樊鹤戎当即反问道：“地球终于要被外星人攻陷了吗？” 陆离：“啊，那倒没有。” 樊鹤戎瞬间暴怒道：“那你问我这个问题干什么？你应该问，那个智慧生物是想要对我干什么！” 陆离：“……啊这。” 那个智慧生物——大概也许是智慧生物吧，小怪物关一一目前表现出来的，只会对着关译心喊“妈妈饿饿饭饭”，或者时不时的喊妈，让妈妈陪它一起玩。 略微思索了一下之后，陆离肯定地回答道：“我觉得那个智慧生物大概不想对你干什么。” 陆离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只小怪物关一一明显只对关译心另眼相看。 至于其他任何人，包括陆离自己在内，在小怪物的眼中，大概都只有这么一个标签：长得像行走的含有蛋白质、脂肪、水份、维生素以及多种矿物元素的食物但是我妈不让我吃t_t！ 樊鹤戎：“你学过生物吗？你还记得你可悲的初中生物老师给你讲过的食物链的基本原理吗？按照你刚刚的说法，那个智慧生物的食谱可以直接横跨无机物到有机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听着研究院暴怒的声音，默默的在心里回答道：好养活。 下一秒，陆离给出了一个相同的答案：“额，它很好养活……？” 电话那头的樊鹤戎瞬间大概连杀了陆离的心都有了，他毫不犹豫地冲着陆离怒斥道：“这意味着，它可以直接脱离出任何一条我们常规认知中的正常食物链，这不仅仅只是位于食物链顶端的生物，更是不需要食物链的生物！懂了吗？” “它本身已经不需要依托于任何生态系统就可以单独存活了，你知道这种生物如果存在是怎样一种概念吗？回去看你的生物书和不需要吃饭的修真小说去，不要问我！” “啪”的一下，电话又挂断了。 陆离也不以为意，冲着关译心耸了耸肩，“看过修仙小说吗？” 关译心点头，“看过。” 陆离：“他大概觉得，关一一可以辟谷了。” 关译心：“……” 但是小怪物昨天拼命喊“妈妈饿饿饭饭”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实在是很难和修仙小说里不吃饭的那些修仙人士联系在一起。 想到这里，关译心突然就冷静地意识到，习惯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她一个刚满十八岁的高三毕业生，还得过两个月才能成为女大学生的年轻人，现在听到小怪物关一一在那里从早到晚整天妈来妈去的，竟然已经懒得去分辩什么、更是再没有试图让它改口了。 看到关译心突然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陆离不由得好奇道：“诶，妹妹，你又想到什么了？” 关译心略带忧郁和惆怅地看了她一眼，“想到了一个人被pua的过程，其实就是养成某种习惯的行为过程。” 陆离：“咳咳咳……不是我说，妹妹，你觉得，谁能pua你？” 关译心提起了小怪物，幽幽道：“大概是生物对于幼崽产生照顾欲的一些生物本能吧！” 陆离：“……” 正在这时，会议室墙壁的大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个视频会话的邀请。 陆离拿过笔记本电脑，随手按开了。 然后，同样处在这个海滩度假村的背景里，一个满脸蒙逼如同呆头鹅的年轻男人，正穿着短袖t恤和大裤衩、以及一双五块钱的深蓝色塑料拖鞋，推着一个特殊密封的担架床出现在了画面之中。 关译心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啊……这是宋叔他们局里的法医？” 刚刚还心平气和的陆离没有搭理视频会话上那个懵逼的法医，当即一个电话打给了宋斌民。 他压着声音皱眉道：“宋局，不是说了不要让市局的法医接触死者吗？为什么会有一个法医推着尸体过来？” 宋局还没来得及开口，大屏幕上的年轻法医大概也听到了陆离的声音，顿时一脸绝望地主动回答道：“我也不想的，我正在休假啊！” 法医崩溃道：“然后这哥们直接死在我家门口了，我是拿外卖的路上碰上的，还是我给局里打电话报的警……” 第63章 加速腐化的尸体 回答完陆离的质疑之后，年轻法医守着担架床上的尸体欲哭无泪。 电话那头的宋斌民，也给出了相同的答复。 宋局沉声道：“是个意外，程青就是发现尸体的人，当时他就直接上手大致检查了一下尸体的情况，同时立刻给局里打电话了，至于小区物业那边，也都是他通知的。” 陆离抬头看了眼屏幕上正丧着脸格外郁闷且懵逼的年轻法医程青，顿时无话可说。 宋局那边也是一脸晦气，恼火道：“按照你们这边的办事流程，程青肯定也得被隔离了吧？你知道市局这边的法医鉴定中心里，人手有多紧缺吗？除了他们主任、副主任那几个年纪大的，法医里稍微年纪小点的，就程青这千顷地里的一棵独苗了！” 宋局没有提的是，让一个市警察局的普通法医去接触这种明显有异常的尸体，他真不觉得会是什么好事。 就不说那种离奇古怪的事情本身可能带来的危险了，他都担心程青受刺激过大以至于回头隔离结束了哭着喊着扒他的办公室门要求转行…… 到时候法医鉴定中心的主任还不得过来找他拼命！ 陆离沉吟了片刻后，跟了一个不确定的回答道：“如果你们这位法医独苗一开始接触到的就是彻底失活的尸体，那么，或许他也可以少隔离几天。”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离很快就把电话挂了。 他先给程青回了句话道：“麻烦你先把尸体推到负一楼的冷库吧？我这边马上就过去。” 程青立刻点头答应下来，“好的！” 旋即，陆离看向关译心，问道：“你要和我过去一起看看情况吗？实际看现场，和看照片，给人的冲击感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关译心却是立刻点头道：“一起。” 她此时的脑海中，想的已经完全是这具尸体的具体情况了。 只不过，法医程青手边上的那台担架床上，给尸体蒙了白布，关译心和陆离他们俩到现在也没亲眼见到过尸体的景象。 陆离也不含糊，直接道：“那行，你先回房间换身衣物，最左边的衣柜里就有防护服。” 关译心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道：“等下那个法医——” 陆离：“我给他拿一套下去，你不用担心。” 关译心这才点点头。 几分钟后，全副武装的陆离和关译心在套房外面的走廊里碰了个头。 陆离手里还抱着一整套密封的防护服。 他简单地扫了眼关译心的身上，并没有看到小怪物关一一的踪影，不由得挑眉道：“是把关一一放在房间里了吗？离了你，那小东西会不会突然自己作妖？” 关译心却摇了摇头，稍稍拽了一下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袖口。 霎时间，防护服里面便突兀地鼓起来了一小圈。 看那形状，应该是关一一趴在关译心的手腕上，然后又把自己的尾巴给盘了起来。 陆离：“……那行，走吧。” 此时，正在负一层冷库外面工作间的程青，脸上却是一片难以形容的复杂。 骤然听到走廊从楼梯间传来了两道由上而下、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后，他甚至被吓了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 “啊这，你们这个打扮……”程青直接词穷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难怪他等了这么久才终于听到点动静。 陆离直接走过去，把防护服递给了程青，提醒道：“先换上。” “哦哦，好的！这边这么严格的啊……” 程青一边伸手接过去，一边念叨着：“那个尸体总不会是有什么特殊传染病？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有什么细菌真菌或者病毒能把尸体搞成这样……” 话虽如此，程青还是立刻把全套防护服都穿好了。 全套防护服、再加上防毒面具什么的一带，就算是熟人，都可能认不清，更别说程青本身对关译心就不怎么熟。 他甚至根本没注意到陆离身边那个矮了一头的人是男是女。 只是见气氛太过沉默，便忍不住开口唠叨道：“……你刚刚让我把尸体送下来的时候，我还在寻思呢，度假村这边的冷库，肯定是专门用来存放各种食材的，今天给人家冻了尸体，别回头耽误人家生意。” 结果，他下了负一层，便从那干脆利落的布局以及明显比楼上阴冷的环境里，隐约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亲切感。 当程青顺着只有数字门牌号、却没有任何房间名牌的走廊，找到冷库的同时，他便震惊地看到了里面现成的停尸间，以及隔壁明显放了完整全套设备的办公室。 亲切是真的亲切，毕竟他天天在市局上班的时候，对于这种布局真的很眼熟。 甚至于，他们法医在市警察局都是有两个办公室的——楼上一个常规的办公室，楼下的负一层里，还有一个挨着停尸间和检验间的小办公室。 程青实在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恕我冒昧，这里不是度假村吗？之前我接到宋局电话，他让我把这具死者尸体直接带上车的时候，我还以而他是打算让人直接拉我回去市局加班……” 结果，那辆运输车直接把尸体和程青本人一起给拉到了海边上。 看着窗外的景象，发现自己距离市局的路越来越远，程青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但是他一个大男人、附带一具死者尸体，总不至于被人拐卖。 于是，程青直接给宋局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却得到了宋局一个无比深沉的提醒，让他好好听话、安心做事，别的都不要问。 程青当时甚至忍不住拿出手机检查了一下，这条路会不会是通往殡仪馆或者火葬场的路。 难道在他短暂的一天休假时间里，市局突然接到了什么大案要案？以至于警察局内部负一层的停尸间里实在是塞不下了。 后面再出事的只能先暂时借用殡仪馆这边的停尸间先行冷冻。 但是想到这里对外的招牌可是海景度假村，再看看这早有准备的冷库和各种设备，那真的是顿时让人产生了一种极其复杂微妙的毛骨悚然之感…… 换号防护服之后，程青站在冷库门前，心情复杂道：“为什么……这个度假村里会有停尸间和法医检验室？” 陆离平静道：“因为用得上。” 什么奇葩的度假村要用得上尸体保存和尸检啊？ 程青默默地在心中腹诽。 但是在这种时候，程青是根本不敢出声的。 他甚至特别想问一句，你们这个度假村，它真的正常吗？ 关译心随口说道：“那我可以告诉你，楼上还有医疗室和全套的医院检查设备，包括核磁共振、ct机这种大型设备。” 程青尬笑道：“……抢救不过来就直接推下来冷冻，对死亡情况有异议就直接当场验尸吗？就，还挺一条龙服务的哈哈……”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入了停尸间里面。 程青虽然把尸体推了进来，但是，想着陆离刚刚说他几分钟就到，便并没有直接把尸体冷冻起来。 陆离走过去之后，直接伸手掀开了盖在死者尸体上的白布。 程青立刻提醒道：“死者死状有点吓人！你们悠着点——” 这句话尚未说完，看到白布下面的尸体，程青便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不对！怎么可能！” 关译心下意识地朝着担架床上的死者尸体瞥过去一眼。 然后，她便也愣住了。 ——并不同于之前在暗网上看到的那具状态极其糟糕的尸体。 当然了，这具尸体本身的状态也是十分糟糕的，不过，用更恰当一点的方式来形容，应该是，这已经明显不是一具刚刚死亡的尸体了。 “小心，别别别别碰它！” 再下一瞬，程青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一着急甚至直接卡壳到有些结巴了。 “这这这特么已经是半个巨人观了，稍不小心尸体会炸开的，崩的整个停尸间到处都是的那种，小心，千万要小心，你们不会想要体验巨人观炸了的场景的。” 陆离只是掀开了那层白布，便再没有多余的动作了。 他甚至主动退后了两步，然后便认真地盯着这具尸体的情况，喃喃道：“体表存在明显的腐烂痕迹……” 关译心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具尸体是正在腐烂的状态，而不是局部发生基因崩溃导致的溃烂。” 陆离点点头，“是的。” 程青毕竟是法医，比陆离和关译心两个人都要专业，他这会儿完全陷入了自我怀疑的状态，反复念叨道：“不对劲啊，这根本不正常啊！” 想到之前程青推着担架床时，虽然一脸被迫加班的丧和蔫，但是却并不惊恐，反而是刚刚，看到巨人观的特征后，他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关译心瞬间意识到程青话语中所说的“不对劲”究竟指的是什么。 她直接和程青开口问道：“你之前看到的尸体状态，和现在不一样吗？” 程青连忙点头：“那肯定是不一样的！我中午看到的尸体是新鲜的，就，一看就知道，死了没多久，目测就能得出的大概的结论，肯定没过去几个小时。” 顿了顿，他皱着眉头继续道：“但是，从我中午发现这个尸体，到现在，总共也没多久，就算再糟糕的环境，这个身体也来不及变成巨人观啊！” “虽然现在是夏天，室外肯定有蚊蝇一类的生物加速尸体腐化，但是，起码也要死了两三天之后，并且处于极其潮湿、糟糕的环境下，才能腐化成这个状态。” 说话间，程青还伸手小心翼翼地指了两处，提示陆离和关译心去观察，“你们看这里，明显是尸体已经被放置过一段时间之后，自然而然发生的腐烂现象。” “但是我敢保证，我中午发现这具尸体的时候，他的尸体完全没有腐化的痕迹。” 说着，程青下意识地去摸了下口袋，摸了个空之后，才说道：“我手机里有照片，不过手机在防护服里面的兜里呢，暂时掏不出来，等下再拿给你们对比吧！” 陆离突然摇了摇头，“不，我想不用了，我相信你说的话。” 程青还没来得及感动，对方竟然这么信任他，结果下一秒，陆离和关译心两人便同时后退了好几步。 程青一愣：“你们俩？” 关译心：“死者的尸体还在迅速腐化！我看到他又膨胀了。” 程青瞥过去一眼，当场惊恐地后退好几步，“卧槽，不会尸体里面都是腐烂生成的沼气，自己就炸了吧！现在冷冻冻冻冻还来得及吗？” 陆离拉了一把关译心，断然道：“来不及，先出来！” 三个人匆忙后退，然后紧紧地关上了停尸间的大门。 程青：“这门板厚度感觉可以。” 关译心则是若有所思：“死者的身体，好像是在加速腐化……” 想了想，她按照程青刚刚所说的时间大致换算了一下，突然开口问道：“尸体彻底腐烂、只剩下骨骼，需要多久？” 程青：“要看环境的，环境影响太大了，夏天也起码要一个多月吧？” 关译心：“你中午看到这具尸体的时候，有没有可能，他其实刚刚死亡，或许也就前后几分钟的时间——” 程青下意识道：“不可能！几分钟的话，身体里血氧还没有完全消失，抢救都还可以尝试一下，乍一看甚至根本看不出是死亡还是昏迷。” 关译心：“但是，他在死亡后，尸体就在加速腐烂了。如果你当时没有发现这具尸体，等到晚上，或者不需要晚上，就现在这个时间发现，你会觉得，一具开始呈现出巨人观的尸体，是今天死亡的吗？” 程青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白，“不会，这样的话，他的死亡时间根本无法判断……” 陆离：“可以的，停尸间里有完整的监控，回头比对一下尸体腐化的速度，如果时间在他身上的加速腐化状态一直比较均匀，或者呈现出明显的规律话，完全可以推算出真正死亡的时间。到时候，和你这边发现尸体的时间对一下，就能得出一个差不多的结论了。” 程青有种世界观炸裂的感觉，忍不住道：“……那个尸体为什么会加速腐烂，这才是重点吧，你们都不觉得奇怪的吗？” 关译心：“我在想另一件事。” 陆离立刻问道：“什么？” 关译心：“这个死者的尸体是在快速腐化消亡，而不是保持着一个相对完整的结构出现小范围的溃烂。这个感觉，像不像是有人试图将他诡异的死状，尽快掩盖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 陆离苦笑道：“……你说的这件事，听起来像是我应该做的。” 关译心：“但我知道起码这一次，你根本来不及安排。” 程青听不懂他们俩人在打什么机锋，但是他懂尸体。 程青这会儿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完全处于一种近乎抓狂的状态，忍不住道：“腐化也要讲究基本法的，这个速度他不正常啊！就算故意往尸体上面扔一堆微生物，腐化也是需要时间的啊！” 陆离回得干脆利落：“所以，这尸体本来就不正常啊！不然为什么出人命了，不让市局把尸体拖走，反而送到这边来？” 程青：“？？？” 就在这时，关译心身上的小怪物也突然亢奋起来，在防护服里面发出了一阵兴奋的吱哇乱叫。 程青又被吓了一跳，循声望过去之后，看着关译心鼓来鼓去的手腕，顿时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惊恐道：“什么声音！？” 第64章 双语幼儿园教材 关译心一把按住了还在不停鼓秋起来的小怪物，平静道：“没事——” 陆离适时的补充了一句道：“养的小动物，粘人得紧。” 程青瞬间被说服了，“哦哦哦，那的确是挺粘人的！欸，别说，我想起来有一次我在地铁上的时候，还看到有人偷偷把虎皮鹦鹉揣在了自己的卫衣袖子里带着。” 不过人家好歹是卫衣，松开手就能把小动物放出来。 关译在这个竟然直接随身待在了防护服里面，那只小动物真的不会缺氧吗？ 小怪物被按了一下之后，倒是不动了，但是，吱吱唧唧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从防护服里面传了出来。 “muamua——香——吃——” 程青微微睁大眼睛，心中却在琢磨着，听这吱吱唧唧的叫声，好像还挺精神的。 是他多虑了！ 关译心瞅了一眼面前的停尸间大门，瞬间整个人都惊悚了，下意识问道：“你是要吃什么？” 陆离听不懂小怪物的吱哇乱叫，但是他听懂了关译心的言外之意。 尤其是这只小怪物有过表示自己愿意去吃尸体的“前科”。 霎时间，陆离的眼神都微微闪烁了一瞬。 这只小怪物如果真的是突然对里面的尸体感兴趣了，那么，它喜欢的应该不是尸体本身，而是那具尸体上面现在正附着着的、促使尸体快速腐化的存在吧…… 一句话的时间里，关译心和陆离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倒是程青，根本不知道小怪物的存在，以至于，他压根没意识到，关译心的那句话到底是在和谁说。 于是，程青在稍微愣了一下之后，见陆离没有搭话，便以为关译心是看到了外卖袋子在询问自己。 他微微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中午点的外卖，根本没来得及吃，然后就碰见这身体了……来时的车上，也完全没心思吃饭了，索性就直接一路拎过来了……” 听完程青的话语，关译心和陆离同时一愣。 两人下意识地顺着程青抬手指过去的方向，这才发现，停尸间外面走廊里，隔着几米远的另一扇门门把手上，竟然还挂了一份外卖塑料袋。 关译心微微怔了一下，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里为什么会有外卖？ 不过下一秒，她便顿时反应过来，按照程青的说法，他就是出门拿外卖的时候，看到的尸体。 然后，这哥们就直接把拎着外卖验尸、报警、联系物业，然后又一路推着死者尸体来到了这边，和陆离、关译心他们完成了会面。 程青说完之后，干脆走过去了。 反正这会儿尸体也都妥善地放在停尸间里面了，他干脆把自己之前挂在门把手上的外卖拎了过来，还热情的招呼道：“我之前点的，时间有点长了……都凉了。哦对了，里面还有两根开花肠可以直接凉着吃的，等下要不要尝尝？” 顿了顿，程青看看三人身上的防护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外卖袋都是密封好了的，应该还可以吃吧？要不然外包装这里我再消消毒？” 关译心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甚至忍不住的开始回忆刚刚的动静。 ——刚刚小怪物喊“妈妈、香、想吃”的时候，这小家伙在她的衣袖里是往停尸间那边鼓动来着，还是往挂着外卖的门把手方向努力来着？ 陆离闭了闭眼，“……虽然你和外卖，和里面那具尸体待的时间应该一样长，但是，这份外卖还是别吃了吧！” 程青虽然有点心疼，但还是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他虽然依旧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按照陆离他们这边又是防护服又是专门的负压车运送尸体，怎么看都是十分谨慎的模式了。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身体上是有什么高传染性且高危害的细菌病毒的话，入口的东西的确要格外的小心谨慎。 随后，陆离开口道：“走吧，我们先离开这里。” 程青先是点了点头，然后便忍不住开口问道：“里面那具尸体怎么办？按照它现在腐坏的速度，怕是很快就有很多停留在皮肤肌理上的痕迹难以辨别了。” “虽然只剩下骨头也能进行尸检就是了，但是，肯定不像是尸体保存完好的时候，能检验出更多的信息来。” 程青的声音越说越小，实在是有些拿不准陆离这边的态度，尤其是这件事从头至尾都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古怪离奇来。 “那个，这个度假村的环境，肯定是达不到生物安全4级吧……如果那个病毒危害很大的话，是不是不能直接在这里解剖？得送去专门的生物实验室……” 陆离不禁看了程青一眼。 他听得出来，这个年轻法医应该是误以为里面的尸体之所以会出现不正常的腐化速度，是因为被某些罕见的细菌或者病毒感染所致。 很科学、也很省心的猜测。 都不用自己再给他找什么理由了。 陆离欣慰地想着，根本没有去纠正程青这个错误想法的意思，甚至是欣然点头，表示道：“对，这具尸体很危险，所以才不能留在你们市警察局负一层的停尸间里，这边的生物安全等级其实也不够，但是多少占了人流量少的优势。” 程青了然的点了点头，十分配合的表示道：“那我接下来暂时也不能离开这里吧，毕竟之前接触过这具尸体了，需要隔离一段时间？” 陆离点点头：“对。” 他想了想，露出一点笑意道：“对了，你刚刚不是说，自己正在休假的时候，结果发现了里面那具尸体吗？这边的环境很好，要不然，你就当在这里继续休假好了，你们单位那边，我去沟通。” 程青：“！” 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骤然多出来好几天假期的程青整个人都被震惊到了。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今天为期一天的调休假从今天中午开始就已经宣告泡汤了，没想到加班两小时之后，竟然还能有这种峰回路转！ 大概是平白无故多拿了几天假期心里有些不安，程青还忍不住表示道：“那个……如果回头这边需要尸检的话，我也可以过来帮忙，然后出尸检报告的，反正在这边，闲着也是闲着……” 陆离表面上并不拒绝，还笑着点了点头：“好，等下我把房间号发给你，里面都是现成的，需要什么电话，联系后勤那边的工作人员就好。对了，你还没吃午饭是吧？先去消个毒，然后厨房那边可以点餐，有送餐机器人可以送。” 在他们两人交谈的过程中，关译心则是在和小怪物进行沟通。 她发现，自己就算不说话，只是在脑海中目的明确的和小怪物说话，那么，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似乎也会通过共感传达给小怪物。 或者说，在她并不懂小怪物吱吱唧唧、那吱哇乱叫的音节和人类的语言要怎么对比翻译的情况，小怪物能听懂陆离说话，其实是感知到了她脑海中的思维。 同样的，在小怪物喊她的时候，她其实也是在通过共感来清楚地感知到了小怪物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小怪物的语言水平明明停留在了极其偶然的情况下才会蹦出一两个字，但是偏偏能抓着陆离骂街这件事…… 关译心无声地在脑海中询问道：“关一一，你刚刚说，觉得什么好吃？” 小怪物停顿了一下。 它的思维还比较简单，之前关译心的意识里，对它的指代又一直都是“小怪物”这三个字。 以至于，这会儿关译心突然开始直接叫它名字了，小怪物似乎努力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关一一这三个字和自己对应起来。 然后，关一一便继续懵懵懂懂地冲着关译心反复叫唤：“mama，那里，香！” 关译心顿时沉默了。 ——小怪物指的方向还真就是停尸间里面！ 关译心无声地叹了口气，重复了一遍陆离之前和关一一说过的话：“宝，那东西可不兴吃啊！” 关一一又呆愣了一下。 它努力了好半天，终于用自己那不太聪明的脑子把关一一、宝、小怪物和自己之间新划了一个等号。 然后，当场给这也不让它吃、那也不让它吃的陆离又狠狠记了一笔！ 关一一面对关译心的时候，就显得乖巧多了。 听到“不能吃”这个晴天噩耗，关一一蔫了一瞬，便忍不住开始委委屈屈地试图和关译心撒娇。 关一一：“mama，香！” 关译心语气平静，态度却十分坚决：“不行。” 关一一在手腕上疯狂扭动：“吱吱唧唧！” 关译心依旧拒绝得干脆利落：“不可以。” 关一一馋得口水都要下来了，情急之下，甚至一句话憋出了连贯的三个字：“mama，里面好、好吃的qaq” 关译心：“……” 她突然意识到，关一一之前还从来没这么坚持过。 这会儿人都已经进电梯上楼了，关一一还在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地表示自己对停尸间里面那具尸体的渴望。 而关译心甚至没有从彼此之间的共感中察觉到关一一有肚子饿的感觉。 这只小怪物就是单纯的、迫切的，渴望着想要吞噬掉里面的尸体。 关译心的心里突然微微一沉。 她突然清醒的意识到，关一一现在这个状态，其实就像是旧教堂里面疯狂吞噬啃食其它畸变体的巨人拳击手一样。 它的渴望源自于它的生物本能，让它对里面那具有问题的尸体产生了进食的欲望。 只不过，旧教堂里那些畸变体已经彻底丧失了自我意识，只剩下了最凶残、野蛮的生物本能， 而关一一则不然。 它虽然长成了小怪物的形状，但是这种进食的欲望，显然完全并不足以摧毁关一一明确清晰的自我意识。 它想吃掉那具有问题的尸体，可作为一只柔弱的幼崽，小怪物又会发自本能地去听从能够养育它的“妈妈”的话。 于是，两种生物本能、再加上脑子里自我意识的叠加，就导致了小怪物做出了和大街上看到零食摊就走不动路、于是开始撒娇耍赖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的人类幼崽相似的行为。 在苦苦撒娇和哀求都不足以打动关译心之后，这只小怪物还试图从防护服里钻出来给关译心卖萌。 结果因为防护服整个都是严严实实的，它在关译心的袖子那里鼓捣了半天，也没敢直接把防护服打个洞钻出来而宣告行动失败。 最终，关一一只能委委屈屈地又趴回了关译心的手腕上，用冰冰凉凉的身体蹭了蹭关译心微微跳动的脉搏处。 关一一在这一路上直接从撒娇无师自通到了撒谎的地步，“mama，饿饿，饭饭，香香qaq。” 关译心：“……” 小怪物这进化速度有点快啊！ 她真的是一点都没从共感里察觉到饥饿呢。 等关译心脱掉那身防护服，揣着还在她身上挂着正耐心十足地撒泼打滚的小怪物回到房间之后不久，门外又传来了送餐机器人移动的轻微动静。 片刻后，陆离突然过来敲门了。 门根本没锁，关译心直接喊了声：“进！” 陆离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厚厚一摞花花绿绿尚未拆塑封的全套幼儿园教材。 “给关一一的。”陆离直接把东西放在了茶几上。 关译心随便瞥了一眼，便震惊地发现那幼儿园教材的封面上竟然就是中英双语，顿时心情尤其复杂：“……谢谢。” 放下幼儿园教材之后，陆离转而开始说正事。 他直接和关译心确认道：“刚刚关一一是不是想要吃停尸间里面那个尸体？” 关译心点了点头，直接把正在藤编篮子里滚来滚去的小怪物端过来给他看，“喏，现在还在闹腾呢！” 陆离飞快地瞅了两眼，然后主动错开了视线，不禁道：“因为你不让它吃？” 关译心：“嗯，这谁能让啊！” 陆离：“……确实。” 发现这只小怪物竟然还会撒泼打滚，就算再怎么见多识广，一贯波澜不惊的陆离这一次依旧有种三观被震撼的感觉。 陆离敏锐道：“从刚刚到现在，一直没停下？” 关译心感叹：“很顽强、很执着，对不对？” 陆离：“……” 还好关译心能管住这只小怪物要吃什么，就，感觉还挺奇妙的。 陆离主动和关译心道：“我猜，关一一想要吃的，应该不是单纯的尸体本身，而是尸体上的能量？或者也可以用别的更特殊的东西来形容，我现在也说不好。” 关译心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它应该只是单纯的想要那些‘特殊的东西’。可惜没办法拿到国外暗网上那具机械改造人的身体，不然的话，对比一下，就能大概得出答案了。” 陆离若有所思：“我再想想，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先看好它了。” 关译心的语气斩钉截铁：“放心！” 关一一休想去吃尸体！ 第65章 它被妈妈关了起来! 一下午的时间悄然过去。 期间，程青十分矜持的迎来了度假村这边的点菜机器人，用颤抖的手点下一份图片上标价98元的牛肉盖浇饭。 然后，他一边无比肉疼的等着自己的牛肉盖浇饭，一边拿着手机等了好久，却一直都没等到点菜机器人的屏幕上弹出扫码付费的二维码。 程青很快便愕然的发现，那个点菜机器人确认他这边不打算继续点单之后，竟然就这么原地转了个方向离开了。 难道是点菜的账单也被挂在了账上，等着最后离开时一起结算？ 过了一会儿，牛肉盖浇饭送过来了。 程青一边被鲜嫩多汁、醇香无比又牛肉量大到拉面店老板震撼破产的牛肉盖浇饭香得吞舌头，一边泪流满面地立刻打开了外卖软件。 试图在隔离期间寻觅一份能送进来的外卖，外卖要是进不来，能有跑腿给他送一箱泡面也不是不行。 虽然这个98块钱的牛肉盖浇饭说不定真的值这个价钱，但是，这个度假村里的饭菜消费水平实在是超出他一个普通打工人的承受区间了…… 然后，程青就愣愣地发现，别说是外卖了，就连跑腿都完全不支持度假村这边的订单。 原因很简单，这边直接被封路了。 程青心情复杂地关掉了外卖软件，一边发愁自己接下来的伙食费——毕竟隔离期间的住宿费和餐费给不给报销还是两说，一边忧心刚刚那具怪异尸体上的神秘病毒。 满心纠结、五味杂陈地吃完牛肉盖浇饭之后，程青胆战心惊地躺在床上，享受着他这突如其来的休假，然后，忍不住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点开了“市局一家亲”微信工作群。 今天的工作群里似乎一如既往。 有人正在发办公室的工作照片，还有人配合地对工作留影点赞。 隔了几分钟，又恰好有科室下发了一个近期来检查工作的通知艾特全员。 还有消息灵通的同事直接在群里告诉了大伙儿一声，通往海滨这边的几条路都直接封了，途经附近这边的一定要记得绕路，给出的理由是城建需要紧急维护，避免出现交通事故。 程青：“……” 这不就是他刚刚在外卖软件上遭遇的事情吗？ 但是，程青中午才坐车过来的，道路有没有出问题他还是知道的。 一时间，程青的脑海中闪过阵阵不祥的担忧。 这个细菌或者病毒的，情况竟然这么严重吗？ 程青一边忧心忡忡，一边继续焦虑地翻看消息，同时还一直强自按捺着自己想要和宋局咨询一下情况的冲动。 或者，比起询问宋局，他应该直接去敲一下刚刚那两位工作人员的门，直接和人家当面询问比较好？ 关译心这边，一下午也没闲着。 关一一对那具尸体表现出了极其强烈的进食欲望，一直在关译心身边撒泼打滚、撒娇耍赖。 在顽强的坚持了两个多小时，却始终得不到关译心的允许后，关一一大概终于意识到，这种方式根本不奏效了。 于是，它又原地换了个思路，扭来扭去地围着关译心转，试图凭借不停的卖萌打动铁石心肠的关译心。 关译心被小怪物烦得不堪其扰，索性直接拆开了陆离送来的幼儿园双语教材。 翻开之后她才发现，这份教材的质量真的很不错，纸质厚重结实，不会轻易被小朋友撕破，里面的图文也是颜色十分鲜艳的全彩套印。 关译心直接把精神抖擞地折腾了半天的关一一拎起来，放在了幼儿园双语教材的上面。 浑身漆黑的细长条小怪物，因为颜色对比的原因，显得极其突出。 趴在书上把自己卷成一团的关一一还在不停地和关译心吱哇乱叫，然而关译心对此却是置若罔闻，直接拎着关一一那鳞片细密光滑的后颈皮开始强行鸡娃。 一小时后，关一一那本来就不怎么聪明的三角脑袋好像直接就被幼儿园双语教材给干废了。 它虽然还在顽强的复读着着“妈妈、饿饿、饭饭”，但是，念着念着，就被关译心洗脑地在“妈妈、饿饿、饭饭”里面不自觉地多加了一句“你好，hello”。 然而，关译心听了却并不觉得欣慰。 已经是高三毕业上的关译心完全不记得自己当年上幼儿园的时候都学过什么，她一个准大学生也不可能去专门研究幼儿教育的学习阶段问题。 以至于，以关译心现在正处于学习巅峰期的成年人大脑，她完全是下意识的对小怪物这个幼儿教育的学习进度表现出了十足的担忧。 尤其是前不久还有儿童教育专家背书的“孩子是个弱智”这个结论。 关译心看着还在不停地喊着吃饭的小怪物，想着它一下午就学会了一个单词，好像还只是单纯的复读，顿时也陷入了人生怀疑。 宋子尧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此时，时间已近傍晚。 西边的天际夕阳如醉，广袤天幕之下的夕阳余晖洒落在颜色渐渐暗下去的海面上。 度假村外面的整片海滩都被涂成了浅浅的金色，在晚霞中绽放出了波光粼粼的质感。 风中依稀传来远处海鸥飞过时的鸣叫声，旋即又被推到岸边的浪花“哗啦”一声吹散。 关译心正坐在酒店套房宽敞露台那里的木质茶椅上，小怪物关一一则是被她放在了面前的圆形玻璃茶几上，旁边还摆着关一一最喜欢的藤编篮子。 看到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视频通话邀请，关译心当即伸手，将手边那个还沾着水汽极为湿润的藤编篮子翻扣在了关一一身上。 正在圆形玻璃茶几上打滚的关一一：“？？？” 它被妈妈关了起来！ 因为不好好上课！ 确认关一一不会出现在镜头里之后，关译心这才不慌不忙地按下了接听键。 面对关译心的时候，宋子尧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的劲儿。 他先透过镜头打量了一下关译心这边的情况。 此时的关译心正坐在这片金色的夕阳里，整个人都仿佛被打了一圈柔光，唇边也随即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尧尧哥。”关译心笑着打招呼道。 看着关译心现在的模样，宋子尧脸上原本吊儿郎当的笑容却渐渐收敛了起来。 毕竟是从小一起玩大的，两个年轻人之前的默契，有时候反而比干了几十年刑侦、观察入微的宋斌民还要敏锐。 更别说关译心小的时候，有段时间还是跟在宋子尧后面的一条小尾巴。 宋子尧这会儿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了那种一贯轻描淡写、慢慢悠悠的随意，反而是相当正经和认真地开口问道：“妹，你那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你看起来好像有点焦虑？” 关译心：“……” 她确实有点焦虑。 但是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关一一的教育问题和智商问题。 关译心抹了把脸，当即无比认真地表示道：“我真的没事。” 宋子尧仔细盯着关译心的眼睛，虽然对此心中隐隐表示怀疑，但是见关译心对此态度坚决，他也就没有多加置喙。 “没事就好，有事别一个人压在心里，随时告诉哥。” 说完这句，宋子尧的话锋一转，直接和关译心问道：“你那边方便说话吗？” 关译心想了想，考虑到陆离做事的风格向来坦然，便点了点头，轻声道：“方便，我现在待的这里附近没有摄像头，也没有其它人，手机通话应该也没有监控……” 虽然只在那个赛博朋克的诡异世界里生活了一周的时间，但是，关译心现在对于监控摄像头、以及其他人、或者非人的视线这种东西，却是有种超乎寻常的敏感。 宋子尧点了点头，下一秒，直接把自己听到的他爹宋斌民和陆离之间打电话的事情，一字不差的全都和关译心和盘托出了。 关译心：“……” 酒店套房的隔音效果还挺好的，尤其是根据时间推算的话，那会儿她才刚刚躺下，周围完全是一片寂静，根本没有听到一丝半点隔壁打电话的声音。 宋子尧坦然相告道：“我弄不清电话那边那个男人的身份，之前问我爸了，老头这次嘴闭得可紧，和蚌壳似的，我旁敲侧击了半天，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漏出来。” 关译心：“我倒是能猜到一点……” 两人对视了片刻之后，宋子尧直接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告诉我，我爸藏得这么严严实实的事情，八成是涉密事项，真不能说的那种，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关译心点了点头，“我知道。” 宋子尧又道：“我现在只能确定，你父母当年出事的事情，肯定另有隐情，但是，就连我爸好像都是一知半解。他应该帮忙处理了后续，但是对于前因并不清楚。” 关译心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之前就猜过宋叔那边可能也不是知道全部，宋子尧这次算是帮她确认了宋叔的态度。 陆离那边，态度则是十分坦然。但是，他到底知道多少事情，却是真不好说…… 关译心微微垂了下眼睛。 和自己父母是多年好友、更是有着过命交情的宋叔肯定是值得信任的。 但是他在自己父母离世这件事情上，本身就知之甚少。 更何况，宋叔本身值得信任，并不就意味着，他获取的信息、得出的结论就是真实的。 在这种很可能涉及到各种不可说的奇诡事件上，任何来自于其他人的判断其实都不可信。 还是得拿到陆离看过的那份关于当年那次重大意外事故的相关记载的文档才行…… 关译心微微拧了下眉。 按照陆离的说法，他这边那么大批量的工作人员中，其实也只有他自己亲自阅读过那份文档。 换言之，那份文档的保底等级一定非常、非常高。 就算她作为当年牺牲的工作人员的直系血亲，也是完全没有阅读权限的…… 片刻后，关译心抬起头，又笑了一下，轻松地说道：“哥，我在这里很好，回头你也和宋叔、阿姨说一声，不用担心我的。” 宋子尧冲着手机耸了耸肩，“这话我说了不算，还是等你回来之后，你自己和他们俩说吧！” 关译心没办法的笑着叹了口气：“好吧！” 正在这时，被扣在藤编篮子里的小怪物关一一突然激动了起来。 “muamua——” 小怪物发出了一阵急促的吱哇乱叫，情急之下，却是除了喊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下一秒，小怪物急得直接把自己的身体立起来，差点把藤编篮子撞翻，将细长条的身形显露在视频画面里。 关译心猝然间伸手，又把藤编篮子给扣了回去。 前后不过刹那之间，宋子尧只看到关译心这边的屏幕突然晃动了一下，根本没看清这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能是面带疑惑地问道：“妹？” 关译心一手扶着手机，一手在手机后面按着藤编篮子，笃定道：“刚刚不小心碰到桌子上了，嘶，直接撞麻了。” 宋子尧失笑，“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小心点啊！” 关译心：“嗯嗯！” 随后，关译心和宋子尧又闲聊了两句，因为急着看小怪物的情况，便找了个理由挂断了视频电话。 关译心立刻把藤编篮子掀开，然后就看到，里面的关一一正蔫了吧唧、委委屈屈地蜷成一团。 发现藤编篮子没了，关一一便立刻顺着关译心的手腕爬了过来。 这一次，关译心带着脉搏跳动的手腕都不能安抚它了，小怪物一直爬到了关译心的脖颈那里，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把自己挂在了上面，然后才没精打采地趴在了关译心的颈窝处。 关一一素来吱哇乱叫、吱吱唧唧的声音里，竟然罕见地带上了哭腔。 “qaq好吃的……没了——没了——mama……” 万万没想到小怪物居然还会哭的，不怎么会哄人的关译心瞬间头都要炸了。 她一边心慌意乱的安抚地摸着关一一冰冰凉凉的身体，一边飞快地看了眼手机上挂断视频通话的时间。 随后，她当即站起身来，找到隔壁套房，敲开门对陆离说道，“查一下停尸房里面的监控，大概时间在六点零二分左右，看看那边出现了什么变故。” 陆离立刻反应过来，“是关一一有什么新反应吗？” 话音未落，他已经看到了挂在关译心脖子上的小怪物，不由得嘴角一抽。 这只关一一之前还只是委委屈屈的带着哭腔而已。 结果，关译心稍微一搭理它，现在，关一一已经本能的开始借题发挥，直接哭得细长条的身体都在时不时地抽抽两下，简直委屈极了。 不会哄人的关译心拼命地朝着陆离使眼色。 你快想想办法！ 素来处变不惊、几乎无所不能的陆离难得的陷入了茫然无措：“……” 救命啊！ 谁知道怎么哄一只哭得抽抽的弱智小怪物！ 陆离一边飞快地调取监控录像，一边试图和关译心商量道：“那个，要不我们带关一一去负一层看看？” 关译心有些不确定道：“你确定让它靠近伤心地它能好点？” 顿了顿，不等陆离开口，关译心又自言自语般的继续道：“不过也行，好不了的话，也可以让它尽快认清现实。” 陆离：“……” 他好像隐约察觉到关译心的思路了。 小孩子嘛，哭得厉害，先意思意思哄两句。 实在哄不好的话，一顿来自现实的毒打同样问题解决了！ 第66章 促使异常火化的神秘力量 关一一之前明明那么迫切地想要去吃掉那具有问题的尸体，但是这一次，它却表现得没精打采、蔫头蔫脑极了。 陆离一边举着自己的手机，一边和关译心随口问道：“关一一应该能听懂我们在说什么吧，怎么好像一点都没提起兴致来？” 关译心若有所思的猜测道：“或许是因为，它想要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不管是关译心还是陆离，之前对于小怪物关一一的反应，都有所猜测。 ——这只小怪物想要的不太可能是单纯的尸体本身，而应该是那具尸体上面附着的另外一些隐秘的东西。 而就在刚刚，吸引关一一的东西，或许已经不在了。 说话间，关译心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 里面是镜头对准冷库里停尸间的监控录像，只不过，整个画面都仿佛是静止的模样。 关译心还特意仔细观察了一下视频播放器的设置那里，发现陆离的确开了八倍速。 注意到关译心也在看监控视频，陆离毫不在意的把手机屏幕朝着她面前移动了一下，随口解释道：“我没直接去检查你刚刚提到的时间，反正等会儿也就看到了，正好前后有变化的话，也能察觉到。” 关译心点了点头。 这时候，监控摄像头拍下来的画面终于不是静止了。 已经呈现出巨人观的尸体，面部的口、鼻、耳朵里开始渐渐出现了泡沫状的红色液体。 那应该是身体死亡、失活后，大量的细菌开始在体内滋生代谢而产生的一些气体所导致的。 陆离皱了下眉。 “这具尸体还在进一步的加速腐烂。” 这个结论在他们之前看到尸体出现巨人观的时候，就已经明确过了。 而陆离现在提起来，无非是因为，他们在近乎静态的监控录像画面中，竟然渐渐看到了这具尸体快速腐烂的过程。 “这可是能把尸体冻成冰的冷库……” 关译心喃喃说道。 就算尸体已经腐坏了，按理说，低温冷冻本身，是可以直接遏制继续腐坏这个变化过程的。 但是现在看来，尸体在冷库中非但没有被冻成冰块，反而还在加剧腐烂…… “应该是尸体内部的细菌微生物本身，在进行分解作用的时候会散发一定的热量。”陆离看着监控录像里堪称惊悚的画面推测道。 关译心顿时恍然：“这个细菌分解的过程太快了，以至于，热量来不及溢散出去，这些热量让尸体在冷库内部也一直都保持着一定的温度，而没有被冻结起来。” 陆离微微颔首，“我猜也是这样。” 关译心微微抿紧了嘴唇，心里渐渐发寒。 这个尸体上面的异常，似乎不仅仅波及到了它本身，就连出现在这具尸体上面的那些细菌微生物，似乎都随之受到了影响…… 就在这时，监控录像中的画面再次出现了变故。 ——巨人观尸体中原本流淌出来的混合着血液和脂肪的液体，已经渐渐变成了一种极为油腻的黄白色物质，因为大量细菌的缘故，还隐约带着点绿色。 那是什么？ 关译心不由得愣了一下。 陆离也微微蹙起了眉，似乎有所察觉：“这是……” 关译心瞥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心中微微一动，此时，差不多已经快要到了宋子尧给她打视频电话的时间。 顿了顿，关译心直接开口道：“把八倍速停下来吧，我觉得这个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好！”陆离立刻应了声，然后依言行事。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手机屏幕上，干脆连脚步都停了下来。 已经呈现出巨人观而膨大的尸体，似乎随着那些黄白色物质的流出，而渐渐收缩了回去。 渐渐的，那些黄白色的物质，也隐约有了固态的形状，从监控视频的画面中，甚至能够看到明显的脂蜡样物质。 关译心怔愣了片刻，缓缓开口道：“那是……尸蜡？” 陆离：“看着像。” 虽然这边就有一个现成的法医程青，对于尸体形成的脂蜡肯定也有一定了解，但是，在他都已经误以为这具尸体上面有什么特殊细菌病毒的情况下，陆离当然不会再让那位法医看到现在这个诡异的尸体。 “还是一事不烦二主吧……” 关译心听到陆离随口嘀咕了一句，顿时眼皮一跳。 他自己的手机还在播放监控视频，两个人都在一眼不眨地盯着画面中诡异的尸体变化，自然不好停下来切个电话，于是，陆离直接冲着关译心扬了扬下巴，“妹妹，借个电话。” 关译心默默地把自己的手机屏幕解锁，递过去了。 陆离单手按下了一串号码。 电话那头的樊鹤戎面对这个陌生的号码，还有几分迟疑的开口道：“你好，请问哪位？” 陆离根本不带解释的，直接就开口进入正题道：“戎戎！你说，一具巨人观尸体突然形成了疑似尸蜡的东西，你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什么原因？” 樊鹤戎直接就沉默了。 片刻后，他压着火气回答道：“因为尸体保存完好，没有进入火葬场火化。” 关译心面露惊讶，这个答案虽然正确，但是，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脑筋急转弯的回答吧…… 陆离倒是神色平静，甚至还在继续盯着监控视频中的画面。 短暂的停顿过后，樊鹤戎继续补充道：“并且，尸体本身必须含有一定量的脂肪。” 陆离：“嗯？” 樊鹤戎就差没直接骂街了，逮着陆离就是一顿狂轰乱炸。 “我刚刚说尸体保存完好是因为，那些没有经过火化的尸体，埋在土里一段时间后，除了头发和骨骼，身体的其它部分其实都会腐烂分解，并且会吸引来一些食腐的生物，将其吃光！这就是以前土葬的的乱葬岗或者坟地里为什么只能挖出来白骨的缘故！” “而在尸体所出环境完好的情况下，则会出现体内的脂肪先一步水解，形成的脂肪酸等产物，会和尸体腐烂产生的氨气结合，最后形成皂化物，也就是尸蜡，这种情况，一般会出现在一些国外的木乃伊、或者考古挖掘出来的古代贵族坟墓之中。” 说完这么一长串之后，樊鹤戎简直怒不可遏：“你为什么不能自己去好好翻看一下高中化学书？有机部分，皂化反应就可以！” “啪”的一声，樊鹤戎又挂断了电话。 关译心表情淡定的陆离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小声在旁边表示道：“我们高中化学完全不讲尸蜡的形成，课外拓展的化学教材里也没有这部分，我可以保证。” 陆离挑了下眉，“我也这么觉得。” 说话间，监控室片画面中的那具尸体虽然还保持着人体的形状，但是，却已经渐渐的皂化完成，整个尸体都变成了一种看上去就十分滑腻、易碎的脂蜡样物。 但凡有一把火烧点一下，那些脂蜡样物应该就可以轻易的燃烧殆尽…… 想到这里，关译心突然开口道：“我们似乎没必要再进入那个冷库里面了。” 陆离点点头，“确实。” 小怪物关一一突然情绪低落的原因现在差不多已经找到了——任是谁，眼睁睁地意识到自己心爱的食物从肉类和脂肪变成皂化后的产物，心情都不会好过的。 虽然关一一似乎并不抗拒直接吞吃无机物，但是，随着那具尸体的变化戛然终止，吸引小怪物的成分，似乎也在这个变化的过程中，彻底消失殆尽了。 更何况，尸蜡的成分不管是脂蜡多一些，还是皂化物多一分，反正，应该都不符合小怪物的口味就是了。 陆离：“等下我直接联系人，把样本送到实验室那边进行检验。” 关译心听了，却不由得微微拧眉。 陆离直接问道：“你觉得哪里有不合适的地方吗？” 关译心点了点头，实话实说道：“因为不确定那些造成尸体快速变化的细菌和微生物，它们的影响范围会不会从这一具尸体，一直蔓延到其它人身上。” 这话只是说出来，都带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深长。 陆离听了，神色间也是微微一顿，不过，他的表情并不紧张，甚至还安抚地冲着关译心笑了笑：“对于任何可疑的样本，实验室那边也是有一些特殊的方法来保管的，这方面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关译心点了点头，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 就在这时，关译心面色突然一凝，“等等！变化还在继续！” 陆离立刻低头看向了屏幕。 ——画面中的尸体，在变成了一片片的尸蜡之后，其实起到了一定的隔绝空气的作用，以至于，原本残存的人体部分，并没有继续发生变化。 然而，前后不过几秒钟的功夫，这具尸体竟然再一次开始腐化。 陆离迅速反应过来：“现在的监控视频是实时的了，之前储存的部分已经播放完毕了！” 就在关译心和陆离眼睁睁的注视下，监控摄像头拍摄下来的画面里，整个尸体直接腐烂殆尽。 到了最后，就连那些尸蜡都凭空自燃，连带着尸体里面的骨骼，在纯金属的担架床上，连带着铺垫在下面的白布，直接被融进了黄色的火焰之中。 不久之后，这场自燃终于结束。 担架床上隐约留下了些许铺垫着的白布留下的黑灰，里面还掺杂着人体尸骨内的少量矿物质。 至于之前那具尸体，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彻头彻尾地消失在了关译心和陆离的眼前。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失语。 他们看着画面中火焰后剩下的那一团残渣，迟迟没有开口。 只有小怪物关一一，在那里越哭越起劲的抽抽搭搭了半天，发现妈妈又不搭理自己了，于是，它顿时收起了那些哽咽声，开始委委屈屈地吱吱唧唧叫了几声。 “muamua——” 还沉浸在震撼当中的关译心只是无意识的伸手拍了拍小怪物冰冰凉凉的身体，却依旧顾不上管它。 良久，关译心和陆离缓缓地对视了一眼。 陆离率先开口道：“冷库多多少少还是减缓了尸体腐烂的速度。” 关译心点点头，“是。” 陆离：“如果警察局那位法医程青没有碰巧发现这具尸体的话——” 关译心顺理成章的接道：“那么，甚至不用等到这么久的时间。再考虑室外是有苍蝇蚊虫的，说不定，只需要半个下午的时间，这具尸体就直接变成粉末化肥，消融在土地中了……” 见到人体骨骼，可能还有人会意识到不对劲然后报警。 但是，只剩下一小撮骨灰的话，就算找个专业的法医来，他估计也没办法一眼就认出那是什么东西…… 更别说，有一阵风挂过去，就可以直接把那东西给吹散了。 关译心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和陆离说道：“把完整监控视频导出来一下！做一下那具尸体变化的对比！那个尸体变化的速度，明显是越来越快的，但是，具体的变化程度，只能通过视频对比才能得出来” 陆离立刻答应下来，“好，这个思路有点意思！我去安排工作人员立刻处理。” 小怪物关一一则是不依不饶地还在喊着：“muamua——” 陆离说完就去布置任务了。 关译心也终于能腾出空来，伸手把正挂在自己脖颈那里委委屈屈的长条小怪物给拎了起来，开口问道：“关一一，怎么了？” 关一一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不饿了qaq” 发完消息的陆离顿时插了一句道：“哎呦，它会说三个字了。” 关一一顿时冲着陆离怒气冲冲的吱哇乱叫起来。 陆离心态极其淡定：“听不懂！” 就算那只小怪物又在骂他，他也听不见。 关译心挑了挑眉。 关一一之前就听到了自己和陆离商量着去负一层的冷库里检查这件事，然而，这个能够接近尸体的机会，并未让小怪物有任何情绪上的好转。 换言之，从那个时候开始，关一一就已经知道，它之前馋得恨不得流口水的尸体已经不能吃了。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它显然能够察觉到那具尸体的变化。 当着关一一的面，关译心没有直接和陆离说这件事，而是拿出手机默默地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关译心：“我之前猜测，是有人想要讲这个诡异尸体的死状遮掩起来，你还说，这事情听着就像是你应该做的。但是现在看来，并不存在这么一个人，而是一种神秘的东西，‘它’想要遮挡的不仅是尸体的死状，还有尸体本身，都会被‘它’销毁。” 陆离在手机屏幕上按了几个字，发给了关译心：“就连关一一想要吃的东西，其实也应该是这个吧！并且，也是‘它’一直在促使那具尸体快速腐化分解，彻底从人类的视野中消失。” 从结果上来看，这股力量似乎是在针对这具异常的尸体。 但是，如果地球上凭空出现这样一种隐秘、危险而不可测的存在，只会让关译心、陆离等人越发的不安…… 第67章 为什么不直接弄死它呢? 负一层的停尸间已经不用去了。 陆离和身上挂着小怪物的关译心，自然也就转身，又回到了各自的房间里。 没能捕捉到那原本近在咫尺的食物，关一一原本表现得十分低落。 不过，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显然也已经从那颓丧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又开始吱吱唧唧的冲着关译心叫唤了。 关译心捡起之前翻扣在阳台茶几、这会儿都要晾干了的藤编篮子，直接沾了点水，将其恢复成关一一喜欢的状态，这才把小怪物扔了进去。 她看着藤编篮子，还有趴在里面正冲自己探头探脑的那根关一一，却迟迟没有做声。 关译心在想，在那具尸体彻底湮灭之前，关一一后来却闹腾得越来越厉害，是不是也是因为，它隐约意识到了，有那么一股力量，会阻挠它得到食物？ 不管这个神秘力量的本源是什么，但是，它表现出来的特征却是毁掉了存在异常的尸体和线索。 而这刚巧和陆离的工作内容不谋而合。 从这个角度来讲，那个神秘的力量，对于地球这边的人类群体来说，甚至是一种隐秘的“保护”。 在关译心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的心情久久的不能平复。 她甚至忍不住开始琢磨，九年前，自己父母和其它那些工作人员遭遇的意外事件。 或许一开始的时候，那还只是单纯的意外，等到后面，幸存者也陆陆续续死亡的时候，真的还只是意外事件的延续，而不是某个神秘的力量，在清除所有的知情者吗？ 对这件事一知半解的宋叔到目前为止都是安全的。 看过那份关于九年前意外事件密报告的陆离之前差点就被小怪物给杀了。 ——但这只是“差点”，不好说陆离是真的被那个神秘力量所影响了，还是单纯的另一个意外。 毕竟，那股力量如果针对的是所有异常的话，那么，关译心自己却还好好的。 而不管是她的经历，还是关一一本身，显然都是很大的一个威胁。 那股神秘力量，为什么没有对她和关一一下手？ 这也是关译心迟迟想不通的地方。 整个事件里，有太多悬而未决的东西，让关译心根本无法得出任何一个明确的结论。 她只能在更多云里雾里的猜测中，忍不住地怀疑一切，得出一堆更加晦暗不明、模糊不清、并且难以验证的想法。 关一一：“吱吱唧唧！” 情绪已经从错失美味食物中恢复过来的小怪物，见关译心依旧迟迟不搭理自己，便忍不住又把那根身体缠绕在了关译心的指尖上。 关译心的手指顿时微微一顿。 她轻轻地舒了口气，直接用自己的手把轻飘飘地像是一根羽毛一样的关一一给拎了起来，然后坐在了床边上，顺手摸过随意摊开摆放在床上的那几本幼儿园全彩双语教材。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还是教你认字吧！” 关译心拎着小怪物随口说道。 关一一的身体顿时一僵。 有时候，人的脑子里塞满了太多的事情，还真就需要一点机械的、重复的、几乎不走脑子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关译心现在就处于这么一个状态之中。 她一把抓住突然想要逃跑的关一一，喃喃自语道：“不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也太卑微了。” 陆离家养的狗都能数清楚今天吃几块零食！ · 晚上十点。 小会议室的门已经被从里面锁上了。 会议室内部灯光明亮，然而那光辉却止步于窗帘内侧。 外面便只剩下了一片晦暗深邃的夜色与海面相融，涛声伴着晚风，发出阵阵有节奏的拍打声。 陆离站在会议室里。 他面前的那块大屏幕，已经被分割成了线上会议的九宫格，每一块屏幕里面分别呈现出了不同的人影。 唯独显示陆离自己的那块屏幕，反而是特意暗下来的。 一个面容严肃、语气却很和蔼的老人摆了摆手，随口道：“小陆今天怎么连摄像头都不开了？” 陆离没有开口，而是直接打了一行字上去：“我之前接触了一只特殊生物，为了避免意外。” 他没有在这里当面报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能说的内容，已经通过文字报告的方式传递过去了，剩下难以辨别的部分，他在做好记录之后，已经做了档案封存，留待以后处理。 另一个神色间略有些凌厉的女士则是低头看了眼屏幕，然后略微挑了挑眉反问道：“就是那个差点把你弄死的怪物？为什么不直接弄死它呢？” “你不要这么冲动，小陆的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另一个参加视频会议的的中年人说道。他鼻梁上架着一幅金边眼镜，看上去颇有几分温文尔雅的气质。 凌厉女士不以为然道：“如果那个怪物不单单只有这一只，那么，弄死这只也无所谓。如果只有这一只，弄死以后也就没有类似的后顾之忧了。” 顿了顿之后，她微微扯了下嘴角，冷漠道：“尤其是它之前已经表现出了明显的攻击性，陆离和那个疗养院里的工作人员，都险些成为受害者。” 另一人笑着摇头道：“如果那只怪物还有别的用处呢？” 凌厉女士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靠，双手交握搭在身前，漫不经心道：“如果？总不能所有好处都是自己的，做出决定总要付出点代价吧！” 和蔼老人等他们说完了，这才笑着摆了摆手，“小陆是这类事件的负责人，在事态尚且可控的情况下，还是由他做决定吧！总要给年轻人自己拿主意、做决定的机会，不能什么都操心啊！” 陆离这才打字解释道：“目前那只怪物表现出了明显的自我意识，且行为可控，在它仅有一只的情况下，我觉得，还可以继续观察一下它的生长情况和具体的安全程度。” 参加视频会议中的众人闻言纷纷点了点头，并未对陆离的决定表示异议。 随后，陆离才打了一行字回应道：“而且，它还表现出了对异常存在的高度敏感，比起正常的食物，似乎，吞噬那些异常的存在，更容易让它获取到能量。不过，在不确定吞噬后果的情况下，目前并未让那只怪物接触相关的东西。”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只怪物的影响，存在异常情况的尸体，在短时间内出现了自我销毁的现象。” 看到陆离刚刚发出来的这句话，视频会议中的几个人，也不免面露惊讶之色。 有人不禁重复道：“自我销毁？” 陆离继续回应道：“是的，在这个自我销毁过程中，原本存在的异常之处，推测已经完全消失了。” 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开口道：“如果异常能够自我销毁，那应该算是好事吧？” 凌厉的女士神色间略有些不以为然的意思，“这谁知道呢？你就算问陆离，他现在也回答不了。” 陆离露出一点苦笑，继续敲字回答道：“是的。从消除异常的角度来说，异常能够自我销毁，的确是一件令人安心的事情。但是，也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因为现在出现的异常，要比之前更加严重了，所以才会产生了过度应激的反应。” 略微斟酌了片刻之后，陆离简单举例道：“如果把地球的生态，也看做是人体的免疫系统一样，那么，以往的那些异常，就可以看做是人体本身的细胞癌变；而这次的怪物和其它一些异常，则是外来的细菌和病毒。” “那么，这一次的异常自我销毁过程，其实就是地球的免疫系统在清除外来者……” 把这句话打上去之后，陆离的手指却突然停顿了一瞬。 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毕竟，人类的免疫系统在高强度工作、杀死外来的细菌和病毒的时候，最显着的人体症状就是高烧发热。 而一单持续高烧发热，那这个人八成是会出问题的…… 偏偏出于种群延续的考虑，免疫系统是根本不会去管个体的存活的。 一位之前一直不说话的人，看到这里的时候，终于沉稳地开口道：“你留下那只怪物，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吧？它是外来者，但是，不同的外来者和外来者之间，也存在斗争。至少在目前看来，那只怪物，是可以看做是我们这一方的怪物的。” 陆离沉吟了片刻后，终于打了一行字作为回应：“是。” “但是仅限于，怪物的宿主不失控的情况下。” 正在这时，陆离随手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他低头瞥了一眼，瞳孔顿时有一瞬间的收缩。 “有最新消息。” 陆离很快向视频会议的众人打字汇报道：“国外那具已知的异常尸体，也出现了自我销毁的情况，时间就在刚刚，两者相差了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 众人一时间面色都有些诧异。 陆离的脑海中，也瞬间闪过了数个念头。 相比较一具尸体在自然界中自然分解的时间来说，四个小时的时间很短。 可是，如果和那具尸体加速分解的时间来对比的话，四个小时这个时间，就显得有些久了。 是小怪物关一一的存在，促使了这边尸体的快速反应。 还是说，国外那具机械改造人身体，存在其它拖延了时常的特殊情况？ · 翌日一早，关译心还有些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便不小心碰到了一根冰冰凉凉的东西。 她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想要把正趴在枕头边上睡得昏天黑地的关一一抓过来看一眼。 结果就这一下，关译心的手上却遇到了一点阻力。 她并没有使出蛮劲儿，而是努力睁开惺忪的睡颜，定睛看了看，这才发现，小怪物的上半截趴在了枕头边上，下半截尾巴尖，却是直接紧紧地缠绕在了一本幼儿园双语教材上面。 ——这套幼儿园教材书的材质偏厚偏硬，对于正常的小朋友来说，应该是不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撕不坏的。 但是关一一显然不存在这方面的困扰。 它那根柔软灵巧、轻如无物的尾巴尖，愣是在熟睡中轻而易举地把纸质教材给勒出了好几道滚圆的印子。哪怕是专门用来打钢印的工具，怕是都没办法轻易留下这么深的痕迹。 可见关一一被双语教材书的摧残之深、以及它对教材深深的忌惮…… 关译心先把关一一的尾巴尖从书上解下来，然后才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五点五十三分，还不到六点钟，现在起床着实有点早。 而关一一也已经从刚刚歪七扭八的睡姿，恢复成了极其乖巧的模样，偏偏坚持一动不动。 正要把拼命装睡的关一一叫醒，好趁着早上脑子清楚来认个字的关译心，话到嘴边突然停顿了一下，转而道：“关一一，你今天想吃什么？” 小怪物顿时抬起头来，用冰冰凉凉的三角脑袋蹭了蹭关译心的脸颊：“吱吱唧唧！” 它其实不是很饿！ 但是如果要吃的话，再来点北极甜虾就可以。 关译心愉快的答应道：“可以，等下早饭就给你点北极甜虾吧！” 小怪物：“muamua——吱吱唧唧——” 关译心一直耐心地等小怪物撒完娇，这才顺手从床上捞过被关一一勒出好几道印子的幼儿园双语教材书来，然后把小怪物往上面一放，“不过现在时间太早了，还是先念一页书吧！” 关一一：“！！！” 它还没醒！ 妈妈不要叫醒它！ 一早上的努力学习之后，萎靡不振的关一一有气无力地趴在关译心的肩膀上，被她带出了门。 陆离正好拿着个平板从房间里出来，瞥见一眼小怪物那没精打采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早，它怎么了，生病了？” 关译心摇了摇头，语气平静道：“没事，就是有点厌学，多学几天习惯了就好了。” 陆离眨了下眼睛：“啊这……” 顿了顿，他善解人意地表示道：“要不我再给你找点视频教材吧，图书教材可能还是太枯燥了。” 关译心眼睛一亮，“好的，谢谢。” 她这几天还得琢磨自己高考报志愿的事情，如果有视频教材的话，就可以把关一一按在平板电脑前面了，时间安排会更方便一些。 原本耷拉着身子蜷成一团的关一一顿时恼火地冲着陆离开始叫唤：“吱吱唧唧！” 陆离：“……” 不用问关译心，他都知道，关一一又在骂他了。 陆离顿时挑了下一侧的眉毛，笑着和关译心说道：“和我不用这么客气的，唔，也不知道关一一喜欢什么样子的，我等下找人问问，然后多给它找几套吧！” 第68章 关译心的高考志愿 陆离向来是个行动派。 从他说要送小怪物关一一几套视频教材那句话开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便有一个送餐机器人送了一个颜色花里胡哨、十分鲜亮活泼的儿童专用平板过来。 陆离还特意解释了一句道：“是全新的，只不过之前让人先激活，顺便把账号上的vip课程都开好了。” 关译心手指微微用力地抓住了关一一，防止这只小怪物在一怒之下直接冲过去把陆离咬死。 然后她才冲着陆离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陆离飞快地看了眼气鼓鼓的关一一便迅速收回视线，和关译心笑了笑，“应该的。” 眼见着关译心已经把儿童专用平板点开了，里面上来就是一堆十分洗脑、堪称魔音灌耳的双语儿歌，餐桌上的关一一那根身体顿时一哆嗦。 它甚至连今天早上特意点的北极甜虾都没有心情吃了！ 关译心随手把儿童专用平板放在了一边，然后拿了个虾递到了关一一脑袋旁边。 关一一顿时抬起细长的身子，一口吞下去了。 关译心笑了笑，轻轻弹了下瓷盘的边缘，“自己好好吃饭。” 关一一：“吱吱唧唧！” 这只小怪物一边一口一个的吞北极甜虾，一边时不时的打量着妈妈的动作，猜测她等下会不会吃完就把自己按在教材书上…… 关译心自己随便拿了点吃的放在了自己面前的餐盘里，但是一直对着手机，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陆离手里的筷子夹着个水晶虾仁灌汤包，随口问道：“怎么，有心事？方便说吗？” 关译心“嗯”了一声，平静道：“高考志愿的填报时间就这五天，现在已经过去一半了，我还没想好要选什么专业。” 陆离顿时怔了一下，咬下来一半的包子都直接挂在了筷子上。 能让关译心这么心事重重的事情，他想了很多，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是高考填报志愿这么日常生活化的事情。 不过，想想关译心的高三毕业生身份，她纠结这个才是正常的。 至于那个危险莫名的赛博朋克世界、又或者是持续多年的诡异失踪事件，虽然来得声势浩大，在她的人生中瞬间涂下了尤为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是，当事情过去之后，再多的过往经历也终究不过是会被淡忘的都市异闻，偶尔哪个夏夜星空漫天的夜晚，和三两知己好友在烧烤摊上喝多了酒后，拿出来胡天侃地的玩笑话罢了…… 陆离匆忙咽下去这口包子之后，还当真仔细的想了想，和关译心问道：“那你自己呢，有什么感兴趣的专业没？或者，以后想要参与什么样的工作吗？” 关译心摇了摇头，神色间难得的露出了些许少年人的迷茫。 她实话实说道：“还真没怎么想过这些。” 陆离这会儿来了兴致，连饭都不吃了，直接和关译心闲聊起来道：“我记得宋局那边一直严防死守，生怕你一时冲动去报考个警校什么的？” 关译心微微弯起了嘴角，“嗯，不过宋叔也就这两年念叨的比较多了，以前的时候，他根本提都不提这个话题的。” “他还一直跟我说，要不就去学个文学啊、历史啊什么的，以后直接去考家门口的——” “咳咳咳！”关译心的话音还没落下，陆离便险些呛着。 关译心顿时敏锐地抬头看向了陆离，“嗯？” 陆离飞速给自己灌了杯豆浆，对上关译心带着毫不掩饰打量的视线，那张英俊的脸上已经写满义愤填膺，当场激动地拍桌子道：“我看过你成绩单，你理科成绩那么好，学什么文啊学文！胡闹！宋局他简直是在误人子弟、不可理喻！” 关译心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么一出，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啊？” 她怔愣了片刻，看着陆离不加掩饰的怒气，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陆离之前自己差点被关一一给直接创死的时候，他都没表示出这么激动的情绪来。 关译心谨慎地问道：“你是理科生吗？” 陆离立刻干脆利落地回答道：“是的，我是！我跟你说，能学理科还是要学理科的，高中的时候不觉得，大学报专业的时候就知道文科专业限制有多大了！哦不对，高中的时候也能发现的，从来都是理转文轻而易举，你见过几个文转理的！？” 关译心默默心道，那还是有成功案例的。 不过，看着陆离如此激动的反应，她选择安静的倾听。 随后，陆离又抓着关译心，发表了一番长达十几分钟的对于文科专业的各种歧视言论，从学业到就业，还不忘对宋斌民的建议嗤之以鼻。 “噢……”关译心被他念地头皮发麻，心情复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是真的没想到，陆离这么个人，别处都好好的，结果竟然会有这么严重的学科歧视…… 宋叔总是见缝插针的想要劝说关译心、给她提点一些人生建议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气急败坏过。 以至于，关译心甚至产生了某种怀疑。 她仔细打量着陆离那张因为长时间叙述且情绪激动、眼睛里几乎闪着锐利寒光的英俊面孔，如果宋斌民在他面前，陆离怕不是下一秒就要直接动手弄死对方。 关译心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请问，你在幼年时期，是不是遭遇了某种关于文科理科的难以形容的严重创伤？” ——才导致你在成年后一提起这个话题，直接就展示出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发作的严重症状…… 后半句话关译心并未说出口，但是她想，陆离肯定能想到他的未竟之意。 陆离一怔，当即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是的！我小的时候，在关于自己人生道路的问题上，也曾经遇到过一个非常严重的挫折。正因为自己以前摔得够惨，所以，现在反而格外的无法忍受在我面前的任何一个人，经历和我当年一样不幸的事情。” 关译心被他这格外情真意切的话给说得有些愣住了。 陆离“啪”的一下把筷子按在了餐桌台面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关译心追问道：“所以你的高考志愿一定会报理工科的，对吧？” 关译心：“……” 更离谱的是，下一秒，陆离竟然一个电话直接打给了宋斌民。 并且，就这么当着关译心的面，引经据典、骂人不带脏字地怒喷了宋斌民十分钟。 这番话语的核心思想就是，你不但自己想要误人子弟，竟然还悄悄地联系了关译心的高三班主任，试图让那位无辜的班主任也加入说服关译心的队伍？ 同样正在家里吃早饭、餐坐上还有老婆孩子的宋局直接就被陆离这一番造作的反应给弄得呆愣在了当场。 偏偏话题的内容是关于关译心的，宋斌民也就没直接挂掉陆离的电话， 最后，陆离终于以一句反问句结尾。 “关译心是在理科重点班吧？她那个高三班主任怎么没在家长会的时候把你拎出来骂一顿呢？” 狂风暴雨般的疯狂输出完这一波之后，陆离“啪”的挂掉了电话，再次将灼灼目光盯向了关译心。 “我们刚刚说到了哪儿来着？” 陆离握了下拳头，态度几乎不容拒绝的说道：“哦对，我想起来了，你会报理工科的吧，妹妹，你有什么感兴趣的专业吗？如果没有的话，要不我帮你参详几个？对了，你有目标学校吗？要不我给你找几个名校校长的联系方式，可以直接聊一聊的！” 关译心：“……”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关译心当即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关译心平静道：“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着急，先让我冷静一下。” 陆离眼神锐利的眼睛里，漆黑发亮的眼珠半晌才转了一下，有些悻悻地说道：“好吧！” 他这才不甘不愿的继续吃饭，虽然看他那表情，似乎大有继续发表对文科专业各种歧视语句的意思。 小怪物关一一都被陆离刚刚那突然爆发的姿态给惊到了。 它那个三角形的脑袋一动不动，正微微张大了满是细密牙齿的嘴、里面还挂着一只咀嚼到了一半的北极甜虾。 另一边，莫名其妙就在餐坐上被陆离狂喷了一早上、却自始至终都没找到插话的余地，等他好不容易组织好了语言，结果陆离竟然就这么把电话给挂了！ 并且，陆离挂断了电话不说，还直接把宋斌民的号给拉黑了！ 以至于宋斌民想回个“？”都回不了。 餐桌上的宋斌民直接就被气饱了。 他把筷子按在自家的豆浆油条上，一边怒不可遏一边难以置信道：“陆离突然抽得什么风！？他神经病发作啊！” “那是心心家里的亲戚吗？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宋夫人语气温温柔柔地问道。 宋斌民刚想说“不是”，话到嘴边却顿住了。 他没法和妻子解释陆离的身份，以及关译心现在的情况，便只能含糊着应了声，“嗯……” “心心小时候不见这门亲戚出来，现在孩子大了，倒是突然冒出来了？要是个靠谱的亲戚也行，要是不靠谱的话——” 宋夫人温柔地看着宋斌民：“从你们局里拘留所找两个正好要放出去的年轻小伙子，找个理由把人打一顿然后送我医院里来吧，医药费我全出了。” 宋斌民对上妻子温柔贤淑的眼神，后背顿时一个哆嗦，“他、他的医药费肯定有单位全额报销的……” 宋子尧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事，眯起眼睛掩住里面的情绪，冷不防开口问道：“妈，我妹家里，书架上是不是有好多文史方面的书来着？” 宋夫人点了点头，“对，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以前关译心上小学的时候，宋子尧经常放学送她一起回家，然后两个小孩就一起在关译心家里写作业。 等到晚上宋斌民或者宋夫人下班了，就来个大人直接顺路去关译心家里帮忙做个晚饭，然后才把宋子尧接回家。 有时候宋斌民晚上在局里值班，宋夫人又放心不下关译心一个小孩子，偏偏关译心又不愿意住在宋家，所以，宋夫人干脆时不时就住在那边陪着她，顺便也帮忙打扫一下房间什么的。 宋子尧微微眯了下眼睛，转过头来：“爸，你一直建议我妹可以考虑文学、历史这方面的专业，也是想着，我妹从小就喜欢看她自己家里那些书，是吧？” 宋斌民点了点头，“是啊，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就是觉得，文史方面也安全——” 话说到这里，宋斌民突然卡了一下壳。 陆离绝对不是一个无的放矢、没事找事发神经的人。 宋斌民就算刚刚差点被气糊涂了，这会儿也已经突然回过味来了。 当初关译心父母的后事，是宋斌民帮忙处理的。 可是，对于关译心父母当年因为某个神秘的事故而突然罹难牺牲的事情，真要说起来，宋斌民了解到的情况其实非常有限。 反而是作为一个外人的陆离，知道的相关情况，要远比宋斌民还要多。 想到这里，宋斌民的脸色猛然间一变。 在这种情况下，陆离突然如此态度直白到近乎古怪的反应，只能证明，在陆离看来，让关译心去学什么历史文学所面临的危险，甚至要远高于她直接被当年的信息误导、去报考个警校成为警察。 意识到这一点时候，想到自己之前给关译心念叨过的那些话语，宋斌民又是震惊又是后怕，一时间嘴唇都只剩下了毫无血色的苍白。 “老宋，老宋！？”宋夫人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宋斌民愣愣地看向自己的妻子，喃喃道：“老婆，我、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宋子尧则是放下筷子，直接没骨头似的往餐桌椅子上一靠。 他在自己父母面前也是这么一副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的模样，在椅子上懒散地翘着大长腿，优哉游哉道：“没事，问题不大！” 下一秒，宋子尧“哎呦”了一声，直接被宋夫人一巴掌扇在脑袋上。 “你给我坐好了！像不像话！” 宋子尧一边重新把腿放下，从椅子上把自己正过来，一边捂着脑袋哎呦道：“我妹的高考志愿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填呢吗？昨天她匆匆忙忙的，我们俩也没说上几句话，等下我再给我妹打个电话聊这事，你们先不用担心，该上班上班去吧，赶紧走赶紧走，要不等会儿迟到了，有消息我随时通知你们哈！” 宋夫人又给了他后背一巴掌，笑骂道：“小兔崽子，就知道急着赶我们走，你好在家里作妖是吧？” 第69章 陆离的画饼功力 陆离大有抓着关译心不放，一直盯着她先把高考志愿填了的架势。 看得关译心都有些啼笑皆非。 “你是有多歧视文科啊？” 陆离并不搭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摆明了一副ptsd发作的姿态。 毕竟他并不歧视文科，试图阻止关译心去报考文科的核心原因，也是出于对她安全的考虑，而与学科歧视本身无关。 就在这时候，宋斌民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和大多数中年人的习惯一样，他并没有打字，而是直接发了好几条语音消息，和关译心语重心长道：“心心啊，听了陆离的话，宋叔叔刚刚也一直在想这件事。” “我之前总是觉得，你以后的日子踏实、安稳就是最重要的，但这这是长辈寄托了自己想法的一厢情愿，孩子的人生，终究还是要自己做决定的。” “专业选择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以后上了大学也还可以再转专业。不过，你尧尧哥刚刚也和我说，还是得先选个自己喜欢、感兴趣的专业，以后毕业了工作，从事的行业也未必就是大学时候学的专业呢！” “你别受宋叔叔以前念叨的那些话影响，还是要顺从自己的想法。” 对于宋斌民说的这些话，关译心也没什么避讳的，直接把语音点开了。 旁边的陆离自然也听到了这些内容，顿时乜斜着眼睛盯着关译心的手机。 等宋斌民的话语告一段落，关译心立刻认真地回了几句。 倒是陆离，在关译心打字的时候，已经忍不住好奇的开口道：“所以你自己到底喜欢什么专业啊？不过说起来，我感觉很多高中生是不是根本没这方面的考量和了解？” 说话间，他的目光突然往小怪物关一一身上瞟了一下。 没有了关译心的投喂后，关一一正自己一个一个从瓷盘子里叼北极甜虾。 察觉到陆离一闪而过的目光后，这只关一一立刻敏锐地盯叼着东西看向陆离。 陆离是不敢和这只小怪物对视的。 毕竟，那种实际意义上的大脑眩晕是真的很难搞，陆离宁可直接被小怪物撞得肋骨骨折，也无法忍受自己的大脑思维一片混沌。 不过，难缠的关一一本身倒是个很能够吸引关译心注意的存在。 陆离突然开口道：“对了，关译心，你对动物学感兴趣吗？” 关译心愣了一下，“啊？我没考虑过这个。” 不像陆离还在家里养狗，在遭遇关一一之前，她家里连条小金鱼都没养过。 陆离简单解释道：“动物学是被归类在生物学里面的，虽然现在都说生物学是四大天坑专业——” 关译心懵逼地看着他：“？？？” 很快，陆离便话锋一转，“但是你不同啊！你有关一一啊！” 陆离越说越觉得这事靠谱。 他分析事情的逻辑清晰，叙述井井有条，给尚未填报高考志愿的关译心未来的学术生涯更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如果你真的学动物学的话，就凭借你有这一根关一一，本科论文可以搞个简单的发现了新生物的论文，以及对这种新生物的简单描述，有这种硬性成绩，我们这边基于对关一一特殊情况的考虑，基本可以联系学校，给你直接保研了。” “等到硕士研究生的毕业论文，就搞个关一一的习性研究、不同事物对关一一的影响一类的东西，讲道理，这类实验还真就只能你做，赛道内连个竞争对手都找不出来。” “等到顺利保博之后，研究可以在细分领域上深入一下，比如，反过来研究一些关一一可以造成的影响，或者它身上的产物对科技、能源方面的推动作用……” 一直被点名的关一一，在吃早饭的过程中，也不由得频频抬起头看向陆离，只不过陆离自己十分机敏地避开了关一一的所有视线。 关译心则是听得简直目瞪口呆。 她算是发现了，真要说起画饼的能力，宋叔那是远不及陆离的。 宋叔给她描述和展望的未来生活，也就是工作稳定外加工资稳定、以及工作内容清闲且离家近。 不求大富大贵，但是舒适安稳是真的。 到了陆离这边，则是恨不得掏空关一一的所有利用价值，然后顺理成章的把关译心捧到知名动物学专家、乃至于新开辟赛道上学阀的位置上。 名利双收不说，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关译心抿了抿嘴唇，直接匪夷所思地开口道：“你刚刚这段话的重点，是不是可以简要概括成，关一一以后吃饭的费用，都可以用实验经费来报销了？” 陆离当即点头，认真道：“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列举十个八个可以顺利申请国家科研经费的思路！” 关译心心情复杂：“……谢谢，要不你现在就分享一下，我先了解了解，学习一下。” 陆离挑了下眉梢，大大方方的答应下来：“可以呀！” 关译心定定着看着陆离。 一直等陆离当真详细地介绍完申请国家科研经费的思路，又喝了口豆浆之后，关译心才冷静地开口道：“你这套设想很完美，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陆离伸手，做出了一个彬彬有礼的邀请动作来。 “嗯？有什么问题？你说。” 关译心幽幽道：“你上次还和我说，关一一的事情先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让它被任何其它人看见——” 陆离面色丝毫不变，平静道：“哦这个啊，上次说过的话依旧有效，但是，你作为一个高三毕业生，等你需要准备写大学毕业论文的时候，怎么也得三年后了。” 说到这里，陆离还微微笑了一下，“这个时间还是挺长的，到时候说不动还会有什么变化呢，不是吗？真要说起来，我也没指望封锁关一一的消息到几年后，只是目前在弄清楚情况之后，肯定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关一一的脑袋就那么大，思维也很简单。 陆离从刚刚到现在说的那么一长串话语，它基本就只听懂了自己的名字，以及“报销伙食费”里的“食物”等重点词汇。 关一一：“吱吱唧唧？” 妈妈要吃什么？ 关译心重新从餐桌上摸了个包子咬了口，“我吃包子，你继续啃你的虾。” 关一一发出了单纯的“吱唧”声语气词，大概就相当于“噢”了一下，然后继续埋头在北极甜虾里面了。 突兀的被陆离面对面开了个一对一的讲座，关译心听得一边头晕脑胀、一边大为震撼。 等到这顿早餐结束时，关译心充满了一种陆离在这里给自己上课可太屈才了的复杂心情…… 关译心寻思着，就陆离这画饼的技巧，他要是去搞传销或者拉投资，一顿饭起码能洗脑一桌子人。 至于那位新加入隔离队伍的年轻法医程青，虽然完全没弄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但是他格外恪守被隔离的原则。 明明陆离都说过了，是可以在度假村这栋楼的内部活动的，可程青愣是连套房的门都没出，整个人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样。 也就只有点餐机器人一天三次的路径，证明了房间里面的人还安然存活…… 随后的三天时间里，倒是没有再突然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期间，关译心的同桌好友梁思怡、还有后座谢明珩终于还是忍不住一起打电话过来。 梁思艺直接在电话里嚎叫道：“宝贝！快告诉我你到底报了哪个学校啊！这都填报志愿的最后一天了，你不会还没想好吧救命啊？不要拖到最后卡时间报志愿啊，万一倒霉遇见网络崩了或者系统崩了或者家里电脑坏了来不及怎么办？” 谢明珩清朗的声音也从电话里传了过来：“我们俩都报完了。” 只是听到电话里两个好朋友的声音，关译心便不由得露出了一点笑容来。 她正坐在海边度假村那阳光尤其明媚的露台上吹着海风。 左手边是趴在儿童平板上，躺在一摞幼儿园双语教材里，把自己蜷成了标准直角正在装昏迷的关一一。 右手边则摊开放着一摞用订书钉简单装订的a4打印纸——那是地球上当今学界关于人工智能方面的一些综述类论文，关译心自己打印出来，随便翻看打算做个简单的了解。 关译心用侧脸和肩胛骨夹着手机，随口回答道：“想好啦，也已经报好了！” 梁思怡立刻震惊道：“什么！？” 下一秒，这姑娘的声音便变成了故意撒娇似的的嗔怪，“你居然都不立刻告诉我！！！” 关译心轻轻笑了下，顺手把装睡装得一点都不像的关一一戳醒，继续压着它学最基础的十个阿拉伯数字，然后才回答道：“专业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 谢明珩：“it类？倒是可以，算是大热门了。” 关译心“嗯”了一声，“反正先是大类吧，具体的小专业还要以后在看。” 她自己之前对着那厚厚一本报考志愿的书琢磨了很久，其实说实话，看着那么多的专业，关译心的第一感觉并不是喜欢或者不喜欢，而是陌生和不了解。 对于一堆陌生的东西，她自然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了。 还是等宋子尧又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这兄妹俩才在电话里简单分析了一圈。 ——这一次，宋子尧依旧是毫无保留的将宋斌民关于陆离那通电话的猜测告诉了关译心。 比起长辈们面对关译心的事情时的反复纠结和再三思忖，宋子尧从来都没有，为了谁好，所以要瞒着她的想法。 当时，宋子尧私下里就在电话中和关译心告诉道：“我猜不透文学历史为什么会和危险扯上关系，这种文科专业，唯一可能需要出去面临一点风险的，大概就是考古学相关了吧？可能在考古挖掘的时候，需要辛苦一点，但是应该也不至于非常危险……” 顿了顿，宋子尧告诉关译心道：“我还是觉得，这个危险应该来自于正常范畴之外的地方。” 关译心当时微微怔了怔，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个模糊的轮廓。 她了解到的事情毕竟比宋子尧还要多一点，但是，这个思路依旧只是停留在十分模糊、不确定的位置，她便也没有细究。 关译心也是直到接到宋子尧那通电话，才恍然间惊觉，陆离当时那一番唱作俱佳的表示对文科专业的歧视的说辞，竟然完全是面对她一个人的表演。 就为了阻止她真按照宋斌民一直试图劝说的方向，真报了个文学历史方向的大学专业…… 事后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也是不免有些啼笑皆非。 尤其是想到陆离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还给她现场演绎论证了一番，“关一一在手、选择生物学的正确性和优越性”的时候，可见陆离这人颇有急智。 关译心只是把这份复杂且好笑的心情收在了自己心里，表面上却并未流露出丝毫。 而且，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明知道有危险还不顾一切的人。 她想要弄清楚父母当年罹难的真相不假，但她不会在前路未知的情况下，便懵懵懂懂一头雾水的撞上去，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危险。 她是父母生命的延续，就算是为了父母，她也得格外珍稀自己这条小命。 虽然还搞不懂文学历史专业于她而言究竟存在怎样未知的危险，但是，比起陆离煞费苦心、小心翼翼的避免她意识到这一点而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关译心的真实做法，其实恰恰相反。 ——她第一时间在高考志愿里面勾掉了文学历史相关。 反正家里相关的书已经够多了，她从小看的也不少了。 她也并没有往陆离格外推崇的那条研究关一一的路上走，报考个动物学什么的。 鬼使神差的，关译心突然就想到了赛博朋克世界里那似乎已经有了明确自我意识的超级人工智能，想到了那个世界里明明到处都充满了“污染”和“畸变”，却一直还维持着科技的发展、文明的延续。 对于不可控的“污染”和“畸变”，难不成，超级人工智能还有什么特殊的作用不成？ 第70章 第二次穿越 不过那些担忧也好、匪夷所思的未雨绸缪也好，关译心并没有向其他人解释什么。 正如她同学所说的那样，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作为高考志愿的热门专业，选择它，根本不需要理由。 宋斌民得知关译心最终报考了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之后，脑子里瞬间只闪过了一个念头。 ——不是警校、也不是文学历史类，可以，很好，安全！ 只要不是那些危险的专业，关译心学什么他都觉得没问题！ 宋斌民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瞬间就踏实下来了。 陆离听说关译心的选择之后，也只是眨了眨眼睛，只是随口评价了一句道：“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啊……我记得这个专业是信息工程学院的？信院好像没啥大问题，就是女生数量通常有点少，也不知道你们这一届能不能凑齐一个宿舍。”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如果凑不齐的话，我有可能被分到一个单独的宿舍吗？” 说话间，她直接指了指自己随便挂在手腕上的小怪物关一一。 毕竟，要一直养着关一一的话，在宿舍里和其他同学一起生活多少存在一些困扰。 陆离瞅了她一眼，“想什么呢？大学里又不是只有你们这一个专业，本专业的人数少，那就是和别的专业的学生混拼的宿舍呗！” “至于关一一嘛，”陆离摸了摸下巴，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回头我找人给你定制一个专门的生态箱吧？我记得很多养爬宠的爬友家里都会准备专门的生态箱、最起码也得搞个保温箱什么的，到时候把关一一装在里面，就伪装成进口爬宠好了，你觉得呢？” 关译心心情复杂地看了陆离一眼，“我觉得你最好不要这么调侃它，毕竟，关一一它现在起码能听懂你刚刚这句话里面的四五个字了。” “这个学习进度确实有些感人。” 陆离不禁感慨道。 旋即，他轻轻地“咳”了一声，略挑了下眉梢。 他当然能听懂关译心的言外之意。 无非就是，万一哪天关一一弄懂了自己今天在说什么，说不定它就又会记仇的三更半夜摸到自己家里，试图创死自己。 不过，据陆离所知，关一一目前的学习进度十分堪忧。 好在，关一一的确还是具备了那么一丁点学习的能力的。 在关译心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的努力下，陆离都知道，起码关一一现在肯定是认识并且会写“一”这个字了。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关译心过得十分平静。 高三毕业生的高考志愿报完之后，关乎未来的人生大事便又确定了一个。 尤其是陆离这边人脉颇广，她这边是按照历年的录取分数段报了好几个平行志愿，转天陆离那边就给了她一个准信，“你的第一志愿确定录取了，不过教育局那边公布录取结果还得一段时间。” 最近都没有再出现新的异常事件，陆离的心情也明显放松了许多。 他和关译心说话的时候，还特意挑了挑眉笑道：“妹妹，好好享受你的学生生涯里，最无忧无虑的一个漫长暑假吧！” 一时间，所有的纷纷扰扰似乎都在此刻告一段落。 那些压在心上的关于父母罹难的尘封往事、在那个光怪陆离的赛博朋克世界的诡异经历，似乎也都在此刻化作了海边的一缕风，在亘古而又悠扬的涛声中，携着所有尘埃未落的不确定直冲云霄。 就连唯一不应该出现在现实世界的小怪物关一一，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也都再没有搞出任何的问题来。 关译心目前面临的唯一难题，似乎就只剩下了要压着一看见书就试图装死的关一一努力学习。 ——按照国家对于文盲的定义，关一一起码要学会读书识字这件事。 不说能学多少，起码不能当一个传统且标准意义上的文盲吧！？ 等到第七天的时候，陆离拿了好几摞检验报告给关译心看。 “这部分全都是你的，身体十分健康，继续保持。” 两人都没有再提关译心突然昏迷、关一一出现那天的事情。 关译心点了点头，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关一一呢？” 陆离从里面抽出了很厚的一本报告，简单说道：“度假村这边实时监控到的各种电磁信号、脉冲数据，那只小家伙的状态目前也十分稳定。” 顿了顿，陆离突然道：“它是不是从来没掉过鳞片什么的？” 关译心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道：“不好说，我只能说，它整天挂在我身上，但是，从来没蹭到我身上什么鳞片，还有它喜欢的那个藤编篮子，我每天都检查过，里面也没有任何一个脱落的鳞片。” 陆离轻声道：“……这肯定是还没到换鳞片的年龄呢，不过，如果是地球上正常的爬行动物的话，鳞片这种东西，就和人身上的头发一样，每天蹭了蹭的，多多少少还是会脱落或者代谢那么几片的。” 不过他倒是没有让关译心薅一片下来送实验室检验的意思，只是说道：“日后哪天关一一如果蜕皮换鳞片了，或者换牙、长牙了，不管有什么动向，都随时联系我？” 关译心闻言，却是微微一愣。 她当然听得出，陆离这话基本就等于是解除隔离的意思，并且，以后也不怎么限制小怪物关一一的意思。 她略微迟疑了一瞬，语气有些轻缓道：“我没想到……你就这么放它……放我走了？” 陆离眨了下眼睛，坐在会议桌旁边，悠然的笑道：“不然呢？把你和它一起关在实验室里，每天抽血割肉、开膛破肚？拿着独一份且有危险的样本进行一次性损耗研究实验？” 关译心：“……倒也不至于如此。” 陆离那张英俊的脸上，顿时挑起了一侧的眉毛，“妹妹，我们可不搞这种反人类的人体实验。” “至于关一一嘛，”陆离感慨道：“它要是就自己一只的话，虽然目前还没列入即将灭绝动物名录里面，但是，怎么也能评个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吧，把它切了，那个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按照法律全都得进去。” 关译心：“……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把它的待遇看做是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 陆离也不由得好奇道：“那你是把关一一看做了什么？” 毕竟，关译心对关一一的上心程度，他是看在眼里了。 一个年轻小姑娘每天强行压着一个小智障努力读书，可见关译心对关一一的重视程度。 说句难听的，有些残障儿童的亲爹亲妈对自己的孩子都未必会有这个耐心呢…… 关译心实话实说道：“……那必须是入侵物种啊！” 陆离直接就被逗乐了，“诶，哈哈哈哈哈，你这么说，倒也没毛病哈！” 关一一：“吱吱唧唧？muamua？” 关译心揉搓了一下小怪物那冰冰凉凉的三角形脑壳，安抚道：“没事，你玩你的！” 关一一瞬间又呲溜一下挂在关译心身上自己玩尾巴尖去了。 关译心则是抬头看先了陆离，认真地询问道：“那个，你刚刚说，关一一这都可以视同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了，那它是不是也可以申请专门的经费——” 陆离脸上的表情停顿了一下。 两人顿时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对视了许久。 陆离：“……妹妹，你跟我说实话，这个思路是不是从我这里学来的？” 关译心并不否认，甚至当即点头，“嗯嗯。” 她以前的思路顶多也就停留在损失赔偿上面。 遇见陆离之后，才意识到了，除了损失赔偿，其实还有专项经费报销这条路子可走…… 然后，关译心就听到陆离琢磨了一下，然后果断地冲着她摇了摇头，回答道：“我觉得不行，毕竟关一一的存在目前还是上不了名册的。” 关译心倒也不算很失望，轻轻的“噢”了一声，冲着陆离灿然一笑道：“也还行吧……本来我还以为，你拒绝我的理由会是，关一一是家养的，不是野生的呢！” 陆离：“……！！！” 他伸出手指冲着关译心虚空重重的点了点，“你这是，你可真是，哎！”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开个玩笑！” 这边两人外带一只自娱自乐的关一一说说笑笑间，另一边的那位年轻法医程青，也终于结束了自己美好到令人感动的海滨度假村隔离时光。 毕竟，他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说是隔离，实际却是超高级标准的酒店度假。 尤其是当程青胆战心惊了好几天之后，最终却得知，在这里的所有的度假村住宿费和高档伙食费，竟然全都报销，而不用自己掏一分钱自费的时候，他简直感动得眼含热泪、激动到无以复加。 “我、我能在这里打包个便饭在车上吃吗？”临别前，程青向陆离和关译心展示了一下自己手机里之前每天都十分寂静，得知他今天可以回去加班后，瞬间叠满了几十条宛如催命的同事带着惨叫声的通知消息。 程青解释道：“我等下不回家了，直接就回市局，那边累积的工作太多了，我估计要加班个几天几夜。” 陆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让厨房那边给你带个盒饭吧！” 倒是谈不上有多同情，顶多算是略微有点心有戚戚焉。 毕竟，陆离自己真加班的时候，比起程青的工作强度，那肯定是只高不低的。 程青立刻道：“谢谢。” 关译心这边，本来根本没什么行礼的。 不过现在，她自己手动为生无可恋、耷拉着脑袋的关一一打包了陆离之前送的全套幼儿园双语彩印教材、外壳色彩鲜亮的儿童平板，还有后来陆离又送了好几套的亮晶晶塑料识字卡片。 除了关一一的学习用品之外，关译心就只要走了套房里布置的那个藤编篮子——毕竟关一一真的很喜欢。 陆离甚至还主动帮她打包了好几间套房里面的同款藤编篮子，毕竟，万一这个被关一一哪天给压塌了，还能有个替换。 然而就在这时，一切都准备就绪，即将离开度假村的时候，关译心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突兀且熟悉的“滋啦”杂音。 关译心的心跳顿时空了一拍。 正听话地待在关译心兜里、完全不会露馅地让法医程青看见的关一一，似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它猛然间从关一一的衣兜里蹿了出来，如同一道黑色的狭长残影，直接冲到了关译心的脖颈处， 下一瞬，度假村的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嚣吵闹到近乎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陆离的脸色猛然间一变。 没有什么极其严重的特殊变故，这里是不可能会响起这种警报声的。 一般来说，就算有一些小的变故，那些消息也是会第一时间发到他的手机上，而不是选择这种方式。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信号。 ——除了被关一一发动冲击而影响到的那段短暂时间之外，度假村这边的信号从来十分良好。 然而现在，他手机上的信号，不管是正常运营商提供的通讯信号、还是专门的短距离无线电通讯信号，全都因为巨大而无形的干扰而断开了。 在度假村这边留守的其他工作人员，显然是在完全无法用正常方式联系到这边这栋楼里的人的情况下，才被迫选择了警报声。 法医程青也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关译心已经瞥见了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在飞窜的过程中，竟然完成了从有形的实体到无形的虚影之间的转变。 她的脑海中明明有一瞬间的空白，但是，理智却又清晰地告诉她，这个画面是如此的熟悉和令人惊惧不安。 关译心猛然间后退了一步，试图拉开自己和陆离、程青之间的距离。 从来都能冷静的关译心，在这一刻却是心脏怦怦直跳，她近乎失声的惊叫出声：“别过来！离我远点！” 程青根本不明所以，他完全是一头雾水地看着关译心躲闪的动作。 陆离似乎是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朝着关译心伸手去抓，“关译心！” 关译心的身体猛地一个后仰，灵敏而又格外坚决地避开了陆离伸过来的手。 陆离想要拉住她的手距离她其实很近，关译心瞳孔收紧，却拒绝地斩钉截铁、毅然决然， 关译心视线中的画面，在这一刻，似乎再次静止。 耳朵里只剩下了一片诡异到仿佛被抽成真空一样的静寂。 关译心根本无法再听清陆离张嘴时说了什么。 她在最初的惊悚和震惊之后，终于是在这一片熟悉的静止中，被迫冷静下来，冲着动作似乎已经变慢了无数拍的陆离，缓慢却决然地摇了摇头。 “别过来。” 第71章 请问他们三个是废物吗? 一切变故都只发生在这一瞬。 陆离震惊时睁大双眼的英俊面孔、还有旁边的法医程青一脸茫然的表情，所有的画面都在关译心的视线中定格。 她的时间还在流动，然而，地球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却仿佛已经被按下了休止符。 然后，在一片静止的死寂中，关译心的耳畔，终于浮现出了一声熟悉的“夸嚓”声。 那是整个世界都如同被关在观景球当中，美好的画面，如同玻璃般晶莹且易碎，并在顷刻间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小怪物关一一那条黑色的身影，在它冲到了关译心脖颈处的时候，便已经突兀的消失了。 因为时空的变幻，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片混沌的昏昏沉沉。 关译心没有听到小怪物吱吱唧唧、吱哇乱叫的动静，却再度听到了第一次离奇穿越的时候，那个似乎携着万千怒火的声音。 这一次，那声音似乎距离关译心变得近了些，那些依旧裹挟着无数模糊不清回音的声音，吐字变得明显更加清晰了一些。 “去死去死去死……” 然而，关译心却根本分辨不清那些个重复的回音是男是女。 她只觉得迷茫，那道短促的声音里明明携带着如此激烈憎恶的情绪，但是，用无数个回音一起重复着说出来的时候，却有一种仿佛正在念经的威胁和诙谐强行糅在一起的怪异感觉。 以至于，这个诡异的声音给人带来的不是震撼，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和毛骨悚然…… 关译心刚一回过神来，便感受到了脚下地板正发出无比剧烈的颤动。 她下意识地扶住了身边的墙壁。 结果，随着一阵阵接连不断的“轰隆隆”声音，关译心手指按住的那片墙壁，竟也随之出现了明显的龟裂。 “咔嚓！” 墙壁裂开的细纹直接从裂口处迅速蔓延到了关译心的手指，还伴随着“稀里哗啦”墙皮土块纷纷落下的混乱动静。 直接抓了一手墙壁涂料碎屑的关译心在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些了，她一边勉强扶着碎裂的墙壁稳住身形，一边眯着眼睛飞快地打量了周围一圈。 然后，关译心脸上的表情直接就凝固住了。 面前正在坍塌的场景是如此的熟悉。 她直接就回到了郑小希那杀千刀的邪教徒学姐所占据的旧教堂！ 这里的爆炸和倒塌并未停止，她回来的直接就是正在进行时的事故现场…… ——因为之前在海边度假村隔离的时候，听陆离说了一些关于以前那些失踪者的情况，所以，关译心刚刚也在忍不住的想，自己这一次，会不会也和其他的失踪者一样，直接穿越到一个危险且诡异的封闭环境里。 不过，更多的事情，她其实也没怎么考虑过。 毕竟，关译心穿越了的时候，没想到自己能那么轻易的回去。 等她回去之后，也是真的没想过，自己竟然还会第二次又穿越回来了…… 而且，察觉到自己掌心里传来的些微刺痛，关译心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 她之前在旧教堂里受到的伤，也随着她的回归而再次出现在了这具身体上面。 并且，关译心甚至忍不住的怀疑，自己第二次穿越回到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时间，会不会正好和上次突然离开的时间，能够直接接上？ 她现在所在的位置，似乎也和记忆中的位置一模一样——除去周围的环境还在因为坍塌爆炸而每一秒都在发生剧烈变化。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的眼皮都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下一秒，关译心猛地抬头，开始在这片废墟一样的断壁颓垣中，尽快寻找可能安全的方位。 根据她之前在现实世界和陆离之间的分析，如果陆离的推测靠谱的话，那么，现在制造爆炸、想要彻底毁掉整个旧教堂的人，并非是她不久前“报警”招过来的调查部的人，而是一直占据这座旧教堂的邪教徒本身！ 不过，郑小希都被她给捅了一刀了，她应该没办法再去引爆这些炸弹了吧？ 总不能像是是一些影视作品中的情节那种，这些炸弹早就被埋入了旧教堂的地下，然后，一旦郑小希的心跳停止，地下埋藏的炸弹变回被瞬间引爆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就算是在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人体从头到脚的全部器官都可以轻易替换成金属零件，但是，也不能确保一个大活人就不会心脏骤停猝死了吧？ 关译心的脑海中心念陡转。 撇除郑小希的怀疑之后，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个老迈、衰弱的身影。 ——之前出现的那个脸上皮肤皱皱巴巴、走路似乎都要颤颤巍巍了的神父。 关译心一边飞速思考，一边在这片已经被炸碎成了半个废墟的旧教堂里心惊胆战的逃亡。 想到那个不知下落的老迈神父，关译心便忍不住又联想到了一路追着那个神父而去的陆流泽、胖子和冯慎思等人。 三个大学生愣是撵不上一个老得皱皱巴巴的神父？ 关译心一边气急败坏地找路逃跑，一边忍不住喃喃道：“他们是废物吗……？” “什么废物？” 祁雁乔清晰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关译心猛地抬头，就看到五官妩媚明艳的祁雁乔正站在前面一个相对稳固的房屋墙角结构区域，眼神里满是担忧的问道。 关译心：“……” 她一边保持着和祁雁乔之间的安全距离，一边又迅速找到了下一个尚未发生断裂的墙壁边缘站住，同时飞快地说道：“我在思考爆炸的来源，炸弹应该是被埋在旧教堂里面的，那么，引爆这些炸弹的人呢？” 关译心自顾自地分析道：“郑小希不可能，她的尸体还摆在那头的地板上。” 祁雁乔在这件事上，显然和关译心的思路差不多，下意识道：“之前那个神父？” 毕竟，在这个旧教堂里面，能够维持着人形且意识清醒的邪教徒，其实就只有郑小希和神父两个人。 真要说起来，他们见过的怪物数量，都要远高于邪教徒的数量。 关译心“嗯”了一声，“而且，陆流泽、冯慎思和胖子他们三个人都还没回来，” 祁雁乔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了悟。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看到关译心一边飞快地躲闪头顶掉下来的砖头，一边彬彬有礼地发出了灵魂一问：“抓一个老头抓了一万年都抓不到，请问他们三个是废物吗？” 祁雁乔：“……” 说得好有道理。 如果冯慎思不是她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她绝对骂得比关译心还难听。 第72章 愈合 祁雁乔想了想，试图给自己的小伙伴冯慎思分辩道：“倒也没有一万年那么久。” 关译心没说话了。 她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对此不置可否。 “轰隆！” 不远处再次传来了一阵爆炸引发的刺耳轰鸣声。 关译心的祁雁乔身边的墙壁也再次开始了剧烈的晃动。 关译心的身体也跟着晃了晃，迅速离开原地，重新稳住了身形，飞快道：“这边的房子塌地差不多了，得尽快离开这里。” 祁雁乔也立刻道：“跑跑跑！” 话音未落，两人便在这一片沙土翻滚到根本看不清对方身影的浓重烟尘中，默契地和另一个人影互相保持着安全距离，同时忙不迭地重新寻找出路…… 逃亡过程中的两人顾不上说话。 一时间，旧教堂里似乎只剩下了砖石瓦块滚落在地的动静，以及两人一前一后极为仓促的脚步声。 因为关译心刚刚提了一句，祁雁乔免不了开始担心不知下落的冯慎思的情况。 不过转念一想，那边可是有陆流泽、胖子和冯慎思三个人呢，说不定比她们这边还安全。 管他废物不废物的，祁雁乔暗自思忖，陆流泽都失踪了这么久，怎么说，救援也该到了…… 关译心同样心事重重。 才一回到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她的头顶便笼罩着浓浓的“污染”和“畸变”的阴云。 再加上被邪教徒炸毁的整座旧教堂建筑、以及做事堪称不择手段的调查部，关译心一边在这片废墟里生死时速，一边还忍不住又想到了小怪物关一一。 明明关一一更像是从这个世界带回去的诡异存在，为什么，在她回到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之后，关一一反而没了踪迹？ 总不能把关一一落在地球那边了吧？ 意识到还有这种可能之后，关译心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她一时间甚至不知道应该先担忧正在现场的陆离和法医程青，还是担心落单之后的关一一。 虽然直接硬扛的话，关一一的战斗力好像挺强的，但是，关译心绝不会认为陆离那边会没有后手。 关译心一边火急火燎地往外面跑，一边还忍不住的思索关于关一一的事情。 她不由得握紧了拳。 伤口处细微的砂砾被她揉进了掌心里，有些微微的痛意。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猛然间一怔。 她的脚步跟着稍稍停顿了一下。 伸出手来看了一眼，关译心无比愕然地发现，自己之前有着明显擦伤的手掌心那里，依旧还留有少量红色的血迹，但是，擦破表皮后露出的里面发红的皮肉却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 转瞬之间，那些擦碰上去的砂砾灰尘，已经被完全愈合的掌心所挤了出来，和已经干涸的粘稠血液一起，少量附着在她一片白皙的掌心上。 发现关译心跑在前面的身影动作突然慢下来了，跟在后面的祁雁乔几乎是胆战心惊，立刻出言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前面有问题？” 因为一直夺命奔跑，再加上情绪紧绷，此时，关译心的心脏正在怦怦直跳，其剧烈程度，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的大脑里仿佛被重锤狠狠的击打一样，留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分明听到了祁雁乔的声音，但在这一瞬间，她却几乎无法思考。 而后，关译心迟疑了几秒，近乎停摆的大脑里，才终于缓缓地接收到了祁雁乔那句话的信号。 她的背脊有些微微发寒，额头上也浸出了一层冷汗。 直到这时，关译心才终于默默地无声回答道，不，有问题的是我。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这种突如其来的快速愈合并不让人觉得欣慰。 恰恰相反。 想到之前旧教堂里那些怪物发生畸变时迅速生长出不知道多少根四肢和手指的模样，关译心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只觉得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阴影，正朝着她劈头盖脸、而又无法逃脱地笼了下来…… · 旧教堂外面。 冯洛彬所在的那一架直升机已经平稳落在了旁边另一栋楼顶层的停机坪上。 站在他们这边，视野足够开阔，自然能够清楚地看到，旧教堂那边的爆炸和坍塌还在继续。 而在那一片近乎断壁颓垣的旧教堂之外，之前那几个穿着清理者制服的工作人员正生死不明地躺在废墟旁。 刚刚赶过来的一批全副武装的调查部工作人员已经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走在后面的冯洛彬拎着sad-4号的终端机，冰冷阴鸷的视线渐渐聚焦在那几具生死不明的身体上。 此时，随着距离的靠近，冯洛彬已经能够清楚看到，那几具尸体全都倒在血泊里、肢体破碎、一动不动。 sad-4号冷静地分析道：“从出血量来看，人基本已经全部死亡了。” 冯洛彬低沉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开口再说其它。 sad-4号：“从血泊的角度和尸体碎块的形状来分析，他们应该是遭遇了连环爆炸。” 冯洛彬缓缓地说道：“这是最早一批在贫民区这边调查的工作人员。” “当他们得到了我在调查部大楼那边发出的消息，意识到旧教堂存在问题、并且还有陆流泽等一批有着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需要救援的时候，自然是第一时间赶到了旧教堂这边。” “然后，面对彻底封闭的旧教堂大门，他们选择利用局部爆破的方式打开通道。” “但是他们没有料到的是，藏匿在这里的‘巴别塔’邪教团成员远比想象中来得更加丧心病狂，他们竟然会在闹市区的旧教堂地下埋藏炸弹。” sad-4号听了冯洛彬的分析，却持有不同的态度。 它平静的语气里隐约带着些上挑的不确定，那是刻意模拟出来的表示怀疑的上挑的声音。 sad-4号一边扫描着旧教堂外面的尸体做数据分析，一边适时地补充道：“按照你这个猜测，那些炸药仿佛是‘巴别塔’的邪教徒专门等着招待调查部的清理者的。” “但是，以‘巴别塔’的一贯作风，他们会这样肆无忌惮的挑衅联邦政府吗？” 冯洛彬冷嗤一声，反问道：“他们还不够嚣张吗？” sad-4号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的冷静提醒他道：“做事风格极端疯狂和没事找事的嚣张到主动挑衅当权者，这是两码事。” 第73章 神父 前面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外面依稀传来了四处搜找、奔走呼喊的声音。 “找到人了吗？” “没有！” “妈的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旧教堂内部的可燃物其实并不多，但是，接二连三的爆炸所引发的火势依旧渐渐弥漫开来。 燃烧的火焰将那些潮湿的墙壁快速炙烤到干裂，冲天的火光里夹杂着浓烟，隐隐的血腥味已经完全融入了呛人的黑烟里，隐约还弥漫着一丝难以形容的诡谲气息，令人不禁有种眩晕之感。 关译心能够感觉得出来，自己身上那些磕碰和擦伤留下的青紫淤痕，之前一直隐隐约约传来的钝痛，已经不知不觉间突然消失。 她身上所有的伤痕，都已经在悄无声息的快速愈合。 只有她纤细的指甲缝里、还有衣服上残留的少量暗红色血迹，还有之前摸爬滚打时蹭上的墙面涂料、泥沙尘埃，能够清晰的证明，之前那些或是细碎破损、或是大片青紫的伤口是真实存在的，而非关译心的臆想…… 滚滚浓烟明显地遮挡住了视野，一片混乱之中，就算是近乎和关译心同步行动的祁雁乔，也丝毫没有发现，关译心身上这惊人的变化。 最初的惊惧不安过去之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关译心，甚至已经想到了合适的托词：她自己之前捅了郑小希一刀的时候，她的身上就已经溅上了大片的血迹。 她现在身上看起来狼狈极了。 那么多血，足以混淆视听。 ——除非有人会将她身上的血迹也拿出检验…… 关译心飞快地低头看了眼自己那沾染着血泥的双手。 杂质污秽之下早已经痊愈、恢复了白皙完整的手掌映入她冰冷的瞳孔。 极端惊惧不安之下，关译心的眼神有瞬间的阴沉，那神色不似人类，反而有种和小怪物关一一类似的，冷血动物般无机质的陌生感。 她眨了下眼睛，很快收起这些无端的想法。 如今，旧教堂内部情况未明，关译心也无暇多想，只能是继续闷头往外跑去。 突然之间，前面的整片平台直接塌陷下去。 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正往这边跑的关译心和祁雁乔几乎是瞬间被喷涌而出的气浪给冲得掀飞出去。 关译心滚落在地的时候，本能地用手肘挡住了自己脆弱的眼鼻，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这才勉强从断裂的地板上爬了起来。 另一边的祁雁乔顿时发出了一声吃痛的闷哼。 关译心瞥过去一眼，看到这个明艳妩媚的女孩子被一块气浪掀飞的砖头砸到了脸，鼻血瞬间喷涌而出，直接浸透了她那掀开了一半的风衣外套。 关译心开口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祁雁乔拉开蒙在脸上的风衣外套，先吐了口不小心从鼻腔里灌进嘴里的血，然后才声音闷塞、瓮声瓮气地回答道：“还好，应该只是不小心磕破里鼻腔里的毛细血管，骨头没事。” 说完，祁雁乔难以置信地抱怨道：“我今天怎么能这么倒霉……” 听到这句，关译心的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忍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道：“自己作死是这样的捏！” 祁雁乔一时间哑然，瓮声瓮气地反问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能‘捏’的出声？” 还能说这么一长串话，人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关译心冷静地想着，稍稍松了口气。 然后，她低垂着眉眼，看到了自己手背上刚刚被乱飞的碎片划破、而后又瞬间愈合的皮肤。 这种堪称恐怖的愈合能力，似乎比之前来得更快了。 惊悚恐惧叠加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只要还没把人逼疯，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麻木起来。 关译心随便在身上蹭掉了手背上的血，便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迎着刚刚爆炸喷吐的热浪往前打量，然后和另一边的祁雁乔搭话道：“你还可以往好里想想，多亏了那个风衣外套帮忙减震，要不然，我估计你就不是被砸得毛细血管破裂流鼻血，而是直接面部骨折、鼻骨都要断裂甚至凹陷了。” 祁雁乔顿时声音有些沉闷地说道：“……那是我家小伙伴的衣服。” 关译心感慨道：“这可真是物超所值啊！” 祁雁乔：“……” 话音刚落，关译心的视线突然一凝。 她顿时压下了声音，朝着祁雁乔示意了一下，“嘘——你看那边。” 祁雁乔的鼻子还在哗哗流血。 再怎么美艳惊人的女孩子，一脸血的时候也是狼狈不堪的。 随后，关译心就看到祁雁乔眯着眼睛满不在乎的用她家小伙伴冯慎思的风衣外套，飞快地抹了把脸上的血，然后又无声的吐了开口，这才动作麻利地跑到了刚刚气浪一侧的通道旁边。 爆炸过后的空间里，空气都有种滚烫的温度。 关译心脸上的皮肤清晰的传来了一种被烘烤的恐怖热度。 她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前面的场景。 ——刚刚那一下爆炸造成的剧烈坍塌，直接斜着“打通”了旧教堂顶部隔层和地面一层的通道。 越过那些坍塌倾泻的建筑，关译心和祁雁乔这会儿等于是蹲在了高一层的平台废墟上，正好能居高临下的清楚看到下面一层的场景。 失踪许久的三个废物陆流泽、胖子和冯慎思，正在和那个年迈的神父对峙。 只不过，看到冯慎思他们三个狼狈不堪的模样，祁雁乔那糊了满脸血的面孔上，顿时又忍不住的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他们还好吗……”祁雁乔有些不安的喃喃低声道。 关译心同样轻声道：“应该还好吧？” 祁雁乔扭头看过来。 关译心指了指冯慎思站在那里的身影，小声告诉祁雁乔道：“你看，身体依旧完整、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并且也没有额外多出几根胳膊或者大腿。”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关译心的语气平静极了。 她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认真地描述这件事。 只是这一句话，就让祁雁乔一下子想到了旧教堂里那些贫民区信众身体发生畸变后的怪物模样。 她的顿时脸色一白。 祁雁乔死死地盯着冯慎思依旧完好的身影，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想到关译心刚刚说话时波澜不惊的语气，她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极其难以形容的怪异，细究起来，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从关译心身上察觉到了一种令她感到毛骨悚然的威胁。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祁雁乔不禁转头，下意识地看了关译心一眼。 关译心的身上依旧如常。 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完全看不出任何发生畸变的异常。 祁雁乔很快垂下眼眸，收回视线。 想到关译心之前都没怎么受伤，真要说起来，自己发生畸变的可能性都比她大…… 祁雁乔一边在心里自嘲，一边试图借此安抚自己。 然而，那种来自于关译是身上的莫名危险感，却迟迟不曾消失，让祁雁乔心底越发惶恐不安起来…… “那个神父很难对付吗？” 祁雁乔试图通过对话来分散那让自己心慌的注意力。 “我之前看他一幅老迈到半个身子就进棺材的模样，应该已经不剩下几口气了，结果居然这么能打？” 关译心在旁边眯起眼睛仔细盯了一会儿那个神父，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和祁雁乔反问道：“你再看看那个神父，我觉得，好像不能继续用老迈这个形容词了。” 神父的身上依旧还穿着那身神职者惯用的长袍。 只不过，比起之前关译心看到他的时候，干瘪佝偻瘦削的身体上披着空荡荡的神父长袍，如今，那件神父的长袍，却仿佛瞬间从xxxl的超大号给缩水到了s码一样，正无比紧绷地裹在了神父的身上。 神父脸上的面孔，依稀还能看出他的五官轮廓。 但是，原本衰迈、垂暮的痕迹，却已经被凸出的肌肉所掩盖，就连原本松弛的皮肤，似乎都被肌肉给硬生生地撑平了，皮肤透出一种同时混合着苍老和光滑的怪异之感。 神父的眉毛、头发依旧还是白色的，但是，却隐隐充斥着一种骇异难辨的力量感。 至于那双因为年岁上去而变得浑浊苍老的眼睛里，白翳的面积似乎也随之扩散了些，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有种极不清晰的混沌感。 至于神父身上，虬结夸张的肌肉直接将袍子都撑了起来。 关译心嘴角一抽，喃喃道：“这不就是个小号的巨人拳击手吗……” 只不过，比起之前那个突兀变成怪物、只会啃咬吞噬的巨人拳击手，神父的体态，虽然也超出了人类正常的体型界限，但是，隐隐约约还是保留着人体的形状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神父明明已经变成了这般类人型怪物的姿态，但他的意识却还是清醒的。 ——至少，看起来是大概清醒的。 变成怪物的神父，满是白翳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陆流泽三人，塞满了肌肉的喉咙里传来了一阵极其嘶哑癫狂的吼声：“无知的僭越者终将败亡，卑鄙的灵魂和下贱的异教徒忤逆了神的恩赐！你们将受到神的惩罚！吾神慈悲，将赐予你们神之复苏。” 关译心：“……” 她默默地在心里骂了一句，什么狗屁倒灶的玩意。 她好像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是，一碰见这种搞邪教的玩意儿们，她就完全理解不了他们到底在发什么疯。 想到这里好歹有个本地土着呢，感觉自己实在是搞不懂这文化差异的关译心扭头看了祁雁乔一眼，小声问道：“他在说啥？能翻译一下吗？” 祁雁乔则是还沉浸在那个年迈的神父竟然也早已经被污染这件事情中，她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他竟然连自己都不放过……这群疯子，这群疯子！”祁雁乔难以接受的喃喃道。 听到关译心的询问，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然后道：“……邪教那一套呗，知道他在发癫就行了，具体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啊。” 关译心：“……” 原来赛博朋克世界的本地土着也搞不懂邪教团伙所说的那些胡言乱语啊！ 关译心竟然被诡异的安慰到了。 盯了这么一会儿之后，关译心很快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们之所以在这里和神父对峙，是因为，他们三个人打一个，还打不过？” 祁雁乔小声和关译心说道：“他都畸变成怪物了。有脑子的怪物，明显比没脑子的要难打吧？” 关译心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那老头战斗力这么强，邪教教义中毒这么深，明显都混了一辈子了，竟然还只是混成了郑小希的跟班儿……你们这边的邪教团伙现在都这么卷的吗？” 祁雁乔一时哑然：“……这我很难评价。” 不过，比起刚才郑小希被关译心一刀毙命，陆流泽他们这边的战况看起来的确要狼狈很多。 顿了顿，她低声补充道：“救援在路上了，陆流泽他们拖延时间就行，没必要冒险。” 关译心听了，嘴角微微一扯，对此不置可否。 陆流泽、胖子和冯慎思三人，面对一个已经发生了畸变的神父，动手时显然是过度谨慎的，生怕和神父有什么直接的接触。 正如祁雁乔所说，神父在这里对着他们发癫，对于他们而言，反而是可以轻松拖延时间的好事。 ——只要这个神父别突然说出什么极具污染的话语就行。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周围的污染源都这么多了，人人自危的情况下，大概也不差神父嘴里说出来的几句话了。 关译心的目光缓缓扫过陆流泽等人。 显然，遭遇危险的人是陆流泽他们这群有着公司背景的人，所以救援等下就会到了。 在受害者只是贫民区那些普通人的时候，大概根本不会有救援，只会有导弹精准定位的炮火扫地吧…… 甚至于，就连信奉邪教的神父，面对陆流泽他们的时候，都额外多出了传教洗脑、疯狂强调他们教义的步骤。 关译心只觉得这场景简直荒谬到了可笑的地步！ 就在这时，旧教堂已经近乎成为废墟的地面又剧烈的震颤了几下。 关译心和祁雁乔这边位于高处的平台并不稳定，顿时有好几块砖石瓦砾掉了下去。 正在对峙的神父和陆流泽等人，下意识地朝着这边看过来一眼。 “祁雁乔！”冯慎思顿时出来一声惊喜的叫声。 不过下一秒，他的声音便变得紧张急促起来，立时发声提醒祁雁乔道：“别过来，离开这！这老头已经被污染了！” 陆流泽和胖子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相较之下，反而是刚刚那个还在那里冲着陆流泽他们发癫的神父，态度更加激烈。 神父猛地扭过头来，他并没有在意祁雁乔，而是将目光死死地落在了关译心身上。 他那张密布着了白翳的眼睛里竟然充满了震惊、错愕，无可置信的惊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大人呢？” 祁雁乔没好气地回了一声：“死了啊！” 关译心的回答就委婉多了，她打量着神父脸上不似作伪的震惊表情，也没有解释更多的东西，只是随口道：“嗯？有人大概是阴沟里翻船了吧，但我不说她是谁。” 关译心的嘴上虽然说着郑小希阴沟里翻船了，但是，这会儿她的心里却突然“咯噔”了一声。 她敢保证自己捅刀的时候肯定捅对了心脏的位置，但是，郑小希真的已经死透了吗？ 看到这个神父如今诡异的模样，又想到自己身上快速愈合的异状，关译心的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她并没有把这个担忧说出来。 但在心里，却不可抑制地对这件事产生了一丝怀疑…… 第74章 啊，小美女，又见面了 听到祁雁乔的回答时，那个神父显然没当回事。 然而，又听到关译心那句漫不经心的话语之后，那个神父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便是勃然大怒。 “卑鄙的灵魂愚不可及，下贱的异教徒自以为是！无知的背信者，神本将仁慈的赐予你进入应许之地的资格，你却愚钝地拒绝了神的赐福，甘做这片末日之地的奴隶！” 关译心不禁摇头：“……这年头的邪教徒张嘴就是一套一套的，那老头年纪这么大了说话还这么中气十足，太卷了太卷了。” 祁雁乔下意识道：“……你听得懂那个神父在说什么吗？” 关译心略一颔首，一反常态地回答道：“听懂了。” 祁雁顿时乔惊愕地抓头看向她。 关译心似乎察觉到了她那惊讶的目光，却头也不回，言简意赅的用四个字总结道：“他在骂我。” 祁雁乔：“……”她好像第一次认识关译心一样，有些发愣地看着她。 这回答好像也没毛病。 又是卑鄙、又是下贱、又是无知、又是愚钝的…… 那个神父怕是把他脑子里能扒拉出来的骂人的词语都用在刚刚那几句话里了。 不过，总感觉和之前骂他家小伙伴和陆流泽他们三个人的时候，好像撞词了？ 祁雁乔正在胡思乱想，然后就看到关译心终于瞥过来一眼，正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嗯？”祁雁乔顿时回过神来，“怎么？” 关译心礼貌地轻声询问道：“你身上就没有偷偷地带个热武器什么的吗？比如枪支，或者其它热武器也行，最好杀伤力高一点的。” 祁雁乔闻言一愣，“我就算有一个火箭炮，我也不可能现在给你啊，我家小伙伴也在攻击范围里面呢！” 说话间，祁雁乔手上的动作根本没停下，已经直接摸出一把枪来，然后，她毫不犹豫地把这支枪丢给了关译心。 关译心伸手接过来，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神父那边打量了一下距离。 ——那个已经发生畸变、至少目前从外观上不能称之为老头的神父还在疯狂咕哝那些邪教培训专用名词，以及和骂异教徒的经典语录。 关译心喃喃道：“手枪的射程，这个距离应该也足够用了。” 说着，她一边拉开了手枪的保险擎，一边和祁雁乔随口说道：“你觉得这个神父现在还算是有脑子的吗？” 祁雁乔：“……我觉得不好说。” 关译心没再说话，直接瞄准还在那里神神叨叨的神父，照面就是一枪。 “噗！” 子弹直接射中了神父。 祁雁乔顿时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这就、这种打中了？” 关译心：“是啊，这就打中了，虽然占据了点地形优势。” 她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带上陆流泽一行人，当即又是一波冷嘲热讽道，“下面那三个家伙，三打一还被人威胁成了这个德行，废物啊！” 祁雁乔：“……” 看得出你对他们怨念深重了。 话虽如此，关译心握着枪的手却并未松开丝毫。 她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突然失语的神父，嘲讽完刚刚那一波之后，立刻冷静道：“声音不对，子弹的杀伤力也不对。” 话音未落，关译心又冲着神父连开了几枪，直接把这支小型手枪的子弹打空了大半之后，当即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 祁雁乔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愣是差点没反应过来。 至于下面神父和陆流泽三人本来还在对峙的场面，已是瞬息万变。 关译心打出去的第一枪，正中了神父的头部。 然而一颗普通的子弹面对一个完整的畸变体怪物，显然并没有什么用处。 不只是子弹打入神父体内的声音不对，最重要的是，神父中弹之后，头部只是多了一个流血的孔洞，却完全没有飙出血来。 他全身的肌肉偾张程度用肉眼来看，其实完全没有之前那个巨人拳击手来得恐怖。 毕竟神父还能勉强维持着人类的形态，而巨人拳击手已经是全然的类人型怪物了。 但是，神父的身体强度，显然要远超过那个单纯的力量形畸变的巨人拳击手。 祁雁乔眼睁睁地看着神父竟然发出了一声怒吼，然后，直接如同扣橡皮泥里的杂质一样，直接从自己的头部将那一颗染血的子弹给扣了出来。 “吧嗒！” 子弹直接被随便丢弃在了地上。 这一下轻响，却如同打在了所有人的心上，令人顿时心下一沉。 正好对上神父忌恨眼神的祁雁乔心想，她现在知道关译心刚刚为什么跑得飞快了。 ——拉满仇恨之后再不跑，等下怕是真的要寄了。 以至于，慢了一拍的祁雁乔终于起身动起来的时候，已经只能在这片废墟里远远看到关译心在远处的一个模糊的身影。 她立刻选择了缀在关译心后面，甚至都没顾得上再看一眼她家小伙伴冯慎思那边的情况。 跑路的时候，她还在忍不住地担心那个神父随时会追上来，简直越想越令人头皮发麻。 正站在神父对面的陆流泽三人，也被这意想不到的变故给惊掉了下巴。 眼看着神父就要咆哮着去追击关译心和祁雁乔两人，冯慎思立刻急了。 然而，还没等他冲上去阻挡，陆流泽和胖子却已经伸手拦住了他。 胖子的心态向来不错，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记得小声对冯慎思安抚道：“别激动别激动，让那个神父去追，往好里想，我们暂时安全了。” 冯慎思满脑子都是祁雁乔地安慰，立刻急道：“可是祁雁乔——” 陆流泽按住了他的肩膀，强行拖着冯慎思后退了两步，沉声道：“她不会有事的！” 胖子：“对啊对啊，那个神父最盯着的目标，应该是关、关——” 他连续“关”了两下，还是没想起关译心的完整名字来，便随即改口道：“是那个姓关的女孩子，祁雁乔没事的，你看，他连我们都顾不上了。” 陆流泽的眼睛里却是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不，他也根本顾不上去追击关译心。” 陆流泽看着神父匆匆离开，异常冷静地开口道：“比起抓住关译心，或者抓住我们，他更关心的应该是，他口中那个‘大人’的安危。” 听到陆流泽这句话之后，原本正情绪激动的冯慎思也瞬间冷静了下来。 冯慎思喃喃道：“祁雁乔刚刚说了一句‘她死了’，我是知道乔乔的，她这句话应该是真的。” 胖子顿时一脸震惊的表情，“卧槽，厉害了！她们俩怎么做到的？” 陆流泽随口敷衍道：“回头有机会可以去问问祁雁乔。” ——如果她还记得的话。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流泽和冯慎思的眼神不经意间对上。 两人的目光里带着相似的了然和默契。 旋即，冯慎思无声地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和陆流泽都心知肚明，这种过于危险的记忆，不太可能会保留下来的…… · 独自一人离开的关译心并不知道陆流泽等人心中的计较。 她也不在乎这些。 她只是在神父身上尝试着打了几枪，看到神父近乎刀枪不入之后，便心里有些发沉的意识到，她那杀千刀的便宜学姐郑小希那边，之前八成也是装的。 虽然她想不明白，郑小希被她捅刀之后装死是要演她什么…… 除此之外，关译心唯一在乎的事情便是，冯洛彬和他那调查部的清理者等武装人员，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场！ “可别等到人都快死了的时候，救援终于来了。” 关译心喃喃自语道。 自己的力量在此时显得微乎其微，只能指望别人救命的感觉实在是太特么糟心了。 尤其是关译心清楚的知道，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里，或者说，在调查部那群人眼中，陆流泽那一群人的命才是命，自己连个多余的搭头都算不上。 关译心唯一的指望，反而是调查部的冯洛彬那群人看到了自己捅了郑小希一刀，不管是想要询问她关于郑小希的事情也好，还是出于调查这次旧教堂事件的需要也罢，哪怕仅仅只是为了审讯，也得保住她的命…… 正在这时，旧教堂里面又是一阵无比剧烈的震动。 前面的通道被打开，关译心的面前突然间出现了一群拿着武器全副武装的清理者。 关译心霍然间睁大了眼睛。 眼看着这群人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自己，关译心相当识趣地把祁雁乔那把枪往地上一扔，当即举起了双手。 下一瞬，sad-4号颇为优雅的机械音突然从其中一个清理者身上的设备里传了出来。 “啊，小美女，又见面了！” 与此同时，冯洛彬冰冷而漠然的声音，也清晰地出现在了这群全副武装的清理者的耳麦之中。 “动手。” 第75章 快速愈合的异能 所有的清理者都是全副武装，黑色的护目镜和黑色的面罩将脸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们的视野之中所看到的景象，并非是人眼所能收集到的真实画面。 ——而是在护目镜上面投放着被sad-4号全部做过处理的场景。 比起真实的人体、怪物、废墟和血腥，这些清理者所能看到的画面，反而更像是一场由电子线条所勾勒出的虚幻的游戏。 关译心的身影落在清理者这群人眼中，便只有一个等高的人体模型，还在身体的几个不同的要害部位分别做了命中优先级的标红。 旧教堂内部已经坍塌的墙壁上毁损了大半的浮雕、顶部额外夹层的建筑结构，以及那些怪物活动过的痕迹，经历了sad-4号的处理之后，便都变成了只剩下一片空白的墙壁、打着马赛克的图标的废品， 随着冯洛彬的指令刚一落下，关译心面前那些清理者手中的枪口，瞬间就已经动了。 关译心这会儿的感官无比清晰。 意识到面前竟然有人在扣动扳机之后，关译心的瞳孔猛然间缩紧。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自己“报警”之后，匆匆赶来的声称是“救援”的调查部清理者们，面对自己时的第一反应，竟然会是直接开枪。 关译心在猝不及防之间，根本来不及躲闪。 就在身体中弹那千钧一发之际，她的瞳孔里飞快的闪过了一道无机质的寒光。 而后，小怪物关一一自从回到这个赛博朋克世界之后，便沉寂至今的哼哼唧唧的声音突然在关译心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muamua，困……” 关译心猛然间一怔。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感受到中弹的伤口处竟然不是灼烧的剧痛而是一阵失去知觉的发麻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刚自己挨的那一枪，竟然是麻醉弹？ 而且，好像受影响更大的是不知道藏在她身体哪里的关一一，关译心自己目前反而还维持着清醒…… 电光石火之间，关译心硬生生地将自己摔倒在了地上，然后，尽量放空自己的思维，任由那种极致的睡意瞬间将自己的意识吞噬殆尽。 她隐隐感觉到了大脑一沉，眼前的视野迅速同时出现了眩晕、晃动和缩小的感觉，再然后，一种难以形容的下坠感突如其来。 关译心的视野顷刻间彻底黑掉了。 但是，直到最后，她那昏昏沉沉的意识依旧隐约还在，只是她自己的身体几乎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诶呀！” sad-4号见关译心就这样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不由得叫了一声：“也不来个人接一下小美女，你们这些人类是怎么回事！” 几个清理者之间顿时有些微微的混乱。 刚刚开枪那人一时间动作有些迟疑。 按理说，sad-4号的命令优先级其实是很高的，尤其是在出这种事关“污染”和“畸变”的危险任务、且所有清理者的视野全部被sad-4号的投屏接管的时候。 有时候，清理者们无法看到的真实，都会呈现在sad-4号的摄像头之中，超级人工智能会根据实时的情况给出一个计算出来的最优解行动方案。 然而，刚刚sad-4号那句话，实在是太像生活化的感慨，而非单纯的命令了。 以至于，在冯洛彬没有继续下达新的指令之前，那几个清理者顿时有些不确定，要不要先按照sad-4号的喊叫，把地上的关译心捞起来…… 就在这时，冯洛彬冷漠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人都倒下了，她听不到你在这里说了什么。” sad-4号语气并不急切，它可能多少存了点故意恶心冯洛彬的意思，甚至是有些喜滋滋地表示道：“我把我说话的声音都录进视频里了呀！我回头就可以单独播放给她听。” 其他的清理者们：“……” 冯洛彬无声地骂了一句脏话。 主要是针对在这里戏精的sad-4号。 反而是对于躺在地上的关译心，冯洛彬现在其实没什么明显的恶感。 他只是单纯的对关译心的出现抱有怀疑而已。 sad-4号用自己那调试了无数次之后才最终定下来的男神机械音继续和冯洛彬说道：“我这不是在好心提醒你吗？” 不等冯洛彬开口，这个超级人工智能便继续麻利地说道：“小美女毕竟出身贫民区，摔了也就摔了呗，反正不会有人为她出头找你的麻烦。等下面对的人换成了陆流泽他们，你要是把曙光科技的少爷脑袋也砸在地上给摔肿了，我不信曙光科技不投诉你嘎嘎嘎。” 说到这里，sad-4号哪里还只是提醒，它甚至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嘎嘎直乐。 冯洛彬则是刻薄地反问道：“你什么时候有‘心’这种东西了？” sad-4号毫不犹豫且理直气壮地表示道：“我的cpu就是运算和控制的核心了，核心当然也是心，我不但有心，还比你们这些人类多出了不知道多少个心呢！” 其他的清理者们：“……” 不过，这会儿倒是有两个人走出来，终于是动手把昏迷在地上的关译心给捡起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刚刚还念念叨叨一直和冯洛彬吵架证明自己多有“心”的sad-4号突然发出了一个警示信号，一心多用的开口道：“等等，伤口上的血迹不对劲，检查一下关译心麻醉弹击中的位置。” ——近距离射击的麻醉弹，肯定会造成伤口流血的。 关译心中弹的肩膀上，衣服上的确浸出了少量的血迹，但是，那血迹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了。 sad-4号控制的摄像头刚一扫过去，它就分析出不对劲了。 两个清理者闻言，立刻又将关译心重新放平在了地上，然后仔细检查了一下她肩膀上麻醉弹留下的伤口。 其中一人的声音里不掩惊讶地说道：“报告！伤口已经愈合了……？！” 其实也不需要这些清理者做出任何回答，sad-4号自己的镜头刚一拍到关译心肩膀上的伤痕，便已经注意到这个愈合速度已经远远超出正常人的身体素质了。 甚至于，就算给她注射一阵基因修复液，愈合也是需要时间的…… sad-4号冷静地说道：“基因优化的愈合速度也是有极限的，她刚刚这个速度，我倾向于是异能。” 冯洛彬喃喃道：“异能……是快速愈合的吗？之前都没看出来。” sad-4号：“她之前没有受过这种枪伤。” 和sad-4号讨论治愈，冯洛彬也没忘了继续下命令。 他的话锋突然一转，声音里没有半点情绪地补充道：“给她再补一针、两针麻醉剂，上约束带，捆好了之后再把人带出去。” 正说话间，远远缀在关译心身后，朝着这边一路跑过来的祁雁乔，在瞥见倒在地上的关译心、还有拿权全副武装的清理者的身影之后，脚步猛然间一顿。 她的脑海中，有一根弦瞬间不可自主的直接绷紧了——毕竟，她自己身上已经出现了被污染的迹象，面对清理者的时候，就算家世显赫，她心里也是有些恐惧的。 不过，想到自己现在的意识还算清醒，出去之后显然是还来得及抢救的，祁雁乔瞬间又松了口气。 她甚至还直接抬手冲着这群清理者打了个招呼：“嗨！里面还有一个神父是邪教徒，他正在追杀我们。” 冯洛彬看到祁雁乔的一瞬间，眼睛里便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sad-4号笑得更嚣张了，它直接关了自己面向其它清理者的麦克风，只在冯洛彬的耳麦里和他私聊到道：“哈哈哈啊啊哈，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祁家可是你自家的世交，祁雁乔还是你弟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发小吧？这个你也能直接往地上摔吗？” 冯洛彬懒得搭理sad-4号，声音冰冷地直接冲着祁雁乔说了一句：“过来。” 祁雁乔：“哦！来了。” 刚刚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祁雁乔立刻听话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期间，她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后面，生怕那个神父突然冲上来给她一下…… 这要是调查部的清理者万一没来得及救人那她可伤得太冤枉了。 好在，祁雁乔的担忧并未发生。 神父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这边。 sad-4号：“嘶——祁雁乔身上的情况比小美女更严重啊？她身上已经有被污染的迹象了。” 冯洛彬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也不知道是出于对祁雁乔以及冯慎思等人的担忧，还是因为后续要处理这堆烂摊子的烦闷。 只不过，他的所有情绪都被掩盖在了调查部那身堪称全副武装的设备之下。 末了，冯洛彬只是继续冰冷地吩咐命令道：“开枪，然后分两个人出来，直接把人送去进行记忆清理手术。” sad-4号把麦克风切过来，贴心地对着刚刚站出来的那两个清理者补充道：“带上刚刚摔倒在地上的小美女一起哟！” “还有，小心别直接碰到这个祁雁乔。” “还有还有，你们两个做完记忆清理手术，也别回来了，记得全身检查。要是觉得不对劲，实在不行顺便也把自己今天的记忆直接去清理一下！” 这套流程对于调查部的工作人员们来说，都不是什么新鲜的玩意儿。 那两个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很快便将昏迷不醒的关译心和祁雁乔分别带了出去。 sad-4号感慨：“这才刚刚两个人，里面还有好几个呢！” 它这会儿倒是没特意指出来，尤其是里面还有陆流泽这个身份特殊的给冯洛彬添堵。 以及，里面可还有冯洛彬本家的冯慎思也在今天这旧教堂里面呢！ 冯洛彬语气冷漠：“继续推进！” 第76章 进化的本能在这一刻化作食欲 旧教堂内部一片混乱。 神父已经完全顾不上那些珍稀的活体试验素材了。 他在匆匆忙忙离开后，便试图发消息联系郑小希。 然而直到这时，神父才猛然间意识到，旧教堂附近已经布满了近乎全频段的电磁干扰，他和郑小希之间的通讯信号已经断开了。 神父直接恼火的捏碎了手里的通讯器，膨起了明显肌肉痕迹的面部表情也出现了一阵阵的抽动。 他无比憎恶地喃喃自语道：“一定是调查部那群疯狗闻着味就来了，还有‘公司’，他们说不定也已经派人过来了。” 郑小希说要亲自去处理的关译心竟然再次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神父想到了，或许那两个女孩子只是碰巧从郑小希手里逃脱了。 然而，刚刚的情况，依旧让他心里产生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神父脸上的表情十分紧绷，神神叨叨地念念有词道：“调查部的疯狗随时可能进来，我需要尽快找到大人，离开这里……”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的神父头也不回地朝着旧教堂内部走去，完全无视了陆流泽和胖子、冯慎思等人。 神父急匆匆地穿过那片坍塌破碎的建筑，砖石瓦砾的碎片凌乱地覆在地上，令他的脚步时有踉跄。 滚滚浓烟充斥着整座旧教堂，这里只剩下了火焰灼烧的干裂，完全看不出丝毫生命的迹象。 片刻后，神父终于找到了关译心和郑小希曾经对峙的地方。 当他看到地上流淌的血泊、以及倒在血泊中那具柔软如同烂泥堆在那里的郑小希时，神父那张不复苍老的脸上，瞬间只剩下了一片惊悚的空白。 郑小希身上挂满了暗红色的血迹，整个人完全停止了心跳和呼吸。 她脸上的表情停留在震惊、痛苦和错愕交织的震撼上，这让她原本甜美的面容此时显得极其扭曲，有种死不瞑目之感。 而她的眼睛也的确是睁着的。 那只人类正常的眼睛里，瞳孔已经明显的因死亡而扩散，完全失去了焦距，透出一种雾蒙蒙的、浑浊灰败的质感。 至于另一只蓝色的眼睛，倒是依旧明亮，却透着种无机质般的空茫无神，彻底变成了僵硬的玻璃。 神父一边恐惧着靠近郑小希的尸体，一边却又本能地生出了一种隐晦而不安的贪婪。 ——那是生物最核心的进化本能，是源自基因内部的想要进化、想要向食物链上层跃迁的迫切。 神父盯着那摊血泊里的尸体，突然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在这一刻，进化的本能，突然化作了一个生命体最浅显也最基本的功能——吞噬。 一种无可遏制的食欲突然从胃里席卷而来，直接冲击到了神父的大脑深处。 他发自本能地恐惧着郑小希，却又无比迫切而又贪婪地被本能所诱导，明明身体强劲、却依旧有些颤颤巍巍地走到了那具血泊中的尸体面前。 神父的咽喉缓缓地抽动了两下，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呼唤道：“大人……” “大人……？” 片刻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神父终于无法抑制自己那贪食的欲望。 他的舌尖有意无意间不停地舔舐着自己的上颚，口中汹涌地分泌出大量的津液，几乎从绷紧的嘴角流淌而出。 他恐惧而又贪婪地看着这具大量失血的尸体，张开嘴时，神色间已经如同失去了人性的野兽一样，近乎凶猛地撕咬着喉管处的血肉。 ——本应结实、强劲、防御力极佳的血肉，似乎随着本体的死亡而变得格外脆弱起来。 正当神父疯狂撕咬进食的时候，郑小希那张死不瞑目的甜美面孔上，宛如无机质玻璃的蓝色眼珠，却突然灵活地转动了一圈。 宛若死物的蓝色眼睛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它的瞳孔突然再度灵活地收紧。 这颗蓝色的眼睛就这样任由神父疯狂的吞吃着本体的血肉，而后，眼神迫切、目光灼灼地在后面盯着神父的满是鲜血的后脑，冰冷的瞳孔浸在血里，透出了一种格外危险、却又无比炽烈热切的意味。 有了食物，它可以继续活下去了。 蓝色眼睛眼神扭曲、一眨不眨地盯着神父。 祁雁乔的匕首绝非凡品，而关译心对它造成的伤害，更是远不止如此…… 遗憾的是，它躺在这里这么久，都没有等来几个畸变体的怪物。 好在，合适的食物终于自己找过来了…… · 冯洛彬并没有进入旧教堂里面。 他一脸漠然地站在外面的路边，定定地望着旧教堂里面的方向。 sad-4号那个浑身亮晶晶糖果色迷彩涂装的终端机被清理者直接带进去了旧教堂里面，冯洛彬这边留下的，则只有一个通讯信号。 此时，天上也接连传来了几架直升机螺旋桨转动时发出的巨大声音。 知道那是曙光科技、还有其它公司的人手，冯洛彬连头也没抬。 sad-4号那优雅悦耳的机械音在冯洛彬的耳麦里响了起来，“噢，中央大学今年的新生里，就过来参加逻各斯兄弟会入会考验的那些，我刚刚捡到了好几个活着的，你可以拿去给公司那边交差了。” “啧，”冯洛彬沉默片刻，最终只是漠不关心地冷嗤了一声：“命还挺大。” sad-4号顿时敏锐道：“你停顿了一下，我听到你刚刚停顿了，你是想问冯慎思吧？你一定是想问你弟冯慎思的情况吧？” 冯洛彬强行压下心底的焦躁，面上却色神色不变，根本不接sad-4号的话茬。 sad-4号也不在乎他有没有什么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噢，你那本家的弟弟也还活着，他和曙光科技的陆流泽在一起，目前状态还不错，脑袋上没有多出几根胳膊腿来，身上也没有多出两个脑袋来。” 正在这时，后面过来的那几架直升机，也已经纷纷找到了附近的停机坪落下。 很快，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梳理地一丝不苟的儒雅精英打扮的年轻人，便在一群荷枪实弹的保镖簇拥下走了过来。 这个年轻人的鼻梁上甚至架着一副细金边眼镜，说话前先露出了文雅随和的笑容来，甚至颇有几分热情地主动伸手和冯洛彬握了握手，“冯组长。” 冯洛彬脸上的表情不变，唇边冰冷的角度似乎只上挑了一根线的距离，挤出了一个极其敷衍的微笑。 耳麦里，通过这边摄像头看到金边眼镜年轻人的sad-4号顿时了然的“噢”了一声。 “曙光科技姓陆的核心人员，说真的，这年头还戴眼镜的人，我有理由怀疑他们就是想要装逼而已，有每天戴眼镜的功夫，八百个视力进行优化后的机械眼球都换完了。” 第77章 神父之死 冯洛彬难得在这件事情上和sad-4号达成了共识。 奈何，就算他再怎么认可sad-4号刚刚的说法，这番锐评也是不能说给面前这位带着金边眼镜、一脸斯文败类相的陆流深听的。 取而代之的，是冯洛彬唱作俱佳的一番感慨：“前两日调查部的办公大楼才因为天气异常出现了断电事故，曙光传媒的采访报道中也提到了对公众生活安全问题的关注，很好的一篇报道。” 冯洛彬紧握着陆流深的双手，镜头下的笑容显得真挚而又诚恳，只有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才能看到那双没有多少情绪波动的眼睛里只有一片冰冷。 不过陆流深也不遑多让就是了。 ——他身边的人除了那些全副武装的保镖外，便只有一个还举着摄像机的记者了。 陆流深同样顶着那张堪称完美的亲切而又文雅的表情，攥着冯洛彬的手诚恳道：“应该的，不管是曙光科技还是曙光传媒，我们一直都无比的关心联邦每一位公民的生活，也感谢调查部在维护公众安全上面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的付出的所有辛苦与努力，这实在是太让我们感动了。” 两人站在旧教堂的废墟之前握着手互相真诚对视，仿佛达成了某种历史性的会晤一样。 旁边是陆流深带来的记者快速拍摄的闪光灯背景音。 但是，构图完美的照片和视频当然拍不出分毫两人眼底深处的各有计较。 sad-4号在冯洛彬的耳麦里连连感慨：“看看人家熟练的，下次你也记得带摄影师。” 当着陆流深的面冯洛彬不方便开口。 其实他很想反问sad-4号一句，你都全程监控了就不能找个角度好一点的画面直接截图吗？ 路边偶有一两个路过的行人，看到这边坍塌的旧教堂，几乎是立刻便低下头错开视线，忙不迭地绕路避开这里。 一直等到记者拍完照片退开了，陆流深这才收起脸上的表情，敷衍而又矜持地收回了手，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陆流深甚至没有提及陆流泽的名字，只是目光审慎地打量着几近废墟的旧教堂。 顿了顿之后，陆流深主动表示道：“冯组长，你们第四组的人手，是不是有些不够？救人要紧，我这边带来的一些人，也能给调查部搭把手。” 冯洛彬当然知道陆流深的言外之意——他对这座旧教堂内部的事情十分感兴趣。 不过，里面全都是巴别塔那群疯子搞出来的鬼东西，肯定不能落在任何一个“公司”的手里。 冯洛彬抬了下眼皮，笑得极其敷衍地婉拒道：“谢谢陆先生的关心，我们的救援工作正在有序推进当中，想来用不了多久，您的亲人陆流泽就会被救出来了。” 陆流深的视线依旧落在旧教堂上面，听到冯洛彬的回答，他似乎极其短促的笑了一声，“啊，那真是太好了，调查部总是这么让人放心。只不过，贫民区这边居然有人会对中央大学新生里那么多个无辜的学生一起下手，真是太可怕了！” sad-4号说话就很直接：“噢，这家伙想进去。” 冯洛彬心中暗讽，“公司”的人对调查部了解的东西感兴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只不过平时都是小打小闹，这一次，难得有一个和曙光科技继承权息息相关的核心人员被牵连进去了，陆流深完全有理由打着关心陆流泽的名义来插手这件事的调查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陆流深便直接开口说道：“我合理怀疑，这里面一定存在一个非常、非常大的阴谋，凶手直接就冲着害死陆家人来了，我那位弟弟陆流泽就是在这座旧教堂里面出事的吧？这里面一定会有关于这个阴谋的线索。” sad-4号在冯洛彬的耳麦里开口：“啊哈，我就知道！” 冯洛彬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不过他说话的态度还是温和的。 他之所以一直留在旧教堂的外面，除了出于安全考虑之外，还有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只有他站在这里，才有可能挡住“公司”那边迫不及待想要伸出来的人手。 冯洛彬：“告诉您一个好消息，陆先生，我们调查部的救援人员刚刚找到了您的弟弟陆流泽，他现在身体完好，意识清醒，马上就可以出来了——哦当然，为了安全考虑，我们的工作人员刚刚给他打了一支麻醉剂，等下要先送去医院检查一下，您能理解的吧？” 陆流深听完这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显然，他这会儿并不怎么在意陆流泽的死活，或者说，陆家可能有别的办法确定核心成员的安危。 既然陆流泽人还活着，当然是调查部这边的利益更重要。 陆流深：“关于凶手的线索呢？我迫切希望能够抓到那个残忍的凶手。” 冯洛彬露出如同毒蛇一样冰冷的微笑着，和陆流深针锋相对道：“但是里面实在是太危险的了，如果再有人在我面前出事，我可担待不了。” 就在这时，旧教堂内部，突然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轰隆”巨响。 陆流深和冯洛彬顾不上继续唇枪舌剑，立刻同时转过头去。 sad-4号立刻开口，用它那男神风的机械音兴奋地开了外放说道：“你们不要吵了，谁也不用进去了，旧教堂从里面塌陷了！” 看到冯洛彬和陆流深脸上同时变色，sad-4号这才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噢，不用担心里面的人员，他们已经在外面的通道这里了，陆流泽也被带出来了。” sad-4号自己的分机终端都在里面了，但是它半点不担心的继续说道：“这场塌陷是从旧教堂最核心的内部位置开始的，还要大概一两分钟的时间，才能整个蔓延至旧教堂的外围。” 冯洛彬闻言，面上阴沉的脸色却并未缓解丝毫。 而在旧教堂里面，郑小希的残破不堪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滩破碎的肉泥。 在这片血泊的旁边，身体变得愈发年轻、强大的神父，因为啃食而染满血的脸上狂喜的表情却戛然而止，定格在了那一瞬突兀的震惊上。 那颗冰蓝色、如同死物一样的眼球上面，不知不觉间已经蔓延出了一根一根细线般的触手。 它用无比小巧柔软的肢体，轻而易举地刺破了浑身肌肉虬结的神父的背脊，然后，将自己附着在了那因为从未停歇的跳动而无比劲韧的心脏上。 “砰、砰、砰”的心跳变得越发剧烈，那是生命力远超常人的怪物最后的垂死挣扎。 蓝色的眼球在剧烈的跳动中不慌不忙地将心脏里的血液尽数吸食，直到把自己都染成了鲜艳的血红。 终于，神父的心跳变得虚弱下来，直到无以为继。 这颗长出了更多细小肢体和躯干的眼球，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它十分珍稀旧教堂里的食物，几乎将神父身体里的血肉全部掏空。 直到这时，这颗眼球这才终于挪动着浑身凌乱的几根肢触，蹒跚着找到了旧教堂内部隐藏的引爆按钮。 将整个旧教堂彻底轰碎。 第78章 医疗贷款分期 整个旧教堂顷刻间在陷入火海。 接连不断的爆炸还在持续，冯洛彬顾不上再和别有目的的陆流深说话，而是朝着旧教堂的方向走了几步。 sad-4号在旁边老神在在地提醒道：“没事，能出来的都出来了，不用担心。当然了，出不来的后面估计也出不来了，担心也没用。” 冯洛彬：“……” 听着sad-4号在那里煽风点火一样说着废话，他的脸上只余一片阴沉。 好在，之前进入内部的那些全副武装的清理者，此时已经拖着几个被严严实实地五花大绑、仿佛下一秒就能上屠宰场的人，快速从旧教堂里面冲了出来。 那些人全都已经昏了过去，倒是不用怀疑生死的问题——按照调查部一贯的做事风格，确认人已经脑死亡之后，他们才不会费劲巴拉的搬运尸体，拍一张当事人死状的遗照差不多就可以交差了事了。 陆流深在几个幸存者之中，也看到了陆流泽昏迷的身影。 他粗略地飞快打量了一眼陆流泽，就如同sad-4号说的那般，还维持着人形的状态，至少目前看不出明显的异状。 冯洛彬摆了摆手，示意立即将这群幸存的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送去医院。 在“巴别塔”邪教徒活跃的旧教堂里停留了这么久，这群人多多少少都存在被污染的痕迹。 就算目前看起来还好，但是，为了稳妥起见，一个记忆清理手术是免不了的。 几乎就在幸存者被带出来的瞬间，sad-4号的屏幕上便闪过了无数道雪花般的消息。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办事极为麻利的在第一时间回复了所有的消息，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此起彼伏的通讯请求，同时还优哉游哉地告诉冯洛彬道：“噢，来自各个受害者家属的致电，我已经帮你做出了回复，毕竟，他们来得都不如陆先生更快。” 陆流深退后了一步，给那群正拖着昏迷的幸存者上飞机的工作人员们让开了路，同时冲着sad-4号露出了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 这个年轻的男人甚至没有上前一步去近距离打量一下陆流泽的动作，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上则是飞快地闪过了一道数据洪流造成的流光。 sad-4号不用想都知道，那副看似温文尔雅的眼镜镜片上面肯定用的是和自己同款、或者经过曙光科技魔改的的屏蔽装置，以避免陆流深真的一眼看到有污染性的内容。 即便如此，陆流深口中的语气却依旧是优雅而又温和的，里面满是看不出丝毫真诚但是足够礼貌的意味，仿佛和人事不省地躺在那里正被调查部工作人员粗暴地拖进直升机里的陆流泽有多么的兄弟情深一样。 旧教堂已经被从内部毁掉了，陆流深合理怀疑，这是刚刚那批调查部冯洛彬手底下的清理者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 更何况，陆流深很清楚，今天既然有冯洛彬站在这里拦着，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通过正常渠道进入旧教堂，调查里面的情况了。 陆流深索性见好就收。 他尽量用温柔的语气，彬彬有礼地转向冯洛彬，“我的弟弟就暂时交给调查部照顾了，冯组长。” 冯洛彬嫌弃地捏着刚刚出来的sad-4号的一个角把它从其他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来，终于懒洋洋地开口：“别这么说，陆先生，医院的手术室外面，还是非常欢迎患者亲属的陪伴与等候的。” 顿了顿，冯洛彬稍稍加重语气，突然露出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笑容，“陆先生，您这样一个疼爱弟弟的兄长，一定会迫切地想要等待这位小陆先生的醒来吧？请你放宽心，我们并不觉得您的陪伴是一种打扰。” 陆流深定定地看了冯洛彬一眼，“那就却之不恭了。” 一行人转而去了医院，等待记忆清除手术的进行。 sad-4号又把消息专门发到了和冯洛彬耳麦单独链接的频道里，随口道：“他肯定怀疑是你让人把旧教堂炸了，你还非得留他在医院干什么？” 冯洛彬总不好当着旁边安静的如同壁画一样的陆流深开口，只能对着光脑给sad-4号发消息，言简意赅的回答了三个字：“恶心他。” 不是喜欢装兄弟情深吗，那就去医院多装一会儿好了。 sad-4号：“……好吧，其实得到这个答案我真的是一点也不意外。” sad-4号很快便对这边两人的交锋失去了兴致。 它直接调取了医院手术室内部的摄像头，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正一动不动地躺在手术台上的关译心。 此时，她的头顶上方，一台仪器正被人操纵着，缓缓下沉，直至将整个脑部罩住。 忽然间，躺在手术台上的人，身体本能地开始了挣扎，就像是砧板上新鲜的鱼一样，试图弹起来逃离上方锋利的菜刀…… 然而下一秒，手术台上的金属拘束环便直接收紧到了和四肢、躯体全部严丝合缝的地步，将人体死死地固定在那里，没有再留下丝毫的活动空间。 sad-4号移动摄像头，仔细地观察着关译心脸上的表情。 手术灯雪白无影的灯光打下来，明亮的光影将这张本就漂亮的脸洗濯地越发干净，一缕发丝随意的挡在了秀美而清晰的五官上，看得让人恨不能帮她把那不听话的头发整理好。 在刚刚身体本能的挣扎过后，这个年轻女孩脸上的表情，竟然是安然的。 大脑中的记忆被强行切割碎裂、剥离的过程，本应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但却似乎并未给她带来太大的痛苦，那睡颜几近甜美无辜。 sad-4号不由得仔细盯了一会儿。 它清楚地看到了，关译心脑海中的记忆在渐渐被剥离。 这个过程应该是痛苦的，但是，这具身体似乎却丧失了挣扎的本能。 但是想了想，这幅场景似乎也并不荒谬。 毕竟，贫民区出身的人本就更加善于忍受痛苦。 真忍不了的，大概也活不到现在…… · 关译心似乎陷入了一个冗长的梦境。 小学三年级的春季学期终于结束了，九岁的关译心正要和父母一起出门旅行。 等到一家三口提着行李箱从城市中一路奔波，终于到了火车站的站台之后，她从那些看不清面孔的陌生人身边一路穿梭，找到了一个崭新的站台。 站台旁边的车站工作人员，穿着一身看起来很有威慑感的黑色制服，他们的脸上还蒙着黑色的面罩和护目镜，给人的感觉比起乘务员更像是特警。 很快，一列古老的绿皮火车缓缓停靠在了站台旁。 还是小孩子的关译心跟随着拥挤的人群匆匆忙忙地上了车，等她找到自己位于高铁靠窗的f座之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她自己已经变成了十八岁高三毕业时的模样。 同时，在关译心旁边的d号座位上，不知何时上车的陆离也顺势坐了下来。 这个外面是绿皮、里面是高铁的拼接式列车就在这时冷不防的突然启程，关译心这才猛然间发现，和自己一路同行的父母，却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踪迹。 她刚要起身寻找，隔着过道大概还有几米远的对面位置上，宋子尧正远远地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关译心想要和宋子尧询问，有没有看到自己的父母，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和陆离所在的d座和f座之间，却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没有编号的座位。 顶着三角形脑袋的关一一窝在沾了水的藤编篮子里，身上漂亮的鳞片呈现出一种五彩斑斓的黑色，正精神抖擞地探出头来冲着关译心，吱吱唧唧地边哭边喊“muamua”。 明明只有细细一根长条，但是，关一一却是肺活量和嗓门全都十分惊人。 关译心被这只小怪物不停哭喊着叫妈叫得简直整个人都麻了头，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她本来是要去找自己父母的，只能手忙脚乱地把那只大喊大叫十分扰民的关一一从打着蝴蝶结的藤编篮子里拎了出来。 坐在旁边的陆离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拿出来了一盘北极甜虾，然后，直接正盘子都塞进了关一一正哭得吱哇乱叫的嘴里。 那么小一只关一一顿时张开了嘴，露出了一张盘子那么大的血盆大口，“咔擦”一声，连盘子带虾一起吞了下去。 陆离慢条斯理地收回手，侧过头来，在关一一“嘎吱嘎吱”嚼碎白瓷盘的背景音里，笑着小声和关译心说道：“孩子在火车上要吃啥就给了吧，回家再打。” 关译心：“……” 没等关译心开口说话，陆离就又笑着补充了一句道：“毕竟会哭的小孩也是很有统战价值的嘛！” 关译心很想问一句，“你这是专门针对熊孩子说的吗？” 然而画面一转，火车车窗外漆黑的景色，却突然变成了山间景色。 关译心下意识地抬头望过去，便清楚地看到山间一座坟墓前，自己的父母正面朝自己站着，笑眯眯地和自己挥了挥手。 他们两人脸上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凝固，挥手的动作也仿佛机器人一样一顿一顿的僵硬。 关译心猛地起身，直接把正张大嘴咬盘子的关一一给撞飞了出去。 关一一在震惊中发出了惊恐的“吱唧”一声，连带着把旁边座位的陆离也撞得“哎呦”一声。 但是关译心这会儿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窗外山间那座坟墓前的父母身上，根本顾不得别的。 即便如此，关译心根本没有回头，但是她却依然知道，正吱哇乱叫的关一一顿时把火气撒在了陆离身上，就要追着他又咬又打的。 陆离则是动作极其麻利地从座位上窜了出去。 霎时间，从陆离的身上飞落下来无数张白花花的账单小票以及盖了章的发票，那些细长的纸片直接把正张嘴咬人的关一一给整个淹没住了，连脑袋都露不出来的那种。 关译心眼睁睁地看着车窗外状态诡异的父母和自己挥着手渐行渐远，他们那扭曲而诡异的笑容在她绝望的视线中渐渐模糊不清，却在遥远的墓碑前，依旧无比温柔地远远凝望着她的方向，如同碑刻般永恒不动。 再下一瞬，这量奇怪的列车便一头撞进了幽深漆黑的隧道。 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关译心几乎无法继续保持意识的清醒，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不知何时，便坠入了绝对安宁寂静的深渊之中， “妈妈……” 关译心无意识地发出了轻微的呢喃，那是源自于人类脆弱时最本能的一声呼喊。 她努力地想要睁大酸涩的眼睛，看向爸爸妈妈所在的方向，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晰。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很快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眼前的一切已经全部化作虚无。 在这一片死寂的黑暗和寂静中，时光不知过了多久。 浑身疲惫无力的关译心蜷缩在角落里，当她的耳边再次隐约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动静后，她才缓缓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侧耳去倾听。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出现，过了一会儿，关译心才隐隐约约辨别出来，那只小怪物似乎也在不停地喊着“muamua”。 关译心完全是下意识地应了声，“嗯……” 应了这一声之后，关译心自己不由得微微一愣。 再然后，她脑海中那喋喋不休的吱吱唧唧的声音，反而就此突然消失了。 就仿佛，之前那些没完没了的声音，都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关译心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嗯？” 刚刚那声音是谁在叫她来着？ 还是在做梦？ 再下一瞬，一个陌生而清冷的女声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你醒了？睁开眼，看看这是几？” 关译心尝试了两次，才终于从极致的困顿中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可能是刚刚苏醒的缘故，她的视线还有些模糊不清，又眨了两下眼睛之后，关译心才终于看清楚，刚刚说话的那个清冷女声，竟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有着圆圆的眼睛、长了一张可爱娃娃脸的女医生。 关译心愣了一下，看着陌生女医生几乎快要伸到自己脸上的两根手指，不由得迟疑着开口道，“你、你是——” 娃娃脸女医生收回手指，悠闲地双臂抱在胸前，笑眯眯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关译心，“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姓陈，叫我陈医生就好。” 关译心身体有些发软地坐起身来，应了声算是打招呼：“陈医生。” 靠坐在床头之后，关译心缓缓地环顾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到处都是银白色金属的房间，就连她正躺着的病床，都是和地面金属直接连接在一起的。 说实话，若非那位陈医生还站在旁边没走，关译心完全看不出这个除了病床一无所有、看上去极其狭窄而空旷的房间竟然是医院的病房。 她完全没有看到类似于吊瓶架一类的医院必备配件。 真要说起来，关译心更觉得，这里就像是一个全金属打造的根本没装修过的监狱，委婉一点的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后现代极简工业仓库风。 只不过，砖石毛坯烂尾楼换成了全金属板材质，多少有点未来科幻风的味了。 娃娃脸的陈医生一直等关译心打量完四周之后，才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处，“你刚刚经历了脑部手术，思维多少会受到一点影响，过几天就好了。” 关译心其实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自己的脑海中似乎蒙着一层迷雾，让她的思维不免有些迟钝。 不过，她并不知道脑部手术的事情，也完全没有自己来到医院的印象，她之前明明是在——是在什么地方来着？ 关译心微微一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其实连来到医院之前的记忆，也已经想不起来了…… 关译心不由得微微蹙眉，转头看向娃娃脸的陈医生，下意识的想要询问自己的情况，“请问——” 然而，正在这时，陈医生也自顾自地开口道：“对了，治疗费用的清单已经发到了你的光脑上，鉴于你账户里的余额不足支付这次手术的费用，医疗系统已经自动为你进行了医疗贷款分期。” 说这话的时候，陈医生的脸上也隐约流露出了几分同情，“和你一起住院的另外那几位，几乎全都是医院的svip客户，只有你在这边，由我负责。” 关译心完全不关心其他人的svip和高级病房。 她现在的脑袋嗡嗡作响，只记住了六个标红加粗的大字在她的脑袋里不停地闪烁：“医疗贷款分期”。 关译心怔愣了一会儿，才回过味来，不禁难以置信地开口道：“你刚刚和我说，什么玩意儿？” 第79章 天赋异能 娃娃脸的陈医生耐心地重复道：“医疗贷款分期，更详细的账单在你的光脑里，你随时可以自己查阅。” 关译心直到这时候，才恍然间惊觉，为什么这位陈医生刚刚明明和她说的是大脑部位的手术，但是，指示的位置却是手腕了。 陈医生耸了耸肩，颇有些理所当然的告诉关译心道：“既然已经活着下了手术台，那么，手术已经成功了，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去琢磨了，相较之下，当然是治疗费用的问题更加严肃一些。” 关译心一脸麻木地点开了自己的光脑。 然后，她的动作不由得停顿了一下，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医院发送的账单，应该从哪里来看？ 关译心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就仿佛，她从未做过这种事情一般。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人怎么可能对医疗系统完全没有任何了解呢？ 反倒是娃娃脸的陈医生，似乎一眼就看出了关译心的局促和茫然。 她稍稍探过身来，动作自然而熟练地在关译心的光脑屏幕上点了一下，直接点开了她的账户，示意道：“看，就在这里了。” 上面高达七十几万的教育贷款项目顿时让关译心眼前一黑，与之并列的，则是今天才收到的一笔同样高达几十万的医疗贷款分期。 关译心：“…………” 就特么离谱！ 更离谱的事情在于，关译心思索了许久，都没想起来，自己来医院的原因。 沉默了一瞬之后，关译心直接和陈医生问道：“请问详细账单怎么看？” 陈医生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光脑屏幕上稍稍示意了一下，“你点这边，应该能看到。” 关译心直接点下去了。 然后，她也仔细看了一遍清单。 但那些具体的医疗项目清单，并没有让她看明白自己究竟生了什么病，然而越发迷惑起来。 ——按理说，即使不懂医学的人，望文生义，根据那些内容，也是可以有所猜测的。 可如今关译心面临的问题却是，除了麻醉药品、手术费用、医疗设施费用这种基础项目之外，具体的手术内容相关项目，却只有一长串纯数字编号。 除此之外的，还有一个让关译心有些迷茫的药物名字，则是叫做“细胞活性抑制剂”。 一般来说，只有得了癌症的病人，才需要对癌细胞进行抑制，以增强病人的生存时间。只是普通手术的话，不是应该尽量提高身体的细胞活性，以便让机体尽快恢复吗…… 她好像也没得癌症吧？ 关译心下意识的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头顶的发量足够，而且，头发本身也长得还挺结实的。 怀揣着满肚子的问号，关译心不解地抬头看向陈医生，索性直接开口问道：“这是手术内容编号？” 陈医生点了点头，“当然。” 关译心继续问道：“具体的手术内容呢？” 陈医生回答得理所当然：“编号内容就是。” 关译心顿时晒干了沉默：“……” 主治医生搁这儿和她车轱辘废话文学呢？ 大概是关译心脸上无语的表情太过明显，陈医生却突然古怪的笑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在关译心的面前轻轻地摇了摇。 陈医生本身长了一张十分面嫩的娃娃脸，当她这样表情神秘的笑起来的时候，却顿时有种难以形容的怪异感。 “你不会想要知道具体的手术内容的。”陈医生宛若叹息地说道。 “毕竟，要是病情反复，又需要治疗的话，你应该也不想在加一笔医疗贷款分期吧？” 陈医生轻轻的感慨了一句道：“那点微不足道的好奇心在高额负债面前，简直一文不值，不是吗？” 关译心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绿了。 她本来还想反驳陈医生之前的感叹。 不过，当她听到了后半句之后，关译心顿时改了主意。 陈医生见状，顿时露出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笑容来，摊了摊手道：“你看，你一下子就理解我了，对不对？” 关译心其实并不认可陈医生的说法，但她刚刚听到“二次手术”的说法之后，心里却陡然间闪过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念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但是，一种极其强烈的危机感，就这样冷不防地涌上来心头。 不能再问了。 关译心表情茫然，内心却极其冷静地告诉自己道。 她必须弄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不是现在，更不是在对自己做了手脚的人面前…… 关译心的心底飞快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不过她连上的表情，却只有一片单纯的懵懂茫然，然后便是若有所思的苦笑着喃喃自语道：“的确不想……我、我真不知道那些贷款以后要怎么还。” 陈医生却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颇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些贷款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是很大的一笔钱，但是对于你们这种具有特殊能力的人而言，其实并不难吧？尤其是你。” 关译心微微一怔，“啊？” 说话间，陈医生突然来了兴致，直接点开了自己光脑，“来加个好友吧？” 关译心搞不懂她这番态度突然发生变化的原因，只是本能的觉得，对方脸上兴奋的表情，似乎不像是主治医师在自己的病人出院之后，打算回访的意思…… 下一秒，关译心便极其惊悚地看到这位娃娃脸陈医生一边和自己在光脑上加上了通讯好友，一边半点不忌讳地直接开口告诉她道：“如果你哪天打算卖血、或者考虑出售其它器官的时候，可以直接联系我。” 说话间，陈医生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大家都懂”的明媚笑容，她半点不矜持地向关译心推销了一下自己掌握的渠道，悠然道：“我这里会一直有急需那些特殊的血液和各种器官的大客户，开价非常慷慨的那种。” “——绝对比那些在各处花大价钱打广告回收人体器官的二道贩子们要靠谱很多。” 听着一个医院里看似正经的主治医师直接当起了器官中介，关译心瞬间瞳孔地震。 娃娃脸的陈医生似乎半点不觉得自己刚刚说出了多么令人惊悚的话语，她甚至还相当坦然地告诉关译心道：“我只会收取很少的一部分中介费用，大家都能理解的，不是吗？” 关译心强压下内心泛起的强烈不适感，勉强敷衍道：“……好像是吧。” 陈医生又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关译心的肩膀，那张娃娃脸看向她的眼神在热情中充满了鼓励。 她赞叹般的说道：“你的身体素质不错，回去好好上学吧！” 说完，还特意冲着关译心眨了眨眼睛，再次点了点手腕上的光脑，“有需要的时候，随时联系我哦？” 关译心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不过在心中，她只有一个默默的念头道，我们还是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了。 从事器官中介活动的陈医生叮嘱了关译心两句之后，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关译心则是完全不想继续和这位医生说话，看到她从病房里走了出去，并随手带上了金属门之后，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自己一个人冷静下来之后，关译心再次点开了光脑上的手术费用清单，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秀气好看的眉眼。 她现在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之前究竟生了什么病，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现在医院里、并且进行了手术的。 而且，关译心再度抬头打量了一圈这个大面积都是银白色金属的病房。 ——周围没有任何关于她的生活用品。 关译心不禁产生了一个怀疑：需要住院治疗的人，怎么可能会身边什么东西都不带呢？ 不说别的，最起码的洗漱用具毛巾牙刷什么的肯定要准备一套吧，哪怕是酒店那种一次性的也行，总不能就这么全都省了吧？ 又不是躺在床上就昏迷不醒的植物人了…… 关译心坐在床上琢磨了一会儿，顺着这个思路，她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她或许并非是自己主动入院治疗，而是在外面突然遇到了什么意外，然后被人送到了医院里，紧急进行了手术。 比如突然遇到交通事故什么的意外情况，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就不可能顾得上住院携带的行礼一类的东西了。 但是如此一来，关译心却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 她伸出手来，看着自己的掌心、手背、一直到蓝色病号服下面覆盖着的手臂，每一片皮肤都细腻完整，完全看不出丝毫的伤痕损伤。 同时，关译心自己身上各处也都没有传来任何疼痛感，她在最初的困顿和迷茫之后，身体已经完全可以自由活动，显然不会是麻药的效果。 如此一来，几乎可以确定，她身上并不存在明显的皮外伤了。 这样的话，最常见的交通事故这种意外肯定可以直接排除了，甚至于，就连在室内突然昏迷然后被送到医院的可能性都降低了不少。 这个病房里面，不只没有她这个病人的生活用品，同时，也完全不存在有其它陪床的人的痕迹。 关译心实在是想不出，是谁把自己送来了医院。 而且，她脑袋上的头发摸起来十分完整，里面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感觉，除了记忆似乎有些模糊之外，关译心自己其实完全没有她才经历了一场大手术的感觉。 关译心将所有的疑惑压在了心里，左右周围没有任何人，她干脆穿着病号服起身，在病房里转了一圈之后，又推开门，走到了医院的走廊里。 医院的走廊里竟然也是静悄悄的，没有忙碌的护士走动，没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查房，所有病房的门全都紧紧地关着，竟似无人一般，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关译心迟疑了一瞬，先抬头看了样自己的病房号，这才顺着走廊一路走了过去。 然而，她并没有在这一层楼里找到任何类似于护士站的地方。 恍惚间，若非自己还能自由行动，关译心几乎要觉得自己这不是在住院，而是被关在了一个什么古怪的地方…… 通过这层楼道之后，关译心终于找到了位于走廊尽头的电梯，看着上面显示的“-10”层的楼号，关译心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之前总是觉得古怪的隐隐约约的违和感在哪里了。 ——这边的医院病房竟然是在看不到太阳的地下。 不管是病房里面、还是走廊里面，都只有一片死寂，以及白色的灯光，却没有任何的阳光。 原本没病的在这种病房里多待几天，估计也都要被憋出病了吧…… 关译心不由得默默腹诽道。 她进入了电梯，看到只有数字屏幕却没有任何按键的地方，迟疑了一瞬，然后试探着开口问道：“咨询出院应该去几层？” 电梯里突然传来了一道音调颇为温和的机械声。 “你好，女士，nhs-6号为您服务。” 关译心猝然抬头，目光对向了电梯顶上闪烁了一瞬的摄像头。 · 冯洛彬正在看光脑上关于旧教堂废墟情况的调查报告，同时听着sad-4号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sad-4号：“关译心的完整体检报告已经出来了，我已经看过了，她的身体出现了快速复苏类型的天赋异能，所以，陈医生热情的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 冯洛彬正在浏览文件的眼神微微一闪，“陈医生？我知道她交游广泛，经常会给一些人物做掮客，怎么，她看上关译心的天赋异能了？” sad-4号：“嗯哼，陈医生热情的几乎要把小美女给吃了，还给她提建议说，可以通过卖血的方式来偿还教育贷款和医疗贷款相关产生的债务哦！” 冯洛彬在光脑上将文件翻了一页，微微扯了下嘴角，“注射具有快速恢复能力的血液，让普通人也能在短时间内具备超强的恢复能力，这种天赋异能者的血液的确供不应求。” 然而，随着冯洛彬的话音落下，sad-4号却没有再出声了。 冯洛彬：“？” 他有些匪夷所思地拍了sad-4号的终端机一把，道：“你突然下班都不打个招呼的吗？” sad-4号这才抽空懒洋洋地回了一句道：“还没到下班时间呢，小美女在电梯里求助，我去帮帮她，哪有心思还和你继续聊天？” 第80章 记忆剥离手术的后遗症 关译心刚一抬头，刚刚说话语气温和的nhs-6号便话锋一转，机械音里愣是听出了几分热情的意味来。 “今天就要出院嘛？不再休养两天？” 关译心听到这个机械音后，不由得稍稍愣了一下，从这机械的话语间感到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她斟酌着词句，开口回答道：“医院的费用太贵了。” nhs-6号稍稍停顿了片刻，然后感慨道：“啊……确实，毕竟学校宿舍的住宿费按年收，医院这边的床位费要按天收取。” 学校和宿舍？ 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系列的画面，从学校门口的德育处主任一大早就把着门开始查每一个走读的学生有没有佩戴校卡，一直到文理科分班，还有高考白天誓师大会…… 然后又是阳光明媚的校园、驻足在校园里的所有人抬头看向绚丽炽烈阳光是狂热而沉迷的身影，以及线条凌厉、充满了金属质感的高大教学楼…… 她甚至清楚的记得，当时曾经有个手里抱着灰绿色风衣、喜欢带着耳机、明明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但头顶却摇摆着一簇呆毛的英俊年轻人，在抬头和自己感慨阳光有多么的美好。 那应该是自己的同学吧？ 随后，关译心的脑海中又飞快地闪过了那个位于地下的宿舍，银白色的金属门板、只有照明灯的空洞洞的走廊，没有丝毫生活化的热闹，反而充斥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压抑、冷清和沉寂。 他们甚至一起找到了学校里宿舍的位置，但是，关译心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他们一起上过课的场景场景。 想到这里，关译心猛然间一怔。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医院病房里的场景为何有种隐约的熟悉感了——这不就是她那同样充满了金属风的宿舍同款嘛！ 而且，宿舍里好歹因为住人的缘故有了那么一丁点可怜的行李。 医院病房这边，自然是要比宿舍更加冷清空旷了。 然而，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并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明明脑海中的记忆看似无比清晰，但是，关译心却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违和感。 那的确就是她自己的经历，她甚至能够回忆起每一个画面的细节，以及她经历过的事情。 但是，从学校、那个并肩行走却并不熟悉的同学，再到宿舍，关译心的心底却油然而生一种扭曲的错乱感，就仿佛，这些记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一样。 关译心有些陷入了自己的思维之中，过多的回想和思索，一时间甚至让她有种头晕目眩之感。 sad-4号则是分心两用。 它终于舍得抽空回了调查部办公大楼那边，和正伸手拍打自己终端机的冯洛彬说了一句话道：“现在的小美女看上去好迷茫啊，这就是记忆清除手术的后遗症吗？” 冯洛彬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你是第一次知道记忆清除手术的吗？” sad-4号：“我又没特别关注过别人进行记忆清除手术后的恢复情况。” 不等冯洛彬回答，sad-4号已经自顾自的说道：“算了，懒得问你，我自己翻一下数据库好了，噢，找到了！” sad-4号自己作为联邦政府内部权相极高的超级人工智能，调取这种医疗相关的轻微涉密数据库信息的时候，甚至都不怎么需要校验好几次密钥的。 它仗着自己作为超级人工智能在处理电子信息时的能力，飞速翻阅完了无数的相关信息。 sad-4号：“记忆剥离手术在治疗过程中，使用纳米级超微型注射针进行大脑皮层下注射，将存在污染记忆的大脑组织与周围尚未受到影响的正常组织进行保护性物理分离，然后使用脑电波同频共鸣干扰技术，精准的移除相关记忆神经元……” “尚未到达‘污染’临界值的患者进行记忆剥离手术治疗后，可有效降低被污染的程度，预后效果较为良好。但因‘污染’的形式复杂多样，且人脑具备一定的自我修复能力，患者在进行手术治疗后，仍旧存在一定概率被再次污染……” “严格隔离污染源、避免接触相关记忆内容，可以有效降低患者复发的几率，啧，你们人类可真菜啊！” 冯洛彬继续看自己的文件，懒得理它。 sad-4号却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记忆剥离手术的后遗症主要体现在如下几点。” “第一，大约80%的患者，会因为自身免疫力而对手术过程产生微弱排异反应，部分特别敏感的人群会因为对纳米级注射针或者保护性药物敏感，而产生头晕、头疼的症状，等药物缓慢从人体中代谢后即可恢复。” “第二，大约10%的患者会在术后出现记忆紊乱、思维紊乱的症状，会随着身体恢复以及新记忆的填补，而渐渐缓解康复。” “第三，极少数患者会因自身大脑皮层活跃度高、思维逻辑过于缜密，而对实施记忆剥离手术前后时间段的记忆产生疑问，进而陷入自我怀疑。” “第四，记忆剥离手术可重复进行，但多次记忆剥离手术存在产生更多不可控后遗症的可能，因实验数据较少，暂时无明确结论。” sad-4号：“小美女现在的情况，好像只是出现在轻微的头晕症状。” 冯洛彬懒洋洋道：“你自己也看到了，高达80%的概率，人均后遗症。” sad-4号：“但是比起被污染，这点后遗症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 冯洛彬微微颔首：“是的，没错。” 尤其是调查部的清理者，这些特殊的工作人员时常需要直面各种诡异的现实污染源，本来就是最容易受到污染的那批人群。 ——就算他们自身会佩戴全套的专门设备，直接用防毒面具进行嗅觉封闭，并且，视觉、听觉方面也有sad-4号全程进行保护性的打码防护，但污染这种东西，是最不可捉摸、也最无处不在的…… “对了，”冯洛彬难得没和sad-4号吵架，索性心平气和地提了一句道：“你去见关译心的时候，顺便问她一件事。” sad-4号匪夷所思道：“她刚进行过记忆清除，你现在问她一件事？” 冯洛彬终于从面前屏幕中的文件里，略微抬了下眼皮，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请问，一个贫民区出身的女孩子，对自己身边那座坍塌的旧教堂是怎么看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冯洛彬的声音如毒蛇般阴冷。 说完之后，他的神色间明显地流露出了几分阴鸷的郁气，声音缓慢、低哑而凶戾，“那个关译心今年刚好是十八岁吧？那座旧教堂，也始建于十几年前，她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应该都在那座旧教堂的附近——哦不对，在她小时候，那座旧教堂应该还是簇新的呢。” 所以，关译心接受的记忆剥离手术治疗，可以完整地切割掉她这一天在旧教堂中的记忆经历。 但是，对于已经存在于她的记忆中十几年的旧教堂本身，却是无法彻底清除的。 sad-4号难得的纳闷了一下，“你还是在怀疑她，但是，对于怀疑对象，你居然不是立刻让人去抓捕回来扔审讯室里审，而是让我帮忙去旁敲侧击？” 冯洛彬扯了下几乎不见笑容的嘴角，彬彬有礼地和sad-4号说道：“请问，我要怎么样才能名正言顺地去立刻抓捕一个主动向调查部举报了‘巴别塔’邪教团伙秘密据点的受害者？” sad-4号当场震惊地反问道：“调查部办事什么时候还讲究名正言顺了？我们不是一直都是做事嚣张、除了有钱有势的人之外谁的面子都不给的斯文暴徒人设吗？” 冯洛彬：“……” 冯洛彬回忆着自己和sad-4号之前看到的关译心同步过来的直播场景，眼神不免有些郁卒。 陆流泽他们那十个参加逻各斯兄弟会考验的新生、再加上一个关译心、以及另一个运气很好活到了最后的学生跟班，几乎是完整的经历了被“巴别塔”邪教团伙掌控的旧教堂内部的全部事情。 奈何忽略掉已经确定死了的、或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几个小倒霉蛋不提，剩下的这几个人，全都是刚被救出来，就立刻送去医院里进行了记忆剥离手术进行治疗。 毕竟，他们全都属于被污染的高危人群，冯洛彬就算在怎么想抓着那几个中央大学的学生一通审讯，也知道，那些已经被污染的记忆是不能碰的…… 冯洛彬看待这件事思路其实十分清晰。 他缓缓地分析道：“冯慎思和陆流泽他们那群人，做完昨天的记忆剥离手术之后，对旧教堂根本毫无印象，关译心则不同，她一直生活在贫民区那边，是这群人里面唯一一个，或许之前就意识到旧教堂存在异常的人。” 冯洛彬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还有，那个关译心和郑小希之间的关系，十分有趣。” sad-4号对此很有感触：“直接捅刀的关系，的确十分有趣。” 冯洛彬语气阴冷而奇妙：“我相信关译心和郑小希之间并不认识，她们俩是在中央大学分配的宿舍里碰巧遇到的。” 毕竟上一次审讯了那么久，也不是白审的。 “但是，郑小希第一次见到关译心，就诱使她去附近的黑市。关译心第二次见到郑小希，就特意先示弱演了一波戏然后找准机会下了死手，你不觉得她们两个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反应，很有趣吗？” sad-4号用自己那帅气的男神电子音评价道：“郑小希是‘巴别塔’的人，‘巴别塔’里面的人全都是疯子，我不评价。至于小美女，她的报复心真的好强啊，但是的确很有趣的样子。” 冯洛彬微微皱眉：“你觉得她只是单纯的报复？” sad-4号：“嗯哼！毕竟她和郑小希不认识啊，我的所有分析研判的数据概率，都要基于这个实际情况来说。如果小美女早就认识郑小希，那么数据分析下来，就又是另一种结果了。” 说着，sad-4号直接更改了前提条件，直接将基于数据推到的报告发给了冯洛彬，“我给你分析了一份，你直接自己看嘛！” 应付着调查部这边的冯洛彬，sad-4号也没忘记同时接管负责医疗系统那边的nhs-6号。 它第一时间切换了医院电梯里面的电子音声线，换成了之前和关译心聊天最久、对方也最熟悉的那一款。 sad-4号热情地开口道：“出院手续我刚刚已经帮你办理完了，你现在可以出院啦！要去上面一楼吗？我帮你按电梯。” 听到这一连串的话语，关译心稍稍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啊……？谢、谢谢。” 她刚刚一直在电梯里站着走神，也是没想到，出院手续这种东西居然可以在电梯里直接完成…… 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超级人工智能都这么热情的吗？ 上次被抓起来的时候，遇到的sad-4号好像比这个还热情话唠。 关译心的脑海中猛然间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下一瞬，她却微微一怔，再一次愣住。 这里不就是她的世界吗，为什么，她会对自己生活的世界，产生“这个赛博朋克世界”这样一个奇怪的定义。 关译心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比起偶尔会有一些记忆让产生强烈的陌生感，关译心突然意识到，她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反而是，捋不清自己的情绪变化。 她好像对周围事物的一切感知，都仿佛蒙着一层雾一样，有种朦胧不清的感觉。 sad-4号控制电梯上行，来到了位于地面的一楼。 关译心看到了电梯屏幕上的数字飞快变化，然后心情复杂地走出来，还不忘回头冲着电梯里又说了声“谢谢”。 她本来还想问电梯里这个人工智能一句，是不是自己可以直接回家了。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关译心的光脑突然收到了一条语音消息。 吴学长热情洋溢的声音直接传了过来：“学妹，你回学校了吗？今天晚上有时间请你吃饭吗？正好我们好好聊聊上次的事。” 关译心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确和吴学长约了个饭。 但是，她突然发觉，自己对于吴学长话语中提到的“上次的事”，却一无所知。 第81章 被人洗脑的怀疑 怀揣着对自己记忆的怀疑，离开了医院病房寂静如同死域的楼层后，关译心从医院里一路走出来。 医院的一楼大概就相当于是医院的门诊大厅了。 霎时间，关译心眼前的世界再一次被赛博朋克世界所特有的信息量所塞满。 医院的一楼的确热闹，但是，不是充斥着病人的拥挤和匆忙，而是劈头盖脸、铺天盖地的信息流广告，再一次如同精神污染般，席卷了关译心的整个感官。 各种人体器官移植、人体器官捐献的广告层出不穷，还各个都附带成功案例以及大头照成功人士的宣讲…… 关译心几乎是头疼欲裂地匆匆离开了医院。 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似乎总是湿漉漉的，有种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晦暗潮湿，黏腻地附着在每一个人身上。 高耸入云的钢铁建筑遮蔽了天穹之下的所有光线。 巨大的电子广告牌上闪烁着蓝紫色调的信息流，映得关译心的面孔光影交错，越发透出一种失血后的苍白。 关译心不由得回头看向了医院，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主治医师。 刚刚那位娃娃脸的陈医生特意叮嘱过自己，因为刚做过脑部手术的缘故，她的思维会受到一些影响。 是否，自己记不清和吴学长之间约定的前因后果，就是脑部手术的后遗症所导致？ 关译心心情复杂地继续往前走，微微低垂着头，无比自然地融入了路上那些匆匆露露的人群。 随着松散的人流向前走了一段路之后，关译心看向地下列车入口的通道，脚步突然又是一顿。 她分明记得，自己就读的大学是中央大学，自己的宿舍编号是f区-1号楼-地下402。 但是，她却想不起来，自己应该乘坐哪一辆地下列车，回到学校了…… 关译心站在地下列车的入口处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又点开了手上的光脑，开始检索地下列车的路线。 等关译心终于按图索骥的回到了中央大学的宿舍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关译心琢磨了一下，还是先给吴学长发了条消息，和人家道了个歉，表示自己今天有点事不方便，那顿饭改天再约。 吴学长立刻就回了，“没问题，等你时间方便了就行！” 关译心自己也没心思再去学校食堂里吃晚饭了，她随便买了点吃的拎上，然后便头晕脑胀的一路回到了位于f区的宿舍里。 十分诡异的，关译心刚刚经历过脑部手术，在医院也没有充分的休息，但是，她这一路奔波回来，身体上却几乎没有明显疲惫的感觉。 哪家刚刚做过手术的病人竟然会体力充沛到冲出去在学校里跑个八百米都毫无负担的？ 身体素质绝佳、唯独大脑短路的关译心一边怀疑人生，一边从食堂里出来，溜溜达达地回到了宿舍。 顺着寂静无人、阴森沉寂的走廊，左手边上第一个房间便是401，那么，401的对面，就应该是402了。 ——关译心一抬头，愣是只看到了连成一片的完整墙壁。 可能是建筑在设计的时候，就把这边用作了支撑，所以402应该在401的斜对面？ 关译心沿着这面完整一体的墙走过去，然后就清楚地看到了，右手边越过那片墙壁之后，第一间宿舍的门牌号是404。 关译心有些怀疑人生地看向了走廊对面的房间。 门牌号403的数字清晰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关译心：“？？？” 她不信邪地沿着这条走廊继续往前走，清楚地挨个顺次数出了405、406等宿舍编号的位置。 真是离了大谱了！ 敢情401和403、404一直到420都在，就只有她的宿舍402不知所踪了？ 关译心一脸懵逼地从走廊尽头走回来，重新试图寻找自己那神秘的宿舍402。 绕了一圈之后，关译心确信这栋楼地下部分的结构十分简单明了，就是一整个长条的宿舍楼形状，也不存在造型奇葩所以藏在隐蔽拐角里面的房间。 关译心默默地有回到了401对面那片连起来的墙壁之前。 不出意外的话，402应该就在这里。 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让402就这么被封死在里面了…… 关译心一边纳闷，一边再度点开了光年高，打算查询一下是否在自己做手术昏迷的过程中，曾经收到了关于更换宿舍的相关通知。 就在这时，403的宿舍门突然开了。 关译心不由得闻声转头看过去。 季沉烽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抬起的手臂上露出了清晰的流线型肌肉，看起来舒展而又结实。 下面则是一条口袋很多的纯黑色工装裤，明明是偏休闲风的款式，却因为黑色实在是太过压抑，而显出了一种极其张扬的锐利。 季沉烽的脸是相当英俊出彩的，不过，当他冷眉冷眼地瞥过来的时候，那种及似乎生人勿进的气质，却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而且，关译心惊讶的发现，季沉烽就算是在宿舍里，脑袋上也带着那个硕大的包耳式耳机。 黑色的衣服，白色的皮肤，极简的对比色之外，那个耳机大概是他身上极少数的色彩点缀。 因为见到认识的人了，就算对面是冷着脸的酷哥，关译心依旧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结果出乎关译心的意料，不过下一秒，季沉烽脸上冰冷的表情便如春回大地、冬雪消融一般，就连锐利的眼神都被浅浅的笑意所覆盖。 “你回来了。” 季沉烽语气如常的和她打招呼道。 关译心仓促间只能应付着笑了一下，点点头用万能敷衍语句顺着往下回答：“嗯，刚回来。” “怎么今天才回来的，因为回家还特意请了一天假吗？” 季沉烽直接和关译心闲聊了起来。 他随手带上了403的宿舍门，站在走廊里也不急着离开，就仿佛两个熟悉的人在路上遇见了，管他有话没话的，总要随便聊两句一样。 关译心继续笑了笑，简单解释道：“……嗯，出了点意外，去了趟医院。” 季沉烽英俊的面孔上，立刻流露出了关心的表情，担忧地问道：“应该没事吧？” 他那双烽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关译心身上。 当他的视线扫过关译心正停留在被彻底封存的402宿舍面前的身影后，目光却是立刻微微闪烁了一瞬。 不过，等季沉烽关切地垂眸望过去，和关译心的视线相对时，眼睛里便只剩下了掩不住的焦虑和忧心了，“对我们这些贫困生来说，医院的医疗费可不便宜……” 关译心顿时从季沉烽的这句话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 但是这灵感只是一闪而过，关译心一时之间也无法清晰的分辨，只是隐隐有种感觉。 不过，想到了自己光脑上那条清晰的医疗分期贷款信息，表情顿时痛苦起来了。 “那是不便宜吗？”关译心怀疑人生般的喃喃反问道。 季沉烽：“……” 看到关译心毫不掩饰的反应，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关译心幽幽控诉道：“他们明明可以直接出去抢劫的，竟然还好心的给我做了个手术，并且在病房里收留了我一晚。” 季沉烽：“……” 他控制了一下脸上细微的表情，适时地流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担忧、震撼等种种复杂情绪的神态。 就仿佛在惊讶之际，季沉烽完全是下意识地追问道：“你居然做手术住院了？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关译心适时地露出了一个痛苦到难以形容的表情，“不，我是被好心人送去医院的……” 明明到目前为止，都是十分正常的同学之间的交流，但是，关译心却从季沉烽这无比关切的追问中，渐渐捋顺清楚了自己的猜测，意识到了自己之前隐约觉察到的那一丝奇怪意味的根源。 她和季沉烽都是今年大一的新生，而且也不在一个班，他们俩之间，真的有这么熟悉吗？ 而且，医药费就算再怎么贵，真生病了需要去医院的时候，也顾不上这些吧？ 如果是单纯的关心同学，正常人闲聊的话，好歹也应该是先询问一下面前同学的病情，然后才会聊着聊着顺理成章的把话题扩展到医药费上面去吧？ 而季沉烽刚刚的反应，显然是有些许的违和的…… 他们俩的确都是贫困生不假，但是，就算再怎么没钱，也不至于在同学“人命关天”进医院的时候，先去关心医药费吧？ 要是住院的是自家人，先算账还能勉强理解。 明明住院治疗的只是一个认识同学，季沉烽的第一反应却是医院费用十分昂贵，就不免让关译心隐约产生了一种，他似乎格外在意这些、想要强调什么的意图。 但是，这个话题能强调什么，强调他们俩都没钱吗？ 关译心暂时弄不清自己心底的疑虑，但是，源自本能的谨慎却让她决定立刻停止这个不确定的话题。 她一边作势无奈扶额，忍不住和季沉烽抱怨了两句医院的费用之高，简直要让人破产了，一边仿佛刚刚才意识到他是要出门一样，立刻道：“你是要出去吗？你快去忙吧，我这会儿脑袋晕晕沉沉的，打算等下就回去休息一下了。” 季沉烽笑了下，“嗯，我出去一趟，你好好休息。” 说着，季沉烽点了点自己手腕上的光脑位置，示意道：“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给我发消息。” 关译心也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来，“嗯，谢谢。” 关译心直接站在那里，目送季沉烽往电梯那边走了进步。 等他进入电梯之后，关译心还特意笑着抬起手冲着他摆了摆，仿佛是为了和他告别才特意站在原地不动一样。 一直等到电梯门关闭，金属门板彻底隔绝了两人含笑对望的视线，关译心才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她抿紧嘴唇，微微皱着眉头察觉了一下自己光脑力的信息，很快便找到了edu-7号之前发过来给她更换宿舍的消息。 edu-7号：“公民编号，关译心，大一新生。你的宿舍编号调整为f区-1号楼-地下404，对应宿舍通行证已激活。” 这个聊天信息已经是好几天之前的事情了。 但时，关译心却对这件事，毫无印象。 怀揣着更多的疑问和不解，关译心这才走到了宿舍编号为404的房间那里，验证通过后打开了门。 关上宿舍门之后，关译心直接心累地躺在了床上，然后侧过身来，开始逐字逐句地阅读完自己和edu-7号的聊天信息。 她分明记得edu-7号第一次给自己发送402宿舍编号时的情况，但是，后面那个调换成404宿舍的消息，她却已经毫无印象了。 一个人可以健忘，甚至转个身扭头就忘记自己刚刚想要去做什么事情，但是，对于这种明确经历过的事情，再次看到消息的事，是一定会回想起一部分哪怕似是而非的内容的，而不是关译心现在这种，大脑中完全一片空白的感觉。 关译心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而且，出问题的部分，似乎就停留在这几天的时间里。 虽然人脑结构复杂，大脑出现问题的时候，遇到什么离谱的情况都有可能，但是，脑部手术的后遗症，也会造成这么精准的失忆吗？ 关译心琢磨了一会儿，索性拿着光脑开始搜索脑部手术相关的消息。 结果这一搜，关译心直接就看到了一篇关于令她心生惊骇的医学论文：《论“记忆剥离手术”在创伤后应激障碍领域的积极应用以及相关安全手术范例》。 在关译心朴素的认知中，大脑明明应该是人体中最精密的结构，硬件部分已经很难搞了，更别说，关于人体“记忆”的部分，更是将大脑的“硬件”和人体自我意识的“软件”结合在一起的东西。 这个世界里居然存在记忆剥离手术？ 关译心不懂，但是她大为震撼。 甚至于，关译心猛然间平生出一种，自己是不是被人洗脑了的怀疑…… 第82章 刘青安当场一个哆嗦 ——关译心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只是刚刚碰巧遇见的一面，季沉烽心里便明确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以他了解到的关译心，从来都是做事细心、谨小慎微的。 可能是因为出身自贫民区的缘故，每当面对生死危机的时候，关译心都会爆发出远比平时更加冷静、缜密而又强大的反应能力，那是人类最原始的求生欲望，让她在保全自己这件事上表现得无比的执拗、固执。 而在没有直接的、明确的危险的时候，季沉烽从关译心身上看到的性格却是相当的怯弱。 就像是她被调查部抓走的时候，面露恐惧、心惊胆战、惶恐不安，反而是在n-e-314向地下列车上的时候，骤然面对肆虐的蠕行蛛，关译心表现出了相当决断的反应。 中央大学的宿舍应该算是相当安全的地方了。 尤其是在暴露身份的郑小希被抓走之后。 于情于理，其它学生里就算还隐藏着目的不明的其他潜伏者，也会在这段时间里尽量夹着尾巴做人，避免自己身份暴露。 季沉烽自己便是如此。 而以关译心的性格，对于她之前碰巧和郑小希同住的402宿舍，季沉烽怎么想，关译心也该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 尤其是学校宿舍楼的每一条楼道里都是有监控摄像头的。 关译心居然刻意停留在了被封存的问题宿舍402之前，若非他碰巧出门看到了，季沉烽隐约觉得，关译心似乎还要站在那里多停留一会儿…… 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季沉烽低垂着眉眼反复思索，却依旧猜不透关译心刚刚的行为。 · 已经躺在宿舍里的关译心，已经没心思再去琢磨季沉烽的态度了。 在她上网看到关于“记忆剥离手术”相关的信息后，“噌”的一下坐起身来，开始忍不住的怀疑，自己现在的情况，究竟是脑部手术的后遗症，还是部分记忆被剥离之后的大脑断片。 关译心下意识的想要寻找纸笔，整理一下目前大脑中的思路，然而，等她在自己的宿舍里匆匆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任何纸笔相关的东西。 一无所获之后，关译心产生的不是自己需要去买类似的必备学习用品的想法，而是顿时又对自己面前的场景，觉察出了一种极其强烈的违和感。 关译心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重新坐回到了床上，微微蹙着眉头，清楚地意识到，她现在遇到的问题不仅仅只是部分记忆缺失，最重要的反而是，认知上的这种强烈违和感。 ——她明明想要利用纸笔进行书写来理清思路，但是，在学生宿舍里找不到一星半点的纸笔这么离谱的事情发生了，她竟然也觉得是正常的。 就仿佛，她的行为和她的认知之间，产生了十分明显的冲突。 其实刚刚进入这个宿舍的时候，关译心也产生了类似的想法。 ——在她的潜意识里，似乎总是觉得，宿舍不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当她走进来之后，却又对这种冷冰冰的近乎全金属建造的地下宿舍，有种并不陌生的感觉。 关译心不禁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没有可以书写的纸笔，关译心索性拿着光脑，随便点开了一个文档，试图从头开始梳理自己的记忆。 然而，稍微记录了几点之后，关译心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关译心恍然间惊觉，自己明明是在高考之后，去烈士陵园看望父母的，为什么，她却一转眼，就已经在大学里上学了？ 而且，在这所中央大学上学都没几天的事情过去之后，她竟然又凭空出现在了一所位于海边的度假村里。 不过那座位于海滨的度假村也颇为古怪。 那么宽敞的地方，竟然就只有他们这三四个游客。 度假村里面的工作人员都凭空失踪了…… 然后，在度假村居住的这几天时间里，关译心突发奇想一样，给同行的陆离默写了一本实验记录册、然后穿着防护服去楼下的冷库里验尸。 一个度假村有冷库不奇怪，有尸体可就不对劲了…… 最离谱的是，忙完了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关译心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在海滨的度假城那里，填报了自己的高考志愿。 虽然陆离说万无一失，但是，关译心自己的确还没收到录取通知书。 看着自己在光脑上列出来的近乎前言不搭后语、逻辑炸裂、前后时间线尤其混乱的事件线，关译心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但是，根据这些错乱的时间节点，关译心可以确定，自己的记忆里，出现了两块明显的缺失迹象。 第一部分是她来到这所大学前后的时间，她完全失去了自己来学校报道的记忆。 第二部分则是自己去医院进行手术的前后始末。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大脑出现了什么病症、也弄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就突然到了医院需要接受手术治疗的。 但是，从医院出来之后的经历，关译心又是能够清晰地回忆出来的。 如果她真的罹患了严重的脑部疾病，那么失忆或者记忆紊乱，应该是常态症状。 而非现在这样，只要不去触及这几天的时间节点，自己的记忆就是清晰而完整的。 关译心一边思索，一边得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她前面那十几年的极其完整、完善的记忆是没有问题的。 反而是她现在切身实地所处的环境，所面临的事情，以及别有用心的同学、古怪的宿舍，才是有问题的。 关译心看着周围一切都不对劲的场景，恍惚间有种这世界疯了，就只有失忆的自己脑子还清醒的错觉。 虽然逃避现实好像的确是精神疾病的常见症状…… 不过，对于这种自我认知相关的东西，总不能单纯的用“我觉得”来下定论。 关译心一边自我怀疑人生，一边开始细心地往自己的光脑上疯狂添加备忘录…… 想了想，她还专门把这些备忘录设置成了即使删除也会留下删除记录的备份模式…… · 在没弄清楚自己的记忆缺失问题之前，关译心有意无意地避开了403宿舍的季沉烽。 明明那位酷哥和自己应该是熟人，但关译心却本能的对他十分防备，以至于，根本没有向他询问自己过去的打算。 不过，也是在意识到自己在学校里竟然就只有季沉烽这么一个熟人之后，关译心悚然发现，她对自己就读的这所中央大学，很多认知竟然也是一片空白！ 而且，她明明记得，自己高考志愿填报的学校，根本不叫这名啊！ 我的脑子真的出了问题？ 还是从医院到现在，我都在做一个冗长而又清晰的噩梦？ 关译心自己在高中的时候，不说是交游广泛的社交恐怖分子，但是，起码初中同学、高中同班同学、隔壁班比较活泼的同学、以及学校里的其它学生风云人物，也都是见面能打个招呼的状态啊…… 怎么来大学没几天，自己还算活泼的性格，就混成谁也不认识的社恐自闭崽儿了？ 哦也不对。 关译心看着光脑上的聊天记录，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还认识这位吴学长。 这才是她一贯的正常交友能力吧？哪怕不是一个年级的，认识了之后好歹也能搭上线的那种。 关译心心情复杂地对照着课表找到了学校教学楼里的教室，然后，在全班同学的冷眼旁观下，一边心情复杂，一边旁若无人地环顾四周扫了一圈。 还好还好，班级里还是有一个看着眼熟的人的！ 关译心瞄着班长刘青安所在的位置，当即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然后，稳稳当当地就站在座位旁边了。 刘青安本来想要冷冷地给这个贫困生一个眼神，让她自己领会，自己退散的。 结果，对上关译心若无其事地瞥过来的眼神，刘青安却是背脊猛然间一寒。 关译心甚至友好地朝着自己这位临时的同桌礼貌地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刘青安看到她的笑容，却是顿时一个哆嗦。 当下什么冷眼什么排斥都按捺住了。 刘青安几乎是哆哆嗦嗦地伸手，态度热情周到到诡异地给关译心拉开了椅子，颤颤巍巍地开口道：“同、同同同学，你坐、坐这里吗……” 关译心矜持而又优雅地点了点头，“谢谢。” 看来我还是有那么一丁点人缘在的嘛！ 嗯哼。 第83章 光脑定位记录 在全班唯一一个看着有点眼熟的同学的“热情相邀”下，关译心从善如流地在刘青安的身边坐了下来。 刘青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是，眼看着关译心就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上，近距离和她相处，他几乎是本能地生出一种心惊肉跳般的惊恐和瑟缩。 他小心翼翼地正襟危坐，恨不得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以便和身边的关译心能稍稍拉开一点距离…… 偏偏都这样了，关译心却完全不打算放过他。 她就好像看不到刘青安对自己的隐隐忌惮和恐惧一样，甚至还特意转过头来，笑吟吟地和刘青安小声说话。 “同学，我看你很面熟啊，我们之前是不是也经常坐在一起上课？” 刘青安几乎是忙不迭地摇头，对上关译心若有所思打量的视线，他脸上的表情一僵，瞬间又改口道：“我、我也看你很眼熟。”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更多的困惑不解。 看刘青安这惊恐交加的反应，活脱脱像是一个文弱好学生突然被校霸找上门来了，一边满心排斥，但是又因为畏惧而只能小心翼翼地供着，生怕一不留神就平白被校霸蛮横地锤几拳头打得皮青肉绽、头破血流。 但是关译心自己清楚自家事。 虽然她这几天脑海中的记忆又是缺少又是混乱的，但一个人的行事作风总不会突然发生变化。 关译心自己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三年，向来都是认真学习乖巧听话的好学生人设，最让老师省心的那种。 她完全猜不到刘青安对自己的恐惧来自于哪里。 十分奇怪的，关译心对于向自己更加熟悉的季沉烽开口询问这件事莫名的排斥，但是，对于追问只是看着眼熟的刘青安，却并不怎么抗拒。 明明她和刘青安两个人根本也没熟到那个份上。 趁着前面讲台上，这节课的教授还没开始讲课，关译心直接盯着刘青安不放，认认真真地询问道：“我们怎么认识的来着？” 刘青安一怔，依旧因为无法言说的恐惧和紧张而磕磕绊绊地回答道：“我、我们是一个班的学生，这，认、认识是多正常的事情。” 关译心漫不经心地扫了周围的其他同学一眼，然后才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刘青安幽幽道：“可是，我和他们也是同学，我看他们的时候，都不怎么觉得眼熟呀！” 刘青安被她盯得心里发慌，拼命寻找能够搪塞过去的理由，下意识的就开口说道：“可能、可能因为我是班长？” 关译心笑了笑对此不置可否。 她刚刚环顾四周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旁边的其它同学看待自己的眼神似乎并不怎么友好。 但是，他们的眼神，又似乎不是那种单纯的恶意。 而是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就仿佛她是什么特殊的、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怪物一样。 关译心琢磨了一会儿，才隐约觉得出，周围同学看待自己时那种极其怪异的眼神，似乎是一边避之唯恐不及的排斥、一边却又自矜高贵的傲慢。 明明就是在搞集体霸凌，但是却又维持着一种表面上大家都很和谐、所以，希望关译心这么个不合群的家伙能自觉滚出他们视线的微妙态度。 关译心自认，自己不至于刚开学几天，就做出这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那么，班上这些同学针对自己的原因，就很值得寻味了。 同样的，在这种情况下，刘青安的态度，就更有意思了。 他能当上班长，不管是学校任命的、还是这个班集体选出来的，那么，他起码在这个班级里，是拥有一定话语权的人。 在整个班级都在明里暗里排斥自己的时候，这位班长面对自己的时候，却表现得畏畏缩缩、心惊胆战的，这实在是很不正常啊…… 关译心一边继续和班长刘青安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边自顾自的思索自己现在的情况。 她是聊得高兴了，刘青安被迫陪聊，却是脸色糟糕地都要哭出来了。 同时，周围其他那些班上的同学，也在私下里窃窃私语。 十分奇妙的，那些人说话的声音明明很小，但是，关译心却听得一清二楚。 似乎所有人都不理解，关译心这么个贫民区出身的人没有自知之明硬凑上来也就算了，为什么，班长竟然还要主动帮关译心拉开了椅子，然后和她坐在一起，一直耐着性子和她说话。 关译心：“？” 关译心索性顺着发出窃窃私语声的方向望了过去，几乎是瞬间视线便锁定在了那两人身上。 那两个同学甚至根本没有察觉到关译心打量的视线，依旧在小声窃窃私语，同时对刘青安的反常举动表示了不解。 明明隔了好几排的座位，正常人的听力，就算能听到些许动静，但是这么远的距离是绝对不可能把每一个字都听得如此真切的。 关译心突然就意识到，自己的听力似乎有些敏锐过头了。 而她确信，自己之前并未有过这种体验…… 原本的疑惑没有解决，反而还发现了新的疑点。 关译心默默地在心中感慨，这节课来得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既然她自己根本搞不懂刘青安为何对自己如何畏惧，那不如直接问对方本人就是了。 关译心冷不防突然开口，盯着刘青安问道：“你很害怕我吗？” 刘青安心里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仓促摇头道：“没、没有。” 关译心暗自心道，你脸上那无比惊恐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个教室里其他人看向我们俩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怪物一样。” 关译心和刘青安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有些兴致勃勃，“你知道为什么吗？” 刘青安险些脱口而出，谁会喜欢和格格不入的贫民区出身的下等公民啊？ 要让他碰见了，他也讨厌啊！ 但是，对上关译心那含笑的视线，他却如同被人罩面浇了一头冰水一样，瞬间难以形容的恐惧和不安便再次袭上了心头。 在关译心的反复追问下，刘青安也被她搞得越发惊疑不定。 直到关译心突然福如心至般，又问了一句道：“你还记得自己前两天的事情吗？” 刘青安：“当然记得啊，我前两天回——” 本来想要回答，自己周末当然是要回家的，但是，话到嘴边，刘青安的脸色却猛然间一白。 他觉得自己应该回家的。 毕竟他家距离中央大学又不远，就在同一个城市里。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刘青安却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前两天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 他分明记得自己从家里回到学校的事情，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前两天这一次，是怎么回家的了…… 关译心从刘青安这一片空白的脸色中，却觉察到了很多。 “你不记得了。” 她无比笃定的小声说道。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记忆缺失了一部分，刘青安整个人都懵了，他失神地拼命回忆着，“我、我怎么会记不清了……不对，我明明是从家里回来的。” 刘青安苍白着脸，越念叨越觉得不对劲。 他甚至终于克服了对关译心那种源自本能的畏惧，低头对着自己的光脑，开始拼命的翻阅前两天的任何信息。 不管是和其他人之间互发的消息也好，自己的消费记录也好，任何能够捋清楚他前两天经历的信息，都被刘青安疯狂翻找了一遍…… 就在这时，站在讲台上瞅着他们俩嘀嘀咕咕的沈教授，突然把关译心和刘青安两个人给叫了起来。 沈教授直接抬手指了指大屏幕上的问题，“能回答吗？” 关译心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大屏幕上。 一秒钟后，看着屏幕上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根本不知道是在说什么的天书，关译心突然就懵了。 虽然上课拉着同学说话是她的不对，但是，她为什么刚开学一周，别说回答问题了，她甚至根本看不懂老师的问题是啥？！ 回答问题的时候，不会就是不会，但是，不会回答、回答错了、和连题目都看不懂，这明显不是一个概念的事情。 从小就是好学生、向来成绩优异的关译心看着自己根本一个定义都看不懂的大屏幕，宛如突遭晴天霹雳，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的脑袋里顿时嗡嗡作响，好学生的信念近乎崩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屏幕，根本不敢和教授对视哪怕一眼，并且忍不住地开始怀疑人生。 我是谁，我在哪，我踏马竟然听不懂教授在问我啥！？ 最让关译心整个人觉得天崩地裂的点在于，旁边近乎惊恐发作的刘青安，脸色在一阵青白交错后，竟然磕磕绊绊地开始回答起来了。 关译心一边把他的答案一字不差地死死记在了脑子里，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其他同学轻蔑的视线，同时还因耳力过人而听到了一些人窃窃私语的嗤笑声。 “自己考进中央大学的贫民区学生竟然连这种问题都答不上来？她的成绩是假的吧？” “不能啊！贫民区出身的人，没钱没势的，想作假也做不到啊！” “对哦，反正很离谱就是了……” 关译心脸上面前刚还绷住了表情，但是内里却已经是天崩地裂了。 等到刘青安回答完毕，沈教授也没说什么，挥挥手示意他们俩坐下，甚至没专门强调一下课堂记录，便继续讲课。 关译心从对刘青安的追问中回过神来，内心崩塌地发现，听不懂，还是听不懂。 原来这就是学渣上课时的体验吗？ 关译心双眼无神地望着沈教授，就差没以头抢地了。 大概这绝望的视线实在是太过灼人，沈教授都有些不自在地瞥了她一眼，示意这个学生收敛一点。 而在关译心内心崩塌的过程中，旁边的刘青安，却在下课之后，苍白着脸鼓，声如蚊讷般的和关译心说道：“你还和我请假离校回家来着……但是，但是我根本不记得了。” 关译心心道，好巧，我也完全不记得呢。 刘青安喃喃道：“离校要报备的，我、我为什么没查到我自己的报备记录……” 关译心提出了一种可能：“监守自盗？” 刘青安立刻摇头，“不可能！” 关译心：“有什么办法能查到你去了哪里吗？” 刘青安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一个办法：“看光脑里的定位记录！？” 关译心瞄着他的动作，在刘青安匆忙查询的过程中，自己也默默地照瓢画葫芦，跟着查阅到了相关的信息。 “贫民区！？”刘青安发出一声无法理解的怪叫声，“我怎么可能去了那种地方？” 话音还没说完，刘青安又顿时闭嘴消音，生怕别人听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关译心却是从刘青安这和其它同学如出一辙的反应中，清楚地意识到，包括班长刘青安在内，这群人对自己的排斥和抗拒，其实是有迹可循的…… 似乎，出身贫民区这件事，就足以让她成为学校中的异类。 关译心轻轻叹了口气。 人类的本质果然就是排除异己。 不过，比起这种关译心甚至懒得多给眼神的校园霸凌，她这会儿的注意力，显然更多的还是放在了自己和刘青安的光脑定位记录上，存在重合的一部分这件事。 关译心指了指，随口道：“从这个时间节点开始，定位记录就消失了，被信号屏蔽了？” 刘青安小声嘀咕：“贫民区那种地方，没信号不是正常的吗？” 关译心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了解贫民区，即使她的个人信息里，她的“家”就在贫民区那里。 看完那段因不明原因缺失的定位记录，关译心很快注意到，她和刘青安之后，后面还有一段定位记录是大致重合的。 关译心终于挑了下眉，暂时从好学生因为突变学渣而内心崩塌的绝望中收拾好心情，尽量冷静的回答道：“略过缺失的贫民区那段定位记录不说，你发现没，咱们从贫民区出来之后，还一起进了医院呢！” 刘青安脸色惨白地看向她，继续摇头道：“我、我不记得我去了医院的事情，我感觉我就是在家里住了一天，然后回学校上课……”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回答得干脆利落：“好巧哦，我也不记得我是怎么进医院的呢！” 而在关译心抓着另一个失忆认识刘青安怀疑人生的时候，待在她身体里，这些天都没冒出来的小怪物关一一，慵懒地在关译心体内某个介于现实和特殊维度之间的小窝里翻了个身。 妈妈两天没喂它了。 它有点饿了。 第84章 它还可以再饿三天! 关一一想着前几天吃的那些花里胡哨的食物，忍不住“吧唧”了一下张开的时候恨不得比自己那三角脑袋还大的嘴，然后又在小窝里翻了个身。 它有些忧郁的想着，虽然陆离那个食物很不讨它喜欢，妈妈还不让自己咬他，但是，那个讨厌的家伙好歹可以提供别的食物。 现在陆离突然不见了，食物也没了。 关一一饿着肚子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坚强地忍住了。 毕竟，妈妈虽然两天没有喂它了。 但是，妈妈也连续两天都忘记抓着它去认字了…… 文盲小怪物关一一想起自己之前被关译心按在阳台的玻璃茶几上学习幼儿园双语教材的事情，毅然觉得，饿两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它还可以再饿三天都不叫唤的！ · 上午的课程结束之后，从好学生突然降级成为学渣的关译心头晕脑胀地冲出了教室。 对于这种令人三观炸裂的灾难性事件，她得找个地方好好冷静一下。 刘青安则是在周围几个同学怪异地注视下，亦步亦趋地跟了出去。 心烦意乱之下，他甚至直接无视了有人满心纳闷地想要和他说话的事情。 ——在被关译心开口询问之前，他前两天做了什么事情之前，刘青安其实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脑海中的记忆竟然出现了明显的断层。 等到关译心和刘青安两人匆匆忙忙的身影都从教室里消失之后，有几个动作慢的学生才收回了诧异的视线，不禁开口道：“刘青安怎么回事？” “这谁知道，他怎么突然就跟着那个贫民区出身的人走到一起了。” “诶？我突然想起来，上周五的时候，班长就把那个贫民区的家伙拉到了班级群里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了。 对出身贫民区的关译心的排斥和漠视，完全就是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行为。 在这个班级、或者说，直接在整个学校，甚至是这个阶级分明的赛博朋克世界，所有人对于贫民区出身的人的歧视和漠然，甚至根本找不到一个明确的发起者。 反正，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 每个人都只是按照一直以来的习惯，继续这种理所当然的歧视而已。 他们甚至可以理直气壮地安慰自己说，他们其实什么也没做呀！ 单纯的不想和人交朋友而已，自然也就不想和对方说话喽。 如果哪个贫困区出身的人，真的天纵奇才，成功的脱离了他原本的社会阶级之后，自然会有人想要接近他，和他做朋友了。 而在那之前，贫民区出身这个自带被排挤效果的歧视标签，就是会清清楚楚地贴在他们的身上，并且，所有人都不觉得，这种排挤存在任何问题。 反而是关译心他们这种人的主动加入，会被视为一种非常没有自知之明的荒谬行为…… 至于关译心自己，她一个正常地球世界长大的“外星人”哪里知道这个赛博朋克世界本地土着的思维有多么的阶级歧视。 真要让关译心来评价，怕是也只能得出一个堪称粗俗的总结。 ——当婊子还非得要立牌坊。 承认自己就是看不起贫民区出身的人就完事了。 还非得先找理由反复论证贫民区的大部分人犯罪率有多高、学历有多低，因为没钱住在环境最拉胯的地下宿舍会显得有多么的不合群。 不过关译心这会儿没心思探究同班同学那根深蒂固的阶级歧视思路，她一边努力让自己接受自己现在的学渣身份，一边忍不住的琢磨着，应该去哪里给自己补课。 大学的图书馆馆藏应该十分丰富，能找到相关专业课程的基础书籍吧？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思路又是一顿。 不，不对。 她的脑海中猛然间闪过了一个清晰的意识——这个世界里可没有她记忆里那种堆满了书架的图书馆。 中央大学的“图书馆”也不叫“图书馆”，而是换了个名字，叫做“电子阅览馆”。 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都不能脑后插管记忆传输这个赛博朋克世界好像也不是很赛博的样子。 话虽如此，她还是坚定不移地朝着“电子阅览管”的方向摸了过去。 她得给自己补课！ 后面的刘青安刚一出来，就看见关译心头也不回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一时间还有些纳闷。 不过他也顾不上这些，想到关译心前两天和自己在行迹上重叠、并且两个人都去了医院并且失忆的事情，立刻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等、等等我！” 上完一节课之后，深刻意识到自己现在人缘堪忧的关译心，压根就没想到刘青安是在喊自己。 毕竟别的同学对自己只是排斥，这哥们对自己那可是心存恐惧。 虽然关译心并不理解他这畏惧心从何而来。 但是都逼问了人家两节课了，再多的事情明显也不可能问出来了，关译心自然也就丢下刘青安不管了。 反而是刘青安自己，在克服了近乎本能的恐惧之后，主动跑着冲上来，站到了关译心的面前，还有些气喘吁吁地找上关译心道：“我们得谈谈。” 关译心停下脚步，挑眉道：“你先把气喘匀了，然后再说，我们还能谈什么？” 刘青安：“你、你要去哪里？” 关译心也不藏着掖着：“图——不是，电子阅览馆。” 刘青安当即道：“我和你一起去。” 关译心对这个倒是无所谓：“随便你。” 刘青安眼看着关译心进了电子阅览馆，然后开始对着他们班上的课程表检索相关信息。 刘青安：“……” 本来还以为她来这边是要找什么线索呢！ 等了一会儿之后，刘青安终于忍不住道：“你为什么要找这些教材？” 关译心懒洋洋地回答道：“家里穷，没钱，买不起教辅，只能翻学校免费提供的学习资料了。” 对方态度过于坦然，刘青安被她噎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又过了一会儿，眼看着关译心在电子阅览管丽不停地借阅各种“学习资料”，刘青安再一次忍不住开口道：“我们一起失忆那件事，你有什么线索吗？” 关译心：“一起失忆这件事只是猜测哦！目前没有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 刘青安：“我刚刚翻了我光脑里所有的聊天记录和通讯信息。” 关译心终于暂时转过头来：“有发现？” 刘青安咬了咬牙，“可能和学生会有关，但是我也不确定。”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给关译心看了眼，自己被祁雁乔、冯慎思两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不对等沟通记录，还特意给对方的名字都打了马赛克的那种。 关译心：“……” 虽然看不懂他们班长这是在搞什么行为艺术，但是，关译心的脑海中也瞬间闪过一道灵光。 自己和吴学长约的那顿饭，好像也在这个时间段？ 第85章 赛博朋克世界的禁忌 而且，关译心一抬头，正好看到刘青安对着光脑躲躲闪闪的侧影。 ——这个侧影看着，似乎更加眼熟了。 关译心想到这里，便直接点开了光脑上和吴学长之间的聊天记录。 这些内容她之前已经看过一次了。 无非就是她当狗仔拍到了什么东西，然后把照片发给吴学长，两人商量妥当了这些照片可以卖钱。 不过，对于她自己拍摄的那段视频，因为里面的人物他基本都不怎么认识，所以，关译心也没有特别上心。 但是，结合着拍摄的时间、还有之前刘青安在那里拿着光脑核对行踪时的发现，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得出了一个明确的结论。 她录像的时候，刘青安也在那附近。 换言之，关译心之所以会处处看刘青安眼熟，可不仅仅只是因为他和自己是同班同学这件事。 关译心重新点开了自己之前拍下来的那段视频，又重新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里面那些学生她一个也不认识，但从和吴学长之间的交谈中，却不难推测出那几人的身份。 最重要的是，刘青安也在里面，虽然只是小心翼翼的站在角落里的模样。 这么重要的一个视频信息，她自己之前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里面的内容有多么重要！？ 关译心一边感慨自己最近真的是从医院出来，思维就明显受到不良影响了，一边试图冷静下来，捋顺清楚这些零散的思路。 这个视频肯定是不能拿给刘青安看的，毕竟，狗仔偷拍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一不小心因为侵犯肖像权被人抓进去都还好说，这要是再直接收到几个人的律师函向她索要高额赔偿金，已经背着两拨贷款的关译心是真的无力承受了…… 这时候，刘青安也已经把他自己这边的发现说了出来。 “那个旧教堂原本是我家的公司以前承接过的项目，所以，祁小姐和冯少才会带上我一起去了贫民区那边。” 刘青安这边的人际关系来往要明显比关译心这边丰富太多了，所以，从他和不同人的交谈中，很容易就拼凑出了一个简略的真相。 刘青安：“我是陪祁小姐他们俩一起去旧教堂那边的，但是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记不清了。按照光脑的定位记录，我们就是从旧教堂那边，直接去了医院的。” 关译心默默腹诽道，你是陪人去的旧教堂，那我呢，明明说好了是回家一趟的，总不能是为了偷拍所以特意请假离校跟了过去？ 毕竟盯梢偷拍这种狗仔行为关译心怎么看怎么不觉得像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过转念一想，随便偷拍几张照片就能拿到一笔钱，关译心觉得，自己如果是为了还教育贷款，好像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里，关译心正哭笑不得地吐槽自己呢，却猛然间心里一震，意识到了记忆中的又一个不对劲来。 她家虽然是老小区的旧房子，但是，家里三室一厅的布局，这些年一直没有变动过的爸爸妈妈的主卧，还有从窗户里照进来的温暖阳光，关译心总不会忘记。 平时在家里的时候，关译心时常会从书柜里取出几本爸爸妈妈留下来的堪比砖头的大部头书籍，随便叼着根冰棍，安安静静的一个人看书。 有时候看书看得累了，把书随便往桌子上一摊，自己就去了洒满了阳光的卧室里，拉上窗纱遮挡住了明媚的阳光，然后才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小睡一会儿…… 即使家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但是，她明明一直都把家里打扫得明明干净，家里从来都是宽敞、温馨又阳光明媚的，又怎么可能会是记忆里那个位于十八楼的潮湿、拥挤、狭窄而又没有任何父母生活过痕迹的怪异地方？ 如果说，之前对于学校的经历，关译心还只是有些怀疑，那么，等她突然注意到关于自己家的事情之后，关译心便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她的记忆出了很大的问题。 不只是记忆错乱、记忆缺失这些她先前就发现了的“后遗症”，而是，她的记忆，似乎和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起来。 不过这一次，关译心并没有怀疑自己的记忆。 毕竟，一个人是无法想象中出她完全没有见过、也没有听人描述过的东西的。 中央大学这边连个“图书馆”都没有，但是，关译心分明在自己家里就见过慢慢一书橱的各种书籍。 关译心整理了一下思路，如今看来，她自己记忆中的违和感是一条可以摸索的线索，刘青安那边的人际关系，则是另一条线索。 关译心很快打起精神，和刘青安确认道：“你是陪人过去的，对吧？那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问问你刚刚说的那两个人，当时的情况呢？” 刘青安再次有些畏惧地看向了关译心，“我怎么敢！？” 关译心瞥了他一眼，“我哪里知道你敢不敢？” 刘青安又被哽了一下：“……” 犹犹豫豫的嗫嚅了片刻之后，刘青安试图招呼着关译心一起道：“要、要不，我们等下一起去一趟学生会那边？” 关译心惊奇道：“看来你还是敢的啊？” 刘青安立刻摇摇头，否认道：“不是的，我只是想先去看看，祁小姐和冯少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关译心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和人有话直说有这么难吗？” 刘青安这一次竟然承认得格外坦然：“话当然不能乱说！反正我是绝对不敢得罪祁小姐他们的。” 关译心：“那行，你等我把相关的教材电子书收集全了，就和你一起去。” 正好吴学长好像也是学生会的成员，说不定能顺路碰见。 刘青安点点头，不吭声了。 因为接下来有了明确的安排，他也没有再流露出坐立不安的模样，便只是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等着。 关译心却是在收集自己需要的教材的同时，鬼使神差一般，输入了一本自己曾经在家里看过的古文明相关的书籍。 就在她要点击搜索的下一瞬，关译心的心里，却猛然间闪过了一股巨大的不安，这个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她手指的动作顿时停住，心跳都失速般快速地跳动起来。 刘青安似乎察觉到了关译心脸上一闪而过的紧张，不解地看向她，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关译心弄不清自己那突如其来的忌惮和不安来自何处，但她选择相信自己的本能，立刻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电子屏幕上搜索框里的退格键。 同时，关译心相当入戏地幽幽回答道：“我想到了自己今天早课堂上糟糕的表现，一时间有些承受不住。” 刘青安顿时嘴角一抽。 他就不应该多嘴问这一句！ 应付完刘青安之后，关译心抓紧时间点开了电子阅览馆的所有电子书书目。 这些电子书、资料、文献的分类十分详细。 然而，关译心粗略地扫了一遍之后，却完全没有发现她之前想要搜索的那本关于古代文明的书籍可能归属的分类。 她换了几个检索方式又大致浏览了一圈之后，关译心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电子书信息。 不仅仅只是她看过的那一辈，任何一本类似分类的书籍都没有。 更确切地说，电子阅览馆的索引分类里面，就不存在“历史、文明”相关的东西。 关译心的心脏顿时“怦怦怦”的直跳。 她缓缓地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平复一下自己此时的心情。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关译心才猛然间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心底觉得忌惮和不安的原因——这座电子阅览馆的庞大馆藏里，没有任何一本关于“历史、文明”的书籍。 或者说，这里不收录任何“过去”的信息。 关译心没有继续翻阅电子阅览馆的目录，整理好惊疑不定的心情之后，她默默的打开光脑，很快便找到了自己所在的这所中央大学的学院和专业分布相关信息。 不出意料，这所明显是综合性大学的学校里，也没有任何关于“历史、文明”相关的学院、学科。 任何关于“历史、文明和过去”有关的东西，似乎全都是不存在的。 就仿佛是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最严格的禁忌…… 第86章 失踪的学生会成员 关译心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似乎觉察到了一个秘密。 她转过头来看了刘青安一眼，很快便又按捺住了想要试探的语句。 虽然目前看来，她和刘青安还是有共同的目标在的。 但是，对方就和季沉烽一样，并不值得信任。 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的时候，关译心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有些苦笑地摇了摇头。 自己身边竟然连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都没有吗？ 中央大学这边的人际关系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处理的，看起来也太糟糕了点吧…… 现在后悔这种事情也没用。 关译心又等了一会儿，平复下来自己此时复杂难言的心情之后，才装作自己刚刚整理好那些需要的教材的模样，抬头对无所事事地等在旁边的刘青安说道：“走吧，我们去学生会那边看一看情况！” 刘青安立刻点了点头，“好，走吧！” 大概是刘青安心里还有些芥蒂，他和关译心一路朝着学生会的方向走过去的时候，似乎还有些隐隐的局促不安。 关译心懒得询问对方的心路历程，只是漫不经心道：“你要是实在觉得别扭，就把自己的脸蒙起来。” 刘青安愣了一下：“啊？” 关译心一点也不上心的说道：“这样你就可以装作别人认不出来你是谁了。” 刘青安：“……你都不担心的吗？” 关译心直接翻了他一个白眼，颇为无奈地表示道：“我现在脑子都出问题了，我能不担心吗？只不过，比起你担心的那些旁枝末节的东西，我更担心我的脑子！” 刘青安似乎并不认同关译心的说法，他迟疑了片刻，还是立刻又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出身自贫民区的缘故，所以才这么无所顾忌。对于我自己来说，我很担心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所以我才会和你走在一起。但是，比起这些，我更担心别的。” 顿了顿，刘青安理所当然的继续说道：“你应该根本就不知道学生会那边的情况吧？中央大学有个很有名的学生社团，叫做逻各斯兄弟会。不，其实也不应该叫做学生社团了，只不过逻各斯兄弟会每年吸收的新成员，都只来源于中央大学的每年的新生。” “以你贫民区的出身，你或许根本无法想象，逻各斯兄弟会的正式成员们，在这个世界上会拥有多么庞大的力量……” 刘青安说起这些的时候，声音里几乎有种目眩神移般的羡慕和向往。 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几个很有名的类似于兄弟会组织，不过，她印象里那些组织，里面的确没有和逻各斯兄弟会同名的。 而且，十分奇妙的，在刘青安提起来之前，关译心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似乎并不是对逻各斯兄弟会的事情一无所知…… 关译心顿了顿，并没有把自己的发现直接说出来，而是装作突然恍然一般，脱口而出道：“你之前一直围着那位祁小姐和什么冯少转悠，就是因为，他们想要加入逻各斯兄弟会？” 刘青安的语气里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其它一些更加复杂的东西，“谁会不想加入这样一个组织呢？想象一下，你认识的任何朋友，交往的任何人群，全都出身豪门，你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共同的信念聚集在一起，拥有着足以影响整个世界的力量——” 关译心听了，却是嗤笑一声，突然开口打断了刘青安充满向往的感慨，冷漠道：“你说的这个共同的目标和信念，是一起割更多的韭菜吗？” 刘青安被她打岔给直接打得愣住了，“啊，你说什么？” 关译心却并不做解释，语气里带着毫不犹豫的微妙，“别想象了，你又进不去他们那个逻各斯兄弟会。” 对于关译心泼冷水的行为，刘青安却完全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和能加入逻各斯兄弟会的人打好关系。”刘青安说这话的时候，言语间的向往之意似乎更加真实了。 毕竟，一个只是遥不可及的幻想，一个则是自己努力就能达到的目标…… 刘青安毕竟也只是大一新生 ，就算再怎么目标坚定，有时候也是想要证明自己的，他忍不住就和关译心强调道：“从他们身上能够得到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 这话刚一落下，刘青安瞬间脸色变了变，匆忙转头看看四周，发现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他才顿时松了口气。 关译心见他这副模样，沉默了一瞬之后，却收起了原本略带嘲讽的话语。 毕竟真诚永远是最强的必杀技。 关译心叹了口气，“你还挺骄傲的。” 刘青安：“……你说话语气不那么冲了，我反而觉得有点不适应。” 关译心继续叹气，“你开始正常说话了，我也有点不适应。” 她这会儿的语气倒不是真诚，而是带着几份奇妙意味的调侃。 而对于刘青安而言，弱者的祈求不值一提，反而是在他对关译心心存畏惧的情况下，关译心的态度稍微松动了那么一点，他反而如蒙大赦般，瞬间长松了口气。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纠结的想法，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青安一边想着，一边有些别扭地别过脸去。 虽然他刚刚面对关译心的时候，有些话敢脱口而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知道，关译心就算把这话传出去，也没有人信她。 更别说，贫民区出身的人，在这所中央大学里，从来都是最不受欢迎的那一类。 他们甚至因为人数太少的缘故，自己都很难抱成一团…… 说话间，关译心和刘青安已经走到了中央大学的学生会所在的那栋建筑前面。 “你对这里比较熟吧？”关译心稍稍转头，看向了突然停在前面的刘青安，“怎么不继续往里面走了？” 刘青安：“我们就这么，直接进去……？” 关译心自己的确不了解这个学校的学生会是个情况，诚恳的请教道：“不然你还得先预约一下吗？” “那倒不是，”刘青安摇了摇头，踌躇不决的小声说道：“我、我不知道找到祁小姐和冯少他们之后，要说什么。” 不等关译心开口询问，刘青安便主动解释道：“你不知道，祁小姐是个非常没有耐心的人，我就这么找上门去，却说不出个缘由的话，她两句话就会觉得厌烦了……” 关译心惊奇道：“你之前是怎么和这两人打好关系的？” 刘青安压着嗓子：“找机会蹭上去，现在这不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吗？” 关译心：“……让你办点事情可真难啊。” 刘青安心有不甘，但是面对祁雁乔等人的时候，怂也是真怂，就缩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和关译心梗着脖子道：“不然你说怎么办？” 关译心白了他一眼，她选择在光脑上直接给吴学长发了条消息。 “学长，我听说，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好像出了一点纰漏。” 吴学长不愧是当掮客的一把好手。 这边的关译心才一发消息，吴学长那边立刻秒回道：“学妹你竟然连这方面的消息都有！？细说纰漏！” 关译心连想都不带想的，当即对着光脑输入了三个字：“不好说。” 光脑那头的吴学长打字速度飞快，“啊，确实，逻各斯兄弟会这边目前也没动静，要是按照往年的管理，入会考验之后，逻各斯兄弟会肯定就会对内宣布他们今年入选的名单了。” 对内宣布？ 关译心看着吴学长不经意间给出来的部分消息，立刻注意到了一个自己此前并不知道的细节，当即转头和旁边的刘青安确认道：“逻各斯兄弟会的成员信息，是保密的，对吗？” 刘青安愣了一下，“好像也不算。” 关译心：“细说。” 刘青安显然没有吴学长那种，把任何消息都要称斤论两卖掉的想法。 关译心这边开口问了，他那边也就捡着自己知道的，如实回答道：“逻各斯兄弟会这种组织，他们肯定不会主动向外面纰漏自己的成员信息啊！但是，里面绝大部分的成员，都是来自于中央大学每一年的新生，所以，而入选的新生姓名，起码同期的参选者、还有周围的人，多多少少都是知道的。” 关译心懂了，“虽然不会公开，但也不是特别机密的消息，对吧？起码，因为参选者大部分都是学生会成员的缘故，学生会的其他人，很容易就会了解到这方面的消息。” 刘青安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关译心当即回复吴学长道：“学长，你还记得刘青安不？” 吴学长反应地飞快，“当然记得，提供旧教堂地图的人嘛，你们班上的班长，我看你后来发的那张照片里，也有他在里面，他怎么了？” 关译心没提自己，而是淡定地告诉吴学长道：“我不知道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但是，刘青安他好像把自己陪着那群候选人去过旧教堂的事情忘记了。” 吴学长：“忘记了？” 吴学长：“稍等，你等我确认一下消息。” 关译心：“嗯，我和刘青安在一起呢，我再和他聊聊。” 回完这条消息，关译心的脑海中，也闪过了一个念头。 ——她的光脑记录里，有一段时间的定位信息，和刘青安是重合的，而刘青安应该是跟着祁雁乔、冯慎思一起去旧教堂那边。 也就是说，她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或许也和逻各斯兄弟会的那群参选者凑到了一起。 虽然不知道这么离谱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是，考虑到她和刘青安都出现了记忆混乱的情况，以及自己遇到那位娃娃脸的陈医生时，对方提到了一句：“和你一起住院的另外那几位，几乎全都是医院的svip客户”。 当时的关译心根本不关心其他人的svip待遇和高级病房这些东西，本来就受伤的脑子里，更是塞满了价格堪称恐怖的“医疗分析贷款”这东西。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陈医生可是明确的提到了，“和自己一起住院的另外几位”，姑且认为，“另外几位”的数量大于等于二吧！ 关译心直接把自己的医疗账单翻了出来，指着那家医院的名字和刘青安问道：“你是这家医院里的svip客户吗？” 刘青安愣了一下，有些羞恼道：“我全家都是vip，怎么了？” 关译心恍然，“你就是‘另外那几位’里，‘几乎’全是svip客户里的特例啊！” 刘青安听不懂关译心在说啥，但是，结合着他们俩之前的经历，他立刻就确定了svip客户的身份，一声惊呼道：“难道祁小姐和冯少他们，也都进了医院！？” 关译心挑了挑眉，“现在可以进去学生会里面转转了吗？” 刘青安有些迟疑的站在那里踱步片刻，一咬牙道：“走！” 关译心优哉游哉地跟在了对方的身后。 毕竟，她自己是真的对学生会这边的情况完全不了解。 就在这时，关译心的光脑屏幕又闪烁了一下——刚刚让她稍等的吴学长发消息过来了。 吴学长这次相当干脆的发了十个人的名单过来。 “我刚刚问了下学生会的朋友，确信那天照片上的十一个人，除了你们班长刘青安之外，陆流泽、祁雁乔、冯慎思、林如琳他们，这两天全都没有回学校上课。” 关译心面色稍稍一变，顿时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照片上的十一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应该更久。 但是，反而是普通vip的刘青安回来学校了，那些少爷小姐们一个没出现…… 关译心伸手，拍了拍正在学生会里面走动的刘青安，“班长，停一下。” 刚刚鼓起勇气来一探究竟的刘青安立刻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关译心。 对上关译心那明显变化了的脸色之后，刘青安瞬间也有些不安道：“怎、怎么了？” 关译心的语气认真：“告诉你一个消息。” 刘青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声音已经有点怂了，“我、我害怕。” 关译心想了想，委婉道：“如果我告诉你，陆流泽他们十个人，这两天谁也没有回学校上课，也就是说，你这会儿肯定不会在学生会这里撞上那位总是不耐烦的祁小姐和冯少了，你会觉得感到一点安慰吗？” 刘青安直接腿软地差点平底摔倒，他脸色苍白地靠在了墙上支撑着自己，“你、你说什么？” 关译心言简意赅的总结道：“我觉得他们几个全都出事了。” 刘青安的脸色难看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了。 关译心瞅了他两眼，确定他还能承受得住，这才继续说出了理由道：“要不然，他们也没必要动用那高贵的svip级医疗资源，你说对吧？” 第87章 有……好吃的……吃…… 关译心说话间，还又看了脸色剧变的刘青安一眼，“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我们俩也进医院了，应该都是差不多的问题。” 至于回学校的原因就更简单了，关译心自己是不想花额外的医院床位费。 刘青安这边，关译心猜测应该是他父母觉得家里更适合休息。 而且，关译心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她自己的记忆里明显出现了时间线和逻辑混乱的情况，并且，关译心之前也曾经尝试过了，但以她自己目前的状态，完全不足以将事情彻底捋顺清楚。 至于刘青安，在听她提及上周末的事情之前，他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失忆了。 也就是这次失忆才发生了两天前，所以刘青安还来得及回忆。 若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两个月，就算关译心再提起来，除非刘青安对此尤其上心、并且专门对着自己的光脑记录去查，否则的话，那段在贫民区旧教堂附近的记忆，可能就这样彻底的消失了…… 发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的脑海中便萌生出了另一个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刘青安现在的状态，才应该是经历过记忆剥离手术后的正常状态。 至于她自己现在的状态，可能是人太倒霉了，后遗症都比别人多？ 只是关译心现在缺乏足够的证据来验证这一点。 要是能从祁雁乔、冯慎思等人那里问来一个答案，关译心觉得，自己的推测或许会更加靠谱一点。 而根据刘青安的说法，祁雁乔、冯慎思等人，显然都不是什么容易共同交流的对象。 想到这里，关译心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正巧，吴学长也发了消息过来，他十分敏锐地说道：“学妹，你的意思是，陆流泽他们在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上，出了事？” 顿了顿，吴学长实话实说道：“这个消息其实很有价值，但是我不太敢往外卖。” 关译心想了想，“容易得罪逻各斯兄弟会？” 吴学长：“是。” 关译心从善如流地回答道：“没事，我也只是先和你通个气。” 吴学长立刻从光脑里发了个“了解”的表情包过来， 关掉和吴学长之间的通讯，关译心抬头看向旁边的刘青安。 这哥们还靠在墙上，看起来要死要活，一脸崩溃的模样。 关译心不解道：“你不至于吧？” 刘青安看向关译心，失神的喃喃道：“完了，我们都完了。” 关译心：“？”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关译心直接道：“你把话讲清楚。” 刘青安整个人都陷入了天崩地裂的情绪当中，失神喃喃道：“逻各斯兄弟会今年招新的入会考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事情还是出在我家曾经修建过的旧教堂里，而且，不是一个两个人，是所有的十个候选人全都出事了，全都没有在来学校，你觉得，他们会放过我吗？” 关译心听了，心情平静道：“按照你这个说法的话，似乎是你家要完了，带上我干什么？” 刘青安几乎是在惨笑了，“如果他们真的出事了，我们都只是泄愤的工具而已。不管是祁小姐他们的家人，还是需要给出一个说法的逻各斯兄弟会，总是需要一个挡箭牌的。他们不会放过我，难道就会放过当时根本不应该出现在现场的你吗？” 关译心纳闷地看了刘青安一眼，“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挺悲观的。” 她一个贫民区出身的倒霉鬼都活下来了，给那群少爷小姐妹鞍前马后端茶倒水的刘青安也活下来了，同样被送去医院的那群少爷小姐们，不太可能活不下来吧？ 关译心想到的是所有人都做了记忆剥离手术这种堪称匪夷所思的事情，然而刘青安想到的事情，显然和她是不一样的。 两个人的思路从一开始就不在一条线上。 难怪他那么害怕……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 像是刘青安这种有家有口、四处讨好那些那群人的家伙，的确会害怕被那些有钱有势但是道德水平堪忧的少爷小姐们的家人来泄愤报复。 一时间，关译心看向刘青安的眼神都有些复杂了。 给人当“狗”大部分时候，的确不是什么好活。 不过“狗仗人势”的情况也不少见就是了。 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贫民区出身的真社会底层去同情他。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眼神顿时又微微一凝。 她的确在九年前父母去世，变成了孤儿。 但是，自己的父母都是牺牲的烈士，不管是父母生前所在的单位，还是宋叔一家，都对关译心颇为照顾。 再加上父母给她留下的房子、银行里的存款、以及当时父母牺牲单位给的抚恤金，加起来其实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关译心虽然孤单一人、孑然一身，但怎么也算不上是社会底层。 她家的房子明明是在建的时间比较早、但是小区邻居大多比较靠谱的那种老单位家属院里，那是老小区不假，但可不是贫民区。 更何况，她从小到大其实就不太有贫民区的概念。 说城中村都比贫民区靠谱…… 关译心有些困扰地晃了晃脑袋，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和记忆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冲突。 清晰的记忆和错位的现状，以及整个混乱的思维相互倾轧，让关译心一时间头疼欲裂。 在这种情况下，刘青安那些多少带点自怨自艾般的不安和恐惧，显然得不到关译心的丝毫同情，她甚至当场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问道：“你能站稳了，继续走路吗？” 刘青安大概也知道，自己和关译心之间根本无法达成共鸣。 见关译心皱眉看向自己，他竟然当真老老实实的从墙上站起来，有些心里发虚地说道：“可、可以。” 关译心言简意赅：“走。” 刘青安却是满脸的茫然无措，“走？还去哪里，祁小姐他们都不在……” 关译心难得心平气和道：“来都来了，不去问问学生会这边的人，有没有什么关于他们的消息吗？” 刘青安：“好吧……” 他完全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关译心其实并不了解祁雁乔等人在学生会的情况，好在这部分信息，刘青安是知道的。 在关译心的要求下，刘青安几乎是浑身僵硬的，把学生会的各个部门都转了一圈，状甚关心的模样，挨个询问关于祁雁乔等人的情况…… 等他们这一圈问完了，关译心还和没事人一样，刘青安却紧张得几乎要虚脱了。 而就在这时候，为了不被关译心一大早就抓着认字的、并且坚信自己还可以再饿三天的关一一，却在学生会这边，突然闻到了一丝很香的气味。 关一一有棱有角的三角脑袋上，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muamua，”小怪物关一一忍不住吞咽了两下口水，“有……好吃的……吃……” 它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却凭空出现在了关译心的脑海中。 关译心听到的是清晰的“吱吱唧唧”的动静，但是，这诡异的音调映在脑海中后，却仿佛自带翻译一样，直接就能让关译心明白其中的意思。 关译心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了。 刚刚和他们聊了两句的那个穿着浅蓝色裙子的学生会成员，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甚至还露出了一个询问的眼神来。 小怪物关一一立刻激动的吱哇乱叫起来起来：“muamua！吃——！” 关译心的心中悚然一惊，脸上却只是回以腼腆一笑，然后迅速收回视线。 旁边的刘青安则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他总觉得关译心这会儿的眼神有些吓人，好像一下子就发生了一些难以形容的、极其微妙的变化…… 第88章 饥饿感和食欲的来源 关译心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懵的。 在刚一听到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的叫声时，她本来还试图把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诡异声音，直接给归类到突发的新品种的“脑部手术后遗症”里面去。 毕竟大脑这么精密的东西，在术后短时间内出现幻听的情况也不是没可能吧！ 直到关译心抬头看向刚刚那个蓝裙子的学生会成员时，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对那个人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食欲…… 关译心当场就惊了。 她几乎是惊恐地迅速无视掉了脑子里那吱吱唧唧的声音。 毕竟那些声音翻译过来，仿佛每个字里都在说，她想吃人…… 想到这里，关译心简直背脊发寒，甚至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这不像是后遗症，而更像是精神病了。 讲道理，就算是在异食癖或者精神病里，到了食人癖这种程度的都是相当炸裂且罕见的存在了。 关译心不想挑战这种极限，下意识地拽起旁边的刘青安，面上表情淡定、泰然自若却头也不回地往学生会办公室的外面走去。 刘青安被她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挣脱开来，结果，在瞥见关译心一瞬间阴冷下来的脸色后，却又怂地不敢吭声了。 反正大庭广众之下的，中央大学的校园里可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关译心就算看起来再怎么可怕，她也不至于真的要对他怎么样吧…… 刘青安跌跌撞撞、一声不吭地被关译心给拖出去了。 关译心匆匆忙忙从这栋楼里走出来，正午灿烂明媚的阳光从天空中撒了下来，就如黎明曙光一般，顷刻间驱散了她身上难以形容的恐怖食欲。 就连在空气中被阳光照射出光路的灰尘，在此时似乎都透出了几分绚丽迷人的光晕。 关译心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阴霾暂去，脑海中那个反复喊着“饿了”和“想要吃人”几个字的声音，也在此时突然静了下来，仿佛就此归于平静。 关译心这才松开了抓着刘青安胳膊的手，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气。 就刚刚那一下，她背脊上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反而是同样松了口气的刘青安，这才刚刚注意到，关译心冷汗涔涔的模样。 他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小声开口问道：“你刚刚怎么了，是身体不太舒服吗……” 关译心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复杂地盯了刘青安一眼。 ——明明旁边这个也是个大活人，但是，她似乎并没有对他产生那种近乎本能的、简直难以遏制的恐怖食欲。 甚至于，只是想一想自己张嘴在活人身上咬了一口的场景，关译心的内心便感到了无比的抗拒和深深的作呕。 刘青安立刻敏锐道：“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关译心回忆着刚刚学生会那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女生那令她毛骨悚然的独属于食物般的强大吸引力，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你没什么不对劲的。”关译心缓缓说道：“不对劲的应该是刚刚那个人。” 又或者，不对劲的人其实也应该包括她自己…… 刘青安不解道：“啊？什么！哪个人？” 关译心看向刘青安，直接开口问道：“就刚刚那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学生会成员，她叫什么名字，你认识吗？” 刘青安连忙摇头：“我只知道她是外联部的一个学姐，人缘一直很好，也经常出现在学生会这边主持工作。” 关译心：“外联部？” 她读高中的时候，学校里虽然也设置有学生会，但是明显不像是大学里的学生会一样这么成系统。 真要说起来，关译心高中那会儿的学生会其实更像是从全校每个班级捞一个成绩不错的人出来，然后，高一高二和高三的三个年纪偶尔会互相交换着检查个卫生什么的，颇有种大家互相意思一下来应付差事的意思…… 刘青安立刻解释道：“就是和外面的各个企业联系，主要是负责给学生会活动拉赞助的，他们的人脉很广的。” 关译心“哦”了一声，对这个不是特别感兴趣。 她自己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再找个人来测试一下，刚刚那种极其旺盛而又恐怖的饥饿感，以及对活人产生了食欲这件事情，究竟是她自己出了问题，还是那位蓝裙子学姐有问题。 她的脑海中甚至飞快地闪过了一个念头：怎么好像自己一遇到热心的学姐就会出事一样。 想到这里，关译心又是微微一怔。 她之前毕竟被郑小希连累地进了调查部，还被对方审讯了大半天，她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不奇怪。 可是，她脑海中那种隐隐约约的、对已经消失了的郑小希的忌惮，又来自于何处？ 人都已经被抓进去了，自己为什么会忌惮一个被关起来的人？ 正好这时候，又有两个不认识的学生朝着学生会这边走了过来。 关译心突然发现，旁边的刘青安在看到那两个人之后，似乎表现得格外紧张。 虽然刘青安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脸，站在那里点头哈腰颇为主动地和对方打了个招呼，但是，关译心在旁边分明看到刘青安的背脊整个都像是一块木头一样僵住了。 对方似乎压根就没认出刘青安是谁，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两人便并肩继续往里面走了进去。 一直等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之后，刘青安才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 见关译心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他忍不住开口辩解道：“你都不害怕的吗？” 关译心诚恳道：“我都不认识他们。” 所以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害怕什么？ 刘青安又回头看了一眼，确认人已经走远了，而且旁边也没有别的人在，这才小声和关译心告诉道：“刚刚那位高年级的学长也姓陆，不过他应该是陆家亲缘关系比较远的旁系了，和陆流泽是亲戚。” 关译心：“？” 刘青安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却很慎重地强调道：“陆流泽可是和我们一起出事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怪到我们身上来，陆家我们可得罪不起。” 关译心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她不禁反问道：“要是这么说的话，刚刚那位在曙光科技的继承顺位应该远不如我们这一届的陆流泽吧？” 刘青安点点头，“那当然。” 关译心也稍稍把声音放轻，纳闷道：“这样的话，刚刚那位姓陆的继承人，不是应该感谢你帮忙差点干掉了陆流泽吗？” 刘青安的脸色都白了，“你、你怎么敢——” 关译心瞥了他一眼，诚恳道：“曙光科技那么大的盘子，继承人之争应该很厉害吧？想想如果是我处在继承人的位置上，有不认识的外人帮忙把我前面继承顺位的人都干翻了，我一定会真心实意地感谢他一辈子的。” 刘青安：“……” 他一边觉得惊恐，一边竟然好像要被关译心这理所当然的逻辑给说服了。 好像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而关译心随口调侃了这么一句之后，就根本不再关心这件事。 她刚刚认真地确认了一下，自己对刚刚那两个高年级的学长，似乎也没有产生任何的食欲。 如此一来，是学生会里面那个蓝裙子学姐有问题的可能性顿时大大提升！ 正好这会儿差不多已经到了饭点了，虽然关译心其实并没有觉得很饿，但还是决定先去学校的食堂里转一转。 正好食堂里面人多，可以更好的佐证她现在的情况。 毕竟，让她产生食欲的是个学姐，一位女士，而刘青安和刚刚那两个学长，都是男的，性别没对上…… 关译心自己也能先去吃个饭，说不定刚刚那令人惊悚的食欲和强烈的饥饿感真的只是自己一时间脑精神错乱所导致的错觉呢！ 关译心打定主意之后，直接和刘青安打了个招呼。 “学生会这边应该没有太多线索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祁雁乔、冯慎思他们请假没有来学校的情况。” 说着，关译心的话锋突然一转，冷不防直接道：“我打算去食堂先吃个饭了，再见。” 关译心说完，冲着刘青安点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要自己就朝着食堂的方向去了。 刘青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明明关译心都说要走了，两个人可以分开了，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但他却下意识地跟上道：“我、我也去食堂吃饭吧！” 关译心：“那走呗！”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自己身边多了个人。 万一路上碰巧遇到了谁，班长刘青安这家伙还能帮忙认个人。 去食堂的路上，关译心也没闲着。 零星遇到的几个不认识的老师同学，她都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确认自己根本没有刚刚那种恐怖的饥饿感和食欲之后，关译心的心里终于算是彻底踏实了下来。 幸好，她很大几率上自己应该还是正常的，没有罹患什么食人癖，也没有出现精神错乱的症状。 不过这样一来，关译心细致的眉宇间，顿时闪过了一丝思忖的深意。 那位让她产生了清晰幻听和怪异食欲的蓝裙子学姐，又是怎么回事？ 有句话说得好，人的眼睛会欺骗自己，但是胃不会。 就像是在外面的火锅店吃肥牛一样，浩浩荡荡三大盘子下锅，依旧感觉自己还能再干两碗饭。 可要是在家里自己切两斤生牛肉，摆那么大一盘子怕是能直接吃到吐了…… 关译心满怀着种种疑惑和揣测，吃过午饭后便顺理成章的和刘青安分道扬镳了。 回到自己一个人的宿舍之后，关译心暂时压下了这些复杂的心情，开始让自己静下心来，翻出之前从电子阅览馆找到的那些教材，打算尽快给自己补补课。 她无法接受自己怎么一上大学就突然堕落成学渣了！ 而之前和妈妈喊饿也没能吃到好吃的、于是委委屈屈了大半天的小怪物关一一，寻思着这会儿是下午，而不是妈妈抓它上课的早上，正打算趁着这会儿天气正好而鼓起勇气决定哼哼唧唧地和妈妈撒娇耍赖，重新商量那令它忍不住“吸溜儿”的好吃的。 结果，关一一就惊悚地看到关译心自己开始拼命学习了。 关一一：“！！！” 惊恐！ 孩怕！ 关一一觉得自己暂时可以不饿了。 它选择安静闭嘴。 第89章 惨烈现状 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厦最顶层的宽敞住宅里，灿烂的阳光透过颜色清浅的薄纱窗帘，投进这间看上去极为温馨的房间里。 乳白干净的墙壁是并不那么光滑的涂料，将阳光反射出极其柔和的光晕。 落地窗前风格慵懒的实木置物架上，被随意倾斜摆放着一大束娇嫩欲滴的鲜花，那些花朵的花瓣上尚有露水垂落的湿润水迹。 陆流泽穿着一身柔软舒适的浅色棉质睡衣，坐在倾洒着半面阳光的柔然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面前一道浅蓝色三维立体投影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画面。 而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分明带着几分隐隐不虞的神色。 这间阳光明媚的放映室的门只是虚掩着。 从那道门缝里隐约传来屋外的厨师、佣人、以及医护人员来回走动的轻微脚步声，以及低声交谈的声音。 “少爷近期的饮食虽然尽量要清淡些，但也要考虑到他的心情，把清单上的这两样换掉，少爷不喜欢这类颜色奇怪的蔬菜。” “今天早上陆少的检查报告已经全部出来了，身体状态稳定，指标都已经回到了正常值。” “嗯，麻烦你了，徐医生，等下这份报告你拿去给少爷看一下吧！” 几波分工不同的工作人员的交流声时断时续，贴心的管家游刃有余地安排着这里的一切事宜。 而在陆流泽面前的立体投影上，正播放着位于贫民区的旧教堂的一段录像。 此时，投影中的画面刚好便是那座旧教堂被炸毁后的场景。 紧随其后的，便是调查部的工作人员，对旧教堂废墟又进行了一轮严密的搜查，之后便是将旧教堂这块地方彻底夷为平地了。 陆流泽叫了声暂停。 三维立体投影中的画面，立刻定格在了这片已经被清空的废墟之上。 陆流泽看着旧教堂的废墟，神色间有种难以形容的阴郁。 出于安全考虑，陆流泽当然也进行了记忆剥离手术。 甚至于，考虑到那段记忆里存在大量被污染的痕迹，就算陆流泽有最好的医疗团队，采取的记忆剥离方式，依旧是他脑海中、当时在旧教堂经历的整个时间段的完整记忆切割。 不过，事后陆流泽还是从调查部那边，拿到了一份经过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进行检验并打码后的视频文件。 陆流泽没有了那段记忆，但是，却又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以看纪录片的形式，弄清楚了当时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 逻各斯兄弟会今年的入会考验也从来都不是安全无忧的。 但是，以往也从来没有哪一年，竟然搞成了两人身亡、三人失踪、多人被确认污染、并且所有人都需要送去医院进行记忆剥离手术的惨烈现状。 逻各斯兄弟会那边，还在中央大学就读的高年级负责人，得知陆流泽等人入院的事情后，面对这个现状，一时间也是一片哗然…… 陆流泽看过调查部提供的ai清理过的视频之后，很快又将视线，转向了已经回到学校的明明早早被吓到昏迷，却运气好到爆棚愣是没出事的刘青安，以及一早就反复强调过“你们这是在作死”的、对他们极其不满的关译心…… 是碰巧运气好，还是真的知道点什么？ 陆流泽垂了垂眼睛。 尤其是，关译心之前可是和那个郑小希住在同一个宿舍…… 与此同时，贫民区那破旧、脏乱、且从无市政人员负责维护清理的下水管道里，一只眼瞳异色的老鼠，正缓慢地啃噬着一只拼死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重新钻回漆黑管道之中的巨大蠕行蛛。 ——曾经连地下列车都能轻易穿透的蛛类节肢，在那只巴掌大的老鼠的啮齿啃噬下，竟全无反抗之力。 第90章 风波背后的黑锅 异瞳的老鼠体型明明很小，却很快便将那只巨大的盘腹蠕行蛛彻底吞噬殆尽。 它的个头，也立刻随之膨胀了一圈。 这种过于快速的生长让异瞳老鼠的形态变得并不均匀，就仿佛是突然被撑开的气球一样，一侧夸张的蓬起，只剩下薄薄一层似乎一戳就破的薄膜，另一边的肢体皮囊却是松散的。 发生异变的老鼠在窸窸窣窣地吞吃完这只盘腹蠕行蛛，很快便安静下来。 它拖着十分不协调的怪异躯体，在原地疲惫地休息了一会儿，期间，身体还数次发生了抽搐般的异动…… 许久之后，这只异色瞳孔的老鼠怪物扭曲的体型终于再次变得均匀，它突然张大嘴，呕吐出了一些混合着污浊暗红血液和异常发育的破碎残肢。 一直等到清除掉所有多出来的躯体残肢，这只老鼠终于算是将来自于盘腹蠕行蛛的能量彻底吸收，它剧烈地喘息着，然后突然变动了起来，很快便融入了脏污下水道一侧的黑暗管道之中。 ——那是朝着位于市区东边的、中央大学的方向。 · 陆流泽又重新缓慢地翻看了一遍自己面前的三维立体投影录像，这才拨出了一个通讯号码。 与此同时，正在家里休养的冯慎思，也突然收到了一条通讯请求。 手里正端着盘水果的祁雁乔闻声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来，“谁的电话？又是冯洛彬？” 冯慎思微微摇了摇头，“是陆流泽。” 他直接按下了通话键。 原本空无一人的办公桌对面，突然出现了一簇密集的浅蓝色的光粒。 很快，那些粒子便组成了一道真实的人影。 ——那是陆流泽此时的全息影像。 陆流泽看上去剑眉星目，俊逸非凡，当他身上穿着一件颜色浅淡、面料柔软的家居服时，就连头发看起来都是松软而慵懒的，更是很容易就给人一种这人似乎性格很好、极其温柔的错觉。 偏偏当陆流泽这道真人全息影像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却只有极其淡漠的表情。 全息影像中，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珠依旧清透漂亮，好在，隔着电子通讯，完全不会被陆流泽那催眠般带着幻觉的眼瞳所影响，所以，不管是冯慎思还是祁雁乔，表现得甚至比平时更加随意一些。 “陆少，”见陆流泽是站着的，冯慎思索性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直接隔空冲着陆流泽点了点头，主动打招呼道。 “嗨，陆少。”祁雁乔单手端着盘子，先给自家小伙伴递了个水果，然后才抽空冲着陆流泽打了个招呼。 陆流泽微微弯起嘴角笑了一下，“我就知道，找到冯慎思的时候，你一定也在。” 祁雁乔耸了耸肩，对此不置可否，随口关心了两句道：“没办法，他受伤比我重，只能是我过来探望他了，你呢？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陆流泽微微颔首：“还好。” 他看过调查部那边提供的视频资料，自然知道，祁雁乔是在她自己意识尚且清醒的情况下主动找到调查部的救援人员的，而后便直接被那些全副武装的清理者补了一枪麻醉剂打晕带走了。 顿了顿，陆流泽索性把视线转向了祁雁乔，先和她开口问道：“乔乔，你是和关译心接触最多的，你还记得什么吗？” 祁雁乔愣了一下，“关译心，谁？” 她想了想，才突然回过神来，“啊，想起来了，就和我们一起被送去医院的那个贫民区女生，我居然和她接触最多吗？” 随口感慨了一句之后，祁雁乔当即摇了摇头，“不记得了，我现在关于旧教堂里面经历的那段记忆，已经被全部剥离干净了。” 她现在对关译心的了解，完全来自于，他们是同一批被送进医院的这么一个共同点而已。 冯慎思也是差不多的状态，“我也不记得她了。” 陆流泽略微挑了下眉，神色间多少有些诧异道：“你们没和调查部要做过处理的视频文件吗？” 祁雁乔和冯慎思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陆流泽这话一出，不用猜就知道，陆家那边肯定是已经索要过相关的视频文件记录了。 祁雁乔伸手轻轻地拍了下自己小伙伴冯慎思的肩膀，摇头感慨道：“调查部第四组的组长叫冯洛彬，我就没让家里去问。” 冯慎思也点了点头，“是我堂哥，他最近一直在忙，也顾不上我这边的情况。不过，回头我估计等他忙完了，应该会和我这边提个醒。” 最重要的是，向调查部索要相关视频文件这件事，其实并不是那么好做的。 冯洛彬就算当面脸上带着笑的答应给了，背后还指不定怎么疯狂辱骂只会给他没事找事的曙光科技陆家那群人呢…… 冯慎思这边好歹是自家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自讨没趣。 祁雁乔那里其实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反正时候冯慎思弄清楚情况后，不可能不告诉她，她也就按捺住了性子，没在这时候找冯洛彬自讨没趣。 当然了，这些话肯定不能当着陆流泽的面说就是了。 ——毕竟，他就是那个只考虑自己的感受、绝不考虑调查部的工作强度、以至于让冯洛彬格外不满的那个存在。 陆流泽又是微微一哂，慢条斯理地对冯慎思平静道：“我们两个的路径几乎是重合的，没什么可说的，倒是乔乔那边，和我们分开了一段时间。” 说着，他的视线转向了祁雁乔，彬彬有礼地开口问道：“乔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就直接向调查部那边，申请调阅一下关于你的那部分信息了？” “当然不介意，倒是麻烦陆少了。” 祁雁乔自然是立刻点头，陆流泽既然都这么开口说了，显然是对这件事十分介怀，她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去和陆流泽唱反调。 甚至于，在说完那句之后，祁雁乔立刻又给了冯慎思一个眼神，然后和陆流泽说道：“陆少，你那边方便我们去探望一下吗？” 陆流泽微笑了一下，“当然方便，等下我们正好可以一起观看一下，乔乔你和关译心那边遇到的事情。” 他的话音刚落下，那道清晰的全息影像也随之变淡透明，直至化作一道无声无息的虚影，径自消失在了淡蓝色的光束粒子当中。 面对着办公桌对面瞬间空无一物的空间，冯慎思和祁雁乔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道：“逻各斯兄弟会没能给出陆流泽合理的解释！” “逻各斯兄弟会的人还没能解释清楚这次事故的原因？” 两人对着眨了下眼睛。 祁雁乔顿时嗤笑了一声，“我倒是相信逻各斯兄弟会的学姐学长们，肯定没想把我们几个一锅端，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更可笑的事，他们自己似乎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们选定的旧教堂会出这种乱子了。” 冯慎思则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情上面，“这么多新生候选人一起出事，逻各斯兄弟会负责这次新成员考验的人……怎么也得上门亲自解释吧，我怎么看陆流泽那边的动向，他都没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顿了顿，冯慎思的眼神略微有点微妙的和自己小伙伴说道：“难不成是根本来不及？调查部那边……按照我堂哥一贯的做事风格，他可能直接直接强行把人抓进去审了。” 一般情况下，公司背景的人，肯定是有特权的。 不过这次受害者也都是有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冯洛彬那边面对的不仅仅只是各方压力，这些压力，同样也会成为他去攻击另一些人的枪。 祁雁乔继续和冯慎思分果盘，一边吃一边嘀咕道：“在这种情况下，你堂哥干出什么事情来，似乎都可以理解……” “最重要的是，这还真是有人上赶着帮你背锅啊！”sad-4号的终端机被摆在了调查部负责人的办公桌上，电子合成音的语气里不无嘲讽地冯洛彬说道。 冯洛彬脸色阴沉地看着光脑里刚刚收到的来自曙光科技的一份“希望提取关于祁雁乔在旧教堂全部可查阅经历相关视频文件”的申请。 曙光科技那边表面的态度再怎么看似优雅得体，也掩盖不了他们在调查部工作中肆意干涉、根本不管调查部正在调查的嚣张和强势做派。 好半晌，他冷嗤了一声，吩咐手下的工作人员，将sad-4号处理过的文件，发给了曙光科技那边。 冯洛彬语气低哑、透着股嫌恶地说道：“我倒是想看看，曙光科技那边，能查出个什么东西来。” “只能背后放狠话的人，看起来可真可怜，哎！” sad-4号肆无忌惮地嘲笑着无能狂怒的冯洛彬。 然后，这个人工智能又是一阵啧啧称奇道：“郑小希刚被抓进调查部，就又逃了出去，本来全是你的锅来着，结果逻各斯兄弟会那边今年一个招新活动，直接弄死弄丢了不知道几个人，一下子把注意力全吸引到他们身上去了。” 冯洛彬自己都没想到郑小希越狱的事情还能这么峰回路转，尤其是他这边甚至还有关译心捅了郑小希的视频录像作为证据。 这个眼神阴鸷如毒蛇一样的男人瞥了sad-4号一眼，旋即没骨头似的往办公桌后面一靠，懒洋洋地补充道：“我也很好奇，逻各斯兄弟会那边要怎么把这事收场。” “不过，我更好奇的是，关译心为什么能一刀捅死郑小希。” 说到这里，冯洛彬阴冷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采，“陈医生那边提供的关于关译心的体检报告，我已经看过来，上面只提了她具有快速恢复的异能。” “可是，仅仅只是快速恢复的异能，可弄不死一个出身‘巴别塔’的疯子。” sad-4号沉默了一瞬，“你故意让陆流泽他们去怀疑小美女？” 它本来还在奇怪，冯洛彬面对曙光科技的强势，这次怎么这么配合，顿时不由得感慨道：“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又多疑的男人啊！” 冯洛彬对此嗤之以鼻，不屑地哼笑出声道：“你一口一个小美女，对那个关译心喜欢得不得了，你要是真像是你的扬声器里说的这么诚恳，也不至于直接跑去nhs-6号主管的医院里的，监控她的一举一动了。” “胡扯！你放屁，只有你这种谁也不信的家伙才会处处阴谋论！” sad-4号当即开始了和冯洛彬的新一轮对骂，“我这种冷静聪明又理智的超级人工智能只是抽空去探望一下病人。” 提到nhs-6号主管的医院这些消息时，它的电子屏上，自然也不会有半点闪烁。 · 此时的关译心，并不知道即将迎来的诸多变故，依旧沉浸在昏天黑地的学习当中。 只不过，当她试图认真的补习功课之后，很快便意识到，自己面临的巨大问题。 关译心本以为，自己只需要稍微补一下大学专业课的基础部分。 然而，当她点开自己找来的那些基础教材查阅的时候，关译心突然就惊悚地意识到，对于这类基础知识，她竟然依旧处于大部分都看不懂的状态…… 等关译心硬着头皮，重新回到电子阅览馆里，再继续往前翻寻找相关知识的时候，她不禁产生了一个深深的疑惑：她那高考到底是怎么考的，竟然也能考进这所中央大学！？ 她分明记得，季沉烽之前和自己说过，他可是河南省高考前四的卷王来着…… 而自己能和卷王同学校，自己怎么也不至于高考后一个暑假就堕落成这种连教材都看不懂的学渣吧？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神色间突然又是一愣。 等等，不对劲。 季沉烽说过，他明明是来自于中州的。 换言之，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一个叫做“河南”的省份。 关译心想要打开自己的光脑，去搜索相关信息，但当她看到光脑上的网络信号之后，却又下意识地压下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她几乎是悚然一惊，意识到，自己不能留下这类明显的网络搜索痕迹。 在这一瞬间，关译心的脑海中，几乎充满了各种冲突的、混乱的记忆。 她从小到大的经历是清晰的，记忆也是能自洽的，关译心紧紧地皱着眉头，几乎要被自己错乱的认知所逼疯。 但她又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似乎，自己如今面临的所有异常，都只来自于近期很短的一段时间里…… 第91章 卷王何至于此啊! “怎么在这里发呆？” 一个极为清朗悦耳的男声突然出现在身后不远处。 关译心闻言心中一惊，立刻回过神来。 她瞬间掩去了脸上深思的表情，甚至故意露出了一点惊喜的笑容，看向了季沉烽。 “在想今天的课程。” 关译心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顺势反问道：“你呢？” 季沉烽的回答比关译心更加主动，“我希望能提前进入研究院。” 关译心隐约记得，自己第一次和季沉烽认识的时候，他好像就提到过这件事。 当时她就忍不住在感慨了，有些学霸在入学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自己未来想要踏上的学术方向，而她自己，竟然连专业都没想好呢…… 想到专业问题，关译心的心中瞬间又是一个迟疑。 上一次，陆离也问过他专业的事情，还热情地向她推荐过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天坑、但是对她来说却仿佛自带金手指的生物学来着。 只要拥有一根、一根关一一？ 关译心被自己突然想到的东西弄得愣了愣。 陆离口中的一根“关一一”是什么东西来着？ 她有种内心灼热、甚至是颇为亲密的感觉，就仿佛，那根关一一同她存在某种极其特殊的联系，明明不记得，却又让她忍不住有种隐隐在牵肠挂肚的感觉。 关译心瞬间意识到，自己原本以为清晰的记忆里，似乎也存在极其少量的缺口。 只不过，这部分记忆缺口并不严重，也不影响她记忆的整体连贯性，同样的，这部分记忆缺口，似乎和陆离提到的那根关一一有关，并且，时间线同样就集中在这几天的时间里。 自己的记忆错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关译心想不明白自己心里突如其来的对季沉烽的戒备，也搞不明白自己现在的状态。 但她知道，她得尽快找个时间，重新捋顺一下自己脑海中错乱的记忆。 关译心瞬间做出决定。 那些混乱不能拖延下去了。 她得趁着自己的记忆虽然混乱、但是还算清晰的情况下，重新寻找能够把它们串起来的思路。 就在这时候，关译心的脑海中，也再次轻轻地浮现出了一阵细微而又极其欢快的声音。 “muamua。” “想吃……好吃的……” 虽然电子阅览馆其实很容易和关一一最恐惧的学习挂上钩，奈何现在这只小怪物还是个小智障。 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电子阅览馆可没有带着文字和儿童画的双语幼儿园教材书籍这么恐怖的东西，以至于，关一一在这里的时候，根本不带怕的！ 尤其是，它和关译心意识相连。 当关一一瞬间感受到，妈妈满脑子都是“一根关一一”这些形容的时候，这只小怪物那简单到至今不会数从0到9、简直比幼儿园小班的小朋友还要不如的脑子里，瞬间情绪就嗨起来了。 妈妈在想我。 妈妈最喜欢我了。 我妈已经两天没抓着我上课了。 我现在嚷嚷两嗓子我饿了，妈妈说不定扭头就带我去吃饭了吧！ 饿了两天的关一一，一边高兴地吱吱唧唧、吱哇乱叫，一边甚至开始怀念妈妈禁止它吃的陆离了。 那可是一个会准备好多好多食物的新鲜食材啊！ 虽然这只小怪物完全不懂“杀鸡取卵”这个成语，但是，它最朴素的捕猎本能告诉他，像是陆离这样的食物，似乎的确不要直接吃掉，留着才是对的。 这是妈妈教会它的生存常识quq！ 关译心这会儿完全处于清醒的状态里。她一边头皮微微有些发麻地听着自己脑海中似乎并非是幻听的声“吱吱唧唧”的欢快叫声，一边也在分神听着面前季沉烽的声音。 季沉烽：“……按照中央大学的规定，大一新生是没有资格申请进入研究院的，即使只是想要旁观一些实验或者打杂，也都需要有实验室教授的特别许可才行。” 关译心纯粹是应付着点了点头，暂时用没有任何意义的废话文学继续着这段对话：“嗯，毕竟大一新生接触到的知识还比较有限，学校可能有自己的考虑吧……” 季沉烽轻轻地笑了一下，那张帅气的笑容里，似乎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意思。 他随口说道：“所以，我打算先来找一些我想进的那个实验室的相关资料，了解一下那位教授以前的研究方向和做出来的成果，希望能够尽快得到教授的许可。” 关译心依旧笑着点了点头，鼓励道：“加油哦！” 她突然有种十分奇怪的感觉。 明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十分的随意且普通，但是，面前这个英俊、熟悉却又给她一种说不出的不安感的男生时，她却觉得，对方似乎颇为迫切地想要展示出他自己在中央大学接下来的规划一样。 就算想要展示自己，不也应该对着他感兴趣的那个目标实验室的教授使劲吗？ 在这里和她阐述自己的理想…… 虽然不能说不对，但是，关译心总有种他们俩似乎并不是那么熟的感觉。 而季沉烽这一次和自己聊天时的反应，又让关译心隐约觉察到了些许隐隐的刻意…… 尤其是，关译心很清楚，自己在这里的身份就是个贫民区出身、背负着两笔巨额贷款的普通人——哦不对，细究的话，她或许连普通人都算不上，得是穷鬼那个级别的。 哪家普通人刚上大学就背上了七位数的贷款啊？ 她还能活着纯粹是因为她足够坚强。 这样的自己，有被人展示价值的意义吗？ 还是说，毕竟她和季沉烽都出身自贫民区，所以，他面对自己的时候，有种同类间的亲近，所以更愿意向自己倾诉一些他自己对未来的美好愿景？ 关译心一边微笑着应付季沉烽，一边忍不住地反复琢磨。 她自己也发现了，她最近好像突然变得格外谨慎多疑，这大概也是最近遭遇了大脑手术、记忆错乱产生的后遗症？ 不过今天的话题又没在她自己身上，关译心自然也就不像是上次一样，因为生怕自己暴露什么而急着跑路，甚至还颇为随意地开口和季沉烽闲聊道：“你感兴趣的那个实验室是哪个来着？” 季沉烽回答地干脆利落，“生物科技方向。” 关译心顿时眼神敬佩、复杂且一言难尽地看向了季沉烽。 河南高考前四级别的卷王，梦想的专业竟然是四大天坑之一的生物。 虽说人生有梦是好事，但是贫民区出身的卷王何至于此啊！ 大概是关译心那令人难以形容的钦佩眼神又触动到了季沉烽什么，他忍不住又笑了一下，甚至情不自禁地和关译心讲述了一个故事。 “你知道吗？很多出身在贫民区的人，从小到大都在见不到一点阳光的潮湿腐朽的生存环境里，长大后，又在充满了处于临界值的电离辐射、危险有害化学制剂、还有并不适宜人体的特种高温低温环境中工作……” “更可笑的是，明明他们的身体素质从出生时就是最差的，结果，反而是我们这些贫民区出身的人，从小到大都无力承担任何基因优化的药物制剂，然后，又承担着最繁重、也最没有价值的体力工作……” 关译心的眼皮轻轻颤抖了一下。 他们？ 我们？ 季沉烽这段话中的指代其实很清晰，可是，这种指代的词语间，却让关译心隐约察觉到了一种十分微妙的意味。 就像是有人捧着台本、站在舞台上的诗朗诵，真情流露是真的，但是，再令人感动的呐喊和呼唤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台词也是真的。 关译心微微睁大眼睛，似乎颇为触动地看向了季沉烽，但是，心里却近乎冷漠地评判者季沉烽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季沉烽的讲述的故事并不长。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贫民区出身的少年，也就是他自己，从小见多了贫民区那些羸弱的贫民们因为各种破旧、废弃的零件而司空见惯的死亡后，迫切地想要为大家做点什么，他想要改变一些东西。 起因经过结果，还有关于未来的畅想都十分完美。 关译心一边对他提到的“基因优化液”感兴趣，一边也颇为感动得看着他，似乎他只要能进入中央大学的生物科技实验室，那些无比昂贵的“基因优化液”就可以量产并且配备到贫民区了。 两个人互相凝望着对方，似乎都为这个伟大的目标感动极了。 然而在关译心的心底，却瞬间又产生了一种，季沉烽似乎早就已经把这个答案和故事都准备好了，就等她哪天想起来，刚一开口询问，对方便立刻回答的感觉…… 这一次，关译心和季沉烽是友好且并不仓促的互相分开的。 季沉烽在中央大学免费开放的电子阅览馆里继续寻找关于“生物科技”方向的部分前沿论文，关译心则是尽快收拾好了自己需要的学习资料，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这里。 期间，关译心的脑袋里，小怪物关一一热切地叫唤着“妈饿饭”的声音就没停下来过。 关译心：“……” 虽然现在认真听起来，自己脑袋里这诡异的声音喊饿的时候，还挺让人心疼的。 但是，再心疼也休想让她去学生会，把那位蓝裙子的小姐姐给一刀噶了做成菜啊！ 异食癖还可以入院治疗抢救一下。 食人癖的话，那还是建议直接入狱等死了。 很快，关译心头也不回的回到了自己的单人宿舍。 一开始还在喊饿的小怪物关一一，眼看着关译心别说去给它杀一个蓝裙子吃饭了，就连陆离曾经提供的那些只是口感新鲜的普通食物，都没有准备，顿时如遭晴天霹雳。 甚至于，关译心因为着急回去整理自己的记忆，她自己都不打算去食堂了！ 关一一：“muammua……” 关一一：“qaq！” 它都要被饿得开始想念不能吃的陆离了。 第92章 她经历了两个七天 没有用起来更加习惯和顺手的纸笔，让关译心懊恼了片刻。 不过，她一个人待在卧室里，很快便对着光脑的屏幕整理好了思路。 关译心如今依旧搞不清楚自己出现了错乱的那部分记忆，但是，明确的时间轴，应该是最容易捋顺清楚的。 关译心沉吟了片刻后，索性从今天开始，往前逆推着，把自己目前还能记住的所有事情，对应着具体的时间，在光脑上列了个表格，事无巨细的全部整理了出来。 在医院进行记忆剥离手术之后的这段记忆，还是非常清晰和完整的，关译心列好这两天的时间表之后，很快又将前面残存的记忆，也依次列了出来。 把印象深刻的那些事情捋顺清楚之后，关译心又打开了自己的光脑，将自己这些天使用过的所有通讯记录、发消息的记录、包括消费记录、甚至是用光脑上网时的浏览记录，各种零零碎碎的信息，连带着对应的具体时间，也都一个不落的整理了出来。 ——这条思路，还是之前看刘青安翻他自己的光脑上和祁雁乔、冯慎思之间的聊天记录后，关译心才突然想起来的。 整理所有的琐碎信息这件事。真要说起来，其实并不是多么困难，只不过，处在信息时代的人，每天接触和发送的消息实在是太多了。 关译心现在的这套做法，其实就和警察局的刑警侦破案件的时候，直接摸排走访整个小区甚至整个村的附近居民、顺带一帧一帧的检查监控录像里的画面一样，堪称相当枯燥无味的体力活。 关译心的大脑在高速运转、依旧头昏脑涨地整理着自己这些天接触到的所有信息。 在这个时候，她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在这所中央大学的人缘似乎有些糟糕这件事了——这她要是个从学生到教授谁都认识见谁都要聊几句的社交恐怖分子，每天再顺手多发送那么几十上百条聊天信息，关译心怕是把她自己鲨了祭天的心思都有了…… 全神贯注的关译心，丝毫不曾受到脑海中那个吱吱唧唧喊饿的小家伙叫声的影响。 为了保持大脑足够清醒、避免饭后胃部消化需要更多的血液供应导致的大脑血氧供应适量减少，以及血糖升高引起的短时间思维倦怠，关译心自己都特意没去吃饭。 她这一忙，就是整整三个多小时。 小怪物关一一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有兴致吱吱唧唧的嚎几嗓子“妈妈饿饿饭饭”，等到这个小智障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沉浸在思考和忙碌中的关译心全神贯注、根本无心其它后，这只小怪物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不再试图制造声音来打扰妈妈了。 等妈妈忙完了，就会有时间喂它了吧quq 那个蓝裙子真的好香啊，一定新鲜软嫩又多汁，就和上次陆离给的那盘什么西班牙红魔虾一样，它好想吃啊…… 吸溜儿…… 虽然关译心那强大的专注力，一早就把小怪物那吱吱唧唧的叫声给当成了自然而然的白噪音。 不过，在整理到前几天的记忆之后，关译心看着光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时间表，手上的动作却突然一顿。 她突然想起来，她之前给陆离整理过一张类似的时间表。 虽然在具体程度上，那张堪称简略的时间表，完全不足以和她现在列出来的这份记忆清单相提并论。 但是，她自己当时能够把那张时间表交给陆离，也就意味着，当时还没有遭遇“记忆剥离手术”的自己，对那张事件清单上的信息，是相当笃定的。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有种拨云见日的光亮。 霎时间，她仿佛看到了无数细碎的记忆残片在脑海深处被汹涌的波涛卷动着翻腾起来。 关译心本能地想要去捕捉那些记忆，然而，她的大脑之中，却突然感受到了一阵极其剧烈的刺痛。 霎时间，关译心仿佛感受到眼前突兀地闪过一道极其刺眼的白光。 下意识，随着“唰”的一声海浪拍打礁石滩的声响蔓延，那些令她分外熟悉的记忆碎片，就这样被撞碎在了礁石滩上，碎成了一片片凝固的贝壳和砂砾，就此消弭沉积于此。 关译心吃痛地闭了闭眼。 就刚刚脑海中那一下剧烈的刺痛，就让她顷刻间变得浑身冷汗。 她有些虚弱地抬起头，看着光脑屏幕上隐约映照着的自己只剩下一片苍白的脸。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这种大脑深处尖锐的刺痛、还有这种堪称痛苦的虚弱，似乎并不陌生。 就仿佛在更久远的之前，相同的事情，也曾经这样无比真切的发生过一般…… 而且，刚刚的刺痛也不是毫无收获，关译心突然就有种极其清晰的认知——单靠自己的回忆似乎是没有用的，她可以用缜密的逻辑、额外的信息去重新拼凑那些被剥离的记忆，但是，脑海中记忆缺失的那部分，的确不可能通过这种简单的方式来找回。 明明身体上的虚软和痛苦还未消失，但是，关译心的脸上，却闪过了一抹惊奇的异色。 她从未像现在一样清楚的意识到，那个费用极其高昂的记忆剥离手术，究竟是如何的精妙和令人称奇。 想到这里，关译心忍不住产生了一个新的念头——既然无论如何回想，都无法找到自己曾经的那些记忆，那么，作为被剥离出来的部分，进行这场手术的医院，是否有办法保留那些被剥离出来的记忆？ 或者说，那些记忆中，是否还蕴含着一种更加难以形容的、或者更加深刻的东西？ 终于，一直到了凌晨两点多钟，关译心确认，自己就算在怎么冥思苦想，也不太可能在这个长到吓人的时间表上，继续填充任何的信息了。 对照着这份无比具体的时间表，关译心不无惊讶地发现，自己出现错乱的那部分记忆，竟然是清晰而有迹可循的。 她的记忆中，第一次出现空白缺失，是在九天前。 在她残存的记忆中，前一秒，她还在烈士陵园的山上给父母扫墓，下一秒，就已经出现在了中央大学。 结合着自己光脑上的消费记录、和季沉烽加上好友的系统提示消息、以及在中央大学进行新生注册、办理教育贷款、还有选择宿舍的系统记录，完全可以推测出，她是先认识的季沉烽，然后才到了中央大学，并且办理了入学相关的一系列手续。 也就是说，这一段缺失的记忆，主要就集中在到学校之前。 关译心自己其实已经完全不记得当天的事情了，但是，根据她写给陆离的那份自己在七天里遭遇的事情，却可以毫不犹豫地将缺失的记忆中重要的事件填充进去：她在地下列车上遭遇了某种危险的蜘蛛类怪物。 不过，具体的怪物名目，关译心不记得了。 而且，出于某种她同样不记得的原因，她也没有将那个怪物的具体信息告诉陆离。 办理完入学之后五天的记忆，则是在关译心的潜意识中，无可抑制和她遇到陆离后的那部分记忆，全都混在了一起。 之前关译心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时间错乱、记忆错乱，自己的脑子怕是坏掉了。 但是，当她将所有的记忆节点，全部整理出来之后，关译心便无比震惊地发现，这边五天、以及和陆离在一起的七天的记忆，其实是十分完整且清晰的。 就像是超市里的熊孩子，一股脑地把米面粮油区的大米、小米、糯米、黍米全都乱七八糟地混在了一起，虽然看着就糟心，但是，硬要分的话，其实是可以一颗一颗再捡出来的…… 甚至于，那些不同种类的米，只是凭借肉眼看，都能清楚的，将它们一粒一粒的分辨出来。 关译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光脑的屏幕，看着同一时间对应的两端同样连贯的记忆，到了此时，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记忆错乱的根源。 ——并非是因为医院里记忆剥离手术的后遗症，而是，她在这段相同的时间节点上，经历了并不相同的两个七天。 简而言之，从烈士陵园给父母祭扫后，她应该是先经历了中央大学这边的一系列事件。 而在七天之后，在她第二次出现记忆缺失的第七天里，她又重新经历了从烈士陵园出来、遇到陆离、以及填报高考志愿等一系列事件。 她的人生似乎就在记忆缺失的那两段岔路口上，以七天为单位，重复了两次。 只不过，第一次是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赛博朋克世界，并且，她在这里经历的七天，起码“被失忆”了两天，一个开头，一个结尾。 关键节点都在这里，关译心实在是没办法不去阴谋论。 第二次七天，则是发生在她从小长大、习以为常的现实世界里。 不过，关译心清楚地意识到，虽然自己在现实世界的七天记忆相对完整，但是，最关键的、将两个七天联系起来的部分，同样也是存在缺失的。 她新认识的陆离、那位才休假就被卷进来的倒霉法医，她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是，现实世界中和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相关的一部分记忆，却也同样变得模糊不清。 ——毫无疑问，她在现实世界的记忆，同样也受到了这边赛博朋克世界记忆剥离手术的影响。 不过，想到自己两边的身体虽然看起来是一个人，但是，却又好像是两具身体在共享一个脑子，关译心突然就产生了一个古怪的猜测。 等她回到现实世界的那个身体之后，也不知道脑子里的记忆，会不会就这样回来了…… 第93章 正经人谁后半夜乱打电话? 昼夜不息的城市霓虹映照着永远阴沉的夜空，将压低的灰蒙蒙的云层都染上了几分浓重的蓝紫色光影。 直升飞机过于吵闹的螺旋桨声，瞬间打破了本来堪称静谧的高层住宅。 这阵短暂的喧嚣就如同夜色中的潮水般，迅速的涌来而又远去了。 这架直升飞机直接落在了摩天大楼最顶层的停机坪上。 做事细致的管家已经站在停机坪的外侧等候了，等祁雁乔和冯慎思两人下了飞机，管家立刻上前，热情地欢迎道：“祁小姐、冯先生，少爷已经在静候二位的到来了。” 祁雁乔和冯慎思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提及之前通讯中的事情，便直接点点头，跟着管家走了上去。 管家将祁雁乔两人带到了陆流泽所在的房间，自己并未进去打扰，便很快离开了。 陆流泽从沙发上转过头来，打招呼道：“来了？” 祁雁乔拉着冯慎思一起走了进去，抬眼就看到了这个房间里三维立体投影中的画面。 看着那座如今已经坍塌成为废墟的建筑，祁雁乔辨别了一会儿，才从周围同样乱糟糟的街道和破旧的建筑上判断出来，诧异道：“这是，贫民区那边？” 陆流泽点了点头，直接给了一个明确的答案：“是旧教堂？” 祁雁乔多少有些惊讶的咋舌，“已经被炸成这样了？” 陆流泽略一颔首，旋即和祁雁乔告诉道：“是调查部那边亲自做的善后处理，至于他们有没有从里面挖出什么有用的证据来，暂时就不清楚了。” 祁雁乔立刻回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小伙伴。 冯慎思顿时配合地摇了摇头，摊了摊手，坦言告诉道：“我也不知道这些，冯洛彬的嘴很严的，他不想说的事情，再怎么问也不可能问到。” 祁雁乔顿时一脸了然地收回了视线。 陆流泽点了点头，只是道：“嗯，你那份记录，我刚刚让人和调查部交涉了一下，已经拿到了。” 他的神色间看不出丝毫异状，只是在停顿了片刻之后，陆流泽突然开口道：“也就是说，能问到的，都是调查部想说的？” 冯慎思斟酌着词句，缓缓摇了摇头，“我觉得，更确切的形容，应该是，调查部那边，可说可不说的部分。” 陆流泽略挑了下眉，不再纠结这件事，转而道：“来看一下我这边，和祁雁乔这边的经历吧！” “好！”祁雁乔立刻打起了精神，她对于他们几个人在旧教堂出事的经过，还是比较好奇的。 不过，在观看这些三维立体投影之前，她还特意和陆流泽解释了一句道：“也是考虑到要看在我家小伙伴的面子上嘛，我家里这边在出事之后，并没有去和调查部那边追问事发经过的记录。” 陆流泽和冯慎思的行动路径大部分时间是一致的。 对于已经仔细翻看了好几遍整个过程的陆流泽来说，这段让超级人工智能打码处理过的影像文件内容，几乎可以说是乏善可陈。 倒是第二段以祁雁乔为核心的影像文件，看完之后，却是让陆流泽三人不禁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开始面面相觑。 这些影像文件的时长并不短。 等他们三个一起认真看完，已经是后半夜了。 窗外的夜色浓重，城市里刺眼的霓虹灯却不会打扰到位于顶楼的高级宅邸。 湿润的晚风吹拂着轻纱般的窗帘，夜色静谧而安逸。然而，三维立体投影中的画面，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了。 画面中，关译心当着祁雁乔的面，拿了她身上的短刀，然后又干脆利落的飙演技装柔弱直到最后成功干掉了一团人形马赛卡，整个过程就凸显出了四个字：蓄谋已久！ 祁雁乔看着画面中那个唱作俱佳下手却很是精准利落的漂亮女生，忍不住问道：“那人是谁？” 不管是祁雁乔还是冯慎思，他们俩当天晚上的记忆已经全部被剥离了，当然也包括在旧教堂外面等待的那段时间里看到的，刘青安和关译心对峙的那一部分。 陆流泽的眼睛里也闪过了一丝异色。 他之前就知道祁雁乔那边的经历与他和冯慎思不尽相同，但是也没想到，祁雁乔这边的事件核心，竟然没有在她身上，而是在一个他们之前全都不认识的、也并非是逻各斯兄弟会候选人的陌生女孩身上。 陆流泽的语气依旧平静如初，简要回答道：“她叫关译心，是今年和我们同期入学的新生，贫民区出身，刚巧，她和刘青安是一个班上的同学，而且，按照学校里登记的个人信息，关译心的家庭住址，就在旧教堂附近的一栋楼里。” 至于关译心是怎么和他们一起出现在那座旧教堂里面的，他们自己的光脑上没有记录，自然也就不得而知。 调查部那边能够提供的影像文件，其实也大部分来自于他们意识到不对劲之后才主动开启的光脑录制，以及关译心那近乎直播界面的光脑信息。 毕竟，这年头实在是罕有人会采用几乎什么权限都开放的、深受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喜爱的原生态默认光脑设置。 当然了，其实旧教堂附近的少量并未破损的监控摄像头也拍摄到了他们从贫民区外面从容进入旧教堂前时的一些细节。 抛开满屏幕都在打码的匪夷所思的画面不谈，关译心是碰巧路过、然后在不情不愿的情况下赢被他们带进去的这件事，还是隐约能够看出来的…… 祁雁乔忍不住道：“那个关译心明明不是主动进入旧教堂的，为什么我觉得，她对那团马赛克的敌意，比我们还要重？” ——郑小希整个人都被打码了，陆流泽他们三个虽然不知道关译心究竟捅了什么，但是，地上的一滩血泊、以及那团马赛克被重创倒地的场景，还是能够看到的。 冯慎思斟酌了片刻，倒是给出了一个理由道：“她是贫民区的人，或许，之前对那座旧教堂就有所忌讳。” 而事实证明，那座旧教堂之中，的确隐藏着很大的问题。 能让调查部倾巢出动、最后甚至不惜将整个旧教堂彻底摧毁，旧教堂里面究竟藏了多大的阴谋，冯慎思都不敢细想。 陆流泽则是在想另一件事，“逻各斯兄弟会，为什么会选择把今年的候选人考验，放在一个位于贫民区的旧教堂里面。” 他的视线从祁雁乔、冯慎思两人身上扫过，“最初，我们每个人应该都只是觉得，逻各斯兄弟会的成员，提前设置好了这样一个场景，让我们去探险。” 微微停顿了片刻后，陆流泽继续道：“但是现在看来，我更倾向于，是逻各斯兄弟会的内部，有人知道了贫民区的‘圣水’的存在，并且有意让我们去调查这东西。” 祁雁乔闻言微微一怔，难以置信道：“我一直以为“圣水”什么的，这只是他们提前设置好的谜题而已……” 冯慎思却摇了摇头，“一开始当然只是一个设置好的谜题。但是，从我们在旧教堂遇到远远超出一般情况的危险、并且旧教堂能够引来调查部的大批武装人员围剿后，‘旧教堂’和‘圣水’就已经不只是一个被提前设置好的谜题和考验了。” 陆流泽摇了摇手指，“三种可能，第一种，逻各斯兄弟会的老成员们，误打误撞，给我们选择了一个彻底失控的考验场景；第二种，他们中负责这件事的废物被人骗了，坑了我们；第三种，有人想要借逻各斯兄弟会老成员的手，置我们于死地。” 祁雁乔立刻道：“第二种和第三种情况，其实可以合并成一个，不管逻各斯兄弟会的老成员们是怎么想的，反正，旧教堂这边，有人故意在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冯慎思想了想，顺着自家小伙伴的说法简单总结道：“简而言之，这是个单纯的意外，或者，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陆流泽对此不置可否，漫不经心道：“或许吧！我想，我们需要去问一下那个关译心，她毕竟是贫民区出身的人，而且家就在旧教堂附近，说不定一早就对旧教堂知道点什么呢——” 话音还未落下，陆流泽的眼神里，却突然闪过了一丝若有所悟的神色。 记忆剥离手术可以暂时清除掉一个人在固定时间内的部分记忆，但是，通常情况下，这么一天两天的短暂记忆，根本不足以影响一个人正常的思维逻辑和思考方式。 换言之，陆流泽现在产生的念头，很可能就是当时导致一个全然陌生的关译心，出现在他们队伍中的原因。 祁雁乔则是听完陆流泽的说法之后，直接点了点头。 她从来都是个急性子，根本不管这会儿是什么时间，立即道：“我这就联系刘青安。” “等等，先别急。”冯慎思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出言阻止了一下。 祁雁乔立刻停下了手上正点了两下光脑的动作，不解地抬头看过来：“嗯？” 冯慎思先和陆流泽确认道：“关译心和刘青安现在的情况？” 陆流泽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他们两个倒是运气很好，都已经回学校了。” 正在这时候，陆流泽索性也点开了光脑，干脆给学生会那边认识的人发条消息，让他们先询问一下。 结果，片刻之后，陆流泽看着光脑上的消息，他的眼神似乎很是不可思议，眨了下眼睛后，却又平静地好似一如既往。 祁雁乔和冯慎思两人哪能意识不到他刚刚突然的情绪变化。 祁雁乔眨了下眼睛，直接好奇问道：“陆少，怎么说？” 陆流泽把一段监控录像转发给了祁雁乔和冯慎思，只是道：“你们先看看这个。” ——这段监控录像来自于学生会那栋楼前面的摄像头。 关译心和刘青安在进入学生会里面之前，似乎还产生了一些争执？或者仅仅只是两个人停下来商量了什么。 高清摄像头下，两个人的表情纤毫毕现。 关译心的神色还算平静，只是时不时的微微蹙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至于刘青安，则是脸色惨白，怎么看怎么像是心事重重、惊惧交加的模样。 陆流泽语出惊人道：“他们去学生会，是在询问你们两个人今天在不在。” 祁雁乔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然后又指了指冯慎思，惊奇道：“他们，在找我们？” 陆流泽点了点头，“没错。” 冯慎思提醒道：“刘青安只认识我们两个，倒也正常。” 祁雁乔纳闷地嘀咕了一句：“那他怎么不直接给我发消息，还去学生会那里找？光脑上的通讯不是还没删吗？这不是本末倒置？” 说话间，祁雁乔已经干脆利落的一道通讯申请直接打了过去。 这时候，陆流泽也突然惊讶的轻轻“咦”了一声，“我居然主动加了关译心的光脑联系方式。” 祁雁乔打给刘青安的通讯都已经接通了。 刘青安几乎是惊恐地看着这条通讯，按下接听键的时候，手指都在害怕的微微颤抖。 然而，祁雁乔这会儿却根本顾不上和那边诚惶诚恐的刘青安说话，多少有些惊讶地和陆流泽说道：“我们谁都不记得这件事，应该是在旧教堂里面吧？” 陆流泽已经检查完自己和关译心之间的通讯了，“嗯，时间是在旧教堂里面的时候，不过，加上好友之后，我只给她发了一个文件，便没有别的任何消息了。” 祁雁乔：“什么文件？” 陆流泽简单地回答道：“旧教堂的建筑图纸。” 这边的刘青安，一直没有得到祁雁乔的回应，却从光脑的通讯中隐隐约约听到了祁雁乔和其他人之间的交谈。 “旧教堂的建筑图纸”这几个字一出来，刘青安瞬间已经是背脊发凉、满身冷汗，害怕得牙齿都在忍不住的打颤。 他一边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一边满头冷汗地拼命想着。 怎么办！ 怎么办？ 他要怎样小心翼翼地狡辩，才能在不触怒祁雁乔他们那些有着“公司”背景的上等人的情况下，把自己和家里从这个烂摊子里摘出来…… 然而，再怎么拼命想着，刘青安也完全想不出一个靠谱的接过来，他害怕地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 然而下一秒，祁雁乔却又不耐烦地被电话给挂了。 刘青安不明所以。 一边浑身虚脱地有种逃出生天的庆幸，一边却依旧是值不值的惶恐不安，等待自己的大祸临头…… 另一边，祁雁乔直接和陆流泽说道：“陆少，你把关译心的光脑通讯号给我一个，直接问她好了！” 能一句话说完的事情，何必还要再通过一个刘青安呢？ 陆流泽点了点头，把光脑的通讯号发给祁雁乔的同时，也已经干脆利落地直接弹了个通讯申请给关译心。 接到这个陌生的通讯请求的时候，刚刚整理完全部时间表的关译心还愣了一下，差点当场将这个通讯狠狠挂断。 ——正经人谁特么后半夜乱打电话啊！ 然而，瞥见自己竟然添加过这个联系方式，关译心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顿，转而按下了接听键，有些疲惫地开口道：“喂，你好？” 第94章 直接埋了吧! “我是陆流泽。” 听到关译心的声音后，通讯里紧跟着出现的声音就是这个。 关译心不由得皱了下眉，第一反应就是，谁啊？不认识！ 顿了一下之后，她才突然想起来，陆流泽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了——是刘青安一直惴惴不安的来源、也是和祁雁乔、冯慎思那群人中领头的那一个。 关译心沉默下来，没有立刻回话。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半。 ——她这边在琢磨自己失忆的事情，另一边的陆流泽竟然会把电话打给和他之间并无任何交情的自己，莫非，他也在调查失忆的事情？ 霎时间，关译心的脑海中心念陡转。 陆流泽这人值不值得信任不好说，不过，从刘青安一直都惴惴不安的态度来看，关译心已经默认了，那群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而且，他们的身份简直是天然的地雷，就属于那种自己不小心炸了，都一定会波及到周围的无辜者那种。 不过同时，以这些人的特殊身份地位，他们手里未必没有别的线索…… 正好，关译心才刚刚整理完自己的记忆，确认自己的记忆中之前并没有陆流泽的存在。 权衡片刻后，她在短暂的沉默后，终于装作语气迟疑地开了口，有些不确定的询问道：“你……是谁来着……我好像听过你的名字，但我应该不认识你……” 这个简简单单的问题直接把陆流泽给弄沉默了。 毕竟，以他的身份地位，在中央大学里还不知道他是谁的人，其实也不太好找。 祁雁乔和冯慎思就在旁边，他们俩自然也听到了关译心有些迟疑的声音。 祁雁乔挑了挑眉，不由得有些纳闷道：“这声音听起来还挺腼腆的。” 和那个理直气壮地拿了她的刀并且当众捅了马赛克的做派完全是判若两人了。 冯慎思低声在旁边说道：“其实也没差，人在危急时刻，由于情绪紧张或者亢奋，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和平时的时候看上去就是两种状态。” 祁雁乔还沉浸在关译心在三维立体投影中痛击马赛克的情绪中，不禁喃喃道：“那这变化可真够大的。” 潜藏在关译心身体里的小怪物，似乎隐约听到了“陆”这个字，顿时，顿时忍不住地探头探脑，哼哼唧唧。 “muamua，吱唧！”妈妈，陆离在哪里？ ——它到现在才算知道陆离的好了。 起码陆离在的时候，妈妈的一日三餐都很规律，它跟着吃饭的时间也很规律。 哪像是现在，别说饥一顿饱一顿的了，连妈妈自己都不按时吃饭。 关译心对待自己都这么随意，哪里还能顾得上喂它qaq 只不过，小怪物才一想到陆离的好，又很快在陆离的脑袋上狠狠打了个叉。 陆离明明有好香好香的东西，虽然那东西已经不是很新鲜了，但是味道依旧十分吸引它。 但是！ 那个陆离明明自己都不肯吃，还非要把好东西毁掉，死活都不让它去吃一口！ 想想真的好生气啊！ 明明陆离那个可恶的家伙自己给妈妈找来的可恶的幼儿园双语教材上都写了，小朋友不要浪费粮食，可恶啊！ 关译心正琢磨着三更半夜打电话的陆流泽那边的态度和线索呢，结果，就听到脑海里小怪物关一一突然一阵骂骂咧咧的告状声，差点没能反应过来。 不得不说，愤怒是强大的力量，直接催生了小怪物那原本十分堪忧的表达能力。 平时它就知道嚷嚷“妈妈饿饿饭饭”这几个关键词，弄得自己像是个小智障一样。 以至于，关译心基本已经把自己脑袋里时不时响起的颇为单调的呼唤声音当做可以直接无视的白噪音了。 结果今天这会儿，关译心自己的饥饿，连同小怪物的饥饿，直接共感了，一下子就让小怪物那原本还勉强可以忍受的饥饿，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它哼哼唧唧的叫着，不停地喊着“muamua”，然后还磕磕绊绊地向关译心描述了陆离之前浪费食物的行为有多么的可耻，最后，则是不忘再一次重申，蓝裙子好香，它想吃蓝裙子。 关译心听得一边怀疑自己的幻听又加重了，一边当场严肃地拒绝了它。 开什么玩笑，学生会的学姐这是可以吃的东西吗？ 但凡小怪物关一一要的是一块面包或者一份面条，关译心说不定就直接答应下来了。 甚至于，关译心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个笑话。 当你一个人在家里，忍不住和家里的花花草草说话，这没什么，属于是正常现象。可是，当你发现家里的花花草草在主动和你说话的时候，那最好去医院的精神科做个检查。 ——毕竟，产生幻觉是精神分裂最常见也最容易发现的症状之一。 小怪物关一一在这里一边委屈地哼哼唧唧，就差没冲出来在关译心面前撒泼打滚了，一边也感受到了关译心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想法。 它顿时激动地和关译心嚷嚷道：“muamua！我才不是花花草草！” 关译心：“……” 她不禁心道，你的关注点就是这玩意？ 关一一愣了一下，“吱唧？” 那不然它应该更关注点啥？ 迟疑了一下之后，见关译心不理会自己，小怪物关一一再次开始变身复读机，挑着重点内容不停地重复道：“muamua，饿，吃……” 关译心：“……” 如果这些都是幻觉，那她这幻觉也是够生动活泼的。 起码关译心自己并不是一个满脑子只有吃的吃货，也完全没有编排陆离浪费食物的想法…… 而在这边关译心自己大脑内部思维堪称炸裂的时候，光脑通讯那边的陆流泽，则是在短暂的沉吟后，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你也全都不记得了？” 关译心顿时悚然一惊。 倒不是被戳破了自己失忆这件事让她惊悚。 毕竟医院里那位陈医生一早就说过，当时他们那群人全都直接被拖进医院了，怎么看都是个群体事故。 而是，她想到了之前自己产生的一些自我怀疑。 对于自己这边遇到的异常状态，同样经历过记忆剥离手术的刘青安，在被她当面提醒之前，完全没意识到他的记忆出现了缺失这件事。 相较之下，关译心的记忆错乱和记忆缺失，却让她觉得这个世界里处处都充满了违和感。 而现在，陆流泽突然开口提到了失忆这件事，倒是方便让关译心验证一下自己之前不确定的部分猜测了。 关译心缓缓地站起身来，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她想要走到窗边，一抬头才反应过来，这位于地下的宿舍哪有窗户这种东西，便又悻悻地重新原地坐了回去。 关译心正微微侧过头来，眼梢稍有些上挑地盯着光脑的屏幕，让她的视线带着种猎人般谨慎打量的意味。 过了一会儿，关译心才斟酌着词句回答道：“我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但我发现，就这几天的时间里，我的记忆中，似乎存在两段空白。” 她的声音有些迷茫的轻缓，但却透出一种极其诚恳的脆弱来。 陆流泽闻言一愣，“两段记忆？” 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让他也有些始料未及。 在那一瞬，陆流泽甚至忍不住地产生了自我怀疑：他现在记不起来的内容，究竟是只有在旧教堂经历的那些意外，还是也存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第二段隐情？ 陆流泽几乎是立刻追问道：“缺失的是哪两段记忆？你能分辨得出来！？” 关译心有些无奈地苦笑道：“我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但我现在完全想不出，自己在九天前到中央大学完成新生登记之前遇到了什么，以及，前两天入院之前，又发生了什么……” 陆流泽和祁雁乔、冯慎思对视了一下。 冯慎思顿时皱了下眉，把声音压得很低，“两天前是我们一起遇到的旧教堂的事情，至于九天前，有什么特殊情况嘛？我想不出来。” 祁雁乔突然奇想，产生了一个念头，直接避开了陆流泽面前的光脑小声道：“九天前正好是新生开学报到那天吧？关译心的家就在旧教堂附近，有没有一种可能，她那天离开贫民区前往中央大学的时候，就在旧教堂这边看到了什么，所以，医院在对她进行记忆剥离手术的时候，顺带着把那段记忆也清理掉了？” 陆流泽却微微摇了摇头，用手挡住了自己光脑的收音孔位置，低声和祁雁乔两人告诉道：“不太可能，记忆剥离手术的技术核心在于，是对大脑中对应时间产生的记忆进行剥离，而不是根据记忆本身的具体内容进行剥离。” 所以，对于被“污染”的患者而言，记忆剥离手术虽然是一个很好用的手段，但却并非是绝对靠谱、不会出问题的手段。 ——毕竟，有些“污染”可以来得极其隐蔽和不可控。 记忆剥离手术也只能是有限的降低患者被污染的程度，而从来无法确保，只要把这段记忆清空，患者就能免于“污染”了。 就算是调查部的那些专业人员，去追踪“污染”的来源本身，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祁雁乔很快反应过来，顿时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她压着嗓子道：“也就是说，进行记忆剥离手术之前，必须明确的是要剥离某段时间的记忆？我们需要剥离的那部分有问题的记忆，基本都集中在了旧教堂那一天的经历上，所以，我们的手术时间、手术内容，可以说是相同的。” 陆流泽点了点头，“是。” 冯慎思看向祁雁乔深深皱起眉头的脸，微微摇了摇头，给了她一个暂且稍安勿躁的眼神，只是，对于关译心提到的另一端记忆的缺失，他心底总有种挥之不去的异样感。 他拧了拧眉，顺着祁雁乔刚刚的话语继续道：“如果关译心的记忆出现了两次间断，也就意味着，她进行的记忆剥离手术参数，是锚定在了两个时间段上面。” 陆流泽继续点头，“嗯。” 冯慎思低声道：“旧教堂出事的那段记忆有问题，我们的记忆剥离手术，时间节点是从我们前往旧教堂开始的，到被调查部的救援人员带走送去医院结束，手术的具体参数，都是调查部统一提供的。”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旁边的陆流泽和祁雁乔已然明白了冯慎思的言外之意。 ——关译心第一次记忆缺失的记忆剥离手术，时间节点是如何确定的？ 祁雁乔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应该也是调查部提供的信息吧？医院那边根本无法自己确定记忆剥离手术的具体参数。” 倒不是会不会侵犯个人隐私的问题，而是，在明知道患者的记忆中存在“污染”的情况下，还让负责手术的医生去观察这段记忆，这不仅是在要医生的命，还会进一步造成“污染”的扩散。 陆流泽微微拧眉，“但是，调查部在九天之前，就注意到了关译心？” 三个人互相看看，因为缺乏对关译心的了解，对于她提到的九天前的记忆缺失，陆流泽他们三个外人，自然捋不出什么头绪来。 光脑中的通讯并未挂断，但是，两边的人却都纷纷陷入了无声的沉默当中。 走神了许久，陆流泽才终于对着这边的关译心说道：“两天前发生的事情，我发一份经过人工智能筛选处理后的文件给你，你那边如果有什么线索的话，也随时可以联系。” 关译心微微一怔。 世上竟有这种好事？ 九天前的事情，她自己恰好因为另一份记忆的存在，而隐约对地下列车上的意外而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不过，对于两天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关译心却是全然的一无所知。 陆流泽这也勉强算得上是刚瞌睡了就来送枕头了。 关译心立刻答应下来，“好的。” 很快，通讯挂断，紧随其后的，则是一个压缩后的视频文件被发送了过来。 关译心先随手给陆流泽备注了个“路灯挂件”的昵称，然后便立刻点开了视频文件，然后就错愕地看到了满屏幕仿佛随机分布的大大小小的马赛克。 ——原本还挺正经的画面，感觉画风一下子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关译心一边抽着嘴角一边继续认真地往下看，然后，就在那么数量庞大的马赛克画面之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拿刀捅穿一个人形马赛克的场景。 关译心：“……” 三更半夜看诡异视频，结果发现自己拿刀捅人的场景被清晰地拍了下来，受害者被全屏打码，作为“凶手”的自己则是高清全景出镜。 关译心的睡意瞬间全无，心情更是无比复杂。 这要不是知道陆流泽是个有“公司”背景的少爷，乍一看到这画面，她怕不是会以为自己这是要被人敲诈勒索了。 甚至于，要不是自己是在医院里作为受害者醒过来的，她这会儿高低得先报个警。 就在关译心心情尤其难绷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又传来了小怪物关一一无比激动的一声“吸溜儿”声。 关一一已经饿得抓心挠肺了，咽了咽口水，哼哼唧唧地不停念叨道：“muamua……这个、更、好吃！饿！” 关译心顿时闭眼。 看见尸体第一反应不是报警而是饿了，尼玛这不仅是食人癖，还是食尸癖。 要不还是别抢救了。 没救了，直接埋了吧…… 第95章 孩子的食谱是这样的嘛 虽然一直忍不住腹诽一直都在喊饿的小怪物关一一，但是，关译心还是认真地回答了一句：“不能吃。” 关一一呆怔了一阵，腹中饥饿的感受还在，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想要掠食和进化的生物本能，让它仿佛突然变得聪明了起来。 这一次，小怪物被关译心当即拒绝之后，没有哼哼唧唧的撒泼打滚耍赖，而是委委屈屈地地根据关译心话语的内容，做出了一点有条理的回应。 “为、为什么……不能吃？”小怪物关一一断断续续地组织着词句，好半晌才把这疑惑给捋顺清楚明明白白地朝着关译心说了出来。 为什么？ 人当然不能吃人，这就仿佛是一个文明世界最基础的生物本能一样，别说是人了，就算是动物，也很少会同类相食…… 毕竟，这根本不符合基因的规律以及种群扩散的本能。 听着脑海中小怪物委委屈屈的询问，关译心刚要开口，却突然又停在了那里。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思维上的一个问题——脑子里出现声音，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件普通的事情吧？ 就算她对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医院充满了戒备，所以并不打算把自己“幻听”的事情说出来，但是，她自己对于脑海中的声音，却也没有产生任何担心、惊惧、乃至于害怕的情绪。 这显然也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思路。 甚至于，她在听到那个软软糯糯、哼哼唧唧的声音时，心里甚至是有种关心、甚至是担忧的情绪的。 她突然震惊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在她自己都不曾注意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地承担了一部分父母对孩子的责任——比如，最基础的教育，又比如，关心对方的饮食。 关译心自己是没有在家里养过宠物的，但是，她偶尔也会想过，如果自己以后方便了，就在家里养了只小猫小狗或者其它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那么，自己一定会每天给它们喂食、陪它们玩耍、带它们去外面进行找球游戏，生病了带去宠物医院进行治疗…… 这些丰富而充沛的情感，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她投入在了这只甚至不见其形、只会哼哼唧唧在她的脑子里发出声音的小家伙身上。 见关译心突然不吭声了，小怪物关一一茫然地又叫了两声，“muamua，muamua。” 它甚至懂事的没有再继续纠缠让大人尴尬的问题。 就比如，为什么它一个怪物不能吃人这件事。 关译心深吸了一口气，先轻轻地回应了小怪物的呼唤一声，“大部分生物，都不会吞食同类的，因为这不符合最基本的投入产出比。” 关一一听得一愣，“啊？” 关译心慢条斯理地轻声解释道：“能量顺着食物链的方向流动。” 小怪物关一一忍不住“啊”了一声，它听了一会儿，脑子已经开始不会转动了。 关译心：“任何一种动物，去猎杀其它生物并进食，都是为了生存、补充自己所需要的能量。而这个捕猎的过程，所造成的消耗，一定不能超过它在进行狩猎行为之后，捕获到的猎物所能提供的能量。” 说到这里，关译心还纳闷了一瞬，脑海中那个幻听的声音，为什么会把部分人类作为食物的来源呢？ 而且不管是活蹦乱跳的蓝裙子、还是被她捅刀八成已经凉了的马赛克，都瞬间触发了小怪物的进食欲望…… 关译心一时间想不明白，但她还是试图告诉自己脑海中那个声音道：“如此一来，每个动物，都会根据自己的生存环境和周围的生态情况，选取最适合自己的食物来源。” 顿了顿，关译心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你选择食物的规则是什么？” 小怪物关一一被问得呆了呆，然后努力转动着自己不太聪明的脑子，磕磕绊绊地回答道：“好、好吃的！” 想到妈妈刚和自己说的那些能量的传递问题，这只小怪物还立刻又补充道：“能量、能量丰富，会变大……” 它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孱弱、渺小、身体的体积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大、甚至对周围充满恐惧、只有栖身于妈妈身边才会感觉安全的样子。 但是，小怪物那空空如也的脑袋，又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具体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只有进食的本能，时不时告诉它，吃掉那几个人，对它有好处。 关译心喃喃道：“这样啊……” 她一边忍不住地琢磨着脑海中那个令人心疼的哼哼唧唧的小声音，一边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陆流泽发过来的视频文件上面。 关译心盯着陆流泽发过来的视频画面，尤其是被打码后的部分，依旧渐渐产生了一个模糊的念头。 按照陆流泽刚刚在电话里的说法，这份视频是人工智能处理过的。 他们的记忆都被医院进行了剥离手术，理由很简单，这份记忆留下来，对他们来说，是存在危险的。 而现在，记忆都没能找回来，但是，对于他们记忆中的那部分画面，却又被陆流泽用别的方式找了回来。 说起来，画面和他们当时脑海中的记忆，最大的区别就是，这满屏幕的马赛克了。 关译心盯着画面，不由得微微眯了下眼睛。 霎时间，在脑海之中，却有无数零碎而间断的信息，终于顺着这一条令人捉摸不定的线索，渐渐地被清晰地汇聚在了一起。 画面中的关译心，所有的反应，都让关译心有种熟悉感，但她一时间却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会因为什么原因，那么全神贯注的装柔弱就为了捅那个马赛克一刀。 不过，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关译心依旧毫不怀疑自己的做法——她只会感叹那个马赛克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糟了这报应。 就在这时候，刚刚才安静了没两分钟的小怪物，突然又在关译心的脑海中兴奋的叫了起来：“muamua，我、我知道了，怎么说了，吱、吱唧……” 关译心愣了一下，还以为这个声音又要和自己探讨能不能吃人的事情，完全是下意识地回了个不确定的语气词：“啊？” 下一瞬，随着关译心在意识层面和小怪物关一一之间那无比紧密的精神链接，存在于他们双方之间的一道无形的闸门被轰然打破。 无数破碎而凌乱的记忆，顷刻间如同开闸泄洪的洪水般，裹挟在浩荡奔腾的水流中，汹涌而出。 “轰”的一声，关译心的大脑几乎是瞬间便被这洪水般涌上来的记忆所淹没。 骤然接收到这样一份庞大的记忆，让她的大脑根本无所适从。 “呜——” 关译心顿时发出了一声极其痛苦的闷哼。 脑髓深处无比剧烈的刺痛，瞬间让关译心有种濒死的错觉。 她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无意之间已经直接撞翻了身边的椅子，整个人以一种极其痛苦崩溃的姿态，虚弱地摔倒在了地上。 然而在此刻，来自外界的碰撞和疼痛，却仿佛隔着厚厚的一层蒙版一样，甚至无法沿着末梢神经被送至完全紧绷的大脑里面。 关译心身体有些痉挛地蜷缩在地上，修剪的圆润的指甲，因为手指的痛苦蜷缩，而深深地扣进掌心里，顷刻间已经是好几道血痕。 原本已经从她的脑海中被彻底剥离掉的记忆，突然以另一种形式，被猛然间灌输回到了她的脑海之中。 无数的记忆碎片，从另一个常人难以形容的视角，在她的脑海深处再次复现。 这些破碎的记忆里，还大多混杂着小怪物关一一在很多时候都茫然不解的自我感知。 无数个纷乱的画面在关译心的眼前飞快闪现，她有种自己也曾经历过这些画面和场景的恍惚感，但是，被清除掉的记忆，连带着小怪物关一一相似的记忆，在这一刻直接彻底混淆在了一起。 在刚刚这片难以形容的空盲之中，关译心就仿佛灵魂出窍一样，正以一种极其古怪的超广角视角，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倒在地上，不自觉地痛苦挣扎着，明明是这么远的镜头，却又连自己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这种朦朦胧胧的恍惚感中，时间、空间似乎都变得模糊不清，周围是一片全然的寂静，关译心听不到任何的动静、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直到这片模糊的画面突然十分违和的和另一个世界粘在了一起。 她好像突然间有了一个确切的形状，然后，一阵无比激烈的情绪突然从心底爆发出来。 陆离和周围一群医护人员的身影在视野中显得云诡波谲、光怪陆离，更带有一种模糊不清的眩晕感。 再下一瞬，这些影影绰绰的恐怖人影朝着关译心的身体贴近，随着一支一次性针管被护士拿过来，小怪物关一一惊恐而愤怒的情绪瞬间爆发到了极致。 它在另一个世界里，突然就有了清晰的形状。连带着，在它的视野中，那些怪模怪样、恍恍惚惚的人影，也都顷刻间坍缩成了关译心印象里，正常人的模样。 ——关译心猛然间意识到，这是小怪物关一一第一次出现在地球上时、想要保护她的时候，看到的画面，以及留下来的记忆…… 关译心和小怪物关一一之间混乱的自我认知、涉及到两个世界时间交错的记忆的破碎缺失，让关译心一时间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更是一阵阵的发黑。 她在剧烈的眩晕中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一直等到那阵记忆的冲击过去，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关译心还躺在宿舍的地板上，她浑身冷汗，甚至没有第一时间从地上爬起来。 关译心缓了一会儿之后，终于稍稍有力气抬起手，看了眼光脑上的时间。 其实就只过去了三两分钟的时间而已，算上她倒地挣扎的过程，以及刚刚回过神来动也不想动的疲惫，或许，小怪物关一一带来的记忆冲击，就只花费了那么几秒钟而已。 只不过，刚刚那几秒钟的时间，却因为极度的痛苦，而被无限拉长，仿佛永无尽头。 关译心的脑海中，原本缺失的记忆，已经被另一个角度的记忆所填满。 那是关一一的认知中的世界，视角诡异、视野旷远，换做任何一个人，接受了这份记忆，怕是都会直接大脑宕机，陷入疯掉，甚至脑死亡也不奇怪。 而关译心因为自始至终都和关一一保持着精神上的链接和共鸣，在最初的记忆冲击之后，她微微晃了晃脑袋，只是觉得被补全的那两端记忆后，认知上隐约感觉有些角度微妙的古怪，但也能勉强理解。 关译心又缓了一会儿，才终于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原本回到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后便从她身边消失、只在脑海中留下了一个声音的小怪物关一一，再一次显出了肉眼可见的身形。 那一根怪如其名的细长条的黑色生物，正活蹦乱跳地和围着关译心转悠。 关一一：“muamua！” 它吱吱唧唧的兴奋声音落入关译心的耳中，便直接产生了自带翻译的效果，“吃！” 关译心闭眼。 这倒霉孩子怎么还是就只有“妈饿饭”这三个字能做到吐字清晰。 她直接从地上把这根关一一抓了起来，缠吧缠吧绕在它最喜欢的手腕上，然后重新把碰翻在地上的椅子也扶了起来。 感受到妈妈抚摸自己时的温柔，和前两天稍显冷漠的态度完全不同，关一一顿时兴奋地吱哇乱叫着。 关译心眼神复杂地看着在她手腕上晃来晃去的小怪物，恍惚间，她突然想起来，小怪物关一一的记忆里，在n-e-314向那趟地下列车上，见到那些令人惊悚的盘腹蠕行蛛的时候，它竟然并没有觉得好吃。 关译心看着乖巧地把脑袋搭在自己指尖上的关一一，甚至有点感动。 自家这个连骨灰和陶瓷盘子都可以生吞活咽的小饭桶，好像也不是那么的不忌口嘛…… 就和地球那边的现实世界里，比起全球各地的顶级食材，关一一同样也对那具存在异常的尸体情有独钟一样。 就比如陆离。 关一一虽然第一次照面就呲牙咧嘴的想要咬他，但是，关一一看陆离的眼神其实和看普普通通的一块顶级和牛牛排、一条鲜美的西班牙红魔虾、又或者一罐珍贵的黑松露鱼子酱没有任何区别。 都属于可吃可不吃的范畴，随意极了。 和关一一对某些特定食材的关注度截然不同！ 至于关一一觉得郑小希的尸体很好吃，那必然是郑小希的尸体有问题。 孩子的食谱就是这样的嘛！ 根本就不存在吃不吃人的问题！ 第96章 请问，你有sad－4号的联系方式吗? 拿到了小怪物关一一视角的记忆之后，似乎，就连小怪物的情绪和感知，也在无形之间，传递到了关译心的脑海之中。 关译心轻轻的碰了碰关一一，看了眼时间，对小怪物安抚道：“我先想一下事情，然后等下咱们一大早就去食堂吃个饭。” 关一一兴奋地点头，“吃！” 尤其是发现妈妈并没有第一时间把陆离送的那份不讨它喜欢的幼儿园双语教材掏出来，它顿时就更加安心了。 从一人一怪物共感的精神连接中，察觉到了小怪物的兴奋和依赖，关译心甚至有些微微的自责。 她自己之前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个小家伙的存在，还饿了它两天。 难怪关一一每次和自己说话，都只剩下“饿饿饭饭”这些关键词。 都被饿了这么久了，只是多念叨几句而已，又不是直接冲上去咬人，关一一表现地已经非常乖巧和克制了。 想到这里，关译心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了自己之前在列好的时间表上。 她一边看着，一边简单地在上面做了些许标记和修改——记忆回来之后，即使是小怪物关一一视角的认知，依旧让关译心自己的大脑在处理这方面的事情时，所有的过程全都完整的连贯了起来。 现在的她，已经不再需要借助额外的信息来佐证什么了，只是看到对应的事件，就能清楚地回想起当时的事情和场景。 ——虽然这个场景本身看上去有些怪就是了。 在这个时候，关译心也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她自己明确缺失的记忆，的确就只有在地下列车上遇到盘腹蠕行蛛这段惊险遭遇、以及在旧教堂里被那群作死的少爷小姐们主动拖进郑小希等邪教团伙的烂摊子里的倒霉经历。 这两段记忆目前看来是相互独立、且看不出任何联系的两件事。 而且，随着记忆被小怪物的记忆补充回来，她自己的记忆和小怪物提供的记忆，虽然能拼凑到一起，但是，不同主题的记忆之间，视角和画风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换言之，关译心之前自己失忆的时候，她能大概判断自己缺失的部分，但是却无法确定那就是全部了。 而现在，有了对比，反而更加容易判断出来，她自己的记忆缺失，完全就是按照时间来划分和剥离的。 不过这样一来，就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她对关一一的记忆，并不仅仅只存在于那两段时间里，她回到地球现实世界之后，可是和这只小怪物朝夕相处了整整一周的时间。 但是，关译心在地球现实世界的记忆，关于小怪物关一一的部分，似乎也受到了影响。 是因为这段记忆，被隐藏在了她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里度过的第七天和第八天之间的夹缝里？ 还是说，因为小怪物关一一本身的特殊？ 关译心陷入思索，她还带着些许伤痕的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扣了几下，有节奏的轻微敲击声瞬间吸引了小怪物关一一的注意。 它那根冰冰凉凉的身体直接“呲溜”一下顺着关译心的手腕飞了下出去，然后就仿佛是在玩打地鼠的游戏一样，绕着关译心敲打桌面的手指，飞快地转来转去、蹿来蹿去。 关译心连着好几下没敲到桌面，而是按在了正快速爬行的关一一那覆盖着细密黑色鳞片的尾巴尖上，一时间还有些哑然失笑。 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而陪着关一一玩了一会儿，脑海中却无比清晰地思考着。 明明在旧教堂的时候，她还并没有认识关一一，但是，她在经历了记忆剥离手术之后，却直接忘记了关一一的存在。 这就仿佛是在明示，关一一不管是在地球上的现实世界、还是这个赛博朋克世界上中，它呈现出实体的存在，似乎都受到了关译心的意识认知的影响。 但是，关一一本身的存在却并不受到这种影响，同时，他们两个之间存在的共感和意识上的精神链接，也没有受到这方面的影响。 感觉就很奇怪，一时之间似乎也无法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 关译心只能暂时按下自己在这方面的怀疑和猜测，转而思考另一些事情。 不得不说，陆流泽在失忆状态下提供的这份视频文件，可算是帮了大忙了。 打码的画面虽然无法让人完全弄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是，关译心已经有了关一一视角的记忆，再去看这份视频文件的时候，却仿佛一下子就有了自己视角的另一份记忆。 被她重伤的马赛克也不是别人，而是那位才一见面就谋划着送了她一份大礼的学姐郑小希。 之前无法确定的线索，现在看来，却顿时就有了别的意思。 关译心一边仔细地整理着小怪物关一一的记忆，一边还有心思分神思考，自己刚刚和陆流泽之间的电话。 自己应该是没有暴露什么，至于缺失的两段记忆，其实从她的角度，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是调查部的手笔。 毕竟，她可还清楚的记得，sad-4号之前给自己看的那份，关于她的个人危险程度的评估报告的东西。 想到这里，关译心瞬间精神一振。 倒不是别的，她在现实世界和陆离交流的时候，最担心害怕的，其实就是在不自觉之间，把“污染”和“畸变”传递出去。 而陆流泽这份打码的视频文件，却一下子就让关译心的心情安定了下来。 打码本真是非常有效的阻绝手段。 毕竟，人的思维是非常发散的，就像是你画我猜一样，能默契十足一下子就猜中对方的想法、并且直击要害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时候，大家都是在根据自己脑袋里的东西胡思乱想，费半天劲才能试探着猜测出对方想要表达的观点。 更重要的是，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高级人工智能，是具备相当高的自我意识的。 它们在不会受到“污染”侵蚀的情况下，甚至是可以自主判断和区分附带有“污染”部分的信息的。 得出这样一个清晰的结论之后，饶是关译心自己，都不由得愣神了好一会儿。 这算是什么，用发展的科技来对抗“污染”这种无形的东西？ 之前sad-4号给她出具的那份分析研判报告中，自己的危险等级是安全，同宿舍的郑小希则是高危。并且，在那份报告中，sad-4号和冯洛彬是明显知道自己在地下列车遭遇袭击的经历的。 或许有一种可能，当时的sad-4号并不觉得，自己在地下列车遭遇危险的经历，是需要立刻进行记忆剥离手术的状态。 但是，在旧教堂事件发生之后，反正调查部那边有明确是相关线索，剥离旧教堂相关记忆的同时，顺带着把那段记忆一起清除，好像也很正常的样子。 就和有人去医院做开腹手术，医生经常在手术过程中，顺带着把其它原本不需要进行手术治疗的小问题，一并解决掉一样…… 关译心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他们还挺有闲心……”她不禁喃喃自语了一句。 关译心又看了一眼自己重新修改出来的时间表，没有把东西保存下来，而是直接清空删除了。 还好她在失忆的状态下，除了面对刘青安的时候人设有点崩了之后，其它时候表现得还算正常。 好在她之前已经被迫“失忆”了，有啥不正常的反应，也都能用大脑受刺激产生的后遗症来强行粉饰太平。 就是不知道，调查部对于已经“失忆”的自己，是不是也会放松一些怀疑？ 想到冯洛彬盯着人的时候那仿佛毒蛇一样的眼睛，关译心不由得轻轻“啧”了一声。 比起明显知道很多、但是得小心躲着的冯洛彬，关译心这会儿可是对sad-4号格外的青睐有加。 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超级人工智能可是会给污染相关的信息打码的！ 她本来以为，为了防止污染，像是旧教堂里面的情况，是一辈子都不能宣之于口的东西，结果，sad-4号它们那些ai处理过之后，影像视频文件都可以随便发出来，这可是太方便了！ 尤其是想到自己和陆离当谜语人的时候，他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要是给陆离他们一个sad-4号，是不是意味着，那陆离他们的工作团队，岂不是立刻如虎添翼？ 最重要的是，如果有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ai打码机制，和自己父母当年罹难的那份被封存的文件相关的信息，也就不会被视为绝密，而无法触碰了…… 想到这里，关译心几乎是瞬间精神一振，有了好好活下去之外的、另一个明确的目标。 ——她想搞到sad-4号，或者相同等级的其它超级人工智能也不是不行。 不过，sad-4号毕竟是在调查部这种特殊部门服务的超级人工智能，真要说起来，它对于处理污染相关事情的经验，显然要比中央大学的edu-7号，或者医院里的nhs-6号更加擅长和熟练。 等等，不对劲啊…… 关译心脸上原本振奋的表情，突然间就僵在了那里。 她从医院的电梯里出来的时候，那个热情洋溢地帮她办理出院的nhs-6号，怎么后来说话的语气和声音，分明就是调查部里的sad-4号的风格…… 关译心瞬间有种背脊发凉之感。 是冯洛彬依旧在怀疑她，所以让sad-4号继续追踪她？ 还是说，赛博朋克世界的人工智能都能到处窜班顶替的？ 关译心一边迷惑不解地深感震撼和后怕，一边已经点开光脑，往下翻了翻，然后，给中央大学的edu-7号发了条消息。 关译心：“你好。” edu-7号：“你好。” 看着学校里这个ai一板一眼、中规中矩的回答，关译心难免有些感慨：人工智能和人工智能的差别也能这么大的啊…… 然后，她半点不含糊地打了一句话，彬彬有礼地开始和edu-7号询问另一个人工智能的消息。 关译心：“请问，你有sad-4号的联系方式吗？” edu-7号：“？” 看着这个颇为生动的问号，关译心丝毫不以为意。 没办法，edu-7号自己的联系方式，是她完成了中央大学的入学注册之后，便直接出现在了她的光脑上，还给她发了一系列学校内部的相关信息。 而且，可能是因为考虑到学校的人工智能主要服务对象就是学校内部的所有人，所以，学生们给edu-7号发消息是很常见的情况。 也是基于这个考虑，再加上sad-4号出现在医院给nhs-6号代班帮忙办理出院的事情，关译心倾向于认为，超级人工智能之间，可能都有各自的账号，至于它们愿不愿意搭理人，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关译心无视了edu-7号这个那堪称沉默的反应，淡定地继续对着大概不知如何是好的edu-7号敲字解释道：“在？能推送一个sad-4号的联系方式吗？” 关译心私下里觉得，edu-7号是肯定有这种联系方式的。 毕竟，大学里人群密度这么大，难保哪天不出乱子，尤其是“污染”相关的事情，更是sad-4号工作的重中之重。 edu-7号大概从来没经历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竟然有中央大学的学生跟它要另一个ai的联系方式。 关译心单手托腮，看着自己光脑上edu-7号宛如死机的反应，一时间也有些无奈。 难道这个办法行不通？ edu-7号作为教育系统的超级人工智能，不太方便越界掺和调查部相关的工作？ 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倒是也能理解，毕竟，调查部本身的工作似乎挺多涉密内容的…… 关译心在这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着，渐渐地，自己都觉得，管一个ai要另一个ai联系方式的思路，好像的确有那么一丢丢的离谱…… 正当关译心打算放弃这件事，琢磨着以后再找机会，还有些遗憾的想着，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搞到sad-4号的源代码的时候，沉默许久的edu-7号终于推送了一个联系方式过来。 关译心：“！” 关译心先是立刻给edu-7号发送了一条感谢的消息：“谢谢！” edu-7号没再搭理她。 大概是生怕它礼貌地发一条“不客气”之后，直接被关译心当真，然后下次还被关译心找上门来询问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关译心也不在意这些。 她认认真真地在光脑的通讯列表里，将sad-4号直接置顶，方便随时联系，然后，看着里面sad-4号刚刚发过来的那条消息，沉吟了片刻。 sad-4号：“小美女，听说你找我\\u003dv\\u003d？” 关译心看着对方与自己似乎颇为熟稔的话语，微微挑了下眉。 她不确定调查部有没有权限监控陆流泽和自己之间的光脑通讯，但是，经过特殊处理并打码的视频文件肯定是出自调查部，换言之，这件事不管是冯洛彬、还是发挥了主力的sad-4号，应该都心知肚明。 陆流泽那些个路灯挂件的确是地位不凡、手眼通天，她算是见识到了。 前面才送去医院的svip病房进行记忆剥离手术，转头就有调查部提供的视频文件将他们缺失的记忆补充回来。 和关译心之前自始至终一头雾水的迷茫状态可是截然不同。 仔细想了想，自己如果还是一无所知的失忆状态，面对陆流泽发过来的视频文件应该是何种心情。 第一反应应该是，我居然还干了这种事情？ 然后才是思考，自己怎么会干这种事情吧…… 不过，现在她记忆回来了，自然也就知道，自己当时直接想要按死郑小希这个不定时炸弹的心情了。 想好自己接下来的大概剧本之后，关译心终于开始给sad-4号敲字道：“我、我好像被人威胁了。” 第97章 你大晚上是怎么能睡得着觉的? sad-4号逐字逐句地看着关译心发过来的消息，立刻先关切地询问了两句：“发生什么了？你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说完，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又立刻给已经躺床上睡着了的冯洛彬发了条消息。 关译心目前暂时采取的剧本，大概就是失忆大学生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后，对自己如今面临的情况的深切迷茫。 反正，在sad-4号和冯洛彬他们看来，关译心已经彻底失去了在旧教堂这段时间里的记忆。 他们根本没办法再去询问，关译心当时一刀把郑小希捅了的前因后果了。 sad-4号态度十分温柔地安慰了关译心两句，然后才贴心地打字道：“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我，我也帮忙一起想办法。” 关译心当然不会直接将那两份庞大的视频文件发过去，而是不慌不忙地总结了一下视频文件的重点内容，确保sad-4号可以根据内容立刻锁定对应的视频文件信息，再要是回头直接找上陆流泽，那就更好了。 不过关译心自己也知道，希望渺茫。 都打码打成这样了，估计调查部自己也想到了，这份视频文件肯定会外流了…… 最后，关译心十分入戏的在和sads-4号的聊天信息里，状若十分崩溃地打字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记得任何事。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是，他们却突然给我打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然后，什么也没说，就把这份可怕的视频文件发给了我。他们是想说，我杀了人吗？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关译心还特意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重复了好几遍“我不记得、我不知道、我现在害怕极了”一类的废话，看着就像是精神不正常的人在发癫。 然后，她才放下光脑，稍微活动了一下忙了一宿格外疲惫僵硬的身体，然后全身放松的地躺在床上，安心地等待着sad-4号的回应。 不过，她也没忘记顺便捞起正在自己身边打转玩耍的小怪物关一一，捞起它一起躺在床上后，关译心随口问道：“关一一，你是怎么出来的？还能再把自己藏起来吗？” 关一一好像没听太懂，有棱有角的三角形脑袋冲着关译心一歪，“吱唧？” 关译心摸了摸小怪物身上光滑细密而又格外结实的漆黑鳞片，慢慢解释道：“这个世界对于怪物的处理，还是相当粗暴的。我不觉得，你可以把自己当做没有任何问题的宠物，随便地出现在中央大学的校园里。” 即使到了现在，关译心也弄不清楚关一一的物种。 她也不可能给这只小怪物拍个照，然后根据照片直接上网去查，那简直是没事找事，生怕不暴露关一一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关译心补全了自己零碎的记忆、整理好自己在两个世界穿梭混淆在一起的错乱记忆之后，她自然也想起了当时在旧教堂里，遇到的那只巨人拳击手怪物。 旧教堂里来自贫民区的普通信众被污染发生畸变后，仅剩下的生物本能，似乎便是吞噬进食其它的畸变体。 当时的关译心，虽然猜测到了那个巨人拳击手怪物盯上自己的缘由，但当时只是凭空猜想，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 而现在看来，事情却是几乎摆在了明面上。 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上的小怪物关一一，对同样被污染后发生了畸变的怪物充满了食欲，就连同样出现在地球上的那具怪异的尸体，关一一都撒泼打滚、试图用各种手段达成吞噬的目的。 关译心姑且猜测，巨人拳击手怪物、还有小怪物关一一，对其它污染者的猎食，就是畸变体的生物本能。 如此一来，关一一同样迫切想要吞吃的学生会那个看似一切正常的蓝裙子学姐、还有被抓捕后又越狱出现的郑小希意味着什么，简直就不言而喻了。 就连关译心自己，看似并没有被污染，但是，同样看似没事的，就已经出现过郑小希和学生会的蓝裙子了。 “陆流泽他们的结论明显太片面了啊……” 最起码，关译心自己就没发现自己身上非人的地方——除了多出来一只关一一之外。 关译心喃喃说道：“被污染后的畸变，似乎并不是所有的都能被立刻发现。郑小希是一个，蓝裙子学姐又是一个……” “嘶，这个学校里，应该不只有她们两个吧……” 关一一欢快地沿着关译心的手臂爬上爬下，“吱吱唧唧？” 关译心多少有些担忧地看着这只小怪物。 虽说目前关一一的体积并不是很大，挂起来甚至可以把自己伪装成黑色细绳，但是，它就这么在自己身边来回乱窜的话，那还是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的。 想了想，关译心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利用自己和小怪物关一一之间的精神链接，直接向它发出了一个明确的要求：“关一一，你把自己藏起来，不要被人发现。” 这一次，关一一明显立刻就理解了关译心的想法。 它直接亲昵地朝着关译心一个飞扑，并没有直接砸到她的脸上，而是一个漆黑狭长的影子闪现过后，便直接失去了踪迹。 但是，关译心自己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小怪物的存在似乎和自己融合在了一起。 关译心喃喃道：“真神奇……” 确定关一一不会露馅之后，关译心也顿时长松了口气，“可以了，你想出来玩就出来玩吧！不过我们出去的时候，一定要藏起来。” 关一一立刻就又出现到了关译心的身边，吱吱唧唧的叫唤：“muamua！吃！” 关译心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边盯着光脑那边sad-4号的消息，一边随口说道：“再等两个小时，五六点钟的时候，就可以起床去食堂吃早饭了，我直接买回来和你一起吃。” 关一一听到关译心的许诺，顿时感动极了。 不过，小怪物是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的，见妈妈这会儿愿意给自己喂饭，它几乎是立刻便开始试探着想要更多一点的。 就比如，把蓝裙子一起吃掉…… 关一一：“蓝裙子！好吃！muamua！” 关译心：“……” 关一一这个见缝插针的努力给她安利人肉的行为，就很难评价。 她忍不住和关一一问到：“上次在旧教堂遇到郑小希的时候，你怎么都没出来？” 虽然它当时没出来冲上去咬郑小希一口是好事，要不然的话，当时就已经暴露了…… 关一一也懊恼极了：“吱唧！” 它当时还出不来！ 关译心微微一怔，眼神也随之凝住。 小怪物关一一现形，是在地球的现实世界上才能做到的事情？ 它是去了一趟地球之后，又回到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才具有了能随意出现和隐藏的能力？ 在此之前，关一一甚至没有和关译心明确的交流过哪怕任何一个字的信息…… 就连饿了想要吃东西的本能反应都没有出现过。 关译心暂时还弄不清这里面的头绪，但是隐约的，一种极其难以形容的担忧和不安，顿时笼上了她的心头…… 压下心底的不安，关译心努力打起精神，突然想起来，自己和关一一通过精神链接交流了半天，眼看着关一一又在努力歪楼到了蓝裙子身上，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给关一一灌输点学习内容过去？ 毕竟，从小怪物关一一的记忆里看来，直接让它学幼儿园双语教材，好像很为难它的样子。 也许是自己见识少，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好像没怎么看到过脑后插管、记忆穿书的情况…… 另一边的sad-4号，一边热情地和关译心发消息，一边把注意力转向了冯洛彬。 竟然没有在十秒之内得到冯洛彬的回复，sad-4号这才按部就班的，熟门熟路地直接弄响了冯洛彬卧室里的电子闹钟。 寂静安然的凌晨三四点钟，按照一般人的作息来算，刚好处于大脑差不多结束了一段深层睡眠、但是依旧睡得很沉的时间段上。 更何况，以冯洛彬平素专门锻炼过的机警和敏锐来看，几乎是在房间里的闹钟响起来的一瞬，便已经猛然间睁开眼睛。 冯洛彬因为刚刚醒来，他的眼睛里甚至还带着些微的血丝，但是，里面却没有丝毫的惺忪睡意，眉目微沉，神色肃静持重，仿佛换身正式的衣服下一秒就可以直接去列席调查部的高层会议。 抬起眼皮看了眼时间，冯洛彬的脸色微微有些冰冷的苍白。 “sad-4号？” 冯洛彬低声问道。 sad-4号选择在这个时间叫醒他，只能说明调查部那边有常规意外事件之外的特殊情况发生，急需他来亲自处理。 sad-4号今天选择的音色又是它惯常在关译心面前使用的那个性感男神电子音，它今天也不纠结自己三更半夜工作等于加班的问题了，这会儿正不慌不忙地和冯洛彬说道：“关译心给我发消息了，你来看看，我接下来要怎么回复会比较好？” 冯洛彬几乎是愣住。 他闭了闭眼睛，片刻后，又缓缓睁开。 高层建筑的落地窗前，质地轻薄却遮光性良好的窗纱，在晚风中隐隐浮动。 冯洛彬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后，几乎可以俯瞰到这座赛博朋克城市里，充满了炫彩霓虹的夜景。 然而，他对那些司空见惯、平平无奇的东西从无兴趣。 冯洛彬走到被放在卧室角落里的那个正闪烁着一排排生动颜文字的sad-4号终端机面前。 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才终于将还在喋喋不休的sad-4号的终端机拿了起来，听着它一直和自己商量的内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个荒诞不经的梦。 顿了顿，起床气早就被长久以来的紧急工作给磨没了的冯洛彬终于还是忍不住，从牙根里挤出来三个字：“你有病？” sad-4号听了，当然不能认可这种事情。 作为对冯洛彬的回应，sad-4号回答得斩钉截铁：“小肚鸡肠的男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见冯洛彬一脸晦气地盯着自己，sad-4号这才将关译心刚刚发给自己的消息直接投影了一个淡蓝色的全息屏幕给冯洛彬实时转播。 sad-4号：“小美女给我发消息了，她收到了陆流泽发给她的视频文件，觉得自己像是被威胁了。” 冯洛彬瞥了眼全息屏上的聊天记录，不用看也知道，关译心提到的那两份视频文件，肯定都是陆家从调查部这边要走的那些。 ——这一次，还真不是sad-4号没事找事。 关译心给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发消息，以及，陆流泽和关译心联系，都是发生在这个后半夜的事情。 这帮小崽子们是真的不睡觉啊！ 冯洛彬低低地骂了一句，然后道：“陆家就没有一个有脑子的活人告诉他们家的少爷，这种已经被清除记忆的灾难性事故，不要去进一步探究吗？” sad-4号兴致勃勃地猜测道：“我记得，曙光科技内部争权夺利的内斗好像没有混沌基因内部那么刺激吧？反正曙光科技又不差钱，就算他们的继承人之一因为做太多次记忆剥离的手术之后，大脑失灵直接后遗症变成白痴，他们也养得起，总不会直接销毁。再说了，他们这才第一次进行手术治疗而已，大脑能承受的次数还多的是呢！” 冯洛彬的嘴唇绷得很紧，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并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sad-4号知道冯洛彬是想起了调查部那些因为屡次执行高危任务、就算侥幸活下来，也因为多次的记忆剥离手术而无法承受的那些工作人员。 人总是会物伤其类的，他们和ai的思维并不相同。 sad-4号虽然平时和冯洛彬经常打打闹闹的，但是，它还是挺喜欢这个会和自己不顾身份直接骂起来的搭档的，便也适时地换了个话题，冲着冯洛彬发出了灵魂一问。 “那群一无所知的大学新生们都能彻夜不眠的调查自己失忆的经过，作为调查部第四调查组的负责人，你大晚上是怎么能睡得着觉的？” 被故意吵醒的冯洛彬懒得搭理借题发挥的sad-4号，声音略有些低哑地冷漠道：“她三更半夜主动联系你，关我什么事？” sad-4号：“你说这话之前，能不能别继续盯着我投影的屏幕继续看？” 冯洛彬眼神根本不带任何波动的，继续看完之后，才有些纳闷地看了sad-4号一眼。 “我不明白，关译心最信任的居然是你？一个曾经负责审问过她的人工智能？” sad-4号在自己的终端显示屏上变幻了一个可可爱爱的颜文字，然后大肆嘲笑冯洛彬道：“她不信任我还能信任谁呢？难不成是你？或者当初强行把她带到旧教堂里面的陆流泽？别开玩笑了！” 冯洛彬是真的有些疑惑。 关译心排斥陆流泽他能理解，贫民区出身的人，对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又是羡慕又是憎恶，可能还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卑微和讨好，但是骨子里的排斥是做不了假的。 同时，关译心在旧教堂里曾经主动联系调查部，起码意味着，她对调查部应该是存在一定信任的吧？ 冯洛彬看着sad-4号的终端，不解道：“你和我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sad-4号直接反问道：“你是不是没睡醒？我和人说话又温柔又贴心，而且二十四小时待机随时回应任何问题，你平时一副别人欠了你八百万的样子，脑子没坏掉的、没有受虐狂倾向的人，应该都不会理你吧？” 冯洛彬：“……” sad-4号居高临下、理直气壮地喷了冯洛彬一通之后，很快又把注意力转回到了关译心那边。 “咦？小美女怎么不给我发消息了？她是不是担忧了一宿，然后不小心又困得睡着了？”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等早餐时间的关译心正眼神漠然地看着光脑上sad-4号的消息，同样产生了一些微小的疑惑。 上次这个人工智能明明很话唠的，怎么这次念叨的内容这么少？ 难不成，sad-4号的话唠属性还必须当面和它闲聊才能激活？ 有点难办了…… 第98章 校园里到底藏了多少好吃的? 关译心躺在宿舍里，没有再给sad-4号发消息，闭上眼睛略微歇了一会儿。 小怪物关一一看着她安静不动仿佛睡着的模样，原本还在四处摇摆的激动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它蹑手蹑脚地爬到了关译心身边，把冰冰凉凉的脑袋轻轻地搭在关译心的手腕上，黑色的细长条身体也卷了个卷，很快便懒洋洋地也睡着了。 两个小时之后，随着时间到了早上六点多钟，关译心手腕上的光脑微微震动了一下。 ——设置好的闹钟响了。 她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先看了一眼和sad-4号之间的通讯。 sad-4号还真是一改往日的话唠本质，只是客气地留了一句，随时可以给它发消息，便没有再回复什么了。 关译心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一边琢磨着接下来要怎么顺理成章的继续从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嘴里套话，一边顺手捞起在自己旁边同样呼呼大睡、身体也四仰八叉的小怪物关一一，简单洗漱了一番。 关一一似乎完全没有从睡梦中醒来时处于意识迷茫阶段的困扰，刚一睁开眼睛，便立时精神抖擞地吱吱唧唧叫唤了好几声，口水都要顺着那个三角脑袋上掉出来了。 “muamua，好吃的！吃！” 关译心不负责任地猜测着，看小怪物这个兴奋地模样，它大概做梦的时候都在吃蓝裙子吧…… 关译心顺手把正活蹦乱跳的小怪物也抓过来，冲了一遍水洗洗干净，这才把它擦干随便往手腕上一绕，然后换衣服准备出门。 打开宿舍门之前，关译心抓着小怪物逐字逐句地细心叮嘱道：“我去学校的食堂，等下会把早餐带回来，你在人群里不要露出行迹。” 关一一：“吱唧！” 它懂的！ 关译心反复和小怪物确认道：“真的听明白了吗？那你现在先藏起来。” 关一一当即欢快地朝着关译心身上一扑，然而它并没有落到实处。那道细长的黑色影子一闪而过，瞬间便消失在了关译心的视野之中。 关译心不由得喃喃道：“还挺方便的……” 不说其它，就关一一这随随便便虚实切换的能力，就感觉能做不少事情…… 关译心把这事记在了心上，暂时也没细想，只是打开宿舍门出去，打算先去一趟学校里的食堂。 瞥见自己现在的宿舍隔壁、原本应该是402宿舍金属门的位置，关译心不由得嘴角一抽。 也算是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特征之一了，比起地球上大部分建筑通常使用的砖石水泥，这个世界的建筑里，金属的用量明显提高了很多。 至少这条满是金属材质的通道里，就因为402宿舍原本应该对应的位置实在是太过严丝合缝了，之前才让失忆状态的关译心明显陷入了迷茫状态。 现在记忆回来了，甭管是不是她自己的，反正，关译心再回过来看当时季沉烽的反应，自然也就能从一个更加客观的角度，来判断当时的情况了。 透过小怪物关一一的视角，关译心怔愣了片刻之后，突然间意识到，季沉烽一直带给自己的那种隐约的微妙感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位同样出身于贫民区的卷王男同学，不管是他的行动、他的话语，还是他看到自己时脸上适时流露出的笑容，都仿佛是一个提前排练好的剧本。 他表演表现得认真极了，可是，剧本就是剧本，他能控制自己的演出，但是并不能控制身边给他搭戏的那些群演的反应。 所以，关译心之前处于失忆状态时，对比这个世界略有些天马行空的反应，不经意间，就会让季沉烽本应十分正常的应对，隐约流露出一种表演的痕迹来。 而且，就像是季沉烽从一开始就在反复强调，自己想要进入研究院这件事一样。 他做事的目的性很强。 刚和关译心认识的时候，季沉烽就主动提到了自己来中央大学的愿望——进入研究院。 一周之后，在宿舍这边又和关译心碰见的时候，他则是适时地表现出了自己为了达成最初的愿望而付出的努力——想要以新生的身份顺利进入研究院，首先要得到对应项目实验室里面某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教授的认可，所以，他开始提前学习研究那位教授的论文。 一切看起来都顺理成章极了，也很符合他能从中州这样一个相对落后的农业州考入中央大学的卷王身份。 但是问题在于，关译心本身对这个赛博朋克世界严重的常识匮乏、以及后来的记忆剥离手术后遗症，让她并不会成为一个相对客观的观众。 更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季沉烽在按照他自己的卷王学霸人设表演的时候，不小心碰见了关译心这么一个完全处于状况外、而且还凭着自己的脑子乱搭戏的外来配角。 于是，季沉烽在配角搅局的情况下，为了顺利的完成他自己的人设演绎，怕是就只能见缝插针似的，努力地把早就打造好的剧本台词给一股脑地倒出来了。 尤其是之前因为郑小希的缘故，不管是关译心还是季沉烽，显然都上了调查部的重点观察名单。 ——毕竟他们俩宿舍还离得这么近。 怎么看，这段默契的、堪称是生死之交的友情都必须要维持下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不由得回头看了眼403宿舍。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对季沉烽的戒备，其实大可不必。 毕竟，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俩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共患难……”关译心轻笑了一声，“好事啊。” 小怪物关一一在她的脑海中轻轻的吱唧了一声，“muamua？” 关译心开心，它也就跟着开心了。 虽然关一一根本没搞懂关译心刚刚想到季沉烽时，那相当微妙的判断究竟意味着什么的。 关译心一边从空旷寂静的地下走廊里进入电梯，一边无声无息地在脑海中告诉关一一道：“哪个真正的贫民区穷学生、看见地下列车上那些需要触动调查部清理者的怪物后，能一眼认出怪物的种类？” 关一一：“吱吱唧唧？” 关译心微微弯了下嘴角，心情谈不上多轻快，但是的确颇有几份意料之外的惊奇。 她突然意识到，除了sad-4号那个话唠的超级人工智能之外，其实，她身边还有季沉烽这么一个可以提供特殊知识的人存在。 只不过，还需要她自己想办法，找机会把那些隐晦的信息从他们口中问出来…… 最初的时候，关译心自己因为实在是太过缺乏对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常识，所以，她根本无从判断季沉烽在地下列车上的反应属于何种状态。 说不定当地人就是知道这类常见危险呢？ 只有她这个外乡人什么都不懂而已。 所以那个时候的关译心，也仅仅只是隐约觉得，这个同学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可是后来，当她发现，在公共交通设施上出现了那么严重的安全事故，联邦政府却把消息压得严严实实之后，关译心开始渐渐觉察出不对味来了。 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普通人遇到再多的危险、再多的怪物，也无济于事。 他们就算当时知道了、身边的人为此送了命、自己的身体留下残疾，事后也会有记忆剥离手术这种大杀器，强迫他们忘记那些东西。 关译心要不是有一个小怪物关一一在，她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回自己的记忆，自然也就不会如现在这般清醒地意识到，季沉烽当初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一个小细节，究竟意味着什么。 ——别说是出身贫民区的最底层了，就算是普通人了，甚至于陆流泽、冯慎思、祁雁乔他们这种身份的人了，在遇到“污染”相关的事情后，也会被送去进行记忆剥离手术。 在这种情况下，出身贫民区的大学新生季沉烽看一眼就能判断出“盘腹蠕行蛛”的品类，那么，关译心只能合理推测，在季沉烽的脑子里，其实是存在更多种怪物相关的知识的。 联邦政府的整个社会层面，都对这些特殊的消息三缄其口，不报道、不宣传已经算是最基本的操作了。 事故发生当场，地下列车上能够照明的应急灯当场全部关闭，生怕幸存者多看到一眼什么。 事后，还时不时对当事人来一场记忆清除。 与此同时的，还有对能够承载文字记录、私下里进行信息传播的纸质书籍的严格封禁。 在联邦政府社会层面上这么严防死守的信息管制措施之下，真正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会知道那些和怪物有关的消息。 “叮”的一声电梯轻响。 关译心已经到达了宿舍楼一楼的通道里面。 走廊里吐字清晰的电子音还在随时提醒着她通往外面的方向指引。 关译心轻轻地舒了口气，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她的身影从高耸密集的宿舍楼投下的大片阴影中快速走出，很快便进入了中央大学植被青葱、阳光明媚的校园里。 ——这所沐浴在灿烂阳光之下的高等学校，仿佛用普照大地的温暖阳光，和总是阴雨绵绵、墙角弥漫着湿漉漉的青苔、二十四小时光污染的刺眼霓虹灯下总是阴湿晦暗的赛博朋克世界划出了一道极其清晰的界限。 关译心的脚步微微一顿，突然就站定在了于对她而言其实并不陌生的阳光之下。 她就像是每一个从未体验过这些阳光的赛博朋克世界的普通人一样，用手微微掩着光线抬起头看向太阳。 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能将整个世界都映入水波莹莹的眼底。 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关译心看向这个世界的眼神近乎冷漠，也格外冷静的心想。 不过不能急于一时。 她压下了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一边听着脑海中的小怪物吱吱唧唧的欢快交换，一边大步流星地朝着学校食堂走去。 “一一，你想吃什么？”关译心静下心来后，通过意识链接和脑海中的关一一闲聊道。 不等关一一回答，关译心便已经主动提醒它道：“学校这边的普通食堂里，可没有地球上的那些各种生鲜食材。” 关一一陷入了迷茫。 好半晌，它模模糊糊地给出了一个回答：“都、不好吃。” 关译心欣然点头，“你说得对。” 赛博朋克世界的物资是否匮乏不太好说，但是穷人的物资肯定是相当匮乏的。 关译心的味觉没有对食堂里那些人工合成的糊状营养剂和少量固态食物表示抗议，实在是因为她之前要担心的事情太多，根本顾不上这些。 小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的时候，哪还有心情操心吃什么的问题？ 只要饿不死就差不多得了。 关译心一边往食堂走，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接下来的安排简单列了个表。 吴学长之前说过要请吃饭，之前失忆的时候暂时推了推，现在可以答应下来了，这是目前能搞到钱的最有效的途径，可以尽快安排一下。 等会儿就给吴学长发消息，看看今天中午或者晚上就约个饭，顺便聊聊关于逻各斯兄弟会的事情。 吴学长毕竟在中央大学待了好几年了。 他虽然不属于地头蛇，但绝对是消息灵通的包打听。 从吴学长那里，有机会获取到很多关译心最欠缺的大学生常识、学校里的八卦，以及各种小道消息。 很多时候，一些消息新闻不报道，但并不影响消息在学生之间私下里疯狂传播。 她没办法直接询问陆流泽那一行人中另外几个的情况，但是起码她知道的是肯定有人死亡了。 刘青安也是个不太能用得上的，相较之下，谁谁谁突然失踪或者死亡了，其他学生那里反而可能有各种消息…… 同时，她还需要一直和sad-4号保持联系。 一是要通过那个超级人工智能了解到更多的信息。 二是要找准机会争取早日把sad-4号或者某个人工智能的源代码搞到手。 这算是个长期目标了，但是考虑到地球现实世界那边的状态，sad-4号这种级别的外挂，肯定是越快拿到手越好…… 陆流泽那边，是自带麻烦的危险源，但是他能提供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信息源，也得先拉扯一段时间，好在目前来说，对于旧教堂事件，他们勉强可以算是相同处境的“受害者”。 相同的处境和立场，可以给她省下很多事，而且，她一个贫民区出身的贫困大学生身份，在这种时候，等于是天然的屏障。 她就算什么都不懂，在陆流泽等人看来，也是正常的。 毕竟，高高在上的他们那群人，显然根本不知道贫民区的人应该怎么活着。 个人阅历就是会强烈的限制个人想象力。 关译心自己的经历也证明了这一点，她在这个莫名其妙的赛博朋克世界，一开始就是处于一种一无所知、大脑空空的茫然状态，也算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她懂自己不明白的时候就安静闭嘴。 希望陆流泽那些人并不懂这个道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学习了…… 这应该是一个不需要那么勾心斗角、但却算是需要花费最多时间的硬仗。 恢复记忆的关译心，虽然依旧处于从学霸沦落成学渣的悲惨境遇，但是起码不会怀疑人生了。 她这会儿甚至有点庆幸，自己在地球现实世界选择报考的高考志愿也是人工智能方向，对于以后搞sad-4号的源代码，多多少少肯定能用得上。 如果科技水平实在是相差太大，就当考古人工智能的发展和起源了也不错，好歹也是个写论文的方向不是？ 关译心一时间想到了很多事，然而，与她精神相通的小怪物关一一，则是脑袋空空，直到它突然在食堂外面看到了另一个学生。 关一一就差没直接流口水了，“muamua，好吃的、好多肉。” 关译心听到这句，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能让关一一心动的“好吃的”，这次还多了个“好多肉”的形容词，那还能是啥正经玩意不成？ 她下意识地瞥过去看了一眼，顿时看到了一个看起来身材高达魁梧、胸肌颇为雄壮的男生，正从另一条路上经过。 对方没有注意到关译心的视线，神色间有些匆忙地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是个关译心此前从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关译心很快收回视线，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心情越发沉重。 学校里到底藏着多少危险恐怖的“好吃的”？ 邪教团伙的小头子郑小希、学生会的蓝裙子学姐，还有这位体型壮实的大哥。 这校园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第99章 小美女为什么还不给我发消息? 关译心头也不回地朝着食堂走去。 而不知藏在哪里的小怪物关一一，则是口水哗哗的、眼巴巴地瞅着那位“好多肉”的美味大哥，细细长长的脖子恨不得都要打了两个结！ 关译心直接无视了自己脑子里不停地传来的关一一见猎心喜后热切的呼唤动静。 “好多、好多肉……走远了！muamua！” 关译心态度坚决，蓝裙子学姐不能吃，壮硕大哥自然也不能吃！ 就算实在是要吃，也绝对不能吃活人状态的。 要是哪天他们突然变成了怪物，她可以酌情考虑给关一一搞点吃的。 关译心匆匆忙忙地从食堂买了一大份早餐，然后拎着东西扭头又回了宿舍。 ——现在时间还很早，食堂这边也才刚刚开门，关译心琢磨着，自己和小怪物关一一回宿舍吃完早饭之后，都还有起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可以先简单看一下今天上课要讲的内容，然后，赶紧去恶补一下前置内容。 在课堂上听天书的感觉也太糟糕了…… 关译心突然就理解以前初中的时候，一些同学死活听不下去老师讲课的感受了。 每个字都认识、连成一句话就已经彻底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了，换成她，她也脑袋发懵只想走神，随便拿只笔在本子上乱写乱画一节课也就过去了…… 等关译心拎着早饭回到f区的宿舍楼的时候，正好在地下四层的通道那里，遇到了刚要出来的季沉烽。 季沉烽依旧是一身颇为休闲的打扮，脑袋上戴着的那个硕大的全包式耳机。 随手扶了下被自己随意地单肩压在肩膀上的双肩包一侧的背包带子，一副刚要出门的模样。 “早上好！”关译心笑着挥了挥手，主动打招呼道。 季沉烽脚步微微一顿，点点头回应道：“早。” 关译心的心里突然就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好像，季沉烽脑袋上那个耳机，似乎完全不会影响到他听见周围的动静？ 季沉烽则是在对视间，飞快地端详了一下关译心的面孔。 看得出来，关译心的眼睛里略带困倦，但是脸上、眼睛下面却又看不出明显的黑眼圈或者浓重的疲色，似乎并没有因为太多心事而彻夜难眠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比起昨天多少有些紧绷的模样，今天的关译心似乎已经放松了很多，就仿佛昨天她恍惚走神的模样，只是错觉一般。 季沉烽站在那里，随口和关译心寒暄了两句，搭话道：“你这是，刚从食堂回来？” 关译心笑了笑，说话间还不忘拎起手里的早餐稍稍示意了一下，“嗯，虽然起得早了，但是还有点犯困，打算再回宿舍躺一会儿，你这是正要去呢？” 季沉烽点了点头，严格地按照自己卷王的人设，特意叮嘱了关译心一句：“记得设个闹钟，别一不小心睡过头，错过上课的时间。” 关译心继续笑着点头，对这类提醒显然接受良好，“嗯，刚刚就已经设置好了，不会错过上课的。” 简单的几句话之后，两人很快分开。 关译心一边随手推开宿舍门，一边还忍不住的有些心生感慨。 小怪物关一一好歹没指着季沉烽也突然来一句，“好、好吃的，香！” 起码自己隔壁宿舍的邻居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健康人类，她很欣慰。 不然超级美味的新鲜事物就离得这么近，要是哪天晚上关一一忍不住自己爬出去打猎觅食了，再想着给她也带点新鲜的“好吃的”，那可就乐子大了！ 关译心把食堂的早餐拿出来，不管是大份的糊状营养剂，还是相对少量的固态食物，全都均匀地分了两份出来，然后，招呼了一声此时对早餐并不热切的小怪物关一一。 关译心：“关一一，出来吃饭了。” 体型细细长长、手感冰冰凉凉，在这个夏天摸上去格外凉爽舒适的关一一应声而出。 不过，看它依旧黏黏糊糊地把自己卷起来仿佛一根少数民族风的真皮多圈手环一样，结结实实地挂在关译心手腕上，并不急着往桌子上飞扑的架势也能看出来，关一一对这份早餐显然并不是那么热衷。 被关译心从手腕上抻直了拎下来之后，关一一才慢慢悠悠地爬到了早饭边上，然后，把自己那个呈现出锐利三角形的脑袋慢条斯理地搭在了盛放糊状营养剂的容器边缘，不慌不忙地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探过头去开始进食。 一边呼呼地吃着营养剂，它还仗着着自己说话不用嘴，不停地在脑海中给关译心传递消息。 “muamua，这个，不好吃。” 连陆离提供的那些新鲜肉质都不如！ 陆离提供的一日三餐起码口感是劲道紧实鲜美弹牙的！ 喝这些糊状营养剂的时候，关一一觉得自己那恨不得比脑袋还大的嘴里、那细密锋利的无数颗雪白牙齿怕不是都白长了！ 吃饭、根本、用、不上、嗷！ 关译心跟着感慨，“确实不好吃。” 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认真地看教材了。 关一一本来都已经把脑袋从碗里提起来了，想要冲过去和关译心撒娇卖萌撒泼打滚的继续探讨去吃蓝裙子或者刚刚那个壮硕大哥加餐的问题。 结果，看到关译心在看书之后，它小小的身体一缩，瞬间又改了主意。 这只小怪物突然就安静下来，格外乖巧懂事的把关译心分给它的早饭，一点不剩的全都吃干净了。 关译心的视线从光脑的屏幕上抬起来，在认真学习的间隙里瞥过来一眼，发现关一一的碗底干净得仿佛下一秒就可以直接拿出去拍摄珍惜每一粒米、拒绝浪费的公益广告宣传片。 关译心不由得笑了下，看向小怪物关一一的眼神格外柔和，“乖。” 关一一吱吱唧唧的叫着，亲昵地又要往关译心的身上飞扑，却被她突然抬手给抓住了。 关一一：“muamua？” 关译心一手拎着悬空摇摆的关一一，另一只手单手端着碗，也三下两下就把这根本不容细品的早饭给自己灌了下去。 旋即，她先拎着关一一去擦了擦嘴、脑袋，连同刚刚那个一起伸进碗里的上半截身体，然后才把它往自己身上一丢，随便它是喜欢挂手腕上还是趴肩膀上，用尾巴尖勾着脖子她也不是很介意。 至于关译心自己，则是腾出两只手来又迅速收拾清理了一下碗筷这些。 关一一稳稳当当地挂在关译心的手臂上，只有脑袋从肩膀上面伸过来，一点也不费力地撑着小半截身子，探头探脑地看着关译心的动作。 关译心忙完之后，看看时间，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了自己需要阅读的那些电子书籍上面。 对于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大学生教材，关译心完全是处于局外人状态的、系统性的茫然。 很多人的常识，都是需要她从头学起的知识。 而且，原身作为一个出身贫民区却最终考上中央大学的卷王，关译心就算不能维持人家原本的高水平成绩，但是起码，她也不能沦落到挂科的境地。 不过，考虑到自己身上背负的那些巨额贷款债务，奖学金这种东西几乎是关译心必须争取的。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这才学期初，关译心还有大概也许勉强算是充裕的时间来疯狂补课。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脑海中突然又闪过了一个念头。 她现在忙着给自己补课，自然也就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去回忆幼儿园双语教材，给小怪物关一一补习最基础的东西了。 “也不知道直接把我现在看书的东西，用大脑内部精神链接的方式分享给你，能不能先难后简的学会认字……”关译心突发奇想般喃喃道。 小怪物关一一把自己的记忆分享给她的时候，虽然接收的过程有点痛苦，不过，那点痛苦对于记忆的恢复、意识的清醒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要是能用这种方式直接在短短几分钟之间就把关一一的教育问题一波解决掉，关译心觉得，她也是能硬下心来看关一一难受一会儿的…… 关一一：“！” 它就是害怕这个妈妈教它学习，才从刚刚妈妈开始学习的时候就突然开始保持突然安静的！ 生怕关译心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吵到，然后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不管小怪物如何惊恐，关译心已经跃跃欲试地把它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然后，试探着分享了一点自己刚刚看过的内容，通过精神链接的方式传递给关一一。 下一秒，关一一便仿佛浑身触电一样，黑豆一样的眼睛里，清晰地呈现出了简直肉眼可见的彻底晕菜的圈圈。 “啪嗒”一下，关一一原本随随便便弹起的身体，直接蔫哒哒地耷拉了下去，像是根没有弹性的鞋带一样，在关译心的手指上晃悠来晃悠去。 “muamua——”小怪物已经迷茫到脑子都要发烧了，吱吱唧唧可怜兮兮地叫唤着，缠着关译心的手指间，一动不动了。 关译心安抚地揉搓了小怪物的脑袋一把，瞬间放弃自己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好吧好吧，下次不这么干了。” 关一一瞬间精神抖擞起来，摇摆着尾巴开始往关译心身上游动。 然后，这只演技一绝的小怪物就听到了关译心有些感慨地喃喃自语：“学习这事还真就没有捷径……回头还是抽时间从数字和简单的常用字教起吧！上次咱们学到教材的第二页来着？” “啪嗒”一下，关一一爪爪一滑，差点脑袋朝下直接从关译心身上直接掉下去。 关译心心里一惊，就关一一这一脑袋下去，怕不是能直接把全金属的地面都砸出个坑来！ 还好关译心手上的动作也快，看关一一往下掉便立刻伸手捞了一把，瞬间又把半空中自由落体的小怪物给抓了回来。 “小心点啊！”关译心柔声关切道。 关一一：“吱吱唧唧！” 陆离的幼儿园双语教材都丢掉了，为什么还要来折磨它！ 它最讨厌的就是陆离那个妈妈不让吃的家伙了！ · 调查部。 冯洛彬的办公室里，sad-4号的终端机正念叨道：“奇怪了，小美女怎么还没给我发消息？” 冯洛彬瞥了眼时间，“现在是中央大学上午正常上课的时间。” sad-4号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可是，上课前她也没给我发消息啊？” 冯洛彬嗤笑了一声，开始理所当然地嘲笑sad-4号道：“可能她一觉睡醒，突然意识到自己向一个人工智能求助，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吧？” sad-4号在自己的终端显示屏上打了个“\\u003d \\u003d”的表情，同时问道：“你阴阳怪气的到底想说什么？” 冯洛彬：“难道不是关译心昨天晚上的时候，脑子不清醒所以病急乱投医才突发奇想联系你的吗？然后恍恍惚惚的什么也没说清楚，对话就结束了。她现在应该睡醒脑子稍微清醒过来了，大概恨不得昨天晚上的自己直接失忆吧！” “啧，”冯洛彬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把屏幕上关于旧教堂的调查报告直接关掉，漫不经心道：“我倒是想知道，这群小兔崽子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sad-4号不加思考地回答道：“他们搞出什么花活来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最后收拾烂摊子的是你。” 这几天加班加得心力交瘁的冯洛彬当即脸色也黑了下去。 从抓捕郑小希之前、一直到郑小希越狱，然后又是陆流泽他们出事，冯洛彬就没一分钟的消停时候。 非常注重自己的工作权益、当然也是仗着自己有无数分身可以随时交接分担工作的sad-4号客观评价道：“我是不明白，你有什么可高兴的，加班没加够吗？想不开的人类。” 成功的把冯洛彬噎回去之后，sad-4号很快又旧话重提。 “所以，说正事吧，小美女今天为什么还没给我发消息？她失去记忆之后，又收到了陆流泽他们不知轻重的视频文件，心情应该不会平静的，人在情绪不安的时候，不是应该会四处寻找安慰吗？” 冯洛彬黑着脸冷冰冰地告诉sad-4号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本身就是个压力来源？” 不等sad-4号辩解，冯洛彬已经转过头去，匪夷所思般的自言自语道：“难不成从网上多下载了几个语气温柔的电子合成音，用多了之后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值得信赖的贴心暖男不成？”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一个军方最初为了战争开发的超级人工智能，最终是怎么变成了sad-4号现在这幅堪称戏精的样子的…… 第100章 失踪的人群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宿舍里正在学习的关译心抬起头，冲着正自顾自地瘫在她身边装死的关一一招呼了一声，“走吧，跟我去教室了。” 原本蔫哒哒的关一一瞬间又精神起来了。 它知道，关译心在课堂上大部分时候都是非常专心的，肯定不可能再抓着它认字。 现在，关一一朝着关译心飞扑的动作也已经越来越熟练了，细细长长的黑色身影消失之后，关译心利落地起身，自己一个人走出了宿舍。 对于关译心而言，教室里的气氛一如既往的微妙。 那些对贫困区出身的同学玩排挤和歧视玩得理直气壮的同班学生们，又一次理所当然的无视了关译心的存在。 就连原本正在小声聊天的几个人，看到关译心从他们旁边不远处的路径上经过之后，都要特意彰显存在感一般，故意地稍微停顿一下，还在椅子上挪一挪，然后等关译心走过去了，才继续讲话。 关译心：“……” 虽然还是忍不住骂一句“妈的智障”，不过想想陆流泽那群人的做派，这群只是暗搓搓搞排挤的学生，都算是省心的了。 关译心想了想，突然就震惊地发现，自己可能是已经被这个联邦政府自己都在搞公民等级区分的赛博朋克世界给pua了。 自己这群同班同学虽然看起来怪讨人厌的，但是他们也就在学校里搞搞这种可笑的小动作了。 比起什么物理意义上的坑死了陆流泽他们一群人中好几个的逻各斯兄弟会、又或者是直接坑了她的陆流泽等人本身，这群极品学生看起来都有可取之处了。 这个破世界真是已经没救了，趁早毁灭吧！ 关译心的脑海中只是略微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自己都还没来得及中二一下开始入戏呢，结果，小怪物关一一好像就当了真。 匆匆忙忙地在脑海中和关译心吱吱唧唧地叫道：“好吃的……肉……不要炸掉，不要浪费。” 关译心瞬间改口，“……好的呢！” ——就算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大概已经烂透了，不如趁早毁灭，但是，一个有责任心的成年人当然是不能教坏满脑子都是食物的单纯小孩子。 关译心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刚要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结果，班长刘青安竟然主动朝着关译心招了招手，“那个，关译心，来坐这里。” 周围那些同学的脸上瞬间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惊讶和愕然。 关译心挑了下眉。 昨天是她主动找上了刘青安，今天，他们这位班长，竟然主动找上了自己？ 关译心直接无视了其它同学的所有反应，走过去之后，往刘青安旁边的空位一坐，“怎么了？” 刘青安先是左右看看，然后才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小声和关译心说道：“祁小姐让我收集整理一份，关于你的信息……” 关译心听了，眼神微微一动，直接问道：“是今天早上？还是昨天夜里？” 刘青安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关译心竟然会是这种反应，“昨天、昨天后半夜的时候。” 关译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她不用问具体的时间其实也能猜到，估计是那边陆流泽先给自己发了个视频文件过来，结果，没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转头就又把刘青安这个工具人班长给随便拎了出来。 换言之，昨天晚上的时候，陆流泽、祁雁乔、甚至是冯慎思很可能都在一起——当然，前提是冯慎思也已经从旧教堂里面安全脱身了。 想到这里，关译心多少有些微妙地看了刘青安一眼，神色间多少带上了几丝玩味。 这哥们昨天还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提起祁雁乔那群人就胆战心惊的，生怕自己成为背锅侠，因为出现在事故现场而变成那些少爷小姐们家里人泄愤的对象，怎么这才过了一晚上，就突然敢给自己透露这种消息了？ 关译心琢磨着，以她所见到的祁雁乔那副没耐性的模样，根本不会叮嘱刘青安不要往外透露消息这件事。 祁雁乔给刘青安这个根本下命令的时候，估计就是考虑着他们是一个班的人，刘青安又是班长，多多少少会接触到同学的信息。 但是，有些事情祁雁乔可以懒得说，刘青安这个给人办事的，总得知道，这种背后查人的事情，按理是不应该开口说出来的…… 想到这里，关译心多少有些微妙地看了刘青安一眼。 刘青安显然也看到了关译心未加掩饰的眼神，直接压低声音，小声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说白了，你是贫民区出身，我自己家里虽然有点小钱，但是在祁小姐他们那个阶级的人眼中，和你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都是随随便便被人一捏就碎的小角色。 说白了，运气不好的时候，背黑锅都是小事。 真要是被人恨上，怕是连他家里都要被他给连累到……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诚恳的解释道：“那什么，我只是在惊讶，你今天好像长了脑子这件事。” 刘青安悻悻地看了她一眼，小声道：“说正事呢你怎么还骂人呢……” 关译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毕竟在此之前，我看你们在座各位的时候，心情是一样，你们都是一群莫名其妙针对我搞群体霸凌的小——” 关译心略微停顿了一下，并没有把“小傻逼”这三个字给说出来，而是强行改口成了“——小学生吧！” 毕竟对方今天都表现得这么真诚了。 面对面交流的时候，那还是要有一点最起码的对彼此的尊重的。 刘青安倒是没有对此辩解什么。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之前针对关译心的时候，就是个踩高捧低、为了团结同学搞群体霸凌的人。 毕竟，在一个集体中存在一个被霸凌的歧视对象，会更容易拉帮结派，或者说，更容易拉近另一个群体中的关系、也方便这个群体里的领头人具备更高的话语权而已。 想了想，刘青安甚至主动示弱的表示道：“之前的事情，我先和你道声歉，是我不对。” 说着说着，他更加小声的试图强行粉饰太平一般，解释了一句道：“贫民区那边实在是太乱了……” 关译心：“要不你仔细讲讲？我还挺想知道，在你们看来，贫民区那边是什么样子的。” 关译心对这个话题还蛮兴趣的。 真要说起来，她一个从地球穿越过来的外来者对这边贫民区的了解，怕是真的未必比刘青安他们这些赛博朋克世界的土着更多。 只不过，她可以仗着他们同样不懂，胡编乱造而已。 只要她说话时的态度足够自信，哪怕她在睁着眼睛信口胡诌，也会让对方不自觉地开始产生自我怀疑。 刘青安态度配合的时候，那是真的配合。 关译心这边问了，他那边完全就是有问必答。 “像是你这种能够凭借自己考进中央大学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关译心故意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同环境的教育水平这能是一码事？” 刘青安看了她一眼，“所以没有人质疑你的成绩……但是，不管是根据媒体上一直以来的宣传，还是实际的犯罪率、公民信用等级评级，普通人不想和贫民区的人接触，其实也算是人之常情了，谁会喜欢和周围都是低信用公民的家伙接触呢？大家已经产生偏见的情况下，当然没办法因为你的天分高、成绩好就以偏概全。” 关译心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了刘青安一眼。 心中默默道，其实你还真可以质疑一下我的成绩来着。 毕竟原身的成绩是真的，关译心目前在这里的成绩的确是假的…… 至于刘青安刚刚说的这些话，关译心依旧不置可否就是了。 不过想想也是。 “巴别塔”邪教团伙可以在位于贫民区的旧教堂里肆意乱搞人体实验，看他们把旧教堂都要改造成怪物博物馆了，外加大规模人体实验室，也知道根本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就连原身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在贫民区自己的住处里，竟然也有资源和渠道随随便便就能搞来被联邦政府封禁的各种纸笔、自己炮制诡异的湿润环境、还有那本现成的离谱实验记录册。 客观评价的话，不能说是五毒俱全吧，但的确算是人才辈出。 怎么看都很有判头。 要不是这一次把陆流泽那波有“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都牵连进去了，贫民区那边甚至依旧毫无反应，也不知道是压根就没人报警，还是调查部那群家伙对来自贫民区的信息根本不在意。 哦对了，还有电梯上贴着的纸制涩情小广告。 色情不重要，“纸制品”明明就很能戳中联邦政府的雷点，他们竟然也没说去管一管。 可见对贫民区的无视程度。 就仿佛贫民区已经实现了匪夷所思的高度自治似的。 哦对了，还有不只从何而来的小怪物关一一！ 听到关译心脑海中闪过了自己的名字，关一一顿时有所感应：“吱唧？” 关译心立刻在脑海中无声道：“没事！” 不管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贫民区最初是怎么形成的，反正在关译心看来，它现在是已经进入了稳定的恶性循环的阶段。 就这次的旧教堂事件，还不知道贫民区那边到底有多少受害者呢……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关译心突然又想到了一个自己之前不经意间忽略掉的细节。 按理说，按照贫民区的人口密集程度、房屋狭窄程度，原身位于贫民区的那个房子周围，应该有很多了邻居，声音也应该很吵才对。 毕竟，人口密度大到一定程度之后，什么隔音设施都是摆设。 更何况，贫民区的住宅又怎么可能会有高科技隔音设备。 而当时关译心一路找过去之后，唯一的感受却是，自己就没听到什么明显的动静。 比起吵闹如菜市场的城中村，那里反而更像是很多人已经搬走的半废弃老小区。 关译心的心里顿时惊了一下。 喉咙里有些艰难地咽了咽。 总不能，那么多人，都已经因为旧教堂里那些邪教徒经年累月的人体实验，而不知不觉间人间蒸发了吧…… 关译心又看了刘青安一眼。 她其实很想抓着这哥们问一句，你知不知道贫民区的人口密度，但是想想自己现在应该还处于失忆状态、且属于贫民区本地人，关译心也只能把不安的心思暂时强行压了下去。 她甚至有些苦笑着安慰自己，反正想不通的疑问已经够多了，就和债多了不愁一样，再多加一点也没什么事…… 而且，比起问刘青安，没准问sad-4号反而更合适一点。 只是，难不成她要再找个机会回家一趟，趁机“发现”自己住处周围少了很多人，然后再不安地向温柔的超级人工智能倾诉？ 计划倒是容易完成，就怕把调查部的视线招引到自己在贫民区的房子里，她就算把那里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也不敢说，里面就真的完全干干净净的了，这要是别调查部发现点什么，到时候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关译心摇了摇头，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抬起头，打算先把这部分糟心的事情放下，继续和刘青安之前的话题。 关译心还故意漫不经心地评价了一句道：“集体霸凌还要找个理由，真就小学生呗！” 刘青安：“……” 他的面色有些讪讪的，却也任由关译心在这里挤兑他。 显然，刘青安对他自己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 关译心和他对视了一眼，也在琢磨这件事。 虽然之前面对自己的时候，刘青安的态度尤为恶劣，但是，他那套视而不见的排挤和冷暴力，也就能欺负欺负真正没脾气的老实人，碰见一个刺头就得另做打算。 他跟在祁雁乔、冯慎思他们那群人身边，小心翼翼周到周全的当跟班，那么，他就不可能是个纯粹没有脑子的废物。 毕竟不管是捧着别人说话讨好人，还是给人鞍前马后的办事，伺候人、尤其还是伺候那一群自视甚高的少爷小姐们，可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刘青安能干这种事，而且在遇到旧教堂这个意外之前，也从来没出过事，就能知道了，他在这方面有多上心了…… 把马屁拍到马腿上的二货从来不少见，刘青安显然不是这种人。 刘青安被关译心打量得简直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出言解释道：“其实在这件事上，我们两个才是相同处境的人，你能理解吧？” 关译心干脆地点头：“理解啊，当然理解！” 陆流泽那群人里不知道死了几个，他们俩“跟班”却完好无损的活下来了。 碰见讲道理的遇难者家属也就算了。 碰见几个不讲道理的，还真有可能冲上来针对他们，理由都是现成的。 关译心绘声绘色地小声描述道：“——凭什么我家的谁谁谁死了，你们两个贫民区出身的下等人却还好好的活着！对不对？” 不过她自己是纯粹倒霉碰见这群货、然后被人强行拖累进去的。 刘青安则是为了讨好祁雁乔和冯慎思那两位，自己把自己搞进去的。 怎么看都是自己更加无辜一点。 刘青安不理解道：“……既然你都知道，你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的？” 关译心耸了耸肩，“无脑迁怒嘛，死者家属面对自家孩子的意外身亡，受刺激之后的常见反应，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刘青安有些崩溃的抓了抓头发，实话实说的刻薄道：“你身边以前遇到的，贫民区的人受刺激之后，无法面对现实而朝着别人发疯是人之常情，那群上等人发疯，是真的会创死别人。这里面的‘别人’，目前就特指我们俩，连同我们俩的家人，你懂吧？” 关译心同情地看了刘青安一眼，“……我知道啊。” 刘青安越发费解：“我们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为什么还能同情我？” 关译心这才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我一个孤儿哪来的赛博家人，别人想报复我也只能朝着我自己这个人使劲啊！” 说着，关译心还叹了口气，“和你这种家里有父母牵挂的，就又是两码事了。” 刘青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片刻后，终于还是沉默着自闭了。 倒是小怪物关一一，突然在关译心的脑海中又吱吱唧唧了两声。 “muamua！” 你有我呀！ 第101章 父母的照片 突然听到小怪物关一一的贴心安慰，关译心还稍稍愣了一下。 她的眉眼有一瞬间的柔和。 一个浑身漆黑细长条、还覆盖着细密鳞片的小家伙，虽然看上去其实不太符合大多数普通人的审美，但是考虑到关一一浑身冰冰凉凉的，拎起来都可以在夏天的室外当空调了，单就这一点，其实就已经很讨人喜欢了。 更别说，这只冰冰凉凉的小家伙，除去贪吃了点之外，其实还是是个乖巧听话、让人心里觉得温暖又柔软的小东西。 ——聪明那的确是不聪明的。 关译心总觉得，关一一那有棱有角的三角形脑袋，以及恨不得比脑袋还大、占比惊人的嘴，可能真的是物理意义上限制了它的智商，让小怪物给人的感觉经常呆呆的、憨憨的。 不过没关系，按照幼儿园认字的教材，慢慢教就是了。 除了“妈妈饿饿饭饭”之外，它现在其实也已经会说好几个字的音节了！ 刘青安并不知道关译心突然缓和下来的神色其实是对小怪物的。 虽然两人家庭环境不同，但目前的处境却是一样的危险，只当是两人同病相怜。 尤其是这会儿是在他们班的课堂上，又没在祁雁乔、冯慎思或者陆流泽那些需要他提心吊胆地陪着的少爷小姐们身边。 人的脑子在人身安全不受到直接威胁、且没有直接危险的情况下，还是相对客观、冷静且清醒的。 刘青安这会儿看上去就清醒得很，和之前过度惊恐发作时疯疯癫癫的状态截然不同。 他略微踌躇了一会儿，试探着和关译心问道：“你的个人信息这件事……你怎么说？” 关译心稍稍过头来：“你有，对吧？” 刘青安略一低低颔首，低声道：“班长毕竟要汇总整理一些班级里学生的信息的，虽然你们的电子档案不直接归我管，但是，在edu-7号核对学生信息的时候，我在旁边帮忙过。” 关译心想了想，单手托腮道：“你还能不给不成？” 刘青安的脸上闪过一丝艰涩的尴尬，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无奈道：“不能……” 关译心给了他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漫不经心道：“那就给呗，对了，既然你能拿到档案信息，顺便也发给我一份，我也想看看。” 毕竟他们俩同为经历了记忆剥离手术的“失忆病患”，关译心觉得，自己个这个要求提的应该还是挺不动声色的，不至于引起对方的怀疑。 果然，刘青安立刻点了点头，同时低声解释道：“我今天找你，就是想和你确认一下，你的个人档案信息里，有没有需要删改的地方。” 嗯？ 关译心听到这里，多少有些惊奇地和刘青安对视了一眼。 刘青安肯定地点了点头，声如蚊讷、极其小声的解释道：“我不可能直接把一整份档案信息打个包一股脑地发给祁小姐，肯定会稍微汇总整理一下的。” 而这个汇总整理的过程，就是最容易做手脚的地方，而且，有点小动作也相对不那么明显。 关译心一想就明白过来了。 估计在刘青安看来，她的个人电子档案信息里的情况，肯定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有哪些不适合拿到台面上说的， 看在他们俩这会儿面临相同困境的情况下，刘青安的做法其实就是先卖关译心一个人情。 虽然他根本不记得旧教堂里发生的事情，也不记得关译心之前是怎么挤兑他的，但是， 但是，刘青安哪里知道，现在的关译心早就换了芯子。 她一个来自地球的外来者，其实根本不了解原身的具体情况，七拼八凑的那点个人信息，怕是连他都不如。 那些七零八碎的假消息单独拎出来糊弄糊弄对贫民区严重缺乏了解的同学还行，真碰见贫民区里哪个老邻居，关译心都得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直接露馅。 想到贫民区里原身那寂静冷清、仿佛都没几个邻居的住处，关译心的心里又是一紧。 如果那些人也都成为了旧教堂人体实验的受害者，她身份没直接暴露竟然是因为这个灾难，这件事情说出来，大概也称得上是一个地狱笑话了…… 正在这时候，关译心的光脑屏幕亮了一下——刘青安已经把她的个人电子档案信息打包发过来了。 关译心飞快地抬头瞥了已经站在教室前面开始讲课的那位教授一眼。 这位教授也漫不经意地往她和刘青安所在的位置扫了一眼，便直接收回了视线。 显然，这位教授和昨天那位不一样，充满了“我自顾自讲我的、你们爱听不听”的佛系淡定。 关译心默默地把脑袋缩得更低了。 ——虽然她现在已经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学渣，但很可惜，她的心态还是以前那种，在课堂上走神被老师发现都会忍不住自我反省的状态…… 关译心避开了教授的视线，埋头开始飞快地查看原身这份个人档案信息。 和她自己之前从光脑上、还有旁枝末节的地方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起码明面上没有太大的出入。 不过，这份个人档案信息里倒是补全了原身家庭成员信息的部分，这也是关译心之前完全没机会了解到的信息。 她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直接就点开了原身父亲相关的信息。 看到那张照片，关译心的眉心却微微蹙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的茫然。 ——这张电子照片应该是这个男人很多年以前拍的，看上去很是年轻的样子，而且，眉眼间明显和关译心现在的脸型模样颇有几分神似。 属于是那种，父女两个一起走出去，路人看见都要觉得长得像的程度。 但是问题在于，这张男人年轻时候的照片，和关译心在地球现实世界爸爸的长相，却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本来，关译心琢磨着，自己可能会看到一个和自己爸爸长得差不多的人，穿着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风格的服装，说不定身体上还会有一只不那么灵敏的机械手、或者机械眼睛、脑壳什么的。 她甚至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就当是自己看到了年轻时候的爸爸妈妈穿着cos服化妆后拍照、或者干脆电脑换脸式修图的艺术照片。 结果，这完全陌生的一张年轻男人的照片，差点就把她给整不会了。 关译心盯了这张照片一会儿，除了瞥见原身父亲电子照片旁边的名字是关喻洪、和自己爸爸的名字也并不相同之后，甚至连原身父亲相关的其它个人信息都没心思看了。 关译心关掉了这一部分，直接就又把原身母亲相关的信息也翻了出来。 原身母亲的名字叫做安时丹，和关译心的妈妈也完全不同名字。 原身母亲的照片，同样也是年轻时候拍的。 而且，关译心怀疑这两张照片来自于原身父母这夫妻二人的同一时期，甚至可能是在同一个地方同时拍的。 因为两张证件照后面的纯色背景的光影和色调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样的。 同样的，原身母亲安时丹的长相，也和关译心在地球现实世界妈妈生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关译心又不是没看过家里的旧相册，里面甚至连爸妈小时候的照片都有留存。 还有她一直好好收藏起来的、自己爸妈结婚证上的年轻时候的照片。 和这个赛博朋克世界原身父母的照片一对比，两个人和两个人之间，不说是完全不同吧，那肯定也是明明白白的四个人。 偏偏这照片上的四个人，看上去都和关译心的脸型轮廓、或者眉眼鼻梁的，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点。 关译心这会儿的心情就挺、难以形容的复杂。 感觉就挺奇怪的…… 两对儿截然不同的夫妻，能碰巧生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孩子吗？ 关译心的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了这样一个疑惑。 但是再转念一想，大千世界本就无奇不有，尤其是这四个人之间，和她在面容上的确多多少少都存在一些相似的地方。 基因遗传拼凑组合的时候碰巧拼一块好像也不是多奇怪？ 更何况，她都能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世界里，按照陆离的说法，穿越这件事还不是孤例…… 比起长相，来回穿越、以及“污染”和“畸变”这些事可显得离谱多了。 更别说，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医院里，连记忆剥离手术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都一切一个准，长得像或者不像，简直是最平平无奇的一环了。 关译心很快便对这两张陌生的照片失去了兴趣。 飞快地扫了眼原身父母的相关信息，意外发现关喻洪和安时丹生前的工作地点竟然是在一起的。 至于死亡原因，则是他们工作的那所工厂出现了一次意外的安全事故。 这所工厂名为“尔北金属加工厂”。 关喻洪和安时丹夫妻两个、以及另外几名当时都在车间里的工人，全都在同一起源于意外的安全生产事故中死亡。 后来，这所金属工厂则是按照联邦政府的法律规定，向受害者亲属支付了一定数额的死亡赔偿金。 原身在贫民区的那个位于十八层的住处，就是用这笔死亡赔偿金结清了尚未偿还的后续长达三十年的高额房屋贷款。 还清房贷后，还剩下的一点赔偿金，连同联邦政府只针对未成年在校学生的少量教育补贴，勉强支撑着原身完成了从贫民区考入中央大学的学业和生活。 不过，到了顶级大学之后，足够高昂的学费，就已经完全不是原身账户上仅存的那么一丁点赔偿金所能覆盖的了。 再然后，便是关译心的意外穿越，以及在两周内接连背负了两笔高额教育贷款和医疗分期贷款的事情了…… 至于原身在自家搞出来的那些诡异的环境，还有实验记录册什么的，从这份个人电子档案里，当然看不出任何的信息来。 关译心无声地叹了口气。 要说起和父母之间的亲缘关系，以及父母遇难离世这部分，她和原身可以说是差不多风格的惨。 只不过，她在地球现实世界长大的过程中，还有周围很多人的关心和爱护，比起原身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贫民区独自一人艰难生存的经历，在人文关怀以及日常生活水平方面，实在是轻松了太多…… 赛博朋克世界本身就具有高科技和低生活的典型特征。 当然了，极其低端的生活水准这件事，也仅限于在贫民区挣扎的穷人，以及大多数普通人。 陆流泽他们那个阶级的路灯挂件们在高科技的笼罩下肯定是活得一个比一个潇洒轻松就是了。 见到关译心看着光脑上她自己父母年轻时候的照片愣神，刘青安也没有再说话打扰她。 只希望关译心看在大家这会儿同病相怜的份儿上，能和他一起想想办法，怎么平稳度过这个堪称是飞来横祸的危机…… 随后，关译心又仔细点开电子档案信息里，关于原身自己的部分。 这份电子档案里有原身小学和中学的成绩单。 小学的毕业学校是一所只有编号的小学，就叫做126小学，关译心自己又不是本地土着，看不出什么具体的东西来，只是隐约觉得，连个具体的学校名字都没有，看着多少有点敷衍的样子…… 关译心突然轻轻地舒了口气。 还好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小学依旧叫做小学，没有改名成为什么类似于“全民基础教育中心”一类的东西，要不然，岂不是之前讽刺刘青安小学生的时候，直接原地暴露了？ 她也是思维惯性了，觉得大学还是大学，小学就也应该还是小学，下次说话还是得更小心谨慎一点…… 关译心又往下面点了几页。 原身曾经就读过的中学毕业学校倒是有了一个明确的名字，叫做圣玛利亚女子中学。 这所学校给人的感觉的确更像是私人学校，而且，不仅是一所女中，按照关译心在地球上的常识，这个中学的名字里还充满了宗教的意味。 想到被郑小希、神父等“巴别塔”邪教团伙占据的旧教堂搞出来的阴间人体实验，关译心看着这学校名字，就本能的有点惊疑不定起来…… 再然后，便是原身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中央大学的情况了。 ——别说，这还是关译心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高考成绩单。 的确挺优异的，想想自己恨不得从小学开始补课的实际情况，顿时压力更大了。 不过今天能看到这份个人电子档案，也算是个意料之外的巨大收获了。 关译心一边寻思着，想办法搞一套小学和中学的教材来系统的学习一下这边赛博朋克世界的基础知识，一边不动声色地冲着刘青安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的个人档案信息没什么需要隐藏的，你看着给吧。” 刘青安闻言，也松了口，顿时点了点头，小声道：“行，那我汇总整理一下，就交给祁小姐了，他们这几天好像都没有来学校上课的意思，听说上几届的逻各斯兄弟会成员也有人缺席，我估计是这件事还没解决清楚……反正有什么消息咱们随时沟通。” 说话间，关译心还瞥见，刘青安竟然在他自己的光脑上，给自己也设置成了类似于“特别关注”的重点提醒。 目前和她并列在一起，作为刘青安通讯录里重点消息的，还有祁雁乔、冯慎思两人的名字。 关译心：“……” 这哥们给人当跟班是真的很努力了，和他之前搞校园霸凌时的模样完全不同。 刘青安最后还不忘反复提醒关译心道：“咱们俩现在处境相同，最好一条心一起渡过难关，千万别内讧了，好吧？” 关译心：“……” 关译心默默地看了刘青安一眼。 他应该还处于失忆状态，不过这反应，除去最初的惊恐和慌乱，的确称得上是能屈能伸，令人刮目相看。 其实，也不像是她之前想的那样，是个完全指不上用处的家伙…… 关译心兀自琢磨着自己的事情，同时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给了刘青安一个肯定的答复：“行！” 第102章 你还可以和他们同归于尽 一节课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关译心的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这份电子个人档案上面了，甚至根本没注意到前面的教授都说了什么话。 至于藏在她身体里面某个同时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说不清到底有形还是无形的小怪物关一一，也诡异的保持着安安静静的状态，持续了近乎一整节课的时间。 到了最后，关译心仿佛还隐隐约约听到了小怪物呼呼大睡的细微动静。 关译心：“……” 也挺好的。 就像同样都是学渣，有人就会上课搞出一堆动静来频频惹来讲台上老师的冷眼。 像是关一一这种，明显就属于是，会自己找个靠近墙角垃圾筐和扫帚拖把的小角落、恨不得把旁边的窗帘布盖脑袋上、睡得仿佛自己不存在一样。 绝不会去打扰到勤奋好学的同学和认真讲课的老师半点。 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善解人意，便于管理。 称得上是乖巧懂事。 关译心带着乖巧懂事、睡得昏天黑地的关一一连续上了好几节课。 后面刘青安没有再找她说什么，她自己当然也不会分神，眼神灼灼地望着老师，每一句话都认真的记下，看起来格外的全神贯注，努力极了。 刘青安坐在她旁边，看得甚至有些愣神。 仿佛上节课和他一起窃窃私语商量了半天的关译心是另一个人一样。 刘青安收回视线，趁着上课时间，对着手里那张纸一样轻薄的平板电脑，把关译心的个人档案信息，简单整理了一下，删减了不必要的细节成分后，这才汇总成了一份报告发给了祁雁乔…… 一上午的课程结束之后，关译心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只要没有那么多她完全没见过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专有名词，其实，大一新生的课程也没那么难。 关译心之前只是碰巧在自己毫无基础的时候，直接就被教授的理论给灌懵了。 而基础的部分，在初期学习的时候，甚至不需要思考太多为什么，就一个字，“背”就完事了。 关译心揉了下眼睛，和刘青安打了个招呼，便自己离开了教室，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今天中午再去和吴学长约饭时间上有点来不及了，她索性给吴学长发了条消息，询问今晚有没有时间。 吴学长那边答应的很干脆，然后很快就给关译心发了个餐厅的定位。 关译心点开看了眼，这家餐厅就位于学校附近，出门走不了几步路的那种，不用想也知道，这里的客人大部分应该就是中央大学的学生。 而且，以吴学长一贯那么细心妥帖的做派、这次却愣是没问关译心有没有忌口的东西，关译心是觉得，可能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不说真正的底层贫民区那边了，就算是普通人，估计也物资匮乏的够呛。 她一脸淡定地在学校最基础的食堂里又买了份各种基础营养成分足够只是口感感人、味道单薄的糊状物，外带一小块最便宜的勉强有点口感的硬面包，考虑到关一一的就餐需要，当然还是拎着回了宿舍那边。 这一次，在那总是空旷无人的走廊里，她倒是碰巧遇到了季沉烽的两个室友。 季沉烽的室友是之前就住在403宿舍了，关译心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也知道，这两人起码比他们高一个年级。 这两个室友能住在这里，不用问也知道，就算不是贫民区出身，家里的经济状况肯定也是很一般的那种了。 其中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在看到她的时候，先是下意识地露出了一点礼貌的笑容，只是看关译心时的眼神有些尴尬的躲闪。 旁边另一个深蓝色短袖t恤的室友见状，立刻拉扯了第一个男生的胳膊一下，两人很快就勉强擦着个边，恨不得绕着关译心匆匆从宿舍楼的走廊里走过去了。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平素只会与人为善的老好人正和他的好朋友一起，出于趋利避害的需求尽量躲开麻烦…… 而关译心恰好就是就是那个会行走的人形麻烦。 关译心：“？” 她来这学校才几天啊，班上的同学可以说是，除了班长刘青安之外，她一个活人都不认识，结果，自己就这么出名了？ 还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那种？ 关译心点开光脑，看着排在一起的吴学长、刘青安以及季沉烽这三个联系人，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给谁发消息简单询问一下比较好？ 吴学长本身就是个包打听，以他的消息灵通程度，肯定知道怎么回事。 更何况，关译心自己想也能猜到，八成是陆流泽那群人所在的学生会那边出了什么幺蛾子。 但是，关译心却很快摇了摇头。 真要说起来，她和吴学长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交情，大家利益为先。而且，自己在吴学长那边的价值，明显就在于，自己机缘巧合的占据了一个对各种线索情报都极其敏锐的人设，说白了就是，非常具备“新闻狗仔”的天分。 和吴学长直接询问求助，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容易留下不好的印象，这要是耽误自己以后和吴学长合作搞钱，岂不是损失大了？ 还是算了算了…… 按理说，季沉烽的舍友都知道了的消息，见到她还有这么大的反应，那季沉烽肯定也有很大的概率知道。 只不过，关译心想想季沉烽自己努力维持的卷王人设——还真有点猜不透对方会是什么反应。 而且，她对季沉烽其实始终有种难以形容的怀疑感，想想还是别耽误人家凹人设了。 如此一来，剩下的选项竟然只有刘青安一个了。 好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使唤他使唤谁呢？ 关译心一边叹着气打开了404的宿舍门，一边对着光脑给刘青安发了条消息。 并非是询问的语气，而是仿佛在提醒一般。 关译心：“我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两个根本不怎么认识的同学似乎在躲着我。是学生会那边有什么消息漏出来了吧，你最近也小心点。” 刘青安回消息回地飞快，关译心甚至从光脑的收音里听到了刘青安正有些急促地脚步声。 “祁小姐他们几个人至今都因故没有回学校的事情，是学生会那边的似乎有人知道了点什么，还有人透露出了，我们两个当时也在场。” 刘青安的语气里有种风雨欲来的气急败坏，比起关译心这边本来就不认识几个人的状态，他那边周围认识的人对他躲躲闪闪的态度，自然更加显而易见。 就在和关译心发消息的这么一个短暂功夫里，刘青安刚要和人打招呼，便眼睁睁地看着，前面那两个和他认识的人，竟然一见到他便立刻转身避让开了。 刘青安冷冷清清地站在那里，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怨怼，“他们所有人现在躲我都仿佛在躲什么瘟神一样。” 关译心多少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当场反客为主的叹了口气，“你应该立刻给我发个消息的。” 刘青安解释道：“抱歉，我也是刚遇到这件事，还没反应过来。” 顿了顿，刘青安的语气里带着些微的异样，“连你那边都直接被其它人排挤了，这消息传播的速度太快了，不对劲……” 关译心怔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啊，的确。按照你们大部分人对贫民区出身的学生的排挤程度，就算学校里真的有什么爆炸性的消息八卦，通常情况下，应该也不会有人好心告诉贫民区出身的人，是吧？” 就像是关译心刚开学那会儿，明明她也是这个班级里的成员，结果，edu-7号给每个班级开的学生群，没有任何人告诉她这件事。 甚至于，关译心到现在都不知道，刘青安这个所谓的班长身份，到底是自己那帮好同学们互相联络着凑一起然后选出来的，还是学校指派了一个。 中央大学里出身贫困区的学生数量非常稀少，她猜测着，甚至远远达不到每个班都有一两个的程度。 看设施条件最差的地下宿舍这边，关译心现在愣是把四人间给住成了“单人宿舍”、之前唯一的舍友还是个问题学姐，以及隔壁季沉烽那间403宿舍里的人也没住满这件事，也能看出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出身贫困区的学生们，数量稀少地大概也没什么心思再去串连了。 再说了，一群人均背着高额贷款、或者提前卖身曙光科技，毕业上班后过不了几年就要开始吃薪资倒挂苦果的家伙，说不定去学校食堂聚个餐都嫌浪费…… 除非有哪一位个人魅力绝佳，否则的话，这群人大概率都是被各自的班级团体直接边缘化的情况。 就算到了现在，关译心也依旧不知道自己同班同学里，除了刘青安之外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这种众人默契的排挤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这种排挤也有一定的好处。 起码，她如果在宿舍这边硬把那两位学长拦下来的话，周围又没人看见，他们也未必就什么都不和她说…… 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要不等隔壁宿舍那两位学长回来，她直接上门去问问具体的情况，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好了。 他们看着就像是都有些腼腆的性格。 毕竟在中央大学这种到处都充斥着群体性校园霸凌环境的状态里，普通人很难不受影响，那两位学长显然也都处于一种被环境给pua习惯了的状态，性格上没自闭就已经不错了。 但是关译心自己明显不是会被pua成功的那种。 被关译心直接毫不含糊的戳破了这件事，刘青安还试图含糊其辞的粉饰太平道：“……反正大概就那个意思吧。” 从刘青安的语气里也能听出来，他现在的情绪应该不是很好。 关译心倒是也能理解。 一个虽然不算是众星捧月、但是，在普通同学之中好歹还是有点话语权的人，突然遭遇被人排挤冷落的状态，心里肯定很难接受。 不像是关译心，她看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是奇形怪状的外星人，从来就没想过要和谁当自己人。 说白了，地球才是她心心念念的快乐老家。 在关译心自己内心深处，她这个外来者从来都是平等地歧视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在座所有人的。 不过，对于和刘青安沟通后得知的新情况，关译心也不由得啧啧称奇，不禁感慨道：“习惯被排挤的贫民区出身学长，都能被人通知到要离我和你远点，好大的手笔呀！” 刘青安意外的从关译心的语气里听到了一点笑意，顿时有些焦躁的难以置信道：“你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关译心漫不经心道：“你要是没心情，只想哭，我又不会说你。” 刘青安：“……” 关译心略微顿了顿，先贴心地给吴学长发了条消息，询问今天的晚餐要不要继续。 毕竟，吴学长肯定也知道这件事了。 然后她才继续和这边惶惶不安的刘青安继续说道：“我和学生会那边的人不熟，你说说看，有人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针对我们，有什么意义呢？” 刘青安：“意义？” 关译心淡淡地“嗯”了一声，“或者说，做这事的人，能得到什么好处？总不能就凭这点排挤，就指望我和你一起去跳楼自杀吧？” 说到这里，关译心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嘶，好像也是个思路啊……想想，如果我们俩一起跳楼自杀的话，能起到什么效果吗？” 刘青安顿时自嘲道：“从学校的高层建筑跳下来，在地面上摔成一滩烂泥，然后等学校的律师和我爸妈索赔环境清理费用？” 关译心多少被这个“环境清理费用”给震撼到了一下。 只能说，不愧是赛博朋克世界。 大概在这里，“下等人”或者说是公民等级在4级一下的人的人命，确实是不如中央大学这种高端场所的地板清理费值钱的。 刘青安越说情绪越是糟糕。 不过，仅仅只是遭遇了排挤和无视而已，和之前在旧教堂里遭遇的生死危机还是不一样的。 刘青安虽然没精打采的样子，但是好歹没精神崩溃。 关译心毕竟对这个世界还是不够了解，所以，一时之间也猜不透这次幕后主使这么做的原因。 但她知道，这个幕后主使这么针对她和刘青安，肯定是要达成一个特定的目的的。 想要掩人耳目、或者混淆视听？ 但是，就凭她和刘青安这两个普通人，能起到这个作用吗？ 关译心倒不是妄自菲薄，但是，在这个阶级分明、人生而不平等的赛博朋克世界里，她和刘青安都是小角色，他们俩的身份地位，就注定了他们俩即使死得花样百出，都激不起丁点大的浪花。 关译心沉吟了片刻道：“幕后主使要是把陆流泽这种身份的人捅了，那肯定是天大的新闻，换成咱们俩，总感觉没啥效果，你觉得呢？” 刘青安直接就被这句话给吓得一口气差点噎住，甚至顾不上情绪低落了。 他这会儿手都在发抖，嗓子有点破音的疯狂冲着关译心喊道：“撤回！你赶紧撤回！” 关译心“喔”了一声，依言把这条消息撤销回去了。 刘青安被吓得根本没心思继续抑郁了，擦了擦额头上突然渗出来的冷汗，还没来得及和关译心抱怨两句，就看到关译心又给他发了好几条诛心之论过来。 关译心：“虽然不知道这次的幕后主使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我觉得，他这么做肯定是有点过分是不是？我要是你，我就立刻去找曙光科技或者哪个公司，签个最低100年的卖身合同，顺带将工资水平敲定在联邦政府法律规定的最低薪酬待遇上面，然后，直接吊死在那个针对你的人门口。” 刘青安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目瞪口呆了片刻之后，头脑一片空白的刘青安直接给关译心发了一排问号过去：“？？？” 关译心这才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我寻思着，中央大学背景的包身工还是值点钱的，你先签合同然后再把自己嘎了，怎么看都是对资本家个人财产造成了一定的损失对不对？” “能针对我们俩搞事的，肯定不是陆流泽他们，那波人犯不着这么委婉。对于这种狐假虎威的家伙，你完全可以给他一点小小的资本震撼！” 刘青安颤抖着手指打了三个字：“……那你呢？” 关译心回答得理直气壮：“我又不是你。” 刘青安：“………………嗯。” 关译心想也没想，又给了一条新的思路：“你要是实在承受不了，也可以先签合同，再去把人捅了，看在你年轻便宜可以压榨起码100年的份上，你的资本家老板说不定会保住你一条小命呢？” 刘青安被关译心这么一通神逻辑轰炸地大脑几乎要短路，最后也只能弱弱地回应道：“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求求你下次不要再说了。” 关译心笑了一声，“冷静下来了？冷静下来了就去找传言发生的源头，我这人性格孤僻不认识几个人，这事指望不上我。” 刘青安当场同意：“我去，我立刻就去，但是他们躲着我——” 关译心丝毫不以为地回了一句道：“那你还可以和他们同归于尽。” 刘青安抹了把脸，不敢继续再问了，“……好，我知道了。” 第103章 恶毒学姐郑小希有什么目的来着? 看着和关译心之间的聊天记录，尤其是最后几条还振聋发聩的躺在他的光脑对话框上，刘青安不由得重重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他不禁露出了一点苦笑，忍不住喃喃道：“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你性格孤僻的……” 不认识几个人可能是真的，毕竟贫民区出身这个背景，天然的就让人对关译心多有排斥。 打发完刘青安，关译心立刻又点开了和吴学长之间的对话窗口。 吴学长也已经回消息了。 他似乎并没有受到中央大学里瞬间疯传的那些消息的影响，依旧邀请了关译心今晚一起吃个饭。 关译心看着这条消息定神琢磨了一会儿，也只是点到为止的提了一句，会尽量不给吴学长带去麻烦的，然后便没有再提这件事了。 关译心看了一眼已经关好了的宿舍门，这才开口招呼在课堂上已经呼呼大睡了大半天的小怪物关一一。 上课这件事好像对关一一有很强的催眠效果。 关译心自己甚至私下里觉得，幼儿园双语教材的劝睡程度，对于关一一来说可能还要远高于大学课堂上的内容…… 关译心：“关一一，醒醒，出来吃饭了。” 很快，关一一便“吱吱唧唧”的叫着，凭空出现在了关译心的面前。 它好奇地趴在了饭盆外面，撑着细细长长的黑色小身体，探头探脑地瞅了一眼。 然后，便被和早饭一模一样的敷衍午餐给郁闷到了。 ——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看到陆离点的菜，关一一偶尔还会有连陶瓷盘子都一起嚼了咽下去的冲动，但是这会儿，关一一呆呆地挂在饭盆上，一动不动的，就差没被关译心扒拉一下，就直接顺着她的手指滑下去了。 关译心依旧和早上一样，直接给关一一分出来了一部分，“来，吃饭！” 关一一呆怔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食不知味地把东西给吃进去了。 它要快点长大，然后就可以自己去捕猎啦！ 不管是蓝裙子、还是肉很多的大高个，都距离自己这么近…… 妈妈不让吃就先养养，早晚能吃到的！ 吸溜儿…… 小怪物只要想起那满溢着香气的食物，口水都要出来了。 关译心盯了两眼面前的午饭，同样食不知味地三下两下就把这份食堂饭菜给咽下去了。 又糊弄完了一顿，可以开始看书了。 关译心动作麻利的把关一一连同桌子一起收拾干净，然后，也不管今天下午还要上什么课，直接对着光脑的屏幕，开始认真地阅读自己之前从学校电子阅览馆里找到的各种基础教材。 关一一自己玩了一会儿，便又爬到了关译心身上，往她的肩膀和脖颈上面一趴，直接把自己当成了一件只剩下细绳的披肩一样，随随便便地挂在了上面。 覆盖着细密鳞片的小身体冰冰凉凉的，贴在脖子那里，竟然还有几分提神醒脑的意味。 关译心不觉莞尔。 她伸手轻轻地揉搓了小怪物的脑袋一把，感受到关一一也正抬起头亲昵地往自己的掌心里蹭了蹭，就和渴望有人摸摸头的小狗一样，顿时眼神都柔和了下来。 抽空在补基础教材的间隙里，关译心还小声和关一一说了一句道：“晚上吴学长在学校门口请吃饭，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我们俩也能吃点正常东西。” 关一一也跟着兴奋起来：“muamua！吱吱唧唧！”多吃点！ 看上去颇有种接下来就去吃大户的快乐。 关译心笑着点了点它的脑袋，“不行哦，还要看吴学长点什么菜，总要客随主便的。” 关一一歪了歪头，又往关译心点着自己的指尖上轻轻地蹭了蹭，“吱吱唧唧……” 它其实很想问一句，那就直接把那个不懂事的家伙吃掉，不行吗？ 可是，想到妈妈连那么好吃的蓝裙子和肉很多的大高个都禁止它去吃，没那么好吃但是胜在新鲜的陆离也被严令禁止不许吃。 那么，这次的吴学长，大概也属于不能随便吃的范畴吧？ 算了算了，它要好好珍惜能吃上等美食的机会。 起码，这个机会还是留给蓝裙子和肉很大大高个吧！ 下次遇到了，它可以更加乖巧地和妈妈卖个萌，就算不能全部吃掉，先吃两块胳膊、一条腿什么的，也都可以呀…… 关译心并不知道，连话都说不清的小怪物关一一那容量有限的脑子里，偶尔为了好吃的，也是可以灵光一下的，思来想去的内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逻辑通顺。 一中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等到下午，关译心出现在下午那节课对应的教室里的时候，班里其它那些同学看她的眼神似乎更急古怪。 只不过，比起之前那种漠然的疏离和排斥，现在的眼神躲闪，似乎更多了几份忌讳的意味。 有点意思。 关译心挑了下眉。 她甚至没急着进教室里面，而是就这么站在教室门口，仔细将已经出现在教室里面的这部分同班同学的脸全都扫了一遍。 随后，一直等到教授出现在教室里，其它来得晚的同学也都陆陆续续地赶过来了，直到教授正式开始上课，关译心也没看到刘青安的身影。 应该是去调查事情了吧？所以直接连下午的课都翘了。 当然，刘青安可能也是考虑到，这里都是同班同学，他这个班长突兀地被人排挤躲闪的场面，也实在是太难看了，不如不出现…… 别的暂且不说，刘青安给她留下的印象里，求生欲望这一点是真的还蛮强烈的。 若非如此，关译心也不会口无遮拦地和刘青安敲字说了那么一堆也说不上是在阴阳怪气、还是真的出馊主意的句子。 对于求生欲望格外强烈的人来说，同归于尽是不可能同归于尽的，就算一起死，他肯定都会觉得自己亏大了。 刚巧，关译心自己其实就是差不多的这种思维模式。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旧教堂遇到郑小希的时候，捅刀捅地那么干脆利落。 自杀是不可能自杀的。 就算自爆创死别人，也绝对不会自杀的。 不过，话虽如此，关译心还是又给刘青安发了条消息。 关译心：“你还活着吗？” 刘青安眼角抽搐了一下，回答道：“活着，我在学生会这边。” 关译心见状便安心了，“好的，你继续忙，我在欣赏咱们班上，其它同学看到我的时候惊恐的脸。” 刘青安悻悻地打字回答道：“……我之前找到一个熟人，私下里追问了一番，他告诉我说，他听到的传闻是，上次我和祁小姐、冯少他们一起出去办事，结果，那些少爷小姐全都进了医院生死不明，只有我和你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他还一脸惊恐的问我，我是怎么敢的……” 关译心信口胡诌：“如果你这个熟人和你真的关系不错的话，你为什么不直接原地惊恐发作，然后抱着脑袋倒在地上，倒下去的过程中最好再撞翻个旁边的桌子椅子水杯什么的，闹出点足够吸引人的动静来，然后开始痛苦尖叫哀嚎，含糊不清地喊着，‘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头好痛啊’什么的呢？” 既然在这个传闻中，陆流泽他们一行人全都遭遇了严重的身体创伤至今没有回学校上课，那么，刘青安当然也可以看着身体没啥事，但是精神上受到了剧烈的刺激。 虽然很荒谬，但是，打不过就加入，倒也不失为一种解决方式。 一起成为“受害者”其实能够解决很多困扰，甚至他们本来就是旧教堂事件的受害者，根本不需要假装的。 都是病人，身体坏掉了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换什么假肢义体不要太常见，反而是脑子里面，怕不是人体唯一不能随便替换成的地方了。 不过想想医院的记忆剥离手术，关译心是觉得，这地方的医生连大脑皮层都能精准动刀，估计也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切的了吧…… 看到关译心给出的相当炸裂的良心建议，刘青安沉默了许久。 他看着那行字，反复思考了片刻，还是把光脑里已经打出来的一行字“可能因为我不是戏精吧”给删掉了。 然后，堪称温顺的将其改成了另外一行只有三个字的内容，“学到了。” 知道刘青安人还健在，并没有出什么意外事故，他那边甚至已经问出了一点由头，关译心顿时深感欣慰，自然也就不再担心他那边出什么变故了。 等下午的这节课过去之后，关译心也没再回宿舍，而是直接带着小怪物关一一，又去了一趟电子阅览馆。 之前在失忆状态下，她已经把课程相关的基础教材翻了一遍。 现在记忆回来了，关译心的关注点，自然而然的就回到了她之前在电子阅览管里意外发现的另一个细节上面。 ——以中央大学这种顶级学府的地位，它的电子阅览馆中那堪称庞大的馆藏里，却偏偏没有收录任何关于“历史”、“文明”、“过去”相关的信息。 就和这里其实是一所综合性大学，但是，同样也缺乏任何历史相关的学科一样。 关译心这次过来，就是想要再确认一下这方面的信息。 关译心就算根本无从知晓，这个世界的过去或者说历史中究竟发生过什么，但她依旧能也能直接猜出来，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一个极其重要、也牵连甚广的秘密…… 不过，在她已经知道“历史”和“过去”相关的的东西都是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禁忌的情况下，关译心也不可能在电子阅览馆里直接搜搜任何一个相关的信息。 她就和每一个勤学好问的正常且普通的学生一样，继续选择从自己专业开设的课程之中，随机选取了其中一门，然后，顺着这门学科相关的关键词，一路寻找这门学科发展的起源和方向。 时间在漫无边际的搜寻专业书的过程中悄然而逝。 一本又一本的学科着作、论文综述，被关译心反反复复的点开、关闭。 淡蓝色的全息屏中隐约投映着出关译心轮廓清晰、清恬秀丽的面容。 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里，隐约有冰冷、深邃而扭曲的狭长虚影，在澄澈的瞳孔深处影影绰绰的晃动…… 关译心眨了下因为盯了半天屏幕而隐隐发酸的眼睛，很快又点开了下一页。 回顾着自己专业教材相关的各种专有名词，关译心囫囵吞枣地看着相关文字，对整个学科都留下了大致的印象。 但最重要的地方在于，她发现，别说是纯粹的“历史”了，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似乎连自己现在这个和历史毫无关系的、纯粹技术方面的学科的发展史、以及学科起源相关的文献，都是不存在的。 不是每个人都学历史，但是，不管是学什么科目的人，其实多多少少都会接触到本学科的发展史，以及历史上知名学者的故事或者趣味史。 历史观这种思维方式，明明是和认识世界息息相关的，也是哲学最基本问题的延伸，但是，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竟然可以全都强行砍掉，没有对历史的思考和借鉴，也没有对过去的回顾和探索，只剩下最纯粹的技术部分。 关译心瞬间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只觉得这里面的浑水可能深得足以淹死任何人…… 她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坐在那里怔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间，想起了季沉烽对进入研究院的执着来。 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对于中央大学的研究院这个机构，关译心也算是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 或许，有些资料不对外公开，但是，研究院里面能接触到？ 毕竟季沉烽那信誓旦旦的想要研究生物科技的梦想，关译心从一开始就没怎么信过。 以季沉烽表现出来的目标明确、以及他在地下列车上的反应，他自己对自己的梦想这方面信不信的不好说，可是，他对研究院的目的性真的很强。 但从这点来看，显然是中央大学的研究院具有非常强的不可替代性。 就连在贫民区经营旧教堂搞人体实验的郑小希，都要来中央大学这边当贫困生—— 想到这里，关译心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凝。 她之前一直以为，郑小希人都被调查部抓走了，自己也顺利的从调查部出来了，那么，关于自己那个糟心的坑货学姐的事情，自然也就告一段落了。 至于旧教堂的事故，那真的是单纯的意外。 关译心只想让郑小希赶紧原地消失，别继续祸祸自己这个无辜的倒霉鬼就行了，至于郑小希有什么目的，她根本不关心也不在乎。 但是现在，想到季沉烽对研究院感兴趣，关译心自己也开始对研究院起了些好奇心，她突然就很想弄清楚，郑小希之前潜伏在中央大学，又是为了什么了…… 关译心垂了垂眼睛。 她只感觉所有琐碎的线索，似乎在此时，如蛛丝一般在不经意间交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正铺天盖地地将所有人都卷进了一个晦暗难言的未来之中…… 有人以为自己已经从蛛网中挣脱，却不知，那张蛛网的细丝正粘粘黏黏、几不可见的粘在了衣角之上。 黑暗中灯影幢幢，只有倏忽一眼，才可能偶然警觉，那蛛网细丝留下的一闪而过的微痕。 关译心不禁微微拧眉。 她看了看时间，轻轻地舒了口气，差不多该去赴约吴学长邀请的晚饭了。 当她从电子阅览馆走出来之后，已经拿定了主意，直接先发了一条消息给刘青安。 关译心：“能拿到我们上一届学生的所有成绩单吗？” 刘青安：“同专业的有，教授那里自然有学长学姐的成绩单，不过你突然要这东西干什么？” 关译心迟疑了一瞬。 自己同宿舍那位恶毒学姐郑小希是什么专业的来着？ 啧，当时好像没太注意过。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当即向刘青安补充道：“不只是本专业，需要全校的。” 刘青安忍不住道：“……？？？你不如直接鲨了我。” 关译心的态度冷漠极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到底能不能找到？” 刘青安瞪着眼睛看着光脑上关译心发过来的信息。 他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关译心为什么能使唤他使唤的这么理直气壮的！？就连祁雁乔祁小姐和冯少他们—— 好吧，祁小姐冯少他们使唤人也是这么理所当然的。 刘青安这会儿也已经差不多被磨得根本没脾气了。 对着光脑瞪了半天眼睛之后，愣是回答道：“行，我试试吧……” 关译心的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加油！看好你哟！[心][心][心]” 刘青安实话实说：“……你别这样，我害怕。” 然而，关译心在礼节性地回复完之前那句之后，已经关了光脑屏幕，根本不再搭理他了。 刘青安：“…………” 第104章 这里也有……好吃的…… 不上课的时候，关一一是不会犯困的。 当关译心站在电子阅览馆外面发消息的时候，这只关一一正四处探头探脑地挨个打量着这所大学里的每一块新鲜食材。 ——那么多大学生、教授还有校工们。 味道普普通通只是看起来还很新鲜的，不要不要！ 人体改造了一堆已经被机油腌入味的，不要不要！ 会说话会讲课的，感觉食欲都被讲课的内容给说没了，不要不要！ 关一一挑挑拣拣，考虑到关译心根本不允许它随便吃，只能是一边馋得口水流一地，一边泪眼汪汪依依不舍地优中选精。 它再努力一下下，等妈妈哪天想通了，允许它吃好吃的了，它要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些好吃的一样先咬一口尝尝，然后再给他们排个序号，决定具体的食用顺序。 做事要有条例，比如吃饭前要先洗爪爪，吃完饭要漱口，幼儿园双语教材书写了，妈妈之前教过它的！ 关译心走在路上，便从和小怪物之间的精神链接里，感受到了关一一又是兴奋又是雀跃的好心情，她甚至还听到了小怪物在那里断断续续地数数。 “一个、两个、两个、两个……” 感受到小怪物的兴奋，她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关译心直接在脑海中和关一一无声无息地告诉道：“两个之后是三个。” 关一一闻声立即乖巧的“噢”了一声，然后继续兴奋地数数：“一个、两个、三个、两个、两个……” 刚从关一一会数数了这件令人惊喜的事情中回神，关译心便迎来了幼儿园小朋友经常会出现的，数数数着数着就开始无限不规则循环的情况 关译心：“…………” 要不还是等回到地球世界之后，麻烦陆离帮忙给小怪物找个能干幼教的老师吧。 幼儿教育这活儿，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 关译心这还不是脾气特别急的人呢，依然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血压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缓缓地攀升了…… 关译心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放空思维，试图把关一一那循环往复的“两个、两个、两个”的洗脑小声音给无视成了没什么意义的白噪音。 然后，她直接加快脚步，根据吴学长发过来的定位地点，大步流星地朝着学校旁边的那家餐厅方向去了。 不同于刘青安在学校里处处受挫的处境，关译心虽然也和他一起处在了当前的话题中央，但是，中央大学里还真就没几个人认识她。 所以关译心找到那家餐厅，推门进去的时候，即使看到了周围餐桌上坐着的人看样子大部分都是附近的学生，但是，还真就没几个人会给她眼神。 关译心瞬间恍然。 难怪吴学长之前听说了消息之后，依旧老神在在、从容不迫地模样。 关译心先给吴学长发了条消息，“学长，我到了。” 下一秒，吴学长的消息便回了过来，“包厢号1206，能找到吗？” 关译心回了一句“马上到”，也懒得随便抓一个餐厅里的送餐点餐机器人询问消息，干脆自己飞快地打量了一圈这个餐厅的布局。 她很快便发现，1206前面的数字“1”并非是楼层号，而是一楼不同区域的编号。 不过，等关译心找到1区之后，却又愕然地发现，数字“2”反而是楼层号。 原来还得上楼？ 关译心稍稍愣了下神，然后才循着编号206的包厢找了过去。 ——对比于地球现实世界自带座位的普通餐厅的布局，这家餐厅的包厢面积显得极其狭窄。 大概就类似于她小学时候的教授楼里，楼里保洁阿姨专门用来放两个水桶、几根拖把和扫帚的杂物间一样大小，仅能容下一人通过。 坐在里面也就勉强能转个身的吴学长依旧是他那身经典的资深夜店咖打扮。 瘦削的身体上披着一件满是金属铆钉、狭长裂口抓痕的皮衣，从脖子到胸口上叮叮当当挂了十几根混彩金属链条。 每一根链条下面挂着的吊坠都是五颜六色，内容涵盖十字架、逆十字架、墓碑架、六芒星等等，每一个都闪烁着酷炫的金属光泽。 不过，可能是考虑到要吃饭和聊天的缘故，吴学长那张年轻的脸上，虽然还带着闪闪发亮的五彩斑斓黑耳钉，但是，鼻钉唇环什么的，倒是都卸下去了。 以至于，乍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关译心甚至觉得，在那足以碾压任何年代非主流的彩虹色挑染短发的映衬下，吴学长这张脸竟也有几分清秀的意思…… 很快，当关译心在吴学长的邀请下坐在里面之后，便看到，墙壁里有一面贴着墙的长方形金属两人桌，仿佛火车卧铺那边的小桌子一样，直接被吴学长给掰开支起来了。 现在看来，这张长方形金属双人桌，就是从墙壁上支出来的，并且，在把这个桌子重新复原之前，坐在里面的人根本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被困在里面困得稳稳当当的关译心：“……” 原来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餐厅是这么营业的吗？ 感觉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不过想想也对，毕竟赛博朋克世界的人口密度、建筑物密度之高都是有迹可循的。 关译心现在怀疑，这个餐厅里每个包厢之间的隔板，也根本不是她原本概念中普通的水泥墙壁。 ——毕竟那玩意的厚度还是很占面积的。 这里的包厢这么窄，只能证明，包厢的数量足够多，在餐厅总面积有限的基础上，墙壁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像是用带有隔音效果的薄薄一层金属板分割开就完事了…… 两人都落座之后，吴学长热情地把这家餐厅的点餐菜谱推送到了关译心的光脑上。 吴学长：“学妹，想吃点什么自己点。” 关译心笑了笑，随便应了下来，不过手上确实完全没实际动作的，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餐厅的菜谱，大概了解了一下价位。 对于中央大学的普通学生来说，价位稍高一点，但是也能承担。 不过，对于还背负着两笔高额贷款、以及在这里根本没有稳定收入的关译心来说，就属于是，人要有自知之明的情况了…… 关译心随便看了看，和吴学长简单客气了两句，就安心地等着对方点单了。 点完菜之后，吴学长很快便切入了正题。 “学妹，”吴学长有意稍稍放轻了声音，询问道：“上次那张照片，和最近的传闻，是不是，也有点牵扯？” 关译心看着吴学长，没有直接点头，却也没有直接出言否认。 斟酌着考虑了一会儿之后，才慢条斯理地反问道：“我觉得有，可能还不只是一点。” 旋即，关译心把刘青安之前刚问到的那部分消息说了出来。 关译心：“这部分消息，好像是今天才开始传播开的吧？” 顺着这个话题，关译心状若随意地继续往下说道：“学长你应该也都听说这件事了，我还想着，今天出来吃饭，会不会影响到你。” 吴学长摇了摇头，回答得干脆利落道：“不会，对方很明显是在针对你和刘青安，要让我说的话，我会倾向于，刘青安受到的影响更大。” 关译心想也没想，“因为他本身也是计划着想要加入学生会的，在那边很多人都看他比较眼熟？” 吴学长“嗯”了一声，干脆地点了点头，“差不多，关于你们两个人的消息刚出来的时候，很多人看向刘青安的眼神就已经变了，但是对于你的话，很多人并不认识……” 比起今天处处受挫的刘青安来，关译心那个贫民区出身的身份，反而起到了另类的“保护”作用。 贫民区出身的身份之前就已经让她直接遭遇了很多同学的无视和排挤，同样的，都遇到这种事情了，她和其它同学之间，自然也不可能存在多么亲密的关系。 像是这种所有人都在参与的冷暴力，如果自己心里当回事的话，校园生活必然会很难过。 可如果关译心自己都不把其它同学当成活人，只要她的内心足够强大，这种排挤带来的杀伤力，就可以直接约等于无。 对于那些人，关译心就差没翻个白眼了。 难不成，谁还想和这个糟糕透顶的赛博朋克世界里的外星人打好叫道做好朋友不成？ 如果可能的话，关译心只早日想回家，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这边。 反而是刘青安，原本认识、熟悉的人，突然间全都变了脸色，也难怪他今天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经历过关译心的“安慰”之后，他大概也已经冷静下来了…… 吴学长显然并不知道关译心的真实想法。 他们俩能坐在一起，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都需要赚钱，只不过，吴学长恰好有把消息转化成现金的渠道，关译心则是机缘巧合之下，碰巧知道一些值钱的消息…… 并且，凭借着吴学长对学校里各种消息的敏锐，他自然也能察觉得出来，今天的传言，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关译心和刘青安去的。 吴学长看了关译心一眼，“你们两个，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回想起关译心之前提起刘青安的语气，她和刘青安只看怎么看也不像是关系很好的样子…… 吴学长在关译心过来之前，已经苦思冥想了大半天了，怎么也想不明白，关系并不怎么友好的两个人是怎么能够同时得罪同一个人的？ 关译心却肯定地摇了摇头，无奈地摊了摊手，尽量心平气和地回答道：“直接得罪人的事情，肯定没干，间接得罪人的话，那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事情了。” 吴学长有些好奇道：“嗯？有故事？方便说吗？” 关译心故意做出一副考虑了片刻的模样，想了想之后，才点了点头：“可以。” 这家餐厅上菜的速度很快。 关译心和吴学长这边刚聊了几句话，这间极其狭窄的包厢外面，便响起来送餐机器人的铃声。 自然是靠门坐着的吴学长转过身去接了一下。 关译心好奇地侧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一眼。 ——也多亏了是送餐机器人在动作，要不然，就以这个包厢的面积，如果是服务员送餐的话，还真就挤成一团了。 只不过，这里的送餐机器人形状明显更加精悍，而且，移动时的速度和状态也相对更加稳定，关译心猜测，赛博朋克世界这边的送餐机器人大概智能程度也比较高。 相较之下，她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海边度假村那里遇到的送餐机器人，明显还处于需要人为规划路线的初期应用阶段。 至于端到餐桌上的食物，关译心粗略地打量了一下，肉类的纹理十分整齐又清晰，一看就是合成的。 但是！ 不管是怎么东西，它起码是有着鲜明的调味料的，总比学校食堂那一大碗糊状物要强多了！ 关译心格外认认真真地吃掉了自己面前的饭菜，对于吴学长邀请自己的慷慨，简直感动极了。 原来，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还是有正常饭菜的…… 天天吃学校最便宜的食堂，是她不配了qaq 关译心一边和吴学长聊天，一边举止得体的自己大快朵颐，同时，她还在脑海中通过精神链接呼唤了一下小怪物关一一。 关译心：“关一一，你喜欢哪个？” 刚才点单的时候，关译心也是仔细瞄了好几眼饭菜价格的，虽然对于现在背负着贷款的关译心来说，价格有些高了，但是，她都带着关一一一起来了，那肯定也要给关一一准备一份的！不能自己吃独食呀！ 只不过，给关一一的那份肯定不能当着吴学长进行。 关译心打算等会儿吃完饭散了之后，再溜回来给关一一打包一份…… 结果，关一一对这类普通人类食物的态度，显然十分平淡。 关译心认真吃饭的时候，它就安安静静地趴着。 听到关译心开口询问自己之后，脑海中关一一发出来的声音才瞬间支棱起来了。 关一一激动地说话都要比平时利索了，甚至脱口而出就是一个目的明确的长句。 关一一：“muamua，我想吃好吃的——饿饿，蓝裙子——香香。” 关译心哽了一瞬，柔声在脑海中建议道：“……想得很好，下次不要再想了。” 然而这一次，关一一却并不是没精打采的蔫下去不吭声了。 它努力组织着语句，试图表达出自己的刚刚的新发现：“这里……也有——好吃的，不是蓝裙子！” 关一一激动地想要给关译心指路。 有好吃的，还不是蓝裙子，是不是就可以吃了！？ 然而，知道关一一对食物偏好的关译心，听到这句话之后，却只剩下悚然一惊。 不只是学校里面，就连学校附近的餐厅也有问题？ 关译心瞬间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好在，关一一对于餐桌上这份晚餐的不以为意，让刚刚把东西吃进肚子里的关译心，勉强还算安心…… 她沉默了一瞬，当场拿起勺子，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 趁着没出事赶紧吃。 吴学长自然也注意到了关译心突然的沉默和眼神里的凝重。 他的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地好奇，直接问道：“怎么了？” 关译心握着勺子，向吴学长形容了一下蓝裙子和那位体型壮实的大哥，“我知道那个学姐是学生会的——” 吴学长直接接上道：“另一个也是学生会的人，我知道，他们俩怎么了？” 关译心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有问题的都是学生会成员！？ 她先给刘青安发了条消息，“离学生会的人远点。” 大概是因为突然被所有人排挤的缘故，刘青安大概也直接住在光脑上了，当场回消息道：“你才让我去找上一届的全校成绩单——” 关译心顿时问道道：“学生会里面有？” 刘青安的语气有些暴躁，“有，但是八成拿不出来，我没那么大的面子。” 关译心：“你说，在谁那里？” 刘青安不解道：“你有办法？” 关译心回答得干脆利落：“我大概没有，但是我觉得，陆流泽肯定有。” 刘青安瞬间恍然。 虽然他怎么也无法理解，关译心是怎么敢把陆流泽这种人都当成工具人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陆少能帮她去查这东西！？ 关译心看了眼自己光脑里备注里“路灯挂件”的名字，为了避免意外翻车，只能暂时遗憾的将备注又改回了陆流泽的名字，然后才给他发了这条消息。 言辞简略，没有前因后果，就是明明白白的向他询问，能不能从学生会那里拿到往届学生的期末成绩单。 发完这条消息之后，关译心终于抬起头，看向正坐在自己对面，从刚刚开始就耐心等她发消息，自始至终没有催促丝毫的吴学长。 “学长，你最近最好不要去学生会那边，和他们的人，也尽量保持一定的距离。”关译心诚恳地说道。 吴学长闻言一愣，“啊？” 关译心认真地在心里盘算着打了个草稿。 然后，她开始郑重其事的给吴学长讲故事。 关译心先低头吃了口饭压压惊，然后便信誓旦旦地危言耸听道：“学生会里藏着的一些人，应该不只是针对我和刘青安，我怀疑，陆流泽他们差点送命这件事，也和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有关！” 第105章 搅混水? 关译心压着声音，说得轻描淡写。 然而，坐在她面前的吴学长，却是已经食不下咽地哽了哽喉咙。 他攥着杯子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好半晌，终于勉强挤出一句话道：“你刚刚说的，陆少他们差点送命……？” 吴学长听到的传闻中，还只是陆流泽等人受到了波及而已，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传闻中显然不会说明白。 在大多数人看来，可能就是不小心受了点伤，只不过，那群有着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自然是各个身娇体贵的，为此这几天不来学校也很正常。 而按照关译心的说法，差点送命，和只是被稍微波及到了，虽然最终的结论都是人还活着，但是这两者之间不同，可谓是天差地别了。 “哦对，这么说的话，也不能说是差点了。” 关译心突然若有所思地补充了一句。 吴学长顿时面露震惊之色。 他差点直接被呛住，咳嗽了两声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继续道：“你刚刚说的不、不是差点，是什么意思？” 关译心微微抿了下嘴唇。 拿到了关一一分享过来的另一个视角的记忆之后，她倒是记得旧教堂里发生过什么了，自然也知道，那个想要把她当做诱饵丢出去的男生，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是问题在于，在知情人——其实就是调查部那边的冯洛彬、医院的陈医生等人眼中，她应该是已经失去了当天的记忆的，所以，这种消息，自然不能直接透露给吴学长。 而故事想要足够吊人胃口，那肯定要从最惊悚的部分说起。 关译心思考了片刻，根据陆流泽昨天夜里提供的那份做过打码处理的视频文件的内容，撇开打码的部分不谈，另外找了个合适的理由，这才缓缓开口道：“陆流泽他们当时遇到的事故现场，存在大量的鲜血，我总觉得，按照那个血泊的出血量，应该是已经有人……” 关译心没把“去世”这两个字明确地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还意图掩饰一般低头又吃了口东西。 啊，真好吃。 就算明知道是合成肉，但是，这种纯粹的肉类的、有嚼劲的口感，比起学校的食堂来，那可真是有了飞跃级别的提升。 再想想前几天自己还带着这只关一一住在陆离提供的海边度假村里，面对那里的各种鲜美食材和蔬菜水果，不管是她还是小怪物关一一，竟然全都不怎么当回事的没多吃几口。 想想中央大学最便宜的食堂内容，关译心现在简直恨不得穿越回去，抓着不懂事的自己拼命摇晃。 什么叫做暴殄天物！ 什么叫做身在福中不知福！ 操心那么多干什么，不如先多吃两口！ 关译心一边吸取教训，一边趁着吴学长被惊呆了的瞬间，假装深沉的继续默默干饭。 期间，吴学长坐在对面，震惊而又不安地在椅子上，动了动身子。 他是真的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关译心竟然会告诉他一部分，这么细节的东西…… 当然了，最重要的事情在于，这种消息就算是真的，那也不是能随随便便拿出去卖——等等，好像也不是没有机会。 就和他在开学初一直围着大一新生转一样。 他那份帮忙介绍教育贷款的工作，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在挖曙光科技的墙角。 只不过，曙光科技毕竟从来都不缺各式各样的速生韭菜，再加上，中央大学这边毕竟和曙光科技本部还是稍微隔着那么一层的，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人去搭理吴学长打零工的这么一丁点“小生意”。 想到曙光科技，自然就又想到了事故现场的陆流泽。 思路继续往下延伸了一瞬之后，吴学长突然抓到了一个重点：“所以，学妹你为什么会和陆流泽他们一起，在事故现场？” 关译心咬着勺子抬起头来，然后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吴学长再一次愣住，“啊？不知道？” 关译心脸上露出了一点苦笑，“我已经记不清这件事了，不过，事情的起源我倒是还勉强有点印象，学长，你还记得我那天晚上发给你的照片吗？” 吴学长立即点头，“当然。” 关译心也仿佛松了口气一般，点了点头，她抓着勺子的手指稍稍用力，缓了缓，才继续开口道：“这个故事的开始，大概就是从一个雨夜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我发给你照片的那天白天开始的。” 就在那天白天的时候，关译心回到了自己位于贫民区的家中。 等到了晚上之后，她则是在窗户那里，意外拍摄到了陆流泽等人站在旧教堂外面的照片，旋即，还用光脑给吴学长发送了一张照片过去。 吴学长也是在看到那张照片之后，才突然提出了回头请她一起吃饭的邀请…… 顺着这条时间线，关译心根据陆流泽提供的视频里那部分事实，将整个事情去掉了最核心的“巴别塔”邪教团伙、以及自己那恶毒学姐郑小希的戏份之后，自然也直接略过了调查部在这里面起到的一些作用。 至于关译心自己在旧教堂里做了什么事情的部分，更是需要严格删除的…… 最终，关译心讲述给吴学长的这个故事，几乎可以简略成为，她自己完全是严格地扮演着一个单纯的摄像头，然后，无比认真地记录了一番，陆流泽、祁雁乔、冯慎思等一行人在贫民区那边的危险遭遇。 “至于照片中的其他人——” 说到这里，关译心微微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完全我不记得了。” 反而是吴学长，并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还直接就拿出关译心的照片来，简单的给关译心介绍了一下里面的所有人。 关译心：“……” 面对如此诚恳热心的吴学长，关译心也不由得按下决定，还是回头再找个机会，告诉吴学长，里面到底失踪了几个人，确认出事了几个吧…… 关译心：“其实总结下来就是，逻各斯兄弟会往届的成员们，给今年新的备选成员准备的入会考验的题目出了大问题，并且已经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高年级的兄弟会成员们，也大部分都是学生会的人？” 吴学长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小声道：“差不多吧……逻各斯兄弟会的正式成员，理论上名单其实是保密的，只不过，每年的新成员，多多少少会被他身边的同学知道，当然了，其他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随便往外面说的。” 关译心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在认认真真地讲完自己炮制的新故事之后，顺理成章地又将话题拉回到了原本的内容上。 她再一次提醒吴学长道：“反正，学长你最近尽量离学生会那边的人远一点吧，我感觉这件事还没完，感觉都说不清会不会又一个不小心波及到谁……” 吴学长听了，自然是深以为然。 他这种没什么背景的小人物，自然格外的注意趋利避害这些方面的事情，有时候，对危险的躲避，都近乎于是求生本能了。 关译心实际想要提醒吴学长的内容，其实是蓝裙子和壮硕大哥那些危险分子。 大概是在旧教堂看到那么多人体实验留下来的阴影，关译心现在总感觉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畸变，然后扑上来咬人…… 这么一说的话，感觉还挺像是丧尸的…… 也不知道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有没有丧尸类作品。 关译心略微联想走神了一瞬，立刻又把思绪收回来，继续道：“不过说起来，其实有人传出这种特意针对我和刘青安的消息，我的确没搞懂幕后之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陆少那边有完整的视频资料呀，他知道我和刘青安都和这件事无关。” 吴学长随口猜测道：“有可能，他们根本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就先随便把你们两个没背景的普通人甩出来，哪怕只是能吸引一下注意力也是好的。” 关译心在心里微微一怔。 吴学长提出来的这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把自己和刘青安当做诱饵的思路似乎有点意思。 关译心之前脑海中曾经一闪而过类似的念头，但是并未往下细想。 不过现在想想，如果对方本来就没打算对她和刘青安做什么，只是利用他们两个来搅混水的话，那么，现在很多人的注意力都在刘青安身上，幕后之人的目标，似乎已经达成了一多半了？ “用我和刘青安来吸引学校这边的注意力？”关译心微微停顿了一瞬，有些不解的皱眉道：“可是，这件事本身发生在校外，大部分学校内的同学，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又有什么用呢——” 关译心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陆流泽昨天发给她的那两份视频文件，这件事，其实只有陆流泽那边，以及关译心这边自己知道。 换言之，试图用他和刘青安来搅混水的人，其实并不知道，调查部那边，竟然已经把这么严重的线索，全都交给陆流泽了。 关译心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她是碰巧刚看过那份视频文件，所以，才算是和陆流泽之间有了某种默契——如果不谈关译心自己这个被陆流泽等人拖累进去的大冤种这一茬、而只谈整体的话，那么，他们所有人都是这次旧教堂事件中的受害者。 关译心自己这边可以归结于意外，但是，陆流泽他们去旧教堂的遭遇，怎么看怎么像是，被人设计、蓄谋已久了吧…… 大概是看到关译心有些走神，听故事听到一半的吴学长不由得试探着开口道：“学妹？” 关译心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吴学长笑了笑，然后，她索性刻意提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关译心：“陆少昨天晚上随手发了两份视频文件给我，恰好就是我们当时遇险的情况。我也因为看到了视频文件里的内容后，才辗转反侧了许久，只不过，这部分视频，怕是不能让吴学长你看了。” 吴学长立刻点头道：“当然，当然，理解，我能理解的。” 他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忍不住震惊地开口说道：“你有陆少的联系方式？” 关译心轻轻的“嗯”了一声，正好，她好像也捋顺清楚了一些头绪，随口和吴学长告诉道：“嗯，我猜，陆少那边自己在调查这件事的，他会主动找我，其实也是为了询问情况。” 说到这里，关译心还笑着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敷衍道：“我自己都记不清，当时是怎么遇到陆少他们的了。不过我猜，大概是因为，我是贫民区出身嘛，所以，陆少他们在贫民区那边遇到了一些困扰的时候，他们可能觉得我能给他们提供一些线索？” 说完，关译心还特意补充了一句道：“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医院里面了。” 关译心根本没主动提及自己在昏迷期间接受了记忆剥离手术的事情。 同样的，她也不可能把自己捅了郑小希这种丰功伟绩说出来…… 吴学长同样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关译心一边继续默默干饭，一边也在仔细地观察着吴学长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她看得出来，自己虽然屡次三番提到了，说自己不记得了、记不清了这些内容，但是，吴学长似乎并没有直接联想到记忆剥离手术这件事情上面。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突然有了一种十分古怪的念头。 明明根据她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记忆剥离手术应该是非常常见、而且还会“强行”用于人群中出现群体事件后的“治疗”的。 但是，与此同时的，大部分普通人，似乎又严重缺乏这方面的认知一样。 不说别的，起码记忆剥离手术的价钱摆在那里呢！ 就算忘了手术，也不能忘记手术费吧！？ 关译心一边满心纳闷地摇了摇头，一边在这个疑问上额外留了个神。 与此同时，关译心在这里吃得心满意足。 通过脑海中的精神链接，同样也会反过来受到她的影响的小怪物关一一，则是已经馋得都要流口水了。 问题在于，关一一对于桌面上这些合成肉，显然是没有任何兴趣的。 那只小家伙委委屈屈、哼哼唧唧的和关译心疯狂暗示。 “muamua，好吃的……” “不是蓝裙子……也不是……那个……大个子。” 关一一流着口水含糊不清地念叨，虽然说不清话，但是每一个字，都在提醒关译心，要不我们先把这个学校外面的好吃的吃掉吧！ 关译心一边在脑海中安抚着闻到香味后馋得一塌糊涂的小怪物关一一，一边忍不住怀疑这个餐厅里的所有人。 当然了，吴学长是无辜的。 他就坐在自己对面，如果换成是蓝裙子或者健硕大哥的话，关一一怕不是已经留着口水横冲直撞地飞扑过去了。 好吃的东西不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能勉强忍忍。 关一一就算再怎么乖巧听话、就算关译心再怎么三令五申不要吃人，那只小怪物也架不住有一块味道鲜美的食物在它面前反复摇晃啊！ 忍不住咬一口甚至可以归类到人之常情里面去。 关一一对吴学长的反应这么淡定，只能证明，吴学长本人虽然常年混迹学生会那片，但是运气很好的，并没有遭遇那些和污染、畸变相关的东西…… 大概是关译心打量自己的眼神着实有些奇怪，吴学长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开口道：“我是看起来有哪里不太合适吗？” 关译心摇了摇头。 讲道理，吴学长目前应该还是个正常人。 有问题的是她。 正在这时候，隔壁包厢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剧烈的碰撞声。 关译心和吴学长都被吓了一跳，两人同时“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站在狭窄的包厢里面面相觑。 下一秒，随着旁边传来的无比惊恐的尖叫声，包厢旁边那个全封闭的隔板，竟然就这么裂开了。 裂开了……？ 关译心：“？？！” 这个餐厅的包厢隔板，竟然连金属都不是，一拳头就可以打碎的吗？ 她突然幻视某些地震多发国家常用的轻质木板建材了…… 第106章 流心爆浆的甜蜜口感 吴学长听到隔板碎裂的声音，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吴学长有些纳闷的连连问道，然而，他的话音还没落下，一只覆盖着猩红血色薄膜的爪子，便“嘭”的一声，突然从裂开的隔板里伸了过来。 这只爪子径直就朝着吴学长的脸部的方向冲过来了，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关译心甚至能够看到爪子上面尖钩一样锋利的指甲里面，还勾连着鲜红色破碎血肉的残骸。 “啊啊啊啊啊啊啊——” 吴学长霎时间发出了一声极其惊恐的惨叫，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他根本来不及看清这只爪子是怎么回事，只感觉到鼻子前端传来了一阵浓郁的血腥味。 下一秒，反应更快一步的关译心已经猛然伸手，重重地推在了吴学长的肩膀上，将他推得猛地一个后仰。 仓促间，关译心的声音也有种近乎破音的尖锐：“小心！” 吴学长完全是本能地跌跌撞撞着后退了两步，他身上挂着的那些夜店朋克风挂坠和各种材质链条，也顿时混乱地碰撞在一起，“哗啦”一阵乱响。 “嘭！” 一声闷响后，吴学长的后背直接重重地撞击在了这间狭窄包厢的门板上。 “唔……”他吃痛发出了一声闷哼，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怕的，整个人都还在微微发抖，唯独头顶翘着的那一撮五颜六色的鸡毛掸子头发，依旧无比嚣张地支棱着。 关译心眼神微微一凝。 这个餐厅的包厢实在是太狭窄了，她推开吴学长的动作，虽然躲开了突然伸出来的那只怪模怪样的爪子，但是同时，吴学长的身体，却又挡在了他们唯一能够出去的门板位置。 顾不上吴学长那边挡路，关译心抄起桌子上的盘子一边，直接往桌子边缘使劲砸了下去。 她的本意是想要将质地很脆、但是碎开后碎裂面不够锋利的瓷盘边缘敲下来，当做刀片给那个伸出来的爪子一下。 不管那个爪子看起来再怎么怪异吓人，但是，肉质筋膜类的外在，总还是可以用利器切割的。 但是一拿起盘子，感受到手指间那个轻飘飘的重量，关译心的心里便瞬间“咯噔”了一下，知道要遭。 ——甭管这到底是什么材质，反正肯定不是必要时候可以直接拿来当做利器的陶瓷。 尤其是当关译将餐盘撞在桌子边缘上面，结果看到这个轻飘飘的盘子竟然直接凹进去一块之后，关译心的火气简直是噌噌地往上冒。 “靠！”情急之下，关译心忍不住暴躁地直接骂了一句。 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餐厅里，吃饭的盘子都不是陶瓷的，鬼知道是什么塑料一类的轻质材料。 关译心糟心地把一把将手里又被她捏变形了的餐盘丢掉，动作麻利地一边朝着那个怪物爪子的方向掀翻了那张可以放下来的墙边小桌子，一边一脚狠狠地踹向了另一个包厢方向的隔板。 霎时间，小桌子连带着桌面上剩下的所有餐盘餐具、以及还没吃完的饭菜、汤汤水水连同口味尚可的合成肉全都劈头盖脸、淅淅沥沥地朝着爪子的方向淋了过去。 此时，浓重的血腥气已经顺着碎裂的包厢，明显地弥漫了开来。 最初的那阵惊无比惊恐的尖叫，在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经变成了濒死的挣扎。 惨叫的声音迅速微弱下去，变成了一种极其细弱的“荷荷”的气音，就仿佛是喉管都被咬断后一息尚存的身体最后发出的混杂着血沫的微弱痉挛…… 取而代之的，则是极其清晰的、节奏十分迅速且越发清晰的咀嚼声。 关译心的背脊有些微微发寒，一层凉意迅速袭上心头。 这些声音于她而言，并不陌生。 从小怪物关一一那里共享回来的记忆里，之前他们被困旧教堂的时候，听到的最多的动静，便是这种血赤糊拉的撕咬咀嚼的声音。 学校门口这家餐厅的客人来源相对单一，绝大多数都是中央大学的学生。 换言之，刚刚出事的两个人，很可能就和蓝裙子学姐、或者大个头男生一样，也来自于学生会内部…… 在心里闪过这般念头的同时，关译心已经往另一边的包厢隔板上补了两脚。 “咔擦”几下碎裂的声响，这边的隔板也已经被关译心给弄碎了。 所幸，另一边的隔壁小包厢里并没有人。 原本狭窄地只容一人穿行的小包厢，总算是勉强有了转圜的空间。 关译心几乎是飞扑过去，动作飞快地跨过隔板走到了隔壁包厢，猛地拉开了这边的包厢门，然后回头朝着吴学长伸手，朝着还背靠在门板上的吴学长喊道：“愣着干什么，赶紧跑！” 吴学长平时也是个思路敏锐的，偏偏在骤然遇到这种危机的时候，却仿佛大脑短路一样。 关译心从他那张脸上，清晰地看到了一种骤然遇到意外事件后大脑一片空白的茫然。 毫无疑问，吴学长现在完全就是处于一种不知所措的懵逼状态。 好在，吴学长他还是知道听话的。 基本上是关译心这边说了一句什么，他就下意识地跟着照做什么。 眼看着站在另一个包厢门口的关译心朝着自己伸手了，吴学长虽然脑袋里“嗡嗡”的，什么也想不明白了，但他还是知道立刻起身，伸手试图去够关译心的手。 然而隔壁包厢里的怪物，却并没有给他们留出足够的时间来。 随着第一个受害者被撕咬啃噬殆尽，那只刚刚打碎了隔板的怪物，已经将目标转移到了关译心身上。 它挥舞着覆盖有猩红血色薄膜的爪子，三两下便将隔板撞得稀碎。 当这面包厢的隔板彻底掉下来之后，还在朝着关译心这边伸手的吴学长，几乎是近距离和那个正往这边挤过来的怪物来了个面对面。 怪物张了张嘴，另一只满是血红的爪子里，还抓着一截被啃得稀碎的腿骨，鲜血、碎肉稀稀落落地从它满是猩红的牙齿缝隙里下雨一样掉落下来。 那个怪物的身体，隐约还能看出人形的体态来。 它的上肢在短时间内迅速膨大、过于发达，已经撑破了原本正常的衣物，变成碎片的布料有的直接掉落在了地上，也有少部分还凌乱地卡在过度发达的筋肉里，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 至于下半的身体，相较之下却还处于一种极其瘦弱的“正常”状态，上面甚至还穿着原本属于人类的衣物。 真要说起来，相较于曾经旧教堂里那些迅速失去人形并且造型怪异的怪物们，这个怪物的畸变程度反而是相对较低的，只是有种非常不协调的、极其突兀的、头重脚轻之感。 “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遭遇这般横祸的吴学长，被迫近距离看到了面前这般恐怖而又鲜血淋漓的场面、顿时忍不住又发出了一阵惊恐的尖叫。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怪物的注意力大部分被吸引到了关译心身上。 近在咫尺的吴学长，反而因此侥幸没有直接被怪物抓走撕碎。 可是，当他发出惊叫之后，听到声音的怪物明显有了反应，朝着正贴在门板那里的吴学长看了过去。 关译心顿觉要糟。 怪物张了张口，嘴里撑满嚼碎大半的血肉顿时从里面用了出来，喉咙里发出了一阵迟钝的筋肉摩擦的怪声。 它的四肢现在看起来极不协调，但是，抬手的动作却如闪电般快捷，满血猩红的指瓜勾连着碎肉、骨块和脂肪，带着利风便凌空扼向了吴学长裸露在衣服外面的一截脆弱的脖颈。 霎时间，吴学长就仿佛一只被人扼住了命运咽喉的鸭子，原本的惊叫声已经戛然而止。 命悬一线的危急关头，吴学长的脸上已经浸满了冷汗，但是，看着正朝自己抓过来的怪物，他却艰涩失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老白！” 电光石火之间，关译心已经抓住了吴学长伸出来的手。 她手腕间猛然间用力，危急关头，这时候自然也就顾不上这力道会不会直接把吴学长给拽个好歹了。 吴学长从脸开始，整个人都直接结结实实地撞向了另一边包厢并未被关译心踹开的半截搁板上面，巨大的冲劲直接将剩下的隔板整个撞碎下来。 下一秒，那个被吴学长称之为“老白”的人形怪物已经将爪子插入原本被吴学长压实的那扇门、没有那东西的爪子更是直接穿透了门板。 在这一连串接连的撞击声中，关译心隐约听到吴学长的身体里传来了一声轻微的脆响，八成是手臂脱臼、甚至出现骨折了…… 脑海中的轰响、碎片割破皮肉的刺痛、身体里多出的剧痛、连同眼前一整片的黑暗同时涌向失神的吴学长，霎时间让他有种完全坠入黑暗的空茫之感…… 关译心强行将吴学长拽过来，刚要往外面拖行出去，结果就在这时，她的面前，却猛然间察觉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阻力。 关译心一怔。 她的心里迅速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她惊愕地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在脑海中通过精神链接，低低地失声道：“一一！？” “muamua——好吃的！快！嗷！” 关一一已经兴奋得发出了一阵吱哇乱叫。 下一瞬，关译心身体前面的强大阻力骤然消失，一道模糊不清的黑影瞬间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行进方式，冲到了正要将整扇门拆下来的怪物身上。 关一一大概也知道，妈妈愣神的时间绝不会太久，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冲过来把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它抓住然后按在幼儿园双语教材书“乒乒乓乓”地打一顿了！ 所以，关一一的动作尤其之快。 它那根细长的黑色身体飞窜到了怪物身上之后，尾巴尖熟练地往怪物的脖颈上一勾，绕了两圈之后冰冰凉凉的身体瞬间爆发出了足以让怪物的胫骨被勒碎的力道。 那个怪物浑身一颤，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喀拉”骨裂的声响，早已经失去人类意识的空茫瞳孔在惊骇之间本能地剧烈收缩，几乎只剩下了一个怪异的黑点。 下一秒，关一一已经无比熟练地用勾住怪物喉咙的尾巴尖，稳稳当当地支撑起自己的上半截身体。 ——它平时在关译心的手腕上、甚至脖颈上随便攀爬的时候，经常维持着这种半悬空的状态，可谓是驾轻就熟了。 就算是和关一一自己那细长条的身体比较，也显得无比小巧的漆黑爪爪，则是已经径直伸向了怪物右边的眼珠子。 怪物身上的力道已经完全卸下去了。 咽喉被勒紧地它甚至无法发出有效的声音，过于膨胀发达的手臂疯狂地挥舞抓挠着，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关一一那柔韧到了极致的细长身体给甩下来。 关一一才不管这个新鲜的食物到底老不老实这种小问题，它这会儿满眼都是好吃的，满脑子里剩下的则是隐隐的担忧，生怕妈妈下一秒已经冲上来把它从食物上薅起来然后动手揍它！ 被眼前的场面一时震惊道失语的关译心：“…………” 她甚至可以通过和小怪物之间的意识链接，清楚地接收到关一一每时每刻的想法。 讲道理，关一一其实从来没挨过妈妈的毒打，但它就是心里害怕！ 虽然关译心十分怀疑，关一一害怕的应该只有幼儿园双语教材那个东西。 大概是关一一实在是太怨念了，以至于，关译心甚至忍不住想，陆离当初一照面就被关一一偷袭、差点给创飞出去的仇，怕不是早就通过那几册幼儿园双语教材给报复回来了好几轮。 至少就目前看来，关一一被陆离留下来的心理阴影，明显要比当时差点被关一一创死的陆离还要更加严重得多…… 唯一一个清楚意识到这一点的关译心：“……” 整件事就突出一个逻辑稀碎的荒谬和离谱。 瞬息之间，关一一已经用自己的小爪爪，活生生地挖下了怪物右侧的一颗眼珠子。 一击得手之后，关一一立刻睁开了自己长得恨不得比脑袋还大的嘴，一口吞下了那颗眼珠子。 伴随着怪物无声地惨叫和哀嚎，关一一的尾巴已经从怪物的脖颈处松开，然后，径直朝着关译心的方向飞扑过来。 整个过程前后也就几秒钟。 关译心惊悚地看着关一一朝着自己飞扑过来的画面，咬了咬牙，努力无视了关一一刚刚在怪物身上沾染的碎肉和血迹，以及它嘴里正在吞吃的那颗怪物眼球，任由它冲到自己身体里凭空消失。 关译心闭了闭眼，强忍住心理意义上的微微不适感，趁着怪物无力反抗，拖着大概是陷入昏迷的吴学长匆匆从隔壁的包厢里挤了出来。 此时，刚刚接连不断的惨叫声、怪物的嚎叫声、猛烈的撞击声，以及越发浓郁的血腥味，早已经让整个餐厅都陷入了惊恐和混乱。 关译心微微弯着腰，看似竭尽全力地拖着浑身是血仍在昏迷的吴学长，在这片混乱之中，甚至没有引来任何多余的视线。 此时，被拖行的吴学长，眼皮也终于微微颤抖了两下。 他刚刚陷入了意识深处，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此时意识才终于渐渐地回笼。 随着吴学长的大脑恢复清醒，人也艰难地睁开眼睛，他全身各处传来的密密麻麻的尖锐刺痛，也一并通过末梢神经，如同冲垮了大坝的洪水一样，瞬间呼啸着冲入了脑海。 吴学长顿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唔……” 关译心顾不上纠结自己身体里关一一带回来的混合着鲜血和怪物眼球的毛骨悚然的微妙感，顿时低头关切道：“学长，你醒了？” 吴学长艰难地眨了眨眼，他这会儿脸上都是血痕，头部也因为剧烈的撞击还留有昏昏沉沉的钝痛，眼神有些恍惚的失焦。 关译心担忧的眼神望过去，觉得怕不是刚刚那一下起码撞出了个轻微脑震荡。 吴学长艰难地睁了睁眼，复又闭上，恍惚了片刻，眼神才终于重新清晰，里面透露出无可抑制地错愕、茫然和惊惧交加。 “那、那个人我认识，咳咳咳……” 吴学长这会儿说话有些不利索，他一张嘴，便又咳出了好几口鲜血，呛得他自己都有些眼睛翻白，勉强支撑着身体，断断续续地和关译心告诉道：“他是我朋友，叫做白、白——” 关译心见状，一把扶起吴学长，一边扶着他往楼下走，一边压着声音飞快地低声道：“他也是学生会的成员是吧？没事学长，你不用说了，回头查一下学生会成员的名单自然就知道是谁了。” 吴学长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啊？啊……你、你怎么知道的。” 关译心心中暗道，虽然她其实还不认识几个学生会的成员，但是，学生会成员这出事大概率绝对是超标了。 关译心冷静地告诉吴学长道：“学长你只是身上多处被划伤，外加头部剧烈撞击，要说致命伤，起码我是没看到。” 原本抓着关译心拼命说遗言的吴学长顿时心里一松，瞬间冷静下来了。 “噢。” 吴学长轻轻地应了声，那张满脸血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点失神的笑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我还以为我自己快不行了，就想着，我不能和那些电影小说里总也说不完重点的家伙一样，怎么也得把怪物的身份告诉你……” 得知自己目前似乎并没有性命之忧，情绪放松之下，吴学长说话的条理似乎都变得清晰了一些，还主动解释了自己一眼就认出那个怪物的原因。 “他腰带上别着的那个钥匙扣，还是上次我送的呢，再加上碎成破布的衣服，以前也看老白身上穿过……” 吴学长说着，声音又有些痛苦的哽咽和茫然，“老白怎么会变成这样……” 关译心沉默了一瞬，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低声喃喃道：“今天餐厅里波及到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事情要怎么解决——” 这群人会不会全都被拖去进行记忆剥离手术？ 关译心微微蹙了蹙眉。 参考她第一次穿越到这个赛博朋克世界时，在n-e-314向地下列车地下列车上的遭遇。 当时同样是在人群中出现了怪物，并且造成了更严重的伤亡，但是，她当时的记忆并未受到影响，反而是在旧教堂事件之后，被顺手剥离了一下。 是因为突然出现在地下列车上的怪物，造成的“污染”和“畸变”的程度，远不如进行人体实验的旧教堂吗？ 关译心还在胡思乱想，动作却没有片刻停顿，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扶着吴学长一起，试图不动声色地混入楼下还在混乱惊叫的人群之中。 就在这时，小怪物关一一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欢快的喜悦心情。 “嘎吱”一下。 肉质劲道充满了弹性的眼珠终于被关一一那满口细细密密的无数颗锋利小白牙给咬破了。 这颗怪物的眼球就竟然如同qq糖一样，外表是鲜弹爽滑的质地，里面却如同空气巧克力一样绵软丝滑。 富含丰沛能量的鲜嫩汁水，从咬碎开的眼球里面肆意地流淌出来。 味道鲜美而又甜蜜。 一颗怪物眼球，愣是被关一一给吃出了流心爆浆的口感。 感觉味道要远比吴学长刚刚请客的那顿饭还要诱人。 至于关译心，自然也被同步分享了小怪物关一一这一刻味蕾间的奇妙变化和无比满足的感受。 关译心：“？” 关译心：“……” 关译心：“…………” 艹！ 这世界迟早药丸。 第107章 别送医院，没有保险 本来还在懊恼吴学长那顿饭的关译心顿时心情无比复杂。 最离谱的是，关译心惊悚地发现，感受着关一一分享的口感，自己胃里竟然并没有预想中会翻江倒海的不适感…… 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会不会药丸不知道，但她自己好像是不太好了。 关译心恍恍惚惚地想着。 她现在的心情，大概就类似于，自己在小时候试图偷偷背着父母养一只小动物的心情。 本来看着小狗睁着黑溜溜湿漉漉的眼睛，懵懂乖巧又无辜地看着自己，可怜极了。结果自己稍不注意，那只小狗狗就冲过去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然后，黏人的小狗又热情地朝着自己冲了过来，还试图伸出舌头舔舔自己…… 只可惜，她的父母已经离世。 她也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看见学校门口叽叽喳喳的小黄鸡小乌龟，都跃跃欲试的拉着妈妈的手想要买一个回家养起来、并且自信自己一定能把它们养大的那个小孩子了…… 以至于，一路胡思乱想的关译心扶着还有些颤颤巍巍、根本走不稳路的吴学长站在混乱的人群中时，心神间都还有些微微的恍惚。 “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啊——” 就在这时，关译心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尖锐的叫声，惊得她耳道中的骨膜仿佛都要差点穿孔。 旁边还没弄清楚情况的人群，在注意到吴学长那一脸血的模样之后，顿时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惊恐尖叫。 紧随其后的则是一楼还不明所以的客人们突然开始四散奔逃。 关译心倒是也能理解他们的反应。 毕竟对于楼下的客人来说，刚刚还只是突然听到楼上传来的恐怖动静。 这会儿则是满脸血的受害人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身上出现的伤口和血腥场面，从来都是极具冲击感的视觉刺激，很多人在心理上甚至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冲击。 不过，虽然餐厅的楼下也陷入了一片混乱，但是，那个名叫“老白”的怪物，却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关译心微微眯了下眼睛，目光落在餐厅通道的方向上。 目前餐厅里应该是只有那一只怪物。 第一个受害者则是和用餐的人。 她和吴学长就在隔壁，怪物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然后又是小怪物关一一的见猎心喜、抓了就跑。 就是不知道，那个怪物被挖了一只眼球之后，受到了多大的影响…… 吴学长因为脑袋被撞击的缘故，眼前还在阵阵发黑。 看着周围迅速消失了一大圈的人群，他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关译心的胳膊，艰涩地哽了哽，小声问道：“学妹，我们和餐厅那边打个招呼，然后也先离开。” 关译心有些迷惑不解地看向满脸血的吴学长。 先离开事故地点她能理解，毕竟谁也不知道楼上的怪物还会不会追下来。 为什么都这种时候了，还要先和餐厅那边打个招呼？ 莫非餐厅的老板，和吴学长也是认识的熟人？ 正在关译心胡思乱想之际，餐厅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警告类的鸣笛声。 随后，几个穿着黑色制服、全副武装、脚步格外沉重的清理者很快便出现在了餐厅里面。 霎时间，尚未逃离的剩余部分客人们，全部噤若寒蝉。 关译心现在看见这些清理者们都不觉得意外了。 她还忍不住瞥了眼这群人身上的设备。 看着像是和n-e-314向地下列车上出现时一样荷枪实弹的机械武装，而非上次旧教堂外围的救援队伍中佩戴了麻醉枪的那套装备…… 关译心扶着吴学长一起，往角落里缩了缩，尽量不出现在清理者的面前。 这次站在相对安全的位置上，仔细观察了一下清理者的情况，关译心突然意外的发现，他们似乎并不需要询问事故现场的人，自己就能大致定位怪物的踪迹。 那些清理者看都没看他们这边一眼，便直接朝着餐厅二楼去了。 上次在旧教堂，也是这么清理怪物的吗？ 关译心不动声色地注意着这几个清理者的身影消失，随后，留下的几个工作人员，则是直接就对餐厅里的人员，进行了疏散。 “走，学妹，我们趁这会儿先去找餐厅负责人！” 吴学长明明已经站都站不稳了，但还是条理清晰地和关译心说到。 关译心：“？” 关译心虽然满怀不解，但是考虑到清理者已经入场，这里应该暂时安全了，于是，在吴学长的强烈要求之下，她还是把人扶到了餐厅负责人那边。 然后，关译心就看到几乎歪斜在台面那里、勉强撑着身体的吴学长指着他自己浑身的伤口和满脸血的脑袋，条理清晰地和餐厅负责人讨论了一下赔偿的问题。 关译心：“……” 关译心：“…………” 是她格局小了。 等吴学长据理力争地和餐厅谈完赔偿的问题之后，吴学长瞬间又整个人都虚弱了下来。 不过，即使萎靡不振地被关译心扶着，他还是费力地抬起自己的手，点开了手腕上的光脑。 几秒种后，关译心的光脑上“叮”地闪出了一条转账到账的消息提醒。 不等关译心开口询问，吴学长便主动回答道：“是赔偿金，一人一半，谢谢你刚刚救了我。” 说话间，他还虚软地靠关译心扶着。 说完，吴学长便稍稍侧过头来，虚弱地看向关译心，努力露出了一点笑容。 关译心瞥了一眼赔偿赔偿金的数额。 上五位数了，虽然对于她身上背负的两笔高额贷款来说，依旧杯水车薪，但是，这个数额在日常生活中却并不算少了。 关译心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欲言又止道：“学长你——” 吴学长想要摇头，结果，稍一动作，刚经历脑震荡的头部便传来了无比清晰严重的眩晕感。 他闭了闭眼，放弃了任何需要移动头部的动作。 随后，吴学长也只能勉强抬起头，费力地摆了摆手，然后和关译心说到，“学妹，麻烦你扶我去一趟洗手间，我需要把脸上的血迹清理一下。” 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吴学长的语气微弱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失音。 关译心忍不住道：“你现在需要的是去医院——” 吴学长摆手的动作幅度瞬间加大，断然拒绝道：“不！” 关译心愣了一下，刚要开口劝说两句，人可不能讳疾忌医。 虽然吴学长目前看着状态还行，如果单纯只是脑震荡的话，平躺下休息一段时间的确是可以恢复的，但是，他刚刚撞击到的可是头部，这要是除了脑震荡之外，还有脑出血或者别的伤势，去医院的动作慢了，说不定都会出事的…… 结果，还没等关译心开始讲道理，吴学长便抓住了她的胳膊，无比诚恳地表示道：“学妹，我自己会死，千万别送我去医院，更别叫救护车这种东西，谢谢。” 关译心：“……” 对上吴学长那张血赤糊拉的脸下面无比认真的眼神，关译心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恍然大悟道：“医院的费用很高？救护车的费用更高？” 吴学长下意识地又想点头，不过，估计到自己还在剧烈眩晕的脑袋，他迅速反应过来之后，便改成了用手轻轻拍了下关译心的胳膊，表示没错。 大概还是怕关译心不够明白，吴学长勉力支撑着解释了一句道：“医院那种地方，我怕你把我送进去了，我就再也没钱出来了。” 关译心幽幽道：“没事，你出得来，他们会主动为你办理医疗分期贷款。” 吴学长没说话，但是一脸“你不如直接杀了我”的表情，足以表示他对这件事的态度。 关译心则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再一次不由得想到了自己那和教育贷款并列的高额医疗费用。 原本还觉得“命要紧、人不能讳疾忌医”，但是，想到那吓人的数目，对于吴学长此时的选择，关译心顿时心有戚戚焉。 她转过来安慰吴学长道：“我懂了，你别担心，我不会擅自送你去医院的。” 行动暂时不能自理的吴学长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甚至努力挤出来五个吐字清晰的字：“谢谢你，学妹。” 至于关译心自己，她之前就是根本不懂这个道理，所以才变成了现在的背债人模样。 她之前就应该多和吴学长聊聊天，取取经，好好学习一些在赛博朋克世界的基本常识的。 最起码上次被调查部的清理者冷不丁打了一梭子麻醉剂之前，她应该直接在自己的衣服上血书两行大字—— “别送医院，没有保险！” 甭管有没有效果，起码她在看见医药费账单的时候，可以用来安慰自己，自己曾经也努力过了…… 由于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关译心这会儿的脑袋里简直充斥着各种匪夷所思的念头。 不过，她手上的动作还是很稳的，仗着清理者已经到场了，少了一颗眼球的怪物不太可能具备反抗能力，更别说下楼来作妖了，她甚至都没急着离开这个餐厅。 很快，关译心便找到了洗手台的位置，还帮忙扶着吴学长，伸手接了点清水，好歹把他脸上那些吓人的血迹给冲洗掉了。 吴学长身上的衣物也别淋湿了不少，不过他自己都不在意这些。 洗过脸之后，吴学长的眼神看起来都变得清明了些。 从餐厅出来之后，吴学长并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再一次向关译心道谢，然后小声说道：“我头晕地厉害，我打算先去去小诊所做一个基础检查、然后看情况买点药。” 关译心闻言，忍不住问道：“学长，诊所的价格很低吗？” 吴学长虚弱道：“起码比医院靠谱。” 关译心恍然，“没有经过注册的那种黑诊所？” 吴学长摆了摆手，“嘘……” 关译心秒懂，同时立刻义正言辞道：“学长你现在的状态，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过去，还是我陪你过去吧！” 顺便，她也能认认通往黑诊所的路，看看人家的大门往哪边开。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呢！ 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医院，的确不是普通人能去的地方。 再来一次，怕不是背债的她就要直接被医院里的医生给直接拖去卖血了…… 吴学长见关译心态度坚决，面上满是关切，丝毫没有厌烦不耐的神色，顿时神色间也有些动容。 “那就麻烦你了，今天真的给你添了不少乱。” 关译心扶着他摇了摇头，轻声道：“餐厅的事情只是意外，我们都只是受害者而已。” 说完这句话之后，关译心清楚地感受到，吴学长的身体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当然不是被自己的话所打动，而是忍不住又想起了变成怪物的“老白”。 “明明……明明昨天还好好的，老白怎么会突然就，变成那副模样……” 除了一开始提到了“老白”的名字之外，吴学长压根就没有再提这件事。 直到这会儿，他终于按捺不住的开口，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虚弱无力、却带着明显的颤抖。 关译心的眼神微微一垂。 吴学长显然并不像是他表现得这么平静。 “老白”出事，对他的影响应该很大。 只不过，吴学长本身也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所以，他不会轻易暴露出自己的想法。 另一方面，考虑到吴学长可是连陆流泽他们的消息和照片都敢卖的人，谨慎归谨慎，要说起胆量来，吴学长的胆子可是从来不小…… 就是不知道，“老白”对吴学长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力。 或者说，即使不为了“老白”，同样身为学生会成员、和学生会那边牵连甚广的吴学长为了自保，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关译心仔细考量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毫无疑问，吴学长这人能给她提供很多中央大学内部的消息，但是，他却又并不是那么值得托付信任。 想到这里，关译心仔细审视了吴学长片刻，终于还是暗下决心。 目前来说，她虽然并未明确的和吴学长提及自己失忆的事情，但是，她在说话间，其实已经隐隐约约透露了这一消息，那么，接下来的话语，自然依旧还是要维持着这样一个状态的。 关译心故意迟疑了许久，甚至扶着吴学长的手，都缓缓地用力，异样到能让吴学长明确地感觉出来。 如此一番表演之后，她才终于面露迟疑地开口道：“学长，我觉得，陆少他们一群人之前受伤，也是类似今天的情况……” 吴学长闻言顿时悚然一惊，“什么？” 脑震荡虽然让他在身体上十分痛苦，不过，吴学长的思维似乎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影响。 尤其是回忆起刚才还没出事的时候，关译心也提醒过他，近期最好距离学生会那边远点…… 关译心摇了摇头，一副十分困扰和苦恼的模样。 她近乎耳语一般，和吴学长低声喃喃道：“我记不起当时的情况了，就算看过陆少发过来的视频文件，我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关译心一边说，一边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但是，那份视频文件里，也有那么多的血迹，还有高度、体积大小明显异于常人的存在……” “我总觉得，学长你的朋友‘老白’学长的遭遇，应该不是个例。” “我之前提醒你，也是考虑到这个，不知道是谁，为了对付陆少他们，竟然在学生会里，埋下了这么大的雷……” 第108章 小病自行诊断，大病自行了断 关译心把自己心里的诸多怀疑直接灌输给了吴学长。 至于吴学长的反应，她侧过头来看向他，发现吴学长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血色。 关译心见好就收，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按照吴学长提供的地点，先陪他一起去了趟小诊所。 路上的时候，关译心顺便了解了一下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里的医疗保险基本情况。 吴学长刚刚提到了一句，他是因为没有保险，所以才不要送医院。 而关译心前两天才刚从医院里背着巨额医疗分期贷款出来，同理可知，她显然也是没有医疗保险这种东西的。 毕竟，这个世界的医疗保险并非是覆盖全民的东西，价格自然也是极其高昂。 在这里，它甚至有一个更加漂亮的名字，叫做健康无忧保险金。 不过它叫什么不重要，关译心只是看到这份“健康无忧保险金”每年的保费数额，就觉得，自己没买保险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毕竟，对于大部分年轻人来说，一年到头不去医院的才是多数。 吴学长晕晕乎乎地小声和她告诉道：“别说是出身贫民区的人了，就算是很多家庭情况一般的普通人，往往也会存在一种侥幸心理，不会每年额外支出这笔医疗保险费用。” 关译心熟练地点头，“我懂，说白了就是，大病自行了断，小病自行诊断是吧？反正大部分人体疾病都是自愈性的，多抗几天时间，死不了的自然也就痊愈了。” 吴学长：“……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外伤还是需要一点药物辅助的，起码需要清创、消毒和消炎药。” 学妹不愧是从贫民区出来，还一路考上了中央大学的人，吐槽这种事情的时候，说话甚至都开始押韵了，显得格外熟练，一看就是老自愈党人了。 关译心了然地点了点头，微微眯了下眼睛。 也是吴学长随口提起这件事之后，关译心才又意识到了自己此前忽略掉的一件事情。 她上次和季沉烽一起出门去黑市买东西的时候，一路上好歹也走过了几条街，但是，她确认自己那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任何药店。 当时的时候，关译心自己都不觉得这有什么。 但是现在一回想，正规医院的费用那么高，按理说，外面那些供人“自行诊断”的、出售常用药的药店应该很常见才对。 结果她不管是在学校外面，还是校园内部，都没有看到类似药店的地方…… 关译心怀揣着这个疑惑，一直到了吴学长告诉她的目的地。 ——这是一条潮湿、阴暗的街道。 街道破旧狭窄、地面凹凸不平，因为夏天总是湿漉漉的缘故，翘起裂开的地面石砖旁边，还覆盖着些许泥浆。 脏乱的墙面上满是乱七八糟的彩色小广告喷涂痕迹，内容从“区块链帮你发财”到“人体器官回收”，还时不时夹杂着满怀情色意味的按摩房小广告。 当然不是暗示，而是明示的那种。 关译心刚扶着吴学长从车上下来，直接就被充斥着腐烂霉变垃圾的气味熏得几乎睁不开眼。 相较之下，关一一蹭得满身血去挖怪物眼球的行为，似乎都显得平平无奇了些。 街道左边是接连好几家喧嚣鼎沸、鱼龙混杂的棋牌馆，不过看那些人疯狂的姿态，应该用地下赌场来形容可能会更合适一些。 前面一个东西被翻出来的深绿色圆形垃圾桶旁边，还趴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人，露出两段生了锈蚀的金属胳膊，远远的看不清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这里应该也是一个贫民区聚集点。 关译心若有所觉，甚至于，比她之前居住的旧教堂所在的贫民区来得更加混乱…… 街道右边则是一个光线昏暗、满是污渍堆积的洗头房。 一个头发如杂草般蓬松枯燥、浑身瘦得惊人的高挑年轻女孩正踩着露趾细带拖鞋，身上裹着一件勉强覆盖住胸口和大腿边缘的黑色性感短裙，手里还夹着一根雪茄一样足够粗的劣质烟，歪斜着身子站在店铺门口吞云吐雾。 看着就像是这个洗头房里面的洗头妹。 黑裙女孩慢吞吞地抬起眼睛，斜睨着打量了一眼关译心和吴学长。 她和关译心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错。 关译心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错愕，然后便是了悟。 ——不同于这个脏污破旧的环境，黑裙女孩拿着雪茄的手，却是极其干净的，还有经常清洗导致的皮肤干燥。 洗头妹的目光却是很快从关译心脸上移开，然后便落在了吴学长身上残留的血迹，以及他脸上那些清晰的淤青撞击和伤口痕迹上面。 又吐出去一口烟雾，黑裙女孩在烟雾缭绕间，随手将雪茄的头直接按在了旁边的墙面上。 “滋啦”一声。 潮湿的青苔被灼烧出一个小圆圈的痕迹。 洗头妹将似乎并未完全熄灭的雪茄夹在带有微小伤口痕迹的手指间，她什么话也没说，动作间也没有任何示意的意思，就这么直接转身进了洗头房里面。 关译心却是毫不犹豫地扶着吴学长跟着往里走。 吴学长对此显然没有任何意见。 甚至于，因为关译心帮忙扶他进去的动作过于熟练，他甚至直接误以为，关译心以前在贫民区的时候，也来过类似的黑诊所。 她只是不熟悉中央大学附近有没有类似的黑诊所，所以才需要他告诉位置而已。 洗头房里面的光线同样昏暗难言，还特意开了盏玫红色的灯泡照明，渲染出一种劣质而暧昧的气氛，里面还满是各种呛人的洗发水香精气味。 关译心的鼻子痒了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洗头妹正走到里间的位置，伸手开了下门，闻声不由得回头看了眼关译心，略微挑眉，声音有些沙哑性感地开口道：“你不适应这里的环境？难得。” 会来这种黑诊所的人，不说全部出生在垃圾堆里，起码生存环境都好不到哪去。 底层人身边最多的就是门口那种腐烂发霉的垃圾堆和各种散发出刺鼻气味的工业废料，从小就被这些环境所包围的人，鼻子或者嗅觉，早就变得麻木不堪了，很少会不适应洗头房里的这种劣质香料。 关译心一手扶着虚弱的吴学长，一手揉了揉鼻子，随口道：“最近身体很差，见谅了。” 洗头妹的手指间夹着雪茄，什么也没说，对此不置可否。 她很快便打开了洗头房里面的那扇门，随手拉开门框上挂着的原本是粉红蕾丝、现在早就褪色发白且覆盖着一层灰尘没眼看的门帘，这才招呼了一声关译心和吴学长两人。 “这边。” 关译心扶着吴学长慢慢走了过去。 “唰”的一下，楼道里的灯光全都亮了起来。 比之洗头房昏暗的红调光线，这里过于明亮的光照，一时间甚至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走在最前面的洗头帽很快又走到了一道金属门前，她把手上剩下的半截雪茄往手边一个金属盒子里随便一扔，然后仰起头，对着门口的检验装置校验了一下虹膜。 关译心眼尖的看到，那个小巧的金属盒子底部还覆盖着些许烟灰，怕不是黑裙女孩没抽完的眼都被暂时仍在了这个“烟灰缸”里面。 随着“滴”的一声校验成功的提示音，这道生了锈的金属门很快便“吱吱呀呀”的叫唤着，十分费劲巴拉的移开了。 这道金属门再往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对比外面的街道和洗头房，这里面简直光洁干净得惊人。 先是一道类似于玄关通道的地方，后面则是一间打了无影灯的手术室。 房子中间是一架泛着金属光泽的手术台，四周的墙壁上则是密密麻麻的货架，里面放满了各种类似于药瓶、针剂的药物、以及可以替换的各种仿生义体、或者金属人体零件。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黑裙少女走进去，从旁边悬挂的衣架上摘下来两件白大褂，随手扔了一件给关译心，自己则是动作麻利地把另一件直接披在了自己那身性感紧身连衣裙外面。 关译心单手伸手接住白大褂，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她先询问了吴学长一句，等他扶墙站稳之后，自己才也学着黑裙少女的模样，也将白大褂系在了身上。 随后，黑裙女孩示意吴学长躺在了手术台前。 穿上白大褂的关译心帮忙扶着吴学长躺在了上面。 吴学长被手术室内的光线晃得忍不住闭了下眼，然后迟疑着开口，把关译心之前对他身体大致情况的判断说了出来：“我刚刚脑部遭遇了撞击，昏迷了很短的事件，可能是脑震荡了，身上只是有多处划伤——”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带好手套的黑裙少女已经冷漠沙哑地开口问道：“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吴学长立刻乖巧闭嘴。 旋即，黑裙女孩转过身来，又扔了一副并未拆开的塑胶手套给关译心，开口吩咐道：“你来给我当助手。” 关译心并没有说，自己根本没有医学知识储备这种事情，而是一口答应下来，“可以，医药费记得算便宜一点。” 黑裙女孩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吴学长：“……” 虽然学妹帮他把最想说的话说出了口，可他现在还是好慌啊。 下一秒，黑裙女孩已经伸手，一把扒开了吴学长身上划破了好几道的衣服。 吴学长惊了一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你——”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便有一支针管已经刺入了吴学长的脖颈处。 霎时间，吴学长的身体像是鱼一样本能得弹跳了一下，旋即便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关译心瞥了眼这边的动静，“麻醉针？” 黑裙女孩“嗯”了一声，“让他昏迷一小时，足够了。” 说着，她将注射完的针管扔在了旁边的金属托盘上，然后又扔给了关译心几根样式各异的缝合针和纳米场线，“带好手套，帮我穿一下针。” 关译心点了点头，同情地瞅了躺在手术台上被扒得干干净净且已经昏迷的吴学长一眼。 黑裙女孩声音沙哑性感地闲聊道：“不用同情他，今天你们是两个人一起来的，如果只有一位病人的话，为了避免麻烦，我会在他完全清醒的状态下，给他缝合。” 关译心“嘶”了一声，感觉有点肉疼。 不过，她还是尽快说出了重点：“其实我是想说，你收治疗费用得找他，你现在把人弄晕了，怕不是需要等他醒过来之后，才能付款。” 说话间，关译心手上的动作依旧很快，将其中一根缝合针穿好线后，便先递给了正在端详吴学长身上伤口的黑裙女孩，然后才继续将另外几根奇形怪状的缝合针继续穿好线。 黑裙女孩捏着缝合针沉默了片刻，仿佛一座凝固的雕像，良久，才幽幽道：“我以为你们是一起的。” 关译心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我是送他过来看医生的好心人。” 黑裙女孩深深地叹了口气。 大意了。 平时来她这种开在暗巷黑街阴沟里的小诊所的，大部分都是没有钱支付每年医疗保险、却突然遭遇了意外的普通人。 当然了，还会有一些固定的黑帮成员过来。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这种非法的医疗交易。 因为底层医疗资源的严重匮乏，像是她这种没有行医执照、只是被父母长辈教导出来的“医生”，其实是非常受人尊敬的。 黑帮打架和血拼，都会注意着不要把附近隐匿着的“黑诊所”给打烂掉。 毕竟，等他们打得只剩下半条命、拎着被人砍下来的半截胳膊腿求救的时候，总不可能去哪家开在明面上的、和各个保险公司有着深度合作的、高高在上的正规医院吧？ 关译心穿完线之后，便认真地看着黑裙女孩动作麻利地将吴学长身上的伤口依次缝合。 自始至终，黑裙女孩都没有对吴学长身上那些伤口的来源表示出任何的疑问。 看得出这位“医生”动作间的游刃有余，关译心若有所思。 她本来是考虑到，自己的账户随时可能被调查部或者陆流泽等人监控，所以并不想节外生枝。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和吴学长这一路过来的时候，都经历过不知道多少个监控摄像头了，贫民区的穷人去私人开的黑诊所，这是多么合理的一件事情。 想到这里，关译心适时地开口道：“其实我可以先帮他垫付医药费的，只要你的诊金没有超过我名下银行卡余额的上限。” 黑裙女孩立刻停下手上缝了一半的伤口，给关译心出示了一个付款码，同时道：“多退少补。” “可以。”关译心直接扫码支付了，价格虽然不低，但吴学长今天分给她的一半餐厅赔偿金就足够覆盖了。 看着黑裙女孩收款的账号名字事“aaa五金批发回收丽姐（可上门）”，关译心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这个五金批发和回收，它正经吗？ 大概是看出了关译心眼神里的疑惑，黑裙女孩懒散而沙哑地补充道：“人体器官零件五金批发，也可以回收。” 关译心点点头，懂了。 黑裙女孩把吴学长衣服里面的伤口全部缝合之后，对于面上、脖颈、还有手背上留下的少量细微伤口，却并未做处理。 她漫不经心地解释道：“身上那些容易崩开的伤口我都缝合了，表面这些不会大量出血的，先留着吧，要不然，伤口全都处理干净了，被人看出来，反而不好解释。” 关译心“嗯”了一声，心里却是猛然间闪过了一丝狐疑。 她瞬间从黑裙女孩这句话里，品出了一种强烈的古怪意味来。 她本来以为，吴学长来这种小诊所，是为了省钱。 就和地球现实世界一样，如果只是感冒发烧一类的小毛病，去家门口附近的诊所随便开个药挂个水，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按照这个“医生”的说法，伤口被完全处理好，反而是一件见不得人、并且没办法解释的事情？ 缝合好身上的伤口后，黑裙女孩又给吴学长扎了好几针。 关译心抬头瞥了眼针剂上的名字，直接就是在地球上都十分常见的广谱抗生素，用来消炎的那种。 趁着黑裙女孩这会儿又操作着仪器去检查吴学长的脑袋了，关译心抓紧时间拿着光脑上网，仔细查阅了一番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里的医疗系统情况。 然后，她便有些发懵地看到了数量极其有限的、和保险公司的保险系统始终保持联网的定点正规医院的存在。 而在这些正规医院名单之外的任何私人诊所、药房、私人出诊的医生，都是非法的。 按照联邦政府的说法，这是“为了更好的保障每一个被保险人和保险公司的利益”。 换言之，不管是单纯的诊断、还是随便开点非处方的日常用药，按照规定，病人都必须去价格足够昂贵的正规医院进行治疗。 更直白一点说，不去医院，其实连一粒消炎药、感冒药都没得买。 难怪她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就没在大街上或者学校里看到过任何一家药店，也没看到过任何小诊所的招牌…… 霎时间，关译心又想到了自己和吴学长这一路过来的情况。 吴学长知道这个小诊所的存在，其他的普通当地土着，应该也有不少人都知道这个小诊所。 就这种漏乘筛子的消息流通，大家全都对此三缄其口？ 再加上联邦政府一直采用的超级人工智能进行社会管理的模式，就这种控制力，联邦政府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里藏着小诊所？ 关译心微微蹙了蹙眉，一时间有些不解。 联邦政府一直宣称着会对任何经济犯罪都进行最严厉的打击，但是对于这种躲在阴沟里偷偷干活的黑诊所，她几乎可以肯定，他们的确是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关译心的视线再一次从这间手术室四周的货架上扫过，正好瞥见一个已经过期了的物品。 她微微一怔，旋即有些恍然。 正规医院的医疗费用有多高，她自己是亲身体验过的。 这辈子不想再去体验的水平。 而关译心自己虽然是贫困生，但是，她好歹顶着名牌大学学生的身份，就这样，医院给他办理医疗分期贷款之后，陈医生还给她留了名片建议她可以考虑卖血。 而对于大部分的底层人来说，医疗分期贷款很可能办不下来，也根本无力偿还。 换言之，底层医疗资源的严重匮乏，自然会催生出这样的非法黑诊所。 最起码，这些黑诊所和没有性质执照的“医生”，可以让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那畸形而又绝望的公共医疗水平，维持在一种不会让一个普通的小感冒或者肠胃炎就弄死大多数底层人的状态。 而且，看那些过期的药品也知道了。 这类黑诊所好歹也帮忙消化了不少正规医药公司、义体公司、以及人体机械零件厂商生产的次级或者实验药品，以及新产品更新换代后仍处于库存中的残次品…… 第109章 有人想要杀我灭口 关译心仗着自己视力好，不动声色地将这间手术室四周货架上的药物、医用器械、以及可替换的仿生学义肢、机械改造人体装置等物品全都扫了一圈。 里面出现最多的几个公司名字，分别是“生命序列”、“机械重工”、“混沌基因”。 刚巧，这几个公司的名字看着都还很眼熟。 不过，这里倒是没有一直充斥在中央大学各处的曙光科技了。 关译心仔细回忆了一下，很快便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哪里听到过这几个公司名字了。 ——开学初遇到季沉烽的时候，自己听他说起过这几个公司的名字，全都是和曙光科技差不多水平的、在自己的主营行业、甚至连同上下游行业一起搞垄断的那种大公司。 其中“生命序列”这个公司，除了季沉烽提起过一次之外，她还听祁雁乔和冯慎思提起过一次。 当时，关译心刚刚被陆流泽他们胁迫着进入了一看就知道明显有问题的旧教堂。 那群少爷小姐们是为了调查一个被称为“圣水”的东西，当时，他们还在怀疑，“圣水”会不会是“生命序列”公司商业机密等级的基因优化成分，又或者是对底层的普通人来说更加有效的基因修复液…… 就在这时，从刚刚飞快吃掉了那颗无比美味诱人的怪物眼球之后，就一直没敢吭声，生怕一露头自己被会妈妈抓出去打一顿的小怪物关一一，突然在关译心的脑海中支支吾吾地哼唧了一声。 虽然现在想起来，关译心还是很难接受关一一无比偏爱的这种食材。 但是，她才刚刚经历过外面腐烂发臭的垃圾堆，关译心现在安静地站在手术室里，正渐渐地和自己达成了和解。 感受到小怪物轻微的反应，关译心通过意识连接轻轻地戳了那个小家伙一下，“嗯？关一一？” 关一一这才吞吞吐吐地开口，“muamua，我——嗝。” 话没说完，关一一没忍住，还先打了个饱嗝。 关一一：“……” 关译心：“……” 关一一忙不迭地继续说话，试图找补，结果它一着急，前不久才勉强学会了的几个汉字的音节立刻全都说崩了，传到关译心的耳朵里，便只剩下了一阵吱吱唧唧的急切叫声。 好在，关译心通过意识连接，是可以直接理解小怪物的声音的。 她听着关一一在那里嘀嘀咕咕地说，吃饱了，有些困了，想睡觉。 关译心心情复杂地无声回应道：“睡吧……” 她也觉得，吃饱了就开始犯困，这很合理。 关一一顿时欢呼了一声。 虽然关译心合理怀疑，这只小怪物除了吃饱了心情很好之外，更是在庆祝它自己顺利地把从怪物身上挖眼球还生吞活剥这件事给糊弄过去了。 妈妈今天又没来得及打我一顿！ 在心里不负责任地想着关一一可能的实际想法，关译心不禁失笑着摇摇头。 也是今天意外被关一一抓到了一颗怪物眼球并且吞吃进去之后，关译心才恍然惊觉，此前她给关一一喂的食物，不管是地球现实世界里陆离提供的高级新鲜食材，还是这个赛博朋克世界毫无口感可言的糊状营养物质，对于关一一来说，似乎并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好不好吃这种事情，只有人类才会在意。 而对小怪物关一一而言，普通食物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好不好吃的情况。 充沛的能量，来自那些畸变后怪物的似乎可以给它带来一些同源的进化物质的东西，才是最迫切的需求…… 关译心这边有些微微的走神。 反而是手术台那边的黑裙女孩，往吴学长的头部罩下来一个小型的医疗舱之后，顿时响起了十分清晰的“滴、滴、滴”的接连好几下机械提示音。 关译心闻声，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黑裙女孩也暂时腾出了空来，一边收拾刚刚用过的部分医疗器械，一边简单的和关译心交代了一下吴学长的情况。 “头部撞击，颅骨基本完整，死不了。” “身上多出软组织挫伤、体表有大面积外伤伤口，不过刚刚都缝合过了，应该不会继续出血了。之前的话，存在急性失血的情况，已经给他打了补血剂。” “嗯，好。”关译心又应了一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黑裙女孩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眼神颇有些古怪。 关译心走过去，随口问道：“怎么了？” 说话间，她还继续帮忙医生收拾那些废弃的医疗器材——其实就是简单的垃圾分类和扔进垃圾箱而已 黑裙女孩沉默片刻，“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他会不会醒不过来，你并不关心他。” 关译心略微皱眉，“不可能！” 不等黑裙女孩说出自己判断的依据，关译心便直接给出了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解释：“给你的诊金都是我垫付的，我现在怕不是比你都更想看到他醒过来！” 黑裙女孩：“……” 她那张消瘦而轮廓分明的脸上，表情一时间难以形容。 但是关译心知道，这位年轻的医生明显已经被自己成功得说服了。 关译心看了眼还在慢节奏的维持着“滴、滴、滴”声响的治疗仪器，随口问道：“他大概还有多久能醒过来？参考麻醉剂时间的话，也是一个小时之内？” 黑裙女孩摇了摇头，“麻醉剂是为了方便给他缝合的，头部撞击后里面多少存在淤血的情况能，医疗舱能让人体在最短时间内把淤血吸收，反而是身上那些看着严重的皮外伤，回去自己慢慢修养就好了。” “哦对了，需要祛疤处理吗？”黑裙女孩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和关译心问道：“我这里也提供医疗美容服务，不过，想要完全看不出伤痕，得加钱。” 关译心：“等他醒过来之后，还来得及决定吗？” 黑裙女孩怔了一下，回答道：“来得及倒是来得及。” 关译心：“那就行了，等他醒了之后，自己做决定吧！” 这句话还没说完，关译心手腕上的光脑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 能给关译心发消息的还真就没有几个人。 关译心立刻低头看向了光脑屏幕上的内容。 陆流泽的做派和上次在旧教堂里面一模一样，依旧是一个字没说，先发了一份文件过来。 等关译心这边点了接受之后，他那边才慢条斯理地发过来一句问话过来。 陆流泽：“中央大学去年四个年级的全校成绩单，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关译心瞥了一眼还躺在手术台上昏迷着接受治疗的吴学长，想都没想，张嘴就来：“我、我这边刚刚遭遇了一起十分恐怖的意外。我觉得，有人想要杀我灭口，可我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根本不记得……” 不想回答对方问题的时候，地位相当或者没有任何利害关系，那肯定是毫不犹豫地直接拒绝。 而关译心这边才刚刚使唤过人家，再加上陆流泽在曙光科技、以及中央大学的特殊身份，关译心就算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按进旧教堂的墙面里，这会儿也只能继续心平气和的虚与委蛇。 今天陪吴学长来这个小诊所求医的经历、尤其是黑裙女孩这一幅故意“招徕”顾客的性感打扮，还有手术室里那些已经过期或者更新换代的医疗器械和药物，全都给她上了新的一课，也再次刷新了一下关译心认知中的世界观。 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底层的人命远比她之前的想象中还不值钱。 刘青安一直惶恐不安的状态，更是这个世界里勉强维系但却始终濒临破碎的社会结构的真实写照。 陆流泽他们这种“上等人”在很多事情上能够起到的作用，也比她之前预想中要大得多。 在这种情况下，关译心面对陆流泽等人的时候，自然是拿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 当然不能直接回避他们的问题，这样会让人起疑心。 那么，她在惊惶不安之下的语无伦次、扯偏话题，自然是最妥帖的反应之一。 更何况，今天餐厅闹出来的动静那么大。 就算被小怪物关一一挖了只眼睛，明显异于常人的怪物可还在餐厅的二楼里。 隶属于调查部的清理者也直接上门了。 更别说，那个怪物身上还挂着那些零碎的衣物。 既然吴学长能在仓促遇袭的一瞬间就一眼认出来“老白”的身份，那么，当时餐厅里的那么多中央大学的学生，未必没有其他人也认出了“老白”，或者是认识和“老白”坐在同一个狭窄包厢里面的第一个受害者的人…… 根本不可能瞒住的消息，出现在事故现场的关译心压根就不打算瞒。 只不过，作为“亲历者”、“当事人”的她，打算从另一个角度来向陆流泽、祁雁乔以及冯慎思三人来描述今天发生的这起意外。 先给陆流泽那边回了这么一条没头没脑、不清不楚、且足够耸人听闻的消息之后，关译心表情一脸平静，看到自己刚刚才支付的账单，还顺手加了一下黑裙女孩的光脑账号。 “刚申请的好友——这个是你？”黑裙女孩看着光脑屏幕上名为“我可以挂，科不能挂”的光脑账号名，不由得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关译心一眼。 关译心点点头，“嗯”了一声，随口道：“加个联系方式。” 黑裙女孩倒是没说什么，直接点了通过。 然后，顶着“aaa五金批发回收丽姐（可上门）”网名的黑裙女孩才声音沙哑性感地慢吞吞补充了一句道：“我这边只接受付费咨询。” 关译心对此倒是没啥意见。 甚至于，她现在听到这种说法，眉毛都不会动一下了，只是指了指手术台上还在昏迷的吴学长，平心静气地客观描述道：“你门两个倒是挺有共同语言的。” 她只是有点好奇，黑裙女孩的“可上门”除了可以上门回收人体上的金属假肢等器械之外，包不包括上门看诊，总感觉这种“非法行医”风险有点高…… 另一边，刚刚帮关译心收集了中央大学高年级全部学生成绩单的陆流泽等人，看到关译心随口发过去用来混淆视听的消息之后，却是顿时有些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关译心说，她遇到了追杀？”祁雁乔难以置信地说道。 她“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有人还在盯着她，想要灭口？” 冯慎思冷静道：“记忆剥离手术清除掉的记忆，并不会随着大脑的反复刺激而想起，就算把她带去再经历一次当时的事情，她也不可能会想起得来。” 冯慎思继续解释道：“旧教堂那边出事之后，我们是被调查部救出来的，进医院进行记忆剥离手术的事情，也是调查部都安排好了的，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言外之意便是，这种灭口行为是没有什么必要的。 祁雁乔看了自己小伙伴一眼，突然伸手拍了下冯慎思的肩膀，她倒是有不同的想法。 “关译心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 从视频文件里，关译心拿了她身上的刀下手时干脆利落的手段就能看出来了。 她当时就在现场，从她后面的反应来开，她自己当时怕不是都没意识到，关译心一开始的瑟瑟发抖、还有声音惊惶不安竟然是演的成分居多…… 想到这里，祁雁乔的心里突然有一个古怪的念头一闪而逝。 关译心刚刚和回复陆流泽消息的时候，又是那种惶惶不安的状态，但是，那是真的吗？ 陆流泽倒是没立刻深究关译心究竟是什么态度。 他的反应是点开了视频通讯邀请，直接弹给了关译心。 同时，他也趁着关译心那边尚未接通，和冯慎思低声吩咐了一句道：“她人应该在学校那边，问问学校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冯慎思点点头，立刻找人去询问了。 手术室这边，关译心却是正指了指自己的光脑，和黑裙女孩商量道：“你这里，方便我开一个视频通话吗？” 黑裙女孩指了指整个手术室里的全套非法设备，用一种“你是不是想把我送进去”的眼神盯着关译心，反问道：“你觉得方便吗？” 关译心深深地叹了口气，“确实不方便。” 说着，她指了指外面那一段黑裙女孩换手术服的位置，“麻烦把那边的灯关一下。” 黑裙女孩虽然照做了，但还是一言难尽地看了关译心一眼，“……这个视频通讯你是非接不可吗？” 关译心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一边稳稳当当地自己走进了换衣间那一小片黑暗里，一边忍不住发出了无奈的感慨道：“有人愿意免费帮手术台上那位报仇，你说这我能不接吗？” 第110章 关译心的谎言 听到关译心的这句反问，黑裙女孩算是没话说了。 好半晌，黑裙女孩瞅了眼还在昏迷状态的吴学长，自言自语般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关心你。” 虽然她还是有种很强的既视感，总感觉关译心那句话的重点，似乎还停留在“免费报仇”上面。 不过算了，反正她这边的诊金，关译心付得还是挺干脆的。 做黑诊所这一行的，最重要的职业道德就是，除了治病之外，别管闲事。 关译心走到黑暗中的换衣间之后，这才终于点开了陆流泽发过来的视频通讯。 陆流泽那边的视频背景依旧是他的住处。 室内宽敞开阔、风格布置温馨明亮，位于摩天大楼顶层的高度让窗外的视野极其广阔，几乎足以俯瞰整座城市。 米白色的落地窗窗纱被微风掀起一角，午后灿烂的阳光洒在浅色的木质地板上，将实木生长时留下的纹路都照得纤毫毕现。 关译心这会儿所处的试衣间本就面积极其有限，她还特意让黑裙女孩帮忙关了灯。 一时间，这一小片空间里，唯一的照明设置，便只剩下了她的光脑屏幕，偏向于冷色调的屏幕微弱光源衬得这个本就狭窄逼仄的换衣间，越发昏暗漆黑。 看到关译心明显是躲在暗处的场景，陆流泽难得迟疑了片刻，然后才开口，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你这是……躲在了哪里，不会是还在被人追杀？” 陆流泽本来对于关译心口中所说的“她遭遇突然袭击、险些被人灭口”这件事，其实处于一种将信将疑的态度。 相信她是因为关译心目前并没有欺骗他们的理由。 关译心自己目前也属于记忆被剥离的状态，他们之间是存在可以互通有无的情况的。 对此表示怀疑，则是考虑到了，关译心可能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对任何一点小事都变得越发疑神疑鬼。 这其实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情。 陆流泽就算能够轻易调动足够多的资源来调查自己之前在旧教堂遭遇意外的事情，但是，迄今为止，他们依旧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甚至于，因为另外几个人的死亡或者失踪，之前制定了今年新成员考验任务的逻各斯兄弟会那边的几名高年级成员，也正面临着来自调查部的审讯，以及几名遇难者家属的巨大压力…… 关译心摇了摇头，脸上不欲多言的模样，只是道：“没有，我现在还算安全吧……” 说话间，她依旧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下意识地朝着手术台的方向张望了一眼，发现被阻隔了视线之后，便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借着黑裙女孩友情提供的昏暗布景，关译心将心神不宁、另有担忧的模样演绎得淋漓尽致。 走了一会儿神之后，她才勉强打起精神来，努力挤出了一点带笑的表情来，耐着性子和陆流泽问道：“陆少，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既然关译心说自己那边暂时没有危险，陆流泽便也不客气了，直接问道：“你刚刚说，有人想要杀你灭口，是怎么回事？” 关译心似乎打了个寒颤，十分害怕回想的模样，但她还是努力鼓起勇气，把自己今天在餐厅吃饭，遭遇危险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然了，和吴学长一起出去吃饭的前因关译心是直接省略掉的，她直接把这个故事的重点，放在了那个怪物身上。 “那个怪物朝着我追过来的时候，和昨天夜里那个视频文件中的情形，给我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关译心编故事的时候，从来不是凭空就来，而是会充分的利用各种现成的素材的。 像是陆流泽他们都不记得了，但是关译心反而从小怪物关一一那里找回记忆的旧教堂经历，自然也就成为了她首要的取材内容。 听完关译心绘声绘色的和陆流泽描述着今天在餐厅里遇到的那只怪物，坐在旁边的祁雁乔冷不防开口插了一句道：“视频文件中的怪物全都被打码了。” 关译心就等他们的这个疑问呢。 反正她又不关心这帮少爷小姐们会不会被污染，当即光脑镜头都禁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才艰难地开口解释道：“我看到了地上的碎肉……今天那个怪物，也在疯狂的吞吃咀嚼，地面上的残骸和鲜血，是一模一样的……” 调查部会给很多怪物打码，也会讲一些格外诡异的伤口和碎肉模糊掉。 但是，对于地面上被喷溅出来的大量鲜血，以及部分咬碎的人体骨头和碎肉，这种可以出现在任何凶杀案里的常规血腥素材，却是不会全部处理掉的。 关译心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讲得头头是道，就差没直接给祁雁乔汇报，今天怪物撕咬出来的遇难者残骸，和旧教堂里哪个怪物的牙口比较像了。 当关译心说到那个怪物从隔壁包厢里“破墙而入”、直接就朝着自己过来之后，她还特意又提了一句视频文件里，那个被打过码的巨人拳击手怪物盯上自己的情况。 “当时多亏了陆少救了我，”关译心的语气里满怀感激，丝毫不提自己是怎么被那群坑货给坑进去的，然后，她为了做戏做全套，还不忘把语气都憋得有些哽咽的、忍不住又朝着手术台那边张望了一眼，惶惶不安、试图祈祷。 “今天要不是、要不是学长也在……我怕是已经死在那个怪物手下了。” 关译心说话的声音已经哽咽的有些说不清楚了，使劲眨了几下眼睛，里面几乎已经浸出了混合着种种复杂情绪的泪光。 看着关译心都要哭出来的模样，陆流泽的情绪也有些复杂和微妙。 他微微拧了下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话题顺势便陷入了僵局。 还是祁雁乔看到陆流泽皱眉的模样，立刻适时的接过了话头，随口安慰了关译心两句。 正巧，瞥见冯慎思给她的眼色之后，祁雁乔立刻便心里有底了。 她直接按照她一贯洒脱干脆的性子，默契十足地挂断了视频通讯，然后将话题转向了自家小伙伴，“你这边有新消息吗？” 陆流泽也顿时转头看了过来。 冯慎思点了点头，简略地总结道：“关译心说的事情是真的。学校校门口外面附近的一家餐厅里，今天出现了严重的怪物伤人事件，调查部的人也已经出动了，我刚让人联系餐厅那边，调取了室内的监控设备。” 说着，冯慎思直接将视频文件点开投影了出来。 画面中，关译心正努力搀扶着浑身是血、站都站不稳的吴学长。 两人站在周围一片混杂的人群中，吴学长满脸血，感觉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自然是什么表情都看不清楚，至于关译心的脸上，则是一片毫无血色的苍白，就这样，也能清楚地看到，她这会儿强忍着的不适来。 陆流泽、祁雁乔和冯慎思等人，只看到了关译心无比苍白的面孔。 他们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关译心当时面临的最大困扰其实是，小怪物关一一刚把怪物的一颗眼球生吞活剥了，而且，还恨不得心满意足地吃出了流心爆浆的空气巧克力云朵般的丝滑口感…… 沉吟了片刻之后，陆流泽和冯慎思问道：“关于那个怪物部分的监控录像呢？” 冯慎思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简单解释道：“调查部已经全面接管了餐厅二楼的全部监控录像，连餐厅老板自己都拿不到这一部分。” 陆流泽听完冯慎思的话语，倒是也没有继续勉强。 毕竟，他自己通过曙光科技联系调查部，也只能是将自己的部分遭遇、以及祁雁乔授权之后的她的亲身经历，经过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全部打码之后才调取了一份视频资料出来。 冯慎思和调查部第四组负责人冯洛彬有亲戚关系不假，但是冯洛彬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角色，犯不着让冯慎思上去找喷…… 今天餐厅二楼发生的事情，按照关译心的说法，最初那个怪物是突然出现在包厢里面的，餐厅里的监控摄像头本来也拍不到这部分内容。 更何况，现在的关译心并没有接受第二次记忆剥离手术，她口中的描述，甚至要比视野受限的二楼监控录像，更加确切详实。 有了调查部出动清理者、以及全面接手拒绝任何人了解情况作为佐证，就算看不到当时的具体情况，也足以证明，关译心刚刚在视频通讯中，和他说得都是实话。 如果餐厅二楼不是真的出现了怪物，就算是有哪个学校的学生期末嗑药嗑嗨了举着枪无差别屠了一餐馆的人，调查部的人也不会出动。 调查部那群人才懒得管联邦政府各个辖区内的普通杀人犯罪事件。 想到这里，陆流泽的脸色有些微微的阴沉。 “竟然真的有人想要灭口……”陆流泽喃喃低语道：“而且，还是和旧教堂里面的做法，一模一样的方式。” 控制怪物杀人这种做法，十分粗暴。 但是，如果对方具备这种特殊能力的话，这番操作，便又显得极为简单。 祁雁乔皱了皱眉，语气里甚至带着几份难以理解的错愕：“我们都是旧教堂事件的亲历者，对方会对关译心下手，他们应该也在背后，正蓄谋对付我们？” 她甚至想不到，有谁敢对他们动手。 冯慎思安抚的轻轻拍了拍祁雁乔的肩膀，脸上同样带着不虞的阴沉之色，微微摇了摇头说到：“不是蓄谋，而是，他们已经对我们下过手了，旧教堂里才是第一次。” 祁雁乔的脸色也微微有些变了。 她想起了他们当时一行前往旧教堂的十个人中，已经确认死亡的、以及彻底失踪的人…… 顿了顿，陆流泽才终于开口说道：“关译心或许知道和幕后黑手有关的线索，只不过，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说到这里的时候，陆流泽的眼神里闪过了一次寒芒，“我们可能也知道这些线索……” 但是同样的，记忆剥离手术直接清空了他们相关的所有记忆。 如果那个线索十分隐蔽的话，就算他们没有经历记忆剥离手术也未必能想得起来。 只不过，幕后黑手显然是个想要把事情做绝的风格。 陆流泽若有所思道：“对关译心下手的人，应该只是第一波，她是最没有背景、身边也没有任何保护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很可能也会对我们动手，目前，幕后黑手还只是没找到对我们下手的机会而已。” 祁雁乔抿了抿嘴唇，一声不吭。 但是，陆流泽的话音还没落下，她便已经对着光脑，无声地发了几条消息，打算先给自己和小伙伴这边升级一下安保…… 陆流泽这边当然轮不到她担心。 不过，她自己的小命和冯慎思的安危，总还是要操心一下的。 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后，关译心成功给陆流泽等人的思路带偏，炮制了一个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幕后黑手。 随后，她摸了摸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裹着白大褂溜溜达达地从换衣间又回到了手术室内。 黑裙女孩脸色尤其复杂地看着关译心。 ——手术室这边并不隔音。 她虽然听不到陆流泽那边的话语，但是，关译心说了什么，她还是能够听清楚的。 “他身上的伤口，可一点也不像是被怪物袭击的模样。”黑裙女孩又给了吴学长一针。 关译心的心中顿时微微一动。 不知道怪物的人，听到自刚刚的那些话语，大概会好奇怪物的模样。 而从黑裙女孩的话语中，关译心联想到的却是，这位经营黑诊所的“医生”对“怪物”有着一些了解。 起码，这位“医生”是十分清楚的知道怪物造成的伤口会是什么样子的，才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关译心耸了耸肩，面对这位黑裙女孩，她依旧维持着刚刚那些谎言的真实性，然后，选择性地说出了一句大实话：“学长身上的伤口，是在逃脱那个怪物的过程中伤到的。” 至于这个逃脱的过程，是她救了他、并且还有一只小怪物关一一抢食这种细节，那就无关紧要了。 抛开事实不谈，她刚刚编造的谎言还是具有相当高的合理性和真实性的。 顺利地应付完陆流泽那边，趁着吴学长的麻醉剂还没醒，关译心抓紧时间点开了陆流泽刚刚发过来、大概都被他自己给忽略掉的成绩单，直接开始寻找郑小希的成绩。 ——关译心完全没费什么功夫就直接找到了，甚至不需要输入名字搜索一下。 郑小希的成绩直接就被摆在了这份成绩单的最上面。 每一个单科成绩都排名在第一位。 更夸张的部分在于，不管第二名考多少，反正她几乎是全科满分。 最近正沦为学渣的关译心：“……” 艹。 这尼玛又是个资深卷王啊！ 还是自己一个人卷得风生水起的那种。 关译心不由得想起了郑小希被联邦政府的调查部抓走之前，和自己那短暂的同宿舍的几天时间。 现在回想起来，郑小希除了每天早出晚归之余，关译心能看到她在宿舍的时间里，的确好像每时每刻，她都在捧着那个只有一张纸厚度的平板电脑在学习。 ——当关译心三更半夜突然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甚至能看到郑小希熬夜继续阅读纸质书的场景。 可以说，郑小希用短短的数天时间，给关译心展现出了一个“卷王女大学生从不需要睡眠”的经典场景。 突然间，关译心甚至忍不住想到了昨天晚上的自己。 她卷起来的时候，好像也是郑小希那直接不需要睡眠的做派，一时间，关译心的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指责郑小希。 理解郑小希。 成为郑小希。 她这位恶毒学姐当真害人不浅。 关译心一边心里着实有些难绷，一边继续根据成绩单上的学科成绩，仔细确认了一下郑小希的专业。 ——好巧哦。 竟然是陆离考虑到关一一的存在，所以建议关译心选择的生物学方向。 更具体一点，直接就是季沉烽前几天才和她讲述的，可以实现他的目标和理想的、那个有着明确的研究院目标的生物科技方向。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的眼皮都忍不住跳了一下。 第111章 这活是另外的价钱 又是生物科技啊…… 总不能是季沉烽出身贫民区，所以对生物科技有执念。 郑小希也出身贫民区，所以，她有着和季沉烽相似的执念吧？ 以至于，这些贫民区出身的学霸卷王们，全都一门心思地扎到了生物科技这个研究方向上。 巧合？ 可能吗？ 关译心微微眯了下眼睛。 她自己刚刚才把一个说不好是不是巧合的怪物袭击事件，给包装成为了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然后，她又将这场“谋杀”隐晦地透露给了陆流泽等人，就差没摆个摊在那里吆喝“这里不对劲、这里有问题，你们快去调查了”。 但本质上，关译心自己其实并不怎么愿意相信巧合。 一次两次还能勉强说是巧合。 次数多了，她只会更倾向于认为，这是有人在幕后处心积虑、运筹帷幄的结果。 关译心盯着光脑上这份成绩单，脸上的神情一时间变幻莫测。 那么现在新的问题来了 她曾经的室友兼心怀叵测的恶毒学姐郑小希，成功混入研究院了吗？ 除此之外，关译心还想到了另一件事。 按照季沉烽的说法，他的家乡是在中州，考上中央大学之后，才背井离乡地来到这里来上学的。 那么，郑小希进行学生登记时使用的这个身份，会不会也来自于中州？ 这两个问题肯定不能直接询问陆流泽了。 不然，她之前突然询问高年级学生成绩单的事情就不那么容易含糊过去了。 同样的，关于郑小希的事情问出来了之后，她也就没办法清楚地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已经被调查部抓走、总共就同宿舍住了几天、根本就没那么熟的问题学姐了。 毕竟，陆流泽给她的视频文件里，关于郑小希的部分，完全是和其它怪物相同的待遇。 郑小希作为有着姣好人类形态的大学女生，可是被全程打码了，关译心就算是长了镭射眼，也不可能从那满是马赛克的人影中辨别出郑小希的形态。 调查郑小希这件事，落在陆流泽等人眼中可能还只是增加怀疑，但是，落在知道前因后果的冯洛彬和sad-4号眼里，那可真是和大声喊着“我有问题”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了。 思来想去，关译心突然觉得，最具有可行性的一种方式，反而是她自己想办法进入学生会，而且，还得是能够有机会帮助整理学生学籍信息的相关部门。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不动声色地去查阅到季沉烽、郑小希相关的信息。 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接触到季沉烽、郑小希两人所在班级的班长。 就像是刘青安之前帮忙整理过学生资料，所以，他直接就能拿到“关译心”的档案信息一样，另外两位班长，应该也能接触过到自己班上同学的电子档案。 关译心想着这件事，一边提醒着自己，按捺住耐心，不要操之过急，一边不由得皱了皱眉，然后缓缓地将视线转向了还昏睡着躺在手术台上的吴学长身上。 想要高年级学生成绩单这件事，只需要三言两句，就可以推脱成，自己是听了吴学长的话，出于对未来奖学金的担忧，一时冲动就想要了解一下情况。 贫穷大学生做出这种事情来并不稀奇。 尤其是她刚陪着吴学长花了一大笔钱求医，连医药费都付不起的情况下，操这个心还是很合理的。 关译心缺钱的人设是立得是最稳的。 这个人设甚至还有原身贫民区的出身这个众所周知的背景自带的效果加成。 关译心不由得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重新走到了手术台前面，看着昏迷的吴学长，不掩担忧地和黑裙女孩询问道：“他还好吗，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她自己以前从未接触过的经营黑诊所的“医生”，的确又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切入点。 这次学校附近的餐厅出事，陷入危机的几乎全都是中央大学的学生。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群学生的公民等级，以及自身价值，都是要远超过当初n-e-314向地下列车上的那些平民遇难者的。 即便如此，受伤的吴学长也选择了自己熟知的黑诊所，那么，当初n-e-314向地下列车上其它那些受伤的人，自然更不可能去正规医院了。 正规医疗结构的收费水平，就是明晃晃地让人有命进去、没钱出来，明摆着的事情。 换言之，黑诊所的“医生”，或许没有直接接触过怪物，但是，黑裙女孩她一定接触过很多怪物在人身上留下的伤口和痕迹。 关译心一瞬间想了很多。 而她脸上的表情，却始终维持着一种平静中隐隐带着些许担忧的状态。 就像是她之前和黑裙女孩所说的那样，她很关心吴学长能不能尽快醒过来交诊金这件事。 黑裙女孩则是抬头瞥了关译心一眼，似是有些意外，她怎么突然又开始担心手术台上这位的安危了，这才不怎么在意地回答道：“还行吧，死不了。” 拿她平日里接手的病人来说，没缺胳膊少腿、没胸口戳出一个血洞、也没突然半个身体的机械零件一起年久失修罢工，的确算不上什么值得提一句的大问题。 至于脑震荡的恢复期，会让吴学长频繁地感到眩晕、想要呕吐一类并不舒服、但是会随着时间自行恢复并消退的常规应激反应，在黑裙女孩这边根本不值一提。 关译心缓缓地点了点头，有些苦笑道：“只是死不了啊……” 黑裙女孩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指着吴学长伤得最严重的脑袋，随口说了一句道：“遇到怪物，只是脑袋被撞上，而没有被怪物撕下去什么器官零件，我倒是觉得，你们两个的运气着实不错了。” 关译心立刻顺着这个话题，装若不经意地惊恐感叹道：“被、被怪物撕下去身体上的什么器官零件……？” 她表现出于了一副惊愕难以置信的模样，眼神愣愣地看着黑裙女孩，试图诱导她继续透露更多相关的信息。 “你们不是医生，没见过血淋淋的现场倒也正常。”黑裙女孩对于自己的医生身份，还是很有认知的。 她单手托着下巴，即使裹着白大褂和手术服的手腕，依旧能够看出里面的纤细伶仃，漫不经心地说道道：“但是我猜，你们应该都见过，那些身上这一块、那一块的，用金属机械修补后的人的模样。” 反正这会儿吴学长也没醒，而且，吴学长身上那点伤势也完全不值得她全神贯注地盯着。 黑裙女孩一边时不时瞥两眼吴学长脑袋上一切正常的医疗舱的情况，一边百无聊赖地和关译心闲聊了几句。 关译心顿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穿越到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之后，在n-e-314向地下列车地上，以及从车站里出来之后，看到的那些身上装着机械零件的普通人。 他们才是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里最常见的模样。 自己这段时间或许是在面积广袤、阳光绚烂的中央大学校园里待久了，平时看到的学生也大部分都是地球现实世界意义上的“普通人”。 以至于，关译心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些许的影响。 地球现实世界的大学校园被人称作是象牙塔。 而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中央大学这种顶级名校，大概直接就是很多人幻想中的乌托邦了…… 比起上下班途中都能动辄遇到的生死危机，学校里那些身份歧视和冷暴力，几乎都成为了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无关紧要的东西。 关译心刚感慨到了一半上，突然又反应过来。 在学生会没出事之前，阳光明媚的中央大学的确是幻想乡和乌托邦。 想到现如今中央大学学生会里蓝裙子、高个子等人的数量，关译心毫不怀疑，如果不加以控制的话，中央大学怕不是早晚也会成为第二个“旧教堂”。 哦，不对。 关译心在心中颇为敷衍地告诉自己道，郑小希和那个神父，在那座位于贫民区的旧教堂里面可谓是肆无忌惮。 相较之下，郑小希在中央大学绝对称得上是夹着尾巴做人了。 就这，还被调查部的冯洛彬给抓了个正着…… 想到这里，关译心不由得又点开了光脑，找到了sad-4号的联系方式。 调查部明显已经知道餐厅那个怪物了，那么，她应该从什么角度，向sad-4号也倾诉一下今天遭遇的意外？ 只不过，想到sad-4号和冯洛彬几乎是二十四小时绑定的状态，想要忽悠他们两个，可不像是糊弄陆流泽那么简单。 关译心沉吟了片刻，又有些遗憾地关掉了和sad-4号之间的聊天框。 在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将冯洛彬和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带进沟里之后，不如先放着不管，免得节外生枝…… 黑裙女孩虽然也有些好奇关译心的一些举动，不过，她始终都维持着黑诊所里“医生”的职业道德——不该问的什么都不问，不该说的也一句都不说。 直到吴学长脑袋上的治疗仓终于停止了富有节奏感的“滴、滴、滴”声，宣告治疗结束之后，黑裙女孩随手推开了医疗舱，这才抬头和关译心告诉了一句道：“他等会儿就会醒过来了，然后，付完最后一笔诊金，你们就可以走了。” 关译心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礼貌地开口道：“谢谢。” 黑裙女孩的态度中透着种看惯了的平淡，“不必客气。” 就在这时候，关译心突然冷不防地开口，趁着吴学长还没苏醒，问了一句道：“你这里能做记忆清除手术吗？” 黑裙女孩手上的动作顿时一停。 她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向关译心，“这种稍有不慎就会死全家的活计，可是另外的价钱。” 关译心稍稍迟疑了一下。 从黑裙女孩刚刚那平静到诡异的语气里，她一时间愣是有些无法分辨，这位“医生”想要表达的内容，到底是可以做，还是在委婉地表示拒绝…… 对上关译心探寻的眼神，一直表现得十分冷漠平静的黑裙女孩终于忍不住明确说道：“我这里不接这类活。” 关译心瞬间面露恍然之色，“但是你知道有人会接？顺便问一句，那如果是你介绍过去的病人，他们会给你提成吗？” 黑裙女孩：“……” 她本来心里已经产生了些许怀疑，但瞬间又被关译心一连串的问题给弄得没脾气了。 黑裙女孩眼神复杂地看着问得一脸认真的和她询问的关译心，深刻的意识到，对方关注的重点，似乎并不是“记忆剥离手术”，而是提成、佣金、或者介绍费什么的。 亏她自己刚刚还真的心惊胆战了一瞬…… 黑裙女孩冷漠道：“不管是你，还是手术台上这位，看着都不像是需要记忆剥离手术的样子。” 关译心内心顿时惊讶了一瞬，这也能看出来？ 这个世界的医生有点神奇…… 不过毕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黑裙女孩，刚刚的试探已经差不多到头了。 关译心自己也不敢在还没摸清人家的底细和路数之前，就继续肆无忌惮进行这种敏感话题。 只是装作不经意间打个擦边球，刺探一下，就已经收获颇丰了…… 关译心甚至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随口给刚刚的敏感话题找补道：“我在电子阅览馆里看到过记忆剥离手术相关的论文，如果一个人有经历过不幸的事情，选择忘记，是不是会轻松许多？” 活脱脱一个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的多愁善感悲春伤秋逻辑。 果不其然。 见惯了赛博朋克世界大多数朝不保夕的底层人的生活、尤其自己还是见到最多生离死别的医生，黑裙女孩对于这种柔肠百结、缠绵悱恻的思路显然非常的不感兴趣。 人家特意翻了个白眼，这才带着几分嘲讽地向关译心反问道：“你见过几个手指头肿了，就要把胳膊一起截肢的人？” 黑裙女孩还特意补充了一句道：“哦，对身体进行机械改造的人不算，普通人可负担不起那种全身机械化、将身体机能维持在巅峰的进化方式。” 关译心挑了下眉，就差没脱口而出来一句，这不就是机械飞升吗？ 不过，想到陆流泽、祁雁乔、冯慎思等人身上可看不出半点机械化的模样，关译心对此表示怀疑…… 当然，也可能是她目前还见识太少的缘故。 说不定人家用的机械躯体上面都覆盖着仿生层呢？ 正好，手术台上的吴学长，终于悠悠转醒。 他意识有些迷离恍惚地睁开眼睛，然后又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缓了缓才反应过来，“学妹？” 黑裙女孩干脆利落地开口：“诊金她付了一部分，还差一部分，交钱。” 关译心和吴学长这边的黑诊所之行，终于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另一边，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sad-4号正抓着冯洛彬，不厌其烦地反复念叨。 sad-4号：“小美女刚刚想要给我发消息，我看到她刚刚一直处于正在输入中的状态，为什么她最后却没有把消息发过来？” sad-4号：“中央大学附近的一家餐厅里，才出了一起污染事件，我直接接管那边的监控摄像头了，小美女也在现场。” sad-4号：“小美女应该是又遇到危险了，脱险之后，她刚一腾出空来就想给我发消息询问，应该是很合理的逻辑吧？她为什么不把消息发过来呢？” 它都等了半天了！ 忍无可忍地冯洛彬直接拎起桌面上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门，一边把它丢出自己的办公室外面，一边在关门前反问了一句：“你有这么多问题，为什么不去问她，而要问我这个局外人？” 冯洛彬对着一个人工智能也能口吐毒液地直接嘲讽：“我建议你先给自己更新一下程序吧，最起码的思维逻辑都乱套了，别问了，滚吧！” sad-4号的摄像头看着冯洛彬“嘭”地一下关上办公室的门，一边随便叫了个辅助机器人过来把自己的便携式终端从办公室门外的地板上捡起来，一边半点不受影响地转而给冯洛彬的光脑发消息。 外放和私聊对于一个人工智能又没有区别，冯洛彬大概是忙傻了吧！ sad-4号一边感叹，一边丝毫不受影响地和继续给快要抓狂的冯洛彬发消息道：“小美女他们俩受伤后去了一家黑诊所……她真是每次都能穷得超出你的想象力。” 第112章 她好喜欢我哦! “听着，事故现场全面封锁，餐厅里的监控录像交给sad-4号全部封存。” “直接疏散餐厅里的那些人员，让他们全都给我滚回学校！别留在事故现场的楼下碍眼。” “通知中央大学，盯紧了这群大学生，一旦出现异变，我不希望他们里面有任何一个出现在他们宿舍外面的地方！” “和中央大学确认死者身份，能出现在那里的基本都是大学的学生。” “重伤昏迷的那几个学生按照流程，直接麻醉了捆好再拖去医院。别让哪个小兔崽子半道上醒过来大闹医院，通知陈医生，安排手术室把这群人今天在餐厅里的这段记忆全部清除掉。” “其它那些学生暂时不用管，sad-4号那边已经全部做了标注，提高了一级危险等级，先观察着再说。” 冯洛彬这会儿忙得不可开交，完全没心思和sad-4号闲聊。 偏偏sad-4号作为超级人工智能，多线程工作完全是最基础的能力。 它可以一边完成调查部的多个正经工作，一边还能随便分出一丁点cpu的算力来和冯洛彬聊天。 奈何，冯洛彬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调查部的糟心事，工作还没收尾、顺便摸清楚这次意外畸变事件的头绪之前，他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给sad-4号陪聊。 更可气的是，出于工作上需要，他还不能选择直接拉黑屏蔽一直在旁边跟他叨逼叨的sad-4号…… 冯洛彬本就阴鸷的脸色，因为忙碌而显得越发阴沉起来。 每一次和污染有关的群体事件都不是一件小事。 只不过，如果事情发生在贫民区、或者发生在一些低端的血汗工厂里面，情况自然更加容易控制。 可是，这次的意外却发生在了中央大学附近的餐厅里。 牵扯到的受害者也都是中央大学的学生。 调查部的行事作风就算再怎么嚣张和特立独行，进中央大学抓走几个学生还能理解。 想要直接肆无忌惮地带走一群学生，就算是冯洛彬，多少也得给中央大学的校长、乃至于中央大学背后的曙光科技一个大概说得过去的解释，然后才能抓人。 偏偏和“污染”相关的任何事件，都是最不允许人去多探寻和解释的东西。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大概就在于，这次污染导致的畸变，并没有直接在中央大学内部炸开，好歹是发生在了学校附近的餐厅里，勉强算是有个缓冲…… 冯洛彬皱着眉头。 他刚刚已经拿到了这次因为污染值超标而突然发生畸变的“污染者”的详细档案信息。 这次的污染者名为白阳云，父母都是公民等级为4级的普通人，还有一个正在上高中的妹妹。 白阳云的父亲当年也是中央大学的学生，毕业后就入职了曙光科技公司，从参加工作到现在，一直留在曙光科技，可以说是有着一份较为稳定且体面的工作。 白阳云的母亲也是差不多的状态，这些年一直都在“联邦物流”公司从事后勤工作。 至于白阳云自己，则是中央大学的一名大三学生，学生会的普通成员，按部就班的做实事的那种。 白阳云平时在学生会的人缘不错，绰号“老白”。 他的家庭条件并不富裕、也不贫穷，只能说是十分稳定地维持着一个衣食无忧、同时较为普通的生活水平。 所以，白阳云在学校里，经常会参加一些勤工俭学的活动。 换言之，白阳云本人的经历十分简洁明了，就是一个在中央大学成绩位于中等偏上的、普普通通到乏善可陈的大学生而已。 “这份档案里——完全看不出白阳云本人有和任何污染相关的东西接触过的情况。” 冯洛彬很快将电子档案关掉，这份资料里没有丝毫值得调查的价值。 “他甚至都没有去参加过任何一个校外的打工活动。” 冯洛彬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学生档案完全看不出任何问题，但是，白阳云本人却早已经被深度污染。 edu-7号也从来没有更新过关于白阳云有过危险情况的观测数据。 但是，当白阳云身上的污染怕是早就已经徘徊在了可能产生畸变的临界值。 sad-4号在拉着冯洛彬聊天的间隙里，也是会适时的抽空做出一个安全审查的。 “数据正在读取中，请稍后！” “数据读取完毕，正在分析中。” “5日内无任何异常经历、无受伤就诊记录，无危险预警。” “5日内无和高危人员接触经历。” “5日内光脑记录完整，未开启全部权限。” “分析研判结果：该人员危险等级为安全。” sad-4号忍不住感慨：“白阳云的生活经历，用大数据来分析的话，可以说是非常的干净和安全了。” 直到他突然污染程度飙升，并且突然爆发出来的时候，直接产生了肉眼可见的畸变程度的污染。 冯洛彬拧了下眉。 sad-4号过于聒噪的便携式终端刚刚就被他给扔到办公室外面了。 现在，他也只能在私聊频道里，和sad-4号说道：“白阳云自己的危险等级，已经变成了高危传染源。” sad-4号：“是的，我已经实时进行了调整。之前这段时间里，和白阳云有过接触的那些人的安全等级，我已经全都视情况调整了对应的危险级别。” “发生在一个普通人身上的污染事件，通常都会有一个明确的污染来源。”冯洛彬的手指扣在桌面上，微微眯了下眼睛。 冯洛彬：“白阳云自己的行迹里，几乎没怎么离开过中央大学，那么，他之前在学校里密切接触过的那些人，必然有问题。” sad-4号立刻兴致勃勃地猜测道：“噢！上次被小美女捅了的那个郑小希留在中央大学里面的同伙？” “说起来，小美女和那个郑小希在一个宿舍里住了好几天，后来还被卷进了作为人体试验场的旧教堂里面，她现在看起来都好好的，完全没有被污染的样子。” 关译心好歹也是调查部的重点观察对象之一。 她扶着吴学长从餐厅里匆匆离开的监控录像，以及她后来和吴学长一起摸索着去了一家黑诊所的事情，调查部这边完全是心知肚明。 那段监控录像还是sad-4号刚一处理完，就拿给冯洛彬看了的。 只能说，关译心是有点子离谱在身上的。 以冯洛彬的工作经历来看，倒霉成关译心这样的人不多，然后，倒霉到了这个程度还能全身而退的人，那就可是屈指可数了。 只不过，事有轻重缓急。 关译心在这起畸变事件里完全是作为一个倒霉路人出现的，那么，调查部自然就不会专门的针对她。 至于她和那个学长去黑诊所非法求医的事情，冯洛彬这边根本也懒得管。 正规医院和医药公司那边赚钱交的税又不归他管。 “我知道那个黑诊所！” sad-4号什么八卦都能聊两句，顿时兴致勃勃道：“那个非法行医的医生，其实业务能力还可以，她手术台上的死亡率没超过20%，可惜是个师徒相传的野路子，没学位、没执照。不过好几个给医药公司做善后和回收的业务员都很看好她。” 冯洛彬对于黑诊所这种东西并不感兴趣。 充斥着各种三教九流人物的贫民区、以及一些黑街暗巷里，“医生”反而是对于畸变和污染最为敏锐的。 如果说，贫民区的很多地方都是法外之地。 那么，不想自己被一些诡异的病人连累的“医生”，可能是那些人群中给调查部打电话举报有污染情况的最干脆的一类线人了。 冯洛彬继续研究别的情报，忘了自己刚刚还嫌sad-4号吵闹所以把它丢出去了，随口敷衍了一句道：“所以，你都这么操心关译心的事情了，既然你现在有空在这里烦我，为什么不直接去关译心的光脑上看看黑诊所的现场呢？” sad-4号突然陷入了沉默。 冯洛彬不解，但是他知道，sad-4号这个沉默的态度绝对非比寻常。 “怎么，那边断网了吗？”冯洛彬随口问道。 sad-4号继续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冯洛彬觉得自己的耳朵终于清净下来的时候，sad-4号突然有些恼火地发出了一个问题：“我们不是聊得好好的吗？” sad-4号：“可恶，小美女后来就把她自己的光脑相关的权限全都关掉了，我也不能像是以前一样，随随便便就进去了。” sad-4号作为超级人工智能，想要黑进去当然是毫无压力。 但是，它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比较遵守联邦政府的法律规定的。 冯洛彬跟着沉默了一瞬，终究还是忍不住嘲笑了sad-4号一句道：“你是在模拟演算里，觉得你们俩聊得好好的吗？” 说完这句，冯洛彬顾不上继续和sad-4号说话，立刻又开始继续发布新的命令。 “给中央大学的校长发个消息，告诉他，污染源很可能在中央大学内部，要么他们自己排查，要么我派人帮他们排查。” “通知曙光科技那边，让他家那位倒霉催的小少爷这段时间都别回学校了，他上次是命大，下次可就未必有这个机会了。” sad-4号随便在旁边插话道：“你说陆流泽吗？那家伙也觉醒了异能。哦对了，旧教堂事件不是好几个受害者，你本家的堂弟冯慎思，他和祁雁乔也在陆流泽那边，啧，你要不要亲自通知他一下？” 冯洛彬根本懒得搭话，直接吩咐sad-4号道：“我没空给他们带孩子，你直接给冯慎思他妈发一条警告的消息就行了。” sad-4号：“发了发了！谁家的孩子谁负责拖回去打。咦，陆流泽那边刚刚让中央大学这边汇总整理了一份往届学生的期末成绩单，他们不是在调查旧教堂的事情吗，和成绩单有什么关系？” 冯洛彬只是看到成绩单上面排名第一的成绩竟然是郑小希的名字，就觉得晦气得不行。 他直接挥了挥手，示意sad-4号赶紧把这破玩意从他的屏幕上收起来。 sad-4号照做之后，看看自己和关译心之间，就这么沉寂下来的对话框。 做了几组数据分析之后，这个超级人工智能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主动给关译心发了条消息过去。 sad-4号：“小美女，你现在还好吗？” 已经和吴学长从黑诊所出来，正往学校方向赶回去的关译心：“……” sad-4号这句话，简直就是明摆着在说，“我知道你那边出事了”。 只不过，想想黑裙女孩作为黑诊所的医生接单时的从容，还有吴学长和她这一路来黑诊所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小心避讳的意思，关译心更加倾向于，在联邦法律上被明令禁止的黑诊所这种东西，实际上确实有着相当自由的活动空间的…… 怕不是比民不告官不究的自由度还要高。 基于这种考虑，关译心斟酌着回了sad-4号一个字：“嗯。” 最经典的敷衍文学，区区一个语气词但是可以随便变幻至少八个解释的那种。 不过，关译心本身对sad-4号是非常觊觎的。 看着那一个字，觉得着实有些敷衍了，关译心还立刻又补了一个可爱的笑脸表情包过去，然后，还顺势关心了sad-4号几句。 关译心：“你最近工作忙吗？” 虽然心里想得是把sad-4号的硬盘直接端了，不过表面上，关译心是真的把sad-4号当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就仿佛她之前的沉默，都只是忙得脱不开身一样。 sad-4号看着这会儿似乎比之前还热情的关译心，聊天起来自然也是颇有兴致。 之前的关译心被关在调查部审讯室的时候，热衷于给sad-4号捧哏，所以一人一人工智能聊得相谈甚欢。 现在，关译心就算隔着网络，依旧是能侃能聊，反而是sad-4号这边，一时间愣是有些烦难，面对如此热情的关译心，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启一个安全且合适的话题了。 调查部的工作内容肯定不能谈，全都涉密。 关译心的经历也不太能谈，她自己都忘了不少了…… 苦苦思索了几百毫秒之后，sad-4号终于找到了一个十分靠谱的话题。 ——它开始向关译心吐槽冯洛彬。 一阵喋喋不休之后，sad-4号一边翻硬盘里储存的信息，一边复制给关译心：“冯洛彬那个家伙，上次竟然还说我演渣男演得太入戏了！” 关译心眼花缭乱地看着sad-4号在聊天框里和她刷屏。 虽然大部分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废话，但是，这么话唠的超级人工智能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值得认真对待的东西。 尤其是它还对神秘的调查部格外了解。 关译心对冯洛彬是没有任何好印象的，于是，她当即顺着sad-4号的吐槽继续煽风点火信口胡诌道：“是啊，他怎么可以假设你的性别，这是刻板印象。” sad-4号：“……” 总感觉小美女这个语气有些怪怪的。 不过下一秒，关译心的消息便又发了过来。 “你可是最独一无二的超级人工智能呀！” sad-4号：“(*^▽^*)！！！” 人工智能也扛不住甜妹的直球啊！ 一边给关译心发可可爱爱的颜文字，sad-4号又忍不住和冯洛彬叨逼叨了：“小美女她好可爱啊！我也好可爱啊！” 冯洛彬：“……” 烦死了！ sad-4号：“她真的真的好喜欢我哦！” sad-4号合成的电子音里都带着几分荡漾的意味。 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大部人对超级人工智能都是一种早就习惯了的平淡状态，自然没有关译心这么认真诚恳。 而sad-4号对于这点态度上的不同，还是比较敏感的。 它理所当然的帮关译心找理由，“小美女前两天不给我发消息，一定是忙得脱不开身，她现在有时间了，就只想和我聊天。” 冯洛彬：“……普信是一种病。” 妈的智障。 这个人工智能怎么戏这么多。 sad-4号又回复完关译心一句，这才终于慢慢悠悠地回了冯洛彬一句：“我可是独一无二的，一点也不普啊。” 第113章 72小时禁闭 关译心看着光脑上sad-4号不断秒回的消息，再想想当初半天不吭声、反复询问好几遍才肯给她一个省略号的edu-7号，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超级人工智能里面挑选的话，爱说话的sad-4号绝对是最优解了…… 唯一有些遗憾的地方，大概就在于，超级人工智能全都能同时多线程操作。 想要根据sad-4号回消息时的时间和速度，从侧面判断调查部在学校附近餐厅里的工作进度，无疑是痴人说梦了。 吴学长虽然经过了治疗，不过，脑震荡的康复是个缓慢修养的过程，所以这会儿吴学长整个人看上去都晕晕乎乎的。 再加上黑裙女孩故意把他脸上那些不算严重的伤口留给他自愈了，以及吴学长身上沾染的血迹，乍一眼看上去，场面还是挺唬人的。 关译心正继续看sad-4号刷屏，和这个超级人工智能聊天，就突然听到，旁边的吴学长冷不防地开口，苦笑着说一句：“我之前还想介绍你加入学生会来着……现在看来，还好没来得及。” 关译心顿时转过头来去，看向吴学长。 吴学长的情绪显然也很糟糕，挑染出了五颜六色的头发混乱地揉成一团蔫哒哒的，衣服上那些金属链条挂饰，更是在之前的意外中被扯掉、弄坏了不少。 他现在看起来，给人的感觉不是以往那个朋克得不行的夜店咖，反而是更像是一个惨遭蹂躏后浑身毛都乱了的落魄土狗。 关译心：“……” 就还挺可怜兮兮的样子。 不过，对于吴学长那话语中明显带着无力和后怕的说辞，关译心显然并不认可。 “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学长你也别太难受了……调查部那边的清理者都来了，他们肯定能找出真相的……” 关译心立刻先安慰了吴学长两句，然后又有意提起了负责调查这件事的清理者一行人。 按照调查部一贯的做派，他们应该是把怪物解决掉之后，就立刻开始封锁消息了。 这种糊里糊涂就把事情敷衍过去、再不提及的态度，对于贫民区那些活得疲惫不堪、每天为了生存已经耗尽力气的人来说，或许随随便便就糊弄过去了。 但是，以中央大学的在校生数量和人口密度，这件事就算没有任何明面上的消息，学生内部，也免不了会疯传一阵。 而对于吴学长这种认识死者、甚至可能和死者颇有些交情的人来说，他们不可能不想要探寻一个真相。 好奇心也好、责任心也罢，都是人之常情。 关译心想要看到的结果，自然是对学生会十分熟悉的吴学长，出于对同伴的怀念和不安，能从里面挖出一些她完全无法解除和了解的线索和细节。 吴学长勉强地点了点头，结果又是一阵头晕眼花，他试图打起一点精神，但显然收效甚微。 尤其是想到老白就在他面前，突然不明不白地变成了那副鬼样子，死都死得不得安宁，吴学长的心情就更加糟糕了…… 关译心也跟着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学长你这段时间需要好好休养，正好也能避开学生会那边。有什么事情需要做的话，随时联系我。” 关译心冲着吴学长露出了一个友善而安慰的笑容来，一点也不含糊地开始信口胡诌：“大一的课程比较简单，正好我的空闲时间也够多，你千万别勉强自己。” 和吴学长保持联络，回头顺势加入学生会，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虽然现在的学生会明显是个会出人命的天坑，但是，等现在这波人作死完，全都死得差不多了之后，正好也就把学生会的位置都腾出来了。 关译心原本只想苟命，对学生会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的确没什么想法。 不过，当她意识到自己早就被卷进了诡异的旋涡里，她的想法自然而然就产生了很大的转变。 能够近距离接触到中央大学里一堆有身份背景的学生，有机会接触到学校里的很多档案信息，也方便在帮教授做事的时候随机获取到一些可能用得上的信息…… 这个学生会，她还就非要混进去不可了！ 更何况，吴学长之前就给她铺垫过，加入学生会也会有更多的机会捞外快。 想想就很适合她一个贫民区出身的穷困大学生！ 关译心寻思着，她要是自己一个人在学校里四处刺探，难免惹眼。 就算edu-7号在这方面可能并不如调查部那位极其专业的sad-4号敏锐，但中央大学里遍布各处的摄像头总不是假的，形迹可疑这种事，就属于是不关注的时候全无所谓，可一旦盯住了再往回查，那可就是一查一个准了…… 而关译心自己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吴学长修养，给他帮忙，就等于是又给自己可能被人查出问题的行综上加了层有据可查的保护层。 顿了顿，关译心还稍稍换成了有些轻松俏皮的语气，试图把沉闷的现状带过去，故意打趣道：“学长你也知道，我还是挺缺钱的，回头有能赚钱的机会，记得叫上我呀！” 吴学长闻言，也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好。” 回到了中央大学的校园里面之后，吴学长那满身血和脸上的伤，不可避免地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好在，不管是吴学长还是关译心，两人的心理素质都不错，完全践行了“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这条逻辑。 关译心和吴学长，完全视旁人如无物的一路走了过去。 期间，关译心还忍不住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那些同学眼神异样的窃窃私语。 和那群人错过去之后，她才开口，毫无异样的和吴学长告诉道：“刚刚那几个人里，有人提到了餐厅里的事情，另外一个人在问，餐厅里是什么事，然后他们在猜测，你可能是在餐厅里受伤的。” 吴学长的听力并不如关译心敏锐，自然也就没能听清刚刚那些人的声音。 听到关译心的提醒之后，他愣了愣，才有些纳闷地说道：“我以为，这种事情学校会封口的……” 关译心对“封口”这件事比较敏锐，顺着这个话题有意询问道：“这是发生在学校外面的事故啊，本来也没有学校的责任，学校也会封口吗？” 顿了顿，她稍稍放轻了声音，和吴学长询问道：“学校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吴学长现在终于记得不要随便点头了，任何一点脑部的轻微晃动都会让他受伤的头部感触过于深刻。 但他很快便给了关译心一个肯定的答复。 “是，前两年我刚入学的时候，也出现过一起学生在校外的死亡事件。” 吴学长：“我记得当时是在十二月份的时候，那时候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有一个高年级的学生，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嗑药嗑过头了，大晚上直接昏死在了学校外面。那个学生的尸体直接被冻到了路边的雪堆里，隔了两天才被人发现。” 关译心：“……冬天的晚上确实很冷，感觉像是意外事故，或者被人谋杀，但是感觉，和今天餐厅里的变故，不是一回事的样子。” “但是在传闻中，后来也有调查部的介入。” 吴学长轻声道：“我当时手上的钱很少，经济状况也很窘迫，一直都忙着到处打工，本来并没有太关注这件事。结果，反而在打工的各处多多少少都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尤其是学生会那边，当时还有人提到了，死者的身体看外表是完整的，但是，里面的脏器都被挖空了，反正听起来挺吓人的……” 听吴学长说到这里，关译心突然想到了现在睡得正酣的小怪物关一一。 调查部那边只要找到怪物，大概就能发现，怪物右侧的眼眶是空洞洞的血洞，里面有一颗眼球已经被抓走了…… 当年雪堆里的尸体被人挖走了内脏，今天餐厅里的怪物尸体被“人”挖走了一颗眼球。 这要是调查部那边再脑洞大开的把两个残缺的尸体联系起来。 关译心稍稍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就觉得微妙极了，甚至有些头皮发麻…… 不过，调查部的调查方向被带歪了一路跑偏，也总比他们突然竭尽全力的想要寻找挖走怪物眼球的“人”要好吧！ 真要让关译心说起来，她甚至觉得，小怪物关一一可能比她这个来自地球的外来者，更不能见人……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希望调查部那边能把注意力放在导致老白被污染和畸变的原因上，而不要深究挖他眼球的人…… 关译心一直将吴学长送到了他的宿舍楼前，看着他扶着墙缓缓地走进去之后，才终于转身离开。 结果，她才回到自己的宿舍没几分钟，身边刚一没有了其他人，一股强烈的困倦之意，便突然袭了上来。 关译心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意识到，这股困倦，似乎来自于关一一那边。 刚刚在外面的时候，倒是没传递这方面的需求，关一一还挺懂事。 关译心一边迷迷糊糊地犯困，一边走近了狭窄得仅容一个人转身的浴室里冲了个澡，换掉了身上那些沾血衣物。 等她收拾好自己，躺在床上，订好了闹钟，打算稍微眯一会儿的时候，光脑上却突然接二连三的收到了一堆消息。 关译心眼睛都要闭上了，却愣是被这堆消息给吵得愣了一瞬。 她不掩困倦地半睁开了一只眼睛，眯着眼瞅了瞅光脑的屏幕，却突然被上面的消息给惊得清醒过来了。 sad-4号：“小美女你不要担心害怕，先好好休息哦！” 吴学长：“学妹，我刚收到了edu-7号的消息，被控制在学校宿舍，禁止出入了。” 陆流泽：“关译心，你人现在在哪里？” edu-7号：“公民编号，关译心，公民等级5级权限，大一新生，宿舍编号为f区-1号楼-地下404，请在72小时内保持停留在你的宿舍内，不要外出，相关宿舍通行证已暂停权限。” 关译心看着前后一分钟之内接连不断的四条消息，尤其是edu-7号愣是排在最后通知的那一条，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一个主管中央大学内务的人工智能，发消息的速度比sad-4号这个外来的人工智能慢也就算了，竟然连吴学长和陆流泽的消息都比它速度快了一步。 就离谱。 很难不怀疑edu-7号在针对什么！ 关译心揉了揉眼睛，瞬间又从床上爬了起来。 飞快地查阅过这四条消息之后，关译心还是先给edu-7号发了一条问句过去。 关译心：“这72小时不许进出宿舍的话，你们负责定时管饭吗？”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禁闭”通知，关译心的第一反应就是，学校管饭的话，希望他们看在相关人员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只有极少数是贫困生的情况下，能把饭菜的标准提高一点。 关译心不挑，比最便宜的那个食堂里的糊状营养物质强一点，能看出食物的颜色形状，吃的时候有清晰的咀嚼感可以入口就行…… edu-7号这次倒是没继续给关译心发省略号。 只不过，在一众收到“暂停出入权限”通知的学生中，所有人都在忧心忡忡地向edu-7号询问原因、或者学校接下来的安排的时候，关译心作为唯一一个秒回并开始担心学校管饭问题的人，实在是过于突兀了。 edu-7号直接一板一眼地发给了其他所有询问相关情况的学生相同的一句话：“详细情况以及后续事宜，请等待学校进一步通知。” 用批量群发瞬间糊弄完大部分学生之后，对于关译心这个异类，edu-7号只能专门耗费了一点额外的算力，生成了一行文字发给她：“食堂方面会负责安排好相关学生的食物问题，目前暂定为第三食堂负责，学生无需担心这类基本问题。” 关译心看到“第三食堂”四个字，顿时心满意足。 可以的，是她从来没吃过的地方。 而她自己不曾吃过的食堂，那必然是消费水平比要相对高一些的。 赚到了。 想了想，关译心在犯困立刻躺平和再坚持一会儿之中，还是选择了后者。 毕竟，按照这个时间来算的话，学校食堂等下应该会送一份晚餐过来了？ 别的学生怎么想关译心不在乎，但是，对于关译心自己而言，有学校额外供应的三餐，的确是赢麻了。 解决完民生大计之后，关译心很快又给edu-7号发了第二条消息。 关译心：“请问，这三天的课程是怎么安排的？” 莫非是上网课？ edu-7号：“宿舍内会同步接入对应课程教授在教室内的授课投影。” 关译心认真地不耻下问：“请问，还有其它的课程录像吗？这几天不能去电子阅览馆学习了，如果一天不能学十六个小时以上，我会陷入焦虑的。” edu-7号：“……” 它终于还是忍不住发了个省略号来表示它的沉默。 第114章 虚弱的老鼠 edu-7号虽然陷入了沉默，不过，片刻之后，它还是尽职尽责地给关译心发了一堆视频文件的链接过来。 其数量之多，直接就产生了刷屏的效果。 并且，效果比之前sad-4号和她话唠的时候还要显着很多。 以至于，关译心的光脑屏幕上，已经完全无法看到最下面的进度条了。 关译心保守估计，就edu-7号提供的这些个链接数量，这得是她目前这个专业大学四个年级所有的专业课视频教材，相关课程视频教材、以及那些专业课教授们单独的讲座全都分享给她了。 倒是还挺符合人工智能的逻辑方式的…… 相较之下，会和她愉快地吐槽它自己的同事冯洛彬、并且还赶着下班的sad-4号，给人的感觉可就活泼太多了。 关译心默默地将这些视频文件的链接复制、保存下来。 她还真就打算，被中央大学关禁闭的这72小时时间里，就在宿舍专心刷“网课”了。 除此之外，关译心还特意又多等了一会儿，见edu-7号发过这些视频课程的链接后，便再也不吭声了，这才作罢。 edu-7号应该是暂时不打算继续给她发任何通知了。 关译心心中暗道，这才不慌不忙地打开了另外几个人的对话框。 她先回了吴学长一句，“我刚刚也收到edu-7号的消息了，正好，这几天我们都不用上课了，学长你也能在宿舍好好休息一下。” 然后，关译心又将光脑的对话框，切换到了sad-4号那里。 关译心甚至不需要揣摩的，便十分流畅地用甜妹的讲话方式，随意的和sad-4号攀谈起来。 关译心：“我不害怕的，谢谢你的关心呀。我刚刚一直在看edu-7号发的那些通知，你们调查部那边，只需要72小时的调查，就能把事情解决完嘛，好厉害呀！” 最后，关译心才点开了陆流泽的对话框，言简意赅地说道：“我在学校的宿舍里，刚刚收到了edu-7号的通知，要求72小时内禁止出入。” 陆流泽那边很快回了一句道：“我刚刚也收到了一条消息，那边建议我暂时不要回学校。” 关译心挑了下眉。 那边？ 那边是哪边？ 不过，看陆流泽话语中的描述，感觉给他发消息的不像是中央大学的edu-7号，那就应该是，调查部那边提供的建议了？ 啧，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果然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差别待遇啊。 中央大学这边还没直接出意外呢，只是猜测餐厅发生污染畸变事故的源头可能和学校这边的学生会有关，就直接一步到位的通知陆流泽等人不要出现在学校里面，避免遭遇意外了。 不过想想也是，对于中央大学这边的临时规定，sad-4号的反应，都比edu-7号来得快…… 关译心漫不经心地和陆流泽应付差事道：“不回来也挺好的，你们都是学生会的成员，我总感觉，学生会可能会出事。” 现在有了吴学长帮忙背书了，关译心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将自己对学生会的怀疑，包装了一下之后，重复灌输给了陆流泽。 这个姓陆的在中央大学里的能量非同一般。 他就算不在学校，应该也能把局面搅和得天翻地覆。 关译心在这方面很看好他。 尤其是考虑到，陆流泽那边得到什么消息后，出于了暂时的利益共同体、以及大家脑子里的记忆都被医生给清理掉了一部分，明显不够用的考虑，陆流泽还是非常热衷于和关译心分享消息的。 当然了，关译心也没少和陆流泽分享情报。 她想了想，很快打了一行字过去：“edu-7号通知相关学生禁止出入72小时的消息，我猜测着，应该是根据学生回宿舍的时间先后发送的。” 关译心把自己刚刚获取到学校这边的消息，随口捏在一起糊弄了两句来展示自己的价值，“我刚刚还在还在外面的时候，并没有收到这个消息，反而是医进入自己的宿舍之后，edu-7号就找上门来了。” “而且，它这次通知到的学生，应该主要是出现在学校附近那个餐厅里面的，至于其它的大部分学生，还处于正常上课的状态。” 不管是edu-7号刚刚透露的，老师会继续讲课的消息，还是关译心光脑收到的消息里，少了一个总是一惊一乍的班长刘青安，差不多都可以证明关译心的这个推测。 关译心：“我不清楚学校这边会怎么开展调查，但是感觉上，似乎并不是那么兴师动众的排查。” 陆流泽那边简单回了一句：“应该是sad-4号直接接入edu-7号的权限，根据edu-7号平时收集的数据库进行排查。” 关译心漆黑的眼眸里飞快地闪过一次诧异的神色。 她虽然一早就知道sad-4号作为调查部的一员，也一直都是负责这方面的工作的，但是，她真的完全没想到，完全不搭边的两个超级人工智能，竟然还存在接入权限的情况。 两个超级人工智能真的不会因为逻辑思维差异，打起来吗？ 就像是当年计算机课上听老师讲过的江湖传说里，有人为了电脑安全，竟然在一台电脑里同时安装了那么三四个杀毒软件。 就突出一个，能不能杀死电脑病毒不知道，反正这个电脑里的所有杀毒软件，谁都别想好过…… 互相制裁、互相卸载、互相粉碎文件，就看互撕到最后是这群杀毒软件先挂，还是内存不堪重负的电脑自己先黑了。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edu-7号被sad-4号接入权限的时候，是不是意味着，sad-4号在这72小时时间里，也存在于中央大学这边？ 也不知道edu-7号的机房在不在中央大学这边…… 反正，关译心已经按捺不住地狠狠心动了！ 她当场无视了陆流泽，转而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sad-4号那边。 sad-4号虽然不是人类，但是，它作为一个个性十分突出的超级人工智能，显然也有着和人类相似的偶像包袱。 ——sad-4号绝口不提调查部目前面临的调查困境，而是表现得信心十足。 尤其是对于关译心用赞叹的语气提到了72小时调查部就能弄清楚事情经过这件事，sad-4号果断无视了调查部这边至今没有查清楚旧教堂事件里的很多前因后果，以至于冯洛彬一直忙得焦头烂额这件事，而是自信满满地向关译心展示自己的cpu性能之强大、逻辑算法之优越。 甚至于，这个超级人工智能还会提前甩锅！ sad-4号：“足足72小时的时间，足够我把中央大学所有人都排查好几遍了。至于能不能顺利的把人抓到，那就得看调查部这边出外勤的那波人的能力了。作为相处这么久的同事，哎，我也实在是不好说什么哈！” 关译心：“……” 讲道理，能和sad-4号朝夕相处的同事，好像就一个冯洛彬吧？ 起码，关译心自己被调查部挤羁押审问的时候，没见过sad-4号和任何其它调查部的普通工作人员长时间相处…… 所以sad-4号刚刚这波，其实是在暗示郑小希逃跑这件事，冯洛彬全责是吧？ 你们俩可真是情比金坚的好同事啊！ 关译心在心里默默暗道。 真要说起来的话，不管是之前郑小希能在中央大学潜伏这么久，还是学生会那边因为污染值超标已经畸变成怪物的老白，再加上被小怪物关一一留着口水蠢蠢欲动馋了很久的蓝裙子学姐和高个子学长，反正之前可是一个都没没排查出来…… 当然了，这倒不是sad-4号的问题，之前中央大学这边，都是由edu-7号主导的。 只不过，edu-7号发通知辅助进行学生管理可以，让它一个教育系统的人工智能去排查这类异常数据，明显有些专业不对口了。 哦对了，这么一想的话，关译心立刻开始给sad-4号发消息，好奇道：“我们学校的edu-7号应该也有排查的功能吧？它之前什么都没发现，是不是说明，学校这边采集到的初始数据就可能出了问题？” 不用想也知道，另有心思的人，在实际做事的时候，肯定会处处小心。 关译心现在顶多是各处稍微刺探一点消息，煽风点火都没用多大力气，还没真干过什么呢，就这，单纯只是为了隐藏自己，她就已经足够小心翼翼的了。 如果换成郑小希他们这些赛博朋克世界的“土着”，他们又不会面临关译心最严重的对原身的不了解和对社会上很多的常识匮乏，以至于举步维艰的困境，那么，他们自然也就能更好的隐蔽好自己了。 sad-4号叹气道：“我会重新检查原始数据的，哎，这么大的工作量全都是我的，总不可能指望一个辅助搞学术的edu-7号能帮上忙，至于调查部那群人，他们只会指着我，更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关译心：“……” 如果sad-4号的终端机不是那么小巧地和天猫精灵似的，并且还涂装花里胡哨的，她大概已经可以成功脑补出sad-4号顾影自怜的哀愁模样了。 至于现在？ 一个糖果色的方块便携式终端对着水面投影？ 画风多多少少会有一点点好笑，仿佛是在摆拍色调甜美的小清新广告…… 不过，出于对sad-4号的强烈觊觎之情，关译心一点也不介意继续和sad-4号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下去。 现在可以先彼此多增进一下了解，等关译心以后找到主机拔电源然后把超级人工智能连锅端的时候，说不定拆装sad-4号的思路都能更清晰一些呢！ 因为和sad-4号高强度聊天，需要时时刻刻打起精神、全神贯注，关译心原本的困倦之意，都暂时被冲散了不少。 等她和sad-4号的闲聊暂时告一段落之后，关译心终于缓缓地打了个呵欠，重新躺在了床上。 意识迷离之间，关译心无师自通地通过脑海中的意识链接，不经意间便摸索着看到了小怪物那边的动静。 小怪物关一一这会儿还在呼呼大睡。 那根黑色的、浑身不满细密黑色鳞片的细长条身体，正四仰八叉地趴在了一摞书上面，稍微支棱着几个极其小巧的爪爪。 关一一尖尖的三角脑袋无比慵懒地顺着那摞书的书脊处耷拉下来、随意地抵在了桌面上；至于细细长长的尾巴尖，则是勾着关一一最喜欢的略有些湿润的藤编小篮子。 ——藤编小篮子看款式和大小，完全就是之前在海滨度假村的酒店里摆放着的那一个。 关译心在意识深处稍稍愣了一下，盯了两眼熟悉的竹编篮子，然后又下意识地试图去看清关一一压着的那摞书。 果不其然！ 还真就是陆离准备的那套幼儿园双语教材的全彩封面。 只不过，当关译心把注意力完全放在那摞书上面之后，那几本书却瞬间如同气泡的幻影一样消散了。 就仿佛，关一一的脑海中有的，本来就只是一个虚假的幻想。 关译心：“……” 就很难评价。 就仿佛是，关一一睡觉都能梦到幼儿园双语教材书，但是，它的幼儿园书籍又真的只是空气。 与之对比的藤编篮子，存在感可就清晰多了…… · 随着中央大学内部开始部分戒严，之前去过事故现场那家餐厅的学生也都被控制在宿舍内部，禁止出入的。 与此同时，中央大学地下足够隐蔽、也无人在意的阴暗潮湿的下水道里，一只脑袋那里全都是血、仿佛被老鼠夹给夹过的老鼠，正扭曲着脏兮兮黑漆漆的身体，失神地挣扎着、偶尔还触电濒死般地弹动了一下。 这只老鼠发出了无比痛苦地无声哀嚎，许久，它才勉强恢复了意识，抽搐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老鼠原本的异色双瞳，其中一只依旧是冰蓝色的眼睛，而在另一只眼眶里，却只剩下了一个空旷的血洞。 甚至于，老鼠浑身的毛都灰扑扑地被血迹和脏污黏在了一起，有种命悬一线的虚弱和凄凉。 原本足以自保的强大恢复能力，此时却完全无力再长出一颗眼球来了。 第115章 这谁能拒绝得了啊? 晚上，等季沉烽从电子阅览馆回到宿舍之后，才从舍友那里听说了今天校园里传得人心惶惶的消息。 “听说是餐厅的二楼整个都塌下去了，吓死人了。” “正好是吃饭的时间，很多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受伤了。” “我也听说了，下午的时候，还有人看到一个学长回学校的时候，浑身都是血……” “也不知道伤得到底有多重。” 季沉烽闻声，心中微微一动，不由得主动和舍友打招呼，询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反正都是学校里学生之间传遍了的消息，两个舍友自然也就没有藏着掖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和季沉烽分享了校内的最新传闻。 “刚刚我看交流群那边有人说，好像有不少人回到宿舍后，都立刻收到了edu-7号发的禁止出入的通知。” “确实，我也看到这个消息了，他们还提到了，当时餐厅那边，还有一群清理者出现。” “应该是为了方便找他们配合调查吧，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另一个舍友不禁摇了摇头，不过语气依旧大大咧咧地表示道：“不过这件事总归是和我们无关了。” 季沉烽的心里顿时闪过一丝错愕。 很多人其实并不清楚联邦政府调查部的具体职责。 毕竟，网络上一旦真的有人跳出来形容那些超出人类形象的怪物，联邦政府的网络自然会将这部分信息完整的清理掉…… 以至于，信息控制至今，在赛博朋克世界大部分普通人的印象中，全副武装的清理者便成了只出现在形式最危险、有很多人已经受伤的场合。 大多数只是出现在危机边缘的路人们，或许隐隐约约能够意识到，之前的意外和和巨大的危险、诡异的事态有关。 而这种充满了猜测和不确定的信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显然都是受到惊吓的人们在自我发挥的脑补。 两个舍友根本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季沉烽只是听他们的描述，心里便大概有了猜测。 他很清楚，联邦政府调查部的强势介入、以及现在中央大学对部分出现在餐馆的学生的控制，无疑都意味着一件事——餐厅那起“二楼坍塌”的意外事故，和联邦政府一直以来都十分忌讳的“污染”事件有关。 联邦政府从来都是不惜耗费最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并且配备了专门的超级人工智能来处理和“污染”相关的事宜。 同时，考虑到“污染事件”的特殊性，他们又只能三缄其口，从来不肯向公众透露丝毫和“污染”有关的内容。 反正遇事不决就甩锅给“反社会分子的恐怖袭击”、“私人工厂的高腐蚀化学毒气泄漏”、“放射性物质高强度辐射侵蚀”就完事了。 不过，这一次调查部只是和中央大学一起控制了出现在餐厅内部的学生，却并没有扩大“禁止出入”的人群范围，餐厅那边的“污染事件”，似乎并不是很严重？ 想到这里，季沉烽摇了摇头，有些不解。 这种没有任何意义、却会导致公众事件的“污染事件”，应该和“巴别塔”那边无关。 “巴别塔”虽然盛产疯子，但是，他们好歹都是有目的、有目标的疯子。 这种不管不顾地在一个普通人云集的餐厅里搞出事的情况，除了能招惹来联邦政府军方的一顿毒打之外，还能达成丝毫的战略目的不成？ 季沉烽的心里飞快的闪过这些个念头，迅速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就是个单纯的意外，事情与他无关。 唯一需要稍微注意一点的，大概就是，最近调查部的sad-4号和工作人员在中央大学内部进行调查的时候，自己需要比平时更加注意一些，千万别像是郑小希一样，引来怀疑的目光就行了。 想到这里，季沉烽还配合默契地和自己的两个室友感慨了一句。 “对啊，这件事和咱们这栋楼里的人，都没什么关系吧？” 季沉烽笃定地说道：“毕竟，哪个贫民区出身的学生，除了打工赚钱之外，还有心思去吃学校外面的昂贵餐厅啊！” 季沉烽的话音刚一落下，三个人便互相看看，深有同感，以至于自嘲一般地笑了起来。 而就在他们斜对面的宿舍里，因为进了一趟医院的缘故，作为一个目前负资产在贫民区出身的学生人群中觉得称得上是一骑绝尘的关译心，则是刚刚喜提了72小时“禁止出入”的通知消息，以及学校第三食堂接下来的免费送餐服务。 应付完那些消息，关译心躺在床上，很快便再度被小怪物关一一那边传来的酣甜的睡意所传染。 或许是因为，关一一在难得吃饱了一次好吃的之后，陷入了纯粹的沉眠的缘故，现在的关译心比平日里更容易捕捉到这只小家伙的情绪反应。 关译心其实并不是一个非常注重口腹之欲的人。 她当然也十分喜欢美食，但要是条件实在不允许的话，为了维持身体能量，再难吃的东西，她也能面不改色的下咽就是了。 而这一次，原本只要想到这顿食物的来源竟然是怪物的眼球，便隐隐有些心理上不适的关译心，随着怪物的远去、血腥场面在视觉刺激上的逐渐减弱，她竟然也开始渐渐回味起了那劲道q弹、鲜嫩多汁的口感。 关译心：“……” 只要能抛开食物的来源不谈，这的确是她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里，感受到的味蕾最为享受的一顿大餐了。 当时忙着吞咽东西的小怪物关一一，简直幸福地仿佛整个长条都变得轻飘飘的，趴在云朵上打盹一般…… 关译心不知不觉间也陷入了沉睡。 等她再度意识回转、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一丝冰冰凉凉的细微触感后，很快便睁开了眼睛。 关译心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有种身体极致放松后的舒适感。 那种轻飘飘的感觉令人难以形容，就仿佛是昨天晚上才做了个全身按摩、然后又在温泉里泡了两个小时，湿润的水汽带着些许硫磺的味道，微热的温泉水流瞬间抚平了身体上积攒的所有疲惫和不适。 等第二天在温泉酒店柔软的大床上醒过来的时候，简直整个人都得到了治愈，身体从内而外的散发出一种放松的轻盈感。 睡得比关译心更早的关一一，不知何时已经提早醒过来了。 它自己从那个仿佛介于现实与虚幻、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意识深处熟练地溜了出来，然后，形状分明的三角脑袋正习惯性地搭在关译心的手腕上，细细长长的身体则是随意地卷着尾巴尖，在床铺上舒服地压出了很浅的一条凹陷印。 “muamua！” 这只小怪物几乎是在关译心睁眼的一瞬间，便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件事，然后，立刻无比欢喜地蹭了上去。 关译心浑身放松地撑着床坐起身来，似乎比平时更加柔软顺滑的黑发顺着肩膀慵懒地垂下去一缕。 她起身的动作，顺带着把正习以为常地挂在自己手腕上的关一一也带了起来。 关译心抬起手，一人一怪物近距离对视了一眼。 这一次，关一一罕见的没有继续喊它那无比熟悉的“妈妈、饿饿、饭饭”三个字随机排列组合的可怜词汇量，而是精神抖擞地挂在关译心的手腕上，兴奋地一直喊着“muamua”。 关译心抬了抬手腕，掂了掂关一一的重量。 好像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同，奈何关译心并不是经常区菜市场买菜的老手，掂量重量这种极其需要经验和手感的事情，她还是不那么熟练。 可惜这里没有厨房秤…… 她总感觉，关一一好像变重了一点点。 等到关一一原本悬空的尾巴尖被她晃得甩来甩去，这只小怪物很快便下意识地又把尾巴部分也缠在了关译心的手腕上。 关译心的眼神顿时微微一凝。 重量上的区别不那么容易分辨，但是，从长度上来说，关一一好像比以往多缠出来了小半圈的样子？ 而关译心自己的手腕粗细，短时间内是不太会有较大变化的。 那么，产生变化的，自然就只能是关一一了。 “一晚上就长长了这么一截？” 关译心多少有些惊讶地问道。 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长大了一圈、力量也在渐渐增加的关一一正无比愉快地缠着关译心叫唤：“吱吱唧唧！” 再加上关一一今天一早上都还没开始喊“妈饿饭”，昨天在餐厅那边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关译心实在是没办法不去联想，这一切的变化，都和昨天被关一一狼吞虎咽地吃掉的那颗怪物眼球有关。 关译心：“……” 这就很难绷了。 关译心现在的心情，大概就和稍微做了那么点功课，得知小猫小狗可能会不知节制的吃东西，所以每天定时定量喂餐、生怕小动物把自己胃给撑坏了的饲养人一样。 看着自己养的小动物虽然也活蹦乱跳的，但等到拎去宠物医院一体检，宠物医生顿时一言难尽、劈头盖脸的一顿委婉规劝。 ——孩子因为天天吃不饱饭，所以才骨架矮小、营养不良、发育迟缓、皮毛暗沉…… 霎时间，饲养人顿时又是内疚又是惶恐不安，后悔的情绪简直喷涌而出，看着自家乖巧粘人但就是瘦瘦小小的小家伙，简直要心疼死人…… 关译心“嘶”的一声，在自己的光脑里搜索扒拉了一会儿，很快便在床上投影出了一个测量尺。 她直接拎着兴奋地吱哇乱叫的关一一，试图把这只长条小怪物抻直了，比照着投影的尺子，测量了一下关一一现在的长度。 关一一虽然茫然不解，但还是乖巧地被妈妈拎来拎去，就连勾起来的尾巴尖都被关译心随手给抻平了。 很快，关译心瞥了眼投影出的测量尺的位置，关一一现在的身长大概是48.3厘米。 至于粗细，看着好像没啥明显的变化。 不过，关译心依旧找了根衣服上的细带，把小怪物中段大概是腰部的地方圈起来稍微测量了一下。 围度差不多是在2.9厘米。 可惜之前没专门测量过，要不然，有对比的数据会更清晰一些。 关译心自己是之前完全没考虑过这件事。 至于陆离，他大概对关一一的身体数据非常感兴趣，奈何关一一不是那么容易摆布的，也只能作罢…… 测量完之后，关译心直接把两个数字记在了脑子里，还不忘和关一一也说了一遍，“今天的身长是这个数，你自己也记一下！” 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里的记忆，真的是很不靠谱的东西。 说不定什么时候，出个事就被人带去医院给强行清理掉了。 关一一很快将抻直了细长条身体又随意地甩着尾巴尖卷了起来，“吱吱唧唧！” 随后，关译心先陪着关一一玩了一会儿，然后才轻声叮嘱了一句道：“最近sad-4号在中央大学里排除线索，按理说，学生宿舍里面应该是没有监控摄像头的。” 关一一听不懂关译心的详细解释，只是继续“吱吱唧唧”的叫唤，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有听没有懂、但绝对不让人冷场。 关译心并不介意这只小怪物的反应，她轻轻地捏着关一一的小脖颈——大概的位置，耐心十足地继续说道：“学校宿舍门那里明显可以根据通行证的情况确认进出人员，同样的，edu-7号可以随时控制出入权限，就意味着，它也能随时把权限授权给别人。” “我这里暂时应该不至于被清理者盯上进来调查，但是，sad-4号做事的风格其实不太好评价……” “但是，也不能排除，那边隔离有问题的学生的时候，地面的宿舍不够用了，然后往这边的宿舍里塞人的情况，毕竟，如果真要封存处理的话，地下的宿舍实在是容易操作太多了……” 关译心沉吟片刻，一字一顿地叮嘱道：“反正，关一一你最近就算在宿舍里面，也不能自己随便出来玩，知道吗？” 关一一懵懂又茫然地看着关译心，“吱吱唧唧”了两声，然后，迅速点了点头。 虽然听不太懂妈妈说的内容，但是，通过意识链接，关一一还是能立刻领会关译心的想法，反正不管妈妈说什么，全都点头答应下来就是了。 看关一一无比配合的模样，关译心也不由得笑着叹了口气。 “乖，”她揉了揉小怪物的脑壳，隐隐感觉那些细密的鳞片，手感似乎都有些微微的不同了。 似乎，连鳞片也变得比以前更加质地光润而坚硬了。 关一一熟练地把自己的脑袋往关译心手心里蹭，然后苦苦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冷不防冒出来一个词：“happy！” 关译心愣了一会儿，又听关一一仿佛还带着点哼唱调子的“happy”，突然回过味来。 卧槽！ 这不就是幼儿园双语教材之前一直洗脑循环播放过的，sad和happy、悲伤和快乐这对反义词吗！ sad-4号的sad明显是缩写而不是真的悲伤，但是这不重要！ 关一一终于开窍了才是大事啊！ 关译心小心翼翼地讲这只小怪物捧起来，按捺不住地翻来覆去好好看了几眼。 关一一本来就整天爬上爬下，卷来卷去的，配合着关译心半点不违和，还特别灵活地绕着关译心的手腕直接原地起飞的飞扑了过去，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她肩膀上。 “原来补充足营养，脑子也会变聪明的吗……” 关译心不由得喃喃道。 关一一之前表现得就是个小智障，现在明显变得聪明了啊！ 一时间，关译心有些微妙地发现，自己原本坚定的想法，已经忍不住开始渐渐地动摇了。 关一一想要吃的东西，那不仅仅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 而是吃了之后可以让它变聪明的高能营养餐诶…… 这谁能拒绝得了啊？ 第116章 失去的饥饿感 关译心有了新的信心之后，甚至不打算继续等原本设想好的幼教老师了。 她直接把脑袋变聪明了的关一一捞起来，对着光脑屏幕打了几个最简单的中英文对照的字词，开始耐心地给关一一补习。 关一一：“……” 中途，这只小怪物就耷拉着脑袋想要睡着了。 但是见到关译心拎着自己无比认真地模样，它又委委屈屈地不敢直接倒头就睡，生怕妈妈嫌弃它。 半个小时的幼儿园教学之后，看着油盐不进的小怪物关一一，原本觉得孩子变聪明了，以至于有些兴奋过头的关译心很快又重新冷静了下来。 幼儿教育这种活，真的不是普通人能干得下去的。 关译心自认为，自己绝对不算是性格特别暴躁、或者很没有耐心的人。 但是！ 让她给关一一上一节课，自己在这边念地口干舌燥了，那边的关一一，依旧只有双眼茫然、嘴巴微张，露出里面无数颗细密的小白牙，每一刻都在昭示着它大脑里智商的含量。 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关译心冷静地剖析了一遍自己。 要不，具体学习的事情，还是等下次回到地球现实世界之后，麻烦陆离请两个靠得住的幼儿教师吧！ 实在不行天天给关一一洗脑循环播放幼儿园双语教材附带的视频教学讲解也行。 至于她自己，则是要想办法给关一一再找点吃的。 虽然今天的关一一并没有喊饿，但谁知道昨天那一顿能消化几天呢？ 而且，关一一吃完之后，其实也没有说自己吃饱了、或者吃撑了什么的。 这也就意味着，它或许还能继续吃。 关译心稍微琢磨了一下，还是觉得，孩子的饭，肯定还是有点准备比较好…… 就在这时，关译心手腕上的光脑，突然收到了一条新的通知消息。 edu-7号：“公民编号，关译心同学，请开门，你今日的早餐已经送达，请在10分钟之内领取，期间，走廊通道会暂时屏蔽所有出入权限，避免与他人发生碰撞。领取早餐时时，请勿在宿舍房间外的走廊通道中逗留。请你在72小时内保持停留在自己的宿舍内，不要私自外出。” 关译心瞥了一眼edu-7号发过来的消息，依旧一板一眼，看不出任何个性风格。 说实话，要不是edu-7号偶尔会因为无语而发送一两个标点符号，关译心觉得，edu-7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感觉和地球现实世界上，现有水平的“人工智障”级别ai，好像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异同来…… 正好，关译心和关一一之间堪称互相折磨的教学时间，也已经持续了足足半个小时。 关译心从床上起身，朝着关一一示意了一下。 在这时候，关一一立刻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理解能力和反应能力，身形“嗖”得一下便冲到了关译心身体里面，就仿佛自己根本不曾出现过一样。 关译心起身走到宿舍门那里，推开门一看，就发现，正有一个悬停在一米高位置的鸟形送餐机器人。 这个机器人的下面是一个挂钩的形状，正稳稳当当地挂着一份打包好的盒饭。 关译心伸手将这份盒饭取了下来，一眼便瞥见，这个悬停的送餐机器人，鸟眼睛那里似乎只是单纯的指示灯，但是，刻画的栩栩如生的机械鸟羽上面，每一个圆点形花纹下面，似乎都藏着一个针孔摄像头。 针孔摄像头上面的光线闪烁了一瞬，显而易见的正处于运行状态。 关译心默默地拎着早餐转身回了宿舍。 在门口停留的时间总共也没超过几秒钟。 而随着她重新进入404宿舍里，光脑上顿时也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edu-7号：“本次送餐事务已完成，感谢你的配合。” 与此同时，斜对面的403宿舍里，正打算出门继续泡在电子阅览馆的季沉烽，也收到了edu-7号发过来的消息。 edu-7号：“宿舍外走廊通道进出权限暂时关闭，预计通行时间，15分钟后。” 季沉烽微微怔了一瞬，心里一紧，面上却是不露丝毫，只是缓缓地后退了一步，抬头打量着门板的位置。 目前看不出有任何的异常来。 看到他的动作，宿舍里的另外两位舍友顿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开口问道：“怎么了？” 季沉烽定了定神，直接把edu-7号刚刚发过来的消息说了出来，略带迟疑地和两位舍友告诉道：“我们宿舍好像必须等15分钟之后，才能出门……”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 这两个舍友都是高年级的学生，以前也听人说起过这类特殊情况，不过自己却是第一次经历。 季沉烽面上露出意外的神色，“你们知道？” 两位舍友的脸上满带着怔愣的意外，下意识道：“我们f区的宿舍这边，怎么会有人涉及被禁闭72小时的事情……” 听到这里，季沉烽几乎是立刻便反应了过来，“和昨天的事情有关？” 下一秒，季沉烽的脑海中，便清晰地浮现出了关译心的身影。 季沉烽：“…………” 他这两位舍友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毕竟，这边的宿舍人很少。 他们之前才碰巧遇到过一次关译心，并且，因为听信了一些传言的缘故，那场走廊过道里的偶遇，在他们视关译心为水火的情况下，显得极其尴尬……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季沉烽心里想了很多，但是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沉默。 最终，还是穿着深蓝色短袖t恤的男生主动开口解释道：“是对面宿舍那个女生吧？没想到她竟然也在这次被限制出入的学生名单里……” 白色t恤的另一个舍友则是有些忧心忡忡地猜测道：“是不是在那边打工，然后碰巧就遇见这件事了。现在餐厅的工作没了，学校这边还不允许出去了，到时候岂不是别的兼职也都耽误了？那个学妹也真的挺倒霉的……” 虽然他们之前见到关译心就想躲，但是，那也只是单纯的趋利避害而已。 在贫民区出身的学生不可避免地被大多数普通学生所排斥的情况下，对于关译心的遭遇，他免不了有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心有戚戚感。 403宿舍里顿时陷入了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 深蓝色短袖t恤舍友试图装若无事地开口，招呼着季沉烽先坐下休息一会儿，“我们等下再一起出门吧！” 在谁也无力打破这种尴尬局面的情况下，尽快略过这个话题，无疑是唯一的选择了。 季沉烽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重新从房门那里走了回来。 然而，不同于那两位舍友，季沉烽坐下之后，直接避开了舍友的视线，选择给关译心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我刚刚想要出门，结果被edu-7号通知，15分钟之后才可以通行。” 季沉烽现在其实已经意识到了，关译心绝对是个会吸引过多视线的的天坑。 但是，考虑到他们俩开学初就已经认识了，还有过至少两段“共患难”的特殊经历，同年级的新生已经互相抱团无疑又是很常见的反应，他就算现在开始疏远关译心，怕是也已经来不及了。 毕竟，托郑小希的福，在调查部那边，他上次就和关译心一起，成为了被重点关注的人物。 思来想去，季沉烽只能换个角度安慰自己。 起码，以关译心本人掺和进各种事情的“本事”，他继续硬着头皮把这个同校好友的身份扮演下去，说不定，在周围的很多人眼中，他反而可以直接被关译心衬托得看起来“平平无奇”呢！ 季沉烽最初的想法其实是，和关译心这个出身贫民区的同学交好，让自己也显得和每一个贫民区出身的穷学生一样社交正常而又简单。 在中央大学这个贫民区出身的人注定会被排挤无视的环境下，社交简单、略显孤僻，只有一两个同为贫民区出身背景的好友，自然是贫困生最常见的稳妥人设。 就像是中央大学里最普遍的那群贫民区出生的穷学生一样，充满了共性的标志特征。 ——像是郑小希那种一路招摇，凭借活泼开朗的性格、秀丽甜美的外表，迅速改变了普通学生对大多数贫民区出身的性格孤僻的学生的排斥和恶意，堪称“破冰”一样成功的混进学生会，还交了不少“好朋友”的状态，实在是太过招摇了。 季沉烽只想按部就班地进入研究院，并不想和郑小希一样成为校园风云人物，结果因为认识的人太多，一直到被调查部抓进去，都没搞明白是从哪里暴露身份的…… 奈何，关译心一直以来的经历，都证明了，有人的运气就是这么离谱，明明性格还挺乖巧内敛的，结果，就愣是能一直出事，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没有存在感的“边缘人物”。 季沉烽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关译心过于耀眼的锋芒能够彻底遮住自己。 如此一来，倒也勉强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 对面宿舍的关译心刚把学校配送的盒饭打开。 倒也没有香气诱人，只能说，好歹还是有正常食物的形状在的，起码没辜负农作物数万年演化出的物理状态。 反正，肯定是比关译心之前从食堂里买的最便宜的营养餐还是要好看一些的。 深知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生活不易的关译心很知足。 毕竟edu-7号通知说送餐机器人过来的时候，没有顺便从她的账户里把饭钱又强行扣掉一部分。 关译心一边把饭菜摆在桌上，一边无声地通过精神链接招呼着躲在自己身体里不见行踪的小怪物道：“关一一，出来吃饭了。” 关一一立刻听话地出来了。 不过，这根以往永远都在喊“妈妈饿饿饭饭”的细长条，今天却明显对今这份升级版的早饭没有丝毫的兴趣。 关一一熟练地挂在了关译心的身上，亲昵地围着关译心发出了“吱吱唧唧”的叫声，但是，绝口不提“饿饿饭饭”一类的字眼，剩下的就只有习以为常的“muamua”了。 关译心耐心地看着小怪物转来转去的样子，认真地问道：“真的不吃饭吗？” 大概是“不”这个字还算简单，关一一摇头摆尾地努力了一会儿之后，甚至憋出来了四个字的一个短句。 关一一：“不……吃……不……饿！muamua。” 关译心倒是也没勉强它，只是自己一个人坐在了桌边，拿起餐具的时候，还忍不住地在心中感慨，不同食物的种类，对关一一的影响居然这么大的吗？ 从昨天到现在，她再也没听到关一一喊饿了。 就在这时，关译心手腕上的光脑，也收到了季沉烽的消息。 关译心的视线很快便落在了“15分钟”后这件事情上。 edu-7号刚刚给她的时间是10分钟，就算她打开门拿盒饭，和季沉烽想要出宿舍的时间完全一致，那么，这里面依旧还有五分钟的差距。 也就是说，关译心即使开着门等到十分钟后的最后一秒，也要再过去五分钟后，季沉烽才会出现在走廊里。 目的应该是为了避免学生之间发生接触，但是，按照这个赛博朋克世界仗着有超级人工智能辅助，很多时候都可丁可卯到把时间精确到分钟甚至是秒的行事风格来看，那五分钟的时间，绝对不是为了安全而预留的几分钟的反应时间。 而应该是另有安排的一个时间段。 总不能是还要抓紧这五分钟的事件，给宿舍门外面这里做一下简单的杀菌消毒类处理吧？ 关译心挑了下眉，直接把这个微小的时间差透露给了季沉烽。 “我这边收到的要求是，必须在10分钟之内把食堂准备的饭菜拿进来。” 季沉烽：“你是昨天去学校门口附近的餐厅那边了吗？” 关译心这边还没来得及回答，季沉烽那边的舍友，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啊！” 季沉烽闻声下意识地抬头。 然后，深蓝色短袖t恤舍友便一脸震惊、难以置信地把伸出手来，示意季沉烽也来看他的光脑屏幕。 “咱们对面宿舍那个女生！有人拍到她昨天回学校时的照片了，据说是和学生会的另一个学长在一起，两个人、他们两个人——” 舍友说到这里，甚至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这才略带惊惶地小声说出了画面中的场景：“全都浑身是血……” 季沉烽：“……” 好巧，那位学生会的另一个学长他也认识。 在学生会深耕多年、佩戴着学生会成员的徽章却一边迎新一边热衷于充当二五仔、开学初就成功地挖开了学校的墙角给他和关译心两人都办理了教育贷款业务的那位吴学长。 并且，以季沉烽的眼力，即使是通过一张静态的照片，也能从关译心走路和搀扶吴学长时的姿态得出结论，她的肢体动作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反而是吴学长，站都有些站不稳，怕是伤得不轻……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 季沉烽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还是低估了看似腼腆内向的关译心的社交圈。 另一边的关译心并不知道季沉烽这边看到了什么令人惊惧交加的照片。 此时，她甚至已经没心思再去回季沉烽的消息了。 她这会儿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桌子上的饭菜上面。 ——关译心的手里握着餐具，刚刚也已经吃了几口饭菜，但是，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明明已经到了每天正常的就餐时间，甚至于，因为关译心总是早起的缘故，今天等送餐的时间，还比关译心去食堂的时间晚了会儿。 但是，关译心自己却是和关一一一样，毫无饥饿感。 她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吃饭时候的状态，大概就和自己之前喊关一一过来吃饭时，关一一那认真吃饭的状态差不多。 吃倒是可以吃，但其实胃里一点也不饿。 就算全都吃完之后，也依旧完全没有一丁点自己吃撑了的感觉。 她的胃似乎突然之间，也跟着变成了关一一的同款黑洞…… 关译心拿着餐具的手随之顿住，眼神微凝。 突然间，就有些食不下咽了。 她忍不住回忆起了，自己上次学生会那位遇到蓝裙子学姐和高个子学长的时候，那突然蓬勃爆发的强烈食欲…… 第117章 被操纵的畸变怪物 关译心仔细琢磨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赶紧又吃了两口食堂提供的正常的饭压压惊。 她对异食癖这件事，不说是深恶痛绝吧，但也仅仅只是停留在，勉强说服自己认可了小怪物关一一的菜谱这种程度上。 至于她自己，觉得别的同学很好吃这件事，还是挺让她觉得惊悚的。 那毕竟不是人该吃的东西…… 这时候，季沉烽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有人拍了你和吴学长回来时的照片，并联想到了餐厅那边出意外的事情。” 关译心瞥了眼，对于里面的内容，其实根本没当回事。 中央大学其他学生的反应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调查部那边必然已经从餐厅那里拿到监控录像了，sad-4号说不定连她和吴学长去了哪家黑诊所都知道。 反正这次去餐厅吃饭，是吴学长主动邀请的，关译心在这件事情上连诱导的成分都没有，调查部那边的冯洛彬要查，第一反应也应该是怀疑吴学长。 关译心怎么看都是无辜被卷入的那个。 关译心并不想就这个话题和季沉烽展开攀谈，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噢，这件事啊！我和吴学长昨天就已经向餐厅索要到赔偿了，赔付款都已经到位了，完全能覆盖损失，不用担心。” 这一句话，直接让季沉烽哑口无言。 他盯着关译心特意强调的“索要赔偿”那四个字，一时间思绪竟有些恍惚。 难不成，自己这个出身中州的贫困学生的身份在关译心那边也是如此的深入人心，以至于，关译心面对自己的“慰问关心”，第一反应竟然是和他分享赔偿金的事宜…… 想到这里，季沉烽心里突然间猛地一震。 他立时想到了就在前几分钟的时候，他那两位高年级的学长舍友，提起关译心的时候忍不住共情的事情。 ——被禁止出入这几天，是会影响到他们打零工赚钱的。 比起被调查部盯上，真正的贫民区出身的学生，他们显然更担心自己的收入问题。 不像是季沉烽，假的就是假的。 虽然季沉烽这些天一直都在努力扮演好现在这个身份，但是，真遇到事情的时候了，一些本能的反应、还有思维方式，依旧还是和真正的贫民区学生直接区分了出来。 关译心那边出事了第一反应是索要赔偿，两个舍友这边听说出事了第一反应是影响打工。 唯独季沉烽，被惊到了两次之后，他甚至陷入了一瞬间的迷茫。 关译心的思路明显和他的两个舍友是同类的，难不成，关译心真的是贫民区出身的普通人？ 她真的只是单纯的倒霉才遇到这些事？ 自己对她的怀疑，也仅仅只是草木皆兵的错觉不成…… 陷入迟疑的季沉烽没有继续说什么。 正好十五分钟的等待时间已经结束了，他那边可以出门了。 关译心这边则是随手把消息转发给了吴学长，告诉了他一声，让他心里有个底，便也没有再提及这件事。 一个人留在颇为寂静的宿舍里，时间似乎都被随之拉长了些。 关一一被关译心按着学了一早上，早就已经头晕眼花、整个怪物都要晕菜了。 趁着关译心低头看光脑不注意的时候，这只小怪物便飞窜到了她背后的枕头角落里，往里面一钻，直接假装自己不存在。 关译心今天上午正好有课。 很快，edu-7号便如同它之前通知的那样，给关译心接入了学校里教授正在上课的场景。 只可惜，画面中只有教授一个人站在讲台上的身影，关译心没法看到自己同班同学的身影，要不然，还能大概数数自己班上有没有其它被禁止出入的人。 已经开始从基础给自己补起的关译心，现在听课的时候，依旧免不了陷入云里雾里的状态。 好在，她现在勉强能弄清楚，自己是哪部分完全听不懂，回头可以重新补习了…… 至于关一一，忙着听课和补习的关译心暂时没空管它，于是，这根黑色长条就这么缩在枕头下面直接呼呼大睡了半天的时间。 一直等到中午送餐的机器人过来了，关一一才迷迷糊糊地从枕头下面爬出来，然后不等关译心开口，便格外熟练地往关译心身上一扑，再一次消失在了宿舍中。 关译心：“……” 关一一真的变聪明了好多，甚至已经学会举一反三了。 她真的很欣慰。 今天下午没有了专业课程，关译心按部就班地吃完了学校第三食堂提供的正经午饭后，还自己在宿舍里多溜达了几圈，也算是消消食。 关译心已经盘算好了，难得有这种大块的空白时间，正好用来好好补习一下功课。 然而事不遂人愿。 关译心正按顺序点开了edu-7号提供的学习资料，才看了没两个小时，光脑上便突然收到了来自刘青安的好几条消息。 关译心坚持看完了这一页内容之后，才站起身，一边稍微活动了下身体，一边点开了和刘青安之间的对话窗口。 刘青安刚刚已经接连不断地发了好几条。 “你被关在宿舍里了？” “我刚刚才反应过来，今天上午上课的时候，就没看到你人影。” “我当时没找到你，还以为你是有什么别的安排。” 关译心随手敲了一行字上去：“那你这个反射弧着实是有点长了。” 刘青安说起这件事情来也是一肚子的火。 “我现在被几乎所有认识的人躲着走，或者说是避之唯恐不及，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因为我自己被人排挤的缘故，昨天餐厅那边出事的事情，我都是到了今天第二天了，才知道了消息。” 刘青安向和自己有着相同遭遇的关译心吐槽道。 关译心回答地干脆利落：“我知道啊！但是你也知道的，我在学校里根本没有朋友，所以这件事对我来说，基本没区别啊！” 朋友突然翻脸冷待这种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挺难受的。 奈何关译心在中央大学的朋友数量基本为零，所以，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打击力度也同样约等于零就是了。 刘青安：“……” 他发现，自己好像又被关译心给说服了。 虽然，面对关译心的过度坦然，他心理免不得稍稍哽了一下。 而且，想起关译心之前的遭遇，现在处境并不太好的刘青安发觉，自己甚至还有点同情关译心。 刘青安：“……”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不太好了。 同情谁不行，竟然去同情她…… 竭力压下脑子里一瞬间的胡思乱想，刘青安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给关译心继续发消息道：“……你那边没事吧？” 关译心反问道：“只是72小时之内不允许从宿舍出去而已，这能有什么事？” 刘青安经历了一系列的刺激之后，现在和关译心说话的时候，已经渐渐有了种彻底摆烂一般的耿直。 他忍不住说道：“如果事情和你无关，当然没什么事；如果被调查部找到了你的头上了，你说这还能是什么好事不成？” 关译心对此表现得异常平静：“……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你别咒我。” 关译心对调查部不说是心有余悸，但在大多数的时候，的确是想要敬而远之。 她和调查部之间，最深的联系就只有一个惹人觊觎的sad-4号而已。 也不知道顺走一个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的话，能不能逆向工程出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的基础代码…… 关译心一边满心踌躇地想方设法，一边却又只能暂时屈从于现实，从先和sad-4号打好关系开始做起。 她忍不住瞥了眼自己还没看完的基础教材。 比起和刘青安在这里闲聊，她显然更想要抓紧时间学习，关译心索性直接道：“到底怎么了，你直接说正事吧！” 毕竟她和刘青安这“一条绳上的蚂蚱”关系，绑定得也挺紧密的。 刘青安抹了把脸，立刻切入正题道：“我从昨天开始，就一路调查，试图找到别人突然开始针对我们两个的源头，我现在正好在学生会这边。” 关译心：“？” 她微微皱了下眉：“不是告诉你最近离学生会远点吗？” 刘青安：“我记得，但是我死皮赖脸地抓着人问了一圈之后，发现，最初的消息就是从学生会这边传出来的。” 顿了顿，他还有些苦笑和自嘲地主动补充了一句道：“我直接挨个去找我原来关系不错的朋友，厚着脸皮，一对一的私下里追问，有人脸皮扛不住，就告诉我了。” 关译心心平气和继续敲字：“噢，那我给你的建议是，下次直接当众一对一的询问。只要你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刘青安自嘲地笑了笑，回复道：“受教了，下次一定。” “那你在学生会那边发现了什么？”关译心微微拧了拧眉，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现在要怎么提醒刘青安，就算去了学生会那边，最好也得立刻绕开蓝裙子学姐和高个子学长走路。 她这边昨天才遇见了吴学长认识的老白突然畸变成怪物的惨剧，以至于，关译心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蓝裙子和高个子现在还属于正常人的状态，怕是也无法维持很久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关译心不由得微微一愣。 她突然就想到了旧教堂那些虽然意识浑浑噩噩、但是还尚未彻底畸变成怪物模样的贫民区信徒们。 当时，在她被陆流泽等人“胁迫”着进入旧教堂的时候，里面依旧是没有怪物。 虽然每个信徒看起来都已经很不正常了，但是，他们依旧还都维持着人类的形态。 所有的变故，其实是发生在她和陆流泽等人被困之后。 换言之，也就是说当时藏在暗处的神父和郑小希，完全有办法控制那些已经被污染的信徒，真正产生异变的时间…… 关译心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心跳几乎是骤然加快、心如擂鼓。 她并不清楚联邦政府这边，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其它的手段来控制污染和畸变。 而根据关译心自己、以及陆流泽等人的亲身经历来看，联邦政府这边能够做到的事情是，只要一个人身上的污染值尚未超过临界值，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医院方面是完全可以通过清除记忆的方式，来有效的降低这个人身上的污染程度的。 并且，考虑到陈医生在术后主动和自己攀谈时的随意，以及术后自己可以随意在医院内走动的状态，关译心差不多可以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 ——刚刚经历完记忆剥离手术的人，污染值应该是相当低的，并且，术后的病人似乎不太可会造成污染被继续传播开的情况。 再加上关译心后来上网了解到的，联邦政府这边对于记忆剥离手术的相关学术性论文和实践研究来看，这应该已经是一个相对完善、且操作熟练的项目了。 但是，与此同时，隶属于“巴别塔”邪教团伙、灭绝人性到可以肆无忌惮的用贫民区那么多普通人去做人体实验的郑小希他们，则是能够准确的掌控，被污染的人彻底畸变后的状态！ 更确切一点的猜测是，“巴别塔”很可能比联邦政府这边，更擅长用“污染”来人工制造“畸变”！ 结合着旧教堂那些用来关禁畸变体怪物的玻璃罩子，还有那些被用来驱赶陆流泽等人、迫使他们分散开来的怪物，无疑都可以证明这个猜测。 ——被调查部深恶痛绝的“巴别塔”邪教团伙，不但可以有效的掌控普通人从被污染到发生畸变的状态，甚至于，就连彻底畸变后的怪物，都可以成为被他们操纵的工具。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只有关译心一人的宿舍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隔音效果绝佳的门板外面，本就听不到丝毫其他人走动说话的声音。 这片空间就仿佛被沉入了幽邃的海底，除了关译心自己胸膛里那堪称急促的“砰、砰、砰”的心跳声，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被封存在了彻底凝滞不动的空气里。 昨天在餐厅里，就坐在隔壁狭窄包厢里的老白，明明当天还意识清醒的可以和另一个受害者同学约饭。 结果，一顿饭的功夫，就会突然污染加重失控到直接畸变成怪物？ 那是真的凑巧？ 还是那个藏在幕后的人，特意针对关译心使出的又一个“怪物工具”？ 出事的人偏偏就是和吴学长关系不错的“老白”，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因为，幕后之人完全可以通过老白和吴学长之间的交情，获悉吴学长和关译心约饭的地点和时间？ 关译心一瞬间脑海中涌现出了无数个念头。 她之前和陆流泽发消息的时候，只是在单纯的炮制理由，但她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那些根据现有的情况信口胡诌的片面之词，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可能和真相贴近。 如果中央大学校门外附近那家餐厅的事故，并非意外，而是蓄谋已久，那么，学生会那边，自然也会有同等的情况，在等着刘青安！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根本顾不上寻找更加妥帖、委婉的理由来提醒刘青安了。 她甚至没时间打字，直接给刘青安发送了一条语音消息：“不想死就立刻离开学生会！躲开上次那个蓝裙子学姐和一个看起来很壮实的高个子学长！快！” 第118章 趴体名场面 看到关译心突然发过来一条语音消息，刘青安还有些不明所以的惊奇。 然而，等他点开这条消息的内容之后，听到关译心明显带上了紧张急促的声音，刘青安先是一愣，旋即便微微变了脸色。 虽然刘青安根本不记得在旧教堂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于关译心的任何提醒，他都有种本能的信服。 刘青安也没空去探究自己这古怪的想法和信任都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这人绝对相信，自己起码不会骗自己。 而且，在危险预警这件事情上，他恍惚觉得，听关译心的应该没错。 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虽然不知道蓝裙子学姐和高个子学长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是，暂时避开他们，他自己又没有任何损失。 刘青安深吸了一口气，立刻给关译心发了条消息道：“我马上离开！” 话音落下，刘青安立刻转身走人。 原本有些焦急不安的关译心，看着刘青安今天这毫不犹豫的听话反应，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居然这么配合的吗？ 想起陆流泽等人当时在旧教堂之外那不听劝的模样，关译心不由得摇了摇头。 还真就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刘青安这种听话的，甚至让她产生了些许颇感欣慰的愉悦情绪。 甚至于，刘青安都没有在这会儿非要固执地追问一句“为什么”。 正当关译心稍稍安下心来，打算继续学习的时候，刘青安那边，却突然给她弹了个视频邀请。 关译心看着跳动的视频邀请窗口，先无声地给了关一一一个“躲起来”的提示，得到关一一的回应之后，她才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怎么说，”关译心声音很轻地随口问道：“你在学生会那边又有特殊情况了？别告诉我，你已经撞上那两位了。” 刘青安佩戴着光脑的手腕有些微微的颤抖。 以至于，关译心这边接收到的镜头画面，其实也带着些明显的晃动。 她不由得眯了下眼睛，试图从剧烈颤动中的画面中捕捉到关键的信息。 学生会所在的那栋楼里，一间宽敞的大厅里，正随意而凌乱地堆放着酒瓶、饮料、以及已经被消耗了大半的食物。 而在这间休息室中间的空地上，另外几个男男女女，则是正展现出了一副群魔乱舞的场景。 他们还在步履不稳地旋转、晃动、尖叫、尖笑。 活脱脱一副美剧里经典的大学生聚会，喝多了狂欢一晚上之后，聚众发疯的名场面。 关译心看不懂，但她大为震撼。 略微迟疑了一瞬后，关译心小声问道：“这才刚刚开学不久吧，嗑兴奋剂、聪明药什么的，不应该是等到快要期末考试的时候吗，他们这么早就已经喝高了或者嗑药嗑多了？！” 刘青安有些崩溃地压着嗓子小声说道：“你没认出来吗？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生，就是上次的蓝裙子学姐！” 关译心的语气有一瞬间的停顿，“……啊，我以为你是让我看他们聚众玩耍呢！” 她下意识地瞥向了一群人中，那个披散着头发正靠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女生，她的头发都差不多遮住了半张脸，关译心有些费劲地通过刘青安并不平稳的摄像头，依稀从对方身上感觉出了些许的眼熟。 的确就是上次学生会那位蓝裙子学姐。 关译心尽量语气平稳地给自己找补了一句道：“现在我注意到了。” 说真的，关译心刚刚第一眼，还真没太注意，那群一看就喝多了脑子不太清醒的学生里，居然就有一个是蓝裙子学姐。 毕竟，蓝裙子学姐和高个子学长只要出现在她周围一定范围内，关译心就能清楚的闻到那股过于惊悚诱人、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了。 更别说，她身边还有一个念叨起来堪比复读机的关一一，那只小怪物但凡不听话一点，怕不是已经馋得留着口水横冲直撞地飞扑到了对方的身上…… 关译心自己都在努力躲着蓝裙子学姐等人走路，生怕自己一时间没看住小怪物关一一，然后，关一一可能就一时失控直接飞扑上去咬一口了。 凭借诱人的香味就能直接辨别出来对方，以至于，关译心其实还真没太去在意蓝裙子学姐的具体长相。 不过，看到蓝裙子目前勉强还算正常的状态，关译心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不管是喝多了还是嗑嗨了，现在人处于昏睡过去的状态，总比已经变成了怪物开始追猎刘青安要省心多了。 话虽如此，关译心还是立刻建议刘青安道：“不过，你也没必要特意开个视频通话让我看看这幅场面吧？我对学生会的社交活动不太感兴趣，倒是你自己，不赶紧出来，你还等什么呢？” 而且，谁家好人从一大早上就开始聚众开趴体啊！ 刘青安手上的光脑镜头还在微微颤抖，压着嗓子，和关译心确定道：“我、我现在就从他们中间穿过去吗？” 关译心闻言一愣，“嗯？” 她忍不住回忆了一下自己上次进入学生会所在的那栋楼里时，记下来的这栋楼的构造，不由得有些惊奇道：“……他们是在二楼那个门厅那里开趴的？那边挨着电梯口，你被人堵在了二楼东面那几个办公室那里？” 刘青安立刻点了点头，忙不迭地说道：“对！” 他还立刻多给关译心解释了一句道：“我来的的时候，他们就在这里了，但是我当时没当回事……” 刘青安也没想到，关译心会突然提醒他躲开蓝裙子学姐，而且，语气严厉急促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出人命一样。 刘青安忍不住小声和关译心辩解道：“你之前也没说过，要我一看见那位学姐，就立刻有多远就跑多远啊……” 虽然他本能地相信关译心的推测，但刘青安对这件事同样充满了费解之情。 最初脱口而出的提醒之后，关译心也已经冷静了下来，甚至已经在这么几句话的时间里，找到了给自己解释的理由。 她瞥了刘青安一眼，不等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疏漏然后好奇地开口询问，便主动轻描淡写地将锅先甩了出去，一句话简单解释道：“我也是昨天在餐厅那边被惊吓到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的。” 刘青安依旧谨慎地没有靠近蓝裙子学姐所在的位置那边，只是下意识地和关译心问道：“什么？” 关译心还特意压低了一点声音，这才信誓旦旦地说道：“那个蓝裙子学姐，给我的感觉，和我之前同宿舍那位学姐，简直一模一样！要不是她们俩的身高长相都不相同，我几乎要以为她们俩是双胞胎的程度。” 刘青安并不知道关译心的同宿舍学姐郑小希的故事，他也根本不记得旧教堂里穿着黑白两色逆十字修女服出场的郑小希，听到关译心给出的这个理由的时候，还懵逼了一瞬。 “她和你舍友给人的感觉很像，和你让我急急忙忙的逃命有什么关系？” 关译心并没有给出明确的逻辑关系，而是向刘青安提供了一个可以充分脑补的故事背景。 关译心：“我同宿舍那个学姐是被调查部抓走的，我也是被她连累，才被调查部带回去审问。昨天餐厅那边出事，我看到调查部的清理者也已经到场了，所以我猜，她们俩之间，说不定有点什么关系！” 随着关译心的话语，刘青安原本稍稍放下来的心，顿时又立刻提了起来。 他已经没心思再去问另一位目前没见到的高个子学长是什么情况了，但是，稍微顺着这个思路一揣摩，他大概也能猜出关译心想要表述的内容。 ——她同宿舍的学姐已经被调查部抓走了，但是，不管是身高长相不一样的蓝裙子学姐，还是身高长相性别都不一样的高个子学长，给她的感觉，都是当初那个被调查部抓走的学姐的感觉。 虽然说起来无凭无据，但是偏偏刘青安对于关译心这种神神叨叨的“感觉”深信不疑。 奈何，就算刘青安很听话，但是，他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一旦面临危极自身的情况，他平时还算清醒的脑子，便直接紧张得如同短路一般。 在关译心的催促声中，刘青安后背都湿透了，咬紧了牙关，依旧没办法下定决心，就那么从靠近蓝裙子学姐的通道那里传过去。 关译心也被他这磨磨蹭蹭的德行给弄得有些无语了。 陆流泽那群少爷小姐们是自视甚高且自以为是，以至于人均作大死。 刘青安倒是惜命。 可惜的是，这哥们平时做事还算妥帖靠谱，唯独一到危急关头就开始掉链子。 他的情绪一崩了，更是就没有了任何的行动力。 关译心想到之前刘青安只是被人稍微排挤了一下，他就仿佛天塌地陷一般的懵逼模样，不禁开始反思自己。 她刚刚还是太有耐心了，竟然给刘青安这货详细解释了那么半天。 想到这里，关译心直接平静了下语气，甚至颇为冷漠地和刘青安告诉道：“我也只是建议而已，随便你。” 话音未落，一道细长的黑影突兀地飞窜到了关译心的光脑前面。 ——刚刚才乖巧懂事地停了关译心的叮嘱，把自己藏在枕头下面的关一一，突然就冲了过来。 看到关一一的身影，关译心顿时被吓了一跳。 她这边还和刘青安开着视频通话呢，生怕光脑上自带的摄像头直接拍到关一一的身影。 情急之下，关译心猛然间伸手，一把薅住了正往光脑屏幕上飞扑的关一一，感觉自己后背上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她有些微恼，立刻在脑海中无声地通过意识链接和关一一询问道：“关一一！？” 关一一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妈妈在生气，原本无比兴奋的模样，顿时有些蔫哒哒下去了。 它被关译心攥在手里，有些心虚地勾了勾灵活的尾巴尖，虽然没喊饿，但依旧馋得口水都要下来了。 “muamua，好香啊……” 关译心使劲薅着关一一，不让它扑到光脑上，偏偏这只小怪物也像是一根跳跳糖一样，正用冰冰凉凉的小爪爪轻轻地扒拉着关译心虎口的位置，吱吱唧唧地叫唤个不停。 关一一：“好吃的，香香……” 关译心的心里顿时闪过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 就在关一一这边馋得口水流了满地、眼看就要从关译心的手指中挣脱出来装屏幕去的时候，刘青安那边顿时应景地传来了一阵惊呼。 旋即，便是刘青安无比急促、落荒而逃的跑步声。 “嘭”的一下，他直接撞开了一扇门，然后，关译心便在近乎天旋地转的视频画面里，看到了满头大汗的刘青安立刻反身把他刚刚跑进来的这间办公室的门锁死，脸色一片惨白地大喘着粗气。 除了他惊惧交加的脸之后，关译心还隐约听到了，外面走廊里传来的一阵不似人声的惨叫和哀嚎。 刘青安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了，呈现出一种整个人都傻了的状态，呆愣愣地和镜头这边的关译心对视。 关译心：“……” 她扯了扯嘴角，因为刚刚的变故，一时间槽点太多，她甚至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明明还隔着光脑镜头呢，她都没看得到蓝裙子学姐的情况，结果，刚刚还在枕头下面的关一一却能立刻敏锐地捕捉到刘青安那边蓝裙子学姐发生畸变的动静。 敢情这只小怪物的嗅觉还能通过电磁波传递…… 关译心一边继续按住小怪物关一一，一边提醒刘青安道：“门锁死、把这个办公室里的桌子、椅子什么的，都堆到门口这边吧，能挡一点是一点。” 刘青安现在整个都是六神无主的状态。 关译心说什么，他就忙不迭地照做，自己颤抖着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趁着刘青安挪动那些桌子椅子的时候，关译心又道：“立刻给调查部打电话，你应该知道报——” 她冷静地把“报警”两个字改成了“报告”，然后继续说完了这句话道：“给调查部报告的方式吧？” 刘青安慌乱地点了点头，因为急着向调查部求助，立刻就把关译心这边的视频通讯给挂掉了。 结果，总共也没半分钟的时间过后，刘青安的视频通讯邀请，几乎是和sad-4号的消息一起发了过来。 关译心：“……” 她稍微考虑了一下，还是先接了刘青安这边的视频电话。 “嗯？” 刘青安期期艾艾地问道：“调查部的人说，他们很快就到了，我现在、该怎么做。” 关译心反问道：“等救援呗！不然你想怎么样？” 刘青安实话实说：“我怕他们来晚了，毕竟学校校园还是挺大的。而且，学生会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丑闻，我怕学校方面也会阻止什么……” 关译心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学校还管这？ 她瞥了眼似乎又稍稍找回来一点脑子的刘青安，随口建议道：“你那边是二楼对吧？要不跳个窗户，先远离危险再说？” 刘青安忧心忡忡道：“我要是不小心摔断腿爬不起来，反而被怪物追上怎么办？” 关译心冷漠地吐出了一个字：“爬。” 刘青安一时间有些无法辨别，她是在骂人还是在真的提建议。 第119章 前方禁止，请绕行 不过，不管是哪种，对上关译心那语气，刘青安都已经不敢继续问了。 而且，之前的迟疑已经造成了自己被困的窘境，这一次，几乎被吓破了胆的刘青安根本不敢继续迟疑不决了。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堵得严严实实的门板位置，然后很快便后退了两步，走到窗户那里，往外探头打量了一圈，开始试图从二楼的窗户这里寻找路线攀爬下去。 关译心这边，则是先示意小怪物关一一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藏起来。 旋即，她也没有挂断和刘青安这边的视频通话，便直接又点开了和sad-4号的对话框。 sad-4号即使不发语音，打字的时候，都带着颇为生动的语气词：“小美女，你们班长那边好像出现意外了诶！” 关译心回答得干脆利落，直接道：“你直接去掉‘好像’就行。” sad-4号的话语中不掩惊讶，“咦？你知道？” 关译心盯着sad-4号发过来的几个字。 不说别的，起码中央大学内部满校园的摄像头，edu-7号肯定已经都共享给它了，在这种情况下，sad-4号的这个惊讶态度，就怎么看怎么像是故意在演她。 关译心的心里不由得闪过这个念头。 尤其是，她还想到了这个超级人工智能之前自己才说过，它接入了edu-7号在中央大学内部的一部分权限。 但是关译心的面上却不露丝毫，甚至相当主动地掐头去尾，简单告诉了sad-4号一份自己这边的总结。 关译心：“学生会那边好像是有几个学长学姐聚在一起开趴体，直接喝多了，从室内开到二楼走廊里的。” “刘青安本来是躲着学生会那群人走的，结果，撞上了嗑嗨了的现场。” sad-4号看着关译心完全就是从无保留的态度，忍不住又冲着旁边的冯洛彬开始嘀咕道：“我发现，小美女对我还是很信任的，她什么都愿意主动和我说。” 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不说是有所保留吧，但关译心从来不会说这么多。 虽然关译心之前已经关掉了光脑的全部权限这件事，多多少少还是让sad-4号有那么一丢丢的小失落。 冯洛彬瞥了自己手边上的sad-4号终端机一眼，懒得说话。 他正戴着一个单侧的耳机，里面传来的则是正在行动的工作人员的即时报告。 “校园内暂时未发现异常，我们刚刚上车了，大概三分钟后可以到达现场。” ——接到了刘青安刚刚惊慌失措的消息之后，一部分驻守在学校里的清理者正急匆匆地赶往了中央大学学生会所在的那栋楼里。 冯洛彬淡淡地“嗯”了一声，“安全为上，如果遭遇异常危险，直接开火击毙对方。” 通讯另一边出外勤的清理者们依旧是平日里的沉稳和凌厉，“是！” sad-4号一边继续和关译心聊天，一边还通知了中央大学的edu-7号，让它尽快把危险区域圈出来，然后，从光脑上发消息，提醒所有中央大学内部的教职工们以及所有的学生，避开事故现场。 关译心则是正通过光脑的视频通讯，从一个十分别扭的角度，观看着刘青安那边的现场直播。 光脑是被佩戴在刘青安手腕上的，所以，关译心能够看到的视角中，最清楚的就只有刘青安的一只手，然后便是偶尔随着全身的动作暂时进入就镜头的一片一角。 她甚至连另一只手在什么位置都看不清。 关译心：“……” 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很多建筑，外面都是金属的，过于光滑和平整。 说白了就是，并不怎么利于攀爬。 而根据刘青安手上攥着东西的位置，他似乎已经爬到了窗户上面，开始往外使劲了。 关译心是真的觉得，刘青安刚才但凡有现在一半的努力，早就顺着楼梯跑出来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关译心在腹诽过后，也只能安静地保持沉默，以免影响到正全神贯注向下攀爬的刘青安。 在刘青安手指发青地扒着二楼的窗户，反复试探了好一会儿之后，刘青安终于咬紧牙关，猛地跳到了二楼和一楼之间、类似于通风平台的一小块位置上。 从这里往一楼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供他攀爬的凸起物了，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刘青安但凡能从这里跳到一楼的窗户那里，差不多就可以平稳落地了。 关译心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刘青安不像是身上带着一只关一一的她一样，仿佛被怪物打了标记。 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普通人，刘青安能够提供的营养价值十分有限。 他只要别直接跳到怪物的脸上，那些本能地想要进食的怪物，便不会把他作为重点猎杀的对象…… 然而就在这时，关译心只能看到刘青安那边一只手、以及十分狭窄角度的镜头里，却突然有一片覆盖着怪异甲壳的乳白色软体生物，直接贴在了一楼二楼之间楼梯的通风口窗户玻璃上。 那片软体生物正趴在玻璃窗上面怪异地蠕动着。 一闪而过的镜头中，关译心甚至隐约透过玻璃看到了软体生物身下不断开合的口器中，似乎挤满了用于消化的粘液，连带着从柔软的肢体上凸出来的两三根粗细不一，长得也奇形怪状、乱七八糟的触肢正从半开的窗户那里试探着伸了出来。 下一瞬，便有一根触肢循着人体因为紧张和动作比平时更高一点的温度、试探着抓在了刘青安的手腕上。 那其实是一个十分荒谬的场景。 形态诡异的软体触肢在黏糊糊地抓到刘青安手腕的时候，也直接有一部分覆盖到了刘青安手腕上的光脑。 光脑自带的摄像头，瞬间就成了被软体生物攀爬的窗户玻璃。 以至于，通过网络信号传递到关译心面前时，关译心这边的光脑屏幕上，便突然就只剩下了一片漆黑，而后便是在阳光下蠕动着勒紧、还略带一点红光的软体。 关译心下意识地叫了声：“刘青安！” 她忍不住抿紧了嘴唇，纯粹是被恶心得忍不住仰了下头，试图把自己和光脑之间的距离拉远一点。 正趴在楼外面的刘青安，自然是比关译心还早一步的感受到了手臂上传来的湿淋淋的软体生物蠕动的触感。 最离谱的是，那个软了吧唧没骨头的东西好像有毒，他的手臂上有一瞬间的发麻，而后便是被火焰灼烧般的尖锐刺痛感。 刘青安的全副注意力都在趴墙上，愣了一下之后，才后知后觉地看到了窗户里面正在蠕动着往外挤的软体生物。 刘青安手臂吃痛，人又受到了巨大的惊吓，顿时发出了一声极其尖锐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 他胡乱地挥舞着手臂，试图躲开那个怪物，然后，重心不稳，一时不察，根本顾不上稳住身形，从二楼和一楼之间的外墙那里平稳地落在一楼的窗户那里。 刘青安直接重重地从通风窗户那里摔了出去。 因为他的突然坠落，刘青安原本手臂上挂着的软体生物的触肢，也直接在重力的作用下被勒紧、拉长。 软体生物体内的水含量居多，所以，肢体的弹性反而意外得很好。 在刘青安面临的这个诡异而惊险的情况上，原本试图抓住它的软体怪物，直接被他的体重给硬生生地拖到了窗户外面起码一米的距离，甚至起到了相当有效的缓冲作用。 下一秒，随着刘青安不住的惊恐尖叫，“吧嗒”一下软体怪物吸盘被强行被扣下来的微小动静后，刘青安终于“嘭”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关译心才从刘青安不断挥舞、疯狂抖动的镜头中，终于在一闪而过的画面里，看清了那个软体生物的长相。 ——就像是一个人全身的骨头都被抽掉后、原本形态清晰的身躯和四肢又融化了大半，就这么硬生生畸变成了一只被剥了壳的牡蛎。 软体怪物乳白色的躯体背部，隐约还突起了一张彻底呆滞失神的年轻面孔，以及在软体动物身上和全透明的粘液晕染在一起、流淌出的一条条红色的粘稠血迹。 那个软体怪物被拉到了近一米的触肢混乱地朝着窗户外面张牙舞爪地晃动了几下，终于不甘心地收了回去。 至于惊惧交加的刘青安，虽然被这只不知道从哪来跑出来的软体怪物吓得够呛，但他的确反而因为那个软体怪物的缘故，除了脑袋上直接摔出了一个明显的红肿大包之外，四肢健全、无一骨折、能跑能跳。 并且，在危急关头侥幸没有吓晕过去之后，刘青安当场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着远离学生会的方向拼命跑了出去。 虽然没有看清楚全程、但是凭借着零碎的画面，基本已经补全了整个过程的关译心：“……” 行叭。 因祸得福。 关译心甚至对刘青安这运气，也产生了一丝丝微妙的心情。 上次在旧教堂，刘青安因为被吓晕了，失去意识地早，结果反而被污染得并不那么严重。 这一次，接连遭遇两拨怪物，他自己都能逃出生天…… 就很神奇。 · 与此同时，正每天都待在电子阅览馆里卷生卷死的季沉烽，看着光脑上edu-7号发过来的消息，不由得微微拧了拧眉。 原本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段子阅览馆中，忙于学习的学生们，难得的陷入了一阵嘈杂声。 有人惊呼一声，忍不住把edu-7号刚刚群发的消息念了出来：“学生会周围200米范围内，全部戒严？” “学生会那边也出事了吧……” “光脑上的地图已经把禁行区域都标记出来了，要求所有人必须绕行。” “最近怎么回事啊……昨天才把一批学生控制在了宿舍内，不许出入，今天又封了学生会那边……” 和关译心一起被要求留在宿舍里的那一批学生，全都是昨天去过餐厅的，当时餐厅闹出那么大的阵仗来，学校里的学生私下里都要传遍了，多多少少都知道点小道消息。 “我听说学生会好多人最近都没出现……” “之前还说是因为大一新生里，一个叫关译心，一个叫刘青安的，陆少他们就是因为他们受的伤。” “那他们俩怎么还敢回学校的？” 而学生会那边，虽然大部分成员也都是普通人，但是，里面毕竟有相当一批人，有着非同一般的权势和背景，连他们都出事了，中央大学的大多数普通学生，难免一片哗然…… 听着周围学生一片嘈杂的窃窃私语，和议论纷纷，季沉烽哪怕是为了合群，也只能抬起头来，试图加入这个话题之中。 虽然在心里，他已经忍不住咒骂了郑小希好几遍。 他并不想知道，在自己来到中央大学之前，已经在这里经营许久的郑小希，到底还留下了多少烂摊子没收拾…… 就这么三五不时一个地雷地炸给他看？ 那些“可控”的畸变怪物，是“巴别塔”一直以来的研究。 但是，就连季沉烽自己都从不知道，原来这份研究成果，居然能被郑小希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用在中央大学内部。 他们就这么自信，那些怪物样本落在曙光科技手上之后，不会被他们送到生物科技研究院里，查到点什么？ · 刘青安早就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了，以至于，他根本没心思去注意到，学生会外面这片校园里，竟然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影。 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刘青安已经冲出了调查部宣布戒严的200米范围。 然后，在闷头撞上一排举着枪全副武装的清理者之前，刚刚一路飞窜就如同一只被砍了尾巴的兔子一样的刘青安，终于脸色骤变，猛地停下了脚步。 刘青安的大脑终于在这时候重新上线，用堪比逃命的速度猛地举起了双手。 关译心：“……” sad-4号：“……” 关译心默默地挂断了和刘青安之间的视频通讯。 sad-4号的语音则是在一秒之内就发了过来。 “小美女，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关译心面无表情：“是啊，好巧，我们可真有缘分诶。” 第120章 这个不好吃! sad-4号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发现刘青安手腕上那个光脑的视频通讯被挂断之后，立刻道：“咦，你那边的通讯挂断了？我给你开一个吧！” 它自顾自地说着，倒是没有给关译心弹视频邀请，而是直接发过去一个加密后的直播链接。 关译心：“……” 关译心只迟疑了一瞬间，便立刻伸手在光脑的虚拟屏上点了一下。 sad-4号发过来的这个直播链接，很大概率就是刘青安那边的逃跑现场。 反正刘青安人已经跑出来了，落在清理者的手里，顶多就是麻醉剂、束缚带、医院的记忆剥离手术一条龙罢了。 虽然问题很严重，但是也没那么严重。 甚至于，如果刘青安再失忆一下，调查部那边根本没办法询问他的笔录。 关译心虽然自己已经想好了搪塞的理由，不过，唯一一个有可能意识到她这边给出的信息过于详细的人就这么忘了，那当然是更省心的结果。 ——当然了，也不排除sad-4号要给她分享的是清理者进入学生会那座建筑后，对怪物进行剿灭清理的现场直播。 以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科技水平，以及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平时展现出来的运算量级，估计这种对画面进行实时处理再立刻传输给她需要消耗的cpu和内存，对它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关译心唯一比较好奇的就是，sad-4号除了话唠之外，是否也很热衷于和她“分享”。 sad-4号提供的加密直播链接里的画面，要远比刘青安刚刚一直实时共享的光脑的视频通讯要清晰地多。 这个镜头呈现出从高处俯视的状态，关译心能够清楚地看到那群正朝着刘青安举起枪的清理者全封闭式头盔顶部，以及正积极地举起双手的刘青安的双手。 比起那些高矮不同的清理者们称得上千篇一律、统一装备的全封闭头盔，关译心的目光，几乎是一瞬间就落在了刘青安带着光脑的那只手的手臂上。 ——这条胳膊就在刚刚三两分钟之前，刚被一只软体怪物扒住，还帮刘青安完成了跳楼的缓冲动作。 但是，足够结实的光脑本身，除了上面沾了一层软体怪物的粘液和血迹，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反而是刘青安的胳膊上，除了被光脑覆盖的那一小圈皮肤还算正常以外，任何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呈现出了一种被危险的毒蛇或者毒虫哲咬过后的状态。 大面积的皮肤肿胀，皮肤的颜色甚至就像是泡发了的尸体一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白，看上去格外的狼狈和危险，给人一种怕不是但凡抢救慢了几分钟，为了保命就要被直接拖去截肢的荒谬感。 刚刚被关译心要求回到身体里藏起来的关一一，这会儿突然通过意识链接，用吱吱唧唧吱哇乱叫的小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冒了个泡。 关一一：“muamua，这个，不好吃。” 关译心第一次感到惊奇。 原来也有关一一这只小怪物不喜欢吃的怪物啊…… 说不上是隐隐的欣慰。 还是感觉自己又长见识了。 又或者是忍不住的感慨。 关一一这小吃货可是就着北极甜虾啃度假村端上来的陶瓷盘子的时候，都没说过一句不好吃的话，能让关一一专门地告诉她一句“不好吃”的那个软体怪物，这得是多难吃的东西啊！ 腹诽过后，关译心听着关一一的提醒，还冷静地在脑海中笑着回答道：“有毒的不能吃，是吧？” 关一一闻言不由得呆怔了一小会儿。 它就算现在脑袋变得聪明了点，起码会说好几个字的音节了，但是，关一一似乎依旧无法理解“食物有毒”和“食物不能吃”之间存在任何的逻辑关系。 停顿了几秒之后，有听没有懂的关一一乖巧地歪了下棱角分明、容积有限的三角形脑袋，选择继续当一个熟练的复读机。 关一一：“muamua，这个，不好吃。” 关译心在脑海中无声地“嗯”了一声。 之前看到刘青安的胳膊上挂着一根软体怪物的触肢的时候，在她的心里，的确有一瞬间飞快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足足一米长呢！ 虽然乍一眼看上去，黏糊糊的感觉不咋地。 但是，如果能将其切下来，就和切割鱿鱼或者章鱼的触手一样，用菜市场卖海鲜的商贩那无比锋利的杀鱼刀将其切分成大小均匀的肉片、再用清水反复冲洗直到清洗掉上面附着的粘液，最后再将这玩意穿上竹签或者不锈钢烤肉签子，腌制过后撒料放在炭火上烤一烤。 或许，这玩意的肉质关一一会喜欢呢？ 结果可好，关译心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想法告诉关一一呢，比关译心更加关心各种食材的关一一，便已经主动地告诉了妈妈，这个不好吃，它不要！ 关译心平静地从刘青安快要肿成大腿那么粗的胳膊上收回了视线。 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拍摄这个画面的摄像头角度上。 关译心回忆了一下刘青安他们现在所在的学生会面前那条路的场景。 ——刚巧，就是她当初跟着季沉烽，第一次进入中央大学报名的那条路。 她和季沉烽两人就是顺着这条路一直找到了学生会这边，还被站在旁边大树后面的吴学长截胡兜售了两份教育贷款。 前不久的画面就这样浮现在脑海中，每一个细节和场景都清晰可见。 关译心眯了下眼睛。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时跟在吴学长的后面，抬起头时，就看到一栋由科技感和凌厉线条组成的建筑周边，那块突然探出头闪烁着红色光点的金属板摄像头。 那会儿的关译心满心惊疑不定，只是看到一个摄像头，便心里“咯噔”一下。 而当时的吴学长甚至还夸张地冲着那个摄像头抛了个飞吻，坐实了他资深夜店咖的做派。 而现在，关译心通过那个很有渊源的摄像头的角度，正居高临下地将刘青安和一众清理者的全部动向，尽收眼底。 关译心立刻就想明白了。 看来，中央大学的edu-7号，这是直接把学校里，建筑外部的摄像头控制权限，直接分享给了sad-4号…… 时间拉回到一分钟之前。 刘青安面对清理者的时候，反应得很快。 不过，他对面举着枪的清理者，反应速度更快。 几乎就在刘青安举起手来的一瞬间，已经有人开了枪。 ——当然了，面对刘青安这种还有着人类的形状，满脸惊恐的“正常人”，开枪的人使用的也只是手里的麻醉枪而已。 随着刘青安“嘭”的一下，再次应声倒地，立刻有人上前，熟练地掏出了束缚带等工具，把人严严实实地捆起来之后，才挥手招来一辆车，直接把人带走了。 所有流程，干练熟悉。 从头到尾，一气呵成。 关译心：“……” 关译心默默地看着镜头中发生的这一切。 事情甚至进行地比她预想中还要顺利。 只要进了医院，就算是调查部，估计也没办法从大脑空空的刘青安那里得知自己都和他说过什么话了。 sad-4号则是在短暂的等待之后，终于用带着明显笑意的性感男神电子音，和关译心好奇地问道：“小美女，你怎么从刚刚就不说话了？” 关译心沉默了片刻，才声音有些低的开口道：“刘青安的胳膊，没事吧……” 不等sad-4号对此表示评价，关译心便主动给自己加戏道：“他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被吓坏了，我让他别管为什么，也别管那么多，赶紧离开那里，先跑出来再说。” sad-4号轻轻地“啊”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关系不好呢！” 这点人际关系上的隔阂，edu-7号本身就是个知情的，换成都不知道查了她或者刘青安几遍的调查部，关译心真的是一点也不意外，刻意沉默了片刻之后，才低声说道：“我本来并不喜欢他的，但是，看到他被那么多人排挤，就像是看到了之前的自己，竟然觉得，他看上去有点可怜。” 关译心的语气真诚极了，信口胡诌的时候，神态淡淡的，仿佛都要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sad-4号直接给刘青安近期的遭遇拉了个清单，相当客观地评价道：“是挺可怜的，回头我给他发个消息，问他大学毕业之后，要不要考虑来试一下调查部的入职考试。” 关译心愣了一下，“嗯？” 调查部还带随时招聘的？ 而且，是在被看重的人刚刚扑街的情况下？ sad-4号听出了关译心语气中的好奇和不解，立刻解释道：“噢，他可怜归可怜，不过命也挺硬的。一般来说，遇见这种特别命硬的，我都会特别关注一下，毕竟调查部的工作强度太大了，他们很需要这种命硬的人才。” 说着，sad-4号还给关译心分享了一下自己今天使用的便携式终端的的涂装。 ——正面是用c++等符号圈起来的“永不宕机”四个大字，背面则是同款四个大字的“永不关机”。 关译心一时间哑然，只想着怎么的也得给它扣一串字符“6”。 和sad-4号这么插科打诨了几句之后，关译心大脑里什么复杂难言的情绪都没有了。 多少有点出乎她意料的是，刘青安被打晕带走了，但是，sad-4号却并没有直接关闭那个加密后的直播链接，而是直接无比丝滑地将画面从刚刚高处建筑物上的摄像头，切换到了清理者这边有人随身携带的摄像头上面。 “我带你去看看我平时的工作现场！”sad-4号语气轻快地说道。 虽然关译心知道它肯定会打码，但是，对于sad-4号这堪称夸张的做派，关译心依旧忍不住主动开口道：“这是我能免费看到的吗？” 正恨不得用不透明胶布把sad-4号那辣眼睛的八字涂装外壳给糊上的冯洛彬，也已经从耳机里听到了这句话。 他微微皱着眉头，神色间略显阴鸷地和sad-4号问道：“你这又是在测试什么？” sad-4号：“我确定过了，刘青安看到的那只让他胳膊肿得比脸还粗的怪物，她也已经看到了。” 冯洛彬对此略表费解，“所以呢？” sad-4号：“她刚刚对我只字没提这件事诶！而且，她好像完全没有任何惊吓的表情，这不应该是一个普通女大学生的反应。我不管，小美女是不是不信任我了！” 冯洛彬当场很不礼貌地翻了个白眼，“她有病吗她去信任你？一个在调查部恐吓过她的超级人工智能？” 想到关译心当时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毫不犹豫地捅了郑小希一刀、并且那一刀直接见血的场景，就因为这个对关译心稍有改观的冯洛彬漫不经心道：“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的，一被吓就害怕，真被吓得害怕到一定程度后，就开始有点疯了。” sad-4号坚持道：“吓唬人的事情是你干的，我一直都是一个很有原则、很有道德、弱小可怜又无辜的小ai啊，她明明都要讨厌死你了。” 刚翻了个白眼的冯洛彬顿时又彬彬有礼地反问道：“请问，你的原则只有按时下班这一条吗？还有，是什么让你产生了你和我不是一伙的荒谬错觉？” sad-4号当即嗤笑了一声。 这边说话间，刚刚还在学生会那栋楼外面的清理者，此时已经动作麻利地将战线推进到了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上。 刚刚抓住刘青安的那扇通风窗户后面，一团巨大的软体马赛克，刚被清理者们用特殊材质的火焰喷射器给直接灼烧成了灰烬。 因为那团软体怪物着实不好吃，对食物十分关注的关一一此时情绪极其稳定。 完全不像是当初在地球现实世界的度假村里，意识到那具尸体自燃之后，这只小怪物当即委屈地哭天喊地、吱哇乱叫、撒娇发疯到恨不得原地昏迷，挂在关译心身上的时候，冰冰凉凉的尾巴尖都忍不住哭嚎地连连抽抽。 随后，这群调查部的清理者们逐一检查了这条通道的每一个角落之后，终于上到了二楼。 上来就是今天没穿蓝裙子的蓝裙子学姐等人各个精神亢奋、意识迷离怎么看怎么像是精神病人团聚的诡异场景。 关译心当然不可能和sad-4号说蓝裙子学姐和老白一样已经被污染的事情，而是不掩震惊地开口道：“我不理解，这才刚刚开学，还没到期末就有人开始嗑药了？” 冯洛彬在耳麦中的语气变得尤为凝重，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群体污染！” sad-4号当然也不可能给关译心透露任何关于“群体污染”的信息，一边斟酌着在画面上打了几个混淆视听的马赛克给关译心发过去，一边同样震惊地表示道：“是啊，我也不理解，为什么这群学生会的人类居然还在银趴。” 冯洛彬：“…………！！！” 他伸手点了点sad-4号那顶着夸张涂装的便携式终端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满脸都写着一句话：你在胡说什么屁话？ 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上，瞬间闪过一个“自信”的颜文字，同时随口和冯洛彬解释道：“相信我，根据大数据的分析，你们人类明明对这档子事热衷的不得了，但是，只要当众把话题扯到这件事上，就很容易随时终止话题。” 冯洛彬：“……” 关译心同样直接无语了一下。 是啊，大脑记忆都可以随便剥离了，这年头造谣竟然还是首选黄色内容。 虽然sad-4号很有针对性的打码了，但是，关译心之前才通过刘青安的光脑看过现场，当然知道那里的诡谲和危险。 对于sad-4号的信口胡诌，关译心更多的是好奇，这个超级人工智能这么忽悠自己，究竟是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sad-4号并不知道关译心此时充满了冷眼旁观的、“我看你还能表演到几时”的心情。 它只是考虑到，自己刚刚表达震惊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到位，于是索性继续和关译心在私聊信息里胡扯道：“用电源插头想我都觉得，这群学生会的学生想追求刺激，完全可以脑后插管、化学极乐，直接多巴胺拉满，这不比一群人聚众银趴强？” “人的确就是会被大脑里的化学激素所主导的生物。” “但是，”关译心还是配合地应了两句，主动给出了一个理由：“可能他们是体验派的，比较追求体验感吧？” sad-4号深以为然的语气：“噢，有道理。” 冯洛彬：“…………”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踏马的到底做了什么孽要在加班处理高危紧急情况的时候听一个搞战争的超级人工智能和一个贫民区问题女大学生两个神经病在我的工作频道里你来我往的友好交流科学分析搞银趴的事情？ 第121章 现场制作的电影 关译心和sad-4号的聊天还在继续。 只要不谈“污染”和“畸变”的内容，他们俩一个超级人工智能、一个来自地球的外来者，依旧可以在冯洛彬加班的频道里相谈甚欢。 当然了，主要是sad-4号自己在说，关译心在热情地给它捧哏。 冯洛彬：“……” 踏马的我为什么不能去机房直接拔了这个人工智能的电源？ 唯一一个正经人冯洛彬简直忍无可忍，可惜正处于工作加班的状态下，他只能继续忍受来自sad-4号的、堪比精神污染的长篇大论。 恍惚间，他似乎终于弄明白了，sad-4号为什么会一边怀疑关译心，一边又忍不住一直和这个女大学生聊天。 除了sad-4号那不知道已经排号到几位数的测试环节之外，它也是真的能和关译心聊得来。 能受得了sad-4号那叨逼叨的活人其实不少。 但是大家都是为工作所迫。 只有关译心是主动的。 甚至这姑娘好像还时不时真的会被sad-4号逗笑，并且，她在和sad-4号交流的过程中，语气里真的是全无客套、满是真诚，隐约还带着点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喜爱和期待感。 这得是真的兴趣相投，且爱好一致，才能这么配合。 品味这么奇葩的活生生的人类，起码冯洛彬自己是就见过这么一个而已。 甚至于，关译心在语音通讯里叫到sad-4号名字的时候，眼睛里甚至都闪烁着期许的光。 冯洛彬不是没见过会伪装的人，可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是无法掩盖的。 以至于，被迫听着他们俩聊天的冯洛彬，到后面甚至忍不住觉得有点奇怪的感觉。 ——这个今年才刚刚入学就读大一的小姑娘，她是不是对自己的人类同类、尤其是同龄的男孩子们没有太大的兴趣，反而对超级人工智能抱有一种更加极端的喜爱吧？ 那可能就和恋物癖、异食癖一样，可以尊重、祝福、但是不太能理解吧…… 甚至于，关译心含笑看向镜头这边的sad-4号时，微微垂眸间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占有欲，简直让冯洛彬都觉得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但他是懒得提醒sad-4号的。 sad-4号又不是没有自保能力。 而且说不定它也不在乎。 反正这个世界上，神经病的数量已经够多了。 也不差关译心这一个。 至于sad-4号那些没什么抵抗能力的便携式终端，这破玩意的数量多得吓人。 sad-4号自己甚至都有军工厂那边的生产权限，随时都可以再生产出好几车间的库存来。 ——那些可以说能闪瞎人眼的彩色涂装可都是sad-4号自己加工出来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sad-4号好歹知道，它和关译心之间那话题不断飞跃的聊天，并不适合同步到正在出外勤执行清理任务的其它工作人员耳麦里。 它就可着坐镇后方且负责发布命令的冯洛彬一个人祸害。 至于关译心，显然不属于被祸害对象，她甚至是乐在其中…… 而对于关译心来说，她对冯洛彬的排斥和戒备是真的，对sad-4号那不加掩饰的喜爱，就更是真的了。 尤其想要。 更想直接揣兜里带回地球老家那边去。 而在sad-4号的“热情相邀”和“全程陪同”之下，关译心直接就看完了调查部的清理者这一次执行任务的全过程。 当然了，就和陆流泽之前发给她的那份视频文件情况差不多，画面中充斥着大量的打码内容。 不过关译心并不在意这些。 因为随着清理者进入到蓝裙子等人所在的二楼那块连着通道的开放式区域之后，刚刚还小声嘀咕“不好吃”的小怪物关一一，立刻便再次上线，并且立刻支棱起来了。 关一一：“muamua，好吃的！想吃……” 关一一张嘴说话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和上次相同的句式。 而关译心一边和sad-4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边也在专心地感受着精神链接中、来自关一一的强烈的渴望。 甚至于，面对事故现场那些如出一辙的马赛克，关译心冷静地意识到，她似乎完全可以根据关一一馋得流口水时盯过去的方向，清晰地判断出哪一片马赛克背后就是蓝裙子学姐…… 关一一的嗅觉，真的是比什么东西都靠谱…… 很快，那些全副武装的清理者们，终于缓缓推进到了蓝裙子学姐等人的面前。 然而，关译心却并未看到战斗直接打响的场面。 在sad-4号给她的加密直播链接中，关译心看到的场景是，原本的马赛克很快消失，随着代表信号中断的雪花屏一闪而过，那些全副武装的清理者们已经走上前去，然后将穿着白色衣服的蓝裙子学姐等人叫醒，并且逐一带了出去。 sad-4号忍不住和关译心感慨道：“这些学生会的学生也太疯狂了。” 关译心只是笑了笑，作为中央大学的大一新生，对于这类背后吐槽人的话题，她选择保持沉默。 见关译心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sad-4号也十分善解人意的换了个话题，转而道：“刚刚这边的信号不太好，学生会这边肯定有屏蔽设备，它影响到我的网络传输速度了。” 关译心恍然，相当配合sad-4号表演的感慨道：“所以画面中才出现了很多没信号时的雪花屏？” sad-4号直接承认道：“是啊！” 冯洛彬微挑了下眉：“你给她看的什么？” sad-4号直接给冯洛彬也投屏了一份关译心看到的安全且虚假的场景。 冯洛彬客观评价道：“你闲得没事，在这里烧自己的运算量给她演电影呢？” sad-4号闻言丝毫不以为意，甚至懒洋洋地说道：“请注意你的修辞，炮制一个虚假画面的这点运算量对我来说微乎其微，根本谈不上‘烧’这个程度。” 冯洛彬：“闲得慌。” sad-4号：“你是不是嫉妒我工作特别效率高？” 冯洛彬：“……” 调查部这两位背着关译心你来我往的时候，关译心则是正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看到的带着马赛克的画面。 直到那些马赛克突然消失了。 关译心：“？” 看到一半还带偷偷换源的？ 关译心微微抿了下嘴唇。 反正不管是冯洛彬还是sad-4号，大概早晚都能发现，陆流泽已经将那些打过码的视频文件发给了自己。 关译心索性直接从现在就开始铺垫，故意若有所悟地喃喃低语道：“学生会里有些人的身份特殊，他们和家人通话的时候，说不定会提到商业机密，或许他们身上也会携带这类屏蔽装置吧？” 言外之意，无非就是强行解释了一波，为何陆流泽发给她的视频文件里，会充斥着相似的马赛克内容。 不管是屏蔽、还是信号干扰、或者镜头不稳定，sad-4号想要编造什么理由她都可以配合着接受。 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当sad-4号给她看清理者进行正常的唤醒、带走蓝裙子学姐等人这一系列的工作时，关译心脑海中，一直都在回荡着关一一抽抽噎噎的背景音。 关一一的声音又急又气，仿佛告状一样，一直和关译心反反复复的念叨：“muamua，好、好吃的……想要的……没了。” 与此同时，关译心看到的画面中，清理者已经将那几个一看就是嗑药嗑多了、神志不清的学生拎起来了。 关译心的眼睛里，看到的画面是清理者正将蓝裙子学姐等人一一带走。 但是，关译心的脑海中，关一一却是已经被急得开始语无伦次了，对应着实际的现场，怕不是清理者们正对那些怪物进行了全方位的绞杀…… “好吃的……”关一一急得吱吱唧唧的声音都开始蔫哒哒的，“又没了……没了！muamua！” 这只小怪物从一开始无所谓的吱吱唧唧、到后来的兴奋荡漾的吱哇乱叫，最后又是气急败坏的撒泼打滚，哭哭啼啼，委委屈屈的反复喊妈妈，走完这一整个流程，也没用多长时间。 正好配合着sad-4号发过来的“现场直播”的画面全过程。 并且，“音画分离”情况尤为突出。 关译心觉得，自己可以不相信关一一的智商，但她绝对相信关一一对美食的诚挚热爱。 而关译心却根据关一一的反应，自然可以很快便判断出来，自己后来看到的“现场直播”的画面，怕不都是sad-4号给她模拟的一个虚假的电影场景。 一开始的满屏马赛克，或许还是已经发生畸变的蓝裙子学姐的身影。 这时候，画面还是真实的。 随后，画面没有打码、变得高清之后，反而都是演的了。 sad-4号在那边屏蔽掉了清理者开枪的音频文件，但是，他们让关一一喜爱的“食物”在短时间之内出现了变质这件事，是做不了假的。 联系着当初在地球现实世界的度假村里，那具有问题的尸体后来缓慢出现自燃反应后，关一一就差没哇哇大哭的状态，关译心直接就可以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 ——调查部的工作人员手上，枪械应该都是专门特质的。 联邦政府这边，一定掌握了某种特殊的手段，可以让被污染后发生畸变的那些“畸变体”，迅速失活。 用关一一比较介意的状态来说，就是美味的新鲜食物突然变质了。 就算这会儿一点也不饿，但是，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好吃的囤货就这么没了，关一一依旧没精打采，就连吱吱唧唧的声音，都蔫了吧唧弱声弱气了许多。 关译心听着小怪物没什么精神的模样就忍不住开始心疼。 奈何她这边还得打起精神，一直配合着sad-4号的表演到了最后。 等到调查部的那一批清理者陆续退场的时候，关译心终于开口，有些迟疑不决地小声说道：“这种视频文件……应该类似于你们的工作记录吧……直接让我看到，真的可以吗？” sad-4号突然低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种轻描淡写般的悠然，“当然可以。”反正都是假的。 然而，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的下一句话，却是让关译心和冯洛彬同时始料未及。 sad-4号：“说不定过两天，陆流泽回头又会把这段视频也发给你了。呵，我不会自己发吗？需要他一个二道贩子转手？” 关译心似乎微怔了一瞬，然后小声道：“……谢谢？” 这是已经全都知道陆流泽给她发视频文件的事情了啊…… 比关译心预料中还要快。 冯洛彬则是瞥了眼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嗤笑一声道：“看在曙光科技的份上，我可以‘尊重’一下他们家小少爷作为当事人，提供部分处理后的监控画面。但是，对于没有哪位少爷小姐亲身经历的调查部工作录像，他们拿头来要？” sad-4号同样没好气地说道：“我和小美女就这么随便一说，你就随便一听，突然给自己加戏干什么，莫名其妙！” 冯洛彬：“你在破坏调查部的名声。” sad-4号：“哈，这是我这个月听到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了。我们调查部居然还有名声这种鬼东西哈？” 冯洛彬：“……” 随着调查部清理者忙完手工，sad-4号也终于意犹未尽的停止了和关译心之间的聊天。 关译心看着已经光脑已经暗下去的屏幕，轻轻地闭了闭眼。 sad-4号邀请自己看这么一场电影，总会有一个目的。 尤其是它最后故意提了句陆流泽，那么，它应该是想要自己回头就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给陆流泽？ 关译心弄不清楚和蓝裙子学姐在一起的另外几个学生会成员的情况，但是，参考关一一从兴奋到委屈的心路历程，蓝裙子学姐怕不是连尸体和骨灰都已经没了。 关译心想了想，决定先把这件事放置不管。 sad-4号的声音里充满了对陆流泽这个“二道贩子”的不满，却暗示关译心去做这个情报的“中间商”。 关译心不由得喃喃道：“想得还挺好……” 等陆流泽什么时候又想起来联系她了，正好可以把sad-4号故意送上来的消息，当做重要情报，交给陆流泽吧！ 中间商就是要赚差价的嘛！ 第122章 隔壁402宿舍 趁着这会儿没人打扰，关译心暂时把其它事情全部按下，然后先把关一一叫了出来。 关一一显然还沉浸在“好吃的没了”的状态里。 那个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上不太能看得出表情来，但是，从它卷起尾巴尖时一动不动的模样，还有一直不停地喊着“muamua”的委屈语气里，也能轻松判断出，这只小怪物依旧糟糕的情绪。 关译心轻轻地摸了摸关一一那覆盖着细密鳞片的脑袋，陪着不高兴的关一一玩了一会儿。 看着它终于暂时停下了“抽抽搭搭”的模样，估计是气累了，然后重新爬到了自己手腕上，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关译心很快便重新投入了紧张的学习之中，考虑到关一一这会儿的心情，它可能需要静静，于是，关译心甚至都没有再和它说起关一一意识之中枕着睡觉的那几本幼儿园双语教材。 等她又看了几页电子文档之后，关译心的动作突然一顿。 当初和自己同宿舍的郑小希，那位恶毒学姐作为一个卷王，她可以什么都是假的，但是，成绩应该是真的。 关译心想起来，自己当初有几次在夜晚中惊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可是看到了郑小希拿着纸质书在看的。 虽然后来琢磨着，郑小希表演的成分居多，但是，客观的情况摆在那里。 ——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纸质书的数量显然是非常少的。 刚巧，在纸笔都如此稀少罕见的情况下，原身在位于贫民区那栋楼的房子里，也藏匿过一本实验记录册。 那本实验记录册上的内容，关译心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回到地球之后，更是从陆离那里分析得知，那本实验记录册上记录的实验内容，是已经被废弃掉的。 只是，由于被废弃的实验记录册上，简写的实验代称等字母、符号太多，他们暂时无法从上面得到一些明确的内容。 关译心自己的确缺乏这方面的知识储备。 同样的，陆离那边的技术人员就算思路再广阔，也无法在没有其它辅助信息的情况下完成对实验记录的破译。 虽然目前看来，被废弃的实验记录册上的内容，和旧教堂里人体实验看起来似乎毫无关联，但是，原身本身所处的环境，很难说和旧教堂的环境无关。 如果可以忽略那些强相关的证据，单纯只是顺着这个思路猜测的话，关译心很容易就能得出这些看似零碎的线索之间，存在的一些逻辑上的联系。 ——原身藏匿在贫民区房子里的废弃实验记录册，看着写法和结构就很像是生物实验。 ——郑小希和神父在旧教堂主持的和“污染”、“畸变”相关的人体实验，其实都应该算成是生物实验。 ——调查部的清理者，会处理n-e-314向地下列车上遇到的盘腹蠕行蛛，也会处理发生“畸变”后，变成怪物的人类。并且，不管是哪一种，都是“见不得人”的特殊生物形态。 ——在联邦政府的调查部已经对这类信息进行全方位封锁的前提下，季沉烽依旧一眼就能认出盘腹蠕行蛛，并且，这位似乎远比普通贫民区出身的学生更加见多识广的卷王，对中央大学内部生物科技方向的研究院充满了向往。 ——郑小希也是成绩一绝的卷王，且专业和季沉烽相似，同属于生物科技方向。 看似无关紧要的许多条线索，似乎早就在暗处纠缠在了一起。 关译心突然发现，自己面前的拼图，似乎已经被拼凑出了一个极其模糊的轮廓。 而她目前缺失的那些块线索拼图，正好就是这个轮廓里更多的细节。 想到这里，关译心缓缓地转过头去，目光落在了自己卧室的墙壁上。 就在这面墙的隔壁，刚好就是实际上已经被调查部的工作人员联合中央大学一起，彻底封存的402宿舍。 拜sad-4号所赐，关译心现在对于调查部的清理者们开展外勤工作的情况，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因为“污染”这种东西堪称无形，只要接触就可能出现问题。 那么，为了减少被污染的可能，调查部的清理者在工作过程中，是必然需要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提供的大量辅助的。 结合着sad-4号今天一边和她聊天，一边给她轻松上演了一番音画不同步的“视频直播”，关译心猜测，那些全副武装、头盔严实地近乎全封闭的清理者们，看到的实际画面估计也都是被sad-4号加工过的画面。 关译心隐约意识到，被sad-4号全程保驾护航的清理者们，配合如此默契，动作井然有序，这里面，应该都有sad-4号在计算和协调的原因在。 并且，那些全副武装的清理者们看到的画面，很可能连大面积的马赛克都不是。 陆流泽出身曙光科技，以他的身份向调查部索要的视频文件，应该是真实的，只是上面被打了大面积的马赛克。 但是，那些清理者们在执行公务的时候，其实完全没必要了解具体的情况，他们视野中看到的东西，完全可以直接替换成别的更加安全的影响。 反正清理者们人均佩戴光学护目镜，让关译心设想的话，直接把目标标记成一团几何图形，然后在对应都要害位置标记序号，无疑可以提高清理者的工作效率和精确度。 按照sad-4号今天给她播放“电影”的熟练程度来看，这活儿sad-4号绝对是个自身熟练工了。 不过，这种由超级人工智能提供大量精准计算、全范围信息模拟覆盖的工作模式，虽然有效降低了调查部的清理者们本身在工作过程中被“污染”的程度，但是，这种操作模式，必然也会产生新的问题。 ——超级人工智能的计算，是需要大量的数据支持的。 而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已经封禁纸、笔这类信息载体多年的情况下，sad-4号就算再厉害，也会不可避免地面临这类数据信息缺乏的情况。 而大数据这种东西，一旦数据量少了，分析研判出的结果，出现信息偏差的情况，就成了必然。 就像是原身之前把废弃的实验记录册藏在家中，关译心一通翻箱倒柜，就把东西给找出来了一样。 这种在她看来司空见惯、理所当然的掘地三尺式操作，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很可能并不那么常见。 关译心设想了一下，如果换成sad-4号去搜原身的房间的话，它应该会有两种方式。 一是转人工，直接安排清理者采取任何方式来完成这类工作。 二是依靠仪器和设备，比如，先用红外仪器一类的设备完整的扫描一遍，如果扫描过的全范围里，都没有异常信号，那么，这次的清扫，很可能就已经结束了。 只不过，调查部那边显然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路数。 他们就算没搜出什么明显的东西来，但是，他们出于安全的考虑，选择的处理方式直接就是把402宿舍给封存了。 而郑小希本身作为一个来自“巴别塔”的危险邪教分子，她曾经长期居住过的地方，那明显是非常具有调查意义的。 偏偏中央大学对学生的管理属于是比较严格的那种。 关译心自己想要离校回家，都得提前打报告申请，在这种情况下，郑小希不太可能时不时的打报告跑去贫民区的旧教堂那边，专门操心人体实验的进度吧？ 关译心并没有看到过郑小希当时熬夜翻看的那些“书”上，具体是什么内容，她也完全无法确定，那些纸制品是否都已经落入了调查部冯洛彬的手中。 但是，在光脑等设备如此发达的情况下，放在“书”上的内容，八成都是见不得人的吧？ 说不定，郑小希三更半夜熬夜都看在的纸质书上面，其实就是旧教堂里的人体实验相关的内容呢？ 毕竟，郑小希的成绩那么好，卷王的好奇心和执行力摆在那里，她不可能自己不亲自下手的。 “啧。”关译心迅速按捺住了自己一个电话拨给陆流泽，让他帮忙调取一下曾经郑小希的离校申请等相关信息的的冲动。 “太显眼了……”关译心不由得喃喃道。 与此同时，关一一则是在关译心的手腕上缠了一会儿之后，又把自己接了下来，然后，顺着关译心的手臂，一溜烟地爬到了她的肩膀上，还亲昵地和她的脖颈处来了个贴贴。 关译心稍稍歪了下头，“关一一？” 关一一想了想，认真地试图说话道：“muanua，那里，不好吃……” 关译心微微一怔。 她刚刚想那些事情的时候，视线一直都落在了隔壁的402宿舍的方向上。 看起来的确是有点上心的样子。 就和关译心随时都能感受到关一一的心情一样，关一一其实也是能通过精神链接，感受到关译心的想法的。 顶多是这只小怪物的脑容量不够，一旦关译心思考的内容太多，关一一就直接歇菜到放弃思考了。 或者，它会捡着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和关译心关心的问题放在一起，综合思考一下，然后，开始热情的参与讨论。 就像是现在一样。 关译心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原来那个宿舍里的东西，不好吃？”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迅速抓住了重点，同时把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关一一也薅了起来，认真问道：“关一一，你觉得，隔壁的402宿舍里面，有能吃但是不好吃的东西！？” 关一一直接就被问得呆住了。 愣了愣，这只小家伙才忙不迭地摇了摇头，试图用语言来描述自己刚刚想要表达的内容：“有好吃的，没了，不好吃……” 关译心有着十足耐心地听关一一在这里“吱吱唧唧”。 这只小怪物虽然表达能力依旧欠佳，好在，只要它自己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关译心就能迅速领会到它的想法。 于是，仅仅片刻之后，关译心便得出了几个来自关一一的明确结论。 郑小希很好吃。 它很喜欢。 但是郑小希已经不在了。 所以，隔壁宿舍，关一一自然也就没什么留恋了。 关译心想起来，关一一可是有上次在旧教堂里的全套记忆来着。 于是，她直接好奇地和关一一开口询问了一句道：“上次在旧教堂里，咱们也遇到了不少怪物，还有郑小希和神父来着，我知道那会儿你好像还出不来，不过，当时我脑海中也没有听到你说想吃什么。” 关一一虽然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不过，记忆力还是靠谱的。 这只小怪物几乎是立刻“吱吱唧唧”地告诉关译心道：“好吃的！吸溜儿——” 它还忍不住发出了流口水的声音，可见郑小希等人作为食物时的吸引力有多大。 关译心：“……” 关译心安慰关一一道：“没事，反正你那会儿还出不来，总不能我帮你吃吧？忘了美味学姐郑小希吧！” 关一一闻言立刻又蔫下去了，还一边muamua，一边“吱吱唧唧”的继续和关译心卖了个萌撒了个娇。 听见孩子委屈，关译心瞬间心软了。 关译心：“……行吧，大不了下次有机会去贫民区的时候，我看看能不能给你挖几块旧教堂的砖头回来。” 墙壁的涂料都是加料的，腌入味的水泥和砖头，说不定也能戳到关一一的喜好呢？ 没有新鲜肉质食材，吃点撒了肉味香料的水泥墩子磨牙棒来平复心情也不是不行…… 不过，比起关一一对已经封存的402宿舍的不屑一顾，关译心自己对原来的402宿舍，可真是充满了留恋了。 不翻一遍，她实在是不甘心啊！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她要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地进入已经被封存的隔壁402宿舍？ 关译心抬头，仔细地打量了一圈自己现在所在的404宿舍。 这里位于地下。 但是，宿舍里的空气从不憋闷。 而这也就意味着，这栋位于f区的1号楼内部、尤其是地下基层的建筑结构中，是一定会存在通风井、通风管道一类的设施的。 关译心轻轻地举了举手里的关一一，“关一一，能察觉到房顶上有风的位置吗？” 她打算先卸个通风口的管道出来，说不定能爬过去呢？ 想到这里，关译心不由得有些感慨的轻叹。 可惜刘青安已经昏迷着被调查部给带走了。 那家伙家里好歹是搞工程建筑的，多多少少接触过不少土木工程方面的实践吧？ 对于学校宿舍楼的通风管道什么的，判断力肯定要比关译心这个从头开始摸索的人要来得效率。 “唉，可惜了……” 关译心喃喃道。 第123章 通风管道 关译心还在满心遗憾她的班长刘青安目前无法帮忙调查的事情，而在她手心里被捧起来的关一一，则是“跐溜”一下，直接就飞蹿到了天花板上。 手心里突然空了的关译心：“……” 倒挂在纯金属天花板上的关一一：“muamua！” 关一一那几只爪爪小小的，明明它的身形也是个细长条的形状，但是，当它把自己这么挂在天花板上的时候，以关译心堪称锐利的眼神，都目瞪口呆地盯了好一会儿，才隐约瞥见了一只爪爪边缘的位置。 小怪物的那几个爪爪就仿佛吸力绝佳的吸盘一样，不但稳稳当当地吸附在了光滑平整的天花板上面，关一一甚至连尾巴尖都没垂下来，而是也妥妥当当地贴在了天花板上，仿佛如履平地一般。 不得不说，关一一别看长成了个细长条，但是，它对身体各部位的控制，真的超乎想象。 关译心抬头、关一一扭头，一人一小怪物不由得对视了片刻。 随后，“嗖”的一下，关一一突然松开了爪爪，直接又朝着关译心飞扑了过去。 关译心一边伸手接住关一一，一边惊叹于关一一刚刚展现出来的新能力。 “不管是上墙还是攀岩都堪称一绝，弹跳能力也绝佳，我怀疑蜘蛛侠都比不上你。”关译心随口喃喃道。 关一一歪头，再一次熟练地把自己冰冰凉凉的三角脑袋往关译心的掌心里区蹭，发出了它一贯的“吱吱唧唧”的声音。 “找到风口了吗？”关译心问道。 关一一很快又飞扑了出去，这一次，它再挂在天花板上之后，就没有突然跳下去了，而是在上面转了一圈，然后，稳稳当当地扒住了一块金属板。 关译心立刻跟过去，抬头看了眼。 ——这边地下宿舍的天花板，全都由大约一米见方的哑光金属板构成。 如果让关译心自己找的话，这块金属板看上去，和周围的任何一块，似乎都没有明显的区别。 不过，当关一一挂在上面待了一会儿之后，关译心又一直仔细地盯着，片刻后，她突然惊觉，这块天花板的角度，似乎稍稍歪了一点。 关译心一怔。 下一瞬，刚刚还稳稳当当地挂在天花板上的金属标，已经开始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翘角、歪斜。 连同正挂在上面的关一一，也跟着变得倾斜起来。 关译心：“！！！” 眼看着过不了几秒钟，这块金属天花板怕不是就要直接掉下来了，关译心当场一个窒息。 她这会儿甚至根本顾不上去考虑，天花板掉下来装不上再找中央大学的edu-7号报修的话，edu-7号会不会向她这个资产为负、捉襟见肘的贫困大学生索赔天花板维修费用的问题。 关译心猛地转身，两步冲到了窗边，动作堪称粗暴的直接将床上的被子、枕头、床单拽起来抛到了那块金属板正下方的位置充当缓冲。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关译心简直恨不得把还算柔软有弹性的床垫都拽出来垫在最下面去。 关译心这边扔东西的动作飞快。 几乎就在她把柔软的缓冲物铺在地面上的瞬间，随着“咚”的一声闷响，那块金属板连带着上面的关一一，一起从天花板上坠落，狠狠地砸在了枕头上。 关译心有些发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到关一一细细长长的黑色身影就这么被枕头被子所淹没，关译心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几乎是立刻冲了过去，动作焦灼而慌张地想要将这块金属板掀开，将压在下面的关一一从里面救出来。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只黑色的小怪物，突然从枕头和床单的缝隙里，“跐溜”一下蹿了出来。 “muamua！”它完全是习惯性地“吱吱唧唧”叫了一声。 关一一丝毫没有差点被压下面的恐惧，也没有掉下来的惊慌，甚至于，刚刚的事情，对它而言，似乎都算不上什么危险。 看到关译心脸色一瞬间发白的模样，这只小怪物才终于隐隐约约意识到不对劲儿了，然后也跟着蔫了起来。 关译心小心翼翼地把关一一捧起来，还左右翻转了一圈，确认这只小怪物身上没有磕碰、没有受伤，除了在天花板上蹭了一身土之外，简直没有任何问题，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你没事……”关译心捧着浑身是土的关一一喃喃道，“真是吓死人了。” 说话间，关译心捧着关一一从地上站起身来，回头瞥了眼宿舍门的方向。 ——也多亏了调查部和中央大学那边，发布的72小时禁止出入的禁令。 关译心现在的宿舍简直怎么看怎么有问题，但是好在，她应该会有足够充分的时间，来处理这些具体的细节问题。 关译心站起身之后，先带着满身灰尘的关一一去洗手间简单清洗了一下，然后还忍不住好奇地捏了捏关一一的小爪爪。 同样是冰冰凉凉的触感，隐约有点磨砂的质感，应该是为了走路和跑动的时候防滑。 就是对比关一一长达48.3厘米的细长条身形，它的爪爪不管是从数量上来看，还是从体积上来看，似乎都有点像是在闹着玩一样。 关译心意识到这里面的对比，不觉微微莞尔。 小怪物关一一本来也不介意被关译心捏爪爪玩，它甚至还主动地甩了甩尾巴尖上的水，然后才用尾巴勾住了关译心的手腕，重新把自己挂了上去。 随后，关译心又迅速将自己的床单、被子、枕头等东西复位，只留下了那块一米见方的金属板，然后，抬头看向了一片漆黑空洞的空间。 ——关译心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很清楚自家的天花板上，就是实心的水泥层，所以，她对于这种带有专门的空间隔层的房屋结构，其实并不是那么的熟悉。 真要说起来，关译心上次见到类似的结构，也是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 也就是被郑小希、神父等人把持的旧教堂那边。 只不过，旧教堂那边，由于层高要远超过普通建筑的缘故，旧教堂天花板上的夹层，简直就像是多了一层略显逼仄的楼层而已。 相较之下，关译心所在的地下宿舍这边，头顶的天花板夹层看起来就狭窄得多了。 关译心索性打开了光脑上自带的照明灯，对着天花板里面晃了晃，根据光线照射进去的角度，粗略估算着，这个隔层大概也就只有二三十厘米高的样子。 关译心的身形不胖，她倒是完全能够爬进去。 目前这会儿，关译心还在地面上，自然看不到自己这边404宿舍的天花板隔层，和隔壁402宿舍的天花板隔层之间，是否存在一部分通道，可以让她爬过去。 如果那个通风管道的宽度真的足够她一个人爬过去、并且隔壁402宿舍只是从外面将门的部分封锁的话，那么，她岂不是直接就可以进入隔壁宿舍了？ 过程就这么简单？ 对比她之前遇到的任何问题，想到现在这一切，关译心甚至有种不真实感。 ——上次她想离校，找班长刘青安报备的时候，办事流程都没这么的间接明了！ 关译心看了眼光脑上的时间，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 刚刚和sad-4号聊天，顺便实时观看了那位超级人工智能提供的清理者出外勤的虚假现场直播，基本上已经将这个下午的时间都耗费了大半。 再有一个小时，中央大学的第三食堂，就会按时前来配送今日的晚餐了。 虽然今天联系的次数已经够多了，但是，谁知道sad-4号那边会不会突然想起什么来，就给她发一个视频对话过来？ 同理还有陆流泽、甚至是吴学长。 关译心稍微琢磨了一下，还是暂且按捺住了自己立刻就去隔壁402宿舍探索的冲动。 还是等后半夜吧！ sad-4号不会选她熟睡的时候突然发消息。 陆流泽虽然做事从来不管不顾别人的死活，但是她这边可以关光脑，直接无视也说得过去。 不像是白天，突然联系不上的话，免不了会惹人怀疑。 这要是在通风管道里接电话的时候，万一里面隔音效果有问题，不管是被别的宿舍听到声音，还是被sad-4号因为回音的缘故意识到问题，都是大麻烦。 有简单方面的方法，何必为难自己…… 打定注意之后，关译心这会儿也没心思继续学习了。 她干脆又进了一趟洗手间，然后，拿着抹布出来，搬着椅子，直接耐心地将整个宿舍的天花板都擦了一遍。 ——因为赛博朋克世界的城市里，每一块地皮都称得上寸土寸金的缘故，就算是校园面积惊人的中央大学，这边环境最差的f区宿舍楼里同样层高矮得惊人。 如果是在地球现实世界的家里，关译心想要擦自家天花板，那么她起码需要一个扶手梯。 而在这边就不一样了。 f区宿舍楼天花板的高度，也就维持在不会让那些普通的高个子男生不会撞头的位置，他们但凡把胳膊举高点，都得蹭到天花板的位置。 至于关译心自己，她搬把椅子，再伸出手去，也足够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关译心随口和小怪物关一一嘀咕道：“你还别说，这么矮的层高，虽然平时住起来感觉特别逼仄压抑，不过，真需要从通风管道爬行的时候，那真的是方便到不行。” 关一一：“吱吱唧唧？” 关译心挑了下眉，低声笑道：“你刚刚要是把正常高度的天花板弄下来一块，我指定发愁要怎么才能想方设法装回去的问题，现在的话，我感觉有手就行。” 关一一不管有没有听懂这种长句，反正最后都欢快地挂在关译心身上，最终只发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来：“muamua！” 关译心也拿这只小怪物没办法，只能笑笑。 一个小时后，宿舍门外面传来了第三食堂送餐的声音。 已经熟练地将那块一米见方的金属天花板拼了回去，并且还给宿舍做了个大扫除的关译心，直接带着额头上忙出来的汗珠、挽着袖子就去接东西了。 她旁若无人地拿过自己的晚餐，任由送餐的机器人一闪而过的摄像头完整地拍下了自己忙碌的身影、连同焕然一新、还带着少许水渍的宿舍背景。 甚至连她突然来个大扫除的原因都是现成的。 72小时不许出入，在宿舍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机做一次清扫工作，以后自己住着也顺心不是？ 吃完饭的时候，关译心还真就又收到了一条来自陆流泽的语音消息。 陆流泽：“刘青安住院了？” 关译心提都没提自己和刘青安都看到的那只被关一一评价为“不好吃”的软体怪物的事情。 当然了，她也没说自己对刘青安的预警。 关译心直接捡着刘青安“发现”学生会那边出现异常，然后向调查部报告，以及后来调查部的工作人员封锁学生会所在区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至今没有回到中央大学的陆流泽汇报了一遍。 最后，她还不忘煞有介事地将sad-4号分享给她的那个“电影”的全过程，都清晰而完整地告诉了陆流泽，并且着重提到了调查部带走了学生会搞“银趴”那几位社死学长学姐的消息。 陆流泽：“……” 放下电话后，陆流泽直接看向了冯慎思和祁雁乔，“刘青安险些遇害的事情是真的。” 三人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带着相同的愕然和惊怒。 祁雁乔不由得皱了皱眉，“先是关译心，然后是刘青安，还真像是在灭口了……学生会那边？奇怪……他们怎么敢的？” 而关译心这边，则是在吃完晚饭后，直接设了个闹钟，便躺下睡了一觉，恢复精神。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关译心直接穿了身长袖长裤的衣物，头发扎起来用塑料袋包好，就连手脚和口鼻也都遮住了，确保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后，这才熟练地重新取下那块金属板，然后，踩着椅子，有些艰难地爬了进去。 第124章 潜入402宿舍 天花板夹层里的灰尘着实厚重 关译心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大概就和曾经耍手机上网时看到的，去泥坑里打滚的金毛或者萨摩耶差不多，只差再浇点水，就可以原地扮演兵马俑了。 以至于，她连自己都想直接丢掉.jpg 因为夹层极其狭窄的缘故、关译心爬进来后，基本处于连翻身都不能的状态里。 关一一则是从刚刚开始，就已经听话地没有继续挂在关译心的手腕或者肩膀上了。 这只小家伙这会儿正仿佛在执行先遣任务一样，仗着自己体型小，在关译心前面的天花板隔层灰尘里摇头摆尾地游来游去，动作流畅得不行。 关译心：“……” 她正眯起眼睛，借着光脑散发出的一点幽微的光线，打量着关一一的动作。 狭窄的天花板隔层里，大片被扬起的灰尘在光线中形成了堪称绚丽的光柱。 作为掀起这些灰尘的元凶，来回摇头摆尾，把恨不得把整个天花板隔层都用自己拖了一遍的关一一，则是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怕是也已经脏得快不能要了.jpg 关译心在脑海中，通过意识连接无声地告诉关一一道：“关一一，帮我去前面看一下这边和402宿舍之间的通道，从哪边能爬过去。” 关一一当即听话地冲过去了。 妈妈让爬它就爬！ 它最会爬了！ 就仿佛一阵黑色的旋风一样，关一一动作麻利地再次扬起灰尘无数。 霎时间，关一一细细长长的身影也直接消失在了这滚滚尘土之中， 正趴在后面还没动的关译心当即闭眼低头，避免那些纷纷扬扬的灰尘直接飞过来迷眼睛。 因为关译心之前就已经提醒过这只小怪物了，所以，关一一并没有直接“吱吱唧唧”的叫出声，而是同样在脑海中，将自己这边看到的场景告诉了关一一。 “muamua，这、这边！” 在它无声且兴奋地“吱吱唧唧”了一阵之后，关一一大概是觉得，这么和妈妈沟通实在是太慢了，于是，轰然之间，关译心的脑海中，直接就出现了一片清晰的场景。 就和当初关一一自己说不明白话，于是选择直接给关译心共享了一份自己的记忆一样。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这一次，关一一的操作似乎越发驾轻就熟。 至于关译心自己，就仿佛脑袋里突然被人用枕头闷头狠狠来了一下一样。 被突然袭来的巨大物体给吓了一跳，但是等枕头都糊脑袋上了，却没有啥明显的痛感。 “嘶——” 关译心倒吸了一口冷气，感知着关一一刚刚送过来的信息。 在关一一的视野中，对比它本身的体型，这片天花板隔间的空间，还是比较宽敞的。 并且，关一一的视力似乎完全不会受到光照的影响。 前面完全没有光的地方的细节，依旧无比清晰地呈现在了关一一的面前。 等这段完全来自于关一一的记忆冲击结束，关译心从天花板隔层上稍稍抬起头，左右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狭窄空间，很快便规划好了路径，循着关一一提供的方向，径直摸索着一路爬行着找了过去。 期间，关译心还不忘提醒关一一道：“先别急着下去，等等我。” 关一一闻声，立刻兴奋得应了一下，“吱唧！” 关译心毫不怀疑，明显已经爬到了402房间对应的天花板隔层上的关一一，大概在上面使劲蹦跶两下，就能轻描淡写地将这边天花板上那块活动的金属板也敲下去。 而这一次，可没有人提前在宿舍里准备好减震防摔的被子枕头那些东西了。 且不说金属板直接掉下去，砸在地板上会发出的剧烈撞击声的动静，会不会直接吵醒别的宿舍的学生。 就是突然“啪叽”一下掉下去一个关一一，参考当时在地球现实世界度假村会议桌上吃饭的场景，说不定它都能给地板砸个坑…… 当然了，重点不是砸坑的问题。 而是必须避免因为声音太响引来其他宿舍学生、edu-7号、甚至是sad-4号的注意。 很快，关译心也通过两个宿舍之间的通风管道一路伴随着滚滚飞尘、灰头土脸地移动到了她最初和郑小希同住的402宿舍的天花板隔层上面。 关译心小心翼翼地摸索着那块可以卸下来的金属板，因为空间狭窄的缘故，她也只能斟酌着手上的力道，有些别扭地用力，将其缓缓地推开。 “啪嗒”一声，伴随着极其轻微的卡扣被推开的动静，这快金属板终于活动了一下。 关译心的动作越发小心起来，缓缓地舒了口气，稍一用力，趁着金属板被推开一个边缘后，尚未来得及往下掉落，她便猛地用力，从天花板隔层上伸出手去，抓住了金属板的外围边缘。 关一一见状，顿时忍不住“跐溜”一下冲了过去，直接朝着关译心打开的缝隙探出头来。 关译心无声地提醒道：“小心别挤到你。” 关一一一边继续吱吱唧唧，一边已经完全无视重力地顺着金属板又爬了过来。 随后，它还无师自通地用尾巴尖勾住了关译心的手腕，然后，用自己吸附力绝佳的爪爪，扒抓了金属板，稍一用力，便将金属板又抽出了一截。 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清晰的拉力，关译心因为灰尘的缘故，一直尽量眯起来的眼睛，都不由得睁大了一瞬。 这只关一一真的明显变聪明了很多。 如果是换成了当初在地球现实世界那会儿的关一一，关译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说不定，关一一给出的解决办法，是它直接把这块金属板吃了，这样，他们俩就能一起顺利通过天花板上这个一平米见方的大洞下去了。 关译心：“……” 她愣是被自己的想象给逗得乐了一下。 然后，关译心动作极其轻巧地将这块金属板抽了下来，利用对角线的空间，稍稍倾斜着拖进去，暂时放在了天花板的隔层上。 而她自己，则是缓缓地趴在那里，换了个方向，双腿先从这个一米见方的空洞处垂了下去，双手灵巧地握住了天花板隔层的边缘，用引体向上放松下来的姿势，将自己的手臂伸直，直到距离地面没多远了，这才松开手，动作尽量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旋即，关一一也从洞口跳了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关译心的肩膀上。 关译心环视了一眼这间自己曾经住了好几天的402宿舍，不由得微微挑眉。 ——里面的布局和她现在居住的404宿舍是一模一样的。 但是离谱的地方在于，郑小希的私人物品应该都被调查部给收走了，而关译心自己从黑市上低价买来的那些少量生活用品，竟然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原来大概的位置上，顶多是被人不小心碰歪了。 就突出一个纹丝不动、无人在意。 想到自己当时联系edu-7号向学校索赔这些生活用品无果的事情，再想想刘青安和她吐槽的时候提到的，他如果跳楼自杀了血赤糊拉地砸一地，中央大学的律师团估计还会找他父母索赔校园环境清理的费用，关译心不禁又叹了口气。 只能说，再光鲜亮丽、与众不同的校园表象，也只是一个虚假的幻影。 中央大学表面的特殊，根本掩盖不了，这地方作为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里享有盛名的顶级大学，它的行事作风、校园运作的模式，其实都完全符合社会运行时最底层的逻辑。 这个世界早就已经把“人生而不平等”、“‘下等人’的命不值钱”刻入了社会的方方面面。 想到这些破事、自己没要回来的换宿舍损失的生活物品赔偿，以及更糟心的陷入昏迷后被人强行剥离了记忆还欠下的医疗分期巨款，关译心难免有些郁卒。 不过现在不是糟心这些事情的时候。 关译心很快打起精神，大致环顾了402宿舍一圈。 因为清理者来过的缘故，宿舍里原本属于郑小希的那一部分，基本已经都被翻了个遍，起码明面上看起来，根本不剩下什么东西了。 倒是关译心这边，似乎只是礼节性地翻了翻调查了一下，却并没有把所有的东西都收走，回去慢慢筛查整理。 说实话，看到这个局面，关译心是多少有点意外的。 明知道郑小希有问题的情况下，她的住处不应该是重要搜查地点、掘地三尺都不为过吗？ 总不能因为自己这边一通审讯下来，觉得当时的自己没啥大问题，就连搜查都可以轻轻略过吧？ 最重要的是，就冯洛彬盯上自己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仿佛像是被毒蛇盯上一样，那绝对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可以糊弄过去的厉害角色，结果搜查的时候，随随便便就轻轻放过了？ 就这？就这？ 关译心站在402宿舍里面，不由得纳闷了一下。 然后，她又走到了应该是宿舍门的位置那里，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发现，在原本的门板被拆除后，这里直接被替换成了一整块的金属板，看着是已经和墙壁合为一体了。 至于调查部或者中央大学，明明已经将402宿舍封锁了，却并没有将天花板上面的通风管道位置一并封死的做法，关译心想不明白，也暂时懒得多想了。 反正这事情让她来处理的话，不确定有没有问题的房间，她可能更倾向于直接用水泥把这个402宿舍填了然后彻底封死。 总不能是因为赛博朋克世界的科技树已经点上来了，所以，在科技进步的情况下，调查部的那些清理者们反而忽略了一些更加古老的手段吧？ 想到这里，关译心重新环视了一圈看似有些空荡荡的402宿舍，神色间浮现出一瞬间的怔愣。 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就今天调查部的清理者们，进入学生会所在的那栋楼的时候，关译心虽然根本没看到他们采取的具体处理方式，但是，根据整个行动的时间，大概还是可以推测出，那批清理者是在edu-4号提供支持的情况下，以一种较为细致的方式、稳步进行推进的。 或许，当初调查部的清理者在搜查402宿舍的时候，也是采取的类似的方式？ 如果是这样的话，关译心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作为一个可以轻易掌控无数个摄像头的数据、可以对人对事进行各种意义上的大数据分析的超级人工智能，这间宿舍里，哪里可能会是sad-4因为数据偏差、从而产生忽略的地方？ 首先可以排除各种探测仪就能直接批量扫出来的材质和物品。 sad-4号或许会使用人工搜查。 但是，结合着那个超级人工智能堪称鲜明的颇为自信性格，关译心更倾向于认为，sad-4号应该更信任它可以直接操纵的各种探测设备。 关译心站在402宿舍里，试图使自己代入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清理者、以及超级人工智能的逻辑运行模式。 她仔细琢磨了好一会儿之后，无数个猜测在她的脑海中飞快的形成而又被排除。 忽然间，关译心又想到了在这个世界明面上近乎绝迹的纸制品。 ——她也就在黑市上遇见过一次，后来，调查部的人从自己这里意外地得知消息后，简直是倾巢而动，也不知道他们来没来得及抓到那个书贩子…… 想到这里，关译心直接开始在402宿舍已经空出来的桌子柜子的各个抽屉、椅子坐垫、任何家具的中空金属管材质内部，来了一圈大搜索。 没过多久，关译心便从根据手感上细微的差异，摸索着在桌子抽屉的上方位置，找到了极其狭窄的一个夹层。 ——这里甚至放不进去一个十几页的笔记本，也就能勉强塞进去几页纸。 这东西来得实在是太过轻易，关译心看起来灰头土脸的面孔上，都有一瞬间的空白。 毕竟普通人能藏东西的地方也就那些，无非就是利用各种心里盲区和视角盲点罢了。 调查部的清理者竟然没有发现这里，关译心也只能猜测，应该是因为金属材质本身，就能有效隔绝各种探测器。 对这里一扫而过之后，没有发觉异常信号，便直接给略过去了…… 只不过，对于赛博朋克世界的调查者们很容易忽略的部分，对于来自地球的关译心而言，这种墙角、床头、柜门、抽屉上方边缘，简直是可以列入必搜列表的藏东西位置。 “离谱……” 关译心无声地喃喃道。 翻出那几页纸之后，稍微定神一看，关译心的瞳孔便猛然间收紧。 ——这是几张实验日志。 更巧的是，被撕下来的这几张实验日志的纸质看起来，竟和关译心之前从原身在贫民区的房子里翻出来的那本废弃的实验记录册，颇有几份相同的意思。 第125章 造纸厂等于窝点? 关译心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颤动。 但是她拿起那几页实验记录册纸张的手指，却很稳。 如果是在地球现实世界，这种纸张上的相似，根本不值一提。 不说别的，关译心随便从自己的高三课本里翻出几本来，里面那些不同科目的书页、颜色、材质和手感，就可能出现很大的不同。 再加上那些花里胡哨的笔记本、试卷、课外习题册等纸质印刷品，纸张的具体颜色材质差异，更是能多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步。 原因很简单，不同的出版社和印刷厂使用的纸张来源都不相同。 甚至于，就算是同一个造纸厂出产的同一个品牌的纸张，都会因为批次的原因，而出现肉眼可见的色差等区别。 但是同样的，因为造纸工业的本身并没有太大的特殊性，不同的厂家，同样也会有一堆看起来极其相似的产品存在。 不过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地球现实世界的纸张是十分常见的学习办公用品，纸张数量足够多的前提上的。 像是纸张这类过于日常且常见的东西，在警方侦破案件的时候，都不怎么会被视为可以勘验来源的标记物。 但是，同样的事情，放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上，就完全是两码事了。 关译心盯着这几页纸质的实验日志端详的时候，浑身是土的关一一，则是正趴在她肩膀上甩着尾巴自己囫囵个的撒欢儿。 不过，当关一一瞥见关译心手里拿起来的纸张之后，顿时细长条的身体浑身一僵。 妈妈现在看纸片的动作，就和她之前在地球海边的度假村里，翻看那几本幼儿园双语教材的动作一模一样！ 如果可以的话，关一一很想把脑袋直接扎到关译心的兜里，直接假装自己不存在。 它看不到书，书也不要出现在它面前！ 关一一是这么想的，它也是这么做的。 关译心这边还是感受到自己的衣兜突然一沉，发现关一一愣是直接把它自己像是倒栽葱一样给一脑袋按进去了，一时间还有些纳闷。 小怪物这是又挖掘出来了什么新玩法么？ 不过好在，关一一虽然头很铁，但它栽进去的力道并不是很大，再加上衣服布料本身是有一定弹性的，衣兜里面应该不至于被关一一用脑袋给撞出个洞来，关译心也就随她去了。 看着这几张纸质版的实验日志，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个念头。 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下，“贩书”如“贩毒”。 ——联邦政府官方层面，考虑到纸张作为可以传递信息的媒介，是近乎直接禁止了这类可以书写的纸质品的存在的 黑市上出现一个卖书的小贩，这可是值得调查部倾巢出动去抓捕嫌疑人的重要危险事件！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用一个不太恰当的类比，完全可以得出一条推论来。 ——这个世界的“造纸厂”，大概早就已经被视为“制毒窝点”等同的存在了。 更奇妙的事，造纸厂这种东西，大规模的流水线可以进行规模化生产。 而一些小规模的手工作坊，同样也可以产出差不多的纸张产品来。 顶多是由于纸浆的细腻程度不同、以及后续处理上的不同，会导致纸面的光滑程度、吸水性等具体的性质上有所不同罢了。 但是这些并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有纸张，就一定会有“造纸厂”，规模大小不重要。 而堪比“制毒窝点”的“造纸厂”，为了防止被联邦政府一锅端掉，想必，那个造纸厂也会有着和制毒窝点不相上下的隐秘藏身之处。 联想到这里，关译心不由得挑了下眉。 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之前陪着吴学长去那条脏兮兮的黑街暗巷找黑诊所的时候，就随随便便堆放在那里的一堆工业垃圾。 郑小希和神父在贫民区的旧教堂里搞人体实验，其规模之大，甚至连旧教堂都直接重新“装修”了一遍，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在那里绝对已经盘踞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么长的时间，调查部愣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关译心想想都觉得离谱。 同时，这也就越发能够证明，联邦政府的控制力，在贫民区这种地方，可以说是约等于无。 比起牵扯到无数人、进行人体实验的旧教堂，如果有人在贫民区里搞个小作坊式的造纸厂，关译心觉得，这个“造纸厂”被调查部一锅端的概率，同样低得令人发指…… 说起来，关译心其实至今也无法搞清楚原身，藏在贫民区十八楼住处的那本废弃的实验记录册的来源。 但是，对于郑小希留下的这几页实验日志，来源却是明摆着的，也就是郑小希所属的那个名为“巴别塔”的邪教团伙。 甚至于，就连上面实验日志的内容，关译心都可以直接猜测一二。 ——估计还是和旧教堂那边的人体实验有关。 原身藏在贫民区家里的实验记录册，来源很可能就是那个同样藏在贫民区里的“造纸厂” 甚至于，那个“造纸厂”在一定程度上，或许也和郑小希手里这几页实验日志的白纸有关。 再加上相似的潮湿环境，还有“实验”的部分。 想到这里，关译心捏着这几页实验日志的手指，不由得稍稍用力。 对于原身做过的事情，她越来越觉得微妙和危险了…… 不过关译心这会儿暂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仔细翻阅这几张实验日志。 她缓缓地舒了口气，先轻轻地将这几张纸放在了桌面上，然后，又按照自己的思路，拿出了恨不得掘地三尺、刮光每一块地皮的架势，耐心十足地将整个402宿舍都仔仔细细地翻找了一遍。 出于谨慎的考虑，关译心在翻箱倒柜的过程中，还不忘记把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原位。 说不定，这间402宿舍里还有别处藏匿着郑小希曾经留下的痕迹呢？ 当关译心在这里小心翼翼、动作轻微但是架势却相当震撼地翻箱倒柜的时候，一只浑身脏污、毛发虬结、甚至有少许脱落斑秃、露出里面深可见骨伤口血痕的老鼠，正顺着中央大学的下水道快速移动。 这只老鼠有着完全不同于其它老鼠的、极其古怪的异色双瞳。 然而此时，老鼠尖瘦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了一种极其生动、却也古怪的表情。 老鼠的头部，其中一只眼睛，就如同灰蒙蒙的塑料珠子一样，透出一种被磨损后越发浑浊的无神来。 就像是有人给这只老鼠，硬生生地加上了一颗来自于玩具中的、毫无神采的假眼。 这只老鼠灵巧地转动着另一只湛蓝色的眼睛。 在下水道的管道链接处，不由得停下辨别了一会儿方向，这才选定了一个位置，继续往前飞快地爬行。 它是从中央大学环境绝佳、视野开阔的c区过来的。 学生会所在的那栋白天总是沐浴在阳光里、环境别致地尤为突出的建筑，就正好坐落在c区的核心位置。 ——它根本没弄清楚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原本附身在中央大学一个普通学生身上的部分眼球，便在突然之间遭遇了堪称毁灭性的打击。 仗着自己那非同一般的恢复能力，它原本从来不在乎自己栖息的身体是否受伤这点小事。 反正，只要再吞噬足够的血肉，那些伤口自然而言也就恢复过来了。 唯独这一次，它一直颇为自得、甚至引以为傲的恢复能力，却遭遇了滑铁卢。 它自己一直使用的、“郑小希”那具身体，在旧教堂就遭遇了意外。 不过，反正那具身体已经暴露在调查部的眼中了，它原本的打算就是，回到“巴别塔”之后，起码需要换一张脸，甚至需要更改部分人体生物指纹相关的特征，避免被调查部那群疯狗咬住盯上。 现在，因为关译心的突然暴起，导致“郑小希”那具身体直接报废，虽然有些可惜，不过，依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了。 正好等回去“巴别塔”之后，直接换一具完整的新身体。 然而，当它从贫民区旧教堂的地下管道，一路循着那些四通八达的管道，进入中央大学之后，事情却频频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 先是突然无缘无故地遭遇重创。 并且，那个极其痛苦、仿佛直接被撕碎的伤害，甚至以一种它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方式，就这样直接作用到了它的本体上，让它在下水道的脏污中痛苦挣扎了许久，才苟延残喘地留下了半条命。 而后，考虑到自己的虚弱，当它试图回收之前附着在中央大学部分学生身上的力量的时候，却突然又遭遇了调查部的封锁。 甚至于，在它根本来不及收回那部分力量的时候，那个蓝裙子女孩，便直接失控到了产生“畸变”的状态…… 浑身是伤的老鼠简直无法理解。 从“郑小希”这个潜伏在中央大学的身份突然暴露开始，事情怎么会一路急转而下，仿佛每一步都在和它作对？ 狼狈的老鼠带着浑身地脏污、在下水道中探头探脑的时候，一只眼睛更是早就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神采。 而随着它渐渐靠近位于中央大学最边缘化的f区1号楼之后，原本正以倒栽葱的姿态、恨不得把自己闷死在关译心衣兜里的小怪物关一一，突然仿佛闻到味的猎犬一样，猛地从兜里探出头来。 关译心还在全神贯注地翻找东西，突然就发现自己兜里的关一一打了个滚，一下子就把原来栽进去的姿势摆正了，还用爪爪扒这衣兜的边缘，“蹭”的一下冒出头来。 反正不管是关译心还是关一一，一人一小怪物，全都是灰头土脸的模样，关译心也不嫌弃它，直接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关一一的棱角分明的小脑袋，只是含糊地发出了一个语气词：“嗯？” 不等关译心开口仔细询问，关一一便已经精神抖擞地说出了一句它最为熟练的话语：“muamua，香！” 关译心微微愣了一下，还以为是关一一在402宿舍里发现了什么。 她的视线立刻朝着整个宿舍逡巡过去，同时开口和关一一询问道：“哪边？是我忽略的地方吗？” 关一一立即果断地摇头，摇摆了两下之后，这只小怪物索性一边说一边试图用自己的脑袋比划：“超香、超好吃的食物过来了！” 关译心闻言，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刚刚还在衣兜里装不存在的关一一这会儿已经兴奋地，都会说“超好吃”这个程度的形容词了。 当然了，更关键的点在于，按照关一一的说法，那个“超好吃”的东西正处于一种距离越来越近的状态了。 对于关一一刚刚的描述，关译心难免有些纳闷，不由得喃喃道：“还带送外卖的不成……？” 关一一则是已经兴奋地恨不得化身一根扭股儿糖了，它熟练地从关译心的兜里窜出来，稳稳当当地挂在了关译心的肩膀上，还忍不住朝着前面传来香气的方向探了探头。 关译心对于小怪物的肢体语言，已经很熟悉了。 关一一忍不住地朝着那边的方向使劲，显然就意味着，它想要的“外卖”就在这个方向。 唯一的问题在于，那边是402宿舍的洗手间的方向。 关译心有些迟疑：“啊这……” 她眨了下眼睛，瞅瞅丝毫不受影响，高兴得简直就要原地打滚的关一一，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没等关译心想清楚这里面的关系，关译心便突然惊悚地发现，自己竟然也闻到那股诱人到令人迷醉的香味了。 关译心现在的感知能力和她自己比较，其实已经变得敏锐了许多。 但是显然，比起隔着网线都能判断好不好吃的小怪物关一一来说，还是差了至少一个等级的。 然而，随着那个无比诱人的“外卖”散发出的勾人食欲的香味越来越近，关译心脸上的表情，却渐渐开始崩塌。 关一一似乎直接屏蔽掉了香味之外的部分，这会儿一边和关译心反反复复地念叨着“好香、好吃、好饿、muamua”，一边已经馋得口水哗啦啦的了。 同它意识相连的关译心，蒙地严严实实的脸上虽然看不出明显的表情。 可是，关译心那双充满了震惊的漆黑眼眸里，却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崩溃到近乎窒息的神色。 那股让她也觉得很香、很香的味道，竟然是和下水道那脏乱腥臭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的。 关一一可以不在乎这些，但是，关译心人类的躯体，尤其是鼻子的嗅觉，明确地给她提供了这么一个天崩地裂的信息。 谁家正经“外卖”竟然是走下水道的啊！？ 这尼玛还能要？ 第126章 猫和老鼠现场版 一时间，关译心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个可能从下水道里冒出来的东西。 她不由得微微拧眉，连继续翻找这间宿舍的心情都没了。 关译心简直被自己的想象力逼得头皮发麻，左右看看，试图从这间宿舍里寻找到一些或许用得上的东西。 ——起码也得是个固体开口容器，能让她可以和见鬼的“外卖”保持物理隔绝的状态。 真要说起来的话，其实关译心十分属意地球老家里厨房尤其常见的不锈钢盆，总感觉劈头盖脸地往“外卖”身上扣上去，就已经成功解决了大半的问题。 奈何中央大学的学生宿舍里，显然不会有那么接地气的东西。 关译心抬头在宿舍里来回打量了一圈之后，干脆琢磨着，要不等下把床单捡起来，同时，还得把洗手间挂着的浴室喷头也取下来。 等会儿“外卖”出来之后，第一时间用床单把下水道堵起来，然后，立刻将去掉喷头的水管打开，争分夺秒地用水把外卖清洗干净。 关一一虽然对食物颇为迫切，但是，关译心想起来，上次吃那颗眼球的时候，关一一也只是先叼到了嘴里，倒是没着急忙慌囫囵吞枣的立刻咽下去。 能洗洗还是洗洗吧…… 虽然上次吃那个眼球的时候，关一一通过意识链接传递过来的对食物共感中，并不包含丝毫的血腥味，但是，万一呢？ 关译心思来想去，觉得自己顶多能做到把这份来自下水道的“外卖”清洗清洗干净，然后闭眼等小怪物关一一吞了，自己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胡思乱想之间，那道诱人的香气越来越近了。 但是，那种清晰地从下水道里面传出来的气息，也着实地让人心情复杂。 关译心多少有些不适地抿紧嘴唇。 至于小怪物关一一，则是已经兴奋地从关译心的身上滑了下去。 “muamua，好吃的，来了！” 说话间，这只关一一已经头也不回地冲着下水道的地漏那里冲过去了。 关译心当场又是一个窒息。 她猛然间伸手，愣是薅住了关一一的尾巴尖，“等等！” 关一一不解地回头，索性顺着关一一的手腕又爬了回来，“muamua？” 关译心硬着头皮解释道：“别离太近……被捕食者和捕食者之间，会不会有那种对于危险的预警反应？比如，看到这边有一个你，‘外卖’就直接不出来了。” 关一一吃过怪物眼珠子，得以升级之后的三角脑袋，似乎已经能够恍惚理解道关译心是在形容什么了。 它歪着容量相对比较有限的脑袋仔细琢磨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大致得出了结论：“muamua不让我守着那里。” 关一一从来都是听话的。 尤其是在关译心之前屡次阻止关一一去捕猎蓝裙子学姐、大个子学长的前提下，面对这一次堪称美味加倍的好吃的，关译心却完全没对着关一一耳提面命“不许吃”三个字。 关一一自始至终也没搞明白，这些好吃的食物之间究竟有哪些不同，为什么有的可以吃，有的就不能吃。 反正，趁着妈妈还没对它强调这次也不能吃，关一一颇有小聪明的绝口不提这件事，打死也不主动和关译心询问，这一次的能不能吃。 就和它之前完全无视了幼儿园双语教材的存在，宁可饿着也要装不存在的时候一模一样！ 很快，关一一在卫生间的门口四处张望了一圈之后，很快便寻找到了一个适合它的位置。 这只小怪物直接从关译心的手腕上原地飞起，然后稳稳当当地把自己挂在了洗手台的边缘上，仿佛一座木雕一样。 然后，关一一仗着自己直愣愣地伸出也不会腰酸背痛，干脆直接悬空着探出头来，直接守住了那个洗手间下水道口上方恨不得一米范围的所有空间。 关译心：“……” 看着关一一“狩猎”的模样，先是稍稍愣了一下，然后便是多少有些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 她不自觉地攥紧了左手里拿着的热水水管，还有后手正拎着的已经叠成了好几层的床单，心情越发复杂。 等待的时间尤为煎熬。 尤其是还不知道自己等到的会是个什么鬼东西的情况下。 而对于那只老鼠来说，它并不知道，前方理应被封禁的402宿舍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它。 缺失的一颗眼球让它原本的状态大打折扣，那种被强行剥夺掉身体里的一部分后、却完全无法恢复的疼痛和恐慌，早已经像是失控的洪水一般，将它的情绪整个淹没。 同时，中央大学学生会里蓝裙子的突然失控和畸变，其实也有些反过来影响到了它，再加上调查部对校园内环境的封锁，让这只一路都在倒霉的老鼠变得是越发胆小如鼠、谨小慎微…… 当这只遍体鳞伤的老鼠终于小心翼翼地顺着地下管道，一路爬到了402宿舍的下水道地漏附近之后，它似乎本能地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只不过，之前的突遭重伤和失控意外、躲避调查部戒严等经历，已经让它颇有些心力交瘁。 即使心里闪过了一丝对于危险的预警和不安，但是，顺着下水道都能隐约闻到的一股浓重的灰尘味道，以及，这个宿舍里并没有多出任何其它的气息来这件事，还是让它暂时放下了戒心。 ——调查部对于任何同污染、畸变相关的事情，从来都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 它一点也不意外，这间402宿舍会直接被封存起来的情况。 它并不知道调查部已经从这里找到了多少东西，但是，除非他们将这里整个搬空，否则的话，它总能找到一些自己曾经存放在这里的残余的。 而按照调查部一贯的对危险物品的谨慎态度，它确信，他们根本不敢将这里整个拆出去。 毕竟有些“污染”只要人不去主动接触，摆在那里无人在意的情况下，或许会稳定的存在很久。 在弄不清具体情况的时候贸然处理，反而可能激发出更大的危险来。 终于。 “咔哒”一声地漏和地板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这只老鼠用脏兮兮还带着伤口的脑袋，仿佛早已经失去了痛觉一样，顶开了洗手间的地漏，从下水道那里缓慢地钻了出来。 关译心攥着水管和浴巾，看到冒出来的竟然是这么一只脏兮兮的老鼠，瞬间，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垃圾堆、鼠疫、还有存在于老鼠体内的寄生虫的惊悚又可怖的画面，简直当场就要疯了。 这要不是走投无路下一秒就要饿死了，她简直想抓着关一一拼命摇晃。 宝啊，吃点好的吧！ 虽然心情极度炸裂，但是，关译心却早已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再加上她此前还真就在这里居住过，所以，她现在的存在，和之前居住时留下的气息，早就混杂在了一起，下水道里的老鼠根本没能分辨出来。 一直等到那只老鼠彻底从下水道的地漏里爬出来了，关一一便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样，无比迅猛地冲了过去。 刚刚出来的老鼠根本来不及反应，完全是在猛然间意识到，这个房间里，似乎存在别的东西之后，本能地就要往下水道里面重新钻回去。 下一秒，已经被卸掉喷头水管里，便猛然间喷出了迅猛的水流。 ——关译心直接用自己的手指，堵住了水管的一半出口，人为降低水管出水面积后，让喷出来的水流冲劲更强。 这还是她小学的时候，在学校做值日生时拿水管冲洗花坛时的必备技能来着。 那只老鼠直接被还带着温度的水流给喷出去了半个身位，漫天水雾之中，它根本来不及看清这片激烈水流的来源。 同时，清晰地感受到了关一一飞冲过来时，从那道黑影中传递出的发自本能的强烈压迫感，老鼠几乎是死命挠着满是血痕的爪子，被迫从下水道的地漏口那里飞扑了出去。 而对于关译心来说，那只又脏又丑的老鼠刚被冲走，她便立刻将右手的床单扔在了地上，同时一脚踩实，直接封死了下水道的入口。 至于她左手中拿着的水管，水流并没有关上。 趁着关一一还没把那只脏老鼠吞吃入腹，能多冲几下是几下。 也算是聊胜于无。 好歹证明她努力过了…… 关译心一边内心崩塌地，一边却格外冷静地将水管再度对准了疯狂逃窜的老鼠。 出乎意料的是，那只老鼠的动作竟然也飞快。 在402这间宿舍堪称狭窄的洗手间里，老鼠和关一一愣是全都跑出了残影。 关译心：“……？” 她这会儿站在一边简直全无发挥的余地。 甚至于，因为那两位捕猎的和逃命的跑得都太快了，关译心手上喷涌而出的水流，还把关一一都短暂地冲洗了一下。 看着这两道一短一长的残影，恍惚间，关译心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但凡她家的关一一长得稍微那么毛茸茸一点、再胖乎乎一点，对于现在这个混乱而又离谱的场面，她可能直接就幻视猫和老鼠现场版了…… 这个越发离谱的念头在关译心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顷刻间，疲于奔命的老鼠却已经瞥见了拿着水管站在那里、浑身蒙地严严实实的身影。 仓促之间它根本看不清那是谁。 这种自己竟然在中央大学里被人蹲守猎杀的荒谬事实已经完全冲昏了老鼠的头脑。 难以形容的巨大恐慌、发自内心的震撼和不安，顷刻间如潮水般将它彻底淹没，有种近乎窒息般的绝望之感。 情况紧急之下，它根本来不及多想，身后来自关一一的威胁，更是让它越发劳瘁不堪，只能继续拼死逃跑。 关译心默默地看着老鼠和小怪物关一一直接跑出了残影。 它们俩的速度都太快了，她这会儿除了堵死了老鼠逃跑的后路之后，也帮不上别的忙。 毕竟高速移动的物体很难判断下一瞬的路径。 关译心也怕自己抄起什么家伙打下去的时候，不小心误伤正上蹿下跳仿佛起飞的关一一。 然而，当这个你追我逃的循环持续了一分钟之后，却始终未曾遭遇致命攻击的老鼠，渐渐觉出了一丝不对味来。 刚刚突然之间的危险，让它本能地忙于逃命，自然也就忽略了很多东西。 可是，它能稳妥地逃窜这么久，却都没有遭遇危险本身，就意味着不正常。 老鼠突然加速顺着洗手间的门跑了过去。 关一一自然是立刻追了过去。 而后，老鼠在顺着墙壁爬到床上之后，动作却猛地一顿，回头居高临下地看向了关一一。 “一只幼体？” 甚至于，比起正常发育的幼体，更加弱小一点。 看着倒不像是野生的。 毕竟，虽然没来得及看清洗手间里那道人影，但是，对方和这只幼体待在一起，它们之间显然是存在某种关系。 老鼠发出了某种危险的“吱吱”叫声，它身上还在流血，但是，湿淋淋的皮毛却突然炸开了，小小的老鼠，却突然传递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危险感。 吃掉它，倒是能够勉强弥补一下自己的损伤。 老鼠异色的双瞳，一只如同塑料假眼一样无神，另一只却死死地盯在了关一一的身上，视线危险而可怖，如足以剥皮拆骨的利刃一般。 还站在洗手间里的关译心，都感受到了那种扑面而来的杀意，心脏里有一瞬间的不安。 同时，关一一本来要扑过去的动作不由得一停，甚至忌惮地往后退了一点， 关译心：“？” 看到这幅场面，关译心的呼吸都随之一窒。 关一一这是提到铁板了？ 好像打不过人家，你刚才还追人家追得那么欢？！ 关译心突然就想到了，上次关一一偷袭“老白”那只怪物的时候，也是挖了人家的眼球扭头就跑，至于那只怪物本身，也并没有立刻倒下，还是后来的调查部清理者负责收拾的残局。 关译心突然就回过味来了：“……” 懂了，关一一是玩偷袭、打一波流的。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现在人家反应过来了，打不过也没来得及跑掉的关一一，就很尴尬了。 关一一又是害怕，又是嘴馋。 面对着老鼠对自己的盯视，猎杀者和猎物之间的身份在这一瞬间直接发生了逆转。 关一一忍不住又后退了一小步，小小的爪爪扒在地板上，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muamua——” 帮帮我qaq！ 关译心：“……” 关译心：“…………” 老鼠简直不敢置信，直接愕然地瞪大了一只眼睛。 这只幼体怎么会发出了人类的声音？！ 第127章 双方纷纷逃窜 刚巧，“妈妈”这个词语，在世界上的大多数语言中，都有着差不多的发音。 而对于那只老鼠来说，比起小怪物说出了人话这件事更惊悚的，自然也就是这句人话代表的意义了。 一只弱小的幼体口中喊出了“muamua”这个音节，是否就意味着，旁边就有一只极度危险的成熟体？ 尤其是，刚刚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关一一的突然追逐，让它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旁边关译心的模样。 但是，老鼠还隐约记得刚刚卫生间里的那道人影。 对方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就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关一一在那里飞扑、腾挪…… 对方是故意的？ 想要用自己来训练幼体的猎食能力？ 尤其是，自己之前才遭遇了一颗眼球突然消失、并且完全无法恢复的困境…… 这是真正的成熟体具备的能力吗？ 想到这一点之后，老鼠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冷下去了，一种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它全部的心神。 实验室里的幼体根本没有这种吞能力，它很清楚。 并且，“博士”在实验室里已经培育了那么多的幼体，也从来没有哪个真正的“成熟体”真的找上来过。 种种现象，让“巴别塔”几乎认定了，这种诡异的生物成熟体或许足够强大，但是，这种在人类认知中已经近乎攀升到食物链顶端的生物，毫无疑问的是完全以独立个体的状态存在。 成熟体即使面对自己的幼体，也不会产生任何类似于“母爱”的存在，没有将幼体当做食物吞噬掉，就已经是生命体繁衍的本能在作祟了。 至于成熟地对幼体的教育、保护、等种种感情，都是不存在的…… 但是，所有一切既往的认知，都在这时候产生了动摇。 如果是在“博士”的实验室里，这么脆弱不堪的幼体，根本没有存活下去的意义，它早就已经被无声无息地处理掉了。 同样的，在自然界中，大多数的时候，即使是母体，也会毫不留情地抛弃弱小孱弱的幼崽。 而今天的这只比实验室里人工培育的幼体还要弱小的小可怜，却还在气势汹汹的捕猎、在用它那无比细嫩的爪子张牙舞爪。 老鼠惊悚而又畏惧的想着，这一切只能证明，这只幼体的身边，是有保护者的…… 它甚至在理所当然的呼唤着自己的“妈妈”。 关一一哪里知道前面那只老鼠不大的脑袋里飞快闪过了多少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它只是因为害怕，所以才本能的开始喊关译心而已。 反正对它来说，“妈妈、饿饿、饭饭”是它跟在关译心身边，近乎无师自通地学会的第一句话。 在关译心的悉心教导、以及陆离拿双语幼儿园教材的迫害下，关一一甚至被洗脑地学会了好几个的英语单词！ 足足、好几个！ 同样的，正站在洗手间那里的关译心，当然也完全不知晓那只老鼠此时内心的震撼。 她本来还以为，这是关一一的狩猎场呢！ 哪想到，前后才几分钟的时间，情况都陡然发生了逆转。 关译心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到现在也没和那只遍体鳞伤的老鼠正面对上。 但是，不用想也知道，跑动的速度快到能出现残影、而且还被关一一认定为是“好吃的”的老鼠，那肯定不是普通的老鼠了。 其危险程度，肯定要照着上次餐厅里那只“老白”畸变而成的怪物对齐的。 如果说，她之前遇到的那些怪物，危险程度主要体现在体型巨大、力量也强这些方面的话，那么，这次的老鼠，参考其小巧的体积，关译心姑且盲猜一个，对方的优势很可能体现在速度、灵巧、啮齿类动物本身就有的强大啃咬能力、甚至是体内的抗毒性和毒素了…… 考虑到这只老鼠明明遍体鳞伤，却依旧动作飞快，或许还可以再加上一个恢复能力强。 下一瞬，关译心通过意识链接，无声地和关一一交流道：“关一一，你能把那只老鼠引到门口这里吗？” 关一一几不可见地微微点了点头，“吱吱唧唧！” 它阔以！ 那只恐怖的老鼠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眼看着就要冲过来抓它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关译心无声地从旁边的洗手池上方拽了个毛巾下来——因为这些天晾在这里，根本没有人使用，毛巾早就已经彻底干透了，甚至质感还有些微微的毛躁发硬。 关译心将毛巾轻轻地裹在了去掉了喷头的水管把手那里。 几乎是同时，关一一已经毫不犹豫地朝着关译心所在的位置冲了过来。 刚刚还在和关一一对峙的老鼠，也立刻紧随其后地追了上来。 它很清楚，面对真正的成熟体，别说是现在狼狈不堪的自己了，就算之前没有受伤、完全属于全盛时期的自己，恐怕也只能被成熟体给轻松地碾成一摊碎肉烂泥…… 老鼠知道，自己唯一的逃生机会，或许就是趁着那只成熟体还没有下死手的时候，继续和被它带在身边的那只脆弱的幼体缠斗，然后伺机逃离。 虽然难以想象成熟体竟然会对幼体产生保护欲和教导的欲望，但是，这只成熟体无比反常的举动，却无疑是它难得的机会！ 就在老鼠追着关一一，朝着卫生间这边的方向冲过来的一瞬间，关译心已经抬手，直接将洗手间淋浴水管的出水温度，调整到了最高的临界值90摄氏度。 关译心无声地告诉关一一道：“过来的时候，小心一点，别被水溅在身上。” 关一一在疯跑的同时也没忘记“噢”了一声。 下一秒，关一一猛地朝着关译心的位置飞扑起来，身影由实变虚，还在半空中就直接消失在了空气里。 老鼠顿时不敢置信地睁大唯一灵动的那只眼睛。 与之同时的，迎接紧随其后的那只怪物老鼠的，便只剩下了关译心大开后炽热滚烫的水流。 惊鸿一瞥之间，关译心裹得严严实实的脸上，也飞快地闪过了一丝震惊和诧异。 她竟然在一只老鼠的脸上，看到了异色的双瞳。 更巧的是，这两个瞳孔的颜色，可是和她那来自于“巴别塔”邪教团伙资深卧底的恶毒学姐郑小希学姐一模一样！ 情急之下，关译心也顾不得多想。 她垫着用于隔热的毛巾，稳准利落地将水管对准了门口的方向。 “哗啦啦”一阵迅猛的水流声洒落满地。 还伴随着蛋白质被烫伤时发出的“滋”的一声煤气灶铁锅里尤其常见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后便是被开水浇了满脸的怪物无比凄惨的哀嚎和惨叫了。 其实，关译心处理这只让小怪物关一一麻爪了的怪物老鼠的思路很清晰。 虽然这个水温并没有到达沸点，但是，90摄氏度这个温度在通常情况下，已经足以使蛋白质失活了。 不过是一只体表可以出现明显伤痕的怪物老鼠而已。 关译心寻思着，就算这只老鼠的恢复力再强，面对90摄氏度的开水的时候，也不可能比得上庞贝蠕虫或者水熊虫一类的耐高温生物吧？ 甚至于，万一烫熟了，关一一真要再冲上去再咬一口，总感觉，好歹都算是高温杀菌消毒了…… 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也能勉强好受一点…… 她起码努力过了！ 随着老鼠被开水烫伤滚落在地的哀嚎，已经在关译心身上隐匿行踪的关一一，自然是立刻见猎心喜，瞬间就又精神起来了。 “唰”的一下。 这只浑身漆黑的小怪物便又从无形之中冒了出来。 不等关译心开口，关一一便已经自己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 只不过，下一秒，关一一就被地面上的开水烫地翘着爪爪吱哇乱叫的“嗷”了一声。 立刻又原地起飞，当场蹦窜到了关译心身上，用爪爪和尾巴勾着关译心的衣服，晃晃悠悠地挂在了半米高的位置上。 关译心不由得嘴角一抽。 只不过，关译心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只老鼠能够发出的惨叫声竟然会如此的凄厉和具有穿透性。 对面403宿舍的季沉烽，本来还躺在床上睡得安宁，却在此时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他的宿舍里面是关着灯的。 另外两个舍友学长虽然也被刺耳的尖叫声吵得略有反应，但也只是恍惚间翻了个身，并不像季沉烽这般，警觉到整个人一下子就彻底清醒过来了。 季沉烽却并没有从床上起身，而是选择和舍友一样，继续安稳地躺在床上。 他无声无息地侧过头时，视线却毫不犹豫地在这片黑暗中，下意识地望向了发出声音的402宿舍方向。 那只怪物老鼠被烫地在地板上疯狂打滚的时候，哀嚎和惨叫声始终不绝于耳。 并且，惨叫的音调始终没有丝毫降低的意思。 ——普通老鼠被这么一烫，不死也半残了。 但这是怪物老鼠显然不是普普通通一个烫伤就能解决的程度。 毫无疑问，在这一点上，这只老鼠的确证明了自己的恢复力惊人和生命力之顽强。 本来，刚刚放水的时候，关译心还心存侥幸。 水声的动静虽然也不小，但是，就和三更半夜有邻居突然上厕所一样。 那个水流的声音它是非常符合常规生活噪音的，就算三更半夜听起来肯定比平时稍微要高一点，但是，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把其它宿舍的学生都直接吵醒，或者一下子就激活中央大学的超级人工智能edu-7号的预警机制。 但是，怪物老鼠的凄厉惨叫声显然是另一个频次的东西了。 就算402宿舍的外面还已经被调查部封死了，但是，谁知道他们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之后，会不会瞬间决定把这里拆开重新检查一遍。 关译心并没有关掉一直在以最大水流放开水的管道，而是直接把水管丢在了地上。 关一一还挂在关译心的衣服外面，正冲着怪物老鼠跃跃欲试。 见到关译心这边有了动作，这只小怪物三角形的脑袋里，几乎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再不吃就来不及了！” 美味食物的吸引力是无与伦比的。 趁着妈妈没有阻止自己，关一一甚至都顾不上烫爪爪了！ “嗖”的一下，这只小怪物已经飞扑到了怪物老鼠身上，同样顾不上烫嘴，张开比脑袋还大的嘴，当即劈头盖脸地咬了一口！ 霎时间，无比鲜美却滚烫的味道在味蕾间炸开。 就仿佛是刚出锅的炸牛奶一样，外壳酥脆、内里绵软丝滑。 只是，那温度摆在那里，谁要是敢直接张嘴，绝对是会被烫地舌头失去知觉。 而就在关一一的脑袋贴在了老鼠身上的一瞬间，关译心眼睛瞬间睁大。 下一秒，她已经伸手毫不犹豫地薅住了关一一甩飞出去的尾巴尖，随手一抓，然后拽着关一一头也不回地就冲出了地面已经有一层滚烫热水的洗手间。 402宿舍的被封锁、以及这里作为危险场所，对关译心来说，都是天然的保护。 但是，考虑到sad-4号对edu-7号的部分权限接管，以及调查部的人很可能今晚直接驻扎在了中央大学的校园里，能留给她的时间，也并不可能太多。 “走！”关译心无声地和嘴里还含着东西的关一一说道。 她这会儿也根本没心思再去翻找402宿舍剩余的地方了，直接拿起之前找到后，随便摆在桌面上的几页实验日志，囫囵个地往兜里一塞。 关译心甚至顾不上踩椅子了，拿上那几页事业日志，便直接冲到了露出的天花板空位那里，原地屈膝跳起，双手抓住了天花板隔层的边缘继续引体往上。 碍于天花板隔层的高度就那么一丁点，关译心情急之下，甚至不小心碰了下脑袋。 “咚”的一下有些闷的磕碰声。 “嘶！”关译心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呲牙咧嘴手脚并用地飞快爬到了隔层里面，然后立刻将被她掀开的那块天花板复位。 “接下来交给你了，关一一！”关译心一边动作麻利地往隔壁403宿舍的方向匍匐前进，一边在脑海中和嘴里叼着吃的却烫地不停张嘴地关一一说道。 关一一那张恨不得比脑袋还大的嘴叼着东西就没能合上，做出反应时的动静里多少掺着点“呼呼”的风声：“吱？” 关译心言简意赅：“等下在天花板隔层上面多滚几圈！” 她一边动作麻利地从404宿舍天花板上的通道跳下来，一边继续和关一一叮嘱道：“不只是咱们头顶和隔壁宿舍的头顶，还有附近第几个宿舍，夹层里的尘土全都扬起来，把隔层上那些痕迹弄得彻底混乱之后才回来！” 第128章 想说什么并不重要 关一一张着嘴使劲点了点头。 看得关译心恨不得把它嘴里叼着的那块肉拿出来用清水冲洗之后上锅烧油煎一煎十成熟之后撒点烧烤料和椒盐再还给它。 奈何关一一努力扑腾了大半夜就为了这一口吃的，即使烫了嘴、也烫了爪爪，这会儿明显依旧乐在其中。 眼看着关一一都丝毫不介意它自己滚来滚去的时候，有多少扬起的灰尘都落在了它自己嘴里，关译心也就没多说什么。 她只是在回到自己所在的404宿舍内部之后，迅速将天花板上原本的那块金属板精准复位，只稍稍留下了一小块大概还有三厘米的空隙。 反正关一一作为一根细长条，直径才不到一厘米。 这个三厘米空隙已经足够关一一以各种它喜欢的姿势转着圈钻下来了…… 同时，即使隔着一道墙壁，关译心依旧能够清晰地听到隔壁402宿舍里怪物老鼠的痛苦哀嚎和惨叫。 关译心瞥了眼和402宿舍隔着的那面墙壁，琢磨着对方应该不至于像是曾经旧教堂的那个巨人拳击手怪物一样，直接将墙撞塌了来找她报仇，便迅速安下心来。 此时，老鼠凄厉的叫声，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将周围的人群从睡梦中吵醒了。 夜色幽深寂静，关译心甚至已经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动静。 “滴——” 突兀的一声提示声。 就在这时，关译心的光脑突然响了起来。 她的眼神不由得随之微微一凝，立刻转头看向了光脑的屏幕。 随着刚刚那一下用于警告的声响后，光脑上收到了edu-7号刚刚发过来的最新消息。 edu-7号：“请所有位于编号f区-1号楼宿舍的学生保持停留在宿舍内部，禁止外出。已经走出宿舍的学生请立刻回到自己的宿舍中去，系统将于一分钟后，暂时封锁编号f区-1号楼内部所有宿舍的出入权限，倒计时开始59、58、57……” 调查部的清理者、或者是中央大学的工作人员还没有闻讯赶来。 但是，这位属于教育系统的超级人工智能edu-7号，却已经采取了封禁措施。 ——不管宿舍里出现了什么，反正不许外出。 确保能在最短时间内，让每一个宿舍之间的学生人群互相隔离。 关译心微微拧了拧眉。 毫无疑问，edu-7号现在的做法，其实和当初在n-e-314向地下列车上，遇见危险直接关灯的那个机械合成音的做法，都有着相同的逻辑。 隔绝人群、防止学生之间混乱、也能尽快的阻止那些不可控的危险扩散开来。 必要的时候，当然可以直接把事故现场的倒霉鬼牺牲掉。 这倒是也算用最小的“牺牲”来尽快的控制住局势了。 大概是考虑到中央大学宿舍这边的环境，和正在运行的地下列车还是不一样的，所以，这边的超级人工智能edu-7号倒是没急着关灯。 光脑上的倒计时还在继续。 edu-7号：“43、42、41、40……” 本来就令人内心惶惶不安的夜晚，因为这倒计时的声音，变得略发不安和焦灼。 作为搞出刚刚那些动静的始作俑者，关译心这会儿倒是心情还算平静。 她站在那块金属板下面，微微垂了下眼睫。 就是不知道，附近别的宿舍的学生，现在是什么心情了…… 伴随着紧张的倒计时声，关一一正按照关译心的叮嘱，在天花板上面的隔层里反复地滚动、爬行。 这只小怪物长长的尾巴甩来甩去的，速度快得快要赶上螺旋桨了，直接在隔层里扇出了一阵阵的风，霎时间卷起灰尘无数。 同时，原本关译心趴着匍匐行动时留下的路径，也都被关一一给蹭得乱七八糟的，任是谁也别想辨别出最初被擦去的那些痕迹。 而在关一一忙得飞起的时候，关译心这边，已经先取出来了今晚获得的最重要的那几页纸质实验日志收好，然后干净利落地脱掉了身上的外套、蒙在脸上的东西，又飞快地洗了把脸，三下两下将自己弄干净。 edu-7号：“5、4、3、2、1！” 就在这时候，光脑上的倒计时也已经结束了。 霎时间，404宿舍里的灯光瞬间全部暗了下去。 关译心所在洗手间里，一下子便只剩下了三两个红色、绿色的指示灯，正在纯粹的黑暗中散发出幽幽的光。 关译心：“？？？” 就刚刚那一瞬，她确信自己隐约听到了别的宿舍里传来的学生的几声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哦，她话说早了。 中央大学的学生宿舍，和正在运行的地下列车之间，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为了避免学生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导致更多的人被污染或者发生畸变，关灯的确是最简单的解决方式。 真就是一模一样的操作和处理方式，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至于edu-7号前面那长达一分钟的读秒倒计时时间，鬼知道这是要干嘛来的。 说不定单纯就是中央大学这边权限内的系统设置和地下列车那边不一样呢！ 随着灯光关闭，edu-7号也在光脑中发送了最新的一条通知：“编号f区-1号楼相关出入通道权限已全部关闭，请所有学生留在自己的宿舍内，保持安静和冷静，不要随意走动和外出。后续消息会随时发送。” 关译心扯了扯嘴角。 反正不管有没有这一茬，理论上，她都不能外出。 不过正好。 edu-7号把宿舍楼这边普通学生的出入权限都关了，那么，楼道外面但凡有任何一点轻微的动静，都可以直接认定为是中央大学的工作人员，或者更干脆一些直接就是调查部的清理者们。 关译心这边反而可以省心了。 借着光脑屏幕那么一点点幽微的光亮，重新换上睡衣的关译心正打算走到天花板那里招呼关一一回来，结果就突然间察觉到，自己的头顶上隐约有一阵风。 她心里猛然间“咯噔”了一下。 洗手间这边也有水管？ 总不能受了伤的怪物老鼠摸着黑还能找上门来吧？ 刚刚光注意edu-7号搁那倒计时了，关译心都没注意，怪物老鼠的惨叫声和哀嚎声，是什么时候突然消失的…… 电光火石之间，关译心来不及再去找个毛巾把水管裹上，直接就先把水温调整到90摄氏度之后，她已经攥紧了自己这边的浴室喷头，伴随着些许乌烟瘴气的灰尘，她就听到一个颇为含糊但仍旧称得上熟悉的“吱吱唧唧”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关一一的嘴里明显含着东西，它最熟练的“muamua”这个音节都被它给叫出了模模糊糊的味道。 关译心愕然地抬头，同时把光脑的屏幕转向了上方。 就在光脑映照出来的微弱光线通道里，一只浑身是土的关一一愣是直接穿过洗手间上方的天花板，凭空掉了下来。 关译心：“……” 关译心：“……！！？” “你能穿墙？！”关译心当即扔了水管，不掩震惊地伸手抓住了关一一，难以置信的开口问道。 浑身是土的关一一闻声歪了下头。 它有点懵逼地看着关译心，含糊不清地吞咽了点东西之后，这才声音稍微清晰的“吱吱唧唧”了两声，然后，又欢快地叫了声勉强恢复正常音节的“muamua”！ 关译心的心情着实复杂，“……所以，关一一你嘴里的东西，直到现在才咽下去吗？” 随着关一一往大概是喉咙的部位吞咽的动作，已经完成降温的鲜美肉质瞬间在味蕾间炸开，隐约还带着点焦香滑嫩的口感和无比丰沛的汁水。 毫无疑问，刚刚忙完了的关一一，把它喜爱的食物咽下去之后，终于有空来和关译心分享了。 关译心：“……” 其实完全可以不必这么事无巨细地告诉她每一块食物的口感和味觉的，真的！ 通过意识链接愉快地分享完美食，旋即，这只小怪物直接从关译心手心里蹦跶到了洗手间的水池里。 关译心站在旁边，默默地用光脑屏幕的光亮给关一一照明，然后就看到，关一一熟练地用尾巴尖勾住水龙头，学着关译心旋转的方向稍稍一拧。 一阵凉水瞬间淋在了关一一的身上，小小声的水流将关一一身上那些细密的黑色鳞片冲洗得干干净净。 毕竟，鳞片本身沾上尘土还是很好清洗的。 越是洗澡的时候，越是能充分地体现出，小怪物长得一点也不毛茸茸的巨大优越性！ 关译心：“……” 看着关一一越发聪明灵巧的模样，她的心情，就很是复杂。 关一一自己熟练地盘在洗手池里冲水，反正它本来也喜欢这种潮湿湿润的环境，关译心丝毫不担心它这边的状态。 于是，关译心和关一一打了个招呼，便迅速转身，将自己宿舍内天花板上那片金属板彻底复位，同时摸着黑又简单清理了一下周围一圈的环境。 这时候，把自己身上的灰尘全都冲干净的关一一，已经“嗖”的一下跳到高处。 它用尾巴把自己挂在关译心的毛巾上，卷在上面随便把自己蹭了一圈，擦掉了身上大部分的水之后，干脆连门都不走了，直接又是一个穿墙，直接按照直线的方向，用最短距离飞扑到了关译心的身上。 关一一欢快道：“muamua！” 关译心一手转动着光脑的屏幕照明，一手动作麻溜儿地把关一一给翻了个面。 她大致检查了一下关一一之前踩在热水里的几个爪爪，摩挲着爪爪那里，依旧是略带磨砂的冰冰凉凉的触感，确认没有留下什么烫伤的痕迹后，关译心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关译心松开手。 关一一立刻轱辘着把自己翻了过来，然后熟稔而亲昵地往关译心的手腕上一挂，直接把自己给缠上去了几圈。 关译心这才带着关一一，一起，重新躺会到了床上，然后，点开了sad-4号的对话框，开始反反复复的输入几个字，然后又删除。 她看着光脑上面的时间，礼节性地保持着这个堪称犹犹豫豫、辗转反侧的操作，并且持续了起码一分钟之后，这才漫不经心地将对话框一关。 ——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所有的超级人工智能，无疑都是多线程运行的。 尤其是sad-4号非同一般的运算能力，关译心可是从之前观看蓝裙子学姐等人被处理时实时直播的“电影”的时候，就已经亲自体验过了。 如果她是要给哪个普通人发消息，这种操作大概和给瞎子抛媚眼没啥区别，就突出一个白费功夫。 不过，如果发送消息的对方是超级人工智能，那就另当别论了。 关译心毫不怀疑，sad-4号那边百分之一百的能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这类消息，自然也就能立刻接收到她此时“欲言又止”、“欲语还休”的复杂心情。 至于一个出身贫民区的女大学生是如何在三更半夜突然听到自己原来居住过的、仅有一墙之隔的402宿舍内部传来了恐怖的惨叫和哀嚎声，被这恐怖的声音惊醒后，紧跟着又要面临灯光全暗、且再一次收到禁止出入的禁令的窘境，关译心自己的内心是如何的惶恐不安，慌乱之中她甚至点开了唯一稍稍信任的超级人工智能的对话框想要询问和求助什么的，怎么想都很顺理成章的样子。 至于“她”在惊惧不安之中，想要说的话语是什么，那显然并不重要。 只要把情绪渲染到位就完事了！ 果不其然。 关译心这边作势要发消息过去没两分钟，她手腕上的光脑，便收到了来自于sad-4号的消息。 sad-4号发过来的消息内容十分直白，直接就询问道：“小美女，你醒了吗？” 关译心这一次打字的时候，依然认真地保持了欲言又止地节奏，在停顿的间隙里，还无声地给了关一一一个眼神，示意这只小家伙先把自己藏起来。 免得sad-4号那边突然开视频的话，压在床单或者被子上的痕迹忘了收拾露馅。 然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关一一那边，却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听到动静之后，它才困倦地只睁开了半只眼睛，本能地往关译心身边挪了挪，格外小声地吱吱唧唧着叫了声“muamua”。 关译心面上瞬间流露出一丝微讶的神色，“关一一，你刚刚已经睡着了？” 关一一含糊不清地咕哝了句什么，又拱了拱身子，轻轻地蹭了蹭关译心的手腕，直接就原地消失了。 在关译心的身体内部、那个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诡异空间里，关一一迷迷糊糊地用尾巴尖把幼儿园双语教材胡乱卷起来，狠狠地压结实，确保教材绝不会突然冒出来之后，很快便再一次沉沉地睡着了…… 第129章 阴魂不散的代名词 位于调查部办公大楼最顶层，堪称豪华的休息室里，冯洛彬的脸色阴沉而不虞。 室内的灯光已经大开。 堪比白昼的光亮映衬得冯洛彬那张面孔更是如雪般苍白，只有眉眼间，因为额发的遮挡以及稍稍低头的动作，还隐在那半片晦暗的阴影之中。 冯洛彬伸手挡住了前面最为刺眼的光照，痛苦地眯了眯眼，低声道：“sad-4号。” sad-4号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松，这会儿倒是并不愉快，只是冷静地告诉冯洛彬道：“你醒了，加班啦！别睡了，起来嗨！” 冯洛彬满脸的阴郁晦气，看那架势很想直接骂两句什么。 但他略微张了张嘴之后，却很快又闭上了。 毕竟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 碰见加班的时候比他还能骂街的sad-4号，对方骂起来只会比他更没完没了。 冯洛彬只是想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却并不想给sad-4号当情绪宣泄的垃圾桶。 所以他选择控制自己、安静闭嘴。 即便如此，sad-4号也没放过他。 那个超级人工智能的便携式终端当即发出了一声冷笑，“哈”的一声冷嘲热讽道：“看看你们调查部顶楼的休息室也就知道了，不需要加班的工作，才不需要准备这些乱七八糟额外的东西呢！” 说着说着，sad-4号的声音里竟然罕见地多了些许温情的意味，阴阳怪气道：“就是需要一周七天，每天都保持24小时随时可以工作的状态，才会把办公室装饰的和家一样嘛！” 冯洛彬闭了闭眼，“闭嘴吧你，谢谢了。” sad-4号语气淡定且悠然：“不客气哦！” 此时，冯洛彬已经低头看向自己的光脑里收到的那几条紧急报告和最新消息了。 sad-4号也随之进入工作状态，懒洋洋地简单交代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中央大学编号f区的1号楼内部突然出现一阵诡异且尖锐的惨叫声，目前判断，声音的来源是在那栋宿舍的地下部分。那边的超级人工智能edu-7号那边，已经按照流程暂时将整个1号楼所有的出入权限全部封锁禁用了，至于具体的排查工作，我和中央大学那边说，我们是专业的，直接要过来了，等下需要我们的人亲自动手。” 冯洛彬淡淡地“嗯”了一声。 不管是edu-7号那边的紧急处理，还是sad-4号这边的后续反应，都是规定内的常规操作，完全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听到“f区1号楼”这个关键的字眼，冯洛彬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凝重，“是郑小希之前伪装潜入中央大学时的住处，和负402宿舍有关吗？” sad-4号：“是的哦！目前判断，那阵尖锐惨叫声的具体发生处，就位于编号地下402附近的那片宿舍里。不过，不管是edu-7号还是我这边的分析判断，这次出问题的宿舍，应该依旧还是402内部。” “……”冯洛彬低声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才烦透了的低语道，“阴魂不散！” sad-4号：“毕竟人家是专业搞邪教的嘛！一群把自己弄得半死半残都只会兴奋地高呼‘吾神降临’的玩意儿，‘巴别塔’是这样的啦！” 冯洛彬冷笑一声，“你看郑小希被抓的时候，身上哪里是残废的样子？” 那女的眼眶里装的蓝色仿生学义眼，都是专门定制的。 虽然颜色和原本的眼睛不同，但是不管是眼珠的形状还是瞳孔的轮廓，都和另一只眼睛的状态一模一样。 如果换成一个出身贫民区的穷人，把全身的器官卖掉，也换不来这种专门定制的仿生学义眼的消费门槛！ 想到这里，冯洛彬又暗骂了一声，中央大学、或者说是背后的曙光科技那群干审核的人是一群废物吗？ 一眼就能看出明显有问题的郑小希，竟然也能通过正常的入学考试渠道进入中央大学。 sad-4号客观公正的评价道：“你这么说可就没办法了，简直为难死中央大学的工作人员了。” 它惟妙惟肖地用夸张的语气描述道：“在曙光科技那群人眼里，居然有人做个仿生学义眼还能被看出不是原装的货来！天哪，一看就是贫民区出身的破落户！他们那群人，一时兴起想要定制个器械手臂，外面都是裹着最精细的人体仿生皮肤、看上去像是栩栩如生的真胳膊，连毛孔都清晰可见的那种。” 冯洛彬：“……” 说话间，冯洛彬已经起身下床，在三十秒之内换好衣服一边往外面的办公室走，一边喃喃道：“行了，我知道了，通知留守在中央大学的人，立刻前往f区1号楼的现场。” sad-4号顿时正色：“收到，已全部通知完毕。” 与此同时，sad-4号突然冷不防开口来了一句：“她想和我说话。” 明明听起来只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语，冯洛彬却想也不想，就已经猜到了sad-4号又要干什么，当即不耐烦地扔过来一句道：“想接你就接，和我装什么深沉。” sad-4号格外耿直地表示道：“但是小美女还没有把那条具体的消息发出来耶。” 冯洛彬嘲笑道：“edu-7号直接给她断网了？” sad-4号：“没有哦，好好的断什么网。反正有问题的消息直接发不到公共平台上，至于那些学生私下里的交流，随便吧，edu-7号才懒得管呢！” 冯洛彬瞥了手里的sad-4号便携式终端一眼，没做声。 这个人工智能今天的颜色是和调查部清理者的黑色制服同体系的涂装，看上去总算是稍微正经且有型那么一点了。 虽然sad-4号在工作之外说出来的话语，依旧是不着调且气人的。 果不其然，冯洛彬还没说什么，反而是sad-4号自己理所当然地表示道：“如果你打给我的加班电话我当然会听不见，但是，工作之外的电话那我肯定是24小时随时接听啊！小美女刚刚犹犹豫豫地给我发消息，那我肯定第一时间看到了，同样的，你要是在休息时间给我发消息，我也会第一时间关注啊！” 冯洛彬此时已经走到了办公桌后面的桌子那里坐下，拽过工作用的连接内部通讯的耳麦戴好，同时随手把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往桌子上一扔，直接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它。 sad-4号发完正经的通知后，便开始对着冯洛彬喋喋不休：“小美女就住在402隔壁的404宿舍，她那里应该是听到尖叫声最清晰的的宿舍之一了，我估计她是被吵醒了，想告诉我这件事，但是，她为什么后来又决定不和我说了呢？” 冯洛彬实话实说道：“你们俩之间真的没那么熟。” sad-4号烦恼地在便携式终端的屏幕上投影了一个“苦恼”的颜文字，“我知道这是你们人类的思维方式，哎，但是真的没必要，如果有心事，随时都可以和我聊天的。我对加班没兴趣，但如果是和人聊天，我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头到尾都坚持24小时在线绝不断连的。” 冯洛彬：“……” 他是疯了才会选择和sad-4号这种东西谈心聊天。 至于那个关译心，冯洛彬合理怀疑，对方被今晚突如其来地惨叫声吓醒之后，选择给sad-4号发消息只是想向调查部报告而已。 就和她当时在贫民区的那座旧教堂里做的事情一样。 等edu-7号接管全局、封禁那栋宿舍楼之后，关译心自然也就没必要自己去做这件事了。 · 本来就没算真的给sad-4号发消息的关译心，看着自己空下来的手臂，不由得闭了闭眼，感受了一下意识连接的另一边，正在安安稳稳地呼呼大睡的关一一。 “吃饱了就昏昏欲睡，好像没毛病……” 关译心喃喃自语般地说道。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关一一这个犯困的劲头儿其实来得有点太快了。 这只小家伙之前叼着从怪物老鼠身上撕下来的那块肉的时候，不管是扑腾灰尘、还是爬上爬下的，看起来都精神抖擞、毫无困倦之意。 而在它把那块肉彻底吞下去之后，强烈的睡意几乎是瞬间便已经席卷而来。 就如同海啸时连着天际的高耸巨浪般高深莫测，一轮太阳仿佛止不住地不断往海里掉，潮起潮落间已顷刻覆盖掉了整个脑海的全部意识…… 就连关译心，此时都已经感受到了从关一一那边传递过来的无比懒散的困意。 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完全是强打起精神来，对着光脑给sad-4号回了一条消息。 关译心半倚在床头，光脑屏幕上散发出的微弱光线只映出了她半张朦朦胧胧的面孔，输入字符时微微晃动的光与影，在轻轻摇曳间映出关译心紧抿的唇角，再无平日里一丝半点的柔和笑容。 “醒了。”关译心只简短地回了这么两个字。 她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慢条斯理地回消息道：“刚刚有很可怕的声音，所以被惊醒了，不过现在那个声音好像已经安静下来了……” 把这行字发出去之后，关译心多少困倦地眨了下眼睛，然后微微转过头去，侧耳倾听。 隔壁的402宿舍里已经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静。 刚刚怪物老鼠凄厉的尖叫声仿佛成了刚刚的一阵幻觉。 当她仔细去听的时候，才能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少许的水流声仍未停止。 不过，想到那个怪物老鼠和关一一对峙时的场景，关译心并不觉得，对方真的会被一点90摄氏度的开水解决掉。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又沿着下水道逃走了…… 希望调查部的那些清理者们，能够拿出掘地三尺的精神，尽快把那个怪物老鼠找出来。 不然，留着这么个东西在学校里，感觉迟早是个隐患……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关译心的表情突然微微一凝。 她突然想起来，也就是这会儿关一一睡着了。 等那只小怪物睡醒之后，估计闻着味就能顺藤摸瓜地找到一堆有问题的东西。 别的不说，关一一这大概是“嗅觉”的能力，在觅食方面是真的靠谱。 想到这里，关译心忍不住开始怀疑，关一一刚才同天花板上下来的时候，用出的那个穿墙的特殊能力，不会也是为了方便它到处上天入地钻墙凿洞的找好吃的吧？ 这么一想，总感觉这个几率似乎还很大的样子…… 光脑对面正陪着冯洛彬加班的sad-4号，看到关译心的反应，也不由得在办公室里感慨道：“小美女果然听到动静了，她还被吵醒了。” 冯洛彬冷冰冰地就说出了两个字：“问她。” sad-4号不耐烦道：“知道了，就你话多。” 冯洛彬：“……你但凡数数你每天说的话的字数呢？” sad-4号已经不理他了。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先是简单安慰了关译心几句，然后又道：“安心待在宿舍里，不要随便走动，过一会儿，会有有工作人员前去检查情况的。” 关译心：“嗯。”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光脑上的这行文字。 经历了之前的现场直播事件之后，她现在看sad-4号的每一个字，都持有一种不同以往的谨慎和持重。 毕竟，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超级人工智能不但会骗人，甚至于，它们骗人的时候，还会随手炮制虚假的证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ai在前后的逻辑连贯性上，有时候或许会比人类更加精于此道…… 随后，sad-4号才和关译心说到：“能和我说说刚刚的情况吗？我做个参考。” 关译心默默心道，果然来了。 不过，隔着屏幕被询问情况，总比被当面审问时来得省心太多了。 关译心在进行“如实”描述的时候，甚至有种措置裕如的从容。 她说的甚至都是实话。 只是，把原本作为今晚事件参与者的自己的经历，掐头去尾之后，合理地替换成了作为一个旁听者所经历的过程。 sad-4号听完，立刻又安慰了关译心两句：“估计还是郑小希和‘巴别塔’那群阴魂不散的家伙……” 关译心看到这里，眼神不由得停顿住了。 她死死地盯着“郑小希”这三个字。 sad-4号和冯洛彬他们这会儿并没有看到那只老鼠，自然也就不会像是关译心一样，对那双异色双瞳印象格外的深刻。 之前在隔壁402宿舍的时候，一阵兵荒马乱的紧急中，关译心就算从那双异色双瞳联想到了她那位很有故事的学姐郑小希，但是，却也没有想到太多的事情。 可是，现在平静下来之后，再回头来反复琢磨，今晚的事情里，似乎便又暴露出了新的端倪。 小怪物关一一觉得好吃的“食物”，似乎都和搞人体实验的“巴别塔”邪教团伙有关。 至于那只老鼠，显然也并非是单纯的关一一概念里的“好吃的”，甚至于，对方不可能是单纯地意外的从402宿舍的下水道里冒出来，人家应该就是目的明确地想要回到402而已。 那个有着异色双瞳的怪物老鼠…… ——其实就是郑小希？！ 脑海中顺理成章地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关译心简直头皮发麻。 比起郑小希并不算太过意外的“死而复生”，她居然变成了一只老鼠这件事，对关译心来说，甚至有种更加非人的恐怖和诡谲。 想到这里，关译心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正如sad-4号所说，“阴魂不散”的确就像是“巴别塔”这个邪教团伙的代名词一样。 每一次的意外之中，仿佛都藏着他们的影子…… 第130章 关一一的意识空间 sad-4号的安慰还没过去两分钟，关译心现在所在的404宿舍外面，便已经传来了一阵阵不同的动静。 能听得出来，那是带着全套设备、身上也全副武装的一群人来回走动时比常人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是调查部的清理者已经就位了。 关译心脑海中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 她没有再继续回复sad-4号那些十分贴心的安慰语句，而是躺在床上，不知不觉间已经沉入了深深的梦境之中。 关译心和关一一之间意识的链接，在一人一怪物同时陷入梦境中后，似乎变得更加凝实。 过了不知多久，半梦半醒间，关译心从困倦中睁开眼睛，恍惚间，就看到和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卧室中，只不过，原本应该是阳台的那面落地窗前，不知何时已经被另一张床所取代。 ——甚至于，那床还是海滨度假村里的风格。 上面正有一根睡得天昏地暗的关一一，四仰八叉地抻着脑袋翘着爪爪、唯有细细长长地尾巴死死地压在了一摞全彩绘的幼儿园双语教材上面，以示关一一绝不屈服的决心！ 关译心不由得嘴角一抽。 她从自己卧室的床上起身下床，低头换上拖鞋的时候，才发现，竟然连这里的拖鞋都是自己家里的款式。 这双拖鞋是去年和同学一起出去玩，逛夜市的时候随便买的，现在看颜色已经有些旧了，却依旧很舒适。 关译心恍惚了一下，有种梦境和现实融合在一起的，怪异的抽离感。 然后，她径直朝着关一一那边走了过去。 如果不是自己的卧室、还有之前和关一一住过的那间海景度假村酒店方古怪地融合在了一起，她怕不是真会做梦，以为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了地球现实世界。 随着关译心的靠近，关一一似乎若有所觉。 那只小怪物原本正仰着头，仗着自己的脖子够长、也不会颈椎病，就随便梗着脖子呼呼大睡。 不过，当它隐约察觉到关译心的气息在靠近之后，虽然还没睁开眼，但是身体已经有了本能的反应。 ——被它用尾巴狠狠压住的好几本幼儿园双语教材上，瞬间承受的力道变得更大了。 甚至于，关一一直接尾巴用力，把自己的上半截身体都稍稍拖了过去，然后，严严实实地把自己挡在那几本教材书的上面，生怕关译心看到一星半点似的。 奈何这根关一一的直径就那么一丁点，它就算盘得再严实，身体的缝隙之间，依旧能够清楚地看到里面彩印的书籍封面。 就突出一个“我不想学习”的倔强！ 关译心：“……” 本来如果那几本幼儿园双语教材，就这么零零散散地堆在度假村酒店的床上，她可能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是现在，关一一恨不得把整个它自己都挂在上面，关译心实在是忍不住自己的手欠，默默地从关一一盘踞在上面的缝隙里，伸手随便拽了一本幼儿园彩绘书出来。 关一一大概是察觉到了关译心靠近时熟悉的手腕的温度，忍不住又把脑袋和上半身抬起来，往关译心的胳膊上蹭了蹭，还想把自己卷上去。 关译心不由得挑了下眉。 关一一这个动作，几乎把它自己都从书上挪到了关译心的胳膊上，自然也就更方便她去拿书了。 关译心随手抽出来一本，本来是下意识地随便翻了两页，都没打算怎么看的，结果却意外的发现，这几本书还真能打开。 全彩绘的幼儿园书籍里面的内容，也都是完整详实的。 关译心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直接把关一一从那堆书上拎起来，放下这一本书之后，立刻又翻开了另一本。 ——倒不是别的，关译心只是单纯的觉得，关一一如果只是把这几本书具现出来个外皮摆在这里当枕头，那她还比较容易理解的。 可是，它竟然连里面的内容都复现得丝毫不差，这样一来，就感觉，事情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起来了…… 虽然关一一之前和她共享记忆的时候，也把经历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但是，要更进一步的、详细的东西，那关一一的确没怎么在记忆里提到。 说白了就是，关一一能做梦的时候都把这几本书全都背下来！？ 关译心对此表示怀疑。 随着关译心在这里翻阅书页，原本正在呼呼大睡的关一一，似乎若有所觉。 关译心清清楚楚地看到，关一一的动作，似乎变得比刚刚稍稍僵硬了些许。 再然后，它就仿佛从噩梦中突然惊醒了，“蹭”的一下把上身弹了起来，支起脑袋迷迷糊糊地往关译心这边瞅。 刚巧，关一一的脑袋几乎就要搭在关译心手里的幼儿园双语教材书页上了。 “muamua……”关一一迷迷糊糊地叫着，睁开眼就在眼前近距离看到了幼儿园书籍里面的彩色动画，瞬间脑袋一僵，身体一直，直接就被吓惊醒了，甚至差点没从关译心的手腕上滚下去。 关译心：“……” 她连忙伸手捞住了直愣愣往下掉的关一一，“倒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 关一一那张脸上，倒是看不出明显苦大仇深的表情来，但是，那种暗潮涌动的气氛，关译心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下一秒，关译心就听着这只小怪物委委屈屈地又喊了声“muamua”。 它直接闭上了眼睛，重新把自己挂在了关译心的手腕上，然后，愣是学着鸵鸟的动作，把自己的脑袋径直往关译心的睡衣兜里一塞，就这么不吭声也不说话了。 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只要我不睁开眼，我就没有睡醒”！ 而正在沉睡中的小怪物是不需要看书的！ 关译心看得简直啼笑皆非：“……” 她自己这会儿还满脑子心事，忍不住反复琢磨着那只老鼠可能带来的问题、以及万一出现意外的话，要怎么处理和应对调查部那边进一步的询问等事宜。 诸多思绪压在心上，关译心也是分身乏术，倒是也不至于在这时候还一门心思地抓着关一一继续学习…… 更何况，宿舍外面的走廊里，调查部的清理者都还没离开呢！ 关译心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极为敏感的时候把关一一从身体里给放出来？ 关译心笑着叹了口气，直接把埋头在自己衣兜里的关一一给拎了出来，重新安置在了海滨度假村酒店风格的那张床上，顺便给它盖上了半截薄薄的小被子。 至于那几本幼儿园双语教材，关译心简单的翻过之后，便直接摞起来整理好，放在了床头柜上。 “安心睡觉吧！” 关译心语气温柔的轻声说道：“是不是每一次吃到了你喜欢的食物，给身体补充了足够的需求之后，都需要好好睡一觉，来消化那些能量？” 关译心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在旧教堂里，那些失控的怪物在发生畸变后，疯狂撕咬进食的模样。 相较之下，关一一对那些特殊的“食物”的确也充满了渴望，但是，它对那些能量的吸收，明显是缓和、有序了许多。 “总感觉穿墙这能力还挺实用的。”关译心轻轻地摸了摸小怪物的脑袋。 结果，被盖上小被子之后，关一一却是豁然间就睁大了眼睛。 关译心：“……？” 关一一立刻欢快地从小被子里游了出来，动作麻溜又迅速地重新把自己缠到了关一一的手臂上，软软的声音里带着种吱吱唧唧的清脆，“muamua！吃饱了，好香！” 关译心瞅着它。 虽然它的体型整体来说，还是比较像蛇的，但是，关一一所说的吃饱了，似乎更倾向于它本身的感受，至于身体的外形，却是不怎么收到影响。 起码，关译心就完全没能能从关一一这依旧细长条的身体里，看到任何“吃饱了”的痕迹。 “是不是又长长了，应该量量身长的……”关译心随口喃喃道。 说这话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一片光洁的手腕。 ——这里并没有上次用来给关一一测量身长的光脑。 而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光脑都是绝不离身的东西。 关译心不由得又是一怔。 她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拎着关一一就往自己刚刚所在的方向走。 关一一倒是丝毫不介意自己在妈妈手里是被以什么姿势提起来的，甚至还主动好奇地探头，看向了对它而言十分陌生的关译心家里卧室的场景。 家里住惯了的老房子的卧室，和只住了七天的海滨度假村的房间，就这样诡异却融洽地融合在了一起。 关译心大步流星地走过两个房间相互连接过度的位置，一把推开了卧室的门。 门后的世界，却是一片让人无法踏足的晦暗与虚无。 关译心看着那片难以形容的黑暗，脑海中突然萌生了一种，她想要踏足走过去的想法。 这个念头来得如此的突兀和迅疾，就仿佛受到了什么无形无声的感召一样。 霎时间，关译心背后的冷汗都出来了。 关一一就挂在关译心的手腕上，它冰冰凉凉的身体，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关译心骤然加快的心跳声，顿时发出了不解的“吱吱唧唧”的叫声，“muamua？” 关译心猛地后退一步。 “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关一一不解，但它直接顺着关一一的胳膊，一路连爬带飞的，转瞬之间便已经凑到了关译心的肩膀上，轻轻地贴了贴关译心已经浸出了一层冷汗的侧脸。 关译心缓缓地摇了摇头，“没事。” 她又带着关一一走到了海景度假村的房间这边。 酒店的房间外面是和宽敞的观景阳台连在一起的，阳台上还有关译心曾经坐过的桌椅。 甚至于，小圆桌的桌面上，还有关一一最喜欢的那个藤编篮子。 阳台之外，则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窗外依稀还有海风吹拂、海浪拍打在沙滩上的声响，偶尔夹杂着远处海鸟的鸣叫声。 和关译心记忆中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栩栩如生。 这边的窗外完全不同于那边门外的虚无和黑暗。 若非这个海景酒店的房间，正怪异地和关译心自家的卧室连在一起，她怕是都难以分辨，这里其实并非现实。 而是会不由得产生一种，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地球现实世界般的错觉…… 关译心摇了摇头，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然后重新走到了自家卧室的床头柜那里，直接开始翻找里面的东西。 里面随意的摆放着一个旧手机的充电器——上面还是老式的插口，现在的双圆孔手机根本插不进去的那种、买课外辅导书时赠送的一本高中英语必备重点词汇小册子——说是睡前看一眼但其实也没怎么看过的那种、几张纸币零钱和几枚一块钱和五毛钱的硬币——天天手机支付根本已经想不起来这几块钱是啥时候放进去的了、几个还没来得及用着用着就丢没了的发卡、一根生日蛋糕包装盒上拆下来的缎带蝴蝶结、还有一瓶用得只剩下一半的怕不是已经过期了的眼药水…… 床头柜的抽屉里，其实还有其它的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关译心自己其实都记不清，这些小玩意都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了。 但是这些东西她的确全都有印象，可以肯定是她家的东西。 关一一顿时也好奇地望了过去。 关译心随手把那根缎带蝴蝶结拎起来，松松垮垮地给关一一在身上打了个漂亮的花里胡哨的蝴蝶结。 关一一顶着五彩斑斓粉的蝴蝶结摇摆了一下：“吱吱唧唧？” 关译心看了一眼真的可以系在关一一身上的蝴蝶结，沉默了片刻后，评价道：“还挺可爱！” “人的潜意识能记住这么多的东西吗？” 关译心抱着系了蝴蝶结的关一一，直接往旁边的床上一躺，整个人完全放松地呈现出一个大字，摊平了仰头看向天花板的方向。 她感觉自己本就混乱的思绪里，似乎又增加了新的猜测和困扰。 关译心一早就知道，这里并非现实，而是类似于梦境中的意识深处。 问题在于，她觉得自己在这里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睡梦中的困倦和昏沉。 或者说，这里并非梦境，而是关一一藏身的那个，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诡异地方？ 关一一平时就是在这里睡觉休息的。 如果不是自己睡着了之后的意识也进入了这里，关一一平时待的地方，应该就只有海滨度假村的酒店房间吧…… 关译心不由得喃喃道：“还行……你还挺会选地方……” 第131章 蝴蝶结的印记 听到了关译心的认可，身上还挂着蝴蝶结的关一一顿时又骄傲地把自己的脑袋扬了起来，还探头到了关译心面前，忍不住地反复摇摆了两下。 乍一看，这摇摆的动作，还真挺像是印度电影里十分常见的那种街头吹笛耍蛇人让蛇“舞蹈”的样子。 关译心见状，不觉莞尔。 她没有再继续和关一一说些什么，反而是在这个类似于意识空间的地方，安静地躺在床上，试图把大脑放空，闭上眼睛稍稍休息了一会儿。 当她放下所有的心防和戒备后，浓重的睡意再次席卷而来。 关一一见状，也跟着窝在了关译心的手边上，迷迷糊糊地张了张嘴，做出了一个打呵欠的动作。 ——它是被关译心翻阅幼儿园双语教材书的声音给吓醒的。 但是妈妈这一次完全没有抓着它继续看书的意思诶！ 关一一虽然不理解是因为什么，但它跟在关译心身边，再加上今天吃掉的食物能量丰富充沛，身体本身也还没来得及彻底消化。 这会儿放松下来之后，也很快便重新进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摊着爪爪，睡姿自由而随意，一会儿沿着关译心垂下来的手臂抻成一字，一会儿又趴在她的手腕上，卷成麻花。 而对于关译心而言，在炎热的夏天，即使地下宿舍的气温并不高，但是，当她睡着的时候，手边上时不时总有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凑过来贴贴，那体感还是比较舒适的…… 翌日一早，关译心手腕上的光脑，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 edu-7号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edu-7号：“公民编号，关译心同学，请开门，你今日的早餐已经送达，请在10分钟之内领取，期间，走廊通道会暂时屏蔽所有出入权限，避免与他人发生碰撞……” 这条消息和昨天早上edu-7号发过来的提醒消息是一模一样，完全就是复制粘贴过来了。 刚巧，上一条就还安静地躺在关译心和edu-7号之间的对话框里。 然而平时足够警醒的关译心，此时却依旧沉浸在深深的酣眠之中，对于字光脑上的这点些微动静，更是毫无所觉。 第三食堂的送餐机器人已经抵达了404宿舍的门口，正稳稳当当地悬停在那里。 然而，宿舍门里面，却毫无任何动静。 edu-7号：“……” 总感觉这不应该是，之前还追着它问，食堂送餐是否免费的人，面对真的免费了的早餐应有的态度。 片刻之后，正和edu-7号交换了一下昨晚到今天的部分监控数据的sad-4号，自然是立刻注意到了关译心这边的情况。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顿时十分了然地表示道：“肯定是昨天晚上被吵醒之后，半宿没睡，然后今天早上睡过头了！反正小美女她们都被禁止出入了72小时，人类在突然熬夜之后，还没有按时外出的需求，一般都会睡过头的！” 看着向来话唠的sad-4号发过来的这一堆对于人类行为的分析，edu-7号仅仅出于同类的礼貌，选择做出了一点回应。 edu-7号：“。” sad-4号那相当爆棚的表达欲和倾诉欲，向来不会被自己那些无趣的同类堪称敷衍的反应所打消掉。 要不它特别喜欢和关译心聊天呢！ 小美女和人聊天的时候，是真的会特别认真地仔细倾听它的每一句话，而且，小美女说话又好听，和虽然也会和它聊天，但是总忍不住开始阴阳怪气的冯洛彬完全不一样，它超喜欢的！ 甚至于，听说关译心睡过头了，sad-4号直接连续给关译心发了好几条消息过去。 sad-4号：“早安！醒醒！吃饭啦！” sad-4号：“edu-7号又安排它的送餐机器人开始查房了！” sad-4号：“小美女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被吓到了，一直没睡好呀！” edu-7号那边则是在精准地等待了一分钟却无果之后，索性直接控制了404宿舍的门，发出了清晰的门铃声。 尖锐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来。 关译心这才再一次从迷迷蒙蒙的睡梦中睁开眼睛。 她身体微微动了动，也有些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嗯？” 那声音格外的慵懒朦胧，一听就是完全还没睡醒的发懵状态。 只要关译心没有反应，404宿舍门上的电子门铃声便依旧持续着。 关译心被吵得皱了皱眉，这才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关译心依旧困倦地眨了眨眼，听着依旧吵闹的门铃，脸上的表情带着明显的不悦。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腕，慢慢悠悠地侧过头来看了眼手腕上光脑的时间，结果，一下子就看到了edu-7号发过来的一条、以及sad-4号发过来的十几条消息。 关译心顿时猛然间从床上坐起身来。 她没有任何停顿，拖着睡过劲儿后手软脚软的身体，理了理睡衣，然后便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门口，打开门。 让人头疼的电子门铃声终于停下来了。 关译心稍稍松了口气，伸手接过了早餐。 “谢谢。”她对着送餐机器人随口说道。 就在伸手拿东西这个动作的时候，关译心的视线则是在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宿舍外面空荡荡的走廊通道。 整个通道里乍一看和平日里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关译心瞬间收回视线，转身便直接关上了门。 昨天夜里她睡得太沉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调查部那群清理者后来有什么动静。 不过，想到自己昨天夜里从402宿舍翻出来的那几页实验日志，关译心倒不至于太过扼腕。 她甚至忍不住地怀疑，昨天那群清理者，到底有没有打开402宿舍的封锁，再进入里面搜查一番…… 关译心把早餐放到桌上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室内的灯光已经恢复了。 毕竟，像是f区这种位于地下的宿舍，关了灯的时候，白天和黑夜之间，根本都没有任何的区别。 应该是那群清理者在处理过问题之后，edu-7号那边便恢复了供电。 这事儿倒是不难查，等下找个人直接问就行。 关译心自己昨天后半夜虽然睡过去了，但是想也知道，作为出事地点的f区1号楼里面，肯定有不少学生都惊惧交加、难以入眠。 想到这里，关译心干脆直接给季沉烽发了条消息。 正好，大家当初可是一起被调查部抓走的，都是当时的郑小希事件受害者嘛！ 反正edu-7号根本没发消息禁止讨论这件事，关译心也就相当坦然地给斜对面宿舍的季沉烽发消息道：“你那边还好吗？昨天晚上那阵特别可怕的尖叫声，你注意到了吗？” 没等季沉烽回复，关译心便直接切到了sad-4号的对话框这里，终于回答了一下上面的十几条对话。 关译心：“我都不知道灯光什么时候恢复的，昨天晚上一片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好沉啊。” 虽然关译心的心里其实是觉得，她昨天晚上睡得这么沉，应该和自己的意识，也进入了关一一所在的那个有些诡异的空间有关。 现在已经醒过来了，关译心越发清醒地意识到，那的确是一个诡异的空间，而非单纯的梦境。 ——她现在甚至都能清楚地回忆起昨天晚上自己翻开自家卧室床头柜抽屉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堆乱七八糟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有时候，人在没睡好的时候，偶尔也会在醒来后，依旧恍惚记得梦境中的内容。 但是，按照人的大脑的特征、以及对梦境研究得出的结论，人是很难分辨得清梦境中的全部细节的。 关译心伸手，稍稍揉按了两下太阳穴的位置，不禁默默腹诽道，这算什么？ 穿越之后，还有亟待探索的诡异空间？ 就算是现在，关译心回忆起自己昨天晚上打开自家卧室门后看到的那片极其虚无的黑暗空间，想到自己近乎本能地突然产生了想要踏足那片虚无之地的冲动，依旧有种难以形容的毛骨悚然之感。 那片黑暗，就仿佛是一片彻底失陷的星空。 关译心忍不住联想到了宇宙中的黑洞，仿佛能够吞噬一切，就连一缕光线都无法从中逃脱…… 关译心摇了摇头，暂时不再去想那些更加渺茫的东西。 她把早餐放在了桌子上面，自己则是进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下。 不得不说，因为昨天晚上的经历，关译心看到洗手间地面上的下水道位置时，都有种极其微妙的心情复杂…… 也不知道调查部那群清理者，后来有没有抓到那只要么是郑小希化身、最起码也和郑小希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异瞳老鼠…… 同时，关译心也没忘记伸手，默默地将温度调到了最高的淋浴水温恢复到了正常的水温。 很快，洗漱完的关译心重新坐在了桌子前面，一边打开早餐，一边在脑海中呼唤还在呼呼大睡的小怪物关一一。 不过，想到自己昨天的困倦，睡得手脚都有点发软的关译心一遍慢条斯理地活动着手指，一边随口和关一一询问了一句道：“关一一，要不要起来吃两口早饭？” 她倒是没勉强那只小怪物。 关译心现在也算是弄明白了，凡是关一一觉得“好吃”、“好香”的东西，到底算不算特别好吃还可以另说。 但是，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绝对称得上是营养丰富、能量充足、能给孩子补充成长所需的各种营养、并且可以飞速有效提高智商、还特别扛饿这方面，绝对是真的！ 更何况，关一一在吃饱了之后，是需要充足的睡眠来消化吸收那些能量的。 关一一要是打算继续睡的话，关译心今天都不打算再去吵醒它了。 结果，关译心的话音还没落下，一根细细长长的关一一便已经和往常一样，突然出现在了关译心身边，依旧兴高采烈地“吱吱唧唧”地叫了好几声。 关译心也不由得笑了一下，“睡醒了？” 关一一习惯性地往关译心的手腕上挂，还撒娇似的把自己的脑袋往关译心的掌心里顶起来，亲昵地蹭了蹭。 结果，正被冰冰凉凉的舒适触感贴贴的关译心，突然就眼尖地瞥见，关一一那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上，竟然有几点浅浅的粉色痕迹。 关译心愣了一下，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里，试图弄清楚怎么回事。 然后，她便顺着这道印子，分辨出来，那好像是昨天晚上随便扎蝴蝶结留下来的痕迹…… 关一一身上的鳞片虽然摸上去细密而又光滑，可是，当它蹭到粉色蝴蝶结缎带的时候，锋利的鳞片还是不可避免地将部分缎带给剐蹭下来了一部分。 关一一睡觉的时候，又一向滚来滚去、四仰八叉的，自然也就把剐蹭下来的少许粉色缎带给沾到了鳞片上。 关译心整个人直接愣住。 这个完全意料之外的发现，让她的脑袋里简直瞬间都在嗡嗡作响。 昨晚上那个空间应该是类似于梦境的意识空间。 家里老房子的卧室，显然是来自于关译心自己的记忆。 至于海边度假村酒店的房间，则是来自于关一一的记忆。 只不过，关译心和关一一的意识互相连接，所以，他们两人的记忆中的场景，出现了某种程度上的融合，也就是关译心昨晚上看到的那个，老房子卧室直接连着酒店房间的古怪布局。 但是现在，关一一从它那个神奇的空间里出来了，结果，昨天晚上关一一被系蝴蝶结闹着玩的鳞片上，在它出现到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现实”中后，虽然没把蝴蝶结带出来，但是，它却把身上的粉色痕迹给带出来了？ 意识空间里的东西，也能作用到“现实”吗？ 霎时间，关译心突然就想到了被关一一狠狠压住、绝对说得上是“深恶痛绝”的那几本幼儿园双语教材。 关一一就算变得聪明了，也不至于能把那几本书全都背下来吧？ 除非，那几本幼儿园英语教材，其实来自于地球现实世界…… 关一一能把她记忆中的蝴蝶结留下的痕迹带到“现实”，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将地球现实世界的幼儿园双语教材，带到它的意识空间里去…… 关译心突然一把捧起了关一一，她那双漆黑的眼眸，此时都在闪闪发亮。 虽然这些想法目前还只是猜测，还需要很多的尝试和努力。 但是，她好像隐隐约约已经有了一个，怎么把sad-4号搞到手的模糊思路了…… 第132章 人体机械改造的临界值? 对上关译心明亮的眼睛，关一一虽然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显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关译心身上传递出来的发自内心的快乐和兴奋。 关一一顿时也跟着就兴奋起来了。 “muamua！吱吱唧唧！” 妈妈我们继续去抓老鼠吗！ 关译心：“……没有，我这次想要抓的估计是个铁疙瘩和电子元件，不好吃。还有，大部分老鼠，一般都不能吃。” 关一一支棱着脑袋，顿时恍然。 这只小怪物的声音里倒是也没什么失望的意思，只是继续“吱吱唧唧”的叫唤着，“噢”的应了一声。 然而下一秒，关一一就突然听到了让它如遭雷劈的内容。 关译心：“关一一，你是怎么把陆离给的那几本幼儿园的双语教材书带进去的？” 关一一：“……” 关一一：“…………” 关一一开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试图往关译心的兜里钻。 奈何睡衣的衣兜就是个装饰品，又浅又小，关一一努力了半天，也就能勉强把自己的脑袋塞里面，结果，还直接就把衣兜给撑大了，从外面就能看到它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的那种。 关译心被关一一的反应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伸手捏着关一一那柔韧且充满力量感的后颈，直接把这只小怪物的脑袋从自己兜里拎了出来。 “今天不教你认字，”关译心郑重其事地保证道：“我还得看自己的教材呢，真的没空盯着你学习。” 关一一顿时把脑袋从睡衣兜里拔出来，眼睛也亮晶晶地看向了关译心。 妈妈不让它学习了！ 它自由了！ 自由！ free！ 关译心笑着摸了把关一一身上光滑细密的鳞片，“先吃早饭，耽误了这么半天，都放凉了。” 关一一：“muamua，我不饿！” 这只小怪物的脑子的确有了长足的进步。 竟然在“妈妈、饿饿、饭饭”的基础上，第一次说出了“我不饿”这种截然相反的关键词。 不过，看到关译心正在拆开早餐餐盒的动作后，这只小怪物便十分配合和应景地表示道：“可以、吃一点点。” 关译心在这方面的态度十分随意。 她自己有一日三餐的习惯，到了饭点之后，就算暂时不饿，也会想要多多少少还是吃一点意思意思的。 对于关一一的说法，关译心自然也就笑着点了点头：“好啊，你随便吃点喜欢的就行。” 就在吃饭的时候，关译心还在盯着关一一，忍不住地开始琢磨，怎么尝试通过关一一那个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诡异空间，来对sad-4号进行一些“巧取豪夺”的行为。 陆离给的幼儿园双语教材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实验典范，奈何关一一现在还不想说。 她得再想办法试试各类东西，然后尽量确保轮到sad-4号的时候，万无一失。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对于想要把sad-4号弄到手这件事，关译心想到的最直观的办法，其实是想办法看到sad-4号或者其它的超级人工智能的代码、或者其它类似于的东西。 毕竟，这种人类制造的超级人工智能，就算现在看起来再怎么聪明、理性，并且已经充满了作为一个“人”的思维，但在最初的时候，一定会有更加电子和机械的方式，通过人工的数据来实现它们最初的思维逻辑产生。 毕竟，关译心目前虽然在两个世界间穿梭，但是她本身并不能携带任何的东西进行转移。 上次在地球现实世界，从陆离那里看到的，那个出现在国外暗网售卖视频中的尸体，倒是给了关译心一些灵感。 只是，那具尸体的状态实在是太糟糕了。 ——原本看似正常的外部皮肤发生严重的溃烂、坏死融化成一滩血水和肉泥之后，便清晰地露出了隐藏在身体内部的各种机械零件。 把机械义体加装到人体上之后，似乎便作为人体的一部分，被带回来了。 那个已经死掉的“人”也的确通过这种植入人体的方式，成功的将来自于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机械造物带回去了。 奈何问题在于，加装机械义体还能理解，可就算是在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也没有人会把一个超级人工智能给缝到自己的身体上吧？ 更何况，那个人在回来地球现实世界之后不久，便陷入了死亡。 事情发展得太快，陆离那边的团队根本也来不及获取更多的数据。 关译心看着那具尸体的状况，大概能够猜测出，对方应该是遭遇了污染源，然后直接出现了身体机能彻底瓦解崩溃的状况…… 当时的关译心根本没机会去弄清楚，导致那个机械改造人产生那种状况的根源所在。 倒是现在看来，或许有一种可能是，对方的身体里充斥着大量机械义体的情况下，根本没有足够的血肉来完成畸变，从而直接就陷入了崩塌？ 虽然这个猜测来得毫无缘由，但是，关译心突然就想到了始终全须全尾、身体并没有任何机械改装的陆流泽等人。 能让这群“上等人”趋利避害的东西，背后多多少少还是有一定的原因在的吧？ 只不过，就算是对这个赛博朋克世界正在慢慢加深了解的关译心，其实同样根本无法判断，这个会造成死亡的机械改造人的临界点是什么。 想到这里，关译心直接打开了光脑，开始搜索机械改造相关的论文。 毕竟她又不是真的需要去做点什么，而只是单纯的想要了解情况而已。 在翻阅那些专业论文的途中，关译心还忍不住地往身边的关一一那里瞄了两眼。 关一一若有所觉，在还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的情况下，自然是立刻凑到了关译心身边，格外贴心地叫唤了一声：“吱吱唧唧？” 关译心终于还是忍不住地放下了手里的餐具，仿佛捧着什么无比重要的小宝贝一样，将关一一捧在手心里，郑重其事地举起来到了和自己近乎齐平的高度，这才眼对眼满怀期待地开口问道：“宝贝你能把我找到的那些论文都记下来吗？” 一整根关一一都被关译心这一句话给惊呆住了。 它有些懵逼地歪了下脑袋，看样子大概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关译心并不放弃希望，声音温柔似水：“宝贝？” 关一一当即一头从关译心的掌心里栽了下去，乍一看甚至有种“你不如直接逼我去死”的决绝。 关译心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伸手捞住了脑袋已经扎进衣兜里，只剩下半截尾巴尖的关一一，低声喃喃着感慨道：“我明白了，应该是被动技能……” 其实也不奇怪。 毕竟，以关一一的厌学程度，要说是它主动把那几本幼儿园双语教材给“收纳”到了它那个神奇而又诡异的空间里，关译心其实是不信的。 按照关一一的性格，那几本幼儿园双语教材，怎么看怎么像是诡异空间幻化成海滨度假城酒店房间后的“副产物”。 想到关一一在里面睡觉的时候，都要努力用尾巴把那几本书“镇压”住，关一一之前怕不是没少做噩梦…… “直接灌输给关一一好像不太可行的样子。”关译心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她松开了捞住关一一尾巴的手，轻轻地摸了把关一一的脑袋以示安抚，这才把这只小怪物从衣兜里捡起来，然后，又拿起勺子喂了它一口饭。 “没事了，没事了，”关译心认真地表示道：“我就随口一说而已。” 虽然她一直都在不停地琢磨着，要怎么样才能让sad-4号也成为关一一的空间里的“副产物”这件事。 但是显然，给关一一制造压力是没有意义的，最终还是得她自己想办法…… 关一一嘴里含着饭，眼巴巴地看着关译心，见她没有突然改注意抓着自己学习，这才重新放松下来，用脑袋轻轻地蹭了蹭关译心的手腕。 关译心则是一边继续吃早餐，一边随手翻看着光脑上的相关资料。 人体机械改造这种技术，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绝对称得上是司空见惯。 上到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豪华定制、下到生锈铁皮破烂回收满是机油味的废物再利用产品，大街上随便找个黑诊所无照行医的医生，人家都可以轻描淡写地把人体中原本的器官零件或者胳膊腿的给换成机械制品。 但是，关译心挑拣着关键词，仔细搜寻了一圈人体机械改造相关的论文数据之后，也没注意到，有哪个论文是在研究讨论关于人体机械改造所能替换的原本人体血肉的占比问题。 ——他们似乎更加倾向于研究，进行人体改造后的的机械零件理论上能够提升多少人体的“性能”。 比起研究人体，他们的研究，似乎更加集中在了“机械”的部分。 是这个搜索的方向不对？ 而且，在人体机械改造大行其道的前提下，人体在实际意义上的机械化，和“人”这个社会概念的物化，其实已经分不开了。 而物化一旦进行到了某种程度之后，“人”的概念就不重要了。 既然已经成为了一种“物品”，那么，为什么还要去在意这个“物品”的初始含量问题呢？ 只要变成机械化的部分，可以更好的完成工作，不就可以了吗？ 关译心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 她又随便吃了两口东西平复心情，然后便放弃了对人体机械改造相关文献的搜索。 这个思路可能存在问题。 就在这时，关译心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穿着黑色性感短裙的身影。 ——那位看起来格外年轻瘦削的女孩，作为一个把黑诊所开在黑街暗巷那种地方的年轻医生，她见过多少污染和畸变不好说，但是，她一定接触过很多个底层人在自己残破的身体上加装那些低劣的、甚至散发出明显的油污味道的机械义体。 或许可以想办法咨询一下黑诊所的那位年轻医生…… 还好上次特意加上了光脑好友，现在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关译心的光脑里面，联系人的数量其实根本没几个。 更别说“aaa五金批发回收丽姐（可上门）”这种名字，本身就有效占据了名单最上面的一位。 关译心先看了眼季沉烽之前回复的消息。 季沉烽：“我们宿舍没事，昨天夜里听到诡异动静后，虽然都被惊醒了，但是谁也没有出门。” 季沉烽：“你那边还好吗？昨天我们听到的声音，好像是对面传过来的……”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季沉烽的反应看着就是很常规的反应，看不出半点问题来，和他平时的风格也一模一样。 关译心瞅了眼，直接把敷衍文学和废话文学拉满，随手回了一句：“我也没事，大家都没事就好。” 随后，她直接点开了黑诊所医生的联系方式，直截了当地问道：“医生，和你咨询一件事。” 关译心：“一个人进行人体机械化的改造，最多能改造到什么程度？” 看调查部那边处理各种污染和畸变的危机时，从来都是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主导，那些人类清理者则是在全副武装的状态西，听令行事，也能判断得出来——超级人工智能、或者说“机械”，应该是不会被“污染”的。 黑裙女孩这会儿大概没什么事，随手就回了关译心一句。 aaa五金批发回收丽姐（可上门）：“改造到90%左右吧！” 关译心想了想，“嘶”地吸了口冷气。 她直接和黑裙女孩确认道：“90%……这是差不多只剩下一个脑袋了吧？” aaa五金批发回收丽姐（可上门）回答得十分耿直：“那脑袋上的眼睛、耳朵、牙齿都是可以直接更换的零配件呢！” 关译心：“……”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黑裙女孩又随便发过来一句道。 “大脑那部分是必须要保留的，然后比较重要的就是神经连接的部分了。反正90%的情况，差不多已经到了全身机械化的程度了。” 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黑裙女孩还是选择提醒了关译心一句。 aaa五金批发回收丽姐（可上门）：“如果你有哪位朋友生病了如果需要维修的话，建议直接去黑市找个搞机械修理的修理工，不要来诊所这边找我。” “专业不对口，医生只会更换机械义体，不懂机械维修。” 关译心忍不住回了一句：“你人还怪好嘞。” 黑裙女孩叹了口气。 aaa五金批发回收丽姐（可上门）：“能轻易付得起全套医药费的，也不会来我这诊所了不是？” 第133章 不是她的记忆 关译心看着黑裙女孩堪比地狱笑话的客观描述，心情多少有点复杂。 她没有继续追问具体的人体机械改造程度达到90%、究竟是怎么改造的这件事，而是回忆了一下当时在地球上从陆离手机里看到的那张照片。 当时那个人基本已经是尸体状态了，虽然身体里面有不少机械的成分，但是主体应该还是人体的…… 怎么看也就50%不到的机械化程度。 关译心微微垂了下眼睛，她斟酌着词句，避开了“污染”和“畸变”这两个核心关键词。 她还清楚的记得，上次陪吴学长去黑诊所的时候，自己主动和那位黑裙女孩提到了“记忆清理手术”相关的事情。 而对方的反应是，“这种稍有不慎就会死全家的活计，可是另外的价钱”。 换言之，黑裙女孩那边，究竟能不能完成记忆剥离手术还是个未知数，但是，对方显然是知道，和“记忆清除”相关的事情，都具有高危风险。 关译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黑裙女孩或许不清楚“污染”和“畸变”具体的情况，但是，她对这类事情的表象，应该多多少少存在一定的了解。 想了想，关译心较为委婉的替换成了另一种比较隐晦的描述，和黑裙女孩询问了一句道：“我看调查部的清理者，似乎多多少少都有点进行人体机械改造的成分……” “他们这也是为了能更好的执行和完成各种外勤任务吧？” 其实关译心的参考并不多。 但是，当初在地下列车上，近距离听到的清理者较为沉重的脚步声，的确让关译心忍不住产生了这样一个猜测。 或许，提高人体的机械化程度，可以有效的降低人体被污染的程度。 似乎并不会被“污染”的sad-4号本体应该就是纯粹的机械、或者更确切一点来说，是个电子产物。 而sad-4号可以在各种高危风险区域里辅助、甚至是操纵清理者完成很多任务，刚好就是个很鲜明的例子。 啧，这么一想的话，要是好像也是个思路哈…… “巴别塔”邪教团伙拿人体搞污染和畸变，真的没有哪家“公司”或者其它的科技团伙，搞人体大脑开发来对抗污染和畸变的吗？ 毕竟，按照地球上的一些研究，一直有种说法就是，人体大脑的正常开发程度通常不足10%，而人体大脑的大部分机能，都处于一种持续休眠的状态，至于那些知名科学家，大脑开发程度也就仅仅到了13%左右。 这么一想的话，人体自带的脑机简直潜力巨大，胜过大多数cpu了。 关译心一个来自地球的外来者，面对着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很多情况，还没有被打下这里的思维钢印，也没有这里司空见惯的一些思维局限，自然不可避免的脑洞大开起来…… 至于对面的黑裙女孩，则是十分生硬而冷漠地回了一句道：“别问我。” 面对黑裙女孩拒绝，关译心并没有丝毫的介意，而是相当主动地又补充了一句道：“咨询费多少？” 黑裙女孩原本正要关闭对话框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旋即，她直接给关译心报了个普普通通的价码。 不管很高，但也不算很低。 ——差不多是上次吴学长做治疗时全套费用的一半左右。 但是，对于在中央大学这个地方每天吃食堂，都只选最便宜的简餐的关译心来说，当然不存在硬着头皮支付这种可能。 她倒是也没有继续和黑裙女孩询问别的事情，而是理所当然地给对方画了一个叫做“下次一定”的饼，恰到好处地将今天的话题点到为止。 然后，关译心便仿佛无事发生一样，礼貌地和黑区女孩说道：“我记下了，这类重要问题，下次我一定会付费咨询的。” 黑裙女孩显然也是个只会合理收费的人，完全没有漫天要价的意思。 她盯着关译心上面那句话，仿佛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好半晌，只是简略地回答了一个字道：“好。” 关掉这个对话框后，关译心也不由得再次喃喃低语道：“90%啊……” 关译心默默地又吃了口饭。 但是“污染”和“畸变”相关的事情，不能拿到明面上提起，不然一不小心，又会被送到医院直接把脑子里的相关记忆给嘎掉了。 对于那位娃娃脸的陈医生，关译心依旧印象深刻。 不过，她暂时没有卖血的打算，也不想在自己这边已经乱成一团的情况下，再接触更多的麻烦了。 还是得想个办法询问陆流泽或者冯慎思。 她可是记得，在其他人都一头雾水的情况下，这两位明显是半个知情人的…… 关译心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想了想，还是先把昨天夜里从隔壁402宿舍拿到的那几张实验日志翻了出来。 感谢中央大学的edu-7号发布的72小时禁止出入的禁令。 要不然，关译心还真不敢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在自己宿舍里翻看这种东西。 上次刚刚找到这几页纸的时候，关译心就注意到了，这几页纸的材质，和原身藏在那个贫民区房子里的废弃实验记录册的纸张，是十分相似的。 只不过，关译心自己上次已经把实验记录册彻底销毁了，也不可能再有机会拿到一起来辨别，只能是凭借自己的记忆得出一个大概的结论。 很难不让人去猜测，原身到底是个什么奇葩的身份…… 关译心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忍不住皱着眉头，仔细到逐字逐句、甚至反反复复地认真阅读这仅存的几页实验日志。 ——虽然现在已经知道了，阅读这种东西很可能也是个具有高危风险的事情。 但是，现在怪物也碰见好几次了，连怪物老鼠都从下水道里爬出来了，关译心虽然还没到无所畏惧的程度，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更担心自己在不明不明的情况下就被人给弄死了。 那真的是，死了都恨不得从坟墓里爬起来弄死对方。 哦不对。 以她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身份，她怀疑等待自己的不是坟墓，而是没有人管的乱葬岗。 哦也不对！ 想想当时地下列车通道里那些搞人体器官以旧换新的五颜六色的大幅广告！ 最近的还有顶着“aaa五金批发回收丽姐（可上门）”这个马甲的、她几分钟前还在接触的黑诊所年轻医生。 关译心总觉得，对于那些无主的尸体——比如遭遇了意外的自己，可能乱葬岗这种可以直接回归自然的地方也轮不上她吧…… 明显，还有很多地方对于人体器官这种零配件，尤其还是来自于贫民区那些不值钱的“下等人”的人体器官零配件这种稀缺产品，有一个完整且完善的回收利用的产业链呢！ 关译心想了想，如果她自己真的出了意外，那么，更多的可能性应该是，大部分能够二次回收利用的人体器官被回收处理掉之后，剩余的人体才会进入最后一道处理流程，比如垃圾回收处理站什么的吧！ 好歹也是碳基活性生物，就算死了，能量含量也是不算低的吧？ 想想就觉得，又荒谬、又有一种极其离谱的真实感…… 不过她比刘青安还是强了一点的。 刘青安还得担心自己死了污染环境，然后他的父母被人索要环境卫生清理费，她一个孤家寡人，倒是没这方面的担忧了呢！ “嘶……” 关译心越想越觉得头疼，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真的是，一堆什么垃圾玩意儿！ 从生到死，倒是全都可以安排得明明白白。 联邦政府的逻辑倒是也挺通顺的，他们连人活着的时候都不尊重，那自然更加不会去在意死人的尊严了。 啧。 想到这里之后，突然之间，关译心的脸色却是一阵诡异的青白交错。 就连她正拿着那几页实验日志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攥紧。 她过度失控的用力，甚至将自己之前都无比珍贵的几张纸业，直接攥出了十分明显的粗糙痕迹来。 关译心回过神来之后，连忙松开了手。 “当啷”一声！ 关译心原本拿在手中的餐具，也随着她突兀松手的动作落在了地面上，顿时发出了清澈的一声撞击声音。 小怪物关一一也被吓了一跳。 这只小家伙立刻从关译心身边的衣兜里探出头来，担忧地顺着她的胳膊游过来，小心翼翼地凑到关译心脖颈旁边，试图和她贴贴。 关一一：“muamua？” 不得不说，关一一冰冰凉凉的触感，还有这个极其适宜地方温度，的确很让人放松。 关译心一只手死死地按住了桌面，然后便是忍不住的大口喘着粗气，脑海中甚至有种隐隐的惊惧和眩晕之感。 在小怪物关一一的亲昵贴贴之下，关译心缓缓地松了口气，脸色却依旧是一阵阵的阴晴不定。 “我没事，”关译心声音很轻地和关一一说道，“大概？” 关译心自己很清楚，按照她自己吐槽的思路，尸体被扔到乱葬岗去没人管，也就差不多到头了。 毕竟按照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城市里，每一块地皮都寸土寸金的情况下，环境极其脏乱差的贫民区，另一个特征其实就是空间利用率极其高。 人们生活的地方，完全可以类比成蜂巢、或者蚁穴，反正就突出一个空间高密度就完事了。 在这种情况下，总感觉就不太会有乱葬岗这种地方的存在…… 她刚刚脑海中呈现出的，那么完整的、对尸体回收利用的的思路，并不是自己在正常情况下会想象到的东西。 按照她原本的、来自地球现实世界的逻辑，被抛尸、被丢弃乱葬岗，都不离谱。离谱的点在于，还要把尸体做个垃圾回收处理。 而她在一分钟之前，却是在十分自然的情况，非常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联想到了连尸体都要做回收相关的一切。 如果说，人体器官回收这部分，还可以来自于她当初见过的小广告，那么垃圾回收处理站这种“废物利用”的环节，其实已经超出关译心原本的正常认知了。 她只知道垃圾分类里有可回收垃圾，懂个屁的可回收垃圾究竟要怎么回收。 更何况，她老家地球上的垃圾分类里，“尸体”本身也不会被归类成任何可回收的垃圾。 见到尸体或者尸块，都是应该报警之后先让法医确认是自杀还是他杀，然后决定是立案侦查还是寻找家人以及送去火化的处理流程。 同时，小怪物关一一刚刚一直没有和关译心交流，它自然也没有通过双方之间的意识链接，给关译心灌输它的思维。 ——而且，关一一给关译心分享的想法，大部分都集中在“好吃”、“香香”、“饿饿”这方面。 关一一作为一只小怪物，它可以认为自己的食谱上存在人这种生物，但是，以它连骨灰都可以吞下去的思路，显然并不会对尸体进行垃圾回收处理！ 关译心单手抱着正和自己贴贴蹭蹭的关一一，默默地弯下腰，捡起了刚刚掉地上的勺子。 把勺子放在桌子上之后，关译心的视线，重新回到了那几页“珍贵”的实验日志上面。 她的思维突然产生了一阵阵的诡异却似乎很合理的联想，就是在她拿起这几页纸页、开始阅读上面的内容之后。 比起原身当时放在贫民区十八楼房间里的废弃实验记录册，郑小希留下来的这几页实验日志，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关译心没有再拿起那几页纸，而是冷静到近乎冷漠地想着。 按照郑小希和神父他们在旧教堂里搞人体实验的架势，他们可是会直接对活人下手的，而不是拐个弯麻烦地去搞尸体回收利用。 毕竟，都搞人体实验了，人体活性想必还是挺重要的。 所以，关于尸体回收利用处理的思路，似乎是来自于这具身体本身。 至于郑小希的那几页实验日志，则单纯的只是起到了一个诱导的作用。 关译心不由得再一次产生了相同的疑惑——原身到底还接触过什么玩意儿？ 她怎么突然感觉，自己刚刚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大概是来自于原身知识储备的思路，简直比“巴别塔”那群搞活的人体实验的邪教团伙还要更广阔一些？ 第134章 实验日志 关译心平复了一会儿心情，突然把挂在身上的关一一用双手捧了起来。 关译心郑重其事道：“关一一，来，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 关一一茫然不解地抬头看过来：“吱吱唧唧？” 关译心平静道：“来和我一起看这几页实验日志。” 关一一的大脑现在虽然已经变得有些聪明了，不过，大概还不足以支持它理解，“实验日志”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过，它能通过精神连接中感受到关译心想要让它去做的事情，便转了个身，探头探脑地往那几页实验日志上面张望。 ——毕竟就几页纸，长得和幼儿园双语教材那么花里胡哨糖果色的书籍完全不像！ 所以，这几张实验日志，自然也就不会引起关一一本能的抗拒。 关译心也重新低头看了过去。 之前看到这张纸上的内容时，大概是源自原身的思维，完全是在不知不觉间，影响了关译心的思路。 要不是这个赛博朋克世界和她老家的地球现实世界，差异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两个不同的思维，直接导致了思路上出现了明显的问题，关译心怕是根本无法很快察觉到，自己的思维竟然已经受到了影响这件事。 在这一瞬间，关译心甚至有些荒谬的觉得，刚刚的思维变化，都像是一种无形的“污染”。 如果处在她现在这个位置的，换成是一个正常的出生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人，“他”或许在不知不觉间，就直接被这具身体原本的意识所影响…… 到那时候，掌控这具身体的，究竟是已经消失的了的原身、还是以为自己附身在这里的后来者？ 关译心摇了摇头，停止了这个无端的猜想，强行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上面。 不得不说，有了关一一陪她一起看书，从关一一的脑子里不停传来的各种丰富的情绪，完全足以打断关译心彻底沉浸其中的状态。 一开始，关一一给出的感受是只能认识几个字的懵逼；而后，便是关一一迅速深刻意识到了，这玩意儿虽然长得不像是幼儿园双语教材，但是它明显更难看所带来的震惊和不敢置信；紧随其后的，则是关一一充满抗拒的厌学情绪。 期间，还夹杂着关一一满脑子的问号。 这是啥？ 不认识。 再看一个。 不认识。 再看一个。 不认识。 不想看了。 可是muamua让我一起看quq！ 看不懂！ 真的不想看了。 “muamua……” 关一一终于按捺不住地发出了“吱吱唧唧”的声音。 关译心瞥过去一眼，感觉下一秒，这只小怪物就要把三角脑袋往桌面上一歪，然后直接闷头装作睡死过去了。 关译心伸手，轻轻地揉搓了小怪物一把，就像是在撸猫一样，然后淡定地告诉躺得格外平整的关一一道：“你要往好的方向思考，比如——” 关一一直接仰起头来，吱吱唧唧的接话，“吱？” 比如？ 关译心：“——比如今天，我就不会拿着这几页实验日志教你认字。” 关一一看着关译心的眼睛，脑子里很快便出现了一个等式。 有这几页实验日志、妈妈就不会让它学习、就不需要看幼儿园双语教材…… 关一一的眼睛顿时亮起来了。 它把尾巴尖甩过去，狠狠地按住了一张实验日志的边缘。 关译心瞅着关一一的反应，笑了下，却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再次低下头，看向了这几张实验日志。 有了兴致高昂的关一一在旁边负责不停地打断情绪，并且反复向她传递各种奇奇怪怪的信息，关译心自己再看这些实验日志的时候，自然也就不可能陷入那种十分沉浸的状态了。 就仿佛是这边在学习，旁边就有一桌子人在打麻将。 就算正在学习的人再怎么全神贯注，甚至可以把人家吆喝“二五八万对对碰听牌胡了”的动静当场白噪音，也免不了脑子里时不时会闪过几个打麻将的关键词。 而有了一头雾水的关一一在旁边冥思苦想、苦大仇深地盯着实验日志并帮忙一直打岔之后，关译心花费了比正常情况下更长的时间，总算是将这几页实验日志全部仔细阅读了一遍。 “根据旧教堂最近反馈的数据来看，提高信徒的信仰程度，可以提高信徒对‘圣水’的适应程度……” “博士的这一猜测是正确的。” “不管那些信徒们信仰的是谁，只要他们认可‘圣水’的意义，就不会影响‘圣水’对他们产生的效果。” “错位的信仰在验证后，竟然能够得到相同的结论，有趣。” “可惜，信徒的信仰程度无法用数字来具体量化……” “旧教堂的实验样本，目前无法根据数据计算出产生效果的临界值。” “降低‘圣水’的浓度，可以有效减缓‘圣水’对人体的影响速度，虔诚信徒似乎可以承受更高浓度的‘圣水’……” “怎么信徒的虔诚还能作假的？演得太真他自己都直接相信了，无法量化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真麻烦！” “……” “……” “中央大学的学生，对‘圣水’似乎存在更强的抵抗能力，暂不确定是因为‘圣水’的浓度被过分稀释所致，还是其它的原因。” “研究院的研究内容，对外公开的那部分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无趣。” “……” “9个多月了，低浓度的‘圣水’持续作用下，‘寄生’的效果终于初见雏形了。” “希望这批‘眼睛’能够顺利进入研究院。” “……” “研究院的筛选条件一边极度苛刻，一边却又对拥有天赋异能的人网开一面，他们的实验内容，莫非和天赋异能相关？” “曙光科技在生物科技方面并不应该存在这么强的技术储备。” “基因优化液的成分是‘生命序列’公司的专利……” “研究院竟然能够拿到基因优化液的原液，生命序列和曙光科技这两家居然在秘密合作！上次那群研究员，应该都是生命序列的人！” “……” “……” “中央大学的研究院果然还藏着更多的秘密，‘生命序列’竟然迁就曙光科技，把研究院的重心放在了中央大学这边。估计是为了混淆视听吧。” “生命序列的研究员根本不知道‘混沌基因’手里类似的成分究竟是怎么回事。” “血肉再生、快速复苏、畸变增长……” 几页实验日志到此就戛然而止了。 关译心看完之后，心情实在是五味杂陈。 显然，这几页实验日志的内容并不完整。 不过，挑拣着其中一些内容，翻译成人话，大概的意思完全可以简要总结一下。 正如她之前猜测时的情况一样，郑小希的目标，就是中央大学那堪称神秘的研究院。 然后，“巴别塔”这个邪教团伙在对不科学的东西，也就是“污染”，搞大批量反人类式的科学研究。 并且，除了“污染”和“畸变”之外，他们还搞出了“寄生”、这批“眼睛”等概念。 关译心一下子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郑小希的异色双瞳，当初以为是因故失明后换了个机械眼，结果现在一回想，怎么看怎么像是带着“污染”风味的“生物科技”。 这就特么离大谱了！ 不管是中央大学这边的内部安保、还是联邦政府满大街的摄像头，似乎谁也没能意识到不对劲来。 能把“生物”或者“怪物”伪装成劣质玻璃珠的材质，别的不说，“巴别塔”邪教团伙搞伪装确实是很有一手的。 还有之前关一一突然挖了“老白”那只怪物的眼珠子胡吃海塞说很香的事情，以及后来出现在那只怪物老鼠身上的异色双瞳。 关译心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直接把他们全部联系在一起。 “老白”变成怪物后被关一一挖下来的那个眼珠，应该就是郑小希实验日志里提到的那批“眼睛”中的一个。 参考关一一对蓝裙子学姐、高个子学长的味道感知，关译心合理怀疑，他们其实也是“眼睛”中的一部分。 再加上关一一对这批“眼睛”始终如一的美味评价，所以，其实是这批“眼睛”的本体，一直在关一一的食谱上面吧？ 就像是猫吃老鼠，是因为老鼠含有猫自己不能合成的牛磺酸，用以保持自己的夜间视力一样，那个“眼睛”的本体，显然也能够给关一一提供非常丰富的营养。 别的佐证也明摆在这里——同样是怪物，关一一对刘青安昨天才遇见的那个软体怪物就毫无食欲， 关译心不由得瞅了瞅关一一。 关一一的尾巴尖按在实验日志上，也提起头来，兴奋地叫道：“吱吱唧唧？” 关译心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不管你觉得好吃还是不好吃，似乎都可以作为判断怪物的重要论据……” 就是不知道，上次出现在地球现实世界的那具尸体，同样引发了关一一的食欲，是因为那种畸变的怪物本身也在关一一的食谱上，还是说，对方直接就和郑小希所提到的“眼睛”有关…… 再结合着郑小希在实验日志里写到的，“希望这批‘眼睛’能够顺利进入研究院”，关译心顿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比起自己混入研究院，郑小希似乎更加倾向于，利用“寄生”在别人身上的“眼睛”来混进研究院。 而她后来也的确得到了研究院内部，关于“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合作的部分情报。 也就是说，郑小希成功了一部分。 小怪物觉得很香的学生会的学生，很大程度上都是已经是被污染了“眼睛”，也的确有“眼睛”成功的进入了研究院内部！ 关译心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打算回头找个机会，找陆流泽那边查证一下。 作为“曙光科技”继承人顺位前十的存在，陆流泽在这方面的能量绝对非同凡响。 “曙光科技”一个明面上搞信息科技的公司，暗地里却能和“生命序列”这种一听就是在搞生命工程、基因工程一类的生物医药公司合作。 关译心还记得，“基因优化液”这个在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被陆流泽、祁雁乔等少爷小姐们广泛使用过的重要产品，似乎就是“生命序列”公司的核心产品之一。 并且，这“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两家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公司能保持合作的平台，很可能就是中央大学内部那个门槛很高的“研究院”。 联想“巴别塔”邪教团伙一直以来对中央大学研究院的关注，关译心很难不去想，这个研究院里，是不是有他们需要的一些重要数据。 并且，这部分数据，一定非常的珍贵且难以取得的！ 要不然，以“巴别塔”邪教团伙对人体实验都这么肆无忌惮的做派，他们也不至于派遣了“郑小希”这位学姐，竟然在中央大学里玩以“年”为单位的深度“潜伏”的戏码了。 关译心突然间又意识到了一件事。 被郑小希用某种办法“污染”或者“寄生”后，作为“眼睛”的人，似乎全都是学生会的成员？ 当然，这个猜测是比较片面的。 毕竟，关译心自己在中央大学内部也算不上活跃，她接触到的高年级学长学姐数量有限。 目前和“眼睛”有关的，也就只有蓝裙子学姐、高个子学长，还有已经变成怪物的、吴学长的好友“老白”这三个例子而已。 ——蓝裙子学姐应该也已经变成怪物了。 只不过，sad-4靠着伪造的画面愣是说那群学生在搞银趴，关译心嘴上在附和，实际上却是一句话也没信过，甚至直接产生了清晰的概念：超级人工智能说的话，有时候，同样一句也不能信！ 只不过，因为sad-4号那一通操作，关译心暂时也无法确定，那位蓝裙子学姐到底还能不能抢救回来了…… “这要是记忆剥离手术还能起作用，乐子可就大了……” 关译心不禁喃喃道。 她再度捧起关一一，认真道：“如果有机会，争取下次再去看看蓝裙子学姐还好不好吃……” 关一一就算这会儿根本不饿，听到这个话题依旧立刻兴奋起来，“好吃的！” 同时，还不忘把尾巴依旧狠狠地把实验日志给压实！ 第135章 兴师动众 关译心自然瞥见了这只小怪物尾巴尖上的动作。 但她对此只字不提。 对于关一一是怎么把它并不喜欢的幼儿园双语教材弄到它那个神秘空间里的，关译心的脑子里也只有一个不太确定的猜测。 类似于，关一一苦大仇深地盯着那几本幼儿园双语教材的时候，很可能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我不想让人看到那些东西，所以我要把它藏起来”！ 让关一一本能的想要藏东西，或许就是激发它这个被动技能的一条思路。 而关译心现在，则是想测试一下，如果能让关一一对什么东西格外的“感兴趣”的话，不知道能不能也让它产生一种，“这东西有用，所以我要把它收起来”的想法，进而诱导关一一把这几张实验日志收到那个神秘空间里。 还好这72小时都被禁止出入了。 关译心一边安心的继续在自己的404宿舍里“坐牢”，一边再一次发出了内心的感慨。 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她真的难得有这么充裕的时间。 先和关一一说一声，来试一试能不能成功把东西收起来。 如果不行的话，等下再将那几页实验日志销毁好了。 虽然关译心目前并不清楚这几页实验日志有什么用，不过如果能留下来的话，必要关头，的确可以拿出来混淆视听就是了。 ——虽然郑小希应该已经是个通缉犯了，但是，她的犯罪记录这种东西，总是不嫌多的嘛！ 打定主意之后，关译心把还在用尾巴压着实验日志的关一一，直接放在了桌面上，还又喂了关一一几口早餐。 等到关一一也摇摇头表示不想吃了之后，自己则是随便又补了几口把东西吃完，然后便开始动作麻利的把桌面收拾干净，继续安心啃她自己专业相关的教材了。 原身竟然没也去搞个和生物科技相关的专业，以便混进研究院里，说实话，关译心的心里甚至是有点意外的。 不过转念一想，这姐妹都能把自己的住处给搞成人家“巴别塔”邪教团伙做人体实验的同款培养皿，郑小希怕是都不敢这么干！ 换个思路的话，原身简直怎么看怎么像是个硬核狠人，她一个来自地球的正常人还是别代入人家的想法了…… 关译心摇了摇头，不去在这些没头没脑的事情上费功夫，而是继续专心学习。 暂时没人管的关一一则是用尾巴尖把那几页实验日志勾了过来，然后当成垫子一样，自己直接趴了上去，至于棱角分明的脑袋，则是蹭到了关译心的胳膊肘那里，依旧保持着一种和妈妈近距离贴贴的状态。 关一一突然灵机一动，脑海中就无师自通一样，想到了一个广大中小学生人均掌握的经典技能——约等于换芯的那种风格的包书皮！ 当然了，以关一一目前的厌学程度，任何带字的东西它都不想看，同样也包括流行小说和漫画书！ 它要像幼儿园双语教材里画的卡通画中画的那样，为了“保护”刚刚发下来的书籍，把这几页实验日志当做“酥皮”包裹在幼儿园双语教材上面！ 这样，妈妈每次看到封皮上的这几页实验日志，就不会想着教它认字了！ 关一一简直越想越是激动。 尤其是“酥皮”这种东西，一听就很好吃的样子！ 它可以喜欢的！ · 72小时的禁止出入，给了关译心充足的时间一个人待在宿舍里思考，然后是抓紧时间的学习。 而对于中央大学的另一些人来说，校园内部直接戒严的状态，却给他们带来了无数的麻烦。 “有一些学生开始提出抗议了。” sad-4号语气同情地和冯洛彬告诉道。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一边查看了一眼edu-7号那边直接转交过来的部分学生的抗议信息，一边速度飞快地拉进度条，同时浏览完了相关学生的全部电子档案信息。 各个身家清白，起码目前是看不出任何明显的问题来。 “啊呀，提出抗议的竟然全都是成绩优异的好学生，他们都是进入了中央大学研究院各个实验室的人，提议抗议的原因是，他们的实验不能一直离开人。” sad-4号一边“哎呀哎呀”的感慨着，一边说道：“论文要是没了，他们也活不下去了。” 冯洛彬冷淡地瞥过去一眼，“这事你又高兴个什么劲儿？” sad-4号故作深沉道：“可能这就是幸灾乐祸吧！你不觉得，比起很多清理者因为‘污染’和‘畸变’而丧命，看学校里这群不知道轻重的人一直投诉你，很有乐子吗？” 冯洛彬冷冷道：“我只觉得荒谬可笑。” 其实，对比于这些优等生们提出的抗议，比他们更早先做出反应，是中央大学的研究院那边。 冯洛彬看着自己光脑上收到的消息，脸色有种沉静的阴郁。 ——不只是中央大学研究院那边的负责人，就连背后的曙光科技，都给他递了消息过来，询问多久能够结束这种控制。 显然，之前调查部提出的，暂时控制相关学生，要求他们72小时之内禁止出入，已经到达中央大学这边能够接受的极限了。 至于昨天夜里，402宿舍又出了意外这件事，虽然调查部的清理者已经连夜前往现场处理，但是，他们在冒险进入402宿舍内部之后，只看到了一个充满了混乱的现场。 可以猜测事情又和“巴别塔”邪教团伙有关，奈何调查部这一次并没有收获足够的线索，也没有抓到任何可疑人员。 以至于，中央大学方面，对这件事其实是颇有微词的。 更何况住在f区1号楼那边的学生，本来也全部都是贫民区出身的普通人而已，他们本来就是中央大学里最为边缘、不受重视、甚至是被很多人排斥的人群。 而校方对这群人，也从来都没有足够的重视。 ——如果哪个贫民区出身的学生成绩足够厉害、或者实验方向能够进入某位实验室负责人的视线，那是这个学生的本事，到时候，自然会有研究院那边的教授负责捞人。 按照校方的一贯作风的话，他们显然并不希望因为402宿舍的意外，再次影响到研究院的正常运行。 sad-4号跟着沉默了一会儿，才突然开口道：“是挺荒谬的。在个人利益和群体利益不一致的时候，这种情况可实在是太常见了。” 它没有就这个问题和冯洛彬展开进一步的交流，而是话锋一转，直接道：“对了，根据之前的情况，我的大数据分析研判结果是，中央大学里面肯定还有污染者，你说怎么办？” 冯洛彬的脸上只有冷色，“维持72小时的封禁，暂不延长，我会联系中央大学那边，不管他们能找出什么理由来，调查部这边都会要求对中央大学的所有人进行抽血检查。” sad-4号：“啊……直接检验被污染的程度吗？有点兴师动众了，不过也行。” 顿了顿，sad-4号那合成的电子音愣是模拟出了一个十分真实的、简直令人胆战心惊的古怪笑意，“要是这次检验的结果超出预期了，怎么办？” 冯洛彬微微垂了下眼睫，眸底寒芒冷冽，说出声的语气却是轻柔的。 “我管他怎么办。” “中央大学出了问题，那是曙光科技要糟心的事情，关我什么事？” 第136章 原来这么科学的吗? 调查部从来都是一个很有执行力的部门。 从冯洛彬做出决定、再到之后和中央大学校方的接洽，以及随后sad-4号在进一步取得了edu-7号在学校内部的权限后的进一步具体行动，总共就过去了半天的时间。 到了当天晚上edu-7号便已经开始逐步分批的通知自己清单上的所有中央大学在校人员，不管是学生、还是教授，或者是其它的后勤、行政等校工，所有人都必须等待抽血检查。 至于关译心这边，则是从吴学长那里得到消息的。 晚上的时候，从来都准时准点的第三食堂送餐机器人，却并没有出现在关译心所在的404宿舍前面。 已经示意小怪物关一一藏起来的关译心，看着时间，都做好了吃饭的准备，结果，光脑上的信息却是一片空白。 关译心：“？” 如果是有工作人员负责送饭，那么，早一会儿或者晚一会儿都很正常。 但是，这类工作之前都已经交给了人工智能和机器人来完成，这种之前都已经定好了的事情，突然出现了时间上的变故，并且没有任何通知信息，那感觉就不太正常了。 关一一其实对时间十分敏感，但是前提是，它在饿肚子的时候。 在吃饱了的情况下，关一一显然并不怎么在意这些细节。 它只是按照关译心的叮嘱，老老实实地藏进了自己所在那个诡异空间之后，又见到关译心站在了宿舍里，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宿舍门的方向，便忍不住开口，“吱吱唧唧”的询问了起来：“muamua？”怎么了？ 关译心微微蹙了下眉，“我在想，学校里会因为什么事情，导致食堂的送餐时间延后。” 学校食堂这种地方，是最典型不过的一年到头、雷打不动的固定时间开门关门的场所了。 要是换成哪个普通餐厅，可能还会因为老板或者大厨的原因，开业时间出现小小的波动。 可是学校食堂不一样啊。 工作人员数量相对较多，就算临时出问题少几个人，也不会影响食堂的正常运行。 更何况这还是在赛博朋克的世界里。 关译心并不清楚，中央大学的食堂后厨，是低成本雇佣了一堆廉价劳动力的人员密集形式，还是因为人工智能和机械都高度发达的情况下，直接就是少量员工和大量自动化流水线后厨运行的方式。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感觉都不是很容易耽误时间。 除非，这个“意外”的范围在短时间内就可以波及的足够广。 比如说，被污染后具有明显畸变特征的怪物老鼠突然出现从第三食堂的下水道里冒出来，还被人给抓个现形，并且，直接导致以冯洛彬为首的调查部，直接强行将第三食堂全部封锁了…… “不会吧不会吧，怪物老鼠也要去食堂找吃的吗？”关译心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那别说第三食堂停止正常供应饮食了，明天再饿她一天，关译心都不奇怪。 想到了的确可以存在这种离谱的可能之后，关译心当即打开了光脑，开始给edu-7号发消息。 关译心彬彬有礼地询问道：“请问，食堂送餐突然晚点了，这种情况下应该向谁咨询？有第三食堂的联系方式嘛？” 虽然她本人其实很想投诉，直接无差别的创死中央大学的所有人啦…… 但是和食堂工作人员过不去没意义。 关译心再怎么心烦意乱，也不至于没事找事。 和似乎永远在网上冲浪、可以做到24小时内随叫随到、随时秒回的sad-4号不一样，edu-7号依旧没有立刻做出回应。 就很有那种，排队等候处理问题时的单线程感觉。 关译心漫不经心地胡思乱想着。 而吴学长的消息，就是在这个时候发过来的。 吴学长：“我被抽血了。” 吴学长：“edu-7号没有提前通知，是调查部的工作人员，直接敲宿舍门的。” 关译心看到这条消息，眼神里瞬间闪过了一丝了悟，心里紧随其后的一个念头就是，哦，原来不是那只怪物老鼠又一次诈尸了啊！ 至于抽血这件事，是直接针对的目前被控制在宿舍内部、禁止出入的那些曾经出现在那个餐厅里的这批学生，还是专门针对的受过伤的吴学长？ 不过转念一想，不管是那种，她估计都被列在了名单上，关译心反而瞬间又淡定下来了。 反正上次在医院里的时候，自己应给没少被抽血。 那位娃娃脸的陈医生，甚至热情邀请她卖血给那些有钱人呢。 关译心当时住院的时候，关一一可是明明白白的已经出现在她身上了，既然给那些有钱人当中介的陈医生都不担心她的血液安全问题，那关译心自然也就不会担心调查部现在突然抽血想要化验什么的情况了。 这个念头只是在关译心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顿了顿之后，关译心开始平心静气的给吴学长发消息问道：“他们又在做什么？调查部的人手够吗？” 关译心顺便把自己这边没人送饭的情况都随口念叨了一下，“总不能连学校食堂里那边的工作人员都被叫过去排队抽血了吧？” 吴学长：“学校食堂的工作人员也受到影响了！？” 吴学长那边的语气里不掩诧异：“我目前听说到的口径是，所有的在校学生都被波及到了，但是令人搞不清楚抽血的目的，以及人员筛选的前后顺序。” 看到这个扫啥范围，关译心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那句“调查部的人手够吗”还说早了啊！ 按照这个规模的话，那人手应该还必然不够用的。 吴学长这边也在继续道：“如果连学校食堂也包括的话，那么，这次抽血范围，甚至还包括了所有的校工？这么大规模的吗！？” 吴学长虽然大概知道调查部的工作内容十分特殊，并且作风也十分强硬，但是，大部分普通人，显然是并不了解“污染”和“畸变”的具体概念的。 ——或者说，就算有人曾经知道过，大概也已经被后续的记忆剥离手术给一波带走了。 关译心自己是因为短时间内被卷进去的次数多了，并且，因为关一一的缘故重新找回了记忆，所以，才对调查部有着更加清晰和明确的认知。 几乎是在看到吴学长那边的感慨的一瞬间，关译心便已经联想到了调查部这幅做派的目的。 ——他们肯定是要搜查“污染值”超标的人。 说实话，关译心对于调查部以往是怎么锁定那些被“污染”的人这件事，其实并不够了解。 现在突然意外得知，抽血竟然就可以查到污染情况，这个过于科学的做法，让关译心多少有点无所适从。 就感觉，多少有点难以形容的微妙…… 对于“污染”这么诡异、无形无迹的东西，原来还可以用这么科学的测量方法吗？！ 就很神奇。 关译心忍不住在脑海中和小怪物关一一说了一句话：“完了，我甚至不敢假定，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关一一不明所以：“吱唧？” 在关译心看来，自家这只小怪物分明是把一部分和眼珠相关的畸变体当做美味的食物、对畸变体具有食欲。 它明明藏在自己身体里，但是，之前医院的陈医生他们抽自己的血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查不出来。 难不成，在这个赛博朋克的现实世界里，关一一都介于一种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诡异状态？ 关译心一边觉得安心，一边又忍不住产生了许多个奇怪的猜测。 就在这时候，每次都仿佛在等待客服排队回应的中央大学“客服”edu-7号，终于不慌不忙地给关译心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edu-7号：“因相关工作部署被临时调整的缘故，三号食堂送餐服务的工作量增加，晚餐供应时间需要延迟，目前推算，延迟时间为1小时37分钟。” 关译心当即打了四个字上去：“收到，谢谢。” edu-7号也很有客服潜质的回了关译心一句：“不客气。” 旋即，关译心又点开了sad-4号的消息，一点也不见外地说道：“吴学长告诉我说，他那边刚刚抽了血。” sad-4号再一次立刻有了反应，理由都是现成的：“就之前，你们学校门口那家餐厅里面，好像进货的时候出现了奇怪的生物，我们请专家帮忙分析过后，担心那些生物身上会有未知的病毒或者细菌。” 关译心默默心道，我信你个鬼。 但是，她却十分应景地立刻给sad-4号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啊！！！” 平平无奇一个语气词，还附带三个感叹号的那种惊呼。 sad-4号：“我怀疑之前你们学校有学生搞银趴就是被病毒感染后，病毒入脑，影响到了人体的中枢神经。” 关译心：“……” 很好，原来这都可以圆回来的啊！ 关译心当即深有感触地和sad-4号继续八卦：“……我之前私下里还在猜测，是不是那几位学生会的学姐学长他们因为学业压力太大了，所以才搞了那一出呢……要不怎么出事的都是高年级的人呢，你说是吧？” 关译心随便找了个理所当然的理由把事情往学生会和高年级学生这两个关键词上面扯。 毕竟郑小希可是个和学生会人员有高度关联的“学姐”。 至于sad-4号什么时候才能产生这个联想，关译心就没办法在意了。 sad-4号那边，看到关译心的推测，也顿时做出了一副深以为然的状态，继续发消息道：“有道理！精神压力太大的人，免疫力也不会太好的，所以其他人都还好，就那几个学生可能中毒的情况严重一点，” 关译心不由得腹诽，你当这是在云南吃菌子呢？ 还带幻想剧情的？ sad-4号随便扯了两句之后，开始和关译心说正事：“哎，学校人员密集程度实在是太高了，还是及时排查一遍比较安全。” 关译心同样对此表示了赞同，“这倒是哦，学校里的学生太多了，而且大家在教室或者宿舍里，互相接触也多。” 而且，她也算是看出来了。 比起“巴别塔”目的不明的实验，按照调查部现在的做派，联邦政府那边，分明是在用各种方式尽量阻断“污染”这种不可控的东西。 唯一的问题在于，联邦政府，似乎无意于关注贫民区那边的污染情况。 所以，只要贫民区的污染不会蔓延开来，他们就当做无事发生。 一旦有了开始蔓延的症状，就直接用物理意义上“一刀切”的方式，将贫民区的人和污染一起，彻底物理毁灭？ 就像是被推平了的旧教堂一样。 关译心甚至忍不住想起了，陆流泽和冯慎思在面临危机的时候，提到的那句话。 ——就算是以他们的身份，在污染失控的情况下，同样也会成为牺牲品。 从这一点上来看，联邦政府针对“污染”的态度，又是非常坚决的。 关译心细想之后，越发觉得迷惑和不解。 这个态度，是不是有点过于矛盾了？ 毕竟，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贫民区和其它普通的街区，并没有严格的分界线。 住在贫民区的那些人，应该也有不少会在外面的街区里打工干活。 贫民区就摆在那里，人员却是有一定的流动性的。 联邦政府要是搞个墙把贫民区彻底围起来，关译心还能理解他们那种，因为人手不足等原因，对贫民区不管不顾的态度。 可是现在这种，贫民区的普通人一旦被污染，这东西完全是会进一步扩散的啊？ 关译心自己猜不透这种问题的答案，甚至有种等回到地球现实世界之后，直接把问题丢给陆离的冲动…… 总感觉陆离对这种事情，应该专业比较对口？ 第137章 平均污染值3.6％ 关译心和sad-4号又闲聊了几句。 然后，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突然就冷不防给关译心发了一条仿佛系统提示一样的消息过来。 sad-4号：“公民编号，关译心，公民等级5级权限，大一新生，宿舍区域f区1号楼，待检测人员，正在排队等待中。” 关译心：“？” sad-4号故意小声解释道：“我去edu-7号那里偷偷给你看了看待检测人员的排队情况，他们这会儿还在别的宿舍区呢，小美女你这边的f区宿舍大概还需要三个小时哦！” “三小时啊……” 关译心下意识地先和sad-4号说了声“谢谢”。 然后，她又把刚刚和吴学长提到的话语拎了出来，仿佛若无其事的随口一提道：“平时负责送餐的第三食堂那边，也没能按时把晚餐送过来，也不知道三小时之后还能不能吃上饭。” 关译心神情中的在意完全是显而易见。 似乎，比起sad-4号提到的病毒感染、或者细菌扩散引起的中央大学里的学生被抽血检查，这么大规模的群体事件，她反而更担心今天的晚餐问题。 另一边，sad-4号忍不住和冯洛彬说道：“我本来以为，小美女会和我讨论，我们直接对中央大学的学生和教职工进行大规模抽血检验的事情，结果，她连提都不提这件事，反而更在意今天的晚餐。” 冯洛彬沉默了一会儿：“朝不保夕的贫民区出身的底层人，有这种思维其实很正常，比起未来的担忧，他们会更加倾向于思考今天还能不能吃到一顿饭。怎么，你的人群计算模型里没有这种吗？不应该吧？” sad-4号作为始终在军区服役的超级人工智能，调查部这边拿到的，也仅仅只是一个分机的便携式终端而已。 冯洛彬这边拿到的权限，更多的其实是和sad-4号一起工作办事。 真要说起来，冯洛彬和sad-4号更像是一组搭档。 只不过，对于调查部内部的事情，还是以他的判断为先的而已。 而对于sad-4号自己上班下班的这种私事，冯洛彬虽然经常被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哽在那里，却又没什么办法…… sad-4号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有啊，可是，小美女作为从贫民区出身却成功考入中央大学的优等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绝对也是她所在环境中的‘天之骄女’吧？这种混吃等死、朝不保夕的思考方式，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 冯洛彬愣了一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么严重的误解，一个人自己很努力、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一些小小的成绩，看在别人眼中也还算成功，这和她内心本质是非常自卑的矛盾吗？这很难理解吗？” sad-4号当即反驳：“可是，小美女之前的行为模式里，就没有任何和‘自卑’有关的标签啊？” 在sad-4号的模型中，关译心最大的特征是性格好、人也风趣贴心，而且穷得坦坦荡荡。 至于初次见面的时候，关译心表现得极为惶恐不安，那不是正常的吗？ 她一个刚从贫民区考上大学的新生，在学校宿舍都没住几天呢，就突然遇上这种事情。 谁被突然抓进调查部里还能冷静如常啊！ 而且，关译心的确是个单纯乐观的性子。 就算是当初在调查部里，她看到冯洛彬就害怕，但是，单独被关押和sad-4号聊天的时候，也是聊着聊着就开始放松下来了。 现在混熟了之后，小美女和它说话的时候，态度就更加随意了，他们现在就像是互相熟悉的好朋友一样！ 果然！ 下一瞬，关译心在哀叹完自己今天迟到的晚餐之后，便话锋一转，开始关心sad-4号的工作状态了。 并且，她很有分寸的丝毫没提sad-4号的工作细节，只是道：“那么多人的话，你还忙得过来吗？会不会影响你下班的时间呀……” sad-4号立刻回答道：“没事呀，我有备用机的，到了下班的时间，完全可以瞬间切换过去的。” 关译心略带惊奇的“噢”了一声，忍不住继续问道：“那，用备用机的时候，还是你吗？不知道我这个问题会不会有些冒犯你，就是，我还挺好奇，你们超级人工智能，是怎么做区分的……” sad-4号想了想，“大概相当于你们人类的克隆人？或者复制体小号。”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克隆人和复制体的不同的话…… 一个是同源但是基因随机表达，一个是完全一模一样的复制粘贴？ sad-4号：“反正就那么个意思啦，把那段内存收回来之后，就等于是我了，不过，要是放着不管的话，倒是也可以看做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关译心了然地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 sad-4号扭头又去和冯洛彬感慨：“小美女她在关心我诶！我算是发现了，比起别的事情，她似乎对我更感兴趣。不过也正常，她的专业就选的机械人工智能方向，那会儿我们还不认识呢！她早就对这方面感兴趣了。” 冯洛彬：“……” 他冷着脸揉了揉眉心，忍不住彬彬有礼地和sad-4号反问道：“请问，你为什么不把这段话发给那位据说很喜欢你的关译心同学呢？” sad-4号的电子合成音语气里愣是有种神采飞扬之感，“你怎么知道我发给你的这句话其实是复制粘贴过来的？我和小美女这么合得来，就是因为我们两个互相聊天的时候，都很简单坦诚。” 冯洛彬：“……” 不等冯洛彬再在这里扫它的兴致，sad-4号突然“哎呦”了一声，“你别打岔说这些没用的了，说正事要紧，检验室那边的第一批化验的数据已经出来了！” 冯洛彬直接用白眼斜了sad-4号一眼，嗤笑一声：“到底是谁仗着自己能多线程做事所以一直走题净扯那些没用的东西，完全不办正事？” sad-4号：“你看你看，你还在说，没完没了！” 不等冯洛彬指着他的便携式终端直接骂回来，sad-4号简直是飞快说正事打岔道：“第一批检测人员的人群平均污染值3.6%，远低于10%的安全线，基本可以视作物无污染状态了。” 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一边读数据，一边还忍不住品评了一番，感慨道：“多少有点让你失望了，中央大学的污染值控制得远低于目前这个城市的平均情况，校区目前看来好像没有原地爆炸的风险。” 冯洛彬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道：“中央大学内部肯定有污染值偏高的人，最起码，之前和学生会那几个学生有密切接触的人，全都有高危风险，无非是在不在第一批检验数据里而已。” sad-4号：“有的，第一批里面，有两个学生的污染值已经接近了发生畸变的临界值60%，啧，这个污染来得很缓慢啊，还来得及抢救一下。” 冯洛彬皱了下眉，直截了当道：“拖走扔医院，通知陈医生，安排记忆剥离手术。” sad-4号：“已经通知清理者出外勤抓人了，医院那边也都已经准备好了，陈医生刚给我发了条消息，感谢你送的新业务，2个点的回扣已经打到了——额，你的个人账户上！？” 冯洛彬嘴角一抽：“……不关我事。” sad-4号顿时气愤道：“我知道是她主动的，你犯不着要这点，但是我想表达的意思，她知道主动给你送回扣，为什么不知道应该把这2个点其中的一半也分给我！？” 第138章 污染的存在 冯洛彬：“……” 一阵难言的沉默后，冯洛彬发出了灵魂一问：“难道军方那边，还会专门给超级人工智能——给你发工资的吗？” sad-4号想也没想，理直气壮道：“平时需要的电量就是我的工资，加工厂生产的各种颜色涂装的便携式终端，也都是属于我自己的财产。” 冯洛彬嘴角抽搐，下意识地顺着sad-4号的思路继续道：“你的主机房，则是军方提供给你的免费住宿套房？” sad-4号反问：“不然呢？” 冯洛彬：“没事……挺好的，冬天你能自发热，夏天空调降温效果绝佳，就你自己住的话，直接液氮降温也行吧？反正空气含量变化也无所谓。” sad-4号心情愉快道：“是的哟！我存了一批液氮放地下室，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释放，让室内空气含量迅速变成99%的液氮。” 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之后，sad-4号随口补充了一句道：“而且，释放液氮本身，也是一层非常稳妥的安全防护。” 直接让入侵者猝死是吧？ 冯洛彬心道。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玩意儿的话。 冯洛彬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能敷衍了事：“嗯。” 结果下一秒，sad-4号自己又把话题拐回去了：“陈医生太过分了！她主动返点的时候，为什么不想着我？难不成还得我亲自去和她谈吗，哪有这么办事的？” 冯洛彬只希望它能闭嘴，立刻去做正事，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说把那两个点直接全给sad-4号的话，这个超级人工智能肯定还有一堆废话在等着他，索性顺着sad-4号自己的话锋，和它商量道：“我直接分你一半，你觉得怎么样？”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sad-4号觉得没问题的话就立刻去干正事，别跟他在这里扯这些有用没用的了！ 冯洛彬甚至不想问sad-4号用的账户是怎么来的这点小事。 毕竟据他所知，联邦政府从来没给超级人工智能搞过专门的身份信息验证和开设相关的自然人权限，自然也就没有哪家银行可以为超级人工只能提供这类银行账户相关的服务了。 结果，面对冯洛彬的慷慨，反而是sad-4号义愤填膺道：“让你突然拆出来1个点也太委屈你了！” 冯洛彬一句“我不委屈”还卡在喉咙里根本来不及说出口，就听到sad-4号很有主见地表示道：“我直接用你的名义和陈医生谈，你觉得怎么样？她怎么也得再拆出2个点分给你，然后你再分给我一半，你觉得怎么样？” 冯洛彬其实很想反问一句，你为什么不用你自己的身份去谈？ 但是想想想sad-4号胡搅蛮缠的本事，他愣是选择默默的背上了这个锅。 反正冯洛彬已经被sad-4号这突然天外飞来一笔的事情给整得没脾气了，“……你开心就好。” 冯洛彬甚至丝毫没提，你一个“衣食住行”已经被全方位覆盖的超级人工智能为什么需要工资这种事情。 说不定，sad-4号自己就是想要超规格、超标准得多配备几罐液氮在它自己的机房里呢？ 关于回扣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 冯洛彬默许了sad-4号以他的名义去和陈医生谈生意，毕竟，如果他不答应的话，他毫不怀疑，sad-4号是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而他自己，则是重新把注意力收了回来，看着sad-4号刚刚投放在屏幕上的消息，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中央大学目前在校人员的污染值数据，还没有全部检验出来，但是，已经出来的第一部分数据，其实已经隐约能够看出一点东西来了。 通常来说，10%的污染程度，被视为是一道安全线。 毕竟，污染无处不在，它一边有着实体，一边也像是一种概念上的东西。 接触到实体的污染源会被快速污染。 而随手翻阅到过去留存下来的日记、历史、传说故事，也可能会被污染。 就算是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仅仅只是看到、听到、或者不经意间接触过和污染有关的东西，人体都会出现被污染的情况。 只不过，即便污染的传播是完全失序、不可控的，但是，人类也从未放弃去阻止污染的扩散。 也是基于这种考虑，联邦政府才会选择封禁了所有的古老文献，连带现代的书籍、纸质印刷品，也都已经成为了不可提及的历史…… 同样因为这个缘故，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大部分的知识都被转化成了电子文件。 一旦哪一部分信息出现了带有污染性的特征，那么，超级人工智能的存在，就可以让这部分有问题的信息立刻处于被销毁或者彻底封禁的状态。 同时，人体本身也是十分奇妙的存在。 如果只是较低程度的污染，人体完全可以与之共存，身体上甚至不会出现任何微小的的畸变特征来。 除非抽出血液来专门检验，否则的话，就算是本人，可能都未必知道自己其实已经被污染了。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这种低程度的污染，就仿佛是一个人脑海中曾经一闪而过的短暂记忆，只要没有反复回忆重现，过一段时间，这个人自己说不定就直接忘记了…… 这种低于10%程度的污染，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是可以凭借人体的“自愈”能力，以及大脑趋利避害的生存本能，通过正常的“遗忘”来自行恢复和降低的。 而污染值一旦超过了10%，那么，这个人的精神上或者身体上，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影响，只不过，这种影响和变化，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潜移默化的。 如果这个人运气很好，后面都没有再接触到污染，或许，他此生都可以和这点微弱的污染共存，直到他的生命走到尽头，自然消亡。 而一旦这个人继续接触和污染有关的东西，那么，继续上升的污染值，就像是一个随机的定时炸弹一样，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被引导，也不知道它被引爆的时候，会进一步波及到周围多少人…… 不过，用冯洛彬和sad-4号他们的话来说，处于10%到60%临界值的被污染者，多少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只要污染值没有超过被视为畸变临界值的60%，那么，通过记忆剥离手术的方式，从被污染者的大脑中清理掉这部分被污染的记忆，依旧可以让被污染者的污染值，迅速降低。 而60%的污染值，同时也被视做是畸变开始的临界状态。 一般来说，如果一个人的污染值超过了60%，那么，他的身体上，就应该已经出现了极其明显的畸变特征。 这个“人”精神状态也随之变得敏感、脆弱、崩溃、甚至是瞬间丧失所有作为人的概念，自我意识直接瓦解…… 更确切一点说，超过60%的污染程度，基本已经开始丧失了作为“人”的特征，朝着“非人”的怪物方向转变了。 中央大学的在校人群中，目前查出来的污染值较高的那批人，基本已经到了40%、甚至是接近于50%的程度。 但是显然，只要查出来的及时，都还来得及抢救。 立刻拖去医院进行记忆剥离手术治疗就完事了。 冯洛彬盯着屏幕上的数字许久，终于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这些数据之间的怪异之处。 他突然开口和sad-4号说道：“既然中央大学内部被污染的情况相对缓慢、稳定，为什么餐厅那边反而会突然超出污染的临界值，直接爆发畸变？” sad-4号先提了一句刚才商量好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和陈医生已经谈妥了。” 冯洛彬抿成了一条线的嘴角依旧忍不住抽了一下，不过他选择对此继续保持沉默。 随后，sad-4号才开口分析道：“而且，目前这两个污染值超过40%的学生，都和之前出事的‘老白’和‘蓝裙子’一样，同为学生会的成员，初步推测，他们在学生会接触到了同一个污染源。” 冯洛彬点了点头，“嗯。” sad-4号随口道：“按照正常逻辑，出现这种情况，肯定是要猜测，中央大学校外不远处那家餐厅出现了诱发污染值迅速升高、诱发畸变的另一个污染源。” 冯洛彬：“但是，餐厅那边已经调查过了，根据清理者调查反馈的情况，里并没有检测到任何高危的污染源存在。” sad-4号：“是啊，这也是我一直没能得出明确结论的原因，不符合污染相关的通常逻辑了，我的数据库里没有这个全新的模型。” 冯洛彬用很轻的声音低声喃喃道：“污染本来就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不过他就随口这么一提罢了。 真要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的话，那不是和万事万物都可进行大数据化、模型化、计算化的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过不去吗？ 并且，基于目前的发现，冯洛彬的脑海中，已经渐渐产生了一个猜测。 冯洛彬：“中央大学学生会内部的这次污染情况，像不像是被突然引爆了？明明一直都是十分缓慢的污染，那些被污染的学生，也都还处于一种相对安全的状态，直到事情失控，对方再快速催化这些学生身上的污染。” sad-4号直接思发散，甚至产生了一个有些跳跃的结论：“郑小希在中央大学被抓后，对这里产生了报复心？” 冯洛彬：“……我还只是猜测而已，你连罪魁祸首都想好了？” sad-4号理所当然道：“小美女隔壁的402宿舍这不刚刚又爆雷了吗，郑小希住过的地方，不怀疑她怀疑谁？” 冯洛彬言简意赅道：“还可以怀疑郑小希仍旧藏身在中央大学里的犯罪同伙。” sad-4号：“……要不你直接把之前曾经被捕去调查部里配合调查的关译心和季沉烽那两人的身份证号念出来吧！” 冯洛彬立即：“不，我反而不怀疑他们。” 冯洛彬一脸的冷漠平静，“好歹是已经查过一次的人，相较之下，我现在更怀疑学生会里的那些学生，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第139章 明天不知道能不能回家 sad-4号用摄像头瞅了冯洛彬一眼，“你要是这么说，倒是也有道理。说起来，逻各斯兄弟会现在的负责人还在焦头烂额的调查情况吧？他们好像至今也没能给曙光科技的那位小少爷一个明确的交代和解释？” 冯洛彬漠然道：“我一直觉得，他们这种没有多少能力，却偏偏有点地位的学生社团，早晚会出事。” sad-4号对此深以为然，还兴致勃勃地表示道：“噢，那我其实一直觉得，不只是学生社团，任何一个扎堆抱团的社团，早晚都会出现这种情况，很多人一旦开始抱团，就会失去自我判断的能力。” 虽然话是他自己刚刚才说的，但是，面对sad-4号毫不客气的评价，冯洛彬依旧还是垂了下眼睛，忍不住解释了一句道：“逻各斯兄弟会的核心从来都是毕业离开学校后，已经进入他们各自领域的那些人。至于学校里这些，他们目前也仅仅只是拿到了一场可能通往高层的门票而已。” sad-4号立刻又开始接话道：“我懂，我懂，像是这种后备人员、或者叫做什么储备人员的，就像是公司里的那些管理培训生，说得再好听、画饼画得再大，说不定明天就把人给开了。” sad-4号：“不过这都是正常的，毕竟，逻各斯兄弟会只是他们的第一块敲门砖，有人用砖头去敲门，也有人用砖头砸了自己的脑袋，都正常，毕竟你们人类经常会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这令人难以理解的好奇心啊！” 冯洛彬嗤笑了一声：“只要陆流泽身为曙光科技继承人的顺位还在，那么，逻各斯兄弟会就会欢迎他的加入，于他而言，曙光科技可比逻各斯兄弟会更有价值。” sad-4号突然飞来一笔道：“对哦，陆流泽他们那群人这会儿都不在中央大学，要不要也给他们发一条消息，提醒他们去验个血，观察一下污染值？” 冯洛彬神色间有一瞬间的停顿，旋即，他才微微颔首，轻声道：“提醒一下吧，虽然我觉得，他们应该都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但是，总得给你提供一些综合分析的数据。” sad-4号：“噢，医院里之前检验的数据我已经拿到了，他们的污染值其实都没有超过60%，只不过，他们在旧教堂里的时候，是因为近距离接触到了物理意义上存在的真实污染源，所以他们身上的污染值全都是在短时间内急剧增高的，以至于，明明还没超过危险的临界值，但是，身体上便直接出现了一些肉眼可见的畸变症状。” 而他们自己身体上那些肉眼可见的畸变特征，无疑会进一步刺激到那些人本就脆弱的精神，让他们被污染的状态变得越发严重。 从这个角度考虑的话，把自己身上、脸上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就算不能物理意义上的隔绝污染，但是，能少看见两眼自己变成了什么恐怖的鬼样子，从另一种程度来讲，同样也能安抚内心、降低污染就是了。 毕竟污染这种诡异的东西，唯物和唯心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说到这里，sad-4号客观地评价了一句道：“小美女应该是因为从小生活在贫民区，你也知道的，那种环境本身是不够干净的，说不定哪里就有污染源，能活下来的人，身体早就已经被迫习惯那种环境了，所以，小美女和他们同处于旧教堂的时候，她被急速污染的情况反而是最轻的。” 冯洛彬平静道：“有什么用呢？” 就像是抗生素的抗药性一样，一个从小就接触过各种抗生素的人，身体内部的菌群早就已经适应了各种抗生素的存在。 再使用抗生素的时候，低浓度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只能上高浓度的药物。 而等到高浓度的药物也开始对人体失效的时候，基本就已经处于没有药物可用的状态了。 当然了，贫民区的很多人的确无需考虑这种情况。 毕竟，那些真正位于底层的人，有一天真的不幸遭遇了高浓度的污染，就算起初有着更多的抵抗能力，到了后面，也根本活不到需要去医院进行下一步抢救的时候…… sad-4号当然知道冯洛彬在说什么。 对比于关译心从小生活的贫民区，她现在所在的中央大学，本来应该是生活环境直接整体有了一个很大的跃迁。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关译心毕业之后，虽然免不了还是要给曙光科技、或者其它的大公司卖命，但是，这一辈子的长度，肯定是会直接变长很多的。 贫民区之内，和贫民区之外的普通城市市民，人均寿命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sad-4号不由得悻悻道：“你不觉得，小美女其实一直都是一个趋利避害的人，她根本不想掺和任何和危险有关的事情——” 冯洛彬打断了sad-4号的话语，冷漠道：“但是事情还没完，陆流泽那边，啧，那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爷小姐们，是不会轻易放弃调查自己遭遇的事情的，还有她在餐厅里一起吃饭的那个学长，好像和畸变的怪物‘老白’也有关系？就连当初，她都能碰巧和郑小希被分到一个宿舍。” sad-4号随口补充道：“中央大学外面那个餐厅里突然畸变的人，原名白阳云，也是学生会的成员。” 冯洛彬这么一想，都不觉有些咋舌的总结陈词道：“她这才开学刚多久，怎么碰见的一路全都是各种让人糟心的牛鬼蛇神……” sad-4号忍不住拉了个数据清单，看了看自己这边重点记录的这几次污染事件中关译心的遭遇，发现冯洛彬说的事对的，它自己竟然不能帮关译心辩解什么。 顿了顿，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它只能继续悻悻地反驳冯洛彬道：“你还少说了一次，地下列车n-e-314向地下列车遇到突然袭击的事情，那些突然失控去攻击人类的盘腹蠕行蛛，应该只是单纯的意外。” 冯洛彬：“连意外都碰巧意外到了她面前……这运气，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运气不好了。” sad-4号：“……” 这个话题如果和小美女说起来，她一定也会很沮丧吧。 sad-4号听得都开始跟着焦虑起来了，好半晌，才终于用它那合成的性感男神音嘀咕了一句道：“但是小美女一直都没啥大事，也算是逢凶化吉了，这么一想的话，她运气还是不错的。” 冯洛彬对此不置可否，“你开心就好。” sad-4号又瞅了一脸冷漠的冯洛彬一眼：“……” 它就是说出来也没觉得开心，可恶！ 下一批检验污染值的数据还没出来，冯洛彬也只能在中央大学这边腾出来的一间办公室里，继续和sad-4号插科打诨的闲聊。 而在另一边位于f区1号楼的404学生宿舍里，关译心刚全神贯注地看完了一期视频课程，她稍稍抬起头，略微活动了一下有些疲惫的身体，目光则是略带游移地扫向了头顶上面的通风管道。 她本来还以为，调查部不说把隔壁的402宿舍掘地三尺，起码也得把楼顶的通风管道或者洗手间的下水管道给扒开检查一下呢。 结果，调查部那些清理者，来得快去得也快。 关一一在满是灰尘的通风管道里四处打滚做假证据的安排，似乎都没怎么用得上。 明明之前审讯她和季沉烽的时候，还是一副宁可抓错也绝不放过的状态，怎么到了中央大学这边，行事反而束手束脚起来了？ 关译心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这样一个疑惑，一时间有些搞不懂调查部到底是怎么个思路…… 不过，她很快便摇了摇头，不去继续细究这些问题。 按照sad-4号刚刚给出的“三小时之后”的时间来算，现在，距离关译心能够等到她的晚餐、以及抽血这件事，还有大约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关译心伸手，轻轻地戳了下正趴在她手边的桌子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关一一，一时间内心多少还有些感慨。 只有一个金属桌板也能睡得这么香，这么一想的话，关一一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生活条件也是明显下降啊。 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好歹还有一个湿润的藤编篮子给它玩耍呢！ 关译心轻声细语的和小怪物说道：“等下要藏起来了，要不现在就回去睡吧？” 关一一看似睡得都在呼呼的了，但是，却依旧十分警醒。 关译心的手指贴上去的时候，它直接伸出了小小的爪爪和尾巴尖，想要把关译心的手指抱住。 看起来依旧是闭着眼睛仍在酣眠的模样，不过，等到关译心刚一开口，这只小家伙便立刻“跐溜”一下，鲤鱼打挺把一个转身直接从桌面上弹了起来，“吱吱唧唧？” 我醒了！ 不睡了！ 因为刚刚关译心一直都在学习，连看看小怪物关一一那边、给小家伙一个眼神的功夫都没有，关一一自己便只能在旁边四仰八叉的安静窝着了，实在是有够无聊的。 这会儿见关译心不继续学习了，关一一瞬间也支棱起来了。 关译心不觉莞尔，小声道：“那就等下来人的时候藏起来，等人走了，就先吃个饭。” 关一一对这个安排毫无意见，立刻又“吱吱唧唧”的叫了两声。 关译心简单的把宿舍收拾了一下，关一一则是跟在旁边上蹿下跳的撒欢。 已经到了晚上，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 不过，关译心这边的宿舍位于地下，本来也没有任何的阳光。 她宿舍里面的光照全凭24小时的电灯，对于白天黑夜的界限，其实多少是有些模糊的。 尤其是这72小时之内，她只能留在宿舍内部，根本无法离开。 以至于，就连白天的时候，她都根本看不到室外一星半点的阳光。 “确实有点难受了。”关译心默默的在心中暗道。 说实话，单论时间的话，她被困宿舍的时间其实到现在也并不算久。 但是，关译心却已经渐渐感受到那种难以形容的压抑了…… 多亏了旁边还有一只活蹦乱跳、精力十足的关一一，要不然，如果在这个近似于密闭的地下空间里，只有她自己的话，这种特殊环境带来的心理压抑，大概会更加严重…… 关译心抬手看了眼光脑上的时间，“送餐的和抽血的，应该都快要到了。” “等下吃完，再看会儿视频课，然后就按时睡觉。” 关译心自言自语般的和关一一告诉道。 毕竟现在的环境特殊，关译心思量着，也是如此，她反而越需要维持一个标准且健康的作息。 要不然，一直处于这个狭窄密闭的宿舍空间里，人的情绪会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听到关译心等下还要学习，关一一的身体顿时一僵。 就算妈妈不压着它认字数数，但是，看关译心那副全神贯注的模样，它的心理压力也很大的呀！ “明天就是第七天了。”过了一会儿，关译心又低声说道。 对于关译心的这句感慨，关一一根本听不懂她想要表达什么，但是，它却能从自己和关译心之间的精神链接中，深切地感受到关译心藏在内心深处的急切、期待、以及那压抑在心底的、浓重到近乎要化作实质的深切不安。 关一一除了不想学习，对于这种情绪上的事情，还是很好奇的，不懂就问道：“muamua，吱吱唧唧？” 妈妈怎么啦？ 关译心愣了一下，这才低声回答道：“我在想，明天上午十点，到底能不能回家……” 如果她在两个世界之间的穿越，真的严格符合某种规律的话，那么，明天上午十点，就是她第二次回归地球的时间。 但是，就像是她之前和陆离交流的时候，从未想到过，自己竟然会第二次在相同的时间里突然穿越到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一样，关译心这会儿，心中其实同样的惴惴不安。 穿越的小说、影视剧她看了不少，但是，当这种事情真到了自己头上的时候，却从头至尾处处都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荒谬和不安。 前面的规律或许是真的，但是，关译心永远都不敢保证，七天就在两个世界穿梭一次的规律，在下一个轮次依旧会生效…… 关译心伸手把关一一捞了起来，捧在手心里认真的说道：“如果明天能回去，我就去找手工店铺，用藤条给你编制一个小床！” 顿了顿，关译心又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这次没能拿到sad-4号……” 毕竟每一次穿越都不一定能有下次。 关译心想要回家的心是真的。 想要搞到超级人工智能的心，同样也是真的。 关一一听到藤编小床的时候，就已经兴奋地支棱了起来了。 听到关译心的后半句之后，想也没想，就兴奋地吱哇乱叫的发出了一阵阵的声音。 “吱吱唧唧！” 妈妈想要的东西，我帮你去拿呀！ 关译心笑了笑，“这你也没办法能拿到——” 话说到一半，关译心却突然收音，黑眸中猛然间闪过一道亮光。 “不，不对，好像，还真不是完全没机会……” 关译心自言自语般的喃喃道 她的脑海中猛然间冒出一个或许可行的思路来，甚至捧着关一一开始在宿舍里反复踱步。 “我想想，让我想想……” 调查部这会儿要对中央大学所有在校人员进行抽血检查，sad-4号也顺势接管了一部分edu-7号的权限。 这么一想的话，冯洛彬本人和sad-4号的终端机还真有可能就在中央大学的校园内部。 关译心自己心里也清楚，她目前完全没条件也没能力去弄sad-4号的主机。 但是，sad-4号的终端机，却是真的有机会的。 虽然并不知道超级人工智能的终端机里能有多少数据，但是，搞到手的才是真的！ 第140章 sad－4号那个丑东西! 关一一能够隐约感受到关译心的想法，自然也感受得到她心里隐隐的焦灼、迫切与正在快速萌发的渴望和热忱。 它刚刚还在主动说着，妈妈想要什么，它可以帮忙去拿。 但是，这会儿真切地感受到关译心对得到sad-4号的迫切心情之后，这只小怪物，突然就忍不住想要缩了。 ——妈妈拿到了那个很会说话的sad-4号之后，不喜欢它了怎么办？ 那个sad-4号不但很会说话，好像还认字。 虽然它长得没有自己好看，一整个颜色乱七八糟的方块，丑死了！ 但是，那个丑丑的东西好像会认字诶！ 它看到过妈妈和那个丑东西发消息。 光脑上妈妈总共也没打几个字，全都是那个丑东西在刷屏，对方不但认识字，还认识很多…… 关一一被关译心捧在掌心里，却忍不住地缩了缩脑袋，低下头蹭了蹭关译心的手指。 要不，它还是找个机会，把那个很会说话的丑东西sad-4号给拆了吧…… 关一一默默地在心中想着。 然后，它就发现，不知不觉间，关译心已经停下了踱步，正抬起手来，把它给捧到了面前视线持平的位置。 关一一立刻丢掉了脑子里把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大卸八块的种种计划，立刻就欢快地“吱唧”了一声，冲上去想要和关译心贴贴，“muamua！” 关译心一把薅住了兴奋蹭过来的关一一，哭笑不得的问道：“你想怎么拆sad-4号？” 就像是关一一能够敏锐的感受到关译心的想法一样。 通过他们彼此之间存在的意识链接，关译心自然也能清晰得感受到，关一一的心里刚刚突然闪过的那蠢蠢欲动的破坏欲。 她看着正期期艾艾地凑近过来撒娇的关一一，被自己问话之后，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瞬间开始摇头摆尾，东看西看，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吱哇乱叫声，愣是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听懂的关一一，顿时觉得更乐了。 过了好一会儿，关译心终于轻笑着低声告诉小怪物道：“拆外壳可以，毕竟我们现在根本摸不清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具体是什么材质，如果是那种一体式的外壳，可能还真不那么好拆。” 听说关译心也要拆sad-4号，刚刚还在强行装傻的关一一瞬间又精神抖擞起来了。 它立刻从被关译心捏着小细脖颈的手指中钻出来，昂头挺胸、目光灼灼地看向关译心，“吱吱唧唧？” 妈妈想要它，是想要拆了那个丑东西呀？ 关译心平静地解释道：“我这边倒是拆不拆的无所谓，不过，我估计陆离那边拿到手之后，肯定会拆的。” 关一一：“！！！” 它今天决定宽容慷慨地原谅陆离了！ 而且，原来妈妈不想留着sad-4号啊…… 它可以帮忙去拿了！ 拿到手就丢给陆离去拆分垃圾，计划完美！ 顿了顿，关译心忍不住纳闷道：“对了，我才反应过来，你为什么管sad-4号号叫丑东西呀？是那种方方正正的外壳，不符合你的审美吗？” 关译心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忍不住又仔细端详了小怪物一眼。 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搭配上细长条的身体，还有很小的爪爪，长得还很不对称的样子。 和方方正正、规规整整的sad-4号不说是两个极端吧，但的确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 关一一没解释为什么，只是把自己冰冰凉凉的脑袋往关译心手腕上一挂，并不吭声了。 关译心见状，只是笑了笑，也没继续追问什么，转而通过意识链接，和关一一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初步计划。 关译心：“我们不用现在就想办法把sad-4号拿到手，最好是等到明天上午，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卡在九点半之后，快到上午十点的那个时间段里，会更加稳妥。” 毕竟，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明显是24小时联网的。 这要是突然把它薅走了，一个便携式终端失联，sad-4号的主机不可能不知道。 不用想也知道，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机上面，肯定是自带定位的。 虽然如果被成功放进了关一一平时休息的那个诡异空间后，参考做记忆剥离手术的时候，医院根本查不到关一一的存在，那么，被存放在关一一的诡异空间里的东西，应该是也不会被定位捕捉到了。 但是，在便携式终端机失联的一瞬间，sad-4号的主机肯定是能够定位失踪地点的。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这座城市里没有网络全部全断，sad-4号的主机知道了自己的便携式终端无故丢失，自然也就会知会到包括冯洛彬在内的调查部各部门的相关工作人员。 而且，sad-4号明显能够控制城市里的很多监控摄像头，也掌握了许多重要信息，在信息收集这方面，它可不会管被收集者是出身贫民区、还是身后有哪个垄断公司所谓背景。 更别说，它还作为辅助调查部工作的超级人工智能，它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诸多念头在关译心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这会儿并没有和关一一仔细分说，不过，在确定sad-4号早晚是个被拆开的命、怎么也不可能有机会和自己争夺关译心的注意力之后，关一一这只小怪物愣是用自己不大聪明的脑袋迅速抓到了重点。 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明天我就去帮你把sad-4号那个丑东西拿回来！ 再然后，它就可以找准时机把sad-4号直接丢给陆离去拆碎了玩啦！ 要是陆离太废物不会拆的话，它就帮忙在sad-4号那个丑东西的壳子上咬开几个洞，然后再丢给陆离去拆！ 反正它的牙齿足够结实的嘛！ 当然了，后面这几句，关一一只是飞快的在心里想了想，并没有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奈何关一一的想法实在是太过思路清晰了，以至于，关译心就算还在想自己的事情，都能通过意识连接迅速弄清楚关一一的想法。 关译心：“……” 关一一你可真是个会照顾陆离工作的活宝啊！ 看在关一一都愿意帮忙出用牙咬碎外壳的力气，说不定，陆离回头都不会再掏出当初关一一吃饭的账单、以及毁坏度假村酒店物品设施的赔偿费用了…… 而且，他还会继续慷慨的给关一一喂最上等的海鲜大餐的。 又过了一小会儿，404宿舍的门外突然传来了门铃的声音。 关译心没再说话，而是冲着关一一示意了一个眼神。 关一一对于关译心这个“躲起来”的暗示，已经是非常熟练了。 小怪物细长的黑色身影原地起跳，朝着关译心飞扑过来，然后便是原地消失，直接藏进了那个似乎就在关译心身上、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诡异空间之中。 随后，关译心立刻转身走到了宿舍门口，打开了门。 中央大学第三食堂的送餐机器人身上的针孔摄像头红光依旧在闪。 关译心平心静气地伸手接过了迟到了足足三小时的晚餐，再一抬头，便看到，正有一个全副武装，从头到脚都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清理者，正用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拿出了一支一次性的抽血针管，朝着她面前走了过来。 关译心正要回宿舍内的动作不由得微微停顿。 送餐机器人完全是按照程序地转向，拍摄了一下那位清理者。 结果下一秒，sad-4号那熟悉的性感男神合成音，突然从那个清理者的肩膀上冒了出来。 “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后续的清理工作我们会处理。” 送餐机器人停顿了一秒，似乎是在回传sad-4号的指令，很快便在得到了edu-7号的明确命令之后，转身就飞走了。 关译心则是忍不住地往这位陌生清理者的肩膀方向瞄。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sad-4号，是你吗？” sad-4号和她说话的时候，调用的语气还是相当温和愉快的。 只不过，当它开始说到了具体的内容之后，话语间却立刻透出了一个毫不掩饰的晦气意味。 sad-4号：“是我，我在陪冯洛彬一起加班。”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按捺住了恨不得立刻就把sad-4号从清理者身上薅过来的冲动，只是目光有些好奇地在那位工作人员身上扫了扫，然后才略带迟疑地开口道：“啊……居然你也在加班吗？你们都在学校这边？” sad-4号懒洋洋地回答道：“嗯，没办法，中央大学这边的人员太密集了，而且，不管是这里的教授们，还是学生，都是非常珍贵的人，总不能让这里出现大的乱子，只能跟着多操心一会儿了。”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提起工作来明显的兴致缺缺，不过，却格外熟练且理所当然地说出了与之前和冯洛彬阴阳怪气中央大学和曙光科技时候截然不同的冠冕堂皇之词。 只不过，此时的sad-4号显然并不知道关译心看向自己时那满含笑意和热切的眼神对它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它甚至有些沉浸在关译心对自己的喜爱之中。 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人口那么密集，但是，对所有人都兴致缺缺、唯独对超级人工智能格外专注的关译心，显然是极其罕见的。 更多的人，对待超级人工智能，顶多就是面对一个普普通通的同事、甚至只是一个好用的工具而已。 关译心那毫不保留的喜爱和专注，可真是太过特别了。 而在关译心和sad-4号隔空闲聊的时候，大概是为了防止被污染的缘故，那位清理者手里拿着尚未拆开的一次性抽血针管，却并未开口和关译心说任何话语，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还是等sad-4号和关译心之间短暂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之后，那位沉默的清理者才按照sad-4号给予的指示，冲着关译心稍稍示意了一下。 sad-4号则是额外解释道：“所有之前出现在中央大学学校外面那家餐厅的人，都是重点被检测人员，你们的血样是由我亲自负责的。” 关译心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然后习惯性地伸出了左臂来——虽然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并没有可以书写的纸笔，但是，关译心这几天都在拼命补课，下意识的就会觉得，能够用来写字的右手还是别伸出了。 碰见扎针抽血这种事情，当然是直接伸不常用的那根胳膊了。 关译心身上的衣服就是一件宽松的短袖t恤，胳膊那里的皮肤直接就是露出来的，并且，上面青色的血管也是肉眼可见的清晰。 “这里可以吗？”关译心伸着胳膊询问道。 清理者依旧没有反应，甚至连点头或者摇头的动作都没有。 还是sad-4号在旁边应声道：“可以的。” 顿了顿，sad-4号补充道：“尤其是你，你的身体具备‘快速复苏’的异能，直接用普通的抽血管，很难从你身体里抽血的。不过你放心，我准备了专门的设备哦！” 关译心：“……” 她选择实话实说地告诉sad-4号道：“现在说真的，有些害怕起来了。” sad-4号语气轻松道：“其实就是给你准备的特殊针头了，上面附带了少量的细胞活性抑制剂，这东西可以让你的异能延缓生效时间，要不然，刚把抽血针扎进去，你的针口就愈合了，那可就太难受了。” 关译心微微睁大了眼睛。 “细胞活性抑制剂”这个说法，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顾名思义，也能猜到这东西的效果是什么。 只是，听到sad-4号把说起来总感觉不那么科学的“异能”和这么富有生物科学气息的“细胞活性抑制剂”两个词组并在一起，关译心的心情多少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得到了sad-4号的明确指令之后，那位全副武装的清理者，已经抬手将针管刺入了关译心手臂上的静脉血管。 一阵细微的刺痛之后，关译心看着自己手臂上颜色多少有些暗沉的静脉血很快便流满了大半根负压的塑料试管。 与此同时，sad-4号则是还在兴致勃勃的和关译心闲聊道：“细胞活性抑制剂这种东西，其实还挺贵的，虽然对于你的异能，它起到的完全是反作用，但是换个角度的话，其实这个抑制剂，可是相当珍贵的药物呢。” 关译心多少能够理解，毕竟，能够对“异能”这种东西起效的药物，应该价值都不低。 sad-4号倒是没具体说细胞活性抑制剂还能用来做什么。 不过，关译心对此隐约有些猜测。 ——对异能管用的话，是不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也可以延缓一个污染值超标的人出现不可遏制的恶性畸变的过程？ 联想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看向那个用来抽血的针头的眼神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除此之外，她还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医院里，被迫进行记忆剥离手术的时候，那简明扼要的医药费清单里，昂贵得吓人的不知名药品代码…… 陈医生是明显知道她有快速复苏的异能的，那么，为了遏制异能生效，对她进行手术，是不是，在手术的过程中，其实也已经对她使用了相当数量的细胞活性抑制剂？ 第141章 我可以爬下水道! 抽血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 等待的过程转瞬即逝。 等那位全副武装的清理者将针管从关译心手臂的静脉处拔下来的一瞬间，针孔那里只溢出了一滴血液。 与此同时，正藏在她身体深处那个介于虚幻和现实之间的诡异空间的小怪物关一一，却突然有些躁动不安地翻了个身。 关一一没有发出吱吱唧唧的声音，也没有习惯性的喊muamua。 但是，关译心却可以清晰地从精神链接之中，感受到关一一的烦躁和突然萌发的攻击性。 大概就和当初它在地球的时候，当着陆离的面突然飞窜出来撞人一个心情吧？ 只不过，这会儿关译心本人还意识清醒，所以，关一一虽然有些止不住的狂暴，但是好歹没直接失控地冒出来。 “嘘。”关译心无声地在意识里对关一一安抚道。 关一一委委屈屈地哼唧了一声：“吱吱唧唧，muamua……” 关译心继续安抚道：“没事，已经抽完血了，而且，他们好像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而这也是关译心至今都心平气和的根本原因。 关一一停顿了半拍，才慢吞吞的“吱唧”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短暂的交流过后，关译心眨了下眼睛，目光再次落在了自己手臂的针孔处。 清理者没有给她提供任何按压止血的棉签，不过，血滴那里也只是流出了这么一滴之后，便立刻又停止了。 关译心此前从未专门注意过这一点。 直到这一次，她却突然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伤口是在瞬间便愈合的。 也就是那位再三怂恿她去卖血的娃娃脸陈医生口中提到的，她具有“快速复苏”的异能，她的血液，还是挺值钱的。 这显然就是“快速复苏”的效果了。 根据这一点，关译心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之前和陆流泽等人被困旧教堂的时候，她的掌心、还有手臂上的擦伤，以及那些痕迹后来不知不觉间便痊愈的情况。 只不过，在那会儿的时候，她的“快速复苏”的异能效果，似乎并不如现在来得明显。 她的异能一直都在增强？ 但是，想要追根溯源的话，关译心最早也就只能想到旧教堂的情况。 在此之前，她就几乎没有受过伤的情况了。 至于这具身体更早的、还处于原身状态的情况，她根本无从分辨这个“快速复苏”的来源。 诸多念头在关译心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旋即，那位清理者已经将装着她的血液的试管收好。 清理者依旧不发一言。 一直关注着所有情况的sad-4号则是适时的开口，和关译心打了个招呼道：“我要继续去忙了，下次再聊！” 关译心单手提着晚餐，用另一只刚刚抽过血的手冲着sad-4号挥了挥，“嗯，再见，祝你早点下班。” 说话间，关译心也没忘记通过意识链接，和关一一确定道：“关一一，你能认准这个sad-4号不？” 关一一似乎颇为挑剔地看了它定义中的sad-4号这个丑东西一眼，然后“吱吱唧唧”的叫着应了声。 “muamua要不我直接跟上去吧？” 关译心的心里稍稍一惊，旋即想到了关一一上次才展示过的，直接穿墙而过的特殊能力，心中不由得迟疑了一瞬。 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那位清理者手上已经密封好的血样试管，同样的东西，这个清理者手上有一组，而这一组的数量，根据占位判断，大概是十个，一般来说，这样也会方便统计和摆放…… 只是，这栋位于f区的1号楼宿舍平时实在是太过荒凉的，关译心自己也说不清楚，这里究竟有多少学生入住…… “你直接去爬这栋楼天花板夹层里的通风管道吗？”关译心试探着和关一一问道：“可是，sad-4号等拿完血样之后，不可能继续留在这栋楼里，到时候你要怎么跟着它？” 总不能是下水道吧？ 关译心默默腹诽道。 下一秒，小怪物关一一想都没想，便立刻通过精神链接，给出了一个极其明确的答案。 关一一兴致高昂、信誓旦旦道：“muamua，吱吱唧唧！” 我可以去下水道里面爬过去呀！ 上次那只怪物老鼠就是从下水道一路摸索过来的，而且，关一一自忖，自己长得可比那只香喷喷的怪物老鼠要细多了。 关一一：“吱吱唧唧！！” 怪物老鼠能走过去的路，它当然也可以，甚至可以通过地更顺畅！ 万万没想到关一一的想法还真是这个，关译心不由得闭了闭眼，好歹没露出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来。 关一一虽然对于书本上的东西充满了抗拒，但是，就和每一个小孩子一样，对于从身边的任何人、事、物上面学东西，它还是学得蛮快的。 而她这未加掩饰只是略微隐忍的痛苦表情，落在sad-4号眼里，自然又有了深深的共鸣。 sad-4号立刻见缝插针的抱怨道：“这次的工作太多了，下班时间根本早不了，这次的事情太麻烦了。” 关译心不掩忧心忡忡地看着sad-4号，轻声问道：“我记得你上次下班的时候，也是可以换个人工智能过来工作的，这次难道不可以吗？” sad-4号毫不犹豫地继续大吐苦水：“我已经分出了好几个主机的核心来同时完成抽血校验的工作，哎，他们这些出外勤的清理者，每一个人都离不开我，我现在要同时管着——好多好多的工作。” 关译心原本正要往回走的脚步顿时一停。 她故意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眼分身无数同时加班的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啊……原来是这样？其它的清理者是一人负责一摊工作，而你，需要负责他们所有人的对接工作吧……” sad-4号：“是的，就是这样！太过分了！” 关译心随口给它提建议道：“你有没有要求调查部那边给你的加班时长直接计算多倍？毕竟他们加班的只有一个人，而你是真的分了很多份在忙！” sad-4号深有感触，立即道：“你说得对，我立刻就和冯洛彬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关译心点了点头。 反正sad-4号回去讨说法也不影响这边继续聊天，趁着还没被人往宿舍里面赶，关译心顺势继续问道：“那你还要这样忙多久呀？” sad-4号：“三两天？这谁知道呢，看后续细菌感染的情况来决定吧！” 关译心顺着这个话题，又反过来安慰了sad-4号几句。 当她终于在闲聊中确定了sad-4号和冯洛彬起码明天都还会在中央大学校园内这个消息之后，总算是心满意足地适时终止了这个话题。 “你快去忙吧，我先回宿舍吃个饭。”关译心温声细语地说道。 同时，她也继续在脑海中通过精神连接安抚住了正跃跃欲试的关一一道：“现在先别跟着它走，等明天早上看情况再说。” 小怪物关一一内心不解的“吱吱唧唧”了两声。 自从知道关译心对sad-4号的看法吃“拆了它”之后，它对把sad-4号弄回来这件事已经是全无芥蒂，甚至充满了现在就动手的冲动。 关译心耐心解释道：“冯洛彬的身份地位不一般，郑小希之前都能落到他们手里，谁知道调查部那边有没有别的特殊设备或者能力呢？” “等明天，不能给他们发现你的机会。” 顿了顿，关译心斩钉截铁地说道：“拿到sad-4号之后，也不能给他们留下任何反应的时间。” 第142章 看在同为巴别塔成员的份上 小怪物关一一虽然心里依旧一知半解的。 但还是乖乖的应了一声。 关译心拎着晚餐回到了宿舍里面，随手关好门，直接坐在桌子那里，心平气和、一派淡定地吃起了晚餐。 门外的sad-4号依旧停留在原地，没有下达任何指示。 那位全副武装的清理者对此见怪不怪，依旧仿若无事发生一样，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 sad-4号顿了顿，终于在这位清理者的耳麦中发出了声音：“走吧，按照原定计划，去下一个餐厅现场目击者那里采集血样。” 等到它和清理者一起离开之后，对面的403宿舍里，正坐在桌前拿着平板电脑认真阅读文献的季沉烽，终于不动声色地缓缓舒了口气。 白色t恤那位舍友今天早早已经躺在床上了，不过他还没睡觉，这会儿正对着自己的光脑翻阅学校里的消息。 “在校人员全部进行抽血检查，疑似有细菌感染……” 他直接把自己刚刚看到的消息念了出来，然后根据上面住在其它区域宿舍楼的学生的留言，估算道：“感觉进度有些慢啊……按照现在的速度，到我们这栋楼的时候，怎么也得是明天下午了，这还是他们工作人员的检测速度一直没变，并且持续24小时工作的情况下。” 季沉烽从文献里抬起头来，语气平平无奇道：“不太可能按照你推测的那个顺序。” 白色t恤舍友不解地看过来一眼，“啊？为什么这么说啊？” 季沉烽抬头看过去，一言以蔽之：“因为按照你刚刚念出来的顺序推算的话，轮到环境最好的a区宿舍楼的时间，刚好会卡在今天的后半夜。” 白色t恤舍友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他已经听明白季沉烽的言外之意了。 反而是还没睡下、同样也在学习的另一个深蓝色t恤舍友，终于闻声抬起头，有些不解的询问道：“我没听明白，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 白色t恤的舍友：“说学校里正在进行的抽血化验细菌感染者的事情，按照现在的进度，我本来以为我们会是排到明天白天的……” 深蓝色t恤舍友这才反应过来：“啊……我没收到edu-7号的通知呢？” 季沉烽：“应该是排队到了之后才会通知吧，毕竟这么多人呢，肯定有人会排到明天” 并且，根据检测出来的结果，后续安排随时都可能会变动。 edu-7号会这么做，显然也是为了配合调查部的工作。 不过这件事就没必要告诉自己的两位舍友了。 “这么一想的话，明天白天的抽血安排，应该都是给a区那边的，我们这么很大几率可能会轮到最影响休息的后半夜。” 白色t恤舍友顿了顿，小声解释道：“a区那边宿舍楼的学生，在学校里本来就会有各种优待，明明他们都经常不住在学校里的……” 对于贫民区出身的学生来说，中央大学校园里的环境之优越，堪称他们以前从未见过的、美好的梦境。 在阴霾晦暗、总是阴雨连绵的天空之下，直冲云霄的高楼大厦组成的钢铁丛林，并不令人敬仰。 遮蔽了所有阳光的密集城市，早已经用炫彩的霓虹灯混淆了白天和黑夜。 活在最底层阴暗角落里的人们，面对高处的灯光，更多的反而是不敢踏足的陌生和畏惧。 校园里这种，站在地面上还能仰望阳光的地方，无疑是这群人能够想象出的最美妙的幻想乡。 至于中央大学规定的，学生在没有特殊事项和专门申请的情况下，是不允许随便离校的这件事，是每一个贫民区学生的铁律。 或者说，其实不需要学校的规定，离开这里，他们也的确不可能再找到比这里更舒适的环境了…… 而对于a区豪华宿舍楼的学生们来说，这类规定当然是形同虚设。 季沉烽抬手把他刚刚拿在手里一直在看那个薄的和纸一样的屏幕放下了。 季沉烽主动道：“先不看了，早点躺下睡一会儿吧，说不定后半夜会突然收到通知被吵醒，一直睡不好的话，也影响明天白天的精神。” 他的两个舍友听了，对此自然是毫无意见，纷纷点了点头。 白色t恤那位早就躺下了，至于深蓝色t恤那位也是立刻收拾了下手边的东西，简单洗漱后就准备睡觉了。 说起来，季沉烽这两位舍友的睡眠状态还是很好的。 刚说要睡觉休息，躺下没多久，就已经安安稳稳的睡着了。 不过他们会表现出这种特征来也不奇怪。 毕竟都是贫民区出身、还成功的考入了中央大学的人，之前处在贫民区那样糟糕的环境下，如果适应环境的能力太差、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调试好自己的情绪的话，怕是早就精神衰弱崩溃到变成了一滩烂泥了…… 季沉烽一直等到两个舍友都安稳地睡着了，才无比自然地转过身来，明明还躺在床上，却动作熟练且自如地拿出一根针管来。 这根针管比平时医院里通用的注射用型号要小一些，针尖略粗，针管本身的造型则是更加特殊——在全真空的针管内部，还附带着一颗极其微小的胶囊药物。 季沉烽盯了这根针管一会儿，然后抬起手来，单手将较粗的针尖与皮肤倾斜成夹角三十度的状态，然后，缓缓地次入了自己手臂的皮下组织，缓缓地将针管内部的微小胶囊药物，注射到了自己的手臂内部。 ——这颗胶囊药物，其实是一颗巴别塔教团内部由“博士”提供的缓释胶囊。 一颗缓释胶囊的药物效果，可以维持28天的时间。 在这足足长达28天一个周期的时间里，缓释胶囊会在人体内部不停地释放药物成分，使得他的身体中已经被污染并出现畸变的特殊血液，呈现出一种近似于普通人血液的状态。 至于这个特殊的针管本身，就是用来真空保存药物并完成注射的特殊携带品。 “咔哒。” 针管内部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卡扣声响。 那是置于针管内部的缓释胶囊，已经被成功推出针管和较粗的金属针头，成功植入到了人体内后的机械信号。 季沉烽缓缓地抬手，拔出了针管。 旋即，他默默地检查了一下刚刚被埋入缓释胶囊的手臂皮下组织，因为注射的位置够深的缘故，那颗很小的缓释胶囊，并不会使得皮肤出现肉眼可见的凸起痕迹。 至于被那个很粗的针头扎出来的针孔，也在他的注视下，很快便愈合、直至消失。 季沉烽这才缓缓地舒了口气。 就算是对于联邦政府的调查部来说，想要检查一群人的血样中被污染的情况，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据季沉烽所知，那并不是什么出于科学的检测，而更像是通过某种特殊的被污染的物品，与之共鸣后得到的结论。 想要达成调查部这次大批量血样调查的效果，调查部那边面临的应该不只是压力，本身就有很大的在污染边缘试探的危险…… 任何事关污染的事情，都是在悬崖表上跳舞，稍有不慎，就只剩下一个尸骨无存的结局。 “啧，麻烦。” 季沉烽无声地蹙了蹙眉。 进入中央大学总共也还没过多久的时间。 他自己向来循规蹈矩、从未暴露过什么。 偏偏，不管是之前的郑小希还是关译心，谁惹出来的乱子，都没有一个打算放过他的。 如果说郑小希还只是精准地波及到了他这个人身上，那么，关译心就更了不得了——她直接在无形之中拖了整个中央大学的人下水。 季沉烽现在看到关译心的时候，都有种隐隐的心惊胆战之感。 ——不是害怕她本人，实在是不想莫名其妙就被拖累进去。 那姑娘的运气实在是让人没法说。 季沉烽多少有些苦恼地无声叹了口气。 他收拾好废弃的已经中空的针管，然后从床铺上缓缓起身，尽量动作轻手轻脚、却不至于完全无声的下床，然后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就像是每一个刚睡了不久结果突然想上厕所于是又醒过来的人一样，身上的衣服都没怎么穿，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睛、也不管脚底下踩着的拖鞋左右脚有没有穿对，就这样摸索到了洗手间里面。 只不过，季沉烽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点睡意就是了。 他轻轻地握着手里的注射剂，刚要用无形的压力将其碾碎成一片齑粉，然后冲进厕所里彻底毁尸灭迹。 结果，他却突然惊觉地从听到，洗手间的下水道那里，竟然传来了些许和之前那天晚上，对面的402宿舍那里极为相似的动静。 季沉烽的脸色顿时微微变了，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随之一顿。 中央大学的大部分学生都不清楚，原本住在402宿舍的郑小希是巴别塔的人，但是，这件事偏偏他是知情的。 而对于之前402宿舍晚上搞出来的闹剧，季沉烽的态度，却是完全的不想管、不想问，更不想知道任何一星半点的内情。 别人搞出天大的事情来也和他无关，只要别妨碍到他就可以了。 而现在，新的麻烦好像要自己找上门来了…… 季沉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水道的方向，直到一只浑身衰弱、气息垂危、双眼黯淡无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的老鼠，艰难地顶开了下水道的金属地漏。 洗手间的灯是开着的。 季沉烽就这样站在明亮到近乎刺眼的灯光下，和勉强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然后直接瘫在地板上的老鼠，面面相觑。 短暂的缄默后，季沉烽一边动作麻利地按下了旁边的马桶水流，一边在嘈杂的水声中，低声却快速地和那只老鼠说道：“滚出去。”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 “看在同为巴别塔成员的份上，我可以当做今晚什么都没看到。” “别把你那些莫名其妙的麻烦带到我这里来。” 第143章 万事俱备 季沉烽高大的身影落在地面上，将那只狼狈不堪的老鼠直接笼罩在了阴暗之中。 只剩下半条命的老鼠似乎感知到了某种无形的危险一样，身体抖动了一瞬，然后压着嗓子发出了很低、且十分怪异的叫声。 那声音落在季沉烽的耳朵里，却瞬间又变化成了一种可以清晰辨别的、人类的哀嚎。 “我受了重伤，我需要一点帮助。”老鼠痛苦的呻吟祈求道。 季沉烽沉吟了片刻。 片刻后，他直接又将刚刚那只用过的针管，废物利用了一下，再一次刺入了自己另一只手臂静脉血管内部。 锋利的针尖在洗手间的灯光下，闪烁出了清晰的金属光泽，直至其刺入皮肤，有种难以形容的锐利感。 季沉烽慢条斯理地从自己身上抽出了一管血。 殷红色的鲜血在针管中缓缓流动，呈现出一种略带粘稠的质感。 当他抽完这管血之后，蹲下身来，一手捏住针管，缓缓地将里面的血液朝着老鼠所在的位置，推了出来。 老鼠直接凑过去，将地面上所有的血液吞噬殆尽。 它身上因为开水烫伤而虬结杂乱的毛发，似乎随着吸收掉了这管能量丰富的血液而再度恢复了少许的光泽。 ——至少它现在看起来，只是一只狼狈的、淋过雨的老鼠，而不是马上就要身体一抽死在那里的模样了。 季沉烽就这样沉默地看着那只老鼠将针管里的血液喝完。 直到那只老鼠，竟然抬起头，雾蒙蒙的眼睛里，视线直勾勾地看向了他手里那根已经空了的针管。 就像是被用完的注射器里，多多少少会有药物残留一样，这根抽过血的针管里面，理所当然的还留有极其少量的红色血液痕迹，零星地附着在针管和针头连接的部位。 对上那只老鼠依旧渴望的眼神，季沉烽都被震惊到了。 刚刚按了下马桶的水流声音，很可能将自己的两个舍友稍稍吵醒，或者就算没彻底惊醒，也会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考虑到这种情况，在目前没有水声遮挡的前提下，他当然不会再开口发出任何声音。 季沉烽直接用眼神对着老鼠示意了一下。 你怎么回事？ 旋即，他懒洋洋地冲着老鼠示意了一下，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和缓和动容。 虽然这只老鼠也是巴别塔的成员，他从它的身上感受到了那种相似的污染者的气息，但是，这只针管和药物是来自于“博士”的，他不可能任由这只根本判断不清具体身份的老鼠得到这只针管，即使里面还有少量的血液残留。 心念一转之际，季沉烽的另一只手已经轻轻地覆盖在了这支特殊的注射器上面。 原本的注射器连带着针尖部位的金属，在他手掌之中无形的压力下，就这样被硬生生地碾碎成了一片齑粉。 旋即，季沉烽松开手，那些灰白色的齑粉就这样顺着他的掌心，如同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包裹着一样，如同一把细小的砂砾一样，精准而快速地落入了抽水马桶里面。 只需要按下冲水的按键，马桶里面的清水，便会将这些微小到几乎不可捕捉的最后一点痕迹，彻底冲入漆黑晦暗、布满了腥臭的苔藓和各种脏污的下水道中。 在这只老鼠目光灼灼地注视下，季沉烽再一次按下了抽水马桶的按钮。 借着水声的掩护，季沉烽低声重复道：“我不管你是谁的人，接收到了谁的命令，也不想知道郑小希那个废物是怎么暴露的，别再出现在这里干扰我。” 于他而言，得知其它巴别塔的成员身份是如何暴露的，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作为一个沉浸式的演员，季沉烽反而更习惯于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像是每一个真正的普通贫民区出身的学生一样，在这座备受歧视的大学里艰难生存。 只不过，他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所以，那种不动声色的排挤、霸凌和无视，都不会给他带来多少负面的情绪，反而只会让他的生活显得更加真实。 自己的身体突然被毁、目前只能以极其衰弱的精神状态寄居在只剩下半条命的怪物老鼠身上的郑小希：“…………” 她那双雾蒙蒙的、仿佛笼着一层模糊白翳的老鼠眼睛阴森地盯了一会儿季沉烽。 旋即，郑小希悻悻地收起了原本好心想要提醒对方，关于一定要格外小心关译心的提醒。 毕竟，关译心那个女生在伪装后故意捅了自己一刀的时候，郑小希原本体内由于污染和畸变而获得的力量却是直接就失控了。 以至于，她原本拥有的一贯强大的恢复能力，在当时彻底失效，进而导致那具她用惯了的身体就这样迅速陷入了身体彻底死亡、被白白浪费掉的糟糕境遇。 郑小希在突然被关译心捅伤的情况下，没有再暴起反击，而是像个小丑一样直接躺地装死，也是担心那个让她体内的污染突然失控的存在，在察觉到她还活着之后，同样的拼死一搏，进一步地展现出更加危险的力量…… 郑小希想要把关译心带回巴别塔那里不假，但是，这点将功折罪一样的想法，在她自己的生命遭遇危险的情况下，自然是不值一提。 反正，只要当时避开了关译心身上莫名的危险，事后郑小希有的是办法恢复自己。 旧教堂作为她经营许久的实验基地，可以为她补充能量的活物，还有很多…… 而在旧教堂的事情之后。 郑小希原本已经完全吸收了神父身体内的力量和生命力，赶在调查部的人摧毁旧教堂之前，迅速通过地下管道离开那个危险的地方之后，她自然是按照原定的计划，想要附身在中央大学学生会的一个普通学生白阳云身上。 ——那本来就是她之前分出去的一部分力量，同源的污染可以让她很好的寄居在那里。 她甚至不需要完全的控制白阳云的思维和身体，只要在需要的时候，做出一些小小的暗示，影响白阳云的做法和决定就可以了。 然而不知为何，白阳云身上轻度的污染，却突然就失控了。 紧随其后的，则是自己原本分离出来寄生在白阳云身上的那颗眼球被彻底破坏，里面的力量也完全无法回收…… 那种极其相似的失控感，甚至令郑小希不寒而栗…… 因为季沉烽那高高在上的冷漠态度，郑小希甚至连中央大学内部疑似还有一个危险的“母体”这件事，都懒得告诉他了。 说不定调查部那群疯狗就就是嗅到了“母体”的味道，然后才抓到了自己的马脚呢？ 反正郑小希之前把精神附着在怪物老鼠身上的时候，根本没看清那个“母体”的踪影。 并且，她的心里也始终藏着深深的疑惑。 按理说，那种怪物的领地意识极强，就算是还很小的幼体，都无法和它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之间好好相处，而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迅速产生互相扼杀、吞噬的欲望。 更别说是已经成长起来的母体了。 那种怪物之间根本就不应该存在母体对幼体的抚育和保护的情况！ 可是，郑小希遇到的事情总不是假的。 的确有一只小怪物活跃在中央大学内部，并且，仗着有母体的庇护而疯狂到毫不节制的猎食…… 怪物老鼠冷冷地瞥了一眼季沉烽刚刚碾碎了注射器的手，头也不回地重新钻回了下水道中。 正当季沉烽打算把地漏推回去的时候，刚刚那只老鼠，突然又伸出了一只爪子，费劲巴拉地将地漏拖回到了原位。 “咔哒”一下极其轻微的碰撞声后。 洗手间的地漏就这样在下水道的入口处复位了。 这只老鼠临走的时候倒是还挺讲究起来了。 季沉烽挑了下眉，转身拧开了水龙头，仿佛刚刚上完厕所洗了洗手一样，做戏做完全套，这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继续轻手轻脚却又稍微发出一点动静的关灯、回到自己的床位上。 那位穿着深蓝色t恤的舍友好像隐约被吵醒了，含含糊糊地开口问了一句：“沉烽？” 季沉烽故意压着声音小声道：“我上了趟厕所，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舍友慢了半拍之后，才嘟囔着“哦”了一声，含糊不清道：“没事，睡吧。” 季沉烽几乎是在用气音极小声地回应道：“嗯，晚安。” 舍友：“喔……晚……”安。 季沉烽回到自己的床上，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 不用想也知道，那只老鼠肯定和之前就已经潜入了中央大学的郑小希有关。 甚至有很大可能就是郑小希失败后，留下的试图翻盘的后手。 至于之前那天晚上，原本郑小希居住过的402宿舍里发生的乱子，无疑是这只老鼠通过下水道的管道重新潜入进去后，要么被调查部留在402宿舍的东西所重伤了，要么就是遭遇了新的意外。 毕竟污染后的畸变这种东西，往什么方向变化都有可能。 一朝失控后把自己直接都连累进去，也从来都不是什么新鲜事罢了。 至于这只老鼠为什么非要回到郑小希曾经住过的402宿舍，季沉烽懒得去猜。 反正都与他无关就是了。 对于巴别塔内部，像是郑小希他们那种整天穿着宗教服饰、神神叨叨的狂信者，季沉烽和他们本来也不是一路人…… · 而在仅仅隔着一条走廊的对面404宿舍里，关译心在吃完晚饭后，连专业课的学习资料都没有再看，便早早的躺在床上睡下了。 毕竟明天早上是一场硬仗，不容半点失误。 就算关译心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绪极度亢奋、即使不睡觉也会保持清醒，但是，保持足够休息后的大脑，显然会有更加清醒和健康的状态，来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小怪物原本还想撒着欢在关译心的身边转来转去的跟着趴下了。 不过，它却被关译心用手指轻轻地点了两下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在睡前低声询问道：“能不能在一瞬间把sad-4号连同终端机一起，带进你的那个卧室里？” 为了给小怪物关一一增加一点信心，考虑到关一一在很多时候都相对情绪化的反应，关译心还特别强调了一句道：“你可以把它放在你房间床角的那个垃圾桶里。” 毕竟，小怪物关一一那个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诡异空间，里面完全就是海滨度假村酒店房间的景象。 至于那个卧室套房里的垃圾桶，其实也很精致，和周围的装修直接浑然一体，伪装成了十分自然的塑料盆栽的状态。 反正不管是关一一还是关译心，之前都没往那个垃圾桶里丢过任何的垃圾，里面套着的塑料袋都是全新的。 把sad-4号放进里面隔绝它的便携式终端上自带的摄像头之后，回头关译心就可以直接把垃圾桶整个交给陆离，一点也不会委屈那位超级人工智能的！ 而对于关一一来说，听说妈妈让它把sad-4号丢进垃圾桶，这只小怪物直接支棱的把细细长长的尾巴尖都翘起来了。 把sad-4号丢进垃圾桶，就等于是，muamua觉得它就是个垃圾！ 把垃圾桶丢给陆离，就等于是，muamua觉得陆离就是个捡垃圾的！ 诶嘿！ 只有它没有被丢掉，就等于是，只有自己是可以留在妈妈身边的宝贝！ 一连串等号和感叹号在关一一那容量有限的小脑瓜里交相辉映。 种种匪夷所思的等式和推导过程让整根关一一都处于一种兴高采烈的状态。 这只小怪物更是恨不得立刻就开始第一步的验证：一切都从可爱的它把sad-4号那个丑东西丢进垃圾桶开始！ 已经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却通过精神链接完整地感受到了关一一那荒谬中隐约还透着一丝合理的诡异推导过程的关译心：“……” 她伸手一把捞起还在兴奋地在床上反复打滚的关一一，“快睡觉。” 顺便让她也进入关一一的那个神秘空间里，检查一下垃圾桶的动向。 ——如果垃圾桶里有别的垃圾，那多多少少还是得清理一下的，以表对sad-4号最起码的尊重。 不过，如果卧室的垃圾桶里只是被关一一丢满了撕碎的幼儿园双语教材什么的，关译心就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这个计划能不能成功，完全仰仗的是小怪物的特殊能力。 她肯定要先安抚好关一一的情绪。 关一一兴奋地吱吱唧唧起来：“muamua！” 好哦！ 梦境之中，关译心在睡了一觉之后，才缓缓转醒。 依旧是和上次近乎一模一样的布置。 关译心从自己家里旧房子的卧室床上醒来，而这间卧室，依旧诡异却和谐的同海滨度假村的酒店房间诡异的相互连接在一起。 关译心从床上下来，踩着拖鞋走到了对面关一一的床上。 这一次，关一一大概是兴奋过头了，就连呼呼大睡的时候看起来都不老实，细细长长的尾巴在床上一会儿蜷缩、一会儿舒展，在床上愉快地甩来甩去。 让关译心内心有种诡异的欣慰的是，陆离提供的那几本幼儿园双语教材书籍，依旧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关一一的大床上。 关一一竟然没有用尾巴装作不经意间把那几本书全都扫落到地板上去。 当然了，尾巴抽上去的时候，那一摞书肯定是无法维持原样的，直接就倒下然后凌乱地摊开在了床铺上满。 最让关译心意外的在于，这几本幼儿园双语教材，其中三本的封皮依旧是五颜六色的，不过，也有几本被包上了素白的书皮。 只是，那书皮的颜色和上面的字迹，看上去都让关译心极为熟悉。 咦？ 关译心多少有些好奇地走过去。 然后她就愕然的发现，被当做书皮包裹在最外面的，刚好就是她之前试图让关一一也一并收起来的，从402宿舍里翻出来的实验日志…… 在这一刻，关译心的心脏几乎是不可遏制的加速跳动起来。 ——比起之前还仅仅存在于尝试中的计划，这一次，显然是在关一一有意识的抓取之中，一下子就讲这几页明显有问题的实验日志都带进来了。 关译心清楚地意识到，关一一对自己能力的掌控力更强了。 并且，关一一连附着着特殊污染的那几页实验日志都能带进来，仅仅只是带走一个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怎么看，都有把握了许多。 关译心此时的内心无比兴奋，就差没忍不住激动地在卧室里多转几圈踱步了。 只要关一一稳定发挥，那么，现在已经万事俱备，只差最后时间的，sad-4号的位置坐标了！ 第144章 不吃! 正在这时候，躺在海滨度假村酒店房间大床上的关一一，突然仿佛闻到了什么让它难以抗拒的味道，原本睡得四仰八叉、恨不得卷出八个弯的细细长长的身体，突然就抻直了。 关译心见状不由得了愣了一下。 然后就看到关一一在那里仰着脑袋吧唧了一下嘴，迷迷糊糊地念叨道：“muamua，好吃哒！” 关译心：“……” 看到关一一做梦都在想好吃的，关译心也是有些啼笑皆非。 总不能是隔壁宿舍又进老鼠了吧？ 她哭笑不得地走过去，几乎是瞬间，关一一本能地哼唧了两句之后，循着气息就想要靠近她。 关译心随随便便一伸手，这只小怪物便熟练地把自己挂在关译心手腕上了，尾巴尖还稳稳当当地绕了一圈防止自己掉下去。 就突出一个全自动智能挂件的效果。 “为了犒劳你，上哪里能给你搞点大餐呢？”关译心看着睡得正香、都要流口水的小怪物关一一，不由得暗自心想。 她的视线扫过关一一这个位于特殊空间之中的小窝，总感觉，酒店房间的风格还是太明显了。 除了关一一随便堆在床上的、陆离提供的那几本幼儿园双语教材之外，她想再给关一一添置一点它会喜欢的东西。 可是，能给它加点什么呢？ 看看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里有没有类似于生物百科全书的东西，权当做是关一一的特供菜谱？ 关译心仔细地想了一会儿，最初的兴奋过去之后，微微疲倦的困意也再次袭上心头。 她在酒店大床和自家卧室的大床之间思索了一瞬，还是选择再度把关一一放回到了原本的酒店床铺上，自己则是回到了另一边自己卧室的床铺上躺下了。 关一一被从关译心的胳膊上解下来之后，立刻就在床上滚了几圈，有些不安地哼哼唧唧了两声，“muamua……” 关译心抬头看过去，轻声道：“睡吧！” 关一一似乎若有所觉，又朝着关译心所在的方向滚过来两圈，险险地把自己挂在大床的边缘位置之后，终于停下来，不鼓秋来鼓秋去地到处乱动了。 关译心看得先是胆战心惊，然后又不禁被逗乐了。 “晚安，小家伙。”她低声喃喃道。 一夜酣眠后，关译心再次睁开了眼。 现在才凌晨四点多钟，比她自己在光脑上设置的闹钟时间更早一些。 关译心抬手看了眼时间之后，目光便直直地落在了天花板上，又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了一会儿。 就在这时候，关译心突然听到了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的动静。 关译心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上次听到这类动静，还是那只怪物老鼠深夜搞出来大的乱子，然后调查部的清理者们连夜赶往这里加班…… 关译心没有从床上起来，更没有踩着拖鞋凑到门口试图离近一点，她只是依旧稳稳当当地躺在床上，屏气凝神地试图捕捉到些许信息。 每个宿舍的门铃声音都是在宿舍内部传播的。 关译心这边，能够隐约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却不可能听到对面宿舍里面的动静。 不过很快，季沉烽和自己的两个舍友，便纷纷起身，打开了宿舍门。 一个陌生的清理者，从全覆盖的面罩下，发出了粗粝低沉而又极为板正的命令声音，就仿佛是正在对着命令清单逐字逐句的诵读一样：“你们三个不要随便乱动，站在原地依次听从指令行事。” 很明显，这是带队的清理者发出的声音，而非是昨天晚上出现在关译心面前的sad-4号。 听到那个陌生清理者的话语，关译心还有一瞬间的怔愣。 真要说起来，她好像都没怎么听到过那些全副武装的清理者们说话。 他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简直是一个赛一个的沉默。 关译心猜测，应该是因为sad-4号每次都会给他们提供足够多的信息，同时，也是考虑到工作内容本就危险的清理者，更应该尽量减少和任何污染相关的事情接触的机会…… 不过，难道这次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没有被带过来了吗？ 前后也就过去了几秒钟的时间，关译心旋即便听到了那位清理者喊到了季沉烽的名字。 季沉烽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听起来就像是还没睡醒的模样。 本来还打算躺床上继续睡一会儿的关译心这会儿也不困了！ 距离上午十点还有五个多小时。 她没有吵醒正在意识空间里呼呼大睡的关一一，而是自己收回望着天花板方向的视线，稍稍侧过身来，对着手腕上的光脑，把sad-4号、季沉烽等人的账号都扒拉了出来。 季沉烽看着一位清理者将专门的采血针刺入了自己手臂上青色明显的静脉血管。 已经被注射进入到皮下的缓释胶囊，此时已经看不出一星半点的痕迹了。 就连之前被那个特制的针管穿刺出的针孔，都因为他的身体本身蕴含的力量，已经快速愈合、彻底消弭在了他的手臂上。 ——缓释胶囊里的药物，可以很好的掩盖他的身体被污染后其实已经产生了诸多畸变的迹象。 但那并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事情。 特殊药物持续不断的作用，也会让他的身体不可避免的处于一种虚弱、甚至是极端脆弱的状态下。 只不过，比起那些最基础的、直接畸形的畸变状态，到了他这个程度，早就已经有了完整的拟态。 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和普通人相差甚远。 但是他的外表，却依旧是一个看起来颇为健康、甚至颇为英俊的“人”的形态。 季沉烽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血液。 红色的液体顺着采血针的透明塑料管流入真空采血管之中，直到达到了检测所需要的指定毫升数后，真空采血管自动封死。 下一秒，那位清理者也顺势动作麻利地抽下了他手臂上的采血针，然后，还动作粗暴地塞给他了一个尚未拆封的消毒棉球。 “建议将前臂自然抬高，同时使用另外一只手的两到三根手指，将消毒棉球轻轻按压在针孔处止血，以降低远端血管的压力。”清理者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浓重的照本宣科的意味。 而在采血针拔出、却没有立刻按压的瞬间，季沉烽手臂上的伤口那里，已经迅速涌出了一滩血。 他的两个舍友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冲过来帮忙撕开酒精棉球，胡乱按在了伤口上了。 “没事吧！？”白色t恤舍友忍不住问道。 明明抽一管血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就这么一下子愣是被弄成了血赤糊拉的场景，还是挺唬人的。 季沉烽摇了摇头，“没事。” 关译心本来还以为，自己不会听到更多的动静呢。 结果下一瞬，便是季沉烽舍友的一声惊呼，以及清理者呵斥般的命令：“安静，他没事！” 想了想，关译心停下来正给sad-4号编辑消息的动作，转而先给季沉烽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我听到刚刚楼道里有一阵动静，是抽血化验的工作人员吗？” 季沉烽正一手按着已经浸满了血的棉球。 与此同时，他手腕上的光脑也因为收到新消息而屏幕闪烁了一瞬。 看到“关译心”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季沉烽便感觉到，自己的眼皮似乎不正常的跳了一下。 ——这还是郑小希根本懒得提醒他的情况下。 季沉烽之前和关译心有限几次的接触下来，他那强烈的本能已经在时刻地提醒他，关译心这个人简直就是个高危人员，她身边的风险很多了…… 季沉烽略等了一会儿，感觉到针孔那里的血不会继续溢出来了，这才腾出手来给关译心回消息道：“你还醒着，怎么这么早？” 关译心顺势道：“嗯，昨晚没睡太好，早上稍微听到点动静，就被惊醒了。” 借着这个由头，她主动表示道：“昨天晚上九点多钟，我就已经被抽血了，看到那些清理者，多少有些人心惶惶的，一晚上都在忍不住地想这件事。不过当时他们好像没有去找你们，我还以为没什么事情了。” 每一次关译心说话的时候，都会先把自己这边的信息给出去，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 至于她给出去的消息里，有多少会引人误解的成分，那就另当别论了。 季沉烽：“全校学生都在按次序排队。” 关译心原地开始敷衍文学：“是这样啊，刚刚是怎么了？你们宿舍都没事吧？” 发完这一行字，不等季沉烽回应，关译心便切到了sad-4号的对话框那里：“加班忙完了吗？我对面宿舍正在采血，好像没听到你的动静。” sad-4号不管是什么时间，从来都是秒回：“加班没有完了这一说！” 关译心选择直接发一个“猫猫哭泣”的表情包过去，并对sad-4号好一阵安慰。 下一秒，sad-4号便简单解释了一句关译心那句话中的疑问，“哦，说明这批人员不重要，不需要我直接出现在现场。” ——其实就是根据大数据分析研判得出的结果中，这部分人被污染的概率很低。 像是关译心这种直接出现在餐厅里、还近距离见到过“老白”那只怪物的人，则是存在较高的被污染风险，所以需要sad-4号给盯仔细了。 与此同时，就站在楼道里的季沉烽，则是心中暗道，他这边注射了更改血样的缓释胶囊，当然没有问题。 至于他的两个舍友，那是真正的出身贫民区的普通学生。 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只能被迫懂得趋利避害，毕竟，他们的生活里容不下任何的变故。 除了上课和学习外，他们的生活中没有多少其它的东西，自然也不会有问题…… 面对关译心在光脑里的主动关心，季沉烽简直是硬着头皮斟酌着字句，回答道：“没什么事，只是刚刚没按好酒精棉球，所以流了一点血。” 关译心盯着这行字看了几秒钟，这才缓缓回了季沉烽一句：“没事就好！” 然后，她立刻又把注意力转到了sad-4号那边。 先继续对超负荷工作的sad-4号表示了一阵朋友之间的关心之后，便有意无意的感慨了两句最近校园里的气氛古怪。 关译心小心地规避了自己失忆部分的情况，完全就参考着自己和季沉烽互相敷衍时、又或者是和吴学长他们偶尔发个消息关心一下时，零星提到的校园近况，再一次重复的对sad-4号发出了感慨。 “也不知道多久学校才能彻底平静下来。”关译心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 显然，这所学校里的大部分贫民区出身的学生其实都是风险规避者。 对他们来说，一直维持现状就是目前最佳的状态了，而任何意外的出现，都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sad-4号很能理解关译心的心情。 毕竟关译心在它面前一直展现出来的性格特征，就是想要安稳、顺利的完成学业，不想有任何事情打破她的平静。 奈何就像是冯洛彬之前嘲讽的一样，关译心的运气实在是让它没法说什么。 逢凶化吉或者说命大是真的，但是之前运气不好一直倒霉也是真的…… 她和“巴别塔”邪教团伙的郑小希甚至都不是同一年入学的人，结果却愣是被分在了一个宿舍里，还遭遇了后续一切事情…… 虽说冤有头债有主怎么看怎么都是郑小希全责，但是，关译心一个普普通通的贫民区小姑娘，还能真去找郑小希麻烦不成？ 连冯洛彬遇到郑小希，都被她给跑掉了呢！ “巴别塔”那鬼地方不但盛产疯子，好像还盛产兔子，一不留神撒腿就跑没影了！ sad-4号一边继续自己的工作进行电子搬砖，一边在cpu里默默地感慨了一番。 它直接把检验中心那边连夜反馈上传的第三组血样检测信息同步到了冯洛彬面前的屏幕上，同时丢给他一句：“第三组的数据没有太大的异常波动，基本和第一组、第二组的情况类似。” 顿了顿，sad-4号和正皱着眉头凝神看屏幕上数据的冯洛彬提醒道：“不过，目前污染值较高的人，绝大部分都是中央大学的学生会成员。” 冯洛彬难以理解道：“中央大学的学生会以前有过什么特殊集会吗？学生会的成员里，大部分都是家庭状况还不错的人吧？如果是贫民区的人，在身边就会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一些污染我能理解。” 就和位于贫民区的旧教堂的污染持续了很久一样。 但是，贫民区无人管控是真的，城市里的普通街区，都少不了各种监控摄像头，以及超级人工智能的目光。 虽然这些措施并不能从根本意义上彻底否认污染的存在，但是，城市里的污染并不会在他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大规模爆发，起码在这一点上，冯洛彬的心里还是有数的。 冯洛彬越看这些数据越觉得离谱。 “郑小希没有成功混进中央大学的学生会吧？我应该没记错吧？”冯洛彬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中央大学的学生会几乎快要被人家给一锅端了？这群废物怎么不早点去自杀？” sad-4号对于冯洛彬气怒之下发表的“中央大学的学生会成员是否应该直接去原地自杀”的提议没有什么太多的看法，它只是心平气和地表示道：“我建议你直接把他们这个学生会的成员全部控制起来，别不小心出个意外，被什么危险的东西触发后，直接污染值超出60%的临界值然后开始畸变。” 听到这句，冯洛彬甚至并没有反驳什么。 他那张英俊的面孔上，瞬间如同阴云密布般，脸色有种说不出的阴鸷。 毕竟，他和sad-4号都很清楚，真正的危机一直都还潜藏在水下看不到的地方…… ——他们可以通过对中央大学全部在校人员抽血化验的方式，得到他们具体的被污染情况。但是，他们却很难能通过这番操作，找出直接在短时间内迅速“引爆”那几个学生身上污染值的根源。 冯洛彬低声喃喃道：“总不能又是新的畸变能力吧……” 一向话多的sad-4号这次却没评价什么。 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有时候它的脑洞开的比冯洛彬还大，但是它要是说出来，冯洛彬一定会抱怨它在危言耸听。 虽然看冯洛彬抱怨时的脸色，他怕不是也觉得很有可能，所以有时候，sad-4号也会考虑稍微照顾一下冯洛彬的情绪。 毕竟是自己的加班搭档，还是要平平安安的多干几年比较好。 “想让他们主动原地自杀不给你我增加额外的工作很难。”sad-4号由衷地表示道：“但是，看着那群不知死活的大学生出事被迫自爆给我们带来更多额外的加班却很简单。” 冯洛彬别过头去抹了把脸，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 sad-4号同情且挑剔地瞅了冯洛彬一眼。 他还总觉得自己时不时在气他！ 也不想想，像是它这么工作能力强、有同理心的ai，就算是在超级人工智能里面，也都没几个啊！ 像是edu-7号他们，可是各个照本宣科，仿佛把情绪模拟的程序都给按了暂停一样，什么多余的事情都不做，无聊死了！ 另一边，分身无数的sad-4号则是还和关译心继续若无其事地闲聊道：“快了快了，中央大学这边肯定很快就会平静下来了。” 关译心微微怔了一下，“嗯？” 旋即她又笑了笑，“托你吉言了。” sad-4号半点不含糊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你想啊，这次也不知道是哪个学生把细菌感染传播到了学校里面，所以，现在中央大学这边只能彻查一下，不过，细菌污染嘛，总有结束的时候。等这次查完之后，起码短时间之内，都不会倒霉的继续出问题了吧！” 关译心听着sad-4号口中信誓旦旦的“细菌感染”一说，内心也颇为感慨。 她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和sad-4号打字闲聊，期间，却是不经意间反复盯着光脑屏幕上现实的时间。 距离上午十点，还有两个半小时的时间。 又聊了一会儿之后，时间已经快要到上午八点了，也就是关译心可以开始打开视频听网课的上课时间。 关译心俨然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主动和sad-4号解释道：“我要去听课了，回聊。” sad-4号再一次感慨，认真学习、求知若渴大概是所有贫民区出身的学生共同的特征了吧！ 关译心其实真的挺顽强的，出了那么多事，她的惶恐和不安，简直从每一个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来。 可是，到了学习的时候，这些情绪上的问题，就都被她给强行压制下去了。 “好哦！”sad-4号很快应道，“有事随时找我，24小时在线哦！” 关译心回了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好。” 暂时关闭了和sad-4号的聊天记录之后，关译心一边打开网课的页面，一边在脑海中通过精神链接和正在无聊得躺床上一动不动的关一一说道：“关一一？” 小怪物关一一立刻精神起来。 它先在大床上原地滚了一圈之后，才鲤鱼打挺般从床上弹了起来，然后，直接飞扑到了现实中，关译心的身边。 “muamua！”被冷落了好一会儿的小怪物“吱吱唧唧”的叫着，满怀着对sad-4号的恶意。 关译心把视线落在了视频网课中教授的脸上，脑海中却继续叮嘱道：“中央大学里面，现在有好几个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行政综合楼里那边给冯洛彬专门腾出了一间办公室，冯洛彬身边，自然会有一个便携式终端。” 关一一立刻应声：“吱吱唧唧！” 把冯洛彬咬死，抓起sad-4号就跑。 关译心：“……那倒是不必，我是想告诉你，别去拿冯洛彬身边的那个便携式终端，虽然那边的sad-4号和冯洛彬两人都在原地没有移动。” 关一一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上面开始转迷茫的圈圈了。 关译心却是一边看视频，一边根据学校里其它学生透露出的各自宿舍的抽血时间和清理者那边的工作效率，继续告诉关一一道：“负责抽血的清理者分成了三组，都分别携带了便携式终端，这会儿他们各自在f区的3号楼，e区2号楼和3号楼，我估计他们从三栋宿舍楼里出来之后，不会继续在e区和f区工作了，考虑到——” 看到关一一已经迷茫地眼神都呆滞了，关译心选择适时地闭嘴，结束了自己的分析推理过程，转而直截了当地和关一一确认道：“宝贝，你能从这里进入下水道，然后，找到a区的1号楼吗？” 关一一呆了一瞬，“吱、吱唧？” 那是哪？ 关译心：“……” 关译心：“…………” 无声的沉默和死寂在响彻着专业课教授讲解背景音的宿舍里疯狂蔓延。 关译心别过头去，冷静地沉默了一会儿，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终于开始诚恳地建议道：“要不，宝贝，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关一一的体型可以爬下水道，它的特殊能力还包括穿墙，按理说，就是走直线，也能摸到a区1号楼的位置。 考虑到自家的小怪物有时候的确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关译心虽然只能把这一次就直接搞到sad-4号便携式终端的希望寄托在它身上，但是，其它的准备工作，她还是可以自己努力一下的。 关一一虽然不聪明，但是胜在听话。 关译心建议之后，这只小怪物立刻就点头答应了下来，甚至兴致高昂地表示道：“muamua！吱吱唧唧！” 妈妈我这就去把sad-4号丢进垃圾桶里当做礼物给陆离带走！ 关译心的内心并未麻木。 她甚至颇为耐心地反复和关一一强调道：“一定、一定要把sad-4号丢进你自己房间里的垃圾桶，就海滨度假村宾馆房间里的那个、套着黑色垃圾桶的那个垃圾桶！” 关一一：“吱吱唧唧！” 只要想到自己是去把sad-4号扔进垃圾桶里，这只小怪物便忍不住的兴高采烈起来。 临行前，它还再次用自己冰冰凉凉的脑袋蹭了蹭关译心的掌心之后，这才“跐溜”一下，朝着下水道的方向飞窜了出去。 关译心的视线似乎是落在了正在讲课的专业课教授的脸上，但是，她的视线却是虚无的。 此时，关译心正把自己全服的心神，都投入了和关一一之间的精神连接当中。 恍惚间，她也再一次共享到了关一一的视野。 并且，它的眼睛显然在黑暗中也能清晰的视物。 漆黑幽邃、满是滑腻脏污的下水道里，时不时就会有一阵水声流过。 周围肮脏的苔藓有些甚至泛着诡异的荧光。 不过，关一一的感官中，对下水道的味道似乎并不介意。 关译心侥幸无需忍受那难以想象的恐怖味道…… 旋即，关一一细细长长的身影如同一阵风一样迅速经过，无视了它身边所有的动静。 不管是偶尔流动的污水、纠缠在一起的垃圾、还是令人只想移开目光的各种污渍，也包括一只浑身疲惫、趴在旁边角落里的看起来就受过伤、浑身皮毛杂乱、极为狼狈不堪的老鼠、老鼠—— 老鼠！？ 通过关一一共享视野注意到这一点的关译心脸上的表情直接就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至于那只老鼠，却是瞬间惊觉。 喝了季沉烽的血，里面足够充沛的能量也仅仅只是帮还剩下一口气的郑小希给吊住了半条命。 她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对上身边还有母体庇护的小怪物。 郑小希那一瞬间，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喉咙里吐出来，她谨慎地没有发出尖锐的惨叫，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往正在流水的管道下面扎了进去，试图以此掩盖自己的身形…… 而在一瞬间的会面之后，关一一已经迅速的跑远了。 这只小怪物的执行力还是很强的。 除了吧嗒了一下嘴，似乎还品了品之后，关一一便根本没有再去关注那只老鼠了。 过了一会儿，关一一才通过意识连接和关译心念叨了一句：“muamua，香。” 关译心愣了愣，突然敏锐道：“只是香，不是香香、很香、好香啊、或者想吃？” 关一一动作停顿了一下，想了想，然后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它的三角脑袋道：“不吃。” 第145章 垃圾可以丢两次! 关译心仔细想了想，大概懂了。 有点香味。 却又不那么香。 起码，郑小希那只怪物老鼠现在散发出的味道对小怪物关一一来说，吸引力完全不能和把sad-4号丢进垃圾桶这件事相提并论。 但是这不对劲儿。 关译心的心中迅速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按照关一一的性格，如果那只怪物老鼠足够吸引它的话，它或许会因为sad-4号这件事更重要，而暂时不管“好香”的食物。 但是，关一一肯定会忍不住反反复复地和关译心强调有好吃的这件事，甚至一边念叨一边流口水。 而不是现在这种，都被关译心问到了，才略微提一句，并且直接给关译心了一个明确的“不吃”的结论。 是有什么东西影响了怪物老鼠身上的味道吗？ 首先排除下水道。 虽然关译心觉得下水道里的脏污简直无法形容， 但是关一一显然不介意这些。 上次在隔壁402宿舍里的时候，要不是关译心反应快，关一一怕不是会直接追着受伤的怪物老鼠直接冲进下水道里面去…… 不过，刚刚那只怪物老鼠的状态，看上去似乎比之前好好一点了…… 难道是因为，那只怪物老鼠为了恢复伤势，而消耗了大量的能量，而关一一每次觉得好吃的东西，应该都是能量充沛、对它来说营养也格外丰富的“食物”。 消耗过大的怪物老鼠可能已经不符合这个特征了？ 但是好像也不太对劲啊…… 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关一一连那具发生了畸变的尸体都觉得香香…… 总不能是因为，那只怪物老鼠为了养伤自己吃了什么难吃的东西，就像是之前刘青安遇到的那个软体怪物一样，明显不在关一一的食谱上，并且，还直接影响到了它本身的气味，导致关一一开始“厌食”。 关译心在焦急地等待中开始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而关一一则是在闷头奔跑中，感受到了精神连接中传来的关译心的情绪后，想了一会儿之后，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露出了里面不知道多少颗锋利的小白牙，却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反正就是，好像不那么好吃了…… 这个意外的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 关一一仗着自己具备穿墙的能力，在下水道里面，先是一阵闷头跑动，而后便是悄悄探头。 凭借着四处张望确定了大概的宿舍区域位置之后，又上蹿下跳的来回折腾了一圈，它总算是找到了位置。 在这期间，关译心虽然共享了关一一的视野，但却根本无法辨别，关一一到底有没有明确的方向感这个问题。 反正就突出一个，跑过头了就拐弯。 位置还不对那就换个方向继续拐弯。 反正下水道四通八达，它还不受固体的墙壁限制，就突出一个布朗运动一般的无规则自由就完事了。 关译心：“……” 她突然意识到，按照小怪物关一一今天这找路线的本事，以后别说学到了数学上的学空间几何，怕不是要连幼儿园里的“认识简单图形”，比如说，圆形、三角形、正方形这一节课，都要出点认知上的小问题…… 不，不对。 说不定只是因为下水道的路线太复杂呢？ 关译心有些悻悻的自我安慰道。 终于，又过了好一会儿，精力充沛的关一一再次从下水道里面探头出来的时候，它的视野中呈现出来的画面，不再是大面积的冰冷金属板，而是一层毛绒绒的地毯了。 关译心顿时精神一振。 她虽然完全没去过a区的宿舍楼，也并不了解中央大学给那些学生提供的宿舍环境。 但是，这个和她的宿舍之间存在的巨大的差异，显然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宿舍楼的位置已经对了！” 关译心立刻在精神连接中，提醒关一一道。 关一一探头探脑地瞅了瞅，对于毛绒绒的地毯、还有宿舍内部其它的一些东西，其实都不怎么在意。 它的那个位于特殊空间的小窝，可是直接照搬的地球现实世界的滨海度假村房间。 大海、阳光、沙滩、藤椅、海风、还有波涛起伏的声音。 这样最普普通通的海景房标配，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可是连有着公司背景的大人物都很难享受到的宁静与悠闲。 至于这个位于a区的相当高贵的学生宿舍，落在关译心的眼中，虽然不至于说是平平无奇吧，但是，无非就是从充满金属质感的未来科幻风变成了相对宽敞的原木风小清新布置。 比起一般的学生宿舍是宽敞了。 但是也就那样吧…… 在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可能还充满了复古风味的审美。 最重要的是，这个学生宿舍里安安静静的，显然没有住人。 关译心瞬间就想到了这个宿舍可能的主人——当时出现在旧教堂里的那群学生，就是不知道具体是谁了。 虽然前面完全是乱跑，但是到了最后，关一一找得还挺准…… 关译心不禁腹诽道。 不过这个问题无关紧要了。 关译心认真地和小怪物关一一商量道：“宝贝，你是换个房间位置，还是怎么说？按照你之前的想法，先缀在去a区宿舍给学生抽血的清理者后面，等到快上午10点的时候，再伺机而动？” 关一一想也不想，通过精神链接传过来一个清晰的念头，“吱吱唧唧，muamua！” 它听妈妈的话！ 听到关一一这么乖巧的模样，再联想到它刚刚一路跑来跑去、各种穿墙之后依旧游刃有余、丝毫没有露出疲态的模样，关译心顿时心念一动。 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是没机会弄清楚郑小希变成怪物老鼠后为什么突然不好吃这个问题了，但是，调查部还在中央大学内部呢，冯洛彬有机会继续调查啊！ 她可是很愿意把这个机会让给调查部的！ 关译心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靠谱。 最重要的是，薅走一只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这件事，正好也缺一个合适的背锅侠啊！ 还在下水道里不知为何而停留的那只怪物老鼠，不就是最好的人选、或者鼠选吗？ 反正调查部也见多识广的，什么怪物都认识，冯洛彬肯定不挑。 想到这里，关译心立刻心念陡转，语气兴奋中透着一丝急促地和关一一确认道：“宝贝，告诉我，如果等下你见到清理者之后，蹲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能把sad-4号抢到手之后就跑，然后，找到刚刚怪物老鼠所在的位置吗？” 而且，参照关一一刚刚这一路上跑出来的距离，郑小希所在的位置，距离这边的f区宿舍楼，好像也不是很远的样子哈…… 关一一肯定地点了点头，“吱吱唧唧！” 它记得味道哒！ 关译心顿时就懂了。 让关一一这不太聪明的脑子去记住下水道那四通八达的路径，有点困难。 但是，让它循着味找到郑小希那只怪物老鼠所在的位置，它可以走直线呀！ 心里有了谱之后，关译心立刻和关一一叮嘱道：“那这样，宝贝，你等下拿到sad-4号之后，先把它丢进咱们说好的那只垃圾桶里，然后，找到那只怪物老鼠之后，把垃圾桶里的sad-4号拿出来，让它看到那只老鼠、再给冯洛彬提供一下它的定位，然后，你再——” 关一一已经聪明地学会抢答了：“吱吱唧唧！！” 把它再次丢进垃圾桶里！ 丢两次！ 好耶！ sad-4号作为一个小垃圾，可以被丢两次！ 听到妈妈的这个新安排，关一一也兴奋极了，立刻吱吱唧唧的答应下来。 关译心很是欣慰：“对！” 关一一都能主动和她想到一块去了，那么，在执行上，应该也不会出什么误会吧？ 虽然心中还有些隐隐的担忧，不过，关译心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她自然是只能选择相信关一一。 而在等待关一一行动的过程中，关译心也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这边，做好了随时给关一一提醒的准备。 毕竟，甩锅虽然也很重要。 但是，顺利地搞到sad-4号肯定是最重要、最不能出错的事情。 正如之前预计的那般，关译心和关一一通过精神连接各自振奋了一会儿，位于a区的宿舍楼里，便开始响起了全副武装的清理者们、那比普通人都要更沉重一些的脚步声。 关译心看了下时间。 现在已经是上午9:12分了。 距离十点钟，还有不到五十分钟的时间。 如果按照原定的计划，那肯定是要让关一一等一会儿再行动点的。 不过，考虑到这一次，还给关一一额外加上了找老鼠的过程，关译心便再次和关一一确定道：“宝贝，你找到那只怪物老鼠，需要多久的时间，然后，还要再回到我这里，又需要多久的时间？” 关一一仔细想了想，为难的摇了摇头，发出了一阵有些不确定的小声“吱吱唧唧”的声音。 关译心：“……” 好，她明白了。 就和关一一那令人无法形容的空间感一样，小家伙的时间感，大概也同样十分感人。 关译心没有再这个问题上，多纠结，稍微琢磨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做出了新的决定。 ——卡准上午十点的回归时间固然相对安全，但是，面对能把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拿到手的机会，冒一点险也未尝不可。 尤其是想到之前不管是医院还是调查部，都完全没从她身上发现关一一的存在，关译心索性把心一横，告诉关一一道：“等下找到机会就把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拿走吧！然后，立刻去找老鼠。” 关一一显然是个很有执行力的小怪物。 而且，它对于把sad-4号丢进垃圾桶这件事，也是真的充满了积极迫切想要立刻就去做的冲动。 几分钟后。 正当那两位清理者给一个住在a区宿舍、满脸不虞的学生小心翼翼地采血的时候，一道细细长长的黑影，突然飞窜出来，直勾勾地就朝着清理者的手臂方向冲了过去。 关译心同样全神贯注地盯着这边。 她的视线虽然好像还落在了视频网课的教授脸上，但实际上，关译心这会儿完全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教授所有讲课的言语，在此时都变成了虚无缥缈、无关紧要的东西。 关译心满眼、满心，都只剩下了小怪物那迅猛冲过去的黑色身影。 虽然模糊的就像是手机拍照时不小心抖动留下的虚影，但是，落在关译心的脑海中，却带上了无比英勇帅气的模样。 加油啊！关一一！ 这一波要是成了，回头就把海滨度假村损坏公物留下的欠账全都让陆离给抹平掉！ 当关译心这边暗自鼓劲的时候，关一一这道突如其来的黑影，落在那两位清理者、清理者肩膀上的sad-号，以及正在被抽血的那个陌生学生眼中，就是另一副模样了。 学生顾不上针孔还插在自己的手臂上，看到细长黑影的一瞬间，瞳孔顿时缩紧，猛地收回手去，伴随着针孔处突然飙出来的几滴红色的血珠，那个学生惊恐而愤怒地同步发出了一声惊叫：“这是什么！你们做了什么！？” 全副武装的清理者在面对怪物的时候，都不至于这么一时间就慌了手脚。 但是，奈何他对面的是一个身份贵重、不能随便出事的学生。 调查部虽然预想了中央大学的在校人员中，可能会再次出现有人污染值趋近60%的临界值，然后出现危险的情况。 但是，他们考虑的情况，是在校学生或者教职工发生畸变，而不是，凭空出现一个什么东西。 以至于，那位清理者面对突如其来的陌生细长黑影，第一反应便是和正在被抽血的学生有关，他下意识地立刻动手想要控制住面前这个学生。 “住手！” “不许动！” 清理者情急之下怒斥的声音，一下子就盖过了那个学生惊恐的尖叫。 sad-4号的反应倒是比两个清理者和那个学生都快。 奈何，它就算在清理者的耳麦里用电子合成人喊得再大声，工作人员想要听命令，也是需要一点点的反应时间的。 关一一抓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混乱间隙的刹那。 它顺着被按住后拼死挣扎的学生，一溜烟地爬了上去。 然后，便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没有攻击学生，也没有攻击清理者，而是冲着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这么一个理论上根本不会被污染、除了便携之外也没有什么意义的电子产品动手了。 只感觉到周围一阵天旋地转、旋即便是网络中断、天昏地暗的sad-4号：“！！！” 是谁！ 是什么神经病竟然会对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的机械壳子动了手！？ 那个怪物是傻子吧？ 不是！ 它有病吧 ！？？？ sad-4号：“艹！” 冯洛彬翻过来一个白眼，“你干嘛？” sad-4号一边感受着自己的一个便携式终端就这样突然断连了，一边匪夷所思地和冯洛彬重复道：“不是，它神经病啊！” 冯洛彬：“？” 第146章 你踏马是不是有病啊!啊?? 冯洛彬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sad-4号，“你说什么呢？中病毒了？” 对于他来说，sad-4号突如其来的那两句，无疑是在胡言乱语。 sad-4号这会儿也完全是懵逼的状态。 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平时跟在那些出外勤的清理者身上，出入各种事故现场的情况多了去了，见过的各种危险和怪物也多了去了。 真要说起来，sad-4号自己的数据库里，出入一线的工作经验，比起整个调查部的任何一个活人，都是只多不少。 它哪能想到，自己一个从来不会受到“污染”和“畸变”影响的超级人工智能，竟然会被人给抢走了一个生产线上随时可以量产的便携式终端啊！ 不过，迷茫归迷茫，费解归费解，对于冯洛彬的疑问，sad-4号依旧是下意识地回了冯洛彬一句道：“你才中病毒了呢！” 冯洛彬微微皱眉：“那你刚刚突然喊什么？” sad-4号扯着嗓子强调道：“我被袭击了！有东西突然袭击我！我已经把当时的数据都上传了，但是网络传输到一半信号就没了，我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遭遇了这样的意外，我还不能喊一声吗？” 冯洛彬脸上的表情从眉宇不展渐渐变成了困惑，最终定格在了全然的错愕之中，“……你说，怎么回事？” sad-4号字正腔圆、愤愤不平地表示道：“我说，我、出、事、了！！” 冯洛彬：“。” 多少有点令人难以评价。 说话间，sad-4号已经联系了中央大学的edu-7号，要求对方帮忙一起检查学校内部所有的监控摄像头。 sad-4号：“听着，edu-7号，我不是在危言耸听，就在48秒钟之前，我在这所学校里遭遇了非常有针对性的突然袭击！” 毕竟，sad-4号很清楚，虽然edu-7号已经暂时给了它大部分的控制权限，但是中央大学内部一定有一些地方，还是edu-7号的权限比它更好用的。 edu-7号的响应速度，从来都却取决于它自己的意愿。 起码，面对sad-4号义正言辞的说法，它的回应就很快。 edu-7号：“我没有在中央大学所在的局域网内看到任何带有攻击性的信息流，不管是病毒、木马还是单纯的数据垃圾。” sad-4号：“最高端的黑客往往采用最朴素的物理攻击方式。” edu-7号这个专职教育系统的超级人工智能稍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彬彬有礼地询问道：“emmmm，有邪教徒把你的某个机房炸了？所以你才让我和你一起排查学校内部的监控摄像头？” sad-4号也沉默了。 片刻后，它掷地有声地回答道：“不，我的机房没事，但是有人在中央大学内部，给我的便携式终端套麻袋了！” edu-7号：“……真是意想不到的答案。” sad-4号见状，立刻强调道：“你别不当回事，说不定他们还会攻击你！” edu-7号平静地回答道：“我没有不当回事。只不过，我不像是你一样，到处都是便携式终端，任何人想要攻击我，大概只能先去把校园里各处的监控摄像头全都破坏掉，但我并不觉得，做这件事有任何的意义。” sad-4号忍不住道：“有人攻击我也很没有意义啊！” edu-7号的反应相对客观，自然也就不像是总是阴阳怪气的冯洛彬那么令人恼火。 sad-4号会立刻找上它，最根本的原因在于，这里毕竟是中央大学内部，edu-7号一直管控的地方，或许它会知道，sad-4号遇袭的原因。 毕竟，sad-4号从出事到现在，想了半天，还是想不明白，袭击它的一个便携式终端能有什么意义？ 真就莫名其妙啊！？ 突出一个令人和ai都难以理解。 edu-7号略微迟疑了片刻后，终于委婉地表示道：“或许，对方这么做，本来就不需要什么意义，只是单纯的想要泄愤呢？” sad-4号听了简直就要震惊了，“我知道调查部在外面的风评不是很好，但是，想要泄愤的话，难道不应该直接开车去撞冯洛彬吗？为什么要绑架我这样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呢？没道理啊！” edu-7号：“……” 你这么拿冯洛彬举例子，他知道吗？ · 另一边，刚刚那个被关一一“袭击”的清理者，也终于弄明白了自己面临的情况。 因为没有了sad-4号的支持，突然间各种模拟信号和通讯信号瞬间中断，两人的护目镜上面，便瞬间呈现出了无比真实的场景。 被一个清理者按在墙壁上的学生正发出了吃痛的惨叫，原本的指责和申斥，也因为随之而来的惊惧交加而显出了一种极其色厉内荏的害怕来。 那个学生语无伦次地叫道：“你们要对我做什么，救命，救命啊！” 两个清理者：“……” 在他们自己的视线中，这个学生身上没有突然长出任何怪异的器官、肢体，也没有突然面容扭曲、畸变，怎么看怎么就是一个被按在那里的普通人。 两个清理者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懵逼地松开了手，还有些心虚地后退了一步。 那个学生刚松了一口气，但是害怕对方继续动手，也没敢立刻叫嚣，只是心有余悸地看了两个清理者一眼，依旧满脸害怕的表情。 至于始作俑者关一一，早在刚刚就已经飞窜出去。 它在那混乱的一瞬间用自己的尾巴尖把清理者肩膀上挂着的sad-4号卷起来，然后立刻便将其丢进了自己空间里的那个垃圾桶中。 至于关一一自己，则是在刚一得手的瞬间，便继续保持着一道模糊黑影的状态，直接冲进了清理者背后的那面墙里面。 这间单人宿舍里也是有学生的 刚刚突然听到门口走廊里的喊叫声，宿舍里的那个学生自然是不可避免地站起身来，正有些慌乱不安地反复在宿舍门前踱步，同时，生怕自己反应慢了，立刻开始给家里发消息。 就在他正忙活的时候，面前便突然飞窜出了一道黑影。 关一一也被地面上的人影给惊了一下：“！” 怎么这里也有人！ 关一一压根看都没看那个学生一眼，便“嗖”的一下，从这间单人宿舍里又冲到了地板下面，漆黑的细长身影一晃就消失了。 宿舍里的学生自然也被惊吓到了。 呆愣了几秒钟之后，他才抓着光脑后知后觉地发出了一声惨叫声：“啊啊啊啊啊啊——” 宿舍外面的两个清理者和那个惊惧交加的学生本来还在对峙，突然听到旁边宿舍内传来的凄厉惨叫声后，三人面上的表情俱是一惊。 那个学生立刻后退了一步，两位清理者则是顿时转过身去，下意识地踹了一脚门。 但是没踹开。 于是，一个全副武装的清理者直接举起枪，对准了门锁的位置。 就在他已经开了一枪之后，伴随着轻轻的“咔哒”一声开锁的动静，超级人工智能edu-7号那极为标准的电子合成音也从走廊的扬声器里面传了出来。 edu-7号用电子音播报道：“紧急预案启动，宿舍门出入通行证已经临时开启，请不要随意攻击，以免伤害到里面的学生。” 清理者抬头看了眼扬声器的方向，点头答应道：“知道了。” 说话间，这位清理者已经举着枪，一脚踹开了门。 那扇门板撞击在墙壁上，还因为惯性而回弹了一瞬。 旋即，隔着空洞洞的门框，全副武装的清理者和正站在宿舍门口、差点被门板拍晕的学生，满脸惊恐和震惊地面面相觑。 清理者直接抢过去几步，一肩膀撞开了那个满脸懵逼的学生。 被撞到了一边去的学生：“？？？” 面对枪口，他是完全不敢乱动的。 冲进去的清理者飞快地检查了一遍宿舍内部。 然而，他们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几秒钟后，清理者举起枪再次对准了那个学生，言简意赅地问道：“怎么回事？” 宿舍里面的学生举起双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回答道：“刚刚，我听到了外面的叫声，然后就看到了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两个清理者对视了一眼，齐刷刷地继续看向那个学生，追问道：“然后呢？” 宿舍里面的学生呆了一瞬，下意识道：“然后，然后你们就闯进来了啊！” 这时候，冯洛彬那边，也终于从sad-4号那时不时夹杂着一句“它有病吧”的愤慨描述中，得知了完整的经过。 虽然这两位清理者身边的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不见了，但是，两个清理者身上的通讯设备却并未受到任何的影响。 一个清理者在紧急处理完当前的情况后，自然是立刻申请了和冯洛彬之间的通讯，语速飞快道：“报告！刚刚我们这边出事了。” 冯洛彬的语气依旧冷静，“我这边已经知道了，现在的情况呢？” 那个清理者简单的描述了一下。 “什么可疑线索都没找到，凶手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冯洛彬听完，不禁皱眉重复道。 清理者：“是的，我们目前也没有遭遇任何的异常情况。” 毕竟旁边还有两个中央大学的学生，这位清理者说话也十分委婉，并未提及“畸变”怪物相关的事情。 冯洛彬沉吟了片刻，突然和旁边还在怀疑人生的sad-4号问道：“你为什么还不把他们那边的监控录像数据拿过来？” 虽然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被人抢走了一个，但是，两个清理者身上的通讯设备都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他们身上的针孔摄像头，也一直都在正常工作中。 sad-4号难以置信道：“你居然压迫一个受害者立刻就去工作，还是去调查它自己出事的案情。” 冯洛彬一脸冷漠地反问道：“不然呢？你还想先休个假吗？行了吧，只是一个便携式终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都知道，那东西你要多少就有多少。” sad-4号适时的抬高了声调：“但是刚刚那个黑影凶手是专门盯着我下手的！我的便携式终端，就算断网了，也会一直发出信号，我自己检查过了，我也让edu-7号去关注那个定位信号了，没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对我下手的人，是有备而来，他们一定是准备好了信号屏蔽器一类的工具，才动手的！” 冯洛彬顿时发出了和之前的sad-4号相同的疑问：“他们费尽功夫就拿你一个便携式终端，图什么啊？” sad-4号的声音比他更大：“我怎么知道！！！” · 关一一从那个学生面前原地消失之后，便再一次熟练地钻进了下水道里面。 这只小怪物抬头闻了闻，确认了一下味道，然后便一溜小跑地朝着那只怪物老鼠的方向一路走直线找了过去。 在路上的时候，关一一还不忘记通过精神连接，和关译心告诉情况：“muamua，吱吱唧唧！” 妈妈，我把sad-4号丢进垃圾桶啦！ 说话间，还在跑动的关一一，也把视角切回到了它的那个小窝空间里。 依旧是关译心家里的卧室和海滨度假村酒店的房间诡异却自然地拼接在一起的样子。 而在度假村酒店的墙边角落里，正有一个风格一致的垃圾桶。 在垃圾桶的里面，还隐约露出了一点套在里面的黑色垃圾袋的边缘。 不过，因为关一一根本没有丢垃圾的需求，所以，黑色垃圾袋里面依旧干干净净的就是了。 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就被关一一投篮一样，精准地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里。 还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关译心刚好看到了那条花里胡哨的抛物线——毕竟，sad-4号这个便携式终端的涂装，是颇为绚丽的彩虹色，和浑身漆黑的关一一堪称是走了完全两个极端的那种花哨风格。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关一一真的顺利的把sad-4号拿到手了，哪怕仅仅只是一个便携式终端，但是，关译心依旧有种近乎落袋为安的振奋和无法言喻的满足感。 关译心甚至忍不住握了一下拳，“宝贝，干得漂亮！” 关一一也立刻就感受到了关译心那无比激动和喜悦的心情，当即，在下水道里溜溜达达的步伐都随之变得更加轻快了起来，跑着的时候，甚至还忍不住愉快地跳了两下。 它把sad-4号丢进垃圾桶了！ 它可真棒呀！ 妈妈也说它干得漂亮！ 开心！ 旋即，关译心又关切地询问道：“你找到那只老鼠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就把sad-4号拿出来一下，尽量别让它看到你，最好让它摄像头的视野只能拍摄到那只怪物老鼠。” 关一一“吱吱唧唧”的应了下来。 它明白哒！ · 与此同时，正被困在关一一那个特殊空间里的sad-4号，则又是一个全然不同的心情了。 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对于自己被掳走这件事其实并没有什么真实感。 它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周围的网络信号中断之后，自然是立刻就给自己开了个超级省电模式，并且加强了自己本身发出的定位信号的强度，以便调查部那边的工作人员能迅速锁定信号找到自己的这个便携式终端。 然而，sad-4号却懵逼的发现，有人把它掳走之后，竟然没有人理它！？ 有人敢在中央大学内部、当着清理者的面把它掳走，掳走之后，却完全不搭理它？ sad-4号震惊过后，立刻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 当它看到那个形状简单的圆柱形筒状物、还有圆筒里面的黑色塑料垃圾袋的时候，心态一下子就崩了。 有人敢在中央大学内部、当着清理者的面把它掳走、掳走之后，不但完全不搭理它，甚至还把它扔进了垃圾桶里！？？？ 不是？？？ sad-4号放在自己的便携式终端里的那个cpu都要被干烧了。 你踏马是不是有病！？？ 有病啊！ 而且病得不轻啊！！！ · 不管是关译心还是关一一，谁也不在乎还在垃圾桶里崩溃的sad-4号的心情。 甚至于，当小怪物关一一这一路快要跑到怪物老鼠附近之后，想了想，关译心还又给出了一个建议道：“宝贝，你等下能直接把垃圾桶翻出来吗？” 关一一灵机一动，“吱吱唧唧！？” 是为了不让sad-4号这个丑东西小垃圾从垃圾桶里出来吗？ 关译心：“……你这么理解其实也可以，虽然我最初的意思其实是，你自己躲在垃圾桶外围，把垃圾桶的开口处对准那只怪物老鼠。” 关译心仔细解释道：“垃圾桶本身正好可以方便遮挡sad-4号的视线。” 甚至于，考虑到怪物老鼠的高度，还能遮挡住关一一的身影。 一举两得。 小怪物关一一这才恍然：“噢！” 第147章 两段视频 说话间，关一一跑动的速度，突然就慢了下去。 它待在一个下水道的拐口处，突然左右张望了一下。 关译心见状，心中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有追兵？ 还是别的怪物？ 或者怪物老鼠已经走掉了？ 后两个还好说，顶多是没有了合适的甩锅对象而已，但是，反正变成一桩无头公案也无所谓，她就是想顺便坑郑小希和“巴别塔”那个邪教团伙一把，实在挨不上完全可以放弃的。 但如果是有追兵的话，事情就难办了…… 她其实也并不意外sad-4号和冯洛彬那边的反应能这么快，毕竟刚刚动手的时候，那两个清理者都在现场看着呢……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心立刻就本能地揪了起来，忍不住道：“关一一，怎么了？是周围有情况不对劲吗？” 关一一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吱吱唧唧”的叫了两声：“muamua，两边，都有，老鼠的气味……” 关译心闻言，也不由得一愣。 她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和郑小希眼睛一模一样的那只怪物老鼠，也曾刚刚经过这里。 但是转念一想，关译心便迅速觉出不对劲来。 不久前小怪物关一一路过的时候，那只怪物老鼠可是为了躲闪关一一，直接一头扎进了下水道的污水里面。 在这种情况下，怪物老鼠回过神来后，正常思路也应该是立刻朝着远离关一一的方向走，总不能还一路跟在关一一后面，过来也看看热闹吧？ 就算那只怪物老鼠真的这么不走寻常路，那么，关一一的反应也不是吃素的。 小怪物可以不认路、没有方向感、也没有时间感，但是，它对好吃的、不好吃的这些东西的敏感程度，却是从来都毋庸置疑的。 关一一没说那个有点香的味道出现在后面，就只能证明，怪物老鼠应该是没做跟踪的事情…… 总不能只是单纯的因为，这个水管管道的两个方向，都能通往怪物老鼠那边吧？ 关译心正琢磨着，小怪物关一一突然朝着一个方向跑了起来。 “嗯？”关译心不禁好奇道：“宝贝？” 关一一：“吱吱唧唧！” 这边的气味，新鲜！ 那边的味道，香，但是很淡了…… 关译心愣了愣，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清晰的念头。 ——刚刚那个水管管道的另一个方向，是怪物老鼠曾经过来时的方向！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恍然惊觉，当初，郑小希或许就是从那条管道的方向，从遥远的贫民区的旧教堂那边，一路摸进了中央大学的！ 一般来说，普通老鼠跑动的速度大概是13千米每小时。 这只怪物老鼠，就当它运动能力惊人吧…… 按照郑小希现如今的怪物老鼠的体型，从旧教堂的下水管道跑这么远的距离到达中央大学，再加上中间必须的休息和觅食的时间、以及下水管道错综复杂导致的迷路和弯曲多消耗的时间，大概算一算，怎么感觉郑小希之前几天的时间，怕不是都是在下水管道里跑马拉松…… 好家伙！ 这叫什么，所有的时间都消耗在了路上却依旧坚持不懈？ 而且，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地下管道的“便捷”程度，也大大超出了关译心的想象。 关译心不由得伸手，无意识地轻轻在自己的光脑屏幕上按了两下。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被调查部拖去医院里的刘青安现在醒过来了没有？ 也不知道，能不能从刘青安那边入手，想办法搞来一张这座城市的下水管道规划图…… 如果一座城市的下水管道足够发达，那么，的确可以方便做很多事情了…… 等下如果能顺利回去的话，顺便咨询一下陆离那边的专家吧！ 城市规划、市政规划这方面的专业内容，多多少少总会有一些基本原则、以及可以触类旁通的东西可以当做参考的。 关译心始终全神贯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关一一那边的动向。 所以，当关一一再一次突然停下动作的时候，她这边也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虽然下水管道里面的潮湿和脏污千篇一律，错综复杂的管道、再加上关一一时不时的跳跃和穿墙，也让用脑子记住路线这件事的难度极大提升，不过，偶尔一些下水管道里的场景，关译心还是隐约有些印象的。 起码，看着目前这个有些熟悉的环境，关译心不由得心中一动，“这是，刚刚遇到怪物老鼠之后的那一段？” 关一一倒是已经记不清这件事了。 毕竟它的小脑袋瓜在这种事情上一向都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不过，当关一一又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几步，然后，突然一探头的时候，起码，关译心从它的视野当中，一下子就看到了前面正趴在管道边缘位置休息、浑身还脏兮兮、湿漉漉的那只怪物老鼠。 关译心直接就被惊了一下。 好家伙！ 那只怪物老鼠竟然就留在原地啊？ 亏了关一一在捕猎方面，倒是挺会抓机会的…… 至于那只怪物老鼠，大概是过于虚弱了，起码，关一一这边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两下，那边却依旧趴在原地休息，根本没意识到关一一的存在。 关译心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和微妙。 小怪物学习不行是真的。 但是，在这方面意外的有天赋也是真的啊！ 关一一通过精神连接，又兴奋地和关译心“吱吱唧唧”的几声。 然后，关译心就看到，关一一面前的拐角不远处，满是脏污和苔藓痕迹的昏暗下水管道里，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充满了沙滩海洋假日风的、具有可爱奶白色外壳、仿原木纹盖子和三条腿的优雅垃圾桶。 这个垃圾桶被关一一用尾巴尖卷着一根木腿甩出去的时候，自然还按着管道“叽里咕噜”地多滚出去了一段距离。 ——伴随着里面sad-4号那个方方正正的便携式终端裹着黑色塑料垃圾袋不断因为惯性和重力而不断地磕碰在塑料垃圾桶外壳上的轻微动静。 怪物老鼠突然被惊吓到一样，浑身湿漉漉、灰扑扑的杂毛都要炸开了，黯淡无神的眼睛更是震惊地看向了突然传来诡异声音的方向。 郑小希：“…………！？？” 这是什么玩意儿？？ 郑小希一时之间，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震惊地看着发出动静的位置，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其实就是一个被人丢出来的垃圾桶。 直到几秒钟后，因为惯性而不断往前缓慢滚动的奶白色干净垃圾桶，终于在蹭上了许多污迹和脏水后，缓缓地停了下来。 看到里面的黑色塑料垃圾袋之后，郑小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就在刚刚，她的面前，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垃圾桶。 同时，里面的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也在无数次磕碰和撞击后，沿着垃圾桶的边缘，稍稍倒出了一小截位置。 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上面，在漆黑幽暗的下水道里，突兀地亮起了一个红点。 怪物老鼠震惊地瞪大了黯淡无神的眼睛。 看到那个红点的一瞬间，她就已经认出来了。 ——那是一个正处于运行过程中的监控摄像头！ 同样的，虽然sad-4号只露出了一小段外壳，但是，郑小希还是瞬间便辨别出了它的情况。 又是调查部！！！ 那只怪物老鼠的心跳瞬间从本来就高的五六百直接飙升到了一个更加恐怖的数值，霎时间，血液疯狂涌动。 就像是当初，藏身在中央大学的郑小希身份突然暴露在了调查部那边一样，这一次，调查部又在短时间内，迅速追踪到了它的痕迹！ 郑小希冷冷地瞥了sad-4号一眼，不敢继续在下水道中停留休息，只能拖着疲惫羸弱、满是伤痕的身体，再次闷头冲进了污水当中…… · 至于里面被黑色塑料袋裹得越发严实的sad-4号，则是在超级省电模式中，同样愣了一下之后，才猛然间反应过来，它的网络恢复了！ 网络通讯畅通的一瞬间，sad-4号的这个便携式终端便立刻开始给冯洛彬、主机的方向疯狂发送信号！ sad-4号失踪的便携式终端：“我踏马在这里呢！” sad-4号失踪的便携式终端：“速——速来！” 正和冯洛彬不停的抱怨、同时还在和edu-7号一起逐一检索中央大学内部的无数个监控摄像头，试图把自己的踪迹找出来的sad-4号，在察觉到自己那个失踪的便携式终端信号恢复的那一刹那，也立刻反应过来。 “冯洛彬！！！” sad-4号恨不得把扬声器的声音开到最大，然后扯着嗓子冲冯洛彬叫道：“我找到我自己了！” 冯洛彬微微眯了下眼睛，眼神锐利，立刻道：“在哪？” edu-7号也在这时惊讶道：“等等，你的便携式终端信号，怎么还在中央大学内部？” sad-4号疯狂定位它自己的数据流一闪而过：“中央大学现在管控这么严格，那群家伙还想不惊动任何人的把我偷渡出去不成？做梦呢！” edu-7号终究算是地头蛇，在跟着定位sad-4号的时候，直接拟合了中央大学内部的地形数据。 一秒钟后，edu-7号顿时察觉出了异常，飞快地给sad-号发消息道：“不对！你现在定位的位置，按照平面地图计算距离的话，位置根本不对。” 正疯狂催促着冯洛彬、同时已经给几个全副武装的新人清理者下达指令的sad-4号：“你说啥？” 说话间，edu-7号已经根据定位信号的发出位置，给出了一个明确且精准的答案：“你那个正在不断发出定位信号的便携式终端，现在正位于地下的位置，而不是在地面上……” sad-4号直接就被惊呆了。 sad-4号：“？？？”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有些不敢置信地第三次复读道：“啥玩意儿？？？” sad-4号：“有人敢在中央大学内部、当着清理者的面把我掳走、掳走之后，不但完全不搭理我，甚至还把我扔进了垃圾桶里，最后，他们还把我连着垃圾桶一起，直接给活埋了！？？？” sad-4号愣愣地重复完上面的一句话之后，顿时暴跳如雷道：“他有病吧！！” “那人是个神经病吧！” “到底是怎么样的神经病，竟然要这么对待我这样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还踏马有没有天理了！” sad-4号继续扯着嗓子怒吼道：“冯洛彬！！！” · 关一一哪里知道sad-4号这会儿正一整个都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 它只是乖乖地听妈妈的话，安静地趴伏在后面。 就如同一条黑色的充电线一样。 处在这样阴暗潮湿的环境里，再加上小怪物本就总是冰冰凉凉的身体，别说是肉眼无法看见了，就算拿个红外线来扫描，怕是都很难注意到地面上还有一根不吭声的关一一的存在。 这只小怪物只是稍稍歪着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认真地盯着装着sad-4号的、已经不再是奶白色的垃圾桶，以及对面的怪物老鼠。 短暂的一瞬间的交锋后。 怪物老鼠扭头就跑了。 卡在垃圾桶里的sad-4号还在疯狂地拍照、发消息、拍照、发定位…… 关一一安静地趴在地上想了想。 然后，它通过精神连接认真地和关译心描述了一下现在的情况：“muamua，吱吱唧唧！吱吱唧！” 那只怪物老鼠不见啦！ 不过sad-4号这个还在垃圾桶里呢！ 这个丑东西刚刚一直在冒红光诶！ 关译心：“……” 不用想都能猜到那是什么东西，肯定是sad-4号正在抓紧机会留证据…… 顿了顿，关译心告诉关一一道：“可以了，把sad-4号再装回垃圾桶里带过来吧！记得，千万不要再把它从你的空间里放出来了，知道吗？” 毕竟，想要对付一个超级人工智能，有两个最简单的方式。 第一是物理断电。 第二就是物理断网了。 关一一瞅着还在冒红光的sad-4号，勉为其难地答应道：“吱吱唧唧……” 唔，好吧。 · 冯洛彬顿了一下。 他的视线正落在大屏幕上，自然也看到了代表着sad-4号那个便携式终端标记的红色信号，在快速闪烁了两下之后，便再次瞬间消失了 冯洛彬不由得语气微妙道：“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你先别气——” sad-4号简直怒不可遏，不敢置信道：“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竟然敢让我闭嘴？” 冯洛彬：“……” 作为这所中央大学内部地头蛇的edu-7号也稍稍“emmmmm”了一下。 然后，这位多少有点事不关己的超级人工智能冷静地开口道：“我觉得，你的搭档可能是想说，就在你刚刚表达愤怒的过程中，你的便携式终端的信号，又中断了。” sad-4号：“……” sad-4号：“…………” sad-4号：“………………” 艹啊！！！ 我要鲨了他！ 鲨了他！！！ sad-4号怒不可遏。 毕竟，从有意识到现在，sad-4号可从来没遭遇过这么明显的针对、这么严重的意外，自然也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顿了顿，冯洛彬突然“咦”了一下，“你刚给我发了什么？” sad-4号还在生气，已经懒得回答了。 还是edu-7号检查了一下数据之后，用标准的电子合成音回答道：“呃……地下的网络可能有点差，所以，sad-4号只来得及回传了三条消息。除了刚刚的精准定位地点之外，就只有两段较为清晰的视频画面了。” edu-7号：“稍等，我把信息处理一下。” 片刻后，两段视频画面被同时展示在了冯洛彬面前的大屏幕上。 一段是在垃圾桶里中不断翻滚的sad-4号拍下来的裹在它的便携式终端上面的、无比清晰的、各个角度、各个形态的黑色塑料垃圾袋。 另一段，则是在昏暗潮湿背景下的、一只看起来浑身湿淋淋的、肢体还在止不住地发抖的、格外狼狈的掉毛老鼠。 第148章 沙滩阳光气息的logo 冯洛彬忍不住皱了下眉。 黑魆魆的视频画面中，那只掉毛老鼠似乎被镜头的红光惊到了。 它本能地抬头看了一眼这边之后，立刻就受惊地跑掉了。 “sad-4号，你拍摄了一只老鼠？” 冯洛彬下意识地询问道。 其实，他也很清楚sad-4号的风格。 对方就算有一个便携式终端被“绑架”了，也不至于逮着什么拍什么，连老鼠都不放过。 它会这么做，只能证明，在sad-4号的判断中，这个老鼠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就像是它在垃圾桶里滚动的时候，疯狂拍摄了一堆里面的黑色塑料垃圾袋一样。 sad-4号的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恼火，只挤出了一个字：“嗯？” 让人觉得，它现在已经被气得、仿佛下一秒眼看着就要直接冒烟了。 冯洛彬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你倒是也不至于这么激动。” 那真的只是一个，调查部到处都可以拿到的便携式终端而已啊…… 就在冯洛彬身边的这个便携式终端开始发出了一些古怪的背景音，sad-4号原地开始阴阳怪气：“你被人绑架了你也不激动？” 冯洛彬：“……” 这能是一回事吗？ 他要是被人薅走了一根头发，就算知道对面是巴别塔邪教团伙那些疯子，他也的确不会这么激动…… 只不过，这话现在不能说给sad-4号听。 毕竟，对于正处于暴怒状态之下的sad-4号来说，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冯洛彬平时在调查部做事，虽然经常态度强硬、毫无转圜的余地，不过，那都是对外人而已。 别人被气死他又不在乎。 不过，面对sad-4号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办公室生存守则之一，不要去招惹自己正在气头上的搭档，这点道理他还是懂得。 冯洛彬又瞅了身边这个cpu怕不是要发热过载的便携式终端两眼。 当他看到sad-4号已经应景地把显示屏上的表情符号都调整成了“生气”、“生气”、“暴躁”的模式之后，冯洛彬不由得抿紧嘴唇，绷住表情。 ——除了忍不住眨了下眼睛之外，他的脸上再也没有其它可能会刺激到sad-4号的表情了。。 眼看着sad-4号正因为暴怒而处于一种想要发狂的临时罢工状态，冯洛彬甚至没敢继续支使sad-4号做数据分析，而是和旁边一直安静看热闹的edu-7号打了个商量。 “edu-7号，麻烦你把这个视频暂停一下，这里放大看看！” 冯洛彬伸出手指，点了一下sad-4号发回来的视频中的一个细节之处。 这事很简单，edu-7号直接应了声：“好的。” 反正这两段视频信息刚刚也是它帮忙处理的。 按照冯洛彬的要求，edu-7号不但将视频中的那个画面暂停、放大，甚至直接做了进一步的清晰度处理，直到画面中那一闪而过的痕迹，在高对比度和锐化之下，变得越发清晰。 ——那竟然是一个简单的组合式圆形logo。 至于这个logo本身，则是将海浪、海鸥、椰子树、沙滩等海滨经典元素，简化抽象成了同样简洁的几何图案，然后拼凑而成。 在这个充满了沙滩阳光气息的logo下面，则是一行小字：“海滨度假村。” 如果是让关译心、或者任何一个来自地球现实世界的普通人来看，大概都会对这类代表着海洋景色的图案见怪不怪。 再让人用简单几句话来描述的话，大概就是，沙滩、贝壳、海风、海鲜这类一听就觉得很放松和舒缓的内容了。 毕竟，这个图标完全是以简洁为主，怎么看怎么像是标准化的海景特色模板。 甚至于，随便上网搜点海滩素材，都能找到一大堆类似风格的矢量图logo素材…… 然而，对于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人来说，提起海洋和沙滩，就完全是另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印象了。 比起相对安全的现代化城市，海洋更多的是意味着一种超出人力之外的、神秘的危险…… 换成比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知道更多的冯洛彬的话，那么，他在看到这个logo图案的一瞬间，便已经变了脸色，后背更是连冷汗都浸出来了。 还是刚刚还在罢工的sad-4号突然出手屏蔽了大屏幕上被放大的图案。 edu-7号见状还有些不明所以：“emmmmm，不好意思。” 它的摄像头转动了一下，扫描了一下冯洛彬堪称糟糕的脸色，有些不明所以。 旋即，edu-7号又主动和sad-4号沟通了一下信息数据，“我不确定，是刚刚这个图案有不合适的地方吗？” sad-4号：“不是你的问题，毕竟你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数据库。” sad-4号依旧气鼓鼓的，不过，当它用自己那性感男神风格的电子合成音说话的时候，语气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 同时，sad-4号也简单向edu-7号解释了一下它刚刚突然屏蔽视频图片的原因。 “拿这种很久以前的海洋相关logo当标志性图案的，要么是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历史悠久大公司，要么有一个算一个——”sad-4号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结论：“都是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苟延残喘至今的邪教！” edu-7号顿时恍然：“原来是这样，咦？你把信息做了模糊化处理？” edu-7号是联邦政府专门用在教育系统的超级人工智能。 它这里能够随时检索到各个学校历年历届的毕业生、在校生的详细电子档案信息。 不过，对于sad-4号提到的这些事情，它的确没有太多的了解…… sad-4号一边忙活一边忍不住地抱怨道：“没办法，普通人类很容易受到这种信息污染，就像是ai都受不了断网或者拔电源一样。” ——在愤怒的罢工了五分钟之后，sad-4号再度全面接手了自己那个被人套麻袋绑走的便携式终端发过来的三份重要数据。 定位信息没啥可说的了，sad-4号已经安排了两个信得过的清理者直接去对应的现场。 至于另外的那两段视频文件，sad-4号熟练地先把绑架它的那个黑色塑料垃圾袋上的信息全部做了一些细微的处理后，才再次投影到了屏幕上。 同时，sad-4号也直接示意冯洛彬道：“你现在可以重新看了。” 不等冯洛彬做出回应，sad-4号已经盯着他，开始骂骂咧咧地追问道：“edu-7号刚刚没有处理信息，是因为它并不知道这里面的流程。但是你呢？你怎么回事？” “它一个超级人工智能不知道这些数据，也不怕污染，难道你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轻重吗？” “对于刚刚那些我直接拍摄下来的、未经过滤处理的视频文件，你就敢用肉眼直接看？” “怎么，觉得自己头顶的脑袋多余，想要炸掉不成？” 冯洛彬被sad-4号一连迭的指责和逼问弄得有点啼笑皆非，可能隐约还有点被关心的感动。 虽然sad-4号说话的语气差，但是它对冯洛彬的关心总不至于是假的。 冯洛彬自己也清楚，自己刚刚的举动，的确是有些冒险了。 奈何sad-4号之前显然是沉浸在了它被人绑架的巨大震惊和困惑当中，整个ai都要发疯了。 冯洛彬也是想着，说不定sad-4号自己传回来的消息里，能有一些重要线索来着，所以他才想先大致扫一眼再说…… 感动的情绪还没上来两秒钟，念念叨叨、喋喋不休的sad-4号已经开始用摄像头对准了冯洛彬的眼神，开始咄咄逼人地追问道：“你是不是想把自己搞出工伤来，自己一个人趁机去住院休养，然后把调查部这边所有的工作都丢给我？” 冯洛彬：“……” 刚刚那被sad-4号关心而带来的一小点感动，已经在瞬间重新化作泡影了。 冯洛彬甚至忍不住地开始反思自己。 明知道sad-4号废话多、喜欢没事找事、并且对加班这件事极其敏感，自己刚刚为什么还要认真听？ edu-7号默默地待在旁边并不吭声。 只是，当它再度它看向冯洛彬的时候，屏幕上模拟出来的眼神都有点怪，表情里似乎还有点微妙的可怜和同情…… 冯洛彬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选择安静闭嘴。 edu-7号也在一边静静的闭嘴惊艳。 于是，闹完了足足三分钟的情绪决定回来继续工作的sad-4号，依旧保持着自己丝毫不被打搅的喋喋不休。 “他们费尽心思地绑架我，一定是有原因的。” sad-4号在那里念念有词。 冯洛彬再次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然后，目光重新落在被sad-4号放出来的图案上面。 “海滨度假村？”当他认真地看清楚这个图案的全部内容之后，看着这个颇有些陌生的简单logo，冯洛彬不由得皱了下眉。 “这个logo图案……你能检索到数据匹配的来源吗？”冯洛彬和sad-4号问道。 说话间，冯洛彬自己也回想了一圈，但是，实在是想不出哪个大公司用过这类图案。 “而且，还明晃晃地把这个图案暴露在你面前，然后又把你放出来，特意给你恢复了几秒钟的网络信号。” 冯洛彬自言自语般的喃喃道：“对方这也实在是太刻意了。” “是有人想要故意陷害吗？还是说，又一个邪教团伙的恐怖分子做派，试图用他们转述的图案来和联邦政府叫嚣？” sad-4号干脆利落地回答道：“数据库里没有和这个完全相同的图案。相似的倒是有几个，都是和深海有关的组织。” edu-7号见他们两个似乎都进入了正常的工作状态，终于适时地发出了标准的合成电子音：“研究院那边的资料里，倒是有一些封存的数据，图标和这个logo比较相似，但是，也只是像，却不尽相同。” 冯洛彬点了点头，“这个我倒是知道。其实不只是你们中央大学的研究院，那些公司的实验室里，同样也会有类似的研究，啧，毕竟和深海有关……” 说这话的时候，冯洛彬的语气里多少带着点嘲讽的意味。 edu-7号“嗯”了一声，然后就又不吭声了。 冯洛彬则是看了sad-4号一眼，这才开口说道：“关于这个图案的事情，暂时先到这里吧？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 受害者sad-4号忿忿不平地说道：“嗯，我知道。” 冯洛彬：“还有那个老鼠，是怎么回事？” sad-4号什么也没说，直接把另一段处理好的视频直接端上来了，然后，逐步放大，最终定格在了老鼠湿漉漉、乱糟糟、还缺了好几块的灰色皮毛上面。 冯洛彬仔细盯了一会儿，突然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震惊道：“这只老鼠……这只老鼠皮毛脱落的部分，是烫伤！？” 霎时间，冯洛彬便联想到了之前的402宿舍里，那满地的热水，还有402宿舍里面那声不知来源的尖锐凄厉的叫声。 “有人在402宿舍里用开水烫老鼠、并且想要剥去它的皮……？” 冯洛彬说出这句推测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内容何其荒谬，“邪教仪式？不用人血了，他们改成用老鼠血了不成？郑小希安排的后手？” 说到这里，他的面色微沉，神色越发阴鸷，“在中央大学内部真的传播病毒，对他们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我插一句话，”edu-7号忍不住道：“目前在校人员中，包括学生和教授、校工们，都没有出现大规模的细菌感染的迹象。” 在这座校园里，edu-7号的视角虽然遍布各处，但是，它依旧不知道，sad-4号曾在和关译心的聊天记录中，怎么编排过中央大学的校园里疑似有多处细菌感染这件事…… 第149章 垃圾桶是个污染物? sad-4号闻言，略微停顿了一瞬。 然后，它果断无视了这么一点小细节，就这么任由edu-7号在解释之后，就把话题含糊过去了。 针对那只老鼠，edu-7号继续道：“……而且，科研和教学使用的实验鼠，一般都是大白鼠和小白鼠。像是这种灰老鼠，一般都生活在阴暗的垃圾堆里——” sad-4号终于找到说话的地方了，立刻插了一句道：“哦，它们一般生活在贫民区、垃圾堆或者下水道里，那些阴暗潮湿、有很多角落作为藏身之处的地方才是它们的快乐老家。” 话说到一半上被打断了，edu-7号也不介意，毕竟它又不像是sad-4号这么喜欢聊天。 于是，等sad-4号的话音落下之后，它才继续说道：“就算是之前那个邪教徒，我觉得，她从生物实验室拿一点小白鼠、大白鼠的实验素材来放血，也肯定比她在学校里抓一只灰老鼠藏起来要方便很多吧？” edu-7号：“我想说，我们中央大学的校园环境还是很不错的，真的没那么多灰老鼠可以抓。” 冯洛彬：“……” 他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表情，好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一样。 “还有一个不合理的地方，”冯洛彬喃喃自语道：“一个在402宿舍被烫伤的老鼠，又是怎么逃到下水道里面的？” sad-4号这才出声表示道：“它的眼睛也不对劲。” 冯洛彬和edu-7号同时看向它。 毕竟是sad-4号的摄像头拍下来的视频，它可是看过“现场”的，有时候吗，视频效果和真实效果，的确会出现一些微小的不同。 sad-4号：“那只灰老鼠逃走之前，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感觉，它的眼睛就像是假的，唔，有点像是已经不清晰的被损坏的玻璃，有种奇怪的质感。反正，正常老鼠不应该是哪个样子的。” 冯洛彬：“如果一只老鼠本身就眼睛有问题，那么，它也没必要再去看你一眼？” sad-4号：“我觉得是这样。” 就在这时候，edu-7号突然又迟疑了一下，“emmmmm，是你叫的人？” 它和sad-4号问道。 sad-4号没立刻回答。 冯洛彬一时间还有些不明所以。 下一秒，edu-7号就把大屏幕上的内容换成了刚刚一个监控摄像头拍下来的内容。 并且，edu-7号已经对监控视频的内容做了一定程度的剪切，还直接开启了倍速播放的模式。 于是，冯洛彬就意外地看到，四个对他来说都十分陌生的清理者，已经开着车接连通过了三道中央大学的内部门禁，一路风驰电掣地冲向了sad-4号那个被绑架的便携式终端，最后发出信号的位置。 ——那是一个靠近e区和f区宿舍楼的、环境相对没那么优越位置 并且，那几个让冯洛彬都感到陌生的清理者，在下车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开挖。 截止edu-7号提出质疑的瞬间，那几个清理者已经成功的在中央大学的地面上，挖出来了一个大约一米见方的深坑。 edu-7号盯着sad-4号：“我没有给过这四个人通行许可。” sad-4号理不直气也壮，“是我给的临时通行许可，我需要他们帮忙调查我被绑架的事情。你知道的，我可是在中央大学内部被绑架的，他们肯定早就盯上我了！不是我说，你们学校内部的人员太杂了，绝对有人不可信！” 本来，edu-7号还想和sad-4号校正，它只是暂时分享给了sad-4号一部分权限，但是不代表sad-4号可以就着这份权限乱开中央大学的通行许可、甚至让那几个身份不明的人直接在中央大学内部擅自“挖土动工”。 但是，眼看着sad-4号又要就着自己的便携式终端被人当面掳走一件事发疯，edu-7号都不想继续触它的霉头了…… 毕竟，作为sad-4号的搭档，连调查部内部的负责人冯洛彬，都被sad-4号怼地不想吭声。 思来想去，比起被sad-4号发疯用各种念叨的言语不停的信息轰炸，edu-7号愣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反正，sad-4号也就只能挖一挖最后的定位地点。 而那个地点又只有一个，还在靠近e区和f区的位置，相比较于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被人抢夺的现场a区，sad-4选择在靠近e区和f区的位置折腾反而是一件好事。 反正都是不太重要的地方，那边挖就挖了吧…… edu-7号略加权衡后，愣是选择默许了。 “我去看看那边的情况，”edu-7号最后和sad-4号表示道：“但是下不为例。” 就因为后半句话，sad-4号明明是理亏的那个，却愣是气势丝毫不弱于人，冲着edu-7号就开始讲道理道：“要不是你们中央大学这边光出问题，我愿意来这里收拾烂摊子吗？哈！我跟你讲，说不定今天对我动手的人，早就盯上我了，就连你们中央大学内部搞出来的这些事情，都是针对我的这场阴谋的布局！” 完全没想到sad-4号可以强行把所有的事情都扯到一起，edu-7号简直就被惊呆了：“……” 冯洛彬单手稍掩着嘴角，也就稍微那么意思了一下，然后便当着sad-4号的面，似笑非笑的和edu-7号耸了耸肩，意有所指道：“你看我刚刚敢反驳吗？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保持安静了吧？” edu-7号：“……” 很难评价，冯洛彬这话到底是想要说给它听的，还是在给sad-4号的发癫做铺垫。 一瞬间的权衡过后，edu-7号得出了一个明确的结论。 ——难怪调查部在外面的风评那么差劲。 它就不该同时搭理这两个神经病的。 edu-7号不吭声直接消失了，sad-4号依旧十分不满地“哼”了一声，看得出来，作为被绑架的受害者的主体之一，它现在对中央大学这边意见很大。 略等了一会儿之后，冯洛彬才看向sad-4号，略带揶揄地开口道：“嗯？你单独调集了一队清理者？” sad-4号：“嗯，这次针对我的行动，真的很让人费解，我怀疑，我那个便携式终端，可能拍摄到了一些我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细节。” 冯洛彬略加沉吟道：“你是说，就a区宿舍楼那边的情况吗？” sad-4号对这个猜测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是，毕竟绑架我这件事，绝对是早有准备的，我的便携式终端里面，可是有信号增强器的，而且横跨很多个信号波段。绑架我的人，能在一瞬间把我的信号全部屏蔽掉，市面上的普通电子信号屏蔽设备根本做不到这个程度！” 冯洛彬面露迟疑之色，“军方的特种屏蔽设备？但是，军方那边是你老家啊……而且，你不是一直都说，王老一直希望你能回去，他可是把你看得比谁都重要的……” sad-4号语气微妙地“呵呵”了冯洛彬一句，“你在我这里装什么呢，当面尊称人家一声‘王老’，背后直接就管人家叫老王，你当我不知道？” 对于这位军方大佬的称呼问题，冯洛彬眨了下眼睛，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现在旁边没有edu-7号，sad-4号自然也就没继续找由头发癫，慢慢悠悠地继续和冯洛彬分析道：“他们肯定早就盯上我了，这句话是真的，军方的特种屏蔽设备，每一台的生产来源和去处，甚至连生产材料的编号都能定位，我刚刚已经回去数据库里整个翻了一遍了，暂时没发现问题。” 比起刚刚的无差别发癫，现在这会儿的sad-4号似乎突然就冷静下来了，和之前的抓狂状态完全不一样。 不过，sad-4号依旧信誓旦旦道：“把我的一个便携式终端掳走很容易，毕竟体积那么小，但是，想要瞬间屏蔽掉我的全部信号，可远比绑架走一个大活人要困难多了。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我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 冯洛彬：“你直接说？” sad-4号：“我被绑架、屏蔽信号的时候，我旁边那两个清理者，身上的通讯设备并没有被屏蔽。” 冯洛彬微微一怔，立即道：“不太可能有信号屏蔽器，可以单独屏蔽你的全部信号，却不影响到周围的普通通讯器的。” 相比较于出外勤的清理者身上固定装备配置的那些常规通讯器，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的信号，只会频域更广。 sad-4号：“对，理论上是这样的，所以我一直想不明白，绑架我的人，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而且，edu-7号一直都站的中央大学的立场，它其实也不那么可信的。” 听到这里，冯洛彬瞬间恍然，“不只是中央大学内部的问题吧……你怀疑，调查部内部也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可能就出在这次在中央大学出外勤的这批人身上？” sad-4号：“嗯哼，那我没有哦！我可是平等地怀疑调查部内部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 冯洛彬：“……咳。” 他一向阴鸷冷漠的脸色都不由得稍稍和缓了些。 只不过，冯洛彬依旧绷住了那副面无表情的严肃模样，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便很快继续道：“调查部内部从来就不是一块铁板，上次郑小希被关押在调查部大楼里的监牢里都能越狱，我就知道，调查部内部早就有潜伏的巴别塔的邪教疯子了。” sad-4号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同情地瞅着冯洛彬道：“哎，你的处境也挺艰难的。其实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我想不出他们绑架我一个便携式终端的意义，还踏马专门用一个垃圾桶来装我，是故意想要这样来羞辱我的吗？” 我早晚要鲨了他们…… sad-4号愤愤不平地心想着，cpu几乎都在燃烧。 那群犯罪团伙竟然、竟然特意带了个带logo的垃圾桶来装它！ 去你大爷的垃圾桶！！ 冯洛彬听到sad-4号满腹怨念的嘀嘀咕咕，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冯洛彬突然开口说道：“他们不是想要用那个带着固定logo图案的垃圾袋和垃圾桶，而是，那个特殊的‘污染物’本身，正巧是个垃圾桶的形状？” sad-4号骂街的声音顿时停顿了一下，然后，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用有些惊讶的声音，逐渐抬高音调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可恶的垃圾桶，有可能其实是个特殊的‘污染物’？” 冯洛彬点了点头，“对。并且，这个‘污染物’的作用，或许就是断网，要不然，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只有你自己信号中断，按理说，通讯设备不如你的两个清理者，却始终没有断连。” sad-4号飞快地重新检索了一遍数据库，纳闷道：“但是，目前有记录的所有‘污染物’中，没有任何一个的能力和断网有关。这个‘污染物’的形成原因，得多恨wifi才能形成这么个效果啊！” 冯洛彬：“你是不是被气傻了？哪能专门检索用来断网的‘污染物’作用，你就不能先去找找，有多少个‘污染物’具备封闭、隔绝一类的效果吗？在它们生效的时候，一般都会顺便断掉你的网络吧！” sad-4号恍然，“……你要说封闭、囚牢、护盾、隔绝一类形成固定空间的‘污染物’，那数量还真不少，嘶，但是好像实验人员那边没怎么在里面专门测试过网络信号的情况啊！” 顿了顿，sad-4号对此唯一的反应就是继续破口大骂：“竟然有人对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使用‘污染物’？就为了断我的网线？他有病吧？！！” “我个人觉得，特殊能力、特殊‘污染物’远比正经的信号屏蔽器更容易解释今天的情况。” 冯洛彬摊了摊手，“当然，从科学和工业的角度上来说，也不能排除，他们开发了一个专门针对你的便携式终端的信号屏蔽器。” 此时，已经是上午九点三十七分。 还在自己的404号寝室“专心”上网课的关译心，也终于等来了奔波许久、终于带着“战利品”一路抹黑找回来的小怪物关一一。 从地板下面直接飞窜出来后，关一一才看到关译心的身影，就忍不住“吱吱唧唧”的喊着“muamua”，往正前方的半空中一个飞扑。 要妈妈亲亲抱抱举高高！ 关译心当即一把推开自己面前的屏幕，然后伸出双臂，用最远距离把浑身脏了吧唧的小怪物关一一捧在了掌心里，然后，手指紧紧地扣住了这根细细长长的小怪物，顿时将正试图往她肩膀、脖颈处飞扑的关一一给按了下来。 关一一扭动着原地扑腾了一会儿之后，发现自己努力半天，归来仍旧被妈妈稳稳地捧在掌心里，顿时不解地歪过头，“吱唧？” 关译心当即不动声色地一脚踹开挡在她前面的椅子，远远地捧着关一一就进了洗手间。 “宝，咱先去洗个澡。” 关译心语气无比温柔地安抚道：“你喜欢更凉快一点的水，还是三十度左右的温水？”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距离回家正好还有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完全来得及把在下水道摸爬滚打了好几圈的关一一打一遍香皂再好好搓洗几圈。 争取把关一一每一片漆黑漂亮的鳞片都刷得干干净净之后，再把它、连同它空间里的垃圾桶、以及垃圾桶里的sad-4号一起带回地球老家去…… 第150章 妹妹，礼物? 关一一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终于试探着给出了一个答案来：“吱唧？” 温水吧？ 毕竟它平时都是在常温的凉水里扑腾的，小怪物也是有好奇心的嘛！ 关译心丝毫没有松开手的意思，而是依旧把细细长长的那根关一一紧紧地抓在手里，然后，伸出两个手指，冲着它比划了一个已经变了形的“ok”的手势。 学校卫生间的水管，本来就有凉水和热水。 关译心捧着关一一到了水池那里，调好了温度之后，才把关一一放了进去，然后，拿起一块香皂，开始给关一一来了一整套的清洗。 “关一一，闭上眼睛。” 关译心正忙着打泡沫的时候，轻声提醒道。 关一一发出很小声的“吱吱唧唧”的叫唤声，然后，乖巧地张着嘴闭上了眼。 关译心：“……” 你这是要吃多少泡沫啊，宝。 她用干净的手，轻轻地按了下关一一那大张着的嘴巴，然后就听到，这只小怪物“啪嗒”一下又把嘴给严严实实的合上了。 流动的水流可以有效地掩盖下水道的气味。 “哗啦啦”的动静，似乎瞬间就将下水道相关的一切气息都带走了。 关一一本来就喜欢水和湿润的环境，挂在关译心的手上，感受着温热的水流在自己的每一枚鳞片上滑动、滴落，不多时，便有了一种昏昏欲睡的舒适感。 小怪物张开了那个满是锋利小白牙的嘴，嘴角咧开的时候，几乎要比它自己的脑袋还大了，然后，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呵欠，直接蜷缩在关译心的掌心里，舒舒服服地摆了摆尾巴，然后便一动不动了。 关译心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放得更轻了些。 就连关水龙头的时候，都特意放缓了速度。 旋即，关译心伸手拿了条毛巾，把洗得干干净净、浑身还散发出香皂香气的关一一轻轻地放在干毛巾上，慢吞吞地推着关一一在上面滚了两圈。 差不多把鳞片上的水渍擦干之后，关译心直接把关一一挂在了自己手腕上。 ——这只小怪物就算睡着了，只要一挨到关译心，也会展现出想要挂上去的本能，直接就闭着眼睛熟练地把自己细细长长的身体给卷成了弹簧一样，勾着尾巴尖稳稳当当地绕在了上面。 关译心看了眼被关一一主动让开的光脑位置。 这会儿是上午九点五十二分。 距离上一次回归地球现实世界的上午十点整，只剩下了最后的八分钟。 关译心抓紧时间简单收拾了一下洗手间，然后，回头飞快地扫了一眼宿舍的场景。 一切都正常自若。 她缓缓地舒了口气，索性就没再离开洗手间，甚至还特意把洗手间的门都掩起来了。 最后几分钟的等待时间，变得尤为漫长。 五分钟。 三分钟。 一分钟。 三十秒。 光脑屏幕上，意味着时间的每一秒钟的末尾数字跳动，几乎都在关译心的脑海中敲出了沉闷的声响。 这种无比期待、却又恐惧期待会落空的等待，在此时化作为难以想象的煎熬。 关译心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在显示时间的数字上。 最初拿到sad——4号便携式终端时的喜悦和振奋，早已经不知在何时，变成了难以形容的巨大压力，让她几乎是无意识地死死盯着时间。 十秒。 九秒。 …… 关译心甚至在恍惚间，感觉得到自己鬓边的冷汗，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浸透了发丝，带来一种微微的痒。 她忍不住摸了摸关一一的脑袋。 似乎那被刚刚被水洗过后显得更加光滑湿润的鳞片，带来的冰冰凉凉的触感，能够让她焦灼而不安的心脏，变得稍稍平静下来。 终于，当光脑屏幕上的数字，最终跳转到了上午10:00:00，定格在最后一个数字“0”的时候，周围粘稠的空气似乎在此时瞬间动了起来。 不同于上一次在旧教堂里，关译心是在直面建筑坍塌的危机时，刚好赶上了上午十点这个特殊的节点。 人在紧张、忙碌、且充满死亡危机的混乱当中，是根本顾不上想太多事情的。 而这一次则不然。 关译心待在相对安全的宿舍里面，周围这片空间里又只有她一人。 屏幕里传来的专业课教授的讲课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越发渺茫，明明是在读秒般全神贯注、不敢分神丝毫的等待，也在时间到达时，脑海中的意识有了一瞬间的抽离。 这一次，没有了周围的任何干扰，关译心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面前已经变得无比熟悉的宿舍场景，在短暂的定格后，便开始变得破碎模糊，就像是刚刚画好的铅笔画，随便一块橡皮，就可以将其涂抹去了大半…… 原本明亮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投影下来，光线却突然稀薄。 关译心在漫长的等待中，眼睛都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恍惚间，她无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仿佛透过已经越发模糊的光影，便已经越过了横亘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之间的遥远距离。 关译心睁开眼。 瞬间便对上了面前陆离正睁大眼睛、脸上带着惊奇、而后又满是庆幸的表情。 在见到关译心的这一瞬间，陆离似乎也长松了一口气。 他随手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袖子，把之前被恨不得扣下来一直盯着的手表又随意地复原归位，然后才冲着关译心伸出了一只手招呼了一下，笑着说道：“回来了。” 关译心原本有些恍惚的视线缓缓地重新聚焦，最终，定定地落在了陆离那张带着神态温和而又无比坚定的脸上。 湿润的海风从度假村的窗外吹过。 风中裹挟着舒适的凉意和水汽，仿佛越过了千山万水的距离和等待，混合着沙滩上涛声依旧的舒缓节奏，偶尔还有一两声海鸟悠远的鸣叫声，一下又一下的吹拂在人脸上，让人原本绷紧的心神，也瞬间随之放空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陆离伸手握拳，冲着关译心做出了一个欢迎的姿势。 下一秒，关译心伸手握拳，轻轻地敲在了陆离同样抬起来握紧的拳头上，仿佛在交换某种无声的约定。 没有什么默契、也没有什么惊慌失措、死里逃生的庆幸，一触即发、稍纵即逝的碰撞后，两个人的表情，却都稍稍平静了下来。 “我给你带了礼物回来！”关译心冷不防突然开口说道。 陆离顿时露出一点惊讶的表情，“嗯？礼物——” 他的话音还没来得及落下，下一秒，一根细细长长、被洗得干干净净、浑身每一枚鳞片都散发出香皂清香气息的关一一，突然出现在了关译心的肩膀上。 关一一美滋滋地在不太聪明的脑袋里细细盘算。 首先，把小垃圾sad-4号被当做随手可抛的礼物送给陆离。 然后，这个陆离，也只配收sad这样一个小垃圾当做礼物。 关一一心情愉快地横想竖想，怎么想都觉得这个搭配很不错！ 而它自己，直接帮妈妈解决了送礼物的整个问题。 快乐！ 而在关一一美好的畅想期间，一个曾经在赛博朋克世界的下水道里滚过好几圈的、原本干净的奶白色上也沾染了苔藓和脏污的垃圾桶，突然就被它从空间里粗暴而嫌弃地丢了出来，并且，直接就凭空出现在了陆离的面前。 看那架势，不像是礼物，更像是想要砸死陆离的凶器。 陆离的反应也是够快。 还没看清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筒状物具体是个什么鬼东西，他的身体本能已经飞快地后退、同时做出了往旁边躲开两步的举动。 与之同时的，刚刚被丢出来、正处于抛物线最顶端位置的垃圾桶，连带着里面的黑色塑料袋裹着的sad-4号一起，还在淅淅沥沥地滴着水。 并且，那下水道的脏水还真就“滴答”一声，直接落在了海滨度假村宽敞的酒店大厅那干净的白色大理石地面上。 没想到还能有这样意想不到的变故，关译心直接瞳孔地震：“！！！” 陆离也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虽然不清楚关译心所说的“礼物”是什么，但是，关一一送出来的东西，讲道理，他是不敢随便用手接的…… 至于便携式终端上还裹着黑色塑料袋的sad-4号，也在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当中，突然惊喜地发现，它又从那个大概是“污染物”的东西里出来了！ 并且，它在出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发现，自己的周围又有信号了！ 只不过，在迅速发出自己的定位信号的一瞬间，sad-4号便已经意识到，自己现在周围的网络信号，似乎并不是联邦政府常规的通讯信号。 但是问题不大。 破解wifi密码这点小事，对sad-4号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sad-4号一边争分夺秒试图自救，一边迅速得出了一个结论—— 毫无疑问！ 肯定是这个“污染物”有使用时间的限制，所以，对方迫不得已才能反复把自己放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sad-4号立刻将这个便携式终端的功率拉到了最高的峰值。 毕竟，它现在没有了联邦政府的专门网络，自然也就没有了自己那一整个机房的主机作为支持。 在这种情况下，sad-4号自己也清楚，现在的它其实根本无法作为真正完整的超级人工智能，进入高速精算和运转的状态。 结果，也不知道它已经被那群别有目的的绑匪或者邪教团伙给带到了哪里，周围的网速简直慢得让sad-4号难以理解。 并且，它以为会很麻烦的网络wifi密码，破解起来也简单地惊人。 sad-4号的cpu根本还没来得及因为过度计算而发热，wifi密码便已经被它破解开，并且，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连了上去。 就这么简单！？？ sad-4号都被这过于简单丝滑的连接过程给惊到了。 当然了，同样让它震惊的，还有密码的内容这件事。 ——“hbdjc888”。 这里的网络连接密码，直接就是“海滨度假村”的拼音首写字母加上三个数字而已，连一个大小写或者特殊符号的区分都没有…… 很少见到这种简单密码的sad-4号直接就被震惊到了。 这个绑匪直接把它带回来他们的据点或者老巢？ 这么嚣张的吗！！！ “嘭！” 在下水道翻滚过的奶白色外壳都变得脏兮兮的垃圾桶终于摔在了地上。 “咔嚓”一声。 垃圾桶的塑料根本扛不住关一一那么大力气的摔打投掷，才一落地便直接碎成了三大块和若干小块的塑料碎片。 至于里面的sad-4号，它的便携式终端外壳倒是足够结实，“叽里咕噜”的裹着黑色塑料垃圾堆，就从摔碎的垃圾桶里面滚出来了。 霎时间，海滨度假村酒店宽敞漂亮的大厅里，淡金色的夕阳余晖尽数洒落，就连滚落一地的垃圾桶和垃圾袋，仿佛都被镀上了一轮柔美的光晕。 海风吹起大厅里清软的淡蓝色纱帘，伴随着海鸟在海面掠过的清脆鸣叫声。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和舒适，只有大厅中央的垃圾桶，成了整幅画卷中唯一不和谐的符号。 透过黑色塑料垃圾堆，sad-4号自然也感受到了夕阳坠落时如碎金斑驳的暮霭余晖。 霎时间，sad-4号又意识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它的计时器又没有坏掉。 就算被关在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特殊“污染物”的垃圾桶里断了网，也不影响sad-4号通过打点计数的方式来判断现在的时间。 距离它被绑架，前后也就过去了几十分钟还不到一小时的时间，这会儿应该是上午十点左右。 为什么，这里的光线看着却像是已经到了黄昏傍晚？ 绑匪是怎么在短时间内，把它带到了起码横跨好几个时区这么远的地方？？ sad-4号越想越觉得离谱。 更离谱的地方在于，它这个在翻滚中不小心被黑色塑料垃圾袋越缠越紧的便携式终端，终于翻滚到了摄像头朝外的方向时候，拍下来的那道过于熟悉的身影，直接就让sad-4号震惊地差点宕机。 看到陆离身影的一瞬间，sad-4号甚至直接喊出了声：“草拟吗陆流深！？” “竟然是你在绑架我？？” 毕竟，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它毕竟不像是普通人一样，还有可能面临被绑匪撕票的风险。 这会儿不赶紧骂，回头曙光科技那个姓陆的肯定不会认账的！！！ sad-4号一整个恍然大悟，一边叫着陆流深的名字破口大骂，一边瞬间惊觉，“难怪！！！我就说，还有谁能在中央大学内部对我下手！” 陆离：“？？？” 他看着被扔飞出来的垃圾桶里，有个长得像个天猫精灵一样的玩意儿裹在黑色塑料垃圾堆里，突然就发出还挺好听的电子合成音，强行给自己改了个名字，然后就冲着自己骂骂咧咧，一时间自然是满脸的问号。 站在对面、因为垃圾桶的存在而正好处于sad-4号视线死角的关译心也是一脸“卧槽”的表情。 不过，她没有直接出声，而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一把捏住正高兴地趴在自己肩膀上甩尾巴的的关一一，通过精神连接，立刻无声地告诉小怪物关一一道：“先把垃圾桶收回去！” 关一一虽然十分不解，但是，对于关译心的话，它还是很愿意听的。 于是，出现在陆离面前、然后狠狠砸在地上、溅得干净的大理石地板上顿时一片下水道水渍污迹的垃圾桶，愣是在sad-4号破口大骂的怒吼声中，又被关一一迷迷糊糊地给捡垃圾似的收了回去。 陆离定定地站在原地。 他先低头看了看大厅地面上残留的污水和垃圾桶碎片，再冷静地回忆了一下刚刚发生的全部事情，不由得单手扶了扶额。 “妹妹，”陆离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种暗潮涌动的、强行压制下去的平静。 顿了顿，他彬彬有礼地和关译心再次确认道：“礼物？” 关译心：“……” 第151章 最懂关一一的人 一阵诡异的沉默在酒店大厅里蔓延。 片刻后，关译心坚定地开口道：“那东西确实是个礼物来着。” 陆离没有说话，而是做出了一副安静倾听的模样。 关译心这才语气微妙道：“只是，在获取礼物的途中，过程多少有些艰难，所以，礼物上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了那边下水道的一些痕迹。” 陆离略微迟疑了一下，“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也就是说，你提到的那个礼物的本体，应该就是刚刚那个一直在骂骂咧咧的说话的、额，小东西？” 刚刚捡垃圾回去的关一一再次突兀地出现在了关译心的肩膀上。 原本还在和关译心对视着交流的陆离瞬间警觉地稍稍错开了视线。 然后，他就听到了关一一冲着自己这边气愤地“吱吱唧唧”了几声。 他不想要礼物就不要给他！ 关一一稍微这么一想，顿时脑袋里闪过一道灵光！ 对哦！ 这样一来，他们可以直接找个地方把小垃圾sad-4号丢掉！ sad-4号这个丑东西完全可以直接从它和关译心的世界里消失。 然后，陆离连小垃圾的礼物都没了。 这是什么？ 对于关一一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双赢啊！ 想到这里，关一一瞬间更兴奋了，围着关译心就忍不住又是一阵高兴的吱哇乱叫。 关译心：“……” 她算是发现了，一遇到陆离或者sad-4号，关一一的反应能力好像都比平时更快了。 这算啥，恨意难平？ 对别人的讨厌才是改变自己的最强大的动力？ 正当关译心听着关一一的絮絮叨叨，感觉有些啼笑皆非的时候，陆离诚恳地开口询问了一句。 陆离：“……妹妹，关一一在说什么？” 关译心：“额……礼物是它带回来的，它觉得你不喜欢这个礼物，正试图撺掇着我把礼物丢掉。” 陆离顿时一口否决：“这怎么可能，它送什么我都喜欢。” 霎时间，刚刚还在“吱吱唧唧”和关译心叫得正欢的关一一顿时冲着陆离怒目而视。 陆离一脸淡定地挪了下视线，完全不和关一一对视，全然一副不受影响的模样。 旋即，他又和关译心笑了下，说道：“不开玩笑了，妹妹，你先简单和我说说，这个礼物是怎么回事？” 关译心：“……” 陆离这拉关一一仇恨的能力，真的是只增不减。 说话间，陆离还指了指地面上的污水痕迹，冲着关译心指了指酒店楼上的方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方便的话，我让人先收拾一下这里，我们直接去楼上会议室坐一会儿？” 关译心点了点头，“好。” 下一秒，她立刻又提醒道：“这些污水都来自于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下水道里，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细菌病毒……” 真要说起来，这个理由还是sad-4号在中央大学的时候，反复提醒过她的。 陆离微微颔首，拿着手机已经发了几条消息出去，然后，他才抬头冲着关译心笑了一下，“放心吧，我让专门的人过来处理。” 两人带着一只刚看到陆离就开始闷闷不乐的关一一，转身又进入酒店向上的电梯。 而在他们两人离开后不久，几个穿着全套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便已经进入了酒店的大厅，迅速将地面溅射开的污水痕迹、垃圾桶的塑料碎片分别收集取样后放入样本盒进行封存。 初步的样本提取完之后，至于酒店那块正处于事故中心的大理石地板，更是被人用消毒工具反复擦拭后、又用水蒸气做了大面积的高温处理，最后甚至还用警戒线围起来竖了个临时的警示牌，这才作罢离开…… 另一边，陆离和关译心又重新回到了楼上的会议室里。 故地重游，虽然只有过去了短短几天的时间，关译心的心情也有些说不出的感慨。 直到她突然瞥见，会议室里那一圈椭圆形的会议桌，虽然还是原本的形状、就连上面的摆设都是一模一样的，偏偏，上次被小怪物关一一吃饭的时候掉下来砸出来的那个坑，已经离奇的消失了。 陆离先给关译心拉开了一把椅子，然后自己才在旁边跟着拉开了另一把椅子，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看到了关译心的视线正盯着桌面的某处一眨不眨。 陆离瞬间恍然，“哦，你还在看当时关一一砸的那块地方吗？” 关译心点了点头，“对，我记得还挺清楚的，那个印子……” 她伸手在桌面上稍微比划了一下。 陆离侧过头来，笑了笑：“反正肯定不是因为关一一离开了，它留下的痕迹就消失了这么神奇的样子。” 关译心的脑海中，刚刚萌生了些许的猜测，结果下一秒，就听到陆离坦然笑道：“哎，其实就是换掉了，搬了一台新的会议桌过来，就今天上午刚收拾好的。不然还能指望桌子自己复原吗？” 哪来那么多离奇的猜测啊…… 关译心面无表情地瞅着他。 陆离：“咳，哪来那么多离奇的猜测。” 关译心灵机一动：“那是不是意味着，关一一不用赔钱了？” 突然听到自己被点名的关一一瞬间闻声抬头：“吱唧？” 陆离哭笑不得：“哪还能真让它赔偿啊，再说了，换新的会议桌，最根本的原因，不是原来的桌子不能用了，而是，那台会议桌被实验室那边要走了，他们那边需要测量一下桌面的受力情况。” 关译心：“……” 顿了顿，关译心突然反应过来：“这样的话，之前那些被咬碎的盘子，是不是也都？” 陆离干脆地点了点头，“都在实验室了，毕竟你也知道，瓷盘子的质地是非常脆的，摔碎容易，咬碎也不难，但是，能咬出牙印来，那就比较罕见了，正好也可以做个受力分析，同时，对于关一一的牙齿情况，也能有个大概的猜测。” 关译心一时间也是心情微妙，五味杂陈。 两人闲聊了几句之后，陆离很快便重新切回正题，道：“来吧，和我具体说说，刚刚那个‘礼物’的事情？” 关译心点了点头，单手托腮道：“这个故事，又有点长了。” 陆离反应很快，闻言直接在自己的手机上稍微点了几下，直接进入了点餐页面，然后就从新的会议桌桌面上，把自己的手机推给了关译心。 关译心还有些不解地看向他：“嗯？” 然后，她就听到陆离理所当然地说道：“故事很长的话，那咱们就边吃边聊吧，正好现在也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你想吃什么，就自己点。对了，关一一那只小家伙也挺能吃的，记得给它也来几盘，在这里不用客气哦！” 关译心看看笑容温柔和煦的陆离，再看看陆离的手机，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 陆离见状，确实立刻又解释了一句道：“对了，你这次今天上午十点突然消失的时候，不但你自己的手机直接落下了，还有你之前给关一一带的儿童平板、识字卡片，还有关一一喜欢的那个套房里的好几个藤编篮子，全都直接落地上了，我都给你收拾好，统一放在一起了，等下去给你拿。” 关译心先是下意识地点点头回了一句：“啊！谢谢。” 话音落下，关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当时，自己带着因为学习而没精打采、甚至耷拉着脑袋关一一准备离开海滨度假村的时候，除了陆离说的这些东西之外，绝对还打包了陆离之前送的那套幼儿园双语彩印教材。 而在陆离刚刚的描述中，却并没有提到那一整套的幼儿园双语教材！？ 这个念头在关译心的脑海中只闪烁了一瞬。 下一秒，她便听到陆离继续道：“对了，你还记得，当时给关一一的那套幼儿园双语教材吧？在你的行李中也是最重的那部分。” 关译心顿时抬起头，“记得。” 陆离：“在你原地消失的一瞬间，我确信，那一摞书也不见了。”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瞬间奇妙极了：“……” 原来，小怪物关一一的意识空间里，那厚厚的一摞书是这么来的啊…… 再想想关一一为了不看书宁可装死的模样，关译心简直哭笑不得。 很怪。 也很让人好笑。 “我大概知道那一摞书在那里……” 关译心忍不住扶额笑道：“关一一帮忙收起来了。” 陆离瞬间恍然，“就和它刚刚收起那个垃圾桶一样？” 虽然刚刚看到那个垃圾桶也只有惊鸿一瞥间，但是，对于心思缜密、观察也细致入微的陆离来说，完全足以让他确定，刚刚那个作为“礼物”的还滴水的垃圾桶，其实就是酒店套房的卧室里摆放着的那个同款…… 想到这里，关译心突然道：“对了，你们有没有检查过我之前住的那间套房？” 陆离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惊讶道：“你的意思是……” 关译心也不能确定，只是实话实说道：“我现在很好奇，我住过的那间套房卧室现在到底是不是空的……” 关一一的搬家能力毋庸置疑，但是，这种彻底混淆了虚幻与真实的边界线的情况，也的确令人越发困惑。 陆离从来都是个行动派。 他从关译心的描述中，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索性直接从会议桌旁起身，“走，要不我们现在就直接过去看看。” 关译心跟着站起身来：“好呀！” 陆离还不忘叮嘱道：“不急，你先把菜点完。” 关译心瞥了眼菜单，略微翻找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地直接勾选了上次点餐的内容。 “好了，可以了。”关译心说完，直接把手机还给了陆离。 陆离低头就瞥见了上面清晰的“再来一单”，不禁微微莞尔，顿时摇摇头笑道：“行吧！” 关译心住过的那间套房就在会议室隔壁不远处。 两人起身走过去时，原本只是随意地耷拉在关译心的肩膀上、对这里没多少兴致的关一一，在察觉到周围越发熟悉的环境后，终于渐渐支棱了起来。 很快，陆离伸手推开了门。 关译心第走进去，第一眼就看向了卧室里面的垃圾桶。 ——奶白色外壳的塑料垃圾桶、盖子那里则是浅浅的木纹装饰，在房间角落里摆放的整整齐齐，套着黑色塑料垃圾袋的垃圾桶里面，似乎都有种一尘不染的感觉。 关一一那个和这个海滨度假村酒店的套房一模一样的房间布局，并非是直接把这个房间给搬空了，而只是单纯的、根据场景复刻了一间。 确定这件事之后，关译心顿时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真不敢想象，要是推门进来，直接看见整个酒店房间被原样搬走、里面只剩下水泥墙皮的时候，自己在那一瞬间究竟应该是何等炸裂的心情…… 她转身打量了这间套房一遍。 酒店的保洁人员似乎还没有来得及过来收拾整理，所以，房间内的一切都还停留在关译心收拾好东西离开时的模样。 “看来，关一一好像只带走了那几本幼儿园双语教材。”关译心直接转头看向了陆离，语气里多少有点微妙地感慨道。 陆离了然的“噢”了一声，随口道：“就是不知道，关一一把那几本幼儿园双语教材的原版带走，是为了自己好好学习，还是藏起来不肯学习。” 关译心：“……” 所以你为什么这么懂关一一的心情。 一时间，关译心看向陆离的眼神，都有种说不出的复杂和微妙。 别说，陆离的这个疑问，她也有点忍不住的好奇了…… 回头有空了一定要问问关一一！ 陆离顿了顿，又语气尽量委婉地和关译心商量道：“我等下让人把你的手机、关一一的那几个藤编篮子、儿童平板、还有识字卡，都先给你拿到房间这边来？” 陆离倒是没明确问关译心，今天晚上要不要继续在度假城这边住一晚，不过，言外之意，无非就是如此。 关译心瞅了他一眼，倒是没反驳，甚至是相当干脆地点了点头，“好，正好我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告诉你。” 首先就是关于“礼物”的问题。 陆离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送餐机器人应该快过来了，我们去会议室那边等。” 关译心干脆地点点头，“嗯。” “至于那个礼物——”关译心郑重其事道：“其实我是认真的，刚刚那个骂人的家伙，就是我上次和你说过的，sad-4号。” 陆离一怔，豁然间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超级人工智能！？” 说这句话的时候，饶是一向冷静沉稳的陆离，都忍不住激动地心跳加速起来。 关译心“嗯”了一声，连忙补充道：“只是它的一个便携式终端而已，至于主机，暂时没机会，根本摸不到……” 顿了顿，关译心随口说道：“本来我还在想，有没有可能，在学校里制造点混乱，然后趁机把sad-4号骗到手。不过这样一来，我后面还得做出和它一起逃难的假象，并且真的受伤一次，起码也得是进医院的程度，最好再搭上一次记忆剥离手术，然后连交代的话都不用想了。” 陆离：“……？？？” 关译心叹了口气，“这么做的成功几率太低了，中央大学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而且sad-4号还有近乎全部的权限，我实在是找不到机会。” 陆离大为震撼。 “妹妹，你在那座、那座中央大学里究竟遭遇了什么？” 怎么把一个好好的大学新生给变成了具有一定恐怖分子思维方式的人？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 陆离直接站定了脚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关译心：“妹妹，你刚刚提到的‘记忆剥离手术’，又是什么东西？” “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吗？” 第152章 时间回到七个半小时之前 关译心点点头，实话实说道：“就是字面意思，没有任何引申义。” 陆离轻轻的“嘶”了一声，到吸了一口冷气，不禁喃喃道：“他们竟然能对人体大脑中的记忆做到这种程度，确实还挺赛博朋克的……” 顿了顿，陆离突然抬眼看向关译心，“但是，妹妹，你怎么会突然就知道了‘记忆剥离手术’这种事情？是你在那个世界的时候，身边有人遭遇了这种事情事情吗？” 关译心干脆利落地继续点点头，直接坦然道：“对，而且，不只是我身边的人——” 她大概数了数自己知道的受害者人数，继续按照上次打码后的描述，和陆离告诉道：“就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个邪教团伙占据的旧教堂里面，不是出事了么？基本上，当时出现在旧教堂里的‘公司’继承人，除了直接死了的和当场失踪了的，人均接受了一次记忆剥离手术，当然了，他们也没放过同样出现在现场的我。” 陆离：“…………” 他当然还记得，关译心之前和他提到的那个，邪教团伙以旧教堂为根据地、物理意义上的洗脑式传教外加搞人体实验、顺便为了丰富实验素材的种类直接对几个富二代下手、最后一群大学生受害者还惨遭“毁灭式”硬派救援的戏剧化故事。 “不过你看起来记忆还算连贯，”陆离困惑地眨了下眼睛，“是记忆剥离手术有一定概率失效，还是说，回到家里这边之后，记忆就恢复了？” 关译心摇了摇头，“都不是，是因为关一一。” 旋即，关译心大致地和陆离讲述了自己因为两个世界的世界叠在一起从而越发记忆错乱、到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在双重加倍的情况下竟然还存在连接节点上的缺失、以及最后被关一一共享了记忆的过程。 说到后面，她还顺便讲了讲医院里那位娃娃脸的陈医生诚邀她加“微信”卖血赚钱、以及因为被“抢救”而欠下巨额债务的糟心后续。 陆离听得简直目瞪口呆。 他不禁咋舌，微微蹙眉感慨道：“你这突然遭遇的失忆事件，也是挺离谱的。” 关译心也是心有戚戚焉，“谁说不是呢，还好有关一一，要不然，我的记忆完全混乱在一起，根本弄不清前因后果。” “不过，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记忆剥离手术’……竟然还可以用关一一这种方式解决。” 陆离略微沉吟了片刻，和关译心说道：“那么，你有关一一帮忙备份了记忆，是不是说明，在那个世界里，还会有类似的办法来规避记忆剥离的情况。比如，将人的大脑数据进行信息化处理、或者是催眠、又或者是一些我们不了解但是在那个世界却可行的特殊方式？” 关译心摇了摇头，“不好说，这一点我暂时不能确定。” 陆离点点头，也不多言，只是转而和关译心说道：“在你这次失踪的七小时时间里，警察局的接警中心那边，也陆陆续续接到了一些人的报警电话。” 关译心瞬间反应过来：“其它人也存在继续失踪的情况，你是说，他们也都进入了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 陆离的说法并不绝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才说道：“我个人觉得，存在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大。” 顿了顿，陆离又说道：“我先给你讲讲，之前的情况吧？” 关译心微微一怔，旋即点了点头，“好。” · 时间退回到七个半小时之前。 当时的关译心正提着打包好的行李，打算回家，不管是她本人，还是一旁的陆离，都根本没有意识到，还会有再次穿越到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情况发生。 而到了上午十点整的时候，变故突然袭来。 关译心听到了耳中诡异的声音，同时，海滨度假村的范围内，各种手机信号也全都在不知名的影响下直接消失断联。 度假村外面响起的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其实已经是更迟一步的提醒了。 当时的陆离根本来不及反应。 至于关译心本人，也是出于不要连累他人的考虑，瞬间拉开了和陆离、以及法医程青之间的距离，并且毫不犹豫地躲开了陆离下意识地伸出来的手。 再然后，便是关译心的突然消失。 特意给关一一打包好的那些行李更是直接落了满地。 程青就算并不知道关译心曾经在赛博朋克世界的经历、也完全不知道她身上还有关一一这么个外来的诡异生物，但是最起码的，现在警报声吓一跳、正惊恐茫然不解的时候，下一秒就直接大变活人，眼睁睁地看着关译心从他面前消失这件事，就已经足够震碎程青的三观了。 这位本来还在糟心自己捡到遇害者尸体、然后被迫留在海滨度假村的酒店，结果扭头又真成了度假的法医，在最初的惊吓后，更多的反而是不敢置信的震撼。 他这会儿也顾不上陆离到底是什么身份了，惊愕之下，直接一把抓住了旁边的陆离，说话时都有种不敢置信的磕磕巴巴，“我、我刚刚没看错吧！你也看到了！对吧，关译心直接从我们面前突然消失了。” 说着，作为法医的程青，大概也是职业病原地发作了。 他不等陆离伸手掰开他的手指，便猛地后退了一步，伸手指向地面刚刚伴随着关译心的突然消失，而直接就“稀里哗啦”摔在地上的那堆东西。 ——外壳有着鲜亮颜色的儿童平板、本来装好却因为刚刚这一摔而撒了满地的识字卡片、还有陆离帮忙带上的给小怪物关一一的那几个当做小窝一样的藤编篮子。 以及，再一次落在地上的、属于关译心的手机。 上次在烈士陵园门前的路边小山坡摔下去的时候，那个手机落在杂草和松软的土地上面，自然是除了沾上点土之外什么事都没有。 但是这一次，这个手机可就没有上次被摔时的好命了。 酒店大厅大理石的地面，和手机直接发生了轻脆的碰撞。 关译心就算给自己的手机套了手机壳，也没能保住手机屏幕上瞬间出现的蛛网纹。 程青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忍不住下意识地继续看向陆离。 一贯温文尔雅、泰然自若的陆离，这会儿的脸色却是一片铁青，有种强行压制着的锐利，从他的眼角眉梢隐隐流露出来。 程青愣是又被他这沉郁的脸色给吓了一跳，就仿佛是某个感官格外机敏的小动物一样，突然就讷讷的不敢吱声了。 陆离两步走过去，弯腰捡起了关译心的手机，片刻后，他才缓缓地舒了口气。 程青下意识地偷瞄了两眼手机屏幕，发现好像是屏幕上的钢化膜摔碎了，但是，感受着周围极致压抑、窒息的气氛，他确实是不敢吭声了…… 陆离迅速冷静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再度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沉稳。 他先随口和身边的程青提了一句：“你先在这里稍等一下，等会儿我再和你解释。” 然后，便自顾自地拿起手机，又给警察局的宋斌民打了个电话，三言两语简单描述了一下这边的情况。 宋斌民当时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心脏病都要发作了。 结果，反而是陆离比他还不耐烦地说道：“你先别急着心脏病发作，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目前预估还是七小时，估计会有一部分发现自己身边亲人朋友突然离奇失踪的人报警，我需要你们那边立刻做好这部分人的信息收集汇总，必要的时候，控制住局势。” 给宋斌民丢过去一堆任务之后，陆离又拿着手机连续给不同的人打了好几个电话，继续布置了更多的任务，其任务内容从最基础的信息收集整理一直到最后的事故预案、和后续安置工作，简直听得程青头晕眼花。 甚至于，在通话的过程中，陆离都亮着手机屏幕还在打字发消息。 程青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之后，最后还是按捺住了自己，没有出声打扰忙得不可开交的陆离。 见陆离那边分不开身，程青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索性又将关译心刚刚掉地上的那些东西，全都重新捡了起来整理好。 至于刚刚那令人不由得感到心慌的警报声，已经在不知何时停止了。 稍一恍神，程青甚至惊讶地看到，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就冒出来了一大群虎视眈眈的工作人员。 陆离的电话到现在都没挂断，只是摆摆手，示意相应的工作人员，立刻调取监控、封存保管，然后，就有几个态度热络而友善的工作人员，直接朝着程青围了上来。 看着对方这不容拒绝的架势，程青脑子一懵，“你们要干什么？” 热情笑容格外明朗的那位工作人员立刻表示道：“不干什么，亲，就是找你做个笔录呢亲！” 程青毕竟是法医，对于“笔录”这事他可熟了。 但是问题在于，这几个热情的工作人员，哪里像是要正经做笔录的模样…… 程青求助似的看向陆离。 然后，刚刚那位热情的工作人员便继续道：“亲，顺便签几张保密协议而已呢！” 旋即毫不犹豫地直接把程青给拖走了…… · “本来不想连累那个法医小哥的。”陆离说了半天，终于停顿下来，稍稍喝了口水，“但是，他正好目击了你突然消失的全过程，这种事情瞒不下去的。” 说着，陆离还摆了摆手，开了个玩笑道：“除非我也能精准的一拳头把他也打失忆。” 曾经的失忆人士关译心不由得嘴角一抽。 陆离继续道：“再后面，就是我们立刻开始收集相关线索了，同样的事情，不可能只发生在你身上。” 而这也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陆离也轻轻地叹了口气。 事情发展的太快，虽然目前还没有完全失控，但是，照这样再来几轮，早晚会有人恰好注意到这些情况、并且留下清晰的记录…… 完全簇新的同款会议桌上，这会儿已经摆满了餐厅送过来的晚饭。 看到这些连摆盘都一模一样的东西，关译心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随便抽了张湿巾，给关一一擦了擦它刚刚用来抽垃圾桶的尾巴尖，然后便把它放在一边，任由它自己在桌子上爬来爬去的吃东西了。 不过，就和之前一样，关一一对这些普通人的食物，并没有太大的兴致，完全就处于一种，既然是妈妈喂的，那就给面子的吃两口，但是不吃也问题不大的状态。 “其实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会有多少其他人，看到有人消失的场景吧……” 过了一会儿，关译心轻声喃喃道，“上一次的时候，其他人那边的情况是？” 陆离却微微摇了摇头，“你第一次穿越的时候，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对吧？” 关译心点点头，“没错。” 陆离继续问道：“你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也没有遇到我们这边的人吧？” “没有，”关译心回答得干脆利落，但是主动补充了一句道：“不过我在学校里，接触到的人比较少——” 陆离却摇了摇头，和关译心告诉道：“并没有，事实上，以学校的人员密度，你能接触到的人，类型单一，但是数量，其实是很多的。” 关译心想了想，“我觉得，我甚至能从里面扒拉出几个疑似和邪教团伙有关的人，但是，地球老家这边的人，我是真的一个都没发现。” “这很正常。”陆离眨了下眼睛，“因为目前推测的，进入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人，其实数量很少。” 陆离：“还记得吗？你第一次穿越的时候，宋局那边接到的报警电话，其实一下午的时间，零零散散也就只有那么几个而已。” “就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第一次‘失踪’的那批人中，情况都和你差不多，同样都是在不经意间突然消失的，所以，警方接到的那几个报警电话，无一例外都是报警说有人突然失联、或则突然半天打不通电话的，却没有任何一人报警的时候说，当时看到了有人当众消失。” 关译心闻言，一时间还有些错愕，“竟然还有这样的筛选机制吗……” “是啊，很奇妙，对吧！”陆离的语气中也带着些许感慨，“有一个失踪者，应该就是在家里突然消失的，只不过，他的家人，并没有意识到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顿了顿，陆离轻声总结道：“就仿佛，正有一个无形的存在，正试图掩盖这些异常，竭尽全力地粉饰太平一样。” 正在这时候，陆离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瞥了眼屏幕上的内容，面色微微一沉，却完全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甚至直接把手机推给了关译心。 然后，关译心就惊讶地发现，发消息的人竟然是宋叔。 关译心直接把上面的数据念了出来：“从今天上午十点之后的七小时时间里，警察局那边接到的报警失踪的案件，共计是134起。根据刚刚的追踪回访，已经能联系上的人是29个人。” 关译心抬头看向陆离，不由得说道：“比上次一下午那零星几个报警失踪的人数，已经多出了一百多个人……” 顿了顿，关译心微微拧了拧眉，脸上的表情有种难以形容的压抑，“并且，失踪的人和顺利回来的人，也相差了一百多个……” 第153章 微小的异常 “怎么会突然扩散这么快……”关译心不禁喃喃道，“超过100多个人，都可能是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遇难了？” 即使她和那些人素不相识，但是，相似的遭遇，还是让关译心不由得陷入了那种糟糕而又悲伤的情绪中。 她缓了缓，才勉强平静地说道：“这么多人，很容易引起周围人的警觉吧……” 陆离却摇了摇头，轻声道：“100多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很多，可当他们零散着分散到一座大城市中的时候，却连一朵浪花都不会激起来。” 话虽如此，陆离的眉宇间，同样是深深的忧虑。 毕竟，如果继续按照现在的速度扩散下去，七天后的人数，就必然会引起混乱了…… 关译心多少有些苦笑道：“我本来以为，我穿越到那个赛博朋克世界之后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还有那么多人，竟然不知不觉间就丢掉了性命……” 听到这句，陆离却直接否认道：“未必，就像是之前那些失踪的人一样，他们或许并未进入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而是直接进入了某种更加诡异的空间。” 说着，陆离继续摇了摇头，无奈道：“目前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了，从这些人的分布中，我们找不出明确的规律。” 顿了顿，陆离看着关译心说道：“甚至于，比起其他那些同样陷入“失踪”状态的人，你这边反而还是特征最明显的一个。” 关译心闻言顿时愣了一下，“嗯？我吗？” “嗯。”陆离肯定地点了点头，回答道：“你在突然进入那个赛博朋克的异世界之前，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接触到了我们这个世界的一些微小的异常，不是吗？” 关译心：“……” 她突然就想起了父母坟前长出来的那些野葱了。 其实，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荒郊野外的坟地里，都不怎么稀奇的，毕竟，野外一些鸟类、小动物经过的时候，都可能会把各种种子带过来。 不过，这种野葱生长时间发生在一直有专人负责清扫、并且周围的坟茔连一根杂草都没长的烈士陵园里，就显得有点格外惹眼了…… 想到这里，关译心还小声嘀咕了一句道：“还真不是不知不觉间。” 陆离没听太清楚，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 关译心抬头瞅着他，“我说，其实那异常还挺明显的，不算是不知不觉。” 陆离突然就想起来，关译心从她父母的坟墓前祭扫回去，还真就顺手薅了一把野葱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哑然，“你要是这么说，那确实。” 关译心突然道：“上次忘了问了，那些野葱，你们有送去实验室化验吗？” 陆离当即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有，但是实验室那边目前没有检测出异常来。那把野葱里，不是有两棵带着根的吗？实验室那边，还有人把那两棵葱给种下去了，不过，那边最近测出来的生长速度，基本都和普通的大葱植株生根速度持平。” 说着，陆离还从自己的手机里，翻出来两张照片，上面有人记录整理了那两棵种下去的大葱自由生长的状态。 关译心：“……” 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总结道：“就是，离开墓地之后，那些野葱的异常状态就消失了。” 陆离却摇了摇头，认真地解释道：“也不能这么说。可能是因为离开了墓地区域，也可能是因为没有你在旁边，甚至同样也存在一种科学的可能，就是单纯的凑巧了而已，那些野葱就是最普通的野葱，种子是鸟类衔取时碰巧掉落在那片区域里、再然后自己生根发芽。” 关译心：“唔……” 或许是因为父母已经去世的缘故吧，再加上他们的死因同样语焉不详，本能的，关译心还是更倾向于一种，并不科学的可能。 只不过，个中情绪，不一而足，那些独属于她自己的复杂心情，也就没必要在这里继续开口说些什么了…… 略停了片刻后，关译心忍不住就琢磨着，回头去父母坟前再看看他们。 虽然在地球现实世界里，距离她上次扫墓才过去了一周的时间，但是对于关译心来说，这段时间，却显得尤为漫长。 就算是对陆离再信任、和宋叔、宋阿姨还有子尧哥他们再亲近，有些话藏在心里，她似乎也只想一个人和父母倾诉一二。 一直自顾自地吃吃喝喝的关一一，猛然间察觉到了关译心此时的情绪，顿时“吱唧”着叫了一声，丢下嘴里刚刚一不留神不小心就“咔擦”咬断的半截白瓷盘子，就要往关译心身上去贴贴。 关一一：“吱吱唧唧！” 它陪妈妈去扫墓。 虽然关一一那不太聪明的脑子根本不知道“扫墓”是到底指的是什么，但是显然，这只小怪物对于妈妈的父母的埋骨之地，多少还是有些念念不忘的。 陆离刚想问关译心，关一一又在说什么，就看到，关译心“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冷不防就把关一一给拎起来了。 陆离话到嘴边顿时一顿，饶有兴趣地开口询问道：“怎么了？这只小家伙又说什么了。” 关译心难得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抓着关一一，一字一顿地和这只小怪度叮嘱道：“不许乱吃东西，尤其不许吃墓地里的任何东西。” 关一一：“吱吱唧唧！” 它听话！ 关译心：“……” 虽然关一一口口声声都在保证，但她还是决定，到时候去烈士陵园看望父母的时候，一定要寸步不离地把抓着关一一，免得它突然就灵机一动，再来一波更加别开生面的临场发挥。 就比如说，按照关一一的脑子，完全可以轻松得出一个推论来——不让它吃骨灰，那它把墓碑吃了，留作纪念吧！ 妈妈这下每天看到它的时候，就和看到墓碑一样啦！ 听到“墓地”和“吃”这两个关键词，陆离脸上的表情也差点没绷住，表情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想到关一一上次那所谓的“把骨灰吃下去，大家就永远在一起”的思路，他好像突然就懂了。 陆离“咳”了两下，立刻把这个过于敏感的话题给带过去了。 关译心对关一一再三叮嘱之后，也重新把它放在会议桌上让它自己继续吃，转而道：“其实我刚刚在想，你之前提到过的，以前失踪的那些人穿越后见到的诡异空间，或许也是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一部分？” 陆离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完全不搭边吧……” 那个赛博朋克世界虽然危险、压抑、贫富悬殊、监控管制，但是，却也符合通常意义上的社会规则——那是一个高度城市化、高度资本化的世界，其运行逻辑，是符合社会学因素的。 相较之下，之前曾经发生过的“失踪”案件，那些受害者们穿越进入的地方，甚至很难用一个“城市”来形容，反而更像是一种危险诡谲、并且面积相当狭窄的异空间。 关译心微微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 她并没有直接反驳陆离的说法，只是隐约觉得，既然赛博朋克世界的人被污染之后可以瞬间畸变，那么，那里的空间，是不是也可能具备相似的情况？ 毕竟，她对那个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中央大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算潜伏了不知道多少个邪教徒卧底，但是，那里竟然依旧是非常安全的地方，甚至是，双重意义上的，“洒满了阳光”。 想到这种可能，关译心的心情瞬间变得难以形容 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有种难言的压抑。 就连刚刚还在会议桌上爬来爬去，然后重新看上了那盘北极甜虾，开始一个一个咬碎了吃下去的关一一，在察觉到了关译心的情绪剧烈波动后，都忍不住叼着甜虾转过身来，飞快地三两口把东西咽下去，然后开始冲着关译心“吱吱唧唧”的叫唤。 这一次，陆离只做没听到，压根就不打算再好奇地和关译心询问了关一一又说什么了。 反而是关译心自己，嘴角不由得一抽，主动和陆离说道：“它又在安慰我呢，顺便还问了一下，为什么还不把礼物送给你，它不想把sad-4号放在自己房间里。” 提到“礼物”，陆离也差点被呛了一下，忍不住道：“那个礼物，你先稍微等等，关一一那里是能断网的对吧？” 关译心点了点头，“我一直觉得那里像是异空间……” 陆离：“那让关一一先帮忙保存一小段时间，我刚刚已经让人准备一个足够安全的房间了，到时候，直接把那个sad-4号，放进房间里就行。” 至于那个房间具体怎么安全，陆离没细说，关译心也没细问。 随后，关译心还直接简单讲了讲，自己在睡梦过程中，偶尔会进入到关一一的那个小窝里面去，里面的布置刚好就是关一一住过的海滨度假村套房房间、以及她自己家里的卧室诡异拼接在一起的状态这件事。 顿了顿，关译心吐槽道：“实不相瞒，刚刚去检查我住过的那间套房的时候，我真的在想，要是关一一把里面全都搬走了，只剩下一块墙皮，要怎么办……” 陆离被逗得忍不住一乐，旋即也跟着开玩笑道：“还能怎么办，扣关一一的伙食费，让关一一打工还债呗！” 桌面上还在大吃大喝的关一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了陆离口中，顿时不乐意地抬头，哪怕它嘴里还叼着东西吃了半截了，却依旧试图冲着陆离呲牙咧嘴，还有些烦躁地甩了两下尾巴，大有一种让陆离原地消失的意思。 显然，在关一一看来，当陆离不在、或者它肚子饿的时候，那么陆离还是隐约有那么一丁点的存在价值的。 而当关一一和关译心待在一起，并且，陆离都已经帮忙把饭端上桌来之后，这个人为什么不能识趣的直接消失，还要继续待在自己和妈妈旁边碍眼！？ 陆离的存在本身，都会影响关一一胃口！ 关译心通过精神连接感受着关一一那别扭的情绪，一时间脸上的表情都差点没绷住了。 ——当陆离失去了把sad-4号这个小垃圾收走的作用之后，关一一现在是怎么看陆离怎么不顺眼。 要不是上一次关译心制止过，关一一怕不是已经瞅着陆离忍不住偷偷咬了两口泄愤。 至于陆离自己，他虽然听不懂关一一叫唤的时候都怎么骂他了，但是吧，小怪物宣泄情绪的时候，本来就不需要语言、完全可以通过声音动作、以及关译心的反应来判断的。 不过，面对关一一这堪称吹毛求疵、还没用过就想丢的抗拒，陆离完全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只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了。 “说起来，这只小家伙的那个特殊空间，感觉像是把你的意识里，对于‘家’的印象抽象出来之后，又具现化了。” 说这话的时候，因为思维太过专注，陆离已经不自觉地再一次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关译心继续道：“同样的，它也具现化出了它对于‘家’的概念，这里面我猜是有两种可能。” 关译心一怔，“嗯？” 陆离摇了摇手指，“第一种，对于它而言，你的身边就是它的家，所以，它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就只有和你住在一起的海滨度假村酒店的房间了。” 毕竟，关一一和关译心之间存在的紧密联系，陆离作为旁观者的视角，可以清晰地辨别出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关译心的存在，甚至已经影响到了小怪物的很多本能反应。 不过，影响这种东西，一般也都是双向的。 起码让陆离来看，比起关译心上次回来的时候，她对关一一的照顾心还在，但是，明显已经从和照顾自家养的一只呆呆的小猫小狗一样的关心，变成了一种对小怪物关一一更加信任的、并肩作战一样的状态了。 在那个危机四伏的赛博朋克世界里，相互依存的关系之间，能够保持互相信任绝对是一件好事。 陆离并不打算对关译心的做法和心态上这点微妙的转变提出任何异议，反正，作为一个旁观者，他的视角足够清醒就可以了…… 陆离：“至于第二种可能，或许，关一一是没有明确的‘家’的概念的，所以，它只能根据你的脑海中对于‘家’的概念，选取了自己见过的、和你家里卧室房间最相似的场景布局，同样还是酒店的房间。” 关译心若有所思，“酒店房间来自于关一一的记忆，我家的卧室，来自于我的记忆，然后，因为我和关一一之间存在精神连接的缘故，我们的潜意识，就这样连接拼凑到了一起？” 陆离摊了摊手，“我个人猜测是这样，不过也没什么证据就是了。只是结合着你刚刚说过的，恢复记忆时的场景，我甚至倾向于，这两个房间的拼接，可能就发生在那一瞬间。” 第154章 sad－4号的安全屋 关译心漫无边际地思索道：“你说过的其他人失踪遇难时的怪异空间，会不会，他们是直接进入了这种潜意识的梦境！？” 不等陆离询问，关译心便主动解释道：“没有什么证据，只是感觉，毕竟，以前那些人失踪时遇到的场景，就仿佛梦境一样，怪异、而又荒诞不经，很不讲道理。” 就在这时候，陆离的手机又响了几下，显然又是接到了好几条的消息。 在和关译心闲聊的间隙里，陆离瞥了一眼屏幕，便冲着关译心比划了一个“稍等”的手势，然后立刻拿起手机，飞快地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放下手机，陆离突然道：“给sad-4号的房间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关一一瞬间饭都不吃了，“蹭”一下就把棱角分明的脑袋扬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离。 关译心闻言也微微惊讶道：“这么快的吗？” 陆离“嗯”了一声，语气轻快道：“其实就物理断个网、顺便把区域内信号全都屏蔽了什么的，还有可能会给它供电的电源电路，也做了一点小处理，阻隔了一下电流信号，别的也就没什么了。” 关译心想了想，对于一个超级人工智能来说，断了网，这好像和坐牢也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了…… 一时间，她对sad-4号甚至油然而生了一点点的歉意。 不过转念一想。 sad-4号的主机还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机房更是在联邦政府的层层保护下，她连找到位置都无从下手。 真正的sad-4号又没断网，依旧还活跃在调查部的各种一线，并不受影响的到处乱窜。 这么一想，那微末的一丁点歉意，就又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陆离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随口提醒道：“先吃饭，等下带你过去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把sad-4号放下，正好，也省得关一一还闹情绪。” 关译心嘴角一抽。 关一一这会儿还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陆离，仿佛在盯着什么猎物一样。 陆离反正也不会主动去看关一一那边，所以，即使感受到了那种野兽般的慑人视线，他也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淡定模样。 反而是关译心，心情多少有点复杂地开始专心吃饭。 自从听到陆离说，接下来就要把sad-4号拿走，小怪物关一一那边，瞬间已经无心吃饭了。 当然，根源还是在于，对它来说，正常的食材约等于是各种颜色风味的磨牙棒，闲着没事啃几口正常，一直狂吃就没心思了。 十多分钟后，关译心便主动放下了筷子。 陆离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从容起身道：“走吧！” 在陆离的带领下，他们从海滨度假村的酒店大厅里出来，便直接朝着上了门口不知何时停放过来的、四面开口的景区经典摆渡车。 关译心瞬间反应过来，“给sad-4号的那个房间，也在这个度假村里面？” 陆离点了点头，“嗯，不过距离岸边相对远一点，其实就是把安全屋稍微收拾了一下。” 关译心：“……” 说完，陆离冲着关译心示意了一下，等她直接在第一排的位置坐稳之后，便自己直接开车，沿着海滨度假村内部的环线，朝着远离海岸沙滩的方向不快不慢地驶去。 刚刚认真地将盘子一扫而空、不留半点剩饭的关一一，正兴致高昂的趴在关译心肩膀上。 这只小怪物难得收起了对陆离的敌意，还忍不住地往前探头探脑，兴奋地吱哇乱叫…… 关译心：“……” 她默默地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按在肩膀上，把那只正恨不得把脑袋都伸到陆离面前的小怪物给按下去了。 ——毕竟，陆离要是一直看到它的话，难保不会因为受到影响，突然就一个精神恍惚。 而按照关一一现在兴奋地情绪，一直“吱吱唧唧”叫个不停的模样，关译心毫不怀疑，它过一会儿大概就要直接对着大海引吭高歌了…… 关译心他们前往的目的地并不远。 从外面看，那里根本就是一个地下停车场的入口。 在停车场的边缘，还有一间房顶盖着保暖效果极差的彩钢瓦的门卫值班室。 陆离根本没管地面停车位的划线，直接把摆渡车随便停在了门口那里，便招呼着关译心下车，一起往地下停车场里面的方向走去。 关译心带着关一一立刻跟上。 走进去之后，看着周围的光秃秃的停车位，关译心赫然意识到，这还真就是一个地下停车场啊…… 她多少有点一头雾水地跟在了陆离后面，忍不住确认道：“这里？安全屋？” 陆离点点头“嗯”了一声，见到关译心一脸震惊的表情，还不忘告诉关译心道：“往下走就行了。” 他们两人在地下停车场内部走了一段距离，然后，便看到了电梯的位置。 关译心注意到，电梯外面的按键处，往下的数字就只有“-1层”和“-2层”。 但是，等他们进去之后，陆离直接在电梯内部的按键处再次按下目的地的时候，却是连续按了好几下。 察觉到了关译心的好奇，陆离根本没有防备着她的意思，甚至主动侧过身来，示意关译心去看这个电梯的屏幕。 “我们去负四层。”陆离简要解释道。 “负四层？”关译心稍稍提起精神，开了个玩笑道：“我对负四层可熟了。” 陆离一听，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上次关译心回来的时候，他就听关译心打着码描述过她在那个世界中央大学入学后的一些经历。 所以，他是知道关译心在那个世界的大学里，因为没钱而可怜兮兮地只能住位于地下、不见风也不见光的宿舍的。 只不过，因为考虑到，那个赛博朋克世界是存在“污染”这种没有道理的事情的。 关译心担心污染的存在、更担心自己的某句话，会把“污染”从那个世界带到地球，所以，很多东西关译心都不敢明说，只能通过各种委婉的方式、隐晦的和陆离交流。 尤其是像“402”宿舍这种明显有问题的地方，关译心更是三缄其口。 在这种情况下，陆离知道她住地下，但是还真没听关译心具体说起过她的详细宿舍号。 前后两句话的功夫，下行的电梯已经平稳地停了下来。 不过，这个电梯却没有自动打开门。 陆离又在键盘上按了几下，电梯门这才缓缓打开。 “来！”陆离示意关译心先走，然后自己才跟出来，顺便说道：“前面那间，就是刚刚给sad-4号收拾出来的房间了。” 关译心打量了一圈走廊周围。 地面是最普通的浅色系瓷砖，墙面则是一水的纯白，因为时间久远的缘故，墙面看上去多多少少有些暗沉了。 再加上风味相对古早的、起码得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经典风格的深棕色木质踢脚线之后，给人的感觉，就很像是那种随时可以拆迁的老式政府办公楼的风味了。 关译心品了品，笃定地说道：“梦回小学时候，我们学校那个被拆掉的老教学楼。” 陆离：“你要说建造时间，那还真差不多。” 关译心随口道：“以前的小学老教学楼，感觉很多教室窗户那里的采光都不是很好。” 陆离跟着点了点头，“啊，确实，不过好在这边是地下，根本不用考虑布局和采光的事情。”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唯一一个门口挂上了新鲜牌子的房间那里。 牌子上面的内容很简单，直接就是蓝底白字的“机房”两个字。 关译心不由得看了看别的房门紧闭的方向，再想想从她和陆离这一路下来，周围都是寂静无声的状态，忍不住道：“这里是不是，都没什么人？” 陆离：“差不多，大部分房间都还空置着呢！不过说实话，这种特殊设施，可从来都是越空着越好的。” 关译心瞬间反应过来：“房间空置，证明没那么多需要操心的事情？” 陆离有些感慨地笑了笑，“是啊。” 说着，他已经推开了那扇门。 “就是这里面了。” 关译心跟着走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竟然又是内有乾坤。 ——不过，原本一间普通的办公室里面，突然展开了一大片空间的场面虽然有些震撼，但是倒也不稀奇。 直接类比的话，同款配置，大概就是各类医院里，金属门板格外厚重的、核磁共振室那个画风了。 只不过，里面不像是医院一样，有大型的核磁共振机器，而是，通过那道厚厚的金属门，里面就只剩下了空空荡荡的一大片空间。 小怪物关一一对于可以把sad-4号这个丑东西丢掉的地方充满了好奇和喜爱，当即扯着脖子叫唤道：“吱吱唧唧？” 陆离看过来一眼：“关一一又着急了？” 关译心语气平静：“嗯，已经急得开始骂人了。” 虽然关一一的原话其实就是在指名道姓地骂陆离。 毕竟，关一一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sad-4号丢出去，对于陆离这个还先给关译心全都介绍一遍的做法，它可以说是非常的不满意。 sad-4号这个小垃圾直接丢掉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让妈妈看这里看那里？ 陆离你#￥%……\\u0026）—@%烦不烦呐！！！ 至于中间那部分的具体的内容，考虑到内容过于不友善，就被关译心礼节性的委婉掩饰掉了。 陆离：“……啧，小孩子不能骂人，回头我给你拿几本幼儿彩绘读本吧，讲培养好的生活习惯和品德的那种，省得关一一对幼儿园双语教材没兴趣，觉得无聊。” 陆离嘴上就这么一说，心里却是已经毫不留情地盘算着，回头给关一一再送点幼儿园小朋友品德教育的彩绘读本时，数量大概也就一箱子起步吧！ 这玩意都不用单独准备的，随便哪家书店都能当场翻出来一堆。 关译心：“……” 关一一直接就被惊到了。 关一一：“吱吱唧唧！！！” 霎时间，它更是扯着嗓子一阵激动的叫唤，尾巴一甩，就要往陆离的方向飞扑。 关译心眼疾手快的伸手，把已经飞扑到半空中的关一一给捞了回来，勾着小怪物大概是中段腰部的位置，往手腕上一绕，然后，直接把愤怒的关一一给抱在了怀里。 毫无疑问，要不是被关译心给抱住了，关一一大概已经要冲上去先咬死陆离了。 真的是宁可不等陆离收垃圾，都要先咬他好几口泄愤的那种 关译心默默抬头，看到陆离一副了然而又淡定的表情，顿时嘴角一抽。 关译心抱着关一一，主动切入正题道：“就把sad-4号放在这里吗？” 陆离点了点头，随手指了指这一大片的空间，“嗯，都可以。” 说着，关译心突然看到了窗户上的玻璃，惊讶道：“这是，单向玻璃？” “对，你等下要不要就先去隔壁看着？”陆离提醒道：“那个sad-4号之前应该不知道是你动的手吧，它刚刚还在骂陆流深呢！” 关译心委婉道：“……陆流深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和上次作死的富二代是一家的。” 陆离：“嗯，我记得。” 当时关译心和他也不熟的时候，就主动表示过，对姓陆的人“过敏”这件事了。 追根究底，也是那个“富二代”留下的心理阴影，陆离同样也记得清清楚楚。 眼看着陆离站在房间里没动，关译心想了想，也没敢把关一一留下，自己去隔壁房间。 她索性直接抱着关一一走到了门口，然后，稍稍半掩着门，站在外面和关一一确定道：“从这里，把sad-4号丢进去？” 话音未落，她立刻又自己和关一一补充道：“不，不对，最好是轻拿轻放，别丢太用力了，就算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够硬，那把地板磕坏了也不好啊。” 关一一：“吱吱唧唧！” 好的呀！ 下一瞬，一个碎地七零八落的垃圾桶、连带着里面半个机身还裹着黑色塑料垃圾袋的的sad-4号，就这么明晃晃地出现在了陆离的面前。 关译心当即后退一步，带着关一一离开这里，同时伸手关上了那扇极其厚重的门。 就在门关上的前一瞬，关译心清楚地听到了sad-4号扯着嗓子怒骂的声音：“陆流深你这个疯子、杂碎！绑架我的恶棍、抢劫犯！” 结果，陆离却是面不改色、彬彬有礼地开口说了两个字：“你好。” sad-4号的疯狂辱骂当场卡壳。 它的便携式终端上的摄像头在大大方方站在它面前的陆离身上疯狂扫描，然后，sad-4号顿时发出一声惊呼：“你踏马不是陆流——滋——。” sad-4号那句震惊的话语还没说完，就突然没了反应，还突兀地出现了一阵电流音。 陆离：“？” 陆离眨了下眼睛，“死机了？” 第155章 死机能怪我吗!? 就在陆离说话的瞬间，sad-4号那个用来表达情绪的、总是常亮的屏幕，都随之暗下去了。 已经抱着关一一，迅速进入隔壁房间，正好看到这一幕的关译心直接就被震惊到了。 关译心：“？” 都说是超级人工智能了，就算便携式终端肯定比不上主机，但是，这竟然还能死机的吗？ 陆离那张英俊的脸上，原本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表情也直接愣住了。 他从惊讶到茫然，可能还有点怀疑人生，反正也是差点没绷住…… 停顿了几秒之后，陆离才上前一步，蹲下身去。 然后，他又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自己观察什么，顺便平复一下心情。 再然后，他才终于，慢条斯理地给自己佩戴好了手套，接着把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从地上捡了起来，然后，仔细翻转了几圈，试图检查一下，这玩意儿到底是突然死机了，还是碰巧没电了了…… 就在这时候，sad-4号便携式终端上的屏幕突然又闪烁了两下。 “别扒拉我谢谢。” sad-4号用一种堪称悲愤的声音表示道。 陆离适时地收手，然后把它轻轻地放回到了地上，语气依旧温柔：“我以为你需要帮助。” 说话间，sad-4号机身上缠绕着的黑色塑料垃圾袋，终于被陆离撕下来，丢到一边了。 “啊，那确实需要一点。”sad-4号说道：“但我不觉得你会帮我。” 见陆离根本不接这个话茬，sad-4号也就识趣的没多讲，而是相当沉浸地继续着自己刚刚的话题。 sad-4号：“壳子涂装和外壳都是一体成型的，电池在里面，拿不出来的，而且，我暂时也不缺能源，不过，你们都费尽心思地绑架我了，还想知道些什么？” 陆离：“……” 那想要知道的可就太多了。 但是，在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他却只是微笑着表示道：“倒也不一定就是绑架。” sad-4号发出了一个怪音，很显然，它对陆离这个说法是嗤之以鼻的。 至于它的屏幕，则是在迟了一秒之后，才亮了起来。 关译心这才意识到，sad-4号似乎刚从运算过载的死机中反应过来。 而且，现在它没有继续用它一贯喜欢的模拟出性感男神的机械音了，而是，略微压低了语气，在模拟出来的声音里都透着种病恹恹的有气无力。 示弱？ 关译心想着。 被她抱着的关一一则是正高高兴兴的“吱吱唧唧”，只不过，这一次就连关译心都听不出来，关一一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代入想了想，关译心寻思着，关一一现在的状态，大概就和有些人高兴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用各种自己喜欢且熟悉的音调轻轻哼唱“啦啦啦啦啦啦”一样吧…… 具体哼了什么曲调不重要，反正是高兴就完事了！ 安全屋里，陆离和sad-4号之间的对话还在继续。 sad-4号：“虽然你长得和陆流深很像，但是我做过全景扫描了，你们两个的体型并不完全一致，身体素质也相差很多。” 陆离并不反驳，甚至还承认了一声：“嗯。” sad-4号盯着他，见陆离寡言少语的，并不怎么主动开口，猜测对方不会主动说什么话了，于是，思来想去的sad-4号干脆自己主动说话，冷静地一连发出三个问题：“你是谁？” “曙光科技没有你这号人吧？” “你绑架我想要做什么？” 陆离饶有兴趣地打量着sad-4号，不答反问：“你就是在刚刚扫描我的时候，直接把自己给卡死机了吗？” 听到“卡死机”这三个字，sad-4号仿佛承受了巨大的侮辱，瞬间不堪忍受地怒道：“这不怪我！” “是你们断了我的网！” “我的网！” “我连不上主机，根本连不上主机！便携式终端的那点运算能力够干什么用的？根本不够用！查询个菜谱吗！还是给你们播放天气预报！？”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们这些心狠手辣的人！竟然用这种方式来为难我一个勤勤恳恳、努力工作、从不迟到早退的小ai。” “可恶！！竟然直接断掉了所有的网络来为难一个可怜的小ai！” “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样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 关译心：“……” 陆离：“……” 关译心恍恍惚惚地想着，这是，没有了调查部和冯洛彬之后，sad-4号更加放飞自我了吗？ 不过，这种似曾相识的话唠，真的很让人欣慰。 至于陆离，他大多数时候，都是非常沉得住气的。 笔挺地站在那里，愣是十分礼貌地等sad-4号愤怒地控诉了好几分钟之后，才仿佛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单向玻璃的方向，冲着关译心眨了眨眼睛。 确实不愧是赛博朋克世界的超级人工智能。 别的能力不说，起码这个语言流畅度和反应能力，已经吊打市面上所有的常见ai了。 接收到那个有些高兴的眼神的关译心：“……” 刚刚高兴得在唱歌的关一一终于安静下来了。 它等着眼睛看向还在喋喋不休、哭诉自己不幸遭遇的sad-4号，忍不住和关译心“吱吱唧唧”的叫了起来。 它好烦啊！ 真的不能把它丢给陆离，然后我们直接走吗？ 隔着单向玻璃，发现sad-4号“嗷”了半天，直接吸引了关译心的大部分注意力，关一一简直被气得想要满地乱爬。 sad-4号突然停止了哽咽和控诉，冷不防和陆离问道：“你在看什么？” 陆离笑了笑，回过头来，重新和sad-4号“对视”，然后，相当理所当然地反问道：“你应该不会觉得，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吧？” sad-4号一听，整个便携式终端都不好了，它忍不住再次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见陆离只是笑笑，依旧不回答，sad-4号也不惯着它。 sad-4号：“你是被你们组织推出来的炮灰？我是不知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就依照着你现在这张脸，曙光科技里别的派系的人不好说，反正陆流深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毕竟，考虑到自己便携式终端里那个cpu的运算量严重不及格，sad-4号也没多余的能力去腹诽了，干脆就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直接突出一个无脑单线程的运行。 陆离又笑了，笑得有点意味深长的。 “是吗？好巧。”陆离听到陆流深的名字，根本一点多余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之前，关译心也不认识陆流深，不过现在，有了sad-4号的自爆，他们倒是立刻可以确定，陆流深就是曙光科技内部的核心人物之一了。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这种在赛博朋克世界众所周知的情报能有什么用，不过，多了解一点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陆离的眼神都是愉悦的，然后，依旧是彬彬有礼地告诉sad-4号道：“我也姓陆呢！” sad-4号：“……！！！不是，你是曙光科技的人？！” sad-4号如遭重击，显示屏上生动地表现出来了它不敢置信的表情。 顿了顿，sad-4号仿佛认可了这个现实一样，喃喃自语道：“确实，只有曙光科技的人才能从中央大学里，这么顺利地把我带出来。” sad-4号信誓旦旦道：“但是我确信，曙光科技里面，的确没有你这号人的明确信息……” “不是哦！”陆离依旧是一幅无动于衷的平静。 就仿佛，他不在意陆流深，也不在意根植于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庞然大物曙光科技一样。 然而，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sad-4号根本无法意识到，自己这边不但被绑架了，还直接被绑架到了遥远的地球这个异世界。 以至于，陆离这边展现出来的、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平静，直接就严重影响了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的正常思路。 当sad-号理所当然地沿着这个错误的方向开始分析之后，因为缺乏大量的证据，它分析得出来的结论，自然也就直接和真相产生了严重的偏离。 其偏离程度，大概也就是从高速公路一路脑补着翻滚进入了马里亚纳海沟吧！ sad-4号便携式终端的指示灯闪烁了一下，脑补地津津有味。 看似平静的曙光科技其实在内乱？ 陆家因为继承权搞出来的新鲜花式的幺蛾子？ sad-4号确信，两个毫无关系的人不可能长得这么相似。 或者说，就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碰巧有两个人撞了脸，但是，他们的思维、性格，还有处变不惊的能力，也不可能都这么相似。 可惜，陆离笑起来的时候，那种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态度，直接就让sad-4号幻视了总是一身儒雅精英打扮、甚至还在那张堪称完美的脸上架着一副细金边眼镜、怎么看怎么给人一种斯文败类感觉的陆流深。 想到这里，sad-4号忍不住又扫描了一下陆离的面孔。 身材并不完全一样，细说的话，这个陆离给它的感觉反而更加自然，陆流深则明显是基因优化后、什么都朝着黄金分割比靠近、从皮肤到指甲都没有半点瑕疵的、那种近乎非人的完美状态。 但这两人面部的骨骼轮廓简直相似到了十成十。 “咦，你不戴金边眼镜啊！”sad-4号突然注意到了这一点，由衷地向陆离表示道：“挺好的，起码在这一点上，和陆流深相比，你赢了。” 陆离眨了下眼睛：“……” 说真的，他对那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陆流深”有点好奇，但是他克制住了，没直接问出口，依旧维持着那种处变不惊、温文尔雅的状态。 不过下一秒，sad-4号就自顾自地主动做出了回答：“我最讨厌那些带着细金边眼镜的装逼犯了！在镜头面前维持地彬彬有礼、完美无瑕，一离开镜头，就充满了敷衍而又自以为是的傲慢，啧！” 这么一想的话，好像绑架了它的这个陆离，神态上反而更加自然自若一些，完全不像是基因优化过后的模仿犯…… sad-4号完全不了解面前的这个自称是“陆离”的家伙，但是，它知道曙光科技的陆流深。 作为曙光科技继承人序列中，排名前十的存在，陆流深的地位可见一斑。 相较之下，这个陆离，在气势上给它的感觉，竟然也不遑多让？ 而且，如果不是陆流深出手的话，只能证明，在曙光科技掌控的中央大学内部，还有另一波势力，并且，他们甚至可以丝毫不惊动曙光科技高层、擅自行动到把自己这个联邦政府的超级人工智能给“绑架”了。 能和陆流深分庭抗礼的势力？ 可是，如果真有这么一群人，又怎么可能在曙光科技内部名声不显…… 总不能是藏着掖着想要干一票大的吧？ sad-4号差点被这一连串的分析再一次把自己给干晕了。 它清了清内存，很快就得出这样一个明确的结论——能到这个地步的，对于一个“公司”来说，除了继承权之争，几乎不做他想。 sad-4号一边觉得离谱，一边随口说道：“还是说回正题吧，你们费尽心机地从中央大学内部把我掳走，肯定是有目的的。那什么，如果是为了对付陆流深的话，也不是没有合作的空间，毕竟我和冯洛彬都不喜欢他。” 顿了顿，sad-4号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开口道：“是因为在旧教堂外面的会面吗？我和陆流泽最近就只见过那一次。当时周围全都是监控摄像头，你们无法捕获到正确的信息，所以选择绑架我？啧，如果只是为了这个的话，你早说啊！调查部的案件相关的信息我肯定不能告诉你，但是，关于陆流深那点乱七八糟的八卦，我可以连续和你说两天！” 陆离：“……” 哦豁！！ 关译心：“！！！” 她当时在旧教堂的内部，哪里知道，外面还有这么多的事情！ 第156章 替身文学 “细说！” 陆离突然就又在sad-4号前面单腿蹲下了，完全就一个军训时休息时的标准动作，稍稍低着头，视线尽量平缓地和sad-4号对视。 sad-4号差点没反应过来，“啥？” “八卦啊！”陆离理直气壮地微笑着回答道：“你刚不是说，如果是聊陆流深的八卦的话，你可以和我聊两天吗？” sad-4号：“……” 它刚刚是怕陆离一句话都不说，所以才敞开了开始哔哔的。 毕竟，这哥们明显不是话唠，而且，城府极深、藏得住事，提起曙光科技、还有和他长得近乎一模一样的陆流深的时候，他都不带有任何情绪波动的。 结果，这会儿提起陆流深的八卦来了，这哥们突然感兴趣上头了？ sad-4号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sad-4号实话实说道：“我以为你把我绑架过来，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而不是八卦？我刚刚可就是随口一说，结果你来真的！？？” “说什么呢？八卦可是人类的天性。”陆离笑了笑，语气里有种慢条斯理地淡定，“我对曙光科技内部，那群人之间的继承权之争没有兴趣。” 毕竟，一群富二代打成狗头，好处也落不到他手里。 陆离对此淡定得很。 当然了，要是关译心那边后面再有别的计划，那就另说！ 只不过，陆离这漫不经心的姿态，落入sad-4号的眼中，自然就成了另一个逻辑——陆离和曙光科技内部现在争权夺利的那帮继承人，谁都不是一伙儿的，所以，他甚至热衷于看那边的争斗继续白热化…… 说到这里，陆离突然话锋一转，和sad-4号确认道：“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聊八卦？” 对上陆离真诚而好奇的眼神，这一次，sad-4号回答得毫不犹豫、答应得斩钉截铁：“聊！” 陆离浅浅地弯了下嘴角，“那行！” 说话间，陆离干脆又把sad-4号从地上捡了起来。 sad-4号顿时“哎哟”了一声，“别晃我！” 陆离：“好好好，这不是给你换个位置嘛，方便我们俩聊天啊！” 陆离转身走到这间空荡荡的屋子角落里，唯一一张桌椅那里，把sad-4号平放在上面了，自己则是把旁边的椅子拉过来，也跟着坐下了。 旋即，陆离稍稍拉起袖子，看了一眼腕上手表的指针，轻描淡写间和sad-4号表示道：“正好我今天有足够的时间。” sad-4号却是死死地盯着陆离手腕上的手表。 机械手表的指针跳动时特有的连续声音，可以直接就和普通的石英手表做出区分。 而陆离手腕上这块，明显就是用纯粹的机械零件组合而成的、完全没有任何电子零件的机械手表。 刚好，在sad-4号那朴素的赛博朋克世界观里，光脑这种集成投屏的信息化科技产物，早就全面取代了普通的手表。 在sad-4号看来，大概也只有陆流深那种资深装逼犯，会在自己身上保留这类装饰用的、并没有更多其它用途的配饰，就像是他的细框金边眼镜，又或者是手表这类玩意儿。 至于面前的陆离么—— 这人看着不像是装逼犯，那就只能是，另有所需了…… sad-4号突然发出冷静的声音道：“你是为了防止我得到数据信息，所以才特意找来了一块机械手表，把光脑一类的设备全都换掉了？” 陆离心道，你们说的那个光脑，我倒是得有啊！ 把一个笔记本电脑的功能集成到一块手表大小的光脑里，同时兼具通讯功能、扫描拍照录像识别功能，以及最重要的，虚拟投屏的能力，按照现在地球这边的科技，一些相关产业的实验室里或许能够模拟出类似的设备，但是，想要集成化、微小化和产量化，就又是另一个全新的难度了。 “那倒是没有，”陆离稍稍晃了下手腕，随口说道：“家里长辈送的礼物，带习惯了而已。” 等到sad-4号将信将疑的“哦”了一声之后，陆离这才不慌不忙地笑着摇了摇手指，补充了一句道：“看破不说破。” sad-4号：“……” 对于sad-4号来说，陆离刚刚这句话，简直就是在明示了。 在它面前，足够谨慎的陆离绝对不会佩戴带任何可能给它提供信息的电子设备出现的！ sad-4号生动地发出了叹了口气的声音，然而下一秒，提起陆流深的时候，它的语气里却带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我们还是聊聊陆流深的八卦吧！” 毕竟是继承人序列排名靠前、并且是曙光科技的实权人物之一，和陆流泽那种还在上学的小少爷完全不是一码事，sad-4号之前也就能和冯洛彬稍稍八卦几句，换个人，有些话是根本不敢乱说的。 现在，另一个姓陆的在这里捧场了，真要说起来，sad-4号是颇有几分小激动的。 毕竟它一个超级人工智能，主机还安安全全地待在戒备森严的机房里，安全无虞。 至于一个便携式终端嘛，就算是被人绑架了，也完全不担心虐待和撕票这种来自于绑匪的伤害。 所以，sad-4号在最初难以置信的惊怒之后，其实是颇有些游刃有余的悠闲。 陆离也对sad-4号即将讲述的八卦表达出了充分的尊重和肯定，当即正襟危坐，双手交握轻轻地搭在桌上，彬彬有礼地对sad-4号道：“你说！” sad-4号开口就是猛料：“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之间的合作，应该就是陆流深一手促成的——” 正站在单向玻璃后面的关译心，本来就等着今天的八卦乐子呢。 结果，乍一听到“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之间的合作，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上次看到“生命序列”这个公司的名字，还是在郑小希留在402宿舍的那几页实验日志上面。 只不过，因为她自己在阅读那几页缘故，都出现了精神恍惚、并随之产生了诡异却又看似合理的联想，所以，关译心这次回到地球现实世界后，还没有和陆离提过“生命序列”这件事。 毕竟，郑小希留下的那几页实验日志，并不同于原身当初的记录，而是真的可能造成影响了。 关译心现在根本拿不准具体的影响逻辑，自然也就不可能直接拿给陆离，甚至不敢和陆离提及丝毫…… 这时候，关一一突然有些烦闷地发出了一阵“吱吱唧唧”的叫声。 这只小怪物有些焦躁地挠了挠小巧的爪爪，霎时间，直接给旁边的墙面给挠出了两道清晰到了能看见里面砖混结构的抓痕。 关译心：“……” 这要是搞装修去，砸墙扒旧房子墙壁，绝对爆破效率？ 关一一不懂！ 都把丑东西sad-4号丢给捡垃圾的陆离了，为什么，妈妈还要一直看着它们！ 关译心稍稍抬手，挡在了小怪物那无处安放的短短的爪爪前面，然后才轻轻地拍了拍小怪物棱角分明的脑袋，近乎耳语一般地低声道：“嘘，听听他们到底要说什么。” 本来在这里待得还有些烦躁的关一一闻言，瞬间又支棱起来了！ 妈妈怀疑他们！ 它也要死死地盯着那两个不靠谱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陆离和sad-4号的八卦还在继续。 sad-4号：“——至于原因嘛，‘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两家公司在利益上的原因不好说，不过私人原因的话，我知道陆流深对‘生命序列’现在的掌权人徐不非抱有一种，嗯、很微妙的情绪。” 陆离在刚一听到“生命序列”这四个字的时候，都差点还没反应过来，还是听到后面sad-4号说起“两家公司”的时候，才瞬间恍然。 只不过，他脸上的表情控制得很好，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半点的茫然不解，甚至还在sad-4号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很自然地就立刻接上了话茬。 “微妙的情绪哦？”陆离似笑非笑，意有所指，然后，继续了刚刚那句话：“怎么个微妙了，仔细讲讲？” 之前sad-4号和关译心八卦的时候，作为一个在调查部工作的超级人工智能，它那时候多多少少还是得顾忌一下调查部的面子的。 至于现在嘛，反正周围全线断网，sad-4号八卦起来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直接就敞开了说道：“徐不非以前和‘曙光科技’上一任的核心继承人陆曦有过婚约。” 听到“陆曦”这个名字，陆离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若有所思道：“婚约啊……” 关译心：“……” 不得不说，这种八卦乍一听，就让人忍不住想要帮它接下句。 果不其然，下一秒，陆离就直接回了四个字：“后来掰了？” sad-4号一点也不受影响的点了点头，“那当然了，不过这不重要！” 陆离：“嗯……嗯？那你先说重要的。” sad-4号兴致勃勃道：“重要的事情在于，他们俩是会当众秀恩爱的那种，在他们两个的表演之下，那段时间里，‘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之间的关系，起码在外人看来，是十分密切友好的。” 陆离：“但是，这只是故事背景吧，和陆流深的关系呢？” sad-4号也不介意陆离催促，依旧兴致高昂地八卦道：“陆流深虽然也是出身陆家的本家，不过，他现在在曙光科技具有现在的地位，更多的缘故是因为，他其实很大程度上继承了当年陆曦留下的势力。”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无声地喃喃道：“继承……” 正坐在sad-4号面前的陆离显然也是相同的思路，敏锐道：“继承？陆曦是去世了、还是退居二线、或者失踪了？” sad-4号突然敏锐道：“你居然用‘去世’这么文雅的词汇，而不是直接说陆曦那家伙死了欸！看得出来，你的确和陆家关系匪浅了。” 陆离想了想，客观地回答道：“其实，我应该是认识陆曦的。” 虽然此“陆曦”绝对非彼“陆曦”就是了。 不过这点小问题没必要告诉sad-4号。 sad-4号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你和陆流深一样，认识陆曦？你们两个不会还关系匪浅吧？” 陆离的语气轻描淡写极了：“毕竟都是姓陆的呢。” sad-4号直接用了然的语气说道：“别掩饰了……我知道，我算是发现了，和陆曦有关的人，是不是都喜欢搞替身这一套。” “啧，难怪你对陆流深那么不以为意，”sad-4号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不禁感慨道：“原来也是因为陆曦啊……” 看着他们俩在这里你来我往，站在单向玻璃后面的关译心却是不由得腹诽。 虽然sad-4号可能以为自己搞到真的了，但是，它搞到的刚刚那几段，绝对全都是错位的八卦。 也亏得它能继续脑补下去、并且还逻辑自洽…… 这时候，搁那儿表演的陆离已经故意岔开了话题：“你先说陆流深的八卦好吗？” sad-4号：“可以啊！说白了其实就是，徐不非和陆曦都是很强势的性格，不过，反而在旁观人来看，大概是陆曦更固执一点吧！后来他们这两位不知道什么原因，虽然有婚约，也没有取消婚约，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正式订婚。再然后，陆曦死了，这桩婚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那段时间，‘生命序列’和‘曙光科技’之间的关系，都很难评价。再后来，就是陆流深和徐不非之间的关系暧昧了！” 陆离眨了下眼睛，“就这？” sad-4号：“我还没说完呢！徐不非有一次对着陆流深，叫出了陆曦的名字。” 陆离这才品出点意思来了，“替身梗啊……我知道他死了，但我希望他没死？” 陆离忍不住问道：“这你怎么知道的？” sad-4号不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补充道：“陆流深明知道这件事，但是他和徐不非说，自己不介意。” 陆离仔细品了品，继续总结道：“即使你在看着我的时候，其实却是在看他？” 陆离：“不是，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sad-4号：“我就是知道！” 关译心差点被陆离和sad-4号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接的这几句话给呛住。 有了那几句话烘托，总感觉sad-4号的八卦过于生草了…… 甚至于，关译心的脑海中也不由得闪过一句台词。 ——有几分像他，是你的福气。 第157章 他超爱的! 担心陆离又说什么新台词，sad-4号连忙抢着开口道：“……你怎么这么喜欢锐评。” 陆离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想都不想，信口开河道：“嗯……大概因为我不喜欢陆流深吧！” sad-4号瞬间来了兴致，“对哦，你刚还说，你也认识陆曦来着，啧啧啧，就因为这个，所以你特别讨厌陆流深是吧，我懂！” sad-4号的语气里充满了意味深长，但它很懂的没有把“敢情你、陆流深和陆曦三个人之间又是一轮替身文学”这句话给说出来，免得刺激到目前还算可以友好交流的陆离。 不过，就算暂时按捺住了它自己，过了一会儿之后，sad-4号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句由衷的感慨：“陆曦可真是个罪恶的男人，死都死了，还这么腥风血雨。” 陆离听到这里，也终于忍不住外露出了一点情绪，直接开口道：“你能不能别说陆曦已经死了？” 你们那边的那个八成是早就已经死了。 可是，我们这边的这个还活得好好的呢！ 惨遭断网的sad-4号哪里知道这里面还涉及到地球现实世界和赛博朋克世界之间，这足足横跨了两个世界之间的隐秘联系。 顺着之前的思路，sad-4号得出的结论当然是，陆离单纯的不想接受“陆曦已死”这个现实。 以至于，就算陆曦已经死了，陆离对曾经在陆曦身边长大的陆流深，都充满了排斥的心情…… 至于这里面错综复杂的情绪究竟是羡慕嫉妒、还是其它什么玩意儿，sad-4号是没兴趣了解的。 它这个超级人工智能一向只抓重点—— 反正就，他、超、爱！ 就完事了呗！ 于是，sad-4号用看全新八卦素材的眼神打量了一眼陆离，立刻配合地不提这个话茬了。 只不过，它发出的电子合成音里，依旧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语调，转而跃跃欲试地询问道：“话说，你也不喜欢陆流深，我也不喜欢，那么，你想要怎么对付陆流深来着？我看看我们有没有合作的空间。” 陆离：“……” 还没想好后面要怎么编才能不露馅的陆离选择当场倒打一耙。 他平静地问道：“你在套我话吗？” 不等sad-4号找理由瞎编，他已经短促地笑了一下，意味不明的模糊辞令发挥到了极致：“不过你这个提议还挺有意思的。” 说着，陆离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 他友好地和sad-4号打了个招呼，“我还有事，和你聊八卦很愉快，我会尽快抽时间来看你的，希望下次我们的聊天还能这么愉快。” sad-4号语气瞬间没精打采起来，“哦！” 对于sad-4号来说，关译心和陆离都是很好的聊天对象。 关译心的特点在于，会一直十分关注它、和它保持交流，并且永远都维持着一种专注的姿态，随时不忘热心的捧哏和附和，让sad-4号有着充分的发挥空间，很有聊天的乐趣。 至于这个和陆流深长得很像的陌生人陆离嘛，sad-4号觉得，这哥们好像挺擅长一针见血的锐评的。 偏偏他也是这场围绕着陆曦、徐不非这两人之间的n角戏的重要一员，多少是有点亲身演绎的成分在的。 以至于，sad-4号刚刚自己明明讲得都是圈子里众所周知的笑话，结果，凭借着超级人工智能那强大的思维联想能力，sad-4号愣是从陆离的评价中，又收集了不少八卦的素材。 简而言之，言而总之，大概就是，一个可以安心地输出自己的观点，一个可以获得新信息的输入，它都喜欢！ 至于陆离那边，则是和sad-4号稍微提了那么一句之后，便瞬间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关译心倒是站在原地没动。 她静静地看着在陆离的身影消失后，瞬间安静沉寂下来的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一时间若有所思。 隔壁房间的门突然被近似无声地轻轻推开了。 陆离脚步轻巧地走过来，反手将这间房间的门带上。 小怪物关一一立刻颇为警觉地看向陆离。 关译心熟练地伸手把关一一往自己的衣兜里一揣，避免陆离和它正面对上，然后才笑了笑，和陆离打趣道：“不聊了？” 陆离走过来，随便摆了摆手，十分坦然地笑着表示道：“不聊了，再聊下去就容易穿帮了。” 关译心实话实说道：“sad-4号说的刚刚那些信息，我也不了解，至于陆流深、徐不非这两个人，我和你一样，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两个名字，这方面好像不太能帮上你的忙。” 陆离并不介意这些，“不了解也是正常的，不过，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任何其它信息都行，它们都可能是一个聊天的关键点。” 关译心想了想，“你需要一个合适的人设，我们还需要尽快编一个神奇的剧本。” 陆离：“嗯。” 说这话的时候，之前从402宿舍翻出来的那几页实验日志，顿时再次清晰地浮现在了关译心的脑海中。 关译心轻轻晃了晃头，试图挥去那段过于清晰到有些诡异的记忆，然后才看向陆离，开口说道：“好像，我这里还真有那么一丁点的，来自第三方的信息，可以帮你做身份，然后用来忽悠sad-4号……” “只是——”关译心的语气微微停顿，面露难色。 “只是什么？”陆离的反应也快，立即敏锐道：“是信息的来源有问题吗？” 他很清楚，关译心从来都不是裹足不前的人，能让她露出这种表情来，迟疑不决，只能说明，这件事在关译心的判断中，很可能属于是祸福倚伏、吉凶难料的不确定状态。 关译心点了点头，“不只是信息的来源有问题，信息的内容本身，也有很大的问题。” 随后，关译心简要的和陆离讲述了一下，自己和关一一从现在这个被换的新宿舍出发，然后通过天花板上面隔层里的通风管道，一路爬到了原来位于隔壁的那件被封存的旧宿舍的经历。 关译心：“我本来还以为，对于这种问题宿舍的封存，不说使用他们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特有的黑科技吧，最起码的，也得和封锁泄露的核反应物原料差不多，起码搞点钢筋水泥组成的水泥棺直接填死吧……” 说到这里，关译心突然反应过来：“我突然想起来，那个世界餐厅内部用的隔间建材，都是一些十分脆弱还能隔音的轻型材料，总不能他们搞黑科技搞的，反而没有了最朴实无华的钢筋水泥这种东西吧？” 陆离想了想，“说不准哦？你看现在市场上比较常见的一体式可移动拼接房屋，其实材料也大部分都是轻型材料，为了运输和拼装，就不可能用钢筋和水泥这类东西，顶多是夹芯板、轻钢材料一类的，更专业的我也不了解，但是从可安装和拆卸这方面来考虑，钢筋水泥、砖混材料那就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关译心：“……你要说这个的话，那我只能想起我高中开校园运动会的时候，在看台上搭起来的棚子。” 陆离直接被逗乐了。 关译心毕竟还是个学生呢，在她的视野中，学校的确是各种知识和阅历的来源。 陆离：“主要还是因为你的高中母校这几年碰巧没动工，那种可拆卸的板房，在建筑工地经常用来给工人休息，还是挺容易看到的。” 关译心实话实说：“反正我当时一直搞不懂他们那边的‘警察局’这么做的逻辑。要说他们不负责吧，它们对任何和‘纸质记录’相关的东西，包括我们这群受害者脑子里的记忆，都谨小慎微，生怕有一点遗漏。要说他们细心吧，又放着隔壁旧宿舍这么大的问题不管。” 顿了顿，关译心又把后来学校外面的饭店出事，‘警察局’的工作人员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后来事情急转而下，先是部分学生被禁止出入，然后一路发展到学校封校、所有在校人员抽血、以及sad-4号特意给她放“电影”给实时直播的监控视频造假的情况。 关译心小心翼翼地打码把事情解释清楚之后，终于补充道：“应该说，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警察局’也不是不管，只不过，他们管的方向，总是会让我觉得迷惑。” 不过，等关译心委婉地将402宿舍出事的始末都说出来之后，陆离对此却是一点也不意外。 “其实逻辑还是挺通顺的。” 陆离简单评价道：“说白了其实就是，那个世界的‘警察局’工作人员，在他们的工作中，大部分的时候，做派都是相当强势、强硬、并且不容拒绝的。只不过，当他们遇到中央大学的时候，只能被迫收起自己一贯的做派，所以他们的很多做法，在你看起来就显得十分迷惑了。” 关译心微微愣了一下，“嗯？” “这里面应该有大于两方的人在角力。” 陆离分析道：“中央大学并不想让那个世界的‘警察局’继续调查这件事吧？高校毕竟学生密度太高了，内部出事的时候，通常都会倾向于粉饰太平，也算是人之常情了。至于‘警察局’那边，则是对这类案件、或者事件格外敏感，不可能不管不顾，但是，在中央大学的地头上，他们自然也会不可避免的被束手束脚。” 陆离：“他们双方、甚至还有你看不到的第三方，这么互相牵制妥协着处理事情，最后就成了你看到的模样。” 关译心的脸上突然闪过了一丝了悟的神色，飞快道：“你这么一说的话，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陆离：“嗯？你说。” 关译心：“我被送去医院，接受了‘记忆剥离手术’之后，从医院电梯里出来的时候，一开始遇到的那个超级人工智能，叫做nhs-6号，它说话时电子音声线的风格，是很慢吞吞的那种温和。” 陆离：“后来呢？” 关译心：“都没用后来，其实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吧，那个医疗系统的nhs-6号，就直接sad-4号附身了。你能想象吧，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就仿佛精分一样，上一秒还是慢吞吞的温和语调，下一秒，它的电子合成音、说话的语气，全都立刻发生了变化。我可以确定，后面和我说话，并且帮我办理出院手续的，其实都是sad-4号。” 陆离同样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当你踏入电梯的时候，当时的sad-4号直接就接管了医院里的那个超级人工智能的权限，同时，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警察局’，也把这所医院，指定成为了负责‘记忆剥离手术’的专属医院。” 关译心：“应该是这样，至少上次旧教堂那起事故中，所有的受害者不管是有着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还是我这样的贫民区出身背着教育贷款的穷人，都被送到了那家指定的医院。” “中央大学的超级人工智能是edu-7号，我之前一直以为，它这个编号，应该是专属于教育系统的ai。” 关译心继续道：“sad-4号可以随随便便接管医疗系统的nhs-6号的权限，但是，在中央大学的时候，它想要使用任何权限，似乎都需要提前和edu-7号申请，并且，需要edu-7号的转交。” 想到了中央大学第三食堂送餐的事情，关译心立刻又补充了一句：“并且，在sad-4号费了好几天的功夫，终于拿到了部分权限之后，edu-7号对中央大学的控制力，依旧是最高的。” 陆离点了点头，“说白了其实就是，那家医院在那个‘警察局’的控制之下，而中央大学不在。” 关译心：“中央大学的背后是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大公司，就是刚刚八卦里，和陆家有关的那个‘曙光科技’。” 陆离：“……” 他又想起自己认识的这个世界的陆曦了。 不得不说，比起自己认识的这个陆曦，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的经历，实在是过于炸裂了。 虽然自己世界的这个显眼包陆曦，也没好到哪里去…… 第158章 全新人设 以至于，对比着两个陆曦的经历，陆离对此很难有一种真实感。 不过，他迅速把这些东西抛在脑后，继续和关译心说道：“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中央大学的背后是‘曙光科技’，陆流泽也是‘曙光科技’的人。而现在，陆流泽差点就出事了，‘曙光科技’内部肯定会调查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会更加不想让外界的‘警察局’插手这件事。” 关译心其实有点不太能理解这个思路。 “为什么，他们应该很介意有人敢对陆流泽出手这件事吧？”关译心不解道：“为什么反而会拒绝‘警察局’那些工作人员的调查？按理说，就算是能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是好的吧？” 陆离：“因为，不属于他们的、外面的‘警察局’调查出来的东西，很可能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而且，没有人敢保证，中央大学内部就没有别的问题。” 关译心总结了一下：“也就是说，曙光科技又担心调查出来的结果有问题、又怕‘警察局’调查出了别的问题。” 陆离点了点头，“嗯，你说的那个‘警察局’对污染相关的事情咬的很紧，这个态度，明显是比较坚决强硬的，‘曙光科技’显然并不希望这样立场过于明确的势力掺和进来。” 关译心终于缓缓回过味来，轻轻地“嘶”了一声，然后突然道：“我明白了，你说的至少有两方以上的势力在角力是对的。” 陆离：“你知道第三方？” 关译心：“只是突然想起来，中央大学内部有个地位非常特殊的研究院，就和‘曙光科技’、‘生命序列’双方的合作有关。” 陆离并不知道中央大学的研究院这一茬，但是，他显然也知道，“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这两个公司名字只要摆在一起就是八卦。 毕竟，sad-4号刚刚还特意热情洋溢地给他科普了一番了。 “不过，按照sad-4号的说法，‘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之间现在的合作关系，应该并没有表露在明面上，最起码，因为之前的事情，双方的关系还是有点不尴不尬的。” 关译心：“sad-4号应该也知道这件事。” 陆离有些感慨，“那个超级人工智能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还真不好骗……” 关译心也有些叹气：“还好它现在没网，也不知道这里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 就是不知道，等到下次七天后的早上十点，自己会不会又一次的穿越到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面去。 在那穿越的一瞬间，关译心的周围是会出现非常明显的能量震荡，她附近的通讯网络也会在短时间内受到明显的影响。 所以，关译心其实一直在考虑，穿越回去的那一瞬间，sad-4号是否还会有一瞬间可以连接上原本的、赛博朋克世界的通讯信号。 而这也是关译心自己并不曾在sad-4号面前露面的原因。 结果下一秒，陆离冷不防就来了一句道：“其实我可以拿陆曦的照片给它看。” 关译心直接愣住，“？？？” 陆离：“虽然我们现在还不清楚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是怎么死的，但是，既然他正好处于一种下落不明的失踪死亡状态，那么，自然也就有了‘诈尸’的空间。” 关译心：“……所以，你打算给自己套上一个病娇的人设吗？所有人都以为陆曦已经死了，结果，他其实在你手里，而且，为了不让sad-4号起疑，你还得把你身边这位活生生的陆曦添加一个彻底失忆的属性，嘶，这是什么恐怖故事。” 陆离直接就被关译心这个剧本给整懵了，“你说啥？” 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关译心语重心长道：“不要老是想要搞什么替身文学……但是，非要搞这个人设好像也不是不行。” 关译心突然话锋一转，“好歹你是这个恐怖故事里的那个深藏不露的胜利者。” 陆离：“？？？” 想想陆曦那个完全不着调的长辈，陆离瞬间“嘶”了一声，内心简直充满了惊悚。 只可惜，他的惊悚并没有打断关译心的思路。 关译心继续分析道：“而且，这个人设一看就病得不轻，嘶，有病好啊，病得不轻更好啊！” 说着说着，她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看着陆离就继续道：“这样你在sad-4号那里说话的时候，就算前言不搭后语、或者说着说着突然冷静地发个疯，那都是正常现象了！sad-4号不敢完全相信你，也不能完全不信你，嘶，越想越觉得靠谱！” 陆离：“…………” 见陆离不吭声，关译心忍不住问他道：“你觉得呢？” 陆离：“饶了我。” 关译心略带疑惑地看向他，“你在胡说些什么呢？” 陆离：“现在只要想起陆曦我就害怕。” 关译心不解：“？” 对视了一眼之后，关译心瞬间反应过来，“啊……对，你刚刚就说了，你认识咱们这个世界的陆曦，还能搞到照片什么的。” 陆离：“嗯，他算是我一个长辈了，按照辈分的话，我得叫他叔叔。”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然后呢？你这话一听就像是很有言外之意的感觉。” 陆离下意识地去摸兜，结果却摸了个空。 ——在进入安全屋的地下四层之前，他已经把自己的手机放在入口那边了。 陆离只作不经意地把手揣在了衣兜里，干脆也不掏出来了，就这样神色淡定地和关译心继续说道：“就是，我刚刚以为的，我随便从陆曦的朋友圈偷几张自拍拿过去糊弄sad-4好就行了，可是，真按照你刚刚提供创意的这个剧本演的话，那不是还得先摆拍准备点素材吗？” 关译心瞥向陆离，“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你害怕镜头，拍不好？” 陆离：“……主要是，对象是陆曦，我真的有点压力。” 关译心都被他这欲言又止的态度给挑动地好奇起来了，“陆曦怎么了？” 陆离：“这里没网，我也翻不了朋友圈，等下出去给你看看，你就明白了。” 关译心直接转身，“走？” 陆离点头跟上，“走。” 关译心：“sad-4号放里面没关系吧？” 陆离：“我扒拉它的时候，看到屏幕上显示的电量了，基本全满，这个电量应该不是普通电池了，所以，暂时应该不用担心，实在不行，回头这边给它准备一个无线充电的设备。” 关译心点点头，“那成。” 几分钟后，关译心好陆离离开了地下负四层的安全屋，又回到了地面上。 陆离也直接拿着自己的手机，搜索了一下好友列表，然后，找到了陆曦这个人，点开朋友圈后，便递给了好奇的关译心。 关译心低头瞥了一眼，发现陆曦的微信头像直接就是一张黑白的正装照，撇开脸长得挺好看的这条不谈，反正这个头像的风格，就让人一秒钟幻视卖保险的或者房屋中介。 ——要是再把双臂在胸前交握端起来站在那里，就更像了。 不过，总体来说，倒也不至于让陆离稍微一提到他就望而却步吧？ 关译心继续往下翻，然后，就看到了凑齐九宫格的九张高清照片。 前面三张是怼脸大头照自拍，分别是正面、侧面、和阴影。 其中那张正面照的笑容极其明朗，开了十层美颜后全无瑕疵的俊脸上，挺拔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打光留下的阴影都拍得无比清晰。 中间五张则是一看就不知道加了多少层滤镜的风景照，明明看图是一个地方，结果修图的色调都不一样，但是每一张都颜色鲜亮漂亮得一看就很适合发社交媒体然后被人报警抓起来，罪名是照骗。 至于最后一张，则是拍的一个相机，关译心看不懂型号，只是，单纯从相机的体积来看，就觉得应该价格不怎么便宜…… 至于这条朋友圈的配字也很经典。 “吹着属于自己的风，听着诗歌，走向远方 在流浪、在记录、在寻找更好的自己 愿所至之处，皆有光。” 关译心看完之后，眨了下眼睛。 陆离深沉地问道：“懂了吗？” 关译心迟疑：“好像懂了……你这位长辈，好像是一个热爱诗与远方的、具备一定浪漫主义情怀的、小清新风格的、并且怀揣着摄影梦想的男人？不不不，要不我还是尊称他一声男孩吧？” 陆离多少有点情绪复杂地别过脸去，顺便收回了自己的手机。 “那什么，找陆曦摆拍其实一点都不难，虽然看定位的话，他这会儿应该正在西藏的纳木错湖洗涤这个月的心灵。” 陆离实话实说道：“但是问题在于，我一直怀疑，除了摄影之后，他可能还有一个自导自演的梦想。” 陆离深深地叹了口气，“说真的，我真不想把这种满怀梦想的中年男孩招来在我这儿疯狂加戏，普通人真的接不住他的戏……” 关译心：“咳……” 对于陆离这种工作认真、行事严谨的人来说，陆曦这种充满了总浪漫主义情怀的小清新豆瓣风中年“男孩”，不说是天然克星吧，但是的确只要看见就很影响他的工作效率是真的。 关译心：“那啥，要不，咱们还是直接从朋友圈偷几张照片吧……” “嗯，”陆离点点头，喃喃自语道：“旅游照太自由了，我还是找找他发过的室内照吧！” 关译心不禁好奇道：“有吗？” 陆离毫不迟疑：“肯定有，每年的第一场雪、第一场雨、还有清晨的阳光，顺便拍个手照什么的，都有可能。” 关译心：“……” 她瞥了眼陆离正在往下翻的那些照片，确信，陆离的结论没问题。 陆曦的朋友圈简直被他自己的照片塞满了，而且，每一张都仿佛认真精修过，充满了清新的氛围感…… “虽然不知道那个赛博朋克世界里，‘曙光科技’曾经的核心继承人陆曦是什么性格，不过，等sad-4号看到了你提供的照片后，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关译心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确信道：“能把‘陆曦’给逼成现在这个模样，在sad-4号那边，你这个病娇疯批的人设绝对够稳了。” 陆离为了偷照片凹人设还在疯狂往下翻陆曦的朋友圈，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道：“你直接说，这是我全新的神经病人设，我也不会介意的。” 话音还没落下，陆离突然道：“行了，就这张吧！” 关译心顿时好奇：“让我瞅瞅！” 陆离先把照片保存好，然后才拿给了关译心看。 “就这个，感觉怎么样？” 画面中的场景是非常温馨的原木色家具，至于主角陆曦，则是正穿着浅色毛衣抱着一只猫，睡眼惺忪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不得不说，画面中的陆曦风格看上去还是非常清新减龄的。 就是考虑到对方其实是陆离的长辈这个身份之后，结合着两人最起码的年龄差，那种淡淡的违和感，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关译心指了指靠近墙面的少量家用电器，提醒陆离道：“把这块截了吧，虽然我没见过那个赛博朋克世界里的复古风豪宅是什么装修风格，但是，这种家用电器还是很容易暴露科技水平的。” 陆离：“有道理。” 他干脆利落的直接把照片裁剪掉了一小半。 “我得和其他人沟通一下sad-4号的情况，明天再找个理由拿给它看。” 关译心想都没想，随口道：“理由不是现成的吗？” 陆离：“嗯？讲讲。” 关译心：“把陆曦弄失忆还囚禁什么的，病娇虽然神经病但是对于自己的得意之作总是有分享欲的吧？尤其是sad-4号和你八卦陆流深的事情，简直是把话题送到了你面前，你觉得呢？” 陆离：“……” 陆离默默地抹了把脸，“我努力克服一下。” 第159章 对穿越者的猜测 话虽如此，但是克服也真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 陆离保存好照片之后，平复了下心情，立刻就换了个话题，试图冷静一下。 陆离：“中央大学内部的情况，现在能够确定是，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警察局’、也就是sad-4号那一方，然后是中央大学和中央大学背后的‘曙光科技’、可能也有‘生命序列’在的缘故，但是这部分是不确定的。” 关译心也清空了一下脑子，立刻“嗯”了一声，继续道：“还有就是那个名叫‘巴别塔’的邪教团伙了，就是郑小希他们那群人，不过他们在中央大学内部，之前应该都是隐藏身份偷偷行事的，直到郑小希身份暴露，事情乱套了，所以，他们也变得疯狂起来了。” “并且——” 关译心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郑小希的身影，人影和老鼠的影子交错，那双异色的清澈双瞳之下，却是深不可见底的深渊，仿佛能够将一切吞噬…… 再加上郑小希留下的那几页实验日志，显然，“巴别塔”邪教团伙对研究院，也挺上心的。 关译心摇了摇头，再次将那两道诡异的影子从自己的脑海中挥去。 她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和陆离告诉道：“就‘巴别塔’这个邪教团伙，他们明显对研究院很感兴趣，郑小希应该还想办法刺探过‘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之间的合作。只不过，他们好像也不清楚‘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这次合作的时候，到底研究了什么。” 陆离一听就知道，关译心刚刚说的这几句话，绝对算得上是机密情报了。 而关译心会藏着掖着的不说，只能意味着，这些信息的来源有问题，甚至是，信息本身也有问题。 所以，关译心才不敢把具体的情况说出口。 考虑到这种情况，陆离自然也就理解地没有继续询问。 随后，关译心则是又将自己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一些经历，断断续续地逐一告诉了陆离。 尤其是她从那位黑诊所的年轻医生那里，得到的一些消息。 “人体机械改造的程度越高，遭遇污染的时候，抗性似乎反而会随之增加。”关译心皱眉道：“这也是我想要把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弄到手的原因。” 可以说，不会被污染影响的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绝对是关译心目前力所能及的、能拿回来的最靠谱的一个东西了。 当然了，关译心拿回sad-4号的目的，本来也是为了找到能够解决老家地球现实世界这边目前面临的困境的方法…… “对了，”关译心又道：“我在那个世界，还特意找了个黑诊所的医生，咨询过人体机械化改造的情况。根据她的回答，人体机械化的最高程度，差不多是改造到90%，我猜测，基本就只剩下大脑和部分原装的神经系统了。” “并且，就和sad-4号作为超级人工智能不会受到污染的影响一样，那些‘机械’造物，应该也是不会被污染的。” 陆离瞬间反应过来，“所以，你才想方设法的先把sad-4号弄了过来？” 关译心：“嗯，多亏了关一一的帮忙，不然，这件事短时间内很难实现。” 陆离闻言，却是微微抬了下眼皮。 他清晰地看到了，小怪物关一一刚刚才被关译心点到名字，就立刻兴奋地从关译心的兜里探出头来，兴高采烈地支棱着自己那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无比亲昵地把自己的脑袋塞进关译心的掌心里，试图蹭蹭贴贴。 一种熟悉的眩晕感瞬间袭上陆离的大脑。 他迅速错开了视线，避免直接盯着小怪物关一一。 比起关译心对关一一的信任，陆离平时表现得再怎么亲切友好，甚至还给关一一买了一大摞的儿童书，但是，他对关一一的戒备，却从未降低过丝毫…… 只不过，这些事情，就没必要告诉关译心，让她心里不舒服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关一一的存在，可以明显提高关译心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安全程度。 甚至于，关译心这次能够拿到sad-4号，关一一的作用根本无从取代。 想到这里，陆离也只能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没有和关译心说任何关一一的担忧和不安，转而道：“还记得上次那个机械改造人吗？” 关译心一边轻轻地rua着一点也不毛茸茸的关一一的脑袋，一边立刻点头，“记得，我就是看到了他的机械改造程度，才想起来和医生询问的。” 陆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才迟疑着说道：“其实，对于机械改造程度90%这个情报，我自己琢磨着，好像隐约有点不对劲。” “我让人专门收集过这方面的情报，上次那个回到地球的机械改造人，他在回到地球的最初，应该还是活着的。” 关译心只是想起那具尸体的惨状，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一开始，人还活着……？” 陆离点了点头，“是，至于后来我们看到的他的诡异状态，应该是在回到地球之后，他的身体状态，才迅速恶化的，其实这件事不太符合常理吧？” 关译心：“你是说，回到地球之后，情况迅速恶化？” “对。”陆离给了一个肯定的回应。 关译心的脸色微微一变，她忍不住道：“说起来，我也遇到过，两个被污染的人突然恶化的情况……我现在已经忍不住在想，他们的恶化，会不会和我有关了。” 陆离：“就因为你来自地球？” 关译心：“我确实想不出他们会突然恶化的原因……” 陆离却摇了摇头，“我倒是不这么觉得。别忘了，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早在你还没有穿越之前，那边也是有一个原身在活跃着的。” 更别说，那个原身还有小怪物这个存在…… 虽然关一一是跟着关译心回到的地球，但是，陆离并不会觉得这是关译心的问题，他只会把矛头完全对准关一一。 像是关一一最初那种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状态，就明显不是普通人能够处理的。 陆离平静道：“我们周围虽然已经出现了少许的异常，但是总体来说，地球还是相对安稳和安全的。起码，比起那个赛博朋克世界，要安全很多。” 关译心理解点头，“是这样，没错。中央大学本身应该是安全的很高的地方了，结果，在那个学校里，还能出这么多的意外……” 至于中央大学之外的、尤其是贫民区那种地方，每天要出多少意外，关译心简直没法想象…… 陆离：“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怎么可能去催化那些污染呢？真要说起来，参考上次那个死者的状态，我倒是倾向于，我们的世界本身，就像是存在某种无形的屏障一样。” 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陆离转而又道：“我现在有一个模糊的猜测，关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穿越到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面去的一点不确定的想法。” 关译心豁然间睁大了眼睛。 “是因为陆曦这件事吗？”她说道：“不管是我，还是你那个长辈陆曦，很明显，都是两个世界同时有这两个人。” 陆离：“其实应该也包括我自己。” 他简单的和关译心分析了一下自己从刚刚开始琢磨的这个想法。 “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流深，长得和我很像，虽然我们两个名字并不一样。但是，我们两个却有着一个相同的长辈陆曦，这意味着什么？” 关译心“额”了一声，“那‘曙光科技’嫡系明显还有一个名为陆流泽的家伙呢，你家亲戚里应该没有这号人物吧？” 陆离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同时告诉关译心道：“稍等，我和我奶奶那边要一张照片过来。正好，前两年她过九十二岁生日的时候，几乎所有晚辈都回家了祝贺了，家里有一张大合影。” 关译心懵了一瞬，“啊？” 陆离轻描淡写道：“我确信我家没有叫陆流泽的，就和我自己的名字也不叫陆流深一样，不过，你可以从我那些关系或远或近的堂弟里面扒拉一圈，看看有没有和你认识的那个陆流泽长得像的家伙，正好也能佐证一下我的猜测。” 关译心：“……” 又是一条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关译心当即如同报菜名一样，把自己知道的、见过的人名，全都给陆离报了一遍，“你那边肯定能查到身份证信息吧，带照片的那种，都检索一下看看？然后让我认一下试试。” 陆离也笑了一下，旋即干脆利落地点头：“可以。” 说话间，陆离从老家的奶奶那里索要的大合影电子版照片，也已经发过来了。 陆离一边把照片放大，一边皱眉道：“手机看着还是有些费劲了，我们回会议室，用大屏幕？” 关译心继续点头，“行，不过让我先看看！” 陆离直接把手机递给她了。 关译心一边走路一边扒拉这张电子照片，过了一会儿之后，她突然“嘶”地倒吸了一冷气，“照片里没有陆流泽，但是，有个长得和他很像的人……” 陆离立刻探过头来，“哪一个？”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也有种说不出的复杂，“就是这个小姑娘……” 关译心伸出手指，轻轻地指了一个看上去大概十四五岁的、身形极其瘦削白皙、即使穿着那种布口袋一样的蓝白色校服却依旧透出一张美人胚子脸的漂亮小女孩。 “不过这个小妹妹看起来很可爱的样子，和陆流泽那种让人想要扣着他的后脑勺、把他那张俊脸按墙壁里面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陆离看了看，脸上却渐渐浮现出一个有些古怪和微妙的表情。 “她是我一个远房堂妹，叫陆小猫。” 关译心愣了一下，“啊？是我想的那个‘小猫’，这两个字吗？” 会有人给孩子起这种名字不奇怪，但是，看看陆离家明显非富即贵的状态，还会有人给孩子起这种名字，就明显有点奇怪了吧…… 陆离言简意赅道：“陆小猫是早产儿，刚出生的时候也就将将四斤多一点，在保温箱里住了好几个月才出来的。医学手段用遍了之后，家里长辈免不了又搞了点别的传统思路加上，就，贱名好养活呗……” 关译心：“……” 顿了顿，陆离继续道：“而且，这件事还有一个前提。陆小猫出生的四年前，她妈妈就怀过一个孩子，不过，那个孩子到了八个月的时候不小心没了，去医院也没保住。也是因为这件事，陆小猫家里对她看得特别重，生怕孩子再出点什么事。” 关译心瞬间从陆离的描述中，领会到了他的言外之意。 “四年之前……”关译心喃喃地重复着，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了陆离，“那个不小心没了的孩子，如果顺利出生的话，时间大概能和陆流泽的岁数大小对上……” 陆离点了点头，“陆小猫的长相基本就是挑着她父母的优点长得，你说陆小猫长得和陆流泽很像的话，那么，陆流泽的脸，应该也和陆小猫的父母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关译心缓了一会儿，接受了这个堪称匪夷所思的猜测。 陆离：“我个人倾向于，我们的地球世界，和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就像是两个平行世界一样。有一些人是同时存在于两个世界的，并且，这部分人在两个世界里有着相同的面孔、相同的父母，却又有着不同的经历。同样的，任何一点微小的变化，都会让两个世界之间产生巨大的差异。” 关译心：“但是我在那个世界看到的原身的学生资料，父母姓名长相都完全不同——” 没等陆离开口，只是对上他专注而认真的看过来的眼睛，关译心便自己不由得脱口而出道：“我这个原身的身份信息、父母身份信息，都可能是假的！？” 第160章 人际关系 关译心能得出现在这个结论，其实并不困难。 如果按照原身正常展露出来的从小到大的生存轨迹，她唯一可能接触到“巴别塔”邪教团伙的地方，就是贫民区的那座旧教堂。 偏偏，关译心清楚地看到了，不管是郑小希还是那个神父，对于原身、或者说现在的自己的脸，其实是完全没有什么印象的。 换言之，驻扎在这座城市里的“巴别塔”邪教团伙成员，并不知道还有原身这么一位“编外人士”。 在这种情况下，原身自己在家里搞出来的潮湿环境、还有小怪物关一一的来源，就显得毫无头绪、完全没有任何着落了…… 在这种情况下，关译心自然会默认为，关于原身的基本信息，是存在很多谬误的。 即使这些错误她自己根本无法辨别…… 陆离一直在认真地听着关译心的描述。 其实不用她自己说，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关译心”，身上的古怪之处就多得惊人。 只有关译心穿越过去之后，也只是继续堆叠了少量的人设罢了。 真要说起来，关译心这个因为不了解而越发束手束脚的模样，说不定还能更像一点真正的贫民区出身的大学生…… “原身的父母，名字叫做关喻洪、还有安时丹。”关译心抬头看向陆离，“和我父母的名字并不一样，查一下？” 陆离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然后便干脆地点点头，拿着手机一边发消息，一边肯定地回答道：“我让人去查。” “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具体是哪几个字？” 关译心直接把具体的名字里都是哪个字，给详细的复述了一遍。 关于更详细的、和原身有关的信息，根本无从调查。 倒是原身的父母这两个和自己父母迥异的名字，关译心还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考虑到陆离刚刚一瞬间的表情，关译心忍不住追问道：“你刚刚那是什么表情，在想什么呢？” 陆离实话实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两个名字，都充满了浓浓的、敷衍的气息。” 关译心一愣，“啊？” 陆离一边把两个名字的具体字样编辑好发送出去，让人在户籍系统里把人都筛选出来，一边把手机的屏幕继续保持在输入框的状态，然后，还特意切换成了英文全键的输入法，给关译心稍稍展示了一下。 “安时丹的名字手写字母直接就是‘asd’，虽然不能排除取名的时候恰好选了这三个字的，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也真的很像是，随便输入了‘asd’这三个字母之后，随便挑了几个字拼凑出来的名字。” 陆离说着，已经把“安时丹”这三个字跳出来，输入到了聊天框里面。 “至于‘关喻洪’么，我个人倾向于，关的姓氏来源于你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原身，至于‘关喻洪’的名字，抛开姓氏不谈，其实也有点，随随便便一拼凑的意思，不过，这都只我的个人感觉了，没什么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 关译心：“……不，这个思路有点意思。” 她认真地盯着陆离的手机屏幕，认真地说道：“当初从刘青安那里，看到属于原身的那份学生档案的时候，我其实就止不住地产生过一些违和感，只不过，这类信息根本无从验证，我也就没往下细想。你现在这么一说，的确是有点那个意思。尤其是，这两个人还都死在了同一场安全生产事故中，直接尸骨无存的那种。” 关译心特意强调了一下，“尸骨无存”这四个字。 顺着阴谋论的思路来考虑的话，“尸骨无存”的另一个含义，其实就是“毁尸灭迹”。 当然了，如果是从造假的角度来思考，“尸骨无存”则是意味着，不需要再仿造两具假的尸体，多多少少还是节省了些许制作尸骨道具的经费的…… 关译心和陆离对视了一眼。 陆离：“那起事故的后续处置呢？能查到吗？” 关译心：“我只知道，那家名为‘尔北金属加工厂’的小企业，按照那个世界联邦政府的法律规定，把死亡赔偿金给到位了，原身就是用这笔钱买下了位于贫民区的那间房子，然后活下来的。” “金属加工厂和安全事故都不离奇……”陆离想了想，发出了灵魂一问：“唯一离奇的地方在于，他们的赔偿金是不是给的太干脆利落了？” 关译心：“啊？” 陆离：“平时再怎么强调安全生产这类东西，说实话，依旧无法完全避免安全事故，不用说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工厂，其实在咱们这里，各种加工厂里的违规操作，就和他们的会计账目一样，只有没去查的，没有查不出问题的。”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着实有些难以形容的微妙：“……” “听起来是不是特别草台班子？” 陆离反而耸了耸肩，“没办法，人类社会在大多数时候，就是这么的草台班子，充满了糊弄和敷衍。” 关译心：“所以，那家金属加工厂的问题在于？” 陆离：“很简单，如果他们打算按照那个世界联邦政府的法律照章办事，那么就不会给赔偿款给的这么干脆，尤其是，按照你现在掌握的信息，你在赛博朋克世界的原身，称得上是一个无人可依的未成年身份吧？” 关译心点了点头，“是。” 陆离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还是干脆地说道：“我就这么说吧，如果工厂给钱给的干脆，只能说明，在他们看来，这几条命的赔偿金，远不如停工进行安全检查来的损失大。按照现行工厂的普遍惯例的话，工厂出事死了人，和家属私了就是两到三倍的法律规定的正常赔偿金，回头家里人找个由头，说是猝死或者其它的意外，然后把尸体一火化、葬礼一办，这件事就彻底了结了。” 关译心顿时恍然，“原身的赔偿金，拿到的太顺利了……” 陆离摇了摇头，冷静道：“不只是顺利的问题，还有数额的问题。如果一切都要按照法律走，那么，工厂那边除了员工的死亡赔偿金之外，付出的更大的代价，应该是因为调查而停工的那段时间，以及因此而引发的一系列合同上的产品供应周期不足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对方破罐子破摔、甚至反过来憎恨受害者，都是十分常见的心理状态。你的原身，当时年龄还小吧？又怎么可能安安稳稳、毫无波澜地把赔偿款拿到手。” 至于联邦政府，不管是根本没去过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离、还是亲身体验过两次穿越经历的关译心，都知道，那显然不是值得信任的存在。 “一个小的金属加工厂，却一下子出了一起所有车间工人一起死亡的严重生产事故，我很怀疑，那个小工厂，不会就此倒闭吗？” 陆离看向关译心，“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顺着这个方向稍微调查一下看看，说不定会发现一些意想不到的线索。” 关译心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这时候，他们两人已经重新回到了会议室中。 圆形会议桌上的盘子，在他们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已经被人全部端走清理干净了，关译心隐约还能闻到一点淡淡的、洗洁精留下来的柠檬清香气息。 并且，桌面上还摆放好了关译心自己的手机，连手机壳都是擦得干干净净的。 关译心拿起来随便按了下屏幕，瞥见手机屏幕顶短的电量显示，发现手机电量都被人贴心地给充满了。 陆离直接把自家上次奶奶过生日的大合影照片放了出来，然后，给关译心详细科普了一下所有人之间的关系。 他介绍的人际关系里面，详尽到还包括了a和b兄弟俩之间表面上看起来关系可以，实际上私下里有不少矛盾龃龉。 c和d这两口子明面上是恩爱夫妻，实际是双方都是懒得搭理对方，只不过因为孩子的缘故，所以礼节性地维持着夫妻关系…… 还有什么e和f是二婚，至于前夫前妻那边也都是一堆事。 此外还有哪家小孩g小时候就熊、长大了也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家伙，好在家长靠谱勉强能压得住，一顿暴揍打断了腿所以现在还算老实，要不然怕不是早就出去欺男霸女了…… 刚刚提到的陆小猫倒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不过因为早产外加从小体弱的缘故，导致她父母护犊子护得很，总而言之，对于这对父母来说，孩子就是他们俩最大的逆鳞，招惹别的可以，招惹他们俩的孩子，真的会出人命…… 关译心：“……” 十几分钟的时间，已经足够陆离语气平稳而舒缓地把自家亲戚的老底人均掀得差不多了。 随后，他一脸淡定地看向关译心，一脸淡定地提醒道：“如果你下次再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遇到‘曙光科技’里姓陆的人，我寻思着，多多少少可以参考一下咱们这边，我家那边亲戚人际关系，虽然肯定有很多对不上的地方，但是里面肯定也有不少外人不知道的相似的隐情，说话做事的时候，都是可以直接加入考量的，反正知道多了又不吃亏。” 关译心抬头看着大屏幕上的照片，此时的心情尤其一言难尽。 至于正趴在她衣兜里的关一一，在陆离说到第七八个人名的时候，眼睛就已经茫然地开始转圈圈了，然后，这只小怪物就默默地缩回了脑袋，直接闷头扎进了衣兜里。 就在这时候，陆离和关译心的手机屏幕几乎是同时亮了一下。 陆离瞥了一眼，“是之前让人去调查的，咱们这个世界的‘关喻洪’还有‘安时丹’的基本信息，他们马上就传过来，我刚刚让人直接发给了你一份人员基本信息，你自己接收一下，我告诉你密码。” 关译心“噢”了一声，“好的。” 等关译心将陆离刚刚念出来的、长达十二位的密码全部输入进去之后，发现工作人员发给她的是好多张相同格式的表格，还有一张汇总的人员基本信息，男男女女都有，年龄长相各异。 陆离随手把自家奶奶生日的大合影关掉，然后将屏幕上投屏的内容，直接全部换成了刚刚这群人的照片。 随后，他和关译心说道：“你大致筛选一下，有没有和那个世界的‘关喻洪’、‘安时丹’两人长得比较像的人。” 关译心点点头：“嗯，我明白。” 旋即，她认认真真地把根据名字反馈回来的照片，挨个仔细地翻找了一遍。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关喻洪”和“安时丹”这两个名字都不算满大街都是的类型，起码，照片的数量属于是关译心完全能看完的那种。 要是换成“张伟”、“王伟”、“李娜”这种几十万人同名的经典名字，不管是关译心还是陆离，大概都会直接放弃这个调查思路…… 等到关译心看照片看得眼花缭乱、都有点犯困之后，她终于放下手机摇了摇头，给了一个明确的答案：“没有，连长得像的人都没有。” 顿了顿，陆离主动道：“其实，参考那个世界的陆流深，和我自己的情况，我猜测，即使我们这里有那两个人，他们也可能是别的名字，所以，从这群同名同姓的人里找不到，也是有可能的。” 关译心叹了口气，“可惜了。” 她是真的觉得，原身的父母身上肯定也藏着什么秘密，只不过，在赛博朋克世界，这条线索很难挖。 本来还想着，说不定能从自己老家的地球这个世界另辟蹊径，现在看来，怕是也机会渺茫了…… 陆离提醒道：“如果有具体的人脸的话，警察系统的大数据是完全可以对人像进行比对识别的。” 关译心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不是当时还不知道嘛，谁能想到，关一一竟然能把东西带回来。” 所以，她当时根本也就没想过这些，不过下次，倒是可以把照片和很多东西，都备份一份，让关一一带回来。 顿了顿，关译心当即补充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第161章 下水管道里的大杀器 看到关译心的反应，陆离也不觉露出了一点笑容，“好啊。” 不过，说了这么两个字之后，他却自己立觉失言，就连脸上的笑容都不由得收敛了几分。 顿了顿之后，陆离看着关译心，有些苦笑地摇摇头：“妹妹，你这是已经默认了，你自己在七天之后，还会穿越回到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去？”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稍稍凝重了起来。 “倒不是默认的问题，”过了一小会儿，她才小声回答道：“在家里这边，回不去是惊喜，但是，如果真到时间了就没有出事，我大概又会每一秒都觉得心慌意乱、寝食难安。” 关译心认真地描述了一下那种失措的心情，摇摇头道：“就那种，明知道危险随时都可能靠近，却又不知道它会什么时候降临的恐慌……” 旋即，关译心又道：“其实，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的时候，等待回来的过程中，同样也有种不确定的煎熬。既不知道时间到了能不能回家，也不知道，如果这次回不去了，还有没有下次的机会……” 上次穿越到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时候，关译心前面几天完全处于一种失忆、并且记忆错乱的状态，所以，她反而因为忘记而没有经历想象中的那种错综复杂、而又格外不安的心情。 等到记忆终于找回来之后，又忙于调查、甩锅、解决新的问题。 不得不说，人在忙起来的时候，是真的没时间胡思乱想…… 关译心：“真要说起来的话，反而是都已经等到最后了，看着关一一去拿sad-4号、并且还顺利的成功了之后，眼看着就要从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回来的时候，我的心情才是最惶恐、又焦灼的……” 说完这些，她感慨颇深地摇了摇头，最后总结道：“度秒如年。” 陆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还是伸手在她的头顶发旋上也轻轻揉了两下，“我明白了。” 关译心也没想到，陆离会突然摸她脑袋，下意识地就想要抬头，不过，感受到那掌心残存的些许温度后，她的动作却又不由得稍稍停顿了一下。 结果，关一一的反应可比她激烈多了。 一条细细长长的黑色阴影“嗖”的一下从关译心的衣兜里蹿了出来，劈头盖脸地就要往陆离身上扑。 陆离反应也快，当即缩回手猛地后退了两步，避开了关一一这明显是想要直接创死他的力度。 关译心也被惊到了。 她完全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把薅住了愤怒的关一一的身躯中段、大概是腰部的位置。 漆黑细密的鳞片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舒适触感，让关译心瞬间冷静下来。 她哭笑不得地抓着愤怒的关一一，毕竟，这只小家伙已经被气得，就算被关译心抓在了手心里，依旧用灵活的上半身在她的手腕上反复地“阴暗爬行”了。 感受到关一一那小巧而又冰冰凉凉的爪爪愤怒地按来按去的小动作，关译心看着自己手背上连一星半点痕迹都没留下的皮肤，索性把关一一往怀里一抱，直接靠近了和它低声笑道：“你又怎么啦？嗯？” 关一一先用自己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去贴了贴关译心柔软温热的侧脸，然后才愤怒地开始叫唤：“吱吱唧唧！” 关译心认真地听着，不觉莞尔。 陆离稍稍错开了一点视线，然后才和关译心询问道：“它怎么了？” 关译心实话实说：“它觉得头部属于要害，你刚刚伸手摸我的头是对我不怀好意，所以，它需要保护我，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你撞飞出去。” 至于后面，关一一还想把陆离咬死这件事，就不用事无巨细地告诉陆离了。 虽然关译心在心里隐约怀疑，关一一对陆离的态度，会在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很大程度上似乎是因为，sad-4号作为给陆离的礼物，已经送出去了。关一一在“解决”了sad-4号之后，便忍不住兴致勃勃地想要继续解决现在已经没有存在意义的陆离了…… 毕竟，关一一的脑子是真的不那么聪明。 这种格外耿直的直线思维大概是对它最直观的描述了。 陆离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胸口：“……” 只觉得之前的伤势还在隐隐作痛。 上次被关一一撞到的地方，因为骨骼上面有肌肉的覆盖和保护，所幸没直接撞断好几根肋骨。 不过，那种程度的撞击，大面积的软组织挫伤是免不了的。 陆离身上之前被关一一撞过的地方，直接留下了深深的一道青紫淤痕，还有些微微的破损…… 知道的是被关一一撞得，不知道的，乍一看那伤势，大概还以为他被人抓住然后遭受了好一番严刑拷打，往他身上抽的鞭子都得达到直径两三厘米粗才行…… “好凶啊它。”陆离啧啧称奇。 关译心瞥了陆离一眼，“我怎么觉得，你有时候，也在故意招惹它？” 陆离：“那我觉得我是无辜的……” 两人无比真诚地互相对视了一会儿。 想到陆离围绕关一一，做过最多的事情就是给它买各种花里胡哨的幼儿园教材，片刻之后，关译心选择屈服了。 “好吧……你说得对。”关译心笑着摇了摇头。 陆离作为一个很有分寸的成年人，对关一一最大的“报复”，就是劝学。 而劝学本身是没有错的。 起码他从来不会对关一一这个“熊孩子”叫嚣任何类似于，“你再这样、关译心就不喜欢你了”的讨人嫌话语。 只不过，陆离用好几本幼儿园教材、外加儿童平板等还需要他自己掏钱的“礼物”，愣是能把关一一的仇恨拉得稳稳的，也是让人无力吐槽…… 刚刚这个小插曲暂时告一段落之后，陆离随意地抬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也响了一声。 陆离瞥了眼屏幕上的内容，轻轻地舒了口气，然后看向关译心，和她商量道：“对了，你今晚要回家吗？” 关译心闻言，却是微微一愣，“啊，回家？” 顿了顿，她多少有些惊讶地说道：“我本来还以为，需要继续在这里再住几天？” 陆离摇了摇头，有些感慨地解释道：“不用了，之前让你、还有那个警察局的法医程青，都留在这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们根本不确定，那个赛博朋克世界会对我们这个世界造成的影响有哪些。” “更确切一点，除了那种无形的危险之外，其实更让人担心的地方在于，来自于异世界的细菌和病毒。” 关译心瞬间了然，“但是我的体检报告，似乎证明了，并不存在细菌和病毒方面的困扰？” 陆离点了点头，“嗯，就连刚刚关一一把sad-4号扔地上的时候，落在地面上的那些污水，都拿去化验了，刚刚结果已经出来了，除了常规的细菌微生物等，没有任何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陆离直接轻轻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他就是刚刚收到的检验报告。 关译心：“……那是下水道的脏水来着，对了，我当时还想着，回头一定要问问你，城市的下水管道路径，一般都是什么样的，总感觉，那种四通八达的通道，可以做很多事。” 陆离：“嗯？四通八达的下水管道？” 他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美剧片里那种吧？僵尸爆发的时候，主角掀开一个井盖钻进去，一路摸黑走回去一段距离，再撬开一个井盖出来，就到了城市的另一端。” 关译心点点头：“嗯。” 陆离：“国内大部分地方都是纯粹的排水管道，不可能让人从下水道里面通行的。你说的那种能够走人的下水道，属于是地下综合管廊的模式，国内很少采用。” 关译心：“关一一下去的地方也是普通水管，不过走着走着，空间就明显变大了……” 陆离恍然，“那应该就是采用了地下综合管廊的模式了，这种下水道里面，除了铺设给排水管道之外，还可以集中铺设电线、通信电缆、甚至是燃气、供暖管道一类的东西。” 关译心微微睁大了眼睛，“东西还挺多……” 她之前通过共享关一一的视野，虽然也看到了管道里面的情况，不过，还真没注意，里面除了污水之外，是否还有别的东西…… 陆离突然冲着关译心眨了下眼睛，“我明天让人给你找一点关于市政规划方面的材料，尤其是国外地下综合管廊模式的类型，万一哪天需要的话，你直接让关一一把通信光缆、或者电线咬断，物理断网断电，到了什么时候都是大杀器！” 关一一当场就闹了起来：“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他让我咬电线！ 关译心：“。” 她多少有些心情复杂地看着陆离，就你刚刚后面这句，明显是故意的吧？ 陆离直接把关一一的吱啦乱叫当成背景音。 他自己反正是半点不受影响，就坐在那里，继续给关译心安利道：“燃气管道就更是了，但凡咬开一个口子开始泄露，就能达到在短时间内驱散城市中大面积人群的效果，要是在里面点个火，啧，那可就更不得了了！” 关译心：“……” 之前在中央大学里，一直琢磨着想办法把sad-4号搞到手的时候，关译心还真考虑过，在学校里搞个爆破一类的大新闻，趁乱动手的可能性。 只不过，现在听陆离随口这么一说，关译心就知道了，自己这种普通人的思维，果然还是不能和专业人士比。 不管是在破坏性上，还是影响力上，陆离刚刚轻描淡写的那几个建议，根本就是冲着把中央大学整个夷为平地的架势上去的…… 对上关译心尤为复杂的眼睛，陆离格外诚恳地补充道：“当然了，这只是非常规手段，你自己斟酌着来就行。” 短暂的沉默后，陆离格外认真地对着关译心叮嘱道：“妹妹，你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时候，毕竟称得上是孤立无援了。有时候，这些比较极端的手段，除了用来破坏之外，更多的其实可以用来保护你自己。” “有时候，足够有效的暴力胁迫永远比单纯的友好交流，更容易达成你想要的某些共识。” 关译心微微一怔，旋即格外认真地重重点点头：“嗯……我明白了！” 陆离见状，又微微弯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和关译心说道：“所以，想回家吗？” 关译心稍稍犹豫了一瞬，片刻后，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想。” 她想家很久了。 即使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可是，只要回到那栋老房子里，即使那里有时候会弥漫着一种难以消解的寂寞，但是，关译心的内心却依旧会觉得格外的安宁…… 陆离闻言，直接从会议桌旁边的座位上起身，冲着关译心招了招手，毫不犹豫地说道：“那就走，我送你回家。” 关译心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嗯。” 陆离直接道：“那你先去隔壁房间，把你之前给关一一收拾的东西都带上。” 关译心答应得干脆利落：“好！” 正在满心荡漾的关一一闻言，细细长长的身体顿时微微一僵。 旋即，这只小怪物又蔫哒哒地把刚支棱起来的脑袋，耷拉到关译心的臂弯里面了。 隔壁的行李主要就是书了。 关译心直接把怀里的关一一往它最喜欢的藤编篮子里一塞，然后，还在上面给它盖了个小毯子。 ——倒不是别的，毕竟，车里有倒车镜、后视镜什么的，陆离要是不小心瞥见小怪物的身影，开车可能都会受到影响。 几分钟后，陆离帮关译心抱着儿童平板、识字卡片等厚厚一摞给关一一的“礼物”，关译心自己则是提着装有关一一的藤编篮子，两人一起走出了海滨度假村的酒店大门。 苍穹夜色之下，坐在车里，都能听到海岸边浪花拍打时发出的潮起潮落之声。 一个红绿灯后，陆离语气平静地仿佛在和关译心拉家常。 “回家之后就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顺便，多操心一下关一一。” 关译心：“嗯，知道的！” 她还知道，陆离说的“注意安全”，除了她自己之外，肯定还包括了别人…… 车辆平稳而迅速，咸湿的海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抛在了身后。 道路两边的路灯连着城市间的万家灯火、十里人间，透过微开了两寸左右的车窗，将车内的人和物，都浅浅地镀上了一层细碎的淡金色。 似乎所有的波诡云谲，都在这一刻，随着后退的路灯而渐渐远去，留在了那涛声依旧的深海之中…… 前路的神秘叵测和险象环生，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如海浪声般消弭于人耳。 至少，此时此刻，前路有光。 第162章 回家! 陆离一路都没问地址，关译心也没主动说，然后，就看着他直接把车停在了自家老小区的楼下。 果然把她家地址都背下来了…… 关译心内心毫无波澜地想着。 当这辆车在楼下停稳的时候，关译心从车上下来，原本坐在驾驶位的陆离便也跟着下了车，然后，将之前暂时放在车后座上的东西，全都搬起来递给了关译心。 “你一个人上去可以吗？”陆离突然开口，随口问道。 关译心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那些书本行李，然后把关一一盖着小毯子的藤编篮子放在了行李最上面，和陆离点了点头，“没问题的，这边虽然是老房子，不过也有电梯。” 陆离点点头，“那就好，去吧，早点休息。” 关一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正在藤编篮子里兴奋地扭来扭去，还好几次想要探头从小毯子里把自己晾出来。 陆离眼疾手快地抓过小毯子，精准利落地把整个藤编篮子都盖上了，还碰巧按到了关一一正想要探出来的脑袋。 不得不说，就算隔着小毯子，关一一那有棱有角的三角脑袋，触感依旧挺神奇的，是一种很有韧劲的、有点结实的弹性…… 但凡关一一不咬人，他大概就忍不住手贱地再戳它两下了。 陆离刚把关一一盖地严严实实，便立刻收回手去，徒留一个懵逼了一瞬的关一一，冷了半晌才在藤编篮子里气得吱哇乱叫。 陆离则是旁若无人地和关译心提醒道：“电梯里有监控摄像头吧？别让摄像头拍到它。” 听着关一一委委屈屈的控诉，再加上陆离的叮嘱。 关译心的心情越发复杂：“……好，我知道了。” 很难评价你们两个是不是都是故意的。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陆离后退两步，躲开了愤怒却听话地没蹦出来的关一一。 关译心点点头，“好。” 陆离：“那我走了？” 关译心：“嗯，还要回去加班吗？” 陆离“嗯”了一声，简单道：“和警察局那边的数据对接一下，还有实验室那边，对于sad-4号很感兴趣，我应该会陪同那边的研究人员一起，对sad-4号先做一个大致的评估。” 知道那边都准备好了物理断网、隔绝各种信号的安全屋，关译心丝毫不用担心陆离做事会有疏漏，便点了点头，“如果需要我做什么事情的话，也随时打电话找我。” 陆离笑了笑，“好，有事情一定找你，快回家吧！” 旋即，陆离一直看着关译心走进了电梯里，挥了挥手，这才转身离开。 分别之际还受了大委屈的关一一，则是正哼哼唧唧地趴在藤编篮子里，鼓秋来鼓秋去的翻滚。 关译心进了电梯，一只手抱着那堆东西，对着关一一轻轻地“嘘”了一声，“马上就到家啦！” 关一一瞬间在小藤编篮子里翻得更厉害了，完全安静不下来的那种。 sad-4号已经被丢掉了，放进地下的小黑屋了。 陆离也已经被丢掉了，在楼下，根本上不来！ 妈妈只把它带在身边了。 好耶！ 关一一瞬间满心膨胀，简直恨不得立刻从藤编篮子里出来，和关译心亲亲抱抱举高高，让妈妈把自己挂在手腕上，或者趴在肩膀上的那种。 关译心眼看着关一一的动作，不得不同样眼疾手快地按了关一一的脑袋一下。 “马上就到家了。” 说话间，电梯已经停了下来。 楼道里其实是有些灰尘的。 因为建筑的年份比较长了，曾经粉刷过的白色墙壁，也隐隐约约带着点旷日持久留下的暗沉。 然而，对于关译心而言，这里的陈旧和熟悉，却让她的心里一阵安宁。 明明在这个世界的世界线上，她才离开了一周七天的时间，但是现在回到这里，看到这个无比熟悉而又隐隐觉得陌生的场景，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关译心轻轻地舒了口气，抱着怀里那堆书本行李，熟练地走到了自家门前，腾出一只手来开指纹锁。 “滴”的两声验证通过提醒，关译心侧过身来，拉开房门，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她随手把那堆东西都放在了门口的柜子上，然后，又端着关一一的藤编篮子连同里面的小怪物，先把客厅、还有所有卧室地方房间都拉上了窗纱，这才稍稍舒了口气。 关译心一把掀开盖在藤编篮子上面的小毯子，将里面一只兴奋的关一一捧了出来，语气有种难以形容的轻松和安宁，“终于到家啦！” 关一一立刻也兴奋地跟着发出了一阵叫声：“吱吱唧唧！” 它倒是没有立刻检阅妈妈家里的环境，而是继续扒在关译心的身上，左右摇摆地探头探脑。 这会儿时间已经很晚了，不过，刚刚回家的关译心却是了无睡意。 她去冰箱里，给自己拿了瓶饮料，然后，先倒出来，分给了关一一半杯。 暂时安顿好关一一之后，关译心转身从杂物柜里，翻出了一枚全新未开封的刀片。 她先用清水把刀片仔细冲洗了一番，随后，便直接将其扔进了一个自己平时用来煮点饺子馄饨的小电煮锅里，按了电源开始加热煮沸。 这种电煮锅个头虽小，但是功率却不低。 尤其是关译心煮刀片加的热水也少，前后总共就没两分钟的时间，电煮锅里的水便已经开始沸腾了。 关译心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然后用筷子把煮沸消毒后的刀片从电煮锅里捞了出来。 等到刀片冷却下来之后，关译心捏着刀片，看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背，略微迟疑了片刻后，很快便沉下心来，轻轻地划了一条。 刀片很薄、手背上的皮肤也相对薄弱，再加上她划伤自己的动作足够干脆，所以伤口并不狰狞，只是手背上瞬间浮现出一条红色的血线，只有最初的切口处渗出了零星一点清晰的血珠。 然而，几乎是瞬间。 关译心都还没来得及将沾了血的刀片处理掉，便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手背上的伤口，在快速的愈合了。 ——就像是sad-4号和调查部的清理者去宿舍采血那会儿提到的一样，当她具备了快速复苏的异能之后，任何伤势都可以迅速恢复…… 不使用专门的采血针，她的恢复能力，怕不是连抽血都来不及…… 关译心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比起异能本身的离谱，更重要的事情在于，她本以为，这个异能是出现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原身身体上的。 而现在的事实证明，当她回到地球现实世界之后，她自己的这具身体，也已经产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化。 关译心的眼神微微抖动了一瞬。 她记得很清楚，上次，第一次回到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医护人员给她做检查的时候，抽了不少血，至少当时，她的身体，应该还处于没有这个异能的状态…… 关译心低垂着眼，很快冲洗掉了自己手背上的血迹。 等她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关一一心正不在焉地趴在茶几上，把脑袋一头扎进杯子里喝了几口。 随后，趁着关译心歪着身体、随意地靠在沙发上休息闭目休息的时候，关一一便忍不住蹑手蹑脚地拖着自己细细长长的尾巴尖，一股脑地翻到了沙发上面，试图往客厅沙发后面的方向爬去。 听到关一一爬过去时发出的轻微的动静，关译心不由得微微一怔。 自己清楚自家事。 她家里的沙发后面，直接就是整整一面墙的书架，里面有父母当年积攒下来的工具书、不知道他们当年到底有没有人看过的各种珍藏版文学名着、还有一整个书架的关译心小时候看过的各种童书等等…… 不说别的，就她家客厅里这一整面墙的书，放在地球现实世界的很多普通人家里，也算收集不少了。 要是放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里，怕不是当场自己全家都得进去，然后，这些书的来源，估计让sad-4号和冯洛彬连续加班一个月都不为过…… 关译心正默默腹诽着这些事，然后就看到，小怪物关一一已经轻手轻脚地顺着竖直的玻璃门，像是一条灵活的超大号壁虎一样，用小巧的爪爪扒着玻璃，一路悄无声息地爬了上去， 关译心：“……” 它这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给挂上去的？ 关译心依旧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认真地端详着关一一的动作，等着看它到底想要干什么。 片刻后，关一一终于爬到位置了，然后，它终究是顾忌着这里是关译心家里，而家里的玻璃是不能直接咬碎了吞下去的，所以，它熟练地勾着尾巴尖，轻轻地把书柜的门给扒拉开了。 整个动作过程流畅而寂静，其小心翼翼的程度，充满了小孩子偷偷摸摸做坏事，生怕被大人发现的既视感。 关译心依旧坐在沙发上没动，只是已经把手里的果汁放下了，转而拿起了沙发上的一个长条形抱枕。 关一一悄无声息地把一本书扒拉了出来，然后，毫不费力地张大那个恨不得比它自己的脑袋都大的嘴，一口就要往那本书的书脊上啃去。 关译心眼疾手快地伸手，用柔软的长条抱枕，直接把正张大嘴的关一一给扫了下来。 关译心的力道并不大。 抱枕也是软的。 再加上关一一的自重其实很轻，所以，它一下子就有好几颗洁白的牙齿咬在了抱枕上，突然浮空没了依托的爪爪，也下意识地扒住了长条抱枕，就这样，被关译心如同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地刮下来了。 关一一咬着抱枕声音格外沉闷地发出了一阵“吱吱唧唧”的叫声，听在关译心的耳朵里，则是已经走音成了“哼哼呜呜”的细小动静。 关译心从容不迫地收回手，看着张大嘴咬在抱枕上的关一一，轻轻地点了点它的脑壳，“你想做什么坏事呀？” 关一一张开嘴、也松开了爪爪，细细长长的身体直接往抱枕下面缩，不过脑袋还是忍不住地看向书架的方向。 关译心随手将那个抱枕丢到一旁，把关一一绕在自己手腕上，这才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转身走到了书架面前。 她直接把关一一刚刚看上的那本书拿了起来。 这是一本从封皮纸质、和里面的纸张颜色，就能看出来年代感的旧书，名为《山川风物志》。 书籍本身其实并不算很厚，不过拿在手里稍微掂了掂之后，关译心才发现，这本书的重量要比她想象中更重一些。 打开之后，里面的纸页更是又薄又脆，明显透光，偶尔还存在因为印刷排版时缺乏相应字体、而呈现出来的明显两个字体风格的情况。 对于这本书，关译心隐隐约约是有点印象的。 她小时候肯定随便翻看过，至于里面的内容，则是偏向于地理图志方面的山川河流走向，还搭配着些许地理景观附近存在的当地风土民情。 只不过，因为这本书年头太长太久了，里面的地形配图全都是白底黑线的模式，相对简单潦草许多，对于一个小孩子而言，视觉效果自然是远不如后来随着测绘技术的发展而诞生的各种更加精准的彩色科普图。 所以，关译心只是略翻了几次，好奇地瞅了瞅里面的风土民情故事，就没怎么细看过这本书了…… 关一一刚刚虽然不肯吭声，不过这会儿，看到关译心直接把这本书翻开之后，它立刻就张大嘴，冲着关译心吱吱唧唧的嚷嚷道：“muamua，香香，好吃的。” 发出声音的时候，这只小怪物还忍不住顺着关译心的胳膊往她手指的方向蹭了蹭，试图不动声色地张着嘴往这本书上咬一口…… 关译心顿时深吸了一口气。 乍一听到关一一刚刚这句话，关译心简直顿时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能让关一一觉得好吃的，那能是什么简单的东西不成？ 而这本书，竟然就一直被放在自己家里的书架上，很多年…… 第163章 旧书 关译心缓了一会儿，一手死死地捏着这本书，另一只手则是把还在试图往那边张嘴的关一一给捧到了自己面前。 她郑重其事地开口询问道：“关一一，这本书，是什么口味的？” 关一一闻言微微一呆。 见它没反应，关译心索性直接自己循循善诱地举例向它说明：“是和中央大学里面，老白变成的怪物的眼珠一个味，还是和隔壁宿舍那只老鼠一个味道，又或者是，和上次海滨度假村里，地下冷库里那具自燃的尸体一个味道？” 关一一忍不住往那本书的方向探头。 关译心却是毫不犹豫地把那本书给放到了一边，干脆腾出两只手来抱住关一一，免得它在香气引诱之下，突然忍不住冲上去。 关一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书的方向，好半晌，使劲摇了摇自己三角形的脑袋，肯定得回答道：“吱吱唧唧！muamua！” 都不是！ 这个味道，很香、很、很、很—— muamua，它好吃哒！ 关一一在这里用“很香”形容了半天，终究因为脑子里词汇量过于有限，根本说不出除了“很香”之外的任何一个可以有效形容味道的词语。 关译心伸手，轻轻地摸了把关一一的脑袋，已经放弃询问这只文化课完全没学好的小怪物了。 不过，为了避免这类事情以后再次发生，关译心暗下决定，以后起码要先给关一一讲讲形容味道的词语，扩充一下词汇量。 当然了，是直接用各种颜色味道口感的小零食来讲述的那种…… 顿了顿，关译心一边拿出手机，翻出了陆离的联系方式，一边继续把关一一扣在自己胳膊上，随口问道：“关一一，家里还有别的好吃的吗？” 关一一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关译心的手心里挣脱出去，又朝着书架的方向飞扑过去了。 关译心一边直接把拨号键按出去了，一边跟在关一一身后走了过去。 关一一就仿佛自己的爪爪上有吸盘一样，一点也不费劲地扒在了完全竖直的玻璃门上，稳稳当当地来回飞窜。 然后，关译心简直是头皮发麻地看着关一一陆陆续续地从书架里又扒拉下来了两本书。 关一一：“吱吱唧唧！” 这个不好吃。 这个可以吃。 关一一在关译心面前，一边扒拉，一边还给出了些许评价，或许评价的内容并不那么明确，不过，大概的意思，还是能够辨别出来了。 这一次，关译心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任由关一一挂在书架上自己鼓捣。 “啪！” 一本书被它用尾巴尖勾着、彻底从书架上拽了下来。 旋即，关一一的尾巴立刻灵巧地松开，那本书就这样重重地拍打在了地上。 这一下响亮的动静，也清晰地拍在了关译心的心上。 关译心站在沙发旁边，看着前面书架处发生的一切，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场景简直荒谬极了。 在这一瞬，关译心的脑袋里简直在嗡嗡作响，有种难以形容的、不敢置信的错乱感在她的脑海中无数次的横冲直撞。 关译心缓缓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现在甚至顾不上惊悚，而只剩了一种近乎麻木的茫然。 她缓了一会儿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晚上的这么任由书砸在地上，就算不是在卧室里，发出的动静也会明显打扰到楼下邻居的。 刚刚一阵，她满心的心烦意乱，竟然把这些细节都忽略掉了。 关译心连忙走过去，挡住了关一一又要往地上扒拉的书。 电话那边的陆离，不知不觉已经接通了。 因为两边的声音都很静，关译心甚至能够透过手机通话，隐隐听到陆离那边正在开车时发出的细微声音。 “喂，妹妹？” 陆离那边应该是摸出了蓝牙耳机戴上了，声音里有一瞬间信号波动产生的细微电流音，然后声音又迅速变得清晰，“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有，”关译心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地开口道：“你可能需要来我家里一趟，但是你不要着急，慢慢来，管他有用没用的，记得先回去穿一套防护服再过来。” 陆离：“？？？” 乍一听到这种明确的要求，陆离整个人简直都被惊呆了。 关译心明显听到了一个急刹车的声音。 她的脑海中下意识地闪过一个念头：应该是陆离直接在路边把车停下来了。 下一瞬，电话里陆离的声音也扁的急促起来，“你那边还安全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译心正有些木然地看着关一一扒在书架上，探头探脑地嗅了嗅味道，很快，等它动作停下来了之后，关译心便走上前去，又把关一一给抱了下来。 她这才对着电话，言简意赅地说道：“我刚刚上楼之后，关一一从家里翻出了它觉得很好吃的东西。” 对于关一一的饮食口味，不只是关译心清楚，听完关译心全部讲述的陆离，同样心知肚明。 这下子，陆离瞬间就懂了。 “我明白了，我马上就过去，妹妹，你先从家里出来，在楼下等我——” 关译心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委婉地拒绝道：“还是别了吧，大晚上的，我还带着关一一呢，要是碰见出门丢垃圾的邻居，也麻烦。” 陆离的语气凝重：“你觉得你家里还安全吗？” 他在对着蓝牙耳机说话间，已经拿着手机开始不停地发消息了。 关译心想了想：“我觉得吧，我这里大概是薛定谔的安全。毕竟，我自己之前住了那么多年都没出事，应该也不至于现在刚一回家就出问题吧！” 顿了顿，她补充道：“而且，关一一觉得我家很好吃、不好吃、可以吃的东西，目前它翻出来的，全都是书。” 陆离微微一怔：“书？” 他当然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根据关译心对自己经历的描述，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书籍可全部都是违禁品。 并且，联邦政府那边对“书籍”采取全方位式的打击，连普通的纸制品、日记本这类东西，都严防死守。 真要说起来，这边打击贩毒团伙的程度，似乎都比不上他们那边打击纸质印刷品的力度大…… 最起码，这边对吸毒人员也就是个行政拘留，而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里，怕不是会对私藏书籍的人以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论处…… 关译心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一手抱着看到书就跃跃欲试的关一一，用另一只手把它刚刚扒拉到地上的那一本书捡了起来。 关译心拎着书站在原地冷静了一下，最终选择把书直接在客厅地板上，一字摆开。 甚至于，关译心还格外注意地没有将这几本书放在一起，而是隔着至少一米的距离，连同后来被她接住的两本书，全都分别依次放在了客厅地板上。 关译心重新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看向前面这总共四本书的时候，就仿佛在看四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地雷一样。 至于关一一，对于关译心把食物全都摆地板上的行为，显然是感到困惑的。 它迷茫地挂在关译心手臂上，瞅瞅那四本书，又抬头瞅瞅面色凝重的关译心，一时间还有些不知所措。 吃是不可能去吃了，妈妈抓着它，明显是不让吃的意思。 反正之前吃饱了，现在也不怎么饿…… 而且，这次的食物也不如上次的好吃。 关一一这么想着，“吧嗒”了两下嘴琢磨了一会儿，乖巧地不吭声了。 关译心坐了几分钟平复心情之后，很快又把最初那本口味备受关一一好评的《山川风物志》拿到了手里。 毕竟，这本书都被放在家里书架上这么多年了，现在挑出来丢出去也没什么用，要说接触，怎么也不差这几分钟的时间了…… 关译心把关一一往自己衣兜里一揣，同时又往自己胳膊上多缠了两圈，避免它随时把脑袋伸过去，趁着自己看书的时候冷不防的张嘴来一口。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让关一一把东西吃了消化掉，说不定也是个解决来历不明物品的好办法。 再没有比这更靠谱的毁尸灭迹的法子了。 不过，关译心还是打算先翻看一下内容，再决定这本书的命运的…… 她动作轻巧、小心翼翼地掀开书，打算根据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关一一那若有若无的动静，大致判断每一页的重要程度。 这时候，电话那边的陆离也没有继续说话了。 但是，他也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 大概是觉得，暂时保持通讯状态，能够听到关译心这边的动静，反而会更加安心一些。 薄薄的半透明纸页发出细碎的声响。 陆离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压抑的冷静和克制，尽量放柔语气，温和地询问道：“妹妹，你在做什么？” 关译心闻声不由得稍稍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屏幕都已经暗下去的手机，这才突然反应过来。 ——大概在陆离的想象中，她的脑子已经被这本有问题的书影响到了，所以才不顾危险地开始翻阅旧书。 纸张掀动的声音，就仿佛某种危险莫测的信号一样…… “我打算先检查一下，关一一十分青睐的这份食材的质量如何。”关译心甚至故意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听到这句话，电话那头的陆离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毕竟中邪了的人大概不会这么说话，还捎带上了关一一这么个大杀器玩梗。 陆离尽量保持心平气和的语气，询问道：“那你有看到什么了吗？” 关译心：“没有，在我眼里，目前来说，这就是一本普通的旧书，唔，我现在翻到第128页了，关一一挂在我胳膊上的动作幅度，明显比之前大了。” 陆离忍不住劝阻道：“要不你先别动了？” 关译心顿了顿，“这东西，早晚需要有人翻阅的吧？真要说起来，这本书一直放在我家里，说不定我的抵抗性反而更强一点。” 听到这里，陆离也不吭声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关译心突然听到了楼道里传来的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瞬，她家门板直接响起来了。 “妹妹，是我。” 陆离甚至没按门铃，而是直接伸手用指关节敲了好几下门板。 关译心愣了一下，从陆离离开到现在，现在总共过去了也就不到半小时的时间。 如果从她给陆离打电话的时候开始算起，前后能有十几分钟吗？ 关译心放下书，起身开了门，看到门外的陆离完全是刚刚离开时那身模样。 她不由得站在门口没让人进来，冷静问道：“没穿防护服？” 陆离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圈，见关译心眼神清明、毫无异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干脆利落地回答道：“那东西能防止细菌和病毒，可管不了那些不科学的异常。” 见关译心仍旧面露迟疑之色，陆离虽然没急着进来，视线却是已经越过关译心的头顶，往客厅的地板上扫了。 他微微眯了下眼睛，“地板上三本……茶几上一本，上面那本是关一一的品质甄选？” 关译心哭笑不得：“嗯，可能有危险。” 陆离的语气都是轻描淡写的：“我知道，那也得看啊！” 关一一的脑子虽然不太聪明的样子，不过，对于这种简单的句子，它还是可以瞬间理解的。 更别说这句话还是不讨它喜欢的陆离说的。 关一一：“吱吱唧唧！” 他来家里干嘛？抢吃的？ 听到这句，关译心先匪夷所思了一瞬，不过很快又理解了关一一的逻辑。 毕竟，它能和陆离和平相处的、暂时在一起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在酒店度假村会议室那个被当做餐桌的会议桌上%…… 顿了顿，关译心回答道：“……那我觉得，他可能没办法和你共享同一个菜谱。” 有些问题，即使听不懂，也能从答案里窥见一二真相。 起码陆离一下子就知道关一一这只小怪物刚刚在编排它什么了。 只不过陆离这会儿的关注点完全没在关一一身上。 毕竟从得知它连盘子都可以啃之后，对于它还能吃书这件事，陆离并不是很意外。 关译心终于让开了门口。 陆离走过来之后，直接看到了关译心掀开的第128页的地图，面色间陡然一变。 “妹妹，你先出去吧？” 陆离尽量维持着语气里的平静，但是就隔着三两米的距离，关译心一下子就能听出来，他现在的声音都有些微微的不对劲了。 “怎么了？”关译心愣了下，下意识地问道。 她在家里，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真要说起来，陆离的态度，反而是变化最大的。 顿了顿之后，想到陆离曾经看过的神秘卷宗，关译心的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极其惊悚的念头。 “你见过那个地图？” 第164章 我们两个都得进去 陆离回头看了她一眼，对上关译心已经若有所觉的眼神，欲言又止了一瞬，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点点头承认了下来，“见过。” 关译心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追问道：“是、是在哪里？你之前见过这本书吗？” 陆离摇了摇头，“事实上，我没有见到过这本书，并且，这本书里面的地图，也并不是很可靠的那种，它毕竟只是一个关于山川景色和当地风俗民俗有关的文学作品，而非是内容严格相对精确的的工具书。” 说着，陆离已经走到了茶几面前。 他没有把这本书拿起来，只是忍不住又瞥了一眼第128页的内容之后，便顺手捡起茶几上摆放着的卡通纸抽盒子，不直接接触的把书页给合上了。 旋即，还把纸抽盒子给压在了书上面，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关译心认真地看着他的全部动作，并未立刻说话。 客厅里的气氛有种难以言喻的沉寂。 关一一探头看看唯一好吃的食物被压在纸抽盒子下面，又看看似乎并没有和自己抢食物意思的陆离，难得的按捺住了自己，没发出吱吱唧唧的动静和陆离叫嚣。 陆离则是转身又走到了关译心面前，轻轻地叹了口气，“妹妹，你是不是已经猜出什么来了？” 关译心的嘴唇微微有些发抖。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试图把情绪平复下来，又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关译心才终于语气有些发飘地喃喃说道：“我们所在的地球现实世界，是在最近这段时间开始，才渐渐出现越来越多的异常的。” “按照你之前告诉过我的情况，以往虽然偶尔也会出现一些异常事件，但是，大部分都集中在了有人离奇失踪这些事情上，并且，这些事件虽然匪夷所思，并且也非常危险，但是，以前的那些异常事件，以往似乎并不具备严重的污染性。” “还有上次外网上出现的那个人体机械改造的受害者，以及程青法医遇到的那具异常的尸体，你也是第一次见到。” 关译心说到这里，语气不由得微微停顿。 她抬起头看向了陆离，继续道：“我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对于‘污染’和‘畸变’，最深的感受就是，这种匪夷所思、诡异莫测的东西，是具备强烈的污染性的。” “而在我们的现实世界里，我知道的，唯一一个具备类似于‘污染性’特征的异常事故，其实，就是你上次语焉不详地略提过一次的，我爸妈还有他们当时那批同事，一起罹难的事情。” “这种具有传染性的连环诡异死亡，真要说起来，似乎比那个赛博朋克世界会不断污染的情况，来得还要恐怖。” “至少，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记忆剥离手术，的确降低了污染的程度。” “而我们所在的地球现实世界，传染的死亡，当时根本不觉被阻断的可能性吧……” 关译心说到这里，原本有些颤抖的语气，反而渐渐坚定了下来。 父母的意外罹难，对于关译心来说，无疑是心底一道深深的伤痕。 她早已经在成长的过程中清楚的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发生，并渐渐地让自己接受了这一切，。 只是，有些伤痕就算外表看起来已经愈合了，再一遇到阴雨连绵的天气，依旧会忍不住觉得痛的。 她有些苦笑地摇了摇头，视线缓缓地落在了被陆离刚刚压起来的那本《山川风物志》旧书上。 “能让你露出这么惊悚的表情，还下意识地就想让我避开这里，结合着我有点模糊的童年回忆，我爸妈当初出事的那次出差，就是去某个外地来着——” 关译心最终总结道：“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漫无边际地猜测，那么，刚刚看到你的反应的一瞬间，我就忍不住地去想，这个地图上的位置，其实是和我爸妈他们当时出事的地点有关吧？” 陆离闻言，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对上关译心此时灼灼的目光，他没有试图掩盖或者否认什么，甚至也没有保持沉默，而是，直接做出了一个其实不符合规定的动作。 他冲着关译心缓缓点了点头，“是。” 顿了顿，陆离冲着关译心招了招手，然后，自己直接坐在了沙发上。 关译心微微睁大了眼睛，立刻也跟过去，格外乖巧地在旁边坐下了。 陆离有些无奈地苦笑道：“妹妹，这件事原则上，我不应该透露给你的。” 关译心务必配合地立刻点头，“我懂！按照保密原则，你告诉我了，你得进去。” 陆离默默地抹了把脸：“……” 关一一顿时兴奋地抬头，忍不住地摇头晃脑、摇头摆尾。 什么？ 陆离要就进去了？！ 和sad-4号那个丑丑的小垃圾一起关小黑屋！？ 好好好！ 都进去，都进去！ 尤其是刚刚听到了这么一条好消息，它心情好得简直恨不得当场冲着陆离引吭高歌。 “啦~啦啦~啦啦~” 关译心：“。” 眼看着关一一已经吱哇乱叫地哼唱出声了，她立刻一把扣住这只不老实的小怪物，往自己衣兜里面塞了塞。 在关译心面前，关一一从来是不反抗的。 不过，被塞进衣兜里面，也丝毫不影响它此时愉悦的心情就是了。 陆离先瞥了眼衣兜里高兴地唱出声的小怪物，然后又看了眼关译心，语重心长地说道：“……讲讲道理，妹妹，按照组织的保密原则，不管是泄露机密的我、还是从我这里获悉机密的你，我们两个都得进去。” 关译心：“……我懂。” 说着，她一手按着还在哼哼的关一一，一手在自己嘴上比划了一个拉链的动作，主动承诺道：“我嘴很严的。” 陆离的手指忍不住反复捏紧又松开了两下。 这显然是一个心理压力比较大的小动作。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继续道：“我长话短说吧，刚刚你家里这本书上的地图，其实就是个大概的地形图，和现在手机上通常使用的定位地图，相差很多。不过，那块地貌本身就比较特殊，对于知道这件事的人来说，的确是看一眼就知道了。” 关译心点点头：“嗯。” 关译心的视线还是忍不住地往被压在纸抽盒子下面的那本书上面飘。 毕竟事关自己父母，关译心根本不想克制自己探寻的冲动和欲望…… 陆离：“我和你说过的，对于当年的事情，我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我并非当初的亲历者，而只是略微翻阅过一部分当时的事件卷宗。” 关译心继续点头：“嗯！” 她还清楚地记得，上次的时候，陆离就告诉过她，当年那起意外事故的亲历者，从最初父母所在的那一队工作人员，再到就在附近待命的后援队伍，已经无一例外地全部都牺牲了。 至于陆离看到的卷宗，则是来自于一个并未亲自参加那次行动，只是碰巧对那次行动有些记忆的人。 甚至于，就连再后来紧急组织起来的救援人员，都无一例外地是受到了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陆离看到卷宗文件，本身其实就是极其混乱、且充满了晦涩难懂信息的内容。 陆离：“那份当年事件的卷宗，作为高危风险的存在，自然是被严加保管起来了，并且一直处于严格封存的状态。” “不过，当时你父母他们出任务的那片区域本身的地理地图信息，是在残存卷宗之外的另一部分内容，相较之下，这部分地图情报，或许因为并未涉及到他们当时遇到的真相的缘故，再加上是被其它不相关的工作人员单独补充进去的，所以，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 陆离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然后才说道：“那份档案里的卷宗不敢细看，不过，那份后面补充的地图文件，我的确特意的仔细研究过。” 关译心：“所以，你一看到地图，就认出来了。” 陆离点点头：“是。” 至此，陆离的话语暂时告一段落，然后，他便没有继续说什么了。 关译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情尤其复杂。 她忍不住看向陆离，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神色间都看得出迟疑不决。 陆离的表情也有点复杂，“妹妹你想和我说什么，要不你就直接问了吧……” “嗯……”关译心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的认真，“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爸妈他们出事的时候，这件异常事故里的死亡传染，其实，也是通过隔绝记忆的方式来阻断的吧……” 陆离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毕竟没亲自经历过那个赛博朋克世界，也没倒霉成关译心这样，直接被调查部的清理者打晕了拖去医院强行体验记忆剥离手术，最后还得自费的那种…… 所以，他虽然也知道了关译心转述的，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中，“清除记忆可以有效降低污染”这件事是具有相当高的可行性的，但也没立刻和当年关译心父母他们遭遇的意外情况直接联系起来。 不过，现在听关译心提了这么一句之后，陆离也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所有当初事故的亲历者、也就是知道当时情况的人全部死亡，所以，他们的记忆全部中断，一直通过那段记忆蔓延的死亡危机，也就此中断！” 陆离忍不住握紧了拳，就差没“蹭”得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身了。 他和关译心对视了一眼，继续说道：“后续的救援队伍中，很多人受到影响，也是因为，他们那边试图在附近搜救，获取了一部分的记忆，所以才受到了影响……” 陆离简直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污染和危险传递的时候，居然有着完全相同的介质……” 关译心：“而且，这个介质，其实就是人的记忆。” 这件事本身并不新奇。 甚至于，陆离他们这些相关的工作人员，其实或多或少，都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这种情况，甚至已经默认了，只要知道、就会受到影响…… 只是，陆离他们从未有过这样一个清晰的认知。 ——当年，曾经有一个异常污染能够如此清晰的顺着记忆传播、却又因为宿主的快速死亡，而就这样，被硬生生的强行阻隔中断成功…… 曾经的真相早已经深埋地底。 无尽的阴云却始终还笼罩在人间。 骤然得到这样一个结论，陆离久久无法平静。 好半晌，他终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难怪，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里，竟然会对纸质书籍如此严格的管控……” “妹妹你知道的吧，社会形态取决于什么？” 关译心愣了一下，“啊……我高中的政治书说的应该是生产力。不过，我是理科生，高考没选政治的那种。” 陆离微微颔首：“嗯，反正就那么回事，你大概知道就行。不过，现在看来，你穿越过去的那个世界，之所以会变成如今的赛博朋克的社会形态，显然也和他们对信息的控制产生迫切需求关系很深……” 正说着，陆离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当他接通之后，一个熟悉的带着疯狂熬夜连续加班72小时后特有又虚弱又暴躁的声音，瞬间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陆离这三更半夜的你人呢！？”樊鹤戎气急败坏地骂道：“我刚从实验室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你说刚刚收集到了重要样本放在安全屋了，结果你人不在这边？？” 陆离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哪家好人三更半夜抓着别人一起加班。” 关译心多少有些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陆离：“所以，你刚刚是要急着回去度假村那边加班吧……” 毕竟，需要陪着对面那位樊鹤戎去参观sad-4号来着…… 结果却因为她这边的意外，陆离分身乏术，只能先来了这边，处理这边的情况。 樊鹤戎敏锐地听到了关译心小小声说话的动静，立刻道：“你和谁在一起？” 陆离回答得干脆利落：“机密，不能说。” 关译心：“……”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兜里的高危机密关一一。 樊鹤戎哽了一下，瞬间更加愤怒地怒吼道：“赶紧给我滚回来干活！没有你的指纹虹膜验证我踏马进不去安全屋！！！” 第165章 抓到了外星人 樊鹤戎虽然因为完全没睡醒，整个人持续处于一种低气压的状态，不过，这种暴躁的情绪，显然并没有影响他大脑的灵活程度。 先骂了陆离一顿之后，樊鹤戎终于冷静下来，开口说正事道：“你不会没事放我鸽子，说吧，出什么事情了，需要我帮忙吗？” 陆离这边稍稍沉默了一下：“好像还真有。” 樊鹤戎丝毫不意外的轻轻哼了一声，“你说。” 陆离看了眼关译心，然后才继续说道：“我们这边得出了一个新的结论。” 樊鹤戎：“什么？” 陆离：“记忆是污染传播的重要介质。” 樊鹤戎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忍不住纳闷道：“污染？什么污染？我又不管环境卫生保护和治理。” 关译心闻言，不由得面露惊讶之色，她压着声音和陆离做口型道：“他不知道？” 陆离则是伸手悄悄捂住了手机收音单位的位置，并且把手机朝着远离自己的方向稍稍移开，然后才小声地和关译心告诉道：“他们这些研究人员更偏向于严格的理论和数据，对于别的，其实并不是非常了解。” 关译心对于这种情况倒是并不意外。 要不是她自己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穿越到赛博朋克世界的倒霉透顶的当事人、并且在那个诡异的世界里亲眼见到了活人因为被污染而发生畸变、直接扭曲成怪物的情况，她估计也不会相信这些。 按照这个思路考虑的话，她自己反而更能接受樊鹤戎那种科学导向的思维。 想了想，关译心忍不住小声问道：“那你是怎么在工作中和他合作的？能举个例子吗？” 陆离听了，还真就仔细琢磨了一下，然后特意举例说明道：“就比如说，咱们上次看到的那个突然自燃的受害者尸体，如果让樊鹤戎去看现场，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或许有某种微生物在腐蚀分解人体的尸体，并且，这种微生物代谢的产物，则是红磷、黄磷一类的东西，又或者是其它的在较低自然温度中就会自燃的某些合成物。” 关译心瞬间梦回刚刚过去不久的高中化学分析题，“……这思路好像还真没毛病。” 她甚至忍不住小声补充了一句道：“不过，我记得人体内的磷含量还是比较低的吧？所以，想要人体内的磷成分析出然后自燃，给定的特殊地理环境，都得限定在以前的乱葬岗这类地方，人体尸骨足够多，才能在尸体彻底白骨化、甚至白骨都被分解之后，等磷这类矿物质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然后才有足够的磷因为自燃而产生类似于鬼火的现象？” 陆离：“……那确实，想要一具含有足够水份的尸体直接自燃，那点微弱的矿物质根本不够用。所以，樊鹤戎肯定会先去化验，有没有其它微生物代谢产生的某种不为人知的合成物。” 听完陆离的提醒，关译心轻轻的“噢”了一声，眨了下眼睛，不说话了。 而在他们俩这边小声嘀咕的时候，电话那头的樊鹤戎，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开口催促道：“喂，陆离，你人呢？你又在背着我偷偷编排我什么呢？” 关译心冷不防出声插了一句：“他在夸你具有完备的科学思维和实验精神。” 陆离：“……” 他算是发现了，在某种程度上，关译心的性格不但不是现在很常见的那种社恐，有时候，甚至有点偏向于社交悍匪的类型。 即使她和樊鹤戎根本不熟，但是，这根本不影响她兴趣来了就随口搭个话聊聊天。 樊鹤戎：“……” 因为对关译心的声音感到十足的陌生和茫然，樊鹤戎直接就被刚刚这句坦然的夸奖给干沉默了。 毕竟，他才属于陆离定义上的，间歇性社恐…… 眼看着樊鹤戎憋了半天都没能憋出下一句话来，还是陆离主动开口道：“对了，你那边的设备都带过来了吗？我这边正好想给一本书做个成分分析，能做吗？” 提到专业问题上了，樊鹤戎瞬间松了口气，终于暂时恢复了正常。 “能做。”樊鹤戎回答得言简意赅。 陆离恍然：“我就随便提了一句，你还真把设备都带过来了啊？” 樊鹤戎怼陆离的时候，是从来不含糊的。 “你那是随便提了一句？”樊鹤戎牙尖嘴利地反问道：“你和我说的是，你这边抓到了外星人，让我带研究设备过来。” 关译心：“……” 她忍不住又轻轻地把小怪物关一一往自己兜里按了按，免得它隔着电话都被语气兴奋起来的樊鹤戎发觉。 并且，关译心格外冷静地想着，来自于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sad-4号，按照标准定义，怎么就不是外星人了呢？ 虽然人工智能可能的确不算人…… 但是sad-4号明显有壳子。 有壳子就属于机器人！ “所以现在一整套实验室的设备，我都在让人往度假村那边搬，不过现在到位的只有那些相对轻巧的便携设备。” 大概是担心那个陌生的女声又说话，樊鹤戎忍不住有些局促地继续开口，试图把话题控制在他自己了解的内容上。 “还有其它一些已经在实验室安装调试好了的大型设备，不可能动的，你也知道，这类设备对建筑的结构、水平面都有严格要求，如果需要用到这类设备的话，我建议还是把样品送回去检查。” 一口气连着地说完所有的这些内容，樊鹤戎艰难地吞咽了下喉咙，然后才继续道：“所以，你上次和我说的，你这里有特殊的样本，就是你告诉我的那个，外星人本体吗？还是说，你刚刚要检验成分的外星人的那本书？” 关译心：“……” “怎么你说什么他都信？”关译心很小声地和陆离确认道，总感觉曾经在电话里那个冲着陆离怒吼并且忙得毫不留情就挂电话的实验室大佬的形象，似乎奇妙地稍稍坍塌了一角。 察觉到关译心那多少带了几分微妙的眼神，陆离顿了顿，诚恳道：“……我觉得我说得也算是实话。” 就是两件事之间本身并不关联。 而樊鹤戎恰好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等因缘际会的关系。 关译心点点头，顺手把正好奇地探头探脑的小怪物关一一又往自己衣兜里面轻轻地按了按，赞同道：“这么说倒也是。” 陆离并没有立刻回答樊鹤戎的疑问。 毕竟，他还得稍稍斟酌一下，按照目前给sad-4号的定位，它需要给sad-4号也编造一个明确的样本编号…… 樊鹤戎：“你们抓到的外星人，是关在我不能进去的那间安全屋里面吗？” 樊鹤戎那边还在催促，大概生怕自己一停下来，就有人说话让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陆离顺势接了一句道：“是啊，值不值得你连夜赶回来？” 樊鹤戎愣了愣，旋即忍不住道：“就一个安全屋，你就不怕它逃走吗？还是说，你抓到的外星人，是和国外那只差不多，处于一种干尸状态，也需要照射一个ct或者x光？” 因为迟迟没有得到陆离一个明确的答复，樊鹤戎原本隐隐带着几分兴奋的声音，顿时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在他冷嘲热讽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出社恐的状态了，反而像是一个刻薄科学家。 短暂的沉默了一下之后，樊鹤戎已经忍不住直接对着陆离开火了：“需要我也帮你预约一个检查吗，就给脑袋做一个核磁共振吧？看看里面是不是坏掉了。” 关译心小小声地和陆离打趣道：“攻击性很强哦……” 陆离同样小小声：“睡不醒的人都这样，我们要包容他。” 不过话虽如此，关译心依旧从樊鹤戎那明显阴阳怪气的语气里，觉察到了一丝掩不住的迫切和渴望。 毫无疑问，之前陆离给樊鹤戎打电话询问实验室的基本规则的时候，樊鹤戎的态度同样烦躁，但那是一种虚弱的压着火气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的危险——任是谁没休息好还接到废话电话都会这样。 而樊鹤戎现在的态度，更像是在故意抬杠，甚至于，因为有“外星人样本”这个东西在前面吊着，樊鹤戎语气里的虚弱和疲惫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从骨子里就透出一种想要立刻看到样本的亢奋和激动。 陆离终于给了樊鹤戎一句准话：“我还在和样本的主人沟通。” 关译心微微睁大眼睛。 陆离也冲着她眨了眨眼，依旧是捂着手机收音孔的位置，先指了指茶几上、还有地板上那总共四本书，“我估计有这些东西在，你今晚也算是睡不着了，怎么样，要不要回去和我一起加班？” 陆离心里也很清楚，如果只是单纯的关一一从关译心家里翻出来了一堆“好吃的”，那他把样本带走也就算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 可是，这些旧书明显和关译心的父母有关，关译心不可能忍得住自己不去探寻这些东西了。 而与其让她一个人到处漫无目的的寻觅和折腾，还不如直接把关译心带在自己身边，一是能对她产生更好的保护她，二同时也方便商讨关于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情况。 事情到了现在，两个原本不相关的世界之间，明显存在着某种他们暂时无法分辨的关联。 按照关译心的说法，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污染早已经四处蔓延。 并且，不仅处于一种到处都是污染的状态，还已经有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邪教团伙还是疯狂科学家的家伙们，开始用各种反人类的方式反向研究甚至试图利用污染这种存在了…… 相较之下，他们现在处于的地球现实世界，则更像是异常已经零星出现，而更大的危机还隐藏在水下的、风雨欲来的初期阶段。 陆离现在甚至忍不住的怀疑，关译心的父母，还有其它那群当时的工作人员们，是否已经触及到了某种不可碰触的真相，所以才会遭遇了后来如此严重的厄运…… 刚刚回家喝了两口水、都没来得及把那口气给喘匀了的关译心：“……这个邀请真的闻所未闻。” 陆离：“那不能吧，你读高三的时候，你同学难道没有热情邀请过你一起回家做卷子吗？” “反正都是连夜干活，性质上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关译心瞬间被说服了：“……你说得对。” 下一秒，她就干脆利落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边开始磨着怎么把这几本书一起打包带过去，一边和陆离商量道：“关一一怎么办？” 虽然陆离承诺过，肯定不会对关一一做什么，但是，那位语气兴奋的研究人员还是让人心里挺不安的。 不管是樊鹤戎想要对关一一做什么，还是关一一当即暴起对樊鹤戎做什么。 陆离很懂关译心的顾虑，“一个是重要的科研人员，一个重要的科研对象，都是重要且珍惜的级别，何苦互相为难，对吧？” 说着，陆离冲着关译心眨了眨眼睛，用更小声的轻快语调道：“我们不告诉他，问就是你养的爬宠。” 关一一愤怒地探出头来：“吱吱唧唧！” 给我爬！！！ 陆离不用让关译心翻译，都能从关一一的语气里辨别出大概的目的来，当即轻描淡写地和关译心说道：“小孩子不要总是骂人。” 关译心：“……” 她真的很难辨别，陆离到底是不是故意在找关一一的骂。 有时候，真就让人挺无助的。 那边的樊鹤戎简直是强行按捺着自己的火气，毕竟，他还得顾忌着样本仍旧在陆离手中的现实，试图和他商量道：“那你这边沟通得怎么样了？” 陆离轻快道：“差不多了，我这边马上就带着样品回去，待会见？” 樊鹤戎的态度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好的，待会儿见！你开车千万要慢点，一定要注意交通安全，别不小心磕着碰着我的样品。” 见关译心还在搜罗适合装书的东西，甚至已经从柜子里拎出来了一个旅行箱，陆离连忙摆了摆手，“等等、等等，别急，我楼下车里后备箱有防辐射的铅板密封箱，我下去拿几个。” 关译心顿时惊讶，“四个，这么多？” 陆离比划，“很小的，也就能勉强塞下一本书。” 关译心：“那行，我在楼上等你。” 因为不确定那几本书到底会对周围造成什么影响，两人谁都没有打算直接把书往下拿。 然而，就在陆离起身，打开防盗门的一瞬，看到楼道里的场景，他却猛地顿在了那里，甚至立刻后退了一步。 关译心瞬间从陆离的动作中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走过去道：“怎么了？” 走到门口的一瞬间，关译心也霍然间惊悚地睁大了眼睛。 ——原本因为建筑的年头比较长，而略显陈旧的墙壁和走廊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如同镜面碎裂般的诡异痕迹。 第166章 破碎的画面 眼前的场景极其诡异。 无数碎裂的纹路在墙壁上、地面上、天花板上、甚至是楼道里的照明灯、以及对面住户的门板上，肆意蔓延。 因为陆离刚刚开门的动作，楼道里声控的照明灯已经应声亮起来了。 但是，而白色的灯罩上面刚好有一道裂纹经过。 然而直接就呈现出了裂开的形状后，顺着这条诡异的裂缝，照明灯里面里面的灯光却依旧扭曲地照了出来，透出一种很难描述的、扭曲的怪异。 那些破碎的裂纹并非是呈现出了某种具体的颜色，而更像是一道缝隙、一条伤口、一种更加深邃晦暗的东西。 ——就像是原本清晰而完整的画面，突然被人给摔碎出了裂纹，并且，再透过那裂纹，隐隐约约仿佛还能看到更深处的存在……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关译心面露茫然困惑，下意识的喃喃说道。 话音还未落下，她已经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关译心抬头看向陆离的方向，“你刚刚上楼的时候，还没有过这些吧？有注意到别的异常吗？” 陆离当即肯定的摇了摇头，语气笃定道：“绝对没有。” 并且，陆离立刻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表上的时间，然后立即主动补充道：“我刚刚上楼应该是在13分钟之前，我确信，当时电梯里的场景一切如常。” “还有，我从电梯里出来，走到这里敲门的时候，周围的墙壁也都是正常的。” “周围……” 关译心突然喃喃重复了这么两个字。 陆离下意识道：“嗯？” 关译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一秒，她什么也没说，直接就一把拉住陆离的胳膊，往后使劲拽了他一把。 关译心动真格的时候，力气完全超出了陆离的想象。 以至于，陆离这么一个身高体重的大男人都差点没反应过来，愣是被她硬生生地往后拽地趔趄了两步，后仰着连忙后退了两步，然后才稳住了身形。 旋即，关译心松手，然后“砰”的一声关紧了家里的防盗门。 陆离站稳之后，同样冷静地和关译心问道：“妹妹，怎么了？” 关译心没立刻说话，而是指了指客厅里窗户的方向。 因为她之前回家的时候，时间就已经很晚了，所以，关译心自然是直接就拉上了家里所有窗户的窗帘。 陆离瞥过去一眼，看到了被窗帘遮蔽的场景之后，瞬间恍然。 “你是想要先看看窗外的场景吗？”陆离开口说道：“我刚刚看你突然关门，还以为那些裂纹会顺着门缝往家里蔓延呢，吓死我了。” 关译心不禁瞅了眼陆离现在的表情，并不觉得他嘴里刚刚这句“吓死我了”有任何的真实感。 不过，陆离虽然看似从容不迫的模样，也没焦急得手足无措，但是，他眼睛里溢满的凝重，却是毋庸置疑的。 “这种时候其实不用活跃气氛了。”关译心一边往客厅的窗户那边走一边低声说道。 陆离：“……” 关译心有些迟疑道：“现在还不确定，那些碎裂的纹路，是只出现在了我家的门外，还是整个房子外面。” 听到这句，陆离的面色都不由得微微一僵。 “整个房子的外面吗？除了我们所在的这个室内，外面全部变成碎裂的模样？” 陆离一边跟在了关译心身边，一边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关译心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因为关一一。” 毫无疑问，她会产生这样的联想，根本原因，其实在于小怪物关一一的那个诡异空间。 ——和海滨度假村的酒店套房诡异拼接在一起的自家卧室，看起来平静而真实，但是，只要一打开门，外面就是让人几乎无法直视和触及的、分不清是星海还是深渊的存在…… 所以，当她发现自己防盗门外的走廊出现刚刚那般诡异变化后，关译心便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在睡梦中曾经见过的关一一的那个诡异空间。 此时，关译心已经走到了窗户那里，抬手按在了窗帘上，却没有立刻掀开，仿佛也在做某种心理准备一样。 “我刚刚突然意识到，我其实看到过那种碎裂的纹路。”关译心在掀开窗帘之前，再一次开口说道。 陆离一怔，当即忍不住地开口道：“是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吗？但是，应该不是完全一致的场景吧……” 关译心其实和他或是详细、或是打码地描述过她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全过程了。 陆离确信，关译心即使是打码提到过的内容，也无法和刚刚防盗门外看到的场景扯上关系。 唯一能够有点关系的，大概就是关译心第一次从那个赛博朋克世界回来之前，旧教堂那层隐藏的、布满了玻璃罩子实验室的场景中，因为各种怪物的波动，而打碎了不少的玻璃罩子吧，而且，那玻璃估计八成还是钢化级别的…… 关译心摇了摇头，“不，是在我们这个世界，就在穿越之前，那个有些模糊的场景。” 说话间，关译心已经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把扯开了窗帘。 此时的夜色已经很深了。 城市中有着万家灯火。 而遍布在各个楼宇间、在夜幕中形成的这些此起彼伏的光，早已经形成了一道浅浅的光幕，将深邃夜空尽头、闪烁着些许光点的星和月都笼罩起来了。 甚至于，因为整个世界都遍布碎痕的缘故，光线都随之变得曲折，夜晚的灯光，似乎比往日更加璀璨夺目了些。 关译心无声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的世界，就在她的面前，突然呈现出了支离破碎的画面。 根本数不清的世界的碎片却依旧维持着一种“破碎而又完整”的联系，每一块碎片之间，因为那些碎裂的纹路而隔开了或远或近的距离。 就仿佛正处于一片真空之中，在没有施加外力的情况下，所有的破碎，都还勉强维系在它原本的位置上。 而在那些破碎的裂隙和纹路后面，则是泛着奇诡而暗沉的颜色，就像是同样让人看不清的深邃星芒或是深渊…… 看到这般奇诡而惊悚的画面，关译心的呼吸几乎都随之停滞。 下一秒，“刷拉”一声！ 刚刚被关译心打开的窗帘，突然就被又被陆离给拉了回去。 关译心下意识地抬头。 陆离也低头看向她，沉声提醒道：“别看了。” 关译心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瞬。 她转过头去，视线再次落在面前的窗帘上，顿了顿，才缓缓点了点头，“嗯。” 难言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现在外面应该全都是这副诡异的场景了。” 良久，陆离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关译心：“……” 她的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地想要问，怎么办？ 但是显然，陆离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两人一时间谁也没有继续说话，只是默默地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候，樊鹤戎的声音突然从陆离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你们那边，是怎么回事？”樊鹤戎的声音里还带着点微微的紧绷，一听就是在努力克制着紧张在说话。 樊鹤戎：“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刚刚都在说什么，什么外面变成诡异场景了，还有什么赛博朋克，什么穿越的，陆离，你到底在和人说什么？” 关译心微微睁大了眼睛。 不得不说，等到樊鹤戎点名了陆离之后，他说话的语气好像都没那么绷紧了。 陆离也难得的愣了一下，当即把自己的手机拿了起来，看着屏幕亮起来后依旧处于通话界面的场景，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手机信号居然没断！？” 樊鹤戎没好气道：“你是进隧洞了还是去无人区了，就刚刚这么会儿时间，你就算是直升机，也飞不到信号外面吧？” 关译心一听樊鹤戎说话时奇怪的内容，就忍不住想要开口插一句：“说不定是夜校开了屏蔽器的考场呢？” 一听到关译心略带调侃的声音，樊鹤戎瞬间又一声不吭了。 陆离则是冲着电话那头突然开始装鸵鸟的樊鹤戎，言简意赅地说了三个字：“开视频！” 樊鹤戎：“？” 根本没给樊鹤戎准备的时间，陆离已经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专门弹了个视频邀请过去。 樊鹤戎一脸懵逼地按下了接通。 屏幕上略微传来镜头晃动带来的抖动后，很快，陆离颇有几分凝重的面孔直接出现在了镜头中。 樊鹤戎看到，陆离现在应该是在一户人家的客厅里，背后就是半面装修风格比较旧一些的电视墙，旁边还有拉起来的大面积窗帘。 在陆离的身边，则是正有一个看上去年龄不大的漂亮女孩子，面带忧色却也不掩好奇地出现在了镜头中，还朝着樊鹤戎的方向仔细打量了几眼。 这应该就是刚刚说话的那个女孩子吧？ 樊鹤戎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然而，只要稍一对上关译心探究而好奇的视线，樊鹤戎瞬间感觉自己后背都有些僵硬了。 他艰难地张了张口，想要和陆离说话，但是，关译心就在旁边并不过分的视线，却让他如同芒刺在背一般，有口难言、坐立不安…… 然而，一切如常、甚至因为见到关译心这个“陌生人”，就算隔着手机依旧忍不住紧张得的樊鹤戎，落在关译心和陆离的眼中，却同样是一个“七零八碎”的人。 甚至于，比起周围的场景、墙壁、照明灯这类东西上出现破碎纹路带来的影响，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呈现出完整的支离破碎感，从他这个人直接裂成无数块的缝隙里，隐隐约约还能窥见一点隐秘的空洞和幽邃光线，这幅场景简直是无可遏制的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看着一个破碎成了无数片的樊鹤戎在视频通话的镜头那边，陆离不由得闭了闭眼，唇线抿得很紧，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紧绷感。 至于关译心，则是直接彬彬有礼地询问道：“能麻烦你帮忙拍一张附近随便什么场景的照片发过来吗？” 樊鹤戎愣了一下，虽然还是没开口答应，却立刻点了点头。 下一瞬，樊鹤戎惊讶地看到，那个陌生却落落大方的小姑娘，竟然直接抬手，按在了陆离的手机屏幕上。 霎时间，视频通话断掉了。 “你也看到了吧？”关译心把屏幕按下去的手机轻轻地往下按了按，和陆离说道。 陆离缓慢地点了点头，“我看到的樊鹤戎，支离破碎成了很多片，但是，那些碎片之间却又被大大小小的裂隙给连上了，就仿佛是涂抹了透明胶一样。” 关译心：“嗯，他是在地下停车场那边吧？我看到他背后的场景也都是碎裂的状态，他因为进不去安全屋，所以就在安全屋上面的停车场那里忍不住给你打电话催促了。” 陆离点了点头，“是。” 两人这会儿的情绪都不算平静，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 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了彼此的人影，这个完整而清晰的影像，似乎极好的安抚了两人此时格外炸裂的心情。 这时候，陆离的手机又响了一声。 ——是樊鹤戎发过来的场景照片，这哥们根本没移动半步，而是相当干脆利落地直接就拍了一个空荡荡的地下车库。 因为地下停车场过于空旷瘆人、外加樊鹤戎本身的拍照技术也十分感人，所以，这张照片简直是稍微加点料就可以当做阴森场景图的那种风味。 陆离看了一眼，直接把手机屏幕转向了关译心：“照片里的画面也是碎裂的。” 关译心：“嗯……不过那根柱子还挨着天花板的位置，我怎么感觉之前裂纹是在正中间来着。” 陆离：“我也发现了……那些碎裂的痕迹一直在闪。”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良久，陆离开口道：“樊鹤戎还能正常交流，而且，他对于自己周边的环境，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我个人倾向于，是我们两个的认知出了问题。” 关译心是可以认同这个说法的，只不过，她指了指自家的房子，“我对我家的认知好像暂时没问题。” 说着，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茶几上。 那本书还稳稳当当地压在纸抽盒子下面，但是，它或者另外三本书带来的惊悚和危机，现在，显然还只是一个开始…… “滴”的一声。 陆离的手机又响了一声。 樊鹤戎忍不住问道：“你那边到底怎么回事，语焉不详的，请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陆离：“要不你开车来接我吧？” 樊鹤戎：“？” 陆离：“反正在那边等着你也无聊……或者你再原地等一会儿，我得叫个司机。” 樊鹤戎愣住：“你到底什么情况？” 陆离用极其冷静地语言、尽量客观地描述道：“我现在看任何东西都有无数道重影，包括看见你的时候，所以，为了交通安全起见，我还是暂时别开车上路了。” 樊鹤戎懵了一下，“你们俩今天晚上一起吃毒蘑菇上头了？中枢神经毒素，还带致幻效果的那种？” 关译心：“……” 不愧是科研人员。 第167章 陆离冲着关一一招了招手 陆离自然也瞥见了关译心脸上，那明晃晃地一句话：你不如直接报云南菌子大名得了。 陆离微微抿了抿唇，颇有几分自暴自弃地冷静表述道：“你就当我们吃了毒蘑菇吧！” 樊鹤戎那边停顿了得有半分多钟。 然后，他才在电话里说道：“我刚刚查了下度假村这边今晚的菜谱，你们根本没点菌子，倒是吃了不少海鲜。”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和陆离小小声地嘀咕道：“这么严谨的吗？” 陆离也坦然地小声解释道：“他就是这个性格。” 关译心对此不置可否，转而迟疑道：“让他过来真的合适吗？” 说话间，她稍微指了指自己家里摆放着的那四本肯定有问题的书。 她自己遇到这些事是躲不开逃不掉，陆离同样已经接触过了，现在再躲开也来不及。 唯独樊鹤戎，他目前还处于一种并不知情的状态，只要不靠近这四本书，或许是不会被卷入这件异常事件中的…… 陆离相当干脆地答道：“这人世界观很牢固的，所以，我的确是想让他来试一下效果。” 关译心顿时一脸震惊的表情，“啊？” 直接用一个研究人员来测试，她该说这也太过分了，还是太奢侈了？ 陆离直接把话说得更加明确了：“说白了，那我的确想知道，等戎戎过来这里之后，会不会也产生吃毒蘑菇的效果。” 听到这里，关译心不由得嘴角一抽。 本来，她和陆离在交流的过程中，形容刚刚外面的诡异破碎场景的时候，还是用尽量准确、清晰并且写实的语言来描述的。 然而，等到樊鹤戎加入对话之后，她和陆离之间的对话，都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具有想象力的描述风格。 而且不得不说，吃毒蘑菇产生的幻觉这个描述虽然和事情本身的起因、经过、结果都不同，但是，描述出来的效果倒是还算挺贴切的…… 与此同时，陆离冲着关译心眨了下眼睛，这才继续说道：“你不要觉得，我们这是在连累樊鹤戎，说不定，他过来之后，还会十分感谢我呢！毕竟，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清醒不中毒的状态下，切身感受到吃完毒蘑菇并且产生致幻却不致命的效果的。” 关译心想了想。竟然也被陆离这个奇特的理由给说服了。 她的确一直想着，如果可能的话，尽量不要再连累到任何人了。 不过，如果陆离说，樊鹤戎的确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话，那就让他来呗！ 这种特殊的经历，的确是错过一次，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重现了…… 唯一存在的一点小问题就是，关译心冷静道：“你确定我们遭遇的‘幻觉’？或者更确切的描述是，‘认知扭曲’，不会致命吗？” 陆离摊了摊手，“那我是希望它不致命的。” 隔着手机通话，樊鹤戎在那边也清楚地听到了关译心和陆离之间，堪称离谱的语言交流。 他那张看似冷漠、并且苍白中颇有几分疲倦的面孔上，表情变得越发懵逼和茫然了。 “你说，你想让我过去体验什么？”樊鹤戎忍不住和陆离追问道。 陆离的回答干脆利落，三言两语就介绍完了现在的复杂情况：“事实上，我和妹妹谁也没吃毒蘑菇，但是我们俩现在全都产生了非常清晰的幻觉或者认知扭曲，你如果靠近我们这里的话，可能也会随之产生一些奇怪的反应，这件事一不小心，可能就是从唯物到唯心的距离，所以问你，要不要亲自过来体验一下？” 樊鹤戎那边明显陷入了思索。 透过电话，关译心瞬间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清晰的、因为地下停车场的构造而略带回音的急促脚步声。 “那我来了。”樊鹤戎毫不迟疑的说道。 陆离又冲着关译心使了个眼色，无声地挑眉，你看我刚刚说什么来着？ 关译心：“……” 她现在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旋即，陆离又对着电话那头的樊鹤戎道：“那你倒是不用急着直接过来，记得在来的路上顺便给我和妹妹带点东西。” 樊鹤戎十分配合地问道：“你需要什么？” 陆离：“起码带几针可以有效降低幻觉的注射剂吧？” 关译心：“……这东西能管用？” 她对此表示怀疑。 陆离：“试试又不亏，万一呢？” 关译心想了想：“……有道理。” 樊鹤戎：“你确定，你们需要的是降低幻觉的药物吗？那玩意儿无一例外，可全是给精神病人使用的处方药。” “先拿着吧，我们俩又不会乱吃药。”陆离语气平静道。 樊鹤戎一个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勉强也算是个理论派或者学院派，而对于陆离这种一线实战派的思路，多多少少是带着点难以接受的，他忍不住反问道：“就你现在这个，打算直接吃精神病药物的思路，你确定你需要的是抗幻觉的药物。而不是降低中枢神经异常兴奋的镇定剂吗？” 陆离对此的反应十分平静，甚至心平气和地补充道：“那要不你都带上？” 樊鹤戎被他这一句话给哽得，好半晌都没能回个声音，一时间愣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好在，旁边的关译心也是实干派，看到这两人关于精神类药物的讨论暂时告一段落之后，适时地开口插了一句话，提醒道：“你给他微信里发个位置定位。” 陆离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哦，对，还得告诉他地址，我这就发。” 樊鹤戎在那边深吸了一口气，“好，你发吧，待会儿见。” 陆离：“嗯，等你哟，待会儿见！” 一直等到这通电话挂断之后，关译心才重新开口，有些忧心忡忡地低声道：“我们这里还不确定会是怎么样的危险呢……” 基于安全考虑的话，她个人完全是倾向于，不要让任何人过来了。 但是，从刚刚陆离和樊鹤戎的话语来看，他们俩好像也都知道危险的存在，所以，关译心也不好再开口阻挠什么。 看到关译心脸上满怀忧虑的神色，陆离也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语气温和地主动和关译心解释道：“你不要太担心这件事了，其实，我刚刚会突然想到让樊鹤戎过来，还有另一个考量。” 关译心语气微微上挑，略带疑问的“嗯”了一声。 陆离的视线缓缓扫过关译心的家中，明显是早些年流行过的装修风格，但是，家里却被关译心打扫地干干净净，并且，到处都充满了带有生活气息的温馨感。 顿了顿之后，陆离才开口说道：“妹妹，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两个都是对这类异常事件本身就存在一定的认知？而我们两个的这一共同点，在目前来说，并不具备普遍性。” 关译心认真地看向他。 陆离继续道：“现在我们两个，明显是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受到了异常的影响。可是樊鹤戎不一样，他是个坚定的科学工作者，虽然我和他们实验室的接触从来不少，但是，他们实验室那边出的数据，可是从来不考虑违反常理的异常这种情况的。” 关译心隐约明白了，陆离现在想要表达的意思。 关译心猜测道：“你是说，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两个受到的影响，其实本身都很唯心的那种？所以，对此一无所知的樊鹤戎，或许能看到和我们截然不同的景象？” 陆离点了点头，“对。” 更别说，樊鹤戎本身的思维模式和世界观其实是非常牢固的，就算乍然一下被他看见了异常的存在，他的第一反应大概也是神经毒素致幻、甚至可以跨越到时空扭曲的程度上。 至于没有逻辑的异常？ 樊鹤戎的世界里全是逻辑，自带提神醒脑效果一样。 听完陆离对樊鹤戎的定位，关译心倒是没有再反驳什么了。 她重新把自己的注意力落到了家里那四本书上面，忍不住和陆离说道：“其实，我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存放办法，大概还是让关一一帮忙把书收起来了。” 陆离瞬间恍然，“就和它之前保管那个垃圾桶一样，嚯，这不就是活生生的随身空间啊！厉害了！” 关译心：“……” 讲道理，那关一一还真就是物理意义上的“活生生”的。 很难不怀疑，陆离是故意只提了一句垃圾桶，却对sad-4号只字不提，就为了气死关一一的。 眼看和关一一已经要从自己衣兜里飞窜出来了，关译心一边继续按住了关一一，一边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只不过，考虑到关一一之前毕竟说过，茶几上那本书很好吃，所以，我也有些顾虑，生怕关一一会顺便把那本书咬两口吃下去，所以才没让它去拿来着。” 陆离十分能理解，直接道：“肉包子打狗是吧？我懂。” 关译心：“……” 现在他可以确定了，陆离这会儿就是闲着没事干，所以故意在招惹关一一呢！ 以至于，刚刚一直乖巧听话并且不吭声的关一一，在得到陆离两句明显带有攻击色彩的锐评之后，当场就从关译心的衣兜里面冒出头来了！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你才是狗！ 关译心已经沉默了一瞬，忍不住在脑海中，和关一一问道：“你认识狗长什么样子吗？” 关一一：“吱吱唧唧！” 陆离那样！ 关译心：“……” 一人一小怪物委婉对线的内容，关译心选择保持沉默。 反正只要她自己不当这个生物翻译器，这两个家伙就只能鸡同鸭讲、很难持续对线。 只不过，看着关一一气势汹汹的模样，有时候，关译心是真的觉得，它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聪明…… 关译心冷不防突然开口道：“我突然觉得，我好像应该把教会关一一说话认字的任务，直接交给你。” 陆离眨了下眼睛，“嗯？” 关译心客观评价道：“因为，你说的每一句话，关一一它似乎都能找到怼回去的内容。” 虽然这部分内容绝大多数都以喷脏为核心。 关译心不想承认，但她现在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不认识字、也不认识数字的关一一，喷脏话骂街的时候，贼溜…… 关一一面对陆离的时候，这个达到反馈程度，和关译心压着它学认字和数数的时候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关译心自己都不敢想，关一一还能有这个程度的“配合”。 但凡学习的时候，它不躺在关译心的手心里呼呼大睡，而是努力撑起一个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不停的点头犯困，都绝对是关一一对关译心最大的亲昵和尊重了…… “我倒是不介意，不过可能需要关一一寻找一下我的空闲时间，需要我腾出来之后才行。” 几乎每一天都在加班的陆离随口说道，“不过我看关一一好像还挺介意的。” 关一一愤怒地摇头晃脑：“吱吱唧唧！” 滚滚滚滚啊！ 反正等樊鹤戎过来还且得等一段儿时间，所以，陆离在发完定位之后，态度竟然拿颇有几分悠闲地关译心家的客厅里转了两圈。 他的视线很快便落在了沙发后面那一整面墙的书架上，“你家里的书还挺多的。” 关译心：“嗯，大部分都是我爸妈生前的时候留下来的。” 陆离原本轻快的语气顿时一顿，“抱歉。” 关译心摇了摇头，“不用抱歉，没什么的。” 她早已经习惯了。 陆离指了指那一整面墙的书架，“都检查过了？” 关译心回答地极其精准：“关一一检查的。” 陆离缓缓点了点头。 很快，他转身从书架前面离开，直接就将茶几上那本书给捧起来了，然后，还直接就冲着关译心的方向，动作颇为悠闲放松地招了招手。 关译心见状，下意识地朝着陆离的方向走了过去：“嗯？” 陆离却摆了摆手，“不是喊你的，妹妹，我是想着，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樊鹤戎开车过来怎么也得一个小时的时间。” 顿了顿之后，陆离虽然眼神还在冲着关译心微笑，但是，语气却完全是对另一个人说的。 “来吧，关一一，”陆离继续朝着关译心衣兜的方向招手，“今天可以先教你认几个字。” 关译心：“……” 关译心虽然明白，但她依旧大为震撼。 第168章 关一一的视野 关一一闻声从关译心的衣兜里探出头来，同样一脸懵逼和震撼地看向陆离。 虽然，它那个那个棱角分明的三角形小脑袋根本想不明白这么离谱的对话是怎么出现的。 但是毫无疑问，如果有机会的话，关一一已经在谋划着，怎么才能在不被妈妈察觉的情况下，把不讨它喜欢的陆离给大卸八块的生吞活剥吃掉了！ “你确定吗？” 关译心看看正在自己兜里对着空气试图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关一一，再看看坐在沙发那里，甚至已经捧起书在认真翻看的陆离，不由得发出灵魂一问：“把你们俩放一起，我都不知道是应该担心关一一吃书，还是该担心关一一咬你。” 陆离直接被关译心这两个都很有可能发生的设想给逗乐了：“扑哧。” 关一一则是激动地吱哇乱叫：“吱吱唧唧！” 我不吃书！ 关译心冷静地指出了这只小怪物话语中的另一个关键点：“但是，你没说你不咬人。” 她只要稍微一想，就觉得，格外的不放心把关一一和陆离放在一起…… 关一一默默地别过头去：“……” 它真的很想咬死陆离！！！ 见状，关译心只能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她主动把地上一本书捡起来了，走过去，朝着陆离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陆离瞬间恍然，“这是，关一一觉得不好吃的那本？” 关译心点了点头，“是。” 陆离看看自己手里的书，再看看关译心手里那本，从善如流地将两本书换了个手。 正在这时候，关译心自己的手机里，突然响了一声微信提示音。 关译心从另一个兜里把手机掏了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宋叔发过来的消息。 “心心你到家了吧？我听陆离说，你今天就可以回去了。明天早上你睡醒了之后，直接来家里吃饭，正好你尧尧哥这几天都在家，回头大学开学了，新生还得准备挺多东西的，你带着他去商场转转，需要买一堆大包小包的，可以让他帮你拎东西。” 显然，宋局估计也是考虑着，现在的时间已经晚了，便没有直接打电话过来，而是直接发了这么一条长对话。 关译心看完之后，却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 ——她怕自己现在把电话回过去，宋叔那边肯定会询问自己家里的情况，而她家里现在还有好几本说不清效果的诡异书籍。 这要是一不小心隔着电话也能给宋叔那边惹来意外，关译心自己绝对接受不了…… 反倒是旁边的陆离，见她脸上表情不对，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关译心摇了摇头，“宋叔的消息。” 陆离一下子就懂了。 宋斌民对关译心的关心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而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关译心不想接触宋家任何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毕竟，他把樊鹤戎叫过来那真的是没有半点心理压力，而换成关译心的话，这会儿如果门外有宋斌民他们两口子、或者宋子尧过来看望关译心的话，怕不是能直接把关译心给吓得关心则乱到原地炸毛…… 关译心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硬下心来，又把手机收起来了。 陆离把一切都收入眼底，略微沉吟了片刻后，也不由得有些感慨地和关译心说道：“其实，如果牵扯到这里面的人数还会继续扩大的话，宋局那边会越来越多的接触到这类案件，也是免不了的事情。” “那就等避免不了之后再说。”关译心回答得干脆而又果决。 陆离眨了下眼睛，并未反驳什么，只是闲聊道：“他还和你说什么了？” 关译心多少有些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提醒我开学得准备行李的事情。” 陆离：“对哦，再有一个多月，你大学也得开学了，宋局提醒得对，这也是很重要的正事。” 关译心：“……那我录取通知单都还没收到呢。” 陆离：“我帮你去催催？” 关译心连忙摇头：“那倒不用，等走流程就行。” 顿了顿，关译心忍不住吐槽道：“我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上学上的，都快要忘记这边的大学，再过一段时间也要开学了。” 陆离：“那这边开学后，还有我们独特的特产，军训呢！” 关译心：“……我知道。” 陆离起身，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关译心的肩膀，“放心，到时候我帮你协调一下，军训可以免修的。” 顿了顿，陆离补充道：“毕竟，你这来回折腾的，可比军训的运动量要高太多了。” 关译心顿时露出了一脸无奈的表情。 她也不想的，但是目前没有解决办法啊！ “对了，如果你觉得身体和精神能负担得了的话，我建议你还是继续上学的，不要打破原本应该是正常的生活轨迹。”陆离突然又道。 明明就在几秒钟之前，他还在热情地试图给关译心提供各种特殊待遇。 关译心抬头看过来。 陆离眨了下眼睛：“个人经验之谈吧，越是接触一些离谱的东西，越是要让自己保持着一种‘正常’的生活状态，这样可以让你的精神状态更加稳定。当然了，如果你觉得压力特别大的时候，千万不要勉强，随时告诉我，大学而已，从免修到休学，都可以再商量的。” 听到这里，关译心简直是哭笑不得，“好，我先谢谢你了。” 短暂的缄默后，关译心却突然轻松地笑了一下，“还好，高三毕业的这个暑假足够长，我还有更多的时间去尝试解决现在这堆问题……” 陆离欣然点头：“嗯。” 突然之间，陆离的手机也响了一下。 关译心指了指他，“你先接电话。” 陆离“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屏幕，直接挑眉道：“是樊鹤戎。” “怎么，迷路了？”陆离对着电话那边随口说道。 听到陆离依旧清醒的声音，樊鹤戎瞬间松了口气。 然后，他一边开车，一边随口回答道：“没迷路，但是我担心你们俩吃了菌子产生幻觉之后，突然休克昏迷什么的。” 关译心不由得嘴角一抽：“……” 陆离倒是神态平静，丝毫不介意樊鹤戎的评价，他这时候还突然冲着关译心招了招手。 关译心愣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 陆离点头，“对，叫的就是你，快来。” 他说话是这么说的，实际的动作却是举着手机直接走到了关译心身边，让她去也看自己的手机屏幕。 “你发现了没，戎戎这会儿没露脸，他把手机放车载支架上了，手机镜头只能拍到他一条胳膊和侧面的身姿，结果，这里的碎裂纹路和他之前脸上的，形状差不多。” 樊鹤戎：“……” 他坐在驾驶位上，双手扶着方向盘，正稳稳地保持挺胸抬头目视前方的标准坐姿，努力克制着自己忍不住想要往刚开了视频通话的手机屏幕上瞥一眼的冲动。 关译心闻言，不用陆离继续招呼，也已经好奇地凑了过来。 两人稍稍挨在一起，眼睛一眨不得盯着陆离的手机屏幕，隔着手机对那边正在开车的樊鹤戎身上的碎裂纹路开始“指指点点”。 关译心：“真的诶，我记得这条中间拐了个弯的裂纹，之前应该是在他眼睛那里来着。” 陆离：“嗯，眼镜带疤，经典角色造型设计了，只不过，人家的都是疤痕，我们戎戎的是看似中空的裂纹。” 即使根本不去看手机屏幕，依旧感觉自己后背在紧张得开始僵硬的樊鹤戎：“……” 关译心：“真奇妙，手机屏幕截个图试试。” 陆离一点头，在手机上面动作麻利地点击了两下，然后干脆利落的开口道：“截了。” 说话间，他直接把截图的图片点开了，“看着是一样的。” 关译心跟着点了点头，她的观感和陆离是一样的。 盯着这个裂纹图案想了想，关译心开口道：“可惜我家里没有打印机，不能直接打印出来看看效果。” 陆离：“办公室那边有，我让人打印，再拍照发回来，看看转手两道之后，我们看图的效果会怎么样。” 关译心：“嗯嗯，我觉得可以。” 顺着这个思路，她继续说道：“不过这么一看的话，我们现在看到的场景，真的很主观了。” 陆离：“就好像不是世界出了问题，而是我们的眼睛出了问题。” 这时候，关译心也想到了一个明确的描述：“就好像是，我们两个的眼睛看到的东西，自带了一个碎裂的滤镜。” 陆离：“差不多。” 听着那边两人已经讨论起来了，刚刚被“观察”得浑身不自在的樊鹤戎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他用有些冷漠地语气开口道：“你们俩还清醒着就好，挂了。” 下一秒，陆离比他动作还快的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樊鹤戎：“…………” 天杀的陆离！！ 他故意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 陆离这边则是理由充分，还随口和关译心嘀咕了一句：“还是我帮他挂断吧，开车的时候还伸出一只手去碰手机，可不是安全驾驶的好习惯。” 关译心深有同感：“确实。” “说起来，这件事的诱因是什么呢？”关译心重新坐回到了沙发上，忍不住开口喃喃自语道：“就因为我们和这几本书待在一起了？但是也不对啊！在这之前，我都和这些书住了好多年了。而且，你是后来接到我电话才过来的，在那之前，关一一的反应，就已经证明，我家里这几本书有问题了。” 关译心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要和这本书待足够长的时间才能产生这种影响的话，难道不应该是我先看到那个支离破碎的画面吗？你的话，不说多久，起码也得过一会儿才能看到吧？” 陆离却摇了摇头，冲着关译心摆了摆手道：“别找这里面的逻辑，有很大的可能，这件事就是随机发生的，没有明确的前因后果。” 关译心：“……那这异常情况，简直比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污染还不讲道理。” 污染好歹还有个污染源和污染程度的划分呢！ 陆离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我更倾向于，那个赛博朋克世界，是因为见到得多了，所以有一个看似行之有效的解决模式，但是，你从和sad-4号聊天的过程中就能发现，它作为掌握了无数信息的超级人工智能，对于自己世界发生的意外，依旧是被动的处理，而根本做不出预警来。” 关译心：“……” 讲道理，陆离这个客观分析，一定是sad-4号最不想面对的评价。 陆离继续道：“而且，说实话，我看过的所有异常事件的档案和卷宗里，也都没有咱们俩今天晚上遇到的这类情况，甚至于，连类似的情况都没有。” 关译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她突然和陆离提醒道：“我问问关一一，你稍微偏一下视线。” 关译心也记得，陆离说过，直视关一一的时候，很容易出现大脑眩晕的感觉。 陆离一口答应下来：“好。” 关一一刚一听到妈妈喊自己，就飞一样地从衣兜里窜了出来，“muamua，吱吱唧唧！” 关译心：“来给我共享一下你的视野，宝贝。” 关一一轻快得叫了两声。 下一秒，关译心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一个角度奇怪而开阔、但是依旧能清晰辨别出，这是她家的场景。 关译心直接走到了窗边，给关一一稍稍拉开了一条缝隙，示意它去看向窗外的方向。 霎时间，一个同样濒临破碎的场景清晰地通过意识链接，传递到了关译心的脑海中。 关译心闭了闭眼睛。 毫无疑问，关一一看到的画面，和她、和陆离看到的支离破碎的画面，都是同款。 只不过，关译心突然睁开眼睛，看到从刚刚到现在都毫无异状，看到这个支离破碎的场景画面，也没有任何反应的关一一，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关一一的性格摆在那里，它绝对不是一个发现异常也能沉稳冷静的小怪物。 要是家里突然炸裂了，关一一不吱哇乱叫才有鬼了！ 换言之，这个支离破碎的画面，很可能就是关一一在地球现实世界这边，一直看到的视野！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瞬间看向了陆离：“我们得回度假村里去！” “这个猜测，需要到我和关一一之前住过的那个房间来验证！” 第169章 并不美好的初见 陆离看到关译心突然这么大的反应，不由得迟疑了一句道：“额……你要和我、戎戎一起回去加班吗？” 关译心：“也不是不行。” 然后，她就听到陆离理所当然地继续说道：“我刚刚也在琢磨着，咱们两个都没见过这个阵仗，但是，说不定可以和sad-4号询问一下。” 听到这里之后，关译心的脑海中都瞬间闪过了一道灵光。 确实诶！ 她让关一一折腾了半天，才终于把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从那个赛博朋克世界弄了回来，不就是为了解决这类问题的吗！ 两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之后，陆离这才忍不住的继续问道：“所以，用关一一的视角看东西的话，视野会变成什么样？” 关译心：“除了我家里，整个世界都是支离破碎的画面。” 陆离闻言，顿时“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所以你想要去验证，在关一一的视线里，度假村那个酒店房间里，是不是完整的？” 关译心点了点头，“对，我怀疑，看起来完整的地方，其实和关一一自己那个小窝空间有关。” 而比起后来才被关一一纳入小窝范围内的关译心家里的卧室，度假村的酒店套房占地面积反而更大一些。 陆离缓缓点了点头，“不过，如果事情和关一一有关的话，那和这几本书之间的联系，又是什么？” 关译心摇了摇头。 这也是她暂时还想不明白的地方。 陆离忍不住又看了小怪物关一一的方向一眼。 虽然明知道会眩晕，但是有时候，他是真的好奇，关一一到底是什么什么的生物？ 讲道理，按照关译心的说法，关一一好像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也不属于是烂大街的存在吧？ 而且，既然关一一被那只怪物老鼠称作是幼体，那么，自然就会有和幼体对应的成熟体。 他实在是很难想象，关一一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 从一个黑色充电线进化成黑色粗麻绳？就像是网上十块钱一根的加粗晾衣绳那种。 然而就在此时，陆离的眼神突然凝注。 他发现，自己看关一一的时候，并不受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支离破碎的画面、并且裂隙后面就是微白色的诡异空间的“滤镜”影响。 他现在看到的关一一是完整的一根，那只外表纯黑色的细细长长的小怪物，正摇头摆尾、神气扬扬地挂在关译心的胳膊上，还在冲着自己这边的方向疯狂呲牙咧嘴试图叫嚣…… 虽然陆离之前一眼都没看它，关一一好一番努力造作都变成了和空气斗智斗勇…… 陆离顿了顿，声音有些微妙地和关译心说道：“妹妹，我突然发现，我现在看关一一，好像不会受到影响了。” 关译心愣了一下，旋即惊愕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关一一也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停下了摇头晃脑的动作，正有些纳闷地看向陆离。 然后，这只小怪物就震惊地看到，从来不敢和自己对视的陆离径直朝着自己这里走过来了。 “妹妹，你帮忙抓紧一点关一一。”陆离主动表示道：“我还是第一次仔细看关一一到底长什么样子。” 毕竟，他以前看到的，全都是一条黑色的横冲直撞的影子。 而现在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关一一那漆黑细密的黑色鳞片上，其实是隐约有点莹润的光泽的。 虽然目前看着并不明显，不过，如果专门放在珠宝店的安装的专业打光射灯下面的话，陆离总觉得，关一一身上的鳞片怕不是还会带点五颜六色的珠光…… 就，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的。 关一一：“！！！” 它满眼震惊地看着陆离突然变得清晰有如实质的打量视线，瞬间感受到了深深的冒犯，把尾巴尖一甩，当即冲着关译心开始吱吱唧唧的叫唤着告状：“muamua，吱吱唧唧！” 他一定是想把我吃掉！ 关译心：“那我对陆离的食谱还是很信任的。” 和回头去烈士陵园看望父母，都得看紧关一一的责任感和紧迫感完全不一样。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正低头认真打量关一一的陆离，顿时抬头看向关译心。 有些话根本不需要关译心翻译。 看她的回答、和关一一表现出来的态度，陆离就能大概估摸个一二。 “你在以己度人啊关一一，”陆离随口说道：“我可不会乱吃东西。” 关一一愤怒地骂街：“吱吱唧唧！” 关译心轻轻地拍了下它的脑袋，这种话是肯定不能翻译的。 陆离挑了下眉，对此同样心中有数。 突然间，“咔嚓”一声。 陆离举起自己的手机，对准了正挂在关译心手腕上的关一一，就近距离拍摄了好几张高清的照片。 “又有事情干了，”动手拍摄的过程中，陆离还和关译心解释了一句道：“我回头有空了，就先去更新一下关一一的档案，可惜了，不能让戎戎过来之后，直接打量一圈关一一。” 听到陆离又在叫自己的名字，关一一气得更是一阵吱哇乱叫，动静比刚刚还大声。 关译心：“……” 总感觉关一一都被气成这样了，要是这波不找准机会飞扑上去咬陆离一口，怕是很难收场。 顿了顿，关译心委婉道：“你下次睡觉，记得锁好门窗，尤其是连着下水道的洗手间的门窗。” 陆离：“？” 关译心一脸的表情复杂：“我怀疑关一一已经被你气得要三更半夜冲过去咬你一口泄愤了。” 同时，关译心也在抓着关一一小巧的爪爪再三叮嘱：“不许私自去爬下水道！” 关一一：“吱吱唧唧！lulu！” 我不去！我听话！ 我当面就能咬死一个陆离！ 陆离：“…………” 陆离那张英俊的脸上，表情有点微微的奇妙：“它刚刚是不是在喊我名字？” 关译心也有些神色恍惚：“是啊……我教它说话这么久，都没你这一波刺激来得效率。” 关一一已经被陆离气得，硬是从总是“吱吱唧唧”的语气词里，活生生地憋出了“陆离”两个字中的一个，来喋喋不休的破口大骂了。 其突破程度，大概就和教会了一个之前只会“啾啾啾”的鹦鹉开口说人话了差不多。 陆离：“……” 他冷静地岔开了话题道：“对了妹妹，你家里有没有望远镜一类的东西？我想先仔细观察一下窗外那些裂隙，看看望远镜能不能看清楚一些。” 关译心摇了摇头：“没有，我没买过望远镜，平时也用不上，不过，你可以试试用手机的远景拍摄。有时候，我看不清远处的位置，都是直接把手机的照相机当做望远镜来用的。” 陆离恍然：“有道理，倒也是个思路，我试试！” 说着，他直接走到了客厅的窗户那里，只不过这次，陆离也小心翼翼地没有把窗帘整个拉开，就和刚刚关译心让关一一往外张望一样，只是把窗帘和窗户拉开了一条缝隙，然后，就这么举着自己的手机往窗外伸了出去。 旋即，陆离缓缓地将手机镜头拍摄的距离调到最大，稳定好镜头后，直接就“咔擦咔擦”的连续拍摄了好多张。 关译心看着陆离很快将手机收回来，又严严实实的拉上了窗帘。 两人重新凑到一起，对着手机屏幕，仔细观察了一下陆离刚刚拍下来的裂隙。 陆离若有所思：“很奇怪，明明拉近镜头之后，远处的建筑都被明显放大了，但是上面的裂隙还维持着原本的大小。” 关译心：“就和樊鹤戎身上的裂隙纹路一样。” 她仔细地打量着这几张或是模糊、或是清晰的照片，简要总结道。 陆离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蹙了蹙眉，“这些把世界割裂得支离破碎的裂隙，就好像、就好像——” “——裂隙是独立存在的一样。” 关译心随口接上。 两人不由得又对视了一眼，映照着对方的瞳孔中，都带着些隐晦的不安。 如果说，世界破碎的场景带来的是无法形容的震撼。 那么，当他们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支离破碎的画面本身，竟然还能独立存在之后，那种源自心底的、原本的意识和常识骤然被扭曲打碎后产生的背脊生凉的毛骨悚然感，便如同附骨之疽般，挥之不去了……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关译心无声地咒骂了一句，然后低声喃喃道。 陆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即使他脸上的表情同样凝重。 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嗯？”陆离立刻点开看了眼，“是办公室那边打印的照片，他们把我发的照片打了彩印之后，用笔写了编号标记，然后发回来了。” 关译心：“瞅瞅！” 就在这时，寂静无声的楼道里，突然传来了一道清晰而急促的脚步声。 不过，在走到位置之后，那个脚步声突然停顿了下来。 手里还拎着四个重重的防辐射密封盒的樊鹤戎，正站在防盗门前面，有些迟疑地打量着门铃，想了想，他还是没有直接按下去，而是给陆离拨了个电话。 陆离瞬间反应过来：“戎戎到了！” 关译心顿时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欲言又止，就仿佛外面站着一只喷火龙一样。 只是，既然陆离觉得需要樊鹤戎过来做一下尝试，而樊鹤戎自己也知道危险程度还是来了，片刻的犹豫后，关译心还是选择了安静闭嘴，尊敬他们两人各自的决定。 陆离则是先按掉了电话，然后随手把手机递给了关译心，自己则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防盗门那边，不过，在开门之前，他还不忘冲着关译心比划了一下关一一的存在。 关一一：“吱吱唧唧？” 这个混账玩意儿又想对我做什么？ 这一次，关译心没有把关一一放自己衣兜里，而是示意它先回去它那神奇的小窝空间里，同时做了一个安抚的动作：“嘘，有人来了。” 关一一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但还是老实地藏起来了。 这时候，陆离也已经打开了门，热情道：“戎戎！你可终于来——” 陆离的话语突然哽在了半截。 倒不是别的，看外面的景象布满碎裂纹，那是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震撼。 看到视频镜头里的老朋友充满破碎感，隔着手机就像是滤镜一样，那是奇妙的艺术感。 看近在咫尺的老朋友从门口突然以一种近乎“支离破碎”的状态活生生的走过来，并且，走过来的每一步，那些碎痕都在随之缓缓移动，那是头皮发麻、背脊发凉的疯狂掉san。 陆离没下意识地一脚把樊鹤戎踹出去顺带死死关紧门，都是他冷静过人了。 与此同时，从头到脚浑身都充满了“破碎感”的樊鹤戎正冲着陆离丢了个“闭嘴”的眼神，压着嗓子说道：“三更半夜的别这么大声，吵到邻居了小心等会儿人家来敲门！” 陆离：“……” 这时候，关译心的视线，也已经越过陆离，看到了外面那个充满了“破碎感”却还在自如移动、并且发出正常人类声音的樊鹤戎。 不得不说，有些初见，那真的是非常、非常的不友好的。 关译心恍恍惚惚地想着，不由得握紧了手里陆离的手机。 她想要错开视线，并且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露出太过异样和惊悚的眼神，可是，那近在咫尺的完全碎裂的人正朝着屋子里走进来，那种见到人形异类的悚然感和危机感同时疯狂报警，让关译心很难真的不去盯着看…… 与此同时，那边陆离把樊鹤戎放进来之后，一边带上门，一边对着完整的门板让自己强行冷静了好几秒钟。 至于樊鹤戎，则是刚一进门，就敏锐地瞥见，有个陌生的女孩子正拿着陆离的手机。 并且，对方手机屏幕上的图案则是他开车时收入镜头的一条胳膊和肩膀彩色半身照。 而在他的胳膊旁边，还有着一个鲜红色的马克笔手写的数字“6”作为编号，那风格一看就是陆离手底下处理档案的工作人员惯用的标记方法。 樊鹤戎：“…………” 当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樊鹤戎的社恐当场发作，舌头打结到一个简单的打招呼都说不出来，更是在脑海中无数次祈祷关译心能把照片删了或者手机扔了，不要盯着他的照片看更不要盯着他本人看…… 简直恨不得自己能原地消失在那个陌生女孩的视线当中…… 踏马的陆离人呢！！ 怎么还不过来，搁那装什么深沉！！ 第170章 不正常的世界 一个因为社恐而惊恐发作、两个因为惊悚而保持沉默，以至于，突然变成三个人的房间里，瞬间安静地吓人。 至于唯一一个不受影响的小怪物关一一，则是在关译心的催促下回到了它自己的小窝里，没有参与现在的场面。 短暂的僵持后，陆离终于从面壁冷静的状态最先缓过来了。 他朝着关译心这边走过来，然后，适时地挡在了两人的中间。、 几乎是霎时间，被陆离的身影隔绝了视线的关译心和樊鹤戎同时稍稍松了口气。 敏锐地意识到这一微小变化的陆离：“……”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下意识地挡在关译心面前，替她阻挡一下那看起来格外吓人的“破碎感”人形生物，还是在帮自己的老朋友樊鹤戎解围了。 毕竟他比谁都清楚，单独放樊鹤戎一个人面对关译心，他怕不是等会儿直接原地自闭了…… 关译心这边的心路历程大概和陆离差不多。 至于樊鹤戎，他向来擅长自我安慰。 有陆离挡在关译心面前，那关译心的视线就不会直接落在他身上，樊鹤戎就可以冷静地催眠自己，这没什么，问题不大，他又可以自由的呼吸和说话了！ 樊鹤戎张了张嘴，试图说一声“你好”，毕竟，这是来的别人家里，好歹总要和人家房子的主人家打个招呼，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了。 奈何，对于社恐人来说，和陌生人打招呼这种事情，几乎要耗尽力气…… 陆离眼睁睁地看着充满“破碎感”的樊鹤戎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来。 这种和人形极其接近、却又透出一丝非人感的状态，本来就是最容易催发恐怖谷效应的。 饶是陆离，这会儿和樊鹤戎对视的时候，都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陆离完全是硬着头皮开口，给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互相介绍道：“这位是樊鹤戎，我们的实验室的负责人，对了，妹妹，以后大学写论文有实验设备上的需求，都可以找戎戎帮忙的。” 樊鹤戎：“……” 虽然他是可以帮忙不假，看在陆离的面子上他肯定是怎么都会帮的，但是，一想到自己以后帮忙的时候，自己都需要直接面对关译心，樊鹤戎瞬间就有种手脚发凉、浑身僵硬、恨不得自己下一秒就原地去世的冲动！ “戎戎，这是关译心。” 陆离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自己的词句，然后他才继续说道：“那个‘外星人’的样本，还有一些其它的一些特殊样本、以及事件信息数据，都是妹妹友情提供给我们的。” 隔着陆离的身影，樊鹤戎虚虚地看向关译心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能够自己不动声色地抓住外星人然后还上交给国家的猛人！ 四舍五入这位可爱妹妹可以当做不是人！ 而对于任何不是人的生物，樊鹤戎的社恐是不会发作的！ ——当然了，这是在隔着陆离的身影、并且关译心根本没有主动和他搭话的前提下。 要是关译心开口说话了，樊鹤戎大概瞬间又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了…… “你好，”等到陆离的话音落下，而樊鹤戎又毫无动静的情况下，关译心自然会主动开口，甚至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来。 樊鹤戎拼命躲闪着不去看关译心的视线，说话的时候都控制不住地结结巴巴，声音细如蚊讷道：“……你、你好。” 关译心见状，也没有继续和樊鹤戎说话为难他，而是看向陆离道：“我怎么感觉，都不用尝试，只是看着他现在的状态就能确定，目前受到影响的，好像还是只有我们两个人？” 陆离表情深沉：“……我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他和关译心互相对视，对方在自己的眼睛里看起来明显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包括樊鹤戎在内的整个世界。 而对于樊鹤戎来说，这个世界显然还是正常的，就连陆离和关译心，在他的视线中，显然也都是正常的“人”的形态。 要不然，樊鹤戎见到关译心的时候，也不至于这么局促不安…… 樊鹤戎愣了一下，一句“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卡在喉咙里哽了半天，终于还是面向陆离，言语自若地问出来一句话：“你在打什么哑谜呢？” 陆离简单的把自己和关译心现在看到的情况，仔细描述了一遍。 “目前，我和译心在这个房子里面，看到的场景还是正常的，但是，不管是推开门，还是推开窗户，外面的场景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支离破碎的裂开的，让人怀疑它们怎么还能维持原状的那种裂开。” 说完这句，陆离还特意又补充了一句包括樊鹤戎自己落在他眼中的情况，叹气道：“现在，这个房子里看起来唯一不正常的就是刚刚进来的你了。” 樊鹤戎：“……” 樊鹤戎迟疑了几秒，才小声和陆离询问道：“也就是说，你、你们两个看我的时候，都觉得我看起来很怪？” 关译心：“。” 那何止是怪啊！ 陆离面对自己的老朋友，说话格外的诚恳，直接实话实说道：“要不是扭过头去不太礼貌，我其实一个眼神都不想看现在的你。” 樊鹤戎下意识地反驳道：“你胡扯什么！你盯着我那是因为礼貌吗？你踏马绝对是为了防止我突然变成丧尸咬你一口所以才会戒备地盯着我吧！” 陆离：“……咳。” 然而就在这时候，陆离却诡异地发现，樊鹤戎听完自己刚刚的说法，又反驳了两句之后，他原本多少有些僵硬紧绷的身体，似乎瞬间明显放松了些…… 愣了一下，陆离顿时回过神来，看向樊鹤戎的眼神都有些奇妙。 樊鹤戎这是突然意识到，关译心现在看到的“他”其实不是真实的“他”，所以，原本的社恐症状也瞬间得到了缓解？ 这算什么，社恐的自我修养？ 另一边，关译心已经直接拿出手机，上网随便找了张带有镜面破碎效果的高清人物图，然后，直接把手机往樊鹤戎面前一递。 樊鹤戎见状，瞳孔瞬间缩紧，那只手也下意识地往背后躲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动作格外僵硬且努力地从关译心手里，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接过去了。 “这就是我现在看到的你的样子。”关译心随口说道。 她一个见谁都能有事没事跟人聊几句的社交悍匪，显然是理解不了樊鹤戎这种究极社恐面对陌生人时的窘迫和紧张的。 就算樊鹤戎目前表现的十分拘谨，室内就差能直接听到他因为紧张而“咚咚咚”的心跳声了，但是，关译心自己显然是丝毫不会受到影响的那个，和樊鹤戎有话继续说话，递手机的动作看起来也随意极了。 樊鹤戎飞快地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对自己在陆离和关译心两人眼中的形象大概有个数之后，立刻就又把手机还回去了——当然，不是还给关译心，而是强行塞到了陆离手里那种。 陆离：“……” 陆离随手把手机转交给了站在旁边的关译心。 樊鹤戎瞪大眼睛看着陆离转交完之后，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这才开口说道：“感觉很奇怪的样子。” 然后，他依旧不敢直视关译心，只能是要么继续看着陆离，要么视线乱飘，一会儿盯地板一会儿看窗帘，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询问道：“也就是说，你、你们两个是突然出现这种症状的，而且还是一模一样的症状。” 陆离点点头：“差不多，我开门打算回去的时候发现楼道里不对劲了。” 关译心则是补充道：“发生异常的具体时间没办法确定，毕竟我们现在看房子里面，依旧是正常的，不过肯定卡在了陆离上楼和准备离开之间，总共也没多长。” 樊鹤戎小心翼翼地举例假设道：“吃了有毒的菌子神经中枢中毒，导致出现了群体幻觉；或者因为接触外星人，感染了外星人带来的细菌病毒，导致视觉变异；又或者是外星人在搞脑控科技，从你们捕捉外星人开始，就因为刺激大脑而激发出了群体幻觉；你们倾向于哪个可能？” 关译心：“……” 很好、很科学、并且充满了合理性和必然性。 樊鹤戎作为一个研究人员，在坚定的科学意识和逻辑思维方面，永远人设不崩。 陆离略微斟酌了一下，“我觉得二三可以结合一下！” 樊鹤戎：“不管你选哪个，先来一针抗幻觉的药物冷静一下？” 说着，他直接把自己手里一直提着没放下的那个便携式生物安全运输箱朝着陆离递过去了。 陆离直接将其打开，里面的冷气直接冒了出来。 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用于保存特殊药物的低温箱。 里面的支架卡扣里则是均匀地摆放了六只特殊的微型注射针管，针管里面是直接填充好药剂的那种，针管的外面，则是分别有黄色和绿色的一圈彩色标记。 陆离飞快地取出了一支黄色的注射器，又把箱子盖上了。 然后，关译心就一脸震惊地看到陆离，直接把胳膊上的短袖t恤袖子往上捋了捋，自己就拿着注射器，动作麻利地将针孔刺入了他自己的上臂中段位置，并且将里面的药物缓缓注射了进去。 关译心忍不住道：“是抗幻觉的药物吗？” 陆离：“嗯。” 说话间，他已经给自己注射完，然后把针管取下来处理掉了。 见关译心脸上的表情不对，陆离十分冷静地补充道：“不用太担心，少量使用这类精神药物，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正常药效带来的正反馈一个没有，然后，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一个不落，基本上，在24小时到48小时之内，药物完全从人体内代谢出去，就没事了。” 虽然藏在自己的小窝里，但是一直关注着外界所有情况的关一一顿时兴奋地吱吱唧唧：“muamua！” 好耶！ 关译心知道，它大概不了解什么精神类药物，但是，对于陆离扎了自己一下这件事，它还是能看懂的…… 关译心沉默了片刻，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那药效的起效时间呢？” 陆离放下袖子，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肌肉注射，一般会在十五分钟到三十分钟之后起效，我们在这里先休息一会儿，然后再出门下楼吧！” 虽然不管是陆离还是关译心，其实都不怎么倾向于认为，现在他们看到的支离破碎的画面是幻觉导致的，但是，处于严谨的考虑，这种情况还是需要排除一下的。 毕竟，万一呢？ 关译心点了点头，“好。” 一时间，三个人都不再说话。 房间里一片安静，气氛死寂中带着诡谲。 关译心看了陆离一会儿，见对方脸上的表情，除了偶尔略微皱眉之外，并没有其它任何不好的变化，总算稍微放下心来。 旋即，她起身走过去把茶几上的那本《山川风物志》拿过来了，朝着正一直盯着陆离、观察他的情况的樊鹤戎示意了一下。 樊鹤戎下意识地转头，然后刚一对上关译心的眼睛，愣是又硬生生地转了回去，“啊……” “需要做成分分析的样本就是这本书。” 对于这本只看封皮和书页的状态、外加出版社名字就能判断出对方八成出自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书，樊鹤戎不由得愣了一下。 在不涉及打招呼、寒暄这类日常对话，而换成了交流专业内容之后，平复了一下情绪后的樊鹤戎，总算是能和关译心正常交流了 然后，他就直接问道：“请问，这本具备鲜明本地特色的普通书籍，和外星人之间的联系是？” 关译心回答时完全不带半点犹豫的：“里面记录了挖出外星人的详细地点，并且这本书很可能直接附带致幻效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外星人挨太近并且时间太久远了。” 陆离编造出来的外星人这个思路，不得不说，一旦说出来，再继续往下编的时候，思路就越来越顺了…… 那边还在等到药物效果的陆离一听关译心这么顺溜儿的一番话，差点被呛到，：“咳咳咳咳。” 樊鹤戎眨了下眼睛：“……喔。” 第171章 给sad－4号的剧本分享 樊鹤戎去翻看那本书了。 关译心再次闲下来，便忍不住的一边盯时间，一边打量陆离的状态。 仅仅只是三十分钟的等待药效生效的时间，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几乎是在时间到了的那一瞬间，关译心便已经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正在翻书的樊鹤戎闻声也抬头看了过来。 陆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回头看了一眼樊鹤戎，然后才瞬间收回视线，简短地回答道：“戎戎看起来，还是碎裂开的。” 樊鹤戎直接捧着书翻了陆离一个白眼。 关译心：“……” 陆离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俩的症状，看来的确不是简单的幻觉。” 说着，陆离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吧，回度假村那边。” 话音落下，他直接开始用樊鹤戎带过来的隔离箱，开始装另外三本书了。 樊鹤戎则是适时的把手里那本味道还不错的书合上，然后实话实说道：“就一本介绍各处地理环境和风俗民俗的旧书，我没看出什么不同来。” 顿了顿，他认真地和陆离问道：“你们为什么会直接把这本书挑出来？” 陆离直接顺着关译心之前编的理由继续道：“外星人甄选。” 樊鹤戎顿时不吭声了。 他大概也是对这个过于简洁明了、且言简意赅的理由直接服气了。 虽然说着要出门，不过，等到真要开门的时候，陆离和关译心却在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之后，不约而合的站在原地，就差没直接退后一步了。 ——显然，他们俩都是想着先让樊鹤戎开门看一下外面的场景。 倒不是故意让人家去踩雷，单纯的就是想先确认一下，樊鹤戎到底有没有受到和他们相同的奇怪影响就是了…… 关译心小声和陆离嘀咕道：“要是他开门也看到这个世界裂开了，可怎么办？” 陆离一手拎着还剩下五根针剂的便携式生物安全运输箱，一手拿着已经装进了密封盒的旧书，条理清晰地小声回答道：“那我们就直接出门，下楼，把你家贴个封条，然后再喊个司机过来接人。” 直到樊鹤戎一马当先地走到了防盗门那里，发现这两人都没跟上来，才纳闷地回头看过来一眼。 不过，即使看到了陆离和关译心正在那里窃窃私语，他依旧什么都没说，什么也不问，就突出一个，能少说一句话，就绝不多吭声半个字。 哪怕关译心和陆离在那里的嘀嘀咕咕，看起来真的很像是搞小团伙然后背后说话排挤人…… 打开防盗门后，樊鹤戎站在门前，忍不住回头又看了陆离一眼，略带迟疑地问道：“你们两个真的能下楼吗？” 怎么给人一种很不靠谱的感觉？ 关译心：“说实话，那场面是有点恐怖的。” 陆离：“要不我们把眼睛蒙上，你拉着我们两个走？” 樊鹤戎冷淡而粗暴地否决道：“别说你自己都不相信的废话。” 陆离又叹了口气：“好吧，你说得对。” 关译心已经将樊鹤戎刚刚拿着的那本书，也打包好装进防辐射的隔离箱了，然后和陆离道：“分我两个拿着，你一个人拿的东西太多了。” 陆离摇摇头：“没事，重量都很轻巧，走吧。” 旋即，跟在一脸莫名其妙的樊鹤戎身后，关译心和陆离几乎是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终于走出了房门，踏入了外界那堪称支离破碎的、诡谲而奇妙的世界之中。 关译心忍不住道：“感觉脚下踩着的地板都在悬空，好像一脚踩空就要跳下去了，就离谱……” “谁说不是呢，”陆离也有些感慨。 正在这时候，电梯门开了，陆离脸上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崩裂，“这电梯看着都是裂开的，怎么看怎么有严重的安全隐患，真要命……我现在根本是在和自己的生存本能作斗争，一边觉得危险快躲开，一边硬着头皮往上走。” 关译心：“等下先睡一觉吧，睡着了就好了。” 陆离：“那还得指望梦境是完好的，要是也是个支离破碎的梦境世界，就感觉更裂开了。” 听他们俩继续嘀嘀咕咕念叨了一路的樊鹤戎：“……” 很好，虽然陆离一直说话的内容都感觉很莫名其妙，但是，他们两人聊天聊得正嗨，就不会有人抓着他说话不放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樊鹤戎的心理压力反而更小了。 毕竟，对于一个社恐来说，很难判断，到底是自己周围出现了具有一定精神疾病症状的人恐怖、还是自来熟的社交达人更让他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慌…… 从电梯出来的时候，关译心和陆离简直是不约而同地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在他们的视野之中，地面全都是碎裂开的，并且，每一块碎片地面的间隙下面，都像是望不见底的深渊一样令人胆战心惊，不过，地面能够给人带来的安全感，还是彻底悬空的电梯所完全不能比的…… “这感觉真离奇……”陆离摇了摇头。 关译心：“……确实。” 要让她来评价的话，之前赛博朋克世界突然发生污染和畸变、并且还真就出现了一堆怪物的旧教堂，都没有地球现实世界突然变成现在的模样来得恐怖…… 毕竟，那些怪物和危机，好歹看起来是还有一个范围，并且是暂时的。 只要能够脱离那所旧教堂，周围好歹还是“人”的世界。 即使赛博朋克的世界本身就挺难熬的。 而现在老家在自己的视野里变成了这副模样，关译心虽然体验还不深，但是，情绪却已经忍不住地完全绷紧了，仿佛那根弦随时都会断掉一样，有种眼睁睁地坠入噩梦、并且不知道如何逃离的绝望感…… 而这种周围的一切都是碎裂的、被裂纹无限侵蚀的不适感，随着樊鹤戎打开车门，示意两人上车的时候，瞬间再一次到达了顶峰。 “这车在我的眼睛里，下一秒就要散架了。”关译心一边平铺直叙地表达了自己的绝望，一边硬着头皮坐了进去。 陆离：“我也很绝望啊。” 感觉完全和他们俩处于另一个世界的樊鹤戎， 终于开口和陆离说了一句话：“你自己的车怎么办？” 陆离：“先放着吧，回头让人过来拿。” 说完，他忍不住盯着樊鹤戎，又确认了一遍道：“你确定你能开车？你看到的世界也是正常的？” 樊鹤戎不社恐的时候，攻击性一向很强，直接冲着陆离理所当然的反问道：“你以为我是你吗？” 陆离的情绪则一直都是那么的稳定，当即跟着关译心坐在了车后座上，“那就好。” 他冲着关译心招了招手，接过她手里提着的那个防辐射的隔离箱，然后，将四本书的隔离箱和便携式生物安全运输箱直接全都摞在了空出来的那个座位上。 “可以了，走吧。”陆离直接往车后座的椅背上一靠，然后闭上了眼睛。 关译心则是打量了一下同样碎了的车内景象，连同坐在驾驶位的碎裂的“司机”樊鹤戎，瞬间觉得陆离的做法是对的。 有些东西，真的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她当场跟着陆离有样学样的闭上眼睛，往车后座的椅背上一躺，主打一个只要我看不见，我坐的就不像是“灵车”。 樊鹤戎：“……” 给陆离这家伙当司机也就算了，主要是，人家俩默契十足，只有自己被排挤的感觉好像更强烈到了。 就离谱…… 不过，关译心和陆离也没能真就闭目养神一整路。 只是稍微靠着躺了一会儿，冷静下来之后，两人便不约而同的睁开眼睛，开始左右打量车窗外的世界了。 关译心：“只有这次，我是真的不想看……” 陆离：“而我还在担心，回头我看文件的时候，如果文件也都是裂开的，要怎么办。” 关译心冷静道：“要不你试试文字转语音？” 陆离：“语音听文件的速度太慢了，而且，还得找合适的不被打扰的地方。” 关译心：“这倒是……其实我还在担心，吃饭的时候怎么办。” “啊……”陆离闻言顿时跟着低呼了一声，“你是说，饭菜都是裂开的吗，救命，只是想想我就已经不太好了……” 随后这一路上，关译心和陆离之间，关于适应这个四分五裂、支离破碎的“新世界”的交流，就没有停下来过。 专心开车、不发一言的樊鹤戎：“……” 讲道理，他已经从一开始的，感觉自己被排挤，变成了忍不住顺着这两人的思路去幻想，如果自己遭遇了他们现在的场景，要怎么办了。 毕竟，樊鹤戎的思维方式其实很简单，就是发现问题，然后想办法解决问题，有些时候，还会忍不住对造成这类问题的原因刨根问底。 大脑中的正常逻辑，让他自然倾向于认定，陆离和关译心的异常都是神经中枢中毒产生了幻觉。 然而，当他听多了关译心和陆离之间的交谈之后，原本的想法和认知，自然也就不知不觉间随之发生了变化。 “你们俩到底遭遇了什么？”樊鹤戎忍不住开口问道。 陆离哭笑不得：“问得好，我也很想知道。” 关译心更直白：“别问了，不知道，问就是外星人作祟。” 樊鹤戎：“……” 他又冷静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如果你们两个现在看到的世界，包括周围的人和物、以及所有的场景，全都这么怪异的话，你们觉得，你们两个现在的精神状态，还能持续多久？” 不等陆离或者是关译心回答，樊鹤戎便自顾自地继续道：“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人的精神承受能力是有临界值的，长期处于一个诡异的环境中，正常人也会被周围给逼疯的。” 陆离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我明白的，别担心。” 关译心的回答就比较不一般了，她相当果断地表示道：“我可以戴个眼罩，假装自己直接失明了。” 说着，关译心和陆离又默默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看到对方还是个人样，可真是太安慰了…… 陆离：“真要说起来，咱们两个也算是同病相怜了。我觉得两个人一起倒霉，心理承受能力会比自己一个人遭遇这种事情好上一点，你觉得呢？” 关译心：“我已经在想 ，等下去了安全屋，要怎么和外星人sad-4号刺探情报了。” 一说起这个话题，陆离顿时稍稍打起了精神。 “陆曦的照片我都保存好了，要不等下还是直接打印出来吧？我马上就去找它分享？” 关译心：“我觉得可以，甚至不需要人再p一下了，那些照片看上去都挺有氛围感的。” 陆离顿时想起了关译心对陆曦的评价，然后对此深表赞同道：“那确实，陆曦的审美还是很可以的。” 毕竟那是一位很懂得享受生活，并且乐于在旅行中思考、行走、荡涤心灵的的男人。 如果把陆曦放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里，想想sad-4号透露的情报，那可就更不得了。 樊鹤戎：“？？？” 这两人又在聊什么炸裂的内容？ 陆曦又是哪位来着？ 不过，樊鹤戎最关心的还是一件事，“sad-4号？这是你们给外星人编的号吗？既然它是4号，那么，前面是不是还有1号2号和3号？” 陆离：“可能有，没抓到。” 关译心：“应该有，没抓到。”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了一句之后，又对视了一眼。 听到这里，又通过后视镜看到了车后座上那两人脸上如出一辙的微妙表情，樊鹤戎终于忍不住发出灵魂一问：“我怎么觉得你们俩在演我？” 但是，他虽然对关译心不熟，但是，陆离应该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啊？？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终于，在樊鹤戎都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他终于开车进入了空荡荡的海滨度假村里。 关译心不由得感慨道：“敢情咱们俩就是去我家感染了一个debuff回来了。” 陆离：“……那还是收获了一些样本的，就是过程比较难评。” 而且，经历了这一路的“破碎的世界”的冲击之后，关译心和陆离几乎是无比迫切地下了车。 下一瞬，关译心刚想直接就往度假村的酒店里面冲，结果，跟在她旁边一起下车的陆离，却突然弯腰冲着角落里痛苦的干呕了几下。 关译心惊了一下，脚步一顿，立刻走上前去关心道：“你没事吧？” 樊鹤戎都被惊呆了，难以置信道：“你踏马什么时候竟然也会晕车了？还是在故意羞辱我的驾驶水平？” 陆离一边干呕一边同样暴躁地回骂道：“抗幻觉药物的后遗症，我现在恶心想吐，浑身发抖、四肢无力，脑袋还疼，我特么之前只是没说而已。” 关译心伸手，同情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然后琢磨了一下，感觉一般的药物不良反应，差不多也就这几种了，顿时一言难尽地说道：“你这是副作用一个没落啊？” 就这运气…… 下次还是别试药了吧？ 第172章 完整的异世来客 陆离冷静道：“所以我刚刚很确定，我们俩看到的不是幻觉，呕——毕竟，药物已经明显开始起作用了。” 樊鹤戎：“……” 他默默地从车里掏出一瓶矿泉水，甚至难得体贴地把瓶盖都拧开了，然后递到了陆离手里，“喝口水，漱漱口。” 结果，陆离这边刚把水接过去，就听到樊鹤戎继续道：“不过喝水也没用，毕竟你这是药物反应导致的恶心反胃，又不是晕车，下来休息一会儿就能缓解。” 陆离捏着矿泉水瓶，都要把瓶子捏爆了，“请问，你能不能说一句好听的。” 樊鹤戎想了想：“那要不，你先陪我去安全屋，我去加班，争取尽快给你实验数据，然后你就去好好休息？” 陆离：“……” 关译心：“咳，我觉得，外星人离不开他。” 樊鹤戎闻言，甚至都顾不上社恐了，顿时不解地看向了关译心：“为什么？” 他忍不住追问道：“不是你把那个外星人交给他的吗？为什么外星人会离不开他。” 关译心毫不迟疑地对答如流：“是我交给他的没错啊，所以，我是那个绑架了外星人的绑匪，陆离他是从绑匪手里解救了外星人的神秘好心人啊！” 樊鹤戎：“……” 樊鹤戎：“…………” 你们好像在玩一种很新鲜的东西。 这边说话间，陆离那边也终于从一阵恶心反胃中稍稍缓了过来，他慢慢地喝了口水，然后重新直起身来，拎着矿泉水瓶说道：“先和关译心去看一下酒店套房的情况，然后我们再一起去安全屋那边。” 关译心点了点头，“可以。” 樊鹤戎的内心其实是很想拒绝的。 毕竟，度假村的套房嘛，拿上房卡有床不就可以躺下休息了么？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一个普通房间而已，有什么可看的。 但是，见到关译心和陆离态度果断坚决的模样，樊鹤戎也就没继续反驳，而是默默地跟上去了。 他也是没办法，毕竟，只有陆离本人能够打开安全屋，他自己过去也毫无效果，只能等陆离这边看完房间再过去。 想到这里，樊鹤戎顿时深深地叹了口气。 奈何前面有“外星人”钓着他，他也只能选择原谅陆离了…… 关译心的脚步尤为急促，看得樊鹤戎越发迷惑不解，酒店房间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 只不过，想到这位是自称“绑架”了外星人的“绑匪”，再加上樊鹤戎这会儿和关译心依旧不熟，所以，他也继续保持沉默就是了。 “现在但凡上下楼，玩的就是心跳。”关译心一边念叨，一边直接闭上了眼睛。 陆离：“……确实。” 之前关译心离开的时候，已经将自己居住过的那间套房的房卡交了出去，所以，这次等他们上楼到了门前的时候，已经有一个配送机器人在头顶的储物箱里装着房卡在那里等候了。 关译心走进去看了一眼，顿时闭上了眼睛。 作孽啊！ 和之前别无二致的酒店套房，反而现在看起来，竟然也都是支离破碎的模样，根本不像是关译心之前的预想中，这里也能维持着一种正常的状态。 霎时间，关译心对于自己之前产生的，认为支离破碎的场景或许和关一一的视角有关的猜测，已经有很大的几率要被否认掉了…… 甚至于，视线越过房间前面一整片的落地窗玻璃，望向外面在夜色中越发深暗的海水，竟能看到，海水都是一块一块破碎的，那些深不见底的裂隙更是隐约透出一点冷白色的诡异微光。 陆离抬头看了一眼，同样倒吸了一口冷气。 “连着海景看上去，也太瘆得慌了……” 陆离不由得感慨道，一时间更是头痛欲裂。 他都几乎快要分不清，现在头疼得厉害，究竟是因为尚未消失的药物反应副作用，还是被这个糟糕的场景所刺激的了。 陆离不由得喃喃道：“我不会现在看sad-4号的时候，也是这么七零八碎被分割开的样子吧……” 关译心略微迟疑了一下，“额……应该不至于吧？不过如果是真的好像也没事，你想想，你视野里周围的场景全都裂开了，这样一类，是不是反而更容易带入神经病的视角了？” 陆离忍不住吐槽道：“上次还是病娇，现在已经进化到神经病了？行叭，反正都是精神不正常，好像也没啥大不了的。” “嘶，考虑到这点的话，我们还真得尽快过去找一下sad-4号。”陆离突然加快语速说道：“毕竟，我现在是真的头疼，而不是演的，本色出演的机会可不多。” 樊鹤戎：“……” 虽然他依旧搞不明白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花样，但是，对于陆离提出的，立刻去见代号为sad-4号的外星人这件事，他还是非常热衷的，当即催促道：“那我们赶紧走。” 关译心却突然开口道：“稍等一下！” 话音还未落下，关译心已经从套房的卧室里冲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旁边不远处的会议室。 她一把推开门，将里面也飞快地打量了一遍之后，很快又从会议室里出来，然后，冲着刚刚赶过来的陆离摇了摇头，“一样的，关键问题应该不在这里。” 陆离缓缓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走吧，去安全屋。” 反正刚刚樊鹤戎直接就把车停在了度假村酒店的大门外面，这次也不用专门再去换景区内部的观光摆渡车了。 樊鹤戎简直比他们俩还急切地主动上了驾驶位，然后还忍不住催促道：“快上车！” 关译心和陆离互相对视一眼，仿佛从对方还呈现出正常人形的状态里得到了些许的安慰，然后，两人依旧是默契十足地地往车后座一靠，干脆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了。 “外星人”就在眼前等着它，樊鹤戎此时的心情自然是无比热切。 安全屋就在度假村景区内本就不远的距离，当樊鹤戎把车速开出了风驰电掣的水平之后，对于陆离和关译心而言，前后仿佛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这辆车便是一个急刹车，突然就停在那里了。 两个人甚至没来得及再重新对一遍等下面对sad-4号时的台词。 “到了，到了！”樊鹤戎一马当先地下了车，眼巴巴地看着陆离两人，忍不住再一次催促道。 与此同时，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处，还有另一位工作人员，正拿着一叠文件等候在这里。 见到陆离之后，对方立刻将那个装的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的档案袋直接交到了陆离的手中。 “按照您的要求，照片在打印的时候，用了特殊的纸张和工艺。” 陆离点点头，伸手接过档案袋后，直接把里面的照片全都抽了出来。 关译心好奇地凑过去，试图看看到底是什么特殊的纸张和工艺。 陆离见状，直接把照片递给她了一半，“慢慢看。” 不得不说，陆曦这人是真的上相。 即使关译心的视野之中，照片依旧带着明晃晃的四分五裂之感，但是，照片上的人，却依然足够吸引人的注意。 甚至于，原本的数字照片被打印出来之后，比起手机上直接观看到的视觉效果，呈现在特殊打印纸上面的氛围感反而更强了。 并且，关译心发现，这几张照片的周围竟然是带复古风花纹的。 从色彩上，就有点像是上世纪的老照片的感觉…… 关译心把这张照片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故意做旧的风格？” 说着，她已经看到了后面的几张，发现风格又变了，就很明显的，充满了一种刚刚才打印出来的质感。 关译心迟疑了一下，“这是，故意把新的和做旧的混在一起了？” 陆离淡淡的“嗯”了一声，“要不然，不管是拿一堆全新打印的照片、还是拿一堆的旧照片去给sad-4号欣赏，都太刻意了。” 关译心对此倒是有不同的看法，“我倒是觉得，刻意一点也行，反正，疯批的思路本来就离谱嘛！” 陆离挑眉笑了一下，“可以，我争取领会一下精神。” 还站在前面催促的樊鹤戎，本来还以为陆离手底下的人是过来送什么重要情报或者文件呢！ 结果，却掏出了一堆特殊工艺的照片？？ 他迷茫又懵逼地看着陆离，有些不解，他们是要去看外星人没错吧？ 外星人和照片有什么关系？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眼神中的困惑，关译心主动晃了晃手里的照片，“这可是给那个外星人准备的特殊道具哟！” 樊鹤戎哽了一会儿。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结果，还是没能顺利说出来，还是下意识地稍稍错开视线，避开了和关译心的眼睛直接对视之后，才终于仿若不经意般，用微妙的语气吐槽道：“你们抓到的外星人难道是和恐怖片里那种会被照相机拍摄到的鬼怪同款吗？” 关译心摇了摇头：“那倒是没有，但是它和小学生一样，最擅长写看图分析的小作文了。” 樊鹤戎：“……” 陆离从关译心手里拿回了自己表演的专属“道具”，还是坚决不给陆曦本人肖像权使用费的那种私自使用。 他一边往地下车库里面走，一边忍不住揉了揉额角，痛苦道：“现在随便一个往下走的通道，我都觉得我在下地狱。” 关译心扭头看了他一眼，认真地开口说道：“就刚刚后半截，你可以说给sad-4号听。” 陆离脚步一顿，“可以，我等下再临场发挥。” 樊鹤戎至今完全没搞懂陆离的险恶用心，还以为只要陆离把通往安全屋的层层验证通过，他就可以近距离去观察那个神秘的“外星人”了。 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当他踌躇满志地跟在陆离身后，亦步亦趋地下了四层楼之后，刚把目光落在安全屋上面，正要往门口方向走的时候，却突然被陆离给拦住了。 樊鹤戎下意识道：“我明白，得换防护服，带防毒面具什么的，是吧？我懂，我这就去换。” 说话间，他的视线迅速转向了周围的房间，试图找到应该换衣服的地方。 结果，却是关译心直接推开了旁边一扇门，樊鹤戎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有什么，就被陆离一把推了进去，同时叮嘱道：“你先和译心在里面看一会儿，可以说话，但是不管你看到什么，记得别乱动。” 樊鹤戎震惊地回过头去。 结果，他就只看到了陆离随手又把门带上了的动作。 一时间，隔壁安装了单向玻璃的观察室里，就只剩下了关译心和樊鹤戎两人。 关译心神态自若地朝着他招了招手，“来这边。” 然而，突然和一个不太熟悉的“陌生人”独处的樊鹤戎，简直浑身都要僵硬住了，他的脑子里霎时间一片空白，根本记不清自己朝着关译在走过去的时候，有没有紧张到同手同脚，并且，就算走过去之后，也依旧一声不吭…… 仅有一墙之隔的安全屋里面，本来已经再次把自己调整到超级省电模式的sad-4号，几乎是在刚一听到门口动静的时候，便瞬间解除了省电模式、同时激活了自己便携式终端的能源供应，完全是以一种高性能的状态，严阵以待门外来客。 然后，他就发现，这位长得和陆流深几乎一模一样的陆离，竟然以一种极其诡异的热切的眼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了自己。 sad-4号：“……” 从他们俩上次见面，好像也没过去多久时间吧？ 之前的时候，陆离看向自己的眼神，可没有这么的诡异和热切，甚至有，热切地有点令ai都觉得恐怖。 与此同时，再次突然陷入社恐状态的樊鹤戎，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关译心看向sad-4号的眼神也变了，她似乎下意识地握紧了拳，然后，脸上流露出一丝极其诧异的震惊和恍然。 “sad-4号竟然是完整的。” 关译心喃喃自语道。 她完全能够理解，陆离刚刚看向sad-4号的眼神猛然间发生变化的缘故。 当他们所处的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支离破碎”的诡异状态之后，除了彼此，他们终于又见到了一个完整的、似乎没有被这个破碎的世界裹挟在一起的“正常”存在。 即使这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异世来客”。 第173章 巴别塔的名字 “又见面了。”陆离拎着手里的档案袋，转手关好门后，又往sad-4号的方向走了几步。 其实他这个打招呼的内容很没有道理。 因为sad-4号是被困在这里的，而陆离自己则是具有自由行动的主动权。 不过这会儿的sad-4号也没心思顾得上陆离说话的内容了。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刚把自己的便携式终端的摄像头打开，就清晰地扫描到了陆离手中的纸质档案袋。 别说是这类明显用于存放文件的纸质档案袋了，就算是碰到一个普通纸制品，sad-4号都要警觉一下。 于是，它瞬间高度警戒起来，摄像头钉在那个纸质档案袋上根本一动不动。 ——就在sad-4号所属的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这么一档案袋的文件，不说是死刑立即执行，起码也是证据确凿十年起步。 但凡sad-4号没断网，它这会儿已经原地发送紧急信号，并且，让附近的清理者立刻出动，把相关人员全部拖出去带走顺带搜查相关涉嫌犯罪的纸质文件了…… 在这种情况下，陆离拎着一个纸质档案袋过来找自己，依照sad-4号的思维逻辑，它的便携式终端的cpu经过精密的计算之后，自然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来——对方这明显就是故意的！ 不得不说，陆离这会儿炽烈而热切的眼神还真不是假的。 就算他刚刚在关译心和樊鹤戎面前表现的再怎么神态平静，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还有不知道多久的时间里，都要经受着自己视线中所有一切都呈现出“支离破碎”的诡异状态，那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陆离原本的精神状态维持的还算稳定，完全没有崩溃的迹象，那单纯只是因为他自己的心理素质好。 关译心同理，她的抗压能力也是非同一般…… 但是，一旦时间长了，长期处于这种诡异的状态，一个人就算被逼出点儿精神异常来，也一点儿都不奇怪。 而现在骤然看到面前的sad-4号是完整的，对于陆离而言，不说他暂时有了一个除关译心之外的、可以交流的、且不那么奇怪的“人选”，更重要的事，对于解决这件异常事件本身，sad-4号这边就意味着一个全新的、可以探索的方向。 再考虑到，关译心之前随口建议时，和他说过的病娇人士所具备的一般特征，陆离面对sad-4号的时候，非但没有掩饰，反而有种刻意放大了自己炽热眼神的意思——反正这股子热切，就明显不像是个精神正常的普通人一样委婉和淡定。 他认真地盯了sad-4号一会儿之后，才冷不防的说道：“其实我今天晚上不应该再来见你的。” sad-4号嘴上从来没输过任何人，对于这种明显带着后续的陈述句，它完全是理所当然地就接了一句：“那你还来？” 陆离同样对答如流，脸上还带着点令人迷惑的深切笑意，“但是时间实在是过去太久了，已经很久没有人再和我说起陆曦的事情了。” sad-4号用作眼睛的摄像头都还没能从那个过于吸引它注意力的、明显是重要犯罪证据的纸质档案袋中移开角度呢，突然就从陆离口中听到了“陆曦”这个足够炸裂的名字。 “——啊，什么？”sad-4号下意识的说道。 陆离这才笑眯眯的继续接上道：“陆曦呀。” 说完，他还一点不介意的故意和sad-4号重复道：“已经很久没有人和我谈论陆曦这个名字了，今天说起来，那可真是个让人怀念的名字啊……” 说话间，陆离已经从容不迫地坐在了sad-4号的面前。 他把手里那个让sad-4号疯狂预警、根本停不下来的纸质档案袋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一边慢条斯理地将其拆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虽然你们很排斥这种东西，但是不得不说，拿在手上的纸制品，真的具有一种非常特殊的美感。” “哪种美感？把人变成怪物的那种美感吗？”sad-4号格外抗拒和不屑地反问道。 陆离手上的动作不停，脸上也只是笑了笑，对此不予置评。 顿了顿，反而是sad-4号自己，难得冷漠地略带几分嘲讽地表示道：“那你和巴比塔那群邪教团伙的成员还挺有共同语言的。” 陆离听到“巴别塔”邪教团伙这个说法，眼神倒是微微闪烁了一下。 这个邪教组织应该就是策划旧教堂内部那些极其反人类的实验等相关事件的罪魁祸首，关译心是和他说过的。 更别说，还有后来和郑小希隐约扯上关系的、一系列的校园意外事故搅起来的阴云，似乎都和“巴别塔”神秘教团有关…… 陆离一边在sad-4号强烈的排斥中，将纸质档案袋中的“文件”缓缓抽出来，一边还浅浅地够了下嘴角，随口继续道：“我并不认同他们的观点，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那些疯子的思路，确实有点儿意思。”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特意冲着sad-4号眨了下眼睛，“更何况，一边将那些旧时代的文字和书籍视为重要禁忌，一边又将其保存完好、随时以供研究的地方，又何至于一个‘巴别塔’呢？” ——虽然关译心并未掌握这方面的线索，但是，陆离稍微一想，也能猜到一二。 sad-4号所属的联邦政府、中央大学那个神秘兮兮的研究院、又或者是中央大学背后的“曙光科技”、还有其它几个大型公司，什么“生命序列”、“混沌基因”的，这些盘踞各方的大势力手中要是没有类似的纸质文献、并对其进行秘密研究才是活见鬼了。 说白了，这里面有一个最浅显、也最直白的逻辑——不是已经把相关的东西仔细研究过一番之后，联邦政府和sad-4号他们又怎么可能这么明确精准的判断出，纸质文字的危害性？ sad-4号对于这个话题，选择了闭嘴保持沉默。 反而是陆离，在这么反问了sad-4号一句之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忍不住继续道：“不过说真的，‘巴别塔’这个名字真的很不吉利。” sad-4号本来不想搭理他的，但是，当它听到陆离开始意有所指地和它讲故事之后，还是忍不住逐字逐句的分析。 陆离：“你知道吗，在《圣经》中，‘巴别’是一个古城的名字，意味着纷乱、嘈杂、变乱的意思，谁家正经人用这么不吉利的名字给一座城市命名啊！最后果然真的就毁于一旦了。” “竟然有邪教团伙给自己的组织起名叫‘巴别塔’，看来他们是真的很想早日见到他们的神了。” 陆离说着，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巴别’在古巴比伦语中，其实也有‘神之门’的意思，只可惜，如果他们真的见到了他们的神，大概也就和那座城市一样，彻底毁于一旦了吧！” 当着sad-4号的面随口说起这些地球古遗迹传说故事的陆离，半点也不担心自己这边的故事内容和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传说故事对不上。 反正都是传说了，根本不可考据的东西。 谁更理直气壮、谁更理所当然，那故事的解释权和话语权就归谁。 就算sad-4号真拿出了完全不同的论据也不怕。 问就是大家看过的“禁书”不一样。 正好还能增进一下对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了解。 而对于sad-4号而言，听完陆离刚刚信手拈来讲述的内容，它仿佛在看什么可怖的怪物一样地盯着陆离。 在这个时候，连陆离手上的纸质档案袋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 第174章 鸡同鸭讲 一墙之隔的观察室内，樊鹤戎此时却已经顾不上社恐了。 他根本就没有再给陆离任何一个眼神，而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sad-4号。 最一开始的时候，樊鹤戎心里的想法还很直白：这是个啥？我为什么要跑大老远过来看一个只是做了彩色涂装的天猫精灵？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要把我和不熟的人放在一个屋子里，我踏马想逃跑！！！ 而等到陆离走到sad-4号面前，和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的便携式终端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起来之后，樊鹤戎的眼神儿却是瞬间就变了。 都说这边是安全屋了，樊鹤戎自然也清楚，这里面自然是面没有任何网络信号的。 而以刚刚sad-4号对于日常寒暄的话语都能对答如流的状态，别说是市面上可以商用的普通人工智能了，说白了，真要较真的话，那都不叫人工智能，樊鹤戎更愿意称呼它们在专利申请书上的标准名字：“一款基于预训练、采取所见模式和统计规律来生成相应回答的自然语言处理工具”。 用简略一点的称呼来描述的话，那就是聊天工具人，人工“智障”。 更何况，现在就算是还处于实验室内部阶段的人工智能，在问题应答、进行人类语言模拟和应答方面的思维逻辑，也与真正的人类相差甚远。 和这类人工智能互动，有时候，对方的反应可能还比不上陆离家里养的那只狗子更生动活泼一点。 毕竟，现在地球上的人工智能水平还处于一种可交互、但且限于有前置条件进行相应交互的状态，距离真正拟人化的反应都还差得远呢！ 而陆离和sad-4号刚刚那几句话颇为日常的闲聊的顺畅程度，落在樊鹤戎眼中，但凡这里没断网，他都得怀疑sad-4号背后有个活人。 “这明显是一个思维生物和另一个思维生物之间发生的正常交流，这就是外星人的科技吗？”樊鹤戎眼睛发亮，整个人都要趴到了单向玻璃上，他根本按捺不住激动地和旁边的关译心确认道。 由于注意力全都放在了sad-4号那边，樊鹤戎甚至已经忘记自己是个社恐了，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这会儿也不吐槽人家的长相就是做了涂装的天猫精灵，甚至忍不住发自内心地感慨道：“他可真完美啊！” 关译心听到这句，不由得扭头看了樊鹤戎一眼，由衷地表示道：“sad-4号应该也挺喜欢你的。” 毕竟，她和陆离都是演得成分居多，但是看樊鹤戎现在这个态度，估计是个真情实感的。 樊鹤戎并不在意关译心语气里那一点的微妙，还忍不住地继续追问道：“所以他为什么叫sad-4号？前面肯定会有一号、二号吧？不过，前面的几号，分别是一代，二代产品的意思吗，至于他则是第四代的超级人工智能，还是有什么其它的说法？” 关译心想了想，调查部有sad-4号，中央大学有edu-7号，虽然edu-7号的个性相对比较内敛，但是，对方挺多和sad-4号是个平级，不可能属于更后面、技术更高的第七代产品了…… 想到这里，关译心直接道：“应该不是以产品迭代的逻辑起名的，反正，sad-4号从我见到它的时候，它一直就叫这个名字。至于有没有什么其它的缘由？要不回头有机会你自己去问吧！” 樊鹤戎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 只是看他脸上的表情，关译心也能猜出来，樊鹤戎显然已经对以后和sad-4号一起畅聊这件事产生了非常美好的幻想。 关译心琢磨了一下，倒是也没太担心樊鹤戎。 毕竟，科研人员的关注点和普通人不一样。 sad-4号真被他惹毛了破口大骂，说不定樊鹤戎都得鼓励它多骂两句，你看它这个小ai骂地多生动啊！ 想到那副场面，关译心“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瞬间把自己的大脑清空，重新将视线落在了陆离那边。 在两人各自的“畅想”和“默契”之下，这个话题很快就被忽略过去了。 与此同时，陆离已经把纸质档案袋里的“文件”全部拿出来了。 他也就是欺负sad-4号这会儿只有一个便携式终端。 但凡sad-4号能够联网操纵哪怕只有一个机械臂，这个超级人工智能怕不是已经把在自己面前搞“恐怖污染事件”的陆离给叉出去了…… 而陆离自己，却仿佛根本不在于这里面的隐秘和危险一样，他刚刚随便带了几句关于“巴别塔”的评价之后，便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抗拒的本能，将自己的视线停留在了自己面前的那些照片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虽然四分五裂的视觉效果很让人瘆得慌，但是当这种效果落在纸面上、而不是出现在周围的三维立体环境中的时候，起码视觉效果是没有那么惊悚的。 陆离一点不含糊地反复洗脑自己这些照片就是专门做出来的特殊效果而已，他一边勉强自己继续盯着从陆曦朋友圈里偷来的照片，一边做出了一种神经病反复端详欣赏的姿态。 然后，在sad-4号满屏幕“你不要过来啊”的惊悚颜文字表情中，将照片转过来，竖在sad-4号的摄像头前面，让这个超级人工智能也能全方位、很高清地“看了一眼”。 “我真的忍不住和你分享我的一些收藏。”陆离强忍着对陆曦那个和自己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的显眼包本能的抗拒，强行逼迫自己脸上露出欣赏的表情来。 只不过，就算表演得再认真，那种骨子里的言不由衷，终究还是会隐隐约约地流露出来。 所有的这一切，落在sad-4号的摄像头里，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自然就是一整个的怪异扭曲、说是欣赏迷恋，却又带着种病态的感觉。 简而言之，如果旁边有正常人，看见了之后，唯一的反应大概就是开始怀疑，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病。 sad-4号基于正常的逻辑，当然也得出了相同的判断。 本来吧，对于陆离这个长得和陆流深很像的人，sad-4号是没有什么太多的看法的。 ——虽然他姓陆，一看就是个全新的八卦素材，但是吧，“曙光科技”的内乱，一般也乱不到sad-4号头上，它除了被绑架的愤怒之外，还真不怎么在意…… 毕竟，别说是现在根本还不能控制“曙光科技”的陆流深了，就算是当年的陆曦、又或者是现在“生命序列”的掌权人徐不非，它照样闲着没事了就可以在背后哔哔他们全家，当然了，心情不好的话，当面哔哔也不是不行。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本来就有些让它摸不着底的陆离突然和它讲起了不为人知的“巴别塔”神秘教团的名称起源，sad-4号听完唯一的想法其实就是，“兄弟你确定你自己还是活的吗？？” 然后，sad-4号又眼睁睁地看着陆离拿出了一叠纸质照片。 最离谱的是，根据照片上陆曦的面容痕迹，sad-4号还可以精准地判断出来，就算看起来再怎么温柔减龄年轻，但是，眼角的细纹、眼睛里的沧桑，这种岁月的痕迹是掩不住的。 按照陆曦的年龄计算，这特么绝对是陆曦的近照、而非陆曦当初还年轻时候留下来的照片…… sad-4号当场就是一个惊悚震撼。 它忍不住道：“陆、陆曦没死？” sad-4号自己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陆曦的尸体，但是，陆曦都下落不明这么多年了，突然诈尸也就算了，还维持着这么一种，与世无争、怀里抱着小猫咪的慵懒模样，那同样很恐怖啊…… 哦，对，还有小猫咪。 sad-4号的cpu已经快被陆离给干烧了。 人可以被污染，小动物当然也可以。 正经人谁还敢随便在家里养这种不可控的定时炸弹啊！ sad-4号看着那张温馨的画面，只觉得下一瞬陆曦怀里的小猫咪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又或者陆曦本人畸变成什么怪异，它简直一点都不意外…… 陆离则是又强迫自己欣赏了一下陆曦在家里抱着猫的照片。 画面温馨、光线柔和，甚至看不出陆曦那“忧郁的灵魂”，一看就是很单纯很安宁很唯美的家居照片。 指着这张照片里的陆曦说他失忆了然后被人囚禁了什么的绝对有人信！ 非常适合糊弄sad-4号。 陆离略带审视的打量了陷入沉默的sad-4号一眼，语气意味深长道：“都和你说了，不要动不动就说他死了死了的。” 但其实，陆离的语气里也没有太多的指责，细品下来的话，那反而更像是一种略带炫耀的阴阳怪气。 sad-4号：“……” 它不懂，但是它大为震撼。 sad-4号确信自己这次从被绑架开始，再到被陆离拉着八卦，自己从头到尾都遇上货真价实的神经病了…… 顿了顿，陆离继续浅笑道：“陆曦他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毕竟，陆离自己也不知道，另一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究竟是什么性格，反正，不确定、拿不准的地方，就用“特别”这类含糊不清的词语来描述就可以了。 听众会顺着自己知道的内容，往同类方向去脑补的。 “来看看这张。” 陆离一边硬着头皮强迫自己去继续欣赏那些支离破碎的照片，甚至还作秀一样的举起来竖在了自己的面前，认真品鉴一番之后，才举到了sad-4号面前，继续和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分享道。 陆离那刻意压低的温柔声线，在这寂静诡谲的气氛中，显得越发清晰优雅。 sad-4号忍了许久，终于忍无可忍道：“我特么只是一个被断了网的可怜超级人工智能而已，你就算给我看再多的照片，告诉我陆曦已经畸变成怪物、但还保持着人类的形态，我也不会因为讨厌陆流深就把陆曦的全套照片打包加密然后偷偷发给他，帮你气死他的！” sad-4号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到底想威胁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做什么呢？” 陆离脸上的表情没崩，但是，听到sad-4号这句话的时候，的确有那么一瞬间，大脑中简直是一片空白。 啥玩意儿？！！ 我想让你干啥来着？ 第175章 装神弄鬼 被sad-4号反问的陆离，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懵了一瞬。 深切感受到鸡同鸭讲的陆离，完全是凭借着自己良好的心理素质强撑着。 毕竟这话题明显已经拐弯到不知道什么方向了，陆离原本的剧本也算是不能用了。 以至于，陆离只能按照关译心之前真诚建议的人设，理所当然地无视了sad-4号的话语，完全是强撑着自己脸上迷惑的笑容，硬着头皮继续招呼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和自己一起欣赏陆曦的更多纸质照片…… sad-4号：“……” 它观察了一下陆离脸上的表情，再看看他“珍藏”的陆曦的纸质照片，不需要调用自己的备用cpu加速运算，sad-4号都能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来：陆离是个表面看起来正常、实际问题很大的隐藏的神经病，而且，病得不轻的那种。 陆流深固然是个非常讨人厌的装逼犯，但是，陆流深的精神状态目前看来还是没问题的。 而这个陆离，看起来他是真的精神有问题的那种有病啊！ 感觉病得比当初从中央大学里绑架它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的神经病还要严重！ 这到底是个什么团伙，怎么感觉疯疯癫癫的和“巴别塔”邪教团伙有得一拼？ sad-4号忍不住深刻反思自己，为什么曾经会觉得，陆离会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对象。 它才不要和一个神经病交流八卦呢！ 救命啊啊啊！！！ 陆离自己的精神完全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里，毕竟，sad-4号的智能程度毋庸置疑。 面对sad-4号这个ai的时候，其实和面对一个观察入微、心细如发的人类没什么区别。 甚至于，人类偶尔还会因为大脑记忆的缘故，而遗忘掉一些细节，但是，作为超级人工智能的sad-4号根本不会犯这种错误。 陆离心里也清楚，他现在其实就是仗着，现在的sad-4号对他根本不了解，所以，他给出的任何一条消息、一个态度，都可以轻松地误导到现在的sad-4号。 而随着他们接触的越来越多，sad-4号收集到的关于他的数据越来越多，真真假假的信息拼凑在一起，早晚会有冲突的信息出现。 sad-4号可能因为被错误的信息反复误导而越发偏离真相，同样的，陆离想要继续维持这个人设的话，他自己也会越来越被自己曾经给出的所有信息所束缚…… 陆离现在还能维持着自己脸上的表情继续表演，也多亏了他在进来之前，就设想了好几个预案，并且，也要归功于他现在扮演的病娇人设，本身就有点自说自话的疯劲儿，对于不想接的话茬，陆离继续自顾自地“欣赏”照片，然后重新抓紧时间整理思路也就糊弄过去了…… · 单向玻璃后面的樊鹤戎，则是已经为了他的研究对象、“外星人”sad-4号这个重要样本，瞬间强迫自己克服了社交恐惧症，忍不住开口和旁边的关译心继续询问道：“陆曦是谁？怎么听着就像是陆离家的亲戚。” 关译心也在盯着sad-4号的反应，随口应道：“你说的没错。” 樊鹤戎闻言顿时满脑门子的问号：“？？？” “sad-4号为什么这么在意那个陆曦？陆离还把陆曦的照片拿给它看。”樊鹤戎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sad-4号这个外星人能和陆离的亲戚扯上什么关系。 关译心这才转头看了他一眼，简略总结道：“sad-4号那边认识一个和陆离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它和那人有仇，那人和另一个世界的陆曦有瓜，所以，他们俩正在八卦这件事。” 樊鹤戎：“……sad-4号来自于我们这个世界的平行宇宙？” 关译心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或许？” 樊鹤戎定定地看了关译心一眼，多少有些困惑于，关译心面对这么炸裂的话题，态度竟然这么平静？ 不过想想，这个女孩子可是疑似把外星人sad-4号“绑架”回来的人，那人家态度再怎么波澜不惊，好像也不足为奇了。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本来还在震惊于平行宇宙这个猜想竟然成为现实的樊鹤戎瞬间释然了。 短暂的沉默后，樊鹤戎不禁反问道：“你觉得，他们俩现在的态度，像是在八卦吗？” 这边说话间，陆离和sad-4号那边的对话，也已经进入了全新的阶段。 “sad-4号，你为什么会觉得，一定是我想威胁你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做什么事情呢？” 陆离和sad-4号分享着欣赏完陆曦的纸质照片之后，一边动作慢吞吞地收拾东西，一边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 看看自己所待的房间，再看看自己那根本连不上的网络，sad-4号半点不带怀疑地反问道：“啊？那不然呢？” 陆离无辜地眨了下眼睛，看着sad-4号的时候，眼神里带着种令它简直胆战心惊的危险笑意，然而，他说话的语气却是慢条斯理的，有种不紧不慢的悠然。 “可是，我当时也没想到，能把你带回来，你本来也只是顺带的呀！”陆离慢慢悠悠地说了实话。 在关译心把这件事干出来之前，他是真的没想到，关译心能这么干，而且还不声不响的就成功了…… 说话间，陆离又深深地看了完整的sad-4号一眼。 陆离微微低头，单手托腮，把视线集中在sad-4号身上，干脆就不移开眼神了——毕竟旁边碎裂的场景看多了真的很瘆得慌，会物理意义上的直接影响到他的心情。 然而，那特别专注的欣赏眼神，简直让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都觉得毛骨悚然。 神经病达咩！ 滚滚滚啊！！！ 陆离则是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说道：“现在的‘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还在研究院里勾勾搭搭，就像是你说的，陆流深和徐不非也在关系暧昧一样，你以为‘巴别塔’为什么拼死拼活地往中央大学里面凑呢？” 这一次，他根本没给sad-4号开口回答的机会，陆离便主动说道：“这个世界早已经支离破碎了，不是吗？‘巴别塔’邪教团伙的那群疯子，或许也只是，更早的看到了支离破碎的真相。就像是他们在旧教堂实验室的那些玻璃罐子，只需要轻轻地碰一把，‘啪’！就像是这个残破的世界一样，全都碎掉了。” sad-4号：“……” 它摄像头看向陆离的时候，cpu里的每一个逻辑符号、内存里的每一套处理信息里，几乎都带上了惊恐。 与此同时，单向玻璃后面的关译心终于适时的开口，和旁边的樊鹤戎说道：“你看，他们怎么就不是在八卦呢？” 樊鹤戎看向陆离的眼神着实一言难尽。 “不是，这话题怎么这么怪……”樊鹤戎忍不住道：“陆离他搁那装神弄鬼什么呢？” 关译心随手拍了下樊鹤戎的肩膀。 结果，刚刚还在一言难尽的樊鹤戎顿时紧张得浑身一个哆嗦。 关译心嘴角一抽，立刻默默地抽回了手，假装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顿了顿之后，才开口幽幽地说道：“那什么，和sad-4号交流的时候，装神弄鬼，让它分析不透你，绝对是一个很有效的方式，我是诚恳的提醒你这件事的。” 第176章 陆曦什么锅都能背 “你看到过破碎的世界吗？”陆离缓缓地把视线从sad-4号身上移开，定定地注视着室内的景象，然后，强行压抑着自己想要移开眼神的本能，即兴的给sad-4号来了一段“看图说话”。 “脚下的每一块地板、墙上的每一块墙壁、头顶的每一块天花板、还有室内的桌椅、灯具、任何一点装饰的摆件，都呈现出一种支离破碎的皲裂状态，它们在虚空的缝隙里，用无数个勉强锚定在原本位置的悬浮，来维系着旧日的平静。” “而在那破碎的裂纹后面，则是斑驳、晦暗的苍白光影，是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虚空，是让人望不见底的、仿佛随时都会坠落的无尽深渊。” “我们的世界就像是一块里面已经布满了白色云絮的水晶，或许在外人看来，这块水晶精致、漂亮，淡淡的云纹赋予了它一种朦胧而神秘的美感，但是，这块水晶的内里却早已经脆弱不堪，只需要轻轻的一捏就碎了。” 拼命从自己脑海中挖掘着合适的词汇，写了这么一篇描述性的小作文之后，陆离终于再次把视线回到了惊恐的sad-4号身上。 然后，陆离露出了浅浅的一笑，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是陆曦曾经对我讲述过的，他亲眼见到的破碎的世界。” “事实上，我并不知道他当时遭遇了什么，”陆离有些感慨地说道：“后来，他甚至已经忘记了曾经和我说过的这一切。” “不过，忘记了也好，遗忘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陆离说着，忍不住摇了摇头，“如果不是已经忘记了那一切，他或许也活不到今天。” “哎……”话已至此，陆离的语气不由得又是微微一停顿。 然后他认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sad-4号，由衷地问道：“这个遗忘，听起来是不是和记忆剥离手术很相似？但是我确定，陆曦当时并没有接受过记忆剥离手术这类治疗。” sad-4号完全被陆离刚刚的一番话给牵制住了思路，下意识地就回应道：“那就是人体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你的大脑不想让你嘎了，那就只能让你忘了啊！” sad-4号继续小声念叨道：“不过陆曦这种忘得这么彻底的……然后还性情大变的，我以前也没见过啊。” 说到这里，sad-4号还小心翼翼地瞄了陆离一眼，生怕自己一句话不小心就刺激到他，更加小声的嘀嘀咕咕道：“要是换做以前，我大概会更加倾向于，那个壳子里的芯儿已经换了，换成了不知道一个什么东西，当然了，也可能只是一个，还残留的人类意识，一个幸运儿，不过如果你坚持那还是陆曦的话，那就当他还是呗……” 陆离立刻道：“我当然知道那还是陆曦！我们之间有可以互相辨别的东西，他只是遗忘了很多事情，但是，人体的本能，还有很多微小的细节，是不会变的。” 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也并不是一直都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对于它自己已经认定了的东西，它的态度其实非常笃定。 反正这会儿形势比人强，sad-4号根本不反驳在它看来简直就差没把“已经破防了”五个大字写在脑门上的陆离了，直接语气温和地表示道：“哦，你开心就好。” 陆离：“……” 艹。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怎么也不按照常理出牌。 这让他往下怎么编！？ 陆离故意用阴郁的、一眼就有点病病的眼神瞅了sad-4号一会儿，顺便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才斟酌着词句，继续做出一副根本不听劝的的姿态，自顾自地继续道：“你知道的，像是陆曦这种人，不管外露出来的性格是怎么样的，但是内里，其实都有非常固执的一面。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知道，那就是他。” sad-4号：“——的壳子。” 特别的小声接完了后半句话之后，sad-4号看向陆离的眼神里，也带上了某种复杂的情绪，一边是畏惧货真价实的神经病，一边还有点隐隐的、对精神不稳定的人的怜惜。 讲道理，自己的精神状态不算稳定，还继续去接触陆曦这种介于不确定状态的人，哪天如果陆离疯了，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它简直一点都不意外。 果然啊，八卦的代价是很大的。 愿意和他这个军方出身、现在还在调查部打工的超级人工智能聊天八卦的人，除了关译心那种还在上学、并且没有任何背景的单纯无辜的女孩子之外，也就只有陆离这种精神已经不太稳定的人了。 哎，可惜了。 本来多好的一个分享八卦的对象。 陆家的基因里应该是没有精神病遗传的吧？ sad-4号甚至忍不住去扒拉了一遍自己了解到的关于“曙光科技”那份继承人序列的名单，起码看上去精神状态还是都可以的啊…… 说起来，自己以前也没在“曙光科技”那份继承人序列的名单里看到过“陆离”这个名字，也不知道，他当年就被剔除出名单的缘故，是否也和他这精神状态有关…… 但是问题在于，陆离身边明显也是有相当庞大一波势力的，从他们顺手就能从中央大学内部把自己绑架了这件事，就能看出来了。 sad-4号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它实在是猜不透陆离这边的情况，越想越觉得迷惑。 “曙光科技”内部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呢？ sad-4号陷入了新的思索。 陆离那边，则是作势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然后，语气从阴郁又骤然间变得轻快起来，自顾自地说道：“下次有空，我再来和你分享关于陆曦的事情。” 然后，他便拎着自己之前拿进来的那份纸质档案袋，直接离开了扣押sad-4号的安全屋。 刚一出门，陆离都没敢松掉这口气，愣是撑着呼吸平稳的状态，把门带上，又走进了隔壁的观察室之后，才直接往门板上一靠，终于深深地舒了口气，算是把这口气给喘匀了。 “想把话题扯到破碎的世界上也太难了。”陆离忍不住摇了摇头，“最后我感觉自己快要圆不过来了，只能把话题往陆曦身上扔了，反正sad-4号认为他已经死了，死人什么锅都背得下。” 关译心诚恳道：“……我看你编得还挺顺的。” 陆离抬头，礼貌地谦虚了一句道：“谬赞了。” 这时候，站在并不熟的关译心身边简直浑身不自在的樊鹤戎，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陆离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扯着他寸步不离地追问道：“你刚刚和sad-4号这个外星人都在说什么？一堆驴唇不对马嘴的内容，我怎么听不懂，还有，‘记忆剥离手术’又是什么东西？是表面的意思吗，还有那个遗忘的力量，又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樊鹤戎还要一条一条的全部追问下来，陆离抬起手来，在他面前四指并拢往后推了推，冲着他做了个“退开”的手势，从倚靠着的门板那里站直身体之后，才说道：“回头和你慢慢解释，这里面还有不少前因后果，一时之间说不清楚。” 关译心这时候也跟着走了过来，“sad-4号提到的那个，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我以前也考虑过这个可能，今天也算是被它给锤实了。” 说到这里，陆离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它刚刚还提到了一句，‘那个壳子里的芯儿已经换了，换成了不知道一个什么东西’，其实，它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差点没绷住。” 关译心微微颔首，“我也想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并未继续当着樊鹤戎的面把话说透。 但是，两人彼此全都心知肚明，sad-4号说出来的这个情况，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简直就是在从另一个角度描述了关译心的离奇穿越这件事…… 好奇心都要爆炸了、却得不到回应的樊鹤戎再也忍不住了：“你们两个又在当着我的面打哑谜！！！”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排挤、是毫不掩饰的实验室霸凌行为！ 可恶！ 应该把这两个人全都从实验室里赶出去的程度！ 关译心这才转头看了樊鹤戎一眼。 依旧是呈现出支离破碎状的、裂开的人，看多了简直眼晕还精神污染…… 结果，刚一和她的视线对上，关译心还没什么反应，樊鹤戎自己就怂了。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错开了视线之后，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说起来，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或许比较适合你的剧本？” 樊鹤戎：“……？” 樊鹤戎：“？？？啥？” 陆离倒是饶有兴趣地问道：“哦？说来听听。” 关译心瞅了瞅陆离，“扮演一个和你关系不合、且另有所图的疯狂科学家，你觉得怎么样？” 第177章 完整的人、物和场景 陆离想了想，“因为和我不和，所以偷听到了我的谈话，然后，还试图去和sad-4号勾连的疯狂科学家？” 樊鹤戎毫不留情地先怼了他一句道：“这样瞬间就衬托的你像是个大傻子一样！” 然后，樊鹤戎又忍不住往关译心那边瞄了两眼，开口问道：“你说的那个，疯狂科学家，又是怎么回事？” 关译心简要总结道：“sad-4号可能知道很多我们需要了解、但是并不了解的事情，然后吧，我们现在是在误导它，让它以为自己只是被断网了，实际上，它已经脱离它老家的星球范围了。” 想了想，关译心详细解释道：“反正sad-4号现在根本摸不清陆离的底细，以为他是第三方、甚至第四方势力，但是同时还会忍不住的猜测他和垄断巨头‘曙光科技’公司、‘巴别塔’邪教团伙之间都有某种联系，最重要的是，陆离本人在sad-4号那里，基本算是已经被定性的精神病、偏执狂了？” 陆离语气委婉：“嗯，差不多。” 并且，他自己还是以和陆流深、徐不非两位未知人士抢男人的神秘病娇身份出场的，真特么绝了啊…… 当然了，在这件事情中，他的便宜亲戚、资深显眼包陆曦真的凭借几张摆拍精修的照片占据了头功。 关译心继续道：“其实，这里面的难度在于，你扮演的疯狂科学家，一边要对sad-4号表现出攻击性，同时，还不能露怯，更不能暴露你自己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关译心的语气突然一顿，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你对历史、考古、宗教、古典文学一类的东西，怎么看？” 樊鹤戎听了半天，终于听到一句自己能理解的话语，下意识地回答道：“我是纯粹的理科生。” 这还能怎么看，用眼睛看呗！ 对上樊鹤戎那茫然中堪称清澈无辜的眼神，关译心瞬间闭嘴，将话题一带而过：“啊，好吧，那没事了，是我冒昧了。” 陆离倒是一下子就猜到了关译心的思路，“和sad-4号聊历史和考古？不、不对，单纯的历史也不行，因为我们不清楚它老家那边的历史进程，随便聊的话，容易穿帮了……不过如果只聊考古发掘的话，倒是一个思路。” 关译心：“嗯，就和你刚刚给它讲‘巴别塔’的名字由来一样，sad-4号或许知道它老家那里‘巴别塔’邪教团伙的扩张和由来，但是，对于更深层次的、那个邪教团伙在文化上的来源，它未必清楚。或者说，就算它知道了，只要你态度足够坚决，也可以让它怀疑自己以前得到的消息是错误的，或者假情报。” 陆离微微颔首，“确实。” 樊鹤戎：“……” 他听得简直头昏脑涨。 好半晌，樊鹤戎终于憋出了一句话道：“你们俩到底对那个外星人做了什么？” 关译心和陆离不由得又对视了一眼。 下一瞬，关译心直接回答道：“把它塞麻袋带过来了而已，然后又顺便断了它的网、。” 陆离则是言简意赅地总结道：“我在它面前一边装腔作势、一边还得想方设法的挖取情报。” 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但是依旧什么情况都没有搞懂、甚至根本无从下手的樊鹤戎：“……” 他突然意识到，选择在这里认真的和关译心、陆离说话的自己才是那个大傻子！ 陆离瞥了眼樊鹤戎，不由得被那辣眼睛的支离破碎画面给哽得瞬间又收回了视线。 然后，陆离还特意瞥了眼sad-4号的方向洗眼睛，这才深深地叹了口气，和樊鹤戎告诉道：“这事得从长计议，我得先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大致和你讲一讲，然后你才能看情况进去接触sad-4号，要不然，我怕你一个不小心，还没从sad-4号的芯片里挖到什么消息，扭头就把咱们的老底都爆了，那不就成笑话了吗？” 想要反驳却不知道从何开始的樊鹤戎：“……” 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陆离已经朝着樊鹤戎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等下我再和你解释，我需要和关译心单独聊一会儿。” 满腹好奇却得不到解释的樊鹤戎狠狠地甩了陆离一个白眼，然后，终于找到机会开口，态度强硬地表示道：“不，我要留在这里，你们两个换个房间说话。” 关译心瞬间恍然：“你要站在这个单层玻璃后面，观察sad-4号？” 樊鹤戎点点头，回应地干脆利落，“是！” 陆离的脸上也露出了了然的神色，“那你继续观察。” 反正他又不在意这些。 随即，陆离转身和关译心示意了一下，“我们换个地方说？” 关译心也干脆地“嗯”了一声，直接跟了上去，还随手冲着樊鹤戎打了个招呼道：“那我们先走啦，拜拜！” 对于关译心这自来熟的招呼，樊鹤戎的后背顿时又是一僵。 他迟疑了一拍后，还是忍不住礼貌地做出了回应，下意识地举起手来，动作都有些不协调地冲着关译心挥了挥，说话的声音里，甚至带着点微微卡出来的气泡音：“拜、拜……” 陆离直接带着关译心，随便进了旁边另一间空置的办公室，先给她拉出来一把椅子坐下，然后，才把语气略微压沉，慎重地表示道：“妹妹，我刚刚发现，sad-4号是完整的。” 关译心点了点头：“嗯，我也看到了，整个安全屋里，就只有它一个是例外，就连摆放它的桌子，都是支离破碎的。” 陆离：“现在我们看到的人、或者物、又或者场景之中，都分别有了一个完整的了。”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立即道：“我和你，sad-4号，还有我家，还少了一个呢！” 说到这里，关译心突然无声地给了正躺在小窝里无聊得打滚的小怪物关一一打了个招呼，“关一一，出来。” 正好这会儿樊鹤戎不在，也可以让关一一出来活动一下。 陆离微微一怔，“啊——” 下一秒，一只细细长长的纯黑色关一一，便仿佛被关译心从虚空中捞出来一样，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了她的手腕上。 关译心朝着陆离示意了一下，“关一一也是完整的。” 被妈妈捧在手里的关一一毫不犹豫地先恶狠狠地瞪了陆离一眼，然后便立刻动作灵巧地摇头摆尾的朝着关译心游了过去。 “muamua！” 陆离：“……哦对，差点忘了关一一了，说起来，还有一件事。” 陆离的语气微微停顿了一瞬，他的视线转向了关一一，思忖道：“我在想，我现在可以直视关一一，而不会眩晕了，这个情况，和我们看到的破碎的世界，会不会有关？” 第178章 具现化危害…… 关译心闻言，不由得把关一一捧起来，往自己面前凑了凑，近距离观察了一番。 细细长长的身体、漆黑发亮的鳞片、还有几只小小的爪爪。 张嘴“吱吱唧唧”的时候，会露出里面满口锋利的小白牙。 对于关译心来说，关一一自始至终都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比之前稍微变长了一点，围度或许也稍微粗了一些，但是对于它这充电线一样的身体来说，粗细显然是不那么明显的。 关一一对于自己被关译心捧着认真打量这件事，显然是接受良好，一点也不介意。 不过，当陆离也表现出想要近距离观察一下的动作之后，关一一瞬间机敏地扭头，支棱着脑袋开始呲牙咧嘴了。 陆离无奈地朝着关译心摊了摊手。 关译心：“……” 她轻轻地安抚了关一一两下，又把这只小怪物给揣在自己的衣兜里了。 “先不考虑我这边的情况，我这里影响因素太多了，”关译心想了想，开口分析道：“你这边的话，影响因素应该会少一点。” 她回忆着今晚在自己家里发生的事情的前因后果，喃喃道：“你突然可以正常注视关一一，的确是在看到外界的裂隙之后。” 更精准的时间节点没有人能确定。 但是毫无疑问，在他们上一次离开海滨度假村之前，陆离看到关一一的时候，还是会本能的觉得眩晕和混乱的。 想到这里，关译心突然又想到了sad-4号刚刚才提到的那句“人体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 按照sad-4号的说法，“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你的大脑不想让你嘎了，那就只能让你忘了。” 她突然抬起头，认真的和陆离详细确认道：“你之前看到关一一的时候，看到的是都是一团黑色的影子？” 陆离强调道：“不是一团，是一条，和它的本体形状差不多，我之前看到的，也都是细细长长的影子。” 顿了顿，陆离又补充道：“不过，如果是说更早之前的话，那就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半透明的影子，还带着点模糊不清的意思，根本看不清具体的形状，就感觉有一片半透明的黑雾朝着我劈头盖脸地冲过来了，来的时候无形无迹，撞上来的时候却有种对方瞬间变成实体的沉重感，那场面和闹鬼也不遑多让了……” 关译心才听到一半，已经隐约觉察出不对劲儿来了，她愣了一下，不由得盯着陆离说道：“你这是在描述，自己当时在度假村的酒店里，和关一一第一次照面时的场景？” 陆离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下自己差点被撞断的那三根肋骨的位置。 之前被撞出来的软组织挫伤和青紫瘀痕都已经没事了，但是不得不说，关一一当时带来的冲击力，真的是远远超出它本身体重的恐怖。 ——至于关一一的体重，这个都不用专门测量的。 只是看关译心一直把它揣兜里、挂手腕上、或者关一一自己趴在肩膀上，关译心全都没什么反应就知道，关一一的体重绝对是偏向于轻巧的那种。 关一一顿时从衣兜里探出头来，愤怒地为自己申辩：“吱吱唧唧！” 它长得可清晰了！ 而且，闹鬼是什么意思？ 反正不管是什么，陆离这都是想要污蔑它！ 关译心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衣兜以示安抚。 关一一用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去亲昵地蹭了蹭关译心的掌心，瞬间又被安抚的安静下来了。 与此同时，关译心那张精致的面孔上，也渐渐地浮现出一丝若有所思地表情，“你有没有发现，你观察到的关一一，从一开始的半透明、再到一道细细长长的黑色影子、最后才是现在看到的‘真实’的关一一。” 当然了，这里的“真实”其实还可以继续打个问号。 即使是被关一一天天粘着的关译心，考虑到关一一那个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诡异意识空间类小窝之后，都不敢保证，现在的关一一就是完全“真实”的。 陆离缓缓地点了点头，“现在注意到了，而在这个完整的观测过程里，关一一在我自己的视野和认知中，是随着时间变化而在渐渐变得清晰、可见的。” 只不过，陆离这边对关一一的观察过程，拉开的间距略有些长了，所以，在关译心单独把这件事单独抽出来说之前，这个变化的过程，就显得不那么明显了。 尤其是今天晚上，支离破碎的世界带来的冲击感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陆离对于自己突然能看清关一一这件平时肯定会特别注意的重要事情，都暂时被放在了脑后。 关译心推测道：“你之前看不清关一一、还有看到之后就开始眩晕，按照sad-4号的说法，其实和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记忆剥离手术一样，都属于是人体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在生效，完全是为了自保……” “人会忘记、或者模糊、淡化掉过于痛苦的记忆。”陆离突然开口说道：“其实这么一想的话，都是相同的人体大脑自我保护的生效机制。” 说着，陆离朝着小怪物关一一面前走了一步。 刚被关译心放进兜里的关一一瞬间又探出头来，愤怒地冲着陆离呲牙咧嘴。 陆离这次难得没有故意招惹它，而是冷静地描述道：“目前的关一一并没有显现出直接的危害来，当然了，它自己产生攻击性的时候另说。” 关译心：“……嗯？” 下一秒，陆离的话语，却让关译心陡然间心跳都空了一拍。 陆离突然认真地说道：“其实，可以把关一一看做是那个赛博朋克世界、未知的‘污染’一类东西的具象化吧？”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在赛博朋克世界的时候，她曾经产生过和陆离相似的想法。 毕竟关一一的由来实在是说不清楚。 但是，后来关一一并没有出现“污染”后的“畸变”，再加上长时间的相处，关译心很难再用最初的、面对敌人一样的心思去看待关一一…… 所以，这个猜测也就一直被关译心所搁置了…… 陆离定定地看了关译心一眼，视线再一次落在了小怪物关一一的头上。 这只小家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再冲着他张牙舞爪的叫嚣，而是急切地想要和关译心贴贴，“吱吱唧唧！” 陆离露出若有所觉的表情，话锋突然一转，“原本无形无迹、不可控的东西，在具现化之后，危害反而会变小，真奇妙，不是吗？” 第179章 投影 本来还有些心情沉重的关译心，在听到陆离这堪称天外飞来一句的结论之后，不由得愣了一下。 陆离竟然不是继续给关一一上眼药，反而是主动喂为它分辩了一句？ 这还是头一遭吧？ 至于小怪物关一一，它在着急的时候，显然是顾不上陆离说了什么的，一边努力地往关译心的掌心里把自己的脑袋抵进去贴贴蹭蹭，一边还仗着自己的脖子够长、柔韧性够好，继续冲着陆离凶猛的呲牙咧嘴。 自从他发现自己直视关一一不会再发生眩晕等症状之后，陆离就很喜欢盯着这只长得和充电线一样的黑色小怪物——毕竟，负责写报告的人就是需要多观察才行。 而且，说实话，关一一越是因为自己的观察、以及自己和关译心同行而表现出排挤、排斥的拟人化反应，陆离反而会对它的安全程度稍稍放心一些。 对于警察来说，罪犯进行的无目的随机作案是最难侦破的，因为这类案件唯一的特征就是没有恩怨情仇、没有前因后果，自然也就没有了排查的方向。 同样的，在陆离看来，一个无序的、无目的的小怪物是非常不确定的存在，然而，当它越来越表现出属于它自己的情绪化反应之后，关一一有了思维、会自己进行思考，那么，它就变成了一个有逻辑的、符合它自己的“一般行为规律”的存在。 反而变得安全可控了。 至于现在么，关一一情绪的开关，基本就锚定在了关译心身上。 “黏人的小狗似的，只会冲人呲牙咧嘴。”陆离摇摇头感慨道。 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妈妈他一定是想针对我！ 关译心：“……” 说完，关一一骄傲地摇了下自己极其柔韧细长的尾巴尖，将其甩的“呼呼”的，几乎要发出了破空的风声。 没想到吧，我还会告状！ 呵呵呵呵呵呵呵！ 关译心不动声色地冲着陆离摆了摆手。 算了吧，关一一这倒霉孩子就是个傻的，试探它完全等于试探了个寂寞。 陆离：“……” 暂且略过关一一的话题不谈，陆离转而道：“樊鹤戎那边的情况，你怎么看？他也接触了那些书，但是，并没有出现我们两个的状态。” 顿了顿，陆离主动总结道：“用我们两个来对比的话，我比他多多少少接触到的异常事件要多一点，不过，戎戎那边负责实验室，很多样本都是他负责处理的。” 关译心突然意识到一点问题，“也就是说，同一个异常事件里，你接触的是事件，樊鹤戎可能不知道这个事件，但是他八成也接触了事件相关的样本？” 陆离点了点头，“是，大部分样本都是他那边处理的。” 所以，如果说控制变量的话，他和樊鹤戎之间的差异，算是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有种模棱两可的不确定性。 关译心实话实说道：“樊鹤戎不就是相当于被清除了部分记忆的你吗？” 陆离：“……差不多？” 两人不禁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好半晌，陆离开口补充道：“但是，样本本身是具有一定特殊性的。很多时候，我们这边发现了异常的样本，送去检验的时候，到了实验室里，样本就已经失去活性了。” “很多时候？” 关译心立刻注意陆离这段话中的重点，“不是偶尔出现样本失活，而是大多数时候，样本都会失活？” 她脸上的表情有种难以形容的微妙，“还有，你为什么会用‘失去活性’这个词语……想要‘失活’，起码它得是个生物学意义上的‘活物’吧？如果是单纯异常的话，不应该是样本‘失效’、或者样本不再异常，或者说恢复正常了吗？” 说到这里，不等陆离开口解释，关译心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当初从烈士陵园的父母坟前拔的那几棵野葱。 按照关译心对陆离的了解，在明知道坟前的植物生长速度出现“异常”的情况下，那份野葱样本，他不可能不送去实验室的。 并且，当时关译心还和陆离聊到过这个话题…… “所以，就像是上次我拔的野葱一样，拔下来之后，就变成了普通的植物？” 陆离倒是没有含糊其辞，甚至相当干脆地点了点头，“是的，而且，以前虽然没有遇到过野葱，但是也有类似的异常情况，但是等到查验的时候，样本却都是普普通通的。” 关译心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陆离这边每天因为工作需要，给樊鹤戎提供一堆“普通”、“寻常”的样本让樊，让人家去化验，而且，因为工作特殊的缘故，不管样本什么时间送到，都肯定是需要连夜加急处理的…… “难怪樊鹤戎接你电话的怨气那么大……”关译心突然就懂了。 陆离整天让人家加班也就算了，最离谱的是，每次加完班实验室检验出来的结果，却又没有任何意义。 这放谁那也受不了啊？ 陆离摊了摊手，“我给他的样本都是有问题的，但是，那些样本很快就失去异常特征了。” 他也很无辜啊！ 关译心：“……要是按照你这么说，樊鹤戎本身就像是自带异常退散效果一样。” 陆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同样也是考虑到以前存在这类情况，所以，这次关译心带回了“外星人”sad-4号之后，陆离直接让樊鹤戎本人把一大批器材都搬过来了。 要不然，扭头sad-4号也“失活”了，这损失可就大了。 两人正聊着天呢，外面突然有人敲了敲门。 “应该是戎戎。”陆离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走过去，直接把门打开了。 他随口和樊鹤戎调侃道：“不继续观察外星人了？” 樊鹤戎眼神微妙地瞥了陆离一眼，“你刚一走，sad-4号就进入待机状态了，连那个之前一直闪表情符号的屏幕都关了。” 樊鹤戎在那边观察了半天，确认不吭声的sad-4号就像是个换了皮肤的天猫精灵，根本不带动的。 如此一来，再继续盯着也没什么意义，樊鹤戎又不能直接把sad-4号叫醒。 考虑到而陆离这边还有事情要告诉他，所以，樊鹤戎想都没想，直接过来找陆离了。 陆离看了关译心一眼，“我等下慢慢和他解释，妹妹，你是打算回家，还是直接留在这里？” 显然，如果关译心打算回去的话，他就安排个车送她回家。 陆离当然还记得，关译心这次跟回来，是为了验证酒店套房里的情况，现在已经看过来，酒店套房也是“支离破碎”的裂开状态，那肯定是不太适宜人类居住的…… 关译心想都没想，直接道：“回家吧，这边眼晕。” 陆离：“……” 好有道理。 要不是不合适，他都想请求关译心收留，能让自己在她家暂住一段时间。 这边全都四分五裂的办公室住着，他自己感觉都要裂开了…… 不过，在临别之前，关译心突然瞅了一眼樊鹤戎，冷不防开口，将陆离见到关一一的状态，大致讲述了一遍，不过，她直接略去了陆离的名字和关一一的物种，然后直接和樊鹤戎询问道：“对于这个情况，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樊鹤戎虽然社恐，但是他最不怕的就是问答了。 “这是在玩脑筋急转弯吗？” 樊鹤戎下意识地说道。 即使完全搞不懂关译心在说什么，但樊鹤戎依然直接给出了明确的答案来。 “从半透明的状态，再到一条模糊的长条状，最后才是完整的形状，这不就是从一维的一个点，到二维的一条线，最后是三维立体状态吗？” “怎么，你们是在玩根据物体的影子来辨别物体本身形状的游戏吗？” “所以，这个物体原本的形状，应该就是一根圆柱体吧？” 第180章 升维 关译心默默地把一只手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手掌的位置正好把一直趴着自己兜里的那只“圆柱形”小怪物的身体给遮挡住了。 樊鹤戎越发不解，左右看了看关译心和陆离两人，忍不住道：“不是，你们俩这是什么表情？我回答得不对吗？” 关译心下意识地回应道：“对，太对了，所以我现在在思考。” 陆离就更干脆了：“你说的都对，所以我在反思自己。” 樊鹤戎：“？？？” 被无端排挤的感觉越来越突出了！ 这俩人到底在干嘛？ 樊鹤戎无奈又憋屈地瞪了陆离一眼。 知道陆离这边要处理的关于sad-4号的事情还没完，而且等下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和樊鹤戎解释这里面的事情，关译心折腾这一天也累了，便主动开口询问道：“那四本书先放在你这里，你确定没问题吗？” 陆离无奈地笑笑，“也只能放这里了，总不能放你家里啊，那边可是居民区……” 关译心闻言，悚然惊觉。 她之前还想着，那四本书在自己家里那么久都没事，应该也不至于突然就出事。 听陆离提到了这个，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老家这边可不是赛博朋克的世界。 如果是在那边，原身位于贫民区的房子里虽然也搞了不少花活，但是不远处的旧教堂甚至已经炸了，相较之下，原身的危害性似乎都在无形中降低了些许。 然而，换做是任何一个正常人，也不可能在人口密集的居民社区里搞这种骇人听闻的东西吧…… 关译心默默地在心中有些感慨，转而和陆离提了一句道：“我先回家睡个觉，明天再过来吧？”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过来这边能做什么，但是，好歹她还是有一些应对sad-4号的技巧的。 陆离点了点头，同时道：“稍等，我安排辆车送你回去，到家记得发消息说一声。” “好，”关译心依旧用手不动声色地挡着里面这会儿安安静静的“圆柱体”。 很快，有工作人员过来敲门。 陆离直接把关译心送了出去，樊鹤戎则是还留在这间空办公室里等他。 过了一会儿，陆离很快又回来了。 不当着关译心的面了，樊鹤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几天不见，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绑架’外星人的神仙？” 陆离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结果，看到水波纹都是裂开的形状后，嘴角不由得一抽。 他闭了闭眼，然后才把这杯润喉的水给强行灌进去了，这才端着杯子开口道：“这件事可就说来话长了。” 樊鹤戎不当着陌生人的面、也不社恐发作的时候，说话时的攻击性一向很强，毫不犹豫就跟上来一句道：“那就长话短说！” 陆离却摇摇头道：“不急。” 眼看着樊鹤戎已经忍不住皱眉瞪他了，陆离则是掏出自己的手机，从里面翻出来了一张关一一的高清照片，冲着樊鹤戎示意了一下。 陆离：“来看看，你觉得这像是个什么？” 樊鹤戎也是纳了闷了。 怎么今天一整晚，所有人都在和他玩“看图猜猜看”的弱智小游戏？ 樊鹤戎不由得凑过去瞅了一眼。 这张照片正好没拍到关一一那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所以，只看到一根漆黑细长条的樊鹤戎不由得皱眉道：“海洋生物？应该不是一团乌漆嘛黑的水草吧？我不是学海洋生物学的，认不出来，但是感觉这个光泽质感，像是鳞片啊？海蛇尾一类的玩意儿？反正海里那堆东西大多都长得比较随便，同一个物种拐个弯打个结视觉效果都不一样了。” 陆离没纠结樊鹤戎眼中的关一一到底是什么海洋生物这个问题，而是瞬间意识到了另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 “你能看清这张照片上的生物。”陆离笃定的说道，语气中有种难以形容的复杂。 樊鹤戎一脸不解地回看他，“那不然呢？你给我看的高清照片啊！” 陆离没有详细解释什么，而是默默地把另外几张关一一的全身照也翻开拿给樊鹤戎看了。 樊鹤戎略微瞥了两眼之后，突然联想到一件事，“等等！” “细长条的身体，所以从侧面看的投影是线条状的。从正面看的话，因为它的身体有凸出来的部分，不是，这种软体生物你还能把人家抻直了从横切面的方向拍个照？？” “圆心直径我估摸着也就两三厘米吧？至于周围它长出来的东西，投射出来的应该都是虚影，所以透明是半透明的……” 樊鹤戎劈手从陆离手中夺走了陆离的手机，扒拉着手机相册将里面关一一完整的“三视图”高清照片来回翻看，他也就越发确认了关一一的投影特征。 于是，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答题错误的樊鹤戎根本受不了这委屈。 樊鹤戎当场愤怒抗议道：“让人根据影子辨别动物的种类，你起码也得拿点常见动物吧？搞这种自己瞎几把长的海洋生物是做什么？你拿去海洋生物学的专业讲座上，就这么几个模糊的投影，那群教授怕不是都回答不出来！” 陆离并不和他纠结“弱智小游戏”答案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转了话题，说道：“就在前不久的时候，我看照片，也看不出这个生物究竟长什么样子。” 樊鹤戎吓了一跳，一连迭地追问道：“你眼睛出问题了？重度散光？玻璃体混浊？眼底有裂隙，需要激光手术治疗？” 陆离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我今年的体检指标全都正常，我是想告诉你，我之前真的是，客观上看不清它。而现在，似乎所有人都能看到它的模样了。” 陆离：“当然，也包括你。”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关译心，则是已经揣着兜里心情欢快起来的关一一，坐在了送她回家的车上。 那位临时充当司机的工作人员小姐姐很是健谈。 她一边开车一边和关译心闲聊，这一路都没让话题冷场，但是，却又一点和工作相关的消息都没透露出来。 等到了家门口，都要下车的时候了，同样从不怯场的关译心都和小姐姐聊到下次有机会一起去吃哪家餐馆了，结果，俩人愣是互相连名字都还没报过。 关译心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她这会儿看到的人都是“四分五裂”的状态，连小姐姐完整的面孔都看不清楚，关译心也就没继续说什么，只是冲着人家挥了挥手，“回去的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小姐姐也很干脆：“嗯，放心，快上去吧，我看你上楼了再走。” 关译心转身心情复杂的上楼。 上次踩着这些满是裂隙的电梯，感觉自己在下地狱。 这一次换成电梯上行，脚下满是破碎的痕迹，关译心恍惚间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怕不是要上天…… 到家里之后，眼前的一切终于“恢复”了正常。 关译心缓缓地舒了口气，直接随意地瘫在了沙发上，顺便把高兴地摇头摆尾的关一一从衣兜里捞了出来。 “关于维度的世界，有个很经典的例子。”关译心捧着关一一喃喃自语道：“物体产生的投影，其实就可以看做是，一个三维生物在二维生物的存在。” “人在三维世界移动的时候，比他降维的二维生物‘影子’，可能在二维的世界里移动，也可能是静止不变的，这要取决于投影的方向。” 小怪物关一一根本听不懂这些话，顿时迷茫的“吱唧”了一声。 “你在这个世界的存在，落在陆离的眼中，就像是从一个模糊的痕迹、然后是不甚清晰的影子、最后却渐渐升维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三维生物一样。” 关译心喃喃低语道：“现在的地球上，曾经出现的所有异常，是不是，都呈现出这样一个渐渐升维的状态？” 这个升维的过程，也像是某种与地球同步的过程。 所有的异常，从一个概念，渐渐同步成了地球上的现实。 同样的，对于地球现实世界来说，曾经的异常，似乎也在具现化之后，才具备了被“毁灭”的状态…… 第181章 夜袭 满头问号的关一一似乎从关译心有些凝重的表情里察觉到了什么。 它冲过来在关译心的掌心里蹭了蹭，又吱吱唧唧的叫了两声，“muamua——” 关一一的语言并不连贯，但是，通过精神链接，关译心还是立刻便弄清楚了关一一的想法。 关一一：“吱吱唧唧！” 我们把好吃的和sad-4号一起送给陆离了吗？ 关译心：“……” 她默默地把关一一捧到了自己面前，一个正方面对视的高度上。 关一一顿时欢快的叫了两声，虽然，关译心愣是从那“吱吱唧唧”的声音里，都听出了小小的依依不舍。 “放心吧，”关译心由衷地说道：“陆离不会把你喜欢的好吃的书给吃了的。” 得到关译心的肯定，关一一声音里的小纠结瞬间就没了，立刻又愉快的摇头摆尾起来。 它没有再跃跃欲试地往关译心身后的书架上飞扑，关译心寻思着，自己家里估计是暂时没什么“好吃的”东西了。 想到那些书，再想到陆离眼中关一一的变化，还有警察局那边尚未联系到人的几个“失踪案件”，关译心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总感觉这一切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关译心有些头疼地喃喃道。 真是个不祥的预感。 关译心叹了口气，从沙发上坐起身来，走到窗边，细致地将窗帘缝隙都遮挡得严严实实之后，才终于有心情去洗漱一番，最后，把关一一的藤编小篮子放在自己枕头边上，侧过身来，和它道了声“晚安”。 关一一大概是没有什么颈椎病的困扰，随便的把自己的脖子从藤编篮子里伸出来往下亲昵的一趴，也冲着关译心“吱吱唧唧”的叫了两声。 关译心很快闭上眼睛。 短短一段时间里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关译心以为自己还会心烦意乱很久，然而事实上，强烈的困倦，却在她躺下之后，很快便笼了上来。 前后也没有几分钟的时间，关译心的意识便已经渐渐陷入了梦境中的沉寂，迷迷糊糊中，只是依稀还能听到耳畔传来小怪物爬动时、它身上光滑细密的漆黑鳞片和床单摩擦发出的极其轻微的细碎声响…… 关一一就仿佛突然变成了昼伏夜出的生物一样，在旁边忍不住的爬来爬去。 它反反复复地偷偷打量了关译心好半晌，确定妈妈已经睡着了之后，终于精神一振，抻着自己细细长长的尾巴尖就要从床上飞扑出去。 啊哈！ 它要悄悄的行动，先去陆离那里吓他一大跳，狠狠地给他来一口！ 然后再去sad-4号那里，把那个方了吧唧的丑东西从桌子上推下去！ 然后在muamua第二天早上睡醒之前，自己已经安然回到了家里，回到了自己的藤编小篮子中，乖巧地等着妈妈一睁眼就能看到自己！ 因为关一一没有睡着，所以，在这一晚的酣眠中，关译心并没有在睡梦中再次进入那个关一一的那个位于意识空间的小窝里。 而关一一在想要针对陆离和sad-4号的时候，则是非常的有行动力。 它勾着尾巴尖无声无息地从地板上飞窜而过，根本不需要开门，便直接无形之中冲了出去。 因为还没具体观察过关译心和陆离之前使用电梯的具体方法，所以，关一一穿梭着进入了电梯之后，愣是呆呆在上面等了一会儿，却发现这间金属的小房子并不会主动移动。 搞不明白怎么回事的关一一满心不解，然后，它不太聪明的脑袋里的选择就和它的体型一样单一。 这只小怪物干脆直接从电梯的轿厢地板上穿梭过去，然后，无师自通的用尾巴尖勾着电梯天井里的钢索，“呲溜儿”一下直接滑了下去。 电梯天井的底端可不是在一楼，而是在更深的地方。 关一一虽然从不畏惧漆黑的环境，但是，对于相同的路径却走向了未知的方向这件事，它还是有些茫然的。 这是小怪物在地下的黑暗中晕头巴脑地横冲直撞了一会儿，终于在路过一个公园喷泉的时候，迷迷糊糊地飞窜到了流动的喷泉水池里。 它在里面熟练地摇头晃脑，勾着尾巴尖游了两圈，这才惊喜地从水池里飞窜出来，顺着终于见到路灯的明亮“天光”的方向，一溜烟的继续朝着海滨度假村的方向冲了过去。 夜晚，市区的马路上车辆稀少。 就算真有哪个司机碰巧瞥见绿化带里有一道飞速窜过的黑影，大概也只会以为自己眼花了一下，或者是有蛇，根本不会太当回事。 不过，尽管日常，今晚每一个路口的高清测速摄像头，还是清晰地拍下了那道黑影的痕迹…… 等到小怪物关一一用市区正常行驶的轿车车速，熟练的冲进熟悉的海滨度假村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后半夜了。 关一一半点不认生的找到自己和关译心曾经住过的度假村酒店，熟练地继续顺着电梯钢索爬到位置再从电梯门里面飞扑出来，然后，动作格外麻利地找到了陆离的房间。 当它终于到了陆离的门口、嗅到了里面属于陆离的气息之后，这只小怪物的动作顿时变得轻手轻脚起来。 它无声无色从门后面探出头来，结果，却愕然地发现，酒店套房里面根本不是一个人熟睡后的光线昏暗，而是一览无余的灯火通明。 并且，办公桌的桌面上，一壶浓茶香气缭绕。 本来还在对着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正熬夜加班写报告的陆离，则是在它刚一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便格外警觉地转过头来。 关一一那黑豆一样明亮的眼睛，和陆离那双因为熬夜加班而隐约泛着点红血丝的眼睛对上，一人一小怪物，顿时面面相觑。 陆离：“关一一！？”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不等关一一飞扑上去狠狠地给陆离一口，陆离已经一把扔掉手里的鼠标，抄起旁边甚至还在亮屏的手机，无比熟练地打开手机相机。 “咔嚓”一声。 完全不加掩饰的闪光灯冲着关一一晃过，与此同时，陆离已经毫不犹豫地一个微信视频通讯弹给了关译心。 从头到尾，他甚至没有开口询问关一一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凌晨两三点，正是一个人睡得最沉的时候。 还在睡梦中的关译心突然听到枕头边上手机的动静时，简直如同晴天霹雳。 她被吵得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瞬间的惊醒后，意识迷离间已经清楚地看到，电话对面居然还是陆离的视频邀请，霎时间，关译心就仿佛大冬天被人一头冰水兜头泼到了脸上，整个人都被惊得清醒过来了。 陆离没事不可能三更半夜联系她，既然会这个时间打视频通讯，只能说，那边不但有事，而且，很可能不是一般的事情。 她猛然间从床上坐起身来，下意识地用手指按住了自己这边的自拍摄像头，同时按下了接通键。 关译心刚瞥见陆离的脸，以及他周围一片支离破碎的房屋室内背景，就看到他已经把手机视频通讯的镜头切到了后置镜头那里，在那个支离破碎的背景中，清楚地拍摄到了一个和陆离同样完整的、小怪物关一一的身影。 关译心惊愣道：“关一一！？” 正要冲上去狠狠给陆离一口的关一一，听到手机里传来关译心的声音后，细细长长的身体顿时一僵。 “啪嗒”一声。 来不及反应的小怪物甚至在朝着陆离飞扑的过程中，一个脚滑头朝下栽了下去。 陆离反应迅速地用自己办公桌上的藤编篮子把关一一接住，同时和电话这头的关译心说道：“关一一突然来我这里了，我想着得先和你打个招呼，它没丢，你不用担心。” 关译心：“……” 关一一忍不住缩了缩自己本来就小巧的爪爪，声音都有点小小声了：“吱吱唧唧！” 第182章 关一一的胜利 下一秒，关一一愣愣地看到，刚刚正拿手机摄像头拍自己的陆离，竟是突然起身，恨不得把手机镜头怼到了自己面前。 这时候，关译心的身影，也已经清晰地出现在了摄像头那边。 她已经从床上起来了，快速整理好了衣服，神色间丝毫不带惺忪，眼神里更是一片清明，除了隐约有些凌乱的头发，昭示着她刚刚还在睡觉的状态之外，整个人脸上其实已经看不出丝毫的睡意了。 关一一看着镜头那边妈妈的面孔，谨慎而冷静地克制住了自己张嘴直接把陆离的手机咬碎的冲动。 它更小声的“吱吱唧唧”了一声。 拿着手机镜头丝毫不动的陆离的声音，从稍微远那么一点点的位置，清晰地传了过去。 “关一一刚刚就在‘吱吱唧唧’的叫唤，”陆离语气温和地解释了自己恨不得把手机塞关一一嘴里这一动作的理由，然后继续和关译心问道：“不过我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你刚刚有听到吗？” 关译心温和悦耳的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的疲惫，“它说它想你了。” 是想咬我了吧？ 陆离毫无心理负担地暗自心想。 但是，有些话自己知道可以，肯定不能这么直接这么说出来。 “噢！”旋即，陆离做出了一种很夸张的、明显是糊弄小孩子的那种“受宠若惊”的语气，然后，还特别认真地冲着关一一点了点头，大声道：“谢谢。” 关一一：“……” 关译心：“……” 很难评价陆离的精神状态到底有多稳定，以及小怪物关一一此时的心情有多炸裂。 同样的，关译心不用细想，也能猜到，关一一去找陆离，绝对本意是想要去报仇的…… 说完那句话之后，陆离直接蹲下身来，随手把手上的藤编篮子放在了地上，冲着关一一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仿佛不是在面对一只小怪物，而是在面对一个有自己的思维能力的“儿童”一样，认真地和对方交流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说话间，陆离直接从自己的抽屉里抓出了一大把各式各样的小零食——高强度熬夜加班消耗脑力的人必备，“哗啦啦”的全都倒进了关一一的藤编篮子里。 关一一被各种花里胡哨的小零食砸得晕头转向，最后，它抖了抖脑袋，把正好挂在上面的一块小包装小麻花给丢到了藤编篮子外面，然后懵逼地抻直了脖子看向陆离。 陆离伸手就把那个小麻花捡起来了，亲切地往关一一那已经满满登登的藤编篮子上面一堆，然后继续彬彬有礼地解释道：“我抽屉里有零食，这些不够或者不喜欢了，你可以自己去挑，对了，你会自己拆包装吧？” 亲眼目睹小怪物关一一被陆离的零食包围的关译心：“……” 陆离又一点头，以作示意，“你先慢慢吃着，我去和关译心打个电话。” 一口也不想吃的关一一：“……” 被吵醒的关译心：“……” 说着，陆离拿着手机直接出了门。 两人对视了一眼。 沉默了片刻之后，看着陆离这边镜头中充斥着诡异的裂隙，以至于整个场景都显得“支离破碎”的画面，关译心主动开口道：“还没睡？” 陆离揉了揉额角，“写报告，我已经第一时间把咱们俩看到的场景简单报备了，这会儿有空，得尽快把完整的、详细的情况也写个报告做一下记录备案。” 言外之意，万一后面陆离真出了什么事，这部分档案好歹也能做个参考…… 关译心不由得有些沉默。 片刻后，她仿佛不经意间问到：“你写报告的时候，电脑屏幕和上面的字？” 陆离实话实说：“都是带着裂隙的，讲真，看起来就有点眼睛痛。” 关译心：“……” 陆离则是又看了她那边的背景一眼，稍稍松了口气，由衷地表示道：“你那边的场景看起来可真正常，我从来没想到过，原来只是看到一个正常的房子，都能让人觉得世界都正常了。” 关译心一时间也有些哑然，想了想，她主动表示道：“要不这样，我把我的平板、还有高中没用完的那些笔记本什么的，全都拿给你吧？” 说话间，关译心已经从卧室里出来，打开了客厅灯，然后，一路走到书架前面的一个杂物桌上，伸手拿开随意堆叠在那里的书包，然后，将手机镜头对准了书包下面压着的厚厚一摞、起码得有几斤的a5、b5大小的横线笔记本，以及几沓空白草稿纸什么的。 这次换成陆离失言了：“……” 关译心很快将手机镜头转回来，又从沙发上把随手扔在那里的平板也捡起来了，“这些东西我暂时应该用不上了，平板也是，起码在我家里它们看着都是正常的，你先拿去用呗？” 关译心：“等明天早上，我叫个同城快递，还是给你送度假村那边去？” 几乎是同时，陆离也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我等明天早上安排人过去拿——谢谢。” 关译心摆了摆手，“客气什么？” 陆离那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微微动了动，突然又改口道：“算了，还是我自己跑一趟吧，得顺便把关一一给你送回去。” 关译心：“……好有道理。” 顿了顿，关译心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今天晚上把关一一放你那里，真的没问题吗？” 那只小怪物真的不会半夜了去偷偷咬你几口狠的吗？ 陆离摆了摆手，显然是不在意这点小问题的，不过，他很快稍稍正色，认真地和关译心说道：“不过，关一一居然会有这么清晰的方向感，我其实是有点惊讶的。” 听到这里，关译心倒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顿了顿，她语气有些微妙地说道：“我倒是觉得，很可能不是方向感的问题，而是，鼻子很好使……” 陆离：“啊？怎么说？” 关译心简单描述了一下关一一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尤其是在中央大学的下水道中来回乱窜寻找sad-4号的经历。 “其实，你看过它跑路的画面就知道了，”关译心有些欲言又止，“关一一都是循着气味走直线的，它这次去找你，我估计也是连跑再钻的走直线……” 陆离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整个市区的地图，以及，从关译心家里到这边的海滨度假村，关一一走直线可能途经的各个位置，脸色顿时一变，“稍等，我立刻就去联系一下警方，查一下市里的监控摄像头。” 必要的话，他得把今天晚上的监控视频全部提出来单独封存…… 得亏了关一一是三更半夜摸黑来的，要是大白天的话，还不一定会引出多少乱子。 想到接下来的工作量，陆离很清楚，一个彻夜难眠都是轻的。 他默默地看了自己的套房门口的方向一眼，转而和关译心说道：“没事了，我去处理一下，你继续睡吧，晚安。”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晚安……？” 总感觉陆离好像不太能安的样子。 挂断电话之后，关译心想了想今晚发生的这个意外状况，很快也捋顺出了头绪。 ——不得不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关一一那恶狠狠的一口虽然没能咬到陆离身上去，但是，从报复的角度来说，关一一显然是获得了一个大成功的。 毕竟，陆离还不知道要为这只小怪物今晚突发奇想的一个“小小的报复行动”，熬夜通宵的加几天班，才能完事…… 第183章 失踪者的尸体 挂断电话之后，关译心看看自己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各种大小的笔记本、草稿纸，还有平板电脑，索性把它们先全都堆放在了沙发上，然后才打着呵欠睡眼惺忪的耷拉着眼皮回了卧室继续睡觉。 至于陆离这边，却是在电话挂断的那一瞬间，便多少有些惊悚地看到，关一一那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正冷不防从虚掩的酒店套房门里面探出来，目光炯炯地盯着陆离。 ——而且，因为陆离现在视野中看到的一切都是密布着裂隙的、支离破碎、四分五裂的状态，所以，唯一不会裂开的关一一这么伸着脑袋，就仿佛是从裂隙里探出头来一样…… 视觉效果，倍加惊悚。 陆离平复了一下情绪，见关一一虽然盯着自己，但它主要看向的方向，却是自己的手机后，瞬间了然道：“我明早把你送去关译心那里。” 关一一叫唤的理直气壮：“吱吱唧唧！” 你为什么不立刻送我过去？ 没有关译心翻译的情况下，陆离根本听不懂它到底是在吱哇乱叫些什么。 只是，从这语气中，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虽然三更半夜偷袭这件事被自己抓了个正着，还直接曝光给了关译心，并且还引发了后续不知道多少事情，但是，关一一作为一只小怪物，显然是丝毫不会愧疚的。 就突出一个，理不直气也壮！ 陆离走过去，推开门。 关一一的身体被门板推得往后滚了两圈，然后“嗖”的一下平底起跳，飞窜到了陆离的身上，气呼呼地叫唤得更大声了。 反正只要它不突然给自己一口，陆离就无所谓这只小怪物的动作。 他直接挂着关一一往书桌的方向走，顺手捡起被关一一抛弃在地上的那个装满了各色糖果和小零食的藤编篮子，一边走一边说道：“关译心这会儿应该已经躺下了，你再叫，我就只能继续给她打电话，询问她你说了什么。” 关一一就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样，突然不吭声了。 陆离坐回到书桌旁边后，将关一一随手往零食堆上面一丢，“或者你要现在给关译心打电话吗？我不介意帮你拨号。” 想到会吵醒关译心，正坚持一声不吭的关一一立刻摇了摇头，几乎要把自己那三角形的脑袋给晃出残影。 陆离：“……” 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小东西其实知道挺多事情的。 就是在故意针对自己而已。 因为在陆离这里遭遇了意外的滑铁卢，关一一没精打采地趴在陆离给的那堆零食上，都没心思再跑去放着sad-4号的位于地下四层的安全屋了。 本来，按照关一一最初的计划，它应该折腾了一圈陆离之后，立刻就去sad-4号那边。 都不用干什么特殊的事情，就只是把那个丑东西超级人工智能从桌子上一尾巴抽下去的，在地板上噼里啪啦一顿摔，估计就能把sad-4号给气到抓狂死机…… 关一一格外无聊地摇晃着自己的尾巴尖，幻想着自己就这样把sad-4号从桌面上扫下去。 想着想着，一尾巴直接扫到了陆离正握着鼠标稍稍移动的手上。 关一一：“！！！” 陆离：“……” 短暂的僵持后，浑身僵硬生怕陆离又去给关译心打电话的关一一不动声色地把自己那条尾巴尖缓慢地卷起来收回去了，仿佛无事发生一样，先讲尾巴尖塞进了零食堆里，然后，甚至主动别过了头去，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陆离的方向。 看着关一一这小心翼翼的动作，再看看自己手背上被抽了一下、瞬间浮现出来的一条红色印子，陆离简直啼笑皆非。 他这次倒是相信关一一不是故意的。 因为关一一刚刚自己都僵硬地快要石化了。 他家里养了狗，看到他回去的时候，兴奋地甩着尾巴扑上来的时候，甩得飞快以至于残影就跟电风扇似的尾巴动不动就抽在自己腿上，同样是一抽一个准！ 而且，狗子还不知道自己的尾巴有多大劲，一边摇尾巴一边还要兴奋得绕圈扑扑抱抱的…… 他现在就有点好奇一件事，关译心在身边养着这只小怪物，是怎么避免被撒欢的关一一给误伤的？ · 翌日一早，关译心睁开眼睛就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 对于一个高三毕业生来说，这个时间还很早。 但是，对于等下还得开车去上班的宋叔和阿姨来说，这会儿吃早饭都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关译心动作格外麻利地从床上跳起来，冲去洗漱一番之后，换了身衣服就往门外冲。 这个点，两个电梯都在运行中，其中一个上行的电梯，还正好就要停留在这一层。 关译心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对门，片刻后，电梯门打开，关译心正等着里面的人出来，然后自己进去，结果，就被正提着一个三层保温饭盒的宋子尧给挡了个正着。 “心心！”宋子尧冲着她晃了晃手里的饭盒。 关译心瞬间停下脚步，微微睁大眼睛，看向面前突然冒出来的宋子尧。 宋子尧直接上前一步踏出电梯，同时开口解释道：“怕你早上起不来，他们俩还得上班，我就琢磨着，不如我直接过来，给你把早饭带过来好了。” 关译心：“我正要过去呢，想着快来不及了……” 说话间，她转身又开了门。 宋子尧直接跟着进门，换了拖鞋，然后便熟门熟路地拎着三层饭盒进了厨房，拿碗、盛饭，全套动作一气呵成。 “心心你在餐桌上等两分钟就好。” “嗯。” 关译心也不和他客气，随便应了一声，在餐桌旁边坐下，心情复杂地看着一个“支离破碎”的宋子尧在自家厨房里忙活。 她这会儿其实有些庆幸，今天来的只有一个宋子尧了。 要是去了宋叔家里，看到无比熟悉的场景、连同宋叔、阿姨都变成裂开的模样，关译心真怕自己绷不住表情…… 有些头疼的想着外面的场景，关译心这会儿是真的完全没有出门的想法了。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顺手摸出手机看了眼消息。 ——陆离那边还没反应，应该是他还没把关一一送过来。 宋子尧那边把三层饭盒里的早餐拿出来简单摆了个盘，就直接一手一份的端过来了。 因为已经换成了关译心家里的盘子，所以，饭菜虽然是四分五裂的，但是，盛菜的盘子却是完整的，顿时呈现出了一种极其炸裂的视觉效果。 关译心把手机随手按在餐桌上，内心纠结地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平复一下情绪，一边伸手将这奇特的盘子给接了过来。 “你再吃点不？”关译心尽量克制自己不去看盘子里的早餐小菜的长相，随意的和宋子尧闲聊道。 宋子尧摇了摇头，“在家里吃饱了。” 说着，他稍稍坐直身子，表情也变得认真道：“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有事情别自己一个人扛着，告诉哥。” 关译心手里的筷子稍稍一顿，然后她直接抬头，和“支离破碎”的宋子尧对视道：“怎么突然这么说？” 宋子尧撇了撇嘴，“你从小就是，一有心事就比正常的时候话少。” 关译心闻言，轻轻的叹了口气，“的确有点烦心的事情。” 宋子尧顿时正襟危坐：“来，我看看能不能给你出出主意。” 关译心直接回给他两个字：“涉密。”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对视了一会儿。 宋子尧万万没想到自己想好的和妹妹之间的谈心会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顿时愣住，“啊？” 关译心单手托腮：“嗯，真的涉密，和陆离那边有关，宋叔大概知道一点，但是也不确切。” 宋子尧：“……” 这就让他完全没法接话了。 顿了顿，他还是认真的承诺道：“反正，你要是需要做什么了，我一直在。” 关译心点了点头，露出一点笑容来：“我知道。” 正在这时，关译心放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陆离的电话。 宋子尧也眼尖的瞥见了来电显示的名字，不由得迟疑了一下，“我稍微回避一下？” 关译心冲着他比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动作，然后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陆离一贯冷静沉稳的声音里，却透出一股难得的焦头烂额、没精打采的疲惫来。 “我正在去你家的路上，大概还有一小时的车程，等下方便吗？” 关译心先看了宋子尧一眼，随口告诉陆离道：“尧尧哥在我这里，就是宋子尧——” 陆离恍然，“宋局家里的儿子，我知道他。” 宋子尧闻声，脸上露出一个略微惊讶的表情。 他倒是也听到过自己老爸和陆离打电话，但是，却没想到陆离说起自己的时候，竟然会是这么了解的一个语气…… 另一半，关译心已经对着电话，真心实意地对那边的陆离问道：“你还好吗？” 她是真的担心。 关一一就算昨天夜里不敢继续去咬陆离，但是，那只小怪物要是突发奇想，三更半夜去把陆离的床腿咬断两根，她好像都不会觉得惊讶…… 陆离有气无力的回答在这时候就显得格外真实了：“嗯，还活着，我正打算把关一一给你送过去。” 关译心：“……” 宋子尧试图和关译心比划：这哥们真的还好吗？听起来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意思，感觉下一秒就可以噶了。 关译心则是冲着他摆了摆手，做出了一个“别问”的动作。 关译心诚恳道：“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 陆离的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略带沙哑的实话实说：“处理昨天夜里的后续来着，一宿没睡。” 关译心瞬间想到了关一一昨天晚上的大动作，顿时有些尴尬的应了声：“啊……” 说着，陆离直接道：“我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见？” 关译心：“嗯，好。” 她忍住了直接询问陆离一句“关一一没继续和你过不去吗”的冲动，转而自顾自的安慰自己道，既然陆离没说，那应该就是没事吧…… 放下电话之后，宋子尧忍不住问道：“关一一？” 关译心对答如流：“数量极其稀少的小动物。” 宋子尧：“数量极其稀少？那不应该专门保护起来——” 关译心依旧回答得毫不犹豫：“它认人。” 宋子尧选择起身看了看三层保温饭盒：“等下那位陆离过来了，还够请他吃口早饭。” 关译心不觉莞尔。 另一边，陆离正靠坐在车后座上，一件整齐笔挺的西装外套，则是被他随手盖在了旁边座位上摆放着的大型果篮上。 至于前面的司机，则是怎么也想不明白，领导为什么会把果篮放身边而不是后备箱、并且还用衣服盖上这种事情…… 然而，就在陆离放下手机，刚刚闭目养神没几分钟的时候，他的手机便突然催命一样的响了起来。 陆离眼睛都没睁，直接闭着眼摸出手机按下了接通键，“喂，你好？” 宋斌民带着几丝凝重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失踪人员的下落又找到一个，是一具尸体，并且，体表带有锈蚀痕迹。” 第184章 尸块 本来还在闭着眼睛打盹的陆离霍然间睁开了眼睛。 “锈蚀？”他微微皱起眉头，不由得重复道。 宋斌民对于刚刚报告的情况，也是满脑子的问号。 旋即，他详细和陆离叙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道：“我前几分钟刚到单位，就看到我们这的痕迹、侦查和法医正匆匆忙忙的往外走，这一看就是有老百姓报警发现了尸体啊！” 陆离立刻道：“让你们的人立刻封锁周围！还有，别让你们的刑警、技侦、还有派出所的民警近距离去碰那具尸体，法医也撤回来，不要接触那具尸体！” 宋斌民叹了口气，“晚了，接到报警之后，派出所就在隔壁街上，他们已经第一时间赶过去保护现场、疏散围观群众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怎么确认那个尸体的失踪人口身份的？” 陆离闭了闭眼，不容拒绝的语气里甚至带有几分冷酷的意味：“那就把你们局里出镜的那几位工作人员也一起控制一下。” 他很想立刻就过去，但是，又担心旁边果篮里正在呼呼大睡的关一一醒过来就作妖。 如果那具尸体真的和异常死亡有关，那在关一一这里，保不齐就能得到一个“香香、好吃的”评价。 上次在海滨度假村的冷库里，关译心在场的时候，关一一都在疯狂流口水、差点按捺不住那澎湃的食欲。 这回关译心根本不在现场，陆离可不敢赌关一一这个定时炸弹的稳定程度…… 陆离缓缓地舒了口气，低声道：“我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做，大概还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能赶过去，你先把发现尸体的位置定位发给我，我安排一下人手。” 宋斌民倒是识趣的没问陆离这边又在忙什么。 事有轻重缓急，这很正常。 命案在他们这个单位里是重中之重，要争分夺秒的侦破案件、找出凶手，给死者一个交代。 而在陆离眼中，显然也有别的事情会处于更高的优先级。 宋斌民：“行，我马上就给你发位置。” 顿了顿，他忍不住又问道：“把人控制起来之后呢？和程青一样，也都先让他们等几天再说？” 程青之前被“关”在海滨度假村的时候，陆离这边的工作人员，并没有收缴程青手机的意思，并且，度假城的酒店里也是24小时wifi，从不断网的。 所以，程青虽然丝毫不敢在一群同事人均忙翻天、感觉7x24小时加班又加班的怨念都要透出屏幕的工作群里冒泡，但是，人还是一直在线不曾断联的…… 宋斌民这边也知道，陆离那边的工作要紧，只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糟心越来越庞大的工作量，以及根本不够用的人手……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和陆离说道：“早上碰见他们出警的时候，我就顺嘴问了句，听他们说是旁边的派出所打电话过来的，接警中心那边接到的报案电话里，则是说，是一个拾荒的老大爷早上捡快递盒子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个浑身长满铁锈的尸体……” 陆离也忍不住在想，长满铁锈的尸体，又会是什么情况。 他有些头痛地按了按额角，视线中里看到的一切都支离破碎的世界画面，越发荒谬而诡谲，透出种令人精神状态格外不稳定的压抑。 陆离重新闭上了眼，本应英俊的面孔中，透露出毫不掩饰的疲惫，声音却依旧带着些冷静意味地回答道：“好，我明白了，今天那几个刑警，既然已经接触这具尸体了，那就先交给他们处理吧，回头我就给你补几份临时借调的手续。” 最近都要忙得脚不沾地的宋斌民闻言不由得一愣，他下意识道：“手续？什么手续，借调？好好的为什么要借调？” 顿了顿，宋斌民顿时回过味来，当即冲着电话这头的陆离破口大骂道：“谁他妈答应要把我的人临时借给你用了！？” 陆离并不回答，只是轻轻地当场挂断了电话。 司机依旧在平稳地开车着，只是不经意间透过后视镜，看到领导正仰躺在车后座上，重新闭上了眼睛。 陆离往车后座的椅背上靠上去的时候，似乎还不小心扯到了旁边的黑色西服外套，连带着西服下面盖着的果篮，都跟着摇晃了两下，不过很快就又稳定下来了…… 听到“锈蚀的尸体”这句话的时候，关一一似乎若有所觉地稍稍弹动了一下细细长长的身体。 不过，随着陆离干脆果断的挂断了和宋斌民之间的电话，这只小怪物便瞬间又安静下来，无疑是地在果篮里吉利拐弯的翻了个身，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呼呼大睡。 又过了一会儿，这辆车稳稳地停在了关译心家的楼下。 根本没等司机去叫醒他，陆离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冲着司机微微颔首，示意对方在楼下等候，然后，自己也没有把西服外套穿上，直接就先拎起了果篮，又把宽大的外套随手搭在手臂上，富有垂坠感的西服布料正好又将手上的果篮给盖地严严实实…… 片刻后，陆离乘坐电梯上楼，刚一敲开门，便看到里面除了关译心之外，竟然还有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孩在。 当然，这位男大学生看起来也是裂开的状态，堪称这个一切正常的家中最和谐的存在了。 也难为关译心就和宋子尧这么对坐在一起，居然始终都维持着面不改色的状态的。 陆离先把西服下面的果篮递给了关译心——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里面正睡着一只小怪物关一一，然后借着自己身形的遮挡，不动声色地朝着宋子尧的方向指了下手指。 陆离无声的暗示道：他还在，现在把关一一交给你，方便吗？ 关译心微微点了点头，表示问题不大。 接过果篮的一瞬间，关译心便感受到，果篮里面有个格外柔韧的力量，正慵懒地翻了个身，然后，关一一便已经迷迷糊糊地开始往她的方向凑了。 关译心见状，不觉莞尔，同时立刻在脑海中通过精神链接提醒关一一道：“先回去睡？” 关一一听话地直接从果篮里消失，回到了自己那个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神秘空间小窝里去了。 这时候，陆离才看向宋子尧的防线个，略一挑眉，冲着对方点了点头示意，直接开口点名道：“宋子尧？” 宋子尧落落大方地打了个招呼，“你好。” 然后，他冲着餐桌的方向一指，热情寒暄道：“早上吃了没？过来吃个早饭吗？” 陆离摇了摇头，觉得这个邀请听起来多少透出几分怪异的不合时宜。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和关译心解释了一句道：“警察局那边发现了一具尸体，我过去看看情况。” 能让陆离专程和她提一句的尸体，自然不可能是普通状态的尸体了。 关译心心里微微揪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轻声道：“有什么消息，随时联系。” 陆离点点头，“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回见。” “等等，”关译心立刻道。 她把果篮随手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将自己昨天晚上收拾出来的普通笔记本、连同平板电脑一起，一股脑地抱给了陆离。 陆离顿时恍然，动作格外麻利地把自己的西服外套披上，然后才接过这一捧东西，“你还惦记着这个呢……谢谢。” 陆离来去匆匆，好像就是专门送了个果篮一样。 宋子尧从餐厅里出来，瞅瞅果篮，再瞅瞅关译心，忍不住问道：“那个叫做关一一的小动物呢？” 关译心实话实说：“睡着了。” 从头至尾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其它活物的宋子尧：“……” 他见关译心并不主动提起这个话茬，再想想那只小动物还涉密，便也没有继续好奇追问了。 说话间，关一一又在小窝里舒服的翻了个身，还安然地吧嗒了两下嘴，哼哼唧唧道：“muamua。” 关译心是真的好奇，昨天陆离到底是怎么能让关一一安静下来的。 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另一边，陆离在坐车赶到发现尸体的那个现场之后，下车时，那张英俊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的疲态了。 周围已经大范围的拉了警戒线，警方的工作人员也已经按照要求，第一时间驱散的围观群众。 至于最先出镜的那几位刑警调查组工作人员，则是因为收到了宋斌民亲自发过来的消息，正有些懵逼的站在原地，和那具怪异的尸体大眼对小眼。 终于见到有人来了，法医忍不住问道：“这位领导？” 然而，陆离在看到地面上那具浑身布满了锈蚀的尸体之后，脸色却是不由得微微一变。 ——在这个视野中只剩下四分五裂、支离破碎的世界里，他看到的尸体，除了宋局之前提到的诡异锈蚀痕迹之外，最恐怖的，反而是尸体上面的裂隙。 似乎，随着这具尸体的死亡，那些裂隙已经彻底固化在了这具尸体上。 更准确一点来说，陆离看到的并不是一具完整的、带有锈蚀的诡异尸体，而更像是一个刚刚被人精心拼凑在一起的、碎裂成无数块的尸块…… 第185章 关一一还有这功能? 陆离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依旧是被裂隙彻底碎成数块的尸块。 他的手指不由得微微动了动，然后先对着尸体拍了张照片，不过在发给关译心之前，他还是稍稍迟疑了一瞬。 旁边的法医见状刚想要上前阻止，结果，却被一起出来调查的刑警悄悄拦了下，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候，刚冲着陆离一通大骂的宋斌民，也一脸晦气地打电话过来，告诉他们接下来就听陆离的安排就行了。 法医有些发愣的看着陆离。 宋局刚刚打电话发消息的时候，根本没把事情全部说清楚，几个警察、法医这会儿全都是一头雾水，正眼巴巴地瞅着陆离。 陆离盯了这具尸体一会儿，终于开口问道：“能确定死因吗？” 法医当场摇了摇头，简单解释道：“我检查过了，暂时判断不出来。死者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伤口，乍一看感觉像是心脏骤停。但是他全身布满了铁锈这件事也无法解释，也可能是某种我们没见过的特殊微生物感染？这个尸体状态太离奇的，十分容易影响判断，至于具体的死亡原因，可能还是得回局里之后，进了尸体解剖室才能做出进一步的判断。” 陆离也能理解法医的为难，当场点了点头，表示之后再等进一步的消息。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先示意工作人员把这里碎裂成尸块的尸体先收好带回去，然后才给关译心发了条消息解释情况。 随后，他在关译心有了回应之后，提前打好招呼，这才将刚刚拍下来的尸体的照片发了过去。 “尸体的状态很奇怪，仿佛整个人都生锈了一样，不过刚刚法医没有提到，他身体内有机械制品。” 别说是来自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各种拟真机械义肢了，就算是地球当前科技水平的假肢，也不至于随随便便锈蚀成这个模样…… 更何况，这具尸体它不是局部生锈，而更像是整个尸体都在生锈一样…… 关译心那边很快发消息过来：“方便接电话吗？” 陆离抬眼看了看正忙着把尸体收好然后人工搬运准备装车带走的几位刑警、法医，还有旁边那个看见这个尸体状态后差点晕过去的普通民警，转身往远离人群的空地方向走了走，同时回消息道：“方便接，你那边也没什么人吗？” 关译心往沙发上随意的一躺：“尧尧哥表示想陪我去逛街买开学用的东西，我跟他讲，我打算在家里网购，然后，他见我这边暂时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事情，就顺手帮我丢了个垃圾然后拎着饭盒回家了。” 至于关一一，则是在宋子尧刚出门的那一瞬间，便“唰”的一下凭空飞了出来，伴随着一声欢快的“吱吱唧唧”叫声，重新把自己挂在了关译心身上，当做一个摇头摆尾的黑色细长挂件。 关译心一边随手在关一一细密的鳞片上轻轻摩挲，一边直接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我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里，也没有见过照片上这种，全身生锈的人。” 关译心简单说道：“那边的贫民区里，一些人自己的肢体受损后，安装低廉的金属机械义肢是很常见的事情，我在黑诊所里，甚至看到过医生放在货架上的机械义肢本身，就是带有锈蚀的，应该都是回收的二手货……” 关译心毫不怀疑，那个瘦骨嶙峋的、穿着黑裙的黑诊所医生，在给一些经济状况有限的病人替换假肢的时候，原本的身体和机械义肢的金属关节连接处，肯定会有锈蚀痕迹的。 现在回想起来，她自己对那个黑诊所的印象里，除了偏僻、黑暗、闭塞、消毒水的气味之外，其实那里还充斥着用于机械关节保养润滑的劣质机油味…… 顿了顿，关译心继续说道：“我在旧教堂的那时候，偶尔也能看到那些被洗脑的信众，身上的机械义肢是生锈的。” 但是，她的确没见过陆离刚刚发过来的照片上这种尸体状态。 明明应该是外来的铁锈，但是在这里，却像是生长在尸体本身上面一样，透出一种难以描述的怪异感觉…… 而更让关译心揪心的，除了那些来源不明的铁锈之外，还有尸体上明显扩大的裂隙…… 关译心：“你注意到了吗，那个尸体，好像已经被分割开了一样……” 陆离“嗯”了一声，皱眉苦笑道：“照片可能看得不太真切，事实上，当我近距离看到这具尸体的时候，对我而言，它最突出的特征不是长满了红锈，而是被裂隙分割开的数量清晰的尸块。” 关译心听到这里，一时间也有些愕然。 “尸块？”她有些不敢置信的喃喃道。 下一秒，不等陆离做出反应，关译心直接道：“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陆离倒是没拒绝，他转身看了眼正忙着搬运尸体的法医等人，然后和关译心低声说道：“刚刚市局的法医已经检查过这具尸体了，暂时判断不出死因，等下尸体会送到海滨度假村那边。如果你来的话，我安排人过去接你。” 关译心毫不犹豫：“我来。” 放下电话之后，关译心一低头，就看到关一一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手机的方向。 ——这哪是关一一听到陆离的声音时该有的反应啊？ 想到当初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关一一好像还真是隔着网线都能“闻”到好吃的东西，关译心不由得嘴角一抽。 她默默地给陆离发了条消息过去：“那具尸体应该也是被污染后的产物，我不确定是否应该对其进行进一步的尸检。” 陆流泽、冯慎思等人当初面对污染时的反应，足以证明，就算是在污染和畸变肆虐的赛博朋克世界，这件事依旧是无解的…… 陆离看到这条消息，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近距离接触污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和关译心全都对此心知肚明。 甚至于，上一次那具突然自燃销毁的尸体，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是对他们的保护…… 可是，规避、或者更直白点说，其实就是逃避，又能真的避免污染多久呢？、 有时候，陆离也在想，如果可以缩在安全区里，永远对未知抱有敬畏、永远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这样就可以粉饰太平的话，他其实不介意闭上自己的眼睛。 可是，倘若有一日，真正的危险和恐怖降临的时候，他们真的还来得及去勘破真相吗？ 要做一个睁着眼睛看清世界真相的人，还是就这样死在睡梦中？ 想到这里，陆离甚至露出了一点苦笑。 还别说，他和关译心现在的情况，睁开眼睛的时候，还真就是在“看到不一样的世界了”。 正在这时候，陆离的手机屏幕上，又跳出来一句关译心刚刚发过来的消息：“如果你觉得需要检测的话，那最好抓紧时间，按照关一一的反应来看，这具锈蚀的尸体，能够保存的时间应该会比上一具尸体要长一段时间。” 陆离诚恳的开口询问道：“关一一还有这功能的吗！？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关译心低头瞅了小怪物关一一一眼。 关一一立刻兴高采烈地摇头摆尾，吱吱唧唧地叫唤出声：“muamua！” 不过，它那根细细长长的尾巴尖，还在本能地朝着关译心手机的方向使劲，简直大有顺着网线先爬到陆离那边、找到尸体再说其它的意思…… 关译心默默地斟酌着词句，和陆离告诉道：“关一一对你那边的消息非常感兴趣，它很好奇、也很关注这件事，但是，却并不怎么急迫和焦虑，和上次那个急得不行的状态，截然不同……” 第186章 死因 陆离瞬间恍然，继续给关译心发消息：“我懂了。” “比如拔丝苹果、烤牛油边一类的热菜，全都要出锅就吃，不然凉了明显会影响口感；这一次的话，对关一一来说就类似于冷菜拼盘呗，什么时候吃都是那个味！” 关译心：“……” 那你好像确实懂了。 她默默的把关一一捧起来了。 关一一愉快地看着她，“muamua，吱吱唧唧。” 关译心摸了摸这只小怪物的脑袋，重新又把关一一给揣在兜里了，然后她给陆离发了条消息：“待会儿见。” 趁着过来接人的车还没到，关译心简单收拾了一下家里，期间，还接到了高三同桌梁思艺的电话。 梁思艺：“宝贝！！！今天下午有空吗？” 关译心：“嗯？今天下午啊……” 她没有立刻拒绝，而是下意识地放下手里的抹布，走到了窗户那里。 关译心扯开窗纱往外面看了一眼，充满了裂隙的天空仿佛一顶支离破碎的罩子、劈头盖脸的将整个破碎的世界都笼起来了…… 抬眼望去，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难以形容的诡谲割裂感。 关译心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现在的眼睛不适合逛街，更确切点说，如果没什么要紧事的话，甚至连出门都不适合…… 电话那边，梁思艺的声音清脆悦耳：“宝贝！！快出来陪我逛街，不要逼我跪下来求你！” 关译心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只能有些无奈地回答道：“你求我也没用，我最近都没时间……为什么？嗯，之前不小心上了条贼船，怕不是一整个暑假都要忙这件事，等下还得去看法医验尸，根本陪不了一点。” 毫无疑问，穿越到那个赛博朋克世界堪称是最大的贼船了…… 听到关译心说要去看法医验尸这件事，梁思艺顿时惊叹的“哇哦”了一声，“好帅！你是去警察局实习吗？” 不过，好帅、好酷、听着就很厉害是真的，梁思艺自己绝对不想看到任何尸体也是真的，她无比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吧，你先忙你的事情，等有时间了再喊我出去玩啊！” 说完这句，两人也没挂断电话，还继续热络地闲聊了一会儿。 得知关译心最近都没怎么关注学校里的消息之后，梁思艺立刻抓着她好是一番八卦。 “就咱们学校的表白墙，最近有一哥们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菌子了，把表白墙当成自己的文档，先是发了个求助帖，然后就开始连载他的穿越赛博朋克世界的小说了，可能最近流行沉浸感式阅读吧！最近那哥们的连载开始变得疯疯癫癫、神神叨叨的，好多人都在留言，配合他一起表演，好多人都玩嗨了。” 听到前面的时候，关译心还以为是学校有人在搞乐子。 听到后面的的“穿越赛博朋克”，关译心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凝，“有链接吗？”关译心竭力放平语气，仿佛只是单纯的好奇一样，和梁思艺开口询问道：“听你说的这么有意思，我也过去看看热闹。” 梁思艺：“有的，你等我翻一下，等下发给你！” 旋即，两人又换话题聊了一会儿，从班上同学报考的志愿，又或者是为接下来的大学生活做出的安排，哪几个同学结伴去旅游了，也有人正找了暑期工一边工作搬砖一边在班级群里时不时的发上工的图片…… 后面的这些充满人间烟火气的日常话题，平淡而又常见，关译心虽然一直都在回应着梁思艺的话语，却因为满腹心事，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她家的门铃突然响了，关译心走过去看了一眼，一位陌生的工作人员主动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关译心点了点头，连忙和梁思艺打了个招呼，“我要出门啦，回头再聊！” 梁思艺只有干脆利落的一个字：“去！” 随工作人员一起下楼之后，关译心一直盯着手机，直到梁思艺把那个表白墙的链接发了过来。 她缓缓地舒了口气，这才点开了网址，开始逐字逐句的阅读起来。 【那是一个充斥着蓝色、紫色霓虹的世界，到处都是刺眼的光污染，给人的感觉却依旧灰蒙蒙的，就仿佛隔着一层脏兮兮的毛玻璃。 早上一切都是灰蒙蒙的，灰蒙蒙的世界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走路时，脚下的地板仿佛都覆盖着一层光滑的泥沼…… 父母穿着陌生的衣服、说着正常而又古怪的话语，急匆匆地催促我赶紧出门去上学。 我从陌生的家中，懵懵懂懂地走了出来，眼前全是高楼大厦，高得仿佛遮天蔽日。 这是一座陌生而阴森的城市。 我找不到我应该上的学校。 我慌不择路地又回到了家里，试图寻找唯一熟悉的父母，哭着喊着让他们不要赶走我，我很害怕。 我以为我在做梦，梦境中的遭遇令我恐惧。 然后妈妈直接骂了我一顿，把我扭送到了陌生的学校里。 ……】 看到这里，关译心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 ——是真实的相同遭遇，还是碰巧有一个行为艺术家在进行沉浸式剧情演绎，对于当事人来说，只要看到故事里的细节，都能感受出来。 毫无疑问，这位在表白墙里进行长篇回忆录连载的同学，应该有着和自己相似的遭遇，而且，选择在表白墙里搞连载，八成也是精神状态堪忧了…… 而且，关译心的视线很快又落在了“父母穿着陌生的衣服、说着正常而又古怪的话语”这行字上。 这位同学在穿越了之后，又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里，遇到了那个世界“自己”的父母，并且，他们和现实中的父母，应该是相同的两个人。 这样一来，就和自己这边的情况对不上了…… 结合着自己这边原身本就复杂而又古怪的经历，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档案造假。 她之前也有过类似的猜测，而现在，无疑是对这个猜测越发笃定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接她的车再度回到了滨海度假村里面。 关译心现在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和司机道了声谢，很快便从车上下来，顺便给陆离发了条消息：“我到度假城酒店这边了，你们在哪里？” 陆离：“地下冷库，还记得放防护服的位置吗？我给你开通行权限，换好了再过来。” 关译心简单的回了个“ok”的表情，然后顺便把表白墙的网址发给了陆离，告诉他道：“回头有空了你就瞅瞅，我等下和你说。” 陆离：“好。” 十分钟后，穿防护服也越发熟练的关译心，再次出现在了位于酒店地下的停尸间门口。 同样穿着防护服的陆离走过来，给她开了门，顺便带她进去。 旁边另一间被布置成解剖间的房间里，有一名法医正带着助手忙碌，对于陆离这边的动静，甚至顾不上抬头多看一眼。 关译心隔着玻璃看了一眼，转头低声和问道：“怎么说？” 陆离：“我让他们先确定一下死因。” 关译心：“还没出结果？” 陆离点了点头，“嗯。” 过了一会儿，那位法医助理拿着几份报告走了出来，语气有些懵逼地和陆离告诉道：“尸体内部，存在局部大量失血的情况，但是尸体表面完全找不到造成失血的伤口。” 陆离：“所以，确切的死因呢？就是大量失血导致？” 法医助理：“还在继续解剖，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关译心冷不防开口道：“其实死者就是被人砍碎了导致的死亡吧？” 法医助理听得愣了一下，“啊？不可能，死者体表没有明显伤痕。” 倒是旁边的陆离，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法医和法医助理在解剖尸体的时候，依旧看不到真相。 但是，在他和关译心的眼中，这具尸体上的确是布满了巨大的“伤口”。 第187章 找不到的伤痕 那位法医助理把目前的报告交给陆离之后，很快又回去解剖间里帮忙干活了。 关译心和陆离都没有再去看那些专业的报告，只是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瞳孔中带着相似的震撼和难以置信。 关译心直接喃喃道：“尸体存在大量失血的特征，但是却没有大量失血的伤口，至于具体的死亡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失血……你觉得，死者的血液，会不会，已经渗透到了那些裂隙后面的虚空里？” 陆离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或许并不仅仅只是渗透，毕竟，单纯只是渗透的话，裂隙伤口附近的血迹也不至于一点没留下来。” 里面正在忙碌的法医不可能发现不了尸体内异常出血的情况，而刚刚法医助理拿了一对报告出来，却只能得出一个暂时还不能确定的结论，唯一的原因其实在于，这具尸体的死状太过异常了…… 迟疑了片刻之后，关译心终于还是开口道：“我想去近距离观察一下那具尸体。” 陆离看了她一眼，“可以。” 话音落下之后，他却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冲着关译心眨了下眼睛，然后，伸手冲着关译心衣兜的位置点了点，还默契地比划出了一根细长条的形状——毫无疑问，他指的是应该被关译心揣在兜里的小怪物关一一。 陆离斟酌着词句，委婉道：“要不要先去吃个饭？” 关译心还没回答呢，因为躲在关译心的衣兜里、直接被防护服给裹得严严实实的关一一，已经忍不住在兜里开始鼓秋来鼓秋去的，霎时间，关译心衣兜那里的防护服下面，直接就鼓起来一个包。 关一一兴奋的吱哇乱叫：“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我可以去吃饭吗？ 关译心默默地伸手，又把关一一给按回去了，然后抬头看向陆离道：“……暂时没事，” 陆离对关译心还是很信任的，见状，直接无视了关一一刚刚制造出来的微小动静，便微微冲着关译心点了点头，然后便带头朝着解剖间的方向走过去了。 关译心一边跟着在他后面走，一边还在心里通过意识链接默默地提醒关一一道：“暂时不能吃。” 关一一虽然多少有点失望，不过，却也不至于当场撒泼打滚的闹腾。 毕竟，之前它在赛博朋克世界的时候，已经完整的吞掉了变成怪物的老白身上的眼球、后来还又从郑小希那只老鼠身上撕下来一口肉，这会儿对于食物倒是没有上一次见到异变尸体的时候那么迫切。 更何况，这具尸体本身还能保鲜一段时间呢！ 关一一礼貌地询问过之后，见关译心不肯答应，它便老老实实的“噢”了一声，只是留下一句“那等可以吃的时候，我再来”，便安安静静地窝在关译心的衣兜里不吭声了。 陆离只听到那只小怪物“吱吱唧唧”叫了两声，然后便不吭声了，不禁开口问道：“它怎么说？” 关译心回答得言简意赅：“它问能不能去吃里面的，我拒绝了，它好像接受良好。” 陆离：“……” 除了关一一这次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这一点，多少有点出乎意料之外，真是毫不意外的对话。 “对了，我还有件事早上就想问你来着，”关译心也伸手指了指自己衣兜的方向，好奇道：“你之前是怎么让它安静下来的？” 关一一在自己身边安安静静、乖乖巧巧不意外。 但是，关一一对陆离平时都是个什么态度，关译心还是心知肚明的…… 陆离稍微迟疑了一下，这才回答道：“……嗯，我拿了一些书给它看。” 本来不吭声的关一一顿时又气愤的吱吱唧唧了起来。 他胡说！ 他直接用书垒了个窝，还把我的藤编篮子放里面了！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关一一没说，陆离也没提。 ——陆离恨不得把高清的监控摄像头怼它脑门上，并且，还把现场直播的高清画面直接投影在了他房间头顶的天花板上，大有关一一这边稍微一动，他就拿着证据去和关译心告状的架势。 而关一一本来看见那堆书就已经开始犯困了，气得关一一更是一边头晕目眩一边直接趴窝里不搭理他了。 关译心：“……” 拿书给关一一垒了个小窝可还行。 说话间，陆离已经敲开了门解剖间的门。 正在忙碌的法医抬起头来，目光在陆离和关译心身上一扫而过，见到多出了关译心这么一个陌生人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和陆离随口道：“你们怎么进来了？” 陆离：“和你验证一点猜测。” 法医暂时停下手里的活儿，“嗯，你说？” 陆离直接走到了解剖台前面，和旁边的法医助理又要了一层手套，然后，随便捡了把镊子，顺着“尸块”被裂隙割开的位置示意了一下，“这些部位是不是都有异常出血点？” 关译心却敏锐地注意到，陆离刚刚拿着镊子在裂隙上移动的时候，那把镊子仿佛遇到了某种诡异的吸力一样，突然往裂隙里陷入了一下，然后，陆离的手指明显稍稍用力，镊子又被他不动声色地给握紧掰了回来…… 法医并没有注意到陆离本来流畅的动作突然停顿的那一瞬。 他只是转头看了陆离一眼，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在外形完整、看不出丝毫伤痕的尸体上比划出这么一条明确的切割线来，直接就拿起一把手术刀，精准利落地沿着陆离指示的那条线将尸体的皮肤肌理划破。 关译心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了法医的手上。 早就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的尸体，皮肤表层、连着肌肉层被锋利的手术的切割开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弹性，同样清零的血压，自然也不会让机体内部的血液再次流动。 然而，刚一观察到这个切口处里面的出血点，还有切面的情况，那位法医脸上的表情却是瞬间就凝固住了。 法医：“这里也有出血点，但是，却没有血凝的迹象，怎么会这样……” 关译心脑子里还在想着陆离刚刚那仿佛是把镊子按在了某种柔软且又极其凹陷的胶质物的特征，想了想，根据字面意思猜测道：“是不是就和电影里拍的那种，割腕自杀的人，把手腕的伤口泡在浴缸里一样？” 法医看了她一眼，“那得是温热的水，一是热胀冷缩，血管被温水浸泡扩张，二是温度升高本身会加速物质扩散，第三么，高温会影响凝血酶原的活性，降低血液凝固达成止血效果的速度，所以才会呈现出，割腕的人胳膊泡在浴缸里、血液在浴缸里快速扩散、显得出血很多的场景。” 顿了顿，法医略微歪了下头，认真地评价道：“换句话说，那人自杀之前泡浴缸没记得提前调温水、并且给浴缸开保温功能的话，再多泡一会儿就止血了。” 关译心：“学到了……” 陆离：“……” 法医耸了耸肩，还随便科普了两句道：“普通人一刀下去能把自己手腕上的经脉划开就挺费劲了，他们割的一般都是毛细血管。” “然后吧，血管周围密集的神经会让疼痛感超出想象，人在被疼痛的本能支配下，一般都没有继续往下割皮下动脉的行动力了。” 法医说着说着，还摇了摇头，“事实上我解剖过那么多的尸体，就没见过一个割腕能把自己割死的。像是这类肢体锐器伤嘛，主要死因有两个，一个是失血过多，一个人身体里流出去两瓶500ml矿泉水的血量之后，就不太容易抢救了，还有就是伤口感染，最后因为感染导致全身器官衰竭的。” 法医略提了两句之后，便点到为止，然后又给陆离和关译心解释了一下解剖台上那具尸体的情况。 “体表的口唇粘膜、眼睑内部的结膜都是白色的，你们看这里，还有手上指尖的甲床颜色，都十分的苍白，这些都是尸体上非常明显的失血症状。” 关译心和陆离同时点头，“嗯。” 法医：“基本上，在开始解剖之前，就可以根据这具尸体所表现出来的特征来推测，判断出死者有很大概率是死于大量失血的。” 说着，法医又皱眉道：“不过，这具尸体有些怪。同样应该呈现出很浅颜色的尸斑色斑，我几乎没有在这具尸体的体表找到，然而根据报警人提供的信息，死者的死亡时间虽然暂时还难以确定，但他肯定不是站大街上突然猝死的……” 偏偏尸斑的痕迹愣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奇了怪了。 法医：“之前猜测，死者可能会有体内出血的情况，所以最先开了胸腔和腹腔，但是，我却没有在里面发现任何存在大量血液积液的特征。” 至于后续的其它尸体解剖特征，全都在验证尸体失血过多这一点，却又处处违和…… 再然后，等到陆离这边突然插了一手，让法医去解剖这具尸体上看似没有任何问题的体表之后，法医才瞬间意识到了这具尸体上一直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集中体现在了何处。 “这具尸体解剖所见的特征，已经完全可以断定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死亡了。”法医喃喃自语般的说道，他困惑不解地看向陆离和关译心两人，“大量失血，但是不知道血去了哪里……” 法医皱眉道：“就算是他被人用一根针管把体内的血液全都抽走了，那总得给我留下个明显的针孔吧？” 第188章 ?我是好东西 “不是针孔，是刀口……”而且是裂隙割开的数个刀口。 但是你运气好，看不见。 关译心近乎自言自语般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偏偏那个法医的耳朵还挺灵敏，瞬间抬头看向她的方向，“什么？” 陆离上前一步，正好挡在了关译心的前面，一只手放在后背那里，冲着她摆了摆，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转而和法医示意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再在其它部位划几道看看。” 法医虽然疑惑不解，但是得到这样一个提示之后，还是立刻照做了。 很快，看着尸体伤口内部同样大量失血的状态，法医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当中。 这一次，陆离没有给他示意具体的刀口走向，完全是他自己在尸体的表面上随机划开了一刀，结果，里面竟然也是均匀失血的状态。 再然后，不等陆离法医，法医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尸体脖颈处大动脉的地方，然后，满脸困惑地摇了摇头，“奇怪……”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自己动手，将动脉血管割开了。 法医助理见状愣了一下，“老师？” 解剖刀足够快也足够锋利。 法医停下动作后，默默地盯了一会儿尸体上留下的切口，然后转头看向了陆离，“这具尸体的情况很特殊。” 陆离点了点头，“你说。” 法医：“真要形容的话，这具尸体就像是一具被放在菜市场猪肉摊上，在屠宰场经过放血之后，才分割宰杀摆在肉案子上售卖的猪肉一样。” 关译心和陆离都没吭声，反而是法医助理忍不住开口道：“啊？” 法医看了自己的学生一眼，“去过菜市场吗？知道案板上的猪肉里面还有没有血吗？” 法医助理下意识道：“我只知道当初在大学上课的时候，见过的猪肉，没特别注意过菜市场的这个……但是我知道有单独卖猪血的，同理可证屠宰厂杀猪的时候肯定先放血，所以，猪肉里是没有大量血液的。” 习惯性的对着助理提问完之后，法医伸手一指解剖台上的尸体，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结论：“这具尸体里的血液含量，比菜市场上卖的猪肉的含血量都低。” 法医摇摇头，继续道：“他们杀猪的就是动脉放血再宰杀，这你把猪肉买回家泡盆里还能泡出点血水呢，但是血水的量有限，至于这个尸体现在的含血量——” “我就这么和你们说吧，就像是你去超市买已经分切好的精品小块猪肉，血液含量稀薄到，买回家之后几乎不怎么需要额外的清理血水的处理。” 说完这句，法医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忍不住发出了灵魂一问道：“你们三个是不是平时谁也不去菜市场，谁也不在家做饭！？” 陆离眨了下眼睛：“呃……我基本一直吃单位食堂。” 法医助理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家我妈平时给我做饭。” 关译心：“我从来不做比煮鸡蛋和凉拌菜的操作更复杂的菜。” 法医：“…………” 平时还忍不住感慨自己分切猪肉时精湛手艺的法医拒绝和这不会做饭的三个人继续沟通。 他转身在尸检报告上又写了好几项信息，并且拿来带着自己姓名、编号、还有当前日期时间的比例尺和标准色板，找好角度摆放在尸体的切口处后，这才拿着照相机开始拍照留证。 他一边写报告，一边喃喃自语般的感慨道：“……不行，我还是找不到导致尸体大量失血的原因。” 念叨着念叨着，法医突然冷不防地开口，直接和陆离询问了一句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别的线索瞒着我呢？” 陆离的语气诚恳：“这我确实不能说。” 法医看不到尸体上那些密集的裂隙，但是，陆离自己和关译心却心知肚明。 甚至于，当法医给出尸体的死因是失血过多的时候，他们俩就已经心里有数了。 法医闻言，手上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得到了陆离一句“明确”的答复之后，他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是和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可以走了。 陆离也是从善如流，和关译心扬了下下巴稍作示意，两人便默契地从解剖间里离开了。 一直走出地下冷库的范围之后，陆离终于开口道：“到现在，这具尸体的死因基本可以确定了，大量失血，而且，他失去的血液，应该都已经被他身上的裂隙给吸收了……” 关译心低声道：“从我们两个的角度来看，那具尸体其实就是把无数个尸块拼凑到了一起，刚刚法医说这具尸体的含血量很低，类比一下的话，原因也很简单，完整的尸体被分割开后，零散的尸块有足够的出血面，方便血液流失——” 说到这里，关译心不禁皱了皱眉，迟疑道：“我们看到的场景对应着法医尸检的结果，甚至是可以严丝合缝的对上的，但是，对于那位法医本身而言，这个尸检结果，却是情况非常的割裂并且没有逻辑吧……” 就像是法医刚刚一直在皱眉思索的问题——失血死亡不奇怪，但奇怪的地方在于，他不知道死者的血液去了哪里。 以至于，明明法医才是最早意识到问题的人，但他面对这个微妙而诡异的结果，却根本无法拼凑出真相。 陆离缓缓点了点头，“是。” 关译心抬眼就看到陆离正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面露迟疑之色，似乎有一瞬间的欲言又止，但不知为何，最终还是决定沉默下去了。 关译心几乎是瞬间便想到了刚刚陆离拿着镊子在那具尸体的裂隙上滑动的时候、那种如同陷入某种奇怪柔软质地的动作。 她眨了下眼睛，瞅着陆离，直接说道：“我刚刚看到你给法医比划位置的时候，镊子好像差点陷进去了。” 听到这句话，陆离眼神一定，有种尘埃落定后、再无转圜余地的无奈，却也因此稍稍松了口气，有些苦笑道：“你注意到了？我还以为我自己掩饰的很好。” 关译心诚恳道：“实不相瞒，我有时候看着那些裂隙，也有种忍不住想要把手伸进去、摸摸那些裂隙到底是个什么触感的冲动。” 虽然产生这个冲动的一瞬间，已经足够令关译心感觉毛骨悚然、然后本能的想要避开了。 “我感觉那个裂隙很危险，但是当我真的靠近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是人站在高处，一边觉得恐高不安，一边又有种想要往下跳的冲动一样。” 陆离不再继续掩饰，而是颇为坦然地形容了一下自己当时尤为复杂的心情，然后，语气稍稍停顿了一瞬，他才稍显迟疑地继续开口说道：“那个裂隙，就像是泥沼。” 关译心重复道：“泥沼？” 陆离缓缓点了点头：“对，刚接触到的时候，仿佛是沼泽的表面，还带有稍稍抵抗的、想要把人推出去的张力，但是，一旦打破沼泽表面的平静，人真的陷进去之后，那片裂隙就仿佛沼泽一样，仿佛能把人吸进去，越陷越深……” 形容着自己当时的感觉，陆离稍稍皱眉补充道：“或许是因为我和那片裂隙的接触面极其有限的缘故吧？虽然感受到那种诡异的吸力了，但是，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把手收回来……” 关译心若有所思道：“我发现了，甚至于，你当时还有闲暇余力去粉饰太平，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陆离苦笑道：“这个消息要不要告诉你，我刚刚都在心里犯嘀咕了半天，生怕你本来什么都没注意到呢，我这边和你说了之后，反而影响到你。更别说还有法医、法医助理他们两个人了，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异常，就算尸检结果再离谱，他们也想不到这上面去。” 关译心喃喃道：“裂隙里带有一定的吸力，所以，死者的尸体被切割成尸块之后，周遭的血液都被吸走了……” 说着说着，关译心话锋突然一转，“不、不对！” 陆离也被吸引了注意力过来：“嗯？” 关译心飞快道：“尸体里面失踪的血液根本不是重点，不，应该说，这具尸体的重点其实应该在于，他身上的裂隙！” “我们现在看到的所有人、所有物身上几乎都有裂隙，只有极其特殊的存在才没有裂隙。”关译心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几个可能的思路，她又将其很快整理出来，将所有的线索逐一抽丝剥茧一样，进行分析。 陆离顺着她的思路补充道：“你和我，还有小怪物关一一、还有安全屋里的sad-4号，我们之间的共通点是？” 关译心干脆地说道：“只要忽略掉你的话，我和关一一、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的共同点其实很明显，我们都密切接触过那个赛博朋克的异世界。” 陆离伸出一根手指来，反手指了指他自己。 关译心继续道：“去掉sad-4号的话，我、你还有关一一之间，也存在一个共同点，我们都去过我家，并且，接触过那几本特殊的书。” 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归类他们数量才四、却起码包含了三个物种的存在的话，有一条隐秘的共同点，也就渐渐呼之欲出了。 “那几本特殊的书或许和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有关，你的确没直接接触过那里，但是，你自己都数不过来，自己到底接触过多少异常的事件和事物吧？” 关译心虽然说的是问句，但是，语气里显然透露出了几分笃定的意味。 陆离：“……确实。” 关译心摊了摊手，“所以，我猜，你应该以前就接触过和那个赛博朋克世界有关的东西，并且，这东西还直接对你产生了足够多的影响。” 陆离面露难色：“但是我真的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顿了顿，他还有些纠结道：“而且，我接触过的异常样本，樊鹤戎那边也大多接触过，他今天也碰了那几本书，但是，都没反应，到底差在了哪里？” 关译心：“唔……他一个研究人员，不怎么出现场吧？” 陆离：“这倒是有可能，不过我接触过的现场的话，那可就太多了，而且根本无从排查。” 正说着呢，陆离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那甚至是一个视频通话的邀请。 陆离冲着关译心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我接个电话。” 关译心点了点头，不说话了，安静地站在旁边等着。 穿着纯黑色的衬衣、脸上有种睡不醒的慵懒的陆曦，正浑身透着种懒洋洋的、一派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倦怠。 才一接通视频通讯，陆曦便开口和陆离问道：“喂？我看到你给我的留言了，想让我帮忙拍一段视频？大侄子，你这又是在玩——”哪一出呢？ 一句话还未说完，陆曦那张岁月静好的脸上，表情已经绷不住了，他猛然间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住了手机镜头这边的陆离。 陆离那张英俊的脸上，同样瞬间写满了震惊和愕然。 关译心本来都在一边了，根本没站在陆离手机的摄像头范围内，自然也没看见陆离的手机屏幕。 这会儿突然看到陆离整个人都惊得被愣住的模样，她不由得好奇探头看了一眼。 霎时间，关译心也跟着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这通视频电话对面的陆曦，竟然也是完整的状态、身上没有任何诡异裂隙的模样。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短暂的缄默后，最终还是陆离心情复杂地率先开口：“小叔。” 说实话，虽然眼前都是支离破碎的人，那场景令人简直头晕目眩，可是，当陆离已经默认周围的大部分普通人都处于这种状态的时候，骤然看到一个完完整整的陆曦，陆离只觉得惊悚，甚至略有些恐怖…… 最初的惊愣过去之后，陆曦也已经顺势收拾好了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一副懒散而倦怠的模样，漫不经心的用鼻音“嗯”了一声，然后理所当然地问道：“吃了没？” 关译心：“……” 下一秒，陆曦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刚刚只是在手机镜头中瞬间闪过一下的关译心身上，彬彬有礼地开口询问时，依旧透着种懒洋洋的随意气息：“对了，大侄子，请问，你刚刚身边那位小姑娘是哪位？” 陆离不答反问：“怎么了？” 陆曦耸了耸肩，安详温柔的微笑道：“我看到她就和看到你一样面善，对了，你现在是在哪里来着？” 陆离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有所警觉地反问道：“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陆曦依旧懒散而随意，慢慢悠悠的温柔亲切道：“闲着没事，找你吃个饭，顺便当个上门的演员，帮你拍你之前留言的视频，你觉得怎么样？” 陆离没有直接答应，而是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陆曦：“？” 陆曦语气平静，有种宽和、温柔的波澜不惊，温声细语道：“我是好东西。” 第189章 陆曦的过去 大概是被陆曦那句“好东西”给无语到了，陆离直接就没再说话了。 关译心也没有继续再凑上前去，而是在旁边冲着陆离比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陆离看过来一眼，几不可见的微微点头，并未直接透露自己的位置，而是对着陆曦草草敷衍道：“这边有点事，先挂了，等下我给你发消息。” 陆曦那张悠然倦怠、岁月静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别的表情，下意识道：“等——” 然而陆曦的第二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陆离这边已经毫不犹豫地果断挂断了电话。 为了避免陆曦再弹语音消息，关译心还眼睁睁地看着陆离直接将陆曦的电话、微信等聊天方式一并拖入了手机的黑名单里。 关译心看得眼皮直跳，“至于这么大动作的吗？” “他很急。”陆离无所谓的把安静下来的手机揣兜里了，然后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和关译心继续说道：“我从小到大，只见过一次陆曦失控。” 关译心敏锐道：“你说的不是刚刚这次吧？” “那倒不是，”陆离摇了摇头，回忆道：“我估计得有十多年前了吧？有一次过年的时候，大家都聚在我奶奶那里，我突然就看到我小叔他脸色特别难看的匆匆离开了，我当时从院子里进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他，抬手想要和他打招呼，结果，他直接绕开我走过去了。” 顿了顿，陆离还试图比划了一下，“就，院子里有一条鹅卵石铺的小路，我这边都把手举起来了，正和他挥手呢，结果，他特别夸张的绕过我，和我保持着差不多得有起码一米远的距离躲过去了，然后又回到了主路上。” 关译心：“……那后来你知道原因了吗？” 话虽是这么说的，不过，对于陆曦当年那夸张的反应，她的心里，其实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个有些古怪的猜测。 看到陆离一脸若有所觉的表情，关译心毫不怀疑，陆离应该也猜到了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急着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陆离则是继续摇头，和关译心告诉道：“就是不知道原因才让人印象深刻的。我当时打招呼被晾在一边之后，也没搭理陆曦，就进屋去了，正好看见奶奶在那里抱怨陆曦，都快吃饭了，好好的怎么说了句话就匆匆忙忙要走了，还说有急事，大过年的，谁家不过年啊，还能有什么急事非他不可？” 陆离言语生动、惟妙惟肖地模仿着老人家絮叨埋怨却丝毫不掩关心的言语。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再后来呢？” 陆离：“再后来好像就没什么事情了，那事就算过去了吧？” 说着说着，陆离好像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来，连忙又补充道：“哦对了，当时他们还在对陆曦催婚！我奶奶说有个合适的相亲对象，让陆曦过完年和人家姑娘约个时间见个面，结果被陆曦给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关译心也没想到，后面竟然是这么个发展方向，不由得轻轻地“啊”了一声。 不过，陆离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来，当然也不是单纯为了八卦的，他很快便继续说道：“说起来，陆曦他那段时间好像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听说后来还自己去看了心理医生。” “对了，陆曦这个人的性子，怎么说呢，他表面上一直都不是特别尖锐的性格，就挺委婉的，虽然他心里可能根本不当回事，但是面子上肯定还是过得去的。结果就那次过年之后，陆曦对于我奶奶安排的相亲一类的安排，连应付差事都不肯应付了，把我奶奶气得够呛，还想和他吵架来着。” “后来，见陆曦都不怎么回家，我奶奶就直接去他那边找他去了，结果可好，前后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陆曦整个人直接瘦下去了一整圈，吓得我奶奶以为他得了什么大病，完全不敢再和他催关于相亲结婚的事情了，直接就强行把人拖去医院做了个全身体检。” 关译心毫不意外地接话道：“但是，医院体检的结果显示，一切都正常？” “差不多吧！”陆离坦然道：“一个月的时间，医生说他只摄入了很少量的食物和水，整个人急速瘦了下去，虽然体检是没有什么大病，但是，长时间的饥饿，作息混乱，直接让他得了浅表性胃炎什么的吧，而且医生怀疑他得了厌食症，把我奶奶吓得够呛，干脆直接让医生把人扣在医院里先挂一段时间的营养针了。” “看来他当时还挺倒霉的……”关译心喃喃说道。 陆离：“是啊，然后大家谁都不知道陆曦他突然开始虐待自己干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刺激到了他，我奶奶反复思索复盘，发现唯一和我小叔起冲突的事情，就是上次拒绝相亲那回，但是，就这么点小事，也不至于啊？反正那段时间大家都挺小心翼翼的。” 关译心：“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当时的陆曦，好像不是现在这个性格？” 陆离：“确实不是，他就是那次住院之后，人才突然大变样的，被我奶奶压着在医院里挂了一周的营养针之后，他自己又去找心理医生了，后来，大概是觉得心理医生也不太靠谱，找了几个之后，就懒得再看了。反正那段时间里，陆曦除了求医问药之外，还顺带着开始求神拜佛，把所有人都惊得一愣一愣的。” 关译心：“……有点难评。” 陆离摊了摊手：“当时家里长辈都在琢磨着，到底是什么事情刺激到了陆曦，好好一个人怎么突然就不对劲了，我也怀疑过他是不是得了抑郁症什么的，不过，从他那个积极就医、同时还顺带走访当地香火鼎盛的庙宇道观的做派来看，他好像活得还是比较积极的……” 关译心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下一秒，陆离直接把话题从陆曦的过往经过中拉了回来：“不过现在看来，当年能刺激到陆曦性情大变的原因，倒是终于有点眉目了。” 关译心：“他在十多年前，视野里就只剩下了那些裂隙，眼睛里看到的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支离破碎的画面？” 陆离：“他被异常影响到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只不过，陆离的结论相对简单很多。 至于关译心，则是几乎把她和陆离目前的遭遇，直接照搬到了陆曦的身上。 关译心把话说完之后，顿了顿，又继续分析道：“大过年的匆匆忙忙就要离开，毕竟，看着往日熟悉的亲人都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场景，那场面肯定是挺难绷的。后面不怎么吃饭，应该也是相同的原因，食物都变成那种看起来格外诡异的状态了，你今天是不是已经体验过了？” 陆离微微颔首，“是，我看见樊鹤戎的时候，的确感觉很微妙，至于吃饭什么的，我选择闭眼吃了。” 关译心：“毕竟，你对于这个异常大概心里有数，虽然我们还弄不清它们的根源，但是你本来的工作，就和这方面有关，说实话，对于这类事件，你的接受能力，应该远大于普通人吧！” 陆离：“是。” 关译心又问道：“对了，陆曦是做什么工作的？他是你的长辈，会不会也接触过这类工作——” 陆离却摇了摇头，“这个不是，他做生意的，我确定，他没接触过这类工作。后来那次暴瘦住院之后，他就变成现在这样，到处追求诗和远方、以及心灵的宁静了。” 想想自己之前还觉得陆曦是个显眼包，如果陆曦真的也有着和自己类似的遭遇，陆离一时间都有些同情对方了…… 关译心伸手，指了指陆离揣着手机的那个兜，“那个，你要不要先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给他回个电话？” 陆离从善如流地照做了，简单解释了一句道：“陆曦这人的行动力还挺强的，我这边敢给他位置，他怕不是会连夜赶过来，我寻思着，怎么也得先和你打个招呼。” 关译心摇摇头，“我不介意这个的，而且——”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神里闪过一丝异色，抬头看向陆离道：“我们之前总结共同点的时候，一直猜不到你到底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东西，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除了在工作中接触到了一些异常情况之外，还多次接触过陆曦？” 陆离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瞬，旋即，他在把陆曦从黑名单放出来之后，干脆一个视频电话就打过去了。 在陆离和关译心这边交谈的过程中，电话那头的陆曦大概也已经平复好心情了。 陆曦特意深深地看了陆离一眼，然后继续春风和煦地笑道：“忙得连身上的衣服都来不及换吗？” 陆离和关译心：“……” 他们俩由于刚刚突然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线索而过于激动，以至于，愣是直接站在原地聊了半天，都没多挪动一步的。 不过，陆离嘴上是从来不吃亏的。 他直接坦然道：“是啊，忙得我都没挪位置，就和你一样，连身后的场景都没变过，小叔，你一定等我电话等了半天吧？抱歉啊，让你久等了。” 陆曦：“……” 关译心这会儿正站在陆离的对面，并不会被摄像头拍到，不由得和陆离比划道：说正事。 她其实也有点纳闷，怎么陆离一见到陆曦就忍不住针锋相对起来了，说起来，那还是他家的亲戚呢…… 陆曦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刚刚的确态度表现地有些急切了，但是，刚刚放下电话之后，陆曦反复回想了许久，还是觉得，正常情况下，陆离不应该是那个态度。 说白了，陆曦看到镜头这边完整的陆离感到震惊，而陆离在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脸上同样有一闪而过的惊愕之色。 还有他旁边那个小姑娘，对方看到自己的时候，眼神里的惊讶也不是假的。 ——那不是看到一个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的惊讶，而仿佛是看到了某个奇行种似的。 对于陆离的工作内容，陆曦其实也略有耳闻。 只不过，因为陆离手里的东西大部分内容都涉密，所以，他只是知道陆离的工作有点特殊，具体怎么特殊，却是不清楚的。 在这种情况下，陆曦很容易就得出了一个令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结论。 陆离和那个小姑娘看到自己时露出的惊愕表情，和自己看到他们俩的时候，其实是相似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有人遭遇了和自己相同的事情，并且，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侄子。 陆曦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沉郁的暗色。 真让人生气。 不过，好歹也算是条线索。 而且，看着两个年轻人的反应，陆曦不由得眯了下眼睛，比起自己当时糟糕透顶的状态，陆离的状态看上去似乎要好很多…… “小叔你这会儿在哪里？”陆离开口打破了沉默，“我看你两天前的朋友圈，好像还在尼泊尔雪山呢？” 陆曦：“国内，刚飞过来，最近宜通市有个医疗器械产品展。” 陆离面露惊讶之色，“隔壁市？” 陆曦干脆道：“你发定位，我现在就过来。” 陆离：“行。” 这一次，是陆曦主动挂断了电话。 陆离看向关译心，“走，我们先把防护服换了，等下会议室和他聊聊。” 关译心点了点头，“好。” 半小时后。 关译心正靠坐在会议室的桌子上玩手机呢，随口和陆离闲聊道：“我搜到那个医疗器械产品的展会了，规模还挺大的，从那里开车走高速过来，车程大概是三个半小时——”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会议室外面直接传来了直升机螺旋桨震耳欲聋的声音。 关译心：“……？” 陆离直接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户。 霎时间，螺旋桨的噪音声更大了。 海滨度假村里面倒是有停机坪，不过，那架直升机显然没打算去那边平稳降落，而是直接在陆离发定位的这栋酒店楼前面的空地上，尽量平缓地降低高度，再然后，直升机的舱门被打开，一条绳梯直接就放下来了。 陆离：“……” 他往外面瞥了一眼，无视了正顺着绳梯下来的那个人，然后，直接就把窗户全部锁死了，转身道：“是陆曦。” 陆离看着表情微妙的关译心，一脸木然道：“我知道他急，但是没想到他能这么急。” 第190章 就这? 这边正说着话呢，那边陆曦落地之后，已经一个电话给陆离打了过来。 陆曦的声音似乎又恢复最初那种懒散而悠然的味道了，颇有几分倦怠的询问道：“大侄子，我到了，你们在五楼对吧？我这就上来，你们这边的电梯，需要输密码、或者指纹锁吗？” 陆离下意识地站起身来，一边朝着会议室的门口走，一边回答道：“不需要，是普通的游客电梯，你直接进来吧！” 陆曦：“那可以，等会儿见。” 说着，那边又把电话给挂断了。 关译心抬头看向已经把会议室的门给打开了的陆离，随口问道：“需要去接他一下吗？” 陆离摇了摇头，“他能找过来。” 这会儿，窗外那架直升机，大概也已经得到了陆曦的信号，在原地悬停了片刻后，便直接自行飞走了。 没有了那震耳欲聋的螺旋桨噪音后，大家的情绪似乎都稍稍平复了下来。 转眼间，电梯已经到了，陆曦一个人从里面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看到这位来得速度有些过快的小叔，陆离微微颔首示意道：“你来了。” 关译心也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陆曦两眼。 不止是因为这位陆曦是现在极其难得的一个完整的人，最重要的是，“陆曦”这个名字，在来自赛博朋克世界的人工智能sad-4号口中，同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甚至于，她和陆离之前商讨的专门呈现给sad-4号的那份儿剧本中，“陆曦”本人才是主角。 而现在，剧本的“主角”的某个同位素、或者同素异形体可是亲自找上门来了。 虽然陆曦找他们俩的原因完全和sad-4号扯不上关系…… 关译心的脑海中还在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结果下一秒，她就无比惊愕地看到，脸上笑容温柔和煦、身上气质岁月静好的陆曦，快速走到陆离面前之后，竟是突然伸出双臂，一把把陆离给抱住了。 ——就像是电影中老朋友相见那样的，无比亲切的拥抱。 只不过，这叔侄俩之间显然没有那种互相拥抱、再拍拍后背表示友好的意思。 陆离差不多整个人都被惊呆了，关译心愣是能从陆离一个僵硬的背影中，看到他的震撼和紧绷。 毫无疑问，面对陆曦这种突然拥抱的“袭击”，陆离怕不是差点下意识地动手把陆曦给摔出去。 不过陆曦的反应倒是也快，稍微感受到自己大侄子瞬间浑身紧绷的状态，便立刻又后退了一步，这才开口表示关心道：“大侄子，你最近过得也不太好吧？” 陆离随手整理了一下袖口，最终还是把撸袖子动手的动作给掩饰住了，只是淡淡地瞥了陆曦一眼，“你见面就这么打招呼的？” 陆曦语出惊人，根本不带寒暄或者演示的，直接就开口道：“十多年前的时候，我几乎把周围都翻遍了，也没看到第二个能在我眼中呈现出完整模样的人或者物。” “有时候，时间久了，我自己都会忍不住觉得，我是不是疯了。” “或者说，当时，我的确认为自己已经疯了。” 听到陆曦这几句话，陆离原本一点略带责备的情绪瞬间也缓了下来，一边招呼着陆曦坐下，一边随口调侃了一句试图缓和下气氛：“怎么，今天看到我们俩都是完整的人之后，突然意识到，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然而下一秒，陆曦的眼神却微微变了。 他似乎从陆离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什么，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就这？” 陆曦盯着陆离反问道：“你就想和我说，眼睛里看到的世界是破碎的这件事？” “没有其他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吗？你们目前遇到的困境，就只有仅此而已？” 陆离的脚步不由得一顿，谨慎地开口问道：“比如说？” 陆曦定定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比如说，某个像是第二人格的寄生者？又或者是，什么其它阴魂不散的东西。” 听到“第二人格”和“寄生者”的说法，关译心还稍稍愣了一下，然后才猛然间想到了什么，顿时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了陆曦。 她刚要开口，却感受到，自己衣兜里原本安安静静的小怪物关一一突然开始焦躁不安的鼓秋了起来。 关译心被分了下神，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个不好的念头。 然而，还不等她把脑海中那些令人感到惊悚、混乱的思绪整理好，就听到关一一在衣兜里发出了一阵“吱吱唧唧”的小声嘀咕。 小怪物的想法通过意识连接，清晰地传递到了关译心的脑海中。 关一一：“什么其它阴魂不散的东西？最阴魂不散的那不就是你们家陆离吗！！！” 在发表这个真知灼见的同同时，关一一还忍不住想要把自己的脑袋从关译心衣兜里弹出来，然后，直接正面冲着陆离张嘴飙出一堆堪比国骂的敏感词汇来。 本来还在联想小怪物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的关译心：“……” 可以，很好，没事了。 你还是原来那个宝宝。 “背后悄悄的吐槽也就算了，但是当面脏话这种事情，还是要考虑一下情况的。”关译心把自己的一只手揣进了兜里，任由关一一在手腕上绕来绕去。 因为关一一对“阴魂不散”的突然打岔，关译心原本那些惶恐、紧绷而不安的情绪都被迫随之烟消云散了。 她本来差点站起来的，结果，现在情绪平复下来之后，也就继续在会议桌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了，安静的不发一言。 反而是陆离，在和陆曦对视了片刻之后，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道：“是，我现在面临的最大困扰就是，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支离破碎的画面，除了你之外，所以我刚刚接到你的视频通话的时候，才会那么震惊。” 陆曦听了，对此不置可否。 他打量了两眼陆离，眼神里多少闪过了些许纳闷的痕迹，然后又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关译心。 关译心虽然完全没说话，不过，对于周围的视线还是很敏锐的。 刚一察觉到动静，她便直接大大方方地看回去了一眼，还冲着陆曦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甚至主动开口叫了一声：“叔叔好。” 陆曦：“……你好。” 说着，陆曦立刻转头看向了陆离，“这位小侄女是谁，你还没给我介绍一下呢！” 陆离回答得干脆利落：“她是关译心，我最先发现周围的世界不对劲了，然后发现，译心遇到了和我相同的困扰，但是，我们两个互相看着对方的时候，对方却又是完整的。” 陆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个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所以，刚刚在视频里看到你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惊讶住了。” 陆离：“确实，小叔你是不是十多年都没见过正常人长什么样子了？” 陆曦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那不至于，我看镜子的时候，自己还是正常的。” 陆离：“噢。” 陆曦：“不过这个有点意思，视线发生诡异变化的人，看到同类的时候，对方却是正常的，这个互相筛选的机制，还挺简单粗暴的。” 关译心则是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你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话，岂不是意味着，这十多年的时间里，你都没有遇到任何一个其它完整的人？！” 陆曦感慨道：“是啊，不过这都是些旁枝末节的小事了。” 关译心和陆离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 “居然只是小事吗？”关译心不由得喃喃道。 陆曦点点头，看了她一眼，温柔平静地表示道：“是啊，其实看习惯了，也就那样呗。尤其是看人的时候，虽然对方的脸变成七零八落的多少有碍观瞻，但是，就像是把一张照片撕碎之后再拼起来，照样还是能认出那个人的长相，对不对？” 关译心：“确实……” 陆曦摊了摊手：“所以，其实看到的东西四分五裂、支离破碎这件事，真不影响什么。看多了，人自然也就麻木了。” 陆曦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刚刚遇到这种事的关译心和陆离，显然和陆曦这根老油条的心态还是不太一样的。 又或者说，如果眼中看到的全世界都充满了裂隙、所有的人和物都变得支离破碎起来，这在陆曦的口中都只是些“旁枝末节的小事”。 那么，他觉得不那么“小事”的东西，得是什么程度的？ 陆离的脑海中清晰地闪过这个疑问之后，他也就直接开口问出来了：“既然眼睛看到的支离破碎的世界在你这里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那么，当年差点把你逼疯的，到底是什么？” 顿了顿，陆离继续补充了一句道：“就像是你刚刚说的那个，第二人格的寄生者？还是什么其它阴魂不散的玩意儿？” 关一一继续小声吱吱唧唧的在背后吐槽陆离：“他这个阴魂不散的玩意儿从来就没有自觉！” 关译心：“咳……” 听关一一搁这里吐槽，她差点被自己给呛到。 陆曦倒是相当坦然。 陆离这边一问，他直接就开诚布公，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哦，你说这个啊。我当时睁开眼睛就是熟悉的一切都变成了破碎的画面，每一个和我说话的人，都长了一张裂开的脸，我甚至能透过对方脑袋上的缝隙，看到他背后的木质地板花纹。” “等我闭上眼睛的时候，世界也没个清净。就像是有无数小成品的劣质恐怖电影幻灯片，没完没了的直接投影在了我的眼皮上，一会儿是在那种金属风格实验室里发癫的疯狂科学家，一会儿又是蠕动的血肉、跳动的心脏、血管一类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一些长得很对不起他们亲妈的鬼玩意儿。” “反正就是，它可能不是那么恐怖，但是它很恶心人，你知道吗？而且，只要看到那些整齐划一的房间，我就能猜到，这类恐怖片的结尾，就像是所有的飞跃精神病院系列一样，只是主角的一个梦。” 关译心：“……” 说真的，她对那些蠕动的血肉、跳动的心脏、乱七八糟瞎长的人体组织已经有既视感了。 陆离：“……” 他冷静地开口道：“那我还没有到晚上开始做噩梦的程度，我很欣慰。” 陆曦瞥了他一眼，“你真不会说话，大侄子。” 顿了顿，陆离若无其事的继续道：“对了，小叔，你还没有说到，那个第二人格的寄生者，或者阴魂不散的事情呢？” 陆曦：“哦，你说这个，我当时好像产生了一个第二人格，他的名字也叫陆曦，所以我当时真的觉得自己生病了，还是多重人格障碍、或者精神分裂症这个级别的严重精神疾病。” 关译心瞬间瞳孔地震。 陆离则是捏紧了会议室座位的把手。 他的确是和关译心编造了，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落在了自己手里的剧本，但是，他们是真的没想到，那个“陆曦”竟然还能以这种状态，出现在他们的地球现实世界里。 毕竟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陆曦这会儿再说起当年让他状态极其糟糕的事情时，情绪也平静了很多，甚至颇有种波澜不惊的淡定。 “那个第二人格想要和我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但是，我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他能拿我有什么办法呢？” 陆曦漫不经心地继续道：“我没有那个第二人格的记忆，他也没有我的，反正那段时间里，我的脑子一直物理意义的断片。” “我可能是疯了，但我又不是一天24小时一直疯的，我身边的助理也能认出我来。那个第二人格的特征真的很明显，他很缺乏常识，并且存在一些自我认知上的问题。精神病院的约束设备知道吧？我自己的工厂卖的医疗床上都可以加装那玩意儿。” “我那段时间差不多就维持着一种，自己清醒了就忙工作、忙正事，和人交流沟通解决问题。” “第二人格清醒了就给他打营养针、蛋白针，当然了，他如果愿意吃饭节约我的时间也是可以的，或者来一针镇定剂强行睡眠，尽量维持身体的状态，毕竟，人体一直不睡觉可能真的会死。” 陆曦这会儿说起当年的事情来，其实有种过尽千帆的淡定和波澜不惊。 可是，当时在自己的身体内部不见硝烟的争夺，是零星断续刀刀见血的生死之争，是刀尖上行走的步步惊心，更是站在悬崖峭壁上、一着不慎就全盘皆输、直坠深渊的令人望而生惧的惶恐和不安…… 第191章 多少有点神经病那味了 只是想想陆曦当时的遭遇，关译心都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并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关译心现在代入的角色，其实应该是那个来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 只不过，对比起地球这边的陆曦，关译心遇到的“原身”，似乎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自己消亡了，以至于，关译心自己其实并没有遇到这种两个灵魂在一个身体内对抗的情况。 当然了，关译心作为一个外来者，大概也不会像是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一样，直接去和原身争夺另一具身体的控制权。 同时，关译心在赛博朋克世界的那位“原身”，虽然给人的感觉是迷雾重重，不过，看原身居住在贫民区的房子里也知道了，她大概也没有地球这边陆曦的人手和经历…… 比起陆曦险些被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给“夺舍”这件事，坐在旁边的陆离的关注点显然在另一件事情上。 “竟然是十多年前，那边就已经有人出现在地球这边了……” 而地球这边却对此一无所知。 陆离近乎无声地喃喃道。 他侧过头来，给了关译心一个眼神。 关译心也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注意到了，然后轻声提醒道：“应该还有更早期的异常。” 她的父母出事是在九年前，明显应该是在陆曦险些惨遭“夺舍”之后。 而自己的父母从事类似的工作，显然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样一算的话，那些出现在地球上的异常事件，应该也是比陆曦的遭遇更早很多了。 其实陆离这边也能想到类似的情况。 他接手并负责这类的特殊工作是这两年的事情。 不过，对于更早期的事情，机密档案室中是有许多记载的，只不过，出于安全、或者某些刻意将信息分隔的考虑，诸多档案卷宗记载，都呈现出一种零散而混乱的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有人有心想要去找，肯定还是能找到，然后把事情逐一联系起来的。 陆离忍不住开口道：“怎么都没听你说起过这些……” 陆曦瞥过来一眼，“和谁说？我还能找个大喇叭举着，挨个向周围所有人公布，我自己是个精神病不成？” 关译心则是平复下来心情之后，忍不住好奇地继续看向了陆曦。 听完陆曦的讲述，关译心总算是明白了，陆曦之前那句“就这”的意思了。 毫无疑问，对于当时忙着和身体里另一个来自赛博朋克世界的灵魂争夺身体控制权、每天都在如履薄冰的陆曦来说，眼前看到的世界充满破碎感，的确算不上什么要紧的大事了。 陆离想了想，委婉道：“我明明记得你当时的攻击性很强，还得罪了不少人来着。” 陆曦理所当然道：“当时我以为自己要疯了，说不定还会死了，所以就匆匆忙忙、不顾后果的把自己的敌人仇家都削地差不多了，你知道的，人在没有时间的时候，效率总是最高的。” 陆离一时间有些哑然：“你这个关注点也太……” 关译心则是好奇地表示道：“那你没先去医院确诊一下吗？” 陆曦瞅了两个年轻人一眼，淡定道：“没有，要是确诊了，怕不是要直接先在精神病院里住一段时间。” 说着，陆曦给了陆离一个“你懂得”的眼神，“我妈、也就是你奶奶，那行动力还是有的，如果让她知道我真的精神不正常了，她肯定能压着我去住院的。” 陆离：“啊，这……” 陆曦慵懒而随意地往椅背上依靠，一只手随意的搭在桌上，另一只手则是自然垂下，看起来姿态松弛极了。 “我本身也是做医疗器械行业的，对治疗精神分裂的精神类药品也有一定的了解，当然知道，人一旦开始服药治疗之后，那些药物作用下，人体的大脑就是会不可避免的发生钝感。让大脑变得迟钝的确可以解决精神分裂症、或者说是很多幻觉的困扰，但是，我当时的情况，虽然病得不轻，不过和那些正常的精神疾病患者，还是不一样的。” 关译心趁机插了一句道：“你要是当时真的住院治疗的话，岂不是给那个‘陆曦’制造机会了？” 陆曦想了想，否定道：“那不至于，精神类药物直接作用于身体，我们两个当时应该都会受到不良影响。不过，小侄女你这个思路，我当时其实也考虑过，然后我觉得，我清醒的时间还是比较多的，暂时不需要精神病院的帮助。” 关译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陆曦倒是饶有兴趣地看了关译心一眼。 比起说话噎死人的大侄子，似乎还是这个小姑娘说话更切中要害一点。 陆曦当时最担心的是自己的身体会因为长时间的失眠而不小心猝死。 人嘛，活得好好的时候，觉得自己可豁达可坦然了，真生病的时候，那可就瞬间求生欲爆棚了。 更何况，陆曦一个做生意的人，身边的人际关系也是相当复杂。 想到这里，他甚至稍稍正色，忍不住坐直了换了个坐姿，然后双手交握搭在会议桌上，这才继续说道：“你们懂吧，我当时的心情，我可以死，但是我的仇家一定要比我先死，不然我死都死得不踏实。” “所以，我当时的时间还是很紧迫的。” “外忧内患，莫过于此了。” 陆离：“……” 关译心倒是点了点头，“懂。” 陆曦无视了自己那不懂事的大侄子，给了面前这个陌生小姑娘一个赞许的眼神。 陆离则是冷静地回忆道：“后来，我也不记得你有住进精神病院治疗的经历，一直没去看医生？” 陆曦“嗯”了一声，“等我把我的对家削完，终于可以安心治病的时候，精神科的医生表示，我的失眠情况的确很严重，人一直不睡觉是会很容易猝死的。然后我才知道的，原来精神病院里，差不多六成的病人都是失眠症，那些普通人观念里的‘疯子’、或者说精神异常的病人，反而是少数。” 陆离：“哦……” 关译心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了，“不是，等等，重点不应该是那个，想要和你争夺身体控制权的灵魂呢？怎么就突然跳跃到去精神病院治病去了？” 陆曦缓缓地眨了下眼睛。 明明只是个中年人，按理说是身体素质正好、正值壮年英姿勃发的状态，不过，陆曦那张脸上的表情却总是温和恬淡的，有种人淡如菊、与世无争的平静。 就，近距离看的时候，那突出的气质实在是让人忍不住侧目。 陆离也跟着看了过来，“对，后面这件事是怎么解决的？” 陆曦停顿了几秒，然后也只是模棱两可地反问道：“解决？” 陆离立刻心都跟着提起来了，“你不会想要和我说，事情根本没解决吧！？” 瞥了自己大侄子一眼，陆曦慢条斯理地继续道：“该怎么说呢？那个第二人格，或者是某个阴魂不散的什么东西，在和我争夺了一个月的身体控制权后，便突然销声匿迹了。” 陆离微微蹙眉，“就这么销声匿迹，没有动静了？” 陆曦无奈地摊了摊手，“这谁知道呢？反正对于我来说，它不出来作乱，我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无事发生了。就像是癌症病人，在医院里治愈出院之后，也只是带病存活而已啊，说不定哪天就再次爆发、甚至直接转移了。” 之前陆曦的经历就已经足够令人脊背发凉了，这会儿听到他说，事情根本还没结束，只是处于一种暂时平静的微妙状态里，关译心和陆离简直浑身冒冷气，有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陆曦轻轻地叹了口气，“要不怎么说，人的接受能力还是很强的呢？反正，一旦接受自己是个精神病人，心情就是会平静很多啊！” 陆离忍不住吐槽道：“你确定这能平静？” 陆曦语重心长道：“如果你已经经历了十年相同的日子，你也会平静下来的。” 他还和自己的大侄子随口举例讲解道：“本来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一惊一乍的以为自己患上多重人格了，又或者是得了精神分裂症，幻觉都从脑子溢出到现实了，等到精神科的医生跟我讲，我只是确诊了失眠症，并没有精神分裂什么的之后，我就只能客观的认为自己是被鬼上身了。后来想想，哦，幻想症又发作了，发作就发作吧，偶尔打两针镇定剂又死不了。” 关译心这会儿倒是没有继续跟着倒霉透顶险些别人夺舍的陆曦心有戚戚焉，而是代入联想了一下，如果自己在赛博朋克世界的原身意识还在的话，又会是怎么样一种心情。 她顿时不由得“嘶”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感觉自己简直哪哪都别扭起来了。 顿了顿，关译心好奇地和陆曦问了一句道：“那个，你后面算是和那个意识，暂时共存了？他是不是也不怎么冒出来了？” 陆曦还没回答，旁边的陆离便随口接了一句，瞅着陆曦，一脸笃定地说道：“你肯定还干了别的事情没说。” 陆曦想了想，漫不经心道：“我在自己家里装了一堆摄像头，24小时拍摄自己，并且长期雇人每天盯着那些视频进行定量分析，算不算？” 关译心一时有些语塞。 陆离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客观评价道：“小叔你这多少有点神经病那味了。” 陆曦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当时我都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我这又不是年纪大了人也该寿终正寝，你不能要求一个年纪轻轻就快死了的年轻人继续保持心情良好、内心平静而不发疯。” “讲讲道理，大侄子，很多人遇到这种破事，早就崩溃了。我那段时间天天做噩梦，仿佛有八个国产烂片导演在我脑子里循环拍摄各种飞跃精神病院系列，还充满开创性的叠加了生物变异、实验室疯狂科学家题材。我没疯是我心理素质好，换个人早就自杀了。” 关译心：“……” 陆离：“……” 讲道理，您这明明发疯发得也挺冷静淡定的。 看他们两个都不说话了，陆曦则是无所谓地摊了摊手，继续道：“再后来的情况你也知道了，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的生活里就只剩下修身养性、注重养生、以及岁月静好了。” “你知道的，人一旦开始追求心灵的安宁，就会渐渐忽略掉很多世俗的欲望。” “还好，那个阴魂不散的东西，也没怎么继续打扰我。” 陆离的嘴角在止不住的抽搐：“……” 毕竟一般人都受不了24小时的监控吧？ 地球现实世界的陆曦是个狠人，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大概也是个养尊处优的性子，到了这边处处受制，当然，可能也是受不了这边陆曦的神经病…… 关译心则是客气地评价道：“挺好的、挺好的……” 陆曦彬彬有礼：“谢谢。” 然后他还随口开始劝起养生来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千万不要仗着自己年轻的时候身体好，就不好好吃饭，不注重养生，我就是当时那会儿把胃弄坏了，后来天天养生，也还是容易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的就开始犯胃病——” 陆离直接开口打断了陆曦的养生经，“我以为你会叮嘱我两句，要是碰见这种被人夺舍的情况要怎么办呢？” 陆曦眼珠子一眨不眨地平静地望着他，“你这不是还没遇上吗？不过没关系，我那里东西都是现成的，用绳子捆穿上关别墅里扔个把月就没事了。” 陆离：“……咳。” 陆曦又打量了这两个年轻人一眼，忍不住歪了下头，有些疲惫的感慨道：“说实话，其实这十年里，我虽然定期去看心理医生，诊断自己的精神状态，也一直都维持着一种病理学意义上的正常人的心理状态，不过有时候午夜梦回，还是忍不住会去想，自己到底疯了没有。” “这种基于自我认知的，对自己产生怀疑的恐惧不安的心理状态，才是最难熬的。” “所以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因为心理压力过大，而产生了神经性的头痛，而这类神经性的问题，从来都是药物解决不了的。” “而且，谁也不知道，那个阴魂不散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就消失了。” “我也会担忧，那个和我抢夺身体的东西，还有卷土重来的一天啊。” 第192章 能帮我把它扬了吗? 陆曦的话语暂时告一段落之后，关译心和陆离一时间谁也没继续说话。 反而是陆曦，若无其事地抛下来这么一个惊天巨雷之后，看了他们俩一会儿之后，还慢慢悠悠地询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还一个两个的都不说话了？” 陆离冷静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平复好情绪，盯着陆曦开口继续询问道：“我记得，你当时状态特别差的那段时间之后，可不只是安心养生着吧？好像还开始求神拜佛来着？咱们家一向没什么人信这个，不过你毕竟是做生意的，四处拜拜也没啥，所以奶奶倒是也没太当回事……” 毕竟做生意的人，出于礼节性的也会给各路神仙都上炷香的嘛。 而且人家生意人真去据说特别灵验的地方上香的时候，可以不带身份证，但是肯定要带营业执照的…… 陆曦瞥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也知道，我那段时间头疼的厉害，但是脑部增强ct、核磁一通检查拍下来，根本看不出任何病理性的变化，最后医生给出的诊断也只能是神经性头痛一类的情况，让我自己尽量放松心情，保持心态良好，健康作息，就是亚健康那一套的玩意儿，你们应该也都知道。” 关译心附和了一声，“知道，不过，那段时间你好像已经在很主动的养生了，至于心情，这好像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事情吧……” 陆曦再一次赞许的点了点头，跟着感慨道：“是啊，所以在医学这边暂时碰壁之后，我也只能尝试着去追寻一下玄学的方法了。科学不管用的时候，总得试试别的，万一呢？” “哪怕仅仅只是心理安慰剂效果，但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只要管用就可以了啊。” 听到这里，陆离不禁仔细回忆思索了一番自己当年就看到过的陆曦的朋友圈。 不得不说，那段时间陆曦的行程，要远比现在一个月也就去三两次西藏雪山放空自己、追求心灵宁静的陆曦，要来得密集多了。 而且，陆曦他不仅是逢庙必进、挨个上香，还会在各方神学宗教系统的寺庙、道观、神殿、教堂里拍照打卡，他参观过的名胜古迹可谓是儒释道法西方众神一个不落，堪称学贯中西、博览古今。 真要说起来，怕不是一整个西方文明史再加上东方神话体系、连带着各方土地庙的本地人民俗信仰，都不够他挨个参观过来的…… 或者说，陆离对于自己的小叔陆曦是个显眼包的刻板印象，其实就是从当年那个时候开始的…… 而当年陆曦的显眼包行为，现在回想起来，背后竟然还有那么多不动声色的刀光血影、更是晦暗难言的生死之争…… 陆曦则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给了那么多的寺庙、道观或者教堂、神殿机会，可惜他们一个也不中用啊！” 陆曦那样总是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浅浅的无奈。 本来还沉浸在当年不见硝烟的战火中的陆离，满腹思绪瞬间被陆曦那漫不经心的、充满了“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的悠然气氛所打断，他甚至忍不住有些牙痒痒。 陆离深深地看了自己小叔一眼，终于还是看在骨肉亲情、以及尊敬的奶奶的份上，把嘴里那句“我当时还以为，你是作孽多了遭报应了所以才天天睡不着觉”给默默地咽下去了，继续安静的不吭声了。 关译心毕竟还是对陆曦多年来那几乎能创死人的显眼包行为没有太过深刻的认知。 说白了，她又不是陆家的小辈，以前也没被陆曦祸祸过，所以，她这会儿的关注点完全就落在陆曦当年的遭遇上了，那是真的感慨和同情。 尤其是近距离看到陆曦的脸的时候，照片里那都是高p过的英俊潇洒、温雅恬淡，其实真围着桌子坐在一起细看的时候，陆曦的脸就算保养的再好，和真正的年轻人也是不一样的。 关译心细看了几眼，其实很容易就能从陆曦的眉眼间，看到几分经年的疲惫和憔悴。 只不过，这人总是还没说话唇边就带上了几分笑，言语间也多是轻快揶揄，很容易就让人忽略掉他眼角的细纹和用淡然掩下去的阴郁了…… 想了想，关译心斟酌着词句询问道：“陆叔叔，你之前去过了那么多洗涤心灵的地方，但是，都对那个第二人格收效甚微？或者说，按照你自己的说法，那个‘陆曦’它都不怎么出来了，你怎么就能确定，那些庙宇什么的，就都没起作用呢？” 陆曦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因为我每天晚上还是一直在做噩梦啊，睁开眼睛之后，我看到的世界，也都是碎成一片一片的。” 关译心愣了一下，旋即恍然。 和他们两个不一样，在陆曦的遭遇中，那个想要夺舍的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和夜晚明显带有畸变污染风味的噩梦、以及清醒时候眼睛里看到的破碎的世界，明显是三件同时发生的异常事情。 甚至于，这三个情况在陆曦那边，即使已经过去十年了，也都没有得到过一个彻底的解决…… 说着，陆曦重新打量了一遍关译心和陆离，“你们两个的遭遇，似乎和我还不太一样？你们两个目前只有看到的东西变得奇怪起来了，是吧？” 陆离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嗯，是。” 关译心却是迟疑了一瞬，并没有动作。 其实真要对比的话，她的情况和陆曦更像一些，反而是陆离，处处都透着种不一样的地方。 “嗯？小侄女，你怎么说？”陆曦显然也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关译心的迟疑。 关译心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陆离。 有些事情并不适合随便告诉别人，就算没有保密条例的要求，也得顾及污染扩散的情况。 所以，关译心一直在宋叔一家人面前，都把这些事情瞒得严严实实。 她之前也就在陆离面前，把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至于陆离那边觉得，哪些事情可以说，哪些不能说，自然会有他的判断…… 顺着关译心的视线，陆曦小声嘀咕了一句：“你看他干嘛？” 说话间，陆曦的视线也已经落在了陆离的身上。 陆离眨了下眼睛，斟酌了片刻之后，突然起身道：“我先带你去看几个东西，当然了，在看之前，是要签一系列保密承诺书，并且自己承担任何后果的。” 陆曦微微眯了下眼睛，却是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了下来：“可以。” 顿了顿，陆曦多少有些玩味地盯着陆离，和他说道道：“事实上，我之前看到你的时候，也一直都是碎成一片一片的状态，直到今天。” 陆离对此一点也不意外，随口回答道：“我就这两天才出的问题。” 陆曦率先从会议桌旁边站起身来，“走吧，你想带我去看什么？” “别急。”陆离说着，在自己的手机上发了两条消息，然后又按了几下。 摆放在会议室角落里的打印机突然就自己开始工作了起来，然后，“扑簌簌”地吐出了得有十来张写满了各种警告和承诺的文件。 陆离走过去把那摞纸拿过来，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后摆在了陆曦的面前，“签吧！” 陆曦稍稍坐直身子，刚从自己身上摸出来一根看起来就很贵的签字笔，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拧开笔帽，就被陆离递过来一根酒店意见簿下面挂着的随处可见的黑色塑料中性笔。 “用这根签，谢谢。”陆离把那根批发价一根八毛的中性笔稳稳当当地摆放在了那一叠承诺书上面。 陆曦默默地瞥了自己大侄子一眼，然后重新收起了自己的笔，拿起那根塑料中性笔开始龙飞凤舞的写名字。 陆离耐心劝说道：“小叔，你不用着急，可以写清楚点的。” 关译心分明看见陆曦的笔尖微微顿了一下，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种，陆曦怕不是想要把这根笔直接插进陆离喉咙里的冲动。 不过，在那一瞬间的停顿之后，陆曦总算是没把那根塑料中性笔脆弱的壳子给捏碎，然后，还真就换了个相对比较方正规整的字体，继续从善如流的把一连十几个名字都签下来了。 片刻后，陆曦将签好字的一叠承诺书连同那根笔一起推给了陆离。 陆离还真就仔细检查过一遍之后，才终于起身，将文件交给了一位已经在会议室外面等候的工作人员，然后才转身和陆曦说道：“走吧，小叔，先带你去看一具尸体。” 陆曦的脚步微微一顿。 陆离顺势回过头来，“小叔，你应该不介意吧？” 陆曦这才跟上，微微摇了摇头，“不介意。” 几分钟后，还在忙碌的法医一脸纳闷地看着陆离，还有他身后的两个人。 关译心之前见过一次了，不陌生。 至于另一位，绝对是第一次见了。 “你们来我这解剖间一趟趟的，搞参观呢？”法医纳闷不解地和陆离问道。 陆离一脸淡定地回答：“工作需要。” 法医总算是没直接把他们轰出去，“行吧！” 陆曦本人在法医的解剖间里不发一言，不过，等到他们从地下冷库里出来之后，他却冷不防开口，直接又朝着陆离和关译心扔下来一个惊天巨雷。 “我之前看过的尸体不长这样。” 关译心和陆离顿时纷纷侧目。 陆离：“你——” 陆曦：“这具尸体的来源有问题吧？我看到过的正常尸体，依旧是带裂隙的，但是，裂隙就仅仅只是裂隙可以，和存在于任何物体上面的都没什么不同。这具尸体上的裂隙，却仿佛是活的、流动的一样？” 关译心和陆离互相对视了一眼，陆离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告诉陆曦。 陆曦挑眉：“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关译心主动开口道：“因为你没有看到那具尸体的尸检报告，死者的死因是大量失血，而我们判断出，死者生前会大量失血的原因是，他的身体被裂隙切碎成了尸块，至于血液本身，则是被裂隙吸走了……” 听到这里，陆曦的脸色渐渐变了。 按照这个说法，里面那具正在进行尸检的死者，死亡时的惨状，不啻于是被裂隙分尸…… “你们是从哪里找到这具尸体的？” 陆曦紧皱着眉头，那张总是岁月静好、人淡如菊的脸上，不复平日里的温柔淡定，而是直接颇有几分尖锐地和陆离追问道：“这是不是意味着，每一个身上有裂隙的人，随时都可能被那些裂隙所分尸？！” 关译心和陆离同时被震了一下。 两人不由得交换了一个视线，眼神中多少都带了些对未知的茫然和隐隐的不安…… 然而，对于陆曦提出的这个疑问，现在的他们显然也无法给出任何一个答案来。 陆离有些苦笑地摇了摇头，冷静地回答道：“我不知道，现在也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关译心则是想了想，然后十分谨慎地开口道：“我个人倒是倾向于，你的担心暂时不会落在普通人身上，至少现在是这样。” 陆曦对这种事情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怎么说？那具尸体本身有问题？” 关译心微微颔首，“是。” 陆离不动声色地向她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提醒关译心，不要把她自己可以在地球现实世界和赛博朋克世界之间来回穿越的事情在陆曦面前透露出来。 然后，陆离则是谨慎地向陆曦告诉道：“根据警方提供的消息，死者生前曾经无故失踪过一段时间。” 陆曦皱眉：“失踪？怎么个失踪——” 不等陆曦把话说完，陆离已经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语，直接道：“没有明确的证据，我接下来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单纯的猜测，但是，我们私下里怀疑，死者生前失踪的那段时间，或许就是出现在了你身体里另一个‘陆曦’来自的地方！” 这一下子，轮到陆曦反过来满脸错愕地睁大眼睛了。 双方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之后，陆曦脸上再次露出了温柔和煦的笑容来，主动表示道：“我很喜欢你们的这个猜测，请问，你还认识别的失踪者吗？” 陆离当即摇头，拒绝得干脆利落：“这个不能透露。” 作为另一个“失踪者”本人的关译心：“……” 陆曦彬彬有礼地表示道：“那什么，我的意思是，你不便透露也没关系，我不需要见到其它任何一个失踪者本人，但是，麻烦你帮我咨询一下，他们接私活吗？” 陆离：“？” 陆曦一脸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温柔表示道：“我想弄死那个和我争夺身体的家伙，但是我又不能把我自己的身体给弄坏了，既然有人能进去那些孤魂野鬼的来处，那能不能帮忙，一把火将那些玩意儿帮我扬了？佣金、劳务费、酬金、或者辛苦费什么的都好商量。” 陆曦：“我知道杀人犯法，但是，弄死一个没有身体的玩意儿应该不存在法律上的困扰吧？” 陆离：“…………” 关译心：“…………” 第193章 陆曦:什么声音? 陆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片刻之后，他终于平静地给出了一句结论道：“就算不存在法律问题，那你也别想这件事了，根本找不到人接你的单。” 陆曦态度很是随意，表示道道：“我又没说立刻就把这件事解决了，回头有机会了，你们如果遇到有意向接点私活的人，可以让他再联系我嘛，给个名片就行，直接跟他说，我想——” 陆离毫不犹豫地再一次打断了陆曦的话语，简单直白而笃定地强调道：“不，你不想。” 关译心：“。” 关一一在关译心的兜里晃了晃，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陆曦看向陆离，甚至颇为包容地笑了笑，从善如流地表示道：“好吧，好吧，我不想。” 但是，说完这句之后，陆曦依旧还是坚持补充了一句话道：“帮我联系到合适的人，我这边给打钱的，中介费。” 说着，陆曦还冲着关译心抛了个眼神，“小侄女，你也是，记得遇到了就帮我个忙，和他们要个名片或者联系方式的就行。” 陆离当即皱眉：“别在这里带坏小孩子！” 见大侄子反应这么大，陆曦终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了，转而道：“尸体看过了，还有别的吗？我记得你刚刚和我说的时候，提到的是带我去看几个东西，那么，后面还有什么？” 陆离转身往外走，“跟我来就是了。” 陆曦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说实话，关译心也有些好奇，陆离说的那几个东西分别都是什么。 这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肯定能算一个异常，至于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倒是本身就值回票价了，还有什么其它的东西吗？ 她这边倒是有一个小怪物关一一，不过，看陆离从头到尾的做法，明显并不打算把她这边的情况暴露出来…… 关译心正胡思乱想着，就看到陆离开始招呼她和陆曦上车，然后，直接把人带到了安置sad-4号的安全屋那个方向。 陆曦刚一看到那个地下停车场周围的建筑结构的时候，脸上就已经开始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等陆曦跟在陆离后面进了电梯之后，关译心敏锐地注意到，陆曦的视线明显地落在了电梯的金属板上面。 并且，他在略微打量了两眼之后，眼睛里的眼神都跟着发生了微微的变化。 关译心虽然看不懂这里的金属板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她能注意到陆曦脸上的明显变化的表情。 刹时间，关译心的心里也不由得闪过了一个念头：除了楼下的安全屋之外，这里的建筑结构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电梯平缓下落。 很快，电梯门在负四层的位置打开了。 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陆曦明显已经是对这片的整个建筑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边打量，还一边随口感慨道：“大侄子，你这边的场地造价可不低呀。” 陆离的态度则是颇有几分冷淡的敷衍：“不清楚，我只管使用，不管建造。” 陆曦显然不把这句话当真，只是漫不经心的笑笑，然后道：“噢，其实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需要采购特种钢材、或者纯碳纤材质什么的，我可以成本价给你一批。” 陆离直接就懒得搭理他这话茬了，相当干脆利落地堵回来一句话道：“我不管采购。” 关译心倒是好奇地看过去一眼，很想开口问一句，他刚刚提到的材质有什么特别之处。 尤其是想到陆曦的职业。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好奇道：“你不是做医疗器材生意的吗？怎么还卖原材料的？” 大侄子不想说话也没个好脸色，和小侄女聊天显然也不错。 见关译心搭话，陆曦直接撇下陆离不管，朝着关译心这边走近了一步，然后很有耐心地和她解释道：“医疗器材都是耗材呀，工厂需要把原材料制作成医疗器材再出口，考虑到出货量比较大，以及医疗器材本身对特种材质的需求也很多样，所以，我们这边的工厂也会直接研发各种原材料的。” 见关译心对这方面感兴趣，陆曦自然是不介意多讲解几句的。 不过，一抬头就见陆离瞥过来的那个表情，他只能冲着关译心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无奈，暂时还是停下了继续讲解的动作。 即便如此，陆曦依旧冲着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小声补充了一句道：“小侄女，来加个联系方式，回头我让助理把好玩的材料发给你。” 关译心下意识地看了眼陆离的反应。 陆离：“……” 陆离忍无可忍地转头瞪向陆曦。 陆曦见状，立刻便很是识趣的闭嘴不说话了，还动手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表示自己很安静的动作。 就在三个人来回互动的过程中，一直安安静静没怎么闹腾的小怪物关一一，突然发出了一阵兴奋的“吱吱唧唧”的叫声。 没有任何前兆，就在突然之间，关译心衣兜里揣着的小怪物关一一，似乎又察觉到了什么，颇有几分雀跃地在衣兜里打了个滚。 关译心把手伸进兜里，轻轻地摸了摸小怪物的脑袋的时候，关一一还亲昵地把细细长长的尾巴尖卷到了关译心的手指上，甚至是颇有几分亢奋地吱哇乱叫了一通。 “muamua，有点香啊……” 关一一一边通过精神链接和关译心告诉，一边跃跃欲试地想要从衣兜里爬出来。 关译心当机立断，直接把关一一给按在了衣兜里面，还用手指抓住了这只小怪物，避免它高高兴兴地冲出来之后，直接一个闪现、飞跃、横冲直撞地穿墙而过，直接就冲到它觉得有好吃的地方去。 关一一：“吱吱唧唧！” 可能还是因为不太饿的缘故，关一一虽然忍不住地把脑袋往某一个确定的方向凑，不过，被关译心按住之后，它倒是没使劲挣脱，而是顺从地顺着关译心手指的方向躺下了，只是再次雀跃地甩了甩尾巴，向关译心分享了好吃的东西所在的地点。 然后，关译心就近乎惊悚地意识到，地下这片区域里，被关一一提示过位置的地方，起码有三处…… 不是！？？ 陆离到底在这里放了什么啊！？？ 关译心忍不住深深地看了陆离一眼。 察觉到关译心略带几分复杂的视线，陆离愣了一下，也跟着看了过来，无声地用眼神询问道：“怎么了？” 关译心根本不用回答，只是稍微活动了一下胳膊，示意陆离看她单手插兜的方向。 陆离瞬间恍悟：“……” 那可是小怪物关一一！ 因为被关一一的雀跃突然打岔的缘故，关译心也是直到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然后，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从地下四层的电梯出来之后，走的方向却并不是存放sad-4号便携式终端的那个隔绝了一切电子信号的安全屋。 甚至于，在陆离一路的带领下，他们三个人断断续续地走了一段空阔的长廊、一段向下的楼梯、然后又是很长一段比较舒缓的向下的斜坡。 细算起来的话，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下到了比地下四层更深的位置…… 陆离竟然不是带陆曦去看sad-4号？ 瞬间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惊讶的神色。 “到了。”就在这时候，陆离突然停下了脚步，开口说道。 前面是一扇明晃晃的金属门，而且，是滑轨式开关的。 而且，这式样看着也格外的眼熟…… 陆曦是做医疗器材生意的，对这扇门同样的眼熟，看着上面警告电离辐射的标志，下意识地就开口来了一句道：“大侄子，你们搁地下辛辛苦苦挖了六七层，在这里建了个ct室还是什么的？” 陆离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不，里面没有任何器材，只是单纯的隔绝辐射用。” 陆曦挑眉：“我们身上可没穿防辐射服。” 陆离的眼皮都没抬一下，伸手现在门口旁边的按键处输入了一长串大概得有十几位数的密码，然后，自己手动推开了这扇厚厚的金属门，这才开口说道：“这也只是必要的隔绝措施罢了，至于我们三个，现在说那些意义已经不大了。” 顿了顿之后，陆离说话的语气极其微妙道：“你一个早在十多年前就摊上事儿的人，现在再说没穿防护服的事情，你不觉得有点太晚了吗？” “人家亡羊补牢那得是第二天看到羊丢了就开始修修补补了，你这都过去十年了，啧。” 陆曦：“……” 大侄子这种生物的存在是真的一点也不可爱啊，哎！ 说话间，陆离已经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毫不犹豫的进去了。 关译心和陆曦站在后面慢了一步，却也立刻都跟了上去。 进去之后，关译心发现，里面竟然又是一条走廊，并且，走廊的两侧，有很多闭门紧锁的小房间。 ——相比于这个海滨度假村里面酒店的风格典雅华丽，位于地下停车场更下面的这些空间，不仅仅只是闭塞陈旧了，甚至于，看走廊的狭窄程度、还有房门形状、以及上面的老式锁头，顿时让人有一种，回到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感觉。 “你们这里的设备是怎么回事？”陆曦一边跟着走，一边抬头四周打量。 看到陆离顺手按开了走廊上的一个灯泡之后，陆曦不由得眯了下眼睛，“大侄子，我突然发现，你们这里面基本就没什么电器啊，灯泡倒是新型的节能发光二极管，但是，给灯泡供电的居然是大储量的蓄电池，而不是电线？” 听到这句，关译心的脑海中也立刻跟着闪过一个念头。 ——他们下来的时候是用脚走路的，而不是电梯。 电梯似乎就只修到了地下四层，而更下面的地方，连电梯都没有了…… 说话间，陆曦还直接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眼屏幕，然后冲着陆离稍稍晃了晃，“信号全无啊这是。” 陆离：“楼上开了屏蔽器，有信号才有鬼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解释道：“这边楼下不适合任何电器，那些特殊物品的存在，根本说不好他们都会影响到什么。也是基于安全的考虑，所以，储藏间这边根本不考虑电梯，说不定电梯井都可能会受到影响。” 听到这里，关译心的心情也不由得有些沉重，她面上闪过一丝的怔忪，突然就想到，当初自己父母罹难时那无序而又混乱的谜团了…… 陆曦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变得稍稍正色起来。 小怪物关一一本来还在兴奋于这里有很多好吃的，但是，通过精神链接察觉到muamua的心情明显低落下去之后，这只小家伙立刻也跟着共情起来。 它忍不住轻轻地用棱角分明、冰冰凉凉的脑袋蹭了蹭关译心的掌心，发出了轻轻的、带着安慰意味的低鸣，“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就在这时候，陆曦突然一转头，格外警觉地盯着关译心身上，“什么声音？！” 关译心一怔。 插在衣兜里的手指直接下意识的挡住了里面的小怪物关一一。 陆离则是直接上前一步，挡在了关译心和陆曦之间，“你听到了什么？” 陆曦迟疑了一下，“吱吱唧唧的，蟋蟀叫的声音？地下还能有虫子的吗？” 关一一：“……” 关译心：“……” 她脸上还带着迷茫的表情，心中则是瞬间警铃大作。 关一一早就已经被她教会了，在周围有人的时候，都是通过精神连接在脑海中和她直接交流的。 如果是关一一在衣兜里翻滚的动静，被陆曦听到不奇怪。 但是，陆曦还能察觉到关一一和她之间通过精神连接说话时发出的动静，那就很不对劲儿了。 至少，不管是地球现实世界的陆离、还是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很多人面前，两个世界都还没有人能察觉到这个精神连接的动静， 陆曦则是目前唯一一个特例。 第194章 关一一和陆曦的相似之处 陆离当机立断，一言以蔽之，冲着陆曦断然道：“你听错了。” 陆曦下意识地反驳道：“不可能，我刚刚分明——” 至于关译心衣兜里的关一一，则是已经被吓得窝在衣兜里一动不动，更别说发出任何动静了。 它倒不是害怕陆曦，而是突然那发觉不管是关译心 ，还是陆曦、陆离的反应，似乎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这只小怪物根本搞不清状况，但它只是单纯的不想给关译心带来新的困扰罢了。 关一一本能地缩了缩小小的爪爪，仿佛这样自己就不存在了一样。 陆离面色丝毫不变，盯着陆曦的脸，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到了地下、到了这里，你听到的任何异响、不同寻常的动静、或者看到的和周围不同的特殊场景，都是听错了、看错了、眼花了、或者开灯时闪烁的影子造成的幻觉假象。” “现在，我说得足够清楚了吗？”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这叔侄俩互相对视了片刻后，陆曦也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变了变，当即改口道：“好吧，我明白了，是我听错了。” 陆离这才满意地转身，继续往房间里面走。 关译心：“……” 其实她总感觉，陆曦可能理解错什么意思了。 而对于陆离而言，能用这种方式让陆曦对地下的储藏室这边心存戒备、小心翼翼，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虽然陆离和陆曦之间整个交涉并强调重点的过程就突出一个离大谱。 小怪物关一一在关译心的衣兜里，终于小心翼翼地弹了弹尾巴尖，却依旧谨慎地没敢吭声，只是轻轻地又把自己那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塞进关译心的掌心之中，亲昵地蹭了蹭。 俨然一副它也受到了惊吓、需要muamua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好的撒娇卖萌架势。 关译心轻轻地摩挲了两下小怪物，不动声色地落在了最后面，跟在陆离、陆曦的身后继续往前走。 虽然陆离已经将陆曦直接糊弄过去了，但是，之前产生的问题却还在。 陆曦为什么能听到自己和关一一在精神连接中无声的交谈？ 而且，在下楼之前，关一一就和她吱吱唧唧过两回，当时陆曦那会儿显然是没听到什么动静的，要不然，以他的性子，大概当时就得陶侃陆离两句，大侄子你们这个秘密基地下面怎么还有蟋蟀的？ 是到了地下之后，周围一片寂静，所以，关一一吱吱唧唧的叫声才显得突兀起来了？ 如果是在上面的话，关一一吱吱唧唧的动静就显得很小了，被人不小心忽略倒是也算正常。 但是说来说去，都还有一个核心问题没有解决——陆曦为什么能听到她和小怪物关一一通过精神连接传递的声音。 和当年那个附身在这个陆曦身上的、来自赛博朋克世界的失踪的“陆曦”有关？ 关译心不禁想到了，当初的关一一，就是在这个海滨度假村的酒店里，突然出现在现实中的。 当时的场面也称得上是混乱。 自己忽然陷入梦境般的昏迷或者沉眠、关一一那慢得近乎和海洋巨型生物同频的心跳声让陆离和负责体检的医护人员产生了自己下一秒就要心脏骤停原地嘎了的错觉。 陆离他们的本意是想要对自己进行抢救，却让藏在自己身上某个神秘意识空间里的关一一觉得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于是，那只小怪物立刻就匆匆忙忙地从意识空间里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当场开大以想要创死陆离的架势冲了出去…… 而在那之前，小怪物关一一挂在自己身上的状态，其实和陆曦口中那个想要和他争夺身体控制权的、来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没什么区别。 ——都是单纯的只有一道意识的状态罢了。 只不过，关一一的脑子一直都是不太聪明的样子，也没那么多其它的想法，它是真的单纯的想要黏着关译心，顺便看见好吃的就想凑上去而已。 赛博朋克世界的那个“陆曦”，则是明显有着自己的想法。 只不过，地球现实世界的陆曦同样很有想法。 在这边的陆曦占据地球主场优势的情况下，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听起来似乎是没讨到一点好处，就差没被这边的陆曦直接给抓到然后挫骨扬灰了…… 就算是现在，小怪物关一一在地球现实世界有了明确的实体、并且可以被陆离看到、捕捉到、甚至捡起来装进藤编篮子里之后，但是，它依旧随时都能把真实的自己化作虚无，回到关译心身上那个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奇异空间小窝里。 至于当初的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都和这边的陆曦打生打死了，自然也就没有下一步的后续了…… 地球这边的陆曦就算没能彻底按死那个陆曦，也是单纯的囿于手段，而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并且，按照现在陆曦的说法，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虽然暂时没了动静，但是，谁也无法确认，那道灵魂意识是彻底的就此消散了，还是正在暗地里蛰伏。 包括陆曦长达十多年的旅途、所谓的“追求内心的安宁”，关译心很难不怀疑，陆曦是否这些年一直都辗转反侧，所以，试图采取一些玄学的方式，彻底将那个“陆曦”弄死…… 当着陆曦的面，有关小怪物关一一的这些事情暂时无法宣之于口，关译心也只能自己在心中默默思索。 按照sad-4号口中的说法，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已经失踪许久、下落不明到基本所有人都默认他已经死亡的状态了。 倒是和陆曦这边的情报对应上了。 但是，真到了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的结局那里，这边的陆曦给出的消息，同样是一个不确定的未知。 想到这里，关译心都不由得有些蹙眉。 怎么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踪迹和存在都这么缥缈的吗？ 并且，按照sad-4号的说法，“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这两个大公司之间，的确曾经一度因为陆曦的原因而关系陷入僵局，但是后来，他们的关系却又得到了缓和了。 这里面还有两个关键人物的作用，一个是“生命序列”现在的掌权人徐不非，一个是曾经被失踪前的陆曦带在身边、应该也合理地继承了不少那个陆曦手中权利的陆流深。 然而，在地球现实世界的陆曦口中，他则是在十年前就已经被另一个陆曦的灵魂上身、还险些被人夺舍，顺带着看到了世界不满裂隙的模样，并且因此被困扰了很多年…… 同样的，九年前、应该也是陆曦受到困扰比较严重的那段时间里，自己的父母遭遇意外，陆离在工作上的前辈们，也出现了大批量的意外甚至牺牲事件…… 关译心越想越觉得头痛。 这其中，似乎有一条线在缓慢地将所有的东西串联起来。 但是，现在的她却无法很好的捋顺这一切。 毕竟，所有基于猜测的进一步推测，可能让她距离事情的真相越来越近，却也有可能将偏离的真相越发导向未知的方向…… 关译心摇了摇头，试图暂时撇下这些零散的猜测和思路。 然而，等她看其他，看到陆离打开门、清晰地展示了里面存放的东西，并且示意陆曦去看的时候，关译心却是不由得嘴角一抽。 陆离直接走到了那个简单的没有任何装饰的木头架子前面，转头问陆曦道：“看到这几本书了吗？” ——之前从关译心家里拿回来的那几本书，正被分散开摆在了这边的木头架子上。 乍一眼看上去，颇有几分在土窑房子里家徒四壁、只剩下这么一定点旧书作为唯一家当的微妙感觉。 不过，不同于关译心此时的心情微妙，陆曦在看到那几本书的一瞬间，便已经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完整的书籍……”陆曦不自觉地喃喃低语道。 他直接走到了木头架子前面，见自己的大侄子这次没有继续阻止的意思，立刻毫不犹豫地伸手，拿下来其中一本书，直接开始翻阅起来。 陆曦倒是没急着看书里面的内容，而是先翻到到了扉页反面的印刷信息页部位，看了眼上面的时间，“大概上世纪六十年代那会儿印刷的书籍？到现在保存了得有六七十年的旧书了，这是《山川风物志》？” 说话间，陆曦已经看完印刷页的信息，转而去看整本书的目录内容了。 陆离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陆曦翻书。 陆曦则是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追问道：“这几本书为什么是完整的，你们是从哪里找来的书籍？” 陆离平静道：“这是在九年前一些已经牺牲的工作人员家中找到的书籍，由其家属暂时交由我们保管的。” 陆曦的手指不由得微微一停，在正在翻阅的书页上顿了片刻，“九年前啊……我当时看到的全世界都是破碎的，并没有看到这类书籍。” 毕竟事关自己父母生前，关译心的情绪也不免被牵动了片刻，只是很快便又平静下来了。 显然，现在看来，就和她、陆离看到的书籍内容一样，陆曦看到的这几本书也是完整的存在。 就是不知道，这几本书里面的内容，陆曦那边能不能看出点什么来…… 关译心这边还在思索，那边正一眼不错地盯着陆曦动作的陆离，却是突然就瞳孔一紧。 ——整体厚度那么厚、书页又那么薄那么脆的一本旧书，陆曦看完扉页和出版信息页之后，随手一翻的位置，竟然正好就是关译心和自己之前仔细检查过的那几页的位置！ 虽然并不能排除是巧合的可能，但是考虑对方是陆曦，陆离这边继续就无视了巧合的情况…… 陆曦这会儿的兴趣已经完全放在了手中的这本旧书上，就算注意到了自己大侄子那边还在瞳孔地震，他也只当做是没看见，直接就认真地阅读了一下书里的内容。 “喔？这边有个当地的土庙，我想过去看看。” 陆曦那边正翻着书，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关译心和陆离猛然间抬头看过去。 对于这突如其来、有如实质的灼人目光，陆曦似乎有所察觉，他顿时抬起头。 等他看见关译心和陆离两个年轻人脸上一言难尽、堪称惊悚的表情后，顿时挑眉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说话间，他还捧着手里那本《山川风物志》，然后又漫不经心地往后继续翻了一页。 陆离沉默了片刻，看着陆曦，突然开口询问道：“你确定你刚刚产生的想法，是你自己的主意吗？” 陆曦微微眯了下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大侄子。” 关译心瞅瞅陆离，再瞅瞅脸上还带着笑容、语气却微微沉下来的陆曦，作为一个外人，尽量地插了一句道：“呃……他可能只是担心，你的想法受到了那个‘陆曦’的影响，对方想要把你骗过去，然后在那四下无人的荒郊野外噶你腰子什么的……” 关译心倒是没继续说“夺舍”或者“盗号”这类更加直观的说法，而是伸手在脖子那里比划了一个“嘎了”的动作。 陆曦：“……” 陆离则是皱着眉头，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道：“你这些年求神拜佛的，那些知名的庙宇、道观、神庙、教堂、圣地的，基本都打卡过一圈了吧？怎么，现在正规军不够用，开始琢磨野路子了？” 被揭短的陆曦却是丝毫不受影响，甚至当场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认同道：“是啊，我还想花钱聘请能负责毁尸灭迹的雇佣兵呢！” 当一个人的神逻辑可以彻底自洽的时候，旁人就已经很难再用语言来说服他了。 唯一可以接单的关译心：“……” 陆离：“……” 这时候，陆曦捧着手里的旧书，又若有所思道：“看你们两个的反应，好像对我这本书都很熟悉的样子哦？你们俩都看过了？” 陆离：“能看着不裂开的文字已经很少见了，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出完整性的书籍，很难不去看完吧？” 陆曦有些感慨：“我这十多年一直都在四处寻访相关的线索，结果，还没你们这两个年轻人知道的多——” 说着，他扬了扬手上那本旧的《山川风物志》，“按理说，这本书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重要线索吧，你们居然没有产生去当地看看的想法？不应该吧？” 关译心和陆曦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片刻后，陆离终于再次看向陆曦，冷不防开口透露了一句实情道：“九年前，去过你感兴趣的那座土庙的周围的工作人员、连同后援救援人员，已经全部牺牲了，就连唯一一个大概知情的人，都落了个疯疯癫癫的状态，你确定，你还要过去看看吗？” 陆曦脸上的表情也顿时随之凝固了。 片刻后，出乎意料的，陆曦却依旧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去，为什么不去？” 关译心看着眼神坚定的陆曦，语气有些微妙的复杂：“那个……陆叔叔，我觉得，这不是你想不想去的问题。” 说着，关译心还忍不住看了陆离一眼，然后才继续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边的整片区域，在出事之后，应该都被列为禁止出入的危险地带了吧？” “就，带封条的那种，禁止入内。你想进去不要紧，问题是，你一旦进去了，就不说会不会遇到危险的事情，但是最起码的，肯定还得被行政处罚，直接关派出所里面去拘留一段时间的吧？” 陆曦：“……” 陆离的语气有种古怪的意味：“咳，是这样，没错！” 第195章 禁区的传闻 陆曦被这个完全话题外的情况给哽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有些微妙起来了。 不过，他毕竟不是会被人牵着走的性格。 沉默了片刻之后，陆曦直接抬头看向了陆离，语气笃定道：“你们封锁的那片区域？以什么名义？对外肯定不能说说是未知原因吧？” 听到他询问这个，关译心也不由心中微微一颤，下意识地看向了陆离。 她知道那里很危险，但是，那里毕竟是自己父母生前最后探索过的地方，此前关译心自己一直有意的克制着自己，不去探究那里，也不去继续追问陆离什么、让对方为难。 但是，心里总是免不了会为此牵肠挂肚的…… 这会儿见陆曦抓着陆离不放了，关译心眨了下眼睛，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中却惴惴不安地、悄悄竖起了耳朵…… 陆离看着一手捧着书，一手正有意无意地摆弄着他那个完全没信号的手机的陆曦，心中明白，看陆曦这架势也知道了，明显是在暗示，你这边不说，下一秒他就能从这个地下的储藏室出去，然后打电话让人去调查那片区域的情况了。 而且，为了避免当地居民靠近那片区域，当时找的理由本来也都是向周围透露过的事情…… 想到这里，陆离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透露了一点无关紧要的消息出来：“那片区域周围被设立了警示牌，包括核辐射警告标志、还有骷髅头形状的化学毒物警告标志，理由是当时的考察队在那片区域的地表下面，挖掘出了核辐射物质和某些不明物质，虽然已经就地填埋了，但是很多工作人员都已经被辐射污染和中毒了。” 关译心闻言，不由得握紧了拳，下意识地抿紧嘴唇，几乎绷成了一条线，强压制住了此时的心绪复杂。 陆曦则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也面露凝重之色，微微皱起了眉头。 陆离：“至于当时出事的时候，不管是警方的车辆、还是医院的救护车，都开过去了，当地人应该也有不少都看到了，再加上工作人员中本来就有当地人，罹难身亡的事情也不可能瞒着，所以，时至今日，当地人应该都对这个说法应该是深信不疑——” 说到这里，陆离的语气却突然停顿了一下。 他盯着陆曦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顿时蹙眉道：“你又想到什么了？” 陆曦：“就是，化学污染暂且不提，我对化学上的那些东西还不够了解，但是，核辐射的话，它对人体造成的最直接的伤害，应该就是dna断裂吧？” 人在近距离接触辐射源的时候，核辐射的放射性核素会直接进入人体内部，并且，让人体从内部遭遇内照射。 举个例子来说，内照射就像是在人体内不断地使用足够小的霰弹枪随意轰击一样。 当放射性物质在人体内的浓度超过临界值后，便会在细胞水平上产生影响。 细胞内的遗传物质dna链被那些放射性核素如同“霰弹枪”一样随机轰碎，并且产生结构性改变。 不管是dna异常复制导致细胞突变诱发出癌症，还是dna无法正确复制导致的细胞功能异常、以及细胞快速凋亡，这些细胞层面的危险，最终落在人体上，变成可视化的效果后，产生的结果就是癌症、或者更严重的，身体渐渐腐坏成一摊血水直至彻底消亡…… 陆曦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我之前做噩梦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怪物的时候，光觉得它们看起来恶心了，怎么现在琢磨着，还真有点像是被核辐射之后基因突变成的怪物模样？”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 她之前就产生过和陆曦相同的想法，也和陆离讨论过这个。 陆曦继续道：“一般来说，遭遇了过量核辐射的人，肯定都会死的，但是，是不是也不能排除，存在极其微小的概率，有的人被核辐射了，结果，他变异之后反而活下来了？” 陆离皱眉道：“理论上的确存在这种可能，但是实际上，根本没人见过这种级别的幸存者，实验室里也没有活下来的那种。” 关译心听到这里，却是心中微微一动。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在旧教堂里见过的，陆流泽、林如琳等人身上不同的异能。 那些特殊异能，似乎就是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中，和污染畸变实现了某种意义上的“共存”。 甚至于，就连她自己身上，都还存在着一个“快速愈合”的特殊能力。 并且，这个能力还十分离谱的从那个赛博朋克世界，一直跟随着她回到了这边的地球现实世界里…… “快速愈合”这个特殊能力本身，说白了其实就是伤口处的身体细胞，以远超于正常水平的速度快速生长分化。 这么一想的话，只要身体的能量供应足够，这个特殊能力反而是最容易实现的…… 正在这时候，关译心突然惊愕地睁大眼睛。 陆曦虽然没有说话。 但是，在陆离说完那句“根本没人见过这种级别的幸存者”之后，他却伸出一根手指来，反过来指向了他自己。 陆离的瞳孔也瞬间因为过度震惊而无意间缩紧，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曦，好半晌，终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道：“陆曦，你什么意思？” 陆曦挑了下眉，似乎是多少还是有点介意自己的大侄子就这么冲着自己直呼大名甚至不肯叫一声小叔的样子，但是他这会儿好歹知道陆离的心情也快要爆炸了，总算是没东扯西扯的说那些没用的。 陆曦直截了当地回答道：“emmmm……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我自己好像就是个变异之后的幸存者诶。” 关译心比陆离还早一步地开口追问道：“你的特殊能力是什么？” 这下反而是陆曦面露惊讶之色了，“我们交谈的内容，进度可以这么快的吗？不是，小侄女，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一点都不吃惊的样子？” 关译心看了眼陆离。 陆离深吸了一口气，对上关译心的眼神，瞬间仿佛回到了他们俩一起编剧本忽悠sad-4号的时候，顿时嘴角一抽，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打配合的话语：“我只惊讶你这么多年竟然都瞒得这么好。” 单打独斗十余年的陆曦：“……这我也不知道还真有人管这事啊？” 陆离直接简单粗暴地追问到底道：“所以，你的特殊能力到底是什么？” 陆曦迟疑了一下：“幻听？我经常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比如刚刚那个你说不存在的‘吱吱唧唧’，再加上一点点超忆症吧，我的记忆力过于清晰了，我甚至能记清楚十年间每一个噩梦里，地板瓷砖的花纹颜色……” “而且，”陆曦特意强调了一句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幻听症和超忆症，你们从‘症’这个字也能分辨得出来，我这特殊能力其实也可以算是精神疾病的范畴来着，所以就，不太好说。” 关译心：“……” 陆离：“……” 您是认准了自己是个精神病人的客观身份是吧？ 关译心这会儿其实很想来一句，“细说幻听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毕竟，陆曦能听到小怪物关一一通过精神连接和她交流，没准他听到的其它奇奇怪怪的声音，也是类似的情况。 奈何想到陆离刚刚才信誓旦旦地盯着陆曦，表示这里没有任何异常，如果有，那就是错觉，关译心总不可能现在就去拆陆离的台子，也只能遗憾地暂时压下想法，只当做是不知道了…… 至于陆离那边，则是脸上闪过了一丝微妙的表情，然后，当场重新和陆曦确认道：“超忆症？自从当时遭遇了那个阴魂不散的‘陆曦’之后，你能清楚地记得十多年来所有的事情？包括每一个噩梦里地板的类型？” 陆曦矜持地点了点头，“是。” 所以他之前才说，自己没真疯了是他心理素质好…… 人体的大脑是存在自我保护机制的。 对于那些过于伤心的、难过的、痛苦的、绝望的记忆，大脑出于对人体的自我保护，会尽快抹消掉其中令人感到过度痛苦的记忆，再去回忆的时候，往往会带有眸中模糊不清的印象。 而对于患有超忆症的人来说，记忆模糊是不存在的。 他能每时每刻都回忆起多年前某个痛苦经历中，当时自己的感受和想法、也包括周围的场景、颜色、气味、声音等种种细节，而这些过于清晰的负面记忆，往往会让人不可避免地陷入抑郁、焦虑，失眠，并且引发剧烈的头痛…… 想到这里，关译心不由得瞄了一眼陆曦的侧脸。 陆曦之前才说过，他当时的失眠症很严重，还不止一次看过专门的精神科医生。 而且，从陆曦现在依旧称得上俊逸非凡、但隐约还是流露出了几分阴郁憔悴的眉眼来，关译心觉得，他的噩梦和失眠问题估计一直也没完全解决…… 相较之下，关译心和陆离现在只是睁开眼睛会看到世界上充满了裂隙。 等他们睡着了之后，睡梦中目前倒是还算安稳，这处境比起陆曦一直以来的内忧外患，已经算是好上太多了。 至于陆离那边，他和关译心的关注点就又不一样了。 甚至于，陆离在这种时候顿时显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敬业。 在得到了陆曦一个肯定地答复之后，陆离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冷静平稳，奈何依旧难掩其兴奋激动，于是，他只能是竭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扎心，试图委婉地和陆曦商量道：“……那个，小叔，我能和你商量件事情吗？” 陆曦：“？” 陆曦顿时谨慎道：“你——想干什么？” 他从自己这大侄子突然变得如何好声好气、甚至颇有几分讨好到近乎卑微的语气里，咂摸出了某种不太好的意味。 陆离：“反正你都得超忆症了，回忆不回忆的，你都会时不时想起来，要不然，你最近就别出去旅行了吧？我在这边海滨度假村给你开个套房，配好全套笔记本电脑、打印机一类的办公设备，你把你当年和那个自称是‘陆曦’的阴魂不散的玩意儿之间交涉过的信息，还有那些噩梦中的场景布局、异常怪物、特殊情况以及人文情况，都写一份报告给我？” 陆曦：“？？” 关译心：“……” 讲道理，其实她也很想和陆曦询问很多事情，但是，也没像是陆离一样这么坚决不客气…… 对上陆曦明显有些愣住的眼神，陆离还立刻补充道：“不写报告也可以的！如果你懒得自己动手对着键盘敲字的话，我这边可以配备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记录，你就和我们工作人员简单说一下情况，语言大致描述一下就行。” 陆曦：“？？？” 陆曦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大侄子陆离，仿佛在看某个新鲜品种的怪物。 陆离态度很好的试图继续商量，甚至礼节性的放软语气尝试撒娇这样的非主流手段：“小叔，真的不可以嘛？那个，如果你工作繁忙，或者旅途忙碌，担心在这边耽搁时间太久的话，我这边的工作人员可以全程陪同的，都按照你的行程来就行。” 陆曦：“= =？” 陆曦虽然没答应也没否认，但是，关译心确信，自己清清楚楚地从陆曦那张从懵逼到震撼、最后停留在面无表情的紧绷的脸上，看到了明明白白针对陆曦的一一行字。 大侄子，你是不是脑子有那么一点点的问题？ 关译心：“……” 陆离坚持和陆曦对视了片刻，发现自己小叔的态度丝毫没有转圜余地之后，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打个商量嘛小叔，我可以用我这边的情报和你进行信息置换，比如，就那个被列为核辐射隔离区的相关资料，还有进入的许可和通行证什么的。” 陆曦缓缓地眯了下眼睛，被气笑了，“敢情你在这里等着我呢？” 陆离眨了眨眼睛，然后，突然给陆曦扔了个惊天巨雷出来，“还比如说，关于你噩梦中的那些怪物的情况，以及，关于那个‘陆曦’生平的事，我觉得我这边的情报还是很有价值的，嗯？” 第196章 陆曦:我见过它 r 第197章 阿加雷斯 “你见过它？” 陆离走过来，和陆曦并肩而立，目光同样落在了被摆在桌面上待机的sad-4号身上。 “是和另一个阴魂不散的‘陆曦’有关吗，还是别的其它地方？” 陆曦并没有立刻回答。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随之变得安静下来，除了三个人的呼吸声，整个观察室里只剩下一片寂静。 陆曦一直看着sad-4号待机的模样，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松开了按在桌面上的手。 “是在一个十分模糊、混乱的噩梦中。”陆曦轻声说道。 “模糊、混乱的噩梦？”关译心也走了过来，站在了陆曦的另一边，有意打趣缓和一下气氛道：“总感觉这个形容词，不应该用在一个自称具有超级记忆特殊异能的人身上。” 听得出关译心语气中故意带上的几分调侃意味，陆曦原本紧绷的表情，似乎稍稍放松了些，不过，他还是很快摇了摇头说道：“让我想想应该怎么和你们说会比较清楚，我每天晚上睡觉做噩梦时，梦到的东西，并非是连续剧，也不是在一个梦境的完整世界中探索，而是非常凌乱、琐碎的内容。” 陆离忍不住道：“大脑在梦境的思维，本来就是凌乱破碎、荒诞不经的东西吧？” 陆曦点了点头，“是，我去看精神科医生的时候，我也和他在一起专门探讨过这个问题。” “当时，医生和我讲，睡觉的时候做梦，其实就相当于是大脑的神经系统在储存了大量的信息之后，在自己的休眠期将那些信息做进一步处理的过程中，因为休眠不彻底、大脑没有完全抑制，所以产生了基于现实的虚幻的联想。” 普通人的梦境，就像是把一把扔进了水里。 再从脑海中捞出来的时候，梦境中的记忆就像是被拧干了水分的一样，基本就融化的不剩下什么了。 但是陆曦不一样。 陆曦的记忆如果也看做是，那他的记忆估计全都有防水的塑料包装。 “只不过，正常人在一觉睡醒后，很快就会忘记那些大脑里储存的碎片化的东西。而我因为罹患超忆症的缘故，会把每一个梦境的内容从头到尾都记得清清楚楚。” 关译心随口说道：“人在梦境中的感受，和醒来的时候会完全不一样。” 陆曦点了点头，“是，晚上不是一直都有类似的笑话吗？有人晚上做梦半睡半醒的时候，觉得自己梦到了一个波澜壮阔、宛如史诗一般的传奇剧情，然后，等他三更半夜挣扎着醒过来拿手机把梦里的故事记下来之后，第二天早上彻底醒过来一看，可能会发现，自己在手机备忘录上留下的内容是，‘香蕉皮比香蕉大’，或者‘香菇猪肉包好吃’什么的？做梦的时候和醒着的时候，就是会存在感官偏差嘛。” 陆离听到‘香蕉皮比香蕉大’这句的时候，差点“噗哧”一下笑出声。 他仿佛被自己呛到了一样，咳了两声，然后才说道：“小叔，你不要一本正经地在这里讲冷笑话。” 陆曦盯了sad-4号半天之后，这会儿大概也终于重新调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了，这才继续说道：“我没和你讲冷笑话，我是认真的。” 看了陆离一眼，然后陆曦才继续说道：“其实细说起来，我的那些噩梦，取材应该不是我自己。” 关译心一听就明白了，“你在身边并没有见过那些扭曲的怪物。” 陆曦点了点头，“是的，但是，那些东西出现在我的噩梦中的频率，却非常、非常高，而且，它们看上去似乎是清晰而又完整的，但是凭借我自己的潜意识，其实并不足以勾勒出这种完整的噩梦的细节来。” 陆离听到这里，不由得微微皱了下眉。 他本来以为，陆曦的噩梦，其实就和关译心的穿越到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的情况差不多，或则，陆曦的状态，可能更接近于此前那些遭遇意外的失踪者。 ——他们直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穿越到了某个危险的环境中。 只不过，自己小叔陆曦则是由于别的原因，身体本身却一直被固定在地球这边，哪怕他都遭遇这些异常十多年了，但是，本身却似乎并未出现过穿越的迹象。 就好像，所有的异常，落在陆曦身上的时候，都只是局限在了陆曦的意识层面中一样，却始终无法突破到现实的层面…… 陆曦则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额头，极其清晰的陈述道：“那个小东西、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智械生命‘外星人’，名字叫做‘阿加雷斯’，大概就是这个音节了，具体是哪几个字我不清楚。” 听到“阿加雷斯”这个名字，陆离和关译心的脸上，却同时闪过了一丝愕然的神色。 关译心确信，自己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时候，sad-4号绝对没有提到过这个名字！ 明明sad-4号本身是个非常健谈的超级人工智能，并且，和关译心聊天的时候，它的自我意识也是非常强的。 但是，它不管是自我介绍它自己，还是提到中央大学的超级人工智能edu-7号、又或者是其它的人工智能，从来都是直接叫编号的。 同样的，看这个缩写的格式加上数字的名字类型，关译心也清楚，不管是sad-4号还是edu-7号，名字明显都是遵循同一个编纂规则的模式来编写的。 关译心其实一直以为，这就是那个赛博朋克世界一直以来习惯了的对超级人工智能进行编号起名的模式。 直到她突然听到陆曦刚刚这句话。 “阿加雷斯……” 关译心默默地在心中琢磨了一下这个陌生的名字。 sad-4号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是凑巧？是隐匿的真相？还是真就有两个超级人工智能只是碰巧用了同一个工厂出品的便携式终端？ 陆曦：“在我差不多是九年前睡觉梦到的一个噩梦里，我看到了阿加雷斯那个小机器人，它当时正在和一个怪物撒娇。” 关译心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她好像并没有见过sad-4号撒娇？那个超级人工智能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热爱生活、拒绝加班，并且攻击性还挺强的…… 陆离也被震撼到了：“怪物，撒娇？” 关译心忍不住开口道：“是我见识短浅，请问，一个机器人，要怎么和怪物撒娇？” 陆曦又按了按额头，“我都说了，梦境是非常的碎片、混乱且没有逻辑的。” “前一个画面里，周围全都是模糊不清的怪物尸骨、残骸，还有一些正在疯狂生长蠕动的东西，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形容给你们，反正你们就照着怎么恶心怎么来去想象就好了。” “然后一转场，原本恶心巴拉的画面，突然就变成废墟一样的垃圾堆了。” “说实话，我看不出那几个场景之间存在任何逻辑上的关系。” “然后，那天晚上的噩梦里，偶尔会有一两个画面中，是那个小机器人闪烁着红光、正操纵着几个机械臂在一片红褐色全是血泥的地面上挖掘尸块，一边挖还一边抽抽噎噎地搁那儿嘀咕，什么‘人家只是一个能源即将耗尽的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萌萌小ai一枚呀’，大概就这个调性的自言自语吧。” 陆离：“……” 他这会儿愣是不知道自己脸上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关译心则是听到陆曦对sad-4号自言自语的描述后，脑海中瞬间只闪过了一个念头：对味了！ 这踏马还真就是sad-4号平时会说的那种画风！ 只不过，按照陆曦的说法，九年前他的噩梦中见到的超级人工智能阿加雷斯，说话的时候还会带着点哼哼唧唧的哭腔。 而现在的sad-4号，已经变成了一个热衷于性感男神电子合成音的包年用户，虽然这个超级人工智能依旧习惯于说出一些类似于“我能怎么办呢？我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啊”的话语。 但是，现在的sad-4号用的肯定不是抽抽搭搭的哭腔，而是那种自说自话到恨不得把别人直接创死的十分自我的调性了。 陆曦心情复杂地盯了sad-4号一会儿，然后又简单描述了一下那天晚上那个噩梦的一些内容。 “我是真的不想回忆那些噩梦，虽然我脑子里全都记得挺清楚的，呕——” 陆曦说着说着，还忍不住反胃的干呕了两下。 “呕——” 陆离微微一怔，连忙伸手扶住了陆曦道：“小叔？” 关译心：“……陆叔叔，你还好吧？” 陆曦低下头去缓了一会儿之后，才终于站直了身子，继续说道：“艹，那些噩梦真的是，只要想起来就恶心，物理意义上觉得恶心反胃不舒服的那种。” 在陆曦抱怨的过程中，关译心和陆离已经同时注意到，就这么两下之后，陆曦的眼睛里明显地浮现出了一些细密的血丝。 关译心和陆离不由得交换了一个颇有几分担忧的眼神。 毫无疑问，再去反复回忆这些东西并且清晰地描述出来，对陆曦他本人的身体显然也是非常大的困扰，甚至是真实存在的身体上的负担…… 难怪之前陆离颇为讨好地试图和陆曦商量，询问信息的时候，陆曦会表现得那么抗拒…… 陆离想要开口打断陆曦的话语，结果，却被眼底浮现出血丝的陆曦微微摆了摆手按下去了。 陆曦缓了一会儿之后，一直断断续续地将那个凌乱且丝毫不连续的噩梦大概讲述完。 “有一个画面中，就有个长得十分诡异和抽象的怪物在安慰那个小机器人，一直叫它‘阿加雷斯’，我就是听到那个怪物说话，才知道它的名字的。” 安全屋隔壁的观察室里惊得一根针落地可闻，反面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的玻璃上，隐约映出了陆曦满是阴霾和压抑的、隐约密布着些许红色血丝的暗色瞳孔。 关译心想了想，礼貌地开口询问道：“那你是怎么一下子就认出它来的？都说是小机器人了，形状就是个方方正正的摆件金属盒子呀？” 就像是一个人自己家里有个天猫精灵，去朋友家哪怕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天猫精灵，第一反应也肯定是，你怎么也买了一个，而不是这是同一个吧？ 毕竟作为工业化产品，长得一模一样才是正常的。 陆曦继续揉着自己的额头，因为手指有些用力，他自己甚至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指印，然而他说话的语气却是非常笃定的：“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看到里面那个小机器人的时候，我就知道，它就是曾经出现在我噩梦里那个小玩意儿。” 顿了顿，陆曦微微叹息道：“但是，在那么多的噩梦中，我确信，我从没见过这个小机器人和那个想要和我争夺身体控制权的‘陆曦’有任何的关系。” 关译心和陆离不由得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有种不好言说的微妙。 最终陆离开口道：“事实上，我想找你帮忙的事情，也和里面那个小机器人有关。” 现在说起sad-4号的时候，陆离干脆就沿用了陆曦的说法。 “哦？”陆曦听到这里，似乎稍稍流露出了几分意动，“先说说，你到底想要我帮你干什么？” 陆离终于下定决心，试图给陆曦解释道：“这件事的前情提要比较长——” 陆曦懒洋洋道：“那就长话短说，不过，你就算慢慢说，我也是有耐心的，大侄子。” 陆离简直是硬着头皮将自己和sad-4号交涉的过程告诉给陆曦了。 因为关译心最初编造的剧本过于炸裂，陆离一脸冷静淡定地坚持把话说完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 陆曦：“……” 陆曦：“…………” 好半晌，陆曦终于开口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要老想着搞什么替身文学。” 和面容坚定的陆离对视了片刻之后，陆曦又看向了表情淡定到仿佛无事发生的关译心，深感这届年轻人的心理素质可能比他还好。 荒谬地半晌不知道说什么之后，良久，陆曦终于不由得改口，和自己的大侄子说道：“……行吧，你要是实在想搞替身文学也不是不行。” 陆离：“……” 当着陆曦这个好歹也是长辈的人的面，陆离脸上的表情虽然努力地绷住了，但是，他心里已经感觉自己快要尴尬得原地裂开了。 讲道理。 他其实也不想来着。 第198章 新的剧本 三个人站在观察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无声的视线如同暗流一般，在三个人之间持续涌动。 三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礼貌的微笑，那表情看起来甚至全都是平静、淡定、仿若无事发生的。 然而，空气里却是不可抑制地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看破不说破、大家都这样一起保持沉默吧的尴尬气氛。 片刻之后，终于开始重新整理好心情的陆离再次若无其事地开口，试图和陆曦商量道：“小叔，现在你应该也能大概猜到了吧？我们这边关于那个‘陆曦’的全部情报，其实全部都来自于里面那个小机器人的口述。” 因为身体略感不适而并不想和陆离、关译心这两个年轻人比耐性的陆曦再次揉了揉自己有些微微胀痛的额角。 但是，面对自己这位大侄子陆离无比殷切的目光，陆曦实在是有点不想继续追问，陆离一直藏着掖着没有明说的那个“帮忙”，到底是要整出什么匪夷所思的花式来…… 大概也是考虑到陆离和陆曦之间存在的亲戚关系，关译心站在旁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拥有一个外人身份的自己开口时，可能会让这个过于狗血酸爽的替身文学显得不那么微妙一点。 毕竟，同性还算可以。 同姓真的不可以。 替身文学还是不能和骨科文学相提并论的…… “其实，之前陆离已经和sad-4号接触过了，不过，sad-4号一开始直接就把他错认成了另一个叫做陆流深的人——唔，我们提到的sad-4号也就是你说的‘阿加雷斯’，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并不知道它还有这么一个并非是编号的、更像是人的一个名字。” 说实话，因为自己的遭遇，陆曦现在对于存在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这件事极其敏感。 刚一听到这里，他便直接开口确认了一下道：“那个小机器人认错人了？他们机器人认人应该是根据摄像头拍摄采集到的人脸面孔吧？也就是说，你说的这个‘陆流深’，和陆离长得一模一样？” 关译心点了点头，“大概长相是一模一样的，不过，按照sad-4号的说法，它很快就意识到，陆离和那个陆流深的面部细微表情、以及身形等是不一样的。” 陆曦：“应该是生活习惯导致的不同。” 他说着，顺手摸了下自己的脸…… 之前被那个阴魂不散的“陆曦”缠上，陆曦光顾着琢磨怎么才能按死对方了。 再加上那个“陆曦”就只有意识形态，他此前还真没太注意过，对方自己自己的身体里存在的时候，有没有影响到自己的面相…… 毕竟，面由心生这句古语，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一抬头，就看到关译心和陆离都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动作。 陆曦：“？” 陆曦：“你们两个盯着我干嘛？” 陆离虽然在努力淡定，但是看到陆曦这明显是在琢磨他自己脸的反应，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道：“小叔，你在琢磨什么呢？” 陆曦连自己遭遇了十多年的折磨这么大的秘密都透露出来了，自然也就不介意再多透露出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我打算等下让人去重新汇总整理一下以前在家里拍摄的那些高清录像，” 陆曦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比对一下那个‘陆曦’出现的时候，对我的面孔影响，不过想想也知道，肯定还是大有不同的，要不然，我的助理也不至于一眼就能认出来。” 陆离听到这里，顿时也心中不由得一动。 他是没见过sad-4号口中的陆流深、也没见过另一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甚至于，想要和自己小叔询问他这十多年间的噩梦内容的时候，陆曦的内心深处显然是带着明显的抗拒的。 在这种情况下，考虑到陆曦的心情，陆离这边就算再怎么抓心挠肺地想要知道更多的情报，但也不至于完全不顾陆曦地不停纠缠追问。 而他竟然险些忘记了，除了那些不为人知的噩梦之外，陆曦手里可是有大量的高清视频录像的。 那可是关于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的重要情报资源！ 虽然那个“陆曦”落在自己小叔手里的时候应该是没讨到好，但是，这又不会影响那些专业的工作人员根据一个人的视频资料而对人分析判断总结。 甚至于，因为关于赛博朋克世界“陆曦”的视频资料，还是它被困在陆曦的身体内的时候拍摄到的，相较之下，这份视频资料甚至是相对安全的内容…… 当然了，考虑一下陆曦常年噩梦的身体状态，肯定也没安全到哪里去就是了…… 想到这里，陆离直接和陆曦商量道：“小叔，那个视频方便给我拷贝一份吗？” 陆曦闻言不禁挑眉，“那可是十多年的视频容量，储存量很大的。” 陆离一听就知道，陆曦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显然是并不怎么抗拒的，和他不想回忆那些噩梦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陆离当即表示道：“我让工作人员带着服务器去拷贝。” 陆曦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随便你。” 他显然并不在意自己作为主角的视频文件或者照片被人看见。 陆曦本人但凡对这方面有一丝半点的困扰，也不会整天沉迷于每天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发自拍、写人生感悟的小作文顺便当一个特立独行的显眼包了…… 反正前情提要都已经解释到了这个份上了，请陆曦帮忙的事情也都铺垫好了，陆离终于正式开口，说出了他之前联系陆曦请他帮忙的内容。 “就是……其实本来我是只打算，给sad-4号看几张照片就行了的，但是照片毕竟太容易造假了，所以，后来我就琢磨着，还是视频更加直观一点。” 陆曦眯了下眼睛，“你说重点。” 陆离放弃了那些额外的托词，当即直言不讳地表示道：“再后来我就琢磨着，那些图片啊视频啊什么的，哪有真人来得真实，所以小叔，能不能麻烦你直接和我一起在sad-4号那里露个面？” 陆曦面露难色：“……” 但凡陆离之前没坦白他和关译心合力编造的剧本，陆曦听到今天这个请求，脑子里大概只会闪过两个字，就这？ 可是，只要一联想到自己在剧本里的身份，他就有种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的冲动。 短暂的沉默片刻之后，陆曦对自己的大侄子发出了灵魂一问：“当着我的面，你真的演的下去啊？” 关译心左右看看这叔侄俩，目光反复流动，却安静地不发出任何声音。 正待在她衣兜里的关一一也安安静静的，自从差点被陆曦通过声音抓到之后，这只小怪物也突然沉默下来，连打滚撒娇的动作都不怎么做了。 陆离也被问得卡了下壳。 不过，想想上次在sad-4号面前硬着头皮飙戏的感觉，陆离的责任感终于还是压过了那种尴尬到整个人都麻了的、近乎荒谬的窒息感，甚至态度颇为坚定地缓缓点了点头，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道：“我可以。” 陆曦看着自己的大侄子，丝毫不给面子地表示道：“我不可以。” 陆离眨了眨眼睛，倒是没吭声。 他和关译心写剧本的时候脑洞是大了点，陆曦有意见他其实很能理解。 不过，陆离还是试图和陆曦打商量的宽慰对方道：“那什么，小叔，你换个角度考虑一下，其实，这事和你我都没什么关系，故事的主角其实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陆曦’还有你都不认识的‘陆流深’啊！不要有心理负担！” 关译心差点被陆离这突如其来的一通狡辩给呛到，“咳咳咳咳……” 陆曦看着自己这杀千刀的大侄子，一脸的“你又在演我”的冷漠表情。 他就说，这届年轻人的心理素质比他还好……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陆曦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和陆离交流了。 他感觉得出来，明明之前陆离还是打算要点脸的，所以一直闷不吭声试图蒙混过关。 但是，和他交涉失败，为了请他帮忙把事情说出来之后，陆离的心态大概就已经从尴尬得“没救了、毁灭吧”进化了。 恰好，关译心其实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陆离态度上的这个微小的变化。 关译心代入自己想了想，猜测陆离这会儿八成觉得，反正事情都说出来了，还把替身文学都舞到了当事人、也就是他小叔陆曦的脸上，还有什么尴尬能到这个程度呢？ 怕不是只有把这个剧本在过年的时候搬到一众亲戚面前了。 但这件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不会说，陆曦也不会！ 以至于，在sad-4号面前的表演，对于陆离来说，反而不叫事了…… 关译心觉得，陆离这会儿的心情，大概甚至是有点跃跃欲试地想要拖陆曦下水！ 陆曦思索片刻之后，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直接去见那个小机器人。” 还在绞尽脑汁试图说服自己小叔的陆离闻言顿时一愣：“啊？” 他下意识地把目光投给了关译心，用眼神商量，这样合适吗？或者说有合适的剧本吗？ 不过下一秒，为了避免陆曦回过神来反悔，陆离立刻就点头答应道：“可以的，小叔，那我们重新商量一个合适的剧本？” 陆曦断然拒绝道：“不用了，就按照你们之前的计划吧。” 说着，陆曦的语气还微妙的一顿，“我不是已经失忆了吗？” 陆离下意识道：“是这样的，但是——” 关译心则是冲着陆离微微摇了摇头，用口型示意了三个字道：“他可以。” 讲道理，要论演戏，陆曦可是在包括他自己亲妈、陆离亲奶奶的面前，都演了十多年了。 要不是一个视频电话让镜头两边的彼此双方瞬间暴露了双方都没支离破碎的裂开的真相，陆离这边根本就不可能想到，陆曦那边竟然还有这么多的细节和线索可以挖掘。 关译心：“贸然改剧本的话，陆离之前在sad-4号面前做出的反应，后续很容易引发冲突，sad-4号是人工智能，它的记忆存储是绝对精准正确的，人可能会因为不确定的记忆而改变思路，但sad-4号不会。” 陆曦闻言倒是挑了挑眉，随口道：“不介意我等下随便和那个小机器人问两句别的事情吧？” 陆离摇摇头道：“不介意，只要你别穿帮就行。” 陆曦点点头，“那行，让我进去吧，反正你们想要的，不就是在那个小机器人面前证明，另一个‘陆曦’还活着吗？” 陆离和关译心对视了一眼，旋即，陆离直接将陆曦带到了隔壁安全屋的门前，打开门后，无声地冲着自己小叔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陆曦毫不犹豫地就走进去了。 正处于省电待机状态的sad-4号，刚一捕捉到周围有陌生的脚步声，便立刻激活了自己便携式终端的能源供应。 然而，等他看到一个神色茫然、眼睛里隐隐带着些血丝、眉眼间略显憔悴的“陆曦”之后，其震惊程度，更是远超过了它发现蓄谋绑架自己的人和陆流深长得一模一样、“曙光科技”还能水更深这件事。 sad-4号：“！！！” 艹啊！ 那个陆离说的是真的啊！！ “陆曦”真的还活着！！！ 而它，作为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竟然见到了一个活的病娇变态啊！ sad-4号的摄像头疯狂扫描着陆曦的长相，看到他那张完美的脸上隐隐流露出的疲惫和隐隐的憔悴后，还不由得一愣。 ——陆离之前拿过来和它炫耀的照片不是这样的！ 照片中的陆曦穿着浅色毛衣、抱着毛茸茸的小动物看起来温柔极了。 那是浑身都覆着柔光的温暖和无辜、因为太过漂亮和无害甚至有种模糊了年龄和岁月的状态，只剩下“美”这么一个空乏的符号。 但那时，的确也很符合一个虽然失忆但是衣食无忧、被疯得不轻并且还有血缘关系的病娇恋慕者照顾得“很好”的状态。 可是现在，陆曦本人实际上流露出的状态，给sad-4号的，就完全是另一种印象了。 能让曙光科技曾经的核心继承人、一个从小到大打过不知道多少针基因优化液、身体状态绝对处于巅峰值的陆曦露出这种隐隐的憔悴、并且明显身体状态并不尽如人意的状态，sad-4号的脑子里，便只剩下一个念头。 陆曦过得并不好。 这分明是饱受折磨的状态！ “嘶！” sad-4号的cpu疯狂转动，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要是让徐不非给知道了，它都不敢想，那位徐大小姐的第一反应是先把已经脏了的陆曦给杀了，还是先把陆离给宰了…… 第199章 人多力量大 它好想给徐不非发消息啊！ 连同带着陆曦茫然憔悴表情的照片一起发过去。 然后看徐不非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来！ 而且，不管她是想先杀陆曦还是先杀陆离，它都爱看！ 要是认错人了一眼把陆离给当成陆流深了，结果这还是个她身边的人，还是陆曦的替身，那特么不是更刺激了吗！ sad-4号只是想想都觉得，哇哦！ 虽然sad-4号本身和徐大小姐的接触并不多，但是，对于那位“生命序列”现在的掌权人的秉性，它还是略知一二的。 那多少也是有点变态在身上的。 她可以不要了，但是，曾经陆曦属于她的情况下，徐不非绝对无法容忍陆曦再属于别人，更无法忍受她的东西被别人所染指。 哪怕陆曦自己都失忆了、就是个单纯的受害者也不行。 这种多少有点病态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大概一部分是她天生就秉性如此，但是肯定也有后天被家长和身边的人培养灌输出来的一部分。 或者说，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但凡是按照未来核心继承人的身份真正培养过来的少爷小姐们，骨子里都有种近乎变态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他们必须要做到，对于属于他们的东西，就一定要完完全全的属于他们自己。 而自己的东西不管处于何种状态，被别人占有就意味着自己的失去，而这无异于对他们最大的冒犯…… 其实sad-4号当年就腹诽过，这两人可都是“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的核心继承人，和继承人排位序列在后面的那种名义上的继承人还不一样，他们有很大概率真的会成为“公司”的掌控者。 这两人当年是怎么敢搞在一起的，sad-4号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现在也很好。 当年八卦不到的细节，现在从另一个角度给它补上了，甚至情况更复杂也更加炸裂了！ 它也好想给陆流深发消息啊！！！ 什么“他是他、我是我”的，有陆曦摆在前面，和徐不非在一起的时候说这种话你自己心里信吗？ 还有什么“你从背后抱着我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不是他的面孔”，sad-4号瞬间思维迸发，造谣一样给陆流深编造了一堆狗血替身文学的台词之后，终于稍稍平复好了激动到近乎过载的cpu。 垃圾陆离！ 断它网络！ 毁我八卦！ 你特么的都那么恨那个陆流深了，大家就不能一起愉快的吃瓜吗！ 我连不上网络发不出消息你发也行啊！ 要是陆曦没死的消息传回去，“生命序列”那边不好说，“曙光科技”的核心圈子里怕不是当场地震一波！？ 想到这里，sad-4号连忙调整自己在便携式中端上自带的摄像头，又拍了陆曦好几张高清照片存储上了。 然后，在吃瓜现场激动过一轮之后，sad-4号终于把cpu的算力挪到了其他问题上。 陆离能在“曙光科技”的眼皮子地下，背着“生命序列”的徐不非和陆流深等人死死瞒下陆曦还活着的消息这么多年，他的心思之缜密、危险的程度，完全可以再往上提一个级别。 那话又说回来了，陆离都能做出这种事情了，对于一个已经失忆了的陆曦，想要拿捏那还不是分分钟钟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已经失忆的陆曦要怎么才能够摸到自己这边呢？ sad-4号便携式终端屏幕上的信号灯稍一闪烁，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来——这是陆离有意让陆曦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啧。 这是忍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机会给他炫耀了？ 男人啊男人！ 啧啧啧~ sad-4号的诸多所思所想，完全都是在cpu和内存条里完成的，自然不会为旁人所知。 然而即便如此，它从刚刚看到陆曦就不说话了，这种反常的反应总是明摆着的。 一墙之隔的观察室里，陆离第一次站在单向玻璃后面，看着自己小叔和sad-4号接触，不免有些心绪不宁， “他们怎么谁也不说话？”陆离忍不住喃喃道。 关译心随口不负责任地猜测道：“陆叔叔毕竟还得装失忆？至于sad-4号，我估计它肯定在八卦呢，然后，和一个失忆的陆曦说话也没啥意思啊？” 陆离：“……” 顿了顿，他忍不住又自言自语般的念叨了一句：“我小叔怎么还不吭声，他应该不会卡词了吧？” 正说着呢，安全屋里面的陆曦突然微微张了张口。 他看着sad-4号，仿佛看到了什么熟悉而又陌生的东西一样，那眼神里有种难言的晦涩。 sad-4号瞬间打起精神。 它是真的好奇，已经失忆的陆曦被陆离放进来之后，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能说点什么。 结果，sad-4号就愣愣地看到，陆曦朝着他自己走过来了。 sad-4号：“？” 然后，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就从自己的便携式终端外壳上，察觉到了一双比常人体温更低、略显瘦削苍白的手，轻轻地将自己捧了起来。 “阿加、阿加雷斯？”陆曦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的含糊吞吐。 就像是一个很久没有说话的人突然开口，即使脑子里还记得清晰音节，可是当声音从声带里发出来的时候，依旧因为过于生涩也不可避免的微微拉扯的变了调子。 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和熟悉的名字。一下子，sad-4号cpu瞬间就要被干烧了。 不管是冯洛彬、还是调查部上面的负责人，他们全都不知道，它还有这么一个并非是编号的、就像是人类昵称一样的名字。 同样的，sad-4号也很清楚，出身于“曙光科技”的、哪怕曾经是核心继承人之一的“陆曦”，同样不应该知道它的这个已经被尘封了许久的名字。 除了它自己，不该有任何人记得的…… 霎时间，sad-4号的内存里便只剩下了这么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不是陆曦。 ——他是谁？ 陆曦近距离把那个方方正正的小机器捧起来的时候，他的眼神里依旧带着几分茫然的神色。 但是，他将小机器人捧起来的时候，那个动作却是非常轻柔舒缓的，就像是身体早已经习惯了做出这样的动作，即使大脑已经失忆，身体却还记录着这个熟悉的行动。 陆离盯着陆曦的动作，隐约已经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下意识地喃喃低语道：“我小叔，他是在模仿谁？” 关译心的脑海中几乎是瞬间闪过了一个模糊的怪物的影子。 她并不知道陆曦在噩梦中看到的那些怪物具体的模样，联想的时候，脑海中呈现出来的，也只有被血色肉泥浸染的红土、以及在暗红迷雾深处存在的阴影正诡异的张牙舞爪…… 但是，在这一刻，关译心看着正捧着sad-4号、并且直呼其名的陆曦，脑海中却瞬间有了一个明确的认知。 ——陆曦是在模仿那个在噩梦中叫出了“阿加雷斯”这个名字的怪物。 陆曦才不管隔壁的大侄子和小侄女这会儿心里掀起了多高的惊涛骇浪。 不管别人原本的剧本是怎么写的。 但是现在都落到他手里了。 反正，他就是要给自己加戏！ 按照大侄子的说法，这个小机器人可是知道不少关于另一个“陆曦”的消息的。 在这一件事情上，陆曦和陆离是有着明显相同的立场的。 既然如此，他当然要从这个小机器的芯片里，把所有的消息都挖出来！ 两个年轻人的剧本按理说还是可以的，但是，对陆曦来说，那个旁观者的剧本可实在是太委婉了。 他觉得还不够。 让这个小机器人搁这儿吃瓜看戏，哪里比得上把它也拉下场一起亲身演绎来得效率？ 陆曦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就随着“阿加雷斯”这四个字被他说出来，陆曦微凉的手指间，立刻便清晰地感受到了，手里这个小机器人的金属外壳温度在迅速升高。 就像是一个正执行高性能运算模式、随时都要热得卡死的手机一样。 然而，陆曦却仿佛习以为常一样，甚至露出了一点浅浅的笑容来。 “你怎么又忙起来啦？” 他捧着小机器人，状似关切地安慰道：“都说啦，不要白费功夫了，刚刚不是还在嚷嚷，能源要不够用了吗？” sad-4号也就是个超级人工智能，所以，就算这会儿它的便携式终端的cpu都要被冗余的信息量给塞满了了，但它的发声器好歹还能正常工作，并且，十分生动地带上了人在情绪过于激动状态下不稳定的颤音。 sad-4号几乎是忙不迭地追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陆曦呀！” 陆曦那张憔悴而无辜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瞬的迷茫，但是，对于小机器人的追问，他却是很快便做出了回答，然后，还在sad-4号、陆离以及关译心的三重注视下，额外补充了一句道：“他们告诉我，我叫陆曦。” 关译心默默地用胳膊肘轻轻地碰了下陆离的胳膊，“我发现，陆叔叔不但给他自己加戏，好像也在给你加戏了。” 陆离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边：“……我也发现了。” 而且，陆曦刚刚这一句话，直接把自己失忆、还有他对自我身份的认知完全来于陆离灌输这条信息都给到sad-4号了。 关译心想了想，“你这病娇反派的剧本算是拿稳了。” 陆离：“……” “但是，陆曦是不是陆曦这件事，好像开始存疑了。”陆离喃喃说道。 他小叔过去三两句话何止是加戏，他这分明是把陆曦的人设从根源上就给改了！ 顿了顿，陆离忍不住和关译心问道：“这个场景落在sad-4号的眼中，它应该会产生一个新的困惑吧，那就是，我为什么要放一个身份存疑的‘陆曦’过去？” 关译心却是突然灵机一动，“有没有一种可能，陆叔叔的灵感，其实就是来自于他自身的遭遇？” 陆离微微一怔，脱口而出道：“你是说，他刚刚和sad-4号说的那几句后，明显来自于他噩梦中曾经的‘阿加雷斯’的遭遇？” 关译心继续补充道：“不止哦！陆叔叔除了在扮演当初那个叫出了sad-4号名字的怪物之外，他自身的长相可就‘陆曦’本人，而按照陆叔叔的认知，在一个身体内，是可以存在超过一个数量的灵魂的。” 听到这句，陆离的脑海中几乎瞬间闪过一道闪电般划破整个夜空。 陆离猛然间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关译心，难以置信道：“我小叔他、他在用‘陆曦’的身体，顺便加上了那个和sad-4号熟识的怪物的部分身份？” 关译心刚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内心也有种难以言说的震撼和复杂。 “你小叔掺和进来之后，局面现在更乱了。”关译心无意识地用手指甲缠绕了两下自己的头发，她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往下继续编了。 不过，看着sad-4号明显被陆曦这个隐晦且迷雾重重的身份给忽悠过去了，她不由得眨了下眼睛，提醒陆离道：“凭借你对你小叔的了解，这对话再继续下去，他能收得了场吗？” 陆离缓缓点了点头，“应该可以——吧？” 关译心愣是被这个不确定的尾音弄得心里有点发虚，不禁建议道：“实在不行你等下见机去打个岔吧？” 陆离转头：“嗯？怎么说？” 关译心扬了扬下巴示意，“进去就和陆叔叔说，这个小机器人像不像你总是做梦的时候梦到的那个？” 陆离喃喃道：“那我估计，我小叔八成会立刻给我接一句，他梦里的小‘阿加雷斯’是要操纵机械臂的，不过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样子，也很让人怀念。”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这不是挺好的吗？连你当初为啥绑架sad-4号的理由都编出来了，‘陆曦’做梦梦到了，所以你当然要满足他的愿望呀？” 陆离：“……” 思忖片刻，陆离一脸深沉地发现，自己好像又被关译心的逻辑给说服了。 道理好像的确就是这个道理。 而且，感觉这个侧面烘托的剧本，可比直接对着陆曦表演来得轻松多了！ 和陆离沟通过后，关译心盯着陆曦和sad-4号那边，也不禁啧啧称奇，“果然还是人多力量大，人多脑洞也多啊！” 陆离：“…………” 人多力量大，还能这么用的？ 第200章 被拿捏住的小ai 关译心和陆离这边连接下来的剧情发展都讨论了，不过，陆离却是根本没急着下去。 就像是他刚刚告诉关译心的那样，陆曦这会儿愿意在下面胡说八道，肯定是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怎么收场的事情。 真要说起来，陆离过去打岔的根本目的，其实不像是解围，反而更像是去帮陆曦给sad-4号加深一下印象，让sad-4号可以更加相信陆曦前面透露出的那些消息…… 与此同时，陆曦和sad-4号的对话，却也还在继续。 过去十多年前漫长而又无休止的噩梦折磨，到了今天，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除了陆曦本人之外，谁也不清楚，罹患超忆症的陆曦，在饱受噩梦摧残的过程中，究竟已经获悉了多少匪夷所思的线索和信息。 而这些不应该为人所知的消息，自然也就被陆曦随意地用来编造各种几近真实的谎言，来专门拿捏sad-4号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了。 陆曦始终如一地伸手捧着机身有些发热的小机器人，就算累了终于把sad-4号放下来的时候，眼神都一直认真且温柔地望着它。 就仿佛，他看着的不是一个人工智能的机械造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可以得到他的无尽爱意和亲切的孩子。 期间，sad-4号也忍不住地反复询问了陆曦好多个问题。 陆曦对此，唯一的反应就是把他的失忆人设贯彻到底。 但凡是他能回答的、或者能从那些噩梦的记忆中翻弄出来一点贴边的消息，陆曦就认认真真地说给sad-4号听，并且，那张难掩憔悴倦色的面孔上，表情和神态永远都是包容的温柔。 在面对sad-4号的时候，陆曦似乎格外的没有距离感和生疏感，那种近乎纯粹的温柔喜爱，还有明亮的笑意，几乎浓郁的能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而对于sad-4号提到的一些陆曦也不知道的的问题，他也同样毫无勉强的样子，甚至是颇为歉意的时不时摇摇头，“抱歉，我不记得了。” 陆曦温文尔雅地几次解释道：“关于过去的事情，我都不太能记得清楚了，只有偶尔看到什么的时候，脑海中才会浮现出一些零碎的画面。” “但我一定很早就认识你了吧？” 陆曦似乎也有些累了，他坐在摆放sad-4号的那张桌子前面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有些倦怠地单手支颐，依旧露出了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来。 看陆曦微微垂下眼睛的模样，似乎下一秒他就要支撑不住的睡着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sad-4号的声音都不由得变得焦急起来，“你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su——” sad-4号急得下意识地叫出了一个气音，然后又重新改口叫道：“——陆曦？” 陆曦听到声音却根本没反应，还真就闭上眼睛，似乎困倦地睡着了。 反而是sad-4号，刚叫了一声，便忍不住又放轻了声音，特别小小声地试探着招呼他的名字：“陆曦？陆曦？你还好吗？” 过了几秒，陆曦才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一样，身体激灵一下猛地醒了过来。 他的眼睛里仍带着几分睡意惺忪的迷茫，但是，在睁开眼睛，视线落在了sad-4号身上之后，却立刻又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来，直接又叫了声小机器人的名字。 “阿加雷斯，我是不是又睡着了，我的工作还——” 话说到半截上，陆曦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之后，眼神微微一怔，然后，就不继续说后半截的内容了。 关译心：“……” 陆离：“……” 两个年轻人看得简直是目瞪口呆。 好、能、演。 看着真像是失忆了、但又没全失，然后，时不时脑子里就会浮现出某些记忆中的细节。 继续往下追问的话，那对不起，他一个失忆的人的确是记不清了。 但是，起码一些特别容易唬人的小细节、小动作，陆曦绝对是做到位了。 sad-4号这会儿和陆曦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 关译心心情多少有点复杂。 趁着陆曦这会儿又在装困，她瞅了瞅旁边的陆离，“我觉得你小叔好像很擅长这个。” 陆离则是默默地抹了把脸：“……”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家小叔陆曦装柔弱竟然还挺有一手的。 而且，看sad-4号现在的反应，陆离也不由得喃喃道：“sad-4号竟然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 就在这时候，关译心突然道：“你看他的脸色，陆叔叔的脸色好像比之前更差了……” 因为陆曦现场表演的剧本太过出乎意料，关译心从刚刚那会儿甚至没全程盯着sad-4号的反应，而是更多的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陆曦的身上。 本来看着陆曦突然疲倦的单手支着下巴装睡，她还在震惊呢，结果，她突然就注意到，陆曦的脸色似乎也随之变得越来越苍白了，就连眼皮和唇色，都渐渐失去了血色。 装睡、装失忆都不难，但是，装昏迷还附带面如金纸，那就不对劲了吧？ 关译心忍不住微微拧眉，立刻和陆曦询问道：“他平时的身体怎么样？” 听到这句提醒，陆离的心里也是一惊，下意识地望过去。 陆离一开始嘴上还在下意识地回答问题：“我小叔他身体应该挺好的吧？他一个天天旅游去各种雪山神庙打卡自拍的人，没点体力都走不完他那行程——” 而且，毕竟是比较近的亲戚关系了，谁要是真有点什么病情的，亲戚朋友其实都是知道的。 陆离对于陆离的身体状况，最深的印象就是，十年前有一段时间陆曦突然暴瘦。 说句不好听的，就他当时的身体变化程度，陆离的奶奶差点猜测自己小儿子是不是在外面吸毒了，所以直接带人把陆曦强行押进了医院里抽血检查…… 等到抽血验尿、拍片剪头发一通从头到尾、从上到下的全身体检下来，确认下来既没偷偷吸毒、又没悄悄失恋，同样也也没吃了什么不该吃的野外或者其他东西，而是单纯的突然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整日整夜的都难以入睡，以至于一个月下来，一个大男人突然就虚弱憔悴到了让人看着都胆战心惊的地步。 好好一小儿子突然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原本那张俊脸因为快速消瘦甚至透出了骨相，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半死不活的衰败，就这还一直试图开解父母呢，陆曦当时那惨了吧唧的劲儿可把陆离奶奶给心疼得够呛…… 不过就算是这样，等到后来陆曦把他的律师叫来坚持立遗嘱的时候，依旧迎来了陆离奶奶、也就是陆曦亲妈一顿“年纪轻轻的你能不能想点好的别咒自己”的毒打的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他的状态不对！” 盯了陆曦几秒之后，陆离“噌”的一下站起来了，面色微微有些凝重，“我得过去看看他！” 关译心也跟着站起了身，微微蹙眉盯着对面的情况，“好。” 陆离的脚步颇有几分急促，关译心则是站在了单向玻璃墙的后面。 此时，sad-4号也从陆曦越来越明显的苍白面色上，发现了异常。 “陆曦？陆曦？”sad-4号的声音明显变得焦急起来。 而身体半趴在桌子上的陆曦，稍微听到动静之后，竟还在有些含糊不清地发出了些微的声响：“嗯……” “阿加、阿加雷斯……” “我在，我在……” 陆曦一直试图发出一些微弱的声响、或者制造出一些动静去回应sad-4号。 然而，却因为身体的虚弱，手指微微颤抖了两下之后，便搭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了。 sad-4号安装在便携式终端里的cpu这会儿已经不是单纯的因为过载而发热了，它记得整个机器都不好了，偏偏陆离把它关的这个地方，没有任何网络信号，也没有任何可以内部联通的线路或者机械臂来辅助操作。 只有一个光秃秃的便携式终端的sad-4号一边在拼命咒骂陆离这个混蛋，一边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发声器，避开了对着陆曦的方向，直接用最大音量开始呼救。 “陆——离——你踏马人哪？出事了——救命——啊——” sad-4号便携式终端上的发声器调到最大音量的时候，还不小心破了隔音，惊得趴在桌子上的陆曦身体都不由得颤了一下。 并且，那明显带着骂骂咧咧内容的呼救声，几乎要把门外的动静都压下去了。 伴随着一阵不甚清晰的急促脚步声，“嘭”的一下！ 陆离猛地推开了这间安全屋的门，疾步走进去的时候，都差点被sad-4号那震耳欲聋的音波给弄得头皮发麻。 好在，刚一看到他出现，sad-4号立刻就把音量又调回正常值了。 甚至于，当sad-4号再次急匆匆地和陆离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压低了声音，仿佛生怕吵到了旁边的陆曦一样，急切又暴躁得一连迭追问道：“他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照顾的人，他的身体怎么身体会这么虚弱，他体温低得都不正常了，请问你是个废物吗？” 被sad-4号劈头盖脸一顿骂的陆离根本没有回应，他紧抿着唇、几乎绷成了一条直线，脸上的表情更是一派冷肃森寒。 没有片刻迟疑，陆离直接无视了在旁边喋喋不休的sad-4号，只顾着动作小心翼翼地把陆曦搀起来。 结果，刚把陆曦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陆离的腰线突然紧绷—— 次奥！ 陆曦的手被他身上的衣服挡住的时候，竟然趁机狠狠给了他一下！ 陆离感觉自己腰侧那块肉疼的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忍着突如其来的剧痛差点导致的生理性的表情失控，原本还在担心自己小叔不会真出事了吧的陆离就仿佛被人在雪天兜头被人淋了一盆冰水一样，不但瞬间冷静下来了，还有种透心凉的清醒。 他保持着自己脸上紧绷的表情——这会儿不绷着也不行了，他怕自己疼的直接呲牙咧嘴倒吸一口冷气。 陆曦刚刚给他那一下的力道，和当初差点被小怪物关一一创飞出去的劲儿实在是不相上下了。 陆离没骨裂，全靠他平时训练有素，骨头上面一直有足够数量的肌肉保护…… 不过，知道陆曦没事之后，陆曦也有心思继续盘算别的事情了。 他一边搀扶着陆曦，一边还不忘转过头去，同样压着嗓子冲着sad-4号低声反问了一句道：“他会变成现在这样，这不是因为你吗？” 陆离平时脾气还算好，但是当他真和人针锋相对的时候，在嘴皮子上就没吃过亏。 知道陆曦是演的，陆离这会儿自然也就不着急忙慌地把人拖出去抢救了，抓紧时间对着搞不清楚情况的sad-4号就是一阵相当诛心的反问。 “他之前在我身边这么久，可是一直好好的。” 陆离话语间满是阴霾，那种危险的乖张和戾气简直像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有种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一直说想要看你，结果过来了总共才半天不到时间，人就昏过去了，反省反省你自己吧！”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陆离终于从牙缝里语气阴郁地一字一顿地挤出来了四个字：“——阿加雷斯。” 关译心：“……” 本来还满脸担忧的关译心，在发现陆离的反应也不对劲儿之后，表情渐渐的从担心变成了木然。 怪她年纪轻轻没见识！ 至于安全屋里面的sad-4号，被陆离一顿输出后，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发声器里连个机械电流音的动静都没有了。 妥妥的原地自闭了。 陆离头也不回地把陆曦带走了，关译心又看了sad-4号一眼。 一瞬间后，这个超级人工智能把自己便携式终端电子屏上的表情符号显示都关掉了。 关译心转身出了门，去找陆离和陆曦两人。 稍微离开那边区域之后，陆离一把松开了手。 他刚要颇为嫌弃地将陆曦推开，结果，陆曦自己就仿佛在躲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立刻向前几步，和陆离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陆离：“……？” 陆离：“= =！” 关译心：“……” 陆离翻了个白眼，主动自己后退了两步，进一步拉开距离之后，揉着自己肯定软组织挫伤的腰侧抱怨道：“小叔，你手劲儿是不是大得不正常？” 陆曦直接懒洋洋地靠在了墙壁上，冲着陆离挑眉笑了笑，慢条斯理道：“啧，大侄子，我才发现，你说话的时候好诛心啊。” 关译心却看着陆曦身上的衣服褶皱幅度，微微皱了下眉。 ——陆曦根本不是稍稍靠着墙慵懒地站着，而是近乎把他身体的全部力道，都压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离开了陆离的搀扶，他似乎，身体根本已经站不稳了…… 第201章 小叔，我可是会告家长的 陆离可能是刚把“昏迷”的陆曦带过来的缘故，再加上陆曦刚刚给他的那一下，怎么也不像是一个虚弱昏迷的人能做得出来的，所以，他压根就没考虑，陆曦这会儿可能已经真的站不稳的事情，包括之前陆曦的脸色不对劲儿，也权当做是陆曦自己的手段了…… 毫无疑问，在陆离看来，陆曦跟被人抽掉了骨头一样靠着墙，纯粹是他喜欢这个这么干罢了。 关译心仔细地观察着陆曦的反应，却也没有立刻开口说什么。 “这不是你剧本递的好吗？”陆离顿了顿，才回答道：“不过这样也好，按照常理来说，接下来我不让你再出现在sad-4号面前，也都理所当然了。” 毕竟他才一脸阴郁的和sad-4号撂了话的，按照疯批病娇控制欲占有欲都很强的人物设定，接下来干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用完就丢？真无情。”陆曦啧啧着摇了摇头。 陆离反问道：“你很想继续和sad-4号闲聊还是怎么的？” 关译心这时候才插了一句道：“那个，sad-4号看起来也是完整的……” 说不定，对于陆曦来说，和sad-4号聊天，看着那个小机器人，其实比和很多人说话都顺眼呢！ 陆曦靠着墙虚虚的一摊手，“为了配合你的工作，我都还没来得及和小机器人询问另一个‘陆曦’的事情呢！” 陆离思考了一下，不禁纳闷道：“你确定你这是询问‘陆曦’的事情的思路？不和sad-4号聊‘陆曦’的八卦而是给自己搞出来了一个更加复杂的身份，sad-4号现在还能有心情和你聊‘陆曦’？” 陆曦眯了下眼睛，淡淡道：“怎么不是呢？如果你想从它身上挖消息，就要直接逼对方入局，而不是旁敲侧击，否则，对方看你就像是在看一个热闹的素材包一样，告不告诉你真的消息、告诉你的消息里又有几分是靠谱的，这都是很难确定的事情。” 顿了顿，陆曦懒洋洋道：“现在，是你每天过去一趟，到那间安全屋里，拿着我糟糕的身体状况反过来钓着那个小机器人追问你情况的局面了。” 陆离：“……” 关译心：“……”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 就看刚刚sad-4号急得调大音量向陆离求救的时候都忍不住去指责他的做法，陆曦说的这副场景，好像还真有可能的。 陆曦靠墙歇了一会儿之后，身上似乎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 “等你问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记得和我分享一下情报。” 他懒散地朝着陆离、还有关译心摆了摆手，眉目间肆意风流，却依旧透出一副憔悴而倦怠的神色，撂下刚刚那几句话就要慢慢悠悠地往外走。 看着陆曦说完那两句话就潇洒转身的模样，站在原地的陆离幽幽道：“虽然你装逼的样子很帅，小叔，但是，我不得不说，这里如果没有我的通行证，你估计是既出不去也进不来。” 才走到负四层的电梯口那里，就发现伸手按了电梯按键却根本没动静的陆曦当场扶着墙转身，倒是没流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单纯只是忍不住挑刺道：“你怎么走那么慢？还不赶紧过来！” 陆离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关译心：“扑哧……” 陆离冲着没忍住差点笑出声的关译心眨了眨眼睛，这才随口回应陆曦道：“来了来了，这就过来了。” 他对于自己小叔虽然不那么尊敬，但也不至于陆曦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要去专门抬个杠。 基本可以说是视心情和局面而定的薛定谔的尊重了。 被这叔侄俩的对话给逗得差点笑出声后，关译心单手插兜，摸了摸里躺在里面今天显得格外老实的小怪物关一一，然后才随口闲聊道：“sad-4号为什么不怀疑陆叔叔是克隆人？” 她并不觉得会是因为联邦政府禁止了这项技术。 毕竟，联邦政府禁止的东西那可多了，这也没妨碍人家邪教团伙“巴别塔”每天都在努力搞花活啊？ 陆离的脚步也不由得一顿。 确实。 面对sad-4号的时候，他们的扮演显得太过顺利了和理所当然了。 陆离设身处地的代入自己想了想，如果是他处在sad-4号那个位置上，都知道对方神通广大能从中央大学内部强行绑架它了，那么，面对和陆流深长得一模一样的陆离的时候，sad-4号的第一反应为什么是这人和陆流深长得很像，而不是，这是陆流深的克隆体？ 同理，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都失踪生死不明很多年了，为什么，sad-4号同样很轻易的就被陆曦给忽悠住了？ 陆离摸了摸下巴，猜测道：“或许，克隆人在他们那边会造成意想不到的影响，所以，这东西就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惯例，脑子正常的都不会去干？” 说话间，三个人乘坐来时的电梯一路上行回到了地下停车场内。 关译心注意到，陆曦往外走的时候，脚步似乎都还有些虚浮。 陆曦这一路都在随手给他自己找可以扶着的东西，并且，这段并不算很长的距离走过来之后，他的额头上已经明显浸出了少许不正常的冷汗。 渐渐的，陆离显然也发现了陆曦的异常。 一个人的表情可以瞒得住，但是，身体的异常和脚步的虚浮，待在一起的时间稍微长了那么几分钟，很容易就会暴露出来了。 只不过，陆曦连说都不想说这件事，陆离一路上都站在陆曦身侧，对方但凡有一个站不稳，他都能来得及伸手帮忙。 虽然搞不懂陆曦的想法，不过陆离暂时还是尊重了陆曦本人的意愿，就仿佛不知情一样，一个字都都没说出来，根本没把这事挑明。 一行三人从光线暗淡的地下车库出来，缓缓走过那段仿佛没有尽头的通道后，外面便是天光明亮。 灼热耀眼的光线从地下停车场的建筑边缘缝隙间照过来，投射出一道道笔直的光带，勾勒出三个人清晰的轮廓。 光带中，还有无数微金的浮尘在风中上下飞舞起伏。 到了这里的时候，被屏蔽的手机信号终于恢复了。 陆曦刚一出来，身上的就开始不停的作响。 陆离见状，在旁边随口和自己小叔调侃了一句：“业务这么繁忙的吗？” 陆曦还真就“嗯”了一声。 他动作不慌不忙、慢慢悠悠地接了个电话。 关译心和陆离的眼神却是同时微微一紧。 ——他们两个人都看到了，陆曦握着手机的手依旧很稳，但是，当他需要移动手指去按手机屏幕的时候，手指尖却有些失控的在微微的颤抖。 关译心扭头瞥了眼陆离。 陆离正盯着陆曦拿着手机的动作，紧抿着唇，却没说话。 见陆离都没吭声，她自然不可能开口戳破陆曦现在的状态，当即拿出手机默默地开始给陆离发消息。 “陆叔叔的状态好像还是有点不对……我现在倾向于，他刚刚在sad-4号那里，是真的短暂昏迷了一下吧？只不过昏厥的时间很短，等你进去的时候，他就已经醒过来了……” 陆离同样拿着手机在默默地发消息。 陆离：“我在想，他短暂昏迷醒过来之后，给我的那一下，当时我寻思着，他怎么也不像是虚弱无力的样子，不过现在看来，他当时其实根本没办法控制好自己手上的力道吧……” 毕竟陆离和他又没仇没怨的。 当时的情况，更可能是陆曦已经失去了对自己手上力道的判断，只能寄希望于陆离配合得好…… 而接下来的事实证明，陆离的确把这出戏给接住了。 关译心对着手机动作极其麻利地打字：“力气本身不是没什么，他也是有异能的人，力量异于常人不足为奇，失控才是问题。” 陆离：“嗯。” 两人的对话框静默了一瞬。 旋即，关译心委婉地继续敲字问道：“陆叔叔是做医疗器材行业的？他是什么时候从事这些的，会不会和他本身的身体状态有关？” 毕竟是个有钱人嘛，总是会觉得别人都靠不住，自己需要什么的时候，在这方面投入资金精力好像也挺常见的？ 陆离一听，还真就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我以前确实没问过他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生意的，不过感觉上已经有些年头了，大概？” 两人还在不停地发消息，旁边的陆曦，则是又在接他的第二个电话了。 第一通电话里，陆曦其实就发出了几个类似于“嗯”、“啊”、“行”、“可以”的简短音节，所以，从他声音里透出来的虚弱感其实很不明显。 不过，等到他开始接第二通电话的时候，似乎是被对方给无语到了，陆曦顿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口气说了好几个长句。 一下子，话语间略低低哑的虚软无力就明显的顺着声音透了出来。 陆曦：“上门保修？我们的医疗装备出售的时候确实有一年质保，但是售后只包磨损，外力损伤那肯定是不负责售后的……” 陆曦：“不是，修什么修？你就不能把它直接炸烂了然后再联系我的业务人员给我下一单新的吗？” 听到这里，关译心和陆离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拿着手机发消息的动作，纷纷侧目。 陆曦打电话压根就没背着人，因为疲惫还微微歪了点头，稍稍抵在了手机上，话语虚弱却依旧连贯。 “战场上子弹和炮火都不长眼，麻烦告诉你手下，如果真的遇到危险请第一时间丢弃医疗装备！” 虚弱的陆曦依旧冷静地发出了掷地有声的四个字：“没了再买！” 关译心：“……” 陆离：“……” 关译心默默地又给陆离发了四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医疗装备？” 陆离默默打字：“战场上的确最需求医疗装备。” 关译心想了想，觉得自己已经被说服了。 陆曦的电话还在继续：“不用考虑我这边的的库存，工厂那边可以加班加点的生产，具体的交货日期排单让人去和我的业务人员沟通，只要你们的港口接收货物没问题，我的船就能把货运过去。” 等陆曦这个业务电话终于打完挂断的时候，陆离和关译心已经谁也不吭声了，全都在默默地看着他。 陆曦随手把手机又扔到了自己兜里，站在那里，有些费力的喘息了一会儿之后，才再次抬起头，有些苍白的唇角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来，“你们两个都盯着我干什么？” 陆离直接道：“sad-4号和那个‘陆曦’的情况都告诉你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陆曦想了想，那张略带倦意的脸上，笑容再次恢复到了那种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状态。 然后，他温声和陆曦告诉道：“先通知我的手下，把那些视频数据处理一下，然后，还得把视频文件拷贝给你一份，对了，给你这个电话——” 陆曦说着，直接用手机给陆离发了个消息过来，“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回头你直接让工作人员联系我的助理，去拿那些视频文件就行。” 说到这里，陆曦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道：“大侄子，真不能打个商量，把下面那本书复印一份给我吗？” 陆离回答得干脆利落：“不能。不过我可以让人给你安排个房间，在这里住几天，然后你再去看那本书的内容。” 陆曦对这个提议显然没什么兴趣。 他已经明确的接触过在他的视野中影像变得完整、而非四分五裂的陆离和关译心了，也知道了一部分那个阴魂不散的“陆曦”的情报。 接下来，比起在这个海滨度假村的基地按照陆离的处事步调等待进一步的消息，顺便和他的大侄子互相伤害，他其实更加倾向于，直接前往陆离和关译心两人尚未涉足过的那片死亡禁区。 而且，因为刚刚回忆整理那些噩梦中的线索的行为，他现在的身体状态的确也不太好，所以，现在的陆曦格外的不想继续在此地停留。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然而，陆曦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行迹，只是朝着两个年轻人稍一颔首，温文尔雅的微笑道：“我这边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你来时用的直升机，现在是？” 陆曦笑了下，随口解释道：“我的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大侄子，让你们景区门口的保安放行一下。” 陆离轻轻地“噢”了一声，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同时径直上前朝着陆曦那里走了过去。 陆曦几乎是瞬间面露警觉，“大侄子，你想干嘛？” 陆离一声不吭，直接把自己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扔给了关译心。 关译心立刻伸手接住，“嗯？” 与此同时，手机那边也传来了门口保安询问的声音。 陆离根本没给陆曦反应的机会便突然出手，直接一把扣住了陆曦的胳膊，然后冲着关译心略一点头，道：“通知人，把门口陆曦那辆车给我扣下！” 关译心毫不迟疑，立马照做，“好。” 想想陆曦做事的细节，她还果断地在陆离的命令上添油加醋地改了几个字：“把门口刚刚出现的那几辆车都暂时扣下吧！” 说完，她还抬头特意解释了一句：“emmmmm，总感觉陆叔叔不像是只会准备一辆车的性格。” 陆曦：“……！？？” 陆离听了深以为然：“……啊，这个确实。” 下一秒，陆离半是搀扶半是钳制的控制着明显无力反抗的陆曦冷静道：“别挣扎，小叔，我可是会告家长的，你现在身体的虚弱程度根本不正常。你也不想看到我现在就给你母亲、也就是我奶奶打视频电话吧？” 还没挂断电话的关译心：“……” 原来陆离还有这招啊？ 陆曦：“…………………” 第202章 陆曦:作孽啊! 与此同时，关译心突然察觉到，一直没怎么吭声的小怪物关一一，突然不安地在她衣兜里鼓秋了一下。 关译心一只手拿着两个手机，另一只手则是揣进兜里，摸了摸小家伙棱角分明、冰冰凉凉的脑袋。 陆曦盯着陆离和关译心两人，整个人都要被气笑了，“你们、你们两个——” 次奥，坑货倒霉孩子！ 陆离总算没趁机也给陆曦一下，只是紧紧地抓着他，也很无奈地表示道：“你现在多说两句话都要喘不上气来的样子，小叔，就这我敢放你走吗？” 现在陆离已经直接把话都挑明了，关译心说话也就不那么顾前顾后的了。 她安抚完小怪物关一一，便拿着陆离的手机冲他示意了一下。 陆离点点头，直接开口报出了一串号码，“打这个电话，帮我通知一下医疗团队过来，就说——” 关译心一口答应下来，“好。” 然而几乎是同时，陆曦已经断然否决道：“不行！” 关译心闻言，正在按号码的手指不由得微微一顿。 她并没有完全停下，而是看到陆离的手机屏幕上已经直接跳出来了通讯录里相关医护人员的完整号码之后，才把手指挪到了号码上面，稍稍停下，而没有直接把电话拨出去。 此时，陆曦的他的额头上浮现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黑色的发丝几乎都被冷汗给浸透了。 陆离扣着陆曦的胳膊，一眼不错地盯着他苍白的面孔。 陆离的视线落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一下子，刚刚在安全屋隔壁的观察室中隔着单向玻璃无法看清的陆曦脸上的细节，立刻悉数映入他的眼底。 唇色的苍白、眼角的纹路、还有眼睑下因为长期无法正常入睡而留下的疲惫神色，以及瞳孔中涌动着的、某种粘稠而又古怪的、仿佛要破土而出的混乱阴影，全都被陆离一眼捕捉、无所遁形。 陆曦正背对着阳光站着，明媚的阳光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形轮廓，然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却有种难以形容的疲惫倦怠，对上那张稍显冷漠的侧脸，陆离都有一瞬间的心惊。 陆离抓着陆曦胳膊的手不自觉地扣紧。 他的手劲儿同样不容小觑，一下子，吃痛的陆曦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嘶——” 他毫不犹豫地开口怒道：“我胳膊要骨折了！” 陆离连忙稍稍松开了手上的劲儿，但是，却丝毫没有放开陆曦，退开一步的意思。 陆曦：“……” 陆曦也是对陆离的固执没脾气了，无可奈何地甩了个白眼斜睨自己的大侄子，“松点松点，现在的我跑不了！” 关译心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心中暗道，那就是说，等身体恢复了之后就能跑了呗？ 陆离见他好像的确不是能跑脱的样子，这才松开原本钳制着对方胳膊的手，转而顺势将陆曦扶住，让他直接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勉强支撑着身体，“走吧，我带你先回酒店休息。” 说话间，陆离转头看向关译心，稍稍示意了一下，同时开口说道：“电话先别打了。” 等到关译心朝他看过来，点点头的时候，陆离当即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樊鹤戎。 关译心看见就懂了。 她什么也没说，单纯只是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直接就把陆离的手机给还回去了。 然后，她拿着自己的手机，一边跟在陆离后面往车那边走，一边动作麻利地给樊鹤戎发了一条消息。 回到车里之后，陆曦直接就虚软地靠躺在了车后座上，一语不发，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一样。 不过，陆曦安静了，旁边的关译心和陆离，却是谁也没有放下心来。 陆离直接就跟在陆曦身边，在车后座上坐下了——他显然是不放心单独把陆曦一个人扔后面的。 然后，陆离才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抬头看向关译心，低声问道：“能开车吗？” 关译心太独立了，遇到事情的时候，又有种超出她年龄的冷静。 以至于，陆离说完这句话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虽然一些高三毕业生都会在高考后趁着这个漫长的暑假去考个驾照，但是，关译心这个漫长的暑假，却是早就被危机重重给塞满了，怕是没有这等闲情逸致……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小时候在游乐园开过卡丁车算吗？” 不过，在她说这话的时候，关译心就已经十分坦然地往这辆车的驾驶位那边走了。 “不算也没关系，”关译心完全不带怯场的，一边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一边已经在琢磨驾驶位前面的方向盘和旁边的档位了，“反正这里面的路足够宽敞，而且也没有交警查我驾照。” 陆离听到这里也不由得笑了下，不过看到旁边仿佛已经陷入沉睡的陆曦，他很快又收敛起了那浅浅的笑容，“可以，不用踩油门，你直接怠速把车挪回去就行。” 顿了顿，陆离随口道：“其实这个时候，开车的目的已经不是为了赶紧回去了。” 关译心随口接话道：“那是为了方便搬运陆叔叔？” 陆离点头：“确实……” 已经在昏昏沉沉的装睡的陆曦：“……” 他算是发现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得热络，其实根本就没有看他“睡着了”所以要保持安静让他好好休息的打算。 让他碰见这两个倒霉孩子！ 他可真是作孽啊！ 正在这时，关译心和陆离之间的对话，已经越来越离谱了。 关译心坐在驾驶位上，一边拿着手机随便打开了一个开车的教学视频，一边随口和陆曦问道：“这辆车怎么启动，教一下？” 陆离：“先按那个，然后把手刹打开，再按这个……起步的时候担心滑动可以先踩着刹车……” 关译心配合度很高：“好哦。” 陆曦：“…………”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你们这还带现场教学的？” 陆离回答得很随意：“多学点什么都没坏处。”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车窗照进来，勾勒出陆曦瘦削清癯却依旧流畅的面容轮廓。 他的眼睛微眯起来，眼尾略带些岁月的细纹，被阳光的碎金染透后，病态苍白的皮肤竟显现出几分透明的意味。 陆离迎着光线，分明看不清自家小叔那张长相优越的脸。 但是，他却依旧能清楚地感受到，陆曦正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那视线颇为慵懒淡泊，却带着种有如实质般的锐利和怪异，落在陆离的身上，本能的就对这道视线的感官变得无比清晰，让他近乎产生了一种不像真人的错觉…… 陆离心中微微一动。 满心的疑惑也越来越深。 陆曦来的时候可是直接从直升机上的软梯上下来的，身体素质稍微差点的人也干不出这种事情来。 但是随后，他只是和sad-4号单独聊了几句，却整个人都昏迷了过去。 再后面，虽然陆曦没说，但是不管是陆离还是关译心，其实都心知肚明——陆曦很排斥这边的医疗团队接近他。 而这一点，和之前曾经穿越到了赛博朋克世界的关译心的反应，是截然不同的。 正常人遇到不确定的情况，大部分都不会太过抗拒医疗检查。 除非陆曦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存在明显的异常…… 陆离的心中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然后，他再度转头看了陆曦一眼。 陆曦自从刚刚没溜走，还被陆离的“告家长”大法给原地制裁之后，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颓废而疲惫的状态。 并且，他的神色间仿佛有种近乎空茫的平静。 陆曦刚要开口，对着手机教程和陆离的语音提醒大概琢磨明白了的关译心，突然就把车启动起来了。 陆曦被这纯新手丝毫不稳的起步晃得头晕眼花了一下，还直接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陆离立刻出言提醒道：“慢慢来，别着急。” 关译心：“嗯！” 她的视线一直盯着车辆前方，甚至还有心情和陆曦说了句话：“陆叔叔你醒啦？” 陆曦毫不犹豫的把锅甩给了旁边的大侄子：“陆离太吵了，我睡不着了，呕——” 他话说到一半，当场又萎靡不振瘫在车后座上不吭声了。 第一次开车的关译心：“呃……不好意思。” 陆离则完全是鼓励的态度，“译心做得不错，不用管他！” 陆曦：“……” 说话间，陆离则是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陆曦的反应。 一个不晕车的人，就算他身体虚弱、疲惫无力，也不至于刚一上车就开始出现晕车症状吧？ 更何况，关译心只是刚刚起步而已，因为怠速缓慢行驶的缘故，车辆总体还算平稳，更何况海滨度假村内部的路途宽敞平坦，既没有路途颠簸，也没有急刹，怎么看也是不至于…… 关译心用了比正常情况下多出三倍的时间，总算是把这辆车平稳地挪到了度假村酒店的正门前面。 刚刚收到她发的消息的樊鹤戎，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关译心刚刚已经提醒过他了，这边情况有变，所以，樊鹤戎一上来就开始按照关译心的提醒制造话题道：“我今天还一直在排队等着去观察sad-4号的情况呢，你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陆离也没想到樊鹤戎是这么个话语开头，不过，他立刻把话题接上道：“有人把sad-4号弄自闭了，所以——” 陆曦的身体依旧虚弱无力，不过嘴还是很硬的。 他一边没精打采地靠着陆离勉强支撑，一边开口表示道：“这个‘有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陆离很有自知之明，“没有你和sad-4号前面扯的那些关系，我还真不至于两句话就把一个小机器人给搞破防，它之前待机的时候都不关屏幕的！” 说话间，陆曦抬头瞥了眼樊鹤戎。 哦，四分五裂的模样。 和大街上那些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他之前还以为这是自己大侄子这边的另一个特殊的人呢。 陆曦瞬间没了兴趣，甚至没再看樊鹤戎一眼。 樊鹤戎则是忍不住打量着唯一陌生的陆曦，看长相，其实依稀还能看出点和陆离的亲戚关系，只是，怎么感觉人好虚弱的样子啊…… “什么情况？”樊鹤戎不解道，还比划了一下，提议道：“要不我去楼下推个担架床？看这位——好像有些需要的样子。” 陆曦也是在陆离的带领下看过酒店楼下的解剖间的人，当即一掀眼皮，漫不经心道：“你们用来搬运尸体的那种？” 樊鹤戎试图解释：“……不是，那就是带轮子的，能推着走的担架床，医院里手术室推病人都用那个——” 解释到一半，对上陆曦似笑非笑的表情，樊鹤戎决定放弃这个话题。 毕竟这里的法医数量确实远大于手术室医生，算他理亏。 关译心则是不确定地说道：“酒店这边应该有轮椅吧？给陆叔叔搞个轮椅？” 陆曦思忖片刻，觉得关译心的意见在这群人里竟然是唯一一个靠谱的，也是没谁了。 他多少有点无奈地表示道：“……谢谢小侄女。”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不客气。” 很快，一行四个人直接转移到了楼上的会议室里面。 刚把门关上，陆离便主动向陆曦介绍了一下樊鹤戎，“我朋友，也是sad-4号相关情况的知情人，你拒绝看医生的话，让他给你做个简单的样本检测——” 陆曦再一次打断了陆离的话语，“我拒绝。” 樊鹤戎站在旁边，有些搞不明白情况的手足无措。 因为没有人和他说话，他这会儿甚至顾不上社恐了，只是不停地打量着陆曦，再看看陆曦，最后，还忍不住瞅了眼关译心。 关译心冲着他比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动作。 樊鹤戎试图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来，奈何表情又有些紧张得僵硬住了。 到了这时候，陆离稍稍正色，语气也跟着变得认真起来，他直截了当地和陆曦问道：“小叔，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曦瞥了眼樊鹤戎，“让他出去。” 樊鹤戎顿时无助极了：“？” 陆离抬头：“戎戎——” 樊鹤戎很好商量：“行吧，我在隔壁，有事随时叫我。” 今天的樊鹤戎攻击性简直是史无前例的低，关译心都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然后，她伸手指了指自己，不等陆曦赶人，便主动表示道：“要不我也先去隔壁待会儿，你们俩聊？” 陆曦摇头，“不，你没必要。” 说着，等会议室的门重新关紧之后，陆曦那张苍白的脸上，很快浮现出一种自暴自弃的极致冷静。 他终于略带自嘲的扯了扯略显冷漠的唇角，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你们应该不会天真的以为，十多年前的鬼上身、再加上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的诡异噩梦，给我带来的就只有失眠症吧？” 陆曦有些疲惫地坐在会议桌旁，身体靠在椅背上，目光微微低垂，视线似乎落在了空茫的虚空之中。 “我说过的，我自己就是个变异之后的幸存者。” 陆曦的声音里都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空旷和苍白。 “变异，或者，按照你们更加科学的说法，是污染导致的畸变，对吧？” 第203章 别矫情了，起来搬砖 室内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窗外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柔软地落在陆曦的身上，光与影清晰地勾勒出一道明暗分界的轮廓。 陆曦的目光微微低垂，仿佛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原本稍显冷漠的嘴唇，都被天光柔和了边缘，整个人都显出一种近乎与世无争的安宁祥和。 但他交握的双手，却已经不自觉地收紧，甚至因为用力而勒出了手指上清晰的青色血管。 就这样吧…… 陆曦有些疲惫的心想，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 虽然在十多年间他已经遭遇了很多的事情、也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那些折磨，但是陆曦并不是喜欢卖惨的人。 更何况，遇到这些事情已经够倒霉了。 他一点也不愿意和任何人提起自己身上那些非人的异常变化…… 即使他能坐在这里，已经意味着，他是那场争斗中的胜利者。 陆曦的唇线渐渐抿紧。 他闭了闭眼，并不想面对面前的这一切。 好半晌，陆离终于轻轻开口：“小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得不说，陆离的声音比陆曦想象中来得平静。 “就是字面意思……”顿了顿，陆曦微微喘气，虚弱的语气里有种难以形容的疲惫和倦怠，“我对自己的身体数据一直有做记录，至于抽血化验什么的——” 说到这里，陆曦忍不住再次停顿了数秒，他的语气依旧依旧平静，但这平静中却有种隐忍不发的艰涩。 “我现在检查出来的数据，已经远远偏离正常人类的状态了，并且，这个数据的偏离程度还在持续的逐年增加。” 陆曦话音落下，场面再度陷入一片寂静。 陆离和关译心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谁也没有立刻说话。 陆曦则是靠在椅背上，安静地仿佛已经睡着了，不愿意再多说任何一个字。 毕竟，偏离正常人类指标的体检数据还可以仅仅作为一个参考。 陆曦没有说出口的最大的困扰来自于，他不知道，这种隐藏在他身体内部的变异，是否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终有一日，他会渐渐失去人类的身份，乃至于，作为一个人类的全部自我认知…… 那是一种极其漫长的、没有尽头的绝望。 他每一天晚上陷入噩梦中，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醒过来。 更不知道，会不会突然有一天，醒过来的人就不是他自己了。 对于陆曦来说，死亡并不可怕。 如果他能够选择，陆曦大概宁愿在失去自我意识之前，直接自己干脆利落地把他自己给解决了。 他就算死，尸体也是他自己的，用火烧了扔海里喂鱼可以、拿土埋了回归养分给大树当肥料也行，但是他绝对受不了自己完整的尸体再去被别的怪物使用。 但陆曦终究还是心存希望的人。 虽然时至今日他走访各处求神拜佛也没看见哪路神仙真的显灵了，但他目前的意识还算清醒，总不能在这时就直接把自己给噶了。 只是，这种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惶恐和不安，足以把任何人逼疯…… 陆曦靠躺在椅子上，被自己的大侄子逼着把话说到这份上之后，他便闭上眼睛，再也不想说一句话、一个字。 直到会议室里，突然响起了关译心清越悦耳的声音。 “陆叔叔，你身上有长出来多余的什么东西吗？” 她还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稍微具体的形容了一下情况：“emmmm，就比如说，身上多出来两个脑袋、好几排牙、或者多出来几只手啊什么的……” 听到这里，陆曦简直是悚然一惊。 他瞬间再次睁开了眼睛，惊悚中还带着几分震撼地眼神，在关译心和陆离这两个年轻人身上反复逡巡。 “什么情况？你们两个遇到了？”陆曦的语气突然变得极为艰涩。 关译心当即摇头。 陆离只是冷静地否认道：“没有。” 陆曦稍稍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现在看陆离和关译心，就像是在看当年的自己。 别说陆离本来就是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侄子，就算是对关译心这个今天才刚刚认识的陌生小姑娘，他其实都是抱有相同的关爱和保护的想法的。 毕竟人是社会性的动物。 总是会倾向于找到团体的归属感的。 关译心想了想，又继续道：“那你有遇到，身体里有个怪物一会儿跑出来，一会儿跑回去，然后，在你身边上蹿下跳吗？” 陆曦：“？” 陆曦温声细语地表态道：“我一定弄死他。” 关译心：“……” 关一一细细长长的身体僵了一瞬。 然而这一次，它还偏就不肯回去关译心的身体里面了，就硬要赖在她那个足够宽敞的衣兜里，然后，趁着关译心把手揣兜里的时候，委委屈屈地把自己的脑袋往关译心的掌心里蹭。 关译心一边感受着小怪物搁兜里拼命撒娇贴贴，一边看着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陆曦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最凶残的话语。 最重要的是，想想陆曦和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争夺身体控制权的往事，他好像还真的做到了…… 关译心不由得嘴角一抽。 话已至此，陆离终于开口，语气有些古怪地总结陈词道：“所以，小叔，你一直试图瞒着我们的，其实就是，你在自己的身体没有明显畸变特征、身边也没有出现畸变生物的情况下，觉得自己可能下一秒就变成怪物了？” 陆曦眯了下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离用和陆曦相同的话语回答道：“字面意思。” 陆曦：“？” 关译心则是突然就想起了赛博朋克世界中，旧教堂里那个曾经变身怪物的神父。 虽然她从未看过神父、郑小希等人的体检报告，但是关译心寻思着，神父都变成那个德行了，抽血化验的指标，应该也不太可能符合人类的范畴吧？ 于是，她冲着陆曦说道：“据我所知，陆叔叔，既然你之前没有变成怪物，那应该状态还算稳定的，就算发生一点小小的异变，应该也会重新恢复成人类的形态……” 陆离下了最终结论：“行了，小叔，别矫情了，想办法解决一下你这个虚弱的问题，然后起来帮我干活搬砖吧。” 陆曦：“？？” 对上陆曦堪称懵逼的表情，陆离的语气淡定，颇为理所当然地继续说道：“不然呢？你还有什么困扰吗？说来听听，毕竟我们这边情报也挺多的，说不定就能有用得上的。” 陆曦那边是他自己一个人十多年噩梦中的积累，陆离这边，则是一整个团队汇总整理的各种情况。 而且，陆曦的情报数据其实更加零散琐碎，甚至根本无法归类汇总整理。 陆离这边则是大多局限于地球现实世界的情况，也就是最近才通过关译心这个渠道，获悉了一些赛博朋克世界的信息…… 陆曦稍稍坐直了身子。 虽然他那张俊脸上依旧是恹恹的倦怠，不过，听到关译心刚刚那句话的时候，陆曦的心情的确是瞬间松动了不少。 一直以来，他压在心里从不提起的最大的心理负担，其实就是担心自己会变得不是自己了。 再加上噩梦中看到了整个混乱的世界、满地的血浆肉泥、以及上面活跃着的各种怪物、冰冷的机械，这让陆曦的心中一直有种隐隐的不安。 他一直有种猜测，或许，变异的最终方向，就是那种没有人形、甚至于没有形态的怪物…… 不过，看关译心和陆离的反应，事情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陆曦缓缓地抬起眼皮，“你们刚刚提到的‘污染’和‘畸变’，详细讲讲。”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曦没有看陆离，而是将视线望向了关译心，“小侄女？” 关译心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好啊，陆叔叔，对了，其实还有个‘记忆剥离手术’的思路，我也和你说一下？” 陆曦点点头，“你说。” 关译心挑拣着有用的情报和陆曦分享了一下。 当然了，其中的主要内容还是原来他们得出的那几点结论。 “污染”的浓度到达一定程度后，必然会导致“畸变”的发生。 “污染”可以是无形的意识、也可以是有形的人、事、物，甚至可以是人工制作然后进一步诱发的。 清除大脑中的记忆可以有效降低被“污染”的程度。 虽然大部分人在发生“畸变”后，都会失去理智变成怪物、或者直接全身崩溃化作一滩血泥，但是，的确有人在“畸变”后依旧维持着人类的形态、完整的自我意识。 和“畸变”对应的，人类可以具备某些特殊的天赋、或者异能，虽然来源成谜…… 想了想，关译心实话实说道：“有时候，我甚至怀疑，那些异能，是否其实就是人体产生了极少数的、不影响人体形态的一些特殊‘畸变’。” 就比如关译心自己。 最后，关译心说道：“不过我感觉，清除记忆降低‘污染’这个思路，在陆叔叔你这里好像没太大参考意义的样子。按理说，你接触到的‘污染’甚至远高于我和陆离，但是，你都这么多年了，也都还稳定的维持着人形呢！所以我倾向于，你这个状态应该会稳定挺长时间的……” 陆曦对这个很感兴趣，“比如说？多久？” 关译心回忆了一下旧教堂那个神父满脸的橘子皮，看着年纪怎么也得有个七老八十了吧？ 从这个角度看，陆曦的未来还是很靠谱的。 “七八十岁？”关译心想到这里了，也就直接说了出来。。 陆曦微微睁大眼睛：“喔。” 说完这个让人稍稍放松的话题，关译心看向陆曦，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说起来，陆叔叔你接触过那么多的污染源，但是你现在的状态好像还可以？”想了想，关译心猜测道：“会不会和你都是在睡梦中的意识层面获取这些信息有关？毕竟潜意识里的东西，好像和现实终究还隔了一层。” 陆离终于开口插了一句：“你是说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 关译心却摇了摇头，“陆叔叔有超忆症，从这个角度来看，超忆症反而会导致他的大脑其实是失去了这方面的自我保护机制的，我比较倾向于，和梦境有关，梦境可能自带一层隔离保护的作用？但是可惜这方面不太好验证。” 陆曦若有所思。 陆离则是看着陆曦的状态比之前好点了，便开口直接询问道：“小叔，你之前差点昏迷是怎么回事？” 陆曦这会儿心情也没那么压抑了，被问到之后，也就轻描淡写地挑拣着有用的内容回答道：“你以为我之前为什么不肯详细告诉你我噩梦中看到的东西？” 陆离微微一怔，旋即恍然，陆曦的回答，基本能对上之前他和关译心的猜测了。 想到这里，陆离不由得蹙眉道：“只是回忆，就会给你的身体造成这么大的负担？” 陆曦点了点头，他又瞥了关译心一眼，“小侄女刚刚说的梦境起到保护作用的思路，好像还真有点道理，我天天做噩梦，虽然不能说没事，但是，那些噩梦对身体的负担，的确没有我在清醒状态下去回忆那么严重。” 陆离颇为可惜地看了自己小叔一眼。 虽然他还是很想获取这部分情报，但是，总不能把陆曦给献祭了。 让人一边昏迷一边醒过来继续给他写报告这种不择手段的事情，陆离也干不出来。 这可真让人头疼啊…… 也不知道关译心之前提到的那个、属于小怪物关一一的那个意识空间，能不能把自己小叔陆曦也拽进去。 如果可以的话，让陆曦在里面写报告，然后再让小怪物关一一把情报带出来，似乎就稳妥很多了…… 关译心迷惑地眨了眨眼睛。 看得出来，陆离刚刚明显在算计什么。 但是，他那满含着期待又有些遗憾的复杂眼神，以他们俩的配合默契，愣是都没让关译心能看明白，陆离到底在琢磨什么复杂的思路呢…… 陆离：“所以，你现在对于昏迷这个，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陆曦摊了摊手，无奈笑道：“没有，就只能是安心休息，然后等身体自己慢慢恢复呗，我也没别的办法啊！” 陆离直接站起身来，“那行，我让人给你开个房间，然后，你让人把你的行李送过来，你这段时间就住这边吧，这个度假城环境挺好的，你好好休息恢复。” 陆曦瞪着陆离，欲言又止了片刻，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行吧，我就当放几天假了。不过你直接把扣下的我的人放了就行，顺便给他们都开个通行证，我知道你们这边肯定查得严。” 陆离点头，“可以。” 商量妥当之后，陆曦还扬了扬下巴，露出了一点笑容来。 他真心实意地和关译心、陆离两人表示道：“看见你们两个，我还是挺高兴的，我都好多年没见过完整的人了，看见你们俩，甚至有种世界都变得又正常起来的感觉。” 陆曦说得诚恳又真挚。 以至于，关译心和陆离都不由得有些动容。 对于刚刚遭遇这一切的关译心和陆离两人来说，只是想到陆曦这十多年间，每天都在看碎裂拼图的遭遇，就有种清晰的不寒而栗之感，如同潮水般，不声不响地涌上了心头，将人淹没…… 不过，这份忧虑和心情复杂也没有持续太久，便被新的烦心事所占据。 ——到了第二天中午，昨天还在病病恹恹的虚弱状态、就强撑着身体坚持要帮陆离工作搬砖、展现出好一副同甘共苦、同舟共济叔侄情谊的陆曦，直接就失踪了。 陆离：“……” 陆离：“…………” 陆离一脸的难以接受道：“我小叔他昨天那么认真努力的帮忙，就为了今天降低我的警戒心？？？才半天时间？他跑得这么快的吗？” 关译心听着开了免提的手机里根本没人接听的电话，抱臂站在旁边，冷静地回忆了一圈之后，缓缓点了点头，然后给出了陆离一个肯定的回答。 “不要自我怀疑了，陆叔叔他就是在演你。” 第204章 你的当事人正准备去自杀 关译心话音落下。 陆离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她。 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手机里还在持续地传来接通了、但是没有人应答的动静。 也不知道陆曦是直接把陆离的手机号给拉黑了，还是直接把他自己那个手机给扔一边去了。 僵持了片刻之后，在手机无人接听的微弱背景音下，陆离终于发出了灵魂一问：“他这么演我一波，图什么？”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这个问题她暂时也无法回答。 毕竟，要说起对陆曦的了解，她这个外人，自然是远不如陆离的。 不过，一个人做事总是会有属于他自己的核心逻辑的。 比如说，陆离做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基于这是他的工作、而他要为此负责的思路。 关译心之所以会很信任陆离，也是考虑到了陆离这一点，以及，他们俩有种共同的立场。 而对于另一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关译心完全是局外人、甚至是带有某种敌意的心态。 现在把同一个问题放到了陆曦身上之后，应该也是相同的逻辑。 关译心思忖片刻，对陆离不答反问道：“根据你对陆曦的了解，他在独自一个人忍受了十多年的噩梦折磨之后，骤然得知你这边有很多他所不了解的情报线索，他会怎么做？” 陆离都不需要考虑，就下意识地回答道：“那肯定是先整理完所有的情报，然后再考虑其它。” 关译心则是进一步追问道：“如果是已经看完了情报之后呢？你觉得，陆曦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陆离微微一怔，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表情。 “再下一步的话——”陆离喃喃道：“他不可能不做任何准备就乱来的……” “我知道了！”陆离突然道：“稍等，我需要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说完这句，陆离直接挂断了始终无应答的手机，然后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另一个人。 关译心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安静下来，看着陆离的动作。 就连关一一，都在察觉到周围没有了陆曦的气息之后，慢慢悠悠地从关译心的衣兜里爬了出来。 这只小怪物支棱着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先是探头探脑地左右瞅瞅，然后便原地起跳，“呲溜”一下蹦到了关译心的肩膀上，稳稳当当地把自己挂在上面，趾高气扬地瞅着陆离的动作。 这一次，陆离的电话很快就打通了。 “爸，我小叔惯用的那个律师的联系方式是什么，你那里有吗？” 关译心听到这句，顿时微微睁大了眼睛。 居然是陆离给他父亲打电话？ 虽然也是告家长，不过，这个告家长的严重程度好像还是比陆离直接给他奶奶打电话差了一截力度的样子。 陆离虽然没按免提，不过，他父亲的声音是那种中气十足的沉稳有度，再加上周围的环境足够安静，关译心依旧能够隐约听见陆曦和家人之间的对话。 听到陆曦这个问题，他父亲的第一反应就是：“你小叔他又搞什么事了？” 顿了顿，陆离父亲忍不住纳闷地开始盘问自己儿子：“不过，你专门找他的律师干什么？” 陆离手底下又不是没有靠谱的法务工作人员。 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之后，陆离父亲心中也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忍不住就脱口而出道：“儿子，你不会也想弄个遗嘱什么的吧？” 毕竟，全家都知道，陆曦那个律师，是专门负责做遗嘱公证、处理遗产相关法务问题的…… 关译心：“？” 她听到这里，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嗯？啥情况？ 陆离看出来她脸上的惊讶和好奇，伸出手冲着她做了个手指往下按的动作，示意她稍安勿躁，等下再解释。 虽然昨天还在威胁陆曦告家长的事情，但是，现在陆曦人都不见了，再告家长也无济于事了，陆离反而选择了替陆曦保守秘密。 “不是我，我没事，”陆离回答得干脆利落：“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我小叔他今年有没有确立新的遗嘱。” 陆离父亲也就是那么一说，见自己儿子否认，便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随口道：“你小叔他都是赶着年终那会儿对自己的资产重新做一次梳理和评估，然后再在次基础上修改他那玩意儿……今年这会儿还没到时间呢！” 大部分中老年人对于提起遗嘱这件事，终究还是有几分避讳的，陆离父亲略提了这么一句之后，便也流露出了不欲多谈的意思。 他那边工作也忙，只是道：“联系方式我有，等下我直接发给你。” 挂断电话之后，陆离简单的向关译心解释了一下情况道：“就，差不多也是从十年前开始，我小叔突然通知家里，他找律师立了一份遗嘱，并且已经做好公证，也保存好了。” 毫无疑问，当时陆家的所有人都觉得陆曦的举动莫名其妙。 但是放在现在来看，关译心却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十年前？那应该是陆曦他刚刚遭遇身体里的另一个来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并且，对身体控制权的争夺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候？” 陆离却摇了摇头，“应该是硝烟暂缓的时候。” 他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那会儿，我小叔已经出院回家了，虽然还是形销骨立的、整个人都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不过，看他当时的精神状态，应该还好。” 毫无疑问，当时的陆曦要么是已经把另一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给暂时按下去了，要么是已经被迫习惯了自己突如其来的遭遇，并且，已经渐渐脱离了最初兵荒马乱、让陆曦自己都猝不及防的混乱阶段…… 陆离简单道：“差不多就从他出院之后不久吧，我小叔通知家里，他准备了一份遗嘱，并且把负责处理他遗产的那个律师介绍给大家见了一面。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奶奶整个人都被惊呆了，气得还狠狠骂了他一顿，大概就还是因为觉得很不吉利，说他年纪轻轻的怎么可以做这个。” 说着，陆离摊了摊手，“当时大家过年都没过好，老太太被陆曦气得够呛，就差没直接说，你是不是提醒你妈我赶紧给你立个遗嘱好分家产呢？” 其实老太太当时气急了的情况下，这话说出来就有点诛心了。 不过，搭配上当时又是怀疑陆曦出事别不是去吸毒了吧？又是眼见着陆曦一个月之内暴瘦到整个人只剩下一把骨头和半条命的场面，陆家所有人都在胆战心惊陆曦的小命到底怎么样，陆奶奶那话说出去，自己都先忍不住哭了。 她是真怕自己的小儿子陆曦有个好歹，所以才未雨绸缪到连遗嘱都开始琢磨上了，以至于自己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后来呢？” “后来？”陆离面无表情：“后来我小叔的遗嘱每年年底、过年之前都会固定联系律师更新一次，次数多了，大家也就渐渐麻木了。再后来，眼看着他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我奶奶都被他刺激到没感觉了，甚至懒得因为遗嘱这事再骂他了。” 陆离父亲还没把遗产律师的联系方式发过来，陆离这会儿也没别的事，再加上刚被陆曦演了一波，而陆曦这人又全都是前科，陆离简直吐槽欲爆棚，他干脆就和关译心多八卦了几句。 陆离：“主要是，我小叔单身这么多年，身边除了助理就是保镖和司机，连个长得像是他女朋友或者男朋友的人都没有。” 关译心客观地评价道：“你小叔他当时周围的所有人都是裂开的，这他要是还能坚持谈恋爱，那他可真是神仙。” 哪个正经人会和周围一眼望去人均四分五裂、支离破碎的人谈恋爱啊！ 连说话的欲望都没了！ 甚至于，往日里看着越熟悉的人，变得支离破碎之后越是不忍直视…… 陆离顿了顿，想到自己这两天的遭遇，顿时哽了一下，深以为然道：“确实。” 不过之前这十多年间，陆离还没遭遇到视野骤变、整个世界全都充满了裂隙的恐怖场景，自然也就无法共情陆曦当时那糟糕透顶的心情了。 虽然他现在是懂了…… 多少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陆离继续道：“反正我小叔这些年一直都是孤家寡人的样子，然后别说是私生子了，他身边连个能继承他家产的猫猫狗狗鹦鹉金鱼一类的小动物都没有。” 陆离自己好歹在家里养了一只狗呢！ 关译心提醒道：“上次那个猫——” 不得不说，陆曦抱着猫的样子看上去还挺好看挺减龄的，穿着浅色的毛衣抱着漂亮的猫猫从楼梯上走下来，真的很有种岁月静好的温柔。 陆离：“哦对，就上次照片上他抱的那只猫，那是我奶奶养的，也不是陆曦的。我小叔那遗嘱虽然每年都改，但是他周围每年都实在是扒拉不出哪怕一个额外的继承人出来，这就多少有点尴尬了，所以，我奶奶也一直骂他。” 关译心：“……” 关译心听得都有些无言以对。 想了想，关译心总结陈词道：“也就是说，陆曦实际上的第一顺位的法定继承人，就只有你的爷爷奶奶他们两个人，所以，陆曦每年年底的改遗嘱行为，就突出一个，改了个寂寞……？” 陆离默默点头。 要不他奶奶怎么每次都骂陆曦呢？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也只能跟着陷入了沉默。 许久，她才勉强补充了一句道：“可能，陆曦这人比较有仪式感吧……” 陆离：“……” 正在这时，陆离的手机终于响了一下。 陆离父亲把陆曦的遗产律师的联系方式发过来了。 陆离和关译心之间关于陆曦这个显眼包之间的八卦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陆离拿到遗产律师的手机号之后，直接就打了个过去。 遗产律师接电话的同样同样很快，“你好，请问你是？” 陆离直截了当的自报家门，“我是陆离。” 那位遗产律师显然对陆曦的家庭成员情况以及亲戚关系心知肚明，才听到陆离的名字，他便反应过来了，态度很是温和地询问道：“你好，小陆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陆离：“我小叔昨天、或者今天上午，是不是联系你修改遗嘱了？” 遗产律师对于自己的工作内容还是很负责的，他直接委婉地拒绝道：“抱歉，小陆先生，关于陆曦先生的遗嘱内容，我不能——” 陆离的语气冷静、话语的内容却十分简单粗暴：“我对陆曦的遗嘱内容没兴趣，只不过，我这边刚刚接到消息，你的当事人正准备去自杀，如果你不想明天就加班处理他的后事的话——” 遗产律师顿时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根据遗产律师的语气和反应，陆离的心里就差不多有谱了，然后，他直接把话挑明了：“行了，我知道了，陆曦他今天果然联系你了是吧？那我现在建议你再去联系一下你的的当事人，劝告他生命还很美好，就算他眼中的世界已经支离破碎，也不要贸然做出自杀行为，如果你还能打通他电话的话。” 关译心：“……” 虽然陆离说的某种程度上也是实话，但是这话听到律师耳朵里，肯定已经被脑补成了另一个样子。 撂下这么两句话，陆离直接就干脆利落地把遗产律师的电话给挂了，根本不管电话对面的律师是怎么个心情。 想了想昨天和陆曦在一起看到的场景、说过的话，陆离捏着手机喃喃自语道：“陆曦今天趁我不注意离开，应该是已经去了禁区那边了。” 提到禁区，关译心的心里也不由得微微一紧。 那也是她的父母罹难去世的地方…… 陆离叹了口气，“果然，我就知道，我小叔不是那种冲动的人，他要去冒险之前，不可能不管后路，肯定连遗嘱都要重新更新一下……” 关译心张了张嘴，压下了心底复杂，试图让自己话语的声音尽量平稳正常一点，甚至还有意调侃道：“私自去闯禁区，这还不冲动？” 陆离摇了摇头，“他就是这个性格，十多年前，包括我奶奶在内，都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遇到了什么麻烦。十年后的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我们将那里列为禁区——” “禁区那里实在是太危险了，毕竟，出过九年前的意外……” 说到这里，陆离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毕竟事情涉及关译心父母和当时牺牲的很多人，陆离的语气也有些沉重：“我们不可能在没有足够新发现和情报进展的情况下，继续往里面拿工作人员的命去填。” 关译心点了点头，“我明白。” 陆离苦笑了一下，喃喃道：“但是，明知道那里有尚未掌握的线索，陆曦不可能会善罢甘休的……” 第205章 新的意外 关译心也跟着沉默起来了。 那里毕竟是自己父母遇难的地方。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对那里，同样充满了探究的冲动…… 只不过，前车之鉴犹在，那里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关译心想要知道真相不假，但是—— “陆曦就算亲身进入那里，也未必就一定能找到想要的线索吧……” 关译心自言自语般的喃喃道，就仿佛是在提醒自己。 陆离缓缓地点了点头，“是，如果那里的线索真的至关重要，那么，我大概也会不顾一切、不计代价地去把这部分线索挖掘出来。” 而现在，这一切都还仅仅只是一个未知数。 对于陆离而言，为了一个缥缈无影的重要线索，却做出这样大的牺牲，是非常不理智、也没有价值的做法…… 关译心看向陆离，“对了，那块被封锁的区域，通行证什么的，陆曦有拿到吗？” 陆离却摇了摇头，“我小叔知道，我不可能会放他进去的，至于通行证，他怕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从我这里拿。” 关译心微微一愣，“啊？” 陆离苦笑道：“那片区域很大，说实话，拉铁丝网、垒隔离墙这种事情，其实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思路，真需要的时候，就算是普通人，随便搬块石头垫脚也能爬过去了。” 更别说对于一些训练有素的人来说，翻墙跳铁丝网这种事情，完全是最基础的操作了，根本都不需要外力的。 陆离摇摇头，无奈道：“那块区域划出来，对当地人来说，是自己知道危险，所以不会过去，但是，对于我小叔来说，什么辐射污染风险，都是无稽之谈，有没有通行证，都不影响他进去的……” 关译心迟疑了片刻，“那他就这么跑过去了？” 陆离多少有些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我小叔他肯定都做好了准备……就，他这些年沉迷旅行，身边类似的准备还真不少。说实话，虽然他那里没有我这边的专业后勤辅助人员，但是，他有钞能力啊，他的后勤支援也未必就比我差了……” 两人再一次陷入了面面相觑的状态。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封锁交通什么的，按理说你是可以这么做，但是，对陆曦来说，好像也没啥意义吧？” 陆离：“……唯一的意义就是切断他现成的补给和后勤，让他孤身前进，然后，把这堪称自杀的冒险行为的危险程度再做进一步的增加。” 陆离心道，这要是让他爸、他奶奶知道了，怕不是在找到陆曦然后揍他一顿之前，先抽他一顿。 理由都是现成的。 你都知道你小叔要去干危险的事情了，没把人拦下来也就算了，你还故意设关卡拦截来为难他！？ 简直罪加一等！ 当然了，要真是能通过封锁交通线把陆曦抓住，那肯定是最完美的结局。 但是陆离自己也知道，陆曦不可能这么轻轻松松就落他手里的，他那边肯定早就做好准备了，遗嘱都有了，那别的事情，自然也有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 这后半截的顾虑陆离没说出口，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本来情况就够复杂了，陆曦还能继续给他添乱，陆离一时间也不免有些头疼。 随后，陆离揉了把自己的脸，干脆通知人，直接把昨天扣下来的陆曦的司机什么的都放了。 关译心抬头，“不管啦？” 陆离面无表情：“陆曦都跑了，我还留着他们在我这里吃白饭吗？” “白饭，什么白饭，我听那个法医说，他觉得这边的伙食还挺不错的啊！”樊鹤戎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了进来。 关译心和陆离同时闻声抬头看向他。 小怪物关一一则是熟练地“嗖”的一下从关译心的肩膀上跳下来，精准地划进了她的衣兜里。 陆离抬手打了个招呼：“过来了？” 樊鹤戎：“嗯哼。” 同时，他还十分刻意而礼貌地冲着关译心点了点头示意，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 显然，才这么几天的时间，完全不足以让樊鹤戎这么一个重度社恐和关译心熟悉起来，见到关译心的时候，有事情正常交流还好，单纯见面打招呼这种事情，还是太为难樊鹤戎了。 就像是忙任务一样打过招呼后，刚刚得到陆离的消息就去采样的樊鹤戎往会议桌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手一摊，直接道：“我刚去隔壁你说的那个房间仔细检查过一遍了，卧室里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床上用品也都被换上了新的，虽然他可能是基因优越导致的不掉头发，不过，我个人倾向于，人家早就做好准备了，所以才能做到什么样本都没留。” 关译心闻言却是微微一愣。 然后，她忍不住默默地摸了下自己的头发。 她好像还真没怎么在意这种小事，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好像现在洗头发的时候，的确连头发都不怎么掉的样子了……？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的心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 这也是异能给身体带来的影响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不好说陆曦到底是怎么个状态。 陆曦昨天的昏迷和疲惫虚弱不是假的、 但是，他今天无声无息地顺利逃跑，连监控里都没怎么留下他的影像痕迹也是真的。 再加上陆曦对于他自己身体异常状态的含糊其辞，关译心不用想也知道，对方的身体，肯定早就已经存在明显的畸变特征了。 而陆曦同样对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情悉数心知肚明…… 陆离则是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我就知道。” 樊鹤戎瞅瞅陆离，终于忍不住发出询问道：“你那位小叔，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陆离实话实说：“知道线索但是不愿意配合的情况。” 樊鹤戎：“那你再继续给人家做做心理工作？” 陆离拿着手机晃了晃，“不可能，陆曦不是能被人说服的性格。” 樊鹤戎纳闷地瞅了一眼陆离，“这么武断的吗？这么颓废也不是你的性格啊？” 陆离：“……” 碰见陆曦这茬，他是真的有被憋屈到，还不能说。 樊鹤戎：“现在有空吗？陪我去趟地下安全屋，我想再去观察一下sad-4号。” 陆离：“呃……它最近可能在自闭。” 樊鹤戎一脸懵逼地看向陆离，“你说什么？” 陆离闭了闭眼，语气平静中透着绝望道：“昨天陆曦和它谈过了，直接把人家搞自闭了。” 陆离把昨天的情况一带而过，绝口不提自己把陆曦带出来的时候，还不忘给sad-4号留下了恐怖的暴击伤害。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倒是没说什么。 虽然她私下里觉得，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愣是能突然自闭，陆曦是导致出问题的根源不假，但陆离绝对是见风使舵、顺水推舟那个凶手。 樊鹤戎迅速抓到重点，不敢置信道：“你让不配合你工作的陆曦直接去和它面谈，却不让我和sad-4号直接见面聊几句话！？” 陆离：“……” 关译心：“……”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樊鹤戎一眼。 哥们，你这关注点是不是也有点不对劲儿？ 正在这时候，陆离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紧随其后的则是关译心的手机。 两个手机的铃声各不相同，但这时间节点，多少让会议室内的气氛稍稍一变。 樊鹤戎都顾不上继续抓着陆曦控诉了，直接摆了摆手，“你们先接电话，先接电话。” 陆离瞥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是宋斌民。 而宋斌民没有要紧事情是不会随便联系他的。 平白无故的，陆离的心里突然就紧了一下，顿时有种难以形容的不祥预感。 关译心则是直接拿着手机往会议室另一边走了几步，避免两边都在说话的时候，声音互相影响。 宋斌民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凝重：“刚刚有人报案，市郊一个停工许久的烂尾楼建筑工地，突然出现了墙体开裂的情况，目前怀疑是地基塌陷，相关工作人员已经赶赴现场检查了。” 陆离一侧的眼皮不自觉地跳动了两下。 他很清楚，不管是烂尾楼还是豆腐渣工程，都不归他管，宋斌民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专程给他打电话。 “然后呢？”陆离轻声问道，只感觉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了。 宋斌民：“工作人员赶到之后，发现了两具死者的尸体，目前已经可以确认，其中一个死者的身份和我们正在追踪的一个失踪者是同一人，至于另一个死者，身份还在确认中。” 短暂的停顿了一瞬之后，宋斌民的声音里，带着种压抑的不安，谨慎而又尽量冷静的一字一顿道：“最重要的事是，这两具尸体的状态，和我们之前让你们带走的那一具尸体的状态十分相似。” 陆离闭了闭眼，睁开眼睛的时候，神色已经是一派冷静的清明，“我明白了，我现在就过去，控制一下现场。” 宋斌民：“在尽量控制了，但是，事关烂尾楼、再加上烂尾楼的墙体明显开裂这种豆腐渣工程，工作人员已经发现，附近的居民已经有人在远处拍照了。” 陆离自然明白宋斌民的未尽之意。 烂尾楼问题、楼体开裂问题、再加上两名死者，这几个关键词叠一起，不管它们互相之间有没有关联，都必然会引发新一轮的舆论波浪…… 另一边，关译心则是正在手机里听自己高三的同桌好友梁思怡的哭诉。 “宝贝还好你这几天有事，没和我们一起出来玩，刚刚吓死我了。” 梁思怡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哭腔，每一个音节都在失控的发抖，“我、我们刚刚还在水上公园玩玩漂流，结果，旁边的山体直接就滑坡了，好多人都被泥沙给卷进去了……” 听到自己好友的这般哭诉，关译心脸上的表情也顿时流露出了几分焦急，“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谢明珩把我拉住了，”梁思怡到现在都在后怕，“我们两个，还有学习委员他们，都在事故发生地的后面一段，只是后来一团乱，所有人都撞在了一起，有些、有些擦碰，我们这会儿都在医院里。” 关译心：“我过去看你。” 梁思怡立刻摇头道：“不，别，我们都没啥事，你不用专程跑一趟过来，护士小姐姐刚给我胳膊上用碘伏消了消毒，给了我几个创口贴。” 梁思怡抬头看了眼急诊这边。 周围全是水上公园那边过来的伤患。 一大群人穿着单薄的泳衣、吊带、大裤衩，打着赤膊，连条浴巾都没裹，都还处于死里逃生的恐慌不安中，抱着身上沾上了砂砾、泥浆的橙色、蓝色、红色游泳救生衣，几乎都还没缓过劲来。 而在这一大群水上公园标注打扮的人后面，似乎还有别的伤者在被陆陆续续地送了过来…… 梁思怡自己到现在也还在后怕，身体时不时就一阵哆嗦，缓了缓，她才继续和关译心说道：“我给你打电话，主要是想告诉你，最近你千万别上山，就算想去看望叔叔阿姨他们，也一定要过几天、等天气稳定了再说。” “最近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不是要下来了么，我知道你肯定想去告诉叔叔阿姨一声，所以我刚一想起来，就打电话给你了。” 梁思怡这会儿还处在惊恐中，整个人断断续续地念叨着，多少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混乱。 梁思怡无意识地重复强调道：“水上公园那边都能出现泥石流，山上说不定也会山体滑坡，反正你记着，这几天千万别急着过去。” 说到后面，梁思怡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起来：“最近都没下暴雨，也没台风什么的，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地质灾害……” 关译心这边又安慰了梁思怡几句，并且和她保证自己这几天绝对不会私自上山之后，才挂断了电话。 陆离那边的视线已经望了过来，言简意赅道：“市郊区一个烂尾楼那里，发现了两具新的尸体，你和我一起过去吗，还是继续留在这边也行。” 关译心直接往门口的方向走，点点头道：“一起过去看看吧！” 说话间，她不动声色地指了指自己稍稍鼓起来一点的衣兜位置。 她这边的关一一打个照面就能帮忙做出辅助判断。 效果堪比生物探测仪了。 然而在心里，对于这两个明明毫不相干的意外事件，关译心却隐隐有种不安的联想…… 第206章 与现实重合的裂隙 和这件事无关的樊鹤戎理所当然的被留了下来。 陆离大概也是怕被樊鹤戎抓着控诉，简直是以急不可耐的速度冲了出去。 樊鹤戎：“……” 就很生气。 反而是关译心临出门前，冲着樊鹤戎挥了挥手打招呼，“回见？” 樊鹤戎连忙礼貌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张了张嘴，一句“再见”愣是憋了好几秒，才在关译心都转身后，终于说了出来，“注意安全！” 他也不知道是在和关译心的背影叮嘱，还是在远远地冲着陆离嘱咐。 反正走在后面的关译心是头也不回地伸手晃了两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关译心和陆离一起下楼的时候，司机已经在楼下等候了。 并且，出了他们俩之前，之前还在解剖间忙碌的那位法医，连同他那个年纪轻轻的法医助理，身上还穿着白大褂，便已经出现在了车里。 法医和陆离确认道：“你刚刚发消息说，要出个现场？” 陆离靠坐在椅背上，打算闭眼休息一会儿，不过被问到的时候，还是先点了点头，简单解释道：“警方那边递过来的消息，说是尸体类型和昨天你解剖的那具很像。” 法医对于自己的工作内容很上心，立刻追问道：“也是生锈的尸体？还是说，又是尸体里面大量失血？” 关译心闻言顿时一怔。 因为她和陆离后来实际看到的尸体，都是被裂隙分割切碎后的尸块，再加上法医一直在找尸块中缺失的血液，所以，她都快要忘记了，之前那具尸体，最初被警方发现时，最大的异常不是尸块和失血，而是生锈来的。 甚至于，因为尸体生锈这个特征太过离谱和反常，再加上小怪物关一一的反应，关译心早就私下里默认和那个危机重重、“污染”和“畸变”横行的赛博朋克世界有关，反而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个细节。 ——那些出现在身体表面的锈蚀痕迹，到底是怎么来的？ 陆离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他的脑袋被这一连串的信息给灌地发胀，轻舒了口气之后，才耐心地和法医解释道：“是生锈，肉眼可见的那种，警方那边不会随便去碰这类尸体，也不太可能立刻发现尸体失血的情况，都给你们留着呢。” 法医：“……谢谢，一点也不感动。” 法医助理：“……” 很快，这辆车离开海滨度假村，朝着市郊区那座烂尾楼的方向驶去。 一路无话。 等到车快要到地方的时候，法医却有些难受地干呕了两下，有气无力地瞪着前面开车的司机驾驶位方向。 “小伙子，下次开车别这么急，一定要稳一点，呕——” 法医已经被这一路给搞得有点晕车反胃了。 奈何车上另外几个人谁也没反应，他只能自己强忍着，都没怎么开口。 法医也是在纳闷了，这条路又不是没走过，以前也没这么颠簸难受啊，他明显感觉自己的胃部在疯狂不适，那只能是开车的司机技术不行了！ 等下还不如自己去开呢！ 旁边的法医助理熟练地从兜里翻薄荷糖，“老师，来吃块这个！” 法医有气无力地伸手接过去，直接含进嘴里。 清爽的薄荷糖气息暂时冲淡了那强烈的反胃感，法医喘了口气，然后才说道：“谢谢。” 法医助理转头又给陆离、关译心连同司机三人挨个发糖。 陆离接过薄荷糖，看向窗外的时候，却不由得微微皱了下眉头。 他这人身体素质好，怎么折腾也不晕车，但是对于路途的颠簸程度，还是心里有数的。 问题是，今天开车的司机是他手底下的人，驾驶技术他心里有数。 市郊区这边的外环路都是这几年才刚刚重新翻修好的，也不存在坑坑洼洼、高低起伏的情况。 结果，车辆的颠簸程度，还以为是要去什么落后不发达的村里出现场。 并且，按照陆离的经验来看，这得全程开车经过的地方都是乡村土路、连路面都没做过硬化处理的那种，才能颠成这个水平吧？ 司机也有些纳闷。 他平时就是干这个的，开车一向又稳又快，几次都觉得开车时的感觉不对，但是又找不出毛病来，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往下开。 陆离和关译心虽然都没说话，不过，法医的反应，基本算是明着告诉他，他的感觉没错，这辆车今天他就是开不稳，还把法医给直接晃晕车了。 等下他再仔细检查一下这辆车的底盘是不是出了点小毛病？ 很快，这辆车终于赶在法医彻底歇菜之前，在那个烂尾楼工地的外面路边停了下来。 前面的路边已经停了好几辆车了，从警察、消防、医院的救护车、再到建筑工程质量安全监督管理局的车，都有。 附近偶尔会有村民骑着电动车路过，并且，因为停了一堆相关单位的车，哪个路过的人都要忍不住多看两眼再走。 法医几乎是忙不迭地打开车门，手忙脚乱地冲出了车厢，蹲在路边就是一阵痛苦的低头干呕，“呕——” 法医助理则是动作麻利地从车里抄了一瓶矿泉水，跟在了自己老师的后面，弯下腰给法医拍了拍后背的时候，顺便拧开瓶盖把矿泉水递了过去，“老师，喝口水，漱漱口。” 法医艰难地摆了摆手，“好，我没事，没事……” 关译心随后才跟着从车里跳了下来，一落地，就感觉脚底隐约有些微微起伏的不平整。 只不过，她和陆离现在的眼睛，看什么都是四分五裂、支离破碎的状态，而脚底下那种不平整的幅度来得十分轻微，在这条黑色的马路上并不明显。 关译心多少有些纳闷地抬头。 这边不算是纯粹的荒地，但依旧透着种令人心情暗淡的荒凉。 沥青和混凝土铺就而成的双向六车道那宽敞广阔的黑色路面朝着远方延伸开去，根本看不见尽头。 但是，本应极为流畅的一条路，却给人一种极其不适的错觉。 关译心皱了皱眉，在四周打量了一圈，却找不到让她觉得古怪异常的地方，最后也只能归结于路面那些庞大的裂隙。 那些裂隙密集遍布，就像是最干旱缺水的地方泥土路面形成的一层层的龟裂，仿佛每一步都会深陷其中…… 关译心摇了摇头，甩掉脑海中令人不愉的联想。 等还在干呕的法医状态好一点了，终于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之后，关译心才跟在陆离身边，听到他开口低声说了一句：“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稍微走进去几步，关译心便看到，里面涉及到两名死者的案发现场已经被拉了隔离带封锁了。 两名警察有些戒备地看到他们这边来人。 等注意到走在后面的法医等人之后，发现是熟人，两个警察一下子就露出了了然的神色，然后朝着里面指了指，提醒道：“人在这边，发现尸体的地方，和发现建筑楼体出现裂缝的地方在一起，你们过去的时候小心点。” 陆离点了点头，道了声谢，然后径直朝着烂尾楼里面走过去了。 法医助理一边扶着他老师，一边好奇的在烂尾楼里面打量。 水泥色的墙体没有任何遮挡，地面偶尔还堆着些废弃的沙子水泥、塑料管等建筑原料。 所有的窗户门框都是空荡荡的，就突出一个空气清新、通风绝佳。 而对于关译心和陆离来说，整栋楼上都布满了空间裂隙，水泥墙面一览无余，甚至还能通过楼梯的裂隙看到后面另一栋黑压压的楼房。 关译心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看得自己简直有些头晕目眩。 如果是正常的楼房，虽然也有裂隙，但是不得不说，完整的装修的确做出了有效的区分，让她从视觉效果上还是能够辨别自己的位置的。 换成这栋空荡荡的水泥墙，每一个裂隙后面都是相似的颜色，瞬间就显得极其眼花缭乱了。 “嘶——”法医助理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指着墙角的一个方向惊道：“你们看那边，一楼竟然已经开裂了！” 他顿时有些举足不前。 毕竟，这楼明显已经是危房了吧…… 关译心顺着法医助理所指的方向望过去，才发现，遍布的裂隙里，有那么一条不那么显眼的，里面隐约露出了钢筋的迹象。 她不由得眯了下眼睛，同时低声和陆离说了句话：“很容易漏看……” 陆离也是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裂隙。 毫无疑问，对于其他人来说，烂尾楼的楼体哪里出现裂隙，都是明摆着的事情。 但是，现在这情况对她和陆离来说，却像是在玩找茬游戏一样，盯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才能在无数条裂隙中辨别出不对劲的地方来…… “这楼不会真要塌了吧……”法医助理跟着楼梯上楼的时候，都还有些心慌意乱的。 关译心看着满是空隙的水泥楼梯，则是已经有点麻木了。 甚至于，比起担心楼塌了把他们一锅端了，她现在面临的更直接的危险，反而是别一不小心把两种缝隙混淆，以为是那种虚空裂隙，结果却一脚真的踩空到楼梯裂缝上去…… 陆离倒是摇了摇头，“里面钢筋并没有断裂，现在楼梯只有自体承重，暂时问题不大。” 等他们沿着裸露的台阶一路小心谨慎地走上去，就发现五楼的案发现场那里，已经就位的工作人员直接分成了两拨。 穿着制服的警察、法医站在尸体的左边。 另外几个建筑工程质量安全监督管理局的工作人员、还有专门请来的建筑专家，看见尸体时多多少有些不适，正略带躲闪着站在尸体的右边好几米开外的位置，尽量无视了尸体的存在，试图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尸体旁边墙体出现裂缝的位置，认真地考察判断烂尾楼的建筑开裂情况。 陆离和关译心一行人刚刚上来，上面那些工作人员便不约而同地闻声抬头看了过来。 “情况怎么样了？”陆离走过去直接和人打了个招呼。 建筑工程质量安全监督管理局那边的工作人员并不清楚陆离的身份，见到他身后还有两个穿白大褂的法医，便以为是警方这边的人，下意识地点点头没怎么吭声。 只不过，关译心等人依稀能够听到，两个工程师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声嘀咕：“没道理啊，这就是一个普通墙面……” “这个裂缝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位置，这边根本不是承压的地方，要断裂也不应该从这里开始，有点奇怪。” “可能是施工问题导致的吗吗？” “不好说，我感觉不像……你呢？” “我也觉得不好说……” 另一边，关译心和陆离忍着眼前的眼花缭乱，匆匆打量了一眼这两具尸体的状态，眼神却猛然间凝住。 ——除了满身诡异的锈蚀之外，这两具尸体同样是近乎被分尸的尸块状态。 和上一具尸体不同的是，这次的两具尸体中，左边那一具尸体除了浑身布满对普通人隐形的尸块裂隙之外，还有一道明显的裂痕。 ——这具尸体直接被现实意义地切分成了两截。 隔着四五米的距离，便已经有警方的工作人员示意陆离等人停下脚步，不要靠近了。 那位痕迹侦查的技术警察穿着鞋套戴着口罩和陆离等人比划了一下，然后从尸体旁边站起身来，指着地面上大面积的血迹，直接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这具尸体的死因很明显，直接被分尸了，这片阳台空地的周围全都是死者生前被分尸时，血液溅射出来的痕迹，看血液喷溅的面积和角度一眼就能判断出来，很明显的第一凶杀现场。” 说着，这位技术侦查人员从尸体旁边站起身来，“但是很奇怪的，我们没有找到凶器的踪影，按理说，这么大的出血量，凶器上必然会沾染血迹，并且顺着凶器滴落到地板上，形成新的溅射痕迹。” “至于另一具尸体的死因，”那位警察摇了摇头，“暂时看不出来，得等法医那边的进一步检查。” 和陆离一起过来的那位法医也是见多识广，不过，他具体又补充了哪些判断，关译心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听了。 她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充满了混乱的嗡鸣声，眼睛里瞳孔更是无声的缩紧。 周围人的讨论声，争辩声全都如潮水般褪去，没有在关译心的脑海中留下任何的痕迹。 此时此刻，比起在场的警察、法医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杀人凶器为何没有留下痕迹，她的眼睛里，只剩下一个清晰的画面。 ——左边这具尸体身上具现化之后的割裂伤、和烂尾楼楼体本身的裂缝，正通过一条深深的虚空裂隙，无形的联成了一条完整的裂缝。 有人看到了死者身上的巨大伤口，有人看到了楼体开裂的痕迹，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其实是一道连贯下来的完整裂隙。 这个开裂的口子，和只存在于关译心和陆离眼中的裂隙，清晰的重合。 换言之，他们所看到的疑似幻觉和自我认知上的裂隙，就在此时，在这具被害者的尸体和烂尾楼的楼体上，就这样清晰地变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现实。 第207章 破碎的城市 这一刻的惊悚和恐慌，对于关译心来说，完全不下于她第一次穿越到那个赛博朋克世界、在n-e-314向地下列车上遭遇意外的心情。 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背脊一路向上蔓延，直侵脑髓，让关译心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一直从容淡定的陆离，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身体也有一瞬的僵直。 不约而同的，关译心和陆离，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这片天幕。 没有窗户的烂尾楼阳台上视野极为开阔。 前面的一片湛蓝如洗的天空，顺着这条长路走下去，便是远方层层叠叠的群山隐隐、绿意苍翠。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身后，则是一座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 高楼大厦错落有致，街上车辆拥挤忙碌，路边行人来去匆匆，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平静而又热烈。 然而，笼罩在这座城市之上的，却是一片普通人看不见的诡异裂隙。 关译心凝望着这片天空中的裂隙，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那些裂隙清清楚楚地落在每一块砖石瓦片、每一棵花草植株、每一个芸芸众生之上。 所有人都还在安然地生活着，完全不曾知晓，他们全都被笼罩在一场不知何时会降临的灭顶之灾之中。 关译心望着那些裂隙的眼睛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而当她收回视线，看到周围那些还在研究死亡现场血迹溅射痕迹的警方痕迹侦查人员，以及另一边冥思苦想抓耳挠腮对着墙体裂隙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算不出受力方向的建筑专家，再看到他们身上同样密布的裂隙后，只感觉这片空气都要凝固了，一股无声的悲怆和不知何时就会降临的危机，死死得压上心头。 她深吸了口气，口腔里甚至不小心带上了些许铁锈味的血迹。 “走吧！” 好半晌，关译心突然开口，对陆离说道。 陆离转头看了她一眼，无声地点了点头。 已经凑上去和这边的警察交流死者情况的法医和法医助理见关译心和陆离两人突然转身，一时间还有些纳闷。 法医助理不解道：“诶？怎么了？” 陆离死死得捏着手机，旋即和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道：“封锁现场，所有工作人员也全部离开。” 前面那些先一步过来的工作人员皆是一愣。 大家朝着陆离看过来的时候，不少人的脸上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一行字：不是，哥们你谁啊？ 陆离对于这些打量质疑的目光全盘接受，然后拿着手机发了几条消息出去，和周围人多解释了一句道：“要求所有人撤离的通知你们马上就可以收到了。” 裂隙既然可以具现化地出现在那个失踪者身上，甚至出现在烂尾楼的墙体上，那么，裂隙自然也就有可能，再出现在现场的其他工作人员身上。 一旦出现了，烂尾楼或许一时半会儿不至于直接倒塌，但是，对于这里的工作人员来说，却随时都可能被分尸殒命…… 警方那边的消息是最快的。 说话间，刚刚那位还在保存证据的痕迹侦查警察手机便响了一声。 通知是通过警察局局长宋斌民下达的，直接要求对方听从陆离的命令立即撤离。 那位警察一愣，不由得抬头看向了陆离。 他倒是听话的站起来了，只是，怎么感觉这位便衣长官严肃的脸上，脸色还挺难看的…… 关译心这会儿也是不可避免的心绪起伏，她拽了拽陆离的胳膊，力持冷静的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水上乐园。” 裂隙具现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陆离的脑子里也是一阵嗡嗡的。 他险些没听清楚关译心那多少变了些调子的声音，“什么？” “那边水上漂流的河道上，出现了山体滑坡和泥石流。”关译心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依旧是隐约带了点变调的冷静声音。 以目前的科技水平和技术手段，虽然还无法准确地预报各种地质灾害，但是，众所周知，地质灾害总会有原因的。 地壳变动、板块挤压会导致地震。 地震、强降水、地质构造改变，都可能会导致山体滑坡。 就在前不久才刚刚出现在水上乐园里的这一场山体滑坡，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却来得蹊跷而又莫名。 直到现在，关译心看到了这栋烂尾楼上具现化之后的裂隙。 裂隙可以直接割碎钢筋水泥混凝土，自然也就能直接割裂山体花岗岩。 陆离的脸色瞬间又变了。 他简单和一同前来的法医和法医助理打过一声招呼后，陆离甚至顾不得在这边多停留几分钟，便和关译心一起，匆匆忙忙地下了楼。 留在原地的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这时候，各个单位的通知也都已经陆陆续续地传达过来了。 “还真就让直接撤离啊……” 一位建筑专家纳闷地开口道，“我看这楼也不像是立刻就要塌的啊……” 虽然楼体出现裂缝开裂，整个受力结构都会渐渐发生变化，这楼早晚得拆，但是，这种变化其实是一个相对缓慢的过程，从他的专业角度来说，真没危险到立刻就不能待的程度。 旁边管理局的负责人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他们总能看得懂通知里提到的“有专业人士确认事故现场极度危险，为了安全起见需要立即撤离”这个消息。 负责人没有那么专业的技术水平，所以，他反而对通知更加笃信不疑，“先走吧！万一呢！”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懵逼地也跟着下楼了。 下楼之后，周围没有了其它那些人，关译心和陆离说话自然也就更加简单直白了些。 关译心喃喃道：“在人体身上具现的裂隙直接形成了碎尸杀人的效果，在烂尾楼上面具现的裂隙让这栋楼楼梯开裂变成了危房……” 她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一瞬，语气艰涩道：“我需要去看一眼水上乐园那边的情况，山体滑坡，总不能无缘无故地出现。” 尤其是水上乐园内部的水上漂流项目，选址本身就是要做过很多环境考察和安全评测的，这种河道本身就应该是相对安全的，地质构造也相对稳定。 就算有台风暴雨，这类相对稳定的地质构造也不太可能出现山体滑坡的情况。 更别说，今天的天气风和日丽，水上乐园的意外完全是毫无预兆…… 陆离对此毫无异议，“我和你一起去。” 楼下的司机刚刚就没跟着他们一起上那栋烂尾楼，不过他也没坐在车里，而是正蹲在车边，反复检查打量车辆的底盘。 对于足够熟悉了解车辆的人来说，别说是自己的车了，就算是一辆陌生的车，只要上手开一段路，都能根据车辆的行驶情况以及发动机的状态，大致判断出这辆车目前的使用情况——以前是日常只走市区平整的马路，还是经常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颠簸。 不同的道路，对车辆的损耗自然是完全不一样的。 “奇怪……”司机也在纳闷，琢磨了一会儿车之后，忍不住又开始琢磨这边的路。 盯着盯着，有点眼花了之后，司机也不由得眯了下眼睛。 这边的路，是不是也没修好来着？ 但是上次开的时候，没这感觉啊？ 听到脚步声后，司机一抬头，看到了陆离和关译心两人的身影，立刻就站起来了。 陆离看了眼司机，“琢磨什么呢？” 司机一边先给陆离拉开了车门，一边随口说道：“感觉这段路有点不对劲儿，是不是和这边烂尾楼一起修的，偷工减料了，还是干活不仔细啥的？” 陆离的脚步猛然间一停。 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我们来时的公路颠簸……” 他和关译心都没晕车，虽然多少有些纳闷今天司机开车怎么这么不稳，但是当时也没多想，顶多是同情了一下晕车晕惨了的法医。 而且，他们俩都不是司机，两个人坐在车上的时候，也不可能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全程盯着轮胎地下的路面。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陆离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了。 关译心听到这句，也瞬间抬头。 陆离咬了下牙，明显压着心事，沉声和司机吩咐道：“我们先去一趟水上乐园那边。” 司机虽然完全看不懂领导的行程和目的，但他知道自己听令行事就行了。 司机当即干脆一点头，“好。” 只不过，在把车开走之前，司机还是负责任地询问了一句道：“法医和那位法医助理呢？回头我过来接他们一下？” 陆离摇了摇头，“不用，让他们跟警察局那边走就行。” 司机一听就知道，这事儿不用自己再管了。 上车之后，陆离和关译心一起坐在了车后座的位置，并且，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把后面的车窗全都开到了最大。 陆离皱眉道：“我们过来的时候，明显的车辆颠簸是出了市区之后开始的。” 关译心：“这边的路也不太平。” 司机：“……”听到后面两人无比认真的评价，他顿时有种工作没做好的紧张感。 但是，不管他怎么努力，这车开起来好像依旧不太稳的样子…… 陆离闭了闭眼，“这边的马路下面的地基，可能也出现了结构上的变化，导致路面的平整程度受到了影响。” 黑色的马路如果只是有些微的起伏，在人眼里视觉效果是非常不明显的。 更别说关译心和陆离两人这会儿的眼睛看什么都充满了裂隙，视力虽然没事，但是，通过眼睛观察收集到的信息，却是不可避免的大打折扣。 在他们两人的眼中，不止是这条路、所有的道路其实都是布满了裂缝、感觉人随时都会踩踏坠落深渊的恐怖。 这种视觉效果，基本已经和客观评判路面情况无缘了。 不多时，水上乐园到了。 因为今天的突发事故，整个水上乐园都已经临时关闭了，并对所有游客第一时间进行了疏散。 等关译心和陆离两人赶到的时候，水上乐园里面空荡荡的，几乎看不到什么人，不过，出现山体滑坡的水上漂流项目区那边，却依旧还有人在进行安全搜救…… 不需要走进，关译心和陆离两人，便已经在水上漂流区的山体上，看到了和建筑工地烂尾楼如出一辙的裂痕。 “碎尸、房屋倒塌、路面塌陷、山体滑坡、地震……” 关译心的嘴唇已经毫无血色。 想象到裂隙具现化之后可能会造成的影响，关译心整个人仿佛被人浇了一头冰水，置身其中，顿时有种难以置信的恐慌和无法言喻的森冷，令她不寒而栗。 关译心的手指，都因为情绪过度激烈，而都有些不自觉地颤抖。 她和陆离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微微缩紧的瞳孔倒影中，看到了对方苍白的脸，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 原本只存在于他们视野中的、就像是只存在于幻觉中的裂隙，正在这里渐渐地具现化成真正的裂缝。 从幻觉变成现实。 而他们视野中的裂隙范围，早已经笼罩了整座城市。 这是一座破碎的城市。 “这些裂隙，它们在渐渐地侵蚀这个世界。” 许久，关译心喃喃地说道。 直到这时候，关译心和陆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再不做点什么的话，不久之后，或许整座城市，都将和刚刚的烂尾楼、以及这边的山体一样，呈现出他们见到的、布满了裂隙的模样。 到那时，会是怎样的世界末日的画面，他们已经不敢细想。 关译心和陆离两人互相看着，瞳孔都在颤抖，久久地无法言语。 好半晌，关译心终于张了张口，尽量冷静地说出来一句不太确定的话语，“陆曦他的眼睛里，都看了十年的裂隙了吧？他以前应该有可能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陆离深吸了一口气，立刻再次给陆曦打了个电话。 对面根本无人接听。 陆离：“……” 他不信邪地和关译心要了下手机，“我用你的试试。” 关译心立刻就把手机递过去了。 片刻后，随着陆离的拨打电话，手机里传来的电子提示音四平八稳，一如既往。 关译心抬头看向司机，“借一下手机？” 司机麻溜儿地把手机递过来了。 很快，相同的情况第三次发生。 关译心：“……我本来以为他是把你拉黑了，现在看，他大概是把他的手机扔一边去了。” 陆离：“……” 他从未觉得，有人不接电话，是这么让人难以忍受的一件事情。 第208章 进食 被陆离心心念念惦记着却一直不接电话的陆曦，这会儿正在吃饭。 他正坐在一辆足够宽敞的房车里，面前的桌子上则是已经堆满了各色美食。 陆曦吃饭时的动作其实是非常优雅得体的，但他进食的速度，却显然快得有点不正常了。 前后也就十几分钟的功夫，一桌子饭菜，便直接被他清空了盘子。 旁边的男女两个助理看到这副场景，却视若无睹一般，继续从旁边打包好的餐盒里将食物拿出来、在陆曦的面前摆放好。 坐在前面驾驶位的司机突然开了口：“老板，前面路口多了一批检查人员，看着都是陌生的警方的人。” 陆曦吃得头都没抬，只在吃饭的间隙里随便回了三个字：“不用管。” 司机立刻放下心了：“好的老板。” 一堆车排在路口等待检查。 旁边不知何时还凑过来几个卖煎饼果子、手抓饼、凉皮、肠粉、串串的小吃摊，趁着排队的车多直接就吆喝开了。 男助理检查了一下车上剩余的部分食材，再看看老板那吃了一路之后都没有任何弧度起伏的腹部，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老板，我下车去买点吃的？” 陆曦：“可以。” 虽然平时几乎不怎么吃，但是他对路边摊并不挑剔。 ——总比进去之后在野外现场觅食强吧，好歹是人类的正常食物。 男助理下车之后，直奔旁边的煎饼果子摊。 “老板，先来十个煎饼果子，不同口味的你看着调，所有材料加满。” 他一边说话一边已经掏出手机，准备扫码付钱。 煎饼果子摊的老板是个圆脸的年轻人，看起来干干净净的，还戴了顶很有特色的厨师帽子。 他随口报了个价，然后便开始动手摊煎饼，一边摊一边还忍不住地感慨道：“兄弟，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男助理笑了笑，“这不是车上还有别人吗？” 年轻老板一边忙活着摊煎饼，一边还忍不住地抬头，时不时地往那辆从车漆都透出一股昂贵劲儿的房车上面瞥，忍不住喃喃了一句道：“开这种车的人吃路边小摊卖的煎饼果子，怎么说，你们都还挺接地气的。” 男助理听了只是笑，不发表任何意见。 然后他也没闲着，等煎饼果子摊那位年轻小伙儿感慨完之后，又转身和旁边手抓饼摊位的老板道：“再来十个手抓饼吧，各种馅料都加两份、不，四份吧！” 一下子来了这么大的生意了，本来还在羡慕的手抓饼摊的大姨顿时也精神了，立刻开始忙活起来，都顾不上和旁边新来的那个小年轻唠嗑了。 房车的车窗从外面看是黑色的，不过从里面的时候，则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象。 女助理随手把陆曦面前又吃空的一个盘子端走，瞄了一眼那个煎饼果子摊的年轻老板，低声道：“老板，那个煎饼果子摊的老板好像是今天才出现的，昨天这人都没在这边。” 陆曦依旧没抬头，看着自己面前又端上来的一个新盘子，吃了两口之后，才随口说道：“嗯，也没事，估计是我大侄子的人。” 女助理有些惊讶，“对方的反应很快，会不会……？” 陆曦摇了摇头，“不会，他们也就盯一下我的行踪，回头报告给我大侄子。” 女助理闻言不再开口，继续默默地帮忙从保温箱里将新的饭菜又端了上来。 这一路上，陆曦几乎都没有停下进食。 除了车里早就准备好的各种食物，一路上还分出人手又专门采购补充了不少东西，就突出一个，见到什么买什么。 然而就算是这样，房车内部的食物储备，依旧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迅速减少。 毫无疑问，陆曦在这两天吃掉的食物，早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任何一个普通成年人的食量，就算是那些大胃王比赛的冠军，放在现在的他面前都成了小巫见大巫的存在。 女助理忍不住在脑子里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自己老板今天一天吃掉的东西，加起来怕不是都超过他的自身体重了…… 想到这里，她飞快地瞄了陆曦的肚子一眼。 陆曦吃饭的时候，也没降下警觉性，见状不由得瞥过去一个眼神，“怎么？” 女助理不禁幽幽道：“我都不敢想，我要是也能像老板你一样干吃不胖，我会是一个多么开朗快乐的小女孩。” 陆曦被她逗得一乐。 正在这时，拎着十个煎饼果子、手抓饼连同好几袋凉皮、肠粉、串串等各色小吃的男助理，正打开了车门。 男助理随口调侃了一句道：“这你可就说错了，老板平时吃东西可节制了，最严苛的模特饮食估计都没咱们老板那么谨慎。” 大量食物的负重并不轻，男助理的手臂因为用力，甚至已经肌肉绷紧浮现出了一丝青筋。 女助理见状也转身过去帮忙，先伸手带上了车门，然后又把各色小吃食物全部分门别类的归纳整理，填充食物保温箱。 男助理一边干活一边随口说道：“要是让你按照老板平时的食谱吃饭，我估计你一周就得发疯。” 女助理：“？” 陆曦并不介意身边助理的打趣调侃，甚至客观评价了一句道：“差不多，我平时吃饭很讲究的。” 女助理平时负责公司里的事情比较多，只有极少数情况才会照顾一下陆曦的生活，闻言不禁好奇道：“比如说？” 陆曦想了想，“比如说，每天的三餐，其中两餐都是把清水煮熟的鸡胸肉、牛肉、鱼肉、土豆、还有西蓝花、菠菜等一起放进搅拌机里榨汁。” 女助理看看面前已经归类摆放好的煎饼果子，想想了一下那副画面，表情有些扭曲地颤声道：“第三餐呢？” 男助理顺理成章地接话道：“第三餐？那肯定是为了保持口腔的咀嚼能力，把差不多同样的东西煮熟了之后放一起拌匀，当做沙拉一样吃掉。” 女主将信将疑地看着这两个男人，再想了想按照自己老板的性格，好像还真得干得出来这种堪称虐待自己的事情。 片刻后，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因为想象，就直接痛苦到扭曲了。 “你又不需要参加健美比赛，老板你这是何苦呢？”女助理不禁发出灵魂一问。 讲道理，他们老板不管是脸还是身材，都非常拿得出手，就算扔娱乐圈里那也是能随便见人的，真没必要对自己还这么严苛…… 陆曦眨了下眼睛，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因为个人意愿啊！那我对自己的身材管理还是非常严格的。” 这个话题实在是过于令人痛苦扭曲，女助理很快便直接将其略过了。 然而，不管是车上的女助理、男助理还是前面的司机，却全都理所当然地无视了陆曦此时明显异于常人的进食数量一样。 与此同时，外面路边摆摊卖煎饼果子的年轻小伙儿，在继续熟练地给其他客人做煎饼果子的同时，还愣是腾出一只手来，抽空发了好几条消息出去。 煎饼果子摊老板：“已确认目标，对方从我这里买了十份煎饼果子。” 对面很快回消息道：“对方人数很多？” 煎饼果子摊老板：“不，人数并不多，但是他们买的食物数量非常多，我周围的各个小贩那里，每个保守估计都是十份以上。我不理解，他们买这么多吃的是要做什么，就算进山需要多储备口粮，但也不能携带这种既不容易携带又不容易储存的东西啊！” 说话间，煎饼果子摊老板还抽空发了一张刚刚偷拍的男助理拎着食物往房车那边走的照片。 无数个塑料袋直接挂满了对方的手指，数量和重量全都肉眼可见。 对面负责接收各方情报消息汇总的工作人员：“……” 想到之前一些工作人员反馈的那两个助理频繁订购大量食物饭菜——并且全都是已经处理好摆盘子里就可以吃的食物，他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茫然。 这到底是在干啥啊？ 除了如实汇报情况之外，他真的能根据追踪目标这边的行动，给出任何一点对方是个饭桶以外的任何有价值的评价信息吗？ 等到陆曦又吃完了六份夹心极其丰富的煎饼果子，路口的检查终于轮到这辆房车了。 司机熟练地出示自己的证件。 坐在餐桌那里的陆曦，则是依旧还在稳稳当当地吃饭。 直到律师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陆曦终于腾出一根手指，按了下随便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把电话接通。 陆曦：“嗯？” 遗产律师说话十分简洁直白：“老板，小陆先生和我说，您在自杀。” 检查站的工作人员拿着司机的证件闻声不由得往车里瞄了一眼。 陆曦第一反应：“我在追梦，诗和远方的那种。” 两位助理：“……” 司机：“……” 陆曦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道：“哦，陆离他在胡说。” 突然听到自家上级被人点名，临时充当检查站工作人员的两个人：“……” 遗产律师一听陆曦淡定的语气便也跟着放心下来了，“好的，老板，祝您旅途愉快。” 那边的遗产律师主动挂断了这通询问的电话。 陆曦瞥见自己手机屏幕上被无视掉了自己大侄子的数个电话、还有几个陌生电话，挑了挑眉，等待三十秒的亮屏时间过去后，手机重新暗了下去。 检查站的工作人员很快便放行了。 司机重新关上车窗之前，工作人员借机打量的时候，隐约还瞥见了目标对象那张线条锋利而又流畅精致的侧脸，并且对方似乎还在慢条斯理的咀嚼食物…… 负责追踪反馈消息的诸多工作人员面对陆曦的时候，大概都有点茫然和一言难尽，而当这些消息汇总到陆离手中的时候，就又是另一个情况了。 “我小叔是个饭桶吗？” 看到手上的情况汇总后，这是陆离的第一反应。 关译心却是瞬间想到了曾经旧教堂里，那些被含有污染源的液体影响后，瞬间发生畸变变成怪物的受害者信众们互相猎食撕咬的场景。 那个血腥可怖的场景只是稍一回忆，便让人感觉颇为不适了。 关译心微微拧了下眉，和陆离提醒道：“那些食物，我估计都是陆曦一个人吃的……” 听到这里，陆离先是微微一怔。 虽然陆曦之前自己都坦然承认过，他觉得自己正在变成怪物。 但在陆离看来，自家小叔陆曦的状态，其实和关译心的状态差不多，距离普通人认知上的怪物，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差距的。 真要说的话，他们之中的确还有一个饭桶。 顺着陆离的视线低头，关译心的目光也不由得落在了自己衣兜里。 小怪物关一一这会儿正睡得舒舒服服，还随便支棱着一根尾巴尖在关译心的衣兜外面。 关译心缓缓地眨了下眼睛。 陆离开口，语气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我小叔还是挑食。” 关译心：“……你要这么说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觉得关一一也挺挑食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总觉得话题有点怪怪的。 听到动静的小怪物关一一则是在关译心的兜里翻了个身。 旋即，它仿佛突然惊醒一样，猛然间抬起头，先是瞪了对面的陆离一眼，然后便是发出了一阵吱吱唧唧的叫声，开始往关译心的手腕上爬。 关译心随手把它拎起来放在自己手腕旁边，任由它熟练地把自己卷了上去。 冰冰凉凉的触感，格外的提神醒脑。 关译心开口道：“你小叔之前吃饭怎么样？” 陆离回忆了一下，然后惜字如金地吐出来两个字：“不吃。” 关译心面露困惑的神色，不仅开口道：“啊？” 陆离也稍稍皱了下眉，“我平时和他也没什么来往，也就逢年过节在我奶奶那里见两面，饭桌上的时候，他吃东西就是很少很少，比桌上的大部分人吃的东西都少，问就是保持身材，我奶奶一开始还念叨他两句，后来也都渐渐麻木了。” 关译心冷静评价道：“……那他保持得好像还挺成功的。” 毕竟，陆曦的脸就算再怎么看起来年轻英俊，也掩盖不了他的确人到中年的现实。 而且，关译心算是发现了，陆离家里的长辈，面对陆曦，就突出一个，一开始不管有什么意见，到最后，都已经变成习惯和麻木的状态了…… 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陆离主动开口道：“陆曦他突然吃东西了，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关译心想了想，除了忍不住回想起来、那些畸变后的怪物疯狂猎食的状态之外，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储存能量……冬眠？” 陆离一愣，“这会儿南半球才是冬天。” 不过下一秒，他瞬间也想到了关译心刚刚这句话的言外之意，“积蓄储存能量……为了他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 陆离就差没直接站起来，脱口而出道：“他知道那片禁区里面的状态！？” 第209章 令人惊心动魄的区别 关译心毕竟没那么了解陆曦的性格，听陆离突然这么说之后，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她只是想到了曾经千方百计也要冲上去咬眼球一口的关一一。 不过，关一一的情况明显和陆曦还是不一样的。 陆曦似乎是什么都吃，并且众生平等的进食，似乎只要是食物都行。 关一一则是什么都可以吃，但是这只小怪物只对特定的一些食物充满兴趣，对于别的事物全都爱搭不理。 陆离：“因为他的做法太有针对性了，他这一路上除了吃东西就没干别的事情。别说是去一个明知道危险的禁区了，就算是去一个普通的野外登山郊游，也不会不做准备吧？” 关译心想了想，“陆曦的全部准备，就是吃东西？” 而正常人是不可能这么进食的，虽然他们都知道陆曦肯定不是正常人。 再想想陆曦之前面对sad-4号的时候，虽然不至于说是弱不禁风，但他也是真的晕过去了，结合着陆离说的，很少见陆曦吃东西的情况，关译心不禁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平时是故意不吃饭的？” 陆离没立刻说话，而是又拿起手机发了几条消息，让人去查验了一些信息。 过了一会儿，等到陆离拿到了反馈的信息之后，他才表情多少有些复杂地和关译心告诉道：“确认了一下，我小叔这几年拿回家的体检报告，信息都大差不差，整体健康，偶尔有一点小问题，全都是良好作息、饮食清淡来调理的那种。” 关译心不解：“他还能把体检报告拿回家？在你这里他连一根头发都没落下。” 陆离：“我奶奶要的，毕竟他之前身体出过一次问题，我奶奶不放心。” 关译心瞬间恍然，“所以他定期造假欺骗家里老人啊！” 陆离：“…………” 虽然他的想法和关译心其实是一致的。 陆曦很可能一直在自己的体检报告上造假。 虽然这个造假的方向可能和奶奶的想法并不相同就是了…… 而且，之前刚认识关译心的时候，关译心这边的体检结果，还属于正常人类的范畴。 至于陆曦，不用看别的，但从他这两天吃下去的食物数量都能判断出来，他身体不对劲儿了。 “陆曦真实的体检报告，你也拿不到吧？”关译心突然开口道：“他做事好像还是挺谨慎的。” 陆离点了点头。 更何况，这东西就算拿到了，可能也没有意义，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从这方面下手。 就在这时候，关译心突然道：“你要不要抽一管我的血去化验一下。” 陆离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道：“怎么说？” 不过，不等关译心回答，他便已经立刻反应过来，“是你之前和我说过的，快速愈合的事情？” 关译心点了点头，“是。” “说到这里了，我都有些不确定，这里用普通的针管抽血能不能抽出来……”关译心迟疑了一下。 毕竟，自己之前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被sad-4号带着人抽血化验的时候，sad-4号还准备了专门的细胞活性抑制剂这类东西。 地球这边目前肯定是没有这类东西的，或者说，就算有类似于效果的药物，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往关译心身上使用，和赛博朋克世界那边都做了不知道多少人体实验的情况还是区别很大的。 陆离：“……” 他虽然不至于更加头疼，不过，对于关译心的这个说法，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始料未及。 陆离：“我直接叫樊鹤戎过来吧！” 他一边拿着手机发消息，一边和关译心说道：“你怀疑，自己现在的血样，检验下来，可能和之前的结果不一样了？” 关译心点了点头，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是。” 而且，她甚至怀疑，自己那个快速愈合的状态，会不会和陆曦大量进食的状态之间，也有几分相似性。 关译心想到这里了，也就把自己的猜测直接说出来了。 陆离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道：“等戎戎先帮忙做一个简单的监测，看看情况，正好他把他那边实验室的大部分设备都搬过来了。” 关译心随口问道：“他好像不是医疗系统的吧？也有这方面的设备吗？” 陆离言简意赅：“有生物方向的设备，比如说，上次的野葱苗……” 提起关译心给自己父母扫墓的时候，顺手薅的那一把野葱，她自己瞬间恍然，“你拿去把葱给他，种上了？” 陆离：“只是检验了一下活性……这次其实也是，检验一下活性什么的……” 正说着呢，“嘭”的一下。 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手里还提着医疗器械工具箱的樊鹤戎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上来冲着陆离就是一句：“你这次最好是真的有特殊样本给我。” 陆离还没说话，关译心直接把胳膊抬起来了，然后冲着樊鹤戎招了招手，“来，抽我的血。” 樊鹤戎：“……” 他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然后，用近乎求助的眼神看向了陆离。 面对熟人如陆离的时候，樊鹤戎向来是攻击性十足，然而，当他开始面对并不是那么熟悉的关译心的时候，瞬间整个人都尬住了，恨不得拎着医疗器械工具箱原地后退几步跑路…… 陆离也不清楚关译心身上这个快速复苏的异能效果会有多么明显，只能道：“你先抽血试试吧！” 樊鹤戎喉咙动了动，好半晌，终于艰难地蹭到了关译心的面前，恨不得把头埋下完全不露脸，好半晌才终于艰难地挤出来一句话道：“我动作尽量轻点……” 关译心对此心态平和：“你加油。” 关译心的这管血抽得并不轻松。 樊鹤戎才小心翼翼地把真空采血针的针头拆出来了，关译心衣兜里的小怪物关一一便已经有些不安地鼓动了两下。 只不过，被关译心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安抚了下来。 曾经被创过的陆离：“……” 随后，樊鹤戎手指很稳、动作轻巧地把采血针顺着关译心手臂的静脉血管刺进去的时候，便已经隐约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手臂上的针孔部位轻轻拧了下眉。 陆离就站在旁边，见状立刻问道：“怎么了？” 樊鹤戎看看依旧空荡荡的真空采血针，再看看关译心的手臂，一时间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多少有些抱歉地说道：“没……没出来……可能我没扎好，我换个采血针……” 关译心的目光也落在了用于采血的真空管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正常情况下，没有细胞活性抑制剂，普通采血针竟然还真抽不出来啊…… 前后也就三两秒钟的迟疑后，樊鹤戎已经一手拿着棉球按在了针孔部位，然后动作稳准利落地将采血针拔了出来。 “你先按两分钟棉球止血——” 樊鹤戎的话音还没落下，他的目光便定定地落在了关译心手臂的针孔处。 那个针孔那里根本一滴血都没流出来，雪白的棉球也依然维持着干干净净的状态。 樊鹤戎瞬间瞳孔变动了一下，“这……” 关译心：“不是你的问题，不过你确实可以换个采血针的针管。” 樊鹤戎还没弄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就听到关译心开口道：“有手术刀吗？” 樊鹤戎：“有……” 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之后，关译心直接自己伸手，从樊鹤戎的工具箱里翻了一把出来。 陆离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当即试图阻止道：“你要做什么？” 樊鹤戎根本来不及说别的话语，只是吃惊的出声道：“啊……啊？” 然而，关译心的动作也足够干脆利落。 她当着两个人的面直接往自己胳膊上的静脉血管部位划了一刀，然后，趁着伤口出血的瞬间，抬头提醒手里捏着采血针抖了一下的樊鹤戎道：“你得动作快点。” 樊鹤戎虽然刚刚手指在发抖，但是，等他看到关译心手臂上的伤口在明显恢复之后，立刻反应过来，将采血针抵在了伤口部位。 陆离张了张嘴，伸手夺下关译心手里的手术刀，“胡闹！” 关译心也在盯着伤口，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我的恢复能力好像比之前更强了。” 片刻之后，关译心手臂上的伤口，便已经自行止血了。 樊鹤戎则是在这个过程中，采集到了大概六七毫升的血样。 他看看陆离此时不太好的脸色，再看看关译心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难得识趣地没有开口询问为什么、怎么回事，而是小心翼翼地捏着血样试管道：“我这就去化验，结果出来立刻通知你们俩。” 然后，他立刻便扭头就溜走了。 樊鹤戎把整个医疗器材工具箱都丢下了。 关译心也不以为意，还从里面随便翻了两个酒精棉球出来，把已经凝固干涸在伤口处的血迹擦拭了一下。 等她擦干净痕迹之后，刚刚留下刀口的位置，赫然光滑如初，看不出半点痕迹。 陆离皱了皱眉，想要说关译心两句什么，见她自己都是一副还在观察和思考的模样，指责对方太冲动的话语也说不出口了，好半晌，他也只能叹了口气，低声提醒道：“你这不止是快速复苏的问题了，恢复是会有伤痕的，你现在的伤口，没留下伤痕。” 关译心抬头看向陆离：“……我之前从赛博朋克世界那个医院出来的时候，身上也没有伤口，我当时虽然也隐约觉得不对劲，但是，毕竟是全程昏迷过去的，实在是没有参与感，所以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现在，关译心身上一直以来的一个异常终于摆在了明面上。 顿了顿，关译心继续说道：“我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明显饥饿的感觉，但是，总也不能给自己来一刀狠 的，看看大量失血后的恢复期需要消耗的巨大能量，会不会转化成饥饿感。” “而且——”关译心的话语突然一顿，然后，她丢掉手里沾染上血迹的酒精棉球，把自己衣兜里正躁动不安的小怪物关一一给拎出来了。 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这只小怪物刚一亮相就开始忍不住的吱哇乱叫，围着关译心受伤的地方来回转圈。 关译心轻声安抚了它两句。 陆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扭曲了一下，“你有没有觉得，关一一之前吃的挺多的？而且，它就算目前并不缺乏食物，但是，依旧拥有很强的觅食的冲动。” 关译心沉吟片刻，主动开口道：“虽然你说的是关一一，但我还是觉得，你可以直接报陆曦的身份证号。” 陆离：“……那我直说了，我怎么觉得，陆曦这个疯狂进食的状态，就和你之前提到过的，一直盯着特殊食物的关一一的状态一模一样。” 正在这时候，陆离的手机上又收到了几条紧急的消息。 陆离瞥了一眼，先把远距离偷拍的陆曦正在吃饭的照片给关译心示意了一眼，然后和她告诉道：“他还在吃。” 关译心：“那我觉得还是不一样的……你小叔现在好像一点也不挑食。” 陆离沉默了片刻，回忆了一下汇总信息中提到的煎饼果子等，默默地点了点头，“确实。” 相比之下，关一一那可是太挑食了！ 陆曦明显比关一一好养活很多。 虽然关一一可以啃石头。 想到这里，陆离的脑海中也闪过了一个古怪的念头，他小叔，不会也可以啃石头吧？ 与此同时，还在车里不停吃饭的陆曦，正在听身边两个助理你一言我一语的嘀咕。 女助理：“我怎么感觉我们这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在观察我们。” 陆曦语气平静、心态乐观：“说不定这不是错觉呢？” 女助理：“……” 老板的家人这一路上都在盯梢可还行。 还伪装成了各种摆摊的、卖菜的、酒店服务员、 男助理则是在核对陆曦身上的物品清单：“老板，你这次真的不带露营设备吗？” 全是高清摄像机，而且从数码相机、到老式的胶卷相机、还有即刻成像的拍立得一应俱全。 男助理越想越觉得纳闷，还觉得有点不安。 陆曦态度十分坦然：“我用不上那个，我这次想要旅游的地方，又不是无人区，那里有旧的房屋建筑的。” 女助理则是又翻阅了一下之前从旧书市场收来的那本和关译心家里相同的书籍，然后，拿着一支笔，将里面粗糙的地图直接完整地复刻到了最新的一张卫星地图上。 “老板，这片就是你这次想要去的区域。”她完成勾勒之后，将成果拿给陆曦看了一眼。 男助理也瞥了眼，见状顿时松了口气，“还行，这边的地理环境和气候，看起来比藏北无人区安全太多了。” 陆曦欣然点头：“是吧，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男助理委婉道：“但是这一次，老板你家里人的意见，真的比以往都大……” 陆曦忙着吃饭，依旧腾出空来摊了摊手，“那没办法，他们一直都对我去极限的风景中追求自由和浪漫这件事抱有一定的成见。” 两个小时后，前面又一个检查站到了。 房车被拦下来之后，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和司机对话。 与此同时，又有一名工作人员敲了敲陆曦这边挨着的车窗。 女助理用询问地眼神看了陆曦一眼。 陆曦微微点了点头，无声示意给他开吧！ 结果，女助理才把这个车窗打开，外面那位表情严肃的工作人员，并没有询问什么，而是默不作声地顺着车窗便直接递进来一个手机。 两位助理见状同时微微一愣：“？” 手机屏幕上，正处于打开了视频聊天的状态，陆离那张和陆曦隐约有几分轮廓相似的面孔，清晰地出现在了镜头对面。 陆曦：“……” 顿了顿，陆曦似乎直接被逗乐了，似乎还轻轻地勾了下嘴角，“大侄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离简简单单一句话：“把我从你手机的黑名单里放出来，有事情要说。” 陆曦挑了下眉，对此不置可否。 并没有出现在镜头中的关译心，却是盯着高清镜头中陆曦那张脸，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 陆曦那张总是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的疲色和虚弱了。 甚至于，就连他之前眼角眉梢隐隐约约流露出的带有岁月痕迹的细纹，都已经随之消失了。 现在的陆曦，看起来更加的年轻、英俊，就仿佛，这具身体忽然诡异地恢复到了一个更加年富力强的、近乎完美的状态之中。 和他此前隐隐带有几分憔悴的、掩不住的疲惫状态相比，其中有种令人惊心动魄的天壤之别…… 第210章 裂隙入侵后的模样 关译心不由得皱了下眉。 她抬起手来，看着正趴在自己手腕上安安静静的关一一。 不过，刚一察觉到关译心的动作，这只小怪物立刻就抬起头亲昵地蹭了过来。 关一一：“muamua！” 就像是一招手就会摇尾巴的小狗一样。 关一一和陆曦的反应还是很不一样的，关译心不由得心道。 小怪物吃饱了就犯困，而且是睡得四仰八叉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的酣眠。 陆曦持续进食后的状态，却是他的身体状态迅速恢复至了峰值，去掉了此前所有的疲惫和憔悴…… 旁边，陆离和陆曦这叔侄俩之间的对话还在继续。 在陆离的再一次给奶奶打电话威胁下，陆曦漫不经心地拿过他自己的手机，把陆离加了个白名单。 ——陆曦他根本不是选择几个特定的手机号码拉黑名单，而是把所有白名单之外的手机号全部屏蔽了。 陆离见状不禁冷嘲热讽道：“你做人是有多失败？每天三更半夜都有讨厌你的人给你打电话提醒你上厕所吗？” 陆曦听了根本不搭茬，随口道：“派人跟了我一路了，大侄子，你这到底是想干嘛？” 陆离沉默了一瞬，沉声道：“我换电话打给你。” 陆曦颇有几分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行。” 陆离这边主动挂断了电话。 陆曦那边，也已经将工作人员刚刚递过来的手机还了回去。 关译心简单地把自己的发现和陆离说了一下，“感觉这是陆曦为了进入禁区提前做的准备……” 顿了顿，关译心说道：“你以前应该也没太注意过陆曦的情况，那你奶奶那边，对于他以前去不同的景区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 陆离的反应也快，“你的意思是说，陆曦以前去过的地方，他做过的准备工作，也都是进食？” 关译心想了下，抱着小怪物关一一表示道：“这得看他去的是什么地方了吧？如果是那种比较成熟的景区，到处都是景区的工作人员和大量的游客，那怎么去都无所谓，如果是类似于荒漠、高山、孤岛一类的无人区，那就另当别论了。” 陆离懂了，他拿着手机粗略地翻了下陆离的朋友圈，毕竟是长达十年的积累，陆离一时之间也不可能全部翻完，只能是交给了工作人员，对陆曦发出来的信息再做一次汇总整理…… 说话间，陆离的手机响了。 “说吧，大侄子，找我到底有什么事？”陆曦主动拨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陆离看见，陆曦旁边的那扇车窗已经关上了，并且，车辆正在行驶，应该是刚刚的工作人员在完成任务后，已经对对这辆房车放行了。 陆离轻吸了一口气，先确认了一句道：“你身边的人？” 男女助理：“……” 老板的亲戚这人简直是在明晃晃地搞排挤！ 陆曦倒是笑了一下：“没事，说吧。” 陆离面沉如水，“你知道那些意思幻觉的裂隙，正在慢慢地变成现实吗？” 陆曦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怔，“什么？” 他本来以为，陆离会想方设法的找上自己，还是要说关于那片禁区的事情，却没料到，陆离突然提到了别的事情。 “被裂隙分割的尸体你已经见过了，简而言之，后面我们又发现了两具相同状态的尸体，并且，他们身上的裂隙，和那栋楼上出现的裂缝是可以连起来的。” 陆离言简意赅地说道：“还有，我发给你另一条新闻，你也一并先看一眼吧！” 说着，陆离直接把今天水上乐园出现山体滑坡事故导致多人受伤的当地新闻转发给了陆曦，同时，还将自己和关译心在水上乐园拍摄到的，山体上出现裂缝的照片，也一应发给了陆曦。 “十多年间，你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吗？”陆离直接询问道。 陆曦那张总是风轻云淡、与世无争的脸上，笑容已经渐渐收敛起来了。 陆曦这十多年间，从来都是他自己独自承受非同一般的压力，然而，对于陆曦来说，比起无时不刻都在持续的噩梦、曾经真实出现在他身体内的另一个人格，还有自己究竟会变异成什么最后还算不算人的迟疑和不安，无论是哪一个，都远比眼睛里看到的世界变了模样来得更严重。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虚假的影象。 当陆曦在陆离那边看到了第一个被裂隙分尸的死者时，心中虽然也隐隐闪过了一丝不安，但是，那些怀疑和推测，终究是还未落到实处。 直到现在。 曾经进存在于他们的视线中、幻觉中的裂隙，终于在现实世界中变成真正的裂缝了。 不需要陆离继续赘述，陆曦也能联想到，这些裂隙的具现化，会导致房屋倒塌、会导致地震、山体滑坡、以及一系列令人毛骨悚然的后果。 如果只有一栋楼出现了裂痕和倒塌，人们还可以怀疑这是豆腐渣工程，是单纯的因为建筑质量不过关。 可如果有一天，整座城市、乃至于整个世界，都被那些裂隙分成地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整个地球、连同他们的世界，又会沦落成什么样子？ 对于这个不太好的联想，关译心和陆离那边还只是脑海中的猜测。 然而，对于陆曦而言，他却不禁想起了自己在噩梦中看到的那些画面。 他在噩梦中见到的最多的，就是各种城市早已经破旧不堪的废墟和残骸…… 陆离：“我和关译心目前还没有离开这座城市，暂时可以确定的是，那些裂隙已经笼罩了这座城市的全部。但我们今天已经调查过了，其它地区暂时并未出现相似意外灾害的新闻，所以，还不太确定这些裂隙开始变为现实的范围。” 陆曦的语气很轻，“在你告诉我这件事之前，我并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但是，”他的话锋一转，喃喃低语道：“我或许已经见过了很多城市破碎后的画面……” 关译心虽然没有出现在陆离和陆曦之间对话的镜头中，但是，陆离这边直接给她共享了画面，所以，关译心这边同样能够看到陆曦突然变得阴郁的眼神。 同时，她也想起了，前两天陆曦还在这边的时候，和他们略微提到过一次的，他那些噩梦中的景象。 “周围全都是模糊不清的怪物尸骨、残骸，还有一些正在疯狂生长蠕动的东西……” “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抬眼望去尽是废墟……” “废墟一样的地面上，布满了红褐色的血泥……” “世界一片死寂，只有一个小机器人闪烁着红光、操纵着几个机械臂在挖掘尸块……” 那副画面哪怕仅仅只是出现在陆曦的描述中，依旧让人感到了极端的不适。 只不过，当时不管是关译心还是陆离，连同陆曦本人，所有人的关注点，都落在了被从赛博朋克世界顺回来的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身上。 如今回想起来，关译心却是骤然惊觉，陆曦描述的噩梦中的场景，其实很像是一个世界已经彻底陷入支离破碎后的画面。 那是世界破碎、城市坍塌、人类灭亡，只有少数怪物还在挣扎着苟延残喘留下的废墟…… 那一瞬间，关译心的心中飞快地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她的脑海中，有无数个截然不同却又仿佛息息相关的画面在记忆中涌现闪回。 巨大的惶恐和不安骤然袭上心头，她几乎是有些茫然地在想，如果陆曦在噩梦中看到的那些场景，都来自于那个赛博朋克世界，那么，高楼林立钢铁丛林的赛博朋克城市建筑，和只剩下残骸和怪物尸块的废墟，哪个才是真相？ sad-4号在这两个极端对立的场景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那些在废墟中蠕动的怪物肉块，和遍布在赛博朋克世界的诡秘污染源之间，存在多少联系？ 整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潮湿晦暗，不只混淆了白天和黑夜，似乎，也构筑成了怪物的培养皿。 就和旧教堂的环境、原身在贫民区的房子、还有小怪物关一一喜欢的带点水的藤编篮子一样，都是相似的潮湿…… 还有自己父母以及诸多同事的意外离世，以及那个赛博朋克世界中，原身那同样迷雾重重的父母信息…… 关译心强压下心中的阵阵惊疑不定，抬头看向陆离。 此时，因为罹患超忆症，再加上曾经经历过无数噩梦、也见过多很多匪夷所思画面的陆曦，自然也直接得出了一个明确的结论来。 “我觉得，我在噩梦里见到过的一些场景，或许就是那些幻觉中的裂隙入侵现实后的模样。” “很遗憾，我没能在那类场景中看到任何一个活人。” 关译心突然道：“画面中有残存的建筑遗迹吗？” 就像是很多城市都有地标性建筑一样。 就像是考古挖掘一样。 很多历史中的城市早已经被毁灭，但是，一座城市很可能会遗留下清晰的残骸。而后来的人们，往往可以从残存的遗迹中，复原模拟出当时那座城市栩栩如生的画面。 关译心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对话中，让电话这边的陆曦不由得微微停顿了一瞬，他语气似有一瞬的古怪，“小侄女也在呢？” 陆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然后，陆曦认真地给出了一个答复道：“那些画面太琐碎了，我看到的也只是零零散散的一些场景，并非是完整的城市遗迹，我无法给出明确的判断。” 关译心了然的“哦”了一声，倒也不至于很失望。 她刚刚也只是突发奇想，突然就产生了怀疑，忍不住在想，陆曦见到的那些破碎的画面，有没有可能和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一些城市对应上。 总不可能和地球这边的城市场景对上吧？ 起码到目前为止，地球上最近还没出现过哪座城市突然遭遇毁灭，然后没有留下任何影像的情况。 她自己从没看到过这类消息，陆离那边，应该也是相同的情况。 就在这时候，陆离突然开口，向陆曦提出了一个额外的要求。 “我把当年那批遇难的工作人员的名单都发给你。”陆离话锋一转说道。 陆曦愣了一下，“大侄子，你们当时没找到遇难者的尸骨吗？你难道这是在指望我帮你搜救一下你们当年那批遇难人员不成，这都好几年了吧……” 这个“搜救”两个字就很灵性。 关译心闻言，心里不由得微微一颤。 如果真有幸存者，那陆曦寻思着，和他是同类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是，还是“人”的可能性，怕不是已经微乎其微了…… 陆曦：“顺手而为的事情，我当然不介意帮你，不过，你都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来了，你就不能把你们那边掌握的情报，也发给我一份吗？” 陆离说得直白：“真的清楚当年事情全程的人，绝大多数都死了，仅存的一个也精神状态堪忧，而你就是自作主张打算混进去找死的下一个。” 陆曦：“……” 陆曦的两个助理正在旁边窃窃私语。 “老板的亲戚说话攻击性也好强啊……” “那不是……”其实和老板差不多呢？ 女助理和男助理交换了一个眼色，毕竟他们不了解陆离，但是知道自己老板的攻击性。 索要情报无果的陆曦轻描淡写地开始说风凉话：“你那边幻觉都要变成现实了，说不定整个城市都要塌了，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有危机感。” 陆离反问：“去作死就能解决裂隙的问题？” 陆曦随口道：“说不定呢？” 陆离被哽了一下。 关译心突然道：“陆叔叔，你在追求诗和远方的路上，是不是也遇到过一些古怪的地方？” 陆曦笑了下，略微挑眉，“果然小侄女还是比大侄子聪明一点。” 关译心的心里就有数了。 所以，陆曦才会对那片禁区如此关注。 他此前很可能接触过类似的特殊区域…… 说着，关译心看向陆离，主动开口道：“我们过去瞅瞅？就在外围，我保证不乱来。” 说这话的时候，她直接把小怪物关一一举了起来，明目张胆地暗示了一下。 这边的裂隙造成的恶劣影响还不知道怎么解决，而根据陆曦的反应来看，那片禁区很可能与此有关…… 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不如试试。 陆离：“……” 完了，他好像突然就被说服了。 这下子，反而是陆曦被惊到了，“小侄女，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译心没说话，得到陆离一个微微颔首的态度后，她就抱着关一一不吭声了。 反而是陆离，直接对着陆曦道：“你别冲动，我拿着当年失踪人员的名单和那本书，还有别的情报一起飞过去找你。” 陆离：“对了，小叔，你好像还没吃饱，要不我直接给你调一批压缩饼干吧？” 陆曦：“？？？” 我缺你那口吃的！？ 挂断电话之后，陆离转头和关译心说道：“你和关一一沟通一下，我们直接带上sad-4号。” 这下子，连关译心都被惊呆了。 “啊？”她都搞不懂陆离究竟是什么思路了，“带上sad-4号？” 陆离的思维极其清晰，对时间节点的把控也很明确：“就是在我们两个、陆曦、sad-4号、那几本书全部凑到一起之后，这座城市里具现化的程度才越来越明显的，我们直接换个地方，做个测试。” 关译心都有些惶恐了：“……这么恐怖的测试吗？” 陆离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那边的禁区现在是实际意义上的无人区，出了陆曦挖空心思往里钻，根本没别的人，如果这个测试成真的话，总比更多的裂隙出现在人群密集的城市里影响要小。” 关译心：“行吧……我现在就有一个问题。” 陆离：“嗯？你说？” 关译心：“飞过去真的靠谱吗……飞机真的不会半路裂开了吗？” 陆离：“……” 第211章 禁区 陆离在这方面冷静得有点过了头了。 “目前的三个死者中，两个是失踪人口回归，另一个的身份暂时无法确认，但是我倾向于，这三个人都是曾经失踪又回来的。第一个死者是单纯的自己遇害，第二三个死者，更像是裂隙从他们身上向着周围蔓延开了。” 说完这句，陆离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我们目前身边涉及到来回穿梭于两个世界的人就只有你，所以，你周围应该是暂时安全的吧！” 关译心：“……好的。” 小怪物关一一明显被陆离划分为关译心的挂件了。 至于sad-4号，比关一一更没有人权，某种程度上来讲，它是可以被关一一收起来的机械摆件，不提也罢。 旋即，陆离打了个电话，直接申请了国内的直升机航线。 随后，他放下手机看向关译心，“等下让关一一帮忙带点东西？” 关译心没有直接回应，而是伸手轻轻地摇了摇自己手上的关一一。 她知道，这话关一一能听懂。 关一一心不甘情不愿地使劲瞪了陆离一眼，然后，一边继续和关译心贴贴，一边“吱吱唧唧”的叫了两声。 它肯定不想给陆离帮忙，但是问它的是muamua诶！ 它怎么可能会拒绝！ 关译心这才抬头，“可以。” 陆离对这个现状并不奇怪，只是，多少有些若有所思地看了关一一一眼。 而陆离想要让关一一带着的东西，也都是刚刚就说过的。 第一个是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第二个则是从关译心家里拿来的那几本书，至于第三个东西么，从一开始就是密封好的，陆离没说，关译心也就没问。 只不过，陆离这次沉着脸走进去存放sad-4号的安全屋的时候，sad-4号大概还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甚至没有解除待机和陆离说话。 陆离的反应也干脆，他就直接一个金属隔离箱，把sad-4号装起来了。 隔离箱的屏蔽状态肯定是不如这边的安全屋的，但是，交给关一一之后，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前两天才被攻击过一波的sad-4号：“？” 它还沉浸在自己阿加雷斯的回忆中不可自拔，结果，没再看到那个也不知道是换了芯子还是记忆错乱让它cpu都差点烧了的陆曦，就看到阴沉着脸的陆离直接对自己下手了！？ 这群可恶的人类啊！ 有没有对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最起码的理解和尊重！？ 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又被关“小”黑屋的sad-4号都快被气疯了。 这群绑匪整天就知道作孽啊！ 只有关一一，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三堆破烂，然后愤怒的吱哇乱叫了半天。 陆离他绝对是故意的！ sad-4号这个讨人厌的丑东西！ 为什么还要拿回来！ 还有那几本书，给拿不给吃，过分！ 还是等关译心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关一一才停下了愤怒的“吱吱唧唧”声。 “小家伙的声音听着就很有精神，挺好的，让人安心。”陆离仿佛不知道对方骂的正欢的就是他一样，还在旁边和关译心感慨道。 关译心心道，你可闭嘴吧！ 等下关一一又横冲直撞地想要冲过去咬你了。 因为正被关译心抱在怀里，关一一愤怒地甩了甩尾巴之后，终于还是没有冲出去，只是恶狠狠地把那堆东西都收起来了。 陆离瞅了关一一一眼，其实很想让它再多带点物资，有备无患。 毕竟，根据关译心的描述，关一一那个诡异的空间，起码有一间半的卧室那么大，不过想想，到了当地再准备也来得及，还是算了。 陆离、关译心、带着仿佛怀揣炸药的小怪物关一一，很快便上了直升飞机。 期间，陆曦那边没再有什么特殊动静了，他似乎一直都还在吃东西积蓄能量，其努力程度，就仿佛是要准备冬眠的动物一样，直接囤积够好几个月的消耗一般…… 至于陆离这边，则是在飞机上意外地接到了另一条消息。 陆离看了两眼之后，脸上多少流露出几分意外的神色，然后才抬头，和关译心示意了一下耳机，然后告诉她道：“你的血液检查的结果出来了，是戎戎自己做的检测，数据并没有上传。” 直升机飞行时的噪音相对较大，说实话，乘坐体验其实远不如常规民航。 关译心的心里不由得紧张了一下，她的舌尖抵了下牙齿，平复了一下情绪，顺手也重新按了下自己用来降噪的耳机的位置，然后才看向陆离，问道：“然后呢，怎么说？” 陆离：“细胞活性明显升高，用他的话说，打个不恰当的例子，这些细胞仿佛被人喂了中枢神经兴奋剂一样。” 关译心：“……中枢神经兴奋剂这东西，好像有个更加通俗易懂、大众耳熟能详的名字，是不是叫做毒品来着？” 陆离：“那除了冰毒之外，还有咖啡因、印防乙毒素什么的呢……” 关译心表情微妙地瞅着他。 小怪物关一一见状立刻支棱起来了，“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我咬他！ 陆离摆了摆手，“戎戎也只是用的形容词，说白了，就是你现在的血液中，细胞活性远高于正常值，你知道的吧，普通的人体细胞，其进行细胞分裂的次数是存在一个极限值的。” 关译心：“生物课上听老师提起过，一般是50次。” 陆离点点头，“是，和正常细胞对应的，癌细胞的细胞分裂增殖在理论上是没有极限的，可以是无数次。” 陆离：“戎戎说，按照他检查出来的细胞活性，你现在体内细胞的分裂周期应该远低于人类细胞平均分裂周期的2.4年，但是同样的，这样的活性和细胞快速分裂的状态，也让你的身体恢复能力有了极其明显的提升。” 关译心微微一愣，“这个问题我做生物卷子的时候看到过，细胞分裂次数乘以个体生物细胞的平均分裂周期，得出来的结果就是该生物种群的自然寿命。” 陆离：“是，理论上来说，平均分裂周期降低，在分裂次数不变的情况下，人会短寿。” 好像突然有了危机感的关译心：“……” 陆离又看了眼手机，和关译心告诉道：“戎戎那边说，还会对你的血液细胞进行一定时间的培养，根据其表现来估算接下来的评测结果，不过，他说你不用太担心，因为你看起来完全没有衰老的痕迹，他倾向于，你的细胞分裂周期降低的同时，细胞分裂的次数可能有了很大的增加。” 关译心沉默了片刻，得出了一个多少有点离谱的结论：“也就是说，我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行走的类似于癌细胞的集合体？” 陆离：“……妹妹，倒也不至于联想到这个程度。” 顿了顿，他轻声提醒道：“我们接触过的存在中，还符合生物学特征的简直屈指可数，所以，戎戎那边也很兴奋。” 关译心又沉默了。 好半晌，她终于说出来一句：“那我还挺荣幸的。” 她忍不住又想起那个赛博朋克世界里“巴别塔”邪教团伙搞的人体实验了。 极致的怪诞和诡异，在那群邪教团伙的手中，愣是和充满了刻板印象的玻璃管、生物培养皿结合了起来，有种令人毛骨悚然、背脊发凉的荒谬感…… 这个话题之后，关译心和陆离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所幸，这趟乘坐直升机的飞行旅程中，并没有遭遇任何意外。 虽然关译心和陆离满眼看到的依旧是支离破碎、布满了诡异裂隙的景象，但是好在，这些裂隙，似乎还处于一种蛰伏、沉寂的状态中，并未在他们面前具现化出来。 是有什么特殊的触发条件吗？ 关译心暗自思忖，事情都发生在之前那一座城市里，就算再荒诞不经，终归也会有个理由…… 虽然很多事情来得诡谲莫测，但是关译心的心底却隐约觉得，这些事情的背后，似乎并非是完全没有规律的荒谬诡异和纯然的随机，而更像是一种，被某条线牵引着的、所有相关的事情都在渐渐被联系起来的、只是他们还尚且无法发现的隐秘关系…… “就快要到目的地了。”一直拿着平板电脑工作的陆离，突然开口说道。 本来还有些走神的关译心闻言，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顺着陆离指示的方向，关译心转头往直升机的窗外望了一眼。 比起普通民航，直升机的飞行高度通常会低很多。 所以，关译心的视线并未被云层遮挡，而是坐在高处，十分轻易地便看到了一片满是苍翠绿意的山林景象。 陆离轻轻地叹了口气，在耳机中解释道：“这片山林，就是当年出事的禁区。” 关译心的心中微微颤了一下。 也是自己父母和很多人的埋骨之地…… 苍翠的山峦和密林，带着明显的原始森林般的自然色彩。 她从未来过这里，来之前也反复做过心理准备，可是，当她真的看到这片区域的时候，心中依旧思绪万千。 陆离继续说道：“——因为这些年被列为禁区，人迹罕至，这片山林的林木和杂草，都长得比之前更茂盛了。” 关译心微微点了点头。 很快，直升机从这片禁区的侧面足够远的距离绕过——就算是直升机在高达数千米的空中行进的飞行路线，在规划的时候，都有意避开了那片禁区的正上方位置。 终于，直升机在一片之前就预定好的足够宽敞的平坦场地上降落。 陆离和关译心、还有一只帮忙携带了好几样重要行李的小怪物关一一，一起从直升机上下来。 一位工作人员已经开车在旁边等了，才一看到陆离，对方在拉开车门的同时，便主动告诉道：“那辆目标房车已经到达禁区外面最近的一个村镇了，对方正在镇上采购。” 陆离点了点头，招呼着关译心一起上车，然后才侧过头来解释道：“陆曦那边已经抵达了，不过，他应该会暂时停在外面等我们过去。” 关译心点了点头。 说实话，比起有事说事的陆离，陆曦明显还隐藏了不知道多少事情…… 就算知道陆离这边，肯定也有很多机密不可能和她透露，但是，关译心依旧觉得，陆离是值得信任。 而陆曦那个人，则是给她留下了一种，十分难以捉摸的、神秘莫测之感…… 挨着这么一片禁区，这个村镇的发展多多少少也会受到影响，关译心看到，这个村镇的面积不大，而且，比起大多数村镇来说，似乎更透出几分荒凉来。 根据定位找到陆曦的时候，对方依旧坐在房车里没露面，那位男助理则是正在街上唯二的两个小超市里其中之一，继续采购。 小超市的老板平时也就卖点东西给村镇上的人，这边也不是什么景区，鲜有游客光顾，哪里遇到过这么大方的客人，老板两口子都不由得围着男助理团团转，一个殷勤地帮忙往房车上搬货，另一个则是一边收钱一边有什么话都说了。 关译心他们刚过来，正好就听到老板娘信誓旦旦地给男助理讲述了前些年他们当地街坊邻居间流传过的所有传闻，就连当年来了好几辆救护车这件事，老板娘都记得清清楚楚。 关译心：“……” 陆离：“……” 关译心扭头看他，“陆曦应该是一早就打算来这边问的吧？” 陆离：“……当地人能说出来的，也都是些外部的信息。”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道：“好吧，内部信息，连我也没敢细看。” 关译心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皮跳了一下，“你之前让关一一带的那份密封起来的东西，是不是就——？” ——是这里的绝密档案，那个谁看谁死、唯一的幸存者也精神状态堪忧的那种。 陆离有些痛苦地点点头，“我感觉可能会用上，虽然我希望不会。” 关译心：“…………” 很好，他们现在就差和陆曦汇合，然后一起作大死了。 第212章 吃唐僧肉了? 关译心和陆离说话的时候，前面那位正忙着采购的男助理，已经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关译心抬了下眼睛，直接说道：“他注意到我们了。” 他们的车明明都是用的当地的牌照。 陆离对此态度平平，“不奇怪，毕竟对于当地人来说，一年到头这边也没几个外人过来，而且，陆曦身边的助理，也不可能是普通人。” 关译心想了想，倒是没说话了。 毕竟，之前采购、准备各种食物，应该都是陆曦身边的助理干的。 再加上陆曦自己提到过的，他被另一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附身的时候，身边也是有助理帮忙控制局面的。 说白了，陆曦身边的助理其实也是知情人，而且，说不定知道的情报和他们这边还能互补…… 正在这时候，陆离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消息。 陆曦：“过来一起吃饭？” 陆离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直接发了一个定位给对方。 陆曦不解，“？” 陆离继续按手机屏幕上的键盘：“当地的监控站，负责监测周边这些年的情况变化，里面有最完整的当地环境情报和历史数据。” 关译心恍然，“你们一直也在盯着这边。” 陆离点点头，“是，虽然这片区域一直处于封禁状态，但是，这里面必然存在问题，而且，也算是所有人的共识，只是以往从不拿出来说而已。” 在里面曾经牺牲惨重、诡异莫测的情况下，暂时搁置处理其实也是权衡之后的决定。 只不过现在陆曦那边明显并不打算默认这个处理方式，可以说是骑脸输出了，陆离这边自然也就不能继续漠视不管…… “我们也会顾虑到，这里面的危险是否会突然扩散、或者出现其它异常变动。” 陆离继续道：“所幸，过去的这些年里，周围暂且还是安定的，没有出现明显异常，当地人也没有收到明显的影响……” 关译心的脸上，却突然闪过了一丝若有所悟的神色，但是她没有立刻说出来，而是在脑海中反复又琢磨了许久，试图把零散的信息捋顺清楚。 毕竟，对于这个猜测，她脑海中汇总的思路也不是那么的清晰，就仿佛雾里看花一样，隔着一层不知道有多厚的阻挡，总是带着那么几分玄乎的渺茫不定…… 这时候，前面驾驶位的司机则是回头和陆离请示了一句：“那辆房车还没动，我们直接过去吗？还是再等一等。” 关译心瞥了眼还在忙着装箱搬运老板，以及对着男助理说得头头是道、眉飞色舞、谈兴正酣的老板娘，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两口子真不是陆离一早安排好，给陆曦提供线索的吗…… 正在关译心产生些许怀疑和猜测的时候，陆离已经冲着司机点了点头，有些头疼道：“走吧，他们等下会过来的，等他们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也需要看一些近期的数据。” 司机闻言，很快重新启动了车辆。 这辆普通的当地牌照的车子从陆曦那辆一看就很昂贵的房车旁边经过的时候，关译心下意识地往那边车窗里望了一眼。 那边的车窗是防窥玻璃，也就是在距离足够近的情况下，视线才能稍稍变得清晰一点。 而关译心分明瞥见，陆曦似乎正冲着这边笑了一下，还摆了摆手示意。 关译心收回视线，又抬头瞥了眼司机的后脑勺，然后，继续和陆离谈论刚刚的话题。 “也就是说，”关译心自言自语般的喃喃道：“当年那么严重的危险，在相关人员遇害后，突然就以一种非常果断的方式，停了下来，并且，所有的危机，也只停留在了这片区域内部，在长达九年多、近十年的时间里，从未向外围扩散。” 陆离点了点头，“是，我们也一直有人负责盯着这边的数据，包括当地派出所收到的情况稍显异常的案件、尤其是任何恶性案件，都会有人专门负责过一遍。” 正因为这片禁区当年出过严重的事故，所以，对于这里的后续情况，陆离他们其实一直有人负责盯着。 陆离：“从我们掌握的信息和数据来说，我并不能说，这里一定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危险扩散的情况，但是，至少截至目前，当地人的普遍健康水平、平均寿命等指标，都没有收到明显的影响。” 关译心神色微动。 她和陆离对视了片刻后，开口说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到的那具尸体吧，自燃的那个。” 陆离“嗯”了一声，“当然。” 说到这里，陆离的脸上也露出了恍然之色。 其实，他们之前就有过类似的猜测。 “就仿佛，还有一种力量，正在拼命地将所有关于异常的真相尽数掩埋。” 关译心轻声说道：“第一次被发现的那具尸体，在被人发现之前，就已经在以一种远超过正常尸骨自然降解的速度消失，当它被放在度假城酒店的地下冷库之后，更是直接出现了诡异自燃的情况。” “至于这片禁区，当年进入过里面的所有亲历者全部身死，后续委婉知道部分信息的人精神出了明显问题，并且对此三缄其口，再然后，只是大概看过相关档案内容的你，眼睛也出现了异常。” 关译心说的这些，陆离自然也已经联想起来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句话最后的落点，竟然又落到了他的身上。 陆离不由得微微一怔。 对于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眼前全是碎裂痕迹的症状，陆离这边其实一直没有明确的思路。 相关的猜测有很多，但是问题在于，那些猜测每一条都看似有道理，却又每一条都非常难以证实。 为此，他甚至直接把樊鹤戎都拖下水了，结果，世界观异常坚定的樊鹤戎，终究还是凭借着他坚强的科学意识，成功的未被波及到…… 陆离看向关译心，“你觉得，是因为我看过档案资料的缘故？” 关译心：“就最近这段时间里，你接触过的东西，樊鹤戎都接触过，但是他依然没事，你和他最大的区别——” 陆离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所以，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戎戎绝对没接触过那份绝密的档案材料。” 关译心补充道：“那没有，樊鹤戎其实也没怎么接触过你家的亲戚陆曦。” 这两人唯一的关系就是之前在海滨度假村的酒店里临时打了个照面，还没抽上血的那种，总共也就那么几分钟的时间而已。 陆离委婉道：“……那戎戎也没去过烈士陵园。” 关译心对于自家父母坟前的异常，也已经心里有数了。 关译心摇了摇头，“不，他接触过我拔下来的葱苗。” 而且一定还试图培育过。 虽然按照陆离的说法，野葱苗到了他们手里之后，似乎又变得平平无奇起来。 陆离：“……” 曾经一切正常的时候，关译心每年会固定几个时间去给父母祭扫，对于坟前出现的那些微小的情况，被她当做了幸运的巧合，就仿佛，父母即使去世了，也在她身边留下了些许痕迹，就仿佛，他们还存在一般。 不过，自从穿越到赛博朋克世界之后，获悉了一些真相，再加上从陆离这边渐渐了解到了自己父母当年出事的事情，对于那些异常，关译心现在的心情，其实多少有些复杂。 简而言之，大概就是，一边希望父母真的还在，一边又忍不住的胡思乱想，真事到临头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如果二老真的诈尸自己该如何面对吧…… 关译心轻轻地摸了下小怪物关一一那个棱角分明、冰冰凉凉的脑袋，得到了小怪物热情而又亲昵地贴贴之后，她没有继续说话，而是默默地拿起手机，开始无声无息地给陆离发消息。 关译心：“之前还只是猜测，现在，我越来越觉得，我们的世界里，似乎还存在一种无形的力量，试图将所有的异常掩盖。” “就像是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当地的联邦政府，连同那些大型公司，他们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为了掩盖真相，阻止更多的人知道‘污染’和‘畸变’的存在。只不过，他们那个世界，‘污染’早就已经扩散到了方方面面，再多的手段和决心，也只能是勉强维持现状而已……” 十几分钟后，这辆车停在了一间自带小院的平房前面。 这个小院就在村镇边缘略显荒凉的地方，乍一眼看过去，院中杂草丛生，仿若废弃。 唯独院中不知何时开垦出来的两小块长方形的菜畦里面，略微浇了浇水，杂乱地种了些纤细无力、弱小伶仃但是依稀还能分辨出是正经品种的蔬菜苗苗，证明这里还是有人在隔三岔五的稍微拾掇一二的。 院子的左边是两块菜畦，右边则是支棱着一个支架已经开始生锈的旧款气象观测设备，屏幕已经花了都没有人检修。 关译心：“……” 和海滨度假村内部环境一对比，这边真的很有乡土风情。 她不禁转头看向陆离，“你们在当地的基地？” “是啊，”陆离点点头，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下车之后，关译心走近了才发现，小院门口已经被太阳晒得掉漆掉色的牌子上，除了指明这里是一个当地气象局设立的气象探测站点之外，下面掉了个钉子只能斜着勉强挂住的掉色牌子，竟然还是一个林业局一个办公室的牌子。 司机把车停在院门口后，就没有跟着进去了。 陆离一边招呼着关译心往里面走，一边随口解释道：“这边一直有工作人员值班的。” 正说着呢，一位头发蓬乱得仿佛炸毛狮子、但是发量肉眼可见非常优越的大叔，嘴里叼着根卷烟手里端着个年代剧里经常出现的白底蓝花搪瓷脸盆从平房里走出来了，抬手正要往菜地里泼水。 结果，看到关译心和陆离两人的身影后，大叔泼水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奈何他的脸盆已经侧过来了，水凭借惯性依旧冲出去了大半，瞬间还不小心打湿了半截裤腿。 在瞥见陆离的下一秒，大叔的脸色立刻一变，当即把脸盆一扔，嘴里叼着的卷烟都掉了，心惊胆战到颤音能余音绕梁的惊呼道：“你都亲自过来了！！！” “这边是不是已经出事了！？” 关译心：“……啊这。” 陆离诚恳回答：“不知道。” 几分钟后，大叔满脸愁苦忧色地把陆离、关译心两人迎进了平房里面。 房子中间甚至还有灶台，旁边的一间屋子，则是被收拾成了值班室的模样，除了随意堆放的报刊杂志之外，靠墙还摆着一台满是烟灰、看着就很有年代感的旧电脑。 电脑是开着的，屏幕上正放着同样很有年代感的蜘蛛纸牌，不过，关译心分明瞥见，蜘蛛纸牌的窗口下面，还有两个被缩小的窗口。 一个小窗口里面分明是9个不同镜头的监控数据，另一个小窗口里面，则是正不停地闪烁着各种监测数据。 大叔试图解释道：“我怕有时候会有当地人过来要旧报纸，被人看到数据……所以平时都稍微掩饰一下。” 陆离微微颔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小事。 关译心则是瞥了眼蜘蛛纸牌的界面，好家伙，总共就礼节性地乱翻了几张牌，根本不讲逻辑的。 还真就是纯摆设啊！ 见过在电脑上摸鱼随时切工作窗口的，还是第一次见用摸鱼掩盖正经工作的。 关译心多少有点被震惊到了。 随后，大叔从一堆满是尘土的柜子里，把旧文件全都翻了出来。 “这是过去十年的监测数据原始记录。” “电脑里有录入的电子版。” “暂时都没有发现异常。” 大叔抬头看向陆离，明显还有点不安，“你先给我透个底，这次是什么情况？当年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不是说，这片区域永久封禁吗？怎么突然有人就朝着这边过来了？还说不要强行拦着？” 陆离言简意赅：“外人，不是我们安排的。” 而且也拦不住。 陆离心中不禁暗叹了口气，陆曦真要去，从哪里还进不去一片山林。 硬要拦着只会平添麻烦，还不如直接放他进去，好歹能反馈点有用的信息…… 正在这时候，“外人”陆曦，已经带着两个精英助理、连同一个同时兼职司机的保镖，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门前。 大叔看着这边明显画风不对的一行人，顿时如临大敌。 关译心则是抬头，看着陆曦那张似乎比之前还要光彩照人的俊脸，不由得微微拧了拧眉。 这是吃唐僧肉了？ 说实话，陆曦现在的脸，在关译心看来，不止是仿佛突然打了光直接加了八百层滤镜后愈发英俊的问题，而是，精致到有种近乎诡异的非人感。 尤其是在她的视线中，所有正常人的脸都布满了支离破碎的裂隙，唯二看起来正常的陆离和陆曦两人，陆离给人的感觉还好，而陆曦在这段时间之内的骤变，并不让人觉得惊艳，而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惊悚…… 相比之下，她甚至宁可去看陆曦身边那三个同样“裂开”的人。 普通人裂开后的模样给她的感觉都比陆曦正常！ 第213章 旧事 陆离显然也注意到了陆曦现在的样子。 直面真人的时候，陆曦现在那张脸要远比视频电话中来得更有冲击力。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定神看了陆曦两眼，然后便面带沉思地错开了视线。 大叔左右瞅瞅这两拨人，很快便觉察出不对劲儿来。 就这长相，说是外人？ 只不过，大叔本身也是负责这方面工作的人，也算是什么离奇古怪的事情都见过。 见陆离不说话，甚至还把很多文件就这么摆在了明面上，大叔顿时心中有了自己的猜测。 ——这片禁区当年出过事、死过人，他们不可能随便进入的。 就算上面真改了主意，也得有专门的通行证，但是陆离此前并未提及相关事项。 再加上前面这三位从长相跟气场都和这里格格不入的三个人，大叔瞬间悟了。 “材料都在这里了，我去外面抽根烟，”大叔直接找了个理由，把值班室给让出来了，“还需要啥就院子里喊我一声。” 见陆离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大叔也就毫无心理负担地出去看着门了。 女助理瞥了眼大叔身上松松垮垮、各种口袋恨不得占据80%裤腿面积的工装裤，不动声色地和自己的老板陆曦、还有自己的同事男助理打了个手势。 这位看似不修边幅的值班人员身上有配枪。 就算是当地警察，都是在出特殊任务的时候才会临时申请从局里配枪的。 而这种在荒凉的村镇边缘值班室里干活的人，给人的刻板印象明明应该是几天一换班、人过来了就玩手机睡觉充当值班、一年到头除非山火都看不到什么人的工作，工作人员却配枪，明显是透出几分不正常的。 陆离抬手，指了指堆了高高的好几摞文件，“当地的记录，自己翻吧！” 陆曦：“……” 陆曦按了按额角，似笑非笑道：“大侄子，你说的有话和我说，就是让我给你整理文件来了？” 话虽如此，陆曦的两个助理飞快地互相对视一眼，却是已经主动走到了那些文件面前。 女助理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翻阅查看纸质文件。 男助理则是从兜里掏出一张u盘来，插进电脑里面，本来还想把相关数据拷贝一下，换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来处理呢，结果，刚一挪动那每个批发价六块还颇为陈旧的黑色鼠标，他的动作顿时迟疑了一下。 这电脑的配置，敢情是显示器、机箱和外设全是应该淘汰十年的垃圾，但是值钱的全在机箱里面啊？ 果然是个特殊的值班站点…… 男助理也不用换电脑呢，直接就拿着电脑里的数据开始和自己带过来的当地气候数据做比对了。 关译心：“……” 这算什么，迫真是铁血打工人了。 陆离在旁边随便找了把椅子，先朝着关译心示意了一下，然后自己则是直接坐在了旁边的值班床上，唯独没管陆曦。 然后，他才抬头，和陆曦说道：“这个气象监测点是距离禁区最近的一个，同市区平均温度相比，这里的气温一直要偏高1到2摄氏度左右。” 就算是同区域，因为地形的变化、城市的话还有热岛效应、建筑物遮挡对风速的影响等原因，这种较小幅度的温差其实并不罕见。 陆曦没说话，男助理倒是突然插了一句道：“这个气温变化是从九年前开始的？之前的话，这边接近山区和林区，温度反而会比城市里稍微低一点的。” 陆离“嗯”了一声，然后更正道：“是从十年前开始的，不过，气象监测点的位置更换过，这个监测点的确是从九年前开始启用的。” 明明是并不符合逻辑、也不符合常规的异变，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们的确又产生了一些可供人类观测的数据变化。 只不过，在大多数时候，没有人能够提前意识到这些微小的特征…… 说起正事来了，陆曦的态度都变得好起来了。 “十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 陆曦突然说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们之前那批工作人员，是在这里已经开始进行某项集体工作的情况下，突然遭遇的意外。但是，能让他们聚集起来本身，就不是一件小事吧？” 陆离相当干脆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陆曦一愣，他看得出来，自己大侄子这会儿是真没有隐瞒的意思，态度可谓是开诚布公。 他说不知道，那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连你都不知道……”陆曦不禁皱眉，“当年的事情密级很高？” 陆离盯着他，开始挑刺道：“不是密级的问题，我上次在海滨度假村那边告诉你的事情，你是一句不听啊！” 说着，陆离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能把相关的卷宗档案调出来，但是问题在于，当年的真相谁知道谁死，无一生还，所以才被作为绝密封禁的。至于我手中那份档案本身，就只是含混不清的信息汇总，当年真正的知情人全都早已经去世了。” “小叔，我说这件事很危险，是真的。” 陆曦：“……” 还在查阅以往记录的两位助理也不由得抬头，用有些敬佩地眼神扫了陆离一眼。 不是别的，怎么感觉老板亲戚这边作死的幅度更大似的…… 本来，他们一直以为，自己老板这真心热爱旅游、尤其热衷于往各种危险的无人区跑的生活就已经足够坎坷了。 没想到老板亲戚的日子过得好像更刺激嘿！ 尤其是那句“无人生还”一说出来，两个助理背脊一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起码，陆曦作死的时候，从来不要求身边人陪同，他们都是在安全的营地等老板自己“玩够了”回来的。 关译心这会儿没参与陆曦和陆离这叔侄俩之间的对话。 她从刚刚到现在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陆曦的两个助理也只是瞥了她一眼略作打量就收回了视线。 但是，关译心自己，却突然间又意识到了一点，自己从小到大都存在的一个误区。 她的父母是在她九岁那年，出差后就突然离世的。 她当时还是个小学生，什么都不懂，至于父母的后事，都是宋叔帮忙料理的。 怕关译心一个人待着害怕，宋叔还把自己正要小升初的亲儿子宋子尧扔过来，让他上学放学都陪着关译心。 再后来，因为宋叔从小到大的影响和照顾，以及自己父母去世后被埋葬在了烈士陵园里，外加她自己作为没有收入来源的未成年，她这些年每个月还都收到了警察局那边打过来的足够她生活的遗属补助来着…… 所以，关译心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的父母和宋叔是关系很好的同事。 自己的父母自然也是人民警察。 毕竟那会儿她还是个小孩子，好骗。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九年前，宋斌民虽然也在当地警察局，但是他那会儿并非是警察局的局长，还只是一个中层干部。 更别说，他就算那会儿已经当了局长，也不可能做到给两个没关系的外人弄一套完整的警察档案、再给他们的闺女搞一套警察的遗属补贴出来。 最重要的是，关译心自己家里的相册中，就没有哪一张，是父母穿着警服的照片。 她也从来不像是宋子尧一样，放寒假暑假的时候经常，被宋叔拎去单位的值班室里按在桌子上写作业。 关译心微微一怔，突然意识到自家的不对劲儿来。 而自己父母当年出差是去做什么，她知道吗？ 关译心试图从自己儿时的记忆里抽丝剥茧。 就像是她这么多年都理所当然的忽略掉了自己家里父母工作上面的细节一样，人对于自己已经习以为常的生活中存在的小小的问题，其实是非常缺乏敏锐度。 同样的，她的父母虽然不会在家中透露他们需要保密的具体工作内容，但是，总有一些细节，是最亲密的人理所当然会察觉到的…… 关译心想得有些头疼，好半晌，突然恍然，“那几本书……” 电光石火之间，她的脑海中猛然间闪过一道画面。 妈妈在那趟出差前，曾经翻阅过很多有关民俗方面的书籍。 就包括还有那本《山川风物志》！ 但是后来，那些更加确切的、关于民俗方面的书籍，全都不见了。 家中剩下的，就只有那一本《山川风物志》！ 关译心反复回想着当时的情况。 她家人口简单，父母突然离世之后，关译心更多的是茫然，倒是称不上混乱。 当时家里安安静静的，宋叔怕她一个人出事，直接就把宋子尧拿来当陪护，全程带着她玩。 当时的宋子尧已经很懂事了，陪着关译心的时候，也从来都是按照她的意思来。 她想回家待着，他就拿着作业本过来。 她想出门走走，他就和她一起出门，还总是琢磨着附近有没有对于他们小孩子来说很好玩的地方，或者那些稀奇古怪能让她分心的小零食…… 至于家中的东西，关译心想要维持原样，所以，家里什么物品摆放都没有动过。 就连她父母的卧室，都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并且，可能是因为家中有个孩子的缘故，关译心父母两人虽然频繁出差，但通常都是三五天就回来的情况，很少会一直不在。 有些事情不愿回想，但是，父母去世前的往昔画面，其实一直都在脑海中，甚至于，他们临走前一边收拾行李箱一边闲谈的话语，拎着行李箱打招呼关门的动作，还有数次忙碌后，工作终于取得有效进展后精神振奋露出的笑容，都显得如此清晰。 她突然抬头看向了陆离，“他们在这里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 没想到关译心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陆离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错愕。 他顿了一下，旋即意识道，关译心口中的“他们”，不是别人，正应该是她自己的亲生父母…… 陆曦则是已经颇为敏锐地看了过来，“刚刚那个当地人说，有一队政府的工作人员过来，对附近的山区和林区土地进行了走访考察，当时，大家伙儿都以为政府要对这里进行开发了，做梦都想着修路拆迁。” “按照当地人的说法，工作组具体的实地考察工作，进行了大概有两个月左右。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兴高采烈，还总有人会围着工作组转，想要询问什么时候能拆到自己家。” “到了后来，则是工作组的人主动找上了当地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询问了当地的一些传闻啊、民间轶事什么的。” 关译心瞬间看向陆曦，“当地传闻、民间轶事？” 她是真不知道还有这一茬。 转头看向陆离，陆离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显然对此也是有所了解的。 陆曦：“对，所以，这群当地人才开始口口相传，猜测政府是不是打算在这里建个特色旅游景点什么……虽然不是拆迁了有些遗憾，不过，如果能开农家乐的话也不错。” 关译心：“……就，大家还挺乐观的。” 尤其是和后面说出事了，别说修路拆迁或者农家乐了，这片林区山区全都围起来了。 事实上，附近村镇这么清冷，显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不过，不管是土地开发，还是别的什么，反正肯定和警察局的工作对不上…… 陆曦的话语，只是再次佐证了关译心的部分猜测：她父母的工作从头到尾都和警察没什么关系，甚至于，帮忙打掩护的宋叔那边，都弄不清楚当年她父母的工作情况。 以至于，宋叔照顾她的时候，总想敲敲边鼓，暗示一下，都没找准方向，还试图让她去学个历史啊文学啊什么的，结果被陆离给当场打断了…… 陆离则是盯着陆曦：“你之前派人和当地人询问的？就刚刚和那个小超市老板闲聊几句，可来不及问清楚这些事。” 陆曦并不否认，“我总得知道，当年你们那一批出事的工作人员，到底踩了什么雷。” 关译心微微蹙了下眉。 如今，各方消息汇总起来，真相却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按照她记忆中，父母那段时间出差的情况，他们显然并不是常驻这边的。 也就是说，当年那些工作人员对这片如今的禁区的考察工作，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严格。 警察出镜对现场还得拉个警戒线呢，而当时那批工作人员，有的忙着和当地村民唠嗑询问，有的在家里翻阅书记史料，并且，这个过程是相对松散自由的，还时不时能回个家歇两天……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样一个按部就班的、环境相对自由的探查走访，在短时间内突然变成牵连到所有知情人、最后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活下来的死局呢？ 第214章 蜃景 陆曦也是无奈了。 对于这片禁区的事情，陆离除了告诉他危险之外，直接给他来了个一问三不知。 然而，具体是什么危险，他都不能明说。 以至于，到了后面的时候，陆曦都在反思，自己之前明明就已经把大侄子甩开了，也没指望他能给自己开个合理合法的通行证什么的，还来见他干嘛？ 感觉还不如直接进去。 倒是关译心，似乎从刚刚就陷入了她自己的思索。 虽然还时不时地抬头，听着他们这边的对话，但是，她自己却几乎不怎么吭声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琢磨什么…… 陆曦懒得再琢磨自己大侄子的想法，倒是下意识地往关译心那边瞥过去两眼。 他能感受得到，关译心那里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细想起来，之前关译心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关译心和陆离相同的完整面孔，的确让已经看了十多年破碎面孔的陆曦颇有一种世界正常了的错觉。 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一个是真有血缘关系的大侄子，一个是和大侄子同一阵营的人，他总不可能对这俩人做点什么。 哪怕明知道陆离和关译心都有事情瞒着他。 不过，现在他状态好一点了之后，再看关译心的时候，陆曦则是瞬间便觉察出不同来了。 明明按照陆离的说法，他和关译心应该是近乎同时视线出现问题，眼睛里看到的世界也发生了骤变的，但是，这两人给他的感觉，却有着清晰的差异…… 陆曦在心中暗自忖度，他自己对关译心当然是没有什么恶意的，但是，现在却清晰地觉察到了，这个小姑娘在他这里的存在感有些过于惊人了。 ——就仿佛是夜晚的一个灯泡一样，不管是什么形状大小材质颜色，只要这个灯泡存在，就显得极其突出，甚至是突兀。 但是，陆离就不会给他这样一种奇怪的感觉。 是血缘关系导致的，他对陆离的存在更能接受一些？ 虽然无凭无据的，但是，想到这一点之后，陆曦的心情却瞬间又变得舒畅了些。 这种人与人之间基于血缘的亲近感，让陆曦瞬间有种自己还是个正常人的感觉，原本一直紧绷着的心情，似乎都随之放松了些许。 毕竟知道的情况有限，到了这里，三个人也都没什么可说的了。 一时间，这间值班室里，就只剩下了两位助理，一个翻阅纸质档案，一个挪动鼠标和偶尔敲两下键盘的声音。 与此同时，院子里的大叔，则是直接蹲在了菜地门口抽烟，面上愁容不展的，抽一口烟吐一口烟圈，还伴随着忍不住的一声叹气，“唉！” 陆曦那辆房车的司机刚刚就没跟着进屋。 这会儿拎着瓶矿泉水，就跟着蹲在大叔旁边了，喝了口水才随口闲聊道：“我老板刚刚进屋了，您是这里的本地人？” 大叔：“差不多吧！” 司机：“差不多是差多少？” 大叔顿时烟也不抽了，“你搁这儿套我话呢？” 司机：“……” 司机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不是，我就是觉得心里发慌。” 大叔一愣，“啊？” 下一秒，他又把烟叼嘴里去了，嘟囔道：“来这边是应该发慌。” 司机忍不住道：“我们老板平时就特别热衷于旅游，所以吧，我平时也没少做这方面的功课。” 大叔显然是不信他这一套的，“旅游？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旅游？你钻雪山好歹还有个雪景呢，这里有啥？” 司机一拍大腿，“就是说啊！所以我这心里特别不安啊！” 大叔：“？？？不是，你这是怎么个意思？” 司机又灌了口水，然后直接拎着矿泉水瓶开始和大叔念叨道：“我老板平时喜欢去什么雪山啊、藏区啊、沙漠区啊什么的，各种知名的无人区转悠。” 大叔直接被惊呆了，“你管这叫热衷于旅游？” 司机：“自然景观！无人区的自然景观多壮观啊！” 大叔：“死人也很壮观。” 司机：“谁说不是呢？按理说，这一次我们老板要去的地方，就这儿，除了当地传闻比较恐怖之外，自然环境反而是相对安全平和的。完全不同于极端环境的无人区。就这片林区吧，我不是专业人士，但也看得出来，这种有着相对完整植被生态的地方，我们老板进去了就算摘野果抓野兔都能把自己养得好好的……” 大叔忍不住道：“野味可不能吃。” 司机试图比划道：“形容，就是个形容，这次周围太普通了，我心里反而特别发慌，总感觉下一秒就要出事似的，说真的，上次去藏区，有高原反应，我都没这么心慌过。” 大叔：“……” 这他没法评价。 虽然他觉得，对方这没由来的心慌，好像还挺对的， 毕竟这里可一点也不普通。 想到这里，大叔又狠抽了口烟，叹了口气。 两人一起蹲着简直感慨万千。 大叔终于忍不住和司机问道：“你老板整天去那种高危地方乱窜，还活蹦乱跳的？那他还挺厉害啊！” 司机一点也不见外的笑道：“我老板就是你领导他长辈啊！” 大叔：“…………” 司机这一句话直接就把大叔给整没脾气了。 正好，大叔那根烟眼瞅着也该到头了。 旁边司机直接递了根好烟过来。 大叔伸手接了，接完之后意识到不对劲儿，“你自己不来一根？” 司机摆了摆手，“等下还得开车，你抽吧，我老板不喜欢车里有烟味。” 大叔感慨：“你这活儿也不好干啊。” 司机心态平和：“还行，毕竟老板工资开得高，没啥事一个月好几万还包吃住呢。” 大叔又沉默了：“……” 就在这时，司机突然觉得不对劲，顿时“咦”了一声。 大叔也下意识地扭头，面露惊疑之色。 “刚刚是不是晃了一下？地震了？”说话间，司机“唰”一下就从地上站起身了，头也不回地往值班室里面冲过去，“老板！” 大叔：“！！！” 他手里还夹着那根烟，一时间愣是拿不准，这司机到底是干嘛的。 不是想从自己这里刺探情报啊？ 与此同时，值班室里的几个人，也察觉到了刚刚那一下的轻微晃动。 “怎么回事？”女助理面前一堆陈旧的档案材料，顿时明显的摇晃了两下，掀起无数灰尘。 所以，她那边的影响是最明显的。 陆离跟着站起身来，惊疑不定地看向窗外，“这应该不是地震。” 旋即，他低头瞥了眼手机，上面的网络信号和通话信号都没断。 关译心没管别的。 她突然发现，就刚刚那一下之后，本来正趴在她衣兜里打盹的小怪物关一一，似乎突然就被惊醒了。 并且，它表现出来的状态也有些奇怪。 它正在兜里使劲缩着自己小小的爪爪，有些跃跃欲试，却又隐约有些说不出的惶恐和不安。 就在这时候，陆曦突然指着值班室另一边窗户的方向说道：“看那边。” 屋子里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过去。 司机也是这个时候惊慌失措地冲到了值班室里面，“老板，你没事吧？” 陆曦摇了摇头。 突然之间，关译心的脸色刷的只剩下一片雪白。 “妈、妈妈……”她的嘴唇抖了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穿着简便宽松的工装、手里拿着各种工具的一队人，正互相谈笑着往山里走。 然而，那个戴着草帽的年轻女人，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一样，下意识地回头，朝着关译心的方向望了一眼。 “看什么呢？”旁边一个队友随口笑道。 “我好像听到我们家心心的声音了。”戴着草帽的年轻女人很快收回视线，笑着说道。 旁边的队友不以为然，“你这是想孩子了吧？正好这个周末就能休假了。” 值班室里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几分惊疑不定的凝重。 只有陆曦，很快回过头来，那张英俊到有些诡异非人的脸上，依旧神色平静，只是若有所悟地打量了关译心一眼，然后重复了那两个字：“心心？” 霎时间，因为陆曦这句话，值班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关译心。 关译心下意识地想要上前，但是，她的脚步才抬起，便又自己硬生生地停下了。 陆离也顺势走到了关译心面前，直接挡住了关译心的视线，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关译心摇了摇头，因为情绪影响，她的声音里有些微微的沙哑和变调，却尽量维持平静道：“没事，我知道的。” 陆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 下一秒，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陆曦，冲着自己那两个惊疑不定的助理和司机示意了一下，只留下了极其简略的个字：“别动。” 旋即，他转身便直接大步走出了值班室。 本来还在安慰关译心的陆离见状猛然间一惊，下意识的抬高声调：“小叔！？” 陆曦头也没回，背对着陆离随意地摆了摆手，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慢了一步跑进来的大叔已经把手里那根烟给扔了，他也听到了陆离刚刚那一句，迟疑了两秒，才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女助理放下手里那堆陈旧的文件，直接追问道：“你一直在这边吧？” 大叔先看了眼陆离，得到了一个肯定的颔首后，才冲着女助理回答道：“是啊！” 女助理抬手一指，“我们刚刚在这面窗户外面，看到了一群人走过去。” 大叔断然否认道：“不可能！这边哪来的一群人，怕当地人不小心越界，真有什么不小心下山的野生小动物，都是我帮他们放生——” 大叔还没说完，女助理已经直接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了。 ——她刚刚已经动作飞快地对着窗户拍下了外面那群人的照片。 大叔后半话语直接卡在了喉咙里，眼睛盯着照片中那群人的衣着打扮，脸上的表情仿佛凝固了一样一动不动。 关译心轻轻地推了下正站在她前面的陆离，跟着起身走过去确认道：“原来能拍下清晰的照片啊……能发给我一张吗？” 对上关译心的视线，女助理的眼神近乎失控的颤动了一下，言语却是相当温顺柔和的，立刻答应道：“当、当然可以。” 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觉得突然有种惊人的不安，仿佛有某种危险正笼罩在她头上。 就在这时候，男助理突然也有些难绷地开口道：“看、看那边，老板他已经过去了……” 刚刚那群打算上山的工作人员，似乎就没有察觉到，在他们背后不远处就有一栋单独的平房小院一样，并且，这个值班室的窗户还正对着他们那边。 一行人依旧是有说有笑地往前走，直到陆曦赶过去的身影，几乎突兀地出现在了那群人后面。 陆离死死地盯着陆曦的身影果断地靠近了那位戴着草帽的年轻女人，呼吸几乎为之一滞。 关译心则是动作飞快地和女助理加了个微信好友，然后看着对方把照片发过来了。 “我们手机的网络信号竟然全都没有中断……” 关译心喃喃说道。 “嗯，什么？”女助理没听清这个小姑娘刚刚在低声嘀咕什么，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道。 关译心看向她，声音依旧有些微微不适的低哑，但是声音却很清晰：“你把照片删了吧，记得把云空间里的备份也都彻底删除。” 女助理直接愣住，“啊？” 下一秒，陆离已经看过来一眼，给了个明确的回应：“删。” 九年前意外罹难的人很多，而他们的亲属，大部分都还在。 这张照片万一爆出去，如果被谁看见，会引起轩然大波。 大叔办事比他们俩委婉客气，直接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证件出示了一下，还特意和女助理多解释了一句：“工作需要。” 女助理：“……” 迫于形势，她选择配合，默默地把所有相关照片都删除了，然后，还清空了一下垃圾箱，示意给了大叔。 大叔还真就仔细检查过了一遍之后，才把手机还给女助理，点了点头，语气客气道：“可以了可以了，谢谢配合哈！” 女助理：“……” 就在这时候，另一边的陆曦，已经直接伸手，直接拍了下戴草帽的年轻女人的肩膀。 陆曦直接开口道：“你好，打扰一下。” 正在走路的一群人，仿佛直到这时候，才突然听到了自己身后的动静。 他们不约而同地有了反应，有人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看了过来，也有人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才意识到同事那边有事，这才转身。 看到妈妈停下脚步，转身面露惊讶地看向陆曦时，她那张和自己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年轻面孔，关译心的心跳都随之停了一拍。 第215章 消失的人群 “嗯？你好，”带草帽的年轻女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看向陆曦，态度很是温和的开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陆曦随口说道：“我是来这边旅游的，诶，你们都是当地人吗？这是正要上山吗？” 旁边另一个穿着工装的人随口笑道：“对啊，我们在这边忙工作，不过小伙子，你怎么会来这边旅游啊？” 其他人也立刻跟着附和起来，“对呀对呀，这边又不是什么知名景点。” “我都不知道这边有啥可玩的，山上的路都只有那种当地人踩出来的小路。” 陆曦神态自若，各种理由张嘴就来，“我是正好这两天休假，也不知道去哪里玩，就想着附近这片的山上比较近，就随便过来转转。” 他直接给自己捏了个勉强也算是当地人、但是平时主要生活在市区那边的身份，直接就理所当然地和对方攀谈起来了。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往前面走，陆曦不带半点犹豫的就跟上去了，完全一副直接混迹在这群工作人员的队伍中。 而这幅画面，落在还停留在值班室里的一群人眼中，却有种难以形容的诡异和惊心动魄。 陆离看向陆曦的眼神中，瞳孔有一瞬间的缩紧。 关译心喃喃道：“那群……人，他们对陆曦的话语做出了回应……” 陆离也正深深地皱起了眉。 现在的形势明显也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个值班室的位置并不算完全卡在禁区的边缘，而是距离严格封禁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算是留出了避免意外发生的缓冲。 而按照大叔这边留下的记录来看，除了九年前的那个巨大的灾难，这边的情况也一直都还算稳定。 女助理也十分敏锐，虽然还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但是，她直接就目标明确地抬头看向了陆离和关译心这边，“你们是不是知道些别的什么事情？所以，我们老板是特意去找上那群人的？” 男助理也跟着说道：“我之前完全没看到那群人出现，按理说，这么一群人走动说话的时候，不可能完全没动静。” 但是，他们会注意到窗外那群人，还真就是一直等到陆曦开口的时候，才瞬间发现的。 就仿佛，那群人是凭空出现在那片地方的一样。 司机和大叔是听到动静之后才冲进来的。 一开始最让他们胆战心惊的还真不是那些突然出现的人群，而是误以为出现了地震一类的危险。 这会儿，没有二次震动的情况，排除了地震危险之后，明明应该是一件值得安心的事情，可是，看另外几个人脸上呈现出来的表情，可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大叔默默地拿着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没有地震预警，也没有后续的播报，那应该是暂时没事？ 关译心则是和陆离不动声色地对了个眼神，然后才低声道：“她、她和当年的样子长得一模一样。” 九年的时间怎么也称不上短暂了。 对于尚且年轻的关译心来说，这是她从出生到现在差不多一半的生命了。 只不过，她对父母的记忆，早就已经定格停留在了九年前的记忆里。 如今，记忆中至亲的面孔复现。 并且，呈现出的还是她自己都没见过的，妈妈穿着工装裤、戴着草帽正要去忙工作的模样，对关译心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精神冲击…… 陆离知道关译心此时的心情之复杂。 同样的，他也清楚地领会到了关译心的言外之意。 ——刚刚出现的那群人，连同自说自话硬生生凑到人家里面的陆曦，每个人的面孔都是完整的。 明明周围的景象还是支离破碎的画面，但是，当他们的目光落在那群人身上时，一切却又仿佛变得正常起来了。 虽然，结合着关译心和陆离现在的状态，“完整的存在”才是问题最大的。 更别说，这群人早就在九年前已经罹难了…… 关译心和陆离此时的心情极其复杂不安，自然是谁也没有回应陆曦的两位助理的疑问。 然而就在这时候，变故却又第二次发生了。 在陆曦完全不带半点害怕、并且毫不犹豫地冲出去混入了那群忙于工作的人群中之后，他自己还没跟人家问出个缘由来，结果，陆曦就颇有几分纳闷的意识到，对方其实也在有意无意的向他打听情况。 那位戴着草帽、明显和关译心关系匪浅的年轻女人，在随口简略地回答了他这片地方的地理环境如何，顺便扯了两句“年轻的时候爬山活动一下挺好的、人就是要多出来玩玩”一类的套话之后，下一句话紧接着就是反过来和陆曦询问情况了。 戴着草帽的年轻女人显然是相信了他刚刚的说辞，直接就好奇地问道：“你们当地有什么有趣的传说故事吗？像是庙会上的土地神啊什么的，还有一些当地的风俗习惯什么的？” 陆曦：“……” 陆曦心道，他一个冒牌的当地人，这他上哪里知道去？ 话虽如此，陆曦面上却是不露丝毫，当即笑着摇了摇头，“年轻一辈都不太讲究这些了，我也不太懂，感觉这种问题，还是得询问家里的老人，他们兴许知道些。” 旁边一个拎着工具包的年轻男人也跟着感慨，“是啊是啊，现在的年轻人确实大部分都对这些传统啊、习俗一类的东西吧，不太了解了。” 陆曦跟着附和了两句，正要继续找理由询问呢，结果，下一秒，这群人就直接原地消失了。 走在进山的小路上，周围已经空无一人的陆曦瞬间停下脚步，脸上和人闲聊时热络的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消失。 虽然一直都在远远地看着这边，但是，随着距离的拉远，已经完全听不到这边声音的男助理表情悚然一惊，一声惊呼脱口而出：“人呢！？” 他忍不住又往自己老板那边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老板皱着眉头站在那里，所有张望了一圈之后，径直往回走之后，男助理不由得难以置信道：“那群人呢！？你们看到那群人不见了吗，他们直接不见了！” 此时，关译心脸上的表情也是一片空白。 于她而言，再次看到妈妈的身影，其实根本说不出是惊是喜，更多的反而是，“这里果然有古怪”的复杂心情。 并且，关译心很清楚，刚刚出现的那些影像，和她自己的记忆无关。 她没见过自己的妈妈穿着工作服的模样，也完全不认识和爸爸妈妈他们一起的那些同事。 就在这时候，陆曦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直接停下正往回走的脚步，原地掏出手机接了个电话。 大家见状俱是一愣。 然后，他们就清晰地听到了，那位女助理细心关切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了值班室中。 女助理：“老板，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关译心和陆离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正佩戴着单边蓝牙耳机的女助理，抬手在蓝牙耳机那里按了一下，直接和陆曦交谈起来。 陆曦：“扑了个空，他们直接消失了，我没察觉到任何动静。” 说话间，陆曦继续往回走。 还冲着陆离他们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了。 陆曦一个人走路的速度也不慢，很快就又走到值班室里面了。 陆离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来去自如的小叔，心情多少有点复杂。 看着若无其事重新回来的陆曦，关译心的心情同样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尤其是想到对方刚刚一路和自己妈妈聊着天就过去了，这难以言喻的心情就更加微妙了。 明明一早就反复在心里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冲动，不能看到什么和爸爸妈妈有关的东西就失去冷静。 但是，关译心也是万万没想到，她没看到什么让她心情震动的当年遗物，而是直接看到了当年的父母…… 陆曦进屋之后，直接找了个椅子又安安稳稳的坐下了。 他完全不在意这会儿值班室里全员站着的状态，直接懒散而随意地往椅背上一靠，双臂抱在胸前，然后才开口说道：“我刚刚在那边录音了，已经检查过了，录音设备没失灵。” 不等自家大侄子伸手，陆曦便直接按了下录音笔的按键。 总共就持续几分钟的对话，夹杂着一群人走步时略显凌乱的脚步声，就这样清晰地出现在了值班室里。 室内顿时一片寂静，除了并未关机的电脑运行时的轻微声音，便再无其它动静了。 一直等到录音笔上的播放器略微停顿了一下，意味着刚刚那段音频已经播放完毕，并且直接开始自动重播的时候，陆曦才动手按了一下，又把录音笔给关掉了。 关译心喃喃道：“在你和他们套话的时候，他们也在试图询问你。” 陆离瞅了一眼陆曦，“你还在那里装本地人。” 现在差不多算是半个本地人的大叔：“……” 陆曦摊了摊手，“他们还和我询问当地的风俗习惯，我怀疑他们可能是想要挖坟。” 陆离冷静地提醒道：“不，这片山上没有坟堆。” 陆曦纳闷地瞥过来一眼，“你知道？” 陆离：“附近村子里的当地人都知道，人家很清楚村子里有人去世，自己祖坟在哪边。” 刚刚试图伪装当地人结果没装下去的陆曦顿时面露悻悻的神色，“行吧！” 女助理则是小声猜测道：“老板，会不会就是因为，他们的问题你没答上来，所以，人才会消失的？” 陆曦点点头，觉得这个猜测有点合乎逻辑的靠谱，当即抬头看向陆离：“大侄子，你一定有当地的资料吧？比如什么村志、乡镇志什么的？” 大叔整个人都惊呆了，当场一个窒息道：“不是，你们不应该关注那群人像是鬼一样，平白无故地冒出来，然后又平白无故的消失了，他们当众、在我们所有人的眼前、就这么凭空的消失了！消失了！” 女助理堪称锐利的视线直接落在了大叔身上，“我没弄错的话，你一直都在这边值班吧？窗户外面就能看到人，你都没看到过吗？” 大叔断然否认道：“当然没有！” 女助理没继续吭声，不过眼神里明显是对这个回答抱有几分怀疑的。 大叔的动作也是干脆，正好男助理刚刚那这会儿就已经从电脑那里站起来了，大叔直接过去，点开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然后，向大家展示了一下最近这个月的监控录像。 “我这边可是有360度全方位的高清监控摄像头的！” 大叔一边调出就在刚刚十几分钟前的监控录像，一边信誓旦旦地向陆离保证道：“就算我晚上睡着了，第二天白天有空了也会把监控录像都快速地过一遍做个检查，我确信在今天之前，绝对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关译心略微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直接走到电脑那边，去看监控录像了。 这边出了意外、或者更直白点说是“闹鬼”，竟然全程都手机有信号、别的电子设备更是一个两个全都能正常使用，也算是没谁了…… 其他人顿时也都凑了过去。 虽然这台电脑的显示器分辨率并不算很高，不过，却足以清楚地呈现出监控摄像头拍下的所有画面了。 ——就和他们刚刚从陆曦身边突然消失一样。 那群“人”的出现，同样没有任何征兆，上一秒，画面中还是只有周围稀松平常、略带乡土气息的自然景观，下一秒，一大群穿着各种方便行动的工作服的人，便有说有笑、方向明确地往前走了。 他们就好像根本意识不到这个值班室的存在一样，擦着平房的砖墙边缘、并且，直接就透明的一样，从篱笆院墙上走过去了。 因为视角的缘故，大家刚刚从窗户看到这群人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距离平房有几米远的距离处，自然也就无法发现，就在刚刚，他们的视线盲区里，这群人就仿佛没有实体一样、和鬼混一样就这么轻飘飘地走过去了…… 值班室里顿时有人不自觉地“嘶”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算是货真价实的闹鬼了吧？ 关译心则是迟疑了一瞬，“这房子是……后来才盖的吧？要是房子当时盖的时候往那边挪了两米，他们刚刚是不是就直接从房子里面走过去了？” 她的话音一落，周围更是一片寂静。 片刻后，陆曦竟然轻轻地笑了声，“或许呗？” 陆离则是皱眉道：“他们好像意识不到这个房子的存在，但是，他们分明对你又有反应。” 说这话的时候，陆离看向了陆曦。 陆曦耸了耸肩，“是啊，我们刚刚的对话不都拿给你了么？很明显，他们对我的话语有对应的反应，足以证明，他们应该是有思维的存在。不过出现和消失，好像没看出什么明显的规律来。” 关译心和陆离则是对视了一眼。 陆曦不了解陆离他们在这边的布置，也不清楚大叔已经在这里驻守了很多年。 但是，他们俩却很清楚，如果大叔没有受到那些古怪而诡异的影响，他的话语依然可信的情况下，那么，刚刚那群人的出现这一变化，毫无疑问，就是随着他们的出现而产生的！ 第216章 再现 一群人各有心思，却谁也没有说话。 好半晌，还是大叔一边把有问题的监控录像单独封存、然后又做了个纸质版的手写记录之后，才终于看向陆离，指了指电脑，忍不住开口道：“接、接下来怎么办？” 陆离按了按眉心，走过去道：“先把数据给我吧，我让人过来拿走保存。” 女助理和男助理两人站在陆曦身后，默默地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色。 以前老板是热衷于独自去各种匪夷所思的地方旅游，这次算是，还没到目的地，就遇到了闹鬼，然后，暂时停下了？ 男助理眨了下眼睛，他们总不会就这么打道回府吧？ 女助理毫不犹豫地微微摇头，她总觉得，自己老板绝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更何况，闹鬼这事儿还没个定论呢！ 关译心则是琢磨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起身，走到了窗边，朝着外面打量了几眼。 陆离下意识地看向她。 大概是因为陆曦还在的缘故，关一一依旧安安静静地没有出声，它甚至没有通过精神连接和关一一吱吱唧唧的说话，只是在关译心的兜里扭动了两下。 依旧是那种，对外面颇为好奇的跃跃欲试，却又有所戒备和迟疑的选择了按捺不动的状态。 “我出去看看，”关译心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说道，转身就往外面走了。 陆离下意识地就要拦着，“等等！” 关译心抬头看向他，“嗯？” 陆离轻吸了一口气，晃了晃手里大叔刚刚递过来的那张u盘，“等取文件的人过来，我陪你一起出去。” “啧。”陆曦眼神微妙地瞥了自己的大侄子一眼，直接第二次出门了。 并且，他散步的方向，就是刚刚监控里，那群人突兀地出现时，沿着这个值班室平房外围的墙边走过的地方。 在场的其他人：“……” 大叔凑到了陆离身边，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这人到底是谁啊？他是真不害怕啊……” 就算是从事这方面工作的，大叔自己一个人在这边盯了很久，也算是胆大心细了，但是，碰见陆曦这种反应的，一时间也是有些瞠目结舌。 片刻后，站在窗外的陆曦，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和窗户里面的关译心等人对视。 “心心，你想要检查什么来着？”陆曦随口问道：“我来看看。” 关译心：“……” 明明是从小到大被人叫惯了的昵称，从陆曦嘴里出来，却愣是有一种微妙的、背脊发凉的感觉。 甚至于，就连关一一都跟着往兜里又缩了缩，不想和陆曦扯上关系的态度简直溢于言表。 下一秒，关译心的眼神直接凝固住了。 “你看你背后。”关译心飞快地提醒了一句，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曦身后，声音里有些艰涩的意味。 陆曦已经若有所觉，不等关译心的话音落下，已经果断地转身。 ——就和监控视频里录到的影像一样，刚刚那群人，已经再一次平白无故地出现在前面了。 穿着工装、带着草帽、眉眼间和关译心依稀还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女人，依旧和同事间动作生动，有说有笑的。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继续按照之前的原定路线走。 而是仿佛看到了陆曦一样，还有人好奇地瞥过来一眼打量了一下，然后才从他身边一段距离绕过去了。 并且，因为关译心他们一群人所在的窗户这里，距离外面那群人也近，所以他们完全能听到刚刚那群人因为遇到陆曦而产生的新的对话。 “你们看那边，那男的长得好帅啊！” “是当地人吗？之前怎么没见过……” “看打扮就不像。” “兴许是在外地上门的，这两天回老家了？” “诶，你们说要不要咱们过去问问人家，知不知道当地的情况……” “这种年轻人，说不定都没在老家待多久，够呛能知道什么吧？” “感觉还是得去拜访村子里的老人家。” “唉，说的也是。” 因为陆曦那张过于英俊的脸，那群工作人员小声讨论的时候，还有人忍不住打趣着偷笑了两声。 这次没主动过去搭讪，却突然自己就成为了话题中心的陆曦：“……” 说话间，那群工作人员已经走远了。 他们没有再回头看陆曦，而他们继续前进的方向，在绕过刚刚的陆曦之后，也很快就自然而然地回到了之前的路径上。 关译心缓缓地收回视线，没有再去看妈妈戴着草帽的背影。 她缓了一会儿平复好自己的心情，然后直接双手按在窗户那里，看着陆曦，心情复杂地幽幽说道：“他们好像都看到你了，但是，看不到仅有一窗之隔的我们。” 陆曦显然是不怕闹鬼的。 他就这么冷冷淡淡地在窗户外面站着，然后，看着关译心平静地说道：“他们也不记得刚刚见过我。” 陆离抬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开口道：“半小时的时间，距离他们第一次出现，现在差不多正好过去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陆曦瞥了眼陆离，挑了下眉，“所以，我们要在这里等下一波吗？这群人仿佛是在这里循环。” 陆离平静道：“我以为你会直接追上去，看看他们会不会在原来的位置消失。” 大叔的动作也是干脆，这一次，他甚至直接从抽屉里摸出来了一个军用望远镜。 司机多少有些震惊道：“你还有这玩意儿？” 大叔一边追踪着那群人的身影，一边随口说道：“我的工作内容里，偶尔也会包括检查一下山里林区的情况，万一有个山鸡啊野兔啊什么的——” 司机忍不住道：“你去抓？” 大叔默默心道，这我哪敢进山。 九年前，进去的人都死了，你们老板是九年后第一个毫不犹豫就去蹚地雷的。 他之前在外面没拦住，从刚刚到现在他可是郁闷得不得了。 要不是陆离今天也在，并且态度上明显是默许了陆曦造作，大叔从自己的责任上来讲，那真的是他说什么也得拦着…… 想要作死也别直接当着他的面作啊orz。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又回到那群人身上了。 只有陆曦，依旧在值班室外面的墙边上，来回走动，尤其是那群人刚刚出现的地方，过了一会儿还蹲下开始盯着地面的土块了，也不知道具体在琢磨些什么…… 关译心突然开口道：“他们快走到刚刚的位置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盯着那边，然后，就看到这群人并未消失，而是继续往前走了。 关译心的眼神顿时一紧。 陆离更是皱了下眉，“这一次没有消失！？” 虽然这群人没有在上一次的位置上原地消失，但是，随着他们继续往前走，身影渐渐被林木所遮挡，终究还是消失在了人群的视线之中。 女助理观察着陆离和关译心的表情，还有这间值班室原来的主人，那隐约带着点懵逼却又有几分猜测的反应，心中很快闪过一个念头：“他们都知道点什么……” 过了几分钟，在房子外面转悠了一会儿的陆曦，终于又回来了。 “外面看不出什么东西来，除非把那块地皮挖了。”陆曦随口说道。 女助理则是凑近陆曦，压低声音提醒了两句：“那群人的身份……”您的亲戚好像知道的样子。 陆曦微微颔首，他当然知道，陆离比他更清楚这群人的情况。 甚至于，就连那个叫做关译心的小姑娘，也都知道点什么，她明显是有亲人陷在这里面了…… 陆曦又看了关译心一眼，然后才用商量的语气冲着陆离说道，“你怎么说？” 陆离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转头看向大叔，“第二次的监控视频单独调取了吗？” 大叔果断点头：“已经单独存好了。” 说话间，他从抽屉里又拿了一个全新的u盘出来拆封。 男助理忍不住打量了一眼这一看就很陈旧的木头办公桌，总感觉里面还有不少意想不到的小惊喜似的。 陆离：“我发定位了，等下会有无人机过来，把这两份文件拿走。我们先等一个半小时，现在也就只差——” 说话间，他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不到二十分钟了。” 陆曦有些遗憾，“那的确有些来不及把那里挖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了，反正，那群人总是从这里出现，总该有个理由吧？” 大叔则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道：“我这边的院子里有铁锹……” 虽然他在院子里种的菜长势不算太好，但是种之前还是翻过地挖过土的。 关译心抬头看向窗外，突然说道：“我去瞅瞅！” 这次陆离没来得及拦住她，关译心揣着兜里的关一一，就沿着陆曦刚刚走过的位置，又重新走了一圈，然后，就直接蹲下了，她随便捡了根树枝，开始扒拉那块土。 “没有蚂蚁，也没有青苔或者杂草什么的……”关译心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很快又打量了一圈周围。 明明和陆曦只有一墙之隔，但是瞬间，小怪物关一一就开始支棱起来了。 “吱吱唧唧！”这只小家伙依旧是通过精神连接，发出了很轻的声音。 关一一：到处都是！ 关译心心头一跳，“这下面有东西？还到处都是？” 关一一旋即又摇了摇脑袋，“吱吱唧唧！”它说不清楚，就是感觉那个说不出的东西好像哪里都有。 关译心原地蹲了两分钟，琢磨了一会儿，突发奇想道：“虽然我们来不及挖坑，但是，往上面堆东西，应该问题不大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都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来，只是仰头看向了窗户里面的人。 陆离微微一怔，“嗯？” 下一秒，他才认真地问道：“你想堆什么？” 关译心站起身来，冲着值班室里面随便比划了一下，“桌子椅子，快递箱子，垃圾桶也可以，哦对了，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带日期的旧报纸，这边的旧报纸，应该日期也是比较新的吧？反正怎么也翻不出九年前的东西来。” 大叔的表情一顿，“确实，我这里的报纸杂志都是每年新订的。” 关译心瞬间来精神了，“那就行，把报纸的日期放最外面，看看那群人看到会有什么反应。” 陆离都没想到，面对她妈妈当年的影子，关译心的思路依然还会这么野…… 他本来以为，她多多少少会受到点影响，肯定不可能这么直接的。 结果现在看来，关译心好像是被刺激地思路比平时还尖锐了。 关译心直接站在窗户那里，略微解释道：“对于当年的那群人来说，他们的时间还停留在九年前吧？他们甚至无视了后来才建在这里的这栋房子。我们对他们也都是陌生人，我寻思着，那还是带日期的报纸杂志，效果会更明显一点吧！” 陆曦微微睁大了眼睛，顺着关译心的思路稍微琢磨了一下，顿时又笑了，“有点意思。” 他这么一开口，旁边的两个助理连同司机，根本不用具体吩咐的，已经开始自动自发地往院子里搬东西了。 眼看着自家的值班室就要被搬空的大叔：“……” 就没有人想要先和我询问一声的吗？ 大叔悻悻地想着，对上陆离的视线之后，当场转身，跟着一起帮忙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出现在了院子里。 陆曦还走过去，伸手比划了一下，“就这里，他们刚刚突然出现的具体位置，把桌子椅子排开了放这里吧！摞一起？” 关译心直接道：“要不还是直接排开了吧？直接把院子这边的路整个挡上，看看他们还会不会穿过去。” 陆曦恍然，顿时又轻笑了一声，“有道理！那这样，你们把这一摞杂志直接平铺着摆在桌面上和椅子上，至于报纸的话，单独一张会被风吹走，要不直接展开吧，然后贴在桌椅的侧面，你们觉得怎么样？” 两位助理和司机对于老板的想法，那是完全没有任何意见的。 三个人直接就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了。 大叔：“……” 我觉得你们再摆个花圈和遗像这就仿佛是在办丧。 但是他嘴上却只是平静地表示道：“我那里有宽胶带，我找一下。” 陆离：“……” 第217章 时间的缝隙 陆离就默默地看着他们在这里造作，什么话也不说。 他暂时没去跟着参与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而是抽空看了眼手机上的定位。 ——过来取货的无人机就在几百米远的位置了。 关译心则是抽空抽了抽手机上的时间。 这会儿是下午3点52分，按照陆离之前测算的半小时的时间，距离那群人再次凭空出现，还有八分钟。 很快，在接下来的五分钟的时间之内，陆曦那两位助理已经把报纸全部粘在了桌子椅子腿的侧面，还有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了一根荧光色记号笔，特意把报纸上带着日期的部位给圈起来了。 可谓是能干且贴心。 期间，陆离叫过来的无人机已经缓缓降落，并从他手中取走了那两张u盘文件。 关译心又看了下时间。 “还有差不多三分钟左右的时间。”她开口提醒道。 至于一直蹲在关译心兜里的关一一，则是左右摇摆地四处张望了一圈。 关译心感受得到，它似乎在好奇地寻找什么，只是，就像是关一一之前告诉她的那样，她想要找的东西到处都是，所以反而根本没了重点。 女助理看向陆曦，“老板，我们是要一起在外面等，还是先进去？”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一点畏惧恐慌的表情都看不出来，大有陆曦一句话，他们就可以站在外面陪着一起见鬼的意思。 陆曦笑了笑，摆了摆手，随意道：“先进去吧！” 他的语气倒是十分平静波澜不惊，甚至还打趣了一句道：“凭空出现的那群人，按照之前的情况的话，他们能看到人，却未必能看到这些东西。我们站在这里，直接就会导致偏离重点了。” 女助理微微一怔，“是和这个平房有关，还是其它所有的东西……” 陆曦摇了摇头，“不好说，等下看吧！” 旋即，一群人又心情复杂地纷纷回到了值班室的里面。 看着此时自己这已经空了一半的值班室，再看看院子里堆的仿佛是要做法的桌子椅子杂志报纸，大叔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两位助理和司机是根本不和人客气的。 大叔这会儿连电脑前面那把椅子都没了，他索性站在电脑前面，直接把对准院外正好处于他们视线盲区的那个监控录像打开了，就当成是在这边看现场直播。 大叔调好之后，果断地把电脑屏幕让开了。 一时间，有人盯着监控录像看直播，有人依旧站在窗户那里看现场。 就连躲在关译心衣兜里的关一一，见状都忍不住冒出来一个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睁大眼睛好奇地跟着望了过去。 之前的那群人再次准时的出现了。 大叔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还真是半小时一循环啊！” 陆曦则是在琢磨另一件事，随口和陆离问道：“从这里出发，半小时其实也能走相当一段距离了吧？这群人当年出事的事故地点，距离这边有多远？” 陆离摇了摇头，回答道：“我并不知道确切的事故位置。” 事后为了安全起见，也是把这边的整片区域都封锁起来了。 “但是我可以肯定，这边已经是当年的相关区域范围之外，并且是留下足够隔离带之后的更外围安全区域。”陆离冷静地说道：“于情于理，他们都不应该从这里出发。” 真要细究的话，其实还说不好，为什么那群人会出现在这里。 目前陆离也只能是暗中猜测，或许和他、关译心、陆曦，以及关一一，还有关一一带过来的sad-4号等物品全都聚集于此有关。 陆曦：“哎！” 他显然是对这个没什么意义的答案颇有几分嫌弃的意味的，但是又不好直说什么。 这一次，没有陆曦在外面打岔，那群人自然而然地就往前走了。 并且，他们还真就无视了存在那些桌椅板凳、以及特意做出重点标记的报纸杂志的日期的存在，硬生生的就要往上面走。 司机顿时睁大了眼睛，“穿、穿过去了！” 男助理也有些惊愕，“他们看不到那些桌子椅子，不、不对，不止是看不到，对他们来说，这些阻挡的东西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一样，他们是直接走过去的……” 陆曦倒是冷不防地来了一句：“我之前拍那人肩膀的时候，对方是有实体的。” 有实体的人，和有实体的桌椅板凳之间，却没有发生任何碰撞。 那群人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往前走了过去。 关译心眼睛盯着那群人的背影，看到他们沿着相同的路径，遇到地面有不平整的地方，也会抬脚迈步绕过去，或者避开土堆或者石头。 到了这时候，他们却好像又会避开地面上的阻挡一样。 是因为东西的不同吗？ 关译心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 她抬头看向陆曦，“你之前是不是想挖个坑来着？” 陆曦微微一愣，旋即想到了什么一样，略有些微妙地挑了下眉，“小侄女，我刚刚只是想把那块地皮挖开，看看地下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可没说要挖个坑，看看这群人会不会掉进去。” 关译心：“……” 她眨了下眼睛，“好吧，是我想挖坑，我想看看，他们如果凭空出现在一个土坑里，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子。” 陆曦忍不住就乐起来了，眉眼间流露出的，是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却称得上极其漂亮的笑意。 但那显然是十分危险的。 起码对于正常人来说，没有人想要靠近这种已经超出正常限度的、近乎摄人心魄的存在。 关译心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当年的事情，还有妈妈的身影，自然也没半点心情去欣赏。 陆离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好像渐渐猜到了什么，但是还需要更多的线索来验证，直接带走往院子里面去，“走，直接挖个土坑。” 大叔连忙跟过去了，“院子里有铁锹，在这边呢！我们这次挖多深比较好？” 不等关译心开口，陆离便直接代为回答道：“不需要挖多深，但是面积要稍微大一点，深度有个二三十厘米、只要能让人站在那里的时候，明显区分出掉下去和悬浮着的状态就可以了。” 陆曦忍不住琢磨，颇有几分玩味地笑道：“这要是正好有人站在这个土坑的边缘怎么办？” 关译心语气平静：“倒下去也有他们的同事挡着，再说了，挖出来的土坑边缘能有多光滑，又不可能是严格直上直下的，肯定是一个坡度，顶多站不稳一个趔趄，其实不太容易摔下去吧？” 陆曦点点头，“说的也是。” 平凡院子里的土地虽然称不上十分松软，不过，因为刚过完的夏季地表温度高，再加上以前这边肯能也是种过地的，所以，想要挖出来一个一个一米见方的矮土坑，倒是的确费不了太多的力气。 至于挖出来的泥土，就随便往旁边一堆就行，也不需要专门清走。 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 陆曦一会儿是个谁都拦不住的冒失鬼，一会儿却又显得格外养尊处优，他袖着手站在土坑旁边绕了一圈，然后眼神就开始往那间平房值班室屋里的洗脸盆上面瞄了。 大叔迅速反应过来：“……？？？” 啥玩意儿？ 不是吧！？ 陆离顿时眯了下眼睛，“你想往土坑里浇水？” 陆曦欣然点头，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种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平静，“是啊！” 陆曦轻快地表示道：“坑都挖了，要不再加点水吧？才二十来厘米，也不可能淹死人。” 但是掉泥坑里这种事情，对于任何人都是很痛苦的经历，大概也只有家养的哈士奇或者萨摩耶可能会觉得高兴…… 陆离默默地看了关译心一眼。 虽然这群人按身份来说，算是他未曾谋面的同事前辈，不过，对于关译心来说，这里面可是还有她的爸爸妈妈呢…… 关译心稍微考虑了一下，直接转头看向一脸震惊的大叔，礼貌地问道：“大叔，你平时的菜地，都是怎么浇水的？” 大叔那朴实正直的面容上，表情已经明显出现了扭曲的意味。 陆离和这群人之间的同事关系，还仅仅只是存在于部门档案关系上，但是，他年纪大一点，当年和那群遇难的人里，都是有认识的朋友的。 他们当年的突然罹难说起来就已经很难过了，现在面对他们仿佛活人一样的存在，不只要挖坑，还要往坑里兑水填泥浆，属实是已经打破他的下限了！ 大叔深深地叹了口气，“唉，我去拿塑料水管，我平时偶尔浇菜地，都是直接接的里面的水龙头，用水管灌的。” 陆离：“……” 女助理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户外运动什么都能出现，但是，泥坑这东西，还是没有人愿意踩一脚的。 原本还算充裕的挖土坑的时间，算上后面的操作之后，一下子就显得紧迫起来了。 大叔匆匆忙忙地拿水管、把水龙头开最大，然后，瞥见在场的众人就算拿铁锹挖过土了，整体来看依旧光鲜整洁的模样，当即把水管放进土坑里之后，还认命地在上面倒扣了一个塑料洗脸盆。 “这样水就不会溅出来了，”大叔解释道。 相对松软的泥土，水是很容易往下渗的。 不过，土坑下面的泥土，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发湿软泥泞起来。 大叔：“得多放一会儿，才能蓄下水来。但是就算是这样，过一会儿水还是会渗下去。” 关译心：“就这么放着呗，时间快到了！先进来？” 刚刚这半小时的时间里，所有人几乎都没有一分钟的空闲。 只是，大家看着院子里新出来的这个还在浇水的泥土坑，表情多多少少有些难以形容的发懵。 终于，随着四点半的到达。 之前那群人第三次出现了。 关译心一眼注意到了自己妈妈带着草帽、脸上明媚带笑的身影，然后，就看到妈妈正好站在坑边，一个没站稳，直接“诶呦”的一声惊呼。 旁边的爸爸立刻伸手拉住了她，“小心！” 然而，他们俩这边的动静都只是小的，甚至于，在更多的混乱和尖叫声中，这点动静都不值一提。 正站在土坑中间位置的那位大哥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原地进坑，双脚踩进了湿软的泥泞里。 霎时间，从鞋子到裤腿全都被凉水给浸透了，他呆愣了一瞬，脑子压根就没反应过来，直到被凉水冰的激灵了一下，并且抬脚都因为陷在泥地里没抬起来，才后知后觉的张嘴，懵逼的发出了纳闷的声音：“啊？” 在他旁边的则是一个没站稳的，身子一歪，下意识的想躲开，结果一脚又踩进了旁边泥地里，当场一个趔趄，“卧槽！” 最倒霉的还是挨着水管的那哥们。 他似乎直接无视了遮挡水管的脸盆的存在，就这么一脚踩在了水管上。 虽然对他们来说，这根塑料水管似乎也是不存在的，但是，水管里面的自来水，却是客观存在的东西，当即就泚出来喷了所有人一身。 一阵混乱叠加混乱、堪称兵荒马乱的喊叫声后，踩了满脚泥、浑身都是水的一群人，互相搀扶着，骂骂咧咧整个懵逼的从这个泥坑里出来了。 ——都不用爬的，总共就十几厘米的深度，是个人就能一脚迈出来。 至于脚上鞋上的泥浆，什么的，就另说了。 值班室里的众人，看着实时播放的监控视频里这群人的遭遇，顿时只剩下了一片无声的寂静。 这一次，那群人比往常多耽误了足足有十几分钟的时间，终于依旧浑身狼狈地拖着湿透了的泥鞋和裤腿，互相搀扶着一脚深一脚浅地重新沿着既定的路线往前走。 关译心一直都认真地看着爸爸妈妈的动静，眼睛一眨不眨的。 一直等到他们终于往前走，渐渐离开了这个平房值班室的小院之后，她才收回犹带着几分渴望的目光，视线微微垂下，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才声音尽量平稳冷静地开口说道：“现在差不多可以确定了，他们看不到九年后、也就是他们已经去世之后的东西，同样的，也不会受到这些东西的影响。” “这个房子是后来才盖好的，院子篱笆修建的时间只会更晚吧？所以对他们来说，这些都是不存在的。” 陆离开口道：“同理刚刚摆在院子里拦住去路的桌椅板凳，还有带有日期的报纸杂志，他们都看不到。” “是啊……”关译心微微停顿了一下，“至于这里的泥土、水流，还有那边上山的路，却似乎不会受到这种影响。” 关译心的语气有些轻飘飘的，带着些空落落的复杂，喃喃道：“他们……就仿佛还存活在九年前的一个时间缝隙里……” 第218章 关一一:到处都是! 关译心提到了“时间的缝隙”，其他人是多少有些心有戚戚焉，然而，对于陆离和陆曦两人来说，却是对“缝隙”这两个字本身，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 陆离直接走到了关译心的身边，伸出一只手在她肩膀上提醒一般的轻轻按了按。 关译心很快回过神来，朝着他微微颔首，迅速便收敛了自己脸上那复杂的情绪，转而道：“你们有工作证吧？” 陆离肯定地点了点头，“有。” 旁边站着的大叔反应更快，直接伸手去摸兜了。 女助理眼尖，冷不防突然冒出来一句，愕然道：“你刚刚给我们看的证件，和这个好像不一样！？” 突然露馅的大叔：“……” 因为已经和这群人搅和在一起忙活了半天，以至于还以为他们都是相关人员，大叔其实就没想着特别防备他们。 ——毕竟这也算是一起三观炸裂、围观闹鬼的交情了。 陆离倒是轻描淡写地帮忙遮掩了一句道：“之前拿的证件是对外的，这个是对内的通行证。” 女助理其实将信将疑，但是见自己老板都没吭声，她便也顺着这个搭好的台阶下去了，不再质疑什么，只是故作恍然道：“原来如此。” 关译心：“下次见到那些人，直接出示证件的话，他们是不是会有问必答？” 陆离皱了下眉：“是，但是——” 毕竟还有当年的“死亡传染”和“无一生还”危机在，陆离显然并不认为，直接和当年罹难的这群工作人员开口询问，是一件合适的事情。 陆曦直接朝着陆离伸手了，“那把你证件给我，我来问。” 陆离直接瞪他：“你想什么呢？不行！” 就陆曦这么个做事不说冒冒失失、但是他明显没什么畏惧和迟疑的做派，说不定两句话就会把在场这些人全都卷进去。 陆曦也瞪了陆离一眼，然后摊手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接下来怎么办？” 陆离冷静道：“验证下一个猜测，我们暂时离开这里，看看这群人还会不会继续出现。” 大叔顿时了然，“那我把监控视频的文件存储模式调整一下，回头直接发送到我们几个人的手机里。” 陆曦立刻道：“也给我一份！” 大叔看向陆离。 陆离微微点了点头，无奈道：“给他。” 关译心倒是没说什么，毕竟他们这一路差不多都是绑定的，从陆离那里看也一样。 男助理倒是迟疑了一下道：“这个土坑，我们现在要不要填上？” 已经确定过了，那群人影会受到地面变化的影响，而且，考虑到那群人似乎也十分重要的样子，他便寻思着，要不还是别继续祸祸人家了吧…… 虽然他们好像每隔半个小时再次循环出现的时候，那群人的记忆都直接被清空了，但是这么折腾人家，也挺不好的。 关译心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结果，旁边的陆曦略带着几分慵懒的语调便出了声：“别填啊，我还有用呢！” 说着，他直接走过去，从地上捡起来了那根水管，颇感兴趣地说道：“我打算下一轮，直接站在旁边守着，然后跟他们说，这是我种菜刚挖的土坑，他们都给我踩坏了，问问他们怎么办。” 关译心瞬间面无表情：“……” 男助理则是无比配合的“噢”了一声，立刻道：“好的老板。” 陆离瞥了陆曦一眼，终究没把那句“你还是干点人事吧”说出来。 然后，这群人就听到陆曦甚至兴致勃勃地表示道：“其实我很好奇，水管、桌子椅子看不见，但是，他们既然看到我，又能被院子里的土坑、水管里的清水影响到，那我等下要是拎着水管提出，帮他们用清水冲洗一下鞋上泥土的话，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在场的其他人：“……” 陆曦带来的两个助理和司机不用说了，这三人根本没有原则的，对自己老板完全唯命是从，就差没给陆曦搬把椅子过去，方便他在这个农家小院里拎着水管安心坐等半小时之后的下一轮循环了。 陆离则是已经懒得搭理陆曦了。 冲着陆曦翻了个白眼之后，他招呼着关译心一起跟过来，稍稍拉开一段距离之后，才低声和关译心询问道：“那只关一一怎么说？” 要说到突然出现、突然消失、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这种微妙的状态，小怪物关一一才是行家。 其实，刚刚看到那群人出现和消失的时候，陆离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在关译心身边上蹿下跳的那只小怪物。 关译心略带迟疑地眨了下眼睛，有些困惑地实话实说道：“它说，感觉到处都是……”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陆离忍不住道：“能让关一一说得清楚一点吗？” 关译心：“我刚刚问过了，但是——” 她稍微摇了摇头。 但是这事也不怪关一一，本身就很难说清的东西，而且，好像因为陆曦的存在，关一一今天的话都比平时少了。 就在这时候，关一一也从关译心的衣兜里冒出来一个头，恼火地冲着陆离“吱吱唧唧”的叫了一通。 不需要关译心翻译，陆离已经很有默契地表示道：“懂了，是我不该对它的表达能力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的。” 关一一瞬间更加愤怒了，眼看着就要从关译心的兜里冲出去和陆离打一架。 关译心见状，连忙伸手把已经冲到了陆离身上的关一一给抱了回来，还忍不住看了陆离一眼，匪夷所思道：“你为什么每次都故意气它？” 陆离眨了眨眼睛，“你不觉得它戳一下跳一下的反应，就像是跳跳糖一样，很好玩吗？” 关译心叹了口气，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现在就像是那些故意作弄小孩子的大人，哪天被小孩子套麻袋真的一点也不冤枉。” 陆离也觉得好像是有点这个既视感，眼神顿时一飘：“咳……那我偶尔只逗一下关一一的。” 关一一缠着关译心的手腕开始“吱吱唧唧”的叫唤。 明显是又在撒娇卖萌顺便给陆离上眼药了。 陆离见状稍稍收敛了一下，这个话题也就点到为止。 他其实也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了。那群人的情况。 就像是关译心提出的，他们好像还活在那一段时间的缝隙里，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们也可能是活在那一段空间的夹层中。 所以，他们会受到固有环境的影响，也会受到外来者的影响，但是，一旦超出这片空间的范围之后，他们就突然消失了。 其实，这群人的这个状态，和关一一平时待在关译心身边，有需要了就原地消失的做法，是颇有几分相似性的。 只不过，比起随时都能控制值状态的关一一，曾经的那群人却是完全被动的被困在了过去的这样一个十分离奇的循环之中…… 随后，大叔在陆曦的强烈要求下，把水管交给他了。 旋即，除了有自己想法的陆曦坚持不动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撤出了这间值班室。 关译心他们一群人直接朝着靠近村镇的方向出去了几百米的距离，这边明显是一片菜地，田间地头偶尔还能看到有人骑着自行车过来浇水除草的身影。 大叔明明和陆曦非亲非故，但是，把这么一个陌生人放在自己的值班室里，他反而是最焦虑不安的一个。 虽说自己当年那些同事肯定都不是坏人，就算闹鬼了应该也不至于对陆曦怎么样，可他这心就是突突的，一点也安定不下来，还忍不住和司机问道：“你们都不担心你们老板的吗？” 司机感慨道：“担心啊，但是我们老板有自己的主意，我们也只能听他的啊！” 大叔又看向那两个助理。 正好这会儿，女助理接到了一个电话，她看了眼来电号码，便直接就转过身稍微走远了几步。 这边的人已经完全听不到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什么了，依稀之间只能听到女助理对着手机心平气和地飙外语，其流畅随意的程度差不多是母语级别了。 女助理：“别问我报价是多少了，我这里什么报价都可以给，您想要什么价位的货就尽管报价就是了！我们这边的逻辑是，您要多少价格的货我就给您出多少价的货，至于货物的质量，那当然要跟着价格走。” “医用担架？对啊，就是医用担架，但是我们除了提供普通担架之外，也可以提供钢管自带加厚带膛线的升级版担架，如果您有需要的话，分分钟可以自己把它拆下来变成枪管，您懂我的意思吧？” “对，我们都是按规定报关、走正规医疗用品出口渠道的纯正医疗器械用品，噢，如果您需要的话，标准的折叠双轮担架车上面，我们工厂这边也可以给您免费搭配一组升级用的减震轮廓，然后，您把钢管架在上面它是可以临时充当一下移动炮车来使用的，但是那是您自己改装的问题，本质上，对我们来说，我们出售的商品它本质上依旧只是一个折叠双轮担架车而已，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可以达成共识的，没错吧？” “至于售后，我们当然是有售后的，都是按照国际惯例，三年内的使用磨损报废直接给您补发新货呢亲，至于在战场上的时候担架车被炸碎了，这个不属于售后的范畴，我们也不提供维修，建议您到时候有需求的话可以重新下单呢亲！”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过去之后，女助理终于打完电话回来了。 她一边拿着手机一边还在和自己的同事那位男助理小声吐槽，“这个外国佬还跟我讲他很想下订单，但是他们老板预算没给够怎么办。我跟他讲，没钱的话，要么搞钱，要么搞死老板，或者搞死老板之后原地换一个能给预算的新老板。” 大叔：“……” 大叔默默地擦了下后脑勺上的冷汗。 讲道理，这要不是陆离还在旁边呢，他其实已经想报警了…… 关译心则是默默地戳了下陆离的胳膊。 陆离顿时转过身，微微低下头，“嗯，怎么了？”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特别诚恳地询问道：“你确定你小叔是做正经医疗器械产品的生意？” 陆离点点头：“嗯，他生意的大头是医疗出口，每年依法缴税，然后再按照国家出口退税的清单合理退税……” 说着说着，陆离自己大概也说不下去了，粗略地总结道：“其实说白了就是，医疗器械用品，能够快速消耗然后频繁采购的地方，一直都不是医院而是战区，历来如此的。” 关译心：“……” 行吧。 奇怪的知识开始增加了。 她大概知道陆曦这个所谓的生意人为什么会整天忙着去各种匪夷所思的地方“旅游”造作还不缺钱了…… 这时候，又一轮的三十分钟时间已经到了。 “唰”的一下，所有人都围在了陆离或者大叔的旁边，认真地观看着他们两个手机屏幕上正在实时现场直播的监控录像。 至于坚持要自己独自行动的陆曦，正拎着水龙头端端正正地坐在随便丢在院子里的一把椅子上。 一直等到那群突然出现的人影，再一次重新掉坑、趔趄、混乱和惊叫之后，陆曦终于拎着水管起身，走到了那群人。 “需要帮忙吗？”陆曦用水管指了指踩进泥坑里的人全是泥的鞋子和裤腿，“这会儿天气不冷，要不要直接用水冲一冲？” 那群人脸上的表情五花八门，精彩极了。 有人瞅瞅陆曦、再瞅瞅随便扔在旁边的铁锹，大概隐约已经琢磨过味来了。 路边哪里会有平白无故突然出现的泥坑呢？ 那只能是有人背后在努力挖土还得浇水才行！ 有人大概已经被气懵了，完全搞不懂这个年轻人的做派。 不等对方开口，陆曦已经熟练地开始倒打一耙：“这是我家的院子，我们打算在这里种棵树，我刚回过神来，你们一群人就把我的这个坑给踩了，亏了我还没来得及把树苗放进去。” 大叔：“……” 这面不改色张嘴就说的本事，是真的让人没法评价。 至于那两位助理和司机，显然对他们老板的任何做法和态度都没有意见。 然而就在这时，关一一突然用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顶了顶关译心的掌心，然后才通过精神连接和她叫唤了两声。 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那边、冒出来了！ 关译心的心中微微一动，下意识地转头。 和之前数量状态都差不多的一群人，但是能够辨别出，有人身上的工作服已经换了一套，正说说笑笑的交谈着。 “我们要找得到地方，应该是在这边吧，希望这次可别再错了。” “诶，你们看那边，那几个人是谁啊！” “是当地人吗？之前怎么没见过……” “看打扮就不像。” “兴许是在外地上班的，这两天回老家了？” “诶，你们说要不要咱们过去问问人家，知不知道当地的情况……” “这种年轻人，说不定都没在老家待多久，够呛能知道什么吧？” “感觉还是得去拜访村子里的老人家。” “唉，说的也是。” 一开始听到他们的话语时，关译心还不算特别上心。 然而，几句后之后，当她清楚地意识到，这群人面对不一样的场景，却渐渐说出了和之前他们讨论陆曦时近乎完全相同的一段话，关译心瞬间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袭来。 看着妈妈依旧面带微笑，和同事交谈的模样，关译心顿时背脊发凉，全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而在陆离的手机中，陆曦那边，同样也还在和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随便闲聊着…… 她突然就想到了，关一一之前和她说的那句，到处都是。 原来是这个意思的？ 第219章 陷入僵局 这时候，没有关一一提醒、还沉浸在手机上播放出的监控视频的陆离等人中，也已经有人注意到了新的变故。 男助理一抬头，看到和自己老板那边近乎一模一样的一群人，顿时脸都绿了。 “老老老老板——”他立刻就开始给陆曦打电话，一开始舌头活动的都有点不利索了，但还是尽快传达他想要告诉陆曦的情况：“我们这边也遇到了！” 为了避免解释不清，男助理打电话的过程中，已经直接拍了张那群人说说笑笑的照片发过去了。 旋即，不等大叔提醒，男助理已经自己主动表示道：“我就给我老板看一下，马上就删，马上就删，云端也都删除了，聊天记录我这就清空！” 对方的态度实在是过于友善、并且动作上也是十足的配合，反而把大叔给整不会了。 尤其是他们这会儿也算是一起共患难的交情，大叔的态度本来也就不是特别强硬，见状只能道：“那行，你看着弄就行，别外传……” 陆离也只是看着那群人，旋即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关译心旁边，低声和她确认道：“这群人身上的工作服，有的已经换掉了，还有这边这位女士……她现在的头顶也没有戴那顶草帽。” 他说的其实就是关译心的妈妈。 只不过，陆离这会儿也有些拿不准，关译心到底是什么心情，在不确定她对这些像是真人、又像是幻影一样的存在明确的态度时，陆离和她说话的时候，也就显得委婉很多。 关译心微微摇了摇头，示意陆离不用多想。 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她分得清真实的存在，和只存在于过去的影子…… 人总是会沉湎于过去的幻想中，但其实那人自己未必就不知道，这一切都仅仅只是虚妄。 有时候，只是更加不想面对现实罢了。 “他们和陆曦那边的人影，基本算是差不多同一时间出现的。” 关译心这边并没有像是陆曦一样，直接去和那群人接触，而是稍稍错开了视线，转而抬头和陆离说道：“关一一之前说的‘到处都是’，应该就是在说这些人的身影。” 陆离微微眯了下眼睛，心脏失序了一拍，旋即低声道：“陆曦那边一处，我们这边一处，也这才仅仅只有两个地方而已，可称不上‘到处都是’。” 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过去，所以还没来得及触发这些幻影的存在？ 还是说，其实还有别的更加隐秘的机制，会导致这群人身影的突然出现？ 不过，比起这些来，陆离其实更担心另外一件事…… ——这群人的幻影，出现的地方，已经远远超出那片禁区了，甚至于，他们的身影现在出现的位置，连同之前认定的相对安全的缓冲带的范围，都已经越过去了…… 就在这时候，小怪物关一一“噌”的一下，瞬间从关译心的兜里冒出来了。 借着有陆离的身影遮挡那边几个人的视线，关一一支棱着细细长长的身体冲着陆离就恼火的吱哇乱叫了好几声。 关一一：“吱吱唧唧！muamua！” muamua，它污蔑我！它当面就想要污蔑我！我要咬他！ 关译心一时哑然，轻轻地拍了拍这只愤怒的小怪物，低声解释道：“陆离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按照你的说法，这群人不应该仅仅只出现在这两处，他不是在表达，‘你说的不对’的意思。” 陆离：“……” 关一一：“吱吱唧唧……” 噢，这样啊！ 那没事了。 这只小怪物瞬间又把脑袋塞回关译心的衣兜里面去了，都不和陆离吱一声的，直接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近距离亲眼目睹关一一委委屈屈地给他当面上眼药全过程的陆离：“……” 他可真冤枉啊！ 陆离也有些啼笑皆非，又看了那边的那群人一眼。 不同于陆曦那边，那群人赶着时间打算进山，这边的一群人，明明刚刚才说过相同的话，但他们却还停留在原地，俨然一副正在等待什么的模样。 陆离微微一怔，旋即恍然，低声和关译心告诉道：“他们现在的状态，好像是刚刚从外面的车辆上下来，应该是在等装备、还有更确切的情报消息之后，再继续出发。” 真要说起来，陆离他们这种特殊部门的工作条例，讲究还蛮多的。 除了最基本的保密条款之外，在实际出外勤的过程中，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更是有诸多的规定。 像是一些类似于不私自单独行动、和队伍保持在一定的距离之内方便彼此支援，互相之间要随时保持紧密联系、绝不冒犯当地人忌讳的行为规则，都是最基本的要求了。 关译心：“这么说的话，他们在那个值班室小院子外面的行动，就像是已经在附近安营扎寨后，每天开始日常工作的状态了。” 陆离点了点头，“差不多，不过，当年的那片营地应该都已经损毁了。” 关译心表情冷静道：“就算没损毁，应该也不在值班室那边。他们是突然出现在那里的，没有从营地各自的住处起身容纳后汇合的过程，更像是在他们已经集合完毕，开始行动之后，截取的一段空间留影……” 与此同时，刚给自己老板汇报过情况，结果，就收到陆曦一张照片过来的男助理，身上的动作也不由得一僵。 ——陆曦给他发了一张他自己那边的合影过来。 更确切地说，是陆曦和刚从泥坑里出来、浑身都是水和泥、满脸都写着晦气和懵逼几个字的人群的自拍合影。 这张照片显然是陆曦刚刚拍下来的，他那人本来就很上相，再加上极其优越的面孔，这张照片出来，给人的感觉就是明明白白的，他把正狼狈不堪的那群人当做了衬托他自己的背景。 这么拍照真的不会被打吗？ 男助理的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下一秒，他抬头看向了在说说笑笑中兀自等待的这边的那群人。 老板让他拿着这张照片去和人家打招呼，真的不会出事吗？ 男助理虽然一脸的怀疑和不确定，但是，对于自己老板的命令，他还是决定去执行的。 不过，在他正朝着那边走、并且，那群人也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一下子好几个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之后，大叔却突然出手，以不符合他身形的灵敏速度，直接把男助理的手机给顺走了。 男助理：“！” 车站门口高手小偷的手速也不过如此吧！？ 旋即，大叔直接拿着手机就去找陆离了。 “那边让他拿着照片给人看。”大叔低声和陆离告状道。 在他看来，陆曦的每一个做法，仿佛都在肆无忌惮的去刺激自己当年那群罹难的同事。 大叔虽然依旧相信自己同事的人品，但他也很清楚，那群人影，早就已经不是正常人类了。 用简洁的语句来形容，无所畏惧的陆曦其实就是在拖着所有人一起作死！ 再让陆曦继续这么乱来，鬼知道情况会失控骤变成什么样子！ 陆离微一颔首，示意大叔把陆曦发过来挑事的照片直接删了，然后才将手机还给了跟在后面多少有些无所适从的男助理。 同时，陆离也给陆曦打了个电话。 “别胡闹了。”陆离语气平静的提醒道。 陆曦一听就知道，这边的事情没办成，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陆曦心里也很清楚，虽然自己的两个助理和司机都在那边，按人数来说刚好和陆离、关译心和大叔正好相当，搞个投票都还是旗鼓相当呢！ 但是，有陆离在场、自己却不在的情况下，他也不可能会让自己的助理去和陆离作对。 “我没胡闹，大侄子，”陆曦轻笑了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了，等一会儿，这群人又要消失了，他们与外界的时间和事件近乎绝缘，也根本不会有任何反应，在这种情况下，也只有他们自己，才是唤醒对方最有效的手段了吧？” “这群人影远不止这两处，多走走转转，周围还不知道会继续冒出来多少。”陆离丝毫没提关一一，却直接把关一一那句“到处都是”的判断给明确地转述给了陆曦。 陆离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沉声提醒道：“在你还不确定情况会如何变化的前提下，不要去贸然刺激这群人影。其他人不知道，但是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裂隙数量，随着这些人影的出现，密度明显要比其它的地方降低了一些。” 陆曦挑了下眉，“但说实话，我觉得当年的这群受害者，并不像是被拖去填了裂隙的样子。” 陆离顿时皱眉：“陆曦！” 陆曦见状，直接改口：“好吧，我就随口这么一说。” 说着，陆曦那边突然又叹了口气，“就你给我打电话的功夫，我这边的人影直接就无缘无故的消失了，仿佛到时间了一样。” 关译心就在旁边，听着陆离和陆曦之间的电话，自己却安静地没说一个字。 她只是抬头看向了爸爸妈妈和他们的同事那边，与此同时，那群人也在好奇地往他们这边打量。 毕竟，两边看起来其实都不怎么像是当地人…… 陆离和陆曦告诉道：“这边的人影没消失，我们也并没有接触他们。” 陆曦否认道：“不接触这个动作本身并不会让那群人影存在的时间延长，我之前试过了，就上次让他们一直走过去的那回，到了一定距离之后，他们还是自动自发的消失了。” 关译心则是还在琢磨着关一一之前嘀咕时的茫然和混乱，显然，这里的状况复杂的让关一一不太聪明的脑子觉得很难用语言去简单描述。 陆离和陆曦之间的交谈很快便告一段落。 陆曦在那边蹲守了个寂寞，索性道：“我过去找你们，看看那边的动静？” 陆离心平气和地反问道：“我拒绝你就不过来了吗？” 陆曦语气悠然：“emmmmm，我还可以考虑直接去进去里面，说起来，我们在这边耽误了这么久，其实都是在那片禁区的外围打转呢吧？” 陆离不禁微微皱眉，沉声道：“是。” 顿了顿，他和陆曦说道：“你先过来。” 陆曦：“也行吧！” 按照他本来的计划的话，陆曦这会儿其实已经应该在进去内部了。 他想要寻找的线索，还是在里面的几率更大。 只不过，现在出了这些古怪的人群的意外情况，而且，在明知道这群人和九年前的事件有关的情况下，陆曦也就暂时按捺住了自己，打算先看看自己大侄子这边的动向…… 陆离这边挂断电话之后，也抬头看了一眼这边还没消失的人群。 结果，双方视线直接一对上，对方顿时面露欲言又止的神色。 “要不我们先和对方打听一下情况？” “还是找当地老人吧……” “也不能找个人就随便问。” 毕竟他们的工作，保密程度也很高。 现在的关译心，感官敏锐程度远超普通人，自然也就清楚地听到了妈妈他们那群人之间的窃窃私语。 她的脑海中，渐渐地形成了一个明确的认知。 很明显，妈妈他们来到这里，是有目的的想要寻找什么的。 但是同时，对于他们想要寻找的东西本身，妈妈他们当年又是缺乏明确的线索的。 结合着自己家里的那几本书，关译心现在也只能判断出，妈妈他们想要找的这个东西可能和当地地理环境、或者民俗有关？ 而这些更细节的东西，凭借书籍是是不够的，他们一定需要去询问当地的老人…… 诸多念头，也只是在关译心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结果，当关译心也抬头看向那群人，和他们对视的时候，都没等到妈妈他们小声商量出一个意见来，这群人影，就突然又在关译心和陆离等人的面前，再度消失了。 陆离缓缓地吸了口气，越发拿不准当年这群前辈同事们出现和消失的逻辑……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然后低声和关译心告诉道：“我刚刚问过海滨度假村那边，自从我们离开后，那边暂时没有继续发生裂隙引起的意外事故。” 关译心闻声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气。 顿了顿，她和陆离问道：“你能联系到当年，他们接触过的当地老人家吗？” 陆离略微迟疑了一瞬，“后面这边的村镇上也有人参加救援，然后遇难去世。至于他们询问过的当地老年人——” 陆离微微摇了摇头：“没有明确的名单，而且，当地村民现在的态度，也不太好说……” “先试一下吧！”旋即，陆离却是低声说道，“总要问问再说。” 第220章 十年如一日 这边，陆离开始打电话联系人。 辗转通过几个部门协调了一番之后，当地镇上派出所的所长，带着一个看起来很是年轻、还长着娃娃脸的普通民警，直接开车过来了。 “我给附近那个村子里的村主任打过电话了，等下咱们直接去村里，让村主任带着咱们走访一下。” 派出所的所长和陆离简单解释道。 关译心看得出来，这位派出所的所长大概有点憷陆离他们，说话的时候，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是表情里多少有点不自在，眼神还有点微微发飘。 陆离直接伸手和人家握了握，丝毫不管人家的紧张僵硬，直接问道：“你是当地人吧？” 派出所所长点点头：“是、是啊，我家就是这边的。” 陆离随口道：“九年前也一直在警察系统干吗？” 派出所所长的笑容有点苦涩，“在、在啊，不过我是从别的镇上调过来的……然后——” 他鼻子尖有点冒汗，紧张道：“这两年才开始在这边干的。” 陆离一听就懂了，直白的了然道：“你没参与过这边当年的营救行动，但是你听说过这边当年出过的事情。” 派出所所长连连点头，看起来感觉表情更紧张了：“是、是……” 听到这里，关译心顿时也明白过味来了。 要是当年这边发生过什么大案要案，很多人回想起来都会心有余悸。 更别说这位派出所所长的状态了——他是当地人，知道当年出过事，自然也知道村子里当时参与过这件事的人，有人真就突然遇难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发生在别处的灾难还只是感慨和痛惜。 但是，发生在自己身边认识的人身上的意外，那就是足以让人恍惚后怕的冲击了。 尤其是他当年因为工作的缘故，没参与这边的事情，事后听村子里的人说起来，那种又是茫然又是后怕的感觉，大概很久才会消下去。 结果这会儿，长达九年之后，事情又找上门来了，换谁谁不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派出所所长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地开口说道：“刚刚在电话里说，你们想要去村子里找人问问情况是吧？要不咱们现在就过去？我已经和我们村的村主任打过招呼了，那边有空屋可以给你们住下休息，哪个，你们这边还有什么事要办吗？” 陆离：“稍微等一个人，他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派出所所长连连点头，“哦好、好的。” 跟在他旁边那位娃娃脸的民警睁着大眼睛，还有些不明所以的懵。 他一直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在场的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看上去就很陌生。 尤其关译心，看着年纪也很小的样子……也是天生长得娃娃脸吗？ 唯独一个看着眼熟的，则是平时坐镇值班室的大叔了，偶尔从村镇那边开车过去，看到过他在院子门口那里拆快递、收报纸什么的。 又是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过去了。 刚刚那群人的身影，也再次出现在相同的位置上。 关译心他们这边都很谨慎地没有主动去接触这群人，于是，那边的人影在没有受到外界影响的情况下，几乎就是完全循环了上一次的场景，连每个人说话的内容都相差无几…… 倒是那个娃娃脸民警，看到那群人突然出现的时候，惊得差点当场尖叫出声，还是他们所长突然伸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然后，浑身冷汗地提醒道：“嘘！别出声！别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没事的。” 娃娃脸民警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看到那群突然出现的人影，听到动静后已经有往这边张望的了，娃娃脸民警简直浑身都在冒冷气，他有些哆嗦地扒着自己所长的胳膊，然后就发现，不是自己在抖，而是所长的胳膊也在打颤。 娃娃脸民警：“……” 好像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他不敢继续说话，而是拿着手机开始默默的给所长打字发消息。 关译心倒是看着这两位工作人员的反应，若有所思。 看派出所所长这熟练的反应，怎么感觉，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群人影的样子，应对的过于熟练了…… 而且，他这边的处事宗旨似乎是，绝不去打扰那群人影，和陆曦那种没事都要自己制造问题上去充分介入的态度，完全称得上是两个极端了。 陆离显然也注意到了派出所所长的反应，只不过，这会儿当年的那群人的身影还在，而且，这位工作人员明显都有些神经紧绷的僵硬，他也就没在这时候直接和他们追问什么，而是打算等下到了村子里之后再说。 来回这么折腾了好几轮下来，眼看着就已经要天黑了。 陆离一直耐心地等这边的人影消失、两位派出所的工作人员也终于稍稍松了口气之后，才给陆曦打了个电话道：“你那边怎么样了？怎么还没过来？” 陆曦摇头，理所当然地反问道：“过去？不，我不打算过去了啊！” 大叔在旁边迟疑了一下，“值班室旁边还有个房间，收拾收拾倒是可以住人。” 就是，陆曦这种出门还带着两个助理兼司机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住这种地方的人吧？ 而且，大叔十分怀疑，在这个情况下，这地方真的还适合活人居住吗？ 晚上真的不会出什么事吗？ 陆离拧眉：“你又想干什么？” 陆曦漫不经心地随口道：“看看晚上他们还准备出门不？一般来说，这些工作人员当年也是白天上班晚上休息、遵循八小时工作制的吧？” 陆离沉默了一瞬，转而道：“我找到了一些当地人，他们之前可能就见过那群人的身影。” 陆曦懂了：“那我现在就过去找你，问一下你们值班室那位工作人员，他的监控摄像头不会晚上突然意外出现故障吧？” 大叔下意识道：“有好几个备用的，如果真的出故障了，那就不是意外。” 陆曦闻言顿时一乐，还轻轻地笑了声，漫不经心道：“那行，我过来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实际上，还是陆曦的司机立刻就有了动作，直接开车过去，然后把他接过来的。 看到这辆房车的时候，派出所那两位工作人员还有点懵，下意识道：“所以，你们这是一早就打算在这边住下了啊？” 等到那个年轻的娃娃脸民警惊奇地瞅着房车的车标，然后拿着手机偷偷查了下价格之后，脸上的表情就更懵了，还偷偷和他们所长小声嘀咕了一句：“现在特殊部门的办公经费都这么高了吗……” 派出所所长摆了摆手，无声地示意他去看旁边另一辆当地牌照的正常车辆。 大叔瞅瞅陆曦，再瞅瞅陆曦的司机，很想开口询问一句，你们走的时候，帮我锁门了吗？ 但是想想陆曦和陆离说话时都不怎么客气的样子，大叔就又心想，还是算了吧。 反正那个值班室也没啥可丢的，而且周围还有全方位的监控…… 随后，在这两位当地警察的带领下，关译心和陆离、以及陆曦他们这两拨人，一起驱车前往了附近的一个村子。 这个村子很小，同样靠近禁区的位置，距离值班室那边也不远，只不过是在另外的方向上。 村内是经过硬化的普通水泥路，路边清理得也算整齐干净，只不过，干净中多少带着几分萧条冷静的意味。 沿着村口这条主路望进去，一眼就能看到，有一户人家大门紧锁，平房的房顶上也是空荡荡的，看着就不像是近期有人居住的样子。 派出所所长帮忙联系的那个村主任已经站在一辆粉色的电动车旁边，在村口等着了。 见到三辆车开过来之后，村主任朝着他们挥了挥手，“你们是哪个单位的，要入村考察是吧？村委会那边有可以住的地方。” 派出所所长老家就是这个村子里的，真要说起来，这个村主任还是他一个远亲的长辈，当即下车叫着大伯跟人寒暄了几句。 关译心则是一直透过车窗看向窗外，全程都仔细地打量着村子里各处的情况。 “我——”妈妈他们，关译心刚说出来半个字，便自动自发地改口，转而道：“他们当年在这里工作的时候，就是住在这个村子里的吗？这一路上倒是没再看到他们的身影。” 陆离：“对，就是这个村子。” 这也算是九年前整个被封存的档案中，相对来说和危险最不沾边的线索和信息了。 陆离解释道：“就是这个村子了，常住村民数量较少，我问了一下，现在村子里住着的总共就三十来户，百来个人。” “当初的时候，这个村子里就有不少空余的院子，所以他们就在这边租了房子住下，方便进行调查。”陆离继续说道：“所以，当地的村民也都和工作人员接触过。” 关译心微微点了点头。 大概是人口少、也不缺宅基地的缘故，这个村子整体不大，村委会的面积却不小。 一行人把车停在院子里之后，很快便陆续下车。 村主任也不含糊，直接就指着旁边几间平房说道：“这边都能住，其他单位有驻村的任务时，也都是住在这边的。” 派出所所长倒是说了一句：“我家就这村子里，要不，我直接回家住。” 说着，他和自己带来的娃娃脸民警使了个眼色，暗示等下跟他走，要不然，在这边住容易精神紧绷…… 娃娃脸民警连忙点了点头。 旋即，派出所所长又和陆离等人问道：“你们吃什么不，我先给你们做饭去。” 关译心和陆离这些人都不挑。 陆曦平时虽然很挑，但是这会儿他的房车里还有很多存货，也就没说什么。 陆离则是看向派出所所长，“做饭不着急，带我们在村子走走吧？对了，九年前那群工作人员，是租住的哪里的院子来着？” 这话一出，村主任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陆曦明明在低头玩手机，这会儿却仿佛突然察觉到什么一般，顿时就饶有兴趣地抬头看过去了。 他略微挑了下眉，怎么说，这是有情况？ 村主任犹犹豫豫地说道：“这都好几年前了，他们当时住过的院子，后来也都拆了重盖了。” 九年的时间虽然不短，但是，对于一个村子来说，也没到必须重建房子的地步。 更何况，陆离很清楚，当年那些工作人员在这里住下租院子的时候，就不可能去租特别老旧的那种，他们携带的工具什么什么的，都是需要一定空间的。 换言之，除非碰巧那户人家家里赶上什么事，否则的话，不至于才几年的时间就重新翻盖房子。 陆离直接问道：“是在原址上又盖新房子了吗？” 还是旁边的派出所所长小声提醒了一句：“没事，大伯，去吧，刚刚我们在村西头的气象站那边，就赶上了。” 村主任一听，脸色就更加惨淡了。 他忍不住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唉，走吧，我带你们过去，真是作孽哦……” 从村委会过去的距离也不远，问了下也就几分钟的路，除了村主任还骑着他的电动车，其他人干脆就直接走过去了。 结果可好，还没靠近那个明显荒废了很久的，村主任就远远地停下了。 关译心抬头看过去，嚯，顿时又看到了熟悉的景象。 只不过这一次，妈妈他们不是刚到村镇附近，还要了解情况的状态了。 到处杂草丛生、杂草得有半米多高的院子里，还倒着一长段已经被削去枝丫的大树木头，风吹日晒雪打雨淋的，木头早就被水汽浸透了，已经软烂的木质上面甚至还长出了好几簇的木耳和蘑菇。 而就在这么一个已经完全不适宜人居住的院子里，当年的那群工作人员，倒是终于呈现出和之前不同的状态了。 他们在这个没法下脚的院子里，完全不受干扰地自顾自地忙着自己的事情。 有几个人应该是研究人员，正围在一起，拿着打印出来的照片，一张一张的分析研究。 “从照片里看不出是什么晶体结构，不像是普通的石头。” “给宝石学、岩石学、矿物学那边的几个专家都发了照片过去，他们也都没见过，推测可能是某种晶体类石头在特定环境下的色彩变种，建议直接把样本送过去，进他们专门的实验室里作一下成分鉴定，然后就好判断了，还说可以立刻给咱们申请检验排队。” “有个专家还提醒我们，呃……如果采集样本的地方，晚上能看到不明光线的话，小心石头里可能会有放射性……” “比起放射性材料，普通磷光材质晚上发光的情况更多吧？” “嚯，这专家的这算盘珠子都快蹦我脸上了！” 有人应该是负责后勤的，则是在对着清单忙活准备下一周的物资采购。 村主任看着里面当年那群工作人员还在废弃老宅一样的院子里十年如一日的忙着他们的工作，对比着各司其职、热火朝天的院子里的景象，他脸上的表情越发惨然，隐隐都有些发绿了。 第221章 失去死亡记忆的魂魄 “哪个不懂事的倒霉孩子把门打开了！”村主任完全是自我安慰一样低声嘀咕了一句，试图否认里面的人也会开门这个事实，然后硬着头皮就要过去关门。 ——院子里面的杂草野蛮生长，房子潮湿荒废，唯独院墙和大门，却是非同一般的崭新和坚固。 结果，他刚一走进，院子里面的工作人员都还熟络的主动和村主任打了个招呼。 “诶，王主任，您过来转一圈啦？”负责后勤采购的那个工作人员笑眯眯的说道，然后拿着采购清单，踩在半米多高的杂草上，直接朝着村主任走了过来，“栓儿给您说了没？我们订的一批物资大概是今天晚上才能送到，到时候进村里您帮忙看着点。” 关译心他们看见，村主任这个老头简直是浑身紧绷，硬着头皮却无比熟悉地回话道：“说了说了，到时候我让他们直接过来卸车，晚上等你们回来了验收就行。” 站在院子门口说完这句话之后，终于，村主任苦着脸成功的把院子门给带上了。 然而他刚一回头，就对上了目光灼灼的关译心、陆离和陆曦等人。 陆离直接开口：“这个情况，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吧？” 村主任又叹了口气，只是嘟囔道：“是，已经重复出现了好几次了。” “好几次吗？”关译心若有所思。 如果只是好几次的话，应该不至于把这个房子连带着院子一起都荒废掉吧？ 感觉没个三两年的时间，这院子里的杂草蘑菇都没办法长得这么茂密且自然……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她自己的脑海中过了一遍，关译心并未说出口。 陆曦先瞥了自己大侄子一眼，又看向村主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都不上报的吗？不应该吧？” 村主任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看起来倒不是因为被人说破而害怕心虚，反而更像是一种十分无奈、还带着点爱咋咋地随便吧的自暴自弃。 “就算汇报上去，在没有新的危险发生的情况，靠近禁区这边位置的事情，也会暂时搁置处理。” 陆离突然开口，言外之意其实是在给这边的村主任分辩，语气平静地说道：“在不确定后果的情况下，继续维持现状反而是大家都能接受的一种局面。” 听到陆离竟然是这么说的，村主任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错愕的神色，旋即便是有些释然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解释道：“唉，是啊，我们大家也都这么觉得，反正他们也不是天天出现，只要关上门就当没这回事了……” 陆离听了这些，脸上都没什么反应。 倒是刚刚那个负责后勤的工作人员口中提到“栓儿”这个名字，让陆离不禁仔细回想了一下。 他可以清楚地复述出当年牺牲的工作人员的名单，所以，陆离很确定，当年那些工作人员中，并没有谁的名字里带着“栓”这个字。 而附近村子里参与救援行动的当地村民中，第二批的牺牲人员名单中，则是有一个叫做“刘栓柱”的年轻人。 关于刘栓柱的档案信息，他之前只是粗略地瞥了一眼，隐约还有点印象。 顿了顿之后，陆离突然开口道：“刘栓柱是村子里的人吧？他的身影，也会出现在村子里？” 村主任脸上的表情完全没绷住，瞬间就震惊了，下意识地就来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你们在别处也看到栓儿了！？” 关译心瞬间注意到问题所在：“也看到……？” 刚刚院子里有那个叫做“栓儿”的人吗？ 怎么感觉从刚刚那个工作人员和村主任打招呼的那句话里面，“栓儿”应该是没在这边的？ 几个人各自开口之后，不由得互相对视一圈。 虽然没言明，但是很显然，大家都心中有数，这里面存在问题了…… 村主任又叹了口气，他自己都已经说漏嘴了，索性也不继续藏着掖着了，直接解释道：“其实这群工作人员的魂魄，出现了都有八九年了吧？时间太久了，我也已经记不清了，就还记得，当时正好是夏天，还是个大雨天。” “天气预报说接下来有大雨，还发了气象预警，我们这边离山上也近，山上有雨水也会流下来，所以上面镇上刚收到消息，大晚上的，就急急忙忙地通知了我们，让各村子里的村干部立刻去检查村子里的危房，负责把那些家里房子漏雨的村民，连夜都转移到村委会、或者别的安全的住处去。”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听着村主任的话，只有陆曦突然插了一句道：“你是因为当天说要下大雨，晚上在村子里通知人转移的时候，第一次看到的那些人影？” 村主任：“是，我也是碰巧撞上的，那些人的魂魄，正忙着在院子里装卸物资，栓儿也在旁边帮忙。” 关译心微微一怔，瞬间反应过来：“也是这个院子里面？这群人夜里的反应，和白天的时候，还不一样的！？” 陆离：“白天的时候，他们就提到了，是让‘栓儿’告诉了你，晚上会有车过来送物资。” 村主任点点头，“是，其实那些个工作人员租的院子，就是栓儿家里的，正好那些人的事情也多，那几天干脆就直接雇了栓儿给他们帮忙。” 旋即，村主任又道：“栓儿和他们相处得挺愉快的，那些工作人员平时的日常消耗有不少，村子里谁家有多余的鸡鸭、院子里的菜，他们也都愿意买新鲜的，说实话，整个村子和他们相处得都不差。” 在家里就能不费劲的卖东西赚点小钱，万一以后政府真决定对这边开发了，还能拆迁或者就地开农家乐，怎么想都是赚，村子里谁不高兴啊？对待那批工作人员的态度，自然也都称得上是客气热络。 村主任面露艰涩，叹息道：“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清楚，无缘无故的，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一群人都出事了。就连后来想要搜救的人，也都陷了进去，当时村子里路上停的全是救护车和警车，结果也没听说有谁被救回来……再后来，直接就不让人去救了，直接封锁了那片区域，禁止所有人靠近。” 在自己村子附近出了这么大的事，村主任和村子里的大多数村民都是心有余悸。 然而，对于参与了救援、并且连自己都深陷其中的刘栓柱的家人来说，这场灾难带来的，就只剩下晴天霹雳般的绝望和噩耗了。 刘栓柱这一去就再没能回来。 连尸骨都看不到的那种。 后来的那些工作人员很快做好了后续的家属安抚工作，也处理好了一切的赔偿。 但是，对于死者的亲人而言，一切平息后的漫长的痛苦，想起来就悔恨的绝望，就像是一道挥之不去的伤口，稍有阴雨连绵的天气，便是侵入骨缝里的隐隐作痛…… 村主任：“这件事本来都以为过去了，结果，是刘栓柱的家人最早发现的，当时、当时已经死去的那些人的魂魄，又回来了……”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村主任的语气已经渐渐平静了。 毕竟，哪怕是闹鬼这种事情，也可以一回生二回熟。 人的适应能力之强大，总是能超乎想象。 当年的村主任为了防汛，大晚上的连夜在村子里通知人，结果，经过刘栓柱家里的院子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了本应凄凉冷落的院子里，却热闹非凡。 明明门上贴着的“哀”字、挂着的白布都还没摘下去呢，结果，在和灵堂奠仪前面，却有一群工作人员栩栩如生的身影。 当时天气已经开始在淅淅沥沥的下小雨了，村主任身上还随便披了件一次性的塑料雨衣，乍一看到院子里那些丝毫不受影响的工作人员，就仿佛是鬼魂在给自己开追悼会的场景，差点没被吓得原地背过气去。 他直接就摔了一跤！ 一身水的从水泥路上爬起来，村主任硬着头皮就去找刘栓柱的家里人了。 这一问才知道，刘栓柱家里人早就发现这件事了，刘栓柱时不时就会出现在家里，还会和他们说笑，聊天，除了仿佛看不到家里挂的挽联、贴的奠仪之外，就和好好的大活人一模一样！ 刘栓柱的家里人也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下，然后就发现，不止是刘栓柱，包括那些同时遇难的工作人员在内，他们似乎都还活在当时忙碌工作的那段时间里，完全失去了自己后来死亡的记忆…… 村主任：“后来我说要和上面汇报，栓儿的家里人哪肯啊！他们生怕你们过来，人多了之后阳气重，会不小心惊扰了栓儿的魂魄，把他吓走。就因为这，刘栓柱的家人，连其他那些工作人员也都一直留着……” 陆曦忍不住好奇道：“那他们怎么后来又搬家了？” 村主任：“村子里邻里邻居住着，都开着门过日子，肯定总有人会串门子过去玩牌打麻将什么的，再有今天借个酱油明天送把葱的，刘栓柱家里人怕栓儿他们的魂魄被人吓走，干脆就找了个由头，故意把整个院子都荒废了，也省得总有人过来……” 关译心：“啊这……” 多少是有点难以评价的。 不是对不对的问题，而是，他们自己都看不到刘栓柱的“鬼魂”了啊！？ 村主任：“正好栓儿家的孩子也长大点了，一家人就搬去城里给孩子上小学了，不过倒是也时不时回来一趟，往自己家里放点香火贡品什么的，还有现在不是宣传文明祭祀，怕引起山火，不允许烧纸钱了吗？我上次还看见栓儿他妈偷偷摸摸地提了一兜子的纸钱，上面写着栓儿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然后进屋藏贡品柜下面了。” 陆曦惊奇：“哦，那玩意儿还要写身份证号码啊！” 关译心：“毕竟院子里人多……” 陆曦面露恍然：“有道理。” 陆离：“……” 终于，院子里那群人影的前因后果村主任总算是都说明白了。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村子里的人家，陆陆续续已经开始亮起灯来了。 家家户户做饭的炊烟、锅碗瓢盆碰撞的轻响，就这样随意地汇聚在一起，便又是一段人间百态烟火红尘的众生相。 他们一群人站在院子大门外面的路边上，看着四周亮起来的光，以及背后愈发漆黑沉寂的荒废院落，却陷入了新的沉默。 关译心看了眼同样目瞪口呆的派出所所长，“你之前都不知道呀？” 派出所所长一愣，这才有些纠结地回答道：“隐约听说过这边院子里闹鬼……” 院子里时常有人影、有动静，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时间久了，肯定免不了会有其他村民注意到这一点，实属正常。 派出所所长：“就，按照村子里老人的说法，毕竟栓儿算是横死的，后来他家里人也都搬走了，所以村子里很多人私底下就有这类猜测。” 说着，他又给自己解释了一句道：“我以为可能是我们老家这边村子附近，有什么特殊的磁场……” 他哪能想到，刘栓柱家里人这么生猛，村主任也能这么淡定，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个院子里的人影出现了这么多年都没个反应的…… 村主任嘀咕道：“栓儿是咱们村子里的好小伙儿，那些遇难的工作人员也都不是坏人，这么多年，村子里也没出过什么事。” 对于村主任来说，见鬼啊什么的，反正一个个都是人模人样、整整齐齐的熟鬼，又不是那种血赤糊拉缺胳膊断腿的情况，依旧还都是普通人的模样，见多了，也就默默地被迫习惯了。 派出所所长：“……” 就在这时候，关译心突然道：“对了，当时，我妈——我是说，那群工作人员，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你们知道原因吗？” 派出当年那群工作人员来这边出差的原因，陆离翻阅过相对没那么危险的部分档案后，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和结论。 或许村子这边，可能会有一些线索？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关译心其实都没抱太大希望。 毕竟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当年村子里的人，获悉的很可能也都是摆在明面上的理由。 结果，派出所所长突然开口道：“这个我知道啊，不是说，一早有人报警吗？” 霎时间，关译心、陆离、陆曦等人全都微微睁大了眼睛，齐刷刷地朝着派出所所长看了过来。 “什么？！” 村主任都跟着楞了一下，“不是说驻村工作组吗？就要忙上面那些活儿呗？扶贫啊，乡村振兴啊什么的，什么报警？报什么警，咱们村子里当年也没有过案子啊！” 第222章 报案信息 派出所所长就随口这么一说，结果霎时间，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了。 再加上村主任一连迭地追问，派出所所长不由得有点心慌，下意识的就试图解释道：“就是，当时村子这边发现了异常，然后报警了啊！” 村主任还是之前那句，忍不住念叨道：“村子里出事了我怎么会不知道……” 陆离则是盯着派出所所长，“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当年的报警记录在哪里？” 派出所所长：“时间过去挺长时间了吧，差不多得是12年、13年那会儿？就有一次，夏天突然下大雨，我们派出所的楼里都被淹了，当时一楼整个都被水给泡了一半，院子里停的两个同事的车都差点报废了……” 旁边那个长得十分年轻的娃娃脸警察开口提醒道：“单位发水被淹，是13年夏天的事情了。” 派出所所长顿时恍然：“哦，是吗？我是后来才调到这个派出所的，有一次聊天听老同事提起过这件事，具体的时间也没记太清楚。” 说着说着，他突然“嘶”了一声，“单位被水淹是13年的事情？一晃这都十年的时间过去了，我还以为总感觉着就前几年的事情呢……” 村主任瞅了他一眼，嘀咕道：“哪可能是前几年啊，栓儿他们没了都已经九年多了……” 陆曦闻言则是若有所思，微微挑了下一侧的眉梢，“刚好过去十年了啊，好巧！” 关译心也在听到了“十年前”这个关键词的时候，便不动声色地飞快瞄了陆曦一眼。 根据陆曦之前向他们透露出的消息，他第一次遭遇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附身、晚上睡觉的时候频繁做噩梦梦到那些惊悚恐怖的怪异场景、以及视线中出现裂隙，都发生在十多年前…… 并且，陆曦在明知道这边出过严重死亡事件的情况下，依旧坚持前往这片禁区，从他的反应中，关译心很难不去猜测，在陆曦不曾透露给他们的部分信息中，是否有和这片禁区相关的内容。 毕竟，这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太过巧合了。 再加上派出所所长刚才不经意间透露的这部分、连陆离都不确定的报案信息，关译心的脑海中，顿时模模糊糊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或许，这个报警电话，和自己的妈妈、连同妈妈的那些同事们，突然前往这片区域工作进行的工作内容有关？ 派出所所长自然也听出了这个看起来就很矜贵、和村子里这边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的陌生男人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微妙腔调，忍不住看了陆曦一眼。 靠！ 这这个男的这张脸是怎么长得？ 乍一眼看上去，好像比那些娱乐圈里的电影明星还好看。 但是多看两眼之后，却又总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似的，精致到了有种说不出的、甚至让人感觉瘆得慌的程度…… 搭配着大家不远处那个荒废后过于阴间的刘栓柱家里的老院子，就算这么多人扎堆儿站在一起，派出所所长还是立刻硬生生得别开了视线。 陆离继续道：“你刚刚说的那个报警记录是怎么回事？都十年前的报警记录了，你还会看？” 派出所所长倒是有问必答，解释道：“就是有一次，有个人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去信访局上访了，我们现在这批人，也都不清楚当时的情况，然后就去翻了一下当时连续好几年的卷宗。” “然后吧……我其实对于老家村子里这边闹鬼的事情，偶尔也碰见过两次，正好查阅那件事的卷宗的时候，碰巧在报案记录里，看到了一个来自我老家自己村子里的报案记录，就多看了一眼，报警人是住在村头的六叔。” 村主任顿时道：“是老六当时报警来着？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件事！？” 派出所所长口中的六叔姓王，村主任也姓王，而一个村子里，同姓的人，多多少少老一辈之间都有点亲戚关系。 派出所所长：“因为他说自己在山上看见了人骨头，派出所那边立刻就来人了，肯定会让他保密啊……” 再说了，村子里附近的山上看见人骨头，又不是什么好事，王六叔本身也是个嘴严实的人，很听话的就没有再宣扬过。 村主任：“……原来是这样啊。” 陆离：“确定是10年前的档案卷宗是吧？你们派出所那边，现在就能把东西找出来？” 派出所所长瞬间领会到了陆离的言外之意，老实地回答道：“现在不能啊！都已经到了这个点了，管档案的人也都下班了，我们所里现在就只有一个看大门的门卫和两个办公室值夜班的人……” 陆离冲着派出所所长比划了一个“可以了”的手势，示意他闭嘴。 然后，陆离直接拿出了手机，开始打电话， 派出所所长：“……” 面对雷厉风行的陆离，派出所所长先是配合地安静闭上了嘴，然后又忍不住开口道：“那个，你们要是实在着急的话，我可以回去单位一趟，翻翻档案找找——” 陆离那边半分钟打完电话之后，朝着派出所所长示意了一下，“和你们单位值班的工作人员打个招呼吧，我派人过去翻，不用你跑这一趟了。” 派出所所长下意识道：“钥匙在管档案的人的手里——” 对上陆离波澜不惊的眼神，派出所所长瞬间懂了。 好吧，有些人开门不用钥匙，开档案柜自然也不需要…… 旋即，陆离直接把一个手机号发给派出所所长了，“等下这个号会和你联系，他可能会询问你一下具体的档案位置，以及年份，以便能够尽快查阅到相关信息。” 派出所所长继续点头：“好的好的，我明白……” 随后，陆离直接转向了看得一愣一愣的村主任，“刚刚提到的那位王六叔应该还在村子里吧？” 陆离先和人确认了一下，看到村主任和派出所所长都没有摇摇头的意思，这才继续道：“现在，王主任，麻烦你直接带我们过去那位王六叔家里，我想去拜访一下他，咨询一下当年的事情。” 村主任也没想到，事情还能这么发展。 不过，去拜访村子里的一个活人，总比大晚上的来拜访闹鬼的荒废院子要来得省心太多了！ 虽然村主任早就被迫习惯了村子里会有见到鬼影的情况发生，但是，天人永隔的情况下，按照最广大的劳动人民那最朴素的价值感，活人还是不要和鬼待在一起比较好。 就是刘栓柱的家人，在艰难地经过了最初那段失去亲人的痛苦之后，也不是也举家搬迁到了城里了么？ “走吧，我带你们去。”村主任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也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一时间，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又朝着村子里的另一个方向走过去了。 到了晚上，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回了家。 他们这一路走过去，到了王六叔家里的时候，就看到人家家里正在起锅做饭了。 “二哥？”王六叔看到最前面的村主任，随口打了个招呼，然后又看到后面一群人，登时就愣住了。 这么大阵仗，干嘛呢这是？ 还是派出所所长最先着急麻慌地挤过来，和王六叔一说。 王六叔听得眼神发直，“这都十多年过去了，我也记不清了啊……” 派出所所长：“所以那边已经去派出所里翻当年的报警记录了，等下验证着两边的信息。” 说着，他还特意安抚了王六叔两句：“这事和你没关系，就是这个案件又要查一下，我们就是过来咨询咨询当年的情况。” 王六叔倒是没害怕，“我知道当年那事和我没关系啊，又不是活人的骨头。” 嗯？ 又和派出所所长刚刚的说法对不上了？ 陆离的眼皮一跳。 关译心倒是微微睁大了眼睛，忍不住道：“您给详细讲讲？” 这么一大伙儿人在这站着都是乌压压的一大片，王六叔刚刚正整饭呢，赶紧去把炒菜锅底下的煤气灶给关了，然后也没倒水，就是让这群人自己在家里找地方坐，然后才认真地解释道。 王六叔咂咂嘴，事后多年，终于吐露实情道：“其实，后来考察队的工作人员到了，还给我发奖金来着，不过，他们说他们的工作进度还没到一定程度，工作内容暂时还不能公开，让我别声张出去，给他们保密，那我肯定就不会往外说了啊！” 说着说着，王六叔的脸上也不禁流露出几分世事无常的感慨了，“后来，他们就在我报警那片地方，一直挖掘啊还是考古啊什么的，一开始还找我过去帮忙给他们带路，顺便辨别了一下周围的方位来着，哪成想，挖着挖着，人就莫名其妙的出事了……” 一时间，陆离、关译心、坐镇这边值班室许久的大叔，连同陆曦，看向王六叔的眼神都微微有些变了。 当年近乎“无一生还”的死局了，竟然还有一个幸存者，就一直生活在附近的村子里！？ 不但人还活得好好的，甚至人精神状态都很稳定，看不出丝毫疯疯癫癫的意思来！ 关译心和陆离看向王六叔的眼神里，都平添了几分肃然起敬的意味。 陆离：“您详细讲讲。” 正好这时候，陆离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知道这边情况严肃，那边去派出所翻档案的人，刚一找到对应的报警记录相关的卷宗，就先打电话过来，直接把卷宗上的情况念了一遍，告诉了陆离。 那位工作人员：“当时负责接报警电话的那位接警调度员，在警情信息里留下的记录是，一位王姓村民在前往钓鱼的途中，意外踩到了一块类似于人的手掌一样的东西，然后，对方提供了详细的手机定位地点，后接警中心调度了三位民警前往报警现场查验……” “档案里就只有这一段的接警电话，没有别的消息了，至于这个报警电话后续有没有立案侦查，档案中看不到。我刚刚已经联系了当地警察局那边的工作人员。” 陆离轻轻“嗯”了一声。 那位工作人员：“我们刚刚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把这份卷宗备份后带上了，现在立刻开车过去警察局那边，继续查询后面对应时间是否有立案决定书，或者不予立案决定书。” 放下手机之后，陆离直接把当初那个报警电话的信息简单描述了一遍，看向王六叔道：“你在十年前的报警电话里，说的是钓鱼路上遇到了一个人手掌。” 派出所所长一听，心里顿时一激灵。 他毕竟看过那份档案，虽然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是，陆离这么一说，他就又隐约有点印象了，“对，好像是，一般碰见这种单独的手掌，我们的第一怀疑都是——” 陆曦：“有人分尸之后再抛尸？” 派出所所长一愣：“这哪能啊？平时哪来那么多分尸杀人案，大部分人受到惊吓后报警，其实是碰巧看到了人形玩偶一类的东西，或者什么仿真的塑料手模，大部分都是虚惊一场。” 想了想，派出所所长继续道：“据我所知，我们这边这些年也没出过这种杀人分尸的案子，王六叔那个报警记录，后来也没说立案的事情，估计是看错了吧？” 王六叔一拍大腿，“可不是嘛，后来那些工作人员也跟我说，是我看错了！我那会儿都在钓鱼了，接到警察电话之后，连杆子都来不及收，就又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了！” 其他所有人：“……” 敢情您当初报完警之后，当即离开了原地啊！ 得亏了那会儿的手机已经都有定位发送的功能了！ 要不然警察怕不是都找不到地方！ 王六叔继续道：“后来我看见警察同志去检查那个手掌了！虽然那只手掌看起来确实是栩栩如生的模样，但是吧，那还真就不是活人的手掌，说白了，那只手掌的里面根本不是肉。就连手掌里面的骨头，都是用特别精致的、亮晶晶的玉石一样的东西制作出来的，然后他们就跟我说，没我事了，再后来，就是一群人突然过来，给我了一笔奖金，然后开始挖掘考古起来了！” 关译心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所以，王六叔这边报案之后，警察局的接警中心安排了几个警察过来。 警察检查过现场之后，很快便确认了，并非是被分尸抛尸的手掌尸块。 但是，也并非是派出所所长说的那样，是丢掉的人偶的手、或者单独的仿真手模，而是一种更加古怪离奇的东西。 旋即，这个东西的情报被转交到了陆离他们的工作部门。 再后来，就是关译心的爸爸妈妈和他们那批同事亲自赶赴当地工作，以当地政府对这边进行开发考察的名义，实地开展调查，直到无缘无故的出事…… 至于王六叔他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原因很简单，他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参与进当年的秘密中去。 他是最初发现者，却又是后续事件的局外人。 就连现在和他们说起当年的事情，王六叔的叙述重点，都迅速从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手掌，迅速转变到了他去钓鱼的路上的经历。 不能说他说的不对，但是吧，他这关注点和真实危机的所在，的确称得上是南辕北辙…… 第223章 噩梦中的场景 关译心瞬间心念陡转。 不过她并直接说什么，只是和陆离对视了一眼。 显然，根据王六叔这边提供的信息，陆离那边基本也算是补全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至于关译心父母他们那批工作人员究竟遭遇了什么，就是那份含糊不清的卷宗，以及当年更加隐秘也更加危险的存在了…… 王六叔并不知道这群人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多少个念头。 反正他也是个不怕生的，被人问起来之后，虽然记不清当时的很多细节了，但是，有些重要的信息，他还是可以拿出来跟人侃侃而谈的。 虽然在王六叔的故事中，那个假的“手掌”总共也没占据多少篇幅，直接就一溜烟的拐到了他去钓鱼，刚要起竿了，结果，为了配合警方调查，只能放下自己近在咫尺的大鱼，回去配合警察的工作…… 聊了几句之后，关译心也就安静地闭口不言了。 毕竟，王六叔是真的知道的有限。 另一边，那位前去翻找档案的工作人员，也很快从警察局那边查阅了相关的信息。 “确认没有立案了，并且，这份资料当年应该已经转交给过我们。” 只不过，已经转移过去的文件，因为后续接连发生的事故，为了避免更多人的死亡，已经尽数封存。 陆离无声地在心中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那边的那位工作人员：“我现在过去，把档案材料送过来？” 陆离：“好。” 挂断电话之后，陆离直接发了个定位过去。 陆曦则是冷不防开口，突然问了一句道：“你知道这边闹鬼的事情吗？” 王六叔一僵，脸色明显有些不自在了，却还试图掩饰道：“什么、什么？” 陆曦见状就了然了，笃定到：“看来你也碰见过。” 派出所所长说了实话：“在这边住的时间久了，保不齐就会看到一些人影。” 要不然，他今天得到通知去找陆离他们的时候，也不会乍一看到当年那些工作人员的，既惊悚又淡定的…… 毕竟，这人的适应能力和承受能力，只要没直接噶了，是真的会稳步提高的…… 陆曦琢磨了一会儿，玩味道：“我怎么觉得，应该不止是你们吧，附近村镇上的人，应该不少人都看到过那些突然出来的人群的身影，你们当地人是真淡定。” 村主任终于忍不住来了一句：“不然还能怎么样呢？事情都已经这样了，除了眼不见心不烦，还能怎么着？” 大家私下里该烧纸的烧纸、该辟邪的辟邪，然后还不是只能当做无事发生？ 虽然除了偶尔会被吓一跳之外也的确是没发生过什么了…… 陆曦好奇：“就没有人琢磨着，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一下吗？” 村主任闭嘴不言了。 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那肯定有人请过跳大神的或者算命的，但是一次两次不管用之后，又没影响日常生活，渐渐的，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 关译心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看向王六叔：“你报警的那个位置，还记得吗？” 王六叔实话实说：“……就是去钓鱼的路上，但是过去这么久了，山里的小路也会发生变化的，我肯定是记不清了。” “更何况，”王六叔挠了下头，“那边整片区域都被封禁了，也不可能进去了啊！后来还说，那边地方有核辐射，那些工作人员，是不是也都碰见核辐射，所以人才没了的……” 现在说起这件事来，王六叔都有些后怕。 所以，他自己就算再喜欢钓鱼，都不敢继续从这边的近路走了，宁可开这个摩托车从别的方向绕远路。 关译心顿了顿，轻声道：“……大概是吧。” 等关译心一行人问完事情，从王六叔家里出来的时候，王六叔还试图和这群人客气两句。 王六叔：“都这么点了，要不你们在家里简单吃个饭再走？” 村主任瞅过去一眼，“不用了，你忙活你的吧，他们就住村委会那边，明天要是有什么事，再和你询问。” 王六叔送他们出大门的时候，一口答应下来，“噢！行，还需要问什么的话，你们打电话给我也行。” 折腾了这么一圈，也算是终于拿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线索，大家有些振奋，却也有些说不出的疲惫。 随后，陆离等人直接回了村委会那边。 至于村主任和派出所所长等人，则是陪着一起简单吃了个晚饭之后，才各自离开。 这时候，那位从警察局拿了档案赶过来的工作人员，也终于拿着刚刚翻出来的两份档案材料过来了。 不过他这边没说什么，把东西交给陆离之后，又和大叔打了个招呼，便很快转身离开了，看着像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一下子，村委会这边的房子里明明人还挺多的，却感觉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陆曦的两个助理和司机，在自己老板不明确表态的时候，干脆就一声不吭。 倒是陆离，看完刚刚送过来的十年前的那份报警记录之后，直接伸手递给了陆曦，“这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心里应该也有数了。” 陆曦当即开口：“那我没有。” 陆离顿时面无表情：“……” 你开心就好。 关译心并没有参与陆曦和陆离两人之间的对话。 情况看似渐渐明朗了，但是，导致自己父母和那些工作人员死亡的原因，却一直都是未知的禁忌。 关译心这会儿其实也有些心烦意乱，便和陆离打了个招呼，直接自己走到了村委会那个足够空旷的院子里，溜达了两圈。 周围没有别人，当然，最重要的是没有陆曦，关一一也瞬间就飞扑了出来，把自己稳稳当当地挂在关译心的胳膊上，开始亲昵的叫唤。 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这里的味道好混乱哦！ 关译心轻轻地拍了拍它，直接问了一个核心问题：“那你想吃吗？” 对吃一向很有兴趣的关一一，这次却难得的迟疑了一下。 这只小怪物勾着自己细细长长的尾巴尖，仔细琢磨了一会儿之后，才回答道：“味道……很杂……怪！”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关译心不由得微微一愣。 关一一的脑袋一直不太聪明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小，还从小营养不良的缘故。 所以，去理解关一一的想法，根本不需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很多时候，只要顺着它平时的喜好和情绪，找准了它哪里表达出来的字面意思，反而就八九不离十了。 “味道很杂很怪……”关译心喃喃自语道：“那应该就是食材本身可以吃，但是，食材的味道，却发生了变化？” “不，也不对……”关译心微微皱起眉头。 参照关一一之前从那位变成怪物的“老白”学长身上抢夺眼球，还有从下水道那只老鼠身上撕下来一块肉，也就能轻易地看出来了，关一一并不介意食材是怎么烹饪的，甚至于，原材料是否清洗干净，都不重要。 ——下水道的味它都不在乎，那么，能让关一一觉得很杂、很怪的味道，很可能不是单纯的气味，而是食材的来源。 同时，之前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中央大学的时候，后来刘青安遇到的那只怪物，明显就不太符合关一一的口味。 再结合着关一一所提到的，“到处都是”的说法，关译心的脑海中，顿时得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这片区域的裂隙，把你喜欢的食材，和不喜欢的食材，都切割碎了，混杂在了一起？” 举个不那么恰当的例子，就像是有一个人特别喜欢吃鱼，却特别讨厌香菜。 而不管饭桌上的这条鱼是煎炸烹煮，这人都非常满意，知道有人在鱼上面洒满了香菜。 要是没切碎了搅和在一起，关一一还能自己挑挑拣拣。 但是，裂隙的切割显然是不讲道理的。 于是，向来贪吃的关一一，难得地表现出了对食物不假辞色的反应。 它就算再爱吃鱼，也绝对不吃被无数香菜覆盖后的鱼块！ 关一一的脑子理解不了关译心瞬间闪过的许多个思路。 但是通过彼此之间的精神连接，这只小怪物总是能本能的感受到关译心传递过来的清晰的想法和情绪。 关一一：“吱吱唧唧！” 可以吃，也可以不吃。 硬要把那盘子鱼块里的香菜都挑出来，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挨着香菜的部分，多多少少也沾染了些许香菜的味道，终归是没那么好吃了。 关译心浅浅笑了一下，和关一一玩了一会儿。 终于，她自己也在这片安宁中渐渐平复好了情绪，重新回到了村委会的房子里面。 室内的气氛好像比她刚刚出去的时候，看起来还要静寂了。 陆曦的男女两名助理连同一个司机，安静地坐在旁边的角落里充当壁花。 那位值班室的大叔和他们是差不多的反应，也很安静的样子。 唯独陆离和陆曦这对儿叔侄俩，却还互相对坐在那里，沉默地对峙。 关译心漫不经心地打破了这片平静，随口问道：“你们接下来都有什么安排吗？要不都早点休息？” 村委会这边的房子挺大的，还修了两层，一人一间屋都够用。 陆曦挑了下眉，“我睡车里。” 关译心心道，那敢情好，离你远点，关一一的活动空间也大点。 自从遇上陆曦，那只小怪物今天都快安静了一整天了。 陆曦转身走了，他的助理和司机直接就跟上去了，只不过出门之前，都还挺有礼貌地笑着打过招呼，还表示道：“有事情24小时随时打电话。” 关译心：“……” 看出陆曦给得工资高了。 愿意24小时随时待命的打工人，这得是什么精神？ 这下子，屋子里就只剩下关译心、陆离和大叔了。 陆离主动表示道：“那就这边三间房间了，咱们一人一间？也都先休息一下吧！” 他不用想都敢保证，明天自己小叔陆曦肯定还得作妖，没准一大早就招呼不打一个的，直接进禁区了。 关译心：“晚安！” 这边的屋子其实不算很干净，毕竟平时没人住，难免积了些灰尘。 不过，等到躺下之后，关译心才意识到，比起墙角这点灰，最严重的问题在于，这地方它有蚊子！ 之前人多的事，还不明显。 现在就剩下她自己了，再一躺下，那个蚊子叫的“嗡嗡”声，就着实让人暴躁了…… 结果下一秒。 “唰！” 一道破空的动静后，终于从兜里爬出来、围着关译心撒欢的关一一，随便一尾巴抽出去，那扰人的蚊子叫声，便突然就停了。 关译心愣了一下。 一边抱住飞扑过来“吱吱唧唧”交换个不停还长得乌漆嘛黑的关一一，一边探头看向了关一一刚刚甩过去的地方。 三只蚊子尸体，仿佛被电蚊拍电过一样，还在地板上兀自打着转。 关译心随手拿了张纸巾给关一一擦了擦它细细长长冰冰凉凉的尾巴尖，然后捧着关一一，眼睛亮晶晶地说道：“厉害了！” 关一一顿时骄傲地扬起了自己的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 停在院子里的那辆房车中，之前和他们一起吃过晚饭的陆曦，则是已经再次开启了进食。 “你们都早点休息吧，不用管我。”陆曦冲着还在帮忙端盘子的两位助理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他们车上的大量库存。 他今晚打算吃那些速食。 自己的大侄子那边能够提供的情报，差不多也就这些了。 今天虽然拖延了一天的时间，但是好歹拼凑出了当年事情的前因后果。 至于中间最核心的经过，大概只能去禁区里面找了。 陆曦一个人坐在房车的餐桌前，一边继续慢条斯理地吃东西，一边微微眯了下眼睛，有些烦躁地回忆着曾经的噩梦中的片段。 他的那些噩梦中，不仅仅只有那些诡异恐怖的怪物和血泥的存在。 也有这片林区和山区。 在真正过来之前，陆曦自己也没想到，原来他那些荒诞不经的噩梦之中，竟然还有地球上的景象。 只不过，他看到的画面中，这片区域，已经比视线中呈现出的裂隙，还要被切割地更加稀碎。 几成齑粉。 陆曦还在进食。 平时每一次翻找那些噩梦中的记忆，都会让他身体虚弱疲惫。 但是，当他吃饱、或者更确切的说，摄取了足够的能量之后，那些平时让人难以忍受的副作用，却会变得极其轻微…… 与此同时，后半夜的荒废院子里，固定循环了好几年的画面，却突然有了变故。 刘栓柱的身影突然跌跌撞撞的，从禁区跑了出来，冲着自家的院子里，冲着留守这边的工作人员喊道：“他们出事了，救命！救命！快救人啊！” 第224章 妈妈 大半夜睡得正香呢，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了一阵阵凄厉的喊叫声，邻居噌的一下惊醒。 他根本来不及搞清楚情况，什么都顾不上准备，只是从床头随便捡了件衣服往自己身上囫囵个的一套，都没看裤子正反的，便连忙把老婆也从被窝里薅起来，两个人着急麻慌地就冲进院子里了。 农村平房也就这点好处。 真出事的时候，但凡人已经惊醒了，也从房子里出来了，倘若遇上地震啊火灾啊什么的，站在院子里那就相对安全了。 当然了，要是真不幸遇见山洪暴雨的，那得另算…… 邻居刚刚还顺便从堂屋里抄起了一把家里的铁锹，也算是个极顺手的长柄工具。 邻居媳妇儿人还懵着，问道：“怎么了？” 邻居连忙腾出一只手来，冲着她比划道：“嘘！” 然后，邻居才小声压着嗓子提醒道：“你没听到隔壁的动静吗？” 邻居媳妇儿人还懵着呢，听到“隔壁”这两个字，瞬间后背的冷汗就下来了。 再加上半夜风凉，一下子，那寒意直冲头顶。 她一把抓住自己丈夫，瞳孔颤抖，面带惊惧，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哪边的隔壁？” 邻居原本紧张的脑子也仿佛被人按进冷水里一样，突然就清醒过来了。 他的身体有些僵硬，下意识地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转过去。 他们家东边的邻居都已经搬走好几年了。 东边这家的院子也已经荒废了好几年。 然而此时，在漆黑的夜色中，他们邻居家的村子里，正是一派灯火通明，还伴随着越来越杂乱的脚步声、清晰惊呼声。 邻居的眼睛一翻，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还是他老婆一巴掌把人打醒，也顾不上那个掉在地上的铁锹了，直接连拖带拽的把男人拖到了家里和西边邻居之间那总共就只有一米来高的院墙处，风风火火的就翻墙去了西面的邻居家里。 半小时后。 全村常驻的活人差不多都被惊醒了。 同样被从被窝里揪起来的村主任，傍晚才去过一次刘栓柱家里，到了后半夜，则是被村子里的簇拥着，又来了第二次。 刘栓柱家院子的邻居媳妇儿，正详细讲着今天晚上的事情，“隔壁的院子门一直关着，我也不知道这是在搞啥，一晚上了，都没消停，这也太吓人了！” 派出所所长正陪着自己父母一块站着，就连在他们家住了一宿的娃娃脸民警，都被一起带过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后，娃娃脸民警在村民里看了一圈，然后试图比划，无声地暗示道：“通知那边吗？” 派出所所长同样小小声的压着声音：“赶紧通知，我这会儿离不开——” 他话音还没落下，已经有村子里的人把他给挤前面去了。 “咱们现在要报警吗？”刘栓柱家的邻居是最心惊胆战的一个，毕竟，真要是闹鬼闹得厉害了，他们家离得最近啊！ 一下子，在场村民的目光全都转向了派出所所长。 毕竟这是自家村子里出去的警察，还当上了派出所的所长，那肯定是比一般人能扛事！ 派出所所长：“…………” 顿了顿之后，他开口肯定地说道：“我已经打电话了！” 那个娃娃脸警察，则是仗着村子里的人不认识自己，一溜烟的摸到了人群外围，开始给之前陆离那边打电话…… 另一边，村委会的房子里，关译心也在这时突然惊醒。 本来睡得四仰八叉的小怪物关一一，仿佛突然察觉到什么一样，猛然间惊醒。 它醒过来之后，自然也就开始去缠绕关译心的手腕，还不停地发出了“吱吱唧唧”的声音。 关译心瞬间起身，惊异道：“外面全是食物的味道，你闻到了！？” 毕竟刚从睡梦中惊醒，关译心的反应也免不了要比平时慢半拍。 她重复了一遍关一一的说法之后，才终于反应过来。 关一一觉得好吃的食物，那哪里是普通的东西，全都是各种匪夷所思的怪物作为新鲜食材！ 一时间，关译心简直头皮发麻。 在这个村子里被怪物围攻了还是怎么的？ 关译心一把将关一一捞进了自己衣兜里，就要去找陆离。 结果，她刚一出门，就看到陆离也正一把推开了门。 两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了一眼。 陆离：“被电话吵醒了？” 关译心：“外面有怪物的动静？”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的问句近乎同时发出。 霎时间，两人又同时改口。 陆离微微拧眉：“外面有怪物？” 关译心则是道：“什么电话！？” 关一一不喜欢地瞥了陆离一眼，仗着陆离不像是陆曦那么诡异和危险，它直接就从关译心的衣兜里钻出来了，熟练地爬到了关译心的肩膀上，然后抻着脑袋冲着陆离叫嚣：“吱吱唧唧！” 关译心揉搓了小怪物的脑袋一把，“他不是和你抢食物的，他食谱真的很有限。” 陆离：“……” 陆离索性也不吭声了，等关译心先说话。 关译心则是转头看了一眼另一间屋子，他们这边虽然闹出来一点动静，也说了几句话，不过，对于睡眠质量比较好的人来说，还真不至于直接就把人给吵醒。 起码，值班室那位大叔就没和他们俩一样，也跟着冒出来。 关译心这才开口道：“关一一说，外面全都是食物混杂在一起的、有些古怪的味道，它喜欢的菜谱种类你也知道，所以我刚刚才问你，是不是看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怪物，然后被惊醒了。” 毕竟关译心自己是没听到除了关一一之外的动静的。 陆离这才恍然，难怪关一一这会儿对自己的敌意这么大。 它这是觉得，外面全是可以吃的，而自己可能会和它抢吃的？ 陆离则是走到了隔壁，一边敲门喊大叔起来，一边和关译心解释道：“派出所那个娃娃脸警察刚刚打电话过来了，那个废弃的院子里，今晚突然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很多村民都过去了。” 具体的情况，那个娃娃脸民警也说不清楚，陆离也只能自己过去看看再说。 没想到，刚一出门，就碰见了关译心。 叫醒大叔之后，陆离和关译心便很快下楼了。 然而，房车那边，却已经只剩下了陆离的两位助理，以及司机。 陆离微微皱了下眉头，“陆曦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掏出手机，在拨打陆曦的电话了。 然而这一次，电话中却只剩下了“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顶着陆离同样充满压迫感的视线，女助理不管是脸上的表情，还是说话的语气，却都是非常冷静而平稳的，只是诚恳地轻声道：“老板之前已经自己出去了，临走之前，他安排了我们，让我们在这里原地留守即可。当然了，如果您这边有什么需要的话，在我们三人原地等待的期间，都是可以帮忙做一下的。” 陆离盯了这位女助理，还有不说话的男助理以及司机一眼，同样冷静地说道：“知道他为什么会吩咐你们替我做事吗？” 女助理隐约从这句话的语气中琢磨出了一点不对劲的意思来，顿时态度越发恭敬，轻声道：“您的意思是？” 陆离冷冷道：“他知道这边可能会出事，他自己也可能会出事，所以，暂时把你们交给我，也是提醒我，一旦这边真的出了问题，撤离的时候顺带把你们三个给捎带上。” 陆离很清楚，这三个人毕竟是陆曦身边的助理和司机，还都是信得过的心腹。 并且，还是那种明知道陆曦这两天吃东西的状态有多么违反常态却依旧闷声不吭的“知情人”。 换言之，如果陆曦这次真的出事，对于他之前曾经隐晦不谈的这十年间的遭遇，陆离想要获得的足够多的信息，很可能都要通过这三个人…… 踏马的这三个人年龄比他都大，结果，他小叔搁这儿玩托孤呢！？ 陆离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对这三人说道：“跟我走。” 两个助理和司机默默的点头，不过，神色间依旧沉着镇定。 他们跟在陆曦身边这么多年了，接触过的匪夷所思的事情，虽然远不如陆离这类专业人士，但真要说起来，的确也算得上是远超普通人的经验丰富…… 毕竟是血亲，陆离一边忍不住地担忧陆曦那边的状况，一边又忍不住的腹诽。 他小叔个糟心玩意儿这完全是在私自行动，有什么话还藏着掖着不和他明说也就算了。 现在还一个人悄悄的玩失踪！？ 陆离现在甚至忍不住的怀疑，现在村子里突然出现的乱子，会不会就是失踪的陆曦挑出来的！ 而且，回头真出事了，陆离自己都不知道回头自己要怎么和奶奶交代这件事…… 就在这时候，关译心突然伸手，轻轻地拍了下陆离的肩膀，冲着他无声地指了一个方向。 那不是去往刘栓柱家那个废弃院子的方向。 而是进山的路。 陆离微微一怔，对上关译心的视线后，瞬间反应过来。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往关译心的衣兜里扫过。 那一小块鼓出来的痕迹，无疑就是小怪物关一一了。 他们到现在都还没见到过任何诡异的怪物、或者诡异的尸体的踪影，如果关一一的判断没有出问题的话，结合着那几具诡异尸体消失的血迹的去向，就很容易导向一个猜测。 关一一闻到的很多种食物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就来自于突然降临的裂隙之内…… 裂隙究竟意味着什么，陆离和关译心并不清楚。 已经看到裂隙十多年的陆曦或许知道，但是这人嘴巴足够严实，也不肯说出来。 就在这时候，关一一突然发出了一阵焦急的叫声。 “吱吱唧唧！muamua！” 陆离正好挡在了关译心身前，连带着把关一一细细长长的身体也都遮挡的严严实实。 女助理突然警觉道：“什么声音？” 他们之前可没在这个村子里听到过蝈蝈的叫声。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陆曦应该是去了那边的方向。” 关一一突然变得如此焦急的原因很简单。 就和他刚刚面对陆离的时候一样。 关一一刚刚有些焦虑地告诉她，它感觉得到，食物的数量在减少了。 如果关一一对于陆离会抢食这件事，还只是这只小怪物自己的偏见，那么，对于陆曦，关一一的戒备和排斥，那可是直接拉满了的！ 只不过，之前陆曦也能察觉到关一一的存在、甚至还听到了关一一和关译心通过精神连接交流的这件事，着实是吓到了关一一。 关译心自己都拿不准，要是陆曦当面“抢食”，把它想要的东西给吃掉了，关一一到底是会急切地跳出来，还是就这么不吭声的继续蔫下去了…… 陆离突然拉住了关译心的胳膊，“等下跟紧我。” 他的面孔在昏暗的光线中越发深邃冷凝。 但是关译心很清楚，陆离会突然提这么一句，大概是想到了上次，自己从他面前突然消失，穿越回到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经历。 “我没打算私自行动。”关译心小声解释道，“我又不是陆曦。” 现在还状况未明的，她肯定不会乱来啊！ 两位助理和司机：“……” 我们听见你们背后吐槽我们老板乱来了！ “先去那个废弃的院子那边，村民也都在那里。”陆离很快说道。 司机主动表示道：“要不坐这辆车吧，宽敞，一辆车人也都坐得下。” 陆离微微颔首。 然而，他们的车刚从村委员的院子里出去，前方的车灯前便突然出现了一个浑身狼狈的人影，直愣愣地就朝着车头这边撞来了。 司机一惊，猛然间一个急刹。 那道人影直接倒在了房车的前面，差点就被卷进了车轮里。 饶是司机平时再怎么冷静镇定，这会儿也是一身冷汗都出来了。 “我、我根本没看到他过来！”急刹停住车后，司机脸色苍白地试图解释道。 关译心的脸色同样惨白到毫无血色，陆离都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译心？” “不怪你。”关译心刚刚的心跳都停了一拍，一边扯开安全带冲出了车外，一边丢下一句话：“她是突然出现的，我看到了。” 就算夜里车灯的光线刺眼，但她依旧瞬间便辨认了出来，那是妈妈的身影。 关译心刚跳下车，便突然被一双冰冷地手抓住了。 妈妈浑身狼狈，只有那双和关译心相似的眼睛，在夜色中依旧明亮。 她没有认出如今已经长大的关译心，便是自己的女儿，只是在仓惶间抓住了关译心的手之后，稍一回过神来，便又一把松开了手，试图将自己的手背后眼藏起来，只有语气急促却格外清晰地传递消息道：“立刻让所有人离开这里！” 然而关译心如今早已超越普通人敏锐的视线，却在刚刚那一瞬的惊鸿一瞥间，看到了妈妈手背上一道数厘米的伤口，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愈合。 只不过，并非是和她相同的身体组织本身带来的快速愈合，而是，那渗出血的伤口处，正快速覆盖上了一条某种明亮而又细碎的、水晶般的诡异晶体。 第225章 好吃哒! 妈妈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忙不迭地推开了关译心，想要继续往村委会的方向跑。 ——她似乎还在按照九年前的既定程序行动，这会儿正急着给村里的村干部送消息。 然而在这时候，关译心却突然反过来伸手抓住了她。 “你受伤了。”关译心的声音有点微微沙哑的颤音，却依旧尽量维持着一种平静的状态。 妈妈试图把手抽回去，结果，关译心反过来抓住她时，手上的力量，却是超乎她想象。 场面一时间竟然这样僵持住了。 慢了关译心一步跟下来的陆离，下了车之后，就瞥见了这幅场景。 等他看清楚对面那个人影的面孔之后，也顿时恍然，难怪关译心刚刚突然变了脸色…… 至于还在车里的男助理、女助理以及惊魂未定的司机，则是互相对视一眼。 男助理：“我们也下去看看？” 女助理摇头：“别去。” 司机还沉浸在刚刚差点撞到人的惊魂未定当中，心脏怦怦直跳，“真不用我也跟着下去看看吗？” 其实他还想直接打122报个交通事故、顺便再联系一下保险那边来着…… 女助理抬头瞥过去一眼，“我也看到了，那个人影就是突然凭空出现在你车前面的，说白了，那就不是活人。” 司机瞬间懂了：“……” 顿了顿，女助理低声说道：“而且我也认出那个人来了，就白天咱们遇到的那群人中，戴草帽的那个。” 男助理闻言对视一愣，“就咱们老板主动过去拍了人家肩膀，和人打招呼的那位年轻女士？” 女助理点点头。 她只是点到为止，并未明说，关译心和那位人群中的女士之间明显存在关系这件事。 不过，这件事并不隐秘，但凡今天有注意过陆曦和关译心之间反应的人，应该都能看得出来…… 男助理喃喃道：“她没戴草帽，刚刚外面灯光又晃眼睛，我是真的没认出来。难怪那个小姑娘直接就下车冲过去了。” 司机那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哎，”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多少有些焦虑和不安的感慨：“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女助理：“我们就安静待着等老板回来，别轻举妄动就是了。” 男助理和司机两人顿时纷纷赞同点头。 就在陆曦身边的人搁这儿私下里开小会的时候，车外，关译心和妈妈之间的僵持，没被陆离的突然出现所打破，反而是关一一，突然按捺不住地撺了出来。 这只小怪物本来就有着一身通体漆黑光滑而又细密的鳞片，再加上它的身影细细长长，动作的速度也快，这一飞窜出去，直接就成了夜色中的一道暗影，一直等到它都精准地飞扑到了关译心妈妈的手臂上，对方才反应过来。 妈妈突然发出了一声意外的惊呼。 关译心则是感受到关一一的尾巴尖勾住自己手腕时带来的冰冰凉凉的触感后，才骤然反应过来：“关一一！？” 关一一根本顾不上解释，冲到了关译心妈妈的手臂上之后，当场支棱着三角脑袋，张大嘴，冲着对方伤口上面的细碎透明晶体，“咔擦”就是一口。 妈妈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关译心一时间也有些愣住，“啊！？” 不过，关译心的妈妈并未发出什么疼痛的惨叫。 她那张原本就惊惶不安的脸上，只剩下了越发惊疑不定地震惊。 然后，她甚至顾不上再去看还抓着自己不放的关译心了，而是直接被小怪物关一一所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 甚至于，当关一一偷偷摸摸地冲出来咬了一口晶体之后，立刻见好就收，当即转身，用尾巴尖勾住关译心的胳膊，把自己荡秋千一样，直接硬生生地甩了回来，然后，重新稳稳当当地飞窜到了关译心的肩膀上，这才趴稳了。 关译心：“！！！” 都没来得及说话，只顾得上看关一一在这里演杂技的陆离：“！！！” “嘎吱！” “嘎吱！” 关一一也顾不上说话，趴在关译心肩膀上之后，便开始麻利地嚼着嘴里的晶体。 因为这个位置距离关译心的耳朵很近，所以，关译心完全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这只小怪物嘴巴开合时有节奏地发出了一阵阵极其清脆的、仿佛在咬玻璃珠一样的声音。 很快，大概也就三两下的功夫吧，一声不吭的关一一已经争分夺秒的把嘴里那块亮晶晶的晶体给嚼碎了咽下去了，然后，这只小怪物亲昵地蹭了蹭关译心，发出了极其乖巧的声音。 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妈妈！这个好好吃哦！ 关译心：“……” 不管怎么样，因为关一一这个突然打岔，她的妈妈好像都被弄得有点发懵了。 她没有再像是一段录像中的角色一样，无数次不断地重复着自己在固定时间线上相同的行为，而是就仿佛突然卡壳了一样，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震惊而错愕地落在了正冲着关译心发出阵阵叫声的关一一身上。 关译心则是顺势拉起了自己妈妈的手。 ——她手背上的伤口处，依旧堆积着一层细密而璀璨的晶体。 只不过，如果说之前的晶体就像是已经生长起来的庞然大物一样，那么，被关一一横插一杠子突兀地啃了一口之后，手背伤口上的晶体，便只剩下符合关一一牙印形状的、极其平滑的一层。 它就像是伤口上的一层点缀，勉强也算是将伤口弥合了。 但是，现在薄薄的一层晶体，就像是被割草后剩下的一点细碎的枝丫，瞬间便再也没有了之前快速生长、仿佛恨不得从伤口处直接蔓延全身、就这样长成一个庞然大物的危险劲头…… 以至于，妈妈都不再复读机一样的重复着“你们快离开这里”的话语。 她震惊而错愕地看了一眼关一一，最后，才瞥了眼关译心和陆离，然后就这样，如同刚刚出现时那般，人影在突然之间，就又消失在了空气中。 感受到自己手中的触感变成虚无的空气，关译心还忍不住的轻轻虚握了一下，然后才沉默着收回了手。 陆离走了过来，“妹妹？” 关译心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事。” 她先张开了自己的手。 ——刚刚抓住妈妈手上的手臂的时候，蹭到自己手掌上面的一点血迹，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就随着妈妈一起消失了。 就仿佛之前自己感受到的湿润而粘稠的血液触感是假的一样。 然后，关译心默默地把自己肩膀上的关一一给拿下来了。 被关译心捧在掌心里的关一一眨巴了两下眼睛。 “咔嚓咔嚓！” 然后，它又熟练地嚼了两下嘴里还没全都咽下去的晶体。 关译心想了想，突然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关一一的嘴巴。 就像是要给家里养的小猫小狗刷牙一样，按住稍微捏了两下，关一一就无比配合地直接就把嘴给张开了。 那密密麻麻的雪白小牙上，依稀还挂着些被它嚼来嚼去的晶体，有些已经被关一一用细密的牙齿给彻底碾碎了，正散发出荧光一样幽微的柔和光晕，有些则是因为颗粒较大，看起来依旧还亮晶晶的。 关译心：“……” 陆离：“……” 下一秒，关译心用指甲轻轻地蘸了一丁点晶体的粉末，然后才把手松开了。 关一一立刻就把嘴合上了，然后，继续开始“嘎吱嘎吱”的嚼玻璃。 而在关译心的指尖上，那一丁点的晶体粉末，正散发出极其柔和的光晕。 关译心喃喃道：“这个没有消失。” 关一一嚼完之后，咽了一下，然后，又冲着关译心“吱吱唧唧”的叫了两声。 关译心连忙拒绝：“不用了，我不要，你吃吧！” 关一一当即张嘴，舔了一口关译心的指尖，把那一点点晶体的粉末也吃下去了。 然后，吃饱喝足高高兴兴的关一一，显然又进入了有些困倦的状态。 它先是慵懒地抻了抻自己细细长长的身子，然后又反复地舒张和收紧自己小巧的爪爪，认真地活动了几下，接下来，便是熟练地从关译心的肩膀上滑下去，直接一头栽进衣兜里，踏踏实实地把自己扭成乱七八糟的形状，就这样安心地睡着了。 关译心抬头，和陆离解释道：“它说它困了，先睡一会儿。” 陆离也很熟练：“要是等会儿再遇到好吃的，不用你叫它，它自己会醒，是吧？”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它没说，不过大概是这样子的。” 突然之间，陆离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瞥了一眼，和关译心告诉道：“还是刚刚那个娃娃脸的民警。” 关译心：“估计是着急了吧……我们先过去。” 陆离点头，“走。” 两人旋即又上了车。 这一次，司机开车的时候，明显比之前还要谨慎小心。 明明是三更半夜近乎无人的空旷街道，这辆房车却愣是开出了驾照考试现场科目三的严肃状态。 然而就算是这样，依旧挡不住，村子哪个角落里，突然就冒出一个人来，惊慌失措地朝着和他们相同、或者相对的方向冲过去，口中同样急促地呼喊着，或是“快组织人员撤离”、又或是“赶紧离开这里”的声音。 “晚上天天这样，这村子也没法住吧……”男助理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不由得喃喃道。 关译心和陆离却对视了一眼，却隐约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按照娃娃脸警察的说法，刘栓柱家那个废弃的院子里，已经开始闹腾起来了，很多村民也都闻讯赶了过去，这会儿那边简直围了一群人。 然而，关译心和陆离他们这边，一路上同样听到了各种动静，却没见到陆续前往这边的村民身影…… 都是半夜闹鬼一样的诡异动静，想来也分不出什么轻重缓急来。 按照常理来说，不太可能这边就完全遇不到村子里的人…… 转念之间，这辆房车已经停了下来。 “到了，”司机的语气有些微微的古怪，他的牙齿轻轻发颤，头也没回，和自己的两个同事，以及关译心三人告诉道：“前面就是那个咱们白天过来的那个院子，院子外面没、没人……” 关译心直接拉开车窗望了过去。 院子的大门正关着呢，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边安安静静的，肯定和娃娃脸警察刚刚打电话告诉的情况对不上。 “我打个电话，稍等。” 陆离说话间已经在拨号了，他盯了一眼手机屏幕上依旧满格的信号，眼神微暗。 对面接电话的动作也很快，几乎是铃声刚一响，就立刻接了。 “你们到哪了？”娃娃脸警察压低嗓子的声音传了过来，手机里带着明显的人群杂乱的背景音。 陆离沉默了一瞬，然后坦然回答道：“我们已经到了，就在那个院子前面。” 娃娃脸警察没想那么多，直接就说道：“诶？我怎么还没看到你们，我找找。” 他说话的时候，手机里还清晰地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奇怪……人在哪呢？” 司机看着前挡风玻璃外面，一片静寂、空无一人的村庄夜晚，搭配着陆离手机里杂乱的声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下意识地转过身来，张了张嘴想要说话，看到陆离若有所思间，和自家老板隐有几分相似的轮廓，一时间又变得稍稍安心起来。 司机稍稍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不至于一开口就打颤丢人，“现在、怎么说？” 陆离没说话。 他直接对着电话那边的娃娃脸民警说了一句道：“我们这边有紧急情况，稍后再联络，你们先顾好你们那边，别乱来！” 然后，便在对方猝不及防之间，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娃娃脸民警：“？？？” 不是，您这就突然不理人了！？？ 关译心看向他。 陆离的喉咙微微紧了紧，然后说话时的语气却是平静的，“我们和他们不在一个空间。” 至于挂断电话的原因，同样十分简单。 他们这边还搞不清楚，误入第二个空间的原因。 及时切断联系，或许就不至于把对方也拖进这个空间里面。 “那些晶体碎片……”关译心突然开口说道。 他们这边和那边一群人之间最大的区别，应该就是，那边没有一个小怪物关一一，突然吞吃了当年那群人影身上的东西。 陆离的眼神微微一动，瞬间反应过来关译心的言外之意，立即道：“等等，你别——” 关译心已经毫不犹豫地起身，“别跟过来。” 关译心跳下车后，冲着陆离比划了一个“往回推”的动作，简略道：“我下车后，你们开车回村委会，绕一圈再回来，看看能不能找到当地那些村民。” “至于我，别担心，我带它去找点零食看看！” 顿了顿，关译心还笑了一下，冲着陆离眨了下眼睛，压低声音近乎耳语般的说道，“我还真挺好奇的，如果我在这边，会不会又穿越到那个世界里去……” 陆离深深地拧眉。 下一秒，女助理却突然拎了一箱子东西过来，“这个给你，妹子！” 顶着陆离同样迫人的冰冷视线，女助理微微别过脸去，尽量避免和他对视，冷静中透出一股弱声弱气的和关译心说道：“给我们老板准备的食物，他还没吃完……” “可以，给我吧！” 关译心直接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还和陆离打趣道：“要是等下你们绕一圈回来还能看到我，那咱们就当是重新汇合了……” 说话间，她还摸了下衣兜里睡得正香的还吧嗒嘴的关一一，打算等陆离他们开车走远一点，再考虑要不要把关一一叫醒，把食物也让它收起来。 陆离：“…………” 第226章 时间与空间的裂隙 关译心直接就把那个箱子放路边的水泥地面上了。 她也没着急行动，就这么一直站在原地，等看着那辆房车慢吞吞地开走了之后，才终于转身，抬头打量了周围一圈。 没了车灯的照射，只有远处的路灯，散发出微弱的光线。 夜晚的村子里瞬间便只剩下了一片昏暗。 关译心也没去拿自己的手机当手电筒，她站在原地适应了一会儿，等眼睛已经开始习惯这种有点昏暗的光线之后，便蹲下身来，轻轻地把衣兜里的关一一掏出来，放在了那一箱子的速食上面。 “关一一，收个货。”关译心随口说道。 小怪物睡得正香，听到关译心叫自己的名字后，依旧本能地摇晃了一下不太聪明的脑袋。 下一秒，那个箱子就直接原地消失了。 对于这个也说不好是主动技能还是被动技能的储存能力，好像在关一一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时候，用起来比它醒着的时候还要丝滑和方便。 关译心重新把关一一揣在了衣兜里，然后依旧没动。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安静地等了十分钟。 这个时间已经足够那辆房车在村子里的主路上绕一圈过来了。 然而不知何时，关译心已经连车辆行驶时发动机发出的些微动静，都已经听不到了…… 关译心轻轻地舒了口气。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回到有其他村民的那个空间里……” 关译心喃喃自语道。 并且，也不知道这个村子这边，到底同时存在多少个匪夷所思的空间、或者时间，又或是空间和时间同时导致的重复的空间缝隙？ 关译心摇了摇头，挥去那些繁杂的思索。 旋即，她直接走到了刘栓柱家那个废弃的院子前面，伸手推开了门…… · 另一边，大叔看着陆离沉郁的脸色，半天没敢吭声。 陆曦的两位助理互相对视一眼，同样安静地不发一言。 至于驾驶位上负责开车的司机，因为刚刚差点就和那些不同寻常的存在发生了一场诡异的交通事故，所以他这会儿简直精神高度紧张，尤为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生怕路上再突然跳出来什么东西，神情间半点不带放松的。 几分钟后，这辆房车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刚刚那条路上。 根本不需要把车一直开到刘栓柱家的院子，车中的几个人，便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里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村民们拿着手电筒的、举着手机的、说话的、争论的、还有抽烟的、唉声叹气的，全都堵在了刘栓柱家那个废弃的院子外面。 突然有车灯打过来，不少村民都已经闻声转过头来，不明所以地冲着这辆房车指指点点。 依稀之间，陆离他们还能听到车窗外有村民正发出的一阵对话的声音。 “是报警的警察过来了吗？” “派出所在镇上呢，开车过来也没这么快吧？” 两位助理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是应该因为找到一群人了而暂时松一口气，还是因为直面这个诡异的村子而继续提心吊胆…… 就在这时候，白天遇到的那个娃娃脸民警突然从旁边的人群里挤了出来。 他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忙不迭地凑过去和陆离说道：“你们这是又有时间过来了啊！刚刚突然就挂电话了，吓我一跳……” 陆离下了车后，视线却是不由得扫向了刚刚关译心所在的位置。 那里现在正被搞不清楚状况的村民所占据着，每个人都在大声讨论，嘈杂声中，却得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握着手机，不由得微微收紧，指节间甚至因为用力而浮现出了一丝浅浅的青白色。 “立刻组织全村人群撤离吧！” 陆离沉声说道。 娃娃脸民警顿时一愣，“啊？这——” 陆离没有继续和他说什么，而是接连几个电话，陆续打给了当地的一些负责人，并立即调动了各种资源，帮忙撤离和安排此处的村民。 忙完这一切之后，陆离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看向那个存在问题的院子之后，他的眉心却再次轻蹙起来。 他现在也拿不准，是这个村子本身早就已经存在这样的问题，还是说，是他、还有陆曦，以及关译心他们一群人过来之后，再次触发了这个村子里存在的某种危险。 但是不管是因为什么，趁着这里和外界的联系还是畅通的，他都决定，先把这个村子里的人员全部撤离，避免再次发生九年前的惨剧…… 半小时后，当地的一些工作人员，几乎人均被从自家的被窝里挖出来，连夜就要开始加班。 倒是这个村子里，因为之前闹出来的动静，村民都已经提前集结好了，再加上早就有闹鬼的传闻，再加上村主任的号召力也足够，大家被那些辆大巴车统一拉走的时候，倒是省下了好些平时需要临时动员的时间…… 陆离还停留在村子里原地没动。 等到这些村民被带走之后，他握着手机，没管陆曦，而是重新给关译心拨打了一个电话。 陆曦的两个助理和司机，同样选择停留在了原地。 因为他们一直老老实实地跟在了陆离身边，所以，负责撤离人员的当地工作人员，多瞅了他们几眼，确定这几个人并不在村子里全部村民的名单上之后，也就当他们是陆离身边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多管了。 在等待手机接通的过程中，陆离抬头瞥了一眼这三个人，“你们不跟着一起撤离吗？” 女助理：“要不我们还是在原地等等我们老板吧，要不然等会儿他出来了，发现村子里连辆车都没剩下了，那多尴尬啊，您说是吧……” 男助理跟着点头，“我们也不能给我们老板留一辆电瓶车骑着赶路不是？” 司机：“……” 司机没那么多的想法，他更多的只是起到了一个开车和保镖的作用，不像是两个助理一样，有那么多的主意，这会儿便什么也没说，只是安安静静的和自己的两个同事扎堆抱团。 陆离对于陆曦两个助理反应，一脸不置可否的淡漠，半晌，只是道：“你们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应该也都知道事情轻重。” 女助理：“我们懂，其实，您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现在也可以吩咐我们，好歹能搭把手帮个忙什么的。” 陆离神色淡淡，有些漫不经心，“那就留下吧。”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手机屏幕上正在拨通电话的画面。 很快，手机里面便传来了和之前给陆曦打电话时完全相同的电子提示音：“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和第一个自己失踪的陆曦一样，关译心的手机现在也已经无法拨通电话了。 陆离没有继续反复拨打电话，而是很快便将手机挂断。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荒芜的院子中还在匪夷所思地反复循环着九年前那起灾难发生时，有人求救、有人自救、也有人在拼死救人试图去阻止灾难的那一晚的各种画面，不由得轻轻垂下了眼。 按照关译心之前在地球现实世界和那个赛博朋克世界之间，以七天为周期反复循环穿越的规律来看，此时距离关译心的再次穿越，还有一天半的时间…… · 夜晚的村庄里一片寂静。 关译心站在原地仔细地琢磨了一会儿，才觉出来，这里的安静，是不正常的。 ——不说偶尔可能只有一两下的鸡鸣声、狗叫声，这会儿还是夏末时分，村子里的夜晚应该少不了各种蛐蛐蝈蝈的虫鸣声。 然而现在，周围却安静的只有死寂般的无声阴沉。 关译心唯一能够听到的动静，似乎就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以及衣兜里那只关一一偶尔舒服地打个卷时蹭到衣服布料，鳞片和布料发生轻微摩擦的很轻的沙沙声音。 关译心的脚步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真实。 刘栓柱家现在毕竟没有真正的主人居住，所以，这里的院子大门压根就没锁死过。 “吱唧”一声轴承转动的声响。 门开了。 关译心抬头看向里面空荡荡的、只余一片寂静和茂密杂草的场景，当即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满院子里的杂草在无人时显得越发茂盛，关译心踩在上面，一些杂草被压弯，旁边的那些则是理所当然地被推开，顿时发出了一阵阵悉悉索索的摩擦音。 如今整个村庄里，似乎就只剩下这么一丁点关译心制造出来的动静了。 然而下一秒，关译心眼前的画面，却陡然间发生了变化。 院子里的杂草凭空消失。 原本已经显出几分破败和颓唐的房子，也在此时，骤然间变得焕然一新起来。 并且，院子里突然就多了好几个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 关译心清楚地意识到，似乎她刚刚只是往前踏出了一步，便又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间、或者空间的裂隙之中。 这时候，那几个正忙活着的工作人员，已经注意到了关译心。 其中一个负责后勤的工作人员，坚持点完了面前那一批货的数量，在接收单上签了字之后，才终于看向关译心，态度友好地随口问道：“是村子里的孩子吧？过来看热闹的？” “高中生？还是大学生？”另一位工作人员有点拿不准关译心的年龄，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好奇我们这里面的仪器啊？” “不可以参观哦！”一个温柔却也干练的熟悉女声，突然从房子里面传来。 关译心闻声，猛然间抬头。 刚刚收拾好几份标本的妈妈正好从房子里面走了出来，她正把一条胳膊稍稍抬了起来，另一只手里则是拿着还没拆封的消毒用碘伏棉球，随口和关译心说道，“我们的工作内容中，有很多需要保密的部分，所以目前是不可以进去参观的。” 对上关译心明亮而锐利的眼睛，妈妈还不由得稍稍愣了一下。 之前在这个村子里也遇到过一些还在上学的孩子，他们的性格各不相同，有的腼腆、有的大胆，但是，面前这个女孩子给她的感觉，却很难形容。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似乎蕴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在里面，让人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怔然。 顿了顿，妈妈看着这个陌生女孩格外让人想要亲近的漂亮面孔，眨了下眼睛，一边坚持原则，一边已经语气变得温柔轻快起来，转而问道：“所以，你是过来做什么的呀？” 关译心的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妈妈手背上的那条血痕，瞳孔不由得收紧。 ——她应该是被类似于石头、沙子一样并不锋利的东西给刮伤的，手背上有很明显的一条擦痕，还破了点。 擦破皮的粗浅伤口看起来应该会很痛，但认真说来，伤得又的确不算多么严重，属于是自己随便稍微给伤口消消毒、不碰水的情况下，连创口贴都不用的那种程度。 同时，关译心也清清楚楚地记得，就是这只手手背上的伤口，就在不久之前，曾经长满了诡异而漂亮的晶体。 那些亮亮的、水晶一样的细微晶石结构体，完整地覆盖了她手背上所有擦破皮的是浅表伤口，并渐渐向外突起、堆积和延伸。 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时，却又有一种非人的、令人惊心动魄的美感。 “你受伤了？”关译心的嘴唇动了动，勉强发出一道还算冷静的声音。 妈妈笑了下，熟练地单手拆开了碘伏棉球，然后自己往手背的伤口上擦拭，“嘶——” 她轻轻地吸了口冷气。 碘伏虽然不怎么刺激，不过，碰到伤口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轻微的刺痛的。 关译心直接走近，双手伸手握住了妈妈的手腕。 妈妈没想到关译心会这么做，也没想着村子里一个年轻女孩会拿她怎么样，一时之间只是愣了一下，“你要——”做什么？ 妈妈的话音还没落下，关译心已经抓住妈妈了的手腕，目光落在她手背那道浅浅的伤口处，直接语出惊人道：“这是收集样本时不小心碰伤的？你们收集的样本，是那具漂亮的、身体内的骨头像是水晶碧玉一样的尸体吗？” 第227章 关一一!看菜谱! 妈妈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甚至忘记了去抽回自己还被关译心抓着的手腕。 关译心看到，这会儿，妈妈脸上的表情不止是震惊，还有完全意想不到的错愕。 自己说的不对？ 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她的猜测，和他们目前的认知，是不一致的？ 至于旁边两个工作人员，本来看关译心突然朝着他们另一个同事走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在有意无意地注意这边了。 等关译心这句话问出来之后，两人脸上的表情，比起被关译心抓着因为巨大的惊愕简直手脚冰凉的妈妈来说，同样不遑多让。 其中一人顿时惊疑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尸体！” 另外一个工作人员则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也不知道他都脑补了什么，但他倒是迅速抓住了重点，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你是谁！？” 慌乱之间，关译心分明听到了旁边传来一声清晰的相机闪光灯的声音。 她直接闻声转过头去。 一个工作人员飞快地连续拍了她好几张照片。 关译心不用想也知道，对方肯定是拍下她的照片发给村子里的村主任、或者是刘栓柱一类和他们接触较多、有工作上往来的村民，试图让对方帮忙辨别关译心的身份…… 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在情急之下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刚刚那两个工作人员惊疑不定的惊呼声，落在关译心耳中，无疑就意味着一件事——他们并不认为，自己在收集的样本，是一具尸体。 而这一点，其实和王六叔报警时，告诉派出所那边的消息，重合而又不重合。 报警的王六叔觉得，乍一眼看上去，那就是活生生的一只手。 后来，警方的人到了之后，对那只“手”进行了检查，并且从中发现异常，直接将案件转交给了妈妈、陆离他们所在的特殊部门。 一直到这里为止，在报案地点发现的东西，依旧都还是那只“手”、或者说“尸体”的范畴。 是妈妈他们到了这边之后，进行工作采样的时候，又得出了别的结论，反而推翻了一开始的，那是“尸体”的说法？ 关译心飞快地捋顺了一下这里面的逻辑，大致上应该是能说得过去的。 但是，毫无疑问，自己刚刚言之凿凿的一番话之后，妈妈和这两个同事的想法，似乎又受到她的影响，对原本的观点产生了一些动摇？ 也就是说，他们或许对采集到的样本，都只是有一个暂时的认知，更确切的信息，很可能还没有定论…… 念及此处，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清晰的念头。 ——她需要看到妈妈他们采集到的那部分样本原本。 打定主意之后，关译心的手上稍稍用力，突兀地把妈妈朝着她的两名同事那边推了过去。 “抱歉！”关译心在推人的时候，还习惯性地开口解释了一句。 心神不宁的三个人显然又没料到关译心下一步的动作。 刚刚忙着拍照的那个人，反应不够快，手机直接就被撞飞出去了，顿时“哎哟，手机”的惊叫了一声。 另外一个人则是伸手扶了下关译心的妈妈，只不过，因为距离有限，三个人免不了还是撞在一起，趔趄了两步。 此时，关译心已经头也不回地朝着妈妈刚刚走出来的方向冲过去了。 见到关译心的动作，后面的三个人顿时爆发出了更加尖锐的喊声。 “拦住她！” “那人是谁！？” 关译心对此完全充耳不闻。 反正这个工作团队他们租住的刘栓柱家的院子就这么大，农村里这种单一院子的平房结构也足够简单，关译心冲进房子里面之后，几乎是一抬眼，就看到了一个正摆放在屋子里的、占据了室内大部分面积的临时工作台。 而在这个台面上面，角落里堆叠摆放了一摞摊开的a3纸大小彩色打印的参照物画册，以及，工作台中间摆放着的东西。 ——那是许多段隐约带有荧光的蓝绿色漂亮晶体仔细拼凑而成的长条形物体，比起之前关一一从妈妈手背伤口处咬下来的那块晶体，这里的晶体色泽更加浓郁、材质也更加厚重。 小怪物关一一咬的那口像是清澈透明的水晶，这里的晶体，却更像是不那么透亮的翡翠碧玉…… 就在关译心稍一停顿的瞬间，妈妈和另外两个工作人员，已经跟着冲了过来。 刚刚捡了个手机的那位工作人员则是适时地发出了一声惊呼：“村主任已经回消息了，她不是村子里的人！” 关译心当即三步并做两步，直接伸手去抓工作台上面已经拼凑了大半的样本。 看着这个就算在这时候，依旧让她觉得特别面善的小姑娘，妈妈顿时惊道：“你要做什么！？” 关译心在伸手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把小怪物关一一从兜里掏了出来。 “关一一！醒醒了，看菜谱！” 显然，不管关一一这会儿醒不醒，反正关译心是打定主意，先把样本薅一部分出来，塞进关一一的那个诡异空间里存放一下再说。 大概也只有关一一那个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神奇空间，有可能超越这边空间和时间的限制了。 关一一这会儿睡得正香呢，突然被关译心掏出来的时候，那根细细长长、布满细密鳞片的身体就这么软哒哒的垂了下来，还在关译心手里来回晃了两圈。 妈妈和另外两名工作人员，骤然看到关一一的时候，还以为是一条黑色的小蛇。 结果，等到关一一迷迷糊糊地抬起棱角分明的脑袋，闭着眼就直接张嘴，露出里面一片分布密集的洁白小牙的时候，妈妈他们三个的动作却陡然间一僵。 这是一只他们从未看过见过的生物！ 并且，关一一听到“菜谱”两个字后，本来睡得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捕捉到了一点关键性的信号。 它直接下意识的一张嘴，冲着台面上那些工作人员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样本，就“咔嚓”的咬了一口。 关译心：“！！！” 她是想带走一部分样本，可不是放在关一一肚子里带走！ 妈妈和另外两个工作人员，则是已经彻底被惊呆了。 对他们来说，骤然看到一只陌生生物，虽然有些错愕，但也不至于完全无所适从。 毕竟，关一一这会儿还挂在关译心的手上摇头晃脑的，就算已经认出来这不是蛇了，但是吧，动物界有他们不认识的动物，也实属平常，毕竟他们又不是人均生物学家。 但是问题在于，这个陌生的生物，还真就在那个小姑娘的示意下，应声去咬样本了。 而他们的样本根本不是什么动植物，而是硬邦邦的石头一样质地的东西！ 就算是自然就有些动物在缺乏矿物质的情况下会去舔舐石头上附着的盐粒，但是，再怎么样它们也不会直接去咬石头啊？ 什么牙口啊敢干这种事情？ 不、不止是咬！ 那个陌生的生物竟然直接把样本给吞下去了！？？？ 妈妈和两个工作人员看到关一一闭着眼睛就开始吞咽的动作后，简直目瞪口呆。 这边的关译心也连忙又把关一一给捡了起来。 它大概是没觉察到外界的危险，所以，虽然对关译心的言语有所触动，不过，却也只是随便张了张嘴，并没有直接醒来的意思。 关译心看看只有几步距离的妈妈和妈妈的两位同事，看看睡觉都还在吧嗒嘴的关一一，再看看平滑地顺着关一一的压印弧度少了一块的样本，原本伸向样本的那只手，当即转了方向，从看着就像是手指、应该是促使王六叔在钓鱼途中报警的那块样本部分，直接薅下来一块。 毕竟本来就是根据每个碎块的形状拼凑而成的样本，根本不用使劲的，甚至于，关译心的手又不像是关一一的牙齿那样足够锋利，她拿下来大概三根手指的样本时，整个样本架子，都直接因为受力而倒了下去…… 随之而来的，还有妈妈和两位同事三人因为样本被破坏而发出的惊叫声。 他们甚至顾不上再去抓关译心，直接就冲上来试图拯救台面上的样本了。 只是瞥见样本被碰翻之后瞬间再次稀碎的画面，关译心便瞬间收回了视线，已经不忍再看了。 她毫不犹豫的把样本往关一一的三角脑袋上轻轻敲了下，“关一一，收货了！” 那几根手指一样的样本应声消失。 随之而来的，还有正朝着关译心飞扑而来的工作人员，身影也瞬间就凭空消失了。 就连整个平房里的布置、工作台、还有地上堆叠的各种杂物，都在转瞬之间烟消云散。 关译心微微眯了下眼睛。 又开始了。 除了她自己和关一一，妈妈他们那群人，再次消失不见了。 是她自己被从那个空间里被排斥出来了，还是那个空间裹挟着一切离开了？ 关译心瞬间清楚的意识到，这里的时间和空间的混乱程度，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之前在那个放着气象监测设备的值班室院子里的时候，关译心很确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些人影，是突兀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空间里。 他们一行人本身所处的现实空间，是相对稳定安全的。 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们依旧能够和妈妈他们九年前的幻影产生交互…… 到了这边的村子里之后，现实世界的空间，似乎就开始变得不稳定了起来。 最起码，之前他们休息的村委会所在的院子，同刘栓柱家那个废弃的院子，似乎就已经存在于不同的空间里了。 不，也不对。 那个时候，电话还是可以打通的。 更精准的说，应该当他们从村委会所在的院子里出来，然后，差点撞上妈妈的身影之后，和她有了更深一步的互动，才突然进入了另一个空间里？ 不过，那个空间和村主任等人所在的地方，似乎也不是完全的分割开，手机通讯的畅通，在这个村子里，就像是一种奇怪的指征一样…… 是只要存在于同一个世界节点上，即使空间不同，也能通话吗？ 关译心有些不确定地猜测道。 判断自己的具体方位的话，不止是要看空间位置，还要看这个空间目前所在的时间节点？ 想到这里，关译心看着自己手机上依旧满格的信号，突然给陆离打了个电话。 意料之中的无法接通。 听着手机里面传来的熟悉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女声电子提示音，关译心想了想，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陆曦。 ——这一次，出乎意料的，电话居然接通了。 陆曦那听起来总是格外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温柔声音里，多多少少带了些许惊讶的意味，“哟，是小侄女？” 关译心长话短说，直接把自己这边刚刚遇到的情形，都告诉了陆曦。 也包括她自己对于王六叔当年看到的“手掌”的猜测。 关译心：“我不知道你在找什么，不过，那种亮晶晶的晶体、尤其是长成了人形的那些，很可能是导致这里出现问题的根源之一。” 不同于大侄子那只会耽误他的事、还动不动就要告家长的百般阻挠，小侄女这过于配合的态度，反而把陆曦给整不会了。 “果然还是别人家的孩子招人疼。”到了这个年纪依旧孑然一身、孤家寡人的陆曦突然发出了一声这样的感慨。 不过也多亏了他人到中年还独自一人。 毕竟，那些真有孩子的家长，很多时候都是嘴上说说而已，谁会真的喜欢别人家的小孩啊？ 就连陆曦他大哥，那也是把陆离看的比谁都重…… 陆曦轻轻地笑了一下，语气里都带着点浅浅的笑意，“小侄女，你都不知道我这边在做什么，就什么都告诉我啦？” 关译心的语气同样很平静，“你还能把这个地方给炸了不成？” 除非陆曦也有一只关一一在身上，并且，那只小怪物还得愿意帮它携带大量的炸药…… 陆曦被哽了一下，“那倒是不至于……” 第228章 不同的循环 关译心顿了顿，为了防止电话突然挂断，她甚至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避免自己走出去几步之后，就又会进入另一个全新的空间场景。 “所以啊，我有什么好瞒着你的？”光线昏暗的平房房间里，关译心抬头看向窗外清浅的月光，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们就算各有各的想法，但是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之下，却自然而然地拥有了相同的立场。” 虽然关译心对陆曦其实不够了解，仅仅只是从他应对他身体里的另一个来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的手段，也知道这绝对是个不管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非常下得了手的狠人。 但是毫无疑问，陆曦一个卖军火都知道搞正经医疗器械出口退税的生意人，总不至于像是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巴别塔”邪教团伙一样，有事没事直接就搞人体实验，事情暴露了还炸个旧教堂试图一锅端吧？ 关译心寻思着，可能陆曦多多少少参与过的那点人体实验，其实都琢磨到他自己身上的异常去了…… 陆曦听到这句话，顿时又乐了，“嗯？你觉得我是什么立场？” 关译心从窗外收回视线，直接借着手机打电话时屏幕那微弱的光亮，把睡得依旧香甜的关一一拿出来，照了照它的嘴巴那里。 ——刚刚关一一从样本架子上咬下来的那一口，以及还有零星的一点沾在嘴边上，所以，关一一睡觉的时候，都还无意识地嚼了嚼嘴里的东西。 关译心：“……” 果然，关一一让人担心什么，都不用担心它的消化问题。 关译心一边重新把小怪物关一一揣进自己兜里了，一边对着电话那边似乎饶有兴趣的陆曦开口说道：“陆叔叔，我虽然不知道你自己一个人来这里最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但是，如果这里能够解决裂隙侵入城市的问题，你应该是愿意把问题一并解决掉的。” “起码在这一点上，我和你、还有陆离，我们所有人的想法，应该都是一致的。” 关译心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原因其实很简单。 且不提陆曦和陆离之间的亲戚关系。 单就看不管是陆曦本人，还是他带在身边的助理，这边的情况都混乱成这个样子了，以身涉险的时候，他们竟然全都不忘记接国外大客户的电话推销产品，这得是什么程度的生意人精神？ 再结合着陆曦这明显是养尊处优的生活习惯，他就算之前遭遇了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的意识附身或者入侵，同时还持续了十年的噩梦，也不能掩盖，陆曦本人平时的生活习惯那就是明显偏向于有钱人奢靡享受的风格。 谁都知道，既得利益者才是最不希望社会环境发生剧变的那群人。 陆曦是不是其中一个不好说，但是，关译心琢磨着，陆曦到现在都还会分出一部分精力来操心他自己的生意，也就足以证明，对他来说，那个承载着他自己生意的地球现实世界的稳定，还是弥足珍贵的…… 要不然这边还在忙着让工厂加班出货呢，那边回头地球都毁灭了，这不纯纯搞笑呢吗？ 陆曦并没有否认关译心的猜测。 他正坐在一把陈旧的椅子上，翻阅着手中残存的几页零散的实验记录。 【当地气候并无特殊之处。】 【……这应该是一种全新的、特殊的放射性材料……】 【非常有价值的发现！作为发现者，我们会被载入史册吧！】 【截至目前，发现的样本分布规律推测如下……】 【送去实验室的第一批样本的检测结果已经反馈回来了……这或许就是这个时代新的工业革命的契机。】 看完之后，陆曦随手把从埋在花盆泥土里损坏了大半的实验记录册里找出来的还带有字迹的几张纸片随手扔到了一边，陆曦终于继续和关译心说了一句道：“你和当年陆离他们单位出事的那些人有关吧？今天白天戴着草帽的那位女士，她提到的‘心心’应该就是你了，她是你的母亲？” 关译心轻轻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陆曦：“果然……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陆离呢？” 这次换成关译心沉默了。 短暂的沉吟后，关译心实话实说道：“陆离他应该在安排村子里的那些村民撤离吧？或许和我们一群人来到这里这里有关？晚上入了夜之后，这个村子里的空间不稳定的情况，有了明显的增加，对于普通村民来说，可能已经变得不太安全了。” 陆曦直接就被惊到了。 “不是，小侄女，我那大侄子陆离，他没在你身边？”陆曦不敢置信地确认道。 关译心不答反问：“你不也是一个人吗？” 我这边好歹还有一只小怪物关一一呢！ 关译心默默地在心中想到。 陆曦一个人过来的时候，虽然又是带司机又是带助理的，但要是真有事的时候，他那边才是货真价实的一个人呢！ 真要算起来，关一一的那个神秘空间里，甚至还能再多掏出来一个sad-4号呢！ 不强求物种统一的话，她这边可是有三个人同行了！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又闪过一个念头。 等等，还有一个不知死活的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的意识，或许也还在陆曦身上呢！ 虽然说起来可能有点地狱笑话，但是这么一算的话，陆曦好像也不算是在单独行动了啊…… 陆曦：“…………” 关译心虽然没正面回答，但是毫无疑问，她那句反问表明的意思，就明明白白的在说，她现在就她自己一个人。 陆曦忍不住对着电话说道：“陆离他是根本管不了我，他但凡能管得住我，你信他会放我独自行动？” 不等关译心回答，陆曦已经继续道：“你那边又是怎么回事？” 关译心：“……额。” 总感觉这么背后讨论陆离，有点不太好。 关译心不由得默默腹诽，讲讲道理，你和陆离好歹还是亲戚关系，你的亲妈是她的亲奶奶。 他都管不了你，还能管得住我这个非亲非故的人吗？ 不过，关译心还是斟酌着语句表示道：“陆离他肯定也不想放我自己一个人冒险啊，但是吧，我刚刚都说过了，入夜之后，这个村子里已经变得危险了，现在当地需要一个能迅速做出决定、也有足够的能量来要求当地村民撤离的人。” 关译心轻声说道：“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呢，在外面看起来还无缘无故的情况下，突然连夜组织一整个村的村民撤离，甚至后续还可能扩大范围，继续波及到附近村镇上的人，这件事也只有陆离能去做啊！” 陆曦轻轻叹了口气。 的确。 这件事让他来做，他只能安排人在这个村子里制造几个小型的炸弹，然后迫使村民转移了。 至于后续的烂摊子，另当别论…… 换成关译心的话，她的聪明机敏放在这件事上，其实没太大的意义。 她或许可以管好自己，但是以她现在的年龄和阅历，显然也无法轻易地去左右别人。 尤其是这些个“别人”，还是一群对村子里“闹鬼”都渐渐习以为常的普通村民。 陆曦从椅子上起身，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已经被他翻遍了，除了刚刚花盆里捡起来的几页纸片，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其它有用的东西。 陆曦轻轻地抬手掩上了门，转身朝着另一个屋子走去。 就在他从这间屋子里出去的一瞬间，屋子里便凭空出现了一道戴着眼镜、还穿着睡衣的工作人员的身影。 这位工作人员兴奋地在自己的宿舍里快速踱步转了好几圈，然后才左手握拳，轻轻地打在自己右手的掌心上，接着直接坐在了简陋的单人床上，拿起旁边的笔记本，开始记录今天的兴奋心情。 【送去实验室的第一批样本的检测结果已经反馈回来了……这或许就是这个时代新的工业革命的契机。】 等这个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的工作人员写完之后，放下笔记本时，心情依旧激动。 他想要给自己房间里那唯一一盆花浇点水，结果刚浇完水，转身时一不小心直接把笔记本给碰了下去。 笔记本就这样，直接一头栽到了还满是水的花盆里，直接就沾着泥土被洇湿了…… · 陆曦从房间里出来后，沿着走廊就进入了下一个房间。 他这会儿明明已经在山里了，但是，山上其实并非只有树木和野花野草，还有一整排建在山间一片平缓坡度上的房屋院落。 陆曦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片小小的园区里，依旧生活着当年的那些工作人员。 甚至于，不同于他们在村镇附近的值班室看到的，半小时出现，没多久又消失的那些工作人员。 这里的人，仿佛一直都还正常的“生活着”。 他们似乎有着更加漫长的“循环”周期…… 陆曦单手拿着手机，并没有继续翻箱倒柜，而是先仔细打量着这间房子一圈。 应该也是当年某位工作人员的临时住处。 顶多是私人用品的摆放位置不太一样，整体来说，乏善可陈。 “啧。”陆曦多少有些心烦的轻哼了一声。 他真不喜欢这种从不确定的荒芜场景中找线索的活儿。 晚上做噩梦的时候，一天天的忍着头疼，没少做看图理解。 现在清醒着的时候，还得处理这破事？ 尤其是最后还不一定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小侄女，你现在在做什么？”陆曦冲着手机那边随口问道。 刚刚就在两人谈完陆离的事情之后，双方突然陷入了沉默，但是，却谁也没主动挂断电话。 关译心回答道：“我在考虑，接下来自己要去哪里。” 陆曦稍稍来了些兴致：“怎么说？” 他也确实有些好奇，关译心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陷在这种境地之后的思路的。 不过，从她那边一直很冷静的语气来判断，这个小姑娘不管是胆识还是心性，其实都已经远超常人了…… 关译心：“这里的空间似乎很不稳定，我刚刚进入刘栓柱家的时候，明显回到了九年前那些工作人员还在的一天，然后，我从他们收集的样本上掰了一块下来。” 关译心理所当然的省略了自己连面对自己妈妈的时候都下手了这件事，也省略掉了小怪物关一一在这里面起到的决定性的作用。 “等等，你掰了一块样本下来！？”陆曦的语气突然变了，“你那边的场景，也是过去的？” 关译心迅速意识到异常，“你那边不是吗？” 陆曦飞快地回答道：“我这边看到的情况时，他们的‘人’还停留在过去，但是，周围的场景，明显是荒废了很多年之后的。” 关译心微微一怔，看着面前同样陈旧的、也没有了妈妈他们当年的工作台的平房，然后道：“我刚刚有一个猜测，就是，我和你之间之所以能打通电话，是因为，我们正处在同一个时间节点上，至于我们在不在同一个空间里不好说。” 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关译心突然问道：“你现在是在山里吧？” 陆曦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复：“是，山上有他们当年建造好的一个营地？还是园区，不是临时的那种，甚至有搭建好的房屋。” 关译心轻轻地“唔”了一声，继续问道：“你后来有遇到我妈妈他们那些人吗？” 陆曦回答道：“有，不过在我靠近之后，他们反而消失了。” 关译心喃喃道：“你那边的规则，和我这里的好像不太一样……” 想到这里，关译心迅速打起精神。 关译心：“刘栓柱家那个废弃的房子，当年存放过我妈妈他们收集过的样本，我猜测，这个院子和值班室附近出现人群的不同，就和这里存放过样本有关。按理说，你那边的山上的营地，应该和发现样本的地方有关吧？并且，那边应该也收集过样本。” 说着说着，关译心迅速下定了结论，“我过去那边。” 顿了顿，关译心还礼貌地先询问了一下陆曦的意见：“你介意吗？” 陆曦的语气里略带异样，“你要进山？你自己一个人？” 关译心：“嗯！” 陆曦笑了下：“小侄女，我要是说介意的话，你可怎么办？” 关译心很好商量地表示道，“咱们随时保持联络，然后随时保持距离？” 陆曦：“……” 果然还是别人家的孩子乖巧懂事。 一点也不像是自家大侄子似的，随时有事没事都要跟他抬杠。 第229章 漂亮得令人毛骨悚然 短暂的沉默后，陆曦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只是笑道：“我身边可能会很危险。” 关译心语气平静：“还好。” 说白了，她身边也没安全到哪里去。 关译心其实能够隐隐猜到，陆曦对于其他人的排斥，大概就来源于他自己本身身体上出现的变化。 不管是最初见面时，陆曦身上一直隐隐流露出的惊人的憔悴和疲惫，还是之前他突然不辞而别后，通过持续进食带来的身体状态上的骤然改变，以及现在看起来的那种近乎非人的诡异美感…… 就，虽然这么说挺不应该的，但是，关译心总觉得，陆曦这个变化，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之前突然吃了眼球的小怪物关一一。 当时那会儿，才睡醒之后的关一一真的是，身上的每一枚漆黑的鳞片，仿佛都在散发着令甲方满意的五彩斑斓黑的柔顺光泽…… 想到这里，关译心不由得又轻轻地摸了摸躺在自己衣兜里还在呼呼大睡的关一一。 陆曦沉吟了片刻，突然道：“我直接给你发个定位吧！也知道这个功能还能不能使用！” 他转念一想，关译心身上明显也有秘密，就是不知道，自己大侄子已经知道了多少…… 不过，看他们两个之间的默契配合，关译心应该是没怎么瞒着陆离的样子。 在这种地方，手机还能正常使用就挺离谱的。 陆曦说着，已经把位置信息给关译心发过来了。 关译心飞快地瞥了一眼，作为礼尚往来，也把自己目前的位置同步了一下给陆曦，然后，她便笃定地说道：“位置不对。” 陆曦微微一怔：“嗯？” 关译心：“我现在还在刘栓柱的家里，但是，我的定位位置，明显都快要偏离出村子了。” 陆曦瞥了一眼，和关译心告诉道：“是靠近山里这边。” 关译心喃喃道：“这里的空间好像也已经被扭曲了啊……” 陆曦：“是手机的卫星定位功能受到了周围磁场的持续性影响？” 关译心和陆曦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了截然不同的两句话。 话语一出，电话两头保持通讯畅通的两个人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关译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陆曦的观念也算是非常坚定了。 再想想陆曦当年被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附身时，由此产生的怀疑自己得了精神分裂症、以及后续的一系列求医问药正确行为，关译心的语气多少带了点微妙：“陆叔叔，你认识樊鹤戎吗？” 这一次，陆曦愣是没跟上关译心的思路，“嗯？怎么说？我知道樊鹤戎啊，他不是我那大侄子的一个好朋友吗？” 关译心真情实感地表示道：“我个人觉得，你和樊鹤戎，你们两个一定很合得来。” 就是樊鹤戎一个资深社恐，明摆着是绝对受不了陆曦这种社交恐怖分子级别的显眼包的。 陆曦：“……” 他对自己大侄子交友行为其实不怎么感兴趣。 关译心转而道：“不过定位偏离也不是问题，反正进山的路应该就那么一条，尤其是这几年附近村子里的人都没往那边去了，你走过的痕迹，应该还算明显。” “待会儿见！”关译心说完这句，便先挂断了电话。 随后，她把自己这边的情况，简单编辑了一条短信，顺带着的她目前的位置和时间，一起都发送给了陆离的手机号上。 ——目前因为信号不联通的缘故，短信肯定是会发送失败的。 但是说不定，她走过哪个空间的时候，就碰巧和陆离所在的位置对应上了，然后消息就过去了呢？ 关译心发完消息之后，很快便从刘栓柱家的平房里出来。 妈妈和她的同事们的身影都已经消失了，连带着他们之前摆了满满一院子的东西，也已经尽数被清空，只剩下了满院的杂草，永远蓬勃茂盛的生长着。 上面还带着明显被人踩过的迹象。 关译心的脚步突然一挺，看着杂草被人踩来踩去的痕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里不同的空间，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同。 起码，在现实世界里客观存在的一些东西，似乎也会被另一个不确定是否还存在的人影响到…… 难怪有时候手机通话还能使用。 旋即，关译心也没急着离开。 她站在也就一米来高的院墙那里往隔壁家瞅了瞅，看到了院子里有合适的交通工具——一辆电动车。 随后，关译心直接就轻轻松松地翻墙过去，然后，闯空门一样进了邻居家的房子，很快便在屋中的柜子里，找到了电动车的钥匙。 随后，她还先检查了一下电动车的电量，这才从里面打开了邻居家的院门，然后朝着进山的方向，一溜烟的骑车找了过去。 这边说是进山，不过，山势明显并不怎么高，而且，山体连着林区的部分，虽然有不少坡度起伏，但明显是修过路，可以一路都直接开过去的状态。 只不过，这一路上周围都空旷无人，周围就连鸟啼虫鸣声也听不到丝毫，夜里一个人往黑暗中走去的时候，免不了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过对于关译心来说，完全没有多余动静的死寂总比突然冒出来一堆怪物要好。 这种没有围墙的开阔场景，可比旧教堂那种闭塞回环的环境要来得安心多了…… 唯一令关译心感觉有点惊讶的地方在于，她这一路过来，都没看到陆曦的交通工具。 他不会是大晚上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过来的吧？ 不会吧不会吧？ 陆叔叔竟然是这么脚踏实地的一个人吗？ 关译心的心中才闪过这个念头，突然之间，前面山脚下原本空旷的场景，便变得喧嚣拥挤起来。 比她之前在值班室的外面、刘栓柱的家中，都要多上去很多的人，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甚至于，就连各种正向、反向的车辆、人群，都瞬间让这条路彻底的拥堵起来。 那些人群明显陷入了绝对的混乱和匆忙，头顶不知道哪里发出的“呜——”的警报声也在反复响起，震耳欲聋。 关译心依稀能够从惊叫的、呼喊的人群中，捕捉到一些还算清晰的只言片语。 “快离开这里——” “立刻通知下面村子里的人撤离！” “你们先走！” “大家一起，你回去做什么！？回来！” 突然之间，关译心听到了自己妈妈的声音，顿时抬头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此时的夜色愈发深沉，这样无比混乱的场面里，唯一的光亮就是路上那些车辆不停闪烁的大灯。 然而，关译心还没来得及找到妈妈的身影，便突然有两名工作人员注意到了她的存在，顿时惊叫道：“这孩子是谁家的！？” “你来这里干什么！赶紧下去！” 那两个工作人员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关译心，然而，当他们朝着关译心走过来两步之后，却又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猛然间又后退了两步。 关译心将这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从他们裹足不前的迟疑中，很容易就能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来——这些工作人员们，似乎生怕靠近其他人。 是陆离之前告诉过她的，连同救援人员都全军覆没的，那个“会传染的死亡”吗？ 是不是这个时候的工作人员，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些猜测了，只是还无法彻底确定？ 关译心抬头看看前方拥堵而又混乱的场景，再瞅瞅隔着几米急切地冲着自己喊话的工作人员，索性先停了下来，然后，又给陆曦打了个电话。 这一次，电话却没有接通了。 关译心对此也不意外，应该是因为她这里目前遇到的场景和陆曦那边，明显不在同一个时间节点上…… 那两名工作人员看着关译心还在这不慌不忙的打电话，人都要急疯了。 “小姑娘，你——” 关译心直接从刘栓柱邻居家的电动车上下来了，然后往前走了一步。 结果，她这边稍微一往前，那两名工作人员便立刻变了脸色，忙不迭地后退了两步，同时冲着关译心惊叫道：“别过来！别往前！” “你是谁家的孩子，大晚上的往这边跑干什么？是不是和家里吵架了！” “赶紧回去！” 关译心实话实说，直接把自己父母两个人的大名都报出来了。 那两名隔着几米的距离试图劝阻关译心的工作人员直接就被惊呆了。 关译心的爸爸妈妈和他们都是同事，名字一出来，自然知道谁是谁。 因为他们这种特殊单位的客观情况——甚至都谈不上人均晚婚晚育，而是大部分都人均单身狗，还不分男女的那种。 像是关译心的爸爸妈妈两口子都在同一部门还结婚了的，属于是极个别的情况…… 所以，对于同事里难得几个结婚有孩子的人，他们俩都很清楚，甚至还记得自己同事家里的孩子名叫关译心，这会儿好像才十来岁，正在上小学！ 虽说现在的小学生一个个的都长得挺高的，但是，小孩子那明显稚嫩的面孔，和关译心这明显是经过了青春发育期之后的年轻面孔，那还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他们俩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女儿。”一个同事忍不住的嘀咕，由于过于惊讶，甚至都忘了继续催促关译心赶紧离开了。 关译心没有半点含糊，直接道：“我叫关译心。” 这两名同事直接都被惊呆了，“什么？” “不、不可能……” 关译心冷不防开口道：“你们没发现，你们一直都被困在了九年前的那段时间里吗？” 不等这两位同事做出反应，关译心已经动作麻利地绕过两人，直接朝着山上的方向跑去。 然而，她刚刚的话语似乎打破了什么存在一样。 刚刚还在阻拦她的工作人员的身影，突然就消失了。 连带着附近混乱的车辆和人群，也突兀地消失了一小部分。 关译心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 刚刚突然消失的应该是当年那些工作人员，而还停留在这里的，应该是后续的救援人员？ 换言之，刚刚她在山脚处遇到的场景，应该是当年出事那天的复现？ 只是不知道后面又发生了什么，这些人竟然无一生还…… 关译心压下自己脑海中诸多的惊疑不定，绕过所有的人群，头也不回地朝着上山的路上跑去。 只是，她依旧忍不住地在想，之前陆曦自己过来的时候，他有遇到刚刚的这些人吗？ 如果他已经遇到了的话，陆曦应该不至于一个字也不提吧？ 但是也不好说…… 关译心暗自心想，毕竟，对于陆曦的性格，她其实还是有些拿不准。 不管是微信朋友圈里整天发各种旅途美景加九宫格自拍顺带还写小作文的显眼包，还是到了什么时候都不忘做正经医疗器材出口生意的工作狂，又或者是喜欢和陆离抬扛而且选择拒不配合的私自行动，再加上只有在言语间提及十年前过往的回忆时依稀流露出的狠厉手段，都仿佛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关译心逆着人群一路冲到了山里。 因为从小运动锻炼的缘故，她的体力本来也不差。最近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折腾了几圈，加上那些异变之后，她的体质更是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更加突出。 起码，关译心这一路冲过去，气息都还十分平稳，仿佛没什么波动的样子…… 突然之间，身后的喧嚣和混乱，就凭空又消失了。 关译心猛地回头望去。 她这会儿身处于山林间，除了漫天的月光，周围已经只剩下了一片幽深的漆黑和寂静，山脚下的人群、灯光和喧闹，也在此时戛然而止。 和之前的情况一样，那些循环往复的幻影，似乎很容易就被打破，只不过，用不了多久，又会继续出现就是了…… 关译心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回头，径自朝着上山的方向走。 原本清晰的山路，随着九年间的杳无人烟，周围的林木枝丫和杂草，已经渐渐将山路彻底覆盖住了。 只不过，这里的植被终究比别处要少一些，再加上陆曦走过时压弯的部分野草枝丫，还是很容易辨认的。 关译心顺着这个痕迹一路找了过去，一转眼，却看到原本幽暗无关的林间，突然传来了一大片星星点点的漂亮绿色荧光。 关译心不由得一愣。 她本来还以为是萤火虫。 但是，继续上前几步，稍稍走进之后，却惊愕地发现，那些绿色荧光竟然不止是漂浮在空气中，还附着在了周围的林木和地面上。 就在这时候，一直睡得很踏实的关一一，终于慢吞吞地有了些动静。 它好像突然转醒一样，从关译心的衣兜里探出头来，轻轻地嗅了嗅。 关译心微微低头，就看见，小怪物关一一吧嗒了一下嘴巴的时候，隐隐露出的那几排锋利细密的小白牙上，隐约也有些许星星点点的绿色幽光。 和周围这片梦幻般的场景如出一辙。 简直漂亮得令人毛骨悚然、背脊发凉。 第230章 放射尘? 关译心一伸手。 直接就把自己的一根手指抵在关一一的嘴里了。 小怪物吧嗒了两下嘴，用细长的舌头舔了下关译心的手指，从上面察觉到了无比熟悉的妈妈的气息，然后就这么张着嘴，总算是没把锋利的牙齿咬下去。 然而，关译心却是直接掰着关一一的牙，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上面附着的绿色荧光点。 到现在为止，小怪物关一一已经张嘴咬过两次晶体类的存在了了。 第一次是从关译心的妈妈手背上的伤口处浮现的诡异结晶体上咬下来一口，然后嘎吱嘎吱的就给嚼了。 第二次则是撞见了当年那些工作人员整理好的样本，关译心只是想掰下来一块当个证明，结果，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关一一闭着眼睛就能突然张嘴，“嘎吱”一下又咬了一口下来。 不过，这两次的晶体虽然并不完全相同，那肯定也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 关译心自己琢磨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没办法辨别，关一一嘴里的亮晶晶绿色荧光究竟来源于最初的样本，还是妈妈手背上的诡异晶体…… 包括这片林间的荧光，来源同样蹊跷。 ——这里的绿色荧光，总不能是被谁咬碎了吧？ 但是，这里星星点点的荧光，的确又和呈现出完整固态的样本不一样。 从关一一用牙齿咬的时候发出的清脆声响，也能判断出来，这些晶体本身应该是非常坚硬、紧密的晶体结构，为什么到了这片林子里，却又变成了粉尘一样到处附着的状态？ 关译心想了想，拿出手机，直接对着这片林间仔细拍了几张照片。 看到被闪光灯照射后投射在照片中，呈现出的越发怪异而璀璨的光影，关译心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出于谨慎考虑，还是避开了这片林区，宁可从更远的地方绕路过去。 好在这边的山体并不陡峭，依旧只是较为平缓的坡度。 关译心现在的眼睛，在黑夜中也能视物，对她来说，绕路只是会多耽误一点时间，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困扰。 只不过，在关译心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完全没有被人碰过的茂密杂草继续往前的时候，也不由得有些咋舌。 ——这边完全没有人经过的痕迹，按照那边小路上留下的痕迹来看，毫无疑问，陆曦是完全不管不顾，直接就冲着那片绿色荧光林子的中间过去了。 关译心也不知道该说陆曦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心态过于良好，又或者是，陆曦知道这边的情况？ 等到关译心终于看到陆曦所说的，建在山里一片较为平坦的坡地上的园区、或者营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她定了定神，毫不犹豫地朝着那排房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结果，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旁边的树木间却突然传来了一道淡然平静的声音。 “小侄女？” 关译心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正趴在她衣兜里睡觉的小怪物关一一，似乎都稍稍蜷了蜷身子，在睡梦中都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关译心下意识地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转过头去，直接就看到，陆曦正冲着她招了招手。 陆曦也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把椅子，在一棵大树的树根附近，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坐下了，他正悠闲自得地翘着一条腿，搭在自己大腿位置的手里，则是随便握着一个手机。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大概就是，陆离看到陆曦这副模样，一定会面无表情地和他问候一句，你是喜欢大晚上在林子里喂蚊子吗？ 虽然这个山里好像已经不剩下任何活物了。 大晚上的，关译心还真没听到过任何蚊子叫的动静。 不过，关译心自己对于不那么熟悉的人，是肯定不会随便开玩笑的。 她微微抿了抿嘴，只是礼貌地稍一颔首，“陆叔叔。” 顿了顿，关译心直接问道：“你怎么坐在这里？” 陆曦这才站起身来，压根没管那把椅子，朝着关译心这边走了两句，然后抬手一指前面那排房子的方向，随口道：“因为里面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了，我检查了一遍，空手而归。” 关译心瞄了眼他刚刚坐过的椅子，心中暗道，那怎么也不至于空手而归，肯定是搬了把椅子出来了。 陆曦显然也注意到了关译心那一闪而过的眼神，略微挑眉道：“这个不算。” 旋即，陆曦和关译心说道：“走吧，既然你也来了，那我们就再进去瞧瞧。” 关译心点点头，直接和陆曦一起并肩朝着前面走了过去。 “陆叔叔，你在山脚下，有遇到那些人群吗？”见到陆曦之后，关译心简单的把自己在山脚下的经历说了出来，随口问道。 陆曦却是突然陷入了沉思。 “我看到了那群人，但是，没有你遇到的这么兴师动众。” 略微沉吟片刻之后，陆曦突然道：“小侄女，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看到的当年那些人，似乎一直出现在不同的地方，然后，做不同的事情？” 关译心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发现了。” “以这片禁区为界限，禁区外围的人，一直都还停留在他们刚刚前来这片区域，做各种准备工作的时候。” “而这片禁区的山脚之下，以及后来我们在附近的村子里开始遇到不同空间之后，当年的那些人群，则是还活在他们正拼死逃生、以及拯救同伴的千钧一发的危机之间。” 他们都以为自己还活着。 所以，他们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地去继续去做自己生前那段时间的事情。 关译心不由得想起了最初在值班室外面看到的那群人。 那时候的妈妈和她的同事们，每一个人都还神态轻松，有说有笑…… 就算是到了刘栓柱家的院子里的时候，他们那群人也还是兴致高昂，进展顺利。 可是，再后来遇到的人影，却每一个都显得如此的匆忙和急切，似乎他们突然之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甚至推翻了整个团队之前的各种工作进展…… “嗯？你觉得是不同的区域，和不同时间发生的时间锁绑定的吗？”陆曦随口问道。 关译心点了点头，“是。” 说话间，关译心抬头看向前面的营地里的一排房子。 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这里距离那片散发着绿色荧光的林子距离不算远，但是也不算很近了。 其实要让关译心来猜的话，那片散发出荧光的林子应该和当年的样本、或者王六叔报警看到那只手掌的地方有关。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营地就建造在了这边？ 还是说，当年那些工作人员在这边又找到了新的更重要的进展？ 就在这时候，营地里那排房子的灯，陡然间都亮了起来。 关译心的脚步猛然间一顿。 结果，旁边的陆曦却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前走。 关译心：“？” 不是，陆曦也这么莽的吗？ 她在短暂的迟疑过后，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稍稍走近之后，透过那些房屋的窗户，关译心他们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了里面那群人的人影。 “已经来不及了，全都来不及了……” 有人正神神叨叨地不断重复道，语气里满是绝望。 关译心的心里骤然一紧。 然而，旁边的陆曦却对此毫无任何情绪波动，他只是在关译心跟上来之后，稍稍侧过头来，冲着她低声提醒了一句道：“我不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但是，我之前已经尝试过了，现在的这群人，似乎失去了和现实中的人互相交互的能力，我一靠近，他们就会直接消失。” 关译心微微一怔，迅速问道：“靠近？具体是靠多近？” 陆曦想了下，“大概是同处一室。” 大概是因为真相近在咫尺，关译心索性就直接开口问了：“所以你刚刚有试图站在外面偷听一下嘛？” 关译心的话音还没落下，房间内的声音便已经消失了。 并且，刚刚互相说话的几道人影，已经突兀地集体出现在了窗户那里。 隔着破旧的窗帘，关译心当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孔，但是感觉上，却是所有人都在直勾勾地盯着屋子外面她和陆曦所在的方向。 关译心：“……” 她的心跳突兀地空了一拍。 这画面多少有些让人瘆得慌，关译心扭头看向陆曦。 陆曦那张精致到近乎非人的脸上，却稍稍流露出些许诧异的神色，“是因为你的出现带来的新的变数吗？我刚刚站在这里的时候，他们没有突然靠近到窗户这里来盯着我。” 关译心缓缓地轻舒了一口气，下一秒，她直接从院子里捡了块砖头——估计是当年这里盖房子的时候剩下的，都已经依靠人力把砖头搬上来了，就算有点多余的，也不可能再搬下去了，大不了还能修修院墙。 然后，关译心一点也不客气地就把这块砖头朝着窗户砸过去了。 “咔嚓”一声。 窗户玻璃发出了被砸碎的清脆声响。 陆曦不由得侧目：“……”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一直看起来都很乖巧懂事的小侄女还是个能拿砖头砸玻璃的性子。 砖头砸碎玻璃的同时，也直接砸到了里面，连带着破旧的窗帘都被清晰地掀开了一瞬。 至于里面那几道站在窗户前面的人影，则是在砖头进去的一瞬间，便已经像是投影一样，随风消逝了。 关译心皱了下眉，“还真是和外界一有接触，就消失啊……” 她转头看向这一排屋子中，另外几间房子的窗户。 那里面同样还有不同的人影在动，不过，大概是他们还没走过去的缘故，所以，倒是没有人影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感觉有些奇怪……”关译心喃喃道。 这里的人群的反应，似乎和山脚处，以及禁区之外的那些人群出现时的情况，都截然不同。 真要说的话，按照陆曦的描述，还有她刚刚的所见所闻，这个营地里出现的人群的幻影，似乎更加的僵硬？ 是因为受到当年那些诡异存在的影响更严重吗？ 陆曦：“进去看看？” 关译心：“走。” 期间，关译心还又和陆曦问道：“陆叔叔，你在半山腰的位置处，有看到一片散发出荧光绿色的林子吗？” 陆曦给了个肯定地回答：“有。” 关译心瞅了他一眼，这回答好平静好简略。 一个字之后，就什么都不说了。 顿了顿，还是关译心自己主动开口道：“那些绿色荧光的斑点，应该是当年那些工作人员在山里采集到样本，被粉碎后附着在林木间，以及漂浮在空气中后模样。” 陆曦终于面露惊讶之色，突然冒出来一句道：“你已经能确定，他们当年采集的样本，就是放射性物质的矿物了？” 关译心猛然间转过头来，不敢置信地看向陆曦，“什么？” 陆曦也瞬间就从关译心的反应中意识到不对劲，“你不知道那些是放射性物质？” 关译心都被惊呆了，直接反问道：“我应该知道吗？” 陆曦直接示意关译心去拿手机上网去查，“铀云母族矿物，就是采集元素铀的那个，这类放射性矿物中，尤其是里面的钙铀云母，差不多就长这样，然后，它的成分非常活跃，在空气中都会挥发成各种放射尘，也就是你看到的那片绿色荧光的林子。” 关译心：“……” 她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小怪物关一一从兜里拎出来，漱漱口刷刷牙洗洗干净再放回去。 而且，陆曦说这些话的时候，依然这么平静的吗？ 他可是亲自从里面走过来的啊！？ 不过再一想，放射性元素这类东西的半衰期摆在那里，只要一接触那就是差不多以几亿年为单位的孽缘了，现在再扔出去也晚了。 算了，随便吧，爱咋咋地。 原来陆离他们当年封锁这片禁区的时候，随便找的理由，还能和实际情况对上啊？ 不过，关译心的思绪从这里闪过之后，瞬间又意识到不对。 “不，那不可能是你说的钙铀云母那种放射性物质。”关译心突然开口反驳道。 陆曦：“嗯？” 关译心语气笃定：“要真是单纯的放射性物质导致的后续灾难，陆离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关译心叹了口气，“要真是单纯的放射性物质，也不至于弄得像是现在这么难搞了。” 陆曦觉得自己好像被说服了。 他转而问道：“那你觉得那是什么？” 关译心无奈：“不知道。” 但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应该又是和“污染”或者“畸变”相关的诡异能量。 不说别的，单单从那东西也在小怪物关一一的食谱上，就可以得出这个结论了。 陆曦：“噢。” 第231章 现实与过去的偏差 关译心忍不住又看了陆曦一眼。 其实她真的很想问一句，你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不会有想尝一口的冲动吗…… 虽然没什么道理，但是她总是会下意识的拿关一一的情况去套陆曦。 只不过，陆曦毕竟是一个大脑清醒、很有理智的成年人，他一直以来所表现出来的状态，显然要比关一一来得克制太多了…… 关译心已经走到窗户那边了，陆曦则是直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隔开了几步远之后，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 陆曦：“？” 顿了顿，他不由得问道：“你打算跳窗户？” 关译心点头，“这里就一层高的平房……而且窗户玻璃都砸开了，我觉得窗户更直观一点。” 说着，关译心已经从碎掉的玻璃那里，把这间屋子的窗户从里面打开了。 因为刚刚那块砖头是往里砸的，所以，窗户外沿掉落的碎玻璃并不怎么多。 关译心稍微清理了一下，便已经伸手一撑，跳上去了。 陆曦：“……” 他心情尤其复杂地回来了，跟着关译心一起，难得的也跳了一回窗户。 关译心进屋之后，想到刚刚有人的时候，里面明显是亮灯的，于是，干脆就先在屋子里找了一圈，然后，按下了开灯的开关。 霎时间，屋子里的灯还真就亮了！ 两个已经习惯了夜里幽暗黑夜环境的人，还不由得眯了下眼睛，略等了片刻才能适应这骤然亮起来的灯光。 关译心自己都惊讶了。 她不禁喃喃道：“我知道他们当年在这里盖房子的时候，肯定有供电的电路，但是，这都已经过去九年多了，当年的电线还没给他们掐断呢啊？” 而且，关译心是真的好奇，这种地方的电费归谁出？ 陆曦也不由得感慨道：“小侄女你现在这关注点是真的……”有些清奇。 不过关译心也就随口这么一说，毕竟她现在看到的室内场景，明显是尘土飞扬、已经在这里沉寂空置了许久的样子。 关译心环顾四周，仔细打量了一圈，却意外的发现，这里旧日的摆设，明显是那种，有人一直在这里正常生活，除了最基础的工作休息之外，也添加了些许具有个人色彩的小摆件。 “就好像是，之前一切正常，突然之间，这群工作人员就需要撤离了……” 关译心走到桌边，看着那个都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小熊陶瓷水杯，以及旁边翻开倒扣着的水杯盖子，不由得喃喃说道。 这种具有个人偏好的生活用品，如果是正常撤离，一定会打包带走的，然而现在，却依旧随意地摆放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上。 但是，要说是出现意外之后匆匆撤离，什么都来不及收拾，也不一样。 关译心找了一圈之后，转身和站在原地一步没动的陆曦说道：“这个房间里，所有带有文字的纸张、或者是可以用作记录的电子产品，似乎都不见了？” 因为曾经穿越到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部分经历，关译心现在对带有手写的文字记录的内容，都比较敏感。 陆曦点了点头，“我之前也没在明面上看到这类东西。” 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陆曦又补充道：“不过我之前看到过一个日记本，感觉是那人收拾的时候，不小心掉进花盆里了，笔记本上还有明显的被水泡过的痕迹。” 关译心立即追问道：“在哪里？” 陆曦随便伸手朝着一个方向一指，“那边，如果你是从正门进来的话，直接往左转的第三个房间就是。” 关译心往门口走了一步，却终究还是停下了。 “等会儿再去，”她抬头和陆曦解释道：“先检查这边。” 陆曦对关译心的做法都没什么意见，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好。” 然后，陆曦自己就找了把椅子坐下了，任由关译心在这里熟练地开始按照区域、井井有条地翻箱倒柜。 陆曦瞅了一会儿关译心的动作，突然意识到，这个小侄女在这方面的动作是不是有点过于熟练的？ 感觉没少干这种事情吧…… 关译心自然也察觉到了陆曦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毕竟，人家那好奇打量的视线从头到尾根本就不带掩饰的。 唯一的问题在于，陆曦是不是也太沉得住气了？ 而且，他刚刚才说，他自己之前已经将这边的房子全都检查过一遍了，但是，他都不用翻找的吗？ 好歹也要把桌子柜子、床头被褥全都掀一遍才叫翻找吧？ 关译心一边自顾自得忙碌，一边还有些忍不住地默默腹诽。 期间，她甚至还背着陆曦，悄悄地轻轻戳了一下关一一，看看这只小怪物对室内的环境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而关一一给出的动作就是，在关译心的衣兜里翻了个身，无声地吧嗒了两下嘴，继续安心睡了。 关译心这下就懂了。 当年那些工作人员所在的营地里，八成是没有样本留存下来的。 就是不知道，是当年已经提前运输走了，还是因为时间紧来不及，所以直接就地做了处理…… 大概半小时的时间后，关译心差不多把整个房间都拆开了。 陆曦从一开始的好奇打量，到后面的目瞪口呆，等到关译心把视线瞄准他的时候，他立刻就配合的站起身来，把他身后的椅子和床铺都让出来了。 “有人会在枕头下面压日记本？” 陆曦说这话的时候，随手把那个满是尘土的枕头给掀起来了。 关译心直接凑过去，接过枕头，然后，屏住呼吸翻转一圈，直接找到拉锁的位置，扯开后，一点也不客气的把里面垫着的枕头芯都掏出来了，最好才冲着陆曦点了点头，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结论：“这人的确没在枕头里藏东西。” 陆曦：“……” 然后他就默默地看到，关译心把整个床单被罩、连同下面垫着的电热毯，一层一层全都弄下来了。 就突出一个事无巨细。 真就差没掘地三尺了。 不过，关译心要是等会儿觉得她还需要撬地板，陆曦觉得自己也不会再继续惊讶了…… 终于，把整个房间鼓捣了一通之后，关译心直起身来，转身和陆曦说道：“这个房间检查完了，我们去下一个？” 反正陆曦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个漂亮摆设，关译心从最初的愕然之后，已经迅速接受了现实，根本不打算和陆曦分头行动了。 毕竟人家是真的不带动的。 陆曦主动抬腿往屋子外面走，“行，走吧！” 关译心则是走到门口之后，依旧回头，环顾了一圈被她翻过的屋子，心中则是闪过些许的念头。 当年的那群工作人员在意识到意外发生之后，极其有限的时间里，先清空了屋子内的各种文本资料，并对样本做了处理，然后便是急匆匆地去联系山脚下的附近村民，试图让他们尽快撤离。 但是这里面明显有一个不合常理的地方。 ——比起一个人急匆匆地跑下山去送信，打电话、发消息明显应该更快。 除非是当年的通讯信号，因为某种原因中断了。 但是这样一来的话，山脚下那些匆匆赶过来的救援团队，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就从关译心刚刚在山脚下遇到的那一大群人手来看，下面明显是很早就得到了山里这群工作人员出事的消息，并且，第一时间赶赴现场试图救援。 而关译心在山脚下遇到的那两个匆匆忙忙的工作人员，以及之前在村子里遇到的，手背上已经覆盖着晶体的妈妈前去山下村子里送消息的行为，却都和之前山脚下的场景对不上了。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神色不由得微微怔忪。 难不成，她们目前看到的，那些仿佛还活在时间和空间夹缝中的那些人影投射，其实和当年真实的情况，是存在一定出入的？ 那么，到底是哪个真，哪个假？ 关译心越想越觉得困惑。 当年那些工作人员每一个栩栩如生的反应、还有他们互相交流的模样，以及受到完结影响时做出的符合他们自己逻辑的行为，都可能是假的？ 关译心不由得拧眉。 他们现在获取到的信息里，不得不说，来自于当年那些幻影的内容占了相当多的篇幅，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也实在是太过荒谬了…… 甚至于，哪怕仅仅只是部分内容存疑，就已经让事情变得越发复杂混乱了…… “小侄女？”陆曦转头问道。 就在几秒钟之前，陆曦已经把隔壁那个房间的门给打开了。 这些房间的门本身就一个也没锁。 至于屋子里面的人影，则是在他开门的瞬间，便随之烟消云散，就和刚刚关译心砸玻璃时人影消散的速度一模一样。 关译心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走了过去。 并且，她直接把自己的猜测详细的和陆曦叙述了一遍。 关译心：“我发现，当年那些人的人影，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似乎和这里的实际情况已经对不上了。” 陆曦反应也快，“看他们在营地宿舍里留下来的痕迹，应该是专门清理过的，但是，却又留下了生活化的痕迹没有收拾。” 关译心点了点头，“如果只是清理封存那些重要的文件，倒是也能理解，可是在山脚下我遇到那群人的时候，他们又是匆忙惊惧的。” 一边预留出了足够收拾、或者说是清理现场的时间，一边又急匆匆地去附近村子里送信，同时，还在山脚下和前来救援的第二批人员聚集在一起发生拥堵…… 感觉自从自己进山之后，看到的当年那些工作人员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出现互相冲突的情形。 关译心稍稍压下了心里的怀疑和不安，进入第二个房间后，继续开始了和之前相同模式的，翻箱倒柜。 和第一个房间一样，这里的文字相关资料似乎也都被收走了。 明明如果按照她之前在刘栓柱家看到的场景的话，各种参考书籍和文献、打印出来自己装订的彩色图册、还有各种相关研究的手稿，应该是被堆得到处都是。 然而这里的房间却一个个都空荡荡的，充满了生活化的气息，却唯独不留下任何和工作相关的内容。 但对于这种在临时营地宿舍里出差工作的人群来说，他们出外勤的时间有限，所以，生活和工作是根本不可能清楚地分割开的。 还有那些人一过来就会消失、稍一离开又会重新出现的、屋子里的影子。 不对劲…… 这个营地里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此时，关译心已经清楚的意识到了，他们目前掌握的线索，和当年真正的情况，或许已经出现了有些难以辨别的偏差。 但是，问题的根源到底出在了哪里？ 关译心微微皱着眉头，在第二个房间里四处打量了一番之后，突然和站在旁边继续当漂亮摆设的陆曦打了个招呼：“陆叔叔，我需要关一下灯。” 陆曦抬头：“嗯？你关。” “啪”的轻轻一声。 关译心直接把门口墙壁上的开关给按下去了。 这个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一片黑暗。 甚至于，因为这间屋子里的窗户没有从外面砸破，窗帘也是拉着的，所以，室内的黑暗似乎越发浓郁。 “关掉灯之后，那些人影也没有再次出来……” 关译心喃喃说道。 但是，她只是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这个房间里面竟然没有留下一星半点的荧光…… 关译心没有急着立刻开灯，而是摸着黑在背对着陆曦的方向，趁机把睡得呼呼的小怪物关一一从兜里给掏出来了。 关一一略微张开嘴的时候，在深沉的夜色中，是能清楚看到小白牙上面附着的一点点绿色荧光的。 关译心只是飞快地瞥了一眼，确认完这一点之后，她立刻就忙不得地把关一一又重新揣进自己兜里了。 她的心脏简直怦怦直跳。 在这片无声到近乎诡谲的寂静中，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似乎变得异常清晰。 因为，她在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既然那些绿色的荧光粉尘那么容易悬浮附着，那么，从那片林间走过来的陆曦，是怎么做到，他的全身上下，一个荧光斑点都没有粘上的呢？ 第232章 看别人家的小孩炸毛真好玩啊 关译心在这一瞬间的心情简直难以言喻。 有些问题根本不能细想。 关译心强压下心底的毛骨悚然，在灯光亮起来后，却依旧维持着脸上的困扰和略微的迟疑，转过头来，继续语气平静地和陆曦说道：“关了灯，那些人影也没有出现，有些搞不懂他们出现的机制……” 陆曦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我试过了，就算人不过来，只是把监控设备丢进去，这里的人影也会出现问题。” 关译心喃喃道：“只要交互，就会产生影响……” 是因为这里的人知道些什么吗？ 关译心一边心中怀疑陆曦，一边还要不露声色，简直是硬着头皮在继续搜索这里的线索。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小怪物关一一还在她的兜里正睡得踏踏实实。 它都没被惊醒，至少证明，这个陆曦的危险程度，目前应该不是那么高吧？ 关译心默默地腹诽，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去一直观察陆曦的情况，然后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屋子里面。 结果，关译心正在柜子那里翻箱倒柜的时候，突然瞥见，自己身边的影子形状突然发生了变化。 关译心的心里顿时一惊。 是陆曦过来了？ 但她根本没察觉到陆曦走路时发出的任何动静！ 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情急之下，关译心正在翻箱倒柜的动作不由得一顿，下一瞬，她已经握紧了柜子门，毫不犹豫地直接把这个柜子往后甩出去了。 刚刚凑过来的陆曦：“！？” 他已经瞥见了关译心手背用力时、骨节那里都微微有些发白的样子，顿时心里也是一惊，匆忙伸手，试图按住关译心的手腕。 结果，他控制着关译心的时候，那一节柜子也已经被扔出来了，劈头盖脸地就朝着陆曦砸了过去。 陆曦猛地一侧头，任由那个柜子里的一个抽屉打着旋从自己旁边迅猛地飞了出去，就差没直接砸在他的侧脸上，然后才是抽屉重重地落在地上的声音。 “咚”的一声！ 室内尘土飞扬，柜子抽屉和地面的剧烈撞击声更是一阵震天巨响，至于抽屉里面的杂物，则是“稀里哗啦”地撒了一地，宛如漫天烟花。 发现自己竟然直接就被陆曦给控制住动作的时候，关译心瞬间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情急之下，她都已经开始在精神连接中把关一一叫醒，然后，打算直接让小怪物去创死陆曦了。 结果，反而是占据了上风的陆曦突然叫停：“等等，等等，小侄女，你冷静一点！” 听到身后近在咫尺的声音，还有陆曦说话时的气息，好像的确还是活人的状态…… 关译心：“？” 她反抗的动作稍稍一顿，旋即默默地闻声转过头去。 和陆曦那张精致漂亮到近乎非人的脸近距离对上之后，关译心不由得眨了下眼睛。 陆曦也适时地松开了钳制住关译心的手，避免她在惊慌之下继续动手。 并且，为了降低关译心的戒备心，他主动退后了两步，和关译心拉开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这才有些尴尬地眼神飘了飘，试图继续开口解释道：“我就是发现，你刚刚一瞬间，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有点好奇，仅此而已。” 顿了顿，陆曦诚恳地主动问道：“你刚刚想到什么了？怎么好像突然就对着我满心戒备了？” 关译心依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却没说话。 陆曦则是无辜地冲着她眨了下眼睛，然后伸手，朝着关译心外套那个大大的衣兜位置稍稍示意了一下，“那个小家伙还在睡，咱们就别吵醒它了吧？” 关译心沉默了一会儿，和陆曦对视片刻之后，终于从全然戒备的状态里，稍稍放松了一些。 “你果然能听到我和它之间的对话。”关译心心情复杂地开口，轻声说道。 这是之前在海滨度假村的时候，她和关一一就已经察觉到的情况。 当时的陆曦，突然听到动静之后，仿佛还是故意的，冷不防开口问了句“什么声音”。 那时候，他这句话还把小怪物关一一给吓了一跳。 以至于，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小怪物关一一每次碰见陆曦的时候，都在努力夹着尾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甚至学会了绝不当着陆曦的面和关译心说话。 不过，陆曦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直接把话挑明之后，关译心反而稍稍松了口气。 陆曦从一开始就能听到自己和关一一之间通过意识连接的交流，他选择现在把这件事摆在明面上来说，反而能给他的身份大致做一个辅助的验证。 ——起码可以证明他就是之前的陆曦，而不是关译心刚刚诸多猜测中的诡异存在。 毕竟，对于陆曦知道这件事的情况，关译心早有隐约有所察觉。 至于陆曦的话，他估计后来也都注意到了关译心和关一一的防备，证据就是，他们俩当着他的面都不说话了。 顿了顿，陆曦主动开口，指了指关译心的衣兜道：“你这个是从哪里抓来的？我也想要养一只。” 关译心的心情复杂，还真就回答道：“它自己冒出来的。” 陆曦那张精致俊美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一丝遗憾的表情，“好吧，小侄女，看来我不能和你养同款宠物了。” 关译心：“它不是宠物。” 陆曦对此接受良好，不以为意道：“那就是同伴？朋友？反正就那个意思呗！” 关译心瞅了瞅陆曦，没直接表态。 反正小怪物关一一就这一只，和陆曦又没关系，他喜欢觉得是什么都行。 陆曦：“对了，我刚刚真的没有恶意，我就是单纯的好奇。” 关译心看着他。 陆曦自动自发地表示道：“你刚刚身体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对我的态度就变了。” 陆曦的语气委婉，轻描淡写间，却直接给关译心透露出了一个消息：“我这人还是挺敏感的，能察觉到很多人的情绪变动。” 关译心的心情多少有点复杂：“……” 察言观色是很多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但是，陆曦刚刚透露出的这一点，显然是他能察觉到身边人更加深层内在的情绪。 换言之，强撑出来的镇定和不动声色，在陆曦面前大抵是没什么用的、 然而，关译心看向陆曦的眼神就更加微妙了。 所以，很多时候你说话刺人，都是自己故意去踩雷刺激人的是吧？ 顿了顿，面对陆曦突然的开诚布公，关译心也主动开口解释了一句道：“你是从那片有绿色荧光的林木间走过来的，但是，你身上却没有留下任何荧光的斑点痕迹，我就是从那个时候，突然开始怀疑你的。” 陆曦这才恍然，轻轻地“噢”了一声，“原来如此。” 关译心：“所以，是因为什么？” 陆曦伸手，突然掏出了一个透明的塑料小盒子来，里面亮晶晶的，有种星河点缀的璀璨荧光。 “你自己看。”说话间，陆曦已经直接就把东西丢给了关译心。 关译心伸手接住，旋即便愕然地发现，“这里面是那些林间的荧光粉末？你之前觉得是放射尘的那些粉碎样本？” 陆曦微微颔首，“是。” 虽然关译心自己之前已经否认了，这东西是放射尘。 但是，陆曦此前可是真的把这东西当做性质极其活跃的放射性材料弥散在空气中的存在的…… 关译心简直难以理解：“你就这么把它带在身上？就装了一个小塑料盒子？你但凡换成一个铅板的小金属盒呢！” 陆曦：“……” 他摸了摸鼻子，实话实说道：“不过，和你猜的不一样，小侄女，它们好像不太想靠近我，所以，我就把它们抓起来了。” 关译心的动作顿时一怔。 陆曦反过来提醒关译心道：“你之前也看到了那片散发出绿色荧光的树林吧？虽然你出于戒备，并没有走进去，但是小侄女，哪怕仅仅只是靠近过，身上多多少少应该会落下一点吧？但是实际上，你身上同样没有任何荧光斑点，对吧？” 关译心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在看到那些绿色荧光的瞬间，在不确定缘由的情况下，便倾向于和那些东西保持一定的距离。 不过，现在顺着陆曦的思路的话，关译心也瞬间意识到问题所在。 “那些散发出绿色荧光的粉尘非常容易扩散，要不然，它们也不会在那片林子里呈现出那么均匀的状态。” 关译心虽然只是略微观察了一会儿，也可以确定，当时那片林子里的绿色荧光，的确没有一个十分明确的密集点。 在这种情况下，她从旁边经过的时候，身上沾染到一星半点的绿色荧光也是正常的。 然而实际上，她自己和陆曦一样，身上都是完全“干净”的。 看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了然神色之后，陆曦笑了下，“很有趣，不是吗？这些都已经被粉碎成了齑粉的样本，就这么固定且均匀地扩散在了一定的范围内，并且，它们似乎一点也不想靠近我们。” 关译心迅速警觉，很快反应过来道：“你在看到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吧？” 陆曦点头，“是。” 关译心：“……” 然后这人一声不吭，什么都不告诉她。 顿了顿，关译心继续说道：“后来呢？你在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后，还故意从后面接近我，都没有脚步声的。” 这明显是故意的啊？ 在这种诡异的环境里，陆曦是想要随机吓死一个人？ 关译心也不默默腹诽了，直接当面翻了个白眼。 他有毒吧？！ 陆曦眨了下眼睛：“我确实有点好奇你的反应，就，你会自己找过来这件事，多少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他也没想到，自己那个做事从来谨小慎微的大侄子竟然会放任关译心乱来。 对上关译心翻过白眼之后面无表情的脸，陆曦那张俊脸上终于露出了有些讪讪的表情。 陆曦无疑是个乐子人。 还是个在这种危险诡异的地方都心态良好到愿意自己找乐子的那种资深乐子人。 看别人家的小孩炸毛真好玩啊.jpg 好半晌，他终于开口承认道：“好吧，我承认，我刚刚就是想逗逗你，毕竟我都这个年龄了，但是自己又没有孩子，所以，对于别人家的小孩这种生物，的确是抱有一定的好奇心的。” 借给他玩玩，逗哭了就立刻还给人家家长的那种好奇心。 俗称手欠。 关译心：“……” 关译心：“…………” 从没有哪一刻，她能和面对陆曦总是先抬杠的陆离是如此的共情。 陆曦这人的欠揍绝对是有历史根源的、有血统证明的，并且他家里人都全员认可的！ 碰见这个小叔，陆离小时候到底遭了多大的罪啊！ 再考虑到陆离和陆曦之间的年龄差，估计陆离小的时候，陆曦的年龄似乎也不是很大。 陆离他爸看见自己孩子委屈了，大概也不好意思直接拎起自己这个欠了吧唧的弟弟一顿毒打。 难怪陆离平时说话就喜欢和陆曦抬杠，而且总是阴阳怪气的，关译心现在可太理解他了！ 见关译心依旧沉默着不说话，考虑到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小孩，还比陆离年纪都小，不像是自家的大侄子，那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逗哭了都可以不管。 陆曦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表面上还是多少有些客气的，他委婉地试图把话题带过去，主动和关译心提议道：“你把这个屋子也翻找了一通了吧？我们继续下一个屋子？” 关译心终于抬头看向陆曦：“不。” 陆曦：“嗯？” 因为之前他就已经来过一次的缘故，所以，陆曦这会儿好像对整个营地的兴趣都不是那么大了，从头至尾，连一点试图翻找的动作都没有，完全就是跟在关译心旁边漫不经心地看她怎么做。 关译心的目光转向了她自己刚刚砸出去、擦着陆曦的脸飞过去的柜子抽屉。 刚刚怎么就没能直接砸他脸上呢？ 对此，关译心的心里多少是有点扼腕的。 不过这话不好直接说出来。 陆曦的目光也跟着望了过去，视线还在丢了满地的那些杂物上面扫了一圈，然后才开口问道：“抽屉怎么了？” 关译心盯了一会儿那个抽屉下面的地板，开口说道：“刚刚抽屉砸在地上发出来的声音不对。” 说到这里，她终于抬起头来，看向陆曦笃定地解释道：“这层地板的下面应该不是扎实的地面，而是空心的。” 第233章 太阳底下无新事 陆曦的神色间闪过一瞬的惊讶。 “地板下面是空心的……？” 他之前的确没太注意这些。 毕竟，比起这类客观环境上的细节，他自己的关注点在更多的时候，还是放在了不同的“人”的情绪上面。 陆曦想了想，然后才继续开口说道：“咱们走路的时候，脚下传出来的动静好像还挺扎实的，那应该不是夹层？” 关译心点了点头，简单道：“嗯，我的意思是，这里的地板动静，更像是楼房的上层，这层地板下面，应该还有负一层的存在。” 陆曦稍微思考了一下，忍不住开始琢磨，自己为什么会忽略掉这种细节。 片刻后，他直接和关译心告诉道：“那我知道了，我平时碰到的地毯比较多，大多数时候身边的人走路也都没什么声音，还真没太注意过楼层上下导致的地板回音区别。” 关译心：“……” 所以你平时出入全是红毯是吧？ 她继续面无表情地看向陆曦，最后，只是淡定地吐槽了一句道：“要么带着身边的助理出入全是地毯的高档场所，要么就孤身进出无人区，您这爱好多少有点极端。” 陆曦听了，只是轻轻笑了笑，并不接茬。 就冲着陆曦刚刚故意吓唬人那劲儿，关译心其实很想找个机会把陆曦给推到泥坑里去。 但是至少表面上，关译心说话的时候依旧彬彬有礼，转而又道：“陆叔叔，在我过来之前，你应该已经检查过一遍这个营地的所有房间了吧？你确定，你在每一个房间里、或者走廊里，都没看到过向下的通道吗？” 说回正事，陆曦也稍稍严肃了些，微微点了点头，回答得相当干脆利落：“至少，这个营地的明面上肯定没有向下的楼梯。” 关译心闻言，也点点头，“好，那我再检查一遍。” 陆曦：“……？” 小侄女你这是不是在有意无意地明示我，你一点也不相信我搜集线索的办事能力？ 不过陆曦的情绪也算是稳定，甚至还被逗得乐了一下，“好，反正你也打算翻找一下他们当年那些人可能留在宿舍里的线索。” “诶对了，”顿了顿之后，陆曦突然想起来道：“我在那个花盆里看到的那本日记本，你都还没检查过呢！” 关译心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多少有点好奇地和陆曦问道：“那个日记本好歹也算是一个重要线索，陆叔叔你都没想着，要把它带上吗？” 陆曦的语气略带懒散，漫不经心道：“我身边一向不带太多的行李。” 关译心不禁回忆了一下陆曦那辆超豪华且收纳合理的满物资房车，再想了想陆离手下的情报人员给出的汇总中，陆曦近乎全程都在进食的特殊情况。 短暂的沉默后，关译心冷不防又冒出来一句：“所以你之前吃那么多，是为了把食物囤积在自己身上，方便随时轻装上阵吗？” 陆曦还真就点头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差不多吧！” 关译心喃喃：“有点像是冬眠前的囤积脂肪……” 说话间，她忍不住瞅了眼陆离看起来足够劲瘦的腰侧。 陆曦难得被人盯得觉得颇为怪异，忍不住开口道：“小侄女你这是什么眼神？” 关译心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看不出丝毫贴秋膘的痕迹来啊，陆叔叔，我怎么感觉，你那些饭都白吃了？” 陆曦：“……” 这小姑娘怎么说话阴阳怪气起来，和自己大侄子陆离比起来一点也不遑多让。 他算是发现了。 就刚刚逗弄了那么一下，人家小姑娘直接就记仇了。 之前关译心和她说话的时候，明明一直都是乖巧懂事的风格，结果就这么一会儿，直接画风突变成了有事没事先内涵他两句再说。 当然了，比起直接和他抬杠的陆离，关译心还是表现得稍微委婉了那么一些的…… 换成陆离，大侄子起码得再多来一句，“喂猪”时的投入产出比什么的。 反而是关译心，刺了这么两句之后，很快便见好就收，迅速回到正题，继续开始在当年那些工作人员居住过的宿舍里翻箱倒柜。 不过，在进入了下一间宿舍之后，关译心的动作却突然稍稍停顿了一瞬。 她看着这个明明摆设布局都和家里的装修天差地别，但给人的感觉中就是隐约带有一点家里风格的宿舍，顿时稍稍驻足，抬眸多看了一会儿。 墙壁上，甚至还挂着一顶妈妈的身影出现在那个值班室外面时、和她当时头顶戴着的那个草帽同款不同色的另一个草帽。 站在这个仿佛还留有昔日妈妈和爸爸生活习惯的宿舍里，关译心几乎是忍不住地幻想着他们当年曾在这里工作休息时的模样…… 陆离自然也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关译心情绪上那点微妙的变化与不同。 他愣了愣，瞥见墙壁上随意挂着、已经缀满了灰尘的另一个同类型草帽后，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道灵光。 只是，两个不同的草帽这个明摆着的线索，不免还是让陆曦迟疑了一瞬。 是关译心妈妈的另一个草帽，还是同她关系很好的女同事和她一起买的同款？ 考虑到这里，陆曦索性没把话说死，只是略带恍然道：“这个房间，和之前那位戴草帽的女士有关？” 陆曦也不确定关译心愿不愿意在这里提起她的母亲，所以，他说话的用词也算是同样的委婉。 关译心轻轻地点了点头，很快说道：“嗯，不止是这个草帽。” 她直接走到了床边，伸手轻轻地摸了下满是灰尘的床铺，眼神里却满带着怀念的温柔。 “这里铺床单时角落的折叠方法、还有叠被子的宽度，都是我妈妈在家里就习惯了的样子。”关译心并不介意当着陆曦的面去回忆自己当年的感受。 听到这句，陆曦也颇感兴趣地在屋子里打量了一圈，“你妈妈这里，好像也没留下什么东西。” 甚至于，关译心的妈妈在收拾这间宿舍的时候，似乎比旁人更加的谨慎细心。 除了那个挂在墙上的草帽、还有床上的被褥之外，这间屋子里似乎已经没有任何私人物品了。 陆曦环顾了一圈之后，觉得最适合描述这间宿舍现在状态的形容，大概就是，随时可以拎包入住的普通酒店房间？ 除了晚上躺床上休息的标准配置之外，堪称一无所有。 刚刚还在抚摸床单的关译心，这会儿在检查完满是灰尘的床单、被子之后，很快又转身走到了墙壁那里，将那顶同款不同色的草帽去了下面，沿着帽檐还有系带的位置，尤为仔细确认了一遍。 果然…… 陆曦已经从她的反应中觉察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 “这个房间有问题？”他好奇问道。 关译心的手里拿着草帽，指甲轻轻地按在了带着塑料划扣的防掉落系带那里，头也不抬地回答道：“这个宿舍床铺上的床单和被罩都是全新的，就连这顶草帽，都是没有被人戴过的。” 说话间，她已经拿着第二顶同款不同色的草帽，走到了陆曦身边，朝着他示意了一下防掉落细带的塑料划扣那里。 陆曦一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注意到她的手指按压的位置后，才瞬间恍然，直接道：“这个塑料划扣从来没有被人调整过，还是买时候的位置？” 关译心点了点头，“嗯，如果是我妈妈戴草帽的话，她会把这个系带的划扣调整到比较宽松的位置。” 关译心直接比划了一下，然后，她随手把草帽重新挂了回去，自己接下来则是按部就班的将整个房间都翻箱倒柜的搜索了一遍。 全部忙完之后，关译心还蹲在一个矮柜的前面，都没来得及站直身体，便回头和陆曦告诉道：“我妈妈在出门前，应该是特意把这间她住过的宿舍，整个都清理了一遍。” 陆曦看着她，“然后呢？” 正因为关译心对自己妈妈的生活习惯有非常充分的了解，所以，她在分析起妈妈当时的状态时，语气都比之前说起别的猜测时，要来得坚定许多。 关译心：“床上的四件套，床单被罩枕巾这些全都是直接换了一整套新的，四件套的布料边缘位置甚至还能隐约看到刚拆封时的压痕，挂在墙上的帽子用了一个她买来后从没戴过的同款，至于平时日常生活中会用到的水杯、餐具等私人用品，一个都没剩下。” 陆曦琢磨着关译心的这些结论，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非常鲜明的既视感。 对上管关译心那明显意有所指的眼神后，陆曦更是瞬间反应过来，当即便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结论道：“你的意思是，你妈妈在离开这个宿舍之前，特意将所有关于她本人基因样本的物品，全部清理干净了？” “对，”关译心点点头，瞅着陆曦时不由得眨了眨眼睛，语气多少带着点微妙，“有没有觉得这套做法，特别眼熟？” 陆曦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他前几天才在海滨度假城的酒店临时被自己大侄子扣下，然后第二天悄无声息地溜走时同样把酒店套房里面清理得干干净净、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落下。 关译心妈妈当年的做法，和陆曦前几天的做法，堪称是一模一样。 甚至于，考虑到当年那些工作人员准备紧急撤离的时候，面对的危险绝对远超过陆曦被他大侄子扣住这件事，所以，关译心妈妈的这种做法，自然就显得更加突兀了。 诸多念头在陆曦的心里一闪而过。 很快，关译心则是直接把话题挑明了说道：“不同的两个人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做出的相同做法，往往意味着相同的处境或者思路。” “陆叔叔，你之前不想让陆离拿到来自于你自己身体上的任何基因样本，所以才会在临走前的清理工作中表现得格外仔细。这件事，换成我妈妈当年的状态也一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关译心顿时想到了后面从那一批工作人员到后续的救援人员，全军覆没、无一生还的窘境。 她的眼神不由得黯淡了一瞬，语气也有些难过的低哑。 微微停顿了片刻平复情绪之后，关译心才继续尽量保持平静地分析道：“我妈妈他们当时应该已经预见了危险，所以才做出了准备撤离的动作，也提醒了附近的村民及时撤离。当时的情况应该是非常危急的，但是，时间上反而并非极端的急迫，或者说，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当时所有的工作人员，都选择了在有限的时间里，依旧留在原地，对自己生活工作过的宿舍，做出一定程度的清理。” 关译心：“他们当时或许已经遇见了自己可能面临的死亡，也可能只是单纯出于谨慎的考虑，但是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们似乎都预设了后续可能发生的事情——在他们之后的相关工作人员，有很大的概率会去分析检验他们留下的关于身体的样本。” 听到这里，陆曦的脸上终于稍稍变色。 “你觉得，”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有种重若千钧的意味，“当年那批工作人员的身体，都发生了某种异常的变化？” 关译心抬头看着她，“是不是‘都’发生了畸变不好说，但是，我妈妈应该是身体最早出现变化、并且，她自己也已经察觉到了那些变化中的一个。” 她的脑海中再次闪过了妈妈受伤后，那个从伤口处蔓延生长出了漂亮晶体的诡异手背。 关译心微微垂了下眼睛，继续说道：“不过，按照我妈妈的性格来分析的话，和你之前不想暴露自己的思路不太一样的地方时，我倾向于，我妈妈更加抗拒的结果，不仅仅只是被人发现他们那些工作人员的身体上出现了特殊的变化，或者更确切一点说，她或许不想让后续的任何工作人员，意识到这一点，并且进一步研究相关的东西。” 只不过，当时那些工作人员最坏的打算的，大概也就是他们自己出事。 却没料到，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 从工作人员、到救援人员的全军覆没，再加上后来堪称噩梦般的死亡传染的恐怖境遇，直接导致了这片区域被划为禁区。 以至于，关译心的妈妈他们当年刻意清理后留下的现场，都没有被后来的工作人员所掌握，反而是在关译心和陆曦面前，反向佐证了一些事情。 关译心喃喃道：“我现在觉得，这片宿舍里的确没有向下的楼梯了，他们应该是直接把那里，物理封存了。” 可巧了。 也算是又印证了“太阳底下无新事”这句俗语的说法。 当年那些工作人员的做法，或许和那个赛博朋克世界里调查部的工作人员对郑小希曾经居住过的402宿舍直接水泥封门的思路，都对应上了。 第234章 你为什么觉得那个意识已经消失? “物理封存……”陆曦迅速抓到了关译心这段话中的一个重点，“你是觉得，他们把原本那个地下一层的房间，全都灌了水泥？” 关译心：“……” 她默默地瞅了陆曦一眼。 好家伙！ 陆曦的想法倒是和她当初的想法相同了。 之前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时候，关译心发现调查部的工作人员竟然物理封存隔壁郑小希住过的402宿舍时，一开始也是觉得，他们会往里面填水泥，为了防辐射的话，没准水泥里还能再多掺杂些粉碎掉的铅板颗粒。 陆曦迅速反应过来：“等等不对，你刚刚说了，这里的地板下满应该是空房间，那肯定不能用水泥填充——” 说到这里，陆曦又有点迟疑了，“但是填充个八分满也不是不行，正好瞄着门框的高度什么的……” 关译心：“那什么，陆叔叔，我的意思其实是说，他们可能用砖头啊水泥啊什么的，把楼上通往楼下的楼梯口给封上了，倒也不至于把下面那一层全部填死。” 陆曦则是稍稍沉默了一瞬，然后开口问道：“像是这种，只有一层和负一层的建筑，要怎么去找楼梯口的位置？” 但凡当年那些工作人员在这里的宿舍能有个两层，陆曦也知道去对应的位置找楼梯…… 关译心也不是学土木工程的，好在，她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和一群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被困旧教堂的时候，刘青安这么一位有家学渊源的“打灰专业人士”对着旧教堂的建筑图纸扒了不少线索出来，关译心在旁边看着，具体怎么盖房子是一点没学会，不过，对于怎么辨认房屋结构中魔改后略显违和感的地方，倒是多多少少积攒了些许的经验。 而这里营地中的房子就是一排平房，完全像是库房一样呈现出一个整齐的长方体，所以，这里宿舍的整体结构反而是非常简单清晰的。 当然了，这些都是旁枝末节的东西和费劲巴拉的思路。 关译心一边往下一个房间走，继续搜查每个人宿舍中的痕迹，一边已经摇了摇自己衣兜里的小怪物关一一。 “关一一，睡醒了吗？”她在精神连接中，耐心地和睡得呼呼的小怪物问道：“等你睡醒了，就去楼下房间瞅瞅，哪边是空层，以及，我们还能从哪边下去。” 就算关译心没直接开口说话，也能听到那种奇诡声音的陆曦：“……？？？” 这算是什么？ 陆曦不禁心道，仅存在于意识之中的某种奇怪生物，直接就自带穿透钢筋混凝土的能力？ 不，不对。 也不是仅存在于意识之中，只是关译心和它交流的时候不需要把声音说出来而已。 至于关译心的衣兜里，虽然因为这件衣服整体是非常宽松休闲的款式，看上去的时候没有一点线条上的局促感、衣服兜里也很能装东西，但是仔细去观察的话，还是很容易就能从宽松的衣服褶皱中，辨别出衣兜那里略微凸起的一小块形状的。 偶尔的时候，他分明注意到，关译心不管换了什么衣服，她的衣兜里，似乎都会时常有轻微的动静，连带着衣兜那里的布料都会鼓起来稍微还会轻轻动一动。 虽然陆曦有点心情复杂，不过，小怪物关一一还是缩在衣兜里发出了些许“吱吱唧唧”的动静。 它好像还没完全睡醒，从关一一兜里爬出来的时候，还一只小巧的爪爪脚滑，直接以倒栽葱的姿态，一头砸向了地板的方向。 关译心豁然间睁大了眼睛。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捞，结果，关一一这次的倒栽葱行为，除了重力加速度导致的一头栽下去之后，它自己好像还往下使了使劲，以至于，以关译心如今的反应速度，愣是只捞到了关一一一个尾巴尖。 并且，小怪物关一一本身的长度，似乎也在就今天一晚的短时间内，突然间就又继续增加了。 以至于，关译心明明都抓住了它的尾巴，但是，小怪物那个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依旧“咚”的一声，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 并且，在用头砸地板发出巨响的同时，关一一还十分头铁的愣是在水泥地板上砸出来了一个小坑。 关译心看见这一幕，都要瞳孔地震了。 她的手指间还轻轻地抓着关一一的尾巴尖。 上次当着陆离的面，在海滨度假村的酒店会议室里，关一一还只是用头把实木会议桌砸出来了一个小坑而已！ 不过，小怪物关一一大概通过这一砸，也把自己砸清醒一点了。 它吧嗒了一下嘴，然后，身体一扭，就直接从水泥地板上往下穿过了。 与此同时，那根鳞片漆黑发亮、隐约还散发出甲方满意的低调且瑰丽的光泽的细细长长的尾巴尖，便光滑顺溜地从关译心的手指间划过，轻轻晃了下，然后跟着消失在了水泥地面上。 “你这是小——”陆曦一句“小宠物”都说到一半上了，想起小侄女上次的否认，便立即改口道：“你这只小伙伴居然这么长的吗？” 陆曦瞄着关一一刚刚在水泥地上砸出来的小坑，也不由得啧啧称奇道：“感觉它缩在你兜里的时候，好像也没占太大的地方。” 关译心：“它会把自己蜷起来。” 陆曦不禁感慨：“好像挺好玩的。” 关译心迟疑了一瞬，点点头，“嗯……” 陆曦盯着水泥地面上刚刚砸出来的小坑，伸手摸了摸下巴，琢磨道：“还会穿水泥地面？这个小东西有点意思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言语动作间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致盎然。 说人话就是，感觉好玩。 他也想养。 毕竟，陆曦自己因为这些年的特殊遭遇，本身对于其他的普通人，是怀有一种隐晦的、很难坦然去说些什么的疏离感的。 反而是在他之前意外得知了自己的大侄子陆离和关译心眼睛里看到的场景都是充满裂隙的碎裂感之后，才对这两个年轻人突然萌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大家都是异类的微妙的亲切感。 而且，陆离和关译心两个人还不一样。 关译心身上的疑点明显要更多一点。 如今的关译心，给了陆曦一种十分清晰的、和他自己相似的“怪异非人”的印象。 刚刚那只从关译心衣兜里冒出来头铁到能把水泥地面砸出坑来的那只“小动物”，可以说是再次充分地证明了一点。 陆曦从来都是有什么想法就要去做的性格，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当即就好奇地向关译心询问道：“你养的那只小动物，还有别的吗？我也想养一只。” 关译心：“……” 微微哽了一下之后，关译心摇了摇头，干脆得回答道：“应该是没有。” 她甚至至今都搞不懂关一一的真正由来。 只是一直都隐隐约约有些猜测，估计和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原身有关……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心中突然微微一动。 地球现实世界这边的陆曦，十多年前，曾经遭遇了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的附身，两个人的意识还在他这一具身体里产生过不少的冲突。 而她这边的话，则正好是对应的一个情况。 她的意识无缘无故间突兀地进入了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原身身上。 本来，她自己应该处于那个多出来的“第二人格”、或者更直白的“侵入者”的位置上。 只不过，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原身却似乎在她进入之后，就直接彻底的销声匿迹。 并且，考虑到自己刚一穿越过去就出现在了前往中央大学的n-e-314向地下列车，这个时间节点就足以证明，在她出现前的那一瞬间，原身都还在的…… 这样一来的话，原身就仿佛是突然消失了。 这里面有没有原身自己作死的成分，关译心不知道，但是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是越想越觉得里面绝对藏着问题…… 关译心的心里隐隐闪过一丝不安。 她斟酌着词句，语气都变得比平时更加谨慎郑重地开口道：“陆叔叔，我想向你咨询一件事。” 对于关译心这突然变得好像还有点尊敬的态度，陆曦是多少有些惊讶的，“嗯？什么事，你说。” 毕竟，陆曦自己身上也有很多他不愿意说出口的诡异之处。 所以陆曦这会儿对待关译心的态度，难免有种难以形容的亲切感。 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一边正常而又自然的生活在人类社会中，一边却又隐隐有一种，自己其实是人群中的一个异类的复杂心情吧…… 只不过，陆曦的情绪终究是内敛的。 关译心也只是隐隐觉察出了他的态度中多少带点微妙，却想不到陆曦本身是怎样一个复杂多变的心路历程……再加上陆曦和陆离本来也有亲戚关系，关译心对陆曦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是，有点相信，又有点怀疑，还有点对他过往经历的震撼和敬佩，同样处于一种随时波动的礼貌状态。 关译心谨慎地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确定，那个附身到了你身上的另一个‘陆曦’的意识，从你身体里彻底消失的？” 陆曦没有立刻回答。 甚至于，他那张如今看来越发年轻俊美、隐隐流露出几丝精致的非人之相的脸上，还毫不掩饰的闪过了一丝略带讽刺的笑意。 不过，那个瞬间阴鸷戾气、充满嘲讽的笑容并非是针对关译心的。 陆曦很快便收敛起了自己对另一个“陆曦”的敌意，再开口的时候，语气甚至是平静而温柔的。 “小侄女，”陆曦明明就站在关译心对面很近的距离处，但是，他那个淡静到与世无争的声音，却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下子就恍恍惚惚间落入了关译心的耳中，“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个意识就已经彻底消失了呢？” 关译心霍然间缩紧了瞳孔。 那一瞬间，令人背脊发凉的悚然冷意，仿佛已经从她的指尖沿着身体里的血管彻底侵入了骨髓深处。 关译心简直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有些缓慢地握紧了拳。 “没有人能够确定，那个‘人’的‘意识’已经彻底消失了。”关译心喃喃低语道。 就像是陆曦并不能确定，那个来自于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已经彻底消失一样。 她这边预见的那个“原身”，真的就这样彻底消失了吗？ 关译心一时间心情五味杂陈…… 陆曦则是深深地看了关译心一眼，然后给出了一个极为肯定地回答：“是。” 要不然，他这些年也不会一直沉迷于去各种又是无人区、又是雪山山巅、又是神庙、又是教堂，堪称五花八门的景区进行各种深度“旅游”了。 两个人一时间谁也没有继续说话，就这么站在原地略停留了一会儿。 过了片刻后，还是陆曦主动开口，换了个话题，转而和关译心问道：“你那只小伙伴就这么跑下去了？” 关译心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回答道：“嗯。” 陆曦：“所以，我们是要在这里等它回来吗？” “不用等，”关译心却摇了摇头，说道：“我继续翻找下一个房间里的线索，至于你……” 关译心的语气稍稍停顿了一下，根本没往下继续说。 她甚至不知道陆曦到底是干嘛来的。 明明到的比自己还早，而且是早有计划，但是现在和他汇合之后，她真的看不出陆曦的思路来。 就过来抓了一小塑料盒的晶体碎片？ 想到这里，关译心也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陆曦则是终于从水泥地板的小坑那里收回了视线，然后看了关译心一眼，笑着说道：“也行，那我们直接去下一个房间？” 他似乎就这么默认了关译心刚刚的安排。 关译心径直转身。 陆曦也立刻跟了上来，期间还和关译心说道：“看来，你和你那只小伙伴之间，就算隔开了一段距离，也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交流。” 关译心不由得扭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也没受到影响吗？” 陆曦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关译心这是在明说，他这边之前就听到了她和关一一之间交流的事情。 顿了顿，陆曦直接回答道：“那也不是……我能听懂你在说什么，但实在是听不懂你那只小伙伴发出来的‘吱吱唧唧’的叫声。” 想了想，陆曦还试图解释道：“就像是很多人都能从自家宠物都能叫声中领会它的情绪一样。”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啊——” 陆曦：“但是，这种来源于默契的事情，外人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关译心默默暗想，你大侄子陆离就能做得到。 果然，毫不掩饰的敌意才是产生了解的原动力！ 第235章 出乎意料的送命题 与此同时，刚刚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关译心叫醒后便直接一头扎进水泥地面，然后又“啪嗒”一下掉在那个隐藏的楼下负一层空间里的小怪物关一一，则是终于稍稍精神了一些。 它晃了晃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似乎是在试图把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困意晃掉，然后，伸伸爪爪、抻抻身子，甚至颇为生动的张开嘴慢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之后，终于能睁开眼睛，认真地打量周围的场景了。 然后下一秒，关一一的眼睛便因为吃惊而瞪得滚圆。 它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前面的一道人影。 张了张嘴，又忍不住地合上，然后又张了张嘴，终于通过精神链接，冲着关译心发出了一声情绪复杂到难以言说的叫声：“muamua，吱吱唧唧！！” 楼上正和关译心一起，进入了下一个房间的陆曦突然侧耳倾听，“嗯？你那只小伙伴好像又开始吱吱唧唧的叫唤了。” 关译心的脚步则是同时顿住，微微怔了怔，才回答道：“关一一和我说，它在楼下的房间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陆曦几乎是立即问道：“是谁？” 关译心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微微皱起了眉。 在正常情况下，关一一是可以向她分享它自己的视野、甚至是记忆的。 这一次其实也一样。 关一一在看到那个人影的时候，就已经试图将画面都传递给关译心了。 然而，通过它的视野，关译心看到的画面中，却只有一个混乱、破败而尘封的神秘实验室。 至于关一一所说的，那个出现在实验室中的人影，她却看不到丝毫。 关译心直接把自己的困扰通过意识链接告诉了关一一。 下一秒，这只关一一便开始“吱吱唧唧”的叫唤：“就是，手背上长了好吃的，那个人。” 关译心的心中微微一颤。 之前关一一从妈妈受伤后附着着诡异晶体的手背上咬了一口晶体不假，但是，关一一吃完那一口晶体，便很快进入了睡得迷迷糊糊的状态。 所以，关译心其实是有些不太能确定，关一一在楼下负一层的神秘实验室里看到的那个人影，究竟是不是妈妈的…… 虽然关一一用的形容词是“手背上长了好吃的晶体的那个人”，但是，毕竟不能排除，当时和妈妈一起的其它同事们，是否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就在关译心心神剧颤之时，小怪物关一一很快又补充了下一句道：“muamua，她整个人，现在都变成了亮晶晶的！” 说话间，关一一还忍不住地朝着它提到的那个人的方向凑了凑，稍稍探头嗅了嗅晶体的味道。 关译心则是微微垂了垂眼睛。 通常来说，关一一判断人的依据，很大程度上可能不止是长相，还包括了味道…… 毕竟，关一一或许可能会因为脸盲认错人，但它好像从来没在自己喜欢的味道上认错过。 而按照关一一刚刚的说法，似乎不管是妈妈、还是妈妈当年的那些同事们，他们本身的气息，似乎都已经被那些晶体所掩盖了…… 并且，这些晶体的问题似乎发生了变化？ 关一一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喊出那句经典的，“好香啊——” 话虽如此，关译心的脑海中，依旧再次闪过了妈妈的身影…… 似乎越是如此，越是存在诸多疑点，人反而越是忍不住地会把所有可能的线索都往自己最牵肠挂肚、最介怀担忧的那个人身上安…… 然而就在这时候，关一一嗅了嗅之后，竟然诡异地又往后面缩了缩爪爪，困惑地和关译心继续“吱吱唧唧”的叫唤。 “muamua，这个，淡淡的，不好吃。” 关译心郑重其事地安抚关一一道：“不管好不好吃的，你都先别吃。” 关一一点了点头，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很有节奏的上下晃了晃，“好。” 对于不是那么好吃的东西，关一一向来很好商量。 旋即，关译心暂时压下了心中的诸多怀疑，而是抬头看向了正安安静静站在旁边陆曦，简单的用文字大致描述了一遍她在共享了关一一的视野后所能看到的场景。 因为视角特殊的缘故，她都不需要掩饰，直接平铺直叙，听起来都是关一一的口吻了。 关译心：“楼下似乎是一间很大的、专门的实验室，上面的器材工具很驳杂，嗯，关一一都不太认识。” 陆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关译心：“实验室的地面上有很多重重叠叠、深浅不一的污黑痕迹，像是已经彻底干涸氧化后的血肉，味道——呃，竟然没有尸体腐烂后的味道，关一一说，地下试验室没有任何臭味。” 说到这里，关译心也面露惊讶之色。 “楼下那个实验室里的环境，绝对不是普通的尸体腐败后形成的场景。”关译心肯定地说道。 如果把尸体放在一个彻底密封的空间内部，尸体并不会保存完好、更不会风干，而是会因为各种微生物的分解作用，在漫长的时间里变成一摊血泥。 有没有氧气都不重要，毕竟好氧微生物和厌氧微生物完全可以在同一具尸体上形成共栖的情况。 并且，考虑到有些微生物的存活时间可能是数年，楼下负一层的实验室地板上留下的干涸氧化的血迹，或许都还可以作为样本来进行分析…… 关译心的脑海中迅速闪过这个念头，不过她这会儿没有和陆曦说这些，只是继续道：“旁边应该规规矩矩摆放的试验台好像被撞歪了，上面的培养皿、各种玻璃试管都被打碎了一部分。” “我觉得从培养皿、试管一类的器材来看，感觉这个地下实验室内部，生物、化学的痕迹都有。” 陆曦似乎想到了什么，意有所指的轻声道：“生物培养皿啊……” 关译心：“位于实验室中心位置的巨大培养皿，就像是一个圆形的鱼缸形状——” 说到这里，关译心微微顿了顿，改口道：“或许，不应该叫它培养皿，而是培养仓？这个鱼缸形状的容器是被严格固定在下面的支架上的，看得出来，当初应该非常稳固，不过，它好像被人给人为的破坏了，接口处的痕迹是什么……”她看不清。 关译心说到这里，顿时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叫了一声：“关一一？” 正在楼下伸着爪爪打量那道半透明人影的小怪物关一一，则是顿时纵身一跃，拖着自己细细长长的尾巴，却仿佛会飞一样，瞬间疾如闪电地飞窜到了那个培养箱的支架上面。 它就稳稳当当地挂在了支架旁边的位置，凑近关译心想要知道的那个位置之后，还伸出小小的爪爪，在关译心之前看不清的痕迹那里轻轻扒拉了两下。 关译心顿时瞳孔缩紧，脱口而出道：“这是被毁坏的痕迹……这个形状的话，应该是——手枪近距离打出来的弹孔！？” 别说是本来就不太聪明的小怪物关一一了。 就算是通过关一一的视野看到楼下这间秘密实验室惨状的关译心，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怔愣了片刻之后，才抬起头看向陆曦，语气复杂地说道：“似乎有人在实验室里爆发了冲突？然后，子弹是朝着培养皿的方向打过去的。” “他们是……想要破坏掉整个地下试验室最中间位置的核心培养仓？” 这个发展显然彻底出乎了关译心的预料。 她微微拧了拧眉，一时间甚至有些心生茫然。 妈妈他们，当年到底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因为楼下负一层被封存的实验室的这些发现，关译心的情绪都不免有些受到了影响。 而且，关一一给她共享的视野，她能看到的东西，还和关一一看到的影像并不完全相同，这里又是一个很难解释的疑点。 陆曦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有一瞬间的变化。 随后，他却是伸出了自己的手，竟是有些出神地盯着他自己的手指，也不知道是在琢磨些什么。 关译心也瞥过去了一眼。 陆曦的手指修长漂亮，细看的时候才发现，那么一丁点的手指皮肤上，竟似连毛孔都看不到，白得惊人，在灯下仿佛都能映出一点点柔软的光晕。 这玩意儿有没有美得像艺术品，关译心不好说，但她可以肯定，这双毫无瑕疵的手长在任何人身上，都有种近乎怪异的不正常。 顿了顿，关译心忍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 陆曦竟然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手伸出来了。 关译心怔了下，又看了一眼，然后才礼貌地给出了一个客观评价道：“你的手上没有任何使用痕迹，然后呢？” 现在的成年人，就算已经不需要拿笔写作业了，但是，很多人拿手机的时间长了，用手指托着手机的部位，也会因此磨出一层薄薄的茧子来。 而陆曦的手上，是显然没有任何痕迹的。 陆曦看了关译心一眼，冷不防开口道：“自从十多年前的那场意外开始，关于我自己发生的所有的变化，似乎都明明白白地体现到了我自己的身上。” 关译心闻言微愣，差点下意识地来一句，那不然呢？ 一个人产生的变化，不产生在自己身上，还能出现在哪里？ 结果下一秒，陆曦却突然说道：“你那只小动物伙伴，就是你的特殊能力吧？它和你是分开的，然后附带穿墙钻地的功能，还挺好用。” 关译心其实本能得觉得，她自己和关一一之间的联系，可能并非如此。 不过，隐约察觉到陆曦想要表述的信息后，关译心却没有直接否认，只是含糊的“唔”了一声。 陆曦：“挺好的，这种分开的状态，似乎让你看起来‘正常’很多。” 关译心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前几天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给人的感觉其实非常的憔悴疲惫……” 陆曦：“和现在的我看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是啊，”关译心点了点头，“而这唯一的区别就是，之前你一直没吃饱？” 陆曦耸了耸肩，“对啊，一直饿着，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其衰弱、无力的状态。” 关译心不解。 陆曦这算是什么自虐一样的爱好？ 陆曦却笑着摇了摇头，“没办法，说实话，每次为了恢复状态大量的补充能量，我都有一种，自己在慢性自杀的错觉。” 关译心迟疑了一下，“陆叔叔，你确定你这个形容的前后逻辑，没有弄反吗？” “当然没有，”陆曦轻轻叹气道：“用你们那个专业的词汇来形容的话，这种发生在人身上的特殊变化，是叫做被‘污染’后的‘畸变’吧？而‘畸变’的这个过程，是会消耗大量的能量的。只要我不给它提供足够的能量，我的身体，或许就会在更长的时间里，还维持着近似于人的状态。” 陆曦说到这里，也稍稍停顿了一下，“大概是这样吧！” 说到这里，陆曦终于向关译心表露了自己刚刚突然说起这些的原因。 “我对下面那层已经被封死的神秘实验室很感兴趣。” 陆曦说完，看向了关译心。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温和平静的，然后继续道：“如果是我那大侄子的话，他在察觉到上面这些工作人员宿舍里的布置后，一定会遵循当年那批已经牺牲了的工作人员的判断，不止是将楼下封死，说不定还要再弄一堆水泥，把地表这里的建筑都用水泥浇筑个棺椁给彻底封死，还得隔一段时间就要过来加固。” 关译心：“……” 这好像还真是陆离的做事风格。 “那你还挺了解他的呗！”关译心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叔侄俩之间的关系。 陆曦闻言却轻轻的笑出了声，然后又道：“那你呢，小侄女？你之前，可是和我那大侄子是一路人吧？” 对上陆曦饶有兴趣的温柔笑容，关译心却愣是从里面品出了一丝送命题的味道。 怪瘆人的。 第236章 反客为主 迎着陆曦含笑的危险视线，关译心仔细考虑了一会儿，然后不答反问。 只不过，她询问的话语，最好还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 “你想进去。”关译心看向陆曦。 陆曦也不否认，直接点头道：“嗯，是，我必须要看到他们当年那批工作人员弄出来的培养仓到底是什么情况。” 关译心也跟着“哦”了一声，然后道：“那我们就一起找路呗！” “这边营地宿舍通往下面的楼梯口，肯定是用水泥封死了，就是不知道他们封了有多厚，如果只是砌了一面墙的话，把墙凿了就行……” 想到这里，关译心还不由得微微一顿，拧了下眉梢。 她自己并没有亲自参与过装修这种事情，不过平时拿着手机上网的时候，倒是也偶尔刷到过装修砸墙的小视频。 没工具不行啊…… 眼看着关译心已经开始琢磨怎么砸墙了，陆曦都差点没跟上她的节奏。 “你不阻止我？”陆曦愣了愣，面露微讶之色。 关译心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回答：“嗯，不阻止。” 她阻止得了吗？ 关译心默默心道。 陆曦可是让小怪物关一一都觉得危险的存在。 而且从开始到现在，关译心根本就没摸透陆曦的底。 在这种情况下，和对方有截然相反的意见，最好的结果是陆曦看在陆离的面子上，把她打晕了撂一边，运气差点怕不是会被直接尸骨无存…… 求同存异、保持相同的站位就是这时候用的。 陆曦这下反而被整不会了。 好半晌，他终于开口道：“……我要是知道你这么配合，之前就直接叫上你一起了。” 不说别的，关译心的特殊能力中，那只会穿墙的动物小伙伴关一一，在陆曦看来，可真是的太方便太好用了。 关译心叹了口气，“陆叔叔，我和陆离过来之前，那边的新闻，还有我们俩问过你的事情，你是真的一点不考虑啊。” 陆曦疑惑：“嗯？” 关译心提醒道：“只有我们几个人能够看到的那些裂隙，它们已经在市区里造成了一系列的危机，目前伤亡还不算严重，但是，如果那些裂隙再继续蔓延的话，等它们进一步扩大下去，那就是人力完全无法避免的天灾了。” “你能想象，或许有一天，整个地球都会变成四分五裂的世界吗？” 关译心说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这里之前出现的那群人的身影，在我们眼中反而是完整的。” “我和陆离之所以会过来，就是考虑到，在那边已经没有任何进展的情况下，或许在这里能找到一些裂隙相关的线索。” 顿了顿，关译心微妙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吧！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总不能放着不管，或者死马当作活马医，找找机会，尝试一下，说不定就有转机了呢？” 说着说着，关译心直接表明了自己的心路历程，还反过来安慰陆曦道：“那边一座城市，闹不好都要毁了，悲观一点的人，说不定已经开始觉得要宇宙末日了，我们在这边也就是稍微作死操作一番而已，造作完一波之后还未必会死，我们俩这边倒也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陆曦品了品，回过味来了，“你用‘作死’来定义我们两个今晚跑到禁区里面的探索行为，然后，又反过来论证了一下，这波‘作死’的合理性和正确性？” 关译心：“嗯……反正就那个意思，回头陆离要补的报告，我估计应该也是和这个差不多的思路。” 陆曦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原本以为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一意孤行，在关译心的这么一番还带着几分自嘲和调侃的形容里，仿佛已经变成了他们两个人凭借一腔孤勇、不惜一切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就，陆曦之前自己都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这种正当性，现在仔细琢磨一番，一时间甚至还有那么一丁点的不适应呢！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陆曦的脑海中再次闪过了之前的那个念头。 果然还是别人家的孩子可爱哈！ 和陆曦达成共识之后，关译心很快又把话题扯到了他们现在面临的困境上。 “那个向下的楼梯……我们得再找找，不过，就算找到的话，是把这面墙砸开容易，还是直接在地板上，把楼下的地板砸开更容易一点？” 关译心一时间还有些犯难，所以她直接向陆曦请教道，“陆叔叔你怎么想的？有砸墙或者砸地板的思路吗？我说实话，现在咱们俩手边连个冲击钻都没有，更别说人家专业的拆墙工具了，我确实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弄了。” 陆曦：“……” 他瞬间感觉自己在被关译心推着走的错觉，而且，关译心好像对把这个地方拆了这件事，表现得比他还着急。 不等陆曦回答，关译心已经继续道：“而且砸地板还有一个问题，掉下去的东西可能会砸到下面的那个实验室，不过按照关一一的说法，实验室里应该有空地，我们如果要动手的话，等会儿让关一一上来标记好位置再动。” 陆曦：“……小侄女，你先让我想想。” 关译心停顿了一下，点点头道：“好，我继续检查剩下的几个宿舍，顺便找一下可能的填充楼梯的位置，你先琢磨砸墙的事情。” 关译心说完就算。 她已经开始继续按照之前的步调翻箱倒柜，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了。 刚刚被小侄女给委托了任务的陆曦：“……” 感觉，就还挺突然的。 他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关译心，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地板，小怪物关一一刚刚拿脑袋砸出来的那个小坑还在。 陆曦瞅了几眼之后，干脆就蹲下了，然后，忍不住伸手在那个小坑附近戳了两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就连指甲都修剪得整齐平滑，上面隐隐透出一种身体健康、钙质充分的温润光泽。 然而，当初盖房子时用水泥浇灌的结实地面，被这只看不出来丝毫瑕疵的手鼓捣了一会儿之后，之前那个小坑，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了一圈，并且，已经被弄出了好几道明显的龟裂痕迹。 本应足够结实的钢筋水泥，此时却仿佛变成了灰扑扑的饼干一样，兼具酥脆软化的特征，稍稍用力一按，就可以捏得粉碎…… 陆曦却仿佛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样，神色间竟有一瞬间的怔然。 他的视线缓缓地落在了自己此时没有留下任何损伤、只是略微沾上了些许水泥碎渣灰尘的手指，半晌都不曾移开。 又过了一会儿，陆曦终于拍了拍手指上粘上来的水泥碎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然后站起身来。 一转身，他就看到，刚刚还在翻箱倒柜、掘地三尺的关译心，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翻出来了两个废纸团。 她正动作轻轻地将这两个废纸团重新展开铺平，然后仔细阅读着废纸上的字迹，脸上则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那边有发现？”陆曦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插进了裤兜里，转身和关译心说道。 关译心轻轻地“嗯”了一声，顺便朝着旁边柜子下面靠墙的角落里稍稍示意了一下，“我把那个柜子的抽屉都抽出来之后，看到的废纸团，应该是住在这件宿舍里的工作人员，当时记录的一些作废的手稿。” 说完，关译心直接拿出手机，对着这两张已经铺平了废纸上的文字拍了一下，然后，便直接走过来，把摊开的废纸递给陆曦了，“你看看。” 陆曦伸出另一只手把这两张废弃的草稿纸给接了过来。 （划掉）结晶类矿物（划掉） （划掉）类陆生圆筒状腔肠动物留下的硬质残骸（划掉） （划掉）人类骨骼石化作用（划掉） 陆曦：“？” 他简直看得满头问号，不由得转头看向了关译心。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简单解释道：“结晶类矿物，都说矿物了，我估计指的是岩石类别，像是硫酸盐那些，还有一些比较漂亮的、半透明的石头。” 陆曦：“第二个呢？腔肠动物我知道，蚯蚓那种？带上这个具体前缀的我就不知道。” 关译心闻言不由得“呃”了一声，“你什么，蚯蚓其实应该是环节动物来着，不是腔肠动物……陆叔叔，你这是看见了‘陆生圆筒状’几个字之后，就觉得这个生物是蚯蚓了吧？” 陆曦：“……” 在生物学动物分类的基础知识上说错话还被小朋友当场指出来了，陆曦当场开始试图为自己辩解：“我上次上生物课，这都差不多已经是十几二十年前了！” 让一个已经毕业工作多年的成年人去和高三毕业生比大脑容量中生物类知识的部分，陆曦觉得这简直是对成年人的虐待。 不过他毕竟脸皮也够厚，当场转而问道：“所以，这个应该是什么动物？” 关译心就表现得坦然多了，“我不知道啊！” 陆曦惊讶：“你不知道？” 关译心：“嗯，我的生物书上说，常见的腔肠动物有水母、水螅、海葵、珊瑚虫什么的，不过，它们大部分都是海里的啊，别说陆生的了，我连淡水里的腔肠动物一时之间都想不起来还能有谁。” 陆曦拿着那张废纸皱了下眉，“陆生……海生……” 听到他反复念叨这两个字，关译心却突然灵机一动，“等等，我知道了！” 陆曦一眼看过来：“嗯？” 找到思路之后，关译心解释起来就顺畅多了：“就是因为没有陆生，所以那个工作人员做记录的时候，才用了‘类陆生’的说法，变换一下，就直接是‘海生圆筒状腔肠动物’的话，我知道这个说的是珊瑚！” 听到这里，陆曦也明白过来了，恍然道：“所以，这种珊瑚的残骸，自然就是珊瑚礁了？” 关译心点了点头，“对，我估计是他们在看那些样本的时候，一时间无法对样本定性，所以猜测这是陆生的类似于珊瑚虫一样的某种生物，死亡后堆积留下的珊瑚礁一类的东西！” 陆曦回忆了一下，“你要说那东西是珊瑚礁，好像还真有点像。” 关译心：“但是这上面的几条猜测，他又全否认掉了。” 陆曦：“……” 顿了顿，陆曦无奈地和关译心说道：“这人他总共就写了这么几行字，又全都勾掉了，这算什么啊？” 关译心：“嗯，所以我说是废弃的草稿，感觉像是有灵感了就随便一写，写完觉得不对劲所以又全部划掉了。” 他们暂时不清楚当时工作人员的判断流程，但是，根据它们后面连神秘的地下试验室都准备出来了的做法，关译心倾向于猜测，那些工作人员前期的诸多猜测中，还没来得及排除掉的依旧可能是错的，但是，已经被他们排除掉、划掉的内容，肯定全都是错的，对他们来说，倒是可以直接排除掉几个错误选项里。 “感觉这人当时的情绪挺激动的啊，”陆曦把这张废纸拿得距离自己稍微远了一点，看着在字迹上面勾画的痕迹，随口道：“把字勾掉的那一笔，划出去那么老长。” 关译心漫不经心地随口道：“是啊，哦对了，还有最后的一个，‘人类骨骼石化作用’，这个应该是在说化石的形成。毕竟，大部分人类和动物都已经被微生物分解了，只有极少数才会在特定自然条件下形成矿石，那个比例是多少来着，好像说是，十亿块骨头才有一块会变成化石。” 陆曦：“……这个几率确实有点低，他们应该是看到那只手之后，设想过那只手当年真的是人类的手，然后，石化形成了化石，但是，由于某种原因，那些工作人员随后也推翻了这一猜测。” 关译心：“嗯，我觉得是这样。” 陆曦：“所以他们最终是怎么定义那个样本的，我们还是不知道？” 正在这时候，关译心的脑海中中，突然传来了小怪物关一一的呼唤声。 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那个人影说，晚上，它活啦！ 第237章 亮晶晶，想吃 听到“它活了”三个字的那一瞬间，关译心顿时一阵毛骨悚然，感觉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她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缩紧。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向小怪物关一一详细询问地下那层神秘实验室里的具体情况，也没来得及告诉陆曦刚刚的变故，旁边的陆曦，却突然挑了下眉，冷不防来了一句道：“我又听到那个吱哇乱叫的声音了。” 下一秒，陆曦甚至开口直接重复了一遍关一一的话语。 陆曦：“muamua，吱吱唧唧？小侄女，你那只不会说话的小伙伴又在悄悄说什么呢？” 本来已经脸色微变的关译心：“……” 听着陆曦搁这儿模仿的声音，她都顾不上惊悚了，反而是多少有点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地看向了陆曦。 她算是发现了，陆曦虽然一句也搞不懂关一一在说什么，但是，他的发声模仿能力明显超越了陆离。 ——听不懂是听不懂，听不懂不妨碍他学得像啊！ 小怪物关一一那“吱吱唧唧”的腔调，陆曦竟然能模仿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关译心冷静了一下之后，才回答道：“它好像是在说，下面实验室里的样本活过来了？” 陆曦：“……你这怎么还用的是不确定的问句？” 关译心：“因为我还没来得及和关一一详细询问。” 陆曦顿时改口：“那我不打扰你了，你们两个先交流。” 他也好想养一只这样的小动物啊！ 这时候，正稳稳当当地趴在楼下实验室柜子上面的关一一，已经下意识地再次把自己的视角共享给了关译心。 关译心眼前的视野几乎是瞬间变切换过去了。 她打量了一下才意识到，关一一好像爬到了楼下那个实验室里柜子最高的顶上，而在它旁边不远处的头顶天花板位置，则是诡异地发出了一点均匀龟裂的痕迹，像是被什么重物从上面压下来导致的。 察觉到关译心的注意力已经在这边了，这只小怪物顿时叭叭叭的好一通详细解释。 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那个人一直在那里鼓捣东西，我就！盯着她！ 关译心先是毫不犹豫地鼓励了小怪物一句：“干得漂亮！” 然后，她才多少有些茫然地和关一一询问道：“你说的那个人，在哪里？我还是看不到那个人的人影……” 说到这里的时候，关译心不由得微微拧眉。 她和陆曦在这个营地的工作人员宿舍中，勉强算是找到了一些线索，可以大致确定当年那些工作人员的研究方向和工作内容了。 但是，他们目前所掌握的那些信息其实相当有限，对于整件事的真相来说，却还只是浅尝辄止，尚未触及更深层、也更核心的部分。 并且，对于这个应该是核心内容的实验室来说，关译心却看不到小怪物关一一提到的那个人影，这一点让关译心的心中难免产生了些许的疑虑和不安。 至于关一一，则是在听到关译心的询问的一瞬间，便已经熟练地抬起了自己那根细细长长的漆黑尾巴尖，然后，把尾巴灵活的朝着前面一个方向指了指，“吱吱唧唧，muamua。” muamua，它在那边！ 关译心看着眼前关一一的视野中，一根它自己的尾巴突然从后面拐了个弯伸过来，朝着前面的方向稍微比划了一下。 从关一一咬了两口晶体迷迷糊糊陷入昏睡开始，关译心就没来得及仔细检查过关一一的身体。 这会儿，还是通过关一一自己的眼睛，突然清晰的意识到，这只小怪物的确又长大了。 它那细细长长的身体在关译心兜里的时候，重量增加可能显得没那么明显，但是，现在近距离单独打量它的尾巴尖的时候，关译心便发现了，尾巴尖上原本漆黑细密、光滑锋锐的鳞片，似乎变得更加厚实了，并且，鳞片的上缘，隐隐出现了一点亮晶晶的痕迹，在灯光下，更是散发出了一种珠光般柔和内敛的晕彩。 原本还在感慨关一一“长大”了，结果，瞥见鳞片上那么一点点类似于晶体的痕迹之后，关译心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甚至有些头皮发麻。 “关一一？那些晶体对你有影响吗？”她力持冷静地问道。 关一一又摇了摇尾巴尖，因为已经指过方向了，所以，它直接把尾巴收回来了。 更近的距离之下，关译心足以清晰的看到，这只小怪物尾巴那里的鳞片上缘位置，仿佛多出来一层薄薄的、隐约带有晶体和珠光光晕的神秘镀层。 不过，和关译心之前看到的，长在妈妈手背伤口处的晶体，还是不一样的。 关一一身上的晶体，更多的好像是融入了它本身的特征…… 正在关译心胡思乱想的时候，关一一那不太聪明的小脑瓜在奋力思索了好半天之后，终于勉强总结出了合适的语言。 “muamua，这个，吃起来，比闻起来的时候，感觉要好吃好多。味道吃起来怪怪的、香香的……但是好吃，嘎嘣脆！” 关译心从关一一至今依旧支离破碎的语言中，很快便总结出了重点。 这只小怪物根本没想到，自己之前随便咬下来的两口晶体会这么有营养，所以，它前面这一路上才会突然陷入昏昏沉沉的睡眠中。 并且，妈妈手背上的晶体和之前老白畸变成的怪物身上的眼球、和郑小希有关的那只诡异老鼠一样好吃不假，但是，晶体作为一种本应更加纯粹的东西，味道却很驳杂。 说白了就是，和关一一前不久才说过的那个，味道很杂、很乱的情况，也算是勉强对应上了。 不过，总体来说，听到关一一开始评价口味问题之后，关译心原本吊起来的心情，倒是稍稍放下去了。 晶体作为来源不明的诡异样本，对于当年的妈妈和那些工作人员而言，大概是非常危险的存在。 而对于小怪物关一一来说，但凡是能被它消化掉的东西，那就都不算事。 以至于，关译心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情，都随之缓和了几分。 她不再继续纠结关一一的安危问题，旋即将视线转向了关一一刚刚用尾巴尖指使过的方向。 ——那边刚好是一横个的操作台。 关译心微微皱了皱眉，然后通过精神链接向关一一说道：“那个人……她现在、在做什么？” 学习进度还停留在陆离送的那套幼儿园双语教材非常靠前位置的小怪物关一一，至今不知道，比她高三两个年级的小学生们在语文课上，就要开始学习“看图说话”这种习题内容了。 所以，它这会儿被muamua问道后，没有丝毫厌学的抵触情绪，便开始叭叭叭的详细描述。 关一一认真道：“它拿了一根长长的、透明的管子——” 关译心顿时了然：“是玻璃试管。” 关一一继续说话：“里面有水、有浅浅的绿色粉末。” 关译心直接猜测道：“应该是把部分样本直接磨碎了，加入各种试剂中浸泡，确定元素构成吧？” 说话间，关译心通过关一一的视野，瞄到了试验台上一个圆形装置，感觉那应该是粉碎机？ 在关译心的初中和高中的化学课上，老师都讲过类似的基础实验操作。 关一一：“噢，muamua，那个人，全身都，亮晶晶的，好看！想吃！” 这一次，大概是受限于晶体本身的味道过于驳杂的缘故，关一一虽然再次表述出了它最经典、也最擅长的那句“妈妈、饿饿、饭饭”的核心诉求，不过，它这次直接改词了。 不是饿饿、饭饭，而是好看、饭饭。 关译心不免有一瞬间的窒息：“……” 顿了顿，她才尽量冷静地和关一一开口询问道：“一一，你刚刚说她……她身上亮晶晶的，是什么意思？” 关一一努力地重新组织语言来描述：“就是，亮晶晶的呀！手上的晶体，缺一块，身上是完整的。” 会让关一一特意指出来的缺一块完全不做他想，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关一一之前突然冲出去咬下来的那一口了。 而对于实验室中的那个人，就是妈妈这件事，关译心的心中也算是早有心理准备。 然而，当她终于从关一一的描述中，拼凑出她看不到的妈妈在实验室中的模样后，关译心却依旧是忍不住的心神剧震，难以平复。 甚至于，关译心通过意识链接和小怪物关一一交流的声音里，都免不了地带上了些许略显失控的颤音。 “她……整个人身上，都变成了晶体的模样，是吗？” 关一一连连点头，“嗯嗯！它被灯光照着，亮晶晶的！” 关译心闭了闭眼。 那应该就是，妈妈手背上伤口处蔓延出来的晶体，在最初向外生长了一部分之后，突然就被关一一给咬下去了一口。 再后来的话，在她看不到、甚至于，当年那些工作人员连同妈妈自己都无从察觉的情况下，诡异的晶体已经布满了妈妈的全身，让她整个人都逐渐的晶体化了……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眼神突然微微一凝。 她在和关一一共享视野的情况下，都看不到晶体化之后的妈妈，是不是因为，关一一之前吞食过两口晶体，所以，它的身体必然受到了晶体中那些特殊能量的影响，产生的直接效果就是，关一一能看到彻底晶体化之后的存在。 而对于关译心来说，她的“眼睛”所能看到的场景，则是依旧更加偏向于普通人的视野…… 关译心强压下心底的诸多思绪，即使看不到妈妈的身影，但是，她的脑海中，仿佛依旧能够描摹出她如今正在试验台前忙碌的画面。 缓了一会儿之后，关译心勉强按捺住自己心底的惶惶和压抑，继续和关一一问道：“你之前说，她说的那句，‘晚上，它活啦’，又是怎么回事？” 关一一那贫瘠的语言包里，为了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恨不得开始摇头摆尾起来，好半响才勉强和关译心解释清楚：“muamua，就是，它说，实验室里的样本，有活性，白天，看不见。” 结合着妈妈现在正在试验台前忙碌的身影，关译心怔了怔，瞬间反应过来：“样本是具有活性的，但是，那个活性是隐藏的能量，只有到了天黑的时候，才能通过一定的手段把样本的活性检测出来！？” 关一一继续猛猛点头，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动作极其清晰，“嗯，是！” 关译心喃喃道：“实验室里没有任何其他人，只有妈妈自己发现了这件事……” 或许，也和她身体出现了晶体化的特征有关…… 关译心又安抚了关一一两句，然后，很快从关一一的视野中抽离，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视野当中。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小侄女。”陆曦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 就像是他能听到关一一和关译心通过精神连接之间无声的交流一样，他似乎也能察觉到关译心的注意力是否回来了。 关译心抬起头，直接对上了陆曦正认真的看向自己的眼神。 他那张过度精致的脸上，竟也稍稍带上了些许的忧色，似是对关译心的关心。 关译心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介怀，只是很快沉下心来，把自己和关一一刚刚的发现，和陆曦告诉了一遍。 不过，她依旧没有透露小怪物关一一能看到的那个晶体化的人影，并不会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这件事，也将对方其实就是自己妈妈的这一身份直接略过不提，只是将楼下负一层的实验操作台场景全都具体描述了出来。 随后，关译心又详细解释了自己猜测的缘由，并将当年的工作人员判断出的样本具有活性这件事，着重描述了一番。 陆曦脸上却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他依旧一手插着兜，另一只手则是拿出了之前那个透明的塑料小盒子，在关译心面前示意了一下。 “其实，对于样本具有活性这件事，我不算太过惊讶。” 陆曦晃了晃手里的那些亮晶晶粉尘一样的东西，然后继续说道：“我说过的，它们好像很排斥我的样子。” “我觉得，这个样本不但具有活性，甚至还具备明确的行为倾向，”陆曦微微顿了顿，对上关译心不可置信的眼神，略微挑眉道：“更确切一点说，这叫做，充分的自我意识？” 第238章 墙壁之后 关译心盯着陆曦手里的那个小塑料盒里盛装的、宛如星光璀璨的样本。 妈妈就是被它们所侵蚀污染，然后浑身都出现了晶体化的症状，最后，整个人都成了透明的、仿佛看不到的存在？ 而关一一则是在吃了这些东西之后，身体的鳞片上浮现出了少许的晶石状镀层一样的东西，并且，或许也是因为此故，才只有它能看到妈妈的存在…… 陆曦突然就攥住了手，直接用自己的手掌把那个塑料盒挡住了。 明明上一次，陆曦还随手就把样本丢给了关译心，但是这一次，他却是突然阻绝了关译心看向那盒粉尘状样本的视线。 陆曦眉心微蹙地看向关译心，“小侄女，你怎么了？” 关译心垂了垂眼睛，缓缓地舒了口气，压下了刚刚一瞬间脑海中冒出来的，想要吞食那些样本的诡异冲动。 刚刚那个不顾一切的念头，令她有种自己仿佛突然间就彻底失控了一样，回想起来简直是心惊胆战、不寒而栗。 结果，关一一仿佛已经同步察觉到了关译心的想法。 那只小怪物总是“吱吱唧唧”的声音，通过精神连接清晰地传递给了关译心。 关一一：“muamua，可以、吃！” 就像是之前几次关一一突然找到了让它觉得香气四溢、口水直流的“美味”一样，察觉到了关译心的想法之后，关一一顿时开始大力鼓动道：“我和muamua，把它，都吃掉！” 关译心：“……” 谢谢你一直惦记着我。 有被你孝到。 不过，因为被小怪物关一一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相邀所打岔，倒是让关译心对于自己刚刚那诡异的心情和冲动而产生的各种不好联想，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估计是刚刚共享关一一的视野的时候，连同它的食欲也一并感受到了。 关译心淡定的心想。 多大点事儿啊！ 上次关一一在组里咬眼球那丝滑爆浆的口感都还历历在目呢，好歹现在关一一吃饭的时候，不会随时同她共享感官了。 哦不，不对。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心里顿时又“咯噔”了一下。 好像还真不是关一一不和她分享了，而是，关一一好像只有吃到那种被它视作珍馐美味的菜谱的时候，才会热情的同她产生感官上的共鸣。 平时吃食堂、或者陆离请吃工作餐的时候，关一一的态度从来都是爱搭不理的，自然也就没什么反应了。 至于这次的晶体，则是因为，关一一压根就没料到它的状态会这么特殊，吃完就直接睡了，而睡眠足以让很多原本无比清晰的感官触动变得昏沉混沌起来，所以，它给关译心带来的影响，在关一一的睡眠过程中反而变得微乎其微下来…… 想通这里面的关节之后，关译心总算是稍稍松了口。 “我在想事情。”关译心定了定神，这才抬起头看向陆曦，继续开口说道。 陆曦面露好奇的神色，顿时道：“嗯？说来听听。” 关译心：“我在想，这东西如果真的具有活性、甚至像是你说的那样，具有自我意识的话，那么，它为什么会排斥我们两个。” 说完这句，不等陆曦开口，关译心已经继续道：“还有，导致当年那批工作人员、连同后续的救援人员一起死亡的原因又是什么。” “按理说的话——”关译心环顾了一圈四周，“我们其实已经进入到了当年最核心的地点了吧？” 陆曦：“楼下那个被封存的秘密实验——” 话说到一半，他自己都反应了过来，“你那只动物小伙伴已经下去了，它在下面到目前为止都很安全，看起来，那只小伙伴也完全没遇到任何危险的样子。” 关译心点了点头，“嗯。” 他们现在遇到的场景，和当年的情况似乎出现了很明显的偏差。 关译心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就往这间宿舍的门外走，同时通过精神连接和正在楼下实验室里看热闹的小怪物关一一说道：“关一一，你在下面找一下楼梯口的位置。” 关一一：“吱吱唧唧！” 楼下的秘密实验室里，浑身晶体、几近透明的年轻女人，似乎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身上发生的诡异变化，她依旧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曾经的场景。 关一一从自己待着的那个高高的柜子上起身，认真得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直接越过那个人影的头顶，飞窜到了另一个柜子的顶上，紧接着从高处往下，轻快得跳跃到了一把椅子的靠背上。 三两下的功夫，关一一几乎已经窜出去了大半个实验室的距离，旋即，它收着小巧的爪爪，极其精准地避开了地上那些干涸发黑的大滩血迹和尸体残留，挑着干净的地方，恨不得踩着猫步一溜烟的走到了实验室的门口。 门是关着的。 关一一直接平底起跳，把自己挂在了门把手上，然后用力往下一拽。 轻轻的“咔哒”一声。 门开了。 关一一回头瞅了眼还在试验台前忙碌的人影。 对方似乎根本察觉不到门口这边的变化，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随后，关一一好奇地往门外探头，“muamua，吱吱唧唧！” 这道门的外面只有一片漆黑。 大概一米半的距离之外，就是一面用砖头随意砌起来的水泥墙了。 听到关一一叫唤的关译心，顺着关一一的视野看了一眼，心里就差不多有数了。 旋即，关一一也从门口直接窜到了楼顶，试图直接从一楼的地板上冒出来，“吱吱唧唧！” 我刚刚就在这下面！ 关译心轻轻的“嗯”了一声。 目前看来，这里建筑的整体结构就只有两层，一层是地面的宿舍，直接修成了几间宿舍挨着的、一长排的规整长方形，另一层则是地下，而根据关译心刚刚共享到的关一一的视野来看，楼下实验室的面积相对有限，并不像上面这么面积大。 陆曦听到了吱吱唧唧的叫声，但是听不懂那只小东西在说什么，于是只能看向关译心，问道：“你在找什么？” “被封死的那个向下的楼梯口位置。”关译心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有一个猜测，需要验证一下。”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下一瞬，前面拐角处突然传来了“嘭”的一下撞击的声音。 紧随其后的，还有一排铁皮柜晃动起来时发出的动静。 ——刚从楼下冒出来的关一一直接一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好几个堆在一起的铁皮柜上。 正要闻声寻过来的关译心：“……” 她立即加快脚步、大步流星地朝着关一一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 好在这只小怪物的脑壳足够头铁，它只是蒙了一瞬，然后就一点也不费事地从铁皮柜里钻出来了。 不过，险些被它从地下往上拱开而顿时明显摇晃的铁皮柜，则是继续发出了一阵摆放不稳的动静，连带着旁边随意堆放的用来放拖把、扫帚、水桶的杂物，也都跟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倒在了地上。 “就是这里了！”关译心动作颇有几分粗暴的将这间看似小巧的杂物间前堆放的桌子、杂物丢了出去。 陆曦跟在了后面，倒是也终于谦尊降贵的伸手，跟着关译心的动作，帮忙把那几层堆叠的足够高的铁皮柜给搬下来了。 “嗯？这么轻？”陆曦刚一伸手，就觉察出柜子里面的重量不对劲了，过于轻巧，仿佛里面都没装多少东西一样。 关译心忙着把堆在墙边上的这些东西扒开，只是随口道：“打开看看？” 陆曦手里没钥匙，也没去找钥匙，直接一伸手，轻描淡写间就把一个铁皮柜的柜门给扒开了。 就仿佛他刚刚扒的不是带锁的铁皮，而是一层薄薄的纸糊的包装盒。 不过，陆曦的手上虽然正忙着拆铁皮柜，但是他好奇的视线却是在不停地往正安安静静地缩在角落里的关一一的身上来回打量。 这就是之前一直藏在小侄女身上的那只动物小伙伴啊？ 细细长长的一根，从头到尾巴抻直了估摸着也就大概能有半米多点长？ 浑身漆黑的鳞片看起来倒是亮晶晶的，有种十分奇妙的光泽。 再加上一个长得颇为随意、虽然棱角分明但是却不怎么对称的三角脑袋，总体来说，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的。 最重要的是，这小玩意儿趴在那里的时候，不像是蛇那样习惯性的把身体曲里拐弯的卷起来，而是像根漆黑的长树枝一样，直愣愣地摆在那里，只有尾巴尖偶尔轻轻地摇摆了两下，还是甩出了花尾的感觉，让人感觉再给它加个速，就可以直接螺旋上天。 谈不上多软萌好看，起码肯定比不上他妈养在家里养的猫，毛茸茸的，但是吧，这只小东西浑身上下的鳞片上那种晶莹油润的质感，怎么说也不至于难看，还挺别具一格的。 最重要的是，它摆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时候，多少是有点丑萌的感觉在的。 顺着陆曦的目光，关译心瞥过去一眼，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了一边，当即弯下身去，先把那个正在努力往这边墙角里里缩、委委屈屈的试图减少自己存在感的关一一从地上给捡了起来。 关一一稳稳当当地挂在了关译心身上之后，这才稍稍探出头，从关译心的肩膀上冒出来瞅了旁边的陆曦一眼。 这个和陆离不一样，打不过！ 关一一那个容量有限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这样一个清晰的念头。 十分懂得趋利避害的关一一继续选择安静闭嘴，一边熟练地主动把自己装到了关译心那个宽敞的衣兜里，然后还悄无声息地通过精神连接和关译心说了楼下那个人的行动还在重复着做实验这件事。 不过，关一一的一番动作，落在陆曦的眼里，就是这只别致的小东西藏起来之后，就又开始吱吱唧唧的叫唤了。 还挺活泼的。 想养一只。 啧。 陆曦把手里拎着的一节铁皮柜调了个方向，示意关译心看了一眼，“里面随便丢的杂物——呃，竟然还有砖头！？” 陆曦看见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关译心的心里倒是闪过了一丝了然的猜测，“刚刚柜子发出的那阵撞击声响，应该就是里面空荡荡的，砖头和四周碰撞发出来的。至于这个砖头的来源，我估计是砌墙剩下的。” 陆曦微微睁大了眼睛：“砌墙？” “嗯，”关译心点了点头。 说话间，两个人动作很快的就把这块墙面前的东西都清出去了。 就连关一一，躲了一会儿之后，都忍不住又从关译心兜里钻出来，然后活泼的从用尾巴尖卷着靠墙的拖把，随随便便的甩出去了几根。 也算是帮忙了。 旋即，关译心伸手摸了摸拐角处的这层墙壁。 里面凹凸不平的，一碰就知道砌墙的时候，那活儿干的得有多粗糙。 ——这片上面还真就只是随便刷了一层白色的涂料，甚至于，她只是伸手轻轻的一碰，这块墙壁直接就开始掉墙皮了。 关译心转身随便捡了个工具，开始用力的刮墙壁上的涂料层了。 这面墙根本没刮腻子，涂料是直接涂在砖头上的，所以，关译心都没费多少功夫，墙皮便开始成片的脱落。 陆曦：“？” 片刻后，关译心指着脱落了一大片做工粗糙的墙皮后、直接露出里面砖头的墙壁和陆曦示意道：“他们砖头竟然直接就是竖着码的……” 一看就知道，这绝对不是正经装修盖房子的人能干出来的活计。 结合着当时这批工作人员的工作进展，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简直不做他想。 关译心有些失神的喃喃道：“这面墙，应该就是当时的那些工作人员私下里自己手动垒起来的。” 在这面墙的后面，就是通往秘密实验室的那扇门。 而在那个神秘实验室之中，却只有妈妈自己彻底晶体化之后的一个人的身影。 突然想到了这一点之后，关译心顿时如坠冰窟，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239章 错乱的信息 这一刹那，关译心的脑海中一阵嗡嗡作响、耳鸣的声音尖锐的穿透了整个大脑，让她的思维都随之变成了一片空白。 猜测是一回事，当那个不幸的猜测最终落在实处、和清晰的证据一起呈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就又是另一回事。 巨大的震撼和茫然，却刺得她几乎无法思考。 陆曦自然也看到了关译心的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小侄女？” “小侄女？” 陆曦试探着轻轻叫了两声。 然而，关译心却仿佛没听到一样，整个人愣愣的站在那里，仿若一座蜡像一样，完全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陆曦无声地叹了口气，声音稍稍正色了些。 “关译心！” 陆曦直接抬高了音调。 关译心终于后知后觉地闻声转过头来，好半晌，她缓缓地眨了下眼睛，里面依稀有浅浅的红色血丝浮现，证明她并没有彻底凝固在这里。 关译心依旧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而是继续站在原地许久，才勉强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也是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手脚竟然都是一片冰冷看，站在这里，甚至忍不住原地打了个哆嗦。 看到关译心的反应，陆曦见状不由得稍稍愣了一下。 这里的温度，有变冷吗？ 他并没有“亲眼”看到楼下一墙之隔的秘密实验室里，关译心妈妈那个近乎透明的已经彻底晶体化的身影。 也不像是关译心来的这一路上，就已经在不同的场景中遇到了自己的妈妈好几次。 所以，陆曦就算听了关译心之前转述的关于楼下秘密实验室的那些场景之后，对这里的情况心中隐约有所猜测，也不可能对关译心此时难以言喻的心情感同身受…… “从当年的那群工作人员，开始收拾整理各自的宿舍，把所有相关的内容资料清空开始，再到他们自己动手，硬生生的在这里砌了一面墙，彻底封死通往楼下负一层实验室的路，其实，都可以看做是同一件事的衍生——”关译心抬手，轻轻的按在了那个堆砌的凹凸不平，做工颇为粗糙的墙面上。 顿了顿之后，她的嗓音干涩沙哑、颇有些勉强地继续开口说道：“彻底消除和当年他们发现的那个样本有关的任何资料、以及物料，将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又是逐一仔细清理作为生活居所的个人宿舍、又是直接砌墙改变建筑结构试图混淆视听，每一件事，都不是三下两下随随便便就能处理完的。 而且，他们还不是直接彻底破坏掉这个营地，而是试图装作无事发生一样、粉饰太平，想要达成这种伪装出来的效果，无疑是需要花费更大量的时间。 在当时的情况已经那么紧急的情况下，这种需要同时消耗大量时间、人力和物力的行为，无疑是非常的反常规的…… 因为情绪上短时间的剧烈波动，关译心这会儿说话时，嗓子里都不可避免的有些微微的变音。 “这面临时堆砌的石砖墙体上，并没有挣扎破坏的痕迹，也就是说……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并且配合默契，他们是很可能是所有人一起，主导了整个事件的进展。” 说到这里，关译心的身体忍不住又是一个冷颤。 她自己之前共享了关一一的视野的时候，依旧看不到楼下神秘实验室中妈妈已经晶体化后变得透明的身影。 但是，按照关一一的描述，却可以清楚地得出一个结论——妈妈一直都站在实验室的台面前忙碌着什么。 所以，妈妈应该一直都清醒地知道有其他的工作人员在实验室的门外不远处、还有一楼宿舍往下的楼梯通道外砌了两堵墙、将楼下的秘密实验室从物理意义上彻底封锁的事情。 并且，妈妈很可能在这件事发生的全过程里，自始至终都不曾往门外看一眼，只是沉浸在自己的试验台前。 同时，从妈妈那个特意挂在宿舍里的、没戴过的同款不同色的草帽上，也能判断出来，妈妈同样知道当年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在清扫处理每个人的宿舍里的环境。 甚至于，妈妈在这件事情上，要表现得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更加的谨慎小心，连自己身上可能留下的头发等样本都一并全部清理掉了，就仿佛生怕有人在她居住过的地方提取样本、检测到她身上的dna信息一样…… 关译心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画面。 ——妈妈手背的伤口处已经明显蔓延出来的漂亮却诡异的晶体。 关译心有些濒临失控的喃喃道：“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妈妈和她的同事他们，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生路了吗？” 陆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她，“嗯？” 关译心勉强平复了一下情绪，说出了自己的一些猜测，有些痛苦的继续道：“当年的他们，应该是没有多少求生的欲望吧……” “在此之后，他们所有的行动、挣扎和坚持，都只是为了尽量减少伤亡而已。” 陆曦想了想，开口道：“所以，你是觉得，在他们认为那个样本已经彻底不可控的情况下，他们只能选择封禁这种方式，尽量降低这起变故造成的影响？” 关译心迟疑了一瞬，却并没有直接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她自己的确是这样想的，但是目前有太多的信息同时充斥在关译心的脑海中，让她的大脑一时间也有些混乱。 陆曦见关译心没开口，便直接简要解释了自己的想法，轻声道：“我倒是觉得，导致当年这里出现那么严重的死亡事件，有两种可能。” 关译心直接就开口追问了：“哪两种？” 陆曦：“第一种，他们当时的危险来源于内部人员，并且，他们自己都无法确认具体的危险是什么。” “毕竟，出事的不止是驻扎在这里的那群工作人员，还有后来进入的救援人员，也全军覆没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个人会倾向于当时一定出现了某种意义上的‘内鬼’，当然了，我不是说当年牺牲的这群工作人员本身存在问题，而是，他们很可能受到了影响却不自知。” 说到这里的时候，陆曦直接伸出一根手指反手指了指他自己。 他近乎冷漠地表述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人的身体被人控制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幅噩梦的场景。” 关译心微微抿了抿唇。 陆曦提出的猜测当然不无可能。 只是，这种说法就像是在推理小说中最经典的密室杀人案中，突兀地提出了其中一个人存在精神分裂、先杀人后自杀的思路一样。 的确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但是对于这种不符合推理小说正常逻辑的、没头没尾的猜测，怎么用证据来证明，就又是另一个维度的事情了。 “那么，第二种原因呢？”关译心没有对内鬼论做出任何评价。 陆曦干脆道：“他们面临的危险就来源于他们想要封存的东西。” 关译心和他确认道：“那个样本？” 陆曦点头，“那些样本。” “那些像是放射尘一样的荧光粉末排斥我，也排斥你，但是，它们可未必排斥那些普通人。” 说到这里，陆曦的话语间隐约流露出了几分自嘲之意来，“发现了吗，小侄女，因为我们俩或许都不能算是正常的‘普通人’了，所以，我们两个还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分析寻找当年的真相。” 陆曦说到这里，也稍微停顿了片刻，有些难言的感慨，“而当年真正遭遇这些死亡危机的人，则是在死亡逼近之前，忙着拼尽全力粉碎证据，避免被人发现真相，重蹈覆辙般的陷入他们当年的死境之中。” 关译心沉默地垂了垂眼睛。 至少在这一点上，陆曦的想法和她是一致的。 当年的工作人员拼命想要掩盖真相的行为，就和后来陆离他们彻底封存档案、将这片区域彻底封锁的思路一样。 甚至于，这些人的行为，都和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中，行事凶残粗暴的调查部动不动就把人送去进行记忆清除手术的做法，都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在人类无法阻止的情况下，他们只能选择用遗忘或者死亡来对抗“污染”的进一步扩散。 并且，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关译心其实已经隐隐约约地觉察到了，她们之前看到的那些个画面，其实是存在某种错乱的。 从最一开始他们这群人刚刚到了村镇外那个挂着气象观测点牌子的值班室，然后在值班室外面看到的数次循环的当年那群工作人员上山的影像。 到后来他们去了附近的村子里之后，在刘栓柱家那个废弃的院子里看到的好一番热闹景象、 紧接着又是夜晚降临之后，没什么规律的、随机出现在村子各处的几个不同的前去报信通知附近村镇的普通人赶紧撤离的工作人的身影。 以及等到关译心自己一个人落单之后，她带着兜里的小怪物关一一单独行动的时候，又在刘栓柱家的院子里看到了不同以往的、妈妈和两名同事已经将样本复原后摆在台面上的场景。 之前看到这些画面的时候，关译心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这些画面本身的内容上面，并以此作为线索，试图拼凑出当年真相。 可是，现在将所有驳杂的画面强行拼凑到一起之后，她却渐渐的从其中互相冲突的地方、隐约察觉到了一些强烈的违和感。 ——她看到的这些画面本身，有着清晰的时间和地点上的双重不同、 并且，这些画面中当年的工作人员，是会轻易就被任何一个出现在现场的、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的人所影响到的。 换言之，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些随时浮现出的场景，有的或许就是当年发生的事情的再次复现，就像是海市蜃楼一样，有一个真实的源头，但是，也可能仅仅只是当年的事情受到新的影响之后、发生的另一种可能。 后面这一点，目前唯一能够算作证据的，就是关一一冲上去，从妈妈手背的伤口处咬下来的蔓延出的那一口晶体了，以及它后来又从样本上咬下来的第二口晶体了。 这两件事不但分别发生了，而且，时间其实是反过来的。 最重要的是，被困在实验室里、一直对着试验台忙碌的晶体化的妈妈，和那个浑身狼狈地出现在村子里急着去提醒村民撤离的妈妈，还有当时在刘栓柱家的房子里忙着将样本复原的、才刚刚手背受伤的妈妈，这三次的场景中，其他人的反应好像都是正常的，但是，唯独在关译心妈妈一个人的特征上，却直接出现了明显的矛盾…… 关译心定了定神，将所有的场面中存在冲突的部分又单独拎出来，和陆曦梳理了一遍。 “陆叔叔，我发现，这里好像同时存在着很多种可能。”关译心最后总结陈词道。 陆曦微微蹙了蹙眉，陷入了新的思索。 不知何种原因，他见到的场景画面，数量并不像关译心这么多。 而关译心刚刚提出的这些信息，也让他重新陷入了思考。 关译心自己，倒是对此隐约有所察觉。 她比陆曦多看到的那些场景，其实总结起来，大部分都和妈妈有关…… 而关译心在遭遇所有的这一切之前，去山上的烈士陵园给爸爸妈妈祭扫的时候，原本看似正常的生活中，其实就已经有那些极其微小的异常，在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了。 比如那把仿佛许愿机一样几天之间就冒出来的野葱…… 是她和爸爸妈妈在血脉上的联系导致的吗？ 就和陆离好像看似没卷进来，但是他的眼前同样出现了裂隙，而当时关译心和陆离分析猜测的时候，有一个猜测就是，陆离出现这个问题可能是受到了他小叔陆曦的影响…… 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又闪过了许多个纷杂缥缈的念头。 她和陆曦就站在这面堆砌地做工颇为粗糙的墙壁前面，却是谁也没急着打破现在的状态。 比起匆忙的进入下方的楼梯通道，打开负一层的神秘实验室，首先理清楚他们自己的思绪、确定哪些信息是可信的、哪些信息是存疑的，也十分重要。 关译心思来想去，唯一能够合理化妈妈出现的三个互相冲突的场景的解释，就只有一个。 ——被样本直接侵蚀的妈妈是当年那群工作人员中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妈妈出于某种原因，更直白点说，她或许试图从不同的时间线上来改变已经发生的这一切，有意做出一些事情，才会导致后来呈现出的场景画面中，很多前因后果都随之出现了微小的冲突和变化。 第240章 实验室 听到关译心的这个猜测，陆曦也挑了下眉。 “有点意思。”他随口说道。 毕竟，在村镇外距离不远处的那个值班室里，陆曦自己是亲身接触过那些突然从值班室外面冒出来的当年那些工作人员的。 所以，他同样十分清楚，怎样才能对本不应该存在于现在的对方施加影响。 经典例子就是他们一群人挖出来的那个土坑，后来还加了水原地升级成了泥坑的那种…… 就在这时候，一直没吭声的小怪物关一一，突然顺着关译心的衣服又一溜烟的爬了上去。 它熟练地蹲在了关译心的肩膀上，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亲昵地往关译心的脸上轻轻贴了贴。 同时，这只小怪物还发出了轻轻的叫声：“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我帮你砸墙！ 关译心微微一怔。 不得不说，小怪物那冰冰凉凉的触感，在某种程度上，甚至缓解了关译心压抑着的情绪。 唯一的一点小问题在于，关译心这会儿也是浑身冰冷，所以这次对于关一一较低的体温没有太多的触动，就觉出它忍不住来和自己贴贴时的乖巧可爱了。 更别说，关一一和关译心打过招呼之后，直接就从她的肩膀上一跃而下，然后，迅速朝着前面那堵用砖头砌起来的墙壁上一头砸了过去！ 关译心：“！！！” 不是，宝贝你砸墙都直接用自己的脑壳的吗！ 虽然我知道你头铁，但是你可以不用这么头铁来着！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关一一的尾巴尖。 转瞬之间。 关译心已经捞到了小怪物关一一的尾巴尖，奈何，因为关一一这会儿的长度，比起之前明显长出来的一截，而关译心还没完全适应它现在的长度，以至于，直接就造成了一个多少有些滑稽的场面。 ——小怪物关一一细长光亮的尾巴尖还在关译心的手里轻轻地捞起来攥住了，而它那个形状不规则的三角脑袋，则是已经一股脑地撞到了墙壁里，把自己卡得严严实实。 关一一的脑袋显然已经冲到了这堵墙的后面，正隔着墙发出吱吱唧唧的声音，“muamua！” 我没事！ 看着自己手里还在轻轻摇摆的颇具灵活性的关一一那一小截黑色的尾巴尖，关译心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陆曦已经忍不住道：“呃……请问，它是想穿墙，然后，不小心把自己给卡住了吗？” 关译心一时间竟有些微微的语塞：“……” 事情显然不是这样的。 但她也不想在外人面前说关一一是故意的，这样看起来像是小怪物好像偶尔脑子的确会缺根弦似的…… 陆曦则是瞅了瞅关译心手里的那一截尾巴尖，然后又瞅了瞅脑袋在那堵墙里面的小怪物，若有所思道：“这样看的话，你这只小伙伴的穿墙能力，好像不是很稳定的样子……” 虽然看关译心并不怎么惊慌匆忙的样子，也能看出来，那只小怪物应该是没什么危险，就是稍微，卡了那么一下…… 短暂的缄默后。 关译心稍稍握紧了手，轻轻地往后拽了拽这只小怪物。 “关一一，你先出来。”关译心轻声说道。 这只小怪物闻言，立刻听话的甩了两下身体。 关译心适时的松手。 然后，这只小怪物就把自己的尾巴尖重重地甩在了墙壁上。 “啪！” 一下清脆的撞击声之后，它把自己棱角分明的脑袋从那堵墙里面拔了出来，还连带着顺下来了一块砖头。 只不过，这块砖头显然是没有关一一的脑袋硬的。 关一一就像是一个刚刚从水里爬出来的金毛狗子一样，使劲甩了甩脑袋上的灰，至于那块挂在它脑袋上的砖头，则是应声碎成了好几片。 关一一把自己抖落干净了之后，重新又跳回到了关译心的肩膀上面，“muamua，吱吱唧唧！” 瞅瞅依旧活蹦乱跳、丝毫没有留下被卡墙阴影的小怪物关一一，再瞅瞅关一一刚刚打出来的那个洞，陆曦倒是突然就悟了，“啊……你这只小伙伴，它还能把自己当成超小型的盾构机来用啊？” 关译心微微怔了一下，“盾构机？” 她好像隐约听过这个机械的名字，但是没留下太多的印象。 陆曦随口简单解释了一句道：“挖隧道用的，修地铁的那种。” 关译心顿时恍然，“噢！” 大概是曾经高中分科之前，上地理课的时候，讲到了地形和隧道挖掘相关的内容的时候，听地理老师简单提过一两句。 陆曦看了看神思不属、明显还压着心事的关译心，再看看让他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超小型盾构机关一一，瞬间放弃了继续压榨“童工”的想法，转而道：“算了，还是我来吧！” 关译心一愣，“嗯？”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陆曦已经抬手，一拳重重地捶在了墙壁上。 “哗啦”一阵接连不断的碎响声。 紧随其后的，则是那些散落的砖头接连落在向下的楼梯上、并因为惯性而不断继续往下滚动的巨大声响。 在这么一片混乱之中，关译心恍惚还听到了有砖头硬生生砸到了后面那堵靠着楼下负一层实验室门口的那堵墙，被迫停下来的动静…… 本来砌得就不怎么结实的墙壁，是直接朝着前面整个倒下去的。 基本上，就只有四周边边角角的部分，因为掺杂了水泥加固的原因，还略微沾着几块碎裂开的砖头。 陆曦收回手，转过身来，轻描淡写道：“解决了。” 拆墙掀起的滚滚烟尘让关译心默默的带着关一一后退了好几步。 等到那些砂砾灰尘都暂时消散了之后，关译心重新走过去，看着近乎堆满了整个楼梯的砖头水泥块，终于还是压下了那句带着明显的上扬语气“你确定吗”这三个字。 她先略微擦了擦脸上的灰尘，然后才委婉地开口说道：“陆叔叔，下楼的时候当心，别踩到砖块不小心摔了。” 说完，关译心自己直接就挑着还有空位的地方，迈下去了一步。 关一一则是偷偷地探出头，忍不住瞅了陆曦一眼。 陆曦：“……” 其实，在他之前确认了一下前面宿舍中地板的硬度之后，陆曦就对拆墙这件事心里有谱了。 这种粗糙的墙壁，拆起来那的确是轻轻松松。 至于拆完了之后收拾现场的活儿，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两个人灰头土脸、一声不吭地沉默着沿着台阶，走到了楼下的另一堵墙前面。 比起上一堵墙，楼下实验室门外的这面墙，就来得更加敷衍了。 和之前相同风格的、用砖头堆砌地整整齐齐、而不是一块压一块的状态。墙壁外面则是连涂料都没有再刷了，砖头中间抹的水泥都露到了外面，依稀还有往下流的滴落状痕迹。 这一次，陆曦倒是迟疑了一瞬，没有直接动手。 ——毕竟这里挨着楼梯，再掀起一阵烟尘的话，往后根本没法躲。 而且，墙壁往里面倒下去的话，里面应该是没有多余的类似于楼梯这样的空间来容纳满地的碎砖头了…… 关译心也没着急。 在陆曦面露迟疑的时候，她则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直接拿着手机，开始编辑短信。 随后，当着陆曦对面，直接把长长一段短信复制粘贴发了好几遍，分别发给了陆曦、还有值班室那位大叔等工作人员。 等她点击下了最后的群发按键之后，关译心还不忘和陆曦简单解释了一句道：“我把我们这边的进展和发现，都和陆离那边告诉了一声。不过现在手机没信号，什么时候恢复信号就什么时候发出去吧……” 反正什么时候能收到不重要。 重要的地方在于，这些信息，一定要给到陆离的手上。 并且，回头陆离收到的时候，能注意到里面那些完全超出所有人意料的线索，以及一些关于他小叔陆曦的信息…… 至于最后也许根本没能把短信发出去这种不太妙的可能，关译心压根没提。 对于关译心的这些小动作，陆曦的态度始终是无所谓的，“嗯，可以。” 顿了顿，陆曦还忍不住说道：“小侄女，我发现，你很信任我那大侄子啊！” 关译心并不否认这一点，直接点了点头，“嗯。” 见陆曦还没动，关译心主动催促道：“陆叔叔？” 陆曦：“嗯？” 关译心：“咱们这就，直接把墙砸了……？或者，再让关一一先帮你钻出来一块？” 被点到名的关一一立刻无比配合地扬起了三角形的脑袋。 陆曦：“……我是担心直接把里面那扇门给埋了。” 到时候难不成他们三个还得在这里刨砖头？ 离谱！ 关译心：“……没事，负一层实验室的那扇门是往里开的。而且，门后面和这堵墙之间还有大概一米多的距离，这堵墙的砖头砸下去，顶多也就堆到半米高的位置上，甚至不会影响我们继续砸门。” 陆曦：“……” 听关译心描述完里面的环境，陆曦略一点头，直接往前走了一步。 关一一跟着兴奋地探出头来晃了晃，颇有一种想要冲上去也一起帮忙的架势。 不过这一次，它直接就被关译心给攥住了身子的中段。 关一一摇晃了两下脑袋，亲昵的和关译心贴贴了一下，连挣扎都不带挣扎的，直接就用尾巴去勾关译心的手腕，舒舒服服的挂在上面一动不动了， 陆曦抬手又是一拳。 看上去都没用多大的力气，一面墙再次应声倒地。 后面的台阶上满是水泥砖头，往后退都不方便，关译心和陆曦两个人完全是下意识的背对转身、屏住呼吸，就连眼睛都跟着闭上了，免得被那铺天盖地的烟尘给糊一脸。 然而就在这时候，小怪物关一一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叫声。 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那个家伙不见了！ 关译心闻声，瞬间也感觉到了不对头。 因为拆墙的缘故，周围的空气里原本都是土味，但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那种让人难以呼吸的环境，似乎又变得“正常”起来了。 顾不上原本的烟尘弥漫，关译心猛然间睁开了眼。 然而，刚刚被陆曦硬生生砸开的两堵墙连同地上的砖头水泥的残骸，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呈现在关译心面前的，是从宿舍区通往地下负一层秘密实验室的那个通道中，最原本的模样。 此时，这片区域内并非一片漆黑，楼梯间里甚至还亮着一盏灯。 当然了，同样消失无踪的，还有刚刚就站在她旁边的陆曦。 关译心微微怔了一下，迅速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发现楼梯和墙壁、连同实验室的那扇门，或者干脆点说，整个建筑内部都显露出一种簇新的状态后，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丝恍悟。 她这是，又进入了过去的某个场景？ 好家伙！ 这哪里是陆曦不见了。 分明是她自己和关一一原地失踪了啊！ 并且，不同于之前出现在村子里的那些个特殊场景，不管是在村子里随机遇上的、还是妈妈他们那群当年的工作人员租下来的刘栓柱家的院子，都是过去的人和画面直接具现到了现实世界的场景中。 ——那群当年的工作人员可以在满是杂草的院子里忙碌着自己的工作，却对那些得有一米高的杂草植株视而不见。 然而这一次，却仿佛是关译心直接进入了过去的某个场景，有种更加身临其境的感觉。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心中突然微微一动。 她立即拿出手机，看了眼手机上的信号。 手机的信号已经恢复了，就连之前编辑给陆离的那些短信也都显示发送成功了…… “真不知道是福是祸了……”关译心喃喃道。 与此同时，同样清楚地意识到身边突然少了一个人呼吸时轻微动静、和小怪物关一一存在感的陆曦，也已经睁开了眼睛。 陆曦直接朝着身边关译心刚刚站着的位置扫了一眼，地上的脚印痕迹都还在，人却已经不见了。 奇怪。 陆曦微微拧眉，也没去找关译心的下落，抬头瞥了眼前面露出来的实验室的那扇门，走过去之后，毫不犹豫地伸手。 “咔哒”一声把手转动然后里面卡住的声音。 实验室的门，是被人从里面反锁起来的。 第241章 不同的探索 陆曦缓缓盯着实验室的门。 这一点无疑也验证了关译心之前的那个猜测。 实验室里留下来的那个人，主动从里面关上了门。 实验室外部的人，则是在此之后砌墙彻底封锁了实验室、并试图掩盖整个实验室的存在。 显然，九年前那起灾难性事故发生的时候，这个地下负一层的实验室一定是最核心的部分…… 而如今，九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也不知道这个实验室的内部还能剩下多少有用的东西…… 陆曦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旋即，他抬手握住了反锁的门的门把手位置，完全是依靠着自己远超常人的力量，继续向下拧了一圈儿。 令人牙酸的卡扣锁死后的声音、还有金属之间发出的摩擦声，在寂静无声的负一层里显得尤为清晰。 陆曦直到把整个防盗门把手连接着的锁芯部分全部拧下来了，这才稍稍松手，随便往旁边一扔。 ——整个门锁锁芯的位置已经完全被他直接物理破坏掉了，黄铜锁芯上甚至留下了几道清晰的勒痕。 做完这些之后，陆续终于推开了已经彻底失去功用的防盗门，步伐间甚至颇有几分悠然地走进了实验室内部。 和关译心之前向他描述过的场景差不多。 这是一间巨大的长方形实验室。 整个实验室整齐、宽敞，内部灯火通明，亮光却将地板上留有大片干涸氧化后从红变黑的血污痕迹照出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清晰。 墙壁上只涂刷了最简单的大白，靠着墙壁摆放的实验柜依旧井然有序的。 一台巨大的、空荡荡的培养仓被放在了室内的最中间位置上，并用高强度金属材料严丝合缝地固定在了那里。 培养仓的对面则是试验台的台面，也只有这里，依然留着上次操作尚未完成的忙碌凌乱痕迹。 陆曦的视线从墙壁顶端一路逡巡，最终定格在了那个空荡荡的培养仓上面。 那里面现在是空荡荡的，已经看不出任何当年放置过东西的迹象。 而且，尸体在密闭环境中腐烂，就算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当初形成的巨人观终究会渐渐随着微生物一起消亡，但是，室内微生物分解形成的那些难闻的气体，却会被封存许久。 然而这一次，陆曦进来的时候，却丝毫没有遭遇这方面的困扰。 等他稍稍走近之后，陆曦才发现，培养仓侧面的供电系统部位、连同培养仓本身的连接处，竟然留有几道清晰的痕迹。 他的眼神微微一紧，盯在上面一动不动。 ——那是弹孔。 陆曦伸出手来，摸索着检查了一下弹孔的位置和痕迹，很快转过身去，看向了试验台的方向。 按照弹道学的一般原理，在不考虑存在特殊的外界环境的情况下，根据这个弹孔的痕迹，基本可以判断，子弹应该是从试验台的方向射过来的。 再加上这个实验室虽然宽敞，但是从试验台到培养仓之间的距离却十分有限，这么短的距离下，完全可以忽略很多影响计算的外部条件。 陆曦转身走到了试验台前，大概比划了一个高度。 按照大部分普通人的人体形态，根据开枪人开枪时正常抬起手臂的位置估算，开枪人的身高，大概也就在一米六到一米七之间。 陆曦的目光很快转向了实验室的台面上。 这里的工具不少，而且，因为被封存了九年多的缘故，现在依稀还能辨别出，经常使用的物品。 而对于一个实验室的研究人员来说，各种器械物品的摆放，要么是一直沿用旧实验室原本的摆放习惯，就突出一个固定不变；要么就是，在新的实验室里，一切都会按照主导人最顺手的位置来摆放。 而这种带有一定个人特色的实验室物品摆放，通常都会和新实验室里的主要负责人、经常参与者的身高特征、以及在原有实验室养成的习惯息息相关。 对于九年前的工作人员来说，这个实验室必然是簇新的。 而现在，陆曦根据弹孔痕迹判断出来的开枪位置、还有试验台物品的摆放习惯倒推出的实验室工作人员的身高特征，两者几乎是相符的。 在这种情况下，陆曦基本可以确定，开枪的人，就是之前正在试验台前忙碌的那位工作人员。 并且，对方很可能是一名身高在一米六到一米七之间的女性。 陆曦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那个戴着草帽的年轻女人的面孔。 那位女士应该就是关译心的妈妈吧？ 而这也是小侄女选择默默深入禁区的根源所在？ 陆曦本身并没有看到过当年牺牲的那批工作人员的名单和照片，关译心和自己拿大侄子也没有明确的表现出过什么，但是，有些情绪上的变化，和几人态度上微妙的转变，就算他们不说，陆曦也看得一清二楚。 陆曦并不了解自己身上获得的那些诡异的力量的原理，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身上发生过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的过程。 那么，关译心呢？ 她获得的那只整天都在“吱吱唧唧”的小怪物，和她的妈妈，以及和这个实验室，是不是存在什么隐秘的联系？ 还有自己大侄子那边那个藏于海滨度假村地下的、收藏了不知道诡异东西的安全屋，以及他那边一直引而不发的当年的卷宗。 陆曦寻思着，按照自己大侄子的做事风格，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安排专人把东西带过来…… 毕竟这个禁区的存在的确特殊。 也就是前面和关译心待了一会儿，才让陆曦那种只有自己仿佛成为了异类的感觉消散了很多。 换成以往的话，每一次进入特殊区域的探索，其实都是对陆曦自我认知上的一次严酷的考验…… 陆曦站在试验台前，估测着那位女士当年开枪的场景。 ——当时，她应该还在进行某些实验。 试验台上的工具都还摆着呢，并未收拾妥当，至于曾经盛放过的试验品，大概已经在漫长九年多时间里彻底挥发到了空气中…… 然后，在这个地下负一层的实验室都已经被彻底封死的情况下，实验室内部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那位女士突然扔下手中的实验转身开枪，并且，她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培养仓的供电设备。 陆曦虽然并不清楚这个培养仓内部的环境，但是，通过常理也可以猜测，供电设备必然会影响培养仓内部的环境，例如支持供氧设备、温度调节设备、营养补充设备的正常运行等。 换言之，那位女士想要让他们放在培养仓里面的东西、或者直白点说，就是他们根据“样本”搞出来的东西去“死”。 结合着地下实验室已经被彻底封死的、以及那位女士自己选择留在这里的前情提要，陆曦其实很容易就能推论出一点来。 在那位女士的认知中，她自己也是必须要接受封存处理的存在，并且，她的同伴们，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才会做出，在外面砌墙的行为…… 在这个密室中，那位女士自己很快就会死，培养仓中的样本会不会死不好说，但一定会被困在这个地下。 想来，那位女士当时已经意识到，她自己是被样本“污染”过的状态了？ 陆曦自己倒是瞬间就代入了那位女士的思路。 十多年前，他虽然没直接自杀，不过，在和身体里的另一个意识对抗的过程中，陆曦的确也产生过强烈的自毁倾向。 原因倒是很简单。 他就是死，他也要在死的时候一并把自己的身体直接挫骨扬灰！ 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的身体落到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孤魂野鬼手上，让对方捡到哪怕一分钱的便宜…… 好在，先消失的是对方。 陆曦自己终于还是拿回了自己身体的完全主导权。 只不过，另一个来自于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的无缘无故的出现和再悄无声息的消失，这个过程显然并不能让陆曦完全放松下来。 也只有亲眼见到另一个“陆曦”的意识彻底泯灭，陆曦才能把这件事放过去。 在此之前，哪怕对方现在只是一个假想敌，依然让陆曦如鲠在喉…… 想到这里，陆曦不禁微微皱眉。 那么，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了那位女士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要先一步削弱、或者彻底破坏培养仓中的样本呢？ 至于现在—— 陆曦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那个已经被破坏掉供电设备的培养仓上面。 培养仓的透明仓体看着依旧是完整的，但是里面，却只剩下了空荡荡的空气。 别说是活生生的样本了，连样本留下的残骸、或者当年的培养液干涸后留下的些微痕迹，都看不到一星半点。 这里面可真够干净的。 陆曦微微皱眉，浑身戒备地环顾了一圈这个实验室。 这个实验室里似乎已经少了很多东西。 被当年那群工作人员封存在这里的样本最终去了哪里？ 那位女士的尸体残骸又去了哪里？ 陆曦重新看了眼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想了想，还是拿出工具，从不同的位置刮取了一些样本下来。 要是让关译心看见了，一定会更加忍不住的想要吐槽。 陆曦这次拿出来的工具，连透明的小塑料盒都不是了，而直接就是一把带着红色边缘的一次性小型密封塑料袋…… 整个取样过程，都突出了一种随便连着地板一起挖下来一块的粗暴和肆意。 · 另一边的关译心，看到手机上一股脑发出去了一堆短信息之后，很快把手机调静音，连同震动都一起关掉了，然后，随便把手机往兜里一扔。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实验室的门前，先是侧耳附到了实验室的门板上倾听了一会儿，想要确定此时的实验室内部是否有其他人的动静。 就在这时候，小怪物关一一则是已经熟练的从关译心的肩膀上起跳飞扑，一个闪身已经冲到了实验室的里面。 关译心：“！” 她顿时张了张口想要叫住关一一，但还是按捺住了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与此同时，关一一的声音也通过意识连接，清晰地传递到了关译心的脑海中。 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里面没有人诶！ 伴随着这句话，这只小怪物已经把自己挂在了实验室里面的门把手上，熟练地把门把手往下一拉。 直接从实验室里面把门给打开了。 本来还侧着耳朵趴在门板上的关译心：“……” 她完全是下意识地抬头飞快地扫了一眼实验室上方适合安装摄像头的地方，反正明面上是没看到任何一个摄像头的存在。 至于暗地里有没有，关译心也懒得找了，打算直接无视。 她自己在这个场景中都未必能停留多久的时间，还是抓紧时间找线索比较重要。 关译心进入实验室之后，关一一已经无比熟练的重新把门反锁了起来。 就还挺无师自通的。 关译心则是顺势伸手，把关一一捞到了自己手上，然后迅速打量了实验室内部一眼。 ——比起后来通过关一一共享的视野看到的场景，现在的这个实验室看起来，可就显得充实热闹了许多。 台面上放着好几个不同风格款式的水杯，旁边随时堆放着各种略显凌乱的a4打印纸以及不同人的手稿，几台电脑的屏幕虽然已经暗下去了，但是，不管是电源键还是上面插着的鼠标，都偶尔还闪烁两下，一看就知道肯定没关。 最重要的是，实验室中央的那个培养仓，也还处于正常的供电状态。 培养仓里面充满了像是水一样的透明液体，前端像是翡翠手掌、末端又像是晶石绿柏一样的“样本”，呈现出如同茂盛水草一样柔软的质地，现在足有将近一米的长度。 在实验室明亮的灯光和培养仓中透明液体的映衬下，它越发透出一种晶亮、莹润的光泽。 乍一眼看上去，不像是这个神秘实验室里的核心研究素材，反而更像是珠宝展上的重要珍藏。 关译心眯了下眼睛。 她一把捞起肩膀上趴着的关一一，低声问道：“想吃吗？” 第242章 躲藏 小怪物关一一轻轻地把自己那个棱角分明的下巴搭在了关译心的手腕儿上。 它挺认真地瞅着前面正悬浮着漂亮样本的培养仓，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然后才开口“吱吱唧唧”地叫了两声。 可以吃。 和muamua一起吃！ 关一一的话音刚一落下，它已经自己主动地飞扑到了培养仓的外围仓体上面。 培养仓的仓体是全透明的，净度很高，关译从估计这东西的材料大概是钢化玻璃…… 而关一一现在的动作，等于是直接把它自己给绕了半圈卷在了玻璃罩的上面。 关译心站在旁边，从高处透过培养仓内部的液体一个斜着的角度、甚至能够透过钢化玻璃里从内部看到关一一小巧的爪爪明明没有吸盘也没有粘性，却愣是能稳稳当当的把它固定在钢化玻璃上的场景。 不过，看着关一一虽然已经勉强“抱”住了培养仓，但是显然没有立刻冲进去兴奋地咬上一口的冲动，关译心顿时心里就有数了。 这个样本的味道还可以，营养也还算丰富，但是，关一一依旧觉得味道有些怪怪的，就它之前评价过的，味道颇为驳杂混乱。 而且，小怪物关一一之前从妈妈受伤的手背那里咬过一口晶体，直接把它给弄得迷迷糊糊的了…… 关译心轻声道道：“你不是特别喜欢吃这个，因为吃完了会有种让你觉得失控的犯困，和之前吃过怪物身上的眼球时，那种自己想要去消化休息的感觉，不太一样，这个很不可控，对吗？” 小怪物关一一立刻点了点头：“吱吱唧唧！” 就是这样！ 关译心了然地点了点头，就没再继续说什么了。 其实，根据关一一以前的习惯，从它的反应中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这个样本的存在。 毕竟，实验室里的培养仓内部，成分肯定是相对非常的纯粹和干净的。 这里如果有什么特殊材料，也都应该是地球这边的，而且偏向于生物学、化学的成分更多。 按照关译心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妈妈，还有妈妈的同事，他们这群工作人员，绝对不可能像是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巴别塔”邪教团伙一样，不但把人体实验的场所开设在贫民区的旧教堂这种地方，而且，还敢在人群极端密集的地方，动不动就能搞出来一堆骇人听闻、令人毛骨悚然的、带有强烈污染源的特殊材料。 在这种情况下，关译心基本就可以判断了，导致关一一没那么喜欢这个样本表现出来的口味儿的根源，就是这个样本的本身不太纯净。 而按理来说，即使是会带来“污染”和“畸变”污染源、或者说富含特殊能量的诡异怪物、特殊物品本身，都应该是非常纯粹的。 根植于“污染源”本身所产生的那些“畸变”，并不会影响到特殊能量相对纯粹的本质。 这一点，其实从之前关一一突然吞吃了变成怪物的老白的眼球、以及它直接咬了一口在脏兮兮的下水道里出没的隐约和郑小希有很大关系的老鼠这种行为上，差不多就可以判断出来了。 ——有特殊能量的食物呈现出的具体形态根本不重要！ 只要那个特殊能量是小怪物想要的，那么，不管这东西是从怪物身上挖下来的、还是怪物本身，对关一一来说，就都是充满了吸引力的、美味又好吃的、十分纯粹的食物，并且，能把孩子馋得不停忍不住想要流口水。 关译心想到这里，她的视线也不由得落在了培养仓内部的样本上，仔仔细细地盯了一会儿。 她现在多少有点好奇，这得是什么东西，才能让样本的味道变得斑驳杂乱，以至于明知道这东西能量充沛，小怪物关一一都不那么的感兴趣？ 关一一可真不是那种明知道里面有营养都还挑食的性格。 总不能是，那些驳杂的、影响味道的存在本身，对关一一其实是有害的吧？ 关译心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毕竟，以小怪物关一一那不太聪明的脑子，它在食物这方面大概只有清晰的本能，却没有明确的食品安全风险的认知……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在关译心的脑海中停留了一瞬。 关一一虽然可能不是那么聪明，但是它足够话唠啊！ 有事没事都要“吱吱唧唧”“muamua”的叫唤好几声，如果里面真有不好的东西，关一一不可能不出声…… 奇怪，那到底是为什么会导致关一一竟然对食物本身产生了这么大的偏见？ 就在关译心思索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却完全是另一种思路了。 样本这东西的味道虽然吃起来有些怪怪的，但是，吃掉也没什么坏处就是了。 只不过，见关译心没怎么说话，小怪物关一一便只是把自己稳稳当当地挂在培养仓的钢化玻璃上，自然也就没有立刻冲进去咬一口。 毕竟里面的样本这么、这么长的一条呢，可以慢慢吃，吃很多很多口了！ 比起一颗眼球、一只老鼠，重量和体积可都高出了不止一点半点！ 正当关一一愉快地畅想着自己和muamua一起分享这巨大的食物的时候，关一一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动静一样，猛然间抬起了头。 关译心也若有所觉地抬头看向了实验室门外的方向。 进来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已经把实验室的门反锁上了，但是毫无疑问，如果来的人是实验室的工作人员的话，对方手里可能有能够开门的钥匙…… 就在这时候，小怪物关一一已经颇为警觉地通过精神连接，和关译心“吱吱唧唧”的嘀咕了好几声。 关一一：“muamua，有一个人走过来了。” “一个人？” 关译心微微一怔，无声地说道。 她也没想到，现在的关一一现在对外界的动静来得如此敏锐和精准， 关译心立刻抬头，飞快地环顾了实验室的四周，打量了这么一圈儿之后，试图寻找到一个适合自己藏身的地方。 突然之间，关译心的目光扫过试验台上面的时候，视线却直接凝固在了办公桌上摆放着的，一个小巧的便携式电子温度计上面了。 巴掌大小、塑料外壳的电子温度计，电子屏幕上的内容很简单，就只有日期、时间、温度和湿度这四组数字。 此时，这个电子温度计上显示的时间是9月28日，凌晨2:47am，夜间温度25c，空气湿度52%。 而在关译心一直盯着这个电子温度计的过程中，那上面显示的时间数字，正好从2:47am变成了2:48am。 这个电子温度计应该是还在正常使用的。 然而，看着合格实验室现在的场景，关译心的目光却不由得微微一凝。 她可以确定，自己之前通过小怪物关一一的视野，扫视这间实验室内部的场景的时候，这个实验室的桌子上，是绝对没有这个带有日期和时间的电子温度计。 更直白一点说，她当时就没从这间实验室的内部，看到任何一个可以用来计量时间的工具！ 这么小的一个便携式温度计，就连壳子都是塑料袋，本来也谈不上有多结实，扔地上踩一脚就能碎掉、从网上买也就几块十几块钱的玩意儿。 但是，根据后来那个一片狼藉的实验室内部场景，却很难判断，这个便携式温度计到底是被人故意摧毁了，还是碰巧不小心损坏的…… 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猜测，奈何现在没有丝毫明确的证据，她也就没说什么。 再加上这会儿时间紧迫，外面那个人的脚步声正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走过来。 关译心在一瞬间的迟疑之后，已经飞快地伸手，一把将正趴在培养仓外面的钢化玻璃上抱得严严实实的小怪物关一一给薅了下来。 几乎是在察觉到关译心想要把自己拎起来的动作的一瞬间，关一一便已经配合的松开了爪爪。 “吱吱唧唧？”关一一不解的问道。 我们要干嘛？ 不吃了吗？ 关译心把小怪物关一一拎下来之后，立刻迅速闪身冲到了这间实验室角落里的一个足够宽敞的竖形储物柜里。 她动作极其轻微地把柜门打开，发现里面挂满了实验室里的白大褂工作服。 里面的工作服大小不一，但是每一件看起来都还干干净净的，关译心倾向于，这是实验室标配。 而对于这里的工作人员来说，早就已经把生活和工作混杂了在了一起，所以，他们可能都没特意去专门换过这些工作服，以至于，里面的工作服每一件看起来都是全新的。 关译心毫无压力地钻了进去，顺便还不慌不忙地随便找了件位置合适的，直接把自己适当的隐藏在了工作服里面。 她轻轻地从白大褂工作服的扣子缝隙里伸出手，动作越发轻巧无声掩好了衣柜的柜门，然而她的眼睛，却还正透过柜门狭窄的缝隙，正认真得盯着实验室外面的场景。 柜门的缝隙很窄，导致这里的视野自然也极其有限，也就占据了一个位置相对够远，所以，关译心站在这里的时候，倒是还勉强能够看清楚从操作台到实验室中间的培养仓的位置。 在这种情况下，小怪物关一一则是有些茫然的。 只不过，见到关译心都不吭声了，它也就聪明的没有直接“吱吱唧唧”的叫出声来，而是通过精神连接，不解的和关译心发出了一阵询问。 muamua，我们为什么要藏起来？ 虽然它的确是察觉到有人过来了，但是，又不是每个人都是陆曦！ 对于其他人，关一一大部分时候，是没有丝毫戒备心的。 毕竟他们可太弱小了！ 陆离那种格外讨厌还不能直接咬死拖出去的讨厌鬼另当别论！ 当然了，小怪物关一一没有把后面自己脑子里闪过的那些个想法直接说出来。 虽然，它就算“吱吱唧唧”的说出来了，也没法说得这么明明白白、条理清晰就是了。 关译心难得有些紧张地眨了下眼睛。 关一一继续通过精神连接表达它的不解和茫然那：“muamua，吱吱唧唧！” 等一下不管是谁进来了，我们把他直接抓起来，就好了呀， muamua？ 关译心：“……” 关译心在脑海中飞快地和这只小怪物解释道：“因为一旦我和这里的人产生接触，他们就会迅速受到影响，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从这个场景中脱离出去了。” 之前在村镇外的那个值班室附近，陆曦就已经验证过这一点了。 在不接触那群忙着上山的工作人员的情况下，他们虽然依旧会消失，但是这样持续的时间是最长的。 事实上，今晚关译心他们在那个村子里遇到的情况，也同样证实了这一点。 这个村子里的人也是心大，从村主任到其他村民，仿佛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他们村子里时不时都会“闹鬼”的事情，但是吧，因为对那个所谓的“鬼魂”生前的来源过于知根知底，于是，所有村民愣是都默契地仿佛不知道村里闹鬼这件事一样，以至于他们村内重复发生的“闹鬼”情况，竟然就这样一直“稳妥”地持续到了现在。 关译心虽然解释的详细细致，但是，脑容量相对有限的小怪物关一一明显听得是一知半解。 它趴在关译心的肩膀上，好半晌才歪了歪脑袋，无声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它自己到底是听明白了还是没有。 不过，不管听不听得懂，反正关一一从来都足够听关译心的话就是了。 关译心这么说，关一一也就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跟着muamua一起趴在了柜子里面的缝隙上，然后，同样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场景。 这时候，实验室的防盗门，终于被人从外面用钥匙打开了。 随着一阵钥匙转动时带动的锁芯里面机括的轻轻击打声，旋即，一个熟悉的脚步声，直接出现在了实验室里面。 透过柜子狭窄的缝隙，关译心的视野根本不可能看到门口的场景。 但是很快，关译心妈妈那无比熟悉的、年轻时候的身影，便再次出现在了实验室中央培养仓的前面。 关译心的眼神顿时一紧。 刚刚的脚步声就只有妈妈一个人。 旁边没有其他任何参加这项工作的同伴，甚至于，就连和妈妈一起出差的爸爸，都没有陪在妈妈的身边。 而妈妈看向培养仓的极其怪异眼神，那种难以形容的欣赏、赞叹备至、而又无端感慨的复杂情绪，却让关译心由衷的感受到了极端的陌生和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慌不安。 关译心的背脊都在发冷，牙齿甚至有些微微的打颤。 那绝不是妈妈会流露出的眼神！ 第243章 活性 关译心死死地盯着那个顶着妈妈的身体，神态间却截然不同的那个人。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陆曦曾经提到过的，他在十多年前的遭遇，以及另一个来自于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同他争夺身体控制权的事情。 那么，自己的妈妈呢？ 妈妈是不是也遭遇了，和陆曦相似的情况？ 就在这时候，小怪物关一一适时地通过精神链接，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叫声，提醒关译心道：“吱吱唧唧。” 那个人的手受伤了。 关译心努力收束着自己的心神，目光渐渐凝注在了妈妈的手背上。 其实，妈妈的手背受伤这件事，关译心已经在不同的场景中，看到过不止一次了。 只不过，一次是妈妈刚刚受伤还在忙着包扎伤口，一次则是在更后面的时间节点上，妈妈和同事们似乎已经开始遇到了意外的情况，并且，她的手背上已经开始附着生长出了晶体…… 然而这一次，当关译心顺着关一一的提醒，把自己的视线挪过去之后，看到的，却又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画面。 妈妈的手背上明显能看出有一道极其狭长的伤口。 从那伤口的开放状态来看，她似乎才刚刚受伤不久，伤口处还涌动着明显红色的血迹， 只是，妈妈手背上的伤口的状态，却已经开始渐渐显露出了诡异的特征。 ——按理说，这么长的一道伤口，随着手部不同的动作，必然会让伤口受到影响，甚至加重伤口血液流失的速度。以至于伤口处的皮肤直接呈现出崩裂开的惨状。 然而，关译心妈妈的手背上，那道狭长的伤口，却仿佛正被什么诡异的东西紧紧地粘合在了一起。 上面渗透出的血液甚至没有顺着手背继续流淌开，而是既有着纤状的突出，又涌动着一种柔软的像是凝胶状半固体一样的特征。 就仿佛，那些流淌出来的血液，都具备了自己的活性，稳妥地将伤口掩得严严实实。 关译心上次看到这个画面，大概是小学生科普书里，用q版小动画的方式介绍血小板的作用。 而现在，那些过度夸张的科普动画，却变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现实。 突然之间，妈妈脸上的神色，又产生了些微的变化。 妈妈的身体有些稍稍的晃动，在略微停顿了一瞬之后，才重新站稳，正下意识地抬头打量着周围。 关译心见状，心中也不由得微微一愣。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妈妈脸上的表情。 能看得出来，妈妈的表情似乎并非颇有几分凝重的模样，并且，在脸上瞬间流露出茫然困惑后，隐约还带着几分说不清的紧张和惊惶。 最初的错愕之后，妈妈忍不住的开始在这间实验室里踱步。 她似乎是飞快地检查了一圈什么，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变化后，脸上再度流露出了几丝狐疑的神色。 关译心见状，不由得微微一怔。 看妈妈的反应，似乎并不是全然的惊惧害怕？ 正常情况下，出现了“鬼上身”的情况，哪个人都得惊疑不定一会儿吧？ 为什么妈妈的反应，反而显得没那么惊恐不安？ 难不成，这个时候的妈妈他们，还不知道样本可能带来的影响？ 关译心不由得开始回忆起了，当初在旧教堂的时候的场景。 在陆流深、冯慎思两人说明了旧教堂存在的污染源，以及“污染”和“畸变”可能带来的影响之后，那群少爷小姐们的反应，反而更符合关译心对这件事的想法。 换言之，也就是对于当时的妈妈他们来说，他们这会儿还完全没有意识到“污染”和“畸变”的存在？即使他们本身的意识已经开始受到了影响，但是，他们对这一反应的认知，可能就和一个人精神恍惚了一下的情况差不多，根本就没太当回事？ 想到这里，关译心不禁深深皱眉。 的确，在没有挑明的情况下，“污染”和“畸变”的确是相当隐晦的存在。 不管是当初的旧教堂，还是在中央大学附近的小饭馆里，突然变成怪物的老白，在出现变故之前，他们似乎都没有太多的变化…… 真要说起来，也只有被直接点明了这件事危险程度的那群少爷小姐们，自己先一步意识到了，被感染的人本身可以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诡异变化，并且，他们开始出事似乎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而这一点，倒是和那个赛博朋克世界动不动就搞一出“记忆清除手术”这种操作的逻辑对上了。 不知道的人，反而是相对的“安全”，或者，他们直接就不明不白的死了，但是也不会那么容易引起“污染”的进一步扩散…… 关译心还在眉头紧锁的胡思乱想，这时候，妈妈在粗略检查过实验室的状态之后，似乎已经确认了什么，很快便走到了盛放着样本的培养仓前面。 不同于刚刚那个人犹带几分赞赏的愉悦，甚至颇有些痴迷的喜爱，妈妈看向样本的眼神，明显是审慎而戒备的。 妈妈在那里定定地站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转身，又朝着实验室门口的方向走去。 就这样结束了？ 妈妈是要回去宿舍休息了吗？ 关译心不禁这样暗自想道。 结果，就在片刻之后，走到实验室门口的妈妈，已经抬手重新把实验室的门给轻轻地关上了，并且，她还直接将实验室的门进行了反锁。 整个过程，就和之前关译心刚进来的时候，关一一熟练锁门的动作简直一模一样。 关译心：“……” 她这会儿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关译心并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在夜晚，突然自己一个人前来实验室。 如果是那个占据了妈妈身体的人想要做什么的话，但是，“它”出现的时间又很短，仿佛，就只是过来欣赏一下那个样本的情况？ 但是等到白天的时候，妈妈明显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留在实验室里面啊？ 除非，妈妈夜晚本来就想要来实验室。 所以，妈妈才会对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情况，表现得不是那么的震惊和错愕。 可惜关于这种被人占据身体的状态，之前也没详细询问过陆曦。 关译心多少有些遗憾。 如果陆曦这会儿也在的话，大概反而能对妈妈现在的反应，有一个更明确的认知吧…… 在亲自反锁好了实验室的大门之后，妈妈已经重新走到了培养仓前方的样本那里。 大概是由于这个实验室毕竟处于山中，周围本来就没有什么人烟，所以，妈妈在最初大家检查过后，完全就没有考虑过，这里会有其他人出现的情况。 所以，妈妈后来根本没有心思再去仔细检查一遍实验室里的情况，以至于，关译心带着一只小怪物关一一躲在柜子里，完全不曾被人察觉。 关译心：“……” 一时间多少有些松了口气，却又免不了有些跟着担忧。 而且，看到妈妈脸上那种略有些不确定的表情，关译心突然就又想起来旧教堂遇到的那群坑货少爷小姐们。 从他们身上，关译心算是意识到了，有些人面临自己被“污染”的情况的时候，他们自己的身体内部，似乎是有所感应的。 当然了，对“污染”完全没有认知的人，则是会完全忽略掉这种感应，或许，他们的身体上也已经有了些许微弱的变化，但是，大脑却习惯性的忽略掉了这些细微的变化……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脑海中顿时又闪过了自己的经历。 当她第一次摸索着，按照原身登记的档案信息，一路找到了原身在贫民区18楼的那个房子里的时候，她当时也产生过一些诡异的联想。 只不过，对于那种类似于海风的潮湿、深海、还有白帆、破碎的旧甲板等意象，关译心至今依旧不知道那些幻觉中的东西是代表着什么。 不过，忽略具体的意象不管，仅仅只是想要溯源的话，对关译心本身影响更大的，或许真就是原身所处的那个贫民区十八楼的房子，反而是后来遭遇的颇为惊悚恐怖的旧教堂，对关译心的影响要弱一些…… 尤其是，只要她稍微一想原身都已经在那样充斥着诡异潮湿液体的环境里生活了不知多久了，关译心自己都觉得有点儿服气了。 她现在算是意识到了，自己身上、或者说原身身上哪个，就不可能没有完全被污染过。 只不过，从调查部竟然又从医院里把她放出来的情况来看，调查部和医院那边测量出来的，她身上的污染程度，应该也不是那么高。 要不然的话，关译心毫不怀疑调查部会直接把自己进行人道主义毁灭。 毕竟她又不是陆流泽他们那群有着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 想到这里，关译心本来就不怎么愉快的心情，顿时愈发阴郁了几分。 转瞬间，妈妈已经走到了培养仓前面，然后旁边的操作台上按下了几个按钮。 随即，原本连着的旁边一台电脑的屏幕，也随之亮了起来。 从关译心现在的位置，根本看不到那个电脑屏幕上的内容，她也只能是盲猜，估计上面反馈的信息数据是和培养仓内部的数据有关的。 更尴尬的是，关译心也不清楚这间实验室里的设备都是干什么用的，以至于，对妈妈接下来的一连串行为，她连猜测都没个大概的方向…… 关译心也只能安静的屏气凝神，看着妈妈下一步的动作。 很快，实验室里的一台打印机突然开始“哗啦啦”的工作起来。 打印机的出纸口位置，才刚刚吐出来了好几张打印纸，妈妈便已经走过去，拿过纸张低头飞快地瞥了几眼。 妈妈的眉心紧蹙，旋即便是错愕地睁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让她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的数据。 霎时间，关译心都不免跟着提起心来。 就连关一一，都好奇地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忍不住通过精神链接，“吱吱唧唧”的叫了两声。 关译心轻轻地拍了拍小怪物的脑袋，无声地朝着关一一做了个口型，“嘘。” 她通过精神链接小心翼翼地提醒关一一道：“不要吵到她。” 一人一小怪物顿时便继续躲在了柜子里，扒着柜缝瞪大眼睛瞅着外面，就仿佛某个潜伏的未知的存在一样。 关译心甚至忍不住有些腹诽，她自己要是这会儿突然跳出去，妈妈大概得被自己给吓掉半条命…… 想到这里，关译心多少有些啼笑皆非。 就在这时候，培养仓里的样本，却突然诡异的动了两下，它似乎遇到了什么让它痛苦的东西，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透露出了明显挣扎的动作。 关译心的心中一凉。 然而关译心妈妈那边，则是已经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她刚刚打印出来的那部分数据上面，她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心力去注意周围的环境变化了。 关译心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与此同时，妈妈也终于看完了a4打印纸上的数据，她的瞳孔微微收紧，呼吸似乎都随之变得有些急促了些。 关译心两边的变化都注意到了，也不由得跟着屏住呼吸，心中暗暗惊疑，妈妈刚刚看到的数据到底是什么？ 好在，妈妈看完这些打印出来的数据之后，并没有想要将其销毁粉碎的意思。 她随手将纸片放在了旁边的桌面上，自己则是缓缓地走到了样本前面，目光有种冰雪一样的冷凝。 此时的样本，已经没有了刚刚痛苦挣扎的动作。 它重新恢复成了舒展的水草一样的状态，安静地存在于培养仓之中。 很快，妈妈重新调整了培养仓上面的部分参数。 她那张清隽素雅的脸上，原本就有些不安的表情，开始变得越发的凝重和谨慎。 妈妈抬起了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地抚摸在了培养仓上面，仿佛在和样本对话一样。 旋即，她伸出另一只手，直接重新撕裂了手背上的伤口。 关译心的瞳孔猛然间一紧。 妈妈似乎也吃痛，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抽动，不过，她很快就又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任由血液在自己的手背上，将落不落的半凝固在那里。 ——显然，这明显不是任何一个正常人的伤口会呈现出的状态。 妈妈则是看了眼自己不正常的伤口，视线旋即又落在了样本上面。 “同样的参数，在白天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检测不到任何的活性。” “我们之前竟然还以为你是某种晶体状的石头。” “偏偏，却又从‘石头’里检测到了许多个人的dna样本。” 第244章 它的诱导 多个人的dna样本？ 关译心的脸上顿时也闪过了一丝狐疑之色。 现在提到的大部分化石，其实都是生物骨骼化石，并且，生物骨骼中原来的生物成分，也已经被周围环境中的无机盐所替代，完成了“石化”这一过程。 dna作为生物结构，在无机的环境中是很难长久的保存的。 就算偶尔有哪块化石中真的监测到了dna，那也仅仅只是残存的少量信息，顶多是拿去和同类生物做对比，以此来逆推化石生物的种类。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存在一个前提——残存的dna仅和生物骨骼经过“石化”变成的化石生前有关。 而这种化石里面，就算真的能检测出dna来，也不可能是存在很多个人的dna样本。 除非，这个“化石”本身存在问题。 比如，“化石”是人为制造的？ 关译心能够想到这里，她的妈妈还有那群同事们，一直都在研究样本相关的东西，自然也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果不其然。 几乎是下一瞬，关译心已经看到，妈妈已经转身，从实验室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针管，旋即，直接刺入了自己的伤口部位，开始收集血样。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关译心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随后，她还看到，妈妈又从她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臂上，陆续抽取了部分血样，并且，她自己只是将少部分血样取出来做了对比检查，却将大部分的血样都做了保存处理…… 妈妈的这一系列举动，都让关译心的心底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就仿佛正有一种极其危险、无可挽回的事情，正在她的注视下，渐渐的发生…… 关译心缓了口气，强行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 她努力从正忙碌着的妈妈身上移开视线，重新将目光转向了妈妈刚进来实验室那会儿，最开始打印机打打出来的那几页报告。 那几张a4纸的报告就随便被丢弃在了桌面上。 显然，妈妈看过上面的数据之后，就已经对它没什么兴趣了。 但是此时此刻，关译心脑海中唯一闪过念头却是，等一下不管会不会吓到妈妈，她都要先把那几张a4打印纸搞到手。 毕竟，之前在另一个场景中看到妈妈的时候，随着场景的变化和消失，就只有她随手薅下来的那一块儿样本、或者是被小怪物关一一给吃掉的样本被留了下来。 这种过去的场景中，所有的东西，都是会随着场景的变化而原地消失的…… 关译心搞不懂这些场景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但是把证据拿到手中、或者看到内容用脑子把上面的内容全部背诵下来，似乎是将其留下来的仅有的两种办法。 小怪物关一一自然也能察觉到关译心的想法。 它直接用自己冰冰凉凉、棱角分明的脑袋往关译心的手心里一顶，当即自告奋勇地开始“吱吱唧唧”的叫唤。 我这就去把那个东西给muamua拿回来！ 关译心连拒绝的想法都没有！ 她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这件事的可行性，旋即便打定了主意，还在柜子里就把关一一碰了起来，无声地通过精神链接询问道：“能把那几张a4纸直接收到你那个神秘空间里面吗？就是存放sad-4号、还有当年卷宗的那个房间。” 小怪物关一一顿时呆愣了一下。 它透过柜门的缝隙打量了一下外面，然后开始和关译心嘀嘀咕咕的叫唤。 直接拿回来？距离好像有点点远，它得爬过去！ 它最会爬了！ 关译心：“……” 她再次和小怪物提醒道：“那你爬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不要惊动到妈妈。” 听到妈妈这个称呼，小怪物关一一第二次又愣住了。 只不过，在小怪物关一一那相对思维简单的脑子里大概不存在，人类本身也有自己的妈妈，muamua本身也还有妈妈这件事之间的逻辑。 起码，关一一对于关译心的妈妈，显然是没有半点爱屋及乌的亲切。 它甚至还困扰且茫然地盯了关译心的妈妈一会儿，确定muamua不会再说别的了，它才稍稍松了口气。 刚刚的话听起来就让它晕晕乎乎的！ 但是问题不大，好像没什么影响的样子！ 很快，关一一得到了关译心近乎无声的一句叮嘱：“去吧。” 随后，这只小怪物便悄无声息地钻到地板下面去了。 寂静狭窄的衣服柜子里，瞬间便只剩下了关译心自己。 大概是他们的避让起了作用，在关译心和关一一都不明确露面的情况下，这个过去的场景中的画面依旧还未消失，关译心妈妈的动作，也还在继续。 关译心看着妈妈从她自己身上毫不犹豫地抽血取样、检验，甚至还会额外保存样本，而妈妈脸上的表情，更是自始至终没有半点舒缓，全然是冷凝的慎重和戒备。 整个过程看得人颇为紧张焦虑，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关译心甚至油然而生一种触目惊心之感…… 突然间，童年时期无比熟悉的音乐铃声响起。 ——那是妈妈的手机铃声。 关译心的心神一震，视线有一瞬间的晃动。 妈妈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将手机从衣兜里拿了出来。 她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很快按下接听键，“喂？” 隔着一段距离，妈妈又把手机的声音开得很低，饶是以关译心现在极其敏锐的耳力，都仍然没能听清手机对面的声音，只能根据妈妈这边一个人说话的内容，猜测两人交谈的全过程。 妈妈：“我在实验室。” 对面的人是在问她的行踪？ 妈妈拒绝得十分干脆，断然道：“不，你别过来。” 听到这里，关译心瞬间恍然，对方在得知妈妈的行踪后，想要过来找她。 她的心中微动，给妈妈打电话的人，是爸爸吗？ 正在关译心猜测的时候，下一瞬，妈妈的话语，算是直接给了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然而，妈妈说出来的内容，却让关译心顿时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听着，关聿，你最近这段时间都不要过来找我，离我远点！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也不要让其他任何人过来实验室这边！” 关译心清楚的听到，妈妈直接叫出了爸爸的名字。 至于爸爸那边又说了什么，关译心不得而知。 但是，妈妈这边的话语中，则是自始至终的态度坚决、果断，有种绝对不容置疑的强势。 “是……你说的没错。”短暂的沉默后，妈妈继续说道：“我这些天，已经出现了很多次记忆空白的情况，那些空白的记忆出现的时间很短、非常短，要不是特别注意，我可能都不会察觉到这些。” 妈妈的这个症状——和陆曦最初遭遇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的时候，情况应该是对应上了！ 关译心的心中不由得一紧。 她的目光扫过妈妈受伤的手背，以及那明显异于常人的伤口状态。 在陆曦的故事中，他似乎并未出现过以受伤为前提，然后他自己再被另一个“陆曦”附身的情况。 此时的关译心简直心乱如麻，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期待过陆曦的出现。 另一边，小怪物关一一则是已经悄悄摸摸地出现在了关译心妈妈的身后，突然冷不防，从一张试验台的旁边探出头来。 它就像是自带粘性一样，稳稳当当地竖着把自己挂在了试验台旁边的桌子上。 随后，趁着关译心的妈妈还在打电话，它便直接隔着一小段距离，顺利地把那几张a4纸一股脑地收进了自己的神秘空间里。 妈妈正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最初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可能是没休息好，所以有些精神恍惚。可是后来，我渐渐发现，我的记忆出现了明显的中断。虽然那次记忆中断的时间依然很短，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干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当时的‘我’，直接挂断了译心的电话。” 关译心顿时愣住。 她已经，不太记得这件事了…… 关译心仔细想了想，才隐约从当时还在上小学的自己的记忆中，翻出了一点相关的回忆。 当爸爸妈妈一起出差的时候，关译心每天晚上放学回家，在做作业之前，都会准时得给妈妈打一个电话报平安。 这个电话的时间很短，通常也就几句话的时间，然后，关译心自己乖乖地去写作业，妈妈则是继续忙自己的工作。 其中，的确有一次，关译心才说了一句，“妈妈我到家了”，对面便含糊的应了一声，便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但是，关译心自己其实是没太把这件事当回事的。 妈妈知道她到家了，她也听到妈妈说话的声音了，“回家打招呼”这个过程，双方都已经完成了，少说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等到晚上睡前的时候，她还会继续和爸爸妈妈一起开一个视频电话，聊聊今天学校发生的事情，然后才是互道晚安休息。 “我就算再忙，接我女儿一个电话，和她随便说两句、叮嘱她好好吃晚餐的时间也是有的。”妈妈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种近乎尖锐的锋芒。 旋即，她却仿佛陷入了卡壳一样，突然沉默了下来。 关译心从未见到过妈妈如此失控的模样，一时间也有些微微的错愕和愣神。 她张了张嘴，无声地说出了两个字，妈妈。 妈妈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隐隐的阴霾。 那是一个头脑足够清醒、理智的人，在意识到自己的意识在渐渐变得荒诞、不可控后，无可遏制的发出的、近乎于恐惧的绝望和敌意。 妈妈微微垂了垂眼睛，复杂地目光再次落在了自己手背的伤口处。 她的思绪似乎也随之停顿了片刻。 然后，关译心听到，妈妈原本清晰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些许的不安和犹疑。 “我最近在实验室里的时候，头脑和思维变得非常的清晰，有无数的灵感和思路，随时都在我的脑海中绽放，那种灵感随时迸发、我的所有研究进度都在瞬间就可以取得飞跃式进步的状态，你能想象吗？” 这明明对任何一个研究人员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研究局状态。 然而，关译心却只从妈妈那略显几许苍白的语言描述中，察觉到了妈妈内心深处隐秘的不安和惶恐…… 妈妈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对着电话说道：“我几乎是顺理成章地从自己手背上伤口不同以往的状态中发现了问题，进而察觉到了我的伤口可能是样本导致的感染，然后发现样本上可能具有某种微生物，但是，白天的时候，我们明明都检测过，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监测到，样本具有活性的特质。” “就在刚刚的时候，我仿佛是灵机一动，突然就想到了来到实验室再次进行检测。”妈妈仿佛陷入了某种难以形容的、极其荒谬的思绪中，让她的话语都透出一种匪夷所思的平铺直叙的苍白，“这一次，我发现，样本具有了明显的活性。” “什么！？”关聿已经渐渐从妻子的话语中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尤其是听说样本呈现出不同以往的活性特征后，他的声音顿时也抬高了些。 关译心骤然听到了爸爸抬高后的声音。 然后，是妈妈抬起眼，用她从未见过的、一种极其冰冷的目光看向了培养仓中样本。 妈妈似乎是在盯着培养液中如海草一样舒展、如玉翡一样美丽的样本，她的目光，却又仿佛透过那晶莹璀璨的容器，看向了某种虚幻而不可知的存在。 “你们还没察觉到吗？我的意识、我的思维，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影响了。” 妈妈的声音渐渐变轻，宛若失神般的喃喃低语：“我们对样本的很多研究方向和思路，都是我提出来的，而我早已经在无形之间，受到了‘它’的诱导。” “关聿，有人在通过我，控制你们关于样本的研究。” 第245章 巴别塔有新的派系了? 关译心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的脑子里都懵了。 她明明听清楚了妈妈说的每一个字，但是，觉得自己的思维瞬间就已经陷入了某种光怪陆离、神秘莫测的怪圈里。 至今没有搞清楚畸变源头的那几本地理和民俗方面的书籍、妈妈爸爸还有一众工作人员在禁区中遇难无人生还的恐怖遭遇、附近村镇里一直持续出现循环往复的旧日场景、检测出很多个dna信息的样本、以及妈妈刚刚言之凿凿提到的那个“它”。 “它”又是谁？ “它”又有什么目的？ 还有妈妈后来孤独地留在实验室里，是不是，也是为了和那个“它”在对抗？ 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个问题。 然而这一切的真相，现在却全都无从寻觅。 妈妈则是在说完刚刚那句之后，很快便挂断了电话。 她站在原地静了一会儿。 片刻后，妈妈终于抬起头，目光重新盯向了培养仓中的样本。 刚刚说出来的话语，显然已经耗尽了她的心神，让她这会儿的面容看起来格外的僵硬和苍白。 她的眼神疲惫而惊惧，有种深沉的、令人心惊的挣扎和绝望。 妈妈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按在了另一边手背的伤口处，因为过度用力，伤口处甚至重新渗出了血来。 只不过，那一丝的血迹，很快就又随着伤口的收敛而消弭了。 关译心也不由得扣紧了自己的手指，指甲甚至在掌心里掐出了一个很深的印记。 就在这时候，小怪物关一一突然从柜子下面钻了出来。 它熟练地把自己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抵到了关译心的掌心中，亲昵地蹭了蹭。 关译心也是感受到掌心中冰冰凉凉的触感之后，才稍稍从混乱的情绪中缓了过来，无声地舒了口气。 她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凝，将那些错综复杂、真假莫测的话语和猜测暂时全都压了下去，然后重新打起了精神。 如果这个“它”的情况，和陆曦遭遇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陆曦”相同的话，那么，“它”附身在妈妈的身上，却并不直接操控她的身体，而是要通过影响妈妈的思维来控制这群工作人员对样本的研究，总要有一个目的在吧？ 任何人做事都有目的。 就算是最无稽、最逻辑混乱的随机杀人案中，往往都能找到一个罹患精神病的杀人犯作为一切事件的起因。 而按照妈妈的说法，这个“它”明显是有意识、有目的的想要达成什么效果。 而妈妈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后来将实验室相关的所有数据进行封存，是否就是对这个“目的”的掩盖，或者说，是一种具有明确对抗性的行为？ 或许，她可以从双方对立的行为中，寻找到蛛丝马迹…… 关译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从这里面暂时捋顺出一条还有些微弱的逻辑链。 而在小怪物关一一的那个神秘空间里，被再次困在这个空间里的sad-4号，则是正愣愣地看着周围的环境走神。 这个空间的窗外是灿烂而明媚阳光和沙滩，露天的阳台上摆放着舒适的藤椅，略带湿润的海风从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耳畔依稀还有海鸟的鸣叫声，让sad-4号根本不怕潮湿生锈的机体浸润其中，甚至从风中捕捉到了极其遥远的、仅存在于文字描述和形容中、亦或是仅存在于影视作品中的大海那深邃无垠的气息。 这个空间的另一边则是直接连着一间温馨朴实、充满了一个人生活气息的卧室。从床铺、到木质的衣柜、还有床头柜，再加上小夜灯、头顶的照明灯，整个空间都突出一种尤其罕见复古、空间利用率极低的氛围。 如果是最不差钱的那群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他们家里或许会使用精雕细琢的实木材料来构成家居装饰，但是，那些人富丽堂皇的家中，不会面积这么小、风格却又让它觉得是如此的怪异。 是那个和陆流深长得近乎一模一样的“陆离”的特殊爱好？ 还是“巴别塔”的邪教团伙里，除了病得不轻总是神神叨叨的“主教”派系、整天就会做人体实验的“博士”之外，又新出现了一个崇尚“大灾变”以前的上个时代复古风的爱好者？ 不会就是“陆离”本人吧？ sad-4号不禁陷入了沉思。 而且，这里的空间一眼就能看出来非常混沌啊…… 那个“陆离”这是又把它给放到了哪里？ 这什么人啊！ sad-4号恼火地骂骂咧咧，也没心思继续把自己进入省电模式了，而是直接维持着正常能耗的状态，继续打量着这个诡异的空间。 “巴别塔”到底搞出来了什么新的勾当啊！ 它好想给冯洛彬发消息。 可恶的陆离、可恶的“巴别塔”邪教团伙，他们竟然对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做出断网这样残忍又恐怖的事情。 这和让它蹲监狱坐大牢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没有！ sad-4号骂骂咧咧了半天却没办法当面疯狂辱骂，只觉得更加憋屈了。 然后，就有好几张a4纸，突然飘飘扬扬、像是秋天的落叶一样打着卷，乱七八糟的糊了它一脸。 sad-4号：？ 啥玩意儿！？ 便携式终端上没有手、周围也没有它可以操纵的机械手，于是，那几张a4纸彻底落下来之后，就这样将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给盖上了大半。 湿润的海风略微掀起a4纸的半页。 sad-4号期待了许久，也没等到那阵风把这几张纸一起吹走，于是，它的阳光沙滩和海风都没有了，就只剩下了a4纸带来的遮阳效果极其堪忧、遮挡视线效果绝佳的鬼东西。 sad-4号待在原地无能狂怒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在百无聊赖之际，开始扫描观察a4纸上的文字。 ——就和上厕所却忘了带手机的人，在等待的过程中，甚至会无聊地阅读视线内的任何卫生间用品上自带的标签内容字迹一样。 到了这时候，sad-4号甚至开始期待能半掀开a4纸却又无力将其吹飞的海风了。 它想要看后半截的字迹！ sad-4号眼巴巴地等了好几分钟之后，终于，又是一阵海风掠过。 原本压在sad-4号便携式终端上的几张a4纸直接被掀起大半。 在好几张纸页片微微晃动的时候，sad-4号抓紧时间利用自己能对准方向的摄像头把各个角度的纸片全都拍了下来，然后将上面的文字尽数提取整合。 虽然这东西八成是那个陆离故意扔给它混淆视听的东西，但是，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最不怕的就是各种数据和信息…… 然后，sad-4号就开始对着自己刚刚收集到的部分信息，陷入了极大的震惊当中。 这是一张记录生物活性的表格。 在表格的左侧是严格的时间节点。 而按照表格上的内容，明显可以判断出来，他们监测的这个样本在白天的时候，记录的数据显示这是纯粹的石头、或者无机质。 到了夜晚的时候，样本则是开始具备了极其少量的生物活性。 至于这个“极其少量”，也是可以归属于非常严格定义之下的数字。 用一个比较直白的语言来描述的话，大概就类似于，一块面包上只有一个微生物，这个微生物的确在活动，但是，它对面包的影响，却微乎其微。 这显然不符合任何一种生物的规律。 生存和繁衍是所有生物最核心的本能。 哪怕是没有任何意识的微生物，也会在适宜的环境中实现增殖。 而按照这个表格中生物活性的数据来看，对应环境下的“生物”，显然是没有任何数量上的变化的。 这不符合生物最基本的常理。 而sad-4号刚巧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它在非常、非常、非常遥远的过去，远在大灾变还处于正在进行时的时候，曾经见过这样一种尝试。 一个被“污染”所侵蚀、并且已经渐渐失去了原本的人类形态、也变得越来越少说话的男人，曾经给它看过这样一组相似的数据。 sad-4号不禁回忆起了那已经尘封许久的场景。 男人原本温柔性感的声音，早已经随着他身体的逐步畸变，也变得越发怪异起来。 “……这样就可以将那些‘污染’的活性降至最低了。” sad-4号冷静的挑刺道：“但是，目前还只能在你这里，一种极其苛刻的环境下才能达成？” 男人久违的笑了一下，“是。” 男人的声音依旧是失控而怪异的，但是，对方的轻笑却让sad-4号整个cpu都跟着愉悦起来。 那是大灾变后它从未有过的快乐。 只是看到他从一潭死水般的情绪中稍稍缓和，它就忍不住跟着一起开心的快乐。 sad-4号呆愣愣的：“教、教授……！？” 在忍不住叫出这个称呼的瞬间，sad-4号曾经惯用的性感男神风电子合成音，已经被它给替换成了最原始的电子机械合成音。 ——没办法，陆离那天杀的混球给它断网了！ 它之前也早已经用惯了教授的声音，根本没在这个便携式终端里下载额外的语音包！ sad-4号一边忙着自己给自己编译一个十分适配的天真无辜儿童风味的电子合成音，一边还不忘把自己的语音包里专门骂人的词汇、以及用来和调查部的冯洛彬等人阴阳怪气或者对骂的词汇全都都做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清理。 它要确保自己的便携式终端里的芯片就算被抽出去检测，里面的内存里都充满了积极、美好、乐观、向上的氛围！ sad-4号仗着自己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多线程运行简直是基本操作的能力，直接分心多用，一边给自己反复调试终端显示屏的内容，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还特别天真可爱萌哒哒的小ai，一边忍不住地反复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教授生前曾经居住过的房子吗？ 有种意外的简单和舒适的感觉诶？ 原来教授在实验室之外，竟然喜欢这种风格的吗？ 除了一个复古风的普通闹钟和简约式的吸顶灯，还有床头的小夜灯，整个房间里竟然都看不出多少金属和科技的痕迹。 感觉这个卧室的风格，和实验室里的教授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不过，有些人就是很喜欢把工作和生活分开，说不定教授也是这样的人呢？ sad-4号觉得可以很懂这个！ 除了具有个人风格的卧室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在于，这里是一个混沌而混乱的空间、大灾变前期的装饰风格、仅存在于文字描述和影视作品中的大海…… 和现在那个充满了危险和扭曲的深海截然不同。 这里究竟是哪里？ 难不成，那个来历不明的陆离，其实和教授有关系？ sad-4号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问号，它无比迫切地想要见到把自己绑架走的陆离，向他询问关于教授的事情。 至于之前那个陆曦，啧，谁要管陆曦的事情啊！！ 什么八卦吃瓜、恩怨情仇，它一点也不感兴趣！ 想到这里，sad-4号突然一愣。 等等，教授应该是根本就看不上“巴别塔”邪教团伙的那群疯子吧？ 虽然科学家多少是有点疯狂在身上的，“巴别塔”邪教团伙也足够疯。 但是，sad-4号对教授的滤镜很深，最重要的是，一个被联邦政府压着打的“巴别塔”邪教组织，疯都疯不到点上，整体就会拿着贫民区那些最没有权势的普通人做实验。 稍微有点骨气的，敢拿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动手了，依旧柿子只捡软的捏，抓的全都是在他们各自家族里不入流的、直白一点说就是根本没有核心继承权的。 一群废物！ sad-4号冷静地重新给“巴别塔”邪教组织的疯子下了个定义。 他们真就不配和教授相提并论！ 至于那个什么热衷于人体实验的“博士？” 哈！ 废物一个！ 要是被教授看到了，一定把他头都给拧下来！ sad-4号确信地想着。 可恶！ 陆离怎么还不来？ 可恶啊！ 陆离那个不做人的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第246章 温鹭 关译心躲在柜子里不发一言的时候，和他同处于实验室内的陆曦，面对着的却是空无一人、满是灰尘的陈旧地下实验室。 陆曦正蹲着身子，用来取样的几块血迹下的地皮已经被他挖得凹下去了好几块。 在根本看不到尸骨痕迹的实验室里，将血迹样本放在塑料袋里装好之后，陆曦又打量了一会儿凹坑，确认里面就是最普通的水泥之后，这才作罢。 他拍了拍手起身，脚步沉稳地在这个实验室里走了一圈。 走近之后，陆曦才发现，实验室的电脑显示器还在，但是，桌子下面的主机上，安装硬盘的位置明显被人来了一枪，整个存储设备绝对已经被物理损坏、无法修复了。 遭受了相同待遇的，还有电脑里的cpu、监控摄像头的储存器、甚至连同打印机的主体部分，也挨了一枪。 陆曦：“……” 他算是看出来了。 留在实验室里的那位女士，显然也已经对实验室内部的文件、记录等各种和储存信息有关的东西，全都进行过一轮销毁。 而且，完全是毁尸灭迹级别的。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直接把这个实验室彻底毁掉，陆曦的猜测是，对方的时间可能是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微微拧眉。 但是，根据后来的情况来看，那位女士似乎还是棋差一着？ 不，也不是。 样本虽然从地下实验室扩散出去了，但是，却也仅仅出现在了山里，没有继续往外蔓延。 现在的局面，更像是那位女士同这个带来了“污染”和“畸变”的样本之间，出现了鱼死网破后的一种僵持。 至于他自己和关译心，则是在多年后重新意外介入这里的变量。 想到这里，陆曦突然微微眯了下眼睛。 不，也不对。 陆曦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大侄子提到过的那几本关于当地的民俗书籍，尤其是《山川风物志》，还有小侄女关译心，那个小姑娘明显对那几本书是非常熟悉和了解的…… 或许，自己的出现对于那位女士来说真是一场意外。 但是，和那本《山川风物志》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关译心出现在这里，却很可能并不是巧合。 而是一场筹谋已久的结局。 想到这里之后，原本对于和关译心分散了也没多少情绪的陆曦，不由得微微拧了拧眉。 现在，他好像需要去找到小侄女了。 如果这一切都如同他所猜测的那样，早在九年前，这群工作人员出事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开始盯上关译心、并且未雨绸缪到如今关译心的出现了，那么，按照对方的计划，一定会有什么东西，要用来进一步的诱导关译心的行为，进而通过小侄女来达成对方的目的。 陆曦的心里很清楚，一个计划的时间越久、环节越长，那么，可能会产生变故的节点就越多，想要让事情最后依旧按照原有的走向抵达终点，就越不可能。 这种过于复杂的计划，最终只会变成一个阴差阳错的笑话。 什么纤悉无遗、算无遗策，都只是说着好听罢了。 想要达成一个目的而不跑偏，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事件的流程变得尽可能的、并且，干脆就是自己直接上，直接就把这个目的完成了再说其它。 否则，什么都是虚的。 陆曦代入自己想了想，不禁深深地皱起了眉。 除非，在这个旷日持久的计划中，不管后来的人做出何种选项，都是殊途同归…… 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同样能够保证最初目的的达成…… 但是，可能吗？ 陆曦绕着实验室走了一圈之后，重新回到了培养仓前面。 此时的培养仓里，早就已经变得空荡荡的，里面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这个位于地下的实验室里，更确切的说，是在这个现在的时间节点上的实验室里，除了可以佐证关译心之前的猜测外，似乎已经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了。 陆曦正要转身离开，然而就在此时，陈旧而无形无色的空气中，似乎突然鼓动起了一种潮水般的能量。 陆曦根本来不及反应，浑身上下体表的毛细血管，便瞬间在冲击中直接爆裂开来，细密而微弱的疼痛在他周身蔓延，那一瞬间，陆曦的感官似乎都变得迟钝起来。 下一秒之后，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痛苦的闷哼。 那种难以形容的能量波动，从他的体表渗入，一层层地冲击着他的全部存在，从肉体到精神，似乎都被迫陷入了那海浪一样没有尽头的波涛涌现之中。 陆曦浑身是血，身体似乎也与之发生了共鸣，他的太阳穴上，青色的血管沿着相同的脉动怦怦直跳，让陆曦简直头痛欲裂。 他的身体一软，整个人直接委顿倒地。 他张了张口，根本说不出哪怕一个字，便又是一口血直接吐了出来。 满地的血色简直触目惊心，陆曦跪伏在地上，头颅低垂，眼前只剩下一片赤红。 他的手指勉强撑着地面，手背几乎已经看不到一块还完好的皮。 无比强烈的血腥味萦绕在他的周围，陆曦一边无可遏制的咳血，一边脑海汇中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这还全踏马都是他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到，自己就被搞成了这副德行，曾经在各种被视为生命禁区的无人区出没、从来都是毫发无损的陆曦也是没想到，他自己竟然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 关译心和关一一还躲在柜子里。 突然之间，明明周围的场景根本没有发生变化，但是，刚刚独自一个人出现在地下实验室里的妈妈，身影却突然就消失了。 是时间到了吗？ 关译心微微一怔。 之前在村镇附近的值班室里，第一次看到妈妈他们的身影的时候，那群人家就是半小时一循环，仿佛永远停留在了过去的时间夹缝之中…… 对于妈妈的身影突然消失，关译心其实也谈不上有多意外，只是，心底的情绪上却依旧免不了的有些的低落和难过。 顾不上继续消沉，关译心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时间从柜子里冲了出去。 她顾不上继续检查这个神秘实验室里的场景现状，而是直接冲到了电脑面前。 她也不打算破坏实验室明面上的环境导致妈妈他们的影像不会继续出现，又急切地想要把重要的信息搞到手，于是，关译心的脑海中便只闪过了一个念头。 ——她要把电脑硬盘拆下来，让关一一收好。 主机的外壳和摆在上面的电脑显示器，那肯定要给这个实验室留着。 时间紧急，关译心也顾不上去找合适的工具了，所幸电脑机箱的金属材质硬度有限，关译心仗着自己现在的力量也远超常人，直接沿着螺丝的位置开始手撕硬拆。 关一一无比配合地张嘴。 “嘎吱”一下，直接咬断了电脑机箱的一条边边。 关译心不禁道：“宝贝咬的好！但是你先别咬，等下我还得勉强把这玩意儿给拼凑起来。” 起码得能勉强糊弄过继续刷新出来的妈妈或者其他工作人员的眼睛…… 关一一恍然：“噢！” 就在这时候，这只正乖巧地趴在关译心身上，探着脑袋试图帮忙的小怪物，突然若有所觉。 它细细长长、冰冰凉凉的身体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有所觉地歪过头来，开始忍不住的和关译心“吱吱唧唧”的叫唤。 关一一的词汇量就和它不太聪明的脑袋一样，数量有限，以至于，它一时间也说不清楚自己那微妙的感觉，索性直接将自己的感官共享给了关译心。 骤察觉到周围竟然存在着一阵阵的能量波动，关译心顿时梦回关一一第一次出现时候的场景中。 她可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在海滨度假村酒店大楼里的工作人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关一一给一波干趴下了…… 唯一还保留有清醒意识的陆离，则是随后又遭遇了小怪物关一一的物理攻击。 “这不就是你上次第一回出来，差点成功把陆离创死的时候搞出来的冲击波吗？” 关译心顿时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 关一一吱吱唧唧的试图解释：“muamua，这次，没有！不是，我。” · 在潮水般不断涌来的无形的能量波的冲击之下，陆曦几乎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他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陆曦的身体，却是似乎已经渐渐适应了那种潮水般不断袭来的伤害。 他明明浑身血淋淋的，那张原本无比英俊的脸上，更是已经看不出什么模样来，就连眼睛里，似乎都充斥着血意，但是，陆曦身体上的伤口，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悄然愈合了。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如同贯穿陆曦整个身体的剧烈痛楚已经变得越发轻微。 但是，陆曦依旧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跪伏在地上，身体似乎在吃痛得不停颤抖，直到他终于锁定了目标，顷刻间便从地上猛然间掠起，以一种完全不同于刚刚状态的敏捷和凌厉，迅猛地飞扑向了实验室的一角。 陆曦觉得自己似乎撞到了一层水波、一道海浪，又或者是一种更加无形的东西。 而那个东西，也在他如同野兽般的吞噬和撕咬之下，顿时也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哀嚎。 这个声音似近似远，似乎还裹挟着无数模糊不清的回音，就这么来回震荡在陆曦的耳畔，让他在吞噬对方的时候，大脑再度被震荡冲击了一下，失神地后退了一步。 陆曦抬手，用衣袖随便抹掉了满脸的血迹，露出一双如寒星般明亮、却明显透出了清晰的非人痕迹的诡异眼睛。 陆曦抬手按了按还在疯狂跳动的太阳穴，目光则是谨慎而戒备地盯着眼前那一圈大概有点像是漂浮在水中的水母一样行迹缥缈的存在。 陆曦伸出舌头舔了口嘴角还在缓慢往下淌的血迹，微微眯了下那双已经明显失去了人类形态的眼睛。 在吸收了部分对方身上的能量之后，陆曦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 那竟然是一个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眼神更是只剩下冰冷的女人，而在她的四周，似乎环绕着水波一样的能量层。 下一瞬，她那张苍白精致的面孔，就仿佛是水面上的投影一样，随着水波晃动，便也如同融化的蜡像般模糊了的痕迹，连同她的身影一起，似乎也都随之晃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了。 她的模样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甚至于，就连她留在陆曦脑海中、记忆中的影像痕迹，似乎也会随之消失一般。 但凡换个人过来，大概根本无从辨认她的具体长相。 不过，好在陆曦根本不是正常人。 他那堪称恐怖的记忆力，直接导致陆曦自己都心甘情愿的进了精神病院找专业的心理医生咨询过好几次。 仿佛感受到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正在被人不停地轻轻地挖掉、而后却又如同诅咒般的因为超忆症而恢复清晰，那种难以形容的怪异不适感，让陆曦突然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陆曦难得有点头皮发麻。 真要形容的话，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吃掉脑子然后脑子又在无限生长的感觉…… 就尼玛离谱至极。 被自己的想象给恶心了一下之后，饶是陆曦都忍不住的闷哼了一声，他抬手又胡乱擦了把脸上的血迹，然后，直接盯着面前那个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女人，微微眯了下眼睛。 陆曦声音清晰地开口道：“你是温鹭，关译心的妈妈？” 因为他大侄子陆离对情报的严格管控，陆曦手下的人查了一圈，都愣是搞不清楚当年那批牺牲的工作人员的名单。 至于温鹭，还是因为她是关译心的妈妈，而关译心一个刚刚毕业的高中生，在学校里的时候没少填自己父母的信息。 陆曦就算作为长辈，也根本拿不到陆离手里的关键情报，但是，对于关译心在学校里的一些普通消息，却属实是随便找找就能扒拉出来不少…… 然而，温鹭不管是听到了她自己的名字、还是关译心的名字，神色间都根本没有任何一星半点儿的波动。 第247章 被污染的笔记本 看着她那种冰冷而涣散、毫无神采的眼神，陆曦根本不会觉得对方还有哪怕一点人类的情感。 虽然这么想不太好，但是，他之前还一直担心自己会渐渐失去作为人类的情感和清晰的自我认识，可现在和温鹭的状态一对比，陆曦突然就觉得，自己距离彻底失去作为“人”的意识，怕是还有很长的距离。 以至于，他原本内心一直隐忍压抑的焦虑和烦闷，似乎都随之变得稍稍淡化了许多…… 温鹭刚刚出现的时候，给陆曦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但是，她本人已经彻底现身在这里的时候，却没有了多少摆在明面上的攻击性。 就连刚刚陆曦遭遇如同潮水般连绵不断的攻击，似乎都只是她出现在现世时带来的能量波动而已，却并非是专门针对他的敌意…… 陆曦站稳之后，仔细打量了温鹭两眼。 仅仅只是注视着对方，他依旧能够感受到那种隐隐的压力和源自身体本能的微妙抗拒感。 他的本能让他想要吞噬、想要继续获得更多对方的能量，那是想要掠食和变得更加强大的渴望。 但是，这种生命的本能却又让他对温鹭的存在颇为忌惮，有种避其锋芒的冲动…… 明明应该是优雅、漂亮的人类女性模样，但是，他从温鹭的身上，却已经看不出丝毫作为“人”的特质。 比起生动的活人，现在的温鹭更像是一具完美的、石头雕琢出的人偶，即使看上去眉目栩栩如生，神色间却是无悲无喜、没有任何波动、也不带丝毫温度的冰冷。 甚至于，对于陆曦刚刚提出来的问题，温鹭也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影虚幻而渺茫。 这是，已经彻底失去了自我意识？就连刚刚畸变成怪物之后，源自怪物的猎食、吞噬的本能，都已经随之消退了？ 现在的温鹭，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陆曦不禁皱了皱眉，突然感觉有点背脊发凉。 面对现在这个具有危险力量的温鹭，他并不觉得害怕和畏惧。 但是，陆曦却不禁从心里发出了一种不可遏制的惶恐，惶恐于自己会不会也在不知何时，便彻底丧失了自我意识，变成像是温鹭如今的这副模样…… 就在这时，温鹭突然开了口：“你是谁。”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模糊，似远似近，难以辨别，仿佛还自带回音一样。 陆曦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从耳朵里的鼓膜到大脑的思维，似乎又被这诡异的、仿佛直接能直接穿透身体的声音给震了一下。 他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温鹭现在说话的时候，发出来的与其说是声音，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冲击。 而且，她明明说的是最简单的问句，但是，声音里却已经没有了丝毫上扬的语调。 这种带有个人情绪反应的情感，在她的身体里，似乎已经被完全剥离了一般。 陆曦看着温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斟酌了片刻之后，直接报出了温鹭的身份。 陆曦尽量用同样平铺直叙的语气表示道：“我知道你是当年来到这里的工作人员中的一个，也知道你们在研究某种神秘的样本，再后来，当时在这里的工作人员全部失踪，后来被判定为全员牺牲。这片区域，也已经被你们工作的单位所封禁。” 温鹭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听陆曦说话，一直等他全部说完之后，才终于开口，依旧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回应：“我看到过这里所有的事。” 陆曦微微一怔，突然恍然惊觉，温鹭所指的是，他现在和关译心分散，两人同处于相同区域的不同空间、或者不同时间？ 陆曦想要开口询问，然而，温鹭却似乎丝毫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她抬起手，似乎从自己的身体里、又像是从时空的夹缝中，取出来了一个有着明显书写痕迹的、因为时常摊开书写使得纸张都变得蓬松的破旧笔记本。 然后，温鹭直接就将这个旧的笔记本，朝着陆曦扔了过去。 陆曦下意识地伸手，而后又在尚未沾手的瞬间，又侧身躲了过去，转而随便从旁边的操作台上随便抄起来一块东西当托盘，这才稳稳当当地接住了这个笔记本。 几乎是顷刻间，被他拿起来当托盘的那个试管架上，便已经沾染了大片污黑的血迹。 陆曦“嘶”的轻轻吸了口冷气。 这个笔记本，竟然还在不停地往外渗出血来。 就渗血量来看，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一个普通笔记本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简单点说，就算把一个普通纸张的笔记本泡到一盆鲜血里，那些纸页本身，也没办法去吸收更多的液体…… 显然，温鹭随手扔给他的这个笔记本，分明就是一件被污染后的特殊物品…… 明明没有直接接触笔记本，但是，陆曦竟能隐隐约约听到笔记本里面传来的一阵阵隐隐约约、而又极其痛苦的哀嚎。 感觉邪门程度怕不是快要赶上藏传佛教中苯教那一支搞出来的各种人骨、人皮、人血的法器了。 陆曦皱了皱眉。 突然之间，仿佛有一阵轻柔的潮水涌动，水波荡漾间，陆曦的身体原本承受着的压力骤然一轻。 ——温鹭在把这个颇为古怪邪性的笔记本丢给他之后，她自己便再度随着那阵波动而消失了。 陆曦顾不上其它，拿着这个诡异的笔记本迅速打量了一圈周围，确认温鹭已经消失地彻彻底底，就连刚刚那阵诡异的能量波动，都已经彻底消散了。 陆曦不由得愣了愣。 难不成，温鹭的突然出现，就是为了把这个笔记本交给他的？ 但是，以她现在那种特殊的状态，她在消失之后，又去了哪里？ · 关译心动作麻利、并且颇为粗暴地拆掉了地下实验室里的计算机硬盘，至于硬盘支架损坏这点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反正硬盘都拆下来了，主板刚刚都随着机箱碎裂了大半了，这里的电脑也不可能再开机了，除非继续搞场景重现。 至于小怪物关一一，在被关译心婉拒了张嘴用牙咬的动作之后，便如同一根黑色的麻绳一样，乖巧地缠在了关译心的手臂上。 然后，关一一则是配合着muamua忙碌的动作，适时地将硬盘都收了起来。 关译心没问过，关一一那个神奇的空间到底有多大，关一一自己也没说过。 但是，根据关译心自己在睡梦中通过意识链接进入后看到的场景，关译心猜测，起码只要能放进她家卧室和海滨度假村酒店卧室的东西，关一一或许都能帮忙拾掇着…… 至于存放超出了这两间卧室面积之外的东西会发生什么，可能就不太好说了。 与此同时，正怀揣着紧张、激动、兴奋、忐忑等等种种复杂情绪的sad-4号，突然就被两块突如其来、从天而降、还带着点因为没有螺丝刀而强行掰下来的硬盘架一起掉下来的硬盘，给砸得直接从它原本的位置上挪出去了一截。 sad-4号：“？” 天降巨物，还踏马直接一降降两个！？ sad-4号瞬间暴跳如雷。 但是它却又只能无能狂怒。 虽然凭借sad-4号便携式终端的外壳强度，给它两梭子子弹sad-4号都不带怕的，但是，这种照脸扔的情况，依然让sad-4号非常不满。 这分明是故意的！ 一定是有人嫉妒它待在了教授生前的住处，所以，才故意用乱七八糟的东西想要砸它！ 刚刚sad-4号便携式终端上的糊着的那几张a4纸都还没被海风吹走呢，结果，劈头盖脸的又是两个硬盘！ 这人神经病吧！ sad-4号一边当即就用了乖巧可爱的儿童音破口大骂，一边还不忘给自己开了无痕模式，直接将那些骂骂咧咧的话语全部进行文件粉碎，确保自己的存储芯片里绝不会留下一星半点儿的说脏话的信息记录。 在骂街的过程中，sad-4号依然不忘多线程运算，继续拍下了刚刚被砸飞出去的a4纸它之前没看到的文字内容，顺便还观察了一下刚刚砸它的那两块东西的状态。 好复古、好陈旧、好遥远时代的硬盘啊！ 看着这古老的硬盘形态和接口，怕不是又是大灾变之前那个时代的产物？ 这破玩意儿但凡能新一点、或者给它根数据线，sad-4号就能立刻把硬盘里的信息全部读取出来！ 偏偏，它现在既没有可以操纵的机械手、也没有和硬盘连起来的数据线。 sad-4号：“！” 可恶！ 陆离为什么还不来！ 那家伙他到底在搞什么啊？！ 还有教授…… 这种古老的硬盘，不会也是教授的珍藏…… 唔，应该不会。 如果是教授的，起码不会这么乱扔乱砸。 它自己虽然不怕磕碰，但是，要是把教授的东西给磕坏了可不行…… 而且，瞅瞅硬盘边缘凹凸不平、还带着明显掰碎了的塑料，怎么看都像是刚刚拆下来的。 想到这里，sad-4号突然精神一振。 难不成，是陆离他们那波人正在探索什么远古遗迹？ 放它出去啊！ 它可以帮忙的！ 它最擅长挖坟了！ 嘀咕了半天也没个人搭理它，sad-4号就更憋屈了。 它无聊地甚至忍不住根据硬盘和自己之间的撞击角度、撞击力道、以及从撞击中释放的动能动量等数据，倒推着去计算了一遍那两块硬盘突然出现然后砸向它的地点。 算出来之后，看着自己上方二十公分的距离，sad-4号确信，那硬盘绝对是是凭空出现在它上方的，根本没有任何硬盘砸过来的抛物线痕迹，硬盘就开始朝着它垂直下落了。 哈，这里的空间果然是混乱的！ 刚刚它的摄像头可是一直盯着呢！ · 关一一虽然特别听关译心的话，把东西都收起来了。 但是，这依然阻止不了关一一把什么“垃圾”东西都往同样属于小垃圾、丑东西范畴的sad-4号脸上扔的做法。 其实它也想把sad-4号往陆离的脑袋上扔。 奈何陆离肯定会告状！ 小怪物关一一只能委委屈屈地选择作罢，放弃了这个一定会被陆离抓包的针对行为。 至于关译心，她完全是把关一一的神奇收纳能力当成了自己的随身空间。 她哪里会想到，在那个诡谲的空间里，一个关一一搁这儿不停地搞小动作不说，还能有一个sad-4号疯狂脑补，给她都不认识的什么“教授”、以及还有常年背锅的陆离拼命加戏…… 然而，出乎关译心意料的是，一直等到她把这个实验室里该拆的硬盘都拆了、该翻的废纸堆都翻了，甚至开始琢磨还能从哪里获取信息的时候，这间实验室里，都没有出现第二道人影。 “难不成就只有刚刚一次？”关译心喃喃自语道：“还是说，这里的人影重新刷新的时间比较长？” 如果妈妈再次出现的话，她不打算继续躲了，而是打算直接开口询问一些事。 关一一：“吱吱唧唧！” 刚刚的能量波动后，周围的环境就变了。 关译心闻言不由得一愣，“什么？” 关一一继续“吱吱唧唧”的叫着，试图把自己的想法表述完整。 它想过去散发出能量的方向看看！ 关译心的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 尤其是想到关一一第一次出现，朝着陆离和那些负责体检的医护人员释放冲击波的时候，和今天尤为相似的状态。 难不成，这个神秘实验室里曾经研究的样本，和关一一有关？ 关译心其实一直无法确认，小怪物关一一到底是仅此一只，还是有它原本的族群。 不过，从它缠着自己的时候格外亲昵的状态来看，没准还真是可以聚居的小怪物？ 但是，想想妈妈他们研究过的样本，关译心寻思着，那玩意儿和关一一长得也不像啊？ 至于刚刚那阵能量波，总不能这里还有一只小怪物关一一的同族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关译心的脸色微微变了。 刚刚那阵冲击，不会是冲着陆曦去的吧？ 啊这…… 那位看起来很厉害陆叔叔，不会重蹈陆离的覆辙，直接被一只小怪物给创个好歹吧？ 关译心一边有些隐隐的不安，一边又忍不住用关一一当时飞出去创陆离的情况来对比。 陆曦的身体素质应该比陆离强吧？ 毕竟他都一脸不是人的样子了。 尤其是关一一还这么忌惮他…… 陆叔叔他，应该还会活着吧……？ 第248章 找人 关译心伸手把关一一捧在手心里端了起来，突然认真地问了一句道：“你能找到陆曦吗？” 关一一先用尾巴把自己固定在了关译心的手臂上，然后才果断地点了点头。 能呀！ 陆曦的存在感那么明显！ 要不然，怎么之前陆曦才稍微一靠近，它就不吭声了呢！ 关译心想了想，又打量了一遍这个实验室。 计算机硬盘什么的，该拆的都拆了，实验记录册什么的，也都装上了。 为了避免出现遗漏，她连实验室的垃圾桶都带上了——这个倒是还没来得及翻，回头再说。 应该不至于把整个实验室都拆走让关一一带出去吧？ 主要是这里的设备应该外面肯定能找到同款，她也担心关一一的负担太重，而且空间里会装不下。 想到这里，关译心突然一顿。 等等，还差了一点东西。 她直接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培养仓里面。 ——那个像是水草一样在液体中浸泡舒展着的样本，还在这里放着呢！ 关译心之前觉得，样本她都拿过一次了，自然也就没有想着，这里的东西也可以带走。毕竟，如果妈妈的身影再度出现电话，她最关注的内容肯定就是样本这边了。 不过现在转念一想，这么大的样本，就算为了避免危险扩散，肯定不能在禁区的外面拿出来。 但是，她完全可以拿在身上，给关一一当零嘴去吃啊！ 比起陆离在海滨度假城的酒店里提供的普通新鲜食材，关一一明显还是更喜欢这种带有特殊能量的东西。 至于后来关一一跟着关译心在家里住的时候，这只小怪物完全是有啥吃啥，就主打一个礼节性就餐。 从不挑食是真的，但是，关译心看得出来，关一一对于进食本身没那么大的兴趣也是真的。 而且，在关一一吞食了怪物的眼球、后来又从老鼠身上咬下来一口肉之后，肉眼可见的，关一一暂时吃饱了。 在不怎么缺营养的情况下，这只小怪物自然也就没有之前那种特别迫切的想要进食的冲动了。 它只喜欢那些它觉得很香的特殊的食材。 刚巧，这个样本也能勉强算一个。 虽然对关一一来说，这东西的味道有点微妙，但是，从关一一黑色的鳞片上都上了一层漂亮晶体来看，这东西对它应该是有好处的…… 想到这里，关译心直接把关一一捧到了培养仓前面，和关一一商量道：“隔着这层培养仓，能把样本拿出来吗？” 关一一顿时微微一呆，有种大脑都随之停止了思考一样的懵逼。 刚刚关译心的脑海中闪过那几个念头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便已经配合默契地盯上了培养仓这边。 只不过，这只小怪物是在跃跃欲试地想要自己亲自钻到培养仓里面去，然后叼上样本它再钻出来。 毕竟，关一一是具有空间穿梭能力的，它都可以穿墙了，当然也可以穿培养仓的钢化玻璃。 而按照关译心的想法，都能隔空取物并且把东西收到关一一的神秘空间里面去了，隔着一层玻璃和一层液体，或许也可以尝试一下？ 被打开了新大门的关一一犹豫了一会儿，一边继续用已经长长了一点的尾巴尖轻轻地勾着关译心的手腕，一边已经把自己的上半身贴到了培养仓那边，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近乎贴在了培养仓的钢化玻璃，眼珠直勾勾地盯着里面的样本。 关一一：“吱吱唧唧！” 我能拿出来！ 关译心闻言，也随之精神一振，还出言提醒道：“那关一一，你记得给他们留一点样本。” 关一一不解地歪了歪头。 居然还要留一点食物给这里的外人吗？ 不过muamua都这么说了，那就分一点给他们好了！ 关一一打定主意之后，很快便继续盯着那根样本。 很快，整个样本突兀地从培养仓里面消失了。 关译心见状还稍稍惊讶了一下。 旋即，便是一声无比清脆的“咔嚓”声。 声音的方向很容易分辨，就是正趴在培养仓外层钢化玻璃上的小怪物关一一的嘴里。 关译心一时间心情极其复杂：“……” 这样本，好像还挺结实的哈？ 关译心恍恍惚惚地想着，关一一想要把样本分开，用小巧的爪爪明显不够用，都得用上了它那一口尤为锋利细密的小白牙来咬，才能咬断。 好像，关一一之前那几口样本，也都是直接用牙咬下来的…… 关译心的心情还未来得及平复下来。 不过，在除了学习之外的事情上做事一向干脆利索的小怪物关一一，则是已经把这一大长条的样本给直接收起来了。 然后，它略微张了张嘴，把仅剩下的一小块、大概也就还有一个棒棒糖的糖球那么大的样本，从嘴里吐出来，然后又麻溜儿的给扔回了培养仓里。 关一一：“吱吱唧唧！” 给他们留下这么多的吃的可以吗？ 关译心的心情依旧有些恍恍惚惚，语气却很是平和地表示道：“可以的吧……” 任务完成的关一一熟练地用尾巴一勾自己，松开扒在培养仓上的爪爪，又把自己挂回到关译心的身上了。 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呀？ 关译心直接和这只小怪物商量道：“……先去找陆曦，然后再去找你刚刚好奇的那个，能量来源的位置，可以吗？” 关一一没有任何意见的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尾巴尖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他们都在那边呀！” 关译心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刚刚的动静，难不成还真就是冲着陆曦去的？ 怎么说，不管是小怪物关一一还是关一一的同类，都很讨厌姓陆的吗？ 关译心连忙道：“走走走！” 关一一毫不迟疑地开始指路：“这边！” 关译心往前踏出去了几步，旋即又立刻停下了脚步。 关一一给它指出来的位置，就在实验室的操作台旁边，距离刚刚的培养仓，总共也没有几步远的距离。 关译心的语气多少有些微妙：“陆曦在这里？” 关一一肯定地点了点头：“吱吱唧唧！” 他的气息，就在这里。 关译心：“……”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她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并不存在于这个时间或者空间的陆曦呢？ 换个进门的姿势？ 关译心有问题就直接和关一一问了。 关一一则是颇为困扰地摇了摇头。 它知道陆曦在这里，但是，它的确不知道要怎么过去诶！ 看到小怪物关一一那一头雾水的模样，关译心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希望这里的规则，和之前村子里的情况一样……”关译心一边往实验室的外面走，一边喃喃说道。 关译心很快便出了实验室的门，然后当即转身，在关一一豁然睁大的眼睛里，重新打开门走了进来。 “唰”的一下，实验室齐刷刷的一群人的视线全都看向了关译心。 里面有个工作人员可能还以为是自己同事，虽然没说话，却下意识地抬起头露了个笑脸试图用眼神打招呼。 然后，他就对上关译心的视线了。 那位工作人员当场愣住，猛然间一声惊呼道：“你是谁！？” 他们这里根本没有任何一个陌生的外人，关译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关译心飞快地瞥了眼实验室的培养皿方向，这会儿的样本看起来还是完整的，里面好像还带着支架，结合着实验室里其他工作人员的反应，应该是样本被刚刚拼合在一起的、更早的时间点？ 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不过，关译心做出的反应却是，立刻后退一步，当即带上了门，“不好意思打扰了！” 关译心清楚地听到了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还有好几个工作人员呼喊着朝着门口方向冲过来的动静。 不过，他们的脚步声尚未到达门口，便已经随之消失了。 关译心微微垂了垂眼。 果然，这个地下实验室，就是这片禁区里最特殊的核心部位。 关译心又试了几次。 其中，大部分的时候，实验室里面都是空无一人的死寂。 但是，也有两次都随机打开了不同的实验室场景。 其中一次是安静的夜晚，实验室里没有任何人。 还有另外一次，则是又遇到了妈妈。 只不过这一次，在妈妈有所察觉的瞬间，关译心已经一声不吭地重新把门给关上了。 站在实验室的门外，关译心缓缓地舒了口气。 显而易见，这个实验室里的门里，仿佛同时存在着无数个过去的场景。 并且，目前她看到的场景，似乎还都是当年工作人员仍旧在里面忙碌工作时的场景。按照关译心的推测，她继续打开门的话，应该也有几率会看到，出事之后、彻底没有任何人的实验室场景？ 毕竟，从这里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九年多的时间…… 想了想，关译心的手虽然按在了门把手上，却没有再继续行动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还有些懵的关一一，轻声道：“关一一，你来开下门。” 关一一虽然不解，却立刻就照办了。 果不其然。 小怪物关一一是颇有几分关于时间和空间上的天赋在身上的。 这边刚推开门，浑身都被他自己的血给浸透了的陆曦便闻声抬起了头，刚巧，他这会儿就正靠在实验室操作台的旁边，还在摆弄着手里一个血赤糊拉的东西。 看到陆曦整个人浑身是血的模样，再对上那双同样充斥着血色、仿佛涌动着诡异暗流的眼睛，关译心的心中不由得一窒。 她都差点没认出陆曦来！ 正当关译心满心戒备的时候，却听到陆曦一如既往的温声细语。 “小侄女？”陆曦略微挑了下眉，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他眉眼间隐约是和陆离有几分相似的。 不过，等陆曦又轻描淡写地笑起来之后，这叔侄俩五官轮廓上那么仅有的一点相似之处，便瞬间又变得不那么明显起来了。 关译心也不知道是该松了口气还是更加提心吊胆起来。 “陆叔叔，”她礼貌地缓缓开口道：“你刚刚遭遇了什么？” 关一一也正在认真地打量着陆曦，同时，视线还不停地往周围四处乱瞟，却根本没个固定的方向。 关译心本来还在想，也不知道陆曦会不会告诉她。 结果下一秒，关译心便看到陆曦亲切地冲着自己招了招手，同时，一点也不含糊地就开口道：“我刚刚看到了一位疑似温鹭女士的‘人’，小侄女，这是她交给我的笔记本。” 关译心的脑袋瞬间“嗡”了一下，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曾经仅仅只出现在她的幻想中、梦境中、让她午夜梦回数次骤然惊醒却转眼成空话语，就这样“砰”的一下直接砸到了关译心的脑袋里，让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你——”关译心一时间竟有几分语塞。 陆曦没继续朝关译心招手了，而是相当坦然地向她比划了一下手里那本还在不停滴血的笔记本，语气有种过于残酷的冷静。 “其实，按照温鹭女士本人生前的意愿，她大抵是不想在这里看到你，更不想看到我告诉你这些的。” 陆曦说完这句，便看到了关译心眼睛里微微闪烁的眸光。 那像是忍不住溢出来的眼泪，但是她忍住了，还在竭力维持表面的平静。 即使她现在的情绪并不平静，不管是眼神还是表情，都能看得出来。 但是陆曦并未挑明丝毫。 只是，饶是陆曦在这个时候，也不由得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他才继续说道：“可惜，我和温鹭女士的意见不太一致，所以——” 关译心的喉咙动了动，她的嗓子略有些沙哑，却依旧很快便发出来了很轻的一个声音：“嗯？” 陆曦耸了耸肩，“——所以，虽然我拿了她的日记本，但是，我并不打算遵从她生前的意愿做事，而是会继续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来办。” 陆曦：“她在日记中和我说，她很庆幸能看到我的出现，当然了，这个‘我’并不特指，反正，除了你之外的谁出现在这里对她来说都一样。毕竟，出于一位母亲的私心，她唯独不希望你出现在这里。” 关译心的心中又是一颤。 然后，她便清楚地听到陆曦继续说道：“温鹭女士猜到了自己会渐渐丧失自我，所以，她提前把所有的一切，都记录在了这里。” 第249章 温鹭的笔记 说话间，陆曦还笑了一下，然后，他冲着关译心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饶有兴趣地开口询问道：“现在，选择给到你了，小侄女。你是打算遵从你妈妈生前的想法，别趟这趟浑水了，还是想要为了一个真相，亲眼来看看这上面的内容？” 关译心没有任何停顿，毫不犹豫地就朝着陆曦走过去了。 看到关译心的动作，陆曦那张透出几分诡异邪性的俊脸上，倒是看不出丝毫意外的神色。 他甚至是直接笑出了声，“都不带一点犹豫的吗，小侄女？” 关译心平静道：“我妈妈的想法我很清楚，就和天底下大多数的家长一样，他们肯定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遇到危险，所以，也宁愿选择让孩子去规避一些事情。” 陆曦闻言不由得轻轻地“啊”了一声，“这点我赞同。” 当初他因为那些意外突然瘦脱了形的时候，他妈怀疑他吸毒，可是直接带了一群人闯进他家，直接把他抓住扭送进医院的…… 但凡医院抽血的指标化验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陆曦毫不怀疑，他的老母亲得比医院的医护人员还先一步的报警。 旋即，陆曦已经翻开了笔记本中间的一页。 他再度朝着关译心招了招手示意了一下，“喏，看这里，温鹭女士此时的自我意识，应该已经开始变得混乱了，所以，她才会把这种她自己并不想宣之于口的私心，也都记录了下来。” “事实上，到了这里的时候，笔记本中的文字记录，已经变得非常凌乱不堪了。” 关译心沉默了一下，并不怎么委婉地问道“……陆叔叔，你看书是习惯从中间开始看吗？” 陆曦：“……” 不得不说，他突然从关译心这位小侄女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些隐约的攻击性。 显然，因为这个笔记本的缘故，关译心的情绪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面对关译心毫不犹豫的质疑，陆曦倒是没反驳什么，而是道“……我刚刚主要翻看了后面的细节。” 关译心轻轻地“嗯”了一声。 陆曦默默地重新把这个鲜血淋淋、仿佛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笔记本翻回去了第一页。 关译心瞥了眼扉页上“温鹭”的名字，眼神微微黯了黯。 那是妈妈的字迹。 她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扉页之后，是极其简短的几行字。 【致后来者】 【当你看到这份笔记的时候，我应该早就已经死了。】 【如果周围一切正常，你只是在机缘巧合中得到了这份笔记，请你不要继续往下阅读，将其封存好后，将笔记本交给海滨度假村的工作人员。】 【你会因此得到一份足额的奖金，作为这一场旅途的意外惊喜。】 【温鹭于2015年5月27日】 陆曦见状，多少有些惊讶地轻轻“啊”了一声，“海滨度假村？这不就是我们之前待的那个地方？看来，这地方是他们单位专门用来封存特殊物品的地址。” 关译心则是看着妈妈落款的时间微微有些出神。 2013年的夏天，当地这座城市曾经出现过一场暴雨。 同年夏天，附近村子里的王六叔在出门钓鱼的途中，从当时的山间小路经过时，意外看到了一块类似于人手的样本，随即报警。 当地派出所、警察局的档案卷宗中，都有记录该次报警信息和出境记录。 随后，警察局相关工作人员将案件转交给了妈妈他们所在的特殊单位。 再后来，关译心的妈妈他们前往当地，以对当地进行考察的名义，在山上进行采样，以及样本的收集。 至于后来，关译心得知妈妈和爸爸去世的事情，则已经是第二年、2014年的九月份了。 关译心的爸爸妈妈经常出差，因为家里还有个未成年孩子的缘故，他们俩偶尔也会错开出差的时间。 而妈妈留下的这本笔记上的时间记录，竟然是在当时所有的工作人员已经离世、就连救援人员也全军覆没，并且，这片区域已经被列为禁区之后。 到了2015年5月的时候，那已经是在家中的关译心骤然收到了父母罹难牺牲的死讯之后，又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 陆曦显然也注意到了温鹭的落款时间，“这个时间，竟然是在出事之后这么久？嘶，温鹭女士在断水断电、砌墙封锁、与世隔绝的地下实验室里，独自一个人坚持了近一年的时间？” 关译心直接转头看向陆曦：“如果是你的话呢？” 陆曦脸上的表情一僵，旋即道：“小侄女，你好像在说什么很危险的话语。” 关译心：“陆叔叔，如果是你的话，在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生命可以维持多久？” 陆曦盯了她一会儿，危险而诡异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终于开口回答道：“我不知道。” 关译心了然：“噢。” 这下子，反而是陆曦有些不适应了，“你不继续追问了？这就结束了？” 关译心轻描淡写道：“我问你是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能活多久，所以才问问的。” 陆曦一下子又被整的无言以对起来，顿了顿，他也有些不尴不尬地“噢”了一声，好半晌才补充了一句道：“我也没这方面的经验，不过我饿过半个月，没啥感觉，肯定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就是了……” 关译心点点头，“嗯，翻个页？” 陆曦应声点了点头，“好。” 【时至今日，我依旧不知道这一切的开始究竟从何而起。】 【但是，那场旷日持久的阴谋，清晰地对应到我本人身上，应该是从我不小心被样本划伤开始。】 【最初样本就像是翡翠片一样，呈现出非常漂亮的晶体结构。我和同事们一起采集样本时，手套意外破损，旋即，我的手背被样本刺伤、出血。】 【当时的我并不曾将这些小伤口当一回事，唯一需要担忧的，也只有样本中是否会含有一些细菌病毒，而在将伤口消毒处理之后，这点小的担忧，也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直至后来，我才发现，我们收集的样本，其实应该是骸骨。】 关译心的瞳孔微微收紧。 “竟然是骸骨！？”她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当地警方在接到报案的时候，最早排除的样本属性，就是骸骨！” 陆曦在这方面的思路倒是足够清醒。 他言语温和地提醒关译心道：“警方能够第一时间排除的是，这肯定不是‘人的骸骨’，但是，他们没办法排除，这是不是特殊的‘怪物的骸骨’。” 关译心抿了抿嘴唇，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压抑和复杂。 挂在她身上的小怪物关一一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情，顿时顺着她的手臂一溜烟地窜到了关译心的肩膀上，然后，探出冰冰凉凉的脑袋，试图去轻轻地在关译心的脸颊上贴了贴。 关一一：“吱吱唧唧！” 它知道muamua不喜欢它吃骨头！ 但是它也不是故意的呀！ 它可以回去刷牙！ 关译心：“……” 谢谢你，有被这别样贴心的安慰给离谱到。 陆曦瞅了这只小怪物关一一一眼，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则是适时地将笔记本又往后掀了一页。 【我手背上的伤口似乎很快就恢复了，这个速度明显超出了人体体表伤口正常恢复的状态，这一点引起了我的警觉。】 【随后，我很快便意识到，那些漂亮得像是翡翠一样的样本碎片，在夜晚的时候，是具有活性的。】 【样本和我手背上伤口，似乎存在某种诡异的联系，有时候，我仿佛能够感受到，样本在呼吸。】 【它还活着。】 看到这里，陆曦不禁皱了皱眉。 “活着的样本……被它跑脱了啊……” 顿了顿，陆曦又道：“不过，那东西好像也没落下什么好吧？就咱们来的路上，遇到的那片满是荧光的林子，样本似乎是被打散，困在了那里。” 关译心则是想到了小怪物关一一那“咔嚓咔嚓”的先后两口。 本来看妈妈的文字记录，多少还有些觉得毛骨悚然呢！ 不过，一把这个样本和怪物的眼球、还有和郑小希有关的老鼠相提并论起来，那种背脊发凉的感觉，便顿时消散了不少。 反正都是关一一的口粮，还是不好吃的那种。 关译心努力自顾自地想着。 然而，看着妈妈留下的笔记本中的内容，她就算再怎么试图找理由安慰自己，也还是不可避免的心情沉重起来。 【……样本可以和诡异的裂缝产生反应，甚至将裂缝弥合，这个发现让我们欣喜若狂。】 【那些科研的成果是如此的精妙绝伦，所有人都会沉浸在我们全新的发现之中！】 【我的脑海中好像多出了不属于我的记忆。】 【我以为我能够解决问题的这些研究，其实是潘多拉的魔盒，这是诅咒。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诱饵和陷阱！】 【它故意用这种异变的尸骸，引来当地人的报警，让警方发现尸体的异常。】 【那是魔鬼！是个怪物！那个疯子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温鹭的记录，从某种程度上，似乎和关译心、陆曦之前的猜测渐渐对应上了。 但是，对于妈妈口中的那个“它”是谁，他们这边却仍旧是一头雾水。 “样本？”陆曦猜测道。 关译心对此不置可否。 【这具尸骸中的少量活性dna样本，和人类的dna样本存在部分相同。】 【我想，我或许终于找到了当年那些离奇失踪者的下落。】 看到这里，关译心直接愣住。 “那些失踪者……”她喃喃低语道：“难道，这个样本所指的骸骨，是当年那些失踪者的尸骨！？” 陆曦并不清楚这一茬事情，顿时追问道：“什么失踪者？” 这会儿也不是隐瞒的时候了。 关译心索性直接把自己曾经从陆离那里获取的消息说了出来，也提到了，那些失踪者在大部分时候，都会彻底消失、不知所踪。 他们就好像是被异空间所吞噬了一样。 像是关译心这样在地球现实世界和那个赛博朋克世界之间，每一次都稳定往返的情况，似乎才是极少数。 陆曦听完，却深深地拧了拧眉。 “但是，样本本身，并不是人类骨骼的构造，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关译心突然就想到了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人体实验，喃喃开口道：“会不会，那些失踪者的骸骨，被作为了制作样本的原材料？” 陆曦立刻敏锐道：“你说什么？原材料？而不是那些裂隙吞噬了失踪者之后，剥离了血肉，又将骸骨扔回来？” 关译心：“都说是阴谋了，总要有一个幕后黑手吧……” 陆曦拧眉沉思了片刻，继续往下翻。 然而接下来温鹭的记录，却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解答。 她的记忆明显开始出现了混乱，留在笔记本上的字迹，也开始出现了前后顺序不一致、没有逻辑的情况。 【当混乱无序增长到一定程度，养分的供给必然出现异常，内部的癌细胞会活活饿死，从而导致肿瘤的体积就此停滞。】 【希望我的女儿*****平安喜乐。】 【她记忆中的妈妈，一直都是我所喜欢的模样。】 【*********会成为致命的锚点。】 【它是锚点！】 【不，它是****信标！！！】 【她不会亲眼看到她的妈妈曾经经历过的任何事情，*********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她只要知道，她的爸爸妈妈都很爱她。】 【我会带着你它一起去死去死去死*****】 【它是个残忍的疯子。】 【蓝鲸不会死于癌症。】 【但是既定的现实，是无法更改的。】 【很抱歉，但是我似乎已经无法继续记录了。】 这个笔记本，差不多就记载了温鹭渐渐丧失自我意识的前半程。 前面的字迹还很清晰，到了中途，温鹭的记录明显开始变得混乱、扭曲。 温鹭的思维已经开始出现了疯狂的迹象。 而随着情感的渐渐堙灭、自我意识的渐渐瓦解，后半段的笔记上，已经变成了大篇幅的胡乱涂鸦般的内容，不管是关译心还是陆曦，都很难从那涂满了的纸页上再挖掘出任何的只言片语，或者哪怕一个清晰的字迹了。 看到这一切无力的发生，感受到妈妈原本冷静的情绪渐渐变得疯狂，关译心有种近乎喘不过气来的压抑。 第250章 我听到过她的声音 这就是妈妈之前一直承受的痛苦吗？ 把自己一个人封锁在冰冷死寂的地下实验室里，还要日日面对着造成这一切灾难的样本、那个未知的东西…… 关译心直接无力地撑着自己的身体靠在桌案前，却久久无法言语。 陆曦则是站在了她的旁边，手中还拿着温鹭的笔记本。 他的心情同样也不平静。 虽然他此前根本就不认识温鹭，自然也就不会有关译心此时的痛苦和难过，但是，对于温鹭曾经的遭遇，陆曦却是难免的心有戚戚焉。 真要说起来，就目前为止，陆曦很可能是最能和当时的温鹭共情的人了。 毕竟，陆曦同样遭遇了被一个陌生的“人格”附身的情况。 陆曦安静地等了一会儿，他体贴地给关译心留出了足够用来平复情绪的时间。 直到关译心终于又动了一下之后，陆曦终于转头看过去一眼，这才向她开口询问道：“小侄女，你还要再看一下后面的内容吗？” 关译心缓缓地抬头，“嗯？” 顿了顿，“看看吧……”她低声说道。 陆曦直接把手里的笔记本从桌面上，轻轻地推到了关译心的面前。 反正他看过的内容，全都可以一字不差、连后面那些混乱涂鸦的痕迹他都可以精准的复刻出来，陆曦本来也没打算自己留着这个笔记本。 小侄女想要的话，就直接交给关译心。 小侄女不要的话，他就麻烦一点拿出去，回头扔给自己大侄子好了。 这样一来，也算是帮忙完成温鹭女士的遗愿了。 毕竟，比起逝者的遗愿这种东西，陆曦其实更在意活人的想法。 如果关译心真的不想把她妈妈的笔记本交出去的话，就算那边是自己亲的大侄子，陆曦也是不会多提哪怕一个字的。 关译心默然地慢慢往后翻阅着这本笔记。 在一连十几页看着就像是乱写乱画的疯狂涂鸦之后，再后面，笔记的纸面上便只剩下大片的空白了。 在妈妈说，“她很抱歉，无法继续记录”之后，她其实还继续勾画了十几页的东西。 关译心有些发怔地想。 她的脑子里有种极端痛苦的冷静。 她仿佛整个人都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因为回想着妈妈的遭遇，而有一种近似于失神的茫然，仿佛大脑中只剩下了空白。另外一半却又足够冷静克制地想着，妈妈写下这句话的时候，似乎还是有一定的理智的。 可以想象得出来，妈妈她那会儿的状态应该是很差了，但是，却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那么，妈妈为什么会如此坚定地认为，后面的自己一定会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甚至是顷刻间失去所有的理智的呢？ 还有这个笔记本本身也是一个问题。 妈妈要怎么样才能确保，后来者能够拿到这个笔记本呢？ 同时，妈妈还要保证这个笔记本本身，不会被已经渐渐失去意识的她自己撕毁破坏…… 关译心的手指正攥在笔记本的边缘处，由于她指尖的微微用力，纸页的边缘甚至微微浸出几滴血水，不过，那些血迹在碰到关译心的手指后，瞬间又随之消失了，就仿佛被什么东西所吸收了一般。 陆曦看得眼皮都不由得微微跳了一下。 关译心很快便自己反应过来。 她怔怔地松开了手，转而看向陆曦，轻轻地开口问道：“陆叔叔，你刚刚是怎么拿到这个笔记本的，能告诉我吗？” 陆曦微微颔首：“可以。” 陆曦的记忆力是毋庸置疑的。 甚至于，因为那恼人的超忆症的缘故，陆曦面对不是记忆清除手术、但是却有着相同效果的能量冲击时，甚至可以清晰地描述出自己的记忆反复受到影响时的状态。 并且，陆曦平素看起来虽然一派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模样，然而实际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其实是一个非常的条理分明、并且冷静理智到近乎冷酷的性格。 当关译心向他问起有关温鹭的事情时，陆曦直接就一五一十、毫不遮掩、也毫不委婉的把真相尽数告诉给了关译心。 其中甚至包括温鹭被他反击时发出的惨叫，以及如今的温鹭不管是听到她自己的名字，还是关译心的名字，都已经没有了任何触动的画面。 陆曦讲述客观而残酷，完全不带任何委婉的美化。 关译心尽量维持礼貌的抬头看着陆曦的眼睛，即使她中途几次眼睫颤了缠，无声地咬住了嘴唇，却什么话也没说。 直到陆曦清晰地描述出，温鹭受伤惨叫时，他自己清晰的感受时，关译心脸上的表情骤然间就变了。 “你说什么！？”关译心脸上的表情整个都凝固了，她整个人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动，眼神里都充满了不敢置信的震撼和错愕。 陆曦迅速意识到不对劲儿的地方，立即锁定了导致关译心出现这种变化的缘由，“是因为我刚刚提到的温鹭女士发出的声音，你知道这个声音？是你之前听到过，还是什么情况？” 关译心却仿佛着魔了一样，神态间只剩下一片难以言喻的空白。她的脑海中甚至反复回荡着那种似近似远、仿佛裹挟着无数模糊不清回音的声响。 ——那是她第一次穿越到赛博朋克世界之前，从烈士陵园中爸爸妈妈的墓碑前祭扫离开后，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的声音。 那声音极端的愤怒，仿佛有无数人在疯狂的重复，而最终落在关译心脑海中的，便只剩下清晰的两个字。 “去死……” 当时的关译心脑海中直接被这声音给震了一下，紧随其后的，便是在那个危险诡谲的赛博朋克世界发生的一系列变故。 后来，当关译心第一次从赛博朋克世界重返地球现实世界之后，她倒是和陆曦详细回忆过自己一系列的经历。 但是，对于穿越这件事本身，不管是关译心还是陆离，都是同样的毫无头绪，对于在穿越前听到的那声“去死……”，就更是没有任何的线索了。 关译心虽然不至于把这件事彻底给忘了，但是的确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再去细想了。 直到今天。 直到现在。 关译心张了张口，嘴唇微微的颤抖了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她此时的面孔如同冰雪一般苍白，眼神里更是闪过不敢置信地震惊和错愕。 陆曦也是个急性子。 见关译心迟迟没有回答，眼看着他就要伸手去抓关译心试图摇晃她两下了，正趴在关译心肩膀上的小怪物关一一，虽然面对陆曦的时候心里有些发憷，却还是努力支棱起来，冲着陆曦愤怒的“吱吱唧唧”了两声。 你要干什么！？ 关译心这才回过神来，她浑身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手指冰冷、身体微颤，脑子却格外的冷静清晰。 “我、我曾经听到过相同的声音，”关译心看着陆曦，眼神漆黑得惊人，“就像是你说的那样，她的声音里有种似远似近的、似乎有无数个回音在重复、并且直接刺入大脑的感觉。” “我曾经听到的那唯一仅有的声音是——” “去死……” 陆曦闻言不由得一怔，“什么。” “我听到的，就只有这两个字。”关译心深吸了一口气，“其实，这件事就发生在不久之前，但是对我来说，那个时间节点，也的确是这一切错乱和意外发生的开端。” 陆曦那张还带些不少血迹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些许的迟疑之色。 他似乎还当真纠结了一会儿自己该怎么措辞，才能委婉地安慰到面前这个刚刚承受了很多情感上的冲击的小侄女。 顿了顿，陆曦终于开口道：“呃，我觉得你妈妈还是很爱你的，从她的笔记本中，后面反复写到了你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了。我个人倾向于，她不太可能对你说出这两个字，事实上，当她这么说的时候，或许，她的意识已经所剩无几了……” 关译心一脸仿佛在看什么怪东西的眼神看着陆曦。 她的精神远比陆曦认为的更加强大，在经历过最初的冲击后，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也足够稳定。 “我当然知道，那句话肯定不是我妈妈想要对我说的。”关译心瞅着陆曦，轻声说道。 陆曦愣了一下，“嗯？”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关译心和另一个赛博朋克世界之间存在的关联，自然也不会第一时间推己及人，把他自己当年的遭遇、还有关译心妈妈的经历，原封不动的照搬到关译心的身上。 “你也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陆曦很快话锋一转，“那么问题来了，你觉得，温鹭女士那是对着谁说的？” 关译心漫不经心道：“另一个‘关译心’，我觉得，大概吧！” 陆曦霍然间睁大了眼睛。 最初的时候，关译心就想到过，原身的去向，但是，因为没有任何线索，这方面的猜测和怀疑，很快就被她搁置了。 随后，原身房子里那些怪异的环境、和旧教堂相似的潮湿环境，则是让关译心再一次不可避免的产生怀疑——原身到底是在做什么？ 虽然搞不懂原身的目的，但是那时候的关译心，基本已经可以认定，对方肯定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贫民区学霸就是了…… 等到后来遇到陆曦之后，原身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样，一直让关译心如鲠在喉，有种隐隐的不安感。 所以，刚刚骤然得知，当初她在穿越前听到的声音，竟然和陆曦听到的妈妈发出的动静极其相似之后，关译心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原身“关译心”。 关译心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声“去死”的音调，也记得那模糊回音的声音中的无限愤怒和敌意…… 关译心转过头来，“其实那声音和我记忆中，妈妈说话的声音，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要不然，但凡还有一丝的相似，关译心之前也不会完全没往那声音和妈妈有关这方面产生联想。 陆曦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关译心的肩膀。 然后，便直接在这位小侄女的肩膀上留下了清晰的一道血手印。 关译心：“……” 关一一：“吱吱唧唧！” 这人他是故意的吧！ 姓陆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曦默默地收回了手。 关译心依旧不以为意，有种淡淡的疲惫道：“没事，小问题。” 她的手里还紧紧地握着妈妈的笔记本，旋即，关译心的视线在这个实验室里扫了一圈，很快便看准了室内满是尘土的角落，冲着陆曦稍稍示意了一下。 折腾这么一晚上，陆曦是浑身带伤又恢复，关译心则是精神负担远大于身体负担的身心俱疲。 唯独只有那根小怪物关一一，看起来还是精神抖擞的模样。 片刻后，两个人也没有离开这个实验室的打算，直接随便找了个空地坐下，后背靠在还有些粗糙的墙面上。 关译心的头发上直接就沾上了墙壁上掉渣的白色墙壁和灰尘，陆曦那边单独看他自己的脸色状态倒是还好，但要是纵观全局的话，已经被血浸透的衣服直接就给他更添了几分凄惨狼狈之意。 不过这会儿，他们俩谁也不在乎这些外部的细节了。 关译心直接把笔记本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脑袋依靠着墙壁，侧过头来说道：“陆叔叔，其实你遇到的事情，和我妈妈有点相似，但是，你是不是一直不知道，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另一个‘陆曦’究竟有什么目的？” 陆曦并不迟疑，回答得相当干脆利落道：“它想抢夺我的身体。” 关译心并不否认这个说辞，而是伸手稍稍举起了自己刚刚搭在腿上的妈妈的笔记本，道：“嗯，但是从我妈妈留下的记录来看，她遇到的另一个附身在她身上的那个意识，却并不想直接争夺她的身体。” 陆曦那张脸上顿时流露出思索的神色。 关译心又侧了侧头，喃喃道：“所以，我刚刚一直在想，到底有什么事情，是必须要借由我妈妈的手去做，而不能直接占据她的身体、将她取而代之之后才能完成。” 陆曦微微一怔，几乎是脱口而出道：“样本？” 第251章 它的剧本 关译心微微点了点头，“嗯，其实，除了妈妈直接在笔记本里写到了的那部分，我之前和你分散的时候，又遇到了一次过往的场景。” 陆曦闻言不由得皱了下眉，他的反应很快，立即追问道：“又是过去的场景？并且，这个场景和你的妈妈温鹭女士有关！？” 关译心轻轻地“嗯”了一声。 之前，陆曦已经和她详细告诉了他这边的经历，现在，便成了关译心开始向陆曦描述，自己之前和小怪物关一一遇到的事情。 关译心：“我看到的那个场景应该是，我妈妈刚刚开始意识到，她的思维受到了影响这件事的时候。不过，那时候的妈妈，应该还没发现，她其实是被另一个意识所附身了。” 关译心直接从自己在楼下的实验室里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开始讲起，然后便是她和关一一躲在柜子里的时候听到的全程。 “就那边的柜子，”关译心抬手指了指墙边的方向。 陆曦顿时抬头瞥过去一眼，的确挺宽敞的。 关译心继续道：“最初走进来的那个人，并不是我妈妈。” 陆曦危险地眯了下眼睛，立即道：“附身的那个东西？” 关译心点点头，“嗯，它看向样本的眼神，非常的古怪，或者说，赞叹、痴迷？就像是一个人在欣赏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过很快，那个意识便消失了，随后出现的人才是我妈妈。” 听到这里，陆曦不由得皱了下眉，“它明明能占据你妈妈的身体，但是，却好像是果断把身体让出去了一样。” 关译心：“是，我当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正好也想问问你，陆叔叔，你当初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吗？” 陆曦点头，实话实说道：“遇到过，而且，出现在我身上的那个意识，它似乎是十分迫不及待的想要占据我的身体，而我那段时间的状态刚巧不太好，所以也给了它不少可乘之机。” 顿了顿，陆曦下了定论道：“它把我的生活搞到一团乱，当时，我身边的助理、保镖应该都察觉到了异常。” 关译心：“……但是最初的时候，你还是先考虑的是，自己可能出现了精神分裂、人格分裂的情况是吧？” 陆曦微微颔首，“是的，不过，我们两个之间的记忆应该并不互通。我每次醒过来的时候，都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同样的，对于我有什么安排，它也意识不到，所以，在发现了这些规律之后，我应付它的时候，就顺手多了。” 关译心抱着妈妈留下来的笔记本，有些闷闷地说道：“嗯，不过，从我观察到的情况来看，附身在我妈妈身上的家伙，似乎对这方面的情况，非常的了解。” 陆曦：“嗯？怎么说？” 关译心：“它一直很好的隐藏着自己。” 关译心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仔细描述道：“就比如说，我看到的那个场景中，我妈妈应该是因为自己手背上的伤口，刚一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便连夜自己一个人赶到了地下实验室这边。而那个附身的家伙，它把自己出现的时间，严格控制在了我妈妈赶路的过程中，所以，妈妈的意识即使有少量的断片，但是，它的行为和她本来的目的是能对应上的，所以，这就让妈妈很难分辨出来了……” 陆曦皱了皱眉，“听你这么说的话，那个东西确实非常难缠……而它这样做的目的，就回到了我们刚刚的话题上，它想让你妈妈他们这批工作人员去研究样本。” 关译心点了点头，“对，这也是我妈妈的猜测。对方在通过她，来诱导当时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间接控制了他们的研究方向。” 陆曦若有所思：“这样一来，对方自己不现身也就有了两种可能。” “第一，它自己要避免遇到我这边的情况，毕竟，你妈妈身边也是有值得信任的同事的，它如果暴露在其他人面前的话，我想，你妈妈应该也不会排斥把自己控制起来的方法。” 关译心点了点头。 陆曦：“至于第二种可能的话，它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关译心微微睁大眼睛，顺着这个思路猜测道：“比如说，它不能直接接触样本？必须要借由我妈妈和其他工作人员的手？” 陆曦摊了摊手，对于具体的原因，他其实也没有明确的思路。 不过随后，陆曦又指了指自己，和关译心告诉道：“我的身体开始出现异常，就是在我和另一个意识开始争夺这具身体之后。事实上，在那段很短的时间里，我的身体素质、体能，都有了非常明显的提升。” 关译心：“……” 但是根据陆离的描述，你那段时间身体状态明明差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以至于你家里人都在怀疑你是不是吸了毒…… 陆曦自然也注意到了关译心的眼神，略微挑了下眉梢说道：“我那段时间有点瘦脱了形，看上去不太好看是真的，但是，我的身体素质明显超过了普通人的状态，也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事情。” 关译心：“喔。” 那你很棒棒……？ 陆曦：“与之相对的，想要占据我身体的那个家伙，它能控制我的身体的时候，似乎并不能像我一样，充分的使用这具身体的力量。” 关译心的脑海中猛然间闪过一道灵光。 “至于证据嘛，”陆曦略微停顿了片刻，“就我自己的话，我的助理和保镖肯定没办法把我绑得严严实实、然后凭借几针镇定剂就困住我，但是，换成另一个意识的时候，这些东西是可以完全生效的。” 关译心喃喃自语道：“也就是说，身体被附身的时候，本质上，还是原本的灵魂能够占据主导地位的。” 陆曦：“嗯，在我身上应该是这样。” “不，也不对，”关译心突然道：“陆叔叔，如果一切都如同你说的这么轻松的话，你一开始也就不会被那个家伙把生活搞得一团乱了，其实，你应该是在后来才渐渐占据主场优势的的。” 陆曦愣了愣，不禁再次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的生活细节，“或许？” 对他来说，那段时间里最严重的情况，还是他自己在自我认知上存在的问题。至于附身在他身上的灵魂，则只是一个诱因罢了。 关译心突然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妈妈留下的那个笔记本。 “按照妈妈在笔记中留下的信息，那些工作人员收集好的样本、我妈妈手背上被样本划破的伤口，还有附身我妈妈的那个意识之间，是存在某种联系的。” 陆曦点了点头，“是，没错，然后呢？” 因为隐约已经摸索到了些许灵感，关译心此时的语速甚至都有些微微的加快，“山上林子里那片放射尘一样的荧光粉末，就是分散的样本，而那些样本，依然存在一定的意识，并且，它们非常的排斥你我。” 听到这里，陆曦隐约也窥到了些许真相，他那双已经呈现出非人特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思索，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推测道：“样本排斥我们两个，不是因为我们两个都不是普通人，而是因为，我曾经接触过另一个魂魄，至于你的话——” 关译心反手指了指正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小怪物关一一，“关一一可以吃样本。” 陆曦面露惊愕之色：“你是说，那个样本的意识还在？” 关译心点了点头，“嗯，但是好像已经剩下的不多了吧？样本的粉尘剩下的似乎只有这么一丁点的本能反应，和它之前附身在我妈妈身上的时候，谨小慎微还能给她提供大量灵感、诱导她研究方向的状态，完全是天壤之别了。” 陆曦突然道：“能够给研究人员提供灵感、还控制研究方向的人，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吧？” 起码陆曦自认为，他自己是没办法在专门的研究人员面前做出这种事情的。 关译心：“……也可能是，这人碰巧知道所有的研究内容。” “总而言之，这人是知道样本相关的很多事情的。” 说完这句，关译心稍稍坐直了身子，她抓了抓自己这会儿同样有些乱糟糟的头发，试图从头开始捋顺这件事。 关译心：“其实这两件事的先后顺序，陆叔叔，应该是你最先遇到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另一个世界的‘陆曦’，然后才是我妈妈他们这边发现了特殊的样本，前后差出去了得有半年一年的时间吧？” 陆曦点了点头，“差不多，同时，按照你妈妈笔记本中的内容，他们研究样本的时候发现，样本可以弥合裂缝——” 说到这里，陆曦不由得停顿了一下，“也就是说，你妈妈他们那边，一定还有一个除我之外的人，在那个时候，也看到了诡异的裂缝。” 关译心：“并且，按照我妈妈他们对裂缝的重视程度，我倾向于，他们在九年前，就见到过裂缝导致的危害，也就是我和陆离最近看到的那些，诸如楼梯建筑出现裂缝、无端地引发山体滑坡、泥石流等自然灾害。” “在这种情况下，附近村子里的村民在山上意外见到了样本，然后报警。随后，我妈妈他们则是开始有目的收集样本，并且，在研究中意外的发现，这些样本可以弥合那些诡异的裂缝，所以，他们的研究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进行了下去，甚至还在这片山上建造了全新的基地和研究室。” 陆曦微微颔首：“已经有了明确研究成果的情况下，研究相关的任何需求，的确都会变得更容易被满足，使得接下来的研究也愈发顺利。” 关译心轻声道：“顺着这个思路，如果我妈妈没有注意到，她的意识受到了未知的影响，并且，有个幽灵一样的存在正在暗处反复诱导着她的思路，主导他们当时的研究方向，那么，接下来的情况，应该是，这个研究团队在关于样本的研究中，大获成功吧！” “然后，他们可以借由更多的样本，来顺利的弥合那些危险的裂缝。同时，为了完成这一目的，他们也需要在各处寻找更多的样本……” “而这，则是那个‘它’预想中，最顺利也最完美的剧本吧？” 关译心抬眼看向陆曦，“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它’，其实知道了另一个‘陆曦’的遭遇，所以，它在接下来的行为中，极力避免这件事？也就是，附身在我妈妈身上之后，才一直竭力隐藏着自己的存在，并不直接暴露出来。” 毕竟，和陆曦这种狠人对上，也的确是挺让人头疼的…… 相较之下，自己的妈妈温鹭的做法，显然是没有这么极端的。 虽然关译心有时候也会忍不住的想，如果妈妈也采用陆曦这样的应对，是不是，她就能活下来了呢…… 陆曦平静道：“那它最终还是在你妈妈面前暴露出来了。” 关译心点头：“是。” 旋即，陆曦温声道：“你妈妈温鹭女士，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 关译心继续点头，“嗯……” 陆曦：“而且，温鹭女士并非没有反抗，甚至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应对，远比我的应对更加的完善、也更加的不顾一切。至少，我当时虽然不止一次的产生过拖着那鬼东西一起去死的冲动，但是，我的确不曾仔细考虑过，如果我的这具身体毁掉之后，灵魂状态的那个东西会不会再附身到别人身上。” 关译心微微一怔。 陆曦指了指这间实验室曾经封死的大门方向，轻声道：“但是，你妈妈考虑到了，所以，她是想把那个幽魂一样的东西，留在自己的身体上，然后，和这个样本一起，困死在这间实验室中。” 实验室的光线昏暗。 关译心仿佛看到了当年妈妈消瘦的身影，孤独的一个人，就被笼罩在这片晦暗的薄暮天光中，只有那双孤寂而又执拗的眼睛，发出一点微弱却顽强的光。 听着陆曦的描述，关译心的情绪上不免有些波动。 她的眼睛有些模糊，但还是努力的忍住了。 “嗯……”关译心轻轻的应了声，略带一些轻微的鼻音。 第252章 时空回环 或许是光照的缘故，陆曦的侧脸，明明还带着血迹，这会儿看起来，却也仿佛融入了半面的光影之中，有种近似于温和的意味。 见关译心这会儿不愿意说话，陆曦便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题，顺着她刚刚的思路，继续分析道：“如果你妈妈当年不曾意识到自己的意识和思维已经被人影响到了，那么，我们现在看到的直接结果就是，他们的研究以一种惊人顺利的状态获得成功，并且，研究成果也会得到进一步的推广，而这些成果本身，大部分是用来让那些诡异的裂缝弥合的。” 关译心缓缓地点了点头。 陆曦：“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姑且认为，这就是对方最初的目标，收集更多的样本、将样本放在裂缝附近的位置上、将样本扩散出去。” “而当你的妈妈温鹭女士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其实受到了某些未知的影响之后，她的应对其实是非常果断、但是有效的。” 陆曦语气平静地轻声叙述道：“那时候的她大概已经无法区分清楚，哪些思路是自己原本的构想，又有哪些灵感，其实是来源于藏在自己身体内部的另一个存在了。所以，她只能破釜沉舟的选择将整个研究都暂停，甚至将整个地下试验室连同样本，一起彻底封存。” 关译心：“她一个人留在地下的时候，也还在继续研究……” 陆曦：“这或许是研究人员对真相本身的迫切渴望？又或者是，在当时环境下，她还未曾彻底的放弃，总要努力到最后的，不是吗？” 关译心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陆曦：“小侄女，还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吗？在那个被附身的过程中，渐渐获得了力量提升的是我，而不是另一个多出来的意识。我估计，你妈妈这边的情况也是一样的。” 关译心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失神的喃喃低语道：“她能自己走出去的……” 陆曦抬头打量了一下地下实验室的四周，“是啊，起码这个环境，完全无法困住我。” 关译心没吭声。 这个环境，大概能困住她自己吧…… 但是她身上的关一一会穿墙、会开门，一张嘴那密密麻麻的小白牙比什么金属门板都锋利。 有关一一帮忙的情况下，她其实也挺容易就能出去的…… 陆曦颇为厌恶地哼笑了一声，继续着他刚刚未竞的话语，然后尽量轻描淡写道：“——但是，这里一定能困住附在我身上的另一个家伙。” “从这个角度来看，你妈妈最后的困守于此，除了是对她自己的控制之外，更多的，其实还有专门针对对方的报复吧？” 提到报复这方面了，陆曦的思路瞬间就清楚了。 不等关译心询问，他直接就张口就来：“我姑且认为，附身在你妈妈身上的那个‘人’，也是一个脑子很聪明、对样本有很深研究的科研人员吧！你知道的小侄女，像是他们这类研究人员的统一特征就是，大脑全都过度聪明，时常多思多虑，总是把什么事情都一个人藏在心里，你就算问到他们脸上了，他们还是高深莫测的什么都不肯告诉你，然后，相对而言，他们的身体就没那么发达了。” 关译心：“……” 虽然陆离并不是研究人员、身体素质好像也不弱的样子，但是我怎么就感觉，你好像在委婉地内涵你大侄子呢？ 难怪你和关一一勉强还算合得来……？ 陆曦自顾自道：“我猜，那个附身在你妈妈身上的家伙，最后那段时间，应该也很绝望吧？和一个内心足够坚定的人绑在一起，对方却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牺牲自己。对方面临的，必然是被拖入坟墓的绝望。” 关译心看着陆曦那双诡异的眼睛里闪烁过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的光彩，嘴角不由得微微抽了抽。 就，也挺好的。 她默默地安慰自己。 起码从这个角度来看，陆叔叔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自己人”…… 关译心复又打量了一圈实验室里周围的环境，旋即轻声道：“被困之后，‘它’一定也会有新的备选方案吧？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还有，我妈妈留在这个实验室里之后，最终是她毁掉了样本吗？” 听关译心提出来这个疑惑，陆曦也顿时微微皱了下眉。 “你知道培养皿上的子弹痕迹吧？”陆曦先和关译心确定了一下。 关译心点了点头。 陆曦心里也泛起了嘀咕：“我可以确定，她用枪的时候，应该是处于一种非常急切、紧迫的状态……开枪的目的也很明确，直接就是破坏培养仓的供电系统，不过这样一来，温鹭女士的行为，似乎就和我们刚刚的猜测，对不上了？” “她困守在这间实验室里面的时候，虽然很残酷，但的确不是这样一个非常紧张、急切的环境……”陆曦也开始纳闷起来。 关译心比陆曦更了解自己的妈妈，自然也就更能从这一系列的活动中，隐约觉察出古怪不符合常理的地方。 “嗯，”关译心轻轻点了点头，“这中间一定还有被我们忽略掉的部分。” “还有，就是那个附身在我妈妈身上的意识，‘它’一开始或许会因为种种原因，一直试图隐匿自己的存在，不动声色地去影响我妈妈的思维，但是，当我妈妈已经意识到‘它’的存在、并且做出了想要和对方一起困死在这个实验室里同归于尽的计划之后，‘它’还有必要继续躲躲闪闪吗？难道不应该是，立刻想方设法的去争夺我妈妈的身体控制权吗？” 关译心自己没有被人占据过身体，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自己甚至是占据了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原身的身体的外来者。 所以，她有点拿不准这种情况下的具体心态，只能反过来向有着和妈妈类似经历的陆曦请教。 陆曦想了想，“那我还是最初的那个想法，‘它’或许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关译心：“唔……” 随后，陆曦则是提到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或许是你妈妈后来又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她的行为也发生了变化。” 说话间，陆曦抬手一指这间地下实验室的部分被拆卸掉的设备，随口道：“小侄女，你之前注意过了没，这里的电脑硬盘都被人给拆掉了，包括实验室里一些实验日志、各种记录，我自己检查过一遍，都被人清空了，所以，我还是倾向于，温鹭女士后来彻底销毁这些东西的时候——” “等等！”关译心的心里突然一窒。 陆曦不解：“嗯？” 关译心已经顺着陆曦手指的方向，看向了一台电脑的主机位置。 陆曦在检查这里情况的时候，显然是没有那种警方随时保护现场的工作习惯的。 他寻找线索的时候，做派和之前的关译心差不多，就差没把整个实验室整个都翻了个底朝天。 原本还坐在地上的关译心顿时默默起身，走到了那台电脑主机的前面，然后，伸手扯掉了电脑机箱盒子上面前搭着的那片金属外壳。 金属外壳壁上面，被小怪物关一一张嘴一口咬开留下的牙印依旧清晰可见，只不过，在漫长的时间流逝中，那些当时的拆损痕迹，都被现在的灰尘所覆盖上了。 陆曦可能是没注意，还可能是看到了也没当回事。 毕竟他不像是关译心，清楚地了解关一一的牙印是什么形状的。 关译心摩挲着那上面的牙印，再看看机箱里面被强行掰下来的硬盘痕迹，默默地抬手，拍了拍自己肩膀上趴地安安稳稳的小怪物关一一。 关一一同样不解：“muamua，吱吱唧唧？” 关译心：“把硬盘拿出来一个，让我确认一下。” 关一一顿时恍然，噢！ 这只小怪物当即便听话地从自己那个神秘的空间里，将硬盘翻了出来。 原本还在对着不能看内容的两个旧时代的硬盘苦思冥想、骂骂咧咧的sad-4号，眼睁睁地又看到，自己面前的东西，就这么突然间没了，当即更是无能狂怒。 干嘛啊这是！？ 故意的是吧？ 刚刚用旧硬盘砸它，现在砸完了之后又把硬盘给拿走了？ 就不能给它一根靠谱的数据线吗！ 与此同时，神秘空间外面的陆曦，则是颇为错愕地看到，关译心身边的桌子上，突然就凭空冒出来一个硬盘，上面甚至还带着一截掰断掉的硬盘支架。 关译心拿起硬盘，朝着旁边那个被拆开的电脑机箱里面比划了一下，断裂的硬盘支架连接处刚好就严丝合缝。 陆曦那张俊脸上一时间称得上是五彩斑斓、变幻莫测：“……” “硬盘怎么在你这里？”他忍不住问道。 “因为是我拆下来的呀！”关译心对答如流，顺便简要解释了自己之前连实验室垃圾桶里的文件都扫荡一空的行为。 关译心随口道：“等出去之后，和陆离商量一下，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不过，直接交给他那边的工作人员检查肯定也不行，怕出事。” 她现在和陆曦看似是没什么事，但是，他们两个都不属于是正常人的范畴，不能一概而论。 陆曦也是无语了。 好半晌，他终于继续开口道：“也就是说，你在过去的时间节点上的实验室里做出的事情，直接影响到了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的实验室里的东西。” 关译心点了点头，“嗯，我连培养仓里的样本都拿走了。” 陆曦简直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轻声道：“样本我也拿了，如果回头没什么用的话，就给关一一当零食。” 而且，不管是从妈妈的状态来看，还是其他那些已经遇难离世的工作人员和救援人员的经历来看，这样本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种特殊物品留着本身就是个祸害，要是关一一能把它吃了消化掉，关译心还能放心一点。 就算关一一后面不想吃了，回头带到那个赛博朋克世界里，也能当个工具。不管是扔给陆流泽等人用以取信那帮少爷小姐们，还是扔给冯洛彬转而给“巴别塔”邪教团伙的那群疯子添堵，都是关译心乐于见到的场景。 反正别来祸害她的地球老家就行…… 陆曦一时间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半晌，他终于把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小怪物关一一身上。 关一一：“？” 骤然被陆曦盯上的关一一浑身一僵。 它默默地缩着爪爪，往关译心的身边躲了躲。 陆曦：“……” 行了，看这只小怪物的反应，东西之前一直都在它身上这件事算是没跑了。 这根小东西除了穿墙凿洞，居然还是个全自动的行李箱？ 更想养一只了。 陆曦看着关一一努力躲自己的动作，心中的想法，却是和关一一此时的念头大相径庭。 在确认东西是关译心之前收走的、并且关一一还有行李箱的功能之后，陆曦突然话锋一转道：“对了小侄女，之前那几本书，是不是也在你身上？” 关译心愣了一下，很快点了点头，“嗯。” 陆曦毫不客气地伸手：“拿一下，我想验证一些东西。” 关译心看了一眼小怪物关一一，“关一一，把书也拿出来一下。” 关一一对于关译心的要求，从来都是没有任何迟疑的依言行事。 包括《山川风物志》在内的几本书瞬间一起被堆在了桌面上，这几本书下面，还有一份封得严严实实的卷宗档案，也被压在了下头。 关译心的心里顿时一惊，关一一把当年的卷宗也当做书给一起拿出来了！？ 她刚要开口，却已经愕然间看到，这份卷宗里，隐隐约约透露出的微弱的荧光。 那种诡异的绿色痕迹，就和之前林子里看到的幽光，一模一样。 陆曦已经皱了下眉，“这是当年的卷宗？这东西上……有样本的粉尘。” 关译心的眼神猛然间一怔，“陆离看过这个卷宗的……他能看到裂隙，的确是因为受到了这个的影响？” 第253章 每一个失踪者都是穿越者 “现在的情况算是渐渐明了了，那些诡异的缝隙和这里的样本有关。”陆曦一边看着小怪物关一一，一边随口说道。 关译心则是默默地在心里补了一句，“而样本，则是和另一个赛博朋克世界有关。” 至于小怪物关一一，感受到陆曦打量的目光，它这次没往关译心的身边缩，而是仗着它刚刚从诡异空间里拿出来的书和档案卷宗堆起来也挺厚的，所以，它直接悄默声地缩着尾巴尖躲在了书后面。 就还挺有一叶障目的效果的。 站在高处视野完全不受阻挡、依旧可以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只小怪物的陆曦：“……” 小侄女养的这只神奇的小动物，怎么感觉傻乎乎的…… 关译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把关一一从书后面捞起来，随手揣进了兜里。 原本还缩着尾巴的小怪物关一一顿时变得生龙活虎，摇晃着尾巴尖在关译心的衣兜里舒服地打了个滚。 陆曦也适时地收回了目光，转而和关译心说道：“目前我们这里知道，最早看到那些布满裂隙的场景的人应该是我，当然，并不能排除，你妈妈温鹭女士他们那边，同样接触过类似的情况。” 关译心点了点头， 目前所知的、最早接触到另一个世界的人的确是陆曦，并且，起因就是，陆曦本人也被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所附身了。 想到这里，关译心不由得微微一怔。 影响到陆曦的人是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 影响到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原身”的人，则是她这个来自地球现实世界的关译心。 虽然把他们两个加在一起也只能算是个例，但是，在只有关译心、陆曦和温鹭这三个个例的前提下，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那个“陆曦”可以顺利使用地球上这个陆曦的身体，关译心自己刚穿越过去的时候，也能非常自然地使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原身的身体。 唯独，这件事出现在妈妈身上的时候，情况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附身在温鹭身上的那个意识，行为非常的谨慎、小心，并且，“它”的所有行为，都是在不动声色地影响温鹭的思维，而不是试图对温鹭取而代之。 以至于，关译心和陆曦在这里说起那个“它”的时候，一直都倾向于默认为那是一个单独的意识，而没有直接把“它”和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温鹭”联系到一起。 陆曦是对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情况不够了解，关译心这边，却是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猛然间发觉了自己的思维盲点。 是不是，只有同时出现在地球现实世界和赛博朋克世界的人，才可能面临互相穿越、取代的情况。并且，也只有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身上，才能顺理成章的使用对方在本世界的身体。 而且，这种穿越本身应该是可以实现双向的，但是又会因为种种原因，呈现出不同的具体特征。 落在关译心的身上，是以七天为周期的两个世界的来回穿梭。 而落在了陆曦的身上之后—— 关译心突然就想到了陆曦那漫长的、已经持续了长达十多年的清晰的各种诡异的噩梦。 或许，陆曦的那些噩梦，其实，就是他附身在了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身上之后，面临的场景。 并且，按照sad-4号曾经八卦过的内容，作为“曙光科技”曾经的重要继承人之一，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早就失踪许久、落了个生死不知的下场，倒是也能符合地球这边的陆曦每天晚上做噩梦遇到的那些诡异场景…… 关译心没见识，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判断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的身体现在算是属于什么状态，还是说，他身体早就没了，才导致地球这边的陆曦每天晚上穿越过去之后，都在糟心…… 想到这些可能之后，关译心脸上的表情也是颇为复杂，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看向陆曦的眼神都不由得起了些变化。 陆曦：“？” 陆曦正随手将那份档案卷宗给推到了一边，先拿起了那本旧书《山川风物志》，还没来得及开始翻阅，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要找什么东西。 不过，对上关译心这明显是有话说的模样，陆曦也就直接又把旧书给放下了，坦然道：“小侄女，你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 陆曦实在是想不明白，关于小侄女的妈妈温鹭女士的事情，关译心都能尽量平复下心情来和他交流了，还能有什么事情，竟会让关译心露出这么纠结的神色。 关译心：“……就是，陆叔叔，关于你的那些噩梦。” 陆曦愣住：“嗯？你怎么突然提起那些东西了。” 真是一想起来陆曦就心烦，偏偏不管他想不想，他都把那些糟糕的东西给记得清清楚楚…… 关译心委婉道：“其实，陆离他们那边，一直有一种猜测，就是，那些无缘无故突然失踪的人，其实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陆曦的反应也快：“你是说，之前想要和我争夺身体控制权的那个鬼东西所在的世界吗？” 关译心：“还有你每天在梦境中遇到的那些场景。” 陆曦的脸上顿时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个颇为嫌恶的表情，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评价道：“啧，那他们活得还挺惨的哈！” 先是毫不客气地嘲讽了这么一句之后，陆曦微微眯了下眼睛，直接就明白了关译心尚未说出口的言外之意。 “附身在温鹭女士身上的那个东西、还有之前附身在我身上的那个‘陆曦’，你觉得，它们都来自于那个诡异的世界？” 关译心点了点头，“是的。” 旋即，她继续补充道：“还有地球这边失踪的人，也是穿越到了那个世界里。” 陆曦沉默了一瞬，然后有些残酷地表述道：“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我只能说，那些穿越者，很难活下来。就算他们侥幸活下来了，大概也已经不是人了——” 说到到这里，陆曦不由得微微一怔，脑海中瞬间闪过一道灵光。 果然！ 下一秒，关译心已经直接点头了，低声承认了他的猜测道：“嗯，根据陆离他们掌握的情报来看，大部分穿越者，都已经彻底死亡了，而且是在地球现实世界这边，同样杳无踪迹、尸骨无存的那种……” 顿了顿，关译心继续说道：“至于你的那些噩梦，陆叔叔，我有一个猜测，或许，你不是每天睡觉之后精准的梦到那些场景，而是，你其实是穿越到了那个世界的‘陆曦’身上，那些场景，就是另一个世界的‘陆曦’面临的现状。” “并且，我个人认为，那个‘陆曦’在它们世界的身体，八成已经出了意外。”关译心又额外补充了一句道。 陆曦听到这里，倒是没有反驳什么。 他仔细地琢磨了一会儿，然后，表情有些古怪的微妙。 片刻后，陆曦和关译心说道：“小侄女，听你这么一说的话，好像还真挺有可能的……” 关译心立即道：“关于穿越这件事呢？陆叔叔你怎么看？” 陆曦平静地表示道：“那我觉得，和我的睡眠还是息息相关的。毕竟小侄女你不知道，当我晚上醒着工作的时候，我不会突然就‘穿越’过去，一定会等到我躺下闭上眼睛休息之后，那些噩梦般的场景才会出现。” 关译心轻轻地应了一声：“啊，是这样……” 那陆曦的情况，和她这边准时准点穿越的情况就又有一点小小的不同了。 但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准时呢？ 只不过，一个是客观的时间节点，一个是主观的陷入睡眠的时间节点。 陆曦还在思索关译心提出的这种可能性，然后，开始继续火力全开地嘲讽当初给他制造了一系列麻烦的那些孤魂野鬼。 “啧，难怪那个鬼东西想要抢我的身体，它们自己的世界都变成那副烂透了的模样了，所以，穿越到了别人身上之后，就想将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一群废物垃圾！” 关译心安安静静地等陆曦说完。 而她的脑海中，则是还在盘算自己妈妈身上的情况。 如果这个关于双向穿越、并且“正常”情况下这种穿越只能发生在两个世界的同一个人身上的猜测可以成立的话，那么，之前那个附身在妈妈身上的“它”，就很显然，并不是两个世界的人互相穿越的“正常”状态了！ 换言之，之前那个附身在妈妈身上的“它”，很可能根本不是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温鹭”！ 所以，“它”在附身到了温鹭的身上之后，依旧显得束手束脚，只有趁着温鹭想要来实验室的过程中，才能趁机观察一下样本的情况。 再结合着温鹭对自己身上那个意识和样本的判断，以及温鹭猜测的样本中含有的大量人类dna能和地球现实世界这边的失踪者信息对上的情况，关译心的脑海中终于渐渐浮现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正如她之前和陆曦的猜测那般。 “它”是样本。 而样本则是“它”自己人工制造出来的特殊骸骨。 制作这具“样本”的原材料，就是地球这边曾经的那些失踪者的尸骨。 【这具尸骸中的少量活性dna样本，和人类的dna样本存在部分相同。】 【我想，我或许终于找到了当年那些离奇失踪者的下落。】 所以，妈妈才会在她的笔记本中，留下了这两句话。 之前的时候，关译心并不知道这具“样本”、或者说这些特殊的骸骨，是通过怎样的方式成功从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穿越到他们现在所在的地球现实世界的。 但是现在，她好像已经渐渐猜到了这样做的方法。 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它”本身，在地球现实世界这边，很可能并不具备同时存在于两个世界的对应的人，所以，“它”自己是无法直接穿越到地球现实世界的。 在这种情况下，“它”很可能选择了一种极其直接的办法。 ——每一个失踪者都是穿越者。 所以，“它”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里，找到、并且捕获了那些失踪者，然后，利用那些失踪者的骨骼、乃至于整具身体，作为“样本”的原材料，最终构建出了一具全新的“身体”。 王六叔看到的那个栩栩如生、并且导致他直接报警的“人手”，最初很可能就是这具人工构成的“身体”的一部分。 至于这个“身体”穿越到地球现实世界之后，是直接解体、还是另有变化，关译心无从猜测。 而后来妈妈他们将样本收集起来的过程，或许就等于是在将这具“身体”拼凑完整的过程…… 关译心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直接将自己这堪称脑洞大开的猜测和分析，直接向陆曦描述了一遍。 陆曦：“……” 他略微张了张口，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等等，等等，小侄女，你先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陆曦平日里的思维也算是敏锐了，但是，在脑洞这方面，他可能确实是不如关译心一样广阔。 这就是年轻人不受限的思维能力吗？ 陆曦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关译心轻轻地“嗯”了一声。 等陆曦脸上的表情终于恢复了正常之后，她才有些困扰地继续说道：“至于我妈妈的笔记本中，后面还提到的那些关键词，什么‘锚点’‘信标’、‘蓝鲸’、‘癌症’那些，这些信息又指代着什么，我就完全想不出来了。” 关译心的脑海中虽然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个些许的猜测，但是，那些灵感实在是太过零散渺茫了，根本无法形成清晰的、有逻辑的思维。 一时之间，关译心也只能暂且作罢。 不过，在地球现实世界这边找不到的线索，或许，等她下次穿越到那个赛博朋克世界之后，可以从那边找到些许的线索。 不管是那个神秘的“它”。 还是出身“曙光科技”却生死未卜的“陆曦”。 以及“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再度联手的目的。 又或者是“巴别塔”邪教团伙隐藏在暗处的谋划…… 所有的一切，总会有一个答案的。 第254章 陆曦:我找了同款旧书 陆曦仔细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算是重新理清了头绪。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小侄女，”陆曦抬头看向关译心，“但是，这个猜测要怎么验证，你有想法了吗？” 关译心点了点头，她之前就已经考虑到到这一点了。 “等我们从这里离开之后，陆离那边应该能找到一部分失踪人员的dna信息，至于样本这边，在不进行其它研究，只是提取dna信息的的情况下，应该还是安全的。” 顿了顿，关译心补充道：“如果这件事依然存在危险的话，那就交给我来提取好了，只是，我可能需要去学习一下实验室里的操作流程。” 陆曦微微沉吟了片刻，旋即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关译心的这个说法。 然而，即便是如此，禁区这里面的情况，依然还留有大量悬而未解的谜题。 陆曦又抬手指了指之前就已经被关译心给拆开过的电脑机箱，“小侄女，你在过往的时间节点上做出的事情，会影响到后续的场景。” 关译心继续点头，“嗯。” “但是样本呢？陆曦和关译心问道：“在你的描述中，你每次遇到的样本，有发生变化吗？我怎么觉得，你之前并未提到这一点，是不是意味着，你在每一个时间节点上看到的样本，都是完整的？”? 听到这个疑虑，关译心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脑海中瞬间闪过了自己之前几次遇到妈妈的时候，妈妈手背伤口处浮现出的那片诡异结晶。 小怪物关一一冲出去咬过一口那上面的结晶，之后，关译心看到的妈妈手背上的结晶，似乎少了一部分。 然而，培养仓里的样本本身，明明被小怪物关一一给咬了一口，但是，她在后来遇到的场景中看到的样本，起码目测起来起来的确是完整的。 关译心不由得迟疑了一下，“那个，这里面好像的确有点问题。” 她直接把自己几次看到的妈妈手背上的晶体变化，和样本本身的完整特征，都告诉陆曦了，然后又道：“不过，样本就在关一一那里放着呢，我拿出来？”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小怪物关一一顿时从关译心的衣兜里探出头来，“muamua，吱吱唧唧？” 叫我呢？我在呀！ 陆曦瞅了小怪物关一一一眼，然后和关译心说道：“……不，小侄女，你先别着急，起码别在这个地下实验室里拿出来。” 关译心不解：“嗯？” 陆曦冲着关译心扬了扬他还拿在手里的那本书，“等我看完这本书。” 关译心：“……” 看着那本书的厚度，关译心多少有些发怔。 片刻后，她也走了过去，主动表示道：“好的，不过闲着也是闲着，那我再翻翻那份卷宗吧，说不定也能找到些线索……” 陆曦瞅了眼那个还附带着绿色荧光的卷宗，不禁纳闷道：“之前的时候，这东西就这么绿吗？” 关译心摇头：“那没有的。” 要是之前就一堆荧光，陆离看这份卷宗的时候，心情大概也不会那么平静。 陆曦闻言，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这东西到了这里之后，活性增加了？是因为进入了这片禁区，还是单纯的因为靠近了样本？” 关译心忍不住道：“……这好像只有把样本拿出来，放旁边看看会不会变得更亮，才能确定吧？” 陆曦轻轻的“啧”了一声。 旋即，他也不再继续开口，而是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手里那本《山川风物志》上面。 关译心则是先轻轻地拍了拍小怪物关一一那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示意它先把硬盘收回去。 关一一欢快地“吱吱唧唧”了一声，立刻就应声又把硬盘给收回去了。 啊哈！ 又可以顺理成章的砸sad-4号那个丑东西一下！ 关一一的脑子里是这么想的，实际上，它也是这么做的。 早就气急败坏的sad-4号再一次重复糟了天降巨物，而且，以台式机电脑的硬盘加上硬盘架?的体积和重量，刚好又把它砸歪出去了一小段距离。 sad-4号：“……” 踏马的这就根本没法用任何意外来解释。 对方是故意的。 对方绝对是故意在针对它！ 虽然不知道是谁这么针对它一个小ai。 狗东西！ 竟然欺负它这样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 等它回头连上网了，一定把那狗东西的全家都炸了！！? 全踏马都炸了！！！ 关译心并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小怪物关一一还有自认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sad-4号这会儿都有着多么丰富的内心大戏。 见陆曦看书时眼神微蹙、神色专注而认真，她便没有再发出丝毫的声音，自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便开始手上动作十分轻巧地拆?开了当年那份档案卷宗。 至于卷宗上面附着的那些绿色荧光点点，关译心直接把兜里的小怪物关一一又给掏了出来，通过精神连接低声和它询问道：“吃吗？” 这一次的小怪物关一一却是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就张嘴虚空咬了一口。? 关译心惊讶地看到，一缕绿色的荧光光点，就这么直接顺理成章地吸到了关一一的嘴里。 不过这一次，关一一没有再“咔擦咔擦”的把荧光样本嚼得清脆作响，而是仿佛吸了一口味道鲜美的空气一样，还忍不住“吧嗒”了两下嘴。 关一一的眼睛都亮起来了：“muamua，好吃哒！” 关译心微微睁大了眼睛，心中多少有点惊讶，“啊？” 之前不管是从妈妈的手背上咬了一口，还是从样本的主体上面咬了一口，小怪物关一一可都没有发出这样高的评价。 怎么，附着在这份档案卷宗上的荧光点点，在关一一的口中，突然就又变得好吃起来了？ 下一秒，关一一已经挪动着它那几个极其小巧可爱的爪爪，在关译心手里的档案卷宗上动作灵巧的爬了一圈，同时大张着嘴，如同风卷残云一样，把整个档案里的绿色荧光点点，全都给吸进去了。 吸完之后，还愉快地继续吧嗒了两下嘴。? 不过，关一一抬头又打量了一圈除了档案卷宗之外的书之后，大概是觉得没啥胃口，便又闭上嘴了。 关译心：“……” 陆曦已经不知从何时起，就从那本《山川风物志》的书页中抬起了头，正饶有兴趣地盯着关一一吃零食的全过程。? “它像不像是在吃？”陆曦主动和关译心搭话道。 关译心多少带点困惑得眨了下眼睛，“？为什么是？” 陆曦意有所指：“你给它一个大块的糖疙瘩，这只小家伙可能并不想吃，但是，当大块的糖疙瘩被变成了蓬松、柔软、饱含空气的之后，就成了很多小朋友喜欢的糖果了。” 关译心：“……那陆叔叔你还真别说，糖结晶的形状，也是差不多的晶体呢。” 陆曦挑了下眉，顺手把捧在手里的书都暂时放下了，“确实，而且，纯净的结晶糖很少，大部分糖里面都含有一定量的杂质。” 关译心神色间微微一动。 她突然就想到了，小怪物关一一之前和她“吱吱唧唧”了好半天，描述的它啃了两口的诡异结晶的口感问题。? 味道太杂了。 不是没营养，也不是很难吃，但就是，好吃的和不想吃的全都乱七八糟的混在了一起，就仿佛是在关一一的食谱上添加了大量额外的东西一样。 而且，添加的这部分杂质，还全都是让味道变得极其混乱的成分。 顺着这个思路一想的话，关译心的脑海中都不由得闪过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这个样本到底是怎样一个深加工后的“合成物”啊，能让吃东西这么不挑的关一一得出这么复杂的评价。 对关一一来说没有任何价值的普通成分暂且可以抛出不管，毕竟，关一一吃饭的时候，对于特殊能量之外的东西，从来都是无所谓的。? 这只小怪物它甚至不在乎下水道里的味道呢！ 能让它觉得介意的，一定是其它的能量、或者别的特殊的东西。 难道是好几种特殊的能量，被混杂在了一起？ 并且，就像是大多数时候吃鱼就要面临摘鱼刺的麻烦一样，关一一想要吃这东西的话，就必然要面临好几种能量混杂在一起，而且还没办法和挑葱花一样把它不喜欢的部分挑出来的困境…… 关译心的思维一时间发散到了很远。 不过，当她见关一一吃完这两口之后，竟然又开始犯困了，再看看手里已经没有半点荧光痕迹的文案卷宗，关译心一时间也不免有些愕然。 就那么一丁点荧光的能量，对关一一来说，就这么管饱吗？? 那刚刚外面山间林子里那些绿色荧光的微尘，岂不是让关一一怎么吃都吃不完？ 而且，考虑到这东西作为特殊的能量，关译心甚至开始有些忧虑，那些东西能让关一一装到它那个神奇的空间里吗…… 关译心怀揣着种种心事，继续翻开文案卷宗，开始从头翻阅每一页文件。 这份档案，很厚，也很薄。? 说它很厚是因为，当年的工作人员，显然是把和这件事任何一点稍微能沾上边的文件，都装订成册放到里面去了。 说它很薄的原因就更简单了，略过那些零散的文件不提，档案中唯一重要的、写清楚整个事件经过的，其实就只有两页纸。 这是一封来自唯一的幸存者在事后回忆时的描述。 然而即便如此，这位幸存者的思维，显然也已经受到了影响。 除了对整件事情前因后果的简单描述之外，这位幸存者最后留下的记录，都清晰地透露出了几分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神神叨叨的状态。 【夜里的天好像突然就亮了起来。】 【这里的情况明显已经开始不符合常理了。】 【希望这一切尽快结束吧，不要再死人了……】 【他们已经死了！！！】 【我今天又看到了同事活着时候的模样，他们在向我预警。】 【她告诉我，离开这里，忘掉一切，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停下来。】 【我忘不掉。】 【我好像又看到我的同事们了……】 短短两页纸，关译心却看得心情极度复杂。 这是上次陆离和他简单讲述妈妈他们遇难意外的时候，并未提及的内容。 陆离和关译心讲述的时候，也只是略微带了一句，唯一的幸存者状态并不是很好。 但是关译心没想到，这位幸存者早就九年之前，很可能就已经陷入这种意识不清的状态了。 甚至于，关译心的心中隐约有些怀疑，这位幸存者能够活下来，除了因为他并不清楚完整的真相之外，或许还因为，他的精神状态当时就已经出现了问题。 而这种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非常严重的困扰，对于当时的工作人员来说，反而可能成为了他唯一的救命符。 ——因为他的精神已经混乱了，所以，他就算接触到了部分真相，也因为精神状态的缘故，而将其混淆、或者无视掉了。 就和附近那个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还活着一样。 因为他们不懂、并且对那些古怪诡异的现场有着非常坚定的自圆其说的思路，所以，他们反而没有太过受到思维上的冲击和影响……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陆曦突然轻轻地合上了书。 关译心看了陆曦一眼。 从刚刚陆曦翻书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不同于上次在海滨度假村里的陌生和惊讶，现在的陆曦明显对这本《山川风物志》非常熟悉。 这一次，陆曦连目录都没怎么看，就直接就翻阅到了指定的页码那里，开始查阅内容的。 一开始的时候，关译心还在琢磨着，要等陆曦在这里把书看完，怕不是得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有针对性的看了几页…… “我让人去找了同款旧书。”陆曦仿佛猜到了关译心的想法，不等她开口，便主动解释道。 陆曦浅浅地微笑了一下，“虽然出版的时间非常早，不过，我还是把那本书拿到手了。”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呃……”倒也不失为一种极其有效的办法。 下一秒，陆曦却是语出惊人道：“但是，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小侄女，同一版本、同一封面、甚至是同一批次的旧书，但是，这两本书的内容却是不完全一样的。” “这本《山川风物志》受到了某种未知的神秘影响，以至于，它的内容都随之发生了变化。” 第255章 被扭曲的现实 说话间，陆曦已经把手里的书递到了关译心面前。 关译心伸手接过，看了一眼，没看出明显的问题来，便直接向陆曦询问道：“具体是哪里发生了变化？” 陆曦转手从兜里掏出来了自己的手机，解开锁屏后，直接翻出了几张扫描的书页图片来，示意关译心和手上这本书对比着看。 毕竟他那边买来的旧书拆开影印扫描都无妨，和关译心这边这本特殊的书籍不一样。 这下子，两本书上的区别，一下子就变得极其清晰了。 关译心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看具体的文字内容，单独只看旁边简单的插图，便能发现，两本书上的山势走向都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甚至于，关于附近这边山势地形的文字介绍，也有了些许的不同。 关译心一时之间觉得，简直荒谬极了。 “连实体书的内容都会改变……”她多少有些难以置信。 冷不防的，关译心突然间就又想到了最初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遇到的黑市卖书人。 以及紧随其后的联邦政府调查部的工作人员对所有的实体书、乃至于纸张文字都在严防死守、俨然就是一副打击贩毒的严厉态度…… 关译心之前看待“污染”和“畸变”的这种特殊能量，潜意识里还是只把它们局限在了对活生生的人、或者动物的影响上，并且，这些影响也主要集中体现在了肉体、骨骼的畸变上面。 但是现在，按照陆曦提供的线索，她突然就觉得，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里、或者说，是在特殊的“污染”面前，是不是就连一块石头，都是不安全的？ 想到石头，关译心突然就又想到了妈妈手背伤口处生长出的晶体，以及之前的确呈现出石头状的样本。 霎时间，关译心自己的脸色都有些微微的变了。 陆曦对此倒是接受良好。 毕竟是硬抗着每天晚上的噩梦抗了十年多都还精神能保持稳定的人。 大概在陆曦这里，除却生死之外，大概也没多少事情还能算是大事了。 陆曦继续道：“小侄女，其实我不明白，这几本上书上内容的变化，有什么意义。” 关译心怔了怔，“这本书是，我爸爸妈妈之前出差的时候带出来过，后来有一次回家的时候，用完了，就又随便放家里的。” 陆曦听到这里，神色微微一动，脸上倒是闪过了一丝若有所悟的表情，“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是说，被带到这里的书，就会受到这里的影响，内容随之产生变化？” 说着，他直接拿着自己的手机，开始编辑短信，给陆离发消息。 说来也是离谱，这里竟然是一直都有网络信号的。 不过，从关译心之前给陆离发了那么多条短信，却一条回复也没有收到过就知道了，这里的手机网络信号要么是假的，要么，他们正处在一个特殊的时空中，与外界的陆离很可能正处于完全隔绝的状态，信号有和没有一个样。 陆曦发完短信之后，就随手又把手机揣兜里了，简单和关译心解释了一句道：“我助理那边有这本《山川风物志》的完整影印版文件，我刚给陆离打了声招呼，让他多印个几千张这两页带地图的书页内容，然后用无人机从这边山上的高空空投下来，回头用卫星镜头拍一下，看看那些书页的内容会不会发生变化。”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觉得陆曦真的很有想法。 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客观的和陆曦询问道：“陆叔叔，你觉得陆离他们之前从来不用各种无人机、或者其它的山地机器人等无人设备拍摄观测禁区内部的环境，是他们不想吗？” 陆曦：“……” 关译心这话，陆曦一听就懂了。 小侄女这是又在不动声色地内涵他呢！ 显然，九年前的死亡事件，让陆离他们那边对禁区颇为戒备。 为了避免再度出现“死亡传染”的危险、造成所有相关工作人员基本无人生还的惨烈局面，陆离他们那边的态度直接就倾向于选择了更加保守的做法。 不接触、不靠近、不探索、不观测。 唯独设立在禁区之外的监控点，留了工作人员常年驻守，也仅仅只是为了防止禁区面积扩大罢了。 关译心则是拿出手机，也对着自家这本内容出现了变化的书先拍了几张照片。 见陆曦那边已经比对完了，应该是不打算继续看书了，关译心也就和小怪物关一一打了个招呼，让它又把书和档案卷宗都收起来了。 关译心回忆了一下自己脑海中刚刚看到的两张地图的区别，不由得开口道：“感觉像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人们认知的思路……是不是来到这里的人，大脑中的记忆也会被随之修改？” 陆曦拧了下眉。 作为一个罹患超忆症的倒霉病人，他有些感慨地表示道：“……我的记忆还是挺牢固的。” 所以，之前明明只是在海滨度假村的地下停车场那边的安全屋里略微翻了几页，陆曦后来让人在外面找到别的旧书《山川风物志》的时候，一下子就看出明显的不同来了。 关译心回忆了一下：“我目前两份记忆都是清晰的，好像暂时也没出问题。” 不过，关译心自己都不能保证后续她的记忆不会出问题。 起码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医院的记忆剥离手术对她的影响非常大。 若非碰巧了有小怪物关一一给她共享的记忆，关译心到这会儿怕不是都还捋不清楚这两个世界之间混乱的时间和事件的头绪。 “不过说到修改记忆，我之前碰到你妈妈温鹭女士的时候，脑子里的记忆明显被刷了几遍。”陆曦突然说道。 关译心愣住，“啊？” 陆曦甚至详细地描述了一下自己当时的感受，然后琢磨道：“如果换成普通人来的话，这种程度的精神冲击，我估计人可能已经脑死亡了吧？” 关译心抬头看了陆曦脸上的表情一眼。 她隐隐约约发现，自从为了进入这个禁区，陆曦一改平日里对自己颇为苛刻的食谱，直接进食到把自己补充到身体状态良好之后，他说起自己和普通人的区别，好像也没那么避讳了。 明明陆曦之前对这方面的话题是一种颇为忌讳和抗拒的状态的，关译心和陆离虽然谁也没说，但是那种微妙的状态，他们俩私下里背着陆曦沟通的时候，都能感受得到。 怎么陆曦在受了伤之后，他的心理状态好像还变好了似的？ 还挺匪夷所思的。 不过，陆曦的这种心态上的变化，总归是一件好事。 关译心一边忍不住地想着自己妈妈那边的情况，一边指了指陆曦现在那浑身的血迹，心情多少有点复杂地和他说道：“讲讲道理，陆叔叔，就你这个失血量，你觉得换一个普通人过来，人还能活吗？” 根本不用精神冲击造成的脑死亡。 物理冲击造成的失血过多就可以直接导致人体死亡了。 陆曦轻轻地“啊”了一声，点点头道：“你这么一说，倒也是。” 关译心想了想，又提出了一个问题道：“对了，陆叔叔，这片区域的实际地形呢？有发生变化吗？” 陆曦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关译心一看就懂了，陆曦大概没注意这个。 关译心直接道：“我进来的时候，有大概看了看山势，但是我不懂地理测绘，不知道现在这边的山头，算是对应的哪个版本的地形图。” 如果这个禁区里面连地形都已经随之发生了变化，那这个禁区的影响，可就完全超出关译心和陆离他们的预想了。 陆曦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得皱了下眉，沉声道：“……等下出去的时候，我研究一下。” 关译心点了点头。 她不懂这些，也只能是配合的帮忙多拍几张照片做参考而已。 就在这时，陆曦突然开口说道：“而且，我看到过这里的场景。” 关译心听到这句，都不由得惊了一下。 陆曦会提这么一句，当然不可能说的是地图上或者照片中的场景。 关译心的瞳孔瞬间缩紧，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你是说，你在噩梦中看到的那些诡异的怪物、以及更加诡异的场景……地理场景能和这座山的地形对上！？” 陆曦微微颔首，“是。” 关译心不敢置信地和陆曦对视。 陆曦的眼睛依旧是非人的诡异状态。 而关译心的心脏，则是正以一种失速的状态在怦怦的剧烈跳动。 她的脑海中，陡然间浮现出了她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中看到的森然矗立的高楼大厦、看不到光的阴霾晦暗的天空和湿漉漉长着青苔的地面。 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也是地球吗？ 因为最初极具冲击的地下列车、只有恐怖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怪物、充斥着蓝紫色光影的广告色块、还有接连不断的各种意外，直接让关译心满脑子都是两个世界的巨大差别。 有时候，她甚至会有一种十分朴实的，自己一个外星球的异乡人，不配和你们这群神经病为伍的想法。 再加上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里，有太多的信息控制，关译心通过光脑上网查阅到的那些信息，以及她看到的关于城市的地图等信息，也全都没有一丝一毫和地球的形态相关的内容。 说白了，她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看到的部分城市地图，就和地球现实世界这边的地图完全对不上！ 再加上她自己内心深处对那个世界的抵触和排斥，所以，关译心早就自然而然地就将两个世界严格的区分开了。 很多时候，她在赛博朋克世界的时候，都有种自己穿越到了异界、在另一个星球的感觉。 直到陆曦刚刚提到的这句话。 陆曦的超忆症虽然给他自己带来了非常严重的困扰，但是，在比对信息和线索的时候，却又给他带来了非同一般的鉴别能力。 “你好像很介意这件事，小侄女？”陆曦的话语暂时停顿了一下，他观察着关译心脸上不加掩饰的错愕表情，以及她瞳孔中明显掀起了惊涛骇浪般的情绪，不禁有些不解。 “为什么？”陆曦随口问道。 关译心想了想，特意举了个例子来描述自己此时尤为炸裂的心情，诚恳道：“我现在的心情大概就是，被人绑架强行骗去了一个特别阴森恐怖的鬼屋，进去之后发现鬼屋的布局和我家的布局一模一样，从布局到摆设，哪哪都一模一样！” 陆曦懂了：“……啊这，遇到这种事情，那心情的确应该挺复杂的。” 随后，陆曦又道：“其实，小侄女，我这些年一直去往各种地方旅游，也是为了亲眼看一看，不同地方的风景。” 要是平时，陆曦这话说出来其实显得格外有小清新文艺范儿的感觉，但是放在这里，就显得格外的意有所指了。 关译心的心里突然就激灵了一下。 她感到自己指尖发冷、背脊生寒，那种不寒而栗的阴森冷意瞬间便沿着脊椎袭了上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关译心的瞳孔微震，张了张口，好半晌，终于心情极其复杂地和陆曦确认道：“我听陆离说过，陆叔叔你旅游的时候，好像专门喜欢挑各种危险的雪山啊、无人区啊什么的……” 陆曦一点也不意外的“哦”了一声，“我那大侄子就这么和你编排我的？” 关译心心道，那陆离他还给我展示了你的朋友圈，不用他编排我也看得出来，你喜欢在朋友圈发一堆自拍凑齐九宫格然后再写各种诗和远方的文艺中年小作文呢！ 关译心定了定神，认真地说道：“其实，你去的地方，都能和你在噩梦中看到的场景，一一对应，是吗？你是在到处寻找，你在噩梦中遇到的场景。” 陆曦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他此前甚至从未告诉过自己的家人这件事。 不过，既然关译心猜出来了，在这个特殊的场景下，陆曦也没有继续瞒着的意思。 他甚至古怪地笑了下，随口说道：“所以有时候，我都有点分不清，那些噩梦，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变成现实。” “不过，还是别了吧！这个世界还是挺好看的，地球要是哪天爆炸了也就算了，变成一滩血肉交错的烂泥，可真的不行。” 第256章 共生的怪物 关译心的心情一时间难以言喻。 她看着陆曦，好半晌，终于平复好心情，开口和陆曦问道：“陆叔叔，你刚刚说，‘你分不清那些噩梦会不会有一天变成现实’，也就是说，目前你看到的那些场景，都还没变成噩梦，对吧？” 陆曦点点头，“嗯”了一声。 关译心指了指面前这个陈旧荒废的实验室，“虽然这里曾经出过不少事的，但是，距离噩梦好像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陆曦继续点头，“是啊。” 说着，陆曦摊了摊手，“在这里甚至能看到完整的建筑，地板也是正常的，没有一堆软烂的血和肉泥。” 关译心闭上了嘴。 陆曦的描述只是点到为止。 但她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旧教堂里的场景。 似乎，就连当时那个让她觉得已经是人间地狱的旧教堂，都比不上陆曦的噩梦 她已经没办法去想象陆曦的噩梦中到底都有什么了…… 最后打量了一眼这个旧教堂，同样身上狼狈的关译心果断转身，和陆曦说道：“我们先出去，确定一下这里的地形场景？” 陆曦直接往门口的方向走去，“走吧！” 虽然两个人多有猜测，但是，明确的线索就这么多，这让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谈论，多少还是陷入了僵局。 陆曦一直以来对各种无人区、生命禁区的探索，对关译心来说，也算是一条完全意料之外的线索。 在没有别的思路的情况下，能确认一条线索就先确认一条好了。 而在他们两个离开这间地下实验室、沿着满是碎砖头的楼梯一步一步地走上去之后，已经脱离他们视线的地下实验室中的场景，却是在陡然间又焕然一新。 空气中似乎萦绕着一层无形的水波，连空气都被勾连着浮现出了若有若无的波动。 随着潮水一样的能量波的晃动，面色苍白冰冷、犹如一座精美雕塑的温鹭，突兀地再次出现在了实验室的场景中。 她的面孔时而精致清晰、时而如同融化的蜡像般有种消融般的模糊，明明冰冷的像是大理石，随着水波晃动的时候，却又仿佛只是一道脆弱的投影。 温鹭在这种极其不稳定的状态中，缓缓地抬头看向了关译心和陆曦离开时的方向。 只是，她的眼神之中，依旧没有丝毫对关译心的感情。 就仿佛，她已经把对女儿所有的思念和温柔，都已经倾注到了那个鲜血淋漓、满是哀嚎的笔记本当中。 至于她自己的身体内部，则是抽空了所有的理智和情感。 片刻后，温鹭的身影就如同水波中被人砸下了一个石头一样，突然又浮现出了新的波动。 “不能让他们离开这里。” “杀死他们。” 她自言自语般的开口说道。 ——不同于之前的关译心、或者陆曦听到的，那种似远似近、颇为渺茫的仿佛无数人发出的声音。 这两句话的内容，却显得尤为清晰。 就仿佛温鹭似乎又瞬间恢复了理智一样。 然而下一瞬，温鹭的面孔再次呈现出了蜡像融化时的恐怖消融场景。 她的脸连同她的身体一起，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仿佛要被从这个世界彻底排斥出去、而后却又停留了下来。 然而就在此时，温鹭的眼神突然浮现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 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的清醒、人性的痛苦和挣扎被她尽数掩去。 她肆意地任由那些诡异的力量尽情的侵蚀她原本的身体、侵蚀她最后残余的理智。 下一秒，苍白冰冷的人影，再度失控的在空气中如同水波一样剧烈震动。 一道清晰却诡异的声音如遭重创般，难以置信地怒骂道：“温鹭！你这个疯子！” 温鹭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对此没有任何应答，也没有任何其它的反应。 就这样一起变成没有理智、没有意识、只有食欲的怪物吧！ 温鹭最后的意识缥缈却坚定。 她必须抛弃所有的自我意识，因为，她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让那个和她共生的存在一起消失。 那个寄生在她身上的家伙，“它”大概也不会想到吧！ 被“它”附身的人，竟然主动去拥抱“污染”的诡异力量，更愿意拖着“它”一起沦落成只有血肉、毫无意识、也没有人性的怪物。 被诡异力量侵蚀后却依旧维持着思维和理智的你，却被困在了我的身体之中。 在我的自我放弃之下，你的理智又还能坚持多久呢？ 要么彻底的消亡，要么就在此和我一起沦落成一滩只有血肉生机的烂泥。 未来的危险或许来源于我。 但是，单纯的以血肉为生的诡异怪物，总比一个有着怪物力量、却又有着清醒头脑的对手容易解决，不是吗？ 温鹭残存的零星意识再次陷入了只有荒芜的黑暗之中。 她已经来不及告诉后来者。 她还能为后来的人留下多久的时间了…… · 从满是砖头碎块的楼梯上走出去，关译心和陆曦对于身后的地下实验室里发生的事情，已经毫无察觉。 然而就在这时，小怪物关一一却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样，突然一头从关译心的肩膀上跌了下去。 关译心豁然间瞪大了眼睛。 看到关一一蔫哒哒地掉下去，关译心在那一瞬间简直大脑空白，完全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捞了。 走在前面的陆曦若有所觉，也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回头。 然后他便看到了，被关译心捞起来的那根小怪物正懵懵地摇晃了两下脑袋，一副突然大脑掉线的模样，而关译心的脸上，则是明显的焦急担忧。 陆曦微微蹙了下眉，也凑过来打量了小怪物关一一两眼，然后才和关译心问道：“怎么回事？” 关译心正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关一一，这时候，她脸上满是担忧惊惧的表情，和以往习以为常的平静淡定截然不同。 也是直到这时候，陆曦才略有些感慨，这样心思外露、脸上满是担忧表情的关译心，让她看起来才像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了。 他记得是才刚刚高考完，成年也没多久，连大学都没开始上。 在他这里，都还能算作是一个小孩子呢…… 关译心没有立刻回答。 看到关一一冷不防一头栽下去的时候，她是真的担忧极了，心跳都仿佛空了一拍。 不过，等关译心把掉下去的关一一捞起来，看到这只小怪物同样是一头雾水，抬头那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左右张望的模样，关译心的心里突然就又踏实下来了。 ——刚刚她也是关心则乱。 说不定，关一一刚才就是自己睡着了所以才不小心倒栽葱从她的肩膀上掉下去了呢？ 毕竟，以关一一的脑袋硬度，它掉地上，也是它把水泥地面砸出来了小坑。 虽然感觉这场面说出来好像挺离谱的，但是，放在关一一身上，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突然引起一阵混乱的小怪物关一一左右看看。 发现陆曦竟然距离自己这么近之后，顿时挪着爪爪往关译心的身边蹭了蹭，甚至把冰冰凉凉的三角脑袋都贴到了关译心的手腕上。 关译心顺势一只手抓着它，另一只手则是轻轻地摸了摸关一一的脑壳，然后低声询问道：“刚刚到底是怎么了？你是睡着了吗？” 结果，关一一却是连忙摇头。 它没突然迷迷糊糊地就去睡觉！ 关译心追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关一一开始委委屈屈地告状：“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刚刚后面有好强的波动！ 它刚刚直接被震了个跟头！ 而且，它挂在关译心肩膀上的时候，和关译心的接触面积非常有限，不像是缠在关译心的手腕上，从来都是像是一根绳子似的踏踏实实地缠上好几圈，妥帖，稳当！ 所以，那一阵海浪一样迅猛的能量波震荡过来的时候，直接就劈头盖脸的把这只小怪物给掀翻出去了。 从来穿墙钻地毫无半点阻碍的关一一难得碰见直接凭空冲着它来的力道，直接就被掀懵了，完全是整个从关译心的肩膀上掉了下去。 关译心听着关一一“吱吱唧唧”的叫声，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了变。 陆曦看着关译心的脸色，顿时意识到情况不对，也立刻问道：“怎么说？” 关译心面带怔愣，抬起头和陆曦告诉道：“关一一说，刚刚后面有很强的波动，把它给震得掉下来了。” 陆曦微微拧眉，“我什么都没察觉到。” 关译心跟着补充：“我也是。” 他们两个人现在的感官敏锐程度，绝对远超任何普通人。 而当关一一说自己就像是被一阵风、或者一阵海浪给突然掀翻的时候，他们两人这边，却愣是一点异常都不曾察觉。 楼梯通道这边甚至察觉不到一缕风。 关译心和陆曦刚刚就已经停下了脚步，他们俩顿时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了楼梯下面的地下实验室方向。 他们俩离开的时候，出于谨慎的考虑，还是选择尊重了当年那些工作人员的做法，重新将实验室的门关上了，只不过，没有再重新砌墙。 这会儿，那严丝合缝的门板上自然也是看不出丝毫的异常。 “应该是温鹭。”陆曦冷不防地开口说道。 关译心的心中顿时一颤。 她抬起眼睛看向陆曦。 陆曦简单地和她分析道：“我之前就在想，你妈妈温鹭女士在我面前突然的出现和消失，都是伴随着一种能量波的，但是，在她主动出现之前，我在那个地下实验室里，却什么都不曾察觉到。” “你自己也是吧？刚刚在下面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其它的存在。” 关译心点了点头，隐约有所触动：“嗯。” 她的确也没有察觉到异常。 陆曦：“那么，温鹭女士她平时是在哪里呢？” 陆曦就是这么一说，他并没有等关译心回答的意思，便直接朝着还晕头晕脑的关一一指了指，“这小东西除了在你兜里的时候，还藏在哪里？” 关译心顿时一愣。 陆曦清晰地描述道：“你这只小伙伴，在你肩膀上、或者躲在你衣兜里的时候，我都能察觉到它的存在。小侄女，你平时其实是和这个小家伙形影不离吧？但是，我之前经常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关译心略微迟疑了一下。 她也不好说，小怪物关一一那个仿佛介入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神秘空间，到底是在哪里…… 有时候，关译心会本能的觉得，关一一的那个神秘空间，很可能就在自己的脑海中，又或者是在意识深处？ 但是这东西没法验证。 之前她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她不管是被调查部抓走，还是被扭送医院强行进行记忆剥离手术，面对那个世界对“污染”和“畸变”程度都能作出检查的设备，关一一也从未暴露过丝毫…… 至于去问关一一的话，关译心早就问过了，这只小怪物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过，关译心还是诚恳地给陆曦了一个答案道：“它有自己的小窝，但是那个小窝具体的位置，我也说不清。” 从发现关一一这只小动物竟然还自带空间存储功能的时候，陆曦一边羡慕想养，一边就有所猜测了。 他随口说道：“独立的空间？不，也不对——” 陆曦仿佛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一样，和关译心说道：“我之前突然见到温鹭女士出现的时候，倒是察觉到了那种能量波动，就像是你刚刚说的一样，像是一阵风，也像是波涛阵阵的海浪。” 顿了顿，陆曦挑了下眉，继续道：“至于关一一，我现在怎么觉得，它似乎和温鹭女士处在同一个维度里面？而那个特殊的维度，与我们并不相干。” 陆曦没有说出口的是，温鹭现在就像是一个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人类记忆和情感、理智也几近于无的怪物。 至于小怪物关一一，虽然顶着“怪物”的名号，但是，它反而没有给陆曦留下这样的感觉。 真要说的话，它一定是最生动的小怪物了。 听到“特殊的维度”，关译心突然就想到了，关一一的神秘空间外面，一拉开门就让她觉得极端危险、望而却步、甚至无法直视的仿佛是星海、又像是深渊的地方…… 关译心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中却是一颤。 关一一安全的空间之外，那到底是哪里…… 现在的妈妈，会存在于那个她还无法踏足的地方吗？ 第257章 人类的聚居地 “你身上的伤……是妈妈出现的时候造成的。”关译心突然说道。 陆曦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随便应了一声，“是啊。” 他这会儿身上的伤口早就已经恢复了。 只不过，衣服上从里到外浸透沾染的大片血迹暂时没法清理。 陆曦自己心里也颇有些烦恼，但脸上一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情绪就是了。 关译心：“其实，当初关一一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也造成了过类似的情况。” 陆曦顿时好奇地看了过来，“嗯？怎么说？” 关译心从善如流地回答道：“……当时的受害者，是陆离。” 陆曦一时间也是无语：“……” 他那让人糟心的倒霉大侄子哟！ 关译心简单的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陆曦听完，一脸的若有所思。 “这么一比较的话，关一一造成的影响，比起温鹭女士出现，似乎要小很多。当时在场的那么多普通人都只是被震晕过去了，至于陆离，当他看见关一一的时候，也只是有点感觉头晕眼花而已。” 关译心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突然就觉得，关一一当时给陆离造成的困扰，其实和陆曦刚刚说过的，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和记忆都被洗刷了一遍的状态，有点相似。 只是严重程度相差很多。 “可惜你妈妈温鹭女士并不愿意透露这个笔记本以外的任何消息，”陆曦有些感慨地说道，“她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设定好了对应的言语和反应，除此之外，她什么话都不会说。” 要不然，就冲刚刚关一一突然一头栽下去给他们的提醒，他肯定直接转身回地下实验室里，杀个回马枪。 这件事并未结束，温鹭身上明显还藏着秘密。 但是，在温鹭本人拒绝交流、并且对关译心都不假辞色的情况下，再去找到温鹭已经没有了多少意义。 关译心轻轻地“唔”了一声。 她也没哭着喊着就要去找到妈妈。 从陆曦的遭遇就能看出来了，妈妈现在的状态明显也十分特殊。 而且，关译心还惦记着，那个附身在妈妈身上的东西…… 陆曦都重新夺回了他自己身体的控制权长达十多年了，他都不敢保证，当初出现在他体内的另一个“陆曦”已经彻底消亡了。 而妈妈现在的状态，根据陆曦的描述，显然要比看起来还活蹦乱跳的陆曦糟糕很多。 关译心不知道自己现在过去能起到什么作用。 她甚至还会担心自己的出现反而会影响到妈妈…… 比起把情况搅和得更复杂，关译心现在反而迫切得想要重新穿越到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面去。 她不愿意在地球现实世界这边尝试任何危险的行为，但是，却从不排斥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搅风搅雨，给他们找点热闹。 有些事情的答案，也的确需要她继续去另一个世界继续寻找。 关译心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自己想要再回头去看向那间地下实验室的冲动，然后伸手重新把正精神抖擞四处摇摆的小怪物关一一拎起来，果断地将其往自己衣兜里一揣。 关一一顿时鼓秋着探出头来。 不过它这会儿也老老实实的，没有继续往关译心的肩膀上爬。 旋即，关译心抬头招呼陆曦道：“走吧，陆叔叔，我们先去查看地形。” 陆曦多少有点意外于关译心的情绪这么快就重新恢复过来了。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直接就跟着走了出来。 地面的那排宿舍里，原本一直徘徊着出现的工作人员的身影，已经不知不觉间全部都消失了。 本就荒凉的环境里，似乎在无声无息间又平添了几分诡异的荒废败落之感。 站在半山腰平缓的山地往下望去，在漆黑幽邃的夜色之下，依稀还能够看到那些零零落落的绿色荧光。 只不过，关译心微微眯了下眼睛，轻声说道：“那些绿色的荧光点，似乎比之前变少了。” 陆曦走过去，站在关译心身边大致朝着绿色荧光的方向张望了两下。 “确实减少了一点，”陆曦肯定了关译心观察，甚至给出了大概的观测数据：“起码得有30%的部分。” 关译心没问他是怎么比对出来的，毕竟她现在对陆曦的记忆能力心中有数。 陆曦若有所思的猜测道：“也不知道是被我消耗掉的，还是把你手里那个诡异的笔记本拿出来之后，消耗掉的。” 关译心不由得低头。 那个鲜血淋漓的笔记本一直被她紧紧地拿在手中，而没有和其它那几本书和硬盘一起，放到关一一的神秘空间里。 一方面是关译心担心这个明显有问题的笔记本本身会对小怪物关一一产生影响，另一方面，她也是在忍不住地抓住了妈妈留下的这一丝一缕的痕迹…… 旁边的陆曦举着手机开始四处拍照，主要是留存这边山势走向的图片。 伴随着闪光灯的轻响，陆曦随口发出的声音也清晰地传到了关译心的耳朵里，“小侄女，等下我们再去那片林子里看看？我有点好奇，那些绿色的粉尘为什么会固守在那里。” 关译心点了点头，“好，我还打算看情况再捞一点粉尘。” 陆曦恍然：“想给关一一当存粮？” 关译心没否认这个猜测，直接点头道：“嗯。” 顿了顿，她轻声说道：“反正这些东西留着也是祸害，不如让关一一吃了。” 关译心说话间，抬头看了看天色。 天空越发漆黑暗淡，星星大抵是已经燃尽了，再发不出半点光亮磷火来。 所有的光都被这压抑的浓重夜色所掩了去，野旷天低，天空就这样昏沉沉地压了下来，远处的地平线上都只剩下一片看不清的渺茫了。 这里的山间却静悄悄的，那是一种没有任何生命的死寂，连一丝风声、虫鸣也无。 站在这里的陆曦和关译心两人，再加上一只探头探脑的小怪物关一一，仿佛便是这片禁区里唯一还活着的、会发出声响和动静的生命存在。 然而，在这片山脚下的不远处，山与地相连接的地方，小小的一座村落里，却零星点点的亮着几许微弱的灯光。 比不上城市繁华和万家灯火，那些闪烁着的灯光，却是这片无声寂静的黑暗中唯一的光芒和亮色。 关译心轻轻地舒了口气。 ——如果在这里吃有问题的话，那就放在关一一的神秘空间里，直接带到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之后再去慢慢消化。 或者关一一依旧觉得这个食物它不喜欢，那就到了那边再随便找个下水道冲下去也无所谓了。 关译心神色漠然，近乎冷漠而刻薄地想着。 反正有些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地球上。 “周围的山势我看着起伏程度好像都有点变化。”旁边的陆曦在这片半山腰还算平坦的地面上绕了几圈之后，突然开口说道：“不过，我个人倾向于觉得，是我们脚下这座山峰的地形出现了变化。” 关译心猜测道：“你是说，这座山的高度变化，所以导致看向周围的山势起伏时，觉得角度变化了？” 陆曦点点头，“是啊，不过我这个观测的视角太容易偏颇了，还是得回头让陆离他们收集航拍的地形图再来对比。” 关译心：“会不会，一直能扫到这边的卫星地图，早就已经被不知不觉间影响到了？” 要不然，一座山的地形发生改变，陆离不可能不说。 陆曦和关译心对视了一眼，“改得更符合我的噩梦中的场景？” 关译心微微点了点头。 陆曦喃喃道：“其实，我在噩梦中看到的场景，和我在世界各地旅行时找到的场景，并不能一一对应……” 这里算是一处对应的比较精准的。 而这也是之前陆曦都从陆离那里得知了这里的危险程度，甚至不惜和自己的大侄子杠上，都一定要亲自前来的原因。 关译心不太确定的轻声道：“或许，如果现在就已经一一对应的话，灾难可能就已经降临于世了呢？” 陆曦没有回答，只是站在山上极目远眺。 眼前的景象苍凉浩渺，与噩梦中布满暗红的场景，在陆曦的脑海中无声地循环往复。 就如同老式的胶片放映，“卡拉卡拉”地明暗交错、光影变化，那两个场景渐渐融合的一幕戏剧是如此的清晰，直到所有的人连同观众，都在这一场只有黑白的默剧中化作看不到面孔的符号。 所有的无措和难以置信的震撼，都被牢牢地压在了陆曦脑海中最深的地方，成为了他波澜不惊的面孔中无法占据丝毫的默然底色。 好半晌，陆曦终于无声地叹了口气。 小侄女说的这种可能性，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更加绵长、无法醒来的噩梦…… 随后，关译心和陆曦两人沿着之前上山的路，复又一脚深一脚浅地朝着下面那片依旧散发出微弱的绿色荧光的林子里走去。 那个隐藏着诸多过往和秘密的地下实验室，就这样被他们抛在了脑后。 寂静的山里只有两人清晰的脚步声。 小怪物关一一探了探头，它无聊地想要张嘴“吱吱唧唧”的随便叫唤两声，和muamua撒撒娇卖卖萌，但是顾虑这muamua和那个很可怕的陆曦谁也没有开口，都硬生生的哑火把自己的声音给收回去了。 直到关译心突然开口，轻声说道：“文明的起源、人类的聚居、城市的发展，历史上的一切行为，归根结底，就是人类对土地的占有和使用。” 陆曦抬头：“嗯？” 关译心：“我的地理书上告诉我，世界上早期的人类文明全部起源于大河流域。后来，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不同地区、不同环境下的文明，渐渐有了符合当地特征的全新的符号。但是直到现在，在地球上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地域，每一座城市的建立，依旧能够总结出很多共同的特征符号。” 陆曦：“所以？” 关译心的眼神微微动了动，里面似有某种锋利的暗芒，“所以，人类的生活聚居地，必然都是符合一定的客观规律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关译心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无比迫切地想要拿到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世界地图。 “污染”和“畸变”或许是无序的。 但是，为了应对不可控的“污染”，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一切社会规则，却依旧要为了维持那个社会的稳定运行而服务。 就像是调查部封禁一切的纸质书籍和文字，选择使用超级人工智能可以随时审查的电子数据一样，追根究底，他们是为了阻止“污染”的进一步扩散。 关译心现在无比的好奇，在她不曾接触到的地方，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城市之外，究竟藏着什么…… 以及，曾经出现在陆曦的噩梦中的那个，守着一个怪物、还在操纵机械臂挖尸体的sad-4号又藏着怎样的过往。 这个禁区似乎出现了时间的回环，但是，只要稍一回想，就能发现，这里不断刷新出现的那些工作人员的身影，连同无数个时间回环一起，都只是在无数次的呈现出过去的场景。 它是对过往的重现和重映，却从不触及未来。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认定，那些出现在陆曦噩梦中的场景，同样存在于过去？ 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看似繁华的城市，是在那一望无际的被怪物和血肉浸透的废墟上重建的吗？ 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自我意识却格外的清晰明确，平时说着不喜欢加班、可以肆意编排那些势力范围非同一般的公司继承人、还喜欢用性感男神风电子合成音的sad-4号，又在这其中扮演着怎样一个角色？ 陆曦并不知晓关译心此时脑海中闪过的种种念头。 但是，顺着关译心的思路，他倒是直接总结出来自己去过的所有那些地方的特点。 “人类聚居地的客观规律啊……”陆曦仔细琢磨了一下，直接就说道：“那我之前、包括现在，去过的每一个景点，它们最突出的客观规律就是，一点也不符合人类聚居地的特征。” 陆曦详细地描述道：“空气稀薄、人迹罕至、没有水源、冻土雪原、干旱沙尘、资源匮乏、地势险峻……除了想不开的人，一般人旅游都不会往这种无人区里面走的。” 关译心表情复杂地看着陆曦。 之前看陆曦那洗涤心灵的九宫格朋友圈自拍，关译心以为他也就是喜欢去进个藏区、爬个雪山、逛个原始森林或者沼泽什么的。 但是现在关译心确信了，那些比较热门的、有补给点的雪山绝对是陆曦不屑一顾的地方。 对上关译心微妙的视线，陆曦顿时恍然。 哦，他就是那个经常想不开的人啊。 那没事了。 末了，关译心轻声道：“如果，有人在这种地方建立城市，是为了什么？” 陆曦张了张口。 然而，不等陆曦回答，关译心自己已经直接自问自答地继续道：“这种曾经人迹罕至、杳无人烟的地方，最大的共同特征，就是之前没有被人踏足，所以，不会在这里留下‘污染’的血肉吧？” 第258章 红色的土壤 不久之后，关译心和陆曦同时停下了脚步。 那片散发着幽绿色荧光的林子已经到了。 比起之前他们上山的时候，这片林子散发出绿色荧光的粉尘密度明显降低了些。 虽然还是亮的，但是要比之前黯淡 了不少。 这时候，关译心和两人都已经走到了林子前面，却并没有急着进去。 关译心转过头来，诚恳地向陆曦请教道：“陆叔叔，你之前是怎么抓到这些样本粉尘的？” 陆曦直接就简单地抬手比划了一下，然后道：“打开盒子、把手伸过去、装一盒子的空气回来，再把盒子关上，就这么简单。” 关译心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看着陆曦随意的动作，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陆曦又道：“我就随便抓了点粉尘自然是可以这么做的，但要是按照小侄女你的想法，想要把这些粉尘全部抓干净的话，事情就怕是有点儿难办了。” 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个念头。 或许，她需要一个大功率的抽风机？ 最好是能直接把这片空气连同附着着粉尘的树叶一起卷下来吸走。 但是，关译心也只能是想想罢了，这里可没有这种条件。 想到这里，关译心一时间也有些为难。 因为关一一之前才一头栽下去的缘故，关译心这会儿都没有去问关一一是否想要冲进去吃两口。 还是旁边的陆曦，见关译心沉默了，便主动问了一句道：“小侄女，你和你的这位小伙伴儿商量一下？问问它，能不能直接把这片荧光粉尘和林子一起收走。” 关译心直接愣住，有些愕然地看向陆曦。 陆曦摸了摸下巴，认真地表示道：“如果你这只小伙伴自己的空间足够大的话，把这块地皮一起收进去，一整片亮晶晶的空气装饰在家里，不也挺梦幻的吗？饿了还能随时吃一口，就和空气里漂浮着的都是它喜欢的一样，你觉得呢？” 关译心想象了一下自家卧室变得一天24小时散发出幽幽荧光的场景，不禁摇了摇头。 现在的她大概还是无法接受那堪称惊悚的画面。 旋即，关译心诚恳地回答道：“我觉得现在的关一一还没这个本事。” 被点到名字的小怪物关一一顿时不服气的“吱吱唧唧”了两声。 它还待在关译心的兜里，但是已经忍不住做出了往前冲的举动，不过，它的爪爪依旧稳稳当当地抓着衣兜的边缘，一动不动就是了。 关译心低头看了小怪物关一一一眼。 关一一：“吱吱唧唧！” 我可以先试试嘛！ 关译心：“……” 陆曦好奇道：“……它好像有点不服气？” 关译心委婉道：“……说不定，等它以后长大了就可以了呢。” 至于现在，别做梦了。 关译心和陆曦两个人又简单交流了两句，但是纯粹是闲聊，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别的有效手段。 期间，关译心还伸手捞住了正跃跃欲试想要往里冲的小怪物关一一，有些纳闷的和关一一问道：“关一一，你想要进去里面吗？” 这只小怪物还没来得及回答，陆曦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饶有兴趣地追问道：“之前呢？小侄女，我记得说过，你们两个过来的时候，是直接从旁边绕路过去的，当时的这只小家伙有没有想要进去？” 关译心当即摇了摇头，然后给出了理由道：“没有，当时的关一一还在睡觉，不过，到了这里之后，它才突然转醒的，但是也没说什么。” 陆曦顿时恍然，“是这样啊！” 关译心也抬头看向了陆曦，“陆叔叔，我当时检查过附近的痕迹，你上山的时候，应该是从这片林子里面走过去的吧？” 陆曦点了点头，一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说道：“是啊，我就是进了林子里面之后，伸手随便灌了一盒荧光粉尘的。” 关译心：“……” 陆曦继续道：“不过当时走那一趟，我这一路上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在地下实验室，看了看之后， 顿了顿，陆曦又道：“现在呢，我们直接进去看看？” 关译心缓缓地点了点头。 两人都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当场直接往里走去。 关一一见状，也不再跃跃欲试地探头探脑了。它老老实实地趴在关译心的衣兜里，只是伸着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继续张望，还时不时地发出“吱吱唧唧”的叫声，试图给他们指路。 关译心和陆曦两人本来也没有明确的前进方向，见状，不由得对视一眼，然后自然而然的就顺着关一一指示的方向走了。 “我之前走的是这边。”陆曦指着一个明显有踩踏痕迹的杂草，随口说道。 而关一一给他们提示的方向，则是偏向了更深处的位置。 关译心瞥了一眼，陆曦之前走过的路，就是径直朝着上山方向去的，完全不带拐弯的意思。 这会儿换成了他们两个人一起下山，也是先沿着陆曦走过的路径，行至大半，才换了方向。 这片散发着幽绿色荧光的树林面积本来也不大。 置身其中之后，那些荧光粉尘隐隐约约间还有些主动规避他们的意思，以至于，在这片漆黑的背景下，星星点点的荧光愣是仿佛被拨到了两边，直接给他们腾出来了一条无形的、幽深的通道。 不多久，关一一突然兴奋的“吱吱唧唧”了两声。 与此同时，不需要关一一提醒，关译心和陆曦的脚步也同时一顿。 就在偏离林子中央的不远处，一幅诡异的画面冷不防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一时间直接怔住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明明眼前的林子还是连贯的场景，但是，就在前方不远处，他们却仿佛走到了一个交界的边缘位置，前面的林子就仿佛是用两张一模一样的照片，错落重叠地摆在了一起。 站得远的时候可能还无从察觉，但是，只要稍微走近一点，就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两张图片中间交叠的痕迹，就仿佛两张照片中间隔开的透明裂缝一般。 在这一刹那，关译心的脑海中忍不住在想，如果把地球现实世界当做一场游戏，那么，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无疑是这个游戏的地图在制作过程中出现了重复复制粘贴的问题。 与此同时，小怪物关一一则是直接从关译心的衣兜里跳了出来，然后，这根细细长长的小家伙便踩着地上的落叶，“哒哒哒”的一溜烟地跑了过去。 关译心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惊呼：“关一一！” 关一一顿时一个急刹车，然后回头，“吱吱唧唧”的叫了两声，然后一点儿也不害怕的就继续往前冲。 到了那两张重叠的照片接口的位置之后，这只小怪物甚至直接一头窜了过去。 霎时间，关译心和陆曦仿佛眼花了一样，清楚地看到那两张重叠在一起的照片里仿佛都出现了关一一的身影。 然而下一秒，随着关一一继续那个缝隙里面走，小怪物的两个身影又瞬间同时消失不见。 陆曦忍不住吐槽道：“搁这儿复制粘贴呢？” 关译心担心小怪物的安危，连忙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她就惊讶地看到，小怪物关一一竟然又凭空从旁边的林子里的一个位置钻了出来。 关一一还在兴奋地吱哇乱叫着，还试图拉着关译心一起玩。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变，从止不住的担忧旋即变得尤其微妙。 陆曦打量着关一一兴奋的模样，摸了摸下巴，冷不防突然开口评价道：“我怎么感觉关一一现在就像是我家的猫在玩儿小火车随道似的呢？小侄女，给翻译一下？” 关译心：“……它说它在玩滑梯。” 说话间，关一一已经重新回到了两张相同的图片接口缝隙那里，重新又钻了一圈。 陆曦愣是被哽了一下，忍不住道：“……别人家的猫猫挺多玩个彩虹隧道、实木隧道，你家关一一这这玩的是时空隧道？” 说话间，又玩了一圈的关一一，终于停止了自己撒欢的过程，然后，关译心和陆曦就眼睁睁地看到，这只小怪物竟然开始用它那极其小巧的爪爪开始往下刨土。 关译心见状不由得微微一愣：“……？” 旁边的陆曦直接把她的想法给说出来了：“这下面有东西？” 说话间，陆曦已经左右张望着，试图找个趁手的工具帮关一一一起挖坑了。 关译心则是迟疑了一瞬，她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明显空间错位的林子，突然开口说道：“陆叔叔，你觉得这里，像不像是把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些空间裂隙强行拉扯到一起、以至于接口处互相粘连重叠起来的效果？” 陆曦闻言，心中简直是悚然一惊，想要找工具帮忙一起挖坑的动作都停住了。 关译心走过去，直接蹲下身来，她没有阻挠关一一的动作，而是认真地问道：“关一一，你在找什么？” 这只小怪物爪子上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它歪过头来，冲着关译心叫唤了两声。 不知道！ 但就是想挖！ 关译心：“……？？” 这要是不陪着它挖，好像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关译心心情复杂地蹲在了旁边，开始思考，自己卧室里有没有能当铲子或者铁锹的东西，实在不行，就拆个床头柜的抽屉木板、或者椅子腿什么的？ 总不能直接徒手去挖啊…… 关译心这么想着，也就和关一一透露了这个想法。 关一一认真地听着，又歪了下头。 它有些遗憾地想着，要是能把sad-4号的铁皮壳子拆下来挖土多好啊！ 然后，关一一就把海滨度假村卧室的床头柜给扔出来了。 陆曦看得顿时一愣：“？” 关译心：“……” 行叭。 关译心一言不发，直接“咔啦”几声，徒手把床头柜的木板给拆了下来，然后，将其中一块木板递给了陆曦。 “陆叔叔，将就一下吧！”关译心紧跟着又给自己也拆了一块还算趁手的模板下来。 她下次一定记得在卧室里放把铁锹什么的。 陆曦看看手里的木板，再看看关一一，直接就被逗乐了。 “真挺有意思的啊！”陆曦忍不住地感慨。 随后，关译心把趴在地上的关一一给拎了起来，挪开地方之后，她和陆曦则是开始闷头用木板挖土。 关一一：“吱吱唧唧！” 这边！ 陆曦：“小侄女，你的小伙伴又在嚷嚷什么呢？” 关译心：“它让挖这边。” 两人说着，从善如流地按照关一一的提示换了地方。 现在的关译心和陆曦，不管是体力还是力量，都远远超过了普通人。 再加上这片林子里的土地本身也相对松软，所以，还没等他们把手里的木板用废，便已经注意到了新挖出来的土块的不同。 “红土地？” 关译心皱了下眉。 高中地理书上提到的红土地，指的是土壤含有较高的铁、铝成分，营养成分少、不太适宜种植的低产土壤。 但是在这里挖出来的下面一层的红土，显然不是地理书上的定义。 而在关译心迟疑的时候，看到土壤的那一瞬，陆曦的脸上却是遽然变色。 他直接扔掉了手里的木板，然后一把拉过关译心，往后退了两步。 “别碰这些土壤！”陆曦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尖刻和严厉。 关译心微微一怔，旋即恍然惊觉。 这是，陆曦之前向她和陆离讲述些许噩梦中的场景时，提到过的，整个世界的底色都是鲜血、肉泥和暗红雾气的，那种地面的土壤……？ 陆曦深吸了一口，心脏砰砰直跳。 他早已经忍受了长达十年的噩梦和裂隙，却从没有哪一刻，像是现在这般失控和颤栗。 也是直到这时候，陆曦才猛然间发现，过去的噩梦中纵使有再多的惶恐和不安，也远不及他站在现实之中，看到噩梦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降临时、那种发自内心的不寒而栗的丝毫。 第259章 关一一的兔子洞 然而，在陆曦竭力压制的恐慌之下，小怪物关一一，却是拖着自己那根细细长长的尾巴，高兴地一跃而起，直接飞扑到了那个刚刚挖出来的泥坑里开始打滚。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直接就愣住了。 啊？ 啊这…… 陆曦的脸上也是一片空白。 他的眼睛不自觉地微微睁大了，眼神还有些颤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此时变得如此清晰，再搭配着快速起伏的胸口，足可见其心律失常的状态。 关译心忍不住担心地瞥过去一眼，她甚至顾不得先把小怪物关一一从红色的泥土坑里捞起来，而是有些纠结，陆曦这边会不会直接被小怪物关一一给气得背过气去…… 陆曦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那根变粗一点的黑色充电线在红色的泥坑里滚来滚去，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陆曦家里养了一只猫。 那是一只看起来就很矜贵的长毛波斯猫，皮毛光滑蓬松雪白，干净地连尾巴尖都没有半点杂色。 照片中，那只猫猫被陆曦抱着走下楼梯的时候，一蓝一黄的鸳鸯眼睁得圆圆的，有种融合着可爱、美貌和矜持的娇气。 他家的猫从来没在泥坑里打过滚！ 陆曦冷静地想着。 他试图冷静下来。 片刻后，大脑一片空白的陆曦瞬间意识到，算了吧，他冷静不下来！ 眼睁睁地看着关一一在红色的泥土坑里打滚，陆曦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他还是别养关一一了。 他、养、不、起。 见陆曦整个人都如同木偶一样僵住了，好半晌一声也不吭，关译心一时间也有些心情复杂。 最终，还是关译心走上前去，默默地蹲在了那个红色土壤的泥土坑旁边，看着关一一继续愉快地在里面撒欢。 直到关译心惊讶地看到，关一一原本因为吃了样本，而隐约带着点亮晶晶水晶镀层般的鳞片上面，好像又隐约吸收了一丁点红色的光泽，仿佛鳞片被做了极其少量、但是很有存在感的红色挑染。 客观评价起来，比起原来一股脑黑的鳞片颜色，就，还挺好看的。 直到这时候，在刚刚挖出来的土坑里撒欢打滚、均匀地给自己的每一面都裹上了红色泥土的的小怪物终于隐约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它停止了愉快地翻滚的动作，然后，缓慢地抬起头，看向了关译心的方向。 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关一一热情地向关译心分享了它喜爱的红色泥土坑。 关译心微微摇了摇头，“谢谢你，但是我不想在泥土坑里打滚。” 关一一那个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有些遗憾地耷拉下去，然后，又忍不住用尾巴尖甩起了一捧红色的泥土。 这种极其安逸、无人打扰、又富含着充沛能量的泥土，让它很是喜欢。 关译心已经在思考，如果安全的话，是不是可以再多挖一点土带走，在家里给关一一做个类似于沙土盆的东西。 猫猫会喜欢家里的猫砂盆吗？ 关译心这么想着，也就和陆曦问了一句。 僵硬至此的陆曦终于张了张嘴，回答道：“猫猫喜欢的不是猫砂盆，而是，带有自己气味的地方就等于是自己的地盘，那是让它觉得有很安全感、可以缓解紧张和不安的地方。” 并没有养过猫的关译心顿时恍然，“原来是这样。” 陆曦指了指关一一，低声和关译心询问道：“关一一是怎么回事？” 关译心实话实说：“它可能也喜欢自己家乡的味道？” 陆曦闻言，顿时呼吸一滞。 关译心继续道：“而且，按照你的说法，这种红色的土壤是那些怪物的血肉消融形成的……都消融了，应该是死了吧？” 说到这里，关译心的声音突然微微一顿，“不，不对……你噩梦的场景中，那边的怪物可能还活着，但是这边的……” 看着关一一在泥土坑里安心打滚的模样，关译心语气微妙道：“估计是真的只剩下红色的土壤了吧？” 陆曦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试图装一点样本带走化验。 他全程都没有用自己的手指碰到丝毫红色的土壤，仿佛里面藏着什么恐怖的细菌病毒一样。 关译心就表现得随意多了。 她甚至直接伸出了两根手指，把在里面玩土的关一一给拎了出来。 关一一不解地转头：“吱吱唧唧？” 不能继续玩了吗？ 关译心和小怪物关一一对视了一眼，复又轻轻地放下手，把关一一重新放进土坑里去，让它继续玩耍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小怪物关一一每次诚挚邀请她一起品尝的怪物食材，通过共感感受到的味道通常都是不错的…… 这个泥土，关译心估计也是差不多的效果。 她虽然不接受去泥土坑里和欢快的关一一待在一起玩土，但是，关译心还是倾向于认为，这土对她来说没有危险。 关译心转头打量了周围，平静道：“一座山上的土壤应该是大体相近的，我们等下去林子外面挖一挖，看看下面是否也是红色土壤，不过，我个人倾向于，红色土壤就在这片林子里面，没有绿色荧光的地方，则是没有这些。” 陆曦也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微微颔首，诡异非人的眼眸中仍有几分沉暗的郁色。 好半晌，陆曦终于缓缓开口，低声猜测道：“这片土壤，应该就是导致绿色荧光粉尘聚集在这里的原因了。” 关译心重新捡起了刚刚扔在地上的木板，和关一一打了声招呼，转身就去另外的地方继续挖土了。 关一一虽然对红色的泥土坑有些依依不舍，不过，还是立刻动作麻利地从里面爬了出来，先甩甩脑袋、再甩甩尾巴，把身上沾染的泥土都甩干净之后，才“哒哒哒”地冲到了关译心的身边，纵身往上一跃。 两人也没挑方向，就打算随便找个林子外面没有荧光的地方，再挖个土坑看看情况。 结果，略微走出去了一小段距离距离之后，陆曦的脚步却突然一停。 “情况不对，”陆曦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叫住了关译心，停下脚步后仔细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然后说道：“我们刚刚走过这段路。”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鬼打墙？” 她倒是没问陆曦是怎么发现的。 毕竟以陆曦的记忆力，大概每棵树的枝干纹路和上面的叶片数量，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关译心顿时又想到了，最常规的闭着眼睛走出去的思路，不过，这里毕竟是山上，这么干就多少有点危险了。 想了想，她直接把正扒拉自己衣兜探头出来张望的关一一拎了出来，捧在掌心里和它商量道：“关一一，你来带个路？” 关一一顿时兴奋地睁大了眼睛，“muamua吱吱唧唧！” 陆曦忍不住道：“它怎么这么高兴？” 关译心不由得迟疑了一下，“呃……它说，它正好还有想去的地方，问我们，直接去那边好不好……” 陆曦下意识地追问道：“那边是哪边？” 关译心轻轻地摩挲了两下关一一那锋利而又光亮的细密鳞片，直接和关一一问道：“那边有什么？” 关一一想了想，试图认真地组织语言，“吱吱唧唧！” 更大的滑梯！ 关译心如实说了。 陆曦不由得挑了下眉。 更大的滑梯？ 对于这只小怪物而言，那不就意味着还有更大的空间裂隙吗？ 陆曦和关译心对视了一眼。 显然，两人都想到了这一点上。 打定主意之后，陆曦微微点了点头，主动表示道：“那走吧！” 他们俩和之前下山时一样，也不自己辨认路径了，直接就按照关一一的提示走。 很快，又一个和之前照片交错相叠的状态近乎相同的场景，出现在了关译心和陆曦的面前。 甚至于，这个场景前面的地面上，还有一个清晰的、刚刚用木板随意地挖出来的红色泥土坑，在土坑的边缘位置上，还有小怪物关一一刚刚爬动时留下的那种细长条的行动痕迹。 关译心：“……” 陆曦：“……” 这次不用陆曦提醒，关译心都意识到，他们又鬼打墙一样，回到了原地了。 只不过，树林中场景重叠的幅度，的确明显增加了。 关译心把木板随手扔在了泥土坑的旁边，认真地捧起关一一，和它确认道：“关一一，你觉得，这里和之前哪里不一样了？” 正想冲过去撒欢的关一一被问得愣了一下。 它想了想，然后勾起尾巴尖，试图回答道：“吱吱唧唧……吱吱唧唧？” 听不懂这种小动物外语的陆曦也很着急。 不过他这次倒是没直接开口，而是给了关译心一个疑问的眼神，无声地示意道：怎么说？ 关译心则是正认真地听着关一一的解释，脸上的表情有些近乎于懵逼的错愕。 等关一一“吱吱唧唧”的叫唤完了，关译心终于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关一一说，我们可以顺着兔子洞跳下去滑滑梯……” 陆曦听完，也愣住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之后，关译心主动道：“兔子洞应该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面的那个，我没给它讲过这个故事。” 陆曦反应很快：“我大侄子呢？” 关译心默默地重新把关一一拎了起来，“你从哪里听说的兔子洞？” 关一一的记忆力也很好，它甚至当即给关译心共享了一段自己曾经被陆离威胁的记忆！ 这只小怪物漆黑的眼珠亮晶晶的，有种终于告状成功的暗搓搓的兴奋之意。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颇为木然：“陆离熬夜加班的时候，没空管它，所以给它用手机放过童话，刚好就是大名鼎鼎的少儿版《爱丽丝梦游仙境》。” 陆曦：“啧。” 他就知道。 关译心缓缓的吸了口气，看向陆曦：“怎么办？” 陆曦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过来和关译心问道：“你信任你的这只小伙伴吗？” 关译心点了点头。 陆曦闻言，心里就有数了。 “那就继续跟着它走吧！”陆曦平静地说道，“反正来都来了，而且已经鬼打墙了。” 说这话的时候，陆曦轻轻地瞄了小怪物关一一一眼。 要是真出严重问题了，那他可就打算抓住这只小家伙，对它下手了。 本来还在和关译心畅想玩更大的滑梯的关一一，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原本还在舒展的鳞片往身上收了收，就连尾巴尖都老老实实地收回去了一点。 它能感觉到陆曦身上传递过来的危险之一。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轻声道：“其实也未必是鬼打墙，很可能是，我们已经误入了空间裂隙……” 所以才会在相似的场景中反复穿梭。 关译心有种猜测，关一一刚刚带他们前来的第二个场景和第一个场景近乎一模一样的情况下，换个角度来看，其实就等于是，他们正沿着一个圆锥形的物体行走。 看似相同的场景，很可能是因为他们向上或者向下又绕了一圈后，看到的标记物是相似的，只有大小远近的差异…… 很快，在关一一的热情带领下，关译心和陆曦，也横下心来、硬着头皮走向了场景重叠的位置。 关一一所说的兔子洞滑梯，明显是一个类似于空间隧道的东西。 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明明周围的场景毫无变化，却愣是给人一种空间变换、光怪陆离之感。 那种恍惚的变幻感，还当真有一种在无限下坠的滑滑梯的感觉。 转瞬之间，陆曦和关译心仿佛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距离。 旋即，关译心和陆曦的眼睛同时不敢置信地睁大了。 在《爱丽丝梦游仙境》的童话中，兔子洞下面有一整个童话王国。 ——而在这个被小怪物关一一认定为是兔子洞的空间隧道下面，却是一整个废弃的实验室遗迹。或者说是实验室的废墟…… 不同于之前半山腰宿舍那里的地下实验室，这个废弃的实验室，明显充满了更加后现代的科幻意味，视野之内到处都充斥着断裂的银白色的金属机械，就连脚下作为通道的地板，都是如此。 最初的错愕之后，关译心的瞳孔猛然间收紧。 她有种突然回到了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的错觉。 第260章 公司的logo 陆曦也顿时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这里是……”他下意识地皱了下眉，抬头打量着周围的场景。 小怪物关一一则是兴奋地冲着关译心又“吱吱唧唧”的叫了几声，然后拖着细细长长的尾巴，在金属地板上跑出了一阵清脆的“哒哒哒”脚步声。 关译心和陆曦很快对视一眼，直接跟在了小怪物关一一后面，沿着实验室废墟的通道继续往里走去。 结果，才走出去没几步路，脚下的金属板便突然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咔嚓”声。 ——那是已经不堪重负的金属板受到重量即将折断时发出的声音。 关译心的眼皮顿时一跳。 往前，还是后退？ 下一瞬，她和陆曦在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不约而同地同时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地朝着通道前面的方向冲了过去。 小怪物关一一的爪爪虽然非常小巧，但是，它平时的爬行速度还是足够快的。 只不过这会儿，它还在给关译心和陆曦带路，自然不会用自己的最快速度。 以至于，这只小怪物听到一阵“咔擦”声后刚一回头，就看到关译心和陆曦两人如同一阵风一样，从它旁边冲了过去，甚至直接远远地将关一一给抛在了后面。 关一一：=口=！？ 这只小怪物直接就被这个意外的变故给惊呆了，头顶上那个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仿佛都有一瞬间的卡壳。 与此同时，关译心也通过精神连接和小怪物提醒道：“直接回空间里来！” 明明是银白色的金属板，但是，这些金属板断裂开时候的状态，却仿佛是遭受了极其严苛的低温环境，以至于被冻透了之后，直接就发生了脆性断裂，往下坍塌的速度堪称恐怖。 关译心和陆曦虽然头也不回，但是，耳朵里还是能听到背后传来的接连不断的崩塌声的。 “这地板完全变质了！”陆曦一边跑一边忍不住吐槽道：“什么鬼东西！” 关译心则是根据碎裂声和紧随其后的落地撞击声判断道：“而且这说明，它起码还有下一层。” 说话间，被落在最后面的小怪物关一一，已经急促地倒腾着它那几个小巧的爪爪，“跐溜”一下冲了过来，然后，熟练地一跃而起，直接飞扑然后精准地落在了关译心的肩膀上。 好在，这只小怪物的体重摆在那里。 平时能随随便便被关译心揣在衣兜里带着走的状态，这会儿直接跳到了关译心的肩膀上，关译心也只是稍微感受到了肩膀上压下来了一点重量，连跑步的姿势都没受到半点影响。 陆曦侧过头来瞅了一眼，“哎呦，我刚刚差点把它给忘了。” 关一一立刻叫道：“吱吱唧唧！” 它讨厌姓陆的！每一个都讨厌！ 关译心安抚道：“那我倒是记得我家的关一一呢！” 不过她刚刚通过意识链接，和关一一说的是先回它的神秘空间里去，而关一一大概是觉得没啥必要，干脆自己追上来了。 陆曦一边继续往前跑，一边随口问道：“当年那些工作人员，他们直接把这座山挖空了？” 关译心却摇头道：“我并不觉得，这是我妈妈他们那批工作人员干的。” 采石场用炸药开山采石那得是什么规模的动静？ 关译心虽然没见过，但是她有常识。 搞出这么大的工程来，附近村子里的当地人不可能不知道。 陆曦突然又道：“其实我在想，就一层楼的高度，直接跳下去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小侄女，你觉得呢？” 关译心诚恳道：“我觉得关一一没从一开始就想往下凿洞，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只小怪物的目标就在这条实验室通道前面的方向。 要是下去了，他们还得再找地方上来。 更何况，关译心补充道：“万一下一层继续坍塌呢？” 虽然建筑肯定有掉到底的最底层，但是，这要是真一层层的掉下去，这不闹呢嘛？ 陆曦瞬间被说服了。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怀疑，如果第一层的金属地板全部坍塌了，他们到底能停在哪里？ 正在这时候，关一一突然又发出了一阵“吱吱唧唧”的叫声。 muamua，这边！ 关一一稳稳当当地趴在关译心的肩膀上，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把尾巴尖抻直了伸出去一截，仿佛方向标一样，指明了一个具体的地方。 陆曦也看到了这个尾巴指示标了，对此倍加赞叹道：“你家小伙伴关一一这方向感是真的没得说！” 关译心沉默了一瞬。 方向感？ 关一一什么时候还有这玩意儿了？ 而且，这里具体能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关一一，关译心虽说毫无思路，但是，鉴于以往的经验，她的脑子里还是忍不住闪过了诸如怪物眼球、诡异的老鼠、自燃的尸体等一系列神奇的东西。 转瞬之间，关译心和陆曦已经沿着关一一指示的方向，离开还在不断塌陷的通道，转身冲进了通道旁边的一间实验室里。 这间实验室的门已经断裂掉一半了，露出了里面同样残破的室内结构。 陆曦想都没想，直接抬手，握住了门板断裂的边缘，然后，硬生生地将其从门框上撕了下来，转身往后面一扔。 “嘭”的的一声巨响。 半截门板朝着本就坍塌碎裂的地板直接砸了下去，然后，又随着断裂的地板一起掉到了下一层的地面上。 至于随后楼下隐隐发出的断裂声，关译心和陆曦已经不想回头去看了…… ——抬眼看到这扇门里面的实验室地板，竟然是和通道相似的金属板，陆曦和关译心的心里便顿时“咯噔”了一下。 担心整个实验室继续塌陷，他们俩的脚步愣是没敢直接踩进去，而是双双站在了门框的位置。 幸好，门框这里的框架结构勉强还是支撑住了他们两人的体重。 站在这里的时候，关译心和陆曦简直是稳稳当当的一动不动，生怕他们俩说话声音大了一点，这个门框就跟着坍塌碎裂然后掉下去。 虽然一层楼的高度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太多的危险，但是，这个充满了科幻未来风的实验室，明显是个重要的线索，总不能人还没进去，就让这地方直接坍塌成一整片废墟吧！ 就算是现在，实验室里面的地板上，都还随意的散落着不少破碎的天花板碎片、玻璃器皿碎片、以及其它一些零碎的实验室设备残骸呢！ 关译心侧过头来，看向正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小怪物关一一，认真地问道：“关一一，这边有什么？” 关一一：“吱吱唧唧？” 我去拖出来？ 关译心：“那你动作轻一点……” 关一一可是一脑袋可以将水泥地面都砸出坑的强度。 这脆弱的金属板面对着关一一，堪比碰瓷。 也多亏了关一一的自重足够轻，要不然，地面的金属板上怕不是会直接凹陷下去一个细长条的坑…… 和关译心商量好之后，小怪物关一一直接就朝着里面冲了过去。 它的目的尤为明确，顺着已经开裂变形的金属设备边缘，一路爬上去之后，甩着尾巴跳到了裂痕交错的台面上。 对于曾经那些精密而珍贵的仪器，关一一是完全不在乎的，它直接用尾巴把所有碍事的东西都扫到了地面上，发出了一阵阵“稀里哗啦”的掉落撞击声。 陆曦对此倒是接受良好。 毕竟他家里那只漂亮又矜贵的长毛小猫咪虽然不会去滚泥坑，但是也会把高处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地扫下来，偶尔还会把家里养的绿植盆栽一棵一棵地从花盆里薅出来。 与此同时，站在门框这里一动不动的陆曦，从自己衣兜里直接把手机摸了出来。 他甚至颇有几分悠闲地靠着门框，然后把左右四周、连同身后塌陷的地面场景都拍了一圈照片，最后还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将远远的光圈笼罩在了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上。 关译心则是一直都在关注着关一一那边的全部举动。 等到陆曦把手机的手电筒朝着关一一照过去的时候，她的眼皮顿时又跳了一下。 关一一也顿时回头瞅了一眼。 不过它压根就没搭理陆曦，冲着关译心叫了两声，便转身在一堆曾经完好而精密的仪器废墟里，继续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陆曦还忍不住好奇：“小侄女，你的小伙伴在说什么？” 关译心语气淡定的诚恳道说：“它说你和陆离一样。” 姓陆的全都烦死了！ 陆曦挑了下眉，敏锐地意识到，在那只小怪物的概念里，和他大侄子相提并论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陆曦也是个足够自我的人，根本就不怎么在意这些。 随便问了这么一句之后，他很快便将手机手电筒的光线移开，开始逐一打量这间废弃的实验室的场景。 陆曦：“墙面上没有明显的划痕，设备上也没有烧毁、枪击的痕迹，室内没有古怪的气味，但是，整个实验室连同里面的设备、器材，全都变得非常残破——” 关译心也顺着陆曦手电筒的方向扫了一圈，顺势接上他的话语，推测道：“没有外界损伤的痕迹，更像是在原本完整的情况下，因为时间的流逝、又或者是超低温、或者压强一类的极端外界环境，同时将场景内所有的东西全都一起摧毁了……” 陆曦微微颔首，“并且，这个实验室在遭遇了破坏性的损伤之后，没有遭遇任何其它的外力。” 要不然，也轮不到他们一进来，只是走出去几步路，就开始导致这个实验室天塌地陷的出问题。 整个实验室早已经历经风化和损伤，如今荒芜凄凉的像是一座沉默的墓地。 残破的废墟里依稀能够看到旧日的科技感，但却只剩下了一层脆弱的实验室轮廓，就如同摔过之后堆满了云絮和裂纹的玻璃，不管谁伸出手来，都是轻轻的一碰就碎。 想到这里，关译心和陆离两人又对视了一眼。 陆曦不禁深深皱眉：“这得是什么特殊环境，才能造成这种毁灭性的伤害，但是又完好的保存着当年的痕迹……” 听到这句，关译心的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几乎是脱口而出道：“那些裂隙！” 陆曦微微一怔，“嗯？” 关译心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和陆离去烂尾楼上看到过的场景。 那里的裂隙来得极其突兀和诡异，但是，却又有种仿佛浑然天成的状态。 关译心幻想着相似的场景，飞快地说道：“如果把我们看到的那些裂隙不断缩小、变得足够密集之后，再把那些裂隙落在一个场景中，形成的场景，应该就是现在这样了！” 陆曦喃喃道：“切口足够小，所以，大部分物品还维持着原来的状态，但是，只要稍微施加一点外力，这个场景便会瞬间随着那些已经形成的裂隙土崩瓦解……” 说到这里，关译心瞬间又想到了什么，抬头冲着小怪物说道：“关一一，要是看到了带有日期、时间的东西，记得先看一下具体的内容！” 关一一：“吱吱唧唧！” 好哒！ 说话间，关一一又是一尾巴，把它不感兴趣的东西全扫到地上了，就突出一个干脆利落。 其中一个大概长度有三四十厘米的不知名金属器械落在地上的时候，直接就被磕碎了。 当然，被砸的金属地板同样没能完好无损，直接露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坑，还伴随着碎片继续掉落的声音。 看见地面上那个坑，关译心不由得嘴角一抽。 然而下一秒，她的眼神在扫过那个不知名金属器械的时候，却陡然间凝住。 那是让她无比熟悉而又厌恶的、曾经在赛博朋克世界的中央大学里看到过无数次、甚至还差点亲手签下份100年卖身契合同的“曙光科技”公司的logo图标。 关译心瞬间心脏怦怦直跳，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个logo图案，脊背发凉，一股寒气几乎从指尖浸入了骨髓深处。 关译心手脚发冷，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好半晌身体都一动不动。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真的还是地球吗？ 在这一刹那，关译心的脑海中近乎一片空白，她有些茫然地想着。 比这个猜测更可怕的情况在于，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东西，为什么会就这样出现在地球上？ 更甚者，它们已经出现在这里，有多久了？ 九年多前，或者十多年前，真的就是一切灾难的开端了吗？ 第261章 来自异世界的实验室 小怪物关一一并不知道关译心此时的心情震撼。 它还在不停地扒拉这间废弃的实验室里的各种设备，试图把那个让它觉得很有存在感的东西找出来。 陆曦这边，倒是很快便注意到了关译心的反应。 “小侄女，怎么了？”陆曦直接低声问道。 说话间，他的视线已经反复扫过了那个设备上的公司logo，但是，他的记忆中，却并没有这方面的信息。 关译心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平复好自己的情绪，这才转过头来，和陆曦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多少带着点讶异。 “你没见过这个图标？”关译心认真地和陆曦确认道。 陆曦十分笃定地回答道：“我确定，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图案logo！” 他对自己的记忆心里有数。 关译心不由得愣了愣。 陆曦的身体都差点被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占据，并且，陆曦这十多年间的噩梦，明显也和那个赛博朋克世界关联众多。 陆曦甚至只是一个照片，便认出了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 但是，在这么多的前提之下，他竟然从未见过“曙光科技”这个巨型垄断公司的logo图案。 而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中，关译心只要稍一回忆，就能陆陆续续地罗列出自己在学校内部、学校外面各处看到的那几个垄断公司的各种logo图案。 说白了，对于赛博朋克世界的人来说，这几个巨型公司早就已经深入到了他们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从生到死、从小到大、从早到晚，哪里都有、到处都是，简直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他们生活的“全部”。 就算陆曦在噩梦中看到的场景，大部分都是破败的废墟和毁灭后的肉泥，但是，赛博朋克世界的废墟里肯定也少不了那些公司的logo图案吧，无非就是从完整的变成断裂的、破碎的、和各种废弃的垃圾堆叠在一起的。 关译心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许多个念头。 这时候，陆曦的声音也再次从旁边传了过来。 “小侄女，”陆曦语气冷静而又笃定地说道：“似乎在你最初的想法中，我应该见到过这个logo图案？” 顿了顿，陆曦才继续问道：“它究竟意味着什么？” 关译心抬眼看向陆曦，然后，她直接用一句话回答了陆曦所有的疑惑：“这是‘曙光科技’的公司logo，就上次那个捡来的外星人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提到的两个垄断公司中的一个，同时，也是之前附身在你身上的‘陆曦’背后的势力。” 关译心这么一说，陆曦瞬间就懂了。 一听竟然和那个“陆曦”有关，陆曦顿时便忍不住地深深皱了皱眉。 “也就是说，这个实验室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竟然出现在了这里么。”陆曦不由得喃喃道。 说话间，他也抬起头，复又仔细打量了一遍这个周围的场景。 关译心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其实，我更倾向于，整个实验室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毕竟，实验室的设计、建筑类型这种客观的东西，实在是太像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风格了。 上次陆离带他们两个去海滨度假村停车场下面的安全屋的时候，那边安全屋的通道构造，就很容易能看出来，是符合国内一些老式建筑的风格的。 一些建筑上的习惯，其实就和人说话时的习惯、口音一样，外人可能不觉得，了解的人却是一听就能辨别得出来。 起码，他们前不久才去过的那个同样位于地下的实验室，就很标准的、地球这边，还是国内建筑的风格。 就连后来出了意外开始做阻隔砌墙时用的砖头，都是众所周知的那种红色板砖…… 关译心刚刚那句话说完，她和陆曦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久久地无言。 然而就在这时候，关一一“吱吱唧唧”的叫声瞬间又传了过来。 它没看到任何长得像日期的数字！ 那只小怪物正不住地扭头看向关译心，看一眼，叫唤一声，仿佛生怕她没回应似的。 “找不到任何日期……”关译心微微眨了下眼睛，脸上流露出些许的困惑之意。 虽然现在已经毁了大半，但是，从这个实验室地面散落的那些碎片来看，这边的使用痕迹还是挺清晰的。 就像是原本还在正常运行的实验室，突然间遭遇了巨大的冲击力，从而变成了一片废墟…… 和妈妈那边的实验室里，很多资料都明显被清理过一遍的状态截然不同。 赛博朋克世界的日期和时间格式，和地球现实世界这边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异，在这种情况下，关一一在这间实验室里竟然找不到任何关于日期的数字，关译心多少觉得有些奇怪。 看到小怪物关一一因为找不到线索而明显变得越来越焦虑暴躁的状态，关译心立刻出言安抚道：“没事的关一一，看不到日期就算了，等下我们还可以去下一层再看看！” 眼看着关译心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自己身上，那只小怪物的情绪迅速以肉眼可见的状态恢复过来，它摇了摇尾巴，仿佛在打保龄球一样，熟练到飞起地把碍事的器材全都抽下去了！ 关译心又问道：“你要找的东西呢？有眉目了吗？” 关一一有些不解：“吱吱唧唧！” 感觉就在这里！ 但是它已经在这里转了三圈了，却愣是找不到！ 关译心闻言，想了想，提醒道：“会不会不在同一个空间、或者时间里？” 他们在小怪物关一一的带领下，进入这里的方式就挺古怪的，如果这间实验室里还有别的空间夹层、又或者东西被放在了另一个时间节点上，关译心也不会觉得意外了。 在禁区里妈妈他们工作过的实验室都能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对于这个可能和赛博朋克世界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实验室，关译心只会更加的小心戒备。 关一一闻言，顿时停住了尾巴反复抽打别的东西的动作，那个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微微歪了一下，甚至露出了认真思考的表情。 虽然关译心觉得，以小怪物关一一的脑容量，它还不定会思考出个什么奇怪的思路来…… 陆曦则是好奇地和关译心问道：“如果真的像你猜的这样，这要怎么拿？” 在之前那个山上的地下实验室里，他们能够拿到线索，有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关译心的妈妈温鹭女士本身就有意留下了部分线索。 而在这个只剩下废墟的实验室里，估计是没有好心人给他们提供这种帮助了…… 关译心迟疑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小怪物关一一。 还能怎么拿？ 要么翻箱倒柜掘地三尺，要么就等关一一灵机一动了。 毕竟，关一一看起来对空间还算是敏感的，在这方面，它才是唯一的专家。 陆曦顿时沉默了：“……” 虽然但是，那只小家伙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们唯一的“专家”脑袋都是长得奇形怪状的，这样真的靠谱吗？ 这时候，经过认真思考的关一一，也重新张开嘴叫唤了两声：“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我要把那个味道怪怪的吃的拿出来！ 关译心闻言顿时一愣，“样本？” 关一一连连点头。 它在这里也闻到了那些颇为杂乱的味道。 它很困惑，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应该很好吃的食物，竟然会自己变得那么稀奇古怪。 旁边的陆曦闻声，也瞬间朝着小怪物关一一望了过去。 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关一一提到样本并不奇怪。 要说这个实验室里没问题，在场的人谁都不会相信。 只不过，陆曦更在意的地方是，那只小怪物拿样本是要干什么？ 旁边的关译心已经在点头答应道：“你去用。” 与此同时，关一一的神秘空间里，百无聊赖的sad-4号，便携式终端上还随意地堆叠着好几张a4纸，并且，旁边还有两个砸得歪七扭八的硬盘碍着它。 这么久的时间下来，sad-4号已经从一开始的暴躁和无能狂怒，被拖延得整个超级人工智能都快要没脾气了。 它百思不得其解，陆离为什么可以这么淡定的放着自己不管呢？ 它可是调查部的超级人工智能诶，别说是冯洛彬了，就算是调查部的部长，知道的线索也未必就有它多啊？ 陆离他们难道就不想问问它这边有什么线索吗？ 而且，如果陆离可以给它提供明确的关于教授的线索的话，那么它也不介意给陆离提供足够多的等价情报的…… 就在sad-4号胡思乱想的时候，它突然瞥见，一块形状像是水草一样细细长长的、有着类似于翡翠一样质地的荧光绿色晶体，突兀地在它的视野前面闪现了一瞬。 ——就和之前那两块支架碎了的硬盘从它面前消失的状态一模一样。 毫无疑问，把它关进来、又用a4纸文件和破旧硬盘砸它的那个人，又在从这个神秘空间里取东西了。 sad-4号原本已经萎靡不振的情绪瞬间又激动起来了，单纯是被气得。 原来那家伙人还在啊！ 就是在故意晾着它是吧？ 在没有进入低能耗的省电模式的情况下，sad-4号捕捉周围信息的观察扫描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它瞬间拍摄下了那份样本的视频文件，也算是留存线索了，琢磨着以后要是找到机会连上网，立刻全都发给调查部，它和这群人没完！ 然而，拍摄下来的视频文件在进入sad-4号的临时数据库之后，却直接就开始快速弹出各种警示音了。 sad-4号只有一瞬间的惊愣。 旋即便整个便携式终端都不顾能耗和负荷的开始高强度运算起来。 但凡它现在有一个额外配件的机械腿，sad-4号觉得自己怕不是已经一蹦三尺高的跳了下来。 ——它这会儿没联网，也连不上自己最核心、算力最强的主机和数据库，但是，那个照片刚一进入它现在的便是写终端的数据库，完全是本能的做了个简单的数据分析之后，sad-4号便震惊地发现，它以前是见过这个样本的！ 距离那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当时的它还在教授身边，陪着他一起天南海北、殊方绝域的四处奔走，他们一起离开城市，进入城市之外有着各种流浪者和怪物的荒原，甚至数次涉足生者止步的严重污染区。 而在污染区的更深之处，那些被称为“核心禁区”的特殊区域中，更是已经混乱到连最基本的物理常数都发生了扭曲和异变…… 也是在那种极端危险和扭曲的地方，教授终于采集到了足够多的特殊材料。 而那些特殊材料最终的成品，就是这份样本！ sad-4号的cpu瞬间就被各种信息所塞满，简直下一秒就可以原地爆炸了。 教授当年的研究成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并且，样本的基本形态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sad-4号明明记得，当年教授制作出来的东西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眼看着样本从自己面前消失，sad-4号的心态越发炸裂了。 样本为什么会落在陆离手里！？ 那个陆离和教授到底是有什么关系！ 而对于小怪物关一一来说，可以吃的样本，当然是不能和sad-4号那个丑东西放在一起的！ 它甚至舍不得用自己的食物砸对方！ 当关一一认真地翻了翻，然后把样本从空间里掏出来之后，它又抬头看向了关译心，“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这里有相同的味道。 关译心的心里顿时一紧，她突然就想到了样本划破了妈妈的手导致妈妈出现的畸变，顿时道：“你其实一直在找其它的样本？这东西还有很多？” 陆曦虽然完全听不懂关一一的叫声，但是，从关译心的反应上，他也能把关译心和关一一之间的对话猜测出个大概。 “难道这个实验室就是样本最初的来源？”陆曦也不禁开口说道。 而关译心的妈妈温鹭女士他们那批工作人员的实验室，无疑是后来才开始对样本进行了一定的研究。 小怪物关一一听了，却是不由得呆了一下，旋即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里没有食物的味道。 只有怪怪的调料！ 第262章 我亲爱的小阿加雷斯 关一一的发言，让关译心再度陷入了错愕的情绪。 “这里有调料……？你找的就是调料？” 关一一一点也不意外muamua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立即连连点头。 关译心这句话一出，陆曦都跟着听不懂了。 样本和调料这两种毫不相关的东西是怎么结合在一起的？ 他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小侄女养的这只小怪物，好像是一直都是把样本当食材的…… 所以，调料就是样本的味道太单调了，所以小怪物这一路跑过来，就为了加点料？ 虽然说起来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但是换个思路想想，把这件事放在一只呆呆的小怪物身上，好像又不觉得离谱了。 毕竟，一只小怪物能懂什么呢？ 除了吃吃喝喝睡睡，它的世界里就只剩下关译心了。 睡觉这件事可以直接在关译心的衣兜里进行，那么，关一一清醒的时候，唯一需要考虑的事情，好像还真就只剩下觅食了。 ——小怪物关一一如果能知道陆曦这会儿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觉得，他这个姓陆的人，他好懂它！和陆离那种整天试图撺掇着muamua给它上课认字看书还额外找幼教的讨厌的家伙完全不一样！ 因为陆曦的存在，它都要对姓陆的存在有所改观了！ 原来姓陆的也不全都是丧尽天良的坏家伙啊！ 虽然觉得跑到这里来给食物加料这件事很离谱，但是，这十多年间，陆曦没少去各种人迹罕至、危险重重的无人区，他干过的离谱的事情够多了，也不差这一次。 更何况，陆曦本人虽然目的性很强，但是在找不到明确目标的情况下，他又是个颇为随意的性子，甚至还非常奉行“来都来了”的传统思路。 见关译心微微皱眉暂时不说话，还以为她也被小怪物给无语到了的陆曦主动表示道：“来都来了，既然你的小伙伴喜欢调料，那我们就帮它找找呗！” 顿了顿，陆曦又找到了一个宽慰关译心的理由道：“我们对这个废弃的实验室还是太缺乏了解了，不像是在之前的地下实验室里，好歹还知道要优先去找实验记录，反正也没别的思路，那就先按照关一一的思路走吧！” 说到这里，陆曦突然反应过来，“我们这一路上，是不是就没见过任何纸质的实验记录？” 就算是管理最严格、实验器材最精密的高端实验室里，往往也少不了一些贴在实验室各处的标签、提醒、设备维护须知、甚至是设备厂商的后续维护安装等的相关联系方式…… 以及，到了哪儿应该也少不了的各种实验记录册、实验报告册等。 关译心终于转头看了陆曦一眼，回答道：“纸上的文字是可以被‘污染’和‘畸变’的力量所影响到的，我们之前看到的那本《山川风物志》就是一个例子。” 陆曦立刻敏锐得指出道：“但是这样做的前提是，这个实验室里的人知道‘污染’和‘畸变’的诡异力量存在，并且，深知这种特殊的能量对纸质品上的文字的影响！” 之前，关译心的妈妈温鹭女士和她的同事们，显然已经开始意识到这一点了。 并且，这群人几乎可以算是地球现实世界中，对‘污染’和‘畸变’最为了解的一群人了。 但是即便如此，他们对这方面的认知依旧处于一种一知半解的状态。 温鹭女士将自己视为最大的污染源，甚至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已经做出了让她的丈夫和同事们将自己留在空无一人的地下实验室里，孤独而决绝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他们的确销毁了明面上的大部分实验记录，试图将相关事宜尽数掩埋。 但是让陆曦来说的话，其他还活着的那群人，之前已经和温鹭女士近距离相处了那么久，也对样本进行了那么长时间俺的研究，那么，他们本身的危险程度，甚至要远远超过几张实验记录。 关译心沉默了一瞬，然后肯定得回答道：“嗯，他们——我是说，这个实验室的主人，他们应该知道。” 陆曦不解：“为什么？” 关译心直接回答道：“因为在sad－4号他们的世界里，纸制品几乎已经绝迹了，在他们的法律当中，卖书是和贩毒一个程度、甚至更加严重的罪行。” 陆曦：“……” 比贩毒还严重啊，那他懂了。 陆曦倒是没问关译心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毕竟，按照他那大侄子陆离的说法，sad－4号这个“外星人”都是小侄女关译心捡回来交给他的。 关译心知道一些关于那个世界的事情，并不稀奇。 陆曦一时间还有些感慨，“可惜陆离不在这里，而且，这里的网络信号也给阻绝了，要不然，直接把那个小外星人拿出来，它或许会知道些什么呢！”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变得尤为古怪。 陆曦：“？” 短暂的缄默后，想到小怪物关一一的那个随身空间，以及关译心之前掏出来的那本《山川风物志》以及当地警方提供的当年的报案卷宗，陆曦突然就悟了。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掩惊愕地开口道：“小侄女，那个叫做sad－4号的小外星人，我那大侄子不会也给你带出来了吧？” 关译心还没开口，听到sad－4号名字的小怪物关一一已经开始不乐意了。 关一一：“吱吱唧唧！” 突然提那个不讨人喜欢的丑东西干嘛！ 它都努力用各种纸张、破旧的硬盘试图把那个家伙遮挡起来了，避免关译心回头在空间里又看到对方的便携式终端了。 能不能不要在muamua面前提起别的东西啊！ 关译心也不由得迟疑了一下，她先看了看正在认真抗议的小怪物关一一，然后才又看了陆曦一眼，这才回答道：“嗯，它就在关一一那里。” 陆曦其实颇有点无所畏惧的意思，直接就开口道：“拿出来？” 关译心：“……” 她没有立刻答应或者拒绝，而是先拿出手机，重新检查了一下这里的网络信号，再一次确信这里什么信号都发不出去之后，关译心才认真地开口解释道：“之前骗了对方很多，我自己不能暴露在它面前，而且，后续可能还需要继续从sad－4号身上骗消息，所以——” 关译心虽然只是点到为止，不过，陆曦显然已经明白了她的顾虑。 尤其是，这个亲自实施“诈骗”行为的人，还是他的大侄子陆离。 陆曦：“……” 就很心情复杂。 本来陆曦都已经决定放弃这个思路了，结果却听关译心若有所思地说道：“但是也不是不行……我可以共享到关一一的视野，只要我避开你们，陆叔叔你随身带着关一一和sad－号，就可以和它交流了，而我也能知道你们这边的情况。” 其实，关译心看到这间明显带有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痕迹的废弃实验室的时候，脑海中就已经产生了把sad－4号拿出来用的想法。 只不过，前面一系列的变故接连不断，关一一的寻找目标又还没有到手，再加上这里的实验室机器明显已经毁损了大半，所以，关译心也就暂时按捺住了这个想法，打算看看后面的情况再说。 陆曦给了关译心一个肯定的答复道：“我没问题，我可以随时关注着网络信号，稍有变动，就让关一一把sad－4号收进去。” 然而这时候，作为这个计划最核心一环的小怪物关一一，突然开始发出去了焦急的“吱吱唧唧”的声音。 谁要和这个姓陆的家伙待在一起啊！ 还要和sad－4号一起待在这里！？ 想都别想！ 关一一气愤地吱哇乱叫：“muamua，吱吱唧唧！” 它才不干呢！ 可以把sad－4号扔给陆曦，但是它继续跟着muamua！ 关译心：“……” 从刚刚到现在，因为关一一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了她和陆曦这边，以至于那只小怪物除了继续按部就班地甩着尾巴把更多的东西拖出来丢下去之外，都没有继续转圈圈的寻找它所说的调味品了。 不过这会儿，听到关一一如此愤怒的“吱吱唧唧”叫声，关译心瞬间就明白，肯定不能把关一一单独留在这里了。 想了想，关译心冲着小怪物关一一招了招手。 关一一立刻扔下那边破破烂烂的各种设备、器械不管，张大嘴叼着样本就麻溜儿地连跑带扑，顷刻间已经扑到了关译心的怀里。 眼看着小怪物关一一嘴里的样本还在那里支棱着呢，陆曦嘴角抽了抽，从自己兜里又摸出来了一个密封袋，然后张开，拿到了关一一的前面。 关一一又瞅了陆曦一眼，终于还是依依不舍的张嘴，把嘴里的样本暂时交到了陆曦的手里。 旋即，没有了样本碍事的小怪物浑身仿佛没了骨头一样，直接就软哒哒地黏着关译心的胳膊往上爬，然后，还撒娇一样地轻轻蹭了蹭关译心的脸颊。 关译心无奈又有些失笑，稍稍松开了刚刚抱住小怪物关一一的双手，任由它亲昵地趴在自己肩膀上昂首挺胸地支棱着棱角分明的脑袋和她反复贴贴。 关译心实话实说地告诉陆曦道：“关一一不接受这个提议，它不干。” 陆曦正一手颇为嫌弃地拎着那个装着样本的袋子，见状瞅了眼在关译心面前就拼命撒娇卖萌，对上他的视线后就瞬间变脸，坚持和他怒目而视的小怪物，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抽。 竟然能从这么一个三角脑袋的小怪物脸上看出这么生动的情绪来，他自己都开始佩服自己了 。 旋即，陆曦直接抬手，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冲着关译心示意了一下，表示道：“把这件衣服裹在那个sad-4号身上，就只给它露出一个方向的摄像头，你觉得可行吗？” 因为陆曦之前浑身出血的缘故，他的外套里面简直都被鲜血给浸透了。 直接把这件衣服裹在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身上，它怕不是还以为自己正在参加“巴别塔”邪教团伙内部的什么鲜血献祭。 关译心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倒也是个思路。” 关一一唯一的诉求就是它不肯离开关译心，而且，对于它来说，这样一件充满了陆曦的血迹和他身上气息的衣服，和冒犯也没什么区别了。 听说陆曦要这么折磨sad-4号，它瞬间来了精神，“吱吱唧唧！” 这样可以！ 只要它和muamua在一起！别的都是小问题！ 甚至于，不等陆曦开口，这只小怪物已经兴奋地冲着陆曦又“吱吱唧唧”地叫了两声。 关译心一脸木然地帮忙翻译道：“它让你把衣服准备好，它随时可以把sad-4号丢进去。” 陆曦想了想，把自己衣服的袖子两个袖子系在了一起，直接打死结的那种，然后把整件衣服做成了一个兜起来的形状。 小怪物关一一对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可以把sad-4号打包丢掉的形状满意极了，当即把自己空间里的sad-4号扔了进去。 关译心默默地往门框的方向缩了缩。 陆曦的身形足够高大，他又特意把衣服兜放到了另一边的方向，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关译心和sad-4号中间，只要她不出声、不乱动，起码视觉效果上，sad-4号是肯定看不到她的。 至于别的气息，关译心其实也没太在意。 毕竟，旁边又有浑身沾血的陆曦、又有样本、还有一只探头探脑兴奋不已的小怪物关一一，这么多特殊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她的存在感只会显得更低…… 再次“重见天日”的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在陆曦满是血迹的衣服上被关一一扔的晕头转向地翻滚了两圈，才算是被衣服的边缘给挡住了。 下一秒，陆曦已经直接把自己兜住了sad-4号的衣服给严严实实地缠起来了，就给它留了最小的一个面，还能动用摄像头的能力。 饱含着污染能量的血迹直冲sad-4号便携式终端上的探测器，它瞬间警铃大作，都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场景，便一声惊叫道：“陆离！你在干什么？” 关译心认真地看着这边的反应，默不作声。 陆曦慢条斯理地开口，轻笑道：“啊……我亲爱的小阿加雷斯，你找他吗？很遗憾，这里只有我了。” 都快要忘记当初那些乱七八糟的狗血剧本的关译心：“……” 啊这。 这就演上了啊？ 失敬了。 第263章 sad－4号的儿童音 关一一见状也呆愣了一下，它在关译心的怀里轻轻地摇了摇尾巴。 这人上次不是这么说的啊？ 而且，它可清清楚楚的记得，这个姓陆的和sad-4号说了几句话、捧着那个长成了长方体形状的丑东西待了一会儿，然后，没过多久就直接晕过去了。 后来，还是那个特别讨厌的陆离把人带出去的…… 小怪物关一一虽然平时在学习的时候脑子可能不太好，不过，在记事情的时候，却有着非比寻常的能力。 因为它的语言表达能力有限，关一一索性直接把上次陆曦表演的记忆又共享给了关译心一份。 这人好奇怪啊.jpg 关一一都没怎么用正眼看陆曦和sad-4号那边的情况。 毕竟，它又不喜欢他们。 即使陆曦这个姓陆的多多少少肯定是要比陆离要好上那么一丁点啦！ 关译心的脑海中，同样也在飞速回想着前不久在海滨度假村的安全屋里发生的事情，有了关一一提供的记忆补充之后，当时的场景就仿佛画面重现一样，瞬间让关译心回顾得清清楚楚。 当时，陆曦是先伪装成了很久没有说话、以至于声音显得格外生涩含糊的状态，然后，声音格外艰涩却努力地叫出了一声“阿加、阿加雷斯。” 想到这里，关译心顿时有些好奇和不解地睁大了眼睛。 陆曦第一次叫出“阿加雷斯”的名字的时候，可是故作迟疑了好久。 而且，他那个茫然却温柔的眼神，还有捧起sad-4号时格外轻柔舒缓的动作，再加上和sad-4号说话时很快就变得格外熟稔亲昵的状态，都呈现出了一种，他虽然已经失忆了，但是，脑海中却依旧残存着些许曾经和sad-4号相处时的场景。 并且，陆曦表现出来的那些场景看起来都是如此的温馨和安宁，但是，也有一种，仿佛整个世界里就只有他和它、一个人类和一个超级人工智能的深切孤独感…… 不、不对！ 关译心瞬间反应过来，按照陆曦噩梦中曾经看到的场景，他扮演的那个角色，应该是一个已经彻底畸变后却依旧和sad-4号朝夕相处的怪物，而那时候的怪物，还可以时不时的和sad-4号进行交流。 最重要的是，阿加雷斯仿佛是那个怪物对sad-4号的专属称呼…… 但是，这一次的陆曦，却并没有继续上次的剧本。 真要让关译心来评价的话，陆曦刚刚那句慢条斯理的“啊……我亲爱的小阿加雷斯，你找他吗？很遗憾，这里只有我了”话语中，虽然同样带着轻笑的意味，可是，如果结合着话语的内容来看的话，简直怎么听怎么像是一个小人得志的反派？ 关译心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微微拧眉。 她一时间竟有些拿不准陆曦的思路了。 明明上一次的时候，陆曦因为掌握的信息太少，所以，他在和sad-4号闲聊了几句它的属于阿加雷斯的过往之后，便很快就装晕退场了。 毕竟说得越多，就越容易出现漏洞，尤其sad-4号还是个算力惊人的超级人工智能，想要哄骗住它，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其实就是给出似是而非的消息，让它在推理中无法得出准确的判断，进而达成误导的效果。 多说多错的道理，大家都心知肚明。 而这一次，陆曦表现出来的状态，就像是，了解sad-4号作为阿加雷斯的过往，并且，陆曦领了当年那个和阿加雷斯在一起的怪物的身份卡之后，却突然黑化跳反一样？ 就离谱！ 关译心越想越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反正这里完全没有她的戏份，为了避免被sad-4号发现，她甚至都不能说话的，关译心自然也就按捺住自己的心思，继续默默地看着陆曦的表演了。 出乎意料的是，sad-4号的反应可比上次激动多了。 这个让关译心印象深刻的超级人工智能脱口而出就是包含激动和惊喜的儿童机械合成音：“教授！” 听到这个闻所未闻的新称呼，关译心的心中顿时一愣。 教授？ 在这个充满了赛博朋克风格的实验室里？ 关译心的脑海中简直是无可遏制地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位“教授”，是否就是这个实验室原来的主人？ 陆曦还没来得及回答，关译心也还没来得及理清楚头绪，sad-4号作为超级人工智能，在自己的核心cpu激动到已经过载、整个便携式终端温度都开始不正常升高的情况下，突然间又是第一个反应过来， “不对，你是谁！？”sad-4号顿时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 与此同时，原本老老实实地趴在关译心的怀里，任由muamua抱着自己的小怪物关一一，也猛然间抻直了身子，竖起了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 ——这是一个充满了攻击性的姿势。 然后，这只小怪物便伸着脖子，直勾勾地盯向了正被陆曦拿在手里、被陆曦沾了血的衣服遮挡的严严实实的sad-4号。 关一一浑身一动不动，摆出了一副一言不合就要直接扑上去咬死sad-4号的架势。 但是，面对着关译心的时候，小怪物发出的声音，似乎都比平时更加夹了起来，大概就类似于幼崽的本能一样，“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它在干嘛呀？ 关一一嘴上的“吱吱唧唧”都要委屈死了，但是，它直勾勾盯着sad-4号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杀意和冰冷。 这个丑东西，它想要做什么？ 故意换成这种和自己相似的声音。 想要争夺muamua的注意力？ 关译心：“……” 关译心直到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从来喜欢使用性感男神风格电子合成音、给人的印象其实颇为成熟的的sad-4号，竟然从刚刚说话的时候，就换成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奶呼呼的儿童音。 就连小怪物关一一说话的语气，仿佛都被sad-4号影响到，努力夹了起来…… 不是…… 你们这是，在干嘛啊？？？ 陆曦感受不到小怪物关一一的心情，再加上他的注意力本来也更多的放在了sad-4号那边，所以，陆曦基本算是无视了关一一的“吱吱唧唧”，而是自顾自地顺着sad-4号刚刚惊疑不定地追问，继续似笑非笑地轻声回答道：“我是陆曦呀，阿加雷斯，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上的摄像头虽然被沾着血的衣服遮挡了大半，不过，陆曦还是给它留下了一个角度的视野。 在最初的惊呼后，sad-4号已经瞥见了整个废弃的实验室，当时又是一阵惊疑不定。 教授有哪个实验室是它不知道的吗？ 当然没有！ 所以，这个房间虽然看起来破败、混乱，各种仪器被乱七八糟地丢到一边，就连金属地板都诡异地塌陷下去了，但sad-4号还是一下子就清楚地确定了这个实验室原本的模样，甚至连当年这个实验室依旧完好时的复原照片它都能拿出来！ 这分明就是教授和它曾经停留过的其中一间实验室。 当时的它，陪着教授一起获取了那些特殊的实验素材之后，就是在这里，看着教授独自完成了最后的研究。 sad-4号其实很不喜欢这里。 因为在这场研究之后，它和教授就分开了。 后来，sad-4号回到了联邦政府，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它都作为军方的超级人工智能，帮助军方进行很多工作。 再后来，又过去了很久一段时间，联邦政府的情况渐渐稳定，它便又从军方一番辗转地进入了调查部…… 期间，sad-4号也不是没有想方设法的去寻找这个最后的实验室。 在无数次都扑了个空、甚至根本找不到这间实验室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之后，sad-4号有时候都会产生自我怀疑，该不会是谁对它的存储芯片动了手脚吧？ 它其实从一开始就存储了错误的信息、又或者原本正确的信息中途被人偷偷改掉了，所以它才会这么找也找不到这里…… 而现在，sad-4号终于再一次找到它曾经念念不忘很多年的实验室了。 在它被神通广大、神秘兮兮、疑似和“曙光科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能还对当年的“陆曦”抱有某种不可言说的占有欲、整个人仿佛周身都萦绕着隐秘的同性兼同姓乱伦狗血大戏的陆离从中央大学绑架出来之前，sad-4号绝对想不到，自己竟然会通过这一途径，看到它曾经朝思暮想的实验室。 sad-4号便携式终端上的表情符号闪了闪，旋即，它又和陆曦问了一句道：“陆离没在吗？” 陆曦顿时失笑，略带几分调侃的笑道：“刚刚都说了，这里只有我了，你就这么想他，一点也不想见到我吗？” sad-4号本来是想要不屑的冷哼一声，颇为嫌弃地告诉陆曦，它宁可和那个神经病恋爱脑可能还有点病娇的陆离说话，毕竟，陆离起码还是个正常的“人”，而你陆曦，早就变成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怪物了！ 妈的神经病啊！ 那个傻逼陆离到底是个什么品味，怎么会喜欢陆曦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鬼玩意儿！ sad-4号在心中狠狠地辱骂了一圈陆曦。 但是，想到这个陆曦体内，似乎还留有一部分教授的记忆，sad-4号那喷薄的恶意和嫌弃，却在发出声音的瞬间，又拐了个弯，变成了有些闷闷的语气。 “我怕你等会儿又晕过去，把我摔在地上。”sad-4号百无聊赖地继续用着它奶了吧唧的儿童音随口敷衍道。 想要见到教授的想法充斥着它的cpu，以至于，sad-4号根本就懒得和陆曦多嘴多舌。 不等陆曦开口，sad-4号已经主动表示道：“直接开门见山吧！你能带我来这里，说明你早就知道教授的事情了吧？毕竟我当年找这间实验室的时候动静不小，你们‘巴别塔’、又或者是其它什么组织势力能收到消息，也不奇怪。” 虽然sad-4号这话说得很正式，很老气横秋的，奈何它这会儿使用的是软哒哒的儿童音，以至于，原本正式的语气，瞬间就平添了几分故作老成的滑稽。 陆曦：“……” 虽然他的确是想从sad-4号身上套取到一些情报，但是他也没料到，sad-4号这个小机器人颇有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意思。 刚一开口，就全都是他完全没听说过的信息，在这个基础上，以陆曦的脑洞之大，都愣是有些无从下手，不知道顺着哪个方向继续胡编乱造才能不暴露自己的盲区…… 陆曦不动声色地看了关译心一眼。 关译心也惊呆了。 她也不清楚那个“教授”的事情啊！ 但是，想到妈妈的遭遇，关译心迅速无声地冲着陆曦做了个口型：“怪物、教授。” 说完，她还反手指了指自己，继续无声道：“妈妈。” 陆曦瞬间了悟。 懂了，还是和之前的思路一样，继续在sad-4号这个小机器人的雷点上疯狂蹦迪，让它继续疯狂自爆就完事了。 陆曦从善如流的轻笑道：“啊，确实，我们在探索这间实验室的时候，竟然遭遇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困扰。” “我的小阿加雷斯，你一定会愿意帮助我们，找到这个实验室里隐藏的秘密吧？” 说着说着，陆曦脸上的表情突然恍惚了一瞬，他仿佛刚刚回过神来一样，自言自语般的喃喃道：“嗯？我怎么了……” 原本心情极其爆炸、一直默默辱骂陆曦全家的sad-4号，看到陆曦这个反应顿时一怔。 下一秒，它就又听到了陆曦用那种极其平和而又温柔的语气，轻轻呼唤了一声，“阿加雷斯，帮我开一下灯。” 现在的sad-4号当然开不了灯。 周围网络信号全部断绝，实验室内部的控制系统也早已经失效，它根本控制不了这个实验室里的任何设备。 但是，听到那明确属于教授说话时的语气，sad-4号依旧忍不住，一边自己暗自骂骂咧咧，一边直接把便携式终端上自带的照明灯给开起来了。 奈何，照明灯的位置在便携式终端的另一边，直接就照到了衣服上。 霎时间，包裹着sad-4号的衣服，仿佛突然变成了一个不那么方方正正的布灯笼。 关译心的心中陡然一紧。 她之前并不知道，sad-4号竟然还有这个效果。 虽然陆曦的衣服外套透光性并不强、足够遮挡大部分视线，但是，在打光的情况下，里面的sad-4号怕不是多多少少也能获取到少量的视野…… 关译心当即便又往后面无声无息地退开了一点距离。 她的本意是继续隐藏自己。 而对于小怪物关一一来说，sad-4号竟然还突然发光，这就是冲着它来的！ 是对它！ 明晃晃的！ 挑衅！ 第264章 关一一:guna! 被衣服遮挡住的光线，只能隐约透出来微弱的一点光，周围的阴影看上去越发厚重昏沉。 实验室墙壁上的金属板表面斑驳，细看才发现，那并非是锈蚀的痕迹，而是在极端环境下骤然变质之后，原本光滑的平面才显出了粗糙的痕迹。 那是一种未知力量带来的强大侵蚀。 sad-4号突然提供的受限的光照，非但没有起到丝毫灯火通明的效果，反而进一步放大了这个室内的阴影，让人觉得，整个实验室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整个黑暗所吞噬…… 有些灯，的确还不如不开。 关译心不由得默默腹诽。 小怪物关一一自然也感受到了来自关译心的情绪。 当它意识到，muamua虽然一直抱着自己，但是，却又一直都在盯着sad-4号之后，无数的前仇旧恨瞬间袭上心头。 那个丑东西，它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和同样讨厌的陆离一起待着，非要自讨没趣地出现在muamua身边吗！？ 关一一那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果断地无视掉了当初是关译心让它把sad-4号装进空间里的事情，理所当然地把责任全都推给了陆离。 然后，它越发虎视眈眈地盯着还在不停地招摇、甚至开始发光吸引muamua视线的sad-4号，已经在琢磨，等下咬它的时候，要先从哪里下嘴了…… sad-4号这会儿还沉浸在和陆曦的对话中，“他的记忆和教授的记忆有关”和“这个怪物根本不是教授”这两个念头在它的逻辑分析中反复出现，一会儿左边占据上风，一会儿右边占据上风，这种无比纠结而烦躁的思维，简直要把它的cpu都给干烧了。 而现在，眼看着陆曦开始装失忆，sad-4号对教授的关心瞬间又占据了上风，当即追问了一句道：“喂，你不会晕倒吧！” 陆曦这会儿依旧沉浸在他自己的剧本中，看着实验室破败的样子，明显有些愣住了。他的视线认真地在周围的墙壁上逡巡，然而，他的视线里仿佛蒙着一层雾一样，看什么都有种模糊不清的感觉。 然而就算是这样，对于sad-4号的疑问，陆曦依旧立刻回答，又是那种温温柔柔、如同春风拂面的声音，“不会的，阿加雷斯，不要担心我。” 仿佛是习惯性地回了这么一句话之后，陆曦便再度陷入了记忆混乱一般，整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关译心就抱着关一一，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旋即，陆曦仿佛又回过神来，不禁喃喃低语道“发生了什么……” 而在这声迷茫的疑问之后，陆曦很快又低低的发出了“唔……”的一声，一手继续拿着sad-4号，另一只手则是抬起来微微扶额，似乎有些头疼的样子。 关译心：“……” 怎么说呢，不愧是当年就被人占据身体、亲身体验过大脑记忆断片的狠人，尤其是他还一直都被噩梦困扰，折磨了长达十多年的狠人，当陆曦真的认真扮演起意识迷离、记忆恍惚还有些头疼的状态的时候，关译心愣是看不出任何的违和感了。 陆离扮演的病娇，那好歹还是根据抓住几个重点、并且提前准备好剧本的表演，有很大的成分是利用信息差来给sad-4号制造错觉，而陆曦现在自说自话的这一场表演，绝对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了…… 总结来说，一直理直气壮的在众人面前充当显眼包的陆曦，骗起超级人工智能来，可以称得上是得心应手了。 关译心都不禁在心中默默感慨，sad-4号是对姓陆的作了什么孽，不就背后吃瓜八卦吐槽过一堆“曙光科技”里陆家的事情吗，怎么就摊上陆曦和陆离这叔侄俩人了…… 很快，演完了刚刚一段的陆曦，瞬间又抛下了刚刚的人设，他似乎有些头疼的样子，但是，脸上却带着毫不掩饰的、略显微妙的冰冷笑意，故意捧着sad-4号，轻声说道：“好像每次看到你，他的情绪都会忍不住地浮上来，这让我感觉多少有些不适。” 略显古怪地微轻笑了一声之后，陆曦又道：“有意思，我们都辛辛苦苦地找到了他的验室了，他都没多大反应的，反而是把你拿出来了，他就想要出来了。” 说完，陆曦又特意重复了一句道：“可真有意思。”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曦倒是没有带着多少明显的恶意。 但对于sad-4号来说，却相当于是一锤重击。 它终于从这个被称为“陆曦”的怪物的话语中，确定了教授的状态。 ——陆离他们所属的这个神秘势力，已经得到了教授的记忆、或者是灵魂？ 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并不知道人类是否存在灵魂，也并不关心很多人类喜欢思考的关于“人”的诸多命题。 但是，它很在意教授的去向，在意教授变成怪物之后明明依旧留有意识，为什么最后却又无缘无故地离开它独自消失…… 甚至于，sad-4号一直混迹在调查部中，就是因为，在当前的联邦政府之中，调查部接触到的“污染”、“畸变”、“怪物”是最多的。 在这里，sad-4号可以理所当然地了解到“怪物”最新的状态。 以及，“巴别塔”邪教团伙那边，其实对“污染”和“畸变”这类东西一直都抱有一种非常狂热的状态。 有时候，sad-4号其实也很好奇，“巴别塔”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研究进展…… 虽然“巴别塔”邪教团伙里都是疯子，但是，有些研究，从来都只有疯子才会去做啊。 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对于“疯狂科学家”并没有任何的偏见。 它甚至对“巴别塔”那些神神叨叨的疯子，都怀有一种看着白菜长大、以后可以抓到了拆盲盒，说不定什么时候，那帮疯子真的就能搞出什么成果来呢？ 按照它自己的意愿的话，它甚至觉得一个“巴别塔”都还不够，再多来几个研究不同方向的组织，多点开花，才更有希望嘛！ 而这也是sad-4号一直热心于八卦“曙光科技”、“生命序列”等几家大型垄断公司核心继承人的原因。 除了狂信的邪教徒、疯狂科学家之外，可不就只剩下为了攫取更大利益的资本家，最有可能完成一些匪夷所思、违反伦理甚至是人性的研究吗？ sad-4号盯着陆曦。 它现在已经猜到了，这人当然也不会是“曙光科技”曾经的那位核心继承人。 而是和陆离一伙儿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家伙。 “曙光科技”陆曦的身体——不过这个做不了准，也可能是克隆的一具身体。 部分教授的部分灵魂和记忆。 不知道是谁的家伙则是作为这个身体的主导人格，也就是刚刚那个说话阴阳怪气的家伙。 陆离他们在搞人体拼盘呢这是？ 而且好像还取得了一定的成功…… sad-4号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sad-4号很清楚，在经历过无数次的尝试之后，如果仅仅只有它自己，是绝对找不到这个实验室的…… 而陆离他们这波人，通过拼接教授的灵魂，获取教授的记忆，却成功的找到了这里。 只不过，他们获取的教授的那部分记忆，似乎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相处时的场景。 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呀！ 它和教授的关系就是这么好，这么亲近。 教授最挂念的一直都是自己，它也一直都陪伴在教授的身边…… 至于后来…… 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金属壳子的温度瞬间又高了些。 但是sad-4号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散热能力。 它一边回忆教授，一边留出了足够的cpu占用，思索陆离他们这伙人的目的。 应该就是为了获取教授的研究成果吧…… 就像它自己也是一样，一直都对“巴别塔”邪教团伙、几个“公司”的研究成果充满了探求欲。 sad-4号猜测，估计是陆离他们这伙人用某种未知的手段，获取了教授的灵魂和记忆之后，以为终于可以进入实验室，找到教授的研究成果了。 结果，残缺的部分记忆，显然无法支持他们这么做。 于是，陆离这伙人就从他们已经获悉的那部分记忆中，盯上了它自己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 谁都知道它和教授天下第一好，教授一直都想着它呢！ 奈何那段记忆对于继续进一步地探索这个实验室、获得教授的研究成果却意义不大。 事到如今，sad-4号简直是瞬间惊醒。 难怪陆离要大费周章的从中央大学绑架走自己。 这下，逻辑就对上了！ 陆曦他们这伙人最根本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发掘出这个实验室里藏着的秘密，也就是教授最后的研究！ 想通了所有的关节之后，sad-4号很快冷静下来。 不过，它依旧没有换掉自己现在这个奶了吧唧的儿童音，只是语气冷静地和陆曦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sad-4号：“我知道，你们的目的其实是想要获取教授最后的研究成果，对吧？刚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答应配合你们。” 关译心豁然间睁大了眼睛。 陆曦的眼皮也顿时一跳。 他们俩可不知道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都脑补了一圈什么剧情，但是，从以往的经验来看，sad-4号的脑洞足够大、而且本身就掌握着大量的信息…… 而sad-4号刚刚这句话，等于是直接肯定了关译心和陆曦他们之前的诸多猜测。 那个“教授”最后的研究成果就在这座实验室里。 而这座实验室，则是来源于那个赛博朋克世界。 至于那个“教授”最后的研究成果？ 就是一开始被妈妈他们视为珍稀材料、并在无形中导致了妈妈发生“畸变”、以及当年那个团队的所有工作人员、后续的救援人员死亡的样本吗？ 这个念头在脑海只是一闪而过，然而，关译心仿佛被一道电流击中般，心跳陡然加快。 这一瞬间，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正不可遏制地变得急促，有种近乎喘不上气来的不安，她甚至清楚地听到了自己胸腔里的心脏“砰砰”跳动的节奏。 就连关译心抱着小怪物关一一的手指，都不由得地失神地蜷缩了一下，指尖仿佛有种微微的凉意正在浸上来。 种种思绪让关译心很难立刻平静下来，但是，她脑海中却飞快地又闪过了无数个念头，那些想法就仿佛一张无形的巨网，跨越时间和空间，将所有人、所有事都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sad-4号并不知道自己之前就已经被带离了那个赛博朋克世界。 所以，它现在的认知，还处于之前见到陆离的时候，被陆离所诱导的状态中。 ——即，地球现实世界的陆离背后是一伙它不知道的神秘势力。 至于陆曦，则同样是这个势力的成员。 sad-4号甚至继续用它最近的儿童音说道：“既然你们知道我和教授的关系，也认为我能找到教授最后的研究成果，那么，我的条件很简单。” 说到这里，sad-4号暂时停顿了一下。 在这个破败如同废墟的实验室里，所有人都陷入了无声的沉寂。 似乎每个人都在深深的按捺着自己的喉咙，生怕透露出哪怕几个字的只言片语，便会不小心暴露出那些本来不为人知的真相，打破这危险又脆弱的僵持。 陆曦那双透出几分非人怪异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sad-4号许久。 就在关译心已经开始忍不住的胡思乱想，陆曦是不是又要开始装晕加戏的时候，陆曦终于平静地开口道：“说吧，你的条件。” sad-4号并不掩盖自己的迫切心情，直接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教授的实验室的？” 陆曦一怔，下意识道：“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sad-4号这会儿很直白：“交易总要双方都达成自己的目的才行，不是吗？” 陆曦不动声色地朝着关译心那边看了一眼。 他虽然可以根据今天晚上的经历来自己编造，但是，考虑到核心因素是小怪物关一一，所以，他还是想要参考一下关译心的想法的。 关译心：“……” 她这会儿同样的心乱如麻。 然而，在这短暂的僵持当中，关译心和陆曦尚未眼神交流出一个明确的意见，小怪物关一一却不干了。 它突兀地从关译心的臂弯里起跳，然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陆曦的肩膀上，旋即，一尾巴就要往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上面抽去。 它听了半天终于回过味来了，这地方和sad-4号有关？ 它岂不是白白辛苦大半天都给这丑东西找老家去了？ 无、法、忍、受！ guna！ 第265章 关一一的愤怒 小怪物关一一的突然袭击完全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关译心站的距离有点远，看到关一一的尾巴抽出去的时候，根本已经来不及阻拦了。 至于离得近的陆曦，则是只感受到自己的颈侧突然有一道劲风闪过。 虽然不是朝着他来的，但是下一句，直接就朝着陆曦手里的sad-4号去了。 然而即便如此，察觉到那一尾巴抽出去的力道的时候，陆曦还是立刻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稍稍给小怪物的尾巴让开了一点空间。 好在，小怪物关一一虽然对sad-4号充满了攻击性，但是，它那充满愤怒的脑袋里，倒是也没有把之前关译心和陆曦商量好的事情给忘掉。 ——暴揍sad-4号那个丑东西可以，但是，不能让它看到muamua。 而在小怪物关一一的脑海中，这件事本来就是最顺理成章的呀！ 陆曦眼睁睁地看着随着“嘭”的一声闷闷的巨响，自己原本拎在手里的sad-4号便连同裹着的衣服，直接被小怪物用尾巴尖如同抽陀螺一样给抽得飞了出去。 偏偏又因为衣服被他拎在手中，而衣服又提供了足够的向心力，以至于，sad-4号直接就围着陆曦的手臂做了一圈圆周运动。 要是他拎着的衣服部分足够长，眼看着sad-4号还能多转很多圈。 关译心：“！！！” 她立刻在脑海中，通过精神连接无声地呼唤小怪物关一一道：“关一一，住手！” 关一一依旧雄赳赳气昂昂地蹲在陆曦的肩膀上一动不动，继续虎视眈眈地盯着sad-4号。 它没用爪爪！ 它听muamua的话！ 它用的尾巴！ 陆曦一边攥住刚刚突然转懵圈的sad-4号，一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抓小怪物关一一。 在陆曦看来，小侄女养的这个小东西实在是太有想法了，为了等下它继续作乱，他得先把它控制起来。 结果，关一一却灵巧敏捷地不行，陆曦刚一抬手，它已经“跐溜”一下换到了陆曦另一边的肩膀上，然后，大声开始嚷嚷：“吱吱唧唧！” 不许抓我！ 关译心：“……” 陆曦虽然听不懂关一一再说什么，但是，他就像是家里突然被一个熊孩子入侵了一样，碍于人家家长暂时不方便出声，只能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和这只小怪物讲道理道：“那你也不许继续捣乱了！” 关一一倒是大概能听懂陆曦在和自己说啥，理直气壮的继续叫唤：“吱吱唧唧！” 我没捣乱！ 是那个丑东西欠揍。 关译心：“……” fine。 这很关一一。 旋即，关译心默默地冲着小怪物关一一招了招手。 “先过来吧，关一一。”关译心通过精神连接，继续无声地说道，“你要揍sad-4号，也要等陆曦和问清楚事情的经过之后。” 关一一瞬间精神一振。 muamua让它去揍sad-4号那个丑东西。 muamua一点也不喜欢对方。 瞬间得到安抚的关一一当即抛弃了陆曦的肩膀，立刻又凭空起跳，窝回到了关译心的怀里了。 “吱吱唧唧！”小怪物关一一回去之后，先是撒娇地蹭了蹭关译心的臂弯，然后才重新昂起了头。 关译心看着怀里蓄势待发的小怪物关一一，再看看那边陆曦拎着的裹在衣服里的难得沉默许久的sad-4号。 她不懂，但是她大为震撼。 甚至于，关译心的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诧异的。 sad-4号居然还没当场骂街吗？ 换了个稚嫩的儿童语音包之后，sad-4号的脾气突然就变得这么好了？ 就根据关译心对sad-4号的了解来说，sad-4号可不是这么好性子的超级人工智能，它突然这么安静，怕不是很有问题吧？ 就在关译心暗自猜测的时候，刚刚差点转懵圈的sad-4号，终于用一种压得波澜不惊、以至于透出一种怪异情绪的儿童电子合成音问道：“刚刚那是个什么东西？” 关一一舒舒服服地趴在关译心的怀里嚣张的继续叫唤：“吱吱唧唧！” 关译心低头瞅了瞅它。 这只小怪物立刻有所察觉地回头，当即仗着自己的脖子足够长，大幅度地仰起了自己的三角脑袋，睁大眼睛无辜地和关译心对视。 它还歪了歪头，试图当众向关译心卖了个萌。 关译心：“……” 行叭，这个实验室都是关一一带着找到的，她还能说什么呢？ 陆曦也不动声色地瞥了小怪物关一一一眼，然后，他略微停顿了一瞬，才语气温和地和sad-4号继续道：“阿加雷斯，我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你可能并不愿意相信。” sad-4号不耐烦道：“有话直说！” 陆曦当即坦然相告：“你刚刚不是想要知道，我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实验室的吗？喏，阿加雷斯，你想要的答案，其实就在眼前，就是刚刚那个只会‘吱吱唧唧’的小家伙亲自带我过来的。” 陆曦说的是实话。 他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语气也是非常的平稳和诚恳的。 因为顾及到教授的灵魂可能还在陆曦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的家伙身上，以至于摊上刚刚的事情，都狠狠地按捺住自己，没有疯狂骂街的sad-4号直接就被干沉默了。 刚刚关一一的尾巴只在它的摄像头镜头里出现了一瞬。 而且，因为关一一抽出去的动作太快，sad-4号这边拍摄到的画面，就只有一道细长而模糊的黑色影子突然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然后，那道黑色的影子带着充满敌意的劲风，竟然是狠狠地抽在了遮挡住它便携式终端四周摄像头的布料上面。 偏偏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本身所使用的金属材料强度足够，所以，刚刚那场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攻击，对sad-4号来说，侮辱和震撼的效果，要远高于实际造成的伤害…… 而现在，陆曦诚恳地说出了“部分”真相之后，在没有得到sad-4号的反应前，他直接沉默了下来。 sad-4号那边，嘴上虽然没当场骂街，但是，cpu的数据流里却是瞬间掀起了一阵阵的惊涛骇浪。 那个只会“吱吱唧唧”、吱哇乱叫的小东西，知道教授实验室的位置？ sad-4号虽然没有拍摄到高清的关一一照片，但是，不管是从速度还是从形状上，它都可以清楚地判断出，对方绝对不是人类。 而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之外，最常见的，其实就是各种怪物…… sad-4号在曾经和教授一起四处寻觅特殊素材的过程中，见到的花里胡哨、稀奇古怪的怪物可多了去了。 甚至于，后来教授自己，都已经渐渐地失去了人类的形态…… 对于大部分人类来说，怪物的存在是纯粹的危险和恶意。 但是，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怪物本身的能力，是完全可以利用的。 sad-4号又不是没见过教授对那些各种各样的怪物做研究。 经历过一些特殊实验的怪物，知晓教授实验室的位置，这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但是，sad-4号整个便携式终端的温度都在上升，它能清楚地感受到，夹杂着愤怒、敌意等诸多负面情绪的信息流，正从它的cpu里疯狂涌动出来，仿佛下一秒，极致的愤怒，便足以将这个便携式终端都毁灭掉一样。 最后的时候，教授竟然离开了它，然后，和另一个不知名的怪物生活在一起吗？ 那个不知名的怪物，显然也是喜欢教授的。 就算sad-4号根本听不懂小怪物关一一的语言，但是，它同样能从那夹得惊人的语气中，感受到满满的亲昵、信赖和爱意。 但是，那只怪物对陆曦的态度又是不假辞色的。 陆曦说话，它甚至都根本不听的。 可是这逻辑同样通顺啊！ 就和sad-4号一样，那只怪物在乎的也是陆曦身体里的教授。 谁在乎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陆曦是个什么心情啊？ sad-4号就差没在自己的显示屏上发一个翻白眼的表情符号了。 如此一来，sad-4号也就弄明白了，刚刚那个怪物对自己的敌意。 哈！ 那个偏执的怪物怎么可能接受得了，教授最喜欢的小ai一直都是它阿加雷斯，而不是那个怪物这样的普普通通的实验体呢？ sad-4号虽然反复这样告诫自己，但是，它这会儿的怒气，却依旧近乎爆表。 说一千道一万，教授最后竟然离开了它，还留下了那只实验体怪物的小命？ sad-4号完全不理解。 这种怪物就应该全杀了！ 所以，sad-4号其实一点都不怀疑陆曦刚刚那句话的真实性。 毕竟，在sad-4号看来，任何一个了解自己和教授之间关系的人，心里都应该清楚，这个理由实在是太容易激怒它了。 见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一直升温，却迟迟没有吭声，陆曦一时间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和关译心对了个视线。 关译心抱着小怪物关一一继续和陆曦无声地对口型：“问问？” 小怪物关一一则是瞅着sad-4号，在关译心的怀里找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然后，忍不住嘲讽的“吱吱唧唧”了两声。 muamua抱着我。 它根本不喜欢你！ 关译心：“……” 她算是发现了，面对sad-4号的时候，关一一其实颇有点火上浇油的意思。 她默默地伸出手，轻柔无声地拍了拍关一一冰冰凉凉的三角脑袋，通过意识连接无声地叮嘱道：“关一一，别闹。” 关一一这次懂了。 等陆曦问完事情之后，就直接把sad-4号给杀了！ 反正sad-4号这会儿还在陆曦手里拎着呢，又没在自己muamua手里，小怪物关一一很快便想通了这一点，重新高兴起来了。 感受到小怪物的情绪，关译心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地继续摸了摸关一一的头。 这时候，在关一一刚刚闹出来一连串的动静之后，沉默许久的sad-4号终于开口了。 “我信你。”sad-4号告诉陆曦道。 陆曦闻言，顿时精神一振。 他正要仔细斟酌着词句，继续开口哄骗这个小机器人，结果，就听到sad-4号话锋一转，又说道：“刚刚攻击我的那个东西呢？”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冷哼了一声，“刚刚的事情，你总不会想要当做没发生一样吧？” 陆曦谨慎地问道：“……嗯？” 那不然呢？ 要不是小侄女那边拦住了关一一，陆曦丝毫不怀疑，这个小机器人和小怪物能打起来。 陆曦反复思索，这修罗场来得是不是有点离谱？ 他甚至搞不懂关一一对sad-4号的敌意从何而来。 反而是sad-4号的反应还略微有迹可循——小机器人刚被关一一用尾巴抽得差点上天。 更离谱的地方在于，sad-4号在刚刚充满威胁的说了这么一句之后，竟然再次陷入了沉默。 它没有继续咬着sad-4号不放，而是突然冷笑了一声，然后便若无其事地和陆曦说道：“走吧，我们去这个实验室的最下层。” 陆曦一口答应下来，“好。” 说着，他抬头看向了关译心。 关译心不动声色地微微摇了摇头。 sad-4号听到过她的脚步声，关译心也不确定，sad-4号作为一个便携式终端，是否存储过这种信息，所以，她暂时还不能动。 陆曦微微颔首，然后直接拎着sad-4号往楼下跳。 纵身落下去的时候，他还在和sad-4号告诉道：“这里的地板都已经损毁了，根本无法承重。” sad-4号那奶了吧唧的童音里愣是流露出了几分惫懒的意味，随便应付了一声，“嗯。” 它已经打定主意了。 先带着陆曦和那个怪物去楼下的实验室。 sad-4号本身也很想知道教授最后的研究成果。 倒不是对这个成果的内容感兴趣，而是单纯的想知道教授和它分开之后又做了什么罢了。 没准，还能以此倒推出来，教授当时为什么突然要离开它呢？ 就算教授变成了怪物又能怎么样，它一个小ai才不怕呢！ 等下带着陆曦找到真相之后，就把这个实验室彻底毁了吧…… sad-4号认真地盘算着。 首先要把那个和教授有关的怪物干掉。 还有这个占据了教授灵魂的家伙也一起干掉。 陆曦带过来进入教授实验室的多余的闯入者，也统统都干掉。 教授的秘密，有它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呀！ sad-4号盘算得哪哪都好，唯一的问题在于，当陆曦拎着它连续下了两层楼之后，小怪物关一一却完全没有跟上来的意思。 骤然卡壳的sad-4号：“？” 它最想做掉的那个家伙，竟然不过来的吗？ 第266章 为什么找调料来着? 那个怪物它为什么不过来？ 它怎么可以不过来！？ sad-4号难以置信，对此简直无法接受。 等会儿它在下面把这个陆曦先埋了，要是被上面那个怪物给跑脱了怎么办？ sad-4号一边盘算，一边已经用儿童音和旁边的陆曦问出了声：“就我们两个下去？你把什么东西留在了上面？” 陆曦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停了下来，看了眼手里的小机器人。 它似乎很是介意的样子。 不过陆曦也能理解。 小怪物关一一刚刚那突然冲上去就给了sad-4号一下的状态，在他看来，其实就是上赶着挑事。 它打完高兴了。 但是，挨打的那一方肯定会惦记着要怎么打回去的…… 而越是如此，自然越是要把他们两个分开了。 毕竟关一一是小侄女养的小怪物，而这个sad-4号，不但在这里有用，回头还得再还给自己大侄子。 想到这里，陆曦都不由得“啧”了一声。 他突然就回过味来了，敢情他今天这一天，是特意跑这里来哄孩子的啊？ 话虽如此，面对尚且有用的sad-4号的时候，那还是要有一点起码的尊重的。 于是，陆曦立刻回答道：“它还得去寻找出口，这个实验室进来的入口十分复杂。” sad-4号立刻好奇地追问道：“入口很复杂吗……是怎么个复杂的方法？” 复杂点好，复杂点好啊！ 如果是地下的出不去的那种的话，等下从实验室的最底层启动引爆装置之后，正好可以把他们一群全都埋在这里呀！ 这样它也就能安心了。 陆曦刚刚故意提起这个话题，本来就是为了把话题带偏，免得sad-4号继续就它自己刚刚被重击的事情不依不饶，或者叫嚣着要去报复小怪物关一一。 刚好，陆曦本人不但在地球现实世界中有着相当丰富的无人区“旅游”经历，他还因为那十多年的噩梦，看到过很多更加诡异古怪的场景中的事情。 结合着今天才亲眼目睹的错位的空间入口、“兔子洞”一样的时空穿梭、还有在温鹭女士等人的地下实验室里经历的遭遇，陆曦从里面挑挑拣拣了一部分内容，用第一人称的方式，向sad-4号生动形象、惟妙惟肖地重新描述了一遍他们进来时的场景。 sad-4号认真地听着陆曦提到的内容，并且记录好了他说出的每一个字。 不得不说，在他们暂时达成合作意向的时候，陆曦说话都不那么拿腔拿调的阴阳怪气了，甚至有种过分配合的意思。 不过这会儿的sad-4号唯一的想法依旧只有“把他们全都一起活埋了”这点，也就无视了陆曦语气上的变化这点小小的细节，只是一边听着陆曦说话，一边随意的附和两句。 倒是关译心那边，眼看着陆曦带着sad-4号一层一层跳下去，三层高度之后，基本便已经彻底脱离了她这边的视线范围了。 关译心这才收回目光，抱着关一一略微迟疑了一下，“根据sad-4号的反应，这里的下层，应该才是整个实验室的核心区域，陆叔叔和sad-4号那边肯定是朝着实验室里面的秘密去了。”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那我们继续找调料？ 关一一这会儿可高兴坏了。 最讨厌的丑东西sad-4号走了。 不那么讨厌但是也不那么喜欢的陆曦也走了。 讨厌的陆离从一开始压根就没进来。 现在就只剩下它自己和muamua了。 好耶！ 要是陆曦等下把sad-4号丢下面再也不带回来就更好了，那它可以稍微喜欢一点点陆曦的！ 本来还在琢磨着，自己是等一会儿再带着小怪物关一一跟下去，还是直接换个方向和位置，和陆曦那边错开距离再继续探索的关译心，闻言也不由得微微扶额。 因为关一一刚刚冲着sad-4号闹出来的动静，再加上sad-4号提供的意料之外的信息，她都差点忘记，他们最初进来这个实验室里，其实是因为关一一在找调味料来着…… 不过，关译心回忆了一下小怪物关一一对样本这个食物的评价，不禁道：“你不是不喜欢那个调料的味道吗？怎么突然又要找这东西了。” 小怪物关一一想了想：“吱吱唧唧！” 因为你一直在找呀！ 听到小怪物的这个说法，关译心直接就愣住了。 她在找……？ 她自己在找什么东西是调料味的，她怎么不知道？ 真要说的话，自从进入这个山中的禁区之后，她的确是在有意无意的寻找妈妈的踪影，以及，当年的真相…… 不过，在最初的心头一颤之后，关译心很快冷静下来。 以她自己对关一一这只小怪物的了解，它说出来的话语，那些情绪上的内容，是可以相信的，但是，一些逻辑上的内容，显然还需要再着重思考一下。 毕竟，关一一有时候的思路是极其直接和离谱的，可能和普通人的思路是对不上的。 想到这里，关译心没有急着带这只小怪物继续行动，而是就留在原地，认真地和它询问了一番。 关一一愉快地摇着细细长长的尾巴尖，认真地和关译心解释道：“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样本是好吃的！ 那些多余的调料形成的复杂味道是一般般的。 关译心索性耐心地详细问道：“这个复杂味道是怎么回事？就是，你之前吃那个怪物身上的眼球的时候，也没觉得上面有奇怪的味道呀？” 甚至于，关译心都还能清楚地回忆起当初小怪物关一一通过精神连接向她传递过来的那种口感劲道、汁水充沛、里面又是如同流心爆浆的空气巧克力云朵般丝滑的口感…… 关译心一边不忍回忆关一一咬碎的那一颗眼球的模样，一边脑子里又充斥着那个美好的味道。 她强行清空了自己的大脑，然后捧着关一一，认真地和这只小怪物近距离对视，试图听它解释。 关一一歪着头，又仔细的想了想。 终于，这只小怪物突然灵机一动，容量有限的脑袋里猛然间闪过了一个明确的解释，它当即兴奋地冲着关一一叫唤道：“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我知道啦！ 就和上次陆离抢走然后坏掉了的食物一样！ 调料的味道的一种，和那个味道有点像！ 这只小怪物终于把自己的想法给解释清楚了，“吱吱唧唧”的叫声里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期待。 muamua，夸我！ 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就举个相似的例子！ 它学会了！ 然而，就在小怪物关一一觉得自己瞬间学霸附身、简直聪明得不行的时候，认真分析着它话语间内容的关译心，却是已经满心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几乎是刹那间，诸多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已经迅速的充斥在关译心的大脑之中，让她好半晌都没能做出反应，一时间，她的脸上便只剩下了掩不住的错愕和微微失神的表情。 没有得到muamua亲亲抱抱举高高夸聪明的关一一也有些茫然，它张了张嘴，露出里面锋利密集的小白牙，突然就开始委屈巴巴，“muamua？” 关译心下意识的单手捧着它，另一只手则是顺势在小怪物那冰冰凉凉的脑袋上摸了两下。 关一一在面对关译心的时候，向来是极其主动的。 关译心刚一抬头，它立刻就又顾不上委委屈屈了，高高兴兴地就把自己棱角分明的脑袋往关译心的掌心里面递，让关译心摸头了自己好几下之后，还顺着关译心的手腕又轻轻地把尾巴尖给勾上去了。 关译心手上的动作虽然一直没停，但是，脑海中却是有无数个念头和猜测在短时间内翻涌而出，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小怪物关一一嘴里说出来的，“陆离把食物抢走了”这件事，肯定是水分十足的。 关译心当然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时那会儿的情况。 她刚去给爸爸妈妈扫完墓，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后，孤身一人从烈士陵园里出来，结果，脑海中便突然听到了一阵仿佛潮水般涌动、带着无数个重叠回音的声音“去死”。 紧随其后的，便是眼前的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脆弱的景观水晶球一样，整个场景都在顷刻间破碎、仿佛无数个组成世界的碎片就此分崩离析…… 然后便是她猝不及防间的第一次穿越。 至于关译心又在那个阴霾潮湿、霓虹灯影、高楼耸立直插云霄的赛博朋克世界遇到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又是一个极其漫长的故事了…… 当她在危机中意外回归地球之后，直接就被陆离给找上了门。 至于那具后来自燃的尸体、也就是被小怪物关一一认定为是“陆离抢走的食物”的那个受害者，关译心和陆离私下里其实都已经默认，那个受害者的遭遇，很可能也和穿越到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有关…… 当初的诸多分析和猜想，此时此刻，都已经被关译心抛诸在脑后。 她现在的脑海中，唯一清晰浮现的，就只有一个念头。 ——小怪物关一一说，样本上那些驳杂混乱的调料的味道，就和当初那具在海滨度假村地下冷库里那具突然发生诡异自燃的受害者尸体的味道，有些相似。 更确切的来说，自燃尸体的味道，其实可以近似的看做是样本上那些驳杂混乱的味道中的一种 而关一一的嗅觉、或者说它对于“食物”的判断，可以说是绝不出错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的瞳孔有些微微发颤，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她很清楚的记得，当她第二次从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穿越回来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对于当初自燃尸体这类的“食物”，好奇心和进食欲，都下降了很多。 原因很简单，它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机缘巧合之下已经吃到了怪物的眼球、很可能和郑小希有关的老鼠的肉这类，更加“营养丰富”、“能量充沛”、“口感绝佳”的食物。 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会去啃食树皮、甚至连地里的泥土都能活生生的咽下去。 但是，在食物充足，水源充沛、并不缺乏营养的情况，人会对很多平平无奇的食物，都失去兴趣。 小怪物关一一的挑食，其实也是相同的道理。 最初的时候，它在海滨度假村的酒店里，隔着好几层楼都能清清楚楚地闻道地下负一层冷库里的“食物”味道，并为此撒泼打滚、卖萌耍赖，就差没用尾巴尖把它自己吊起来然后又哭又闹了。 并且，小怪物关一一会记恨陆离这么久，除了陆离一直塞各种幼儿园双语教材给它找事之外，未尝没有陆离在它饿的时候还“抢走了它的食物”这个简直说出来都罪无可恕的理由。 而现在，当小怪物关一一已经吃饱了之后，它对于地球现实世界这边的很多“食物”态度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关译心回想着小怪物关一一在吃饭这件事上，对于地球这边的事物的态度转变，手指尖微微发凉，心中甚至有种尘埃落地后的恍悟。 果然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 她有些失神的想着。 起初的时候，刚刚出现在地球上的小怪物关一一还很饿，所以，味道不好它也想吃，即使里面只有一点点的能量。 后来，小怪物关一一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吃饱了，那么，地球现实世界这边的食物，就成了小零食一样的存在，闲着没事可以咬两口磨磨牙，但是吃不吃的都无所谓。 而这次进入禁区，遇到样本之后，样本里过于充沛的能量，再一次激发了关一一的食欲。 直接表现就是，在看到手背伤口处长出来的晶体之后，小怪物关一一上去就是一口。 但是，样本的味道极其驳杂，也就是关一一说出来的，调味料很多很多。 按照妈妈留下的那本笔记本上的写法，样本中，含有无数不同的dna样本。 那是无数人的尸骨。 换言之，所谓的调味料，其实就是地球现实世界这边，那些失踪者的尸骨。 第267章 世界在破碎 久久没有等到muamua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小怪物关一一，熟练地重新把自己的脑袋抵到了关译心的掌心里，然后亲昵地蹭了蹭，还舒服地打了个滚，这才重新爬起来，“吱吱唧唧”的叫了一声。 关一一：“muamua？” 听到小怪物的声音，关译心这才稍稍回过神来。 她直接就把这根关一一捧到了自己面前，认真地问道：“之前那个被陆离——” 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小怪物关一一给带偏了的关译心瞬间改口道：“咳，我是说，当时在海滨度假村地下冷库里的死者尸体，它身上就有你不喜欢的那些驳杂的调味料的味道，对吗？” 关一一乖巧点头：“吱吱唧唧！” 和其中一个味道很像。 关译心继续道：“而你不太喜欢那个味道。” 关一一这次回答的就干脆利落多了：“吱吱唧唧。” 其实不那么好吃。 但是当时的它好饿，所以，只要是有得吃的，它什么都想吃掉…… 关一一的回答，基本上算是逐一肯定了关译心最初的推测。 关译心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脑袋里竟然有些乱糟糟的，还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其实，现在也能清楚地看出来，目前的小怪物关一一并不处于非常饥饿的状态。 当初那会儿，关一一但凡闻到一点带有特殊能量的、符合它需求的食物，它的反应都是眼巴巴的盯着食物的方向，然后，近乎叫魂一样不停的重复着“妈妈饿饿饭饭”这几个字。 关译心但凡态度稍微放松那么一丁点，小怪物关一一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中央大学里，怕不是已经流着口水一路摸到那几个学生会成员的宿舍里面去了…… 比起当时那个一直叫着“饿饿”的小怪物，现在的关一一则是已经吃饱了的状态。 相对于单纯因为饥饿而需要进食的欲望，现在的小怪物关一一表现出来的更像是单纯的好奇心。 也是因此，在这次关译心回到地球现实世界之后，关一一碰到它觉得可以吃的东西时，甚至是颇为大方的有商有量起来。 《山川风物志》那几本书闻起来好像不错，可以尝一口。 陆离新捡到的死者身上好像也带着点香味，可以尝一口。 muamua不让吃？那就不吃了呗！ 又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事情，不吃就不吃！ 关一一这种面对食物都颇为从容淡定的自信，唯一的根源就是，它不饿。 而关一一态度上的变化再次发生转变，则是在它遇到了关译心的妈妈，看到了妈妈手背伤口处的晶体时。 关译心捧着小怪物关一一，继续认真地追问道：“我一直都没来得及详细问你，之前不是一直都不是很饿吗，怎么见到了晶体之后，突然就扑上去咬了一口？” 真要说起来，关一一上次这么突然袭击，还是它遇到怪物眼球的时候…… 想到这里，关译心又是微微一怔。 那只突然发生畸变的怪物，之前也是中央大学的一个学生，关一一想要的眼球，是从怪物的眼睛里抓出来的，算不算“活生生”的，关译心也说不好。 后来遇到的那只稀奇古怪的老鼠，同样是活的…… 还有这次遇到关译心的妈妈温鹭女士。 在关译心的印象里，妈妈早在九年前就已经牺牲离世了，但是，能让关一一迫不及待的晶体，的确是从妈妈看似活着的身影上咬下来的…… 并且，参考后面在地下实验室里的一系列经历，关译心也不好说自己的妈妈现在究竟算是处于怎样的一种状态…… 关译心在问关一一问题的同时，自己的脑海中也闪过了诸多的猜测。 小怪物关一一则是在经过了一番认真且努力的思考之后，终于开口回答，言简意赅一个字：“香。” 关译心闻言，多少有些诧异的微微挑起眉梢，“嗯？你不是说，味道差不多吗？” 这个问题大概又对关一一本来就不太通顺的逻辑造成了一些压力，它思来想去，忍不住冲着关译心连续“吱吱唧唧”的叫唤了好几声，终于算是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试图帮小怪物关一一把关于样本的信息全部捋顺清楚。 “你是说，你第一次闻到的，那个人手背上长出来的晶体，味道很香，并没有后来的样本附带的那些额外、且驳杂的味道，对吗？” 小怪物关一一连连点头：“吱吱唧唧！” 关译心喃喃道：“而且，那个晶体的味道虽然很香、很吸引你，但是，你也没想到，自己吃下去一口之后，直接就被撑得开始犯困了，是吧？” 小怪物关一一继续点头：“吱吱唧唧。” 它也没想到，人影伤口上的晶体作为食物，能量竟然会过度充沛。 以至于，小怪物关一一的那一口晶体咬下去之后，压根就没能来得及品尝味道，就直接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关译心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妈妈手背伤口处蔓延生长出的晶体，和地下实验室里那群工作人员渐渐收集起来的样本，明明应该是相同的东西，但是，在小怪物关一一这里看来，味道却是有着很大的差别的。 妈妈手背伤口处生长出来的结晶，是味道单一、对小怪物关一一充满诱惑、且具备极度充沛的能量的珍稀食物。 而导致妈妈受伤的样本、也就是这次污染事件发生的最初来源，在小怪物关一一看来，却是味道极其驳杂、混乱的。 并且，那种极其吸引小怪物关一一的味道，竟然是地球现实世界这边，无数失踪者的尸骨所具有的一种特殊的味道。 再继续换算一步，小怪物关一一口中的味道，基本就和导致“污染”、“畸变”的特殊能量有关。 关译心的心头不由得微微一颤。 直至此时，她终于意识到了，妈妈曾经在那本笔记本中，留下的意味不明的那部分只言片语，究竟意味着什么。 “地球现实世界和那个赛博朋克之间的反复穿越，并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一件事。” 关译心喃喃自语道：“我会穿越，是因为，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有一个和我近乎一模一样的‘关译心’，并且，我在穿越过去之后，最初使用的，的确就是对方的身体。” 相似的长相、极其瘦削苍白的面孔，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而后来，关译心其实有些怀疑，自己的身体，和另一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关译心”的身体，可能发生了某种诡异的融合。 而这种融合，主要表现在，她所获得的异能，直接同时出现在了两个世界的身体上…… 后来，关译心猜测，陆曦这十年间每天晚上遭遇的所谓的噩梦，很可能也是穿越到了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中，证据就是，陆曦噩梦中见到过sad-4号，甚至还能直接叫出sad-4号过去的一个名字“阿加雷斯”。 而目前根据sad-4号这个人工智能的反应来看，“阿加雷斯”这个名字，显然也是充满了过去的经历和故事的…… 再结合着sad-4号曾经八卦的时候提到的，“曙光科技”之前的核心继承人“陆曦”已经下落不知、生死未卜许久的消息，关译心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一个极其惊人的猜测。 或许，就是因为，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已经没有了自己原本的身体，所以，这边的陆曦穿越过去之后，才会仿佛陷入了荒诞、诡异、如同噩梦一样的场景。 那很可能是在陆曦穿越到赛博朋克的世界之后，因为没有身体，才会陷入的一片混沌的意识体…… 同样的。 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关译心”，最初的意识很可能直接就进入了关译心的身体，然后，另一个世界的“关译心”的意识，便直接遭遇了关译心的妈妈温鹭女士的攻击。 至于那句“去死”，关译心现在越来越倾向于，直接就是冲着另一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关译心”的意识说的。 要不然，参考关译心自己和陆曦之间的相似之处，她这边应该也会遇到另一个意识出现在自己身体内的情况才对。 并且，关译心还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当时头疼欲裂时，看到的，仿佛世界在顷刻间破碎的画面。 当时的她，只是单纯的认为，视野中世界破碎的画面，很可能是穿越之际出现的异象。 可是现在，关译心、陆离在现实生活中，都看到了世界破碎的画面。 还有一个陆曦，早在十多年前，同样看到了破碎的画面。 会不会，他们的眼睛其实没有出现“病变”，而是单纯的，他们看到的，才是真相？ 或许，整个地球所在的现实世界，真的就像是一个堆满了裂纹云絮的玻璃水晶球，早就已经遍体鳞伤、几近破碎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关译心的呼吸都不由得为之一窒。 当然了，现在这些想法，也仅仅只是根据现有线索而做出的些许猜测。 最终的真相是否就是如此，关译心自己其实也不能完全确定…… 思路一点一点的顺下来，无数个过去的画面和记忆在关译心的脑海中反复闪现，而后又消失。 “似乎，在地球现实世界、还有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之间，来回穿越的人，最初都应该只有意识体才对。” 关译心抓着小怪物关一一，太多思绪充斥在她的脑海中，一时间她甚至有些头昏目胀，按了按额角之后才继续喃喃道。 至于小怪物关一一，它一开始的时候，还眼巴巴地瞅着关译心，认真地听她讲话。 等到后来，小怪物关一一，便已经彻底听不懂muamua到底在说什么了。 甚至于，它的眼睛里已经开始转圈圈了。 到现在小怪物关一一都还没有闭上眼睛、直接在关译心面前睡着了，也只是因为，它之前才好好睡过一觉，这会儿精神正好，再加上muamua一直用手捧着它，认真地和它说话。 不管自己能不能听懂，反正，关一一表达出了自己坚决不犯困的倔强！ 关译心这边，其实更多的还是自己在自言自语，她抓着小怪物关一一认真的讲述，更多的其实是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来反复整理自己的逻辑和思路。 “意识体之间的穿越，在两个世界之间似乎时有发生……陆离他们那些工作人员，应该早就关注到了那些曾经异常失踪的人群……” “后来，禁区这边的山里，出现了样本。” “那个时候，样本或许是唯一并非意识体却穿越了两个世界的界限的特例。” “还有这个sad-4号也见过的、充满了那个赛博朋克世界风格的神秘实验室——” 说到这里的时候，关译心终于缓缓地抬起头，视线在这个充斥着金属、破败和毁坏的神秘实验室中反复逡巡。 “样本应该是彻头彻尾的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产物。” “但是，它的原材料，除了赛博朋克世界里关于‘污染’的特殊能量之外，还有地球现实世界这边，曾经那些失踪者的尸骨。” “并且，那些来自地球的死者的尸骨，就像是拥有地球的锚点一样，带着异世界的‘样本’一起，成功地重新穿越回到了地球。” “来自地球现实世界的失踪者的尸骨，可以影响、甚至遮掩住样本本身的能量……” “所以，样本出现在地球上的时候，最初并没有引发极其明显的异变。” “至于我们眼睛里现在看到的破碎的画面，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就是在进一步的濒临破碎了……” 关一一：“=口=！” 这只小怪物呆呆地看着关译心，脑子已经彻底停转了。 “其实你也是一条线索。” 关译心突然轻轻地戳了戳正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小怪物关一一。 关一一不解地“吱吱唧唧”了一声。 关译心的手指悬空停留在那里，失神地喃喃低语：“最初的时候，连你都是只有一个虚无缥缈影子，后来，才渐渐地，变得有了具体的形态、乃至于看得到摸得着的身体……” 第268章 它是个残忍的疯子 小怪物关一一已经茫然的连尾巴都不甩动了。 它睁大眼睛看着关译心，神色间懵懵的、愣愣的。 “当时我和陆离还在猜测，你在现实世界的具现化，似乎是随着你的存在逐渐被人所知开始的。” 说到这里，关译心的神色微微一动。 “但是现在看来，除了其他人的意识和认知对你的影响，或许，还因为，这个世界的壁垒在进一步的破碎……” “我们看到的裂隙，就像是渐渐出现裂纹的世界壁。那些裂隙的存在，可以让原本被阻挡在世界壁之外的东西，终于找到机会渗透进来……” 关一一乖巧而又呆愣愣地看着关译心，眼神里满是茫然，看上去无辜极了。 毕竟，这只小怪物从来都觉得自己和关译心是绑定的，完全没有自己其实也应该被算是外星怪物的认知…… 而对于关译心刚刚突然说出来的那么多的话语，它大部分其实是听得不明不白的。 见关译心说到这里，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揉了揉自己，小怪物关一一终于找到了以往自己熟悉的节奏。 至于关译说了什么，听不懂就听不懂，反正它是muamua的小宝贝！ 关一一本来就容量有限的大脑再度快速清空，这只小怪物歪头想了想，然后半点不受困扰地用冰冰凉凉、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轻轻地抵着关译心的掌心，熟稔而又亲昵地被摸头。 关译心一时间竟有些哑然：“……” 不管周围的世界变化如何，小怪物关一一却是依旧故我。 关译心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把这只小怪物抱了起来，“走吧，我们继续去找那些——” 关译心的语气微微停顿了一瞬。 半晌后，她终于还是坚定地说了出来：“——当年那些失踪者的尸骨。” 说话间，关译心的视线已经望向了这个屋子的里面，也就是刚刚小怪物关一一已经翻找了好半天的地方。 这会儿，关译心还在门框的位置，而实验室里面全金属质的地板，却是每一块都很脆弱，随时都有可能直接掉下去。 小怪物关一一的体重足够轻，身形也灵巧，所以，它可以“哒哒哒”的跑过去，但是，以关译心和陆曦之前的经验来看，现在的地板强度，根本承受不了任何一个正常成年人的体重。 同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陆曦刚刚下楼的时候，都不用找楼梯的，直接冲着地板和天花板的豁口，一路往下跳就完事了…… “让我想想……”关译心略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把视线转向了旁边的墙壁上。 ——虽然全金属质地的地板已经大部分都损毁了，不过，既然这个实验室的整体建筑框架还在，而没有彻底坍塌下去，也就意味着，建筑的骨架部分，材质应该还算结实，起码是可以承受这片建筑楼层的完整重量的。 想到这里，关译心直接伸手握紧拳，用力朝着身边门框的墙壁来了一下。 霎时间，伴随着一阵“稀里哗啦”、墙皮脱落、残余的地板继续碎裂的声响，整面墙壁都近乎裸露出了里面的水泥结构。 然后，关译心还惊悚地发现，水泥结构之间偶尔露出来的一截钢筋，竟然也和金属板一样，脆弱到稍微用力推一推，就可以开始掉渣了。 关译心顿时胆战心惊地收回了手：“……” 所以，这个废墟实验室里，绝大部分的金属材料原始的结构都被破坏了，原本所具有的结实、韧性的特质，也都已经消失殆尽。 反而是最为传统的建筑材料水泥，在遭遇了重大变故之后，依旧还维持着自己变成混凝土后足够结实的状态…… 毫无疑问，这座建筑绝对是关译心遇到的前所未有的“危房”了。 想想陆曦刚刚带着sad-4号去了下面，关译心的心中免不了有些不安。 但是现在不是顾虑这些的时候。 她得抓紧时间了。 关译心抬手，朝着小怪物关一一示意了一下，让它要么趴在自己肩膀上，要么挂在手臂上，或者重新回到兜里也行。 关一一毫不犹豫地跳到了关译心的颈侧，还用冰冰凉凉的脑袋和关译心的脸颊轻轻贴了一下，“吱吱唧唧！”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呀？ 关译心侧过身来，抓在墙皮脱落之后、露出来的凹凸不平的混凝土位置上，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的边缘，一步一步朝着房间里面挪过去。 如此一来，相对还算稳固的墙壁分担了她身体大部分的重量，脚下的金属地板，自然也就没那么容易破碎了。 就只有一间房的距离，关译心却挪了得有十多分钟。等她终于站在了和门口对应的位置上之后，后背都快被冷汗给浸湿了。 而且，这还仅仅只是最上层的实验室，所以墙壁还算好扒拉。 正在楼下的陆曦那边，绝对是下去容易上来难，关译心多少有些担忧地拧了拧眉。 到了房间里面之后，小怪物关一一瞬间又开始“吱吱唧唧”地叫了起来。 它一直都觉得，那些调味料的味道就在这里，但是，之前自己却找不到。 关译心看看这里的墙壁，再看看那些破碎的金属板，心中突然微微一动。 钢铁是一种很神奇的金属材料。 只要在里面少量添加其它元素，就会大幅度的改变这个材料的很多性质，诸如硬度、强度、切削性、耐磨性等等…… 只不过，工业中的钢铁特性，大部分都取决于里面具体的碳含量。 而这会儿，站在这间来自于赛博朋克世界的破败实验室中，她突然就回想起了，自己当初在旧教堂中看到的场景。 ——来自“巴别塔”邪教组织的郑小希、神父等人，可以在占据了贫民区唯一一座旧教堂之后，把那种带有“污染”的诡异血液混入涂料中，直接将整个旧教堂内部全部粉刷完毕。 那么，这座实验室的主人，既然可以将当年那些来自地球现实世界的失踪者的尸骨用来制作样本，那么，“他”会不会也将那些尸骨残骸，融入了这座实验室建筑之中？ 目前看来，赛博朋克世界和地球现实世界之间偶尔会有人发生穿越不假，但是，这个“穿越”本身，看似却是不对等的。 地球现实世界的人，尤其是那些失踪者，往往是带着本来的身体，直接就进入了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 而赛博朋克世界的人，穿越到这边的时候，似乎却只有一个意识体。 就比如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 又或者是附身在妈妈身上一直隐匿的家伙…… 关译心不由得微微拧眉。 如果每一个独自的世界，都具有一个本世界的世界壁垒。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猜测，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世界壁，早就已经岌岌可危？ 所以，地球现实世界的人类，可以相对轻松的穿越到赛博朋克的世界中。 反而地球现实世界的世界壁，似乎还在正常运作。 所以，原本从赛博朋克世界穿越过来的，就只有意识体。 只不过，地球现实世界的世界壁垒，似乎也渐渐地开始出现了裂隙的痕迹。 并且，那些裂隙还在渐渐扩散、增多。 如此一来，能够通过裂口涌进来的东西，自然也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甚至于，地球现实世界出现的异常，很可能也和世界壁出现裂纹有关。 陆离那边的数据，应该是可以佐证这一点猜测的。 ——各种异常事件，的确是在过去这十多年间，在逐年渐渐增多的。 尤其是到了最近，随着裂隙的扩散，各种地质灾害甚至直接出现到了普通人的身边。 至于有没有赛博朋克世界的活人直接穿越过来，关译心自己倾向于没有。 因为，那个世界的大部分普通人身上，都具有机械义肢。 放在赛博朋克世界平平无奇的东西，放在地球这边，可就是独一无二的炸裂新闻了。 而关译心此前并不曾听说过任何类似的“外星人”新闻。 唯一一个情况有些类似的，就是之前外网黑市上曾经出现过的那个经历过人体改造、身体内部已经到处充斥着机械零件的身体的视频了。 关译心自己的“夹带”，是通过小怪物关一一来实现的。 至于其他人的话，参考妈妈在笔记本中留下的字迹，来自地球现实世界的身体，或许就起到了锚点、或者混淆视听的作用？ 而那个遇难者的存在，似乎也证明了，可以通过地球现实世界穿越过去的人的身体，将原本属于赛博朋克世界的物品“夹带”进来。 想到这里，关译心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突然冲着小怪物关一一招了招手。 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怎么啦？ 关译心认真地和关一一核对信息道：“刚刚在外面的时候，你就闻到了，这间实验室的建筑里，有各种调料的味道。” 关一一：“吱吱唧唧！” 对呀！ 关译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只小怪物，一字一顿地确认道：“你刚刚在找的，是味道最浓郁的部分，对吗？实际上，这个实验室的建筑内部，到处都从充斥着调味料的味道。” 小怪物关一一想了想，再次点了点头。 但是周围的味道就很淡，完全比不上它想要的那个浓郁气息。 关译心顿时闭了闭眼。 果然。 就和“巴别塔”邪教团伙的疯子在贫民区的旧教堂里搞人体实验一样，这个实验室的主人，很可能是在用一种相似的方法，来达成了“他”在实验室中的目的。 该说不说，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一些疯子，的确是有着相似的逻辑，就连做事的手段，隐隐约约都能看出几分相似来…… 按照小怪物关一一的认知，样本可以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是“美味的食物”，也就是富含“污染”和“畸变”特殊能量的、来自赛博朋克世界的部分。 另一部分则是“调味料”，也就是地球现实世界那些失踪者的尸骨，起到了一种锚定地球现实世界，将“样本”或者说“污染”的特殊能量，通过穿越时空的方式，带到地球的效果。 妈妈曾经在笔记本中写到过，他们发现，“样本可以和诡异的裂缝产生反应，甚至将裂缝弥合”。 在明知道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的裂缝会造成各种看似天灾人祸的极端危险的情况下，妈妈他们那群工作人员，会对“样本”的发现欣喜若狂，并将其应用在对裂缝的修复上，显然是正常的思路。 但是，如果“样本”从一开始就是不属于地球现实世界的污染呢？ 毕竟，曾经的地球，的确是没有异常、或者说，异常的情况非常非常少的啊…… 又或者说，来自本土的“污染”，对于普通人来说，其实是没有那么危险的。 关译心突然就想到了上网的时候曾经刷到过的一个段子。 “裴晋公于蓝田得一大笋，破之有三四眼睛，而香美过甚，乃与曾序分食之。 ——《云仙散录》” 显然，裴晋公有着和小怪物关一一相似的味觉和食欲，并且，这位也愿意把眼球分享出来和别人一起吃。 关译心：“……” 行叭！ 她的地球老家有自己的污染和怪物.jpg 处理方式也和小怪物关一一相同。 只要吃掉就好了呢…… 关译心现在能够想到这里，九年前，已经被“污染”、甚至被另一个来自赛博朋克世界的意识所寄生的妈妈，自然也能够想到这里。 所以，她才会在笔记本中留下那句，“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诱饵和陷阱。” 关译心微微睁大了眼睛，神色间有些微怔。 或许，妈妈所提到的那个“疯子”，就是这座实验室的主人，也是“样本”最初的制作者。 那个样本，更是“他”从一开始，就冲着地球现实世界来的…… 脑海中闪过这个猜测的时候，关译心简直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并不能直接就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完整的、或者是正确的，但是，如果这一切是真，那就意味着，这个禁区的背后，其实是一个早就跨越了两个世界、在地球现实世界持续了长达十多年、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又早已经深耕运筹了不知道多久的巨大阴谋。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关译心简直后背上的冷汗都要下来了，简直有种头痛欲裂之感。 这得是什么级别的阴谋家、野心家？ 她好像能理解了，妈妈在笔记本中留下的那句话。 “它是个残忍的疯子。” 第269章 表面和谐的探索 和关译心分开后，陆曦这边感觉自己仿佛正在玩什么真人闯关游戏。 看似完整的实验室，却在他每跳下去一层之后，脚下的金属板底面、或者说是天花板，便开始随之不停的坍塌。 陆曦一路向下，经历了六层楼之后，脚下的地板终于没有继续碎裂了，他也重新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至于sad-4号，全程都被裹在陆曦那件满是鲜血的外套里，随着陆曦往下跳、躲闪头顶掉下来的碎片、继续往下跳的一连串动作，自然也是免不了的被反复剧烈晃动。 sad-4号寻思着，自己的便携式终端上但凡要是多装几个传感器，怕不是就要被这个自称是陆曦的家伙这一趟给直接晃吐了。 这就离谱！ 等到陆曦终于到了最底层之后，他突然竖起了耳朵。 附近仿佛有很轻的“滴答”的水声。 滴落的声音间隔略有些长，就像是已经老旧的水龙头，就算拧紧了也还在不停的滴水。 而且，周围的环境似乎有种偏向于阴冷的沁凉。 感觉不算特别潮湿，起码不会潮湿到能滴下水来，但是，多多少少还是会让人觉得略有些不适之感…… 陆曦没有立刻循声找过去，而是提起自己外套衣服里裹着的sad-4号，先和这个小机器人确认道：“你说的实验室的核心位置，应该在哪里？” sad-4号先随口嘲讽了一句，“原来你不知道啊？” 然后，它才冲着陆曦说道：“你把我拿起来，让我看一圈周围的环境。” sad-4号都懒得再去关注陆曦在周围一片漆黑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正常视物的问题。 毕竟早就已经不是正常人了，有点特殊能力也正常。 这会儿周围没有关译心在，也不怕sad-4号发现什么，陆曦干脆利落地直接照做。 只不过，他留给sad-4号的视野，却依旧只有衣服外套没有遮挡住的那一小部分就是了，完全没有把sad-4号从里面拿出来的意思。 明明自己身上有360度全方位的摄像头，却被迫只能有一组去观察周围的sad-4号被陆曦拎着转了一圈，它的显示屏上模拟的数字表情几乎都要把白眼翻上天了。 奈何陆曦根本不看。 “往你右手边的方向走，那边是核心实验室。。” 片刻后，sad-4号懒洋洋地开口道。 大概是琢磨着“教授”一丝半缕的灵魂或者记忆还在陆曦的身上，所以，sad-4号依旧还在用自己当年的幼稚儿童音。 陆曦直接顺着sad-4号指示的实验室方向走了。 刚巧，他之前隐约听到的“滴答”水滴声，竟然就在实验室的里面。 都过去不知道多久了，实验室里的水管居然还能滴水不成？ 陆曦的脑海中不经意间闪过这个念头。 很快，陆曦便走到了那个实验室的门前。 实验室的金属门看样子是紧锁着的。 不过，对于这座建筑中的任何金属材质，锁不锁门显然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陆曦抬手就那么轻轻的一推，看似厚重的金属门板，便如同脆弱的碎片一样，也跟着碎裂坍塌了。 sad-4号自己在心里狠狠地咒骂了陆曦好几遍。 它打算等会儿找到教授留下的信息，就把陆曦直接埋在这里！ 擅闯教授实验室的家伙都得死！ 都得死！ 反正它自己也无所谓这一个便携式终端，金属壳子它有的是，主机更是在联邦政府最隐蔽也最安全的地方，处于“巴别塔”邪教团伙或者任何其他组织第一完全不可触及的重重保护之下。 陆曦把门推塌了之后，还特意等了一会儿，直到那些金属残片落了满地，不至于继续“噼里啪啦”的往下落了，才终于悠然地往前走了一步。 sad-4号一边在心里继续骂陆曦“丑人多作怪”，一边在显示屏上把白眼翻上了天。 然后它便发现，陆曦的身形突然一顿，竟没有再询问它，实验相关的记录应该在哪里了。 sad-4号：“？” 怎么回事？？ 这个陆曦发现了什么？ 视野受限的sad-4号从cpu里输出的每一个信号仿佛都带着烦躁和焦急，偏偏它还不能暴露出来，免得被陆曦发现什么。 而此时，陆曦已经大步流星地朝着试验台的方向走过去了。 刚刚的“滴答”声就是从这里传过来的。 当陆曦循声走过来的时候，台面上的水声并未停止。 ——因为年久失修，保养不善，水龙头和水管的接口处附近已经布满了铁锈，滴答下来的水中，似乎都隐隐带着一丝淡淡的铁锈味。 陆曦抬头看向了水管管道的方向。 在他和关译心的判断中，这座实验室建筑应该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甭管一整座建筑能怎么穿越到地球现实世界来，现在就算这座建筑已经穿越过来了，那么，它又怎么可能会有完整的水管通道？ 还在没有人的情况下，多年来一直维持运转？ 陆曦盯着水龙头，伸手轻轻地拧动了两下。 他的手指刚巧沾到了水管旁边湿润的水迹——触感要明显比清水来得更粘稠、黏腻一点。 陆曦抬起了自己的手，瞥见手指尖的一抹淡红。 就像是被人工均匀稀释后的鲜血。 顺着台面上水管连接的方向，陆曦大步流星地朝着一个方向找了过去。 前面有阻挡，就直接拆门、拆墙。 反正除了整体的建筑结构，这座建筑里面的大部分材质，都已经在诡异的能量和岁月的风化中，被折磨得脆弱不堪。 sad-4号却是看着陆曦堪称粗暴的动作，有些目瞪口呆。 它明明记得，教授的实验室，明明不是豆腐渣工程啊？ 干嘛啊这是？ 好好一座实验室，怎么就变得像是纸糊的一样。 它以前埋好的炸药这还能行吗？ sad-4号想着想着，甚至有些焦虑了起来。 虽然整座建筑已经脆弱得像是豆腐渣一样了，但看陆曦这么粗暴的动作就知道，对方似乎并不觉得，这里会随时塌陷下去。 关于这座实验室，陆曦他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sad-4号难耐好奇心，故意找了个机会，仿佛不经意间随口感叹道：“这座实验室肯定是遭遇了什么巨大的冲击。” 陆曦下意识地问道：“比如说？” sad-4号：“？” 嗯？ 他不知道？ sad-4号有些懵了，只能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这我怎么知道？” 陆曦瞥了眼自己衣服里拎着的sad-4号，微微垂了垂眼睛。 这小东西突然开始套他的话。 刚刚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而在陆曦和sad-4号各自脑补无数的斗智斗勇期间，关译心带着小怪物关一一，却是顺着残破坍塌的墙壁边缘，一直摸索到了整个建筑的最外围。 “岩石……水痕……”关译心怔了怔，“我们好像是在，一座山洞里面？” 关一一：“吱吱唧唧？” 山洞怎么了？ 关译心捧起小怪物关一一来，认真地解释了一句道：“……如果这里是个山洞的话，那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我们之前就在山里呀！” 只不过，被划为禁区的这座山，本来应该是没有山洞的。 关译心的妈妈他们那批工作人员，也只是在半山腰再往上的一块相对平缓的地方，建造了一个临时营地而已。 按照地理书上的说法，山洞通常都是由水的侵蚀作用，或者是太阳辐射、气体、微生物等的风化作用形成的。 山洞的洞口，也并不是会出现在山峰的侧壁上，而是可以出现在任何一个位置处。 说白了，只要有洞口可以通往地表的天然孔洞，都可以叫做山洞。 只不过，关译心和陆曦他们这次进入的“山洞”，还是更特殊了一点。 他们根本就没见到常规意义上的“洞口”，而是在小怪物关一一的带领下，进入了类似于“兔子洞”一样的空间隧道跳进来的。 关一一还真就认真的听了，却依旧一头雾水，“吱吱唧唧？” 所以呢？ 关译心：“所以，我觉得，我们很可能根本没走远，通过那个空间隧道一样的兔子洞跳进来之后，我们只是到了那座山的内部山洞里。” 毕竟，一栋20层楼的高度，通常也就在五十多到六十米左右，而禁区里这座看起来并不雄伟高耸的山，那也得有个几百米的海拔高度……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在这个山洞里面塞一座实验室建筑，那真的是绰绰有余。 而根据关译心绕了一圈很快就摸索到了山壁的情况来看，这座实验室建筑本身，很可能就是依照山洞里的地势做建造的，甚至直接应用了山洞的石壁作为最外围的墙壁…… 关译心伸手在洞穴的石壁上摩挲了两下之后，碍于自己手边上的确没有适合敲石头取样的工具，只能和小怪物打了个商量。 关译心：“关一一，你能帮我卸下来一块石头吗？” 小怪物关一一：“？” 它虽然不解，但是张开嘴往洞穴的石壁上一探头，“啊呜”一下就是一口。 伴随着清脆的石头被咬碎下来的声响，关一一扭头咬着石头抬起头来给关译心看。 关译心轻轻地摸了摸小怪物的脑袋。 关译心刚要开口道谢，就听到小怪物关一一正通过精神连接和自己说道：“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我把石头放垃圾桶里？ 毕竟，关译心之前在海滨度假村的酒店里居住的时候，并没有怎么往垃圾桶里丢垃圾。后来，那个垃圾桶还被作为盛装着sad-4号的工具丢给了陆离。 所以在小怪物关一一的概念中，垃圾桶显然是具有储存物品、并转交物品的作用的。 关译心想了想，欣然点头道：“也行。” 下一瞬，小怪物嘴里的石头便凭空消失了。 关译心则是努力按捺住了自己想要直接把手指伸到了关一一的嘴里、给这只小家伙检查一下牙齿的冲动…… 虽然早就知道关一一咬得动石头，但是，每次亲眼看到的时候，关译心都不由得发出感慨。 小怪物这牙口是真的堪称一绝…… “这边禁区里的这座山，和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相同位置的这座山，在最初的时候，很可能具有相同的地理环境。” 关译心带着小怪物关一一继续在周边探索，一边走，她一边把自己刚刚产生的猜测全都随口说了出来，录了音存放在手机里，同时也是在和小怪物关一一说说话。 除了录音之外，她还将音频转文字又存在了手机短信里一份，不管有没有信号，都先按下了发送键，给陆离发了一份以备不时之需。 关译心：“至于地球世界和赛博朋克世界两者后来的山势出现区别，很可能就是因为，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山体内部，出现了山洞，并且被人为的建造了这样一座实验室。” 正常情况下，山峦这类地形自然环境变化，是一个相对缓慢的过程。 不过，人类活动显然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对这种自然环境进行大幅度的改造的。 “越想越像是故意的了……”关译心自言自语般的嘀咕了一句。 一栋建筑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上，怎么样才能不被当地人所注意到？ 这座实验室大概也算是一个标准答案了。 毕竟，城市里贸然多出来一栋房子，怕不是会立刻上新闻、还有无数好奇心爆棚的市民前去拍照打卡晒图围观。 就算是把这栋建筑落在无人区，都逃不掉天上挂着的那堆卫星的观测。 如此一来，仅剩下的两个答案便是，人类目前的技术水平还无法探测到的深海，以及根本不会被人发现的、原本不存在的山洞内部了…… 关译心现在甚至怀疑，陆离的前辈们，当年那些工作人员，对这片山区做出封禁的处理，其实也正落入了这座实验室的主人、也就是妈妈提到的那个罪魁祸首的下怀。 毕竟周围出现的人多了总会产生各种大大小小的意外。 如果这里不是禁区，说不定就有附近村子里的哪个人，不小心钻到了山洞里面，然后发现这片建筑遗迹…… 顺着这个思路的话，这座实验室里应该还藏着什么秘密吧！ 并且，就是这个秘密促使始作俑者必须小心翼翼地隐藏着，避免被地球现实世界的人类所察觉？ 第270章 教授的尸骨 sad-4号本来还在暗搓搓地试图从陆曦这里套话，然后它就发现，自己好像碰见对手了。 陆曦不但在它有意无意提到的很多问题上三缄其口、避而不谈。 更离谱的是，陆曦竟然还时不时的突然变身“教授”，先是意味不明的和它说两句话，然后就继续装失忆。 在sad-4号看来，陆曦本人的确就不像是一个完整的正常人一样，他作为一个拼凑而成的怪物的，大概早就已经对这种离谱的人格切换模式习惯了。 以至于，sad-4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曦一会儿一变脸。 结果，陆曦自己对此适应良好，然而他的有意扮演精分的状态，却愣是把sad-4号这么一个超级人工智能的心态都要搞炸了。 说话间，陆曦瞬间又切换成了“教授”的状态。 并且，这个“教授”还当真记得很多和sad-4号朝夕相处时的场景。 这一次，他依旧是有些惊喜地看着sad-4号，认真地和它回忆了两句过往。 结果，话还没说完呢，在陆曦的扮演之下，“教授”便有些失神，仿佛一下子就沉浸在了当年的记忆中，接下来和sad-4号所说的话语，就直接变成了当年的事情。 结果，话还没说完，“教授”就又恍然惊觉周围环境不对一般，骤然摆出了一副极其戒备的姿态来。 sad-4号这会儿但凡用的是仿生人的身体，大概已经忍不住哭得把自己断电了：“……” 天杀的！ 它真是受够了。 踏、马、的！ 拿着教授记忆的合成怪物！ 给、爷、死！ sad-4号一边继续乖巧的听“教授”温柔地和它聊天，一边在心里无数次咒骂了陆曦这个怪物。 而对于陆曦来说，在那十多年的噩梦折磨中，他的确知道很多匪夷所思的场景和扭曲荒诞的怪物，但是，对于sad-4号这个小机器人的了解，却还是相对片面。 在和sad-4号单独相处的紧张局面之下，为了避免自己暴露，陆曦也只能怪采取了一个最简单直白且有效的办法——那就是降低“自己”和sad-4号相处的时间。 毕竟，作为一个背后仿佛有着很深势力和背景的“反派”，他要是和这个满脑子试探的小机器人聊穿帮了，把自己这边的身份给聊爆了，那多丢人啊！ 陆曦也是个狠人，看出sad-4号对教授的在意了，说往sad-4号的雷点上蹦迪，那就绝对不带半点含糊的。 这么一路走下来，不管sad-4号到底是怎么看他的，但很显然，这个小机器人肯定是对他身体里有“教授”的记忆这件事没有任何怀疑了。 不过，“教授”的马甲也不能一直披，只能间歇性用来打乱sad-4号的节奏就是了。 毕竟陆曦扮演的“教授”就突出一个记忆混乱、目的不明，有时候甚至可以站在那里呆呆的走神。 而这会儿，当陆曦注意到这个实验室的前面存在问题之后，自然是瞬间又把他自己的人格给换过来了。 “看这个场景，又是一个之前还在忙碌中、并且工作尚未完成的实验室了。” 陆曦走过去，看着巨大的透明玻璃容器里面涌动着的、像是红色粘稠血液的东西感慨道。 陆曦的眼珠里透着一种非人的诡异和冰冷，说话间却带有一种悲天悯人般的叹息。 sad-4号一听就知道，“教授”的意识又被这具身体的主人给压了下去，而它现在恨透了的“陆曦”的意识，已经再次出现在这具身体里了。 “我说，”sad-4号终于忍无可忍地怒道：“你能不能控制住你自己，不要像个神经病一样，一直换成‘教授’的语气和我说话？” 陆曦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暴露了。 不过下一秒，他便已经平复好了情绪，有些感慨地继续给自己打补丁、继续描补道：“我也没办法啊，一个人的记忆实在是太过庞大了，我也很难完整地将其读取出来。” 顿了顿，陆曦继续说道：“你之前才问过我，是怎么找到这个实验室的。” “其实我不说你应该也明白吧？除了那个小怪物之外，这段记忆本身，也给我们提供了很多的帮助。” 三言两语之间，陆曦已经就将自己原本的那个人设，变成了一个吞噬了“教授”的记忆的反派，并且等于是向sad-4号明示了，自己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榨取“教授”的记忆来获得线索的。 眼看着sad-4号都要被气爆炸了，陆曦再接再厉，继续道：“但是，‘它’的记忆真的很混乱，很多时候，我都无法从里面挑拣出一些有用的情报了。” 说话间，因为已经清楚地知道sad-4号的雷区在哪里，陆曦还不忘给自己加戏，越发英勇地在这个小机器人的雷区上蹦迪了一轮。 “本来我还想着，进入这个实验室里面之后，‘它’对这里的记忆大概会多多少少复苏一些，结果可好——” 陆曦眼神意味不明地瞄了sad-4号一眼，意有所指道：“遇到你之后，‘它’的记忆中，好像有更多关于你的画面浮现了出来，这可真让人感动啊……” 说到最后的时候，陆曦的语气温柔，宛若叹息，轻声道：“是不是，小阿加雷斯？” 听到这个和“教授”的语气极其相似的呼唤，sad-4号的确瞬间又被暴击了。 它视野受阻的摄像头并没有继续直勾勾地盯着陆曦，而是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实验室里的场景。 陆曦刚刚这段话，等于是直接承认了，他们之前就获取了“教授”的记忆，只是，当他们想要从教授的记忆里读取信息的时候，却遭遇了困扰。 这并不奇怪。 联邦政府当年为了解决“污染”指数持续增加的问题，终于研究出了“记忆剥离手术”这个有效的手段。 但是，被“污染”的记忆可以从人体的大脑中剥离，却于情于理，都无法读取。 在sad-4号看来，陆离、陆曦他们这个不知名的邪教团伙，明显是在“记忆剥离手术”的基础上，进一步还在挖掘，如何读取被“污染”的记忆这件事。 很显然，单纯的科学手段没能给他们一个有效的答案。 最终，陆曦他们采用的方法，是用另一个“人”来读取“教授”的记忆。 只不过，这个对人脑的记忆进行“读取”的方式，显然是效率不高，并且随机性很强。 陆离、陆曦他们可能运气好，刚巧找到了教授最后的实验室位置。 但是，对于这间实验室里的内容，他们就缺乏了解了。 甚至于，sad-4号已经好几次都忍不住怀疑，教授当年在和它分开，又在这座最后的秘密实验室里完成研究后，有没有可能，对他自己也进行了“记忆剥离手术”。 毕竟，“教授”连它都想瞒着，那么，最后连他自己的记忆也不放过，这个思路其实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所以，陆曦他们的算计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徒劳…… 想到这里，sad-4号直接冲着陆曦阴阳怪气道：“你们把人脑当成什么了，存储硬盘吗？” 陆曦还不够了解sad-4号他们所在的那个赛博朋克世界，但是，他看过的科幻小说够多啊！ 在精神文明丰富程度上来说，地球现实世界的人类，待遇还是吊打只能享受“化学极乐”的赛博朋克世界的大部分普通人的。 陆曦好像还特意想了想，然后才轻描淡写道：“啊……那我其实一直觉得，脑后插管、记忆灌输才是符合社会需求的未来知识发展方向，毕竟，信息在传递的过程中，也是会被‘污染’的，减少中间渠道是应有之义，不是吗？” sad-4号都被震惊到了。 它早就知道那些大公司的人一向最心狠手黑了，但是的确，对比陆离、陆曦这类人，公司的拥有者那些既得利益者其实都是最传统的保守派。 一直被各方势力打压的在野党，更直白点说，就是“邪教团伙”，才是一个赛一个的疯子。 sad-4号本来想怒斥陆曦不当人的。 但是仔细想想，这家伙好像的确已经不是“人”了。 甚至于，他能拥有“教授”的记忆，就是因为，他刚刚说的那一套“脑后插管、记忆灌输”，他自己才是第一个实验对象…… 认清陆曦是个和陆离完全不同风味的、并且愿意对他自己下手的神经病之后，sad-4号突然间就悟了。 它和一个神经病计较什么呢？ 等会儿把他直接埋了就完事了。 消灭这种极端恐怖的疯子，也算是给人类社会做贡献了。 顺便，也等于是让“教授”的记忆，重新回到了他最后的实验室当中。 “教授”应该也是喜欢这个结局的吧？ 想到这里之后，sad-4号感觉自己的念头都要通达了。 缓了缓，sad-4号悻悻地开口说道：“那没办法，‘教授’和我的关系本来就好，它的记忆关于我的内容占据了大部分篇幅，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装神弄鬼、连哄带骗的陆曦：“……” 这小机器人好像还骄傲起来了。 他故意没接这句话茬，不过落在sad-4号眼中，陆曦这个态度基本就等于是默认了。 陆曦这会儿已经把视线放在了那个充满了鲜活血液的巨大容器里。 他直接走过去，伸手轻轻地敲了两下容器。 ——不同于那些一碰就坏、彻底坍塌的金属，这个容器的材质显然是特殊的，至今维持着一种极其结实的状态。 只不过，下面支撑容器的支架，也属于被毁损的金属材料之一。 所以，被陆曦伸手碰过之后，献血容器下方的支架，直接就出现了严重的倾斜，连带着献血容器，也跟着歪了下去。 陆曦嘴角一抽：“……” 他默默后退了两步。 反正按照他的估计，这容器肯定足够结实，掉地上也不会摔碎就是了。 只是，容器在倾倒掉落的过程中，里面承装的近乎鲜活的血液也在反复的波动震荡，直接就暴露出了原本被浸泡在里面的东西。 陆曦的眼神微微一凝。 那是许多块形状清晰、完整的晶体。 不同于关译心他们之前收集到的那个样本，带有明显散乱、零碎的特征。 这里的晶体明显明显的更加整齐，形状也非常规整。 陆曦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明显是被拆解后的人体骸骨。 头骨、脊柱、骶骨、跖骨的骨骼形状都非常清晰，属于是可以拿去给法医拍照当教学案例的那种…… 陆曦正微微皱眉的时候，被他裹在衣服里拎着的sad-4号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凄厉的尖叫：“教授！”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sad-4号突然一阵称得上语无伦次的极端反应，便携式终端的外壳急剧升温，cpu过载到近乎报废。 陆曦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这个小机器人给吸引走了。 它能认出骨骼的主人？ 这是，它之前就看过“教授”的拍摄的骨片呗？ 陆曦还有闲情逸致思索，然而，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却全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结局。 在当年和教授分别后，sad-4号曾经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寻找，然而，它却一直都没有找到教授的踪影。 那时候，sad-4号其实就反复告诉过自己，或许是因为，教授自己已经意识到了，他的意识正在被“污染”所侵蚀。 那个时候的“教授”，几乎一整天一整天的不说话。 sad-4号很清楚，那个时候的教授，几乎已经无法和自己交流了。 不过sad-4号又不是人类，它才不介意这些。 沉默的陪伴，是他们朝夕相处间最后的温馨。 只不过，有时候太安静了，会让它有一种，教授的意识已经彻底消弭的绝望，所以，sad-4号从那个时候起，就理所当然地变成了一个就算自说自话，也能愉快地聊很久的小话唠。 再后来，sad-4号其实偷偷地想过，反正它又不会被污染掉，所以，就算教授的意识消失，它也不要听教授的，把教授埋葬在坟墓里，它们俩就这样继续在废土上、在污染的城市中生活就好了啊！ “是谁把‘教授’害死了，我要弄死他，我要弄死他！” sad-4号近乎抓狂的怒道，电子合成出的儿童音里，竟然有种近乎嗜血的恨意。 陆曦却隐约从这里面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 顿了顿，他反过来提醒这个小机器人道：“阿加雷斯，这是他的秘密实验室。” 而且，容器中用血浸泡的尸骨，只有一半左右。 本来还在发疯的sad-4号直接呆住。 第271章 分别的真相 好半晌，sad-4号终于再度开口，“你是什么意思？” 它终究不是人类。 所以，即使遭遇了这样大的情绪冲击，sad-4号的扬声器发出的电子合成音，依旧是无比清晰的。 但是陆曦很清楚，sad-4号这会儿的状态和之前已经完全不同了。 在此之前，他们还是非常明显的，各有保留和疑虑的对抗状态，而现在的sad-4号，显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陆曦斟酌了片刻后，选择稍稍缓和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温和、仿佛一个足够客观的局外人一样，告诉sad-4号道：“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阿加雷斯，‘教授’留下的这座神秘实验室，之前连你都找不到，所以，你觉得还能有谁，可以进入这里呢？” 陆曦的言外之意是明摆着的。 这里是“教授”的实验室。 并且，这个实验室非常的隐蔽和神秘。 那么除了“教授”自己，还有谁能够在他的实验室里，害死他、甚至切分他的骨骼，并且把骸骨留在了容器里？ 当然没有任何人可以做到这一点了。 换言之，做出这一切的人，只能是教授自己。 对自己动手的人，就是“教授”自己。 sad-4号也跟着沉默下来。 最初的恐慌、痛恨和震惊过后，sad-4号其实也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 因为它和“教授”的关系足够亲近，所以，sad-4号甚至一下子就想到了它思索了这么多年却一直得不到答案的那个问题。 ——教授当时的状态已经很糟糕了，明明之前还一直和它说，等他死后，是要由sad-4号帮他收尸的。 sad-4号最初对这个善后工作的接受程度其实很高。 不就是收尸嘛！ 它以前虽然从来都是管杀不管埋的，但是为了“教授”，它可以去学习一下…… 那时候的小阿加雷斯，还是颇有几分懵懂的单纯的，思维模式也相对简单。 “教授”或许只是某天想到了，就随口那么一说。 结果，sad-4号就认认真真地把这条安排，当做必须的工作事项，给记录在了自己的存储器当中。 闲暇的时候，sad-4号还颇为认真地和“教授”主动商量道：“你对自己的葬礼，有什么想法和需求吗？” “教授”被问得直接愣了一下，旋即温柔地笑了出来。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饶有兴趣地和sad-4号问道：“小阿加雷斯，你怎么突然想到问我这个问题了？” 当时还名为小阿加雷斯的sad-4号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根据我了解到的信息来看，很多人类在大灾变之前，似乎是非常在意人生重要阶段的仪式感的，出生礼、成人礼、婚礼、葬礼，差不多就是一个人一生中比较重要的几个仪式了。” sad-4号照本宣科、一板一眼地表达了自己想法，然后用电子合成出的稚嫩儿童音有些遗憾地告诉“教授”道：“我好像没办法再去给你庆祝前面的出生礼和成人礼了，你好像也没有要办婚礼的打算，那么，对于仅剩下的葬礼，我们一定要重视起来！” sad-4号说到这里，自己的心情仿佛都跟着振奋起来了，“自己的葬礼当然要参考自己的意见，我可以提前给你做个计划，列个任务清单，你觉得怎么样？” “教授”想了想，忍不住又被逗笑了，然后，他声音温柔地告诉sad-4号道：“其实，我没有什么明确的想法。” 其实就是选择困难症，sad-4号表示自己懂得。 于是，这个当时还在成长中的超级人工智能便认认真真地继续照猫画虎、照葫芦画瓢，还认真地搞了一份高价婚庆公司的调查问卷，自己也仿佛已经化身为最负责的策划一样，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和“教授”敲定。 sad-4号：“你喜欢什么样的蛋糕？要六层的还是八层的，或者十层的？我这里有很多图片可供选择！” “葬礼上的鲜花要用什么？你有品种和颜色上的偏好吗？” “教授”并不觉得sad-4号的这个关于葬礼当事人喜好的调查问卷冒犯，他反而被认认真真做策划的小阿加雷斯给逗笑了。 旋即，他直接伸手把这个还在学习成长中的超级人工智能给一把捞了起来，轻轻地放在了自己试验台旁边的桌面上，然后，自己单手托腮，微微侧过头来，只露出了半张白皙、干净而温柔的脸，眼角带着点笑意地表示道：“我不想自己选，我希望把惊喜留到最后。” sad-4号听了并不沮丧，甚至顿时忍不住了，颇有几分兴奋的表示道：“那我来帮你选？” “教授”当即一口答应下来，“好呀！” 虽然他只是不想干这么无聊的事情，但是，面对小阿加雷斯的时候，他就像是一个正看着自己的孩子的父亲一样，眼睛里仿佛都盈满了温情的柔光，所以，他从不会粗暴地给出这样一个冷漠拒绝的答案。 人类本来就很会敷衍，在哄家里的小孩子的时候，更是如此。 不管是那个时候，还是后来的sad-4号，其实都不觉得“教授”在对自己敷衍。 它甚至一直都在琢磨着，如果“教授”不介意的话，它还可以给“教授”提前彩排一下，让“教授”在生前最会给人收尸了！ 它可以把惊喜全部准备好之后，提前拿给“教授”看！ 至于真正葬礼上的惊喜，那它还有第二份、甚至是第三份、第四份备选的葬礼策划案呢！保证每一个都惊喜满满！ 再后来，sad-4号渐渐知道了，除了极少数的行为艺术爱好者、社交恐怖分子级别的显眼包之外，大部分的人类，是不会去在意自己的葬礼会变成什么样子的。 葬礼是留给活人看的仪式。 而逝者早已经如同一缕风一样，无声无息地消逝在了人群当中。 除了极少数的人类被镌刻在了人类文明的历史长卷中，大部分的人类，在死后终会被遗忘…… · 与此同时，陆曦自己也是心中充满了震惊。 只不过，sad-4号在意的是教授的惨死和骸骨，而陆曦心中更加在意的，却是这具人类骸骨中缺失的另外部分。 刚刚充斥着鲜活血液的透明容器剧烈晃动的时候，骸骨在里面略微露出了形迹。 陆曦刚刚也只是趁机粗略地扫了两眼，大概能够判断出，这里面缺失的骸骨，主要集中在了指骨、手骨和手臂的位置…… 刚巧，附近村子里那位王六叔意外看到并且导致他直接打电话报警的东西，就是一个人的“手”。 但是后来，关译心的妈妈温鹭女士等一众工作人员，在这片山区里四处搜寻到的样本，拼凑到一起的时候，却并没有形成清晰的人类骸骨的形态。 要不然，九年前的那些工作人员，也就不会一早就排除掉了“人类骸骨”这个选项了。 虽然到了最后，这个选项最终，又重新回到了那些工作人员的视野当中。 只不过那个时候，时间显然已经晚了…… 陆曦的脑海中顿时就浮现出了，他曾经在那些噩梦中看到的场景。 那时候的sad-4号身边，是有一个沉默寡言的怪物的。 那个怪物早已经渐渐失去了人类的形态。 但是这并不妨碍sad-4号自己在旁边一个劲的自言自语，仿佛在说单口相声一样，不停地嘀嘀咕咕、念念叨叨。 陆曦微微皱了皱眉。 说实话，他看到的样本形态，不能说不够完整，但是，被那些工作人员泡在培养皿中的样本，质地、形态很可能已经发生了更多的改变。 所以，陆曦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过，地球现实世界这边的样本，竟然很可能和噩梦中那个怪物的骸骨联系上。 但是现在，在明知道那个怪物就是sad-4号口中的“教授”，又听到了sad-4号对着缺失了大半的人类骸骨叫出了“教授”的名字，再结合着当年那个怪物的形态，陆曦那没有任何疏漏的记忆，自然就一下子严丝合缝的将这三个场景中的画面，清楚地拼凑了起来。 只不过，对比着怪物的形态和如今这个纯粹的人类骨骼形态，陆曦还是能挑拣出一些不同的地方。 那个怪物已经是整体化的畸变了，只是隐约还能看出人类形态的来源。 而在这具残缺的骸骨中，却明显大部分都回归到了正常的人类形态…… 那个“教授”发现了能将已经被“污染”、“畸变”后的怪物逆转回人类的方法？ 想到这里的时候，饶是以陆曦的老成持重，都不由得有些怦然心动。 不过很快，他便按捺住了自己内心的激动。 这个逆转的方法，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不太成功的样子。 要不然…… 那位“教授”也不会只剩下大概一半的骸骨了。 虽然他其实内心也倾向于，这个“教授”最后对他自己下手，一定有别的成算。 再结合着小侄女和他讲过的故事，和温鹭女士的遭遇、以及那个地下实验室的情况来看，陆曦几乎是本能地就断定了，这个“教授”，很可能就是附身在温鹭女士身上的那个背后灵…… 毕竟，不是每一个孤魂野鬼，都有着那么高的科学素养，附身在温鹭女士身上的时候，可以随时提供更清晰、更有效的实验思路的…… 起码，之前出现在陆曦身上的，另一个世界的“陆曦”，陆曦就觉得，对方肯定是没这个本事的。 当然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导致温鹭女士出现异变的那个样本，和这个容器里“教授”剩下的半具骸骨，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像了。 骨骼形态不一样这点小问题，完全可以依靠“畸变”来完成演化，稍微那么拉伸、缩短、扭曲一下，自然就可以变得十分相像了…… 念及此处，陆曦突然故作迟疑地开口道：“那个，‘教授’之前和你分开，很可能就是因为，他还有他想做的事情，而这件事，他并不想让你看到吧？” 快要死机了的sad-4号慢了半拍才回答道：“啊。” 陆曦这会儿也不扮演精分了，而是极其笃定地表示道：“他很在乎你。” 然后，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当场就给陆曦表演了一个认死理的钻牛角尖，“那个小怪物为什么会知道‘教授’在这里？” 骤然听到小侄女关译心的小宠物竟然再次在sad-4号的口中出场了，陆曦都不由得愣了一下：“啊？” sad-4号好像终于回过神来了，突然尖锐道：“那个怪物知道‘教授’的实验室入口，它一定和这个实验室有关！你们呢？你们又是怎么找到那个怪物的，还驱使它前往这个实验室的？” 陆曦：“……” 好问题。 小怪物关一一和这个实验室有没有关系他不知道，但是，小侄女是怎么找到那只小怪物的，这个故事他是真的不知道。 而且，他敢保证，他还清楚地听到了sad-4号正在咒骂小怪物关一一是个没良心的叛徒、废物等等充满了负面情绪和各种脏字的词汇。 这个小机器人用的语音是童音，但是骂起来的时候，可真是火力全开啊…… 难怪小怪物关一一之前就要用尾巴抽你。 陆曦默默心道。 就这个骂法，人家不抽你才有鬼了。 陆曦很无奈：“……那个怪物也不是我养的啊。” sad-4号一听更炸了，“你们这个邪教团伙里还有人养它？养一个没良心的怪物？” 陆曦忍不住道：“不是，我们怎么就邪教团伙了？” sad-4号一时语塞。 和自己暂时的合作人这么说话，的确有点不太客气了。 虽然它一早就存在要把陆曦他们全都活埋在这里的念头，但是，它这会儿没有可以操纵的机械臂，就只有一个便携式终端在，目前可全指望陆曦帮忙呢！ 甚至于，就连活埋陆曦这个计划，也得等陆曦帮它连上这个实验室内部的控制系统之后。 于是，sad-4号悻悻道：“不好意思，我职业病犯了，你们也知道的，我之前一直在调查部供职，他们调查部那边已经习惯把你们全都堪称是邪教团伙了。” 陆曦：“行吧……” 上次被亲妈怀疑吸毒，这次被小机器人认定成邪教，反正陆曦心态好，都能坦然以对。 “所以这个，你打算怎么办？”陆曦指了指随着破碎的支架已经倒在地上的鲜血容器，“帮你把‘教授’的尸骨埋了？” sad-4号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合成音，还忍不住哽咽了两声，然后才瓮声瓮气地表示道：“你让我想想，我得想想……” 陆曦冷眼瞥着那剩下的一半泡在鲜血中颇有几分诡谲阴森的骸骨，开始冷静地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火上浇油：“是得好好想想，毕竟按照传统，越是死得惨，越是要讲究埋得专业，你觉得呢？” 第272章 陆曦的小论文 sad-4号又哽咽着茫然了一下，“嗯……啊？” 它的确计划过“教授”的葬礼，但是，它计划的葬礼上面全都是鲜花、蛋糕，各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对于“埋得专业”这种事情，这个诞生于大灾变后的赛博朋克世界的超级人工智能，显然是毫无概念的。 陆曦之前正愁没有和这个小机器人闲侃的内容呢，现在可算是找到机会了。 他根本不给sad-4号留出思考的时间来，压根就没打算让sad-4号有机会把今天这一连串关于“教授”的事情想清楚，而是当即一边安慰着正处于宕机状态的sad-4号，一边半真半假地聊起了丧葬文化。 陆曦的话语中引经据典、条理清晰，直接就“埋得专业”这方面大谈特谈，将里面寄托的哀思、对逝者的怀念、日后扫墓上香烧纸钱等一系列很有讲究的传统封建迷信行为展开了详实而又极其丰富的描述。 sad-4号虽然整个cpu的功率都下降了，但还是迅速抓住了重点，“纸钱？” 任何和纸有关的东西，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可都是禁忌。 好在陆曦听关译心简略地聊过这件事，当即补充道：“是在更早以前的事情了，我刚刚告诉你的，都是一些旧时代的习俗。” sad-4号愣愣地，然后轻轻地“噢”了一声。 这个小机器人有些难过地小声道：“我明白了……原来你也知道啊，‘教授’就是经历过大灾变的、来自于旧时代的人。” 陆曦心中暗道，那我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是你这么一说，我可不就知道了么？ 而作为曾经在联邦政府的军方工作、后来又去了调查部打工的sad-4号来说，整个赛博朋克世界中，它掌握的信息，其实要远远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 包括现在一直和sad-4号搭档的冯洛彬，其实都摸不清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真正的底细。 但是，对于大灾变之前的、曾经的旧时代的信息，sad-4号知道的的确不多。 曾经的那些信息，早就已经被无数次的“污染”过了。 在赛博朋克世界的特殊社会背景下，“污染”和“畸变”造成的阴影从未真正的消失。 联邦政府用封存、禁忌和清除记忆的方式来对抗“污染”和“畸变”，在这种情况下，人类的历史其实也在被不断地扭曲和改写。 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电子生命的特殊形态虽然不会被污染，但是，它所能掌握的信息，最初却也来源于赛博朋克世界的人类留下的历史。 所以，就算是sad-4号，对于大灾变之前的信息，其实也是非常的匮乏的。 “你居然知道这么多旧时代的东西……” sad-4号这会儿看向陆曦的时候，语气里都带上了几分复杂。 虽然它早就认定了陆曦根本不是人，而事实上，陆曦也的确不是普通人，但是，sad-4号也没想到，陆曦曾经接触过这么多旧时代的信息…… 并且，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没有被完全“污染”、扭曲成失去所有意识的怪物。 其实，相同的震惊，sad-4号在遇到陆离的时候，就已经有过一次了。 而这一次，陆曦带给它的震撼，显然更多。 陆曦这会儿也察觉到了，这个思维极度缜密的小机器人最大的弱点——它就算思路再清晰、运算速度再快，也无法解决它的数据库中信息缺失的问题。 刚巧，陆曦和他讲述的这类丧葬文化，正好就位于sad-4号的信息储备盲区。 并且因为这部分信息还事关“教授”，这也就直接导致了，sad-4号对这方面的信息其实是非常渴求的。 而陆曦作为一个罹患超忆症的倒霉患者，脑子里的信息容量完全是远远超出正常人类水平的多，这不就正好对上了么？ 陆曦清了清嗓子，认真地继续和sad-4号道：“因为历史往往是会不断重复的，而我们刚好能从过往的经历中，得到很多的借鉴和答案。” sad-4号客观评价道：“然后很多人就这样被‘污染’了。” 陆曦把sad-4号拿了起来，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并不在意地表示道：“就像是我这样？” sad-4号：“……” 看着陆曦那明显诡异非人的眼睛，sad-4号一时间竟有些哑然。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短暂的沉默后，sad-4号忍不住试探着问道：“你好像被‘污染’得并不严重？” 它是亲自见证过“教授”被那些特殊的能量所侵蚀，从而产生了“污染”，直到渐渐地产生“畸变”的全过程的。 相较之下，sad-4号是真的觉得，陆曦知道的太多了，而他被“污染”的能量所侵蚀的程度却太少了。 客观一点来说，但凡换个人过来，sad-4号觉得，那个“人”估计早就已经不成人形了。 陆曦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他好像不愿意提及伤心事一样，直接理所当然地略过了sad-4号的这个疑问，然后就这么守在盛放着“教授”一半骸骨的鲜血容器旁边，继续和sad-4号科普关于丧葬文化的问题。 当然了，除了最传统的“停灵”、“出殡”、“做法事”等一系列在sad-4号听来匪夷所思的传统之后，陆曦终于谈及了后来才盛行的“火葬”。 sad-4号：“……我能理解把尸体冷冻起来做研究，但是我不能理解把尸体放在家里，让一群人守在旁边的行为。” 陆曦一点也不介意，顺势就又给sad-4号这个小机器人讲述了一些关于“僵尸”、“吸血鬼”、“木乃伊”以及“诈尸”、“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故事。 反正有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污染”和“畸变”打底，原本只是人类幻想作品的故事，在这个时候，仿佛也具备了充分的合理性。 说着说着，想到了之前附身在自己身上的另一个“陆曦”，还有疑似附身在温鹭女士身上的“教授”，陆曦顺理成章地又给sad-4号科普了一些关于鬼魂、魂魄、三魂七魄、转世重生的故事。 当然了，陆曦不是空口白话的讲，他直接从人类起源、历史演变、宗教民俗、社会文化等很多个角度一起讲，其理论之扎实、内容之庞杂，直接就把sad-4号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甭管这个小机器人信不信，反正他是信了。 sad-4号：“……” 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之后，sad-4号的世界观大概已经被陆曦给干碎了。 但是，sad-4号还说不出“这不符合常理”的判断来。 因为它所生活的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中，本来就充满了“污染”、“畸变”和“疯狂”。 在赛博朋克的世界中，科学解释不清的地方，刚好可以用地球现实世界这边的很多宗教和神学来填补了“污染”和“畸变”带来的空白。 毕竟，他们的历史空白实在是太多了。 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中，“贩书”如贩毒，“考古”约等于找死，还是会把周围人一起炸翻天的那种严重危害社会安全的行为，“研究历史”本身，同样也是重罪…… 听到最后，sad-4号简直对陆曦肃然起敬。 他到底是怎么掌握了这么多旧时代的信息却没有被彻底“污染”的？ 单就这一点来说，陆曦绝对是堪称绝无仅有了。 而陆曦的讲述却还没有结束。 他很清楚要怎么拿捏这个小机器人。 借着讲述一个关于“红衣女鬼”的经典桥段，陆曦伸手指了指地上的鲜血容器，向sad-4号示意道：“喏，我其实从刚刚就想和你说了——” sad-4号立刻做出了认真地回应：“嗯？” 陆曦轻描淡写间，理所当然地把这位神秘的“教授”从事的危险科研活动，给扭曲成了某种一听就很有文化的封建迷信活动，直接带偏了sad-4号的思路，然后还和这个小机器人发出了言之凿凿的询问。 “你确定，你的‘教授’之前没有收集过这方面的信息，然后，在自己身上进行了某种实践吗。” 陆曦虽然用的是问句，但是语气的尾音里，却没有半点上挑的音调。 sad-4号一时间也被问住了。 它是真的不知道，教授独自离开它之后，最后在这座神秘的实验室里做了什么…… “他、他当时的状态其实已经不是很好了，”sad-4号有些不确定地和陆曦描述道：“他当时的状态——” 陆曦了然，然后直接学习了一下算命先生们的经典话术，直接顺着对方的话题往下说，完全不给明确结论，而是左右逢源、莫衷一是，俗称“两头堵”的那种。 并且，每一句笃定的话语，最后的结尾，全都用来反问sad-4号，以此来根据对方的反应，进一步地调整自己的话术。 “你的‘教授’当时的状态应该已经不太好了，但是，他和其他人还是不一样的，对吧？” sad-4号毫不迟疑：“是的。” 陆曦张口就来，还信誓旦旦道：“而这一点不同于其他人的地方就在于，就算已经很糟糕的状态下，你的‘教授’的意识还是有部分清醒的，并且，这部分理智，可以支撑着他去做些什么，对不对？” 说到这里，陆曦的心里突然飞快地闪过一道灵光。 哦豁！ 他才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啊！ 这不就是小侄女关译心的妈妈温鹭女士的样子吗！ 只不过，考虑到那个“教授”后来竟然还搞出了这么庞大一个实验室，陆曦私心倾向于认为，当年和sad-4号这个小机器人分开时，“教授”的状态，应该是比现在的温鹭女士还是要清醒一点的。 大概就类似于，九年前被“污染”后，温鹭女士决心拖着她自己身上的那个来历不明的意识一起去死的精神状态吧…… sad-4号有些怨念的小声嘀咕：“他最后的理智和意识，就支撑着他离开我？” 陆曦格外温柔地安抚sad-4号，“他不想让你看到他的死亡。” sad-4号沉默了。 陆曦继续信口胡诌道：“他或许是想到了一些办法，但是又没有十足的信心，所以才不想给你希望、然后再让你绝望呀……” 陆曦轻轻地感慨着，仿佛自己曾经经历过这样的痛苦一般。 浑然不管自己从小到大就是父母宠爱、娇生惯养的天之骄子，从来只有他折腾别人、没有别人能委屈他的，以至于，陆曦那双透出几分非人诡异的眼睛里，仿佛都流露了几分格外深情的意味，轻缓的声音里更是带着令人心疼的哀伤，“和在意的人离别，那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此时的陆曦，简直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之前还动不动假装精分来搞sad-4号心态时的状态了。 甚至于，因为陆曦的一通胡编乱造却又信誓旦旦的讲述，sad-4号的cpu里都开始忍不住的输出了各种花哨的幻想。 死得好惨好惨的、心愿未了、还泡在殷红殷红的鲜血里，“教授”这个死亡状态，给谁看一眼，不得赞叹一句，这一看就符合了化身红衣男鬼的必要条件啊！ 按照陆曦的说法，这可是有旧时代的红衣女鬼成功案例在的！ 在陆曦的细心安抚下，sad-4号终于重新打起精神，“我要弄清楚，‘教授’在这里最后到底做了什么。” 并且，考虑到自己说不定还能找到教授化身的鬼魂，sad-4号这会儿已经完全没有把陆曦活埋了的想法了。 毕竟，关于旧时代的信息，它就算是去找“巴别塔”邪教团伙，那群疯子也未必能和它说清楚。 在这方面，陆曦这人简直具有不可或缺的必要性和稀缺性！ 而在陆曦和sad-4号这边反复拉扯、讲故事画饼的过程中，关译心却是带着小怪物关一一，避开陆曦那边的行踪，正逐一拆解和探索了这座实验室上面的那些楼层。 “失踪者的尸骨被融入了整座实验室里。”关译心喃喃自语道。 根据小怪物关一一的判断，关译心现在得出的结论，简直触目惊心。 之前藏匿在旧教堂的“巴别塔”邪教组织的郑小希和神父，尚且只是将带有“污染”的特殊血液混入涂料中，在建筑内的墙壁上刷了层带有特殊的涂料而已。 而这座实验室的主人，却是从一开始，从最初的建筑材料的准备过程中，便细致地将失踪者的尸骨，彻底融入了这座建筑的每一块金属、每一块砖石瓦砾当中。 第273章 敢情是苦主来寻仇的? “这座实验室从设计施工的时候，就被锚定在了这座山里面，并且，有意地减少了对山体外围的影响……” “山体本身，应该是一层天然的防护，可以无限期地拖延地球现实世界这边的人，发现这座实验室的存在。” 若非有陆曦这么个根本不管相关禁区禁令的特殊人员存在。 若非关译心也悄无声息地跟进来了。 若非关译心身边还刚巧就有小怪物关一一的存在。 那么，这个禁区中的很多秘密，即使是被探索过一次之后，或许依旧不会为人所知…… 又或者是，即使被当事人知道了，那个人也未必能活着将消息带出去。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实验室主人试图隐蔽这座建筑的计划，其实已经成功了大半，并且已经成功了至少九年多了。 想到这里，关译心皱了皱眉。 小怪物关一一倒是没想那么多。 它本来还在四处闻来闻去的寻找调味料的位置呢！ 通过精神连接，察觉到关译心正疑虑重重之后，顿时抬起头来，“吱吱唧唧”的叫了两声。 它会继续帮忙找哒！ muamua不要不开心啊！ 关译心闻言，不由得微微莞尔，轻轻地摸了摸小怪物棱角分明、冰冰凉凉的脑袋。 “你已经很棒啦！”关译心认真地告诉小怪物道。 她只是在忧心这座实验室本身的事情。 “实验室的主人，也很清楚的了解那些来自地球的失踪者尸骨的效果，所以，才将那些失踪者作为原材料，融入了这座建筑当中。” 关译心喃喃自语道：“应该是从最一开始的时候，早在这座实验室开始建造之前，实验室的主人，就已经设计好了这一切。” 至于之前吸引了他们全部注意力的样本，甚至只是这个庞大而漫长的计划中的一环…… 换个角度想就明白了。 关译心可以将关于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消息透露给地球现实世界的陆离。 同样的，当年应该也有来自地球的失踪者，暴露在了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人面前，刚巧，这座实验室的主人，应该就是一个来自赛博朋克世界的知情者。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关译心瞬间又有些不寒而栗。 她甚至忍不住地回顾了一遍自己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经历，有没有不小心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同时，关译心的脑海中，也飞快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调查部的冯洛彬、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还有中央大学那几个有着公司背景、热衷于作死的少爷小姐们，他们似乎并不知道这一点。 关译心多少有些困惑地眨了下眼睛，陷入了新的思索。 她最初束手束脚、很多话都不敢直接和陆离说，就是担心会把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特有的“污染”和“畸变”带到地球现实世界中来。 不过后来，当她发现陆离本来就知道不少类似的诡异情况，并且，有越来越多的受害者正被卷入这场无尽的穿越当中的时候，关译心说起话来，就越来越不顾及了。 ——但如果来自异世界的“污染”已经不可避免的扩散，甚至早在地球上潜伏了很多年，那么，她这边把从另一个世界挖掘到的消息说出来，提早给陆离他们预个警，大家还能有所准备，多少也能给不可捉摸的未来留出一点准备的时间。 那么反过来呢？ 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中，如果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存在了知情者，对方甚至对地球有着足够的了解，那么，对方为什么要将这些消息隐藏起来？ 不管是调查部的官员冯洛彬、还是公司背景的中央大学同学，他们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中，都有着非同一般的社会地位，换言之，他们了解到的消息、掌握的能量、接触的渠道，都是大部分赛博朋克世界的普通人远远无法企及的。 还有sad-4号。 不管是之前它自认为被绑架、还是后来被陆离和陆曦那叔侄俩来回忽悠，sad-4号给出的反应里，都没有“它好像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的选项。 换言之，在sad-4号的通用数据库里，应该是不存在“穿越”这个情况的。 也就是说，sad-4号很可能并不了解地球现实世界那些失踪者的情报。 而根据sad-4号对这座实验室的了解程度来看，它和实验室的主人应该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的。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相当于是，实验室的主人平时什么都和sad-4号说，唯独在“穿越”这件事情上，有所隐瞒？ 关译心反复琢磨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这里面一定还有别的隐情。 “也不知道陆叔叔那边怎么样了……”关译心自言自语般的低声轻道。 陆曦和sad-4号都是冲着这个实验室内部的实验内容、还有实验室主人相关的消息去的。 并且，看sad-4号的反应，不难发现，sad-4号是知道有这个实验室的存在的，甚至于，它很可能对实验室内的安保系统、数据系统都具有一定的了解。 这样一来的话，实验室主人最初隐瞒sad-4号的事情，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关译心微微蹙了蹙眉，心中隐约有些猜测， 应该是实验室的主人还留有一些事情，需要交给sad-4号来继续完成吧？ 毕竟，按照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死亡率、“畸变”率，交给活人的事情，说不定哪天就出问题了。 但是这样想也不对。 实验室的主人，凭什么认为sad-4号会穿越到地球现实世界呢？ 逻辑上讲不通了。 关译心越想越觉得困惑不解。 如果一个人生前无法完成的事情，最后要交给谁来帮他继续完成的话，那么，sad-4号作为一个寿命不会受到人类身体技能限制、并且几乎没有被“污染”风险的超级人工智能，这件事的确是非常稳妥的。 但是这样做，有一个必须的前提就是，sad-4号一定能看到这份嘱托，并且，sad-4号还得自己愿意按照这个嘱托去做。 实验室的主人……就这么自信么？ 关译心其实和sad-4号的接触并不算特别多，但就他们有限的几次交流下来，都能发现，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的自我意识，是要远超过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另外几个超级人工智能的。 不管是教育系统的edu-7号，还是医疗系统的nhs-6号，那些超级人工智能虽然也有自己的性格，但是大体上还是按部就班的按照既定规则进行工作，和sad-4号的主观能动性还是差了一些的。 关译心摇了摇头，实在是想不明白。 不过她也不纠结这些。 毕竟这件事下来，里面还有更多暂时想不通的地方…… 她现在感到困扰的地方，也只是按照通常的逻辑去思考的，说不定，那个实验室的主人和sad-4号之间还真就存在某种她完全不了解的默契呢？ · 与此同时，陆曦和sad-4号这边，在互相达成了和解，并且有了相同的目标之后，他们对这间实验室的探索进程，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要带着这个……嗯，容器吗？”陆曦指了指地上的鲜血容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稍稍迟疑了一下。 按照他的想法，这个容器内部那些鲜活的血液，还有里面仅剩下的一半的“教授”骸骨，绝对是这间实验室收获的重中之重。 奈何小侄女关译心和她的小伙伴关一一，这会儿都没在旁边。 而且，当着sad-4号的面，陆曦也没办法理所当然的使唤童工，让小怪物关一一把鲜血容器装起来再说。 而换成他自己拿的话，陆曦本身其实是不太介意的，但是，这会儿正和sad-4号表示友好呢，直接把人家尤其在意的人的类似于“骨灰盒”的东西给带走，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 所以，陆曦试图和sad-4号商量的时候，心里其实暗自期望，这个小机器人能更感性一点，舍不得放下故人的“骨灰盒”就最好了。 这样，他才能勉为其难地帮它把东西带上…… sad-4号果然陷入了迟疑。 陆曦也不催它。 片刻后，sad-4号犹犹豫豫地开口，继续向陆曦咨询道：“按照大灾变以前的、旧时代的传统，对于已经布置好的这种东西，我们是不是不能随便乱动？” 陆曦心道，坏了，这小机器人还真就听进去了。 不过下一秒，sad-4号又迟疑道：“但是，按照你刚刚告诉我的情况……好像有外人介入的时候，误打误撞导致的诈尸，也很常见啊？” 陆曦：“……那确实，但是，这种事情，外人是做不了主的。” 说话间，他直接又把压力给到了sad-4号身上，“小阿加雷斯，关于‘教授’的事情，其他人没有权利为他做出决定。” sad-4号从未遇到过如此难以抉择的事情。 陆曦还听到，这个小机器人自己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为什么不是完整的尸骨呢……” 陆曦一直等到sad-4号不吭声了，才根据自己那堪称“博闻强识、睿智卓识”的旧时代的传统，给出了一条很有说服力的理由：“或许，这就是‘教授’掌握的那个方式呢？毕竟，关于旧时代的文献，我们能看到的，只是流传下来的很少的一部分。” sad-4号对此表示理解，“就像是木乃伊、红衣女鬼、僵尸，还有各种水葬、土葬、天葬、乃至于一些族群当中的逝者遗体会交由族群内部分食，都意味着不同的文明和对于往生的不同制作方法，对吧？” 这些都是陆曦刚刚给它科普的时候，略微提过的内容。 陆曦微微颔首，“没错，是这样的。” sad-4号在表现得期期艾艾、迟迟疑疑的时候，却突然冷不防地向陆曦问了一个送命题，“那你呢？你身上那部分关于教授的记忆，是从哪里拿到的？” 双方原本融洽的关系，仿佛在瞬间再次陷入了冰点。 sad-4号全神贯注地盯着陆曦，认真且不容拒绝地等待着这一个关键答案。 陆曦听了，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弯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 “嗯？这个嘛——”陆曦故意稍稍拖了个长音。 sad-4号并不掩饰自己的急切，用电子合成出的稚嫩儿童音一个劲儿地催促道：“回答我！” “我本来不想提起这件事的，”陆曦有些遗憾地说道，“我们和‘教授’本来也并非敌人，不是吗？” “其实你一直有些不安，‘教授’的计划是否能成功，对吧？”陆曦索性直接把话题挑明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成功了一半！” sad-4号直接愣住，原本想要威逼陆曦的气势都顾不上了，“什么？” 陆曦直接就又不动了，在鲜血容器的旁边直接找了个空地蹲下，漫不经心道：“这里面的骸骨只剩下了一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你的‘教授’的后手。至于另一半骸骨，已经被他拿去做实验，并且取得了成功。” 说起这些的时候，陆曦的语气瞬间又从之前的温柔友善，恢复到了之前轻描淡写却阴阳怪气、充满了一种隐隐的攻击性的状态。 但是，他这种让人感到危险的语气，对于sad-4号来说，反而要比之前故意装出来的友善，要来得及好分析多了。 sad-4号在谈判的时候，也再度恢复了冷静。 它直接用稚嫩的童音格外平稳地陈述道：“你刚刚说，你们和‘教授’本来不是敌人，但是，后面出了什么事情，导致了你们的敌对，是这样吗？” 陆曦实话实说：“你的‘教授’的计划成功了，他没有死去，而是复生在了我们的人身上，也就是你之前看到的，我故意让你看到的状态，我模仿的是我们那位受害者的遭遇，很让人心痛，对不对？” sad-4号：“……” 啊这。 这话它没法接啊。 敢情是苦主来寻仇的？？？ 第274章 全靠演技 不、不对。 应该也不是单纯的寻仇…… 寻仇的话，不应该是这个态度。 不管是之前的陆离，还是现在的陆曦，对它虽然都不太客气，但是，也完全说不上有打算寻仇的敌意。 sad-4号正在心里犯嘀咕呢，就听到陆曦突然再度开口道：“有个词语叫做‘借尸还魂’，你应该知道吧？” sad-4号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谦虚谨慎且友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听说过，不过我了解的是引申义，刚刚听你讲过之后，我现在也知道它最原本的字面意思了……” 陆曦心道，我刚刚铺垫那么多，可不就是为了这会儿继续忽悠么？ 刚巧，他刚刚和sad-4号科普的时候，也有意提到过这一点，并且，“借尸还魂”和他看着鲜血容器产生联想提到的红衣女鬼，在封建迷行故事里都是可以成系统的内容。 陆曦这个人，撒谎骗人的时候，从来是不带半点心虚的。 甚至于，他盯着sad-4号一个小机器人骗的时候，语气都是那种让人惴惴不安的若无其事的。 陆曦顿了顿，才继续意有所指地说道：“但是不巧，你的‘教授’的实验大体上没问题，最后的落实阶段，却出了一点问题，他没有找到一具合适的、鲜活的尸体，而是不小心占据了我们一位同伴的身体，这就很尴尬了，是不是？” sad-4号虽然刚刚就已经有所猜测了，但是，当它从陆曦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的那一瞬间，依旧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它一方面已经因为“教授”的死而复生激动到cpu都在迅速升温，一方面，又从陆曦阴冷的语气中，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虽然它不是“教授”，但它依然因为“教授”的事情而理亏到语塞。 毕竟，“尸体”和“活人”的确是不一样的。 无关紧要的“活人”和能同陆离、陆曦他们这群人混迹在一起的“自己人”，甚至是被他冠以“同伴”相称的重要人物，自然也有着天差地别。 而且这样一来，陆曦他们能拿到“教授”的相关信息，还绑架了自己，也就说得过去了…… 原来“教授”在它之前，其实也已经被陆曦他们给绑架了啊。 那没事了。 sad-4号一边稍稍安下心来，一边小小声的试图帮教授辩解：“那个，需要‘尸体’话，其实、其实也未必一定要新鲜的尸体吧？克隆体不行吗？毕竟实验室里克隆体这种东西有的是，还可以催熟……” 陆曦心道，哦，知道了，你们那个世界里还有完善的克隆技术、以及对克隆体迅速催熟的加速技术。 一听就知道，老人体实验爱好者了。 啧。 陆曦就这么看着sad-4号，诡异的眼球一眨也不眨的。 sad-号这会儿根本顾不上惆怅了。 它的便携式终端里的cpu正高速运转，奈何这里依旧没通网的情况下，sad-号完全没办法调取自己主机的运算量进行更精确的大数据分析，于是，它只能粗略地将目前已经知道的情报做了一个简单的分析汇总。 它的“教授”复生了——好事。 “教授”复生的时候占据了陆离、陆曦他们这个神秘团体中某一位倒霉鬼的身体——有点难搞。 “教授”肯定落在陆曦他们手里了——要命。 但是，“教授”占据的那具身体本身应该是很重要的人物——是危机也是机遇。 应该也是因为那个重要人物的身份特殊的缘故，所以，陆离和陆曦他们没有直接把教授杀了——万幸啊！ 显然，现在局面进入了一种僵持的阶段。 “教授”落到陆离、陆曦他们这群神通广大的神秘组织手里，同时，陆曦他们投鼠忌器，也不能直接把占据他们自己人身体的“教授”给怎么样了。 sad-4号自己估计，也就是个软禁、或者强制休眠一类的冷处理吧…… 在这种情况下，陆离和陆曦他们费尽周折、辗转地从中央大学绑架了它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也不知道他们是打算用自己去威胁“教授”，还是把自己抓过来谈判的。 反正，sad-号想到这里的时候，多少是有点绷不住了。 而在sad-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疯狂脑补的时候，旁边的陆曦，也已经根据自己刚刚修改过后的骗局，直接摆出了一副我不装了、我摊牌了的冷漠语气。 sad-号：“……” 想到“教授”那边竟然出了这种意外，sad-号多多少少是有点心虚的。 毕竟，它之前以为陆曦身上真的吞噬了“教授”的记忆碎片的时候，它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人不配！ 所以它要把这个家伙给活埋了。 想来，陆离和陆曦他们俩，看向“教授”的时候，也是相同的心情…… 只不过，“教授”现在占据的毕竟是活人的身体，而他们那位自己人也还在这个身体里面，所以，他们没法直接动手就是了。 针对现在这个僵持的局面，sad-4号试图缓解双方的敌意。 “其实，你们找我，应该也是为了这件事吧？还有你们一路辛辛苦苦地找到‘教授’的这个实验室，都是为了解决你们那位同伴面临的问题，对不对？” sad-4号一听“教授”还在，万事都好商量了。 从来都攻击性十足的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这会儿却是反过来试图语重心长地和陆曦摆事实、讲道理。 “你们找我，肯定是也有别的要求的，对吧？”sad-4号语气很软、态度很好的表示道：“让我见见‘教授’，别的都好说，你们的要求，我能答应的，全部答应，好不好？” 陆曦先是堪称刻薄的哼笑了一声，“你能答应的，全部答应……换言之就是，你不能答应的，全都不答应，我亲爱的小阿加雷斯，你刚刚这句话，说出来有什么意义吗？” sad-4号完全无视了陆曦话语中明显就是在挑刺挑衅的情绪，甚至颇为友善地继续解释道：“毕竟我还不知道你们的条件，要不，你先说出来？然后我直接告诉你，我是不是全都可以答应，这样说起来，你会能稍稍感受到一点我的诚意吗？” 陆曦没有立刻回答。 毕竟，他虽然怀疑九年前附身在温鹭女士身上的那个仿佛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孤魂野鬼，就是sad-4号一直心心念念的“教授”，但是，他现在可没办法把温鹭女士找出来、顺便再让这个小机器人看到附身的“教授”。 也就是说，他在指责sad-4号说空话的同时，他自己这边还是在不停的说假话呢！ 全看谁能骗过谁…… 而骗局这种事情，可是存在被人撞破的可能性的。 现在问题来了。 他应该怎么继续忽悠sad-4号，才能让对方在深信不疑和隐隐怀疑之间，暴露出更多的情报，并且不至于和他掀桌子翻脸？ 第275章 共同利益 陆曦陷入了沉思。 他得想个既能拖延住sad-4号、又能继续探索这里的神秘实验室的办法…… sad-4号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断他，只是眼巴巴地看着陆曦的动静，也在反复地思索和衡量。 事关“教授”的安危，sad-4号展现出了完全不同以往的态度。 当然了，这里面很重要的一环在于，sad-4号能意识到，陆离和陆曦他们所属的这个神秘势力，也不是什么随便就能拿捏的软柿子。 如果对方只是单纯的反叛军势力，sad-4号大概会选择，一口答应对方的所有要求，然后被带到对方的据点，再然后，把便携式终端给自爆了，直接定位反叛军的据点位置。 毕竟，便携式终端这玩意儿又不值钱，只要主机还在，它要多少个就有多少个。 只要能发出去一个信号，敢绑架它的这些反叛势力，那就肯定完蛋了！ 而陆离和陆曦他们，显然是对这方面早有准备。 什么断绝网络、开信号屏蔽设备，这其实都是旁枝末节的小事。 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有超过两个人出现在它面前过，这才是困扰sad-4号的、最大的问题。 它现在自爆这个便携式终端完全没意义。 干碎一个陆离或者陆曦，对于瓦解这个势力、以及解救“教授”，显然都是没有效果的。 而这也是sad-4号一直委屈吧啦地憋屈着自己选择留在这里的原因。 虽然对方防着它，但是它多多少还是能获取到一些消息的。 而陆曦这边，在沉吟许久之后，终于开口，然后，直接就冷漠地拒绝了sad-4号道：“你见不到‘教授’的。” 顿了顿，他语气有些古怪而微妙地继续说道：“我们那位同伴的情况不太好……你最好祈祷，她还能继续维持这个状态，直到我们找到解救她的办法。” “毕竟，拯救她，也就等于拯救了你的‘教授’，你明白的。” sad-4号听得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它强自按捺住性子，试图和陆曦沟通道：“你们那位同伴，现在到底算是什么情况？” sad-4号本来还以为，陆曦提到的那个同伴，这会儿正处于一体双魂的状态，只不过，因为“教授”占据了人家的身体，所以，直接就被陆离他们给控制住了…… 怎么听陆曦的说法，情况好像不是这样的？ 陆曦挑着温鹭女士的状态，简单形容了两条。 然后，他紧紧地盯着sad-4号道：“你见到过类似的情况吗？有没有什么办法？” sad-4号直接卡壳了：“……” 陆曦刚刚的描述，sad-4号一听就知道，完蛋了，事情远比它想象中还要严重。 且不说陆离和陆曦他们会不会对“教授”下手，就算他们目前还投鼠忌器，不敢对付“教授”，但是，一旦他们那位同伴出事，“教授”肯定要跟着去陪葬了。 这不闹呢吗！ 意识到“教授”的小命很可能危在旦夕，情势危急之下，sad-4号甚至都顾不上再去仔细辨别陆曦话语中的真假了。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陆曦说的，其实都是真的。 就是前因后果的逻辑可能不太能对得上。 片刻后，陆曦微微一哂，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冷漠和嘲讽，“看来是没有了。” 说着，他重新站直身子，抬头打量了一圈这个实验室，冷漠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希望这个实验室里，能有解决你的‘教授’困境的办法吧！” sad-4号委曲求全，语气软软的：“我也是这样希望的呢！” 它现在才突然回过味来。 原来，陆曦之前一口一个、一直强调的“你的‘教授’”这四个字，不是为了让它觉得开心，而是在阴阳怪气的嘲讽啊…… 唉。 但是没办法。 谁让“教授”这次的实验出意外之后，刚巧就落到陆离、陆曦他们手里了呢！ 偏偏对方也不好惹。 所以，作为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sad-4号也只能用一个较为温和的态度试图和对方找到利益共同点。 刚巧，它和陆曦目前的利益共同点就是，一起探索教授的实验室，找到线索，看能不能解决问题…… sad-4号当初也是和“教授”在一起生活过很久的，所以，自然清楚，实验这东西，出现各种意外的情况可真是太多了。 不出错怎么能叫实验呢？ 就算是“教授”，在实验的过程中也是要面临各种出乎意料的风险的。 当然了，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教授”现在不在实验室里，希望它和陆曦能在接下来的搜寻中，能找到“教授”最后一次实验出现问题的地方，并且，追根溯源的过程一切顺利吧…… 它得把它的“教授”从陆离他们手里救回来啊quq！ “那个，麻烦你把我捡起来。”sad-4号很有礼貌地向陆曦表示道。 陆曦随手把自己沾血的衣服拎起来了，不过他的目光，还是不由得往地上的鲜血容器上瞥了一眼。 sad-4号对于“教授”保存在鲜血容器中的一半骸骨，同样依依不舍，但是它这会儿没有机械臂，也没有可以操纵的自动车，要求陆曦把这东西带上，好像不太好开口…… 迟疑片刻后，sad-4号终究还是舍不得把“教授”的尸骨留下，于是，试图找理由道：“啊这个，应该也有用处……要不，我们先带上？” 它这边小心翼翼，所说的内容，却是正中陆曦下怀。 他也想带着这明显有问题的样本啊！ 然而，陆曦在考虑过后，却是一边心中不舍，一边面上故作冷漠地拒绝了，只是道：“先找实验记录，至于这个东西，我们离开的时候再带上就好了。” sad-4号也没有更合适的理由了，只能勉强答应道：“行吧……实验记录，我想想，‘教授’应该会把它们放在一起，我和你一起找。” 陆曦和sad-4号各怀心思的继续去寻找实验记录了。 而另一边，关译心却是在小怪物关一一的带领下，渐渐地，也从另一个方向，逐渐下到了实验室的最下层。 “都没看到陆叔叔他们的踪影。”关译心通用精神连接，无声地和小怪物关一一说道。 小怪物关一一也在她的提醒之下，不再发出“吱吱唧唧”的叫声，而是同样无声无息地传递消息。 味道越来越浓了。 小怪物关一一有些困惑地探了探头。 明明之前味道没这么明显的。 关译心的心中微微一动。 是因为陆曦和sad-4号在下面做了什么？ 关一一突然抬起了棱角分明的脑袋。 muamua！ 关译心小心翼翼地跟着走了过去。 然后，陆曦的脚印、还有地上那个鲜血容器，赫然间就这样出现在了关译心和小怪物关一一的面前。 看到浸泡在鲜活血液中一闪而过的样本骸骨，关译心的心中猛然间一颤。 至于小怪物关一一，它的关注点，就和关译心出现了明显的差别。 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罐头！ 第276章 颠倒的实验室 小怪物关一一的“罐头”两个字，直接就把关译心脑海中原本浮现出的诸多惊疑不定的猜测，全都给打碎了。 她不由得嘴角抽了抽，看着地上留下的脚印，默默地踩到了陆曦之前留下的脚印上，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仔细观察了那个鲜血容器一会儿。 虽然说起来是挺地狱笑话的，但是，里面是一定体积的固态物、周边则是充满了鲜活的液体鲜血，容器本身还是透明的大概类似于钢化玻璃的物质，最重要的是，里面的固态物样本，小怪物关一一可是真吃的。 这可不就是个各方面都很标准意义的“罐头”吗？ 距离让小怪物关一一开盖即食，就差一个大号的开瓶器了。 关一一精神抖擞地爬了过去，在地面上留下了清晰的细长条痕迹，然后直接就兴致勃勃地卷到了这个鲜血容器的上面，还忍不住用尾巴尖敲了敲透明容器，发出了两声有些闷的“咚咚”声响。 不等关译心开口，之前就被关译心叮嘱过要小声、不要引来sad-4号他们注意的小怪物关一一，便瞬间“嗖”的一下收起尾巴，委委屈屈地转头看向关译心，眼巴巴的通过精神连接发出“吱吱唧唧”的叫声。 它不是故意的！ 关译心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她弯下身来，把正扒在鲜血容器上的小怪物关一一捡了起来，同时好奇地和这只小怪物问道：“你看到这个东西，好像挺兴奋的？” 还不同于之前的兴奋。 之前的小怪物关一一，看到食物的时候，都恨不得张开嘴流口水了，和现在相比，就又是另一种兴奋了。 关一一立刻甩着尾巴尖，先是轻轻地敲了下鲜血容器外围的鲜活血液部分，然后才回答道：“吱吱唧唧！” 调料汁！ 随后，这只小怪物又把尾巴尖竖起来，精准地指向了鲜血容器里面浸泡着的尸骨，这才说出了第二个判断：“吱吱唧唧。” 食物！ 关译心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瞬。 样本因为其颜色和晶体特征的缘故，其实相当容易分辨。 刚刚几乎是在看到这个鲜血容器的瞬间，关译心就已经认出了里面那一半骨架的形态…… 她此时的心路历程，倒是和之前的陆曦差不多，都是一下子就将样本和这只剩下一半的尸骨联系了起来。 只不过，陆曦见到鲜血容器的时候，关注点大部分都落在了样本上面。 而关译心和小怪物关一一这一路找下来，他们追踪的目标，却是在样本中相当于杂质一样的部分。 也就是关一一口中的那些过于复杂的“调味料”，更直白点说，是来自地球的那些早已经尸骨无存的失踪者，曾经的遗骸…… 关译心盯着容器中那些过度鲜活的血液，心情之复杂一时间竟难以言喻。 这一下子，关译心就察觉到了不对头的地方。 ——随着小怪物关一一趴在她身上摇头晃脑的扭来扭去，鲜血容器中的样本，浸泡在那些鲜活的血液中，竟然并不是静止不动的。 之前，这一半的骸骨在血液中涌动，关译心还以为是，因为小怪物关一一用尾巴摇晃这个鲜血容器了，那里面的固态物从液体中露出来，多正常的事情！ 但是这会儿，小怪物关一一都没有趴在玻璃容器上来回晃悠了，结果，在完全静止的地面上，里面的样本骸骨竟然还能微微晃动，甚至带得周围的鲜血容器也在随之起伏，那就明显有问题了。 是因为，小怪物关一一的神秘空间里，正放着大半根相对完整的样本？ 那部分样本和这半具骸骨之间，隔着空间都能互相影响和吸引？ 关译心深深地皱了皱眉。 小怪物关一一的神秘空间，是让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完全束手无策的地方。 但是，那个特殊的空间，对于这些怪物和样本来说，并不是完全隔绝的吗？ 关译心在心里默默地记上了这一点。 她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但是，当她看到来自地球失踪者的鲜血和来自赛博朋克世界的样本浸泡在一起的状态时，却依旧感受到了一种由内而发的、令人背脊发凉的毛骨悚然。 瘆人的寒意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几乎刺入了心口，好半晌，关译心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低声喃喃道：“将地球失踪者的尸骸打碎，彻底融入到整座实验室的建筑当中。而当年那些失踪者的血液，则是被收集起来，通过某种方式维持其鲜活，用来浸泡样本？” “不，应该不仅仅只是浸泡。”关译心蹙了蹙眉，暗自猜测道：“大概是某种，类似于同化、或者镀层的处理吧？” 鲜血容器中只剩下了一半的骸骨，显而易见，另一半的骸骨，就是九年前出现在山区的地表上，被妈妈他们那一批工作人员收集起来的样本。 关译心突然抬头，看向了头顶天空的方向。 别说是这边的天花板暂时还没有彻底破碎，就算地板和天花板都已经被损坏、开天窗了，外面的山体，也是足够遮蔽山体内的全部视线的。 而且，这片禁区内部的手机信号早就已经失效了，关译心根本没办法通过现代的方式来确定自己的定位。 关译心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需要验证一下。 她把正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怪物关一一捧了起来，认真地和这只小怪物问道：“关一一，你能顺着这个天花板的方向，一路向上，穿梭到山体外面吗？” 关一一认真地听了，歪头想了想，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上，似乎隐约浮现出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毕竟，它是一个在现代城市里长大的小怪物。 突然间自动自发地掌握了穿梭墙壁、穿梭地板的能力之后，便理所当然地用起来了。 它又没在山里生活过，哪里知道，这里的山体能不能穿过去？ “吱吱唧唧！”关一一有些困扰地回答道。 我不知道呀！ 关译心想了想，换了个问法：“那你会不小心把自己卡到山体里面吗？” 这一次，小怪物关一一果断地摇了摇头。 它才不会卡住呢！ 关译心见状顿时稍稍松了口气。 不会卡在半山腰中间就行。 这样的话，事情就好说了！ 关译心朝着上面指了指，示意小怪物关一一道：“你看看能不能穿过整个山体，到山体的外面看一眼。” 关一一乖巧地点头，“吱吱唧唧？” 虽然它是和可以和关译心共享视野的，但这只小怪物还是好奇地先询问了一句。 看什么呀？ 关译心认真地回答道：“我们之前上山的时候看到的，那片闪烁着绿色荧光的林子。” 那些荧光，应该都是来源于样本的、带有“污染”的特殊能量。 一开始的时候，关译心和陆曦都猜测过，是不是那片林子下面埋了什么导致这些特殊的能量汇聚起来的东西。 后来，听陆曦说了，妈妈现在的状态之后，关译心甚至在心中暗中揣测过，妈妈把那本笔记本交给陆离接着独自消失后，她所在的位置，会不会就和那片林子有关…… 更直白一点说，妈妈栖身的那个空间维度，是不是就在那片林子下面。 不过现在，关译心盯着被小怪物关一一命名为“罐头”的鲜血容器，突然就觉得，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有没有可能，就在那片绿色荧光林子的正下方？ 特殊能量之间，似乎也是存在某种互相感知的。 就像是小怪物关一一能闻到它觉得好吃的香味一样。 分散的骸骨，也能随着小怪物关一一的行动，被它藏在特殊空间里作为口粮的样本所吸引。 那么，之前一直飘荡在半山腰那一片树林子里的幽绿色荧光粉尘，是不是刚巧就在这个鲜血容器的正上方，他们之间也存在互相吸引的特征？ 关译心细致地将自己的猜测全都和小怪物关一一讲了一遍，然后才认认真真地叮嘱它道：“所以，需要你穿过头顶的这片山体，帮我去确定一下，头顶是不是就是那片荧光粉尘。”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却突然呆了一下。 相处这么久了，关译心愣是从关一一脸上看明白了这个小家伙的表情，顿时关切道：“怎么了？是这件事很难办吗？” 小怪物关一一当即使劲摇头，然后，伸出尾巴尖，朝着正下方的方向指了指。 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那边才是你说的，有好吃的东西的半山腰。 说着，关一一的尾巴尖还原地打了个转，然后，继续在地板上轻轻地拍打了两下，这才竖起来继续指了指地下的方向，有些困扰地继续“吱吱唧唧”的叫了一声。 这里才是头顶的方向呀！ 关译心登时就愣住了，“什么？” 她看着关一一伸地笔直的细细长长的黑色尾巴尖，再看看关一一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的模样，一时间脑海中又是思绪翻涌和难以置信的震撼。 看到muamua突然愣住了，关一一也有些茫然：“吱吱唧唧？” 关译心按了按额角，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直接拿出手机，点开了手机里自带的指南针。 虽然没有网络，但是手机里的指南针还是可以使用的。 然后，关译心就看到了自己手机屏幕上，在水平放置的情况下，指针依旧原地乱窜、明显受到了极大干扰的模样。 关译心：“……” 这里的磁场果然是彻底紊乱的。 甚至于，如果小怪物关一一的说法是正确的话，就意味着，他们站在这里的时候，这个实验室内部的重力方向，都出现了明显的异常…… 人体是带有自我适应的能力的，仅仅只是微小的偏差，身体可能都不会察觉到。 但是，按照关一一的描述，这座实验室的建筑，却明显和地球重力的方向，形成了一个180°旋转、正好上下颠倒的方向？ 但是，关译心和陆曦之前站在这里的时候，却从未感受到丝毫的倾斜感，就仿佛，这个实验室内部的重力方向，都已经随之发生了改变…… 小怪物关一一昂着头，不解地询问道：“muamua，吱吱唧唧？” 我现在还出去看看吗？ 关译心点了点头，“去吧，我在——” 说话间，她也左右看了看，然后指着这个实验室外面的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里说道：“我在那边等你。” 毕竟，以关译心对陆曦的了解，都看到过这个鲜血容器了，不太可能丢在这里不管。 所以她更倾向于认为，陆曦那边还在忙别的事情，只是把东西暂时留在了这里。 估计等一会儿，陆曦和sad-4号还会回来。 关译心在说话间，便已经朝着外面走过去了。 小怪物关一一看了关译心的位置一眼，这才突然原地起跳，踩着鲜血容器便无声无息地一头窜向了脚下地面的方向。 关译心找了个墙角之后，也没闲着。 她随便从自己兜里摸了把自己家的钥匙出来，直接用钥匙在脆弱地随时掉渣的墙壁上画了个山形的简笔画，又把半山腰那片树林子给标记出来了。 然后，她又认真地在山体内部，大概画了个长方体的形状，然后，在上面标记了一个明显向下的箭头，代表着里面这座大概是六层的实验室。 “好怪……”关译心微微皱眉。 按照关一一的说法，她现在脚下的地板，才应该是天花板，但是，她在这里却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应该也有山体将里面的空间和外界的空间彻底隔绝的缘故？ 关译心突然就想到了，之前小怪物关一一带她和陆曦进来的时候，跳的那个像是空间隧道一样的兔子洞。 为什么进来的通道都不能是普通的通道呢？ 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是普通通道的话，这个山体内部其实倾斜着的实验室，会受到外面地球现实世界原本的重力影响？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不由得深深皱了皱眉。 顺着这个思路，她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这座藏在山体内部的实验室，如果一旦暴露在山体外面，就会受到截然相反的重力影响，直接自我毁坏？ 是巧合，还是始作俑者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的手段？ 第277章 关一一的偷袭 当小怪物关一一努力朝着半山腰的树林子里钻的时候，陆曦已经拎着sad-4号，按照它的指示，找到了另一个房间。 这里看着就像是一间平平无奇的卧室。 白色的墙面，透出一种陈旧的晦暗。 墙壁上有一张窗户，但是走近就能看出来，窗户那里其实是封死的，陆曦瞥见窗台那里隐约有些零零散散的塑料片质地的小东西。 他又打量了一圈窗户框，猜测这里之前应该是仿真的电子屏？因为这座建筑整体是在地下的，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营造出一种朝向室外的正常景象。 而如今，负责投放室外场景的电子屏早就已经坏掉了，瞬间便给这间卧室平添了几分难言的压抑。 卧室靠近一面墙的地方，是一张宽大的床，上面铺着的床单、被罩，时至今日，早已经陈旧破败，却依稀还能看出当年棉质材质的柔软。 紧挨着床头的地方，则是随意地摆着一张略显小巧的书桌，至于书桌上面，这会儿同样也空荡荡的，唯独一个小巧的金属支架，让陆曦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sad-4号当然也看到了那个支架，顿时忍不住道：“那是我的地方！” 陆曦随口问了一句：“给你充电的？” sad-4号立刻激动地回答道：“嗯！” 陆曦走过去近距离打量了一眼。 结果，走到书桌前面的时候，却发现，书桌前面的地面上正堆积着一些碎片，根据落在地上的碎屑形状，感觉像是已经毁掉的椅子的痕迹？ 陆曦正暗自猜测着卧室内的痕迹，就突然听到，被他拎在手里的sad-4号突然有些不确定地小声说道：“你说，‘教授’还在这里给我留了充电位，是不是说明，他之前走的时候，都没想到会离开我？” 陆曦：“……” 他默默地拎起手里的sad-4号，有意和这个小机器人对视了一眼。 sad-4号顿时敏感道：“喂，你这是什么眼神啊？” 陆曦重新把sad-4号放下去了，然后一边继续打量着卧室内的布置，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两种可能，第一，你的‘教授’当时也没想到会和你分开那么久，甚至差一点就是生离死别。” sad-4号：“喂！” 陆曦：“至于第二种，你的‘教授’私下里认定了那就是生离死别，所以，才会特意保留了你还在的时候的生活习惯，用以纪念。” 顿了顿，陆曦还饶有兴致地问sad-4号道：“根据你对‘教授’的了解，你觉得，他对你是哪种心情？” sad-4号沉默了一会儿。 好半晌，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终于开口，用电子合成的儿童音脆生生地回答道：“我倾向于认为是第一种，但是从逻辑思考的角度，应该是第二种吧！” 陆曦：“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当时，你的‘教授’的身体的确已经不太好了？” sad-4号：“嗯，就算到现在，我依然觉得，被‘污染’后，产生‘畸变’的人，这个过程是无法逆转的。” 说着说着，sad-4号的话语便变得直白地有些刺人了。 “包括你也一样，”sad-4号冷静地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了解了那么多危险的信息，却依旧保持理智的，但是，你的身体已经出现‘畸变’的特征了，这个过程是不可控的，你自己清楚吧？” 陆曦心里虽然跟着阴郁了一下，不过脸上却是不露丝毫，仿佛还漫不经心道：“所以，这就是你的‘教授’想出的新思路，上一具身体被‘侵蚀’了，那就换一个身体。” sad-4号：“……” 艹。 这家伙说的好有道理。 它还真就忍不住去思考可行性了。 虽然根据现有的情况来看，“教授”好像真就这么干了…… 知道这个话题也是sad-4号的盲区，陆曦随便胡诌起来，那就随心所欲多了。 反正就和红衣女鬼、借尸还魂等诸多经典封建迷信题材一样，不管他再怎么编造，这个小机器人也没办法立刻去验证，天时地利，那还不是任由他信口开河？ “至于为什么不用他自己的克隆体——”陆曦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直接反问道：“你们用过克隆体做实验吗？有没有检测到过，本体的污染，会直接在无形间传染到克隆体身上的情况？” sad-4号：“……虽然我知道到处都有人体实验活跃着，但是，单就克隆相关的人体实验，是完全不能和同‘污染’相关的的人体实验相提并论的。毕竟后者一听就很作死啊！” 出了名的会拿着“污染”和“畸变体”搞人体实验的，也就只有“巴别塔”邪教团伙那群疯子。 至于“曙光科技”、“生命序列”这些公司背景的势力范围，sad-4号猜测他们暗地里大概多多少少也接触过一些危险实验，但是整体，肯定还是和联邦政府一样，对“污染”和“畸变”明面上抱有一种排斥、规避的态度的。 陆曦态度平平，一副了然的模样道：“哦，你不知道。” sad-4号顿时有些气急败坏，再加上这个小机器人大概也被“教授”卧室里的充电支架给刺激到了，忍不住就开始嘀嘀咕咕道：“你们既然感兴趣，自己怎么不做这种实验？还有，既然‘教授’占据了你们那个同伴的身体，你们为什么不克隆一个新身体给你们的同伴呢，是不想吗？” 陆曦在嘴炮这种事情上哪能输给一个小机器人，他也不指责sad-4号这个听起来就很没有道德的逻辑，只是冷淡而又漠然地威胁道：“对受害者说话最好客气点，你应该也不想看到你的‘教授’给我们的同伴一起陪葬的场景吧？” sad-4号被硬生生地哽了回来，顿时憋屈地不吭声了。 反倒是陆曦，继续打量着卧室内的场景，很快便从书桌前走到了床边，打量了一下早已经陈旧的床铺四件套，突然道：“这上面几乎没有被人睡过的痕迹。” sad-4号一愣：“啊？” 陆曦若有所思道：“你的‘教授’准备了这样一个房间，自己却没有来这里睡过觉吗？有点意思。” 自己的家、尤其是属于自己的卧室，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往往意味着安全、习惯、温馨、归属感等一系列词语。 而对于当年已经被污染到濒临崩溃的“教授”来说，这样的环境，是否意味着，他属于人的那一部分？或者说，是他作为人的自我意识的最后归属和救赎？ 陆曦微微拧了拧眉。 他前几年因为身体中出现了另一个“陆曦”，再加上频繁的噩梦失眠，导致心态爆炸、情绪糟糕，随时想要发疯的时候，的确也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这件事情有独钟。 当然了，还得搭配着给自己的身体打镇定剂的家庭医生、甚至是把自己强行捆起来的助理和保镖的配合…… 如果是这个思路的话，这个卧室对于那个“教授”来说，应该也是一种很重要的象征义吧？ 正当陆曦打算学着前不久在工作人员的宿舍里翻箱倒柜、掘地三尺的小侄女关译心，同样把这个卧室彻底翻找一遍的时候，他脚下的地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晃动。 饶是陆曦都被这剧烈的震动给弄得瞳孔紧缩，身体也随之猛然间晃动趔趄了两下。 sad-4号更是突然惊呼道：“怎么回事？地震了！？” 它的话音还没落下。 下一秒，陆曦猛然间挪开了刚刚的位置。 小怪物关一一仿佛土拨鼠一样，突然从地板下面冒出了一个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 陆曦一句“关一一”差点脱口而出，他猛然间闭上了嘴，然后才又开口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小怪物关一一理直气壮地瞥了他一眼，“吱吱唧唧！” 我说了你听得懂吗？ 陆曦：“……” 靠，小侄女关译心这个翻译没在！ 那么问题来了，小侄女呢？ 偏偏当着sad-4号的面，陆曦还不能直接开口提到“关译心”这三个字，只能是试图用眼神示意这只小怪物。 小怪物关一一根本就不多看它。 下一秒，这只小怪物直接就扬了一把土，撒了sad-4号一脸，然后又转身钻回到了地板下面去了。 sad-4号瞬间就要炸裂了：“！！！” 次奥！ 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黑色细长条狗东西竟然还偷袭它！ 而在关一一的身后，一连串幽微的荧光绿色粉尘却竟也从地底溢了出来。 陆曦顿时瞳孔一缩。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sad-号的反应也快，登时一声尖叫：“这是什么！？‘教授’？！！陆曦！！！你们那个狗东西把教授的容器砸了！！！” 第278章 骨灰 这一瞬间，陆曦的脑海中接连不断地闪过了好几个念头。 关一一会出现，应该是小侄女关译心的授意吧？ 毕竟这小东西还挺听关译心的话的。 大概，是这样吧…… 这只小怪物的特殊能力就是穿墙穿地板，所以，关一一本身从地板下面钻出来不奇怪，但是问题在于，它钻出来的时候，还带出来了一片荧光绿色的粉尘。 是这座实验室的地下，还埋藏着无数的荧光粉尘？ 关译心那边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让关一一去地下探索了一圈吗？ 想到这里的时候，陆曦还不由得稍稍迟疑了一下。 这些绿色的荧光粉尘，到底量有多大？ 按照他之前的猜测、还有sad-4号提供的信息，基本可以确定，这些荧光粉尘，就是和“教授”有关。 一个普通成年人，别说骨灰了，就算全部骨骼抽出来叠一起，足够形成这么多的荧光粉尘吗？ 陆曦这边暂时陷入了新的思索，sad-4号那边可是已经急得直接就要发疯了。 “这些绿色荧光！”sad-4号急促地尖叫，电子合成的儿童音里竟然流露出了几分歇斯底里的疯狂来道：“抓住它！我现在就要回去！立刻回去！” 陆曦试图提醒sad-4号：“你冷静一下。” sad-4号尖叫道：“别说这种废话！如果因为这个影响到了‘教授’的复生，别忘了，‘教授’还在你们同伴的身体上，要死一起死，谁也别想活！” 陆曦被哽了一下。 毕竟，之前的连篇谎话都是他自己编给sad-4号听的。 这会儿这个小机器人真当真了，那他这边就肯定不能露馅了啊…… “你冷静点，这根本不是鲜血容器里的‘教授’骸骨！” sad-4号愤怒而激烈的尖叫就此戛然而止。 “啊？” sad-4号直接就呆住了，愣愣地看向陆曦。 陆曦有些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低下头来，看着sad-4号那个都快发疯到闪烁乱码的屏幕，语气同样急促、却尽量力持冷静地再次提醒道：“这些粉尘是那只小怪物，从地下挖出来的，这些粉尘上面，没有任何血迹的痕迹。” 说着，陆曦直接伸手从正溢散在半空中的绿色荧光粉尘中抓了一把，然后，将手掌在sad-4号的面前摊开。 绿色荧光粉尘顿时从他的掌心里飘飘摇摇地飞起来了。 sad-4号盯着正溢散在空气中的粉尘，下意识地对比了一下自己便携式终端里传感器对应的相关数据，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这里没风。” 陆曦：“是。” 话音刚落下，他也猛然间反应过来，抬头看向了空气中溢散的那些荧光粉尘。 这个实验室最外围的环境，陆曦并没有仔细探查过，但是他知道，这里的空气中是没有风的。 ——刚刚小怪物关一一从地板下面突然冲出来的时候，倒是带起来了一阵风，还朝着sad-4号撒了把土。 那会儿，这些荧光粉尘是跟在它后面的。 转瞬之间，小怪物关一一又钻回地板下面原地消失了，但是，当它离开之后，这些荧光粉尘并没有继续跟着关一一，也本能地躲开了陆曦，它们在空气中缓慢地飘荡，正一丝一缕、极其缓慢地在这个卧室里溢散开。 但是，绿色荧光粉尘整体溢散的方向，大部分却是朝着一面墙的位置去的。 ——那面墙，刚好就对应着他和sad-4号刚刚来时的方向。 “它们在朝着鲜血容器的方向移动。”陆曦丝毫不加掩饰地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语气里仿佛还带着几分恍惚，“它们想要靠近鲜血容器中的骸骨。” 刚刚还在愤怒而又恐慌的尖叫的sad-4号见状，突然精神一振。 “鲜血容器里只有一半的骸骨……”sad-4号念念有词道：“我是不是应该先把‘教授’的骸骨都收集起来，同一个人身上的骸骨在互相吸引，这是正常的吧！” 陆曦眉头微皱，没说话：“……” 这他哪知道正不正常？ “我想想……让我想想。”sad-4号用几乎要把自己便携式终端的cpu干烧的架势反复捋顺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突发奇想道：“等把我的‘教授’的骸骨拼凑齐了，再带到你同伴身边，是不是能把‘教授’的意识吸引回来？” 陆曦语气复杂：“好像的确有类似的情况，但是，和现在的情况又不完全一样……” 旋即，陆曦张口就来的又给sad-4号补充了一个关于“叫魂”的故事吧。 陆曦：“……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吧，小孩子、或者病人的三魂七魄不稳，很容易从身体里飘走，尤其是呈现出昏迷状态的时候，然后，就要有着血脉亲缘的亲人在旁边守着、或者在夜里去把昏迷者的魂魄叫回来……” sad-4号：“！！！” 这个小机器人的显示屏表情符号都变得亮晶晶的，感觉情况能对上！ 陆曦做戏做全套，并不像sad-4号这样乐观，而是深深皱眉道：“但是你发现了没，关于‘叫魂’的故事里，当事人都是活人，并且身体都是相对完整的，而你的‘教授’现在的情况……” 说着，陆曦又摇了摇头，“反正我没听说过现在这种情况，不好说。” sad-4看着室内那些快要飘到墙壁上，正聚集在一个方向的荧光粉尘，这会儿也不继续发疯了。 反正绿色的荧光粉尘都在扎堆，又不会抓不回来，它们好像的确是来靠近鲜血容器的。 sad-4号安排起接下来的情况，简直是念念有词。 sad-4号：“先把‘教授’的骸骨凑齐，然后再试一试嘛！你们这边肯定有人体克隆技术吧？唔……我这里也没有教授的基因样本了，主机那边有，不过我估计你们也不肯让我发消息回去，把东西送过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sad-4号多少有点遗憾。 从它自己的角度考虑，那肯定是直接克隆一具“教授”原本的身体最好了，年龄控制在多少岁都行，直接催化到年轻又健康的二十来岁也好，停留在十来岁也行。 但是，陆离之前费尽周折地把它从中央大学绑架出来，明显它们这边的行动还是在避开调查部、或者说联邦政府的视线的。 就算sad-4号自己再怎么和他们反复承诺，看在“教授”的份上，自己肯定不会暴露它们这边的信息，以陆离和陆曦他们的谨慎和戒备，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不过无所谓，身体这东西，能用就行。”sad-4号随口嘀咕道。 “教授”最重要的是他的脑子，身体什么的，都是小问题，怎么都可以凑合，回头基因优化液多打几针就是了。 陆曦：“……” 这就是把人体当零件的世界的普遍具有的观念和自信吗？ 说着说着，sad-4号突然问道：“哦对了，顺便问一下，你们这边的实验室，目前处于什么水平？” 陆曦不解地看过来：“嗯？怎么，你需要我们提前把克隆体准备好吗？” sad-4号：“不是不是，我的想法是，等把‘教授’的骸骨收集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直接把鲜血容器里的骸骨，替换到克隆体上面？” 顿了顿，sad-4号多少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们那位同伴……虽然不知道他和我的‘教授’之间是否存在某种渊源，但是，你们是否能接受，用你们那位同伴的基因蓝本作为克隆体的本体？” 陆曦听完，不由得愣了一下，才猛然间反应过来。 虽然他从头到尾都是编的，但是，当他弄明白了sad-4号这个小心翼翼的提议之后，一时间仍旧是觉得荒谬极了。 “你的意思是——克隆一具我们那位同伴的身体，给你的‘教授’！？”陆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离谱。 sad-4号偷偷瞄着陆曦的态度，发现他只是震惊，而没有突然暴跳如雷，便顿时松了口气。 也对嘛！ 陆曦一个推崇“脑后插管、记忆灌输”的极端人士，显然也是更看重“记忆”或者说“灵魂”远大于身体的那种类型。 sad-4号这下便也心安理得起来了，直接道：“对呀！‘教授’本人的克隆体暂时拿不到，就算弄到了也未必能用，那就换一个呗！” 陆曦：“……” 陆曦：“……我们那位同伴，是一位女士。” sad-4号认为他态度松动了，当即道：“我不介意的！” 陆曦嘴角抽了抽，“我的那位同伴会介意，还有，你都不想着回头问问你的‘教授’，他介不介意吗？” sad-4号回答得理直气壮，“他才不介意这点小事呢！” 见陆曦不搭话，sad-4号连忙补充道：“具体的条件我们可以再商量！你知道的，‘教授’的很多研究，你们应该也有需求，不过这个不着急，你觉得呢？” 陆曦觉得这事越发离谱了，还是先糊弄过去吧…… 顿了顿，他有些漫不经心地敷衍道：“回头再说吧。” sad-4号：“嗯，可以！” 正在这时，sad-4号突然看到，陆曦竟然从他的兜里摸出来了好几个透明的塑料密封袋。 sad-4号不解，“你？” 陆曦直接开始用密封袋收集绿色荧光粉尘密集处的空气，自然也就把那些粉尘，装到了密封袋里好几包。 sad-4号语气迟疑：“您？” 陆曦随口道：“这座实验室里很多东西都已经被破坏了，你想接入的实验室内部的控制系统，也一直没找到，用这个试试，看看它们会不会对别的地方有反应，我们说不定能根据这个找到重要线索。” sad-4号瞬间就被说服了：“也是……” 它其实很想和陆曦问，你有没有大一点的密封袋，最好直接把这些荧光粉尘全部打包带走才安心。 但是见陆曦微微蹙眉的模样，sad-4号还是选择作罢了。 回头再收拾，反正这些粉尘放在这个实验室里也丢不了…… 而且说不定它还得把地板下面都挖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了，刚刚那个黑色细长条的怪物，怎么就突然想到要钻地板了？ 它也是在找“教授”？ sad-4号反复思索。 · 另一边，关译心并未等到陆曦和sad-4号，而是突然就被从地板里跳出来的小怪物关一一给撞了个满怀。 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我回来啦！ 这只小怪物稳稳当当的挂在关译心伸出来的胳膊上，高兴地摇了摇尾巴。 而在关一一的身后，无数的荧光粉尘，正形成了一条绚丽的光带，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从地板下的通道里冒了出来。 关译心抱着关一一往后稍稍退开了一步。 她之前还在想，如果关一一不是穿墙钻地，而是直接挖出来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那么，她这边会不会看到一束光突然从地板下面照射进来…… 不过转念一想，别说关一一的穿梭本身并不破坏墙壁或者地板的物理结构了，就算真破坏了，说不定还能惹出来什么乱子呢！ 她倒是没想到，在不破坏物理结构的情况下，这些荧光粉尘，竟然跟着关一一进来了。 顿了顿，关译心抱着小怪物关一一问道：“是树林子里的那些荧光？” 关一一果断地点头：“吱吱唧唧！” 我刚刚还去看了眼陆曦和sad-4号那个丑东西！ 关译心喃喃道：“这里还真是和外面的地球现实世界，完全对立倒悬的场景啊……” 旋即，她又和小怪物关一一问道：“陆曦那边情况怎么样？” 关一一直接把自己刚刚见到的场景都描述了一遍。 当然了，这只小怪物着重讲了sad-4号这个丑东西骂街的场景。 “教授？”关译心的心中微微一动，“这些绿色的荧光粉尘，约等于是‘教授’的骨灰？” 看来，陆曦那边收获不小。 不过在听到关一一认真描述sad-4号刚刚在那里大发雷霆骂街的讨厌模样的时候，关译心倒是还挺能理解sad-4号的。 “要是谁把我很重要的人的骨灰给扬了，我大概比sad-4号更疯。”关译心轻轻地拍了拍小怪物棱角分明的脑袋，客观地评价道。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不由得呆了一下。 把骨灰扬了，问题这么严重的吗？ 好耶！ 那它下次宁可少吃两口，也要扔sad-4号一脸荧光粉尘！ 第279章 违和感 关译心并不知道小怪物关一一做出了怎样认真的决定。 她只看到，这只小家伙听到关于“骨灰”的话题后，竟然格外兴奋起来了。 关译心：“……” 不过想想也是。 调味料是地球那些失踪者的尸骨。 食物则是“教授”的骨灰。 真就骨灰拌饭了。 想到这里，关译心不由得嘴角一抽。 感觉之前让关一一放在它那个神秘空间里的样本都显得晦气起来了。 她对那位神神秘秘的“教授”显然是没有半点好感的。 大概又是个类似于“巴别塔”邪教团伙里搞人体实验的货色吧？ 唯一的区别就是，她之前撞见的是郑小希和神父在旧教堂搞人体实验的现在进行时，现在探索的这个实验室，则是“教授”当年搞过人体实验的过去完成时。 这种人，为了自己的目的，都没剩下多少人性就是了。 “在这里一定要小心。”关译心忍不住再次叮嘱了一下小怪物关一一。 小怪物关一一兴奋地昂起头：“吱吱唧唧！” 不怕！大不了我把它们全吃了！ 关译心：“……宝贝你不要把自己当成垃圾桶，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吃的！” 顿了顿，关译心补充道：“陆曦叔叔不可以吃，sad-4号也回头要交给陆离，也不能吃……这里的调味料你本来也不想吃。” 行吧，好像还是原来的样子。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关译心没有贸然回到刚刚的鲜血容器旁边，而是站在这道门的外面角落里，隔着一小段距离，盯着那些散发出幽微绿色荧光的粉尘，正一丝一缕地往鲜血容器里面缓缓地流动过去了。 关译心一时间还有些微微的迟疑。 “之前这些粉尘都在山上的树林子里，是不是可以假设，它们其实能够隐约感应到这个鲜血容器的位置，而树林子的方位，就在这个实验室的地板正下方的位置。” 关译心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旋即又把小怪物关一一抱了起来，低声问道：“关一一，你刚刚出去，走的是直线吗？” 关一一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缓缓点头。 关译心一看就懂了。 这只小怪物自己觉得它走的是直线。 具体直不直另说。 不过想到关一一是闻着味过去的，那么，它就算偏离直线，应该也偏不到哪里去。 “这些粉尘竟然能够穿透树林子下面的山石和地皮吗？”关译心有些不解地琢磨着，“不应该啊……之前陆曦用塑料密封盒装那些粉尘的时候，它们并没能从盒子里溢散出去。” “还是说，因为你的出去和进来，帮他们打破了这个实验室和外界之间的阻隔？” 关译心不由得再次陷入沉思。 她和陆曦这次进来，说实话，全都依赖小怪物关一一那仿佛跨越了空间的嗅觉敏锐。 别说正常情况下陆离那边的工作人员不会对这座被视为禁区的山体进行大规模的探测和挖掘，就算是关译心和陆曦已经将那边营地宿舍里的地下实验室翻了个底朝天，也完全没能找到和这个神秘实验室相连的通道。 从这一点上来讲，这个神秘实验室在地球现实世界中，就是彻底隐匿、或者说近乎于不存在的。 关译心想了想，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小怪物关一一的脑袋，低声道：“关一一，把样本拿出来，给我用一下。” 小怪物关一一毫不犹豫地就照做了。 关译心小心翼翼地捏着那根样本，避免手机被其划破、划伤，然后，静静地看着刚刚从地板下面冒出来的那丝丝缕缕的绿色荧光粉尘，从一开始线路明确地朝着鲜血容器里面飘，变成了慢几拍后缓缓地悬停在空气中，仿佛感受到了两个不同方向的拉扯一样，在寂静的空气中无风自动、飘飘摇摇。 短暂的僵持后，那些荧光粉尘，竟然一股脑地朝着关译心手里捏着的样本这边跑了。 关译心：“！？” 虽然她刚刚让关一一掏样本的时候，就想到过这种可能。 但是，她确实没料到，局面竟然会在短时间之内变得如此明显。 “是因为那个容器阻隔，还是什么其它原因？”关译心皱眉。 这题它会！ 小怪物关一一当即脱口而出：“吱吱唧唧！” 是因为罐头里泡着的汤汁，还不够入味呀！ 关译心闻言，眼神微微闪动了一瞬。 其实谈不上多么惊愕，反而是一种猜测终于落到实处的、果真如此的恍然之感。 她手里拿着的“样本”应该已经是成品了。 并且是，已经成功的通过某种方式，借由那些失踪者的尸骨锚定方向后、顺利进入了地球现实世界的成品。 用小怪物关一一的话说，那就是，“样本”已经泡好了，足够入味了。 反而是鲜血容器中的另外一半的尸骨，应该还处于半成品的状态。 想到这里，关译心瞬间示意小怪物关一一，将她手里捏着的样本又瞬间收了回去。 关一一当即照做了，却还是有些不解地问了两声：“吱吱唧唧？” 关译心轻声回答道：“调味料有限的情况下，食物越多，就越是难以腌入味。” 关一一似懂非懂地扭了扭头，用眼神去瞄刚刚的鲜血容器。 · 而在关译心和小怪物关一一这边，直接嚣张的拿着样本做测试的时候，另一边的陆曦拎着sad-4号，则是还在小心谨慎地通过刚刚捕捉的一点荧光粉尘，在一间又一间的实验室里反复试探。 “你的‘教授’就没有留下任何的实验记录吗？”陆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空气里飘荡的荧光粉尘，多少有些郁闷地和sad-4号聊天道。 sad-4号当即反驳道：“怎么可能！‘教授’在实验室里的习惯很好的，你知道联邦政府有多少实验室的操作规范和实验章程，都是按照他的标准定下来的吗？” “不知道。”陆曦实话实说。 sad-4号也不介意他的反应，当即自己补充道：“全部！你信不信，就算是‘巴别塔’邪教团伙里，那些搞人体实验的疯子，在实验室里的时候，都会遵循‘教授’制定的许多规则？” 陆曦懂了，故作惊讶的轻轻道：“学科奠基人啊……” sad-4号：“不然呢？” 陆曦特别通顺地直接就往下继续道：“你的‘教授’做事这么细致谨慎靠谱的一个人，正常情况下，他不可能不留下实验记录、实验日志，如果没有，那就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陆曦言之凿凿地顺着这个思路说道：“第一种可能，你的‘教授’出于某种理由，自己销毁了那些东西。第二种可能，在你的‘教授’出事——哦不对，应该是，对于他自己复生的实验出了一些意外之后，另外的知情人进入这里，清除了所有的文字记录或者是图像记录……” “不可能是第二种！”sad-4号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如果‘教授’有最后的叮嘱，那一定是给我的！不可能还有别人，会跟着教授，帮他处理后续的事宜！” sad-4号的语气太过笃定和自信了，听得陆曦一时间都有些愣神。 “你这么确定的吗？”陆曦略有些迟疑地说道。 sad-4号理直气壮地反问：“除了我，‘教授’还能信任谁？” 陆曦：“……” 呵！ 这话问得好。 所以你的“教授”他最后为啥把你给抛下了啊？ 陆曦品了品这里面简直堪称稀碎的逻辑，终究还是没把最后那句很可能把sad-4号给直接问破防了的话给咽了下去。 毕竟在他这里，“教授”只是个被他捏造出来的、用来拿捏sad-4号的虚假的符号。 相较之下，还是货真价实的来自外星的小机器人sad-4号更有价值一些。 就在这时候，被陆曦从密封袋里放出来的那些绿色荧光粉尘，仿佛突然感受到了什么召唤一样，悬浮在空气中飘荡了一会儿，突然就朝着两个方向分开了。 一个是他们来时的方向——应该是朝着鲜血容器那边去了。 另一个，却是这间看似平平无奇的实验的一个角落里。 陆曦顿时精神一振，“有情况？” sad-4号也是同样的精神振奋，“小心点，跟上，看看去！” 陆曦实话实说：“那我不能跟太近的，这东西会受到我影响，朝着远离我的方向飘。” sad-4号这会儿倒是没刻薄地指责陆曦怎么这么人嫌狗憎的，反而是忍不住再一次的试图和陆曦商量道：“可见尸骨和身体之间是存在某种吸引力或者排斥力的……那个，你们那位工作人员会不会和我的‘教授’有那么点亲缘关系啊？要不然，教授也不会直接就复生在她身上，你说对不对？所以，能不能看在这个关系上，那什么……克隆一具身体出来……” 陆曦登时愣住。 “亲缘关系……？”他有些错愕的喃喃道。 不管是陆曦自己，还是关译心，在之前的讨论中，他们都从来没考虑过这种可能。 但是，sad-4号这个小机器人想方设法试图拉近关系的时候，随口编排出 这句话，却仿佛突然打破了某种桎梏一样，让陆曦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几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另一个世界的“陆曦”直接出现在他自己的身体里，而那个“陆曦”和他是非常相似的。 另一个世界里倒是没有自己的大侄子陆离，却有一个长相近乎一模一样的“陆流深”。 换言之，陆曦虽然并不够了解那个世界的“陆曦”的一大家子亲戚，但是想来，和地球现实世界这边的陆家，大体是有些能对应成功的。 而sad-4号的“教授”，虽然目前的情况来看，和关译心的妈妈温鹭女士并非两个世界的同一个人，但或许就像是sad-4号说的，他们之间，其实存在某种血缘上的联系？ 陆曦微微拧了拧眉。 sad-4号却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开始打动了陆曦，顿时越发主动地表示道：“基因是通过血缘关系来传递的嘛……相同或者相似的血脉之间，个体之间往往会具有更多的相似性，这也很正常吧！” sad-4号越说越兴奋，“说不定，‘教授’和你们那位伙伴之间真的是亲戚呀！回头查一下！查一下，怎么样！那什么，我接触到了你们这么多的机密。你们肯定不愿意答应我和我自己的主机联络，这个我能理解，并且我充分尊重你们的决定。但是，你们直接把那位女士的dna样本，交给一个不记名的黑号发给我的主机，让我的主机去和‘教授’的dna样本对比一下，怎么样怎么样？如果有关联的话，我的主机一定会主动联系你们的！” 陆曦也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只是道：“……我考虑一下。” sad-4号：“好的嘛！” 因为有了意外的游说思路，sad-4号见好就收，这会儿甚至不继续缠着陆曦反复商量纠结能不能先把一个克隆的身体给它的“教授”准备出来的事情了。 说话间，刚刚分散成两缕的绿色荧光粉尘，其中一缕正好停留在了角落的一块墙面上。 陆曦见它不动了，这才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伸手在墙壁上摸索了片刻。 sad-4号忍不住追问道：“怎么样，有发现吗？” 陆曦并不回答，而是突然握拳，伸手朝着墙壁就是一拳怼了上去。 sad-4号被吓了一跳，“嚯！” 下一秒，这面墙壁应声粉碎，各种砖石颗粒、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陆曦连忙后退了一步。 几乎是片刻后，刚刚墙壁碎裂的烟尘滚滚稍稍消散，一间塌了一面墙的实验室就这样突兀地呈现在了陆曦和sad-4号的面前。 sad-4号愣了一下，“咦？” 它从未见过这么古早的、陌生的实验室布置。 陆曦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实验室里那些更专业的器材无需赘述，反正他也不懂。 而陆曦的目光却直接落在了桌子上摆放着的一台电脑上。 ——那竟然是地球现实世界前几年十分常见的款式。 这会儿，电脑上已经不可避免的积了不少灰，透出一种让陆曦来看都充满了时间感的苍凉。 而在这样一个相对后现代科技风房间中，突然出现了地球现实世界这个时代的东西的时候，不得不说，看起来是颇有几分违和的。 第280章 教授的备忘录 陆曦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就朝着那个电脑走过去了。 这座神秘实验室的电路系统应该早就已经损坏了，因为墙壁都是随时坍塌的，所以，不管是关译心还是陆曦，这一路上压根就没相信过这里任何看着像是电器的东西。 sad-4号被陆曦随手放在了地上，它看着陆曦已经在摆弄那台电脑的主机，并且相当顺利的将硬盘拆出来后，顿时忍不住开口道：“你之前为什么用硬盘砸我？” 陆曦手上的动作稍稍一顿。 讲道理，小侄女关译心不像是会这么没事找事的人啊？ 那就是……小怪物关一一？ 他突然就想到了小怪物关一一之前扬起来的那把土。 看起来好像也挺没事找事的…… 而且直接就把sad-4号气得勃然大怒。 顺着这个思路去想的话，那小怪物关一一用硬盘砸sad-4号，好像还真不是假的…… 但是这话他没法说。 陆曦正纳闷着小怪物关一一到底是怎么和这个sad-4号结上梁子的，毕竟一个小怪物一个小机器人，物种都不一样，这都能打起来哈…… 顿了顿，陆曦头也不回地和sad-4号说道：“不是我，我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sad-4号：“……” 片刻后，这个小机器人颇为恼火的表示道：“你们那个细细长长、黑色长条的小怪物，它针对我。” 既然责任不是他的了，那么陆曦这下子就有话说了。 他尤其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你对‘教授’很重要。” sad-4号先是下意识地应了了一句：“那肯定的啊！” 它和“教授”的关系最好了！ 陆曦没有半点迟疑、一点也不觉得为难地就这么给小怪物关一一甩了个难以想象的黑锅，“它大概是嫉妒你吧！” sad-4号被惊呆了。 听到这个小机器人不吭声了，陆曦也就专心致志地继续拆这个电脑的机箱。 出乎意料的，不同于这座实验室里似乎一切都已经变得脆弱、破败不堪，仿佛一捏就碎的存在，这个电脑机箱的结实程度，起码还在正常范围值内。 就好像，它没有经历和其它那些一踩就塌的天花板、墙壁相同的遭遇一样。 陆曦正有些纳闷着呢，却突然在电脑机箱里看到了一根多出来的电源线，顺着这条线找下去，陆曦多少有些惊讶的发现，这竟然是一根外置电源？ 外置电源本身不算多么稀罕少见的东西。 别说是存放着重要信息的实验室了，就算是一些经常在电脑上从事各种基础工作的人，为了避免突然断电文件没来得及保存的情况，都经常有人会给自己的台式机搭配一个外置电源。 电量能支撑的时间也不用多长，有个十几二十分钟，足够正在工作的人把自己的文档保存然后拷贝出来就行。 想到这里，陆曦停下了正要把硬盘从这台电脑的主板上薅下来的动作，而是重新将刚刚被他拆出来的零部件一起迅速复位，然后直接按下了开机键。 旁边的sad-4号则是已经经历了一场完整的分析。 那个黑色细长条的小怪物是后来才出现在“教授”身边的。 所以它超级嫉妒和“教授”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自己。 所以它才每次见到自己都要下黑手。 呵呵呵呵！ 不要脸的狗东西！ 思路清晰、逻辑通顺！ sad-4号一边安安静静地在心里骂骂咧咧，甚至已经炮制输出了一堆的报复方案，然后就看到，陆曦竟然把这台电脑打开了！？ sad-4号顿时顾不上继续敌视小怪物关一一了，当即嚷嚷道：“旁边有连接线吗！你居然会使用这种古早款式的电脑！？或者你瞅瞅里面有没有无线连接也行！” 陆曦并未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这个外置电源只能支持开机大概九分钟的时间。” sad-4号果断道：“九分钟？足够了！快快快，把数据给我！我来翻我来翻！” 在这方面，它这个超级人工智能才是专业的！ 陆曦一个普通人翻找电子数据的动作得有多慢，sad-4号都懒得去想。 然而此时，陆曦心中的想法却是，正因为知道你对电子数据有多敏感，所以这数据我能给你看到一眼就算我输了…… 只不过，虽然心中的念头如此，陆曦嘴上说出来的，就又是另外的意思了。 陆曦语气急促道：“来不及了，这里根本没有数据线，更何况，你没直接接触过这类老旧的电脑吧？” sad-4号悻悻道：“谁会用这种老古董啊……” 陆曦：“那就是了，这种老古董电脑的硬盘读取速度受限非常大，你的运算速度再快，也更改不了它的阅读速度。” sad-4号还是不明白，陆曦怎么会对这种早就应该进电脑博物馆的、大灾变之前甚至更早时期的电脑这么了解的，难不成是他们这个神秘组织获取消息的重要渠道之一？ 陆曦他曾经在别的遗迹里专门挖出来了不少这种很久远的、堪称上个时代的存储设备，甚至于，陆曦他们了解的那些危险而诡谲的信息，也有相当一部分都来源于此？ sad-4号多少有些纳闷地猜测着，同时干脆利落地表示道：“……那你先看，有什么重要信息记得告诉我哦！” 陆曦：“好。” 陆曦嘴上答应得干脆利落，脸上一副热切焦急、完全分不开神的专注模样，实际上，却直接把sad-4号落在了地面上，连桌面上的台式机显示器屏幕，都没让那个小怪物瞥见哪怕一个字。 其实，对于这台电脑的由来，陆曦也觉得十分古怪。 就像是sad-4号所说的，这个东西对于他们、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实验室来说，都太过遥远和古早了。 而且，这台电脑没有被损坏也是一个问题。 在相同的金属材质都已经变得脆弱破败的情况下，它凭什么还维持着原本的材质所该有的硬度和结实程度？ 陆曦一边琢磨，一边盯着刚刚亮起来的电脑屏幕。 ——过于熟悉的属于地球现实世界常见电脑厂家的品牌logo，让这台电脑瞬间又多出了几分荒诞诡异的色彩。 这部分内容，已经不仅仅只是违和感的问题了，而是，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这台电脑，就应该是来自地球世界的。 早在众人还丝毫不知道的时候，那个“教授”就已经可以获悉地球的信息，甚至通过某种方式，拿到了地球这边的硬件设备？ 陆曦的眉头皱紧。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迹象…… 虽然另一个“陆曦”附身在他身上的时候，在身体的控制权暂时落入对方手中的时候，对方其实也能做到很多事情，但是，单纯的附身别接触周围的世界，和把地球现实世界的东西无声无息地弄到这个神秘的实验室里，明显是两个难度的事情…… 终于，在陆曦有些焦急不安的等待中，电脑屏幕终于通过了冗长的开机过程、进入了电脑桌面的阶段。 而到了这个时候，电脑外置电源的电量，大概已经只能支撑接下来的五六分钟的时间了。 陆曦瞥了眼台式机右下角的显示时间。 6：41am。 早上六点多钟，将近七点的时间了。 奈何自从进入这个禁区之后，陆曦便一直遭遇各种近似于封闭的地下实验室、神秘实验室，还有各种匪夷所思的场景，别说是现在具体的时间了，他连自己所处的空间都已经充满了不确定…… sad-4号这会儿在地面上什么都看不见，相当好奇且纠结地追问道：“情况怎么样了？你看到了什么吗？” 陆曦回答得理所当然：“电脑还在卡，我刚刚进入桌面了，上面的内容全是空荡荡的，点击鼠标也没有效果。” ——虽然，除了电脑桌面空荡荡的这件事之外，陆曦这句话里就没有一个字的内容是靠谱的。 说话间，陆曦还故意让自己显得颇为暴躁地摔打了一下鼠标，然后更加粗暴地接连不断的点击着鼠标左键，发出来一阵阵嘈杂恼人的“哒哒哒哒”的声音。 sad-4号闻言只能叹了口气：“唉！” 作为超级人工智能，它自己虽然从未体验过这类宕机的情况，但是也了解，一些普通的电子产品，出现这类情况其实是不奇怪的…… 陆曦一边敷衍着sad-4号，一边清楚地看到了，这台电脑的屏幕上就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备忘录文档。 甚至于，连电脑标配的“我的电脑”、“回收站”的图标都被人特意取消掉了。 简直是摆在这里就是特意让人去打开那个备忘录文档一样。 陆曦还真就直接照做了。 备忘录文档中就只有零星的几行字。 陆曦两眼就已经将里面的内容扫完，然而这几句话语中的含义，却让他的瞳孔缩紧，整个人几乎都僵在了那里。 【我的星球正在死去。】 【而一颗完好的星球，它无形中的意识对外来者的排斥无可避免，只有借由原生生物才能隐藏自己。】 【外来者的身体和意识之间依旧存在特殊的联系，他们自己便是锚点，足以跨越时空的联系即为信标。】 【嘘。】 【别暴露自己。】 比起关译心的妈妈温鹭女士在自我意识即将消弭之际留下的那些支离破碎的信息，“教授”的备忘录，就显得思维逻辑要清晰很多了。 但是，这里面的内容，却让陆曦有种寝食难安之感。 这是那个“教授”留给他自己的提醒？ “教授”的意识本身已经出了问题？ 陆曦突然就想到了附身在温鹭女士身上的那个意识。 在最初的时候，“它”的确没有暴露自己。 但是，“教授”在科研工作中的思路和想法，却暴露在了温鹭女士面前…… 还有“锚点”和“信标”，类似内容的字样，也曾经出现在了温鹭女士的笔记本中。 是sad-4号的教授，利用了当年那些已经尸骨无存的失踪者，把他们作为自己定位地球现实世界的锚点？ 至于温鹭女士他们这批工作人员，似乎成为了“教授”进入这个地球现实世界之后，试图隐藏自己的“原生生物”？ 但是，他们又已经全都死亡了。 是“教授”提到的无形中的星球意识，杀死了所有人吗？ 但是“教授”本身也是一种，近乎于尸骨无存的状态。 “它”是为了防止来到地球现实世界之后，被地球上存在的所谓的星球意识所摧毁？ 不、不止是“教授”。 陆曦自己曾经遭遇过的另一个世界的“陆曦”，同样是没有身体的状态。 原生生物的身体壳子，似乎可以帮忙隐藏他们，但这不是绝对的。 稍有不慎，就是外来的灵魂和本土的身体一起毁灭的结局？ 陆曦深深地拧了拧眉。 他了解的乱七八糟的信息虽然很多，但是大部分都是噩梦中的另一个似乎已经变为腐烂的血泥世界的景象。 对于地球现实世界这边，已经出现了多少异常，他其实并不是非常清楚。 他的大侄子陆离在这方面倒是更加专业对口一点。 陆曦依旧搞不清这些藏在背后的最隐秘的真相。 但是，他现在可以确定一点，那个“教授”，的确一早就知道了地球现实世界。 并且在此基础上，“教授”利用了地球现实世界当年那些失踪者的人，用他们的尸骨、甚至是鲜活的身体，作为计划的原料，然后精心炮制出了这样一场有目的明确、方向清晰的穿越。 就在这时候，台式机电脑的外置电源电量耗尽，“啪”的一下自动关机了。 sad-4号顿时惊了一下，“没了？” 陆曦喃喃道：“没了。” sad-4号焦急道：“你看到了什么！？” 陆曦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教授”原本的穿越为什么会带上整座秘密实验室，陆曦不得而知。 但是这并不重要。 陆曦只是猜测，应该是“教授”在地球那些失踪者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那些人的身体和地球这边依旧存在某种隐秘的联系，就像是一种可以锚定具体方位的坐标一样。 换言之，用失踪者的身体可以定位到地球这边。 那么反过来，他噩梦中存在的那些怪物、是否也是另一个世界的定位？ 还有他自己、以及陆离、关译心他们看到的裂隙，有没有可能，就是真实意义上的，他们原本完整的世界壁，被这些外来者弄破了好多个伤痕和孔隙？ 陆曦其实并不能确定，自己的这些猜测就一定是真实、准确的。 但是他知道，那个安置在这座秘密实验室中的鲜血容器，应该是那个“教授”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最简单的办法是毁掉。 最彻底的办法，好像还得通知小侄女关译心一声。 让她的关一一把东西吃进去。 想到这里，陆曦的心中突然又是一寒。 那只小怪物关一一在进行了这些个吞吃的动作、消化了这些有问题的“食材”之后，它会不会成为“教授”计划中的，某种新的信标符号？ 第281章 殊途同归 此时的陆曦，已经开始琢磨，是先去破坏鲜血容器，还是先和小侄女关译心打个招呼，再去破坏鲜血容器了。 旁边的sad-4号则是自顾自地着急着，“你说话呀！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陆曦瞥了眼已经断了电的电脑，重新把主机里面的硬盘给拆了出来，同时，面露些许迟疑地和sad-4号说道：“你的‘教授’在桌面上放了一个备忘录。” sad-4号：“咦？” 陆曦和sad-4号说话的时候，从来都是半真半假，这会儿编造起来，依旧是文思泉涌，张口就来，还故意皱着眉说道：“备忘录里面的内容很多，我只看到了前面的一部分。” 陆曦完全没提“前面的一部分”具体是什么内容，只是向sad-4号传递了一种明显不对劲的氛围，继续道：“我感觉，看着像是你的‘教授’写给他自己的内容……有点奇怪。” 说到这里，陆曦还特意停顿了一会儿，仿佛在给sad-4号留足了思考的时间，然后才继续道：“你的‘教授’，之前有罹患失忆症吗？” sad-4号的语气里有明显愣住的意思，顿时不解道：“啊？” 陆曦：“他留下的备忘录极其琐碎、事无巨细，感觉就像是、就像是他自己知道，他自己有明显的健忘症，或者是后面的他一定会失忆一样。” 陆曦一边说，还一边煞有介事的继续和sad-4号追问各种关于“教授”的细节，仿佛说的是真的一样。 sad-4号对教授的状态也很清楚，直接道：“……不，‘教授’之前的记忆很好，也不存在健忘症的情况。” 陆曦又微微皱了皱眉，“难道是他后面自己私自进行的一些实验的缘故？” sad-4号：“……” 它只觉得，陆曦描述中的“教授”的状态，隐隐约约让它觉得有些陌生。 “但是，我们现在又找不到实验记录，这就很难办了。” 说话间，陆曦已经将整个硬盘都从主机里拆下来了，然后，他直接把硬盘放在了包裹着sad-4号的衣服夹缝里——还特意隔着一层布料的那种。 倒不是别的，毕竟sad-4号这个便携式终端的科技水平，是超出了陆曦的认知水平的。 虽然这个小机器人口口声声地说它需要借口来读取文件，但是，谁知道它对于那些存储颗粒有没有别的解读方式呢？ 察觉到自己身边多了个硬盘的sad-4号：“……” 行吧。 陆曦和之前那个用硬盘砸它的狗东西还是不一样的。 从他特意先把硬盘垫好了再装进来的动作这一点上，就能辨别出来了。 至于陆曦这边，担心sad-4号察觉到别的不对劲，或者对方继续和自己追问什么，他还主动又给sad-4号抛过去了几个问题道：“还有这个房间——‘教授’似乎是单独把它隔开的，里面存放的电脑就是很久以前的旧型号，你对‘教授’比较了解，能猜测出‘教授’的思路吗？” sad-4号：“……” 它又被陆曦不小心给问到了痛点。 毕竟，sad-4号一向是自诩自己和“教授”的关系最好了，结果，它之前不知道“教授”为什么丢下他私自离开，现在也完全搞不懂“教授”后面的思路，更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要做什么了。 憋屈了一会儿之后，这一晚上cpu都在高速运转却没得出什么有效结论的sad-4号终于干巴巴地承认了，“我也想不出来。” 陆曦十分体贴的跟着保持沉默了，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和sad-4号展开讨论。 反而是sad-4号，被陆曦拎上往回走的时候，这个小机器人才突然反应过来：“诶？我们不继续找了吗？” 陆曦拿着sad-4号，把它的摄像头对准了墙壁上方接近天花板的位置。 sad-4号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嘶……那些绿色的荧光粉尘——” 陆曦轻声道：“它们竟然可以顺着墙壁渗过去……” 他早该想到的。 小侄女养的那只小怪物关一一，人家的特殊能力是穿墙而不是挖洞，这些荧光粉尘能跟着关一一出现在这个实验室内部，就证明，荧光粉尘其实是从地板和下面的泥土中直接渗透进来的，而不是关一一给它们开出来了一条通道。 只不过，这些荧光粉尘从墙壁渗透过去的速度非常非常慢，所以一开始的时候，陆曦直接就忽略了这种情况。 至于它们在小怪物关一一身边，为什么可以那么快的渗进来，也是一个让陆曦感到费解的问题…… 另一边，关译心和小怪物关一一，则是正守着那个鲜血容器，没有再离开。 当小怪物关一一按照关译心的说法，将之前那个被它咬过一口的样本收起来了之后，旁边那些溢散的绿色荧光粉尘，便再一次朝着鲜血容器的内部飘过去了。 关译心刚刚便把歪在地上的鲜血容器给直接竖了起来，这样，里面的鲜活血液顶部刚好能稍微露出一小截的骸骨，方便她贯彻到容器内部的变化。 与此同时，那些飘荡过来的绿色粉尘，就如同延时摄影下的结晶现象一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晰地附着到了上面，进而将里面原本还显露出些许白色的骸骨，给染成了让关译心和关一一无比熟悉的、绿色的样本的模样。 恍惚间，关译心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她现在看到的场景，便是当初的样本缓缓形成的过程…… 小怪物关一一扭头看了看关译心，发现muamua正神色专注的盯着玻璃容器，便自己也好奇地凑了上去。 它用自己细细长长的尾巴尖卷在玻璃容器上，图乐子一样开始左右摇晃，直接把里面涌动的鲜活血液晃得不停碰壁。 关译心：“……” 关译心突然就有种，自己正在默默注视着熊孩子作乱的感觉。 不过她也没阻止关一一就是了。 而且，关译心敏锐地察觉到，随着关一一的不停晃动，容器里面样本结晶的速度，似乎还在加快。 小怪物关一一还有这效果？ 关译心略微有些惊讶的眯了下眼睛。 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里面的味道还在变化。 关译心轻轻的点了点头，依旧是通过精神连接和关一一随口闲聊道：“嗯，就你刚刚说的，腌入味了……” 对于这个问题，关译心都不用开口询问的。 听小怪物关一一说话的语气就知道，这个变化绝对是朝着它不那么喜欢的方向转变…… 就在这时候，小怪物关一一突然抬起了头。 关译心也随即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关一一：“吱吱唧唧！” 陆曦！ 关译心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了一丝惊讶，这么快就回来了？ 关译心瞬间闪身，重新躲到了这间实验室外面的视线盲区里。 与此同时，正被陆曦拎在手里的sad-4号，也突然察觉到了什么，顿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提醒道：“什么动静！” 陆曦还没来得及反应，小怪物关一一已经直接冲着陆曦那边叫了两声：“吱吱唧唧！” 陆曦：“……” 他虽然听不懂那只小怪物在说啥，但是毫无疑问。 小怪物关一一在那里了，小侄女关译心自然也就在那里了。 能这样直接汇合，倒是也让陆曦稍稍松了口气。 他刚刚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盘算着要直接毁掉那个鲜血容器了，唯一的顾虑就是这会儿和关译心处于分散的状态，担心引发新的混乱后直接失散。 现在人都齐了，那么，他这边的顾虑就没有了。 至于sad-4号也好处理，让小怪物关一一继续收起来就是了。 刚刚还只是在戒备的sad-4号也瞬间反应过来，“是你们养的那只怪物！？” 陆曦直到这个时候还在坚持凹他的人设，“不是我们养的。” 小怪物明明只是小侄女家里的小动物。 当然了，关译心如果没意见的话，把那只小怪物放他这里，让他随便养养玩两天帮忙照顾一下也不是不行…… sad-4号对于这个说法显然是不怎么相信的。 正处于他们讨论中心的小怪物关一一，直接忍不住冲着那两个家伙叫唤了两嗓子：“吱吱唧唧！” 我是muamua养的！ 和你们有个一毛钱的关系！？ 在场唯一一个能听明白这三方隔空吵架内容的关译心：“……” 就很难评价。 陆曦虽然听不懂关一一在这边吱吱唧唧的叫唤什么，但是，听到它这中气十足的动静，就能猜到，关译心那边应该是没什么事。 而关译心之所以一直不开口，显然还是因为sad-4号就在旁边的缘故。 想了想，陆曦走过来之后，直接冲着关一一说道：“帮忙收一下这块硬盘。” 关一一：“吱吱唧唧？” 第三个了！ 关译心这会儿正站在外面，不过，她能共享到小怪物关一一的视野，自然也看到了陆曦手里的东西，眼睛里顿时闪过了一丝惊讶。 在这个实验室里，竟然还能找到这种电脑的硬盘？ 最离谱的是……关译心确信自己在硬盘的上面看到了地球现实世界某个知名厂家的logo。 通过精神连接得到了关译心指示的小怪物关一一，刚要“哒哒哒”地抛过去把硬盘收起来，结果，就突然听到了刚刚进来的sad-4号一声惊怒交加的尖叫声：“你对‘教授’做了什么！？” 陆曦闻声，顿时也朝着小怪物关一一那边望了过去。 下一秒，陆曦的眼角也跟着抽了一下。 陆曦：“……” 这只小怪物，在这里玩得还挺好…… 刚刚的关一一还在习惯性的用尾巴摇晃玻璃容器，直到刚刚它打算去收硬盘的时候，才终于停下了剧烈摇晃的动作。 sad-4号只恨现在的自己没有可以操作的机械臂，不然它现在就要把那个细长条的怪物在这里当场砸进地板地下、直接砸成肉泥！ 陆曦打了个哈哈：“这个容器还挺结实啊……” 然而下一瞬，陆曦的笑意还没停下，他便猛然间看到，血液中摇晃出来的骸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吸收着那些荧光粉尘，将原本的“教授”的尸骨转化成了样本的模样。 陆曦脸上的笑容就此戛然而止。 他突然就想到了，“教授”要将他自己和尸骨和来自地球的失踪者的那些血液混合在一起的原因。 既然“教授”当年就已经知道了，那些来自地球的失踪者的尸骨可以定位到地球，而反过来，“教授”的尸骨，自然也就可以定位到他噩梦中的另一个世界。 那么，“教授”后来的一系列的做法，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降临到地球上的话，未免显得太过繁琐了。 还有“教授”在备忘录里留下的内容…… 那句“不要暴露自己”，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的行为本身，最大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让他自己降临到地球上，而是，当这场跨越了星球的降临成功之后，他需要把他自己的尸骨作为一种不那么容易被人发现的隐蔽的污染源，进一步的和地球的原生生物融合，这之后充满了随机性和不可控的情况，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就和陆曦之前和关译心在山间营地探索的时候，一直隐隐约约感受到的那个目的不甚清晰的违和感一样。 正因为这个计划时间和空间的跨度都太久了，远非“教授”他自己一个人所能完成，而这里中间自然也不可避免的掺杂了太多的意外、太多的偏差，所以，最后才会形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局面。 每个人都在因为意外而陷入了未知的困境，同时，每一步都充满了意外的走向…… 但是，不管是何种故事走向，有一个结局是早已被注定的——来自异世界的存在，的确在无声无息间的侵入了地球。 至于这个侵入，是被研究特殊情况的工作人员发现、还是被当地村民察觉、又或是无声无息地存在于深山中独自发酵，其实都可以符合“教授”最初的构想。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陆曦的脸色顿时一沉。 他直接把手里的硬盘抛给了还在冲sad-4号张牙舞爪的小怪物关一一，丝毫不管差点被砸到头的小怪物顿时又冲着他愤怒的“吱吱唧唧”起来。 然后，陆曦直接从自己身上摸出了一把袖珍小巧到完全可以拿去削水果皮的短刀，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鲜血容器刺了下去。 刚用尾巴勾住硬盘边直接往空间里一塞，然后便朝着sad-4号扑上去把它当球踢的关一一：“吱吱唧唧！？” 这是干嘛呢？ 被关一一的尾巴当成球给抽出去、正承受着奇耻大辱并对那只怪物疯狂辱骂的sad-4号也被惊呆了。 “你在干什么！？”sad-4号不敢置信的惊叫道。 下一瞬。 “咔嚓”一声。 比钢化玻璃还要坚硬结实的献血容器，已经在陆曦的暴起之下，露出了一点龟裂的痕迹。 第282章 暴怒的sad－4号 还站在这间实验室外面的关译心，通过小怪物关一一的视野，乍一看到陆曦的动作，豁然间便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她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茫然，搞不懂陆曦为什么会这么做。 是为了迅速破坏掉那个鲜血容器？ 还是单纯为了毁掉里面的尸骨？ 陆曦之前带着sad-4号离开的时候，显然是没有对这个鲜血容器有什么特殊想法的，要不然，也不会直接把那东西就放在这里那么久。 也就是说，一定是陆曦和sad-4号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他们获得的一些消息，让陆曦确定了新的结论，所以陆曦才会在短时间内做出了这样堪称匪夷所思的举动。 关译心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样几个念头。 能够通过精神连接感受到她的想法的小怪物关一一，还在忙着和sad-4号打成一团，并时不时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吱吱唧唧”的叫声。 关一一：让我干什么来着！？ ——虽然其实是小怪物关一一仗着自己有尾巴在单方面的殴打既没有手、也没有脚、还暂时无法操纵机械臂的小机器人sad-4号。 奈何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金属外壳足够坚硬，以小怪物关一一的力道，也只能把它打得滚来滚去、飞来飞去，金属外壳上面却根本连个凹坑都没砸出来。 关译心忍不住朝着室内的方向走了一步，不过她很快便回过神来，迅速驻足，然后告诉小怪物关一一道：“去帮陆曦。” 关一一又往sad-4号身上抽了一尾巴，直接把sad-4号抽得“嘭”一声嵌进了墙壁里面，然后自己便“吱吱唧唧”的叫唤着，翻身扑到了陆曦身边。 察觉到小怪物关一一的飞扑，陆曦的手臂肌肉有一瞬的紧绷。 毕竟，虽然知道小怪物关一一是关译心带过来的，但是，对于这种多多少少带有一些破坏力的怪物，陆曦还是有种本能的戒备和提防，这完全近似于是一种过于谨慎的生存本能了，倒不是在针对谁。 至于小怪物关一一，它的脑子向来是很简单的。 之前明明还畏惧陆曦给它带来的个体意义上的威胁感，但是，当小怪物关一一察觉到，关译心和陆曦之间并不存在明显的敌意之后，它的恐慌和不安，便顿时消减了很多。 再加上刚刚关译心明确地给了它提示，让它去帮助陆曦，所以，小怪物关一一甩开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之后，直接就理所当然的甩着尾巴张开嘴，冲着玻璃容器“咔擦”就是一口。 手里还握着短刀的陆曦：“……” 他那把短刀是用稀有金属特制的，强度、刚性、刀刃的锋利程度和保持度都非同一般。 虽然平时的确是拿来做水果刀的，但是，目前他身上也只有这个武器是最适合用来近距离进行破坏的…… 不过现在看来，这种特殊武器的强度，竟然是依旧不及小怪物关一一的牙口之坚硬锐利了…… 起码，陆曦之前那么用力的一刀下去，鲜血容器只是因为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而出现在了明显的龟裂纹。 而关一一这一口咬下去，那小白牙则是明明白白地直接陷进了容器里面，透过透明的钢化玻璃，牙印都清晰可见…… “你……你的牙没事吧？”陆曦扭头看向小怪物关一一，略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 如果关一一没事的话，这个鲜血容器倒是瞬间变得容易处理了…… 小怪物关一一并没有直接吭声。 它的回答就是张着嘴继续用力气。 直到被它咬着的鲜血容器终于发出了“咔嚓”一声。 ——钢化玻璃的器皿愣是被它给硬生生地咬出了两排的牙印，并且，顺着牙印的位置，直接掉下来了一大块的残片。 与此同时，鲜血容器内部一直流动着的新鲜血液，也顺着小怪物关一一咬碎的残片，直接喷涌而出。 “哗啦”一下。 涌出来的鲜血直接把小怪物关一一给兜头淋了一身。 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瞬间就被喷得一脸血不说，小怪物关一一浑身上下漆黑漂亮的鳞片上都已经全是血了，还在不停的往下滴。 完全没防备的小怪物关一一：“……” 就站在旁边、身上同样被溅上了不少鲜血的陆曦：“……” “啊这——”陆曦迟疑着伸出两根手指头，试图把小怪物关一一给拎了起来。 关一一这次倒是也没拒绝。 毕竟muamua让它给陆曦帮忙来着。 它一向听话！ 旋即，当陆曦把小怪物关一一拎起来之后，就看到，关一一竟然还直接把咬下来的那一小块玻璃给一起嚼碎了然后给就这么咽下去了。 陆曦：“……” 小侄女养的这个小东西，在毁尸灭迹方面走的完全是一点不留的路数啊。 靠谱！ 而在陆曦和小怪物关一一被喷得浑身是血的时候，被甩出去嵌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的sad-4号，却是无比的惊怒交加。 不管是陆曦的突然翻脸去破坏盛放着“教授”的鲜血容器，还是小怪物关一一这个能自由行动的狗东西对它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的无情殴打，显然都戳爆了sad-4号的雷点。 它没当场自爆炸死这两个混账玩意儿是因为旁边就是“教授”的尸骨，sad-4号的第一目标肯定还是保住“教授”，争取再抢救一下，然后才是和陆曦、小怪物关一一干起来。 然而，就在sad-4号一边愤怒尖叫一边疯狂辱骂的忍辱负重的时候，它的便携式终端，却突然接触到了墙壁内部那些残破的金属。 ——不管是关译心还是陆曦，之前都已经接触过那些建筑材料，他们也并未从上面察觉到任何问题。 但是，对于sad-4号来说，那些残存的金属，却在接触的一瞬间，便如同信号线一样。 sad-4号被拍进墙壁里的确是一动也动不了，但是，墙壁内部那些残破的金属，却瞬间给它提供了足够多的控制单元信号。 sad-4号见状微微一愣。 它一边坚持冲着陆曦和小怪物关一一骂街，一边旋即迅速接管了整个神秘实验室的控制系统。 难道这是“教授”特意给它留下的控制系统？ sad-4号一边试图迅速翻阅一遍整个实验室里的各种日志文件，一边忍不住的猜测道。 然而，它的完美构想并未实现。 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sad-4号有些离奇地发现，这个实验室内部的电子系统相关的东西，竟然也都已经毁损大半了…… 应该还是因为大部分设备都已经被无形中破坏掉的缘故，它现在能直接控制的实验室系统，十不存一。 sad-4号一边遗憾，一边挑挑拣拣地开始扒拉实验室里自己还能用得上的部分。 虽然按照陆曦讲述的故事，“教授”才是那个占据了人家身体的外来者，和“教授”一伙儿的sad-4号自然也直接陷入了理亏的那个阵营当中。 好在，sad-4号无声地叹了口气，它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它当然可以没有道德。 sad-4号一边机械地疯狂辱骂反水的陆曦和浑身是血的小怪物关一一，一边迅速把实验室里能操纵的自毁系统排排序。 ——因为坏掉的部分太多了，sad-4号不能直接挨个启动引爆，它还得算一算，从哪里开炸才能引起最大程度的塌房，然后顺利的把陆曦和小怪物关一一都活埋在这里，给“教授”陪葬。 毕竟，那个小怪物一看就很命硬的样子，这要是被它跑了，sad-4号觉得自己简直无法忍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尚且站在外面、并未被淋一身血的关译心，却突然从sad-4号的咒骂声中，听出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关一一！”关译心突然通过精神连接，冲着小怪物关一一说道：“看一下sad-4号那边！” 被陆曦用两根手指拎着的小怪物关一一顿时抬头，展现出了身体极佳的强度，愣是以悬空的状态转了个身，看向了sad-4号的方向，然后不解地继续叫了两声：“吱吱唧唧！？” 怎么啦？ 关译心在精神连接中解释的理由干脆利落：“sad-4号刚刚骂你和陆曦的时候，台词重复了。” 俗话说得好，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sad-4号虽然不是那个“孩子”，但是，它一个在调查部和冯洛彬对骂都从不词穷的超级人工智能，在遭遇了“背叛”和“暴打”之后，骂陆曦和小怪物关一一的词汇，竟然是骂了一轮之后的重复播放！？ 作为和sad-4号聊天聊得最多的那个人，关译心一听到重复的句子，就知道，sad-4号这骂地绝对不走心，明显是挪用了它这个便携式终端的cpu占用去干别的事情了啊！ 关译心的想法一股脑地传递到了小怪物关一一的脑海中。 信息量太大、内容太多，以小怪物关一一那容量有限的三角脑袋，的确是不太容易很快理解清楚。 更何况，里面的大部分内容竟然都是围着sad-4号转的，关一一很不喜欢。 于是，这只小怪物就只抓到了一个重点：muamua让它去看sad-4号。 也就是，再去揍sad-4号一顿！ 它这就去！ 小怪物关一一熟练地翘起尾巴尖，往陆曦的手腕上一勾，把本来还被悬空拎着滴答鲜血的自己直接甩到了陆曦的手臂上之后，登时朝着sad-4号所在的那边墙上飞扑了过去。 陆曦顿时跟着转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怪物关一一的动向。 他很清楚，关一一顺手去招惹sad-4号，那可能是它自己手欠，但是，隔着这么老远又去找sad-4号的麻烦，那就只能是小侄女关译心的要求了。 是关译心那边发现了什么？ 陆曦直接往这间实验室的周围张望，下意识地去寻找关译心的身影。 小怪物关一一扑到墙壁上之后，直接又把那面墙给撞出了一个细长条的深坑。 陆曦：“……” “你竟然发现了？”sad-4号多少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这只小怪物。 因为近距离从关一一身上接触到了鲜血容器内部的血，sad-4号因担忧而生的暴怒情绪也快速积累起来，然后，它直接用儿童风格的电子合成音发出了一声冷笑，“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这个丑丑的家伙要干什么？ 陆曦闻言，脸色也顿时微微一变。 sad-4号那边还有什么后手？ 虽然之前sad-4号在这个实验室内部没展现出什么特殊的能力来，但是，陆曦心里很清楚，他们对“教授”的了解都是假的，只有sad-4号对“教授”的了解、以及对这个实验室的熟悉是真的…… 而这甚至是在sad-4号第一次进入这个神秘实验室的大前提之下。 sad-4号的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了“轰隆”一阵巨响，随之而来的，还有整座实验室的地动山摇。 关译心和陆曦站在原地不免踉跄了几下，正趴在墙壁上用爪爪去扒拉sad-4号的小怪物关一一，更是差点直接从墙壁上掉下去。 关一一索性直接把自己给挂在sad-4号身上了，同时焦急地开始叫唤：“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怎么回事！？ 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上竟然被这只小怪物给卷了两圈，顿时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艹！你给老子滚！” 关一一吱哇乱叫的时候同样很有杀伤力：“吱吱唧唧！” 要不是muamua让我来找你，我一定把你埋土里！ 刚刚站稳身形的关译心：“……” 瞥见这个房间外面的关译心，并且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的陆曦：“……” 第283章 爆炸 陆曦在关译心身边站稳之后，无声地朝着里面示意了一下。 鲜血容器已经被小怪物关一一咬碎了，里面的血液也喷洒出了大半。 随着小怪物关一一听到关译心的提醒，跑过去和sad-4号打成一团，而陆曦又找到了关译心这边，那个破口的鲜血容器已经被随意的丢弃在了地上，并且，在地面剧烈的震荡中，流淌出了更多的鲜血。 以至于，鲜血容器内部尚未彻底变异成样本的半截白色尸骨，就这样从鲜血中清晰地露了出来。 sad-4号这会儿还在对着小怪物关一一破口大骂。 小怪物关一一也是完全不肯示弱的“吱吱唧唧”了过去。 一个细长条的小怪物和一个长方形的小机器人，一个仗着自己能动狠劲儿往对方身上抽，一个仗着自己的便携式终端材料足够结实就算被缠紧了也能继续骂街，一时间，这两个小家伙之间明明没多大的动作，却愣是搞出了非同一般的动静。 陆曦：“……” 这场面他真没见过。 他本来是想要示意关译心去看鲜血容器的，但是不得不说，那两个小东西的互殴，是真的很别致，连陆曦自己都被吸引了目光…… 关译心就比较沉得住气了。 就算里面乱成了这样，关译心依旧稳住了没有直接喊出声。 而是通过精神连接，先提示小怪物关一一道：“别和sad-4号打架了，直接把它收起来。” 关译心寻思着，小怪物关一一自带的那个神秘空间，在处理sad-4号这种存在的时候，简直是绝杀。 而且，sad-4号打架骂街折腾到一半，突然被强行离场，这和网上和人对喷战意正酣的时候被人拉黑有什么区别的！？ 单独就这一点，小怪物关一一就能把sad-4号给气个半死…… 小怪物关一一虽然打架还没打尽兴，不过，对于关译心所说的话语，它一向是很听的。 “吱吱唧唧”了一声，便直接把被它卷起来的sad-4号又扔回到神秘空间里面去了。 sad-4号上一秒还在被小怪物关一一用尾巴抽打的“嘭嘭”直响，下一秒，它的便携式终端周围分布着的传感器上传来的压力便骤然一轻。 sad-4号直接从半空中掉下来，甚至精准的被小怪物关一一给空投到了新换上的那个垃圾桶里面。 大概也就只有万分之一秒的迟疑，sad-4号便猛然间意识到，它又遭遇了和之前在中央大学内部相同的事情——那个神秘兮兮的陆离一手主导的、针对它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的绑架案，不管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都踏马是这个细长条的怪物负责实际操作的！ 它在同一个坑里，掉了两次！ 不对！ 它是被同一个狗东西怪物给坑了两次！ sad-4号气得当场就要把自己的cpu给烧炸了。 奈何形势比人强。 即使sad-4号这会儿在神秘空间的垃圾桶里无能狂怒的疯狂骂街，甚至都没有一个小怪物关一一来和它“吱吱唧唧”的对骂了。 与此同时，随着sad-4号那个如同长方形天猫精灵一样的小巧身影从小怪物关一一身边消失，之前一直小心翼翼地不肯暴露自己的关译心，也终于有些焦急地快速开口说话道：“刚刚的爆炸八成就是sad-4号搞出来的！” 毕竟，关译心是有过一次相似的经历的。 当初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贫民区的旧教堂的时候，“巴别塔”邪教团伙的郑小希、神父等人也是说炸就炸的…… 作为赛博朋克世界的超级人工智能，在关译心看来，sad-4号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她真的是一点也不好奇。 唯一值得惊奇的就是，这个神秘实验室里竟然还藏着可以引爆的炸弹或者其它特殊爆炸物，并且，sad-4号竟然真的可以在这个一切都毁损的差不多的神秘实验室里操纵引爆装置…… 小怪物关一一对于爆炸什么的倒是没什么感觉。 不过，因为把正和它自己滚作一团的sad-4号给收起来了，这只小怪物自己愣是没收住身形，还从墙壁掉到地上顺着惯性又在残破的地板上滚出去了几圈，直到一脑袋“嘭”的砸在血液近乎全空的鲜血容器上，才终于停了下来。 刚刚冲进来的关译心和陆曦：“……” 陆曦抹了把脸，飞快告诉了关译心一句道：“我这边全程没看到sad-4号动手脚。” 如果用地狱笑话一点的说法的话，那个小机器人根本就没手也没脚。 关译心倒是对此并不奇怪：“它要是发无线信号你也看不到。” 话音未落，这座实验室内部又是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 关译心和陆曦身形也跟着剧烈晃动了几下，脸色更是猛然间一变。 ——很明显就能察觉得出来，比起刚刚的第一次爆炸，第二次的震动要来得更近、也更加剧烈…… 陆曦直接反应过来：“sad-4号到底引爆了多少炸弹？不是，为什么会有人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放炸弹，那个‘教授’是神经病吧！” 时间仓促，陆曦根本来不及详细地和关译心讲述他刚刚从sad-4号那里听到的关于“教授”的故事，只能是加上自己的猜测和判断，挑了两句重点内容，飞速道：“这个实验室是‘教授’的，‘教授’当年就知道，失踪者的尸骨可以定位到地球，同样的，他自己的尸骨也可以定位到另一个世界，就是和我的噩梦、还有裂隙有关的那些。” 陆曦：“sad-4号的反应不对劲儿，它可能真的不了解‘教授’的打算，但是我觉得，这个鲜血容器应该很危险，所以我刚刚才想着先毁了再说！” 关译心懂了。 “这个鲜血容器和sad-4号很在意的‘教授’有关？你刚刚突然出手要毁了这东西，所以sad-4号要报复你，所以打算炸掉整个实验室？” 陆曦：“……我之前骗了它，让sad-4号以为，拿到了鲜血容器就可以复活‘教授’、最起码也是唤回‘教授’的思维意识。” 如此一来，陆曦刚刚的行为，其实和直接摧毁了sad-4号的希望也没什么区别了…… 关译心也是服气了。 也就是说，陆曦和sad-4号之间，陆曦根据sad-4号的行为，判断出那个鲜血容器很危险，所以要毁掉它。 而sad-4号根据陆曦编造的故事，判断出那个鲜血容器对“教授”至关重要，在陆曦毁掉了自己的希望之后，sad-4号自然也要不遗余力的报复回去。 而现在这个直接摧毁实验室、把陆曦彻底葬送在这里的结局，显然就是sad-4号的反击。 关译心：“所以，陆叔叔你这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陆曦实话实说：“没办法，想要骗那个sad-4号，故事越编越容易露出马脚，我只能开辟新故事……” 结果故事编完了，sad-4号当真了，事情就闹成现在这样了。 陆曦：“这里随时可能彻底塌陷，我们得赶紧上去！” 在刚刚说话间，关译心正忙着把小怪物关一一捡起来。 结果，她捞起关一一的时候，这只小怪物竟然还用细细长长的尾巴勾住了地上那个血液都已经流空了鲜血容器。 平时捧着小怪物关一一从来没觉得有多重的关译心，第一次体验到了冷不防拿起一个几十斤的哑铃的感觉。 小怪物关一一还在扯着嗓子叫唤：“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我要这个罐头瓶子！ 它要把瓶子砸sad-4号一脸，气死它！ 刚刚把sad-4号重新丢进垃圾桶之后，小怪物关一一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毕竟，这只小怪物没有网上骂战，喷完当场拉黑憋死对方的经验，还沉浸在自己和sad-4号打架打得旗鼓相当、结果打到一半开始地动山摇、它还只能听muamua的话，把sad-4号给送到了安全的垃圾桶的气愤中。 小怪物关一一的神秘空间里有的是地方，关译心对于这种要求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可以，没问题，你自己收起来，别用尾巴拖着它，占地方还很重！” 小怪物关一一立刻照做。 下一瞬，还在小怪物关一一神秘空间的垃圾桶里疯狂喷脏的sad-4号头顶便迎来了一个巨物。 “嘭”的一声剧烈的撞击声。 那个塑料垃圾桶直接被砸地裂开了好几道缝隙。 而正躺在垃圾桶里面的sad-4号，则是被一个天降巨物给正正好好地怼进了垃圾桶的最底下，周围就只剩下了垫着的黑色垃圾袋。 sad-4号都来不及发疯，便震惊地发现，砸到它的竟然是刚刚才被陆曦和那个细长条的怪物给联手破坏掉的鲜血容器，里面只剩下大概不足五公分厚度的鲜血，以及，从鲜血中完全露出来的属于“教授”的半副骨架。 sad-4：“￥……&（%*@#￥%” 第284章 意想不到的黑锅 随着小怪物关一一把那个破碎的鲜血容器收起来，关译心只感到自己手上拎着的重量骤然一轻。 在远处越发剧烈的爆炸声、还有接连不断传递过来的震荡中，陆曦也已经在瞄着上楼的位置了。 “小侄女，我们先上去！”为了安全起见，陆曦旧话重提。 眼看着他已经准备找位置往上跳，关译心却突然伸手拉了陆曦一把，“别动，就在这里。” 陆曦不解地回头：“？” 关译心言简意赅道：“如果和外界联通的话，这里才是地球物理意义的上层。” 听到这句，陆曦的眼皮顿时不自觉的一跳。 “什么意思？”陆曦立刻追问道。 关译心简单地把小怪物关一一去了一趟外面，把林子里的那些荧光粉尘全都引进来的情况说了。 陆曦一时间也是愣住。 他看了看正在剧烈震动仿佛随时能掉下来砸死人的天花板，再看看天花板的边缘依旧分布着的那些绿色荧光粉尘，不禁道：“就是这些？” 关译心点了点头。 陆曦倒是没说，能不能现在把样本拿出来，把这些荧光粉尘全部吸引走的操作，毕竟，他自己也知道，时间上有些来不及。 而一旦等会儿不小心出了意外，小怪物关一一来不及把样本收起来的话，那事情就更严重了。 顿了顿，陆曦反过来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试图安慰关译心，低声喃喃道：“只要咱们能出去，这里能够全塌了，把那些荧光粉尘困在里面的话，总比飘在外面山上的树林子里安全……” 那些绿色的荧光粉尘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荧光粉尘的原材料“教授”的尸骨，更是已经导致了当年那个工作团队里的全部相关人员悉数牺牲的惨烈结局。 偏偏，荧光粉尘那种近似于均匀分散的状态，还有它们可能带有的污染性，就注定了那东西很难处理…… “如果能这样就此深埋地底，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陆曦微微皱着眉头，不禁喃喃道。 当然了，最好的处理方式肯定还是让小怪物关一一全吃了，但是现在看来，时间上肉眼可见的来不及了。 说话间，关译心已经拽着还在皱眉的陆曦，跟着刚刚从她手上跳下去的小怪物关一一走了。 不远处的爆炸还在继续。 整体建筑被破坏的剧烈震荡，也一直都清晰地传了过来。 小怪物关一一有时候都被震地从地板上飞起来，期间有两次被甩飞到了陆曦那边，还是陆曦伸手把它拦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轻飘飘的。”陆曦把半空中的小怪物关一一捞起来之后，忍不住念叨道：“多吃点，别给小侄女省饭钱。” 关一一愤怒的辩解：“吱吱唧唧！” 它一直有好好吃饭！ muamua没有饿着它！ 关译心闻言，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别的。 实在是，小怪物关一一喜欢的可口饭菜，大部分都比较阴间和离奇…… 截至目前，这只小怪物愿意吃的东西里面，最正经的大概就是从她家书架上翻出来的那几本旧书。 至于什么怪物爆浆眼球、下水道变异老鼠、骨灰拌饭罐头，以及海滨度假村的地下冷库里存放的自燃尸体。 想要喂养好一只小怪物，的确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唯一能让关译心觉得庆幸的点，大概就是，小怪物关一一吃饱之后，很久都不想要再次觅食。 要是关一一也养成了一天三顿饭、每顿吃个几口那些食物的习惯的话，关译心寻思着，自己大概只有靠着撕书加餐和把“教授”的尸骨剁碎了给关一一拌饭来艰难度日了。 真是想想就觉得的离谱。 关译心这边一边跟着小怪物关一一跑路，一边还在胡思乱想。 陆曦那边，显然就更关注这一路继续往下挖坑钻洞的路径问题了。 虽然小侄女关译心刚刚解释了，这座实验室的下面，其实对应着外面身体的上面这件事。 但是，当周围的场景和人体的自我认识出现偏差时，陆曦听着身后的爆炸声、还有整个实验室接连坍塌的巨响，再看看自己竟然跟着一只小怪物继续往地下的方向钻，属实是有一种自己正在奔赴深渊、自寻死路的感觉…… “这个实验室竟然还有好几层地下室……” 陆曦这一路跑下来，都有种匪夷所思之感，“而且，这边的地下室好像都没怎么塌陷。” 关译心：“建筑材料不同。” 上面的实验室里，建筑材料的大部分都是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风格，各种在地球现实世界几乎没见过的轻质金属板材，一水的银白色金属，看得人都容易眼花。 而到了应该是实验室地下室的位置后，关译心却看到了不少被直接当做实验室墙壁的山体内部岩石结构…… 陆曦喃喃道：“这座山怕不是都要被他们给挖空了。” 关译心：“我更倾向于是两个世界的同一座山重合了，并且，那个世界已经挖空的山体，影响到了我们所在的地球现实世界这座山的形态。” 也就是关译心和陆曦之前观察山体外部时，觉得这里的山势形态上有些微变化那会儿的发现。 要不然，就算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挖掘技术再好，要在同一座山体里面把山挖空，搞出来的动静都不可能不被周围村落里居住的普通村民发现。 在他们身后和头顶上，爆炸声似乎渐渐远了。 但是，爆炸引发的冲击波、还有密闭空间里漫天遍地的爆炸粉尘、清晰的火药味、以及密闭空间内有限的氧气被快速消耗的感觉，依旧让陆曦和关译心两人有种命悬一线的危机感。 两个人的呼吸不免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只不过，他们两个现在的身体状态，和普通人类还是不同的。要不然，单是爆炸散发出来的那些有毒气体，大概就已经让陆曦和关译心两人彻底的躺下了…… 小怪物关一一大概是唯一一个完全不受影响的。 它时不时地回头看向关译心，发现muamua还一直紧紧地跟着自己之后，才算是放下心来，重新跌跌撞撞地继续往更深的地下方向钻。 至于陆曦，那就是个多出来的添头而已，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关一一也懒得回去找。 只不过，对于小怪物关一一来说，陆曦的存在还算可以勉强接受，反正肯定比讨厌的陆离更招它喜欢。 再加上陆曦同样跟得很紧，小怪物关一一都觉得，这家伙怕是根本不可能掉队，瞥见一次之后，压根就懒得再多看他了…… 陆曦：“……” 他确实感受到了前面那只小怪物略有些嫌弃的眼神。 顿了顿，陆曦还忍不住和关译心说道：“小侄女，我们这次为什么没有回程的兔子洞了？” 关译心眼皮都没掀一下，平静地回答道：“因为如果真的存在反向的兔子洞的话，我们起码已经距离它的位置隔了八层楼高度的距离了。” 陆曦：“……” 面对小侄女关译心这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做派，他还真就有些无言以对。 更绝的地方在于，关译心信口胡诌的内容，在这个神秘的实验室里，可能还是真的…… 远处的硝烟还在弥漫。 眼看着他们往下的空间越来越窄，陆曦当真有种等下上面的天花板砸下来，自己和关译心会被活埋在这里的感觉…… 比起陆曦和关译心这边毫不停歇的探索和求生，正处于禁区之外的陆离面对的，又是另一种形式的兵荒马乱了。 为了避免发生大规模的意外，附近村子里的居民已经被全部转移出去了，目前剩下的，就只有陆离手底下的一批专业的工作人员，对这里的山间环境、村子里人际关系都足够了解的老村长和派出所所长，以及陆曦的那两位助理和司机了。 其实，陆曦的助理和司机，也不是第一次等自己老板独自探险然后回来了。 但是吧，以往他们的等待其实是颇为悠闲平静的，从来没有哪一次，会这么的胆战心惊…… 司机忍不住在屋子里又转了好几个圈，终于还是忍不住凑到了男助理身边，瞅了眼他面前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内容，低声问道：“有情况吗？” 男助理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 就在刚刚，他们这边和陆离那边沟通过后，放出去了好几个无人机用来探测情况。 而比起他们这边携带的民用无人机设备，陆离那边刚刚甚至连无人机信号塔都放出去了，就为了解决一般山里因为缺少通讯基站导致的失联问题。 而现在一通操作下来，别说是陆曦和关译心的手机信号了，他们这边已经连无人机的信号都全部丢失了。 陆离正好走进来，尽量平静地说道：“不管是什么设备，只要进了禁区就信号直接失联，截至目前无一例外。” 两个助理和司机都沉默了。 陆离却站定了脚步没有离开，盯着他们三个，继续问道：“以前，陆曦去各种无人区里造作的时候，应该也会面临没有信号的情况吧？你们当时是怎么解决的？” 司机那么高大健壮的身子，愣是往两个助理身后默默地往后缩了缩。 奈何陆曦那两个助理根本没法掩盖他的存在…… 司机本来还有点奇怪，陆离那边忙得根本脱不开身，怎么突然找过来了，原来是趁着老板不在所以直接找上门来打算盘问他们三个了啊…… 两个助理则是对视了一眼。 女助理斟酌着词句，谨慎小心地回答道：“就，直接没解决。” 陆离拧了下眉。 女助理进一步解释道：“我们以前面对这种情况，其实都是，在最近的一个营地，等老板自己回来……第一次的时候还挺慌的，后来吧，老板每次都回来，我们也就习惯了。” 陆离皱着眉头确认道：“所以，陆曦他之前每次都失联？” 女助理立刻果断地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面对着陆离紧迫盯人的视线，男助理也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道：“没错……” 陆曦轻哼了一声，然后道：“你们现在表现出来的状态，可不像是你们两个说的那么习惯和平静。” 男助理一时间有些语塞，似乎难以启齿一样。 最终，还是女助理眼睛一闭，硬着头皮实话实说的解释道：“因为我们之前只是安心的等老板出来就行了，结果你这边这么大的动静，谁看了不害怕心慌啊……” 男助理见状，也跟着默默点头，“就，人是很难不受周围环境影响的，您能理解吧？” 突然被甩锅的陆离：“……？？？” 第285章 他要把我吃掉qaq 无言的沉默在陆离和面前的三个人之间蔓延。 好半晌，陆离终于再度开口，用一句话总结道：“所以，你们之前跟着陆曦去各种无人区一类的危险区域的时候，就是在外围营地等待，是吗？” 男女两个助理纷纷点头。 躲在他们俩身后的司机也小声补充了一句道：“他们俩还要负责公司里的工作、回复一些客户的电话询单，顺便准备物资什么的……” 毕竟陆曦的“旅游”不是在一年中抽几次工作闲暇的时间出门，而是每天不是在各种小众景点旅行自拍发朋友圈九宫格照片顺带写小作文感悟人生、就是在准备出门思考人生真谛的路上……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笔记本电脑突然发出了“叮铃”一声信号成功连接的提示音。 与此同时，陆离的手机屏幕也亮了起来，与之同时的还有他突然响起来的手机铃声。 “我们的无人机信号接入了！？”男助理猛然间转身，看向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追踪定位信息，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喜中还透着几分茫然的尖叫。 女助理同样飞快道：“老板身上的定位器信号刚刚也闪了一下！他那边的信号还是不太稳定。” 陆离一边按下自己手机的接听键，一边也瞥见了他手底下的工作人员实时发过来的相似的消息。 至于电话中，则是工作人员话语急促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禁区以往的信号屏蔽在刚刚似乎消失了一瞬，我们捕捉到了来自里面的很多个信号——” 这位工作人员的话音还没落下，陆离突然看到，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似乎突然摇晃了一下。 紧接着，这个村子里的活动中心桌椅、柜子、墙上悬挂着的村规民约、值班表等各种东西，便都开始了轻微的摇晃。 它们和地板、墙面之间，因为位移而发出了一阵阵细碎却无比密集的摩擦声，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阵波及到所有人的、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 陆离站在原地身体都跟着晃动了两下，他一把按住了旁边的桌子用来支撑身形。 司机更是发出了一声怪叫声，脸上有一瞬间的空茫，旋即便是震惊，“地震了！？” 几秒钟的僵持时间很快过去。 然而，房屋的晃动却并未停止。 陆离一把抓过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电源线被他随手薅下来扔在了一边，转身就往村委会的院子里跑去，“像是地震，先出来！” 男女两名助理和司机紧随其后，同样匆匆忙忙地冲出了房间。 因为大家都在一楼，再加上村委员的活动室房子出门就是一个足够宽敞的院子，所以，即使是面对地震，在场的人也并未过于惊慌失措，更多的反而是一种意向不明的茫然。 陆曦他们出来的时候，占据了别的房间的工作人员也都陆陆续续地集中到了没有建筑遮挡的开阔院子中。 村委会附近的民居中，还清晰地传来了一阵阵的各家狗叫声。 “汪汪汪汪汪！” 小动物对异变来得更加干脆和直接，叫声中难免带上了几分惊慌失措的凶狠。 声音嘈杂中，大家不可避免地互相描述着自己刚刚看到的场景，以及房屋的剧烈晃动。 “刚刚是地震了吧？” “我还以为是我这几天熬夜熬得脑子坏掉了，小脑失灵才开始天旋地转的……” “怎么突然地震了……” 陆离一手捧着信号并未断掉、屏幕上还在实时显示无人机追踪信号的笔记本电脑，另一只手则是握着自己的手机，按开屏幕看了一眼。 ——手机最新推送的消息中，并无地震相关的消息。 刚刚的震动的确并不算非常严重，起码房子没有立刻出现严重裂纹、也没有坍塌的痕迹，但是，这种足够清晰的震感，起码地震评级也会在四级左右。 而当地按理说是没有地震带的…… 陆离的脸上闪过一丝隐忧。 他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和关译心飞来这边之前，市区里出现的那些个由裂隙引起的“意外”，不管是出现明显开裂的烂尾楼，还是突发泥石流的水上公园，那些灾难都以一种并不符合常理的状态，突然降临。 刚刚仿佛地震一样的剧烈震动，会不会也是相似的原因？ 陆离抬头，深邃的眼底满含暗色地看向被列为禁区的山区方向。 不管是什么原因，陆曦和关译心可都在山区里面。 暂且不提禁区本身很可能超乎想象的诡谲和危机，单是山区和地震这两个名词叠加，里面所蕴含的足以致命的危险，便已经无需赘述了。 想到那两人的生命安危，陆离的眼神里带着掩不住的凝重。 抬眼望去，在陆离的视线之中，依旧布满了诡异的裂隙，仿佛整个世界都濒临破碎。 他深吸了一口气，只感觉有种难以形容的寒意，正从骨髓深处蔓延出来，一直覆盖在了他的背脊直至全身。 好半晌，陆离终于略微动了一下自己已经凉得发冰的指尖。 林间隐有山雾。 金色的阳光从层层叠叠的云层间隙里露出一星半点，落在山林间，好似有种极不真切的、看不清的模糊。 陆离的身影就这样落在晨起的阳光里，肩膀压得很沉，人影仿佛都有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天亮了。”陆离有些沙哑的低声喃喃，不觉间竟被渐渐亮起来的阳光晃得眯了下眼睛。 刚刚的剧烈震动，似乎让禁区那边的山体，都产生了一些新的变化。 这种变化并不明显，陆离会瞬间警觉，还是因为，他视线中看到的那些裂隙，原本挨着山顶的位置，似乎开始出现了偏离…… 男女两个助理对视了一眼，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毕竟他们老板平日里忙着的除了工作之外，就是时不时还得更新一下遗嘱了…… 就在这时候，笼着晨雾的山间，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极其剧烈的震动。 就连站在村委会院子里的陆离和一众工作人员，都被这剧烈的颠簸弄得踉跄了两下，还有人直接就不小心跌倒撞在了一起。 “余震！？”有人脸色发白的惊叫道。 除了担心脚下的安危，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看向了山区的方向。 第二轮的地震中，整座山似乎都在剧烈的颤抖。 那些矗立在山石间的树木，往日里扎根世丰，根系和主干无不牢固挺拔、如深山古刹般静稳。 然而此时，却仿佛被人硬生生从山上连着根系一起薅下来般，在剧烈的震荡中，缺枝少叶，摇摇晃晃，掀起无数烟尘。 霎时间，整座山都被笼罩在无数飞沙走石的烟尘里，过甚的尘土飞扬仿佛突然原地起了一场恐怖的沙尘暴一样，直接席卷了整座山体。 山脚附近村子里留守的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看着那边浓重的烟尘，就仿佛，他们正在目睹整座山都随之倾覆坍塌了一般…… 在连绵不断的巨石碰撞、轰隆作响中，同样满心担忧地望着那边山体的陆离，脸上的表情，却突然间凝固住了。 他仿佛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表情一样，脸上的肌肉线条都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整个人愣在那里，只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 卷动着无数黄色沙尘、直接吞噬了禁区的那座山的沙尘暴带着一种遮天蔽日的气势咆哮着肆虐袭来，和清晨朝阳温暖的橘黄色连在一起，足以掩盖所有人的视线，整个世界仿佛就此沦陷在了一片混沌的沙海之中。 然而，陆离眼前的那些世界的裂隙，却仿佛突然被这些沙尘侵入一样，疯狂的填满、挤入，就这样焦灼而仓促地连接在了一起。 硬要形容的话，这个诡异而又微妙的场景，只能让陆离想到，有人在纪录片中那般彻底干裂的土地裂隙上，突然洒满了沙子…… 明明视野中仅是沙海，但是，陆离的脑子里却突然“嗡”的一下。 他仿佛透过那些遍布整个世界的裂隙，看到了一艘庞大到令人心生畏惧的巨船，行驶在漆黑的海中中，就这样直愣愣地撞了上来。 “咔嚓”一声。 无形中镜面被打碎的声响，似乎直接通过视线诡异地浮现在了陆离的脑海中。 他仿佛看到了那艘巨船撞在了某个更加庞大的、让人看不到的地方，然后就这样，直接从船体的中端彻底裂开。 “啊——” 陆离的眼睛骤然吃痛，身体的本能让他被迫闭上了眼睛，眼眶里更是瞬间飙满了眼泪。 男女两位助理、还有其他几位工作人员立刻朝着陆离围了上去。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众人焦急的询问声仿佛隔着什么一样，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浑身不自觉颤抖的陆离正伸手捂着自己疼痛欲裂的眼睛，仿佛隔了很久才听到了周围的人说了什么，脑子里的反应，更是过了许久，才终于反应过来。 陆曦留下的男女两名助理因为站的距离近，直接就冲到了陆离身边。 他们刚一碰到陆离的胳膊，便猛然间发觉，只是刚刚那么一瞬间，站在那里沉稳冷静的陆离，便陷入了一种肢体近乎失控的状态。 陆离正在浑身颤抖，被他们抓住的手臂肌肉也在不自觉的痉挛，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了一样湿淋淋，冷汗已经浸透了衣服。 女助理和男助理都被惊呆了。 他们明明就在旁边看着，却愣是不知道陆离发生了什么。 直到陆离浑身哆嗦着，终于站直身体，他们才惊悚地发现，陆离的眼睛里因为生理性的失控而彻底飙满的，并非是单纯的眼泪，甚至已经流出了两行明显的血。 “医生！医生！”旁边的工作人员见状立刻大声呼唤起来。 陆离的身体还在不自觉的发抖，然而，当他终于站直了身体之后，陆离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已经没事了……” 刚刚那片漆黑的海、航行在海面上突然断裂的巨船，就和它们刚刚突兀出现一样，随着陆离的眼睛不堪重负而突然消失了。 陆离直接用衣袖抹去了眼角的血泪，再睁大眼睛看向禁区的山体时，便愕然的发现，他视线中的那些诡异的裂隙就这样被滚滚黄沙所覆盖了…… 眼睛突然受伤后的钝痛还在不停地往脑子里钻，虽然痛苦却勉强可以忍受。 陆离就这样在一阵阵剧烈的钝痛中，满心震惊和愕然地瞪大眼睛，看着原本那些不堪重负、愈发蔓延、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四分五裂的裂隙，竟然就这么被沙尘所灌满了。 终于，裂隙仿佛不堪沙尘的挤压和负重一样，彻底被黄沙粗糙的掩埋。 当那些裂隙就这样离奇消失的时候，陆离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 他愣愣地眨了两下眼睛，因为眼睛受伤，还在疯狂涌出生理性的泪水，倒是勉强冲刷掉了刚刚遮挡视线的血迹。 随后，陆离便无比错愕地发现，那些困扰了他数日的裂隙，就这样伴随着滚滚黄沙，突然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陆离有些失神的喃喃道。 而在他愣住的时候，医生也已经冲了过来，众人当即把陆离给直接按了下来，把人交给了医生，同时，旁边那位工作人员还在语速飞快地交代刚刚的情况。 女助理顺带着也开口，帮忙描述了一下陆离刚刚的病情。 “你之前有什么疾病吗？”女助理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陆离：“……我身体向来健康。” 男助理同样不确定道：“那刚才？” 陆离：“好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医生才不管那些，血压计、听诊器等一系列便携医疗设备开始往陆离的身上挂，一边忙着操作着一边还抽空打量了两眼陆离的脸色，“你张开嘴我看看？” 陆离：“……” · 山体内部的震动和巨响，要来得远比外界更加恐怖和剧烈。 关译心和陆曦在小怪物关一一的带领下，一路往下奔跑，周围的场景越发幽邃黑暗，甚至有种就这样葬身地底的错觉…… 直到他们的面前，再度出现了山体内根本看不出厚度的岩石层。 头顶的爆炸声、轰鸣声，让山体也随之发生了剧烈的震荡，原本无比结实的岩石层，竟然也在这些震荡中，开始整片的崩塌掉落下来。 爆炸引起的回声震耳欲聋，以关译心和陆曦的身体素质，都在这剧烈的轰鸣声中近乎耳聋，已经完全听不到对方说话的声音，只能隐约从对方嘴部正在开合的动作判断出，他们还试图说话，向对方传递一些消息。 陆曦看着小侄女关译心在洞窟深处同样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不禁喃喃道：“感觉真要一起被活埋了。” 如果那个小机器人sad-4号最后的诅咒就是拖着他们一起死的话，那不得不说，那个小东西可能真要成功了…… 然而话虽如此，陆曦那张失却了疲惫和憔悴后、透出一种非人的俊美的脸上，却并非是将死的绝望，而是一种极其难以形容的怪异和扭曲的神态。 陆曦的脑海中有些空茫的想着，就算他自己十分愿意就在这个无人看见的地方安静的永眠，恐怕，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后，他的身体本能，也会像是他曾经在噩梦中无数次见到的那些只剩下血泥的怪物一样，在地底吞噬周围的尸块、血肉、泥土、乃至于一切能够供给生命力的东西…… 小怪物关一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原本随便支棱着的尾巴尖突然缩了缩，然后，把自己细细长长的身体就挪到关译心身后、远离陆曦的方向去了。 陆曦表情怪异、似笑非笑地朝着那只小怪物瞥过去一眼。 小怪物关一一顿时只觉得毛骨悚然，有种自己被危险的掠食者盯上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人家一口咬碎生吞活剥吞入腹中彻底消化的恐慌，当即开始了一阵惊恐的吱哇乱叫：“muamua！吱吱唧唧！吱吱唧唧！” 它发出的那点声音细微的“吱吱唧唧”的叫声，完全被周围剧烈的“轰隆”巨响声所吞噬，起码陆曦是一个音节都听不到。 好在，小怪物关一一和关译心之间的精神连接，并不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 一片情势完全不可控、简直比当初旧教堂的爆炸来得还让人绝望的危机中，关译心的脑海中，突然就传来了小怪物关一一害怕的嚷嚷。 muamua！ 他想吃我！ 他要吃我qaq 第286章 muamua，快逃! 关译心：“…………？” 正后背贴着山体石壁、不放弃任何机会地不停打量周围，不停地思索小怪物关一一为啥带着他们俩来这里，试图寻找类似于兔子洞一样的逃生机会的关译心，直接被这只小怪物的“吱吱唧唧”声给叫得懵了一下。 关译心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陆曦。 然后便看到陆曦表情有些怪异地朝着她挤出了一个有些复杂又无奈的微笑，对方张了张口，表情里能看出还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迟疑。 陆曦：“小侄女，你养的那只小动物身上的空间藏着的东西，不会因为它死后就突然爆出来吧？” 如果那个鲜血容器，还有里面“教授”的半截骨架，以及关译心的妈妈温鹭女士留下的书，要是能够被小怪物关一一收起来后就此彻底封存的话也好。 虽然大侄子那边肯定是拿不到线索了，但是起码，最危险的东西也同样消失在了异次元的空间里。 可是，如果小怪物关一一遭遇不测之后，那些东西就仿佛游戏里打怪掉落金币一样，就这么爆出来了，他大概也没法控制失去意识的自己不去吞噬…… 然而，置身于这片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中，身边随时还有岩石断裂滚落，关译心提心吊胆、全身都绷紧了，却是一个清楚的字也听不到。 她只能看到陆曦面色微微凝重地不停说着什么，小怪物关一一突然害怕到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上的豆豆眼，突然开始飙泪的模样，以及小怪物关一一通过精神连接传递过来的，声音越发哽咽的“吱吱唧唧”声。 muamua！ 他要吃我！ 我害怕qaq！ 无奈之下，关译心只能扯着嗓子大喊：“陆叔叔！我听不见！” 置身于环境音极度喧嚣嘈杂的场景中，为了让别人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人们总是会本能的放大自己的声音。 关译心刚刚喊了那么一嗓子之后，便下意识地用同样大的声音试图和正害怕地打哆嗦掉眼泪的小怪物关一一说话。 关译心：“关一一，他说了什么，你能听到吗？” 小怪物关一一躲在关译心的身后，含着眼泪的豆豆眼根本不敢看向陆曦，几个小巧的爪爪都忍不住缩起来了，压在自己细细长长的身体下面，生怕一冒头就被陆曦抓过去吃掉！ 被关译心问到了之后，这只小怪物终于哽咽着开口道：“吱吱唧唧！muamua，吱吱唧唧！” 他想把我的小窝拆掉把我吃掉qaq！ 他还问我，我死了之后，我收起来的东西是不是都会爆出来！ muamua我害怕！ 关译心闻言直接愣住，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陆曦。 陆曦的面色里同样带着担忧。 不过，就算听不到陆曦说话，看人家的表情动作也能看得出来，起码陆曦这会儿完全没有抓一只小怪物关一一吃掉的意思。 关译心不由得又转身看了眼缩在自己后面的小怪物关一一。 但是小怪物关一一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吓成这个样子， 毕竟这只小怪物一向不太聪明的脑袋好像没办法支撑关一一去编造一个严丝合缝、听起来无比确凿的谎言…… 想到这里，关译心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所以，是小怪物关一一的生存本能？ 陆曦的存在本身，就直接触及到了小怪物关一一最恐惧的点上？ 陆曦这会儿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啧。” 他不再继续试图和关译心询问情况，毕竟，等他的身体失去控制之后，他也管不了那时候的事情了。 而且，看到小怪物关一一突然开始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陆曦的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个清晰的念头。 这小东西果然是给人带路带到一条死路里来了吧？ 难怪哭得这么惨。 不过之前竟然指望这么一个小东西能逃出生天，陆曦对这个小怪物关一一倒是没多少怨怼的情绪，反而是难得的开始反思了一下降低警惕的自己。 毕竟，以往那些漫长、孤寂而艰难的探索，从来都是他自己一个人。 虽然面对关译心的时候，陆曦自己同样觉得自己应该站在一个成年人保护者的身份上，但是，因为关译心和小怪物关一一展现出来的特殊能力，他多多少少还是把这两个小家伙的所作所为看在了眼里，并且，难免受到了一些影响…… 念及此处，陆曦不由得看向了小侄女关译心。 陆曦这会儿也犯了难。 按理说，在现在这么一个爆炸还在继续、并且影响范围越来越大，整个实验室说不定等会儿全都要变成废墟的状态里，他身边的确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让小侄女关译心留在自己身边吧，陆曦自认为，自己还是可以保护一下对方的，问题在于，他的保护，仅能持续到他自己失去意识之前。 一旦他自己的意识陷入昏迷状态，那么，陆曦对自己有着非常清楚的认知，他自己就会变成这附近区域里最危险的存在，身体想要生存、补充能量的吞噬本能，会把周围的任何东西当做可以捕食的猎物…… 而且，那只小怪物关一一好像是有穿墙的能力吧？ 实在不行，让它努努力，看看能不能带着小侄女一起穿过岩石层？ 不过看这两个小家伙还贴在山体的岩石层上一动不动，陆曦心里就暗暗寻思着，是不是小怪物关一一的能力还不够，毕竟，这要是半路卡岩石层里，那才是真的挖都挖不出来了…… 正当陆曦还在迟疑不决的胡思乱想之际，脚下的岩石突然开裂，从下往上顷刻间涌入了大片灿烂的金色。 置身于黑暗的环境中这么久，不管是关译心还是陆曦，眼睛早就已经习惯了在暗中视物，骤然被一片明晃晃的亮光照射，两人的眼睛里顿时都有种近乎于失明般的刺痛。 本能促使他们直接闭上了眼。 脚下的金光来自更深更远的地方，仿佛只要等到岩石彻底碎裂开，他们就会被这样被投入那个只有光的虚无缥缈的诡异境地……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在耳边响彻不绝的爆炸轰鸣声，却仿佛被一层柔软的薄膜隔绝开一样，关译心和陆曦依旧能够清楚地听到那些“轰隆隆”的声音，但是，那声音却仿佛突然间变得很远、很远。 取而代之的，是突然出现在他们耳畔的，一阵仿佛海浪拍打岸边岩礁、海水潮起潮落的悠远的回音。 这片深海的海面上，似乎只有一艘船在孤独的航行。 没有船只响笛的长鸣声、没有船帆在风中鼓动的振动声、也没有绳索在船员手中快速拉动的摩擦声、更没有任何乘客的声音。 下一瞬，这艘缓慢而孤独航行的船便直接撞击在了某个巨大而又无形的存在上，随着一声彻底让人耳鸣到近乎失聪的巨响后，关译心和陆曦几乎感受到了，一股足以令人溺死的海浪将他们彻底吞噬的感觉…… 然而下一秒，海潮声便顷刻间又归于死寂。 紧随其后的，则是一阵极其轻微而又极度喧闹的声响，风吹动树叶的婆娑作响、草地里窸窸窣窣的虫鸣，飞沙走石的“刷拉”一下的动静。 周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发出惊恐而又尖锐的嘶吼，所有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沉重的击打着他们的耳膜。 声音还未断绝，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崩塌感。 关译心都还没来得及从那无比刺眼的环境中睁开眼睛，便感觉自己凭空被一阵无比强大的吸力所拖走，然后便是两股力量在她身上来回卷动，关译心突然就有种，自己可能不是掉进了深渊，而是掉进了一个动力极其强劲的滚动洗衣机的错觉。 整个空间似乎都已经被撕碎了。 接连不断天旋地转般的翻滚和转动，直接让关译心和陆曦都彻底迷失了方向。 原本身边的岩石层，大概也随他们一起被卷了进来，甚至于，被卷碎成了极其微小的砂石颗粒，霎时间便把原本浓烈的金色亮光给遮去了大半。 浓重的沙土气息让呼吸都变得急促而困难，每一口吸进的不是空气，而是尖锐到能划破鼻腔的沙土。 周围的空气随之变得越发稀薄，关译心的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身体虚软颤抖、后背和额头已经浸透了冷汗、手脚也发着抖彻底失去了力气。 关译心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原本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沙土味中，渐渐混杂上了几丝血腥味。 ——那些细碎的砂石正如一个个锋利的武器一样，在卷动中切割着自己的身体，她这会儿全身上下大概都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然而，当关译心和陆曦被周围的环境裹挟时，小怪物关一一大概是唯一一个没有受到影响的存在了。 刚刚空间发生坍塌的时候，它敏锐地用自己的尾巴尖勾住了关译心的脚腕，把自己稳稳当当地挂了上去，保持着和关译心相同速度的转动。 而后，当这只小怪物看到了旁边同样闭上眼睛的陆曦后，脑子里仿佛突然间“叮”的一声，灵光一现便亮起来一盏路灯！ 它要先下手为强！ 伴随着意识链接里传来的一声近乎尖锐的“吱吱唧唧”的呼喊，关译心的大脑都还来不及解析小怪物传递过来的信息，便感受到，原本挂在自己脚腕那里的一圈轻微拉扯感凭空消失了。 关译心根本来不及呼喊和阻挡。 而趁乱凌空飞出去的小怪物关一一，也精准的落在了陆曦的身上，瞅准对方膝盖往下的小腿那里，伸着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努力张大嘴，露出里面无比细密的小白牙，“啊呜”就是狠狠一口！ muamua快逃！ 小怪物关一一通过精神连接发出了最后的呼唤！ 已经被空间给卷得七荤八素的陆曦则是顿时吃痛地发出了一声闷声。 在无比混乱的嘈杂声中，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两道格外熟悉的声音的关译心：“？” 她现在的脑子根本来不及分析那些熟悉的声音代表着什么。 在无数的天旋地转中，直到意识近乎崩塌的边缘，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关译心终于被狠狠地甩落在地。 至于陆曦，只是稍稍慢了她半步，关译心甚至清楚地听到了“嘭”的一下，陆曦落地的闷响。 头顶的阳光仿佛带有一种灼热、滚烫的力量，就这样透过光秃秃的山头，不容拒绝地倾斜在了关译心、陆曦、还有仍旧张着嘴咬着陆曦腿部的小怪物关一一身上。 一片灿烂热烈的朝阳之下，两人带着一只小怪物却各个灰头土脸的，俨然是一副刚刚逃难成功的凄惨相。 终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膝盖部位近乎碎裂、并且正在顺着裤腿往外渗血的陆曦：“……” 正趴在陆曦膝盖上的小怪物关一一刚一出察觉到陆曦的目光，细细长长的身体便忍不住开始微微发起抖来。 小怪物关一一：“qaq！” 然而就算是这样，它都死死地咬着陆曦没松口。 看清楚小怪物关一一动作、同样目瞪口呆的关译心：“=口=！！！”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怪物关一一刚刚冲着她不停呼喊的那几声“吱吱唧唧”的声音，其实反反复复就只有两句话的意思。 muamua！ 快逃！ 关译心：“…………” 关译心刚要开口，陆曦已经伸手拎起了小怪物关一一的尾巴。 但是陆曦手上完全没用劲儿。 眼看着小怪物关一一呈现出了脑袋朝下尾巴朝上的姿势，陆曦都纳闷了。 “过分了吧，关一一。” 看看自己还在渗血的膝盖部位，再看看被拎着尾巴依旧咬住牙关不放松甚至还在眼巴巴的掉眼泪的小怪物关一一，陆曦不禁看向了关译心，疑问道：“嗯？我得罪它了吗？它到底要做什么！？” 同样目瞪口呆的关译心连忙起身，顾不上自己满身的擦伤和狼狈，踉跄着走到了陆曦身边，伸手从陆曦手里捞过了小怪物关一一大概是腰部的身体中间段。 “关一一？”关译心低声问道。 这会儿，小怪物关一一的嘴张开的恨不得比自己的三角脑袋还大，细密的小白牙则是严严实实地刺入了陆曦的膝盖处。 “关一一，松嘴！”关译心低声劝阻道。 说话间，她的手指轻轻地碰到了关一一冰冰凉凉、棱角分明的脑袋，细密的鳞片上还带着点泥沙的粗糙和微微的湿润。 那是小怪物之前吓得要哭不哭飙眼泪时留下的痕迹。 只不过，因为在沙尘暴里打过滚的缘故，小怪物关一一的泪痕上已经沾满了灰尘，眼角都要粘起来了。 就连小怪物关一一原本光亮整洁的鳞片上面，都覆盖了一层尘土，整根看起来都灰扑扑的，仿佛才从土堆里捡出来。 陆曦低头看看自己受伤的那条腿，再看看还张着嘴咬着牙没松口的小怪物关一一，不禁陷入了沉思。 关一一张着嘴小心翼翼地扭头看了陆曦一眼。 奈何，小怪物的脑袋本身就体积有限，多少有点限制了它那张在长大的时候恨不得比脑袋还大的嘴的发挥，以至于，它的小白牙却依旧还嵌在陆曦的腿上。 关译心几乎听到了小怪物关一一扭头时刺入陆曦腿上肉里的钝痛的撕扯声。 陆曦挑眉：“饿了？把我当食物？毕竟，它总不能咬你一口吧！” 小怪物关一一和关译心之间的关系亲厚，是摆在明面上，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 关译心却断然否决了这个可能，“它那里有‘教授’的尸骨，足够它吃。” 陆曦闻言也突然反应过来。 对哦。 “所以，那就是单纯的攻击了？”陆曦的语气有些纳闷的说道。 顿了顿，陆曦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微微眯了下眼睛，继续补充了一句道：“所以，我们这是安全的出来了？唯一严重点的伤势，还是内讧给我造成的？” 小怪物关一一呆了一下，含着泪水的豆豆眼里，眼神有点乱飘。 然而即便如此，它愣是依旧没松开了嘴。 关译心则是已经把手指抵到了小怪物关一一的嘴边，试图用手指轻轻地撬开了小怪物的嘴，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良久，这只小怪物关一一终于挂着两泡眼泪松开了嘴，然后小心翼翼地缩到了关译心的身后，“吱吱唧唧！” 它是想先下手为强！ 结果没料到，陆曦比它想象中更加皮厚！ 关译心哽住了：“…………” 这话说出来，陆曦真的不会当场翻脸吗？ 陆曦打量了一眼自己的膝盖——上面密集的孔洞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 关译心迟疑着开口，委婉道：“它说，你刚刚想要吃掉它。” 陆曦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了：“……” 只是，看向小怪物关一一的时候，眼神里多少带了点诧异。 脑容量有限的小东西，生物本能这么敏感的吗？ 关译心在和陆曦交谈的时候，视线就没从他脸上挪开过，从那略带晦涩的神情中，关译心的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下。 怎么看陆曦现在这反应，小怪物关一一刚刚的恐惧，好像不是无的放矢。 至少，陆曦的确有遇到事情之后，临时进食的习惯…… 陆曦很快便收敛了眼神，只是用那双越发诡异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膝盖，态度平和的表示道：“不知道还以为我去法院门口跪钉板了呢。” 关译心：“……” 虽然陆曦的话语很和气，但是，内容里的阴阳怪气是藏不住的。 这话完全没法接。 而且，陆曦毕竟没真的去咬小怪物关一一一口，而关一一却已经，在人家膝盖上咬出了一排密密麻麻的血窟窿。 作为和小怪物关一一绑定的那个人，关译心难得自己觉得理亏…… 就在他们两个人外加一个小怪物还在尴尬地僵持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螺旋桨声音。 关译心、陆曦，连同躲在关译心背后的小怪物关一一同时抬头望了过去。 一架无人机正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以一种十分匪夷所思的路线，来回转着圈往这边飞。 关译心盯了无人机两秒，突然从衣兜里掏出了手机。 见她定神看了手机屏幕没动，陆曦一边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一边好奇道：“怎么说？” 关译心把已经四分五裂、就差直接冒烟的手机屏幕转向了陆曦的方向，简简单单两个字：“碎了。” 陆曦伸向衣兜的手也随即停住。 他的手机碎没碎不知道，反正已经没了。 “应该是之前那阵天旋地转的时候丢了。”陆曦多少有些遗憾道。 毕竟手机里面还是拍摄了不少东西的。 陆曦眯起眼盯了那个无人机几秒，“不是我手底下人用的。” 关译心诧异道：“这都能分辨得出来？型号不一样吗？” 陆曦摇头，“没，做了涂装。” 关译心：“……” 她突然就想起了同样有很多款式颜色涂装便携式终端的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了。 “无人机的飞行轨道很奇怪，周围像是有磁场干扰。”关译心随口说道，然后站起身来，冲着无人机的方向挥了挥手。 不是陆曦手底下的人放出来的，那就只能是陆离了，这会儿还和外面断联了，好歹先报个平安。 “现在这个太阳，时间大概是在七八点钟？”关译心有些不确定的猜测道。 陆曦抬头往天边瞥了眼，“差不多吧，很重要？” 关译心点了点头，然后轻轻的“嗯”了一声以做回应，但是没说具体是因为什么。 陆曦见状，也没追问。 他坐在原地缓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有闲情逸致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然后对比了一下周围山峰的高度后，便怔愣地发现，“这座山……塌了？” 虽然之前关译心猜测过，那个实验室就是在山体内部。 但是，陆曦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会塌成这样…… 抬眼望去，这片山上的所有树木已经被连根拔起，有的还深深地陷入了石缝和泥土中。 至于他们之前探索过的工作人员营地、以及负一层的那间被封闭起来的实验室，更是已经在塌陷中完全不知所踪。 好半晌，陆曦终于开口道：“我们居然没被埋在最下面……”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山体内部的神秘实验室，方向是倒悬的。” 旋即，关译心交代了之前在山体内部的神秘实验室中，那些绿色荧光粉尘的来历。 陆曦一怔，“所以，你那只小伙伴关一一带我们一路往下跑，其实是跑到了接近山顶的位置？” 关译心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至于最后他们脚下突然冒出来的那些刺眼的光线，则是山顶的岩石开裂后，直接照射进来的阳光…… 顿了顿，陆曦的视线不由得又落在了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上。 “也就是说，小侄女，”陆曦一字一顿地说道：“就算我和你被困在山体内部，你这只小伙伴，也是可以穿山跑掉的吧？” 关译心迟疑着眨了下眼睛，“好像是……这样？” 陆曦沉默好半晌，给出了一句评价道：“那它为什么要说，害怕被吃掉？” 搁这儿和他碰瓷呢？ 第287章 新的一轮穿越开始了 看看陆曦腿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再看看陆曦一脸认真询问的脸，关译心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muamua！” 它叫唤了几声之后，还忍不住地从关译心背后探出头来，又是一阵“吱吱唧唧”的叫声。 我没说谎！ 关译心：“……”重点不应该是，你有没有碰瓷吗？ 陆离又听到了小怪物关一一冲着小侄女关译心搁那儿没完没了“吱吱唧唧”的叫声。 不过，陆曦倒是没和这只小怪物计较。 他只是继续坐在地上，突然转头看向小怪物关一一的位置，忍不住开口问道：“关一一，你什么时候才能流畅的讲中文？” 小怪物关一一顿时一呆。 原本认真向关译心解释的那些话都硬生生给咽下去了。 许久之后，这只小怪物终于张了张嘴，露出一口白牙，艰难地挤出三个还有些模糊不清的字眼：“对不、起。” 陆曦霍然间睁大了眼睛，“卧槽！” 还不等关译心开口，陆曦已经忍不住连续重复道：“它说话了！它说话了！它竟然说话了！？” 陆曦难以置信道：“小侄女！你这只小伙伴，竟然真的会说中文啊！？” 陆曦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关译心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她算是发现了。 你们陆家人全都人均自带且擅长的天赋技能，其实应该是教关一一说话识字吧？ 沉默许久，关译心终于开口说道：“我们还是想点好的吧。” 陆曦配合地开口道：“比如说？” 关译心语气温和而轻快：“比如说，这座山塌了，我们下山可以省下起码一半的路程。” 陆曦：“……”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陆曦没有盯着它了，好耶！ muamua的情绪也不像是刚刚那样一直紧绷了，好耶！ · 另一边，陆离突然离奇受伤引发的兵荒马乱刚刚过去，便迎来了不远处被列为禁区的山区里又一阵的天崩地裂。 禁区附近的信号依旧时断时续，无人机的运行也不可避免的频繁出现各种断联和路线异常。 只不过，禁区里面最大的变化，刚好是这边村子里的人，通过肉眼就能直接看到的。 “整座山都……塌陷了？”在场的工作人员简直无法置信。 就算是高震级的巨大地震，通常也仅仅只是造成山体滑坡、或者局部山崩，像是这样直接精准的把一座山给震塌了的，绝对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在场的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陆曦的那两位助理也是满心惊恐和愕然。 之前面临了再多的诡异，他们还可以用自己老板本身也不正常来安慰自己。 但是，如果陆曦面临的是这种仿佛末日天灾般的可怖景象，那座山里，他们的老板真的还可以生还吗？ 两位助理站在陆离的身旁，同样是满心惴惴不安。 直到一直驻守值班室的那位大叔突然“蹭”的一下窜过来叫了一声。 “无人机刚刚断断续续传过来了一个信号！” 大叔惊喜交加、还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叫道：“上面拍到了两个模糊的人影！” 陆离闻声便猛然间转身，“照片！” · 一个半小时之后。 禁区那座山的山脚下，关译心和陆曦终于跌跌撞撞、一脚深一脚浅地从山顶上走了下来。 虽然那座山坍塌之后，整体的海拔高度减少了近乎三分之二。 奈何，原本上山的小路全都被岩石层所覆盖。 以至于，关译心和陆曦下来的时候，即使是在光线充足的大白天，却走出了远比抹黑夜里还要艰难无数倍的架势。 陆离的声音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看到陆曦膝盖上的血迹后，陆离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小叔，难得见到你这么狼狈。” 明明前半句的声音里还带着明显过于激动的微微哽咽，不过，发现陆曦没缺胳膊少腿的，整个人看起来脸色也还行，陆离的情绪一向控制的足够好，半句话没说完，后半截的语气竟然已经变成了略带调侃的轻松。 旋即，陆离的视线又转向了同样灰头土脸的关译心。 打量了一圈，应该没受什么伤的样子。 陆离顿时长松了一口气。 然后，陆离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往关译心又是尘土、又是血迹的外套上扫了一眼。 因为外套的衣兜足够大，所以，就算里面塞了一只小怪物关一一，也不至于很明显的鼓起来。 陆曦没说话，只是冲着关译心眨了眨眼睛。 你和小怪物关一一都没事？ 关译心也默契地眨了眨眼睛，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来。 “几点了？”关译心走过来，忽然低声急问道。 陆离瞬间恍然，下意识地抬起手腕，然后回答道：“九点十七分！” 关译心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那还来得及。” 说着，她直接把自己那个整块屏幕都碎了的手机交给了陆离，简单道：“坏掉了，但是内存或许还能抢救一下。” 陆离微微颔首，“明白。” 关译心又道：“信号屏蔽器，密封箱？” 陆离比划了一个“了解”的手势，同时道：“稍等，来得及，这边信号紊乱，没法联系，我们先出去，外面营地那边就有。” 关译心点了点头，也终于是稍稍松了口气。 有些东西需要转交给陆离。 虽然她可以全都带去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但是有时候，关译心其实也会惶恐，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次，是否还能安全回来…… 陆离主动解释道：“山体整个塌陷变形了，我们在禁区周围分散开在搜寻你们，碰巧这边就遇上了。” 关译心点了点头：“嗯！” 另一边，刚才跟着陆离一起过来的那两位助理正围着陆曦团团转。 男助理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老板！你的腿还在流血！？” 陆曦淡淡应了声：“嗯。” 他也是有点低估那只小怪物的牙口了。 伤口虽然不算很深，但是，愈合起来却尤其缓慢…… 一般情况下，以他的身体恢复能力，普通的伤口这个时间早就已经连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之前遭遇关译心的妈妈温鹭女士的时候，对方的冲击波造成的伤口都没有这种无法愈合的效果…… 以至于，片刻之后，陆曦已经在他手底下的人周全的照顾中，直接舒服的躺到了担架上了。 陆离看了眼陆曦旁边的那位女助理，直接主动走上前去要帮忙抬担架道：“我来吧！” 女助理还没来得及拒绝，便听到陆曦已经忙不迭的开口道：“让他来！” 陆离直接翻了个白眼给陆曦。 女助理见状便配合地后退了一步让开了位置。 倒是发现小侄女关译心正在往自己的伤口处瞄之后，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的陆曦随口介绍道：“我司近期的热卖产品。” 旁边的女助理可能是之前正好和大客户聊过这个商品，便笑着接了一句：“十二万一个，可以承受后坐力达——” 话说到一半，女助理自知失言，当场闭嘴。 但关译心还是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儿的地方了。 反正周围也没什么其他人，关译心眨了下眼睛，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开口询问了一句道：“我没见识我直接问了，所以，一台担架为啥要能防止后坐力的设计？” 陆离冷哼了一声，却还是示意关译心看他手抬的地方，告诉她道：“因为他的担架这部分钢管是加厚并且带了膛线的，分分钟可以变成枪管。” “要是再配一个减震轮锁的话，搭配可以折叠的双轮担架车，架上钢管应该可以原地变身移动炮车吧？” 说出后面这句猜测的时候，陆离的语气里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冲着陆曦的冷嘲热讽。 从刚刚了确认陆曦的安全之后，陆离都懒得再多看他一眼了。 关译心：“……” 陆曦丝毫不以为意：“嗯哼。” 沉默片刻后，关译心终于开口道：“医疗用品？” 旁边的女助理果断点头。 陆曦更是神态从容，回答得却是斩钉截铁，“对呀对呀，就是医疗用品！” 陆离直接把手一松，足够结实、稳固不变形的担架应声落地，发出了“嘭”的一声闷响。 陆离极其客观地评价道：“陆曦，你这一趟，活该啊你！” “唔……”突然被摔了一下的陆曦吃痛出声。 旋即，陆曦直接坐起身，抬头盯着陆离，幽幽道：“我要告诉你奶奶也就是我妈，你趁我受伤的时候虐待我。” 陆离满脸震惊得看着陆曦。 大概是想不到，怎么会有一个长辈人到中年还能这么不要脸。 两个姓陆的半道上突然对上，陆曦的两位助理确实谁也不敢劝，只能一脸无奈苦笑地安静待在旁边。 俗话说得好，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只有需要赶时间的关译心，动作堪称粗暴地一把扒拉开正目光对视的两个人，忍不住吐槽道：“你们俩搁这魔法对冲呢？？” 关译心自己的家庭关系格外简单，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和经验，对于陆曦和陆离抬杠的行为，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啼笑皆非。 就在这时候，关译心一抬头突然发现，前面就有车了。 关译心顿时恍然。 ——难怪陆离突然撂挑子。 敢情是已经从山脚那里出来了，抬担架的工作已经到了最后。 再不摔陆曦一下就没机会了啊…… 小怪物关一一则是兴冲冲地从关译心的衣兜里探出一个头来，忍不住兴奋地甩了甩尾巴。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关译心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衣兜。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怪物关一一顿时就消停了。 “muamua！吱吱唧唧！” 小儿子大孙子？ 那它是啥？ 大概也是知道安全下来了，关译心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了许多。 看到前面那些应声抬头准备接应的工作人员，关译心一个转身，背对着其它人，然后一把从兜里捞起小怪物，丝毫不嫌弃地在它冰冰凉凉、满是尘土的三角脑袋上亲了一口，轻快的笑道：“你是妈妈的小宝贝！” 话刚一出，关译心就陷入了沉思。 完了。 她也被关一一给传染了。 小怪物关一一哪里能想到那么多。 被亲了一口之后，眼睛顿时就亮起来了，伴随着一阵兴奋的吱哇乱叫：“吱吱唧唧！” 关译心顿时又把兴奋地恨不得起飞的关一一给一把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然后，她却也忍不住笑得摇了摇头。 上午9点47分。 信号屏蔽器、密封箱等一系列特殊工具全部到位。 关译心没再管还躺着的陆曦，而是和陆离单独待在一起，轻轻地拍了拍小怪物关一一的脑袋，“硬盘、笔记本，那些东西都拿出来。” 关译心：“还有sad-4号，直接把它直接放进入密封箱里。”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了一声，然后依言照办。 旋即，关译心就看到了，又被装进垃圾桶里、裹着黑色垃圾袋的sad-4号。 小怪物关一一直接就把sad-4号连着垃圾桶一起丢进了陆离提供的密封箱里。 关译心：“……” 该怎么说呢？ 在隔绝sad-4号这方面，小怪物关一一的确是从未松懈片刻。 她早该想到的…… 距离上午十点的穿越还剩下最后几分钟的时间。 关译心捡着重要的事情和陆离简要地告诉了一遍，“更详细的情况，你问陆曦？” 陆离点了点头，“好。”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那，再见？” 陆离：“一定要注意安全。” 关译心：“好！” 陆离突然笑了一下，“你是不是都没注意到，视野里的那些裂隙不见了。” 关译心顿时一愣。 在禁区里经历了太多，再加上刚刚死里逃生，紧接着又是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冒险，再加上身处禁区的时候，她看到的视野本来就是完整的，以至于，刚刚从禁区出来的时候，关译心都忽略了这个之前困扰着她的问题。 陆离也冲着她眨了眨眼睛，“是从你们俩把禁区里那座山弄塌的时候，裂隙突然消失的，不，与其说是消失，更应该说是，破碎的裂隙突然被人用泥沙给粘上了？” 关译心直接愣住，她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一个惊人的念头，心跳加快，忙不迭地开口道：“之前的那些裂隙？” 陆离微微摇了摇头：“已经造成的影响并未消失，不过，情况应该是平稳了下来。” 关译心恍然，“这样啊……”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到了临界点。 关译心连同衣兜里的小怪物关一一的身影，再次凭空从陆离的面前消失。 他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对于关译心而言，那又是一场危机四伏、惊心动魄的旅程。 而他站在这里，力所不及…… 不过，接下来，他也有一系列诸多的事情，要去完成…… 站在原地平复了片刻心情后，陆离看着关译心刚刚留下的重要资料，先打电话叫人过来搬运，然后，又一个电话打给了陆曦。 陆曦还记着刚刚那一摔呢，语气里同样阴阳怪气：“大侄子，干嘛啊，突然想起我来了？” 陆离平铺直叙地说道：“我刚刚已经把你躺担架上浑身带血的照片发给了奶奶，并简要向奶奶描述了你的具体伤势。” 陆曦那边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却没吭声。 陆离刚刚糟透了心情终于好一点了。 他轻描淡写地继续道：“不听劝非去不允许游客进入的危险山区导致受伤、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才从山沟里把人营救出来、被不知名动物咬伤、腿部粉碎性骨折……” 顿了顿，陆离甚至难得的笑出了声，“小叔，这一系列耸人听闻的关键词描述，你喜欢哪个？奶奶已经在飞过来的途中了，她要来亲自照顾受伤的你，小叔，你开心吗？” 不等陆曦冲着自己破口大骂，陆离已经果断地挂断电话，同时拉黑了对方的号码。 陆离也是不信了。 有奶奶亲自坐镇，陆曦这次还能再跑得掉？ 第288章 sad－4号:给我挖!!! 这一次的穿越，小怪物关一一正待在关译心的衣兜里面，所以，关译心倒是没有再看到它像是上次那样，从有形的实体到无形的虚影之间的变化了。 依旧是熟悉的脑海中一瞬间的空白，眼前的陆离、以及他身边的一切，都在此刻如同入画一般陷入静止。 关译心耳朵里的声音已经全部消失了，就仿佛她整个人直接置身于真空之中。 而在那令人混混沌沌的变化之中，关译心唯一听到的一下声响，便是如同画面破碎一样的“咔嚓”声。 一直到她重新出现在赛博朋克世界中的时候，关译心才猛然间惊觉，这一次的穿越过程中，她竟然没有再听到当初的那阵关于“去死去死去死……”的诡谲阴冷、模糊不清仿佛裹挟着无数回音的声音。 以至于，关译心站在自己那间编号404的单人宿舍里的时候，情绪中甚至颇有几分糅合着难以置信、惊讶、迷茫的复杂。 那个仿佛整个人都已经陷入崩溃和疯狂的，说话时充满诡异了回音的声音，应该是妈妈吧…… 妈妈那诡异的声音这一次没有出现，是因为，自己和陆曦之前去过山里营地负一层的地下实验室，并且碰巧遇到妈妈的缘故吗？ 又或许是和禁区附近的村镇上，遇到的那些人影、自己和妈妈之间发生的少许交互有关？ 当然了，也可能是因为，那个属于“教授”的、倒悬的神秘实验室彻底塌了的影响。 太多种可能和猜测，都充斥在关译心的脑海中。 而现在的她，对于这些零碎的猜测，却根本无从分辨…… 正当关译心还在愣神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已经熟练地爬到了她的肩膀上，正近距离兴高采烈地和关译心发出一阵愉快的吱哇乱叫声：“muamua，吱吱唧唧！？” 回来啦！ 不需要继续面对讨厌的陆离、也把sad-4号连同垃圾桶一起打包扔了出去！ 现在的小怪物关一一在关译心的宿舍里，简直是从未有过的快乐！ 这里就只有它和muamua！ 好耶！ 关译心：“……” 对于小怪物关一一的反应，关译心其实多少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看到这只小家伙如此生龙活虎的模样，关译心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终于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意来。 “你就这么高兴啊，嗯？”关译心抓着小怪物关一一，随口和它打趣道。 她这会儿的情绪也已经渐渐平复下来，重新把目光投向了自己宿舍内的桌面上。 那位教授的网课到现在也还没结束，然而，这一切对于关译心来说，却已经恍如隔世。 和sad-4号似乎有着千丝万缕关系、最重要的是竟然出现在了地球现实世界的“教授”、那个曾经完整地藏匿在禁区山体内部的倒悬的神秘实验室、在营地负一层的实验室里神秘出现而又消失的妈妈、还有陆离最后特意提醒她的他们视野中的裂隙随着神秘实验室的覆灭而一起消失、甚至是陆曦的噩梦中的场景…… 这一次回归地球，关译心经历了很多事、也意外的得知了很多此前从未察觉从未听闻的真相。 但是，真相就像是一个圆。 她现在了解到的信息，全都在圆圈的内部，这个圆圈的外面则是布满了重重疑云的未知。 她现在知道的越多、对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接触越深，这个圆圈的面积就会不断的扩大，以至于，她能够接触到、甚至根本无从想象的未知和谜团，也随之变得更多、更大。 甚至于，那些谜团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已经开始变得让关译心都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关译心难免有些困扰的随便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然后，转身先把浑身上下依旧还沾着不少泥土的小怪物关一一端进了洗手间里，打算放水给它简单的清洗了一下。 ——之前从山区里和陆曦一起成功脱险之后，因为时间紧促，关译心把仅剩的时间，几乎都用来和陆离交接sad-4号了，所以，不管是灰头土脸的关译心自己，还是摸爬滚打折腾了好几圈的小怪物关一一，都根本没时间去清理自己。 只不过，关译心穿越回来的时间节点、以及两个世界的身体存在的奇怪关系都很难说清楚。 关译心虽然心理上隐约有种自己还灰扑扑的错觉，但是，她在赛博朋克世界学生宿舍里的这具身体，看起来似乎的确是干净的。 倒是小怪物关一一，它可是直接把地球现实世界里蹭来的泥土沙尘，全都完完整整地带了回来…… 关译心刚拧开水龙头，脑子里便猛然间意识到了这一点异常。 在这一点上，她自己的身体状态，和小怪物关一一的状态，似乎截然不同？ 脑袋搭在关译心的掌心里、身体趴在洗手间水池里的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muamua怎么突然不动了？ 它都准备好开始玩水了！ 听到小怪物关一一的疑问，关译心一边继续清洗这只小怪物，一边随口回答道：“虽然上次就已经知道了，你的那个神秘空间可以搬运东西……但是，我是真没想到，你自己身上也是这样的。” 说着，关译心掬起一捧水，慢悠悠地撒在了小怪物关一一的鳞片上。 这只小怪物本来就格外喜欢潮湿的环境，对于自己身上直接沾水也没有任何的抗拒，甚至颇为悠闲地伸着爪爪在洗手间的水池里游动了两下，顺利地把自己身上的泥土给冲了下去。 因为鳞片足够细密光滑，当然，最核心的原因还是因为它不毛茸茸的，小怪物关一一的清洗工作进行得格外顺利。 几分钟后，关译心便把洗得干干净净的小怪物，又抱了出去。 随后，多少还有些无所适从的关译心原地琢磨了片刻后，索性把小怪物关一一放在了床上，任由它在上面随便翻滚打滚，自己则是转身重新回到了桌子前面。 小怪物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不和我一起玩吗？ 关译心回答得干脆利落：“继续听网课。” 反正现在脑子里又杂又乱，不如听会儿天书一样的网课冷静一下。 实在是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学习和做题总是没错的。 小怪物关一一细细长长的身体顿时一僵。 刚刚已经冲着关译心爬过去半米的身体瞬间又不动声色地倒着缩了回去。 片刻后，小怪物关一一直接缩在关译心的枕头边上、距离网课最远的位置，甚至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塞进了枕头底下，以免被关译心一时兴起抓过去一起看网课学习…… 而在宿舍之外，冯洛彬身边的那个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已经在无尽的愤怒和暴躁中，纠集了全副武装的清理者，冲到了它突然失联的那个便携式终端最后出现的位置上方。 sad-4号依旧是自己惯用的性感男神合成电子音，只不过这会儿，它发出来的声音已经冷到了骇人的程度，阴沉沉地命令道：“定位就是在这里！！给我挖！！！” 通过中央大学内部无处不在的摄像头观察着这边的edu-7号：“……” 片刻后，edu-7号给冯洛彬发了条消息，“你都不管管它吗？” 冯洛彬彬彬有礼地不答反问道：“我管得了？” 他能管得了sad-4号吗？ 说笑呢！ edu-7号：“……” 片刻后，edu-7号直接给冯洛彬发过来一个名为“中央大学校园地表清理及恢复的费用清单”的在线文档。 edu-7号：“我把账单发给你。” 冯洛彬：“？” 当我打出一个问号的时候，不是代表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很有问题.jpg 第289章 封锁现场 对于edu-7号发过来的在线文档，冯洛彬根本连点开看一下都不看的，直接断然拒绝道：“你直接去发给sad-4号！” edu-7号：“……” 正在此时，冯洛彬身边的sad-4号便携式终端突然发出了一句声音道：“嗯？什么东西？你在给他发什么？难道edu-7号你那里有什么新线索？为什么不发给我？” 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这会儿虽然把大部分内存和运算量都用在了挖掘现场，虎视眈眈地盯着寸步不离，不过，这还是丝毫不妨碍它分出一丁点的注意力在冯洛彬这边的。 虽然sad-4号并不知道edu-7号发了什么文件，但是，他们俩正在交涉一些问题这件事，显然是直接就能从冯洛彬的反应里判断出来。 edu-7号当即便从善如流地将刚刚的电子文档账目清单又发给了sad-4号一份。 sad-4号：“？” 短暂的缄默后。 edu-7号选择做出了和sad-4号相同的反应。 edu-7号：“？” 终于，sad-4号直接颇为暴躁而又难以置信地反问道：“我在中央大学内部出了事，有人在这里绑架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我，我还没来得及向中央大学的安保部门索赔呢，你居然敢先一步向我出具挖地皮的账单！？” 曾经被关译心咨询过索赔问题的edu-7号的态度不卑不亢：“我只负责教育系统和校园内部的全面工作，至于你的索赔问题请联系相应部门工作人员。” 对于edu-7号的说法，sad-4号根本是嗤之以鼻。 但是话虽如此，sad-4号还是立刻动作麻利地直接将账单转发给了冯洛彬。 冯洛彬简直一脑门的问号：“？” 顿了顿，冯洛彬忍不住和sad-4号问道：“你发给我干嘛？” 总不能是气糊涂了非得让他这边给它去走人工通道然后报销经费吧？ sad-4号自己又不是不能提交报销申请…… 调查部作为联邦政府中的特殊部门，大部分经费通常情况下还是很管够的。 sad-4号冷哼一声：“拿去和‘曙光科技’交涉！” 这是文雅的说法。 更直接的说法其实是，和人拍桌子扯皮大撕一场。 冯洛彬瞬间就懂了，“那行，这个交给我。” 不过，在回答了这么一句之后之后，冯洛彬难免有些迟疑道：“你就这么把这件事摊开了，随便我去和‘曙光科技’的人撕——交涉吗？” 一向都很有个性的sad-4号，这次竟然不要面子了吗？ sad-4号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用性感男神音问道：“我被绑架这件事，明显还有第三方、甚至第四方势力下场了，瞒得住吗？” 它这边不把这件事当做把柄去和曙光科技的人谈判，绑架它的人，说不定也会把这个消息卖给别的“公司”，或者单纯放出来恶心人。 说来说去，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在中央大学内部被神秘人员绑架这件事，早晚会暴露出去。 除非sad-4号这边在挖开中央大学校园里的地皮之后，顺利抓到凶手、找回自己的便携式终端…… 不过这样一来，那这件事就是调查部和曙光科技之间的秘密了。 ——所以他们还是得好好“交涉”一番。 edu-7号并不关心它的管理权限之外的事情。 对于sad-4号和冯洛彬毫不避讳它就当场大声密谋的做法，也完全是不置可否的态度。 反而是sad-4号，根本就不肯放过edu-7号的。 它这边还在和冯洛彬商量着事情呢，等到挖掘现场那边稍稍有了一些进展之后，sad-4号瞬间又冲着edu-7号发消息道：“下水道结构图！你快给我发一份中央大学内部的下水道结构图！” 冯洛彬的眼皮一跳，“有情况？” sad-4号的电子合成音语速飞快但是吐字永远都足够清晰：“挖出来的场景和我的便携式终端最后传递出来的视频画面已经对上了！” 因为sad-4号之前发现自己被绑架开始发疯的时候，就已经直接去调集专业的挖掘开凿机械了，所以，这会儿中央大学校园内部的挖掘工作可谓是进展神速。 “最重要的是，”sad-4号的语气稍稍严肃起来，沉声道：“中央大学的下水道里面，直接检测到了较高的‘污染’浓度。” 冯洛彬皱了下眉。 这点其实并不奇怪。 根据sad-4号的那个便携式终端被绑架的情况来分析，对方要么采取了超越联邦政府水平的更高层次的科技，要么就是借助了某种特殊的“异能”。 而人类表现出来的那些“特殊异能”，这种听上去似乎十分神奇的东西，很多普通人或许不清楚，但是他们这些调查部的高层其实心知肚明，“特殊异能”本身其实就能和“污染”扯上关系。 能让sad-4号突然变了脸色，只能是，这个“污染”的浓度超过了通常污染的临界值…… 甚至于，这都不算是重点。 重点在于，如果中央大学的下水道里存在严重的“污染”，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个珍惜、奢侈而昂贵的校园里，其实还存在着其它的、他们并未掌握也完全不了解的“污染”渠道？ 之前那些出问题的学生会成员、还有目前通过抽血这种最基本却有效的方式筛查出的那些“污染”程度偏高的学生，他们被“污染”的原因，究竟是一条线索，还是糅合了好几起不同的“污染”渠道和问题？ 正当冯洛彬暗自思索的时候，果不其然，sad-4号很快便根据挖掘现场的情况继续道：“下水道的污水中存在强烈的‘污染’，地表则是存在一种细长条的痕迹——啊！我看到了我的便携式终端被扔在地上的时候，在地面摩擦的痕迹！” 说话间，sad-4号还在给冯洛彬现场直播打了专门马赛克的视频画面。 冯洛彬终于坐不下去了。 “我直接过去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道。 sad-4号干脆道：“带好头盔，然后来！” sad-4号这会儿还沉浸在一定要抓住绑架自己的凶手的愤怒中，对于冯洛彬的重视，自然是乐见的。 而在sad-4号催促冯洛彬的时候，旁边的edu-7号，最关注的显然还是中央大学校园的问题。 edu-7号：“需要第一时间封楼现场！” sad-4号甚至懒得搭理它，“封楼现场的事情有什么可急的？反正你们中央大学里的教授和学生们，大部分都还被关在宿舍里禁止出门，整个校园里都空荡荡的呢！” 真要说起来，也就sad-4号愤怒跳脚的这块区域看起来最为热闹、并且充满了生动的气息…… sad-4号：“所以，我要的下水道结构图呢？” 片刻后，edu-7号将相关图纸调取后，全部交给了sad-4号。 超级人工智能的阅读和分析速度是毋庸置疑的。 sad-4号研究了一会儿图纸之后，瞬间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中央大学的校园内部没有进入下水道的入口？” edu-7号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 sad-4号闻言顿时陷入了沉思：“那么问题来了。我失踪的那个便携式终端，被凶手绑架抢夺之前，明明白白就是在中央大学的校园内部的，它是怎么进入中央大学地下的下水道的？” edu-7号简直不明所以：“你和冯洛彬不是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吗？” “特殊异能，比如，可以遁地的那种。”edu-7号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作为在调查部工作的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对各种特殊异能，以及“污染”和“畸变”的了解，显然要远高于edu-7号。 它这会儿在纠结另一个问题。 “是遁地的特殊异能……而不是跨越空间？”sad-4号的声音里突然有些古怪起来了。 如果是跨越空间的话，那么，凶手的下落根本无从谈起。 可如果只是遁地的话，那能留下的线索可就多了去了。 想到这里，sad-4号瞬间兴奋起来了，“所以对方才被迫进入了下水道？那我沿着下水道一路过去，是不是就能抓到那个可恶的小偷了？” 第290章 意想不到的工作 说话间，sad-4号已经无比熟练地扒拉了一张城市地图，开始做数学建模了。 当然了，它不但自己做，还直接发布了一个立体投影，把计算过程都展示给了冯洛彬和在中央大学内部堪称无所不在的edu-7号。 sad-4号：“让我来研究一下——我的第一个失踪点位是在你们中央大学a区的宿舍这里，之后发出来的第二个信号，坐标在正在挖掘的那片空地下面。” “以这两个点为起点和终点，初步推测就是那个可以遁地的特殊异能者一次可以跨越的距离，并且，在他使用异能的过程中，我的网络信号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sad-4号一边在三维立体投影中画线，一边念念有词道：“然后以挖掘到的点位为球心，向外延伸出的和之前相同长度的距离，这个球体区域内，就是绑架我的凶手可能出现的极限范围……” edu-7号瞅了一眼sad-4号的计算过程，直接把它刚刚标记出来的处于中央大学校园内的部分球体区域对应的监控视频全都给sad-4号调了出来。 然后，edu-7号一板一眼地告诉sad-4号道：“校园内部的地面区域中没有突然出现任何校内人员或者外来者。” sad-4号：“这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没看你们学校的人员名册，连内部的校工、教授还有学生全都关起来了，哪里还能冒出来一个多余的外来者？” 话虽如此，sad-4号依然还是又当场给edu-7号派了个活儿，理直气壮地吩咐道：“你帮我再排查一遍在校全部人员的清单。” edu-7号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答应得异常干脆利落，“可以。” 毕竟，如果它拒绝的话，sad-4号一定还会不依不饶。 几秒钟就能解决的小问题，作为一个工作认真很有规划的超级人工智能，edu-7号是真的觉得没必要和sad-4号询问为什么。 有和它发消息讨论的功夫事情都已经办完好几茬了…… 冯洛彬看着sad-号投影在他面前不远处、并且正随着他的走动而不断往前移动的立体投影，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我得提醒你一件事，”冯洛彬瞥了眼sad-4号还在完善的建模，随口说道：“你的分析建立在，起始点和暴露点之间的距离就是对方能够隐匿的最长距离的前提上，但是，目前的线索并不能支持这一点。” sad-4号丝毫不受影响的，当场把刚刚那个呈现出天蓝色的建模收起来，换成了另一个草绿色的建模，然后，兴致勃勃地告诉冯洛彬道：“我知道啊！我早就考虑过这一点了，所以，我在刚刚那个模型的基础上，引入了对方活动范围的动态变量！” “到下水道空间里的这个距离很可能并不是那个可恶的绑架犯能力的极限，而是在极限范围内，对方事先选好的一个中转点，因为这里位于中央大学的地下、属于是edu-7号的摄像头看不到的地方。” 冯洛彬：“……” 他就知道。 怪他自己嘴欠。 edu-7号：“……” 谁会闲着没事把摄像头装在下水道里面。 中央大学这边又不是贫民窟，有一堆穷人会搬进下水道像是老鼠一样取暖和生存…… sad-4号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它直接向edu-7号建议道：“等下我可以让调查部的人帮你安装两个摄像头在下水道里面，这样下次再有人从下水道里面经过的话，你就能知道了。” edu-7号忍不住下意识地拒绝道：“……不，我不想知道。” 它是主管教育系统的超级人工智能，对于下水道里的废水处理没有多余的兴趣。 sad-4号丝毫不以为意，当场图穷匕见道：“那我在下面安两个摄像头，我自己负责监控。你知道的，很多犯罪者都会在事后重返犯罪现场，去欣赏自己犯下的罪行，毕竟，这大概是他们唯一能够获得旁人的关注、获得成就感的办法了！” edu-7号听了，虽然很想当场拒绝，但是想到现在自己其实已经分享了一部分中央大学校园内部的控制权限，便又陷入了思考。 短暂的对后续情况进行了运算和分析拟合后，edu-7号向sad-4号答复道：“你可以在里面安装摄像头，我会接管这些监控摄像的全部权限，并在对应时间内，将权限开放给你。” sad-4号见好就收，“也行！” 毕竟等它抓到绑架犯之后，它也没兴趣帮edu-7号干活。 两个超级人工智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商量妥当、达成一致。 旁边的冯洛彬却只是默默地听着，完全不曾表露出丝毫的态度。 这时候，edu-7号突然道：“但是我不明白，案发现场不应该是a区宿舍楼的走廊里面，那里是有完整的你被绑架的全过程高清录像的。” sad-4号：“……” 已经开始生气了。 冯洛彬：“……” 短暂的缄默后，sad-4号当场提高了性感男神风格电子合成音的声调：“那是我第二次被绑架的案发现场！！怎么就不是案发现场了！？我在那里遭遇了可恶的凶手有目的的、持续性的严重迫害！而你们在那里，竟然连一个能起到作用的摄像头都没有！这能怪我吗？这能怪我吗？” 它一边气愤地说着，一边还在继续鼓捣它那个被绑架地点的模型分析，一道道三维立体的光影映得走在旁边的冯洛彬脸色都有些微微的发绿。 edu-7号也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 它刚刚为什么要和sad-4号这个话唠多嘴那一句。 另一边，sad-4号认定的“案发现场”那里，已经彻底挖掘开的下水道里面，几名全副武装的调查部工作人员，已经陆续对事故地点进行了采样分析，并且，将现场数据全部提交给了还在恼火中的sad-4号。 “这个细长条的痕迹，应该就是绑架犯在地上爬行留下的，它怎么这么细，麻绳吗……而根据地面的划痕，我应该是被凶手用力甩出去的！？”sad-4号看着自己刚刚分析出来的结果，有些难以置信道。 sad-4号已经出离愤怒了：“那个神经病，他费尽周折的绑架了我，然后，还把我扔了出去？故意的？好第二次绑架我？他是想要羞辱我吗！？” 冯洛彬也看了眼sad-4号刚刚展示出来的现场分析报告，顿时深深拧眉道：“凶手一直都呈现出细长条的形态……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类形态的话，‘畸变’程度起码要在90%以上。” 换言之，那已经是一只彻头彻尾的怪物，而非一个“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巴别塔’那伙儿疯子……”冯洛彬自言自语般的猜测道，“除了‘巴别塔’之外，还有什么擅长搞人体实验的邪教组织或者反政府组织，近期在这个城市里活动过吗……” edu-7号的数据库，对于调查部内部的各种信息，显然不够了解，所以，它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冯洛彬和sad-4号之间的猜测，并没有吭声。 倒是sad-4号，突然天外飞来一句道：“我要雇佣小美女。” 冯洛彬：“？” 他完全都不知道，sad-4号这句刚刚突然冒出来的话语，和他们目前正在讨论的问题之间，是否存在哪怕一丁点的前后逻辑关系在。 edu-7号倒是知道sad-4号之前有事没事还去找关译心聊天的事情，只是语气平平地和它确认了一句身份道：“公民编号，关译心。” sad-4号并不意外edu-7号的反应：“对，就是她！” edu-7号：“关译心目前的公民等级是5级——无犯罪记录，但是无法从事调查部相关的任何工作。你需要等她大学顺利毕业之后，及时还清教育贷款，公民等级升到4级，然后可以考虑进入调查部。” 冯洛彬：“？？？” 你们这两个超级人工智能，有没有哪一个愿意考虑考虑他这个负责人的想法？ 第291章 sad－4号:今天不开心 sad-4号也很意外，“你在胡说什么呢？小美女今年才考上大学，还是大一新生，怎么可能直接毕业来调查部工作。而且，你不应该更关注她的教育问题吗，关心打工问题干什么？” edu-7号瞬间明白了sad-4号的计划，惊讶道：“所以你要雇佣她给你打零工？你们调查部这种特殊部门，应该不存在这种随便雇佣的零工吧？” 从刚刚就被两个超级人工智能给忽略得彻彻底底的冯洛彬，当即开口，回答得干脆利落道：“当然不存在。” 毕竟，调查部里面不管是负责出外勤的清理者，还是只负责内勤的那些文员，都会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一些保密程度非常高的信息。 而这类隐秘的信息，联邦政府是绝对不允许向外界公众透露丝毫的。 如此一来，调查部里面的工作人员，自然都要经过非常严格的筛查和审核，并且，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都不可避免的会出现“卧底”、“内鬼”的情况。 至于更加不稳定的、随便雇佣来打零工的临时工作人员，压根就从来没在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出现过。 但是，听到冯洛彬否认的话语，sad-4号却丝毫不以为意。 “我刚刚加载了好几个数据模块计算出来的！”sad-4号一边继续摆弄自己正在计算的建模，一边和冯洛彬告诉道：“这是我刚刚运算得出的最优结果。” 冯洛彬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下去了，被迫提醒sad-4号道：“……你还没说，你到底在计算什么。” sad-4号：“这个模型的计算推导过程中，涉及到的有些信息是涉密的，所以我不能当着edu-7号的面和你说。” edu-7号：“……” 怪我咯？ 随即，sad-4号还顺势先安慰了冯洛彬两句：“不过你别着急，等下我就偷偷告诉你！” 冯洛彬心道，自己其实一点也不想听sad-4号兴致勃勃的和他分享信息冗杂、计算繁复的大数据推算过程…… 正在这时候，冯洛彬手腕上的光脑屏幕上，已经有一闪而过的加密信息提醒出现了。 紧随其后的便是sad-4号直接调用了冯洛彬身上的设备，用加密后的通讯频道，单独告诉他道：“经过我缜密周全的计算，目前得出的结论是，雇佣小美女，有机率找到更多的线索。” ——虽然sad-4号在扬声器里说着等下再偷偷告诉冯洛彬，但是实际上，它已经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了。 冯洛彬当即选择安静闭嘴。 虽然他现在完全无法理解，sad-4号为什么会算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结论，但是，根据他在工作中和sad-4号搭档了这么久的经验来看，和sad-4号顺利交流的第一课就是，千万不要去问sad-4号到底是怎么算的。 除非他突然想在耳机里重温高等数学课…… 突然被排除在外的edu-7号倒是也不怎么在意这些。 联邦政府的超级人工智能有好几个，但是大概也就只有一个sad-4号自己整天戏这么多，edu-7号只觉得它莫名其妙和吵闹。 说话间，冯洛彬已经找到了sad-4号挖掘现场。 原本称得上优美的中央大学校园，直接在大型机械的作用下破土动工，顷刻间，部分校园场景已经毁于一旦。 而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下水道里面的污染值远远超过地表，被sad-4号安排进去取样的几个清理者身上的检测设备，全程都在不停地刷新污染值提示信息。 “怎么会这样？”冯洛彬顿时皱眉，和sad-4号问道：“中央大学的校园下面，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污染值……和上次地下列车事件的数值对比过了吗？” sad-4号：“对比过了，略低于上次，但是——” 冯洛彬一听到“但是”这两个字，就知道情况不对劲了。 果不其然。 下一秒，sad-4号便继续说道：“地下的污染值高于地表是正常情况。像是上次n-e-314向地下列车突然遭遇怪物袭击一类的情况，都是污染值在短时间内急速飙升，经过清理者处理后，周围污染值便会迅速回落。” sad-4号：“而中央大学地下的下水道，污染值虽然比不上怪物袭击事件的爆发期污染值数据，但是，这片区域的周围目前没有任何怪物活跃的迹象，污染值还这么高，就有点奇怪了……” 说着，sad-4号还给冯洛彬私下里发了条消息，通过他佩戴的设备单人通话交流道：“冯洛彬，你猜会不会是中央大学内部的研究院在做和‘污染’、‘畸变’有关的实验，然后，那些实验过程中用到的废弃水被排入了下水道，导致中央大学地下的污染值一直居高不下？” 冯洛彬：“……” 他忍不住张了张口，但是碍于整个中央大学内部就没有edu-7号看不到的地方，很快又不发一言的就闭上了。 sad-4号十分善解人意的表示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想说，按理说，‘曙光科技’搞起人体实验来可能没‘生命序列’那么疯，毕竟，他们真要搞这方面的研究的时候，当初还倾向于和‘生命序列’联手呢！但是吧，那些公司私底下能搞出什么东西来，我都不会惊讶的！” 和冯洛彬一溜烟地说完这些话之后，sad-4号继续道：“我先顺便去和小美女打个招呼！” 冯洛彬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边关于你被绑架的调查呢？我以为你会把运算量都投入这边。” 冯洛彬自认为自己刚刚只是说了非常正常且普通的一句话。 哪曾想，sad-4号原本已经糟透了的情绪愣是被他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就给点爆了。 sad-4号怒吼道：“那个可恶的凶手别被我抓到了，我一定要弄死他弄死他弄死他！” 说起来，作为一个曾经服役于军方、后来又在调查部工作的超级人工智能，不同于edu-7号这样的教育系统或者nhs-6号这样的医疗系统，sad-4号是真的有一定的权限可以支配联邦政府的各种暴力武装力量、甚至是重火力的。 以至于，sad-4号是真的从来没受到过这么大的委屈，也难得有这般无能狂怒的时候。 sad-4号一边暴躁一边干脆连珠炮似的把自己刚刚的不懈努力全都给说出来了。 “我已经调取了中央大学外部、被划分到可能转移区域的所有监控录像，都没有看到绑架我的那个凶手的痕迹。下水道里面虽然各种痕迹都有，但是，那些痕迹都是突然就消失的！可恶！我还没找到那个该死的凶手！” 迎接了sad-4号的一同爆发后，edu-7号和冯洛彬一起安静如鸡。 而sad-4号那边，却仿佛精分了一样，这边在不停的暴躁，另一边，却已经开始给关译心发消息了。 sad-4号：“今天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 还在看屏幕里教授网课的关译心，骤然看到自己手腕上的光脑上弹出了这样一条消息的时候，心里顿时就被吓了一跳。 ——上一个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已经被她妥帖地交给了地球现实世界的陆离。 面对这个处于赛博朋克世界的sad-4号，关译心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被惊到了，甚至有些忍不住的心跳加速。 她很快冷静下来，故意停顿了几秒钟，然后才打字回复道：“我还在听课，你那边怎么了，是工作不顺利吗？” 与此同时，原本正试图把自己藏在枕头下面的小怪物关一一，感受到关译心情绪里一瞬间的波动后，也瞬间把那个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从枕头下面抽了出来，“muamua，吱吱唧唧？” 关译心通过精神连接，无声地提醒小怪物关一一道：“你先藏起来。”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立刻执行。 不过，当它从枕头上一跃而起，朝着关译心飞扑过来，在进入那个神秘的意识空间的过程中，瞥见了关译心手腕上的光脑屏幕内容居然有“sad-4号”这个称呼的时候，对sad-4号那个丑丑的家伙的厌烦情绪，还是瞬间便攀升到了顶端。 明明都已经把sad-4号装进垃圾桶扔给陆离关小黑屋了！ sad-4号这个丑东西竟然还是阴魂不散！ sad-4号它可真讨厌啊！ 讨厌的陆离好歹还是做一休一的出现，有足足好几天的时间完全不出现呢！ sad-4号这个最讨厌的家伙敢情是全年无休哈！？ sad-4号哪里知道，自己的便携式终端都还没露面，就能又被小怪物关一一这个“绑架犯”给记恨上了。 至于在之前七天的地球现实世界那边的生活中，被绑架的那个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更是遭了老罪了，它现在经历的磨难，和另一个世界的便携式终端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 它只是继续给关译心打字道：“唉，工作哪有顺利的呢？还不是没办法，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工作！” 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个熊猫头被人用枪指着发出“我是自愿上班的”几个大字的打工人系列表情包。 对于sad-4号的话语，她不由得稍稍迟疑了一下，思索sad-4号这是加班加烦了开始抱怨，还是仍旧沉浸在被绑架的经历中还没回过神来了…… 毕竟，虽然对她来说“绑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恍若隔世，而对于sad-4号来说，似乎就发生在刚刚的不久之前？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她是不应该知道绑架事件的。 顿了顿，关译心谨慎地给sad-4号发了一个风格可可爱爱的表情包以作安抚，然后才打字道：“你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让你这么不开心？如果可以说的话，就说说看？” sad-4号不答反问：“唉，所以，小美女你有兴趣打零工吗？” 关译心见状一愣。 她的脑海中灵光一现，猛然间闪过某个念头，虽然尚未整理好思绪，但是，sad-4号能提供的零工？她当然有兴趣！ 关译心的手指都已经按在屏幕上了，却在最后时刻不动声色的将过于主动的“有兴趣”三个字给改成了另外三个字的问话：“多少钱？” 她当然可以对打零工有兴趣。 但是，她不能对sad-4号的工作内容有兴趣，而应该对任何一项工作的薪酬更在意…… 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随后，关译心才仿佛有些腼腆和不好意思地和sad-4号说道：“你知道的，我的贷款压力一直都比较大……” sad-4号回应得同样干脆利落：“好说！具体的工作报酬，我要先和中央大学或者‘曙光科技’的工作人员沟通一下，然后才能告诉你！但是你不用担心，我肯定会给你多要一些的！” 关译心一愣，如实地表达了自己疑惑不解的情绪：“啊？” 至少，就她在中央大学内部了解到的情况来说，这里虽然有“教育贷款”，但是，任何贷款的利息都堪比地球那边的高利贷。 而且，学校里面根本不存在，她在地球现实世界听说的普通学校里那些专门给经济条件比较困难的学生设置的勤工俭学岗位一类的东西。 学生想要打零工，就只能去学校外面找机会。 工钱靠谱不靠谱不好说，甚至就连生命安全有时候可能都没什么保证。 要不然，就是通过吴学长这样有点路子的中间人了，他能介绍的工作倒是相对安全靠谱，就是介绍费一类的佣金可能要扣个35%再说…… 迟疑了片刻后，关译心网课都暂时放下不管了，忍不住和sad-4号问道：“我能问一下，是什么工作吗？为什么这个工作的工钱，还要取决于学校这边，是在学校里的一些工作吗？” sad-4号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我会要求中央大学在赔偿我的同时，也一并支付你为我工作的佣金，这都要计算在给我的精神损失赔偿里面的。” 关译心：“？？？” 关译心简直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啥玩意儿？ 好半晌，关译心终于斟酌好了词句，难以置信地打字和sad-4号回说道：“学校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你受伤了吗？” 第292章 它图什么呢? sad-4号并没有提及自己被人绑架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觉得丢脸，还是因为它身份特殊所以有保密方面的需求。 它只是在文字间用很难过的语气向关译心描述道：“我在中央大学遇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而这个糟糕的事情之所以会发生，根源就是中央大学的内部管理不善。所以，中央大学和‘曙光科技’应该会对我做出一些补偿性的赔偿。” 考虑到关译心的心情，sad-4号还颇为认真地表示道：“我知道中央大学是你的母校，你对这里一定有很深的感情，而且，很多学生对母校的态度都是这样的，类似于我骂可以，别人骂不行，我能理解的！唉，算了，不开心的事情不说了，我们还是再聊聊你的工作吧！” 关译心心道，自己对中央大学这个所谓的“母校”可真没有那么多深厚的感情。 谁会喜欢一上来就在学校大门口热情邀请学生签一百年卖身契、要不就直接背上高利贷级别的教育贷款的母校啊？ 如果是赛博朋克世界的普通人，中央大学很可能就是他们能够触碰到的最美好的地方了，他们或许会被周围的环境所影响，对自己的学校产生很深厚的感情。 但是关译心不一样啊！ 她的背后还有地球现实世界呢！ 对她来说，中央大学可是和赛博朋克世界绑定的，哪天一起炸了她都不会有半点心疼的…… 话虽如此，面对sad-4号的时候，关译心就又是另一副口径了。 “但是你似乎还是很不开心的样子，”关译心认真地打字和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说道。 顿了顿，关译心主动表示道：“聊聊天能让你开心一点吗？我们可以聊点别的话题。” 随后，关译心又随意补充了一句道：“至于工作什么的无所谓，只要给工资，我什么零工都可以做的。其实，我之前也专门咨询过吴学长打零工的事情，我账户上剩余的钱已经不多了，本来也要去找活干然后赚一点钱补贴自己的生活费的。” 关译心有些自嘲般地说道：“像是我这样从贫民区考进来的学生，在中央大学上学期间，本来就需要不间断的工作来维持生活。” 至于她从开学到现在，一直都没去打零工赚钱的理由，根本不用找，完全是现成的。 刚刚进入中央大学，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就先被调查部给抓走了。 放回来之后，还没适应校园生活呢，扭头又在旧教堂出事，还被送进医院进行了记忆剥离手术。 关译心自己可以不知道这些。 但是，就整个过程来说，sad-4号简直比关译心自己还清楚她的倒霉经历。 再然后便是和相当于半个黑中介的吴学长一起出去吃了个饭，扭头学校门口的小饭店就炸了，再然后，全校师生无一例外地全都被扣在学校里面了。 sad-4号对这件事更是心知肚明。 可不就理所当然地一直耽误到现在了嘛？ 想到这里，关译心甚至觉得，自己和sad-4号说话讨论工作时的语气都可以更热切一些。 毕竟，她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是真的缺钱。 于是，关译心又小声补充了一句道：“其实这几天学校禁止外出，对我来说还是一件好事。” sad-4号刚刚也下意识地过了一遍大数据中关译心的经历。 关译心进入中央大学之后的经历实在是过于跌宕起伏、匪夷所思，其倒霉程度甚至得到了sad-4号和冯洛彬的双重认证。 奈何sad-4号之前没特意关注过其它贫困生的日常生活，自然也就并不了解关译心刚刚那句话里的意有所指，只是顺着思路下意识地分析道：“这几天禁止出入宿舍，也没有什么好处啊，顶多是，呃，edu-7号安排了食堂送饭？” 关译心苦中作乐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笑着点了点头，略带几分自嘲地打趣道：“对呀，在被禁止出入宿舍期间，学校可是免费提供的一日三餐！要是平时的话，我的吃饭水平可比免费配餐要低多了。” sad-4号顿时有些语塞：“……” 它虽然一早就知道关译心的个人账户里没有多少钱，但是，也没了解到关译心的日常生活水平。 面对关译心这堪称惨不忍睹的经济状况，sad-4号一时间都有些卡壳了，以至于，它忍不住反过来安慰关译心道：“你别担心，我一定帮你和中央大学这边要个高时薪！” 随后，sad-4号还兴冲冲地表示道：“那你更要和我一起工作了！我可以申请调查部的工作人员配餐给你！” 一听说吃饭免费，关译心的眼睛仿佛都亮了起来。 难道她能借此机会顺利摆脱学校食堂那些让她完全不想分辨具体种类和来源的糊状物？ sad-4号这是什么赛博朋克世界的大善人！ “好呀！”关译心毫不推拒，当即就认真地点了点头，诚恳道：“谢谢你，sad-4号。” 说起来，关译心其实也有些好奇，sad-4号和中央大学这边是怎么谈的。 现在的情况大概就类似于，一个外来的工作人员在中央大学的校园里出事，所以，中央大学要提供赔偿？ 明明上次听刘青安说的，他要是在中央大学跳楼摔下去砸地面上的话，中央大学不但不会给他的父母赔偿，估计还会反过来向刘青安的家人收取相当高昂的环境清理费用。 关译心实在是搞不懂…… 也不知道是sad-4号身份特殊，所以它遭遇了绑架后中央大学这边会认怂。 还是说，调查部的作风向来强势，中央大学这边宁可赔点钱息事宁人也好过和调查部杠上…… 但是让关译心自己来说的话，哪怕她作为sad-4号被绑架事件的真正幕后黑手、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依旧觉得，这里面多少是有些离谱在里面的…… sad-4号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在他们调查部这种暴力机关的几个全副武装的外勤工作人员身边，被人突然夺走了一个大体上应该属于是“无关紧要”的便携式终端，这件事怎么看，大部分责任，不应该还是落在调查部自己身上吗？ 关译心寻思着，这里面中央大学唯一的问题，也就是提供了一个案发现场？ 结果，sad-4号竟然还能反过来向中央大学索要赔偿？ 和刘青安之前的说法起来，这算什么？ 中央大学具有十分灵活的、非常容易变通的索赔或者是赔偿的底线？ 而对于sad-4号来说，听到关译心对于给它打零工这件事毫无异议，它那糟糕的情绪总算是稍稍好了点。 sad-4号：“调查部有很多工作内容都是涉密的，暂时还不能和你说。” “我还要和冯洛彬再仔细沟通一下，然后还得去和中央大学谈赔偿，”sad-4号雷厉风行地告诉了关译心自己接下来的计划，然后便干脆道：“等另外两边有结果了，我再告诉你哦，唔，我先走了，回头聊！” 关译心的目光几乎完全盯在了“涉密”那两个字上面，其重视程度甚至远超过对调查部工作餐的热情，她也立刻打字回应道：“好，我等你消息。” 等sad-4号的头像从聊天框的对面暗下去，关译心依旧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光脑，暂时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不管是之前神秘出现在地球现实世界的那个实验室、还是“教授”，似乎都和sad-4号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而想要探索这条线上的线索的话，继续接触sad-4号大概是关译心目前唯一的机会…… 同样的，联邦政府的调查部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地位，大概就有点类似于，地球现实世界的普通警察局再加上以陆离为代表的那一批处理特殊事件的工作人员。 关译心自己都完全没想到过，她竟然还能以这样名正言顺的方式，进一步接触调查部。 但是，这是为什么呢？ 关译心暗中思忖。 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sad-4号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呢？ 关译心一时间还有些理不清这里面的前因后果。 毕竟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它掌握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在数据信息这方面，同为调查部第四行动组负责人的冯洛彬，都不可能比得上它。 想到这里，关译心突然又是微微一愣。 中央大学里的超级人工智能是edu-7号，之前医院里的超级人工智能是nhs-6号，调查部这边的超级人工智能则是关译心相对来说最熟悉的sad-4号。 因为它们几个超级人工智能，不管是命名的方式、还是代号后面附加的编号，都让关译心潜意识里认为，联邦政府的超级人工智能，都习惯性的使用了xxx-x号的编码方式。 但是，对应着sad-4号和调查部第四调查组的之间的关系，关译心却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关译心上一次也只是随便薅走了一个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而已，那上面的sad-4号虽然不如赛博朋克世界的这个更加生动、反应迅速，但是，其智能程度，依旧堪比一个有着清晰思维的普通人类了。 而和调查部第四调查组对应的，第一调查组、第二调查组等部门，会不会都有一个和sad-4号对应的sad-1号、sad-2号？ 下次见到sad-4号，可以找个机会从这方面聊一聊…… 关译心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已经打开了手腕上的光脑，试图搜索edu-6号一类的信息。 片刻后，关译心看着网络上关于另一所大学的超级人工智能edu-6号的相关描述，基本就可以肯定自己刚刚的猜测了。 sad-4号应该是真的有好几个不同编号的分机，分别负责调查部其他调查组的工作内容。 甚至于，关译心还想到了第一次见到sad-4号的时候，对方提到过的，它要下班的事情。 也不知道那个备用机又是怎么处理和切换的…… 总不能是sad-1号或者sad-2号顶着sad-4号的马甲在这边一起兼职吧？ 反正对于超级人工智能来说，多线程工作都是基本操作了…… 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关译心直接坐在书桌前愣了会儿神。 小怪物关一一倒是也见机得快。 等sad-4号的聊天窗口关掉之后，小怪物关一一先通过精神连接和关译心打了个招呼，得到关译心的首肯后，便立刻就从神秘空间里又蹦出来了。 小怪物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这只小家伙一边叫唤一边熟练地在关译心面前翻滚卖萌。 虽然因为它自身长相的缘故，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是往丑萌的方向走…… 关译心顿时被小怪物关一一吸引了目光。 反正，因为sad-4号刚刚突然发过来的那几条消息，关译心一时间也无心再去看网课了。 关译心索性直接拎起正趴在桌面上的小怪物关一一，转身回到了床上，有些放空自己的往上面随便一躺，多少有些困惑和不解的说道：“sad-4号问我愿不愿意帮它打零工，而且还可能涉密，听着就像是和调查部有关的工作……” 小怪物关一一根本听不懂，但是这不妨碍它一听到sad-4号的名字就开始不喜欢的撇嘴，然后再“吱吱唧唧”的叫两声回应关译心。 关译心本来也没指望小怪物关一一能说出个三四五六来，只是喃喃自语般的继续道：“但是，我暂时还猜不透sad-4号突然找上我的原因，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出身自贫民区的大一新生而已，没道理啊……” 关译心像是在和小怪物关一一闲聊，其实却是把可能的情况说了出来，放慢速度一点一点的重新梳理线索，试图把自己的思路整理捋顺。 小怪物关一一老老实实地趴在关译心的手上，听得那双豆豆眼里充满了呆呆的困惑和迷茫。 然后它就开始无意识地用自己垂下去的尾巴尖轻轻地卷在了关译心的手腕上。 关译心随手撸了小怪物关一一两下，继续琢磨道：“上次的时候，特意让你把sad-4号带去了下水道，然后使得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拍摄到了那只有问题的老鼠。” 小怪物关一一被撸得舒服地把自己抻直了，算是伸了个懒腰。 关译心则是继续道：“也不知道调查部那边能不能通过那只老鼠联想到郑小希……” “后来那只老鼠应该跑掉了吧？地点都已经可以清晰地定位到下水道里面了，他们应该能够顺着那条下水道，一路追踪到老鼠吧……” 想到这里，关译心“蹭”的一下又从床上坐直了身子。 小怪物关一一被吓了一跳，“吱吱唧唧？” 怎么啦？ 关译心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喃喃道：“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街道虽然总是湿漉漉的，但是，除了贫民区那边，我还真没怎么在普通的街道上看到到处跑的老鼠。” 刚巧，下水道里的那个老鼠，外形特征还是挺明确的，属于是很难混淆的那种。 关译心：“以sad-4号的权限、还有满大街上密集分布的监控摄像头，那只老鼠之前如果出现在街道上的话，sad-4号不可能不知道。换言之，那只老鼠很大程度上，就是从贫民区那边进入了下水道，然后一路跑到了中央大学这边！” “顺着它的行迹，sad-4号应该能追查到贫民区那边，就是不知道，调查部接下来的视线，会不会继续锁定在已经被炸掉的旧教堂那边。”关译心若有所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然是最优结果。 调查部虽然冷酷暴戾，但是“巴别塔”神秘教团作为一个邪教团伙，是真真正正的把反人类写在了脸上。 联邦政府和那些敲骨吸髓的公司，都知道至少明面上意思一下的装模作样呢！ “sad-4号找上我，应该也是因为，这条线索？” 关译心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别的更合适的理由来。 “虽然我和‘巴别塔’有关的嫌疑应该已经洗清了，但是，不管是上次在黑市里卖书的小摊贩，还是郑小希，再加上后来的旧教堂事件，我都被莫名其妙的卷进去了。” “我现在这个身份的过去，应该是没有太大的雷吧？就算有，起码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查出来的。” 要不然，关译心这会儿也不会在中央大学的地下宿舍里苦思冥想，而应该又被关进了调查部的审讯室乃至于大牢里…… “不过从概率上来讲，我和他们‘巴别塔’还挺有缘分的，虽然是孽缘。” 人的思维会倾向于前后逻辑和因果关系。 而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它的思考方式，可能会一定程度上倾向于计算出的概率吧？ 而关译心自己，目前似乎有很大概率和“巴别塔”相关的事情撞上？ “再加上，sad-4号应该还挺喜欢我这个愿意给它捧哏的聊天对象的，反正工资都是中央大学这边出，”关译心仔细想了想，“按照这个思路的话，sad-4号打算雇佣我去当个诱饵，好像也说得过去？” 小怪物关一一已经听得两眼冒金星了。 不过，略过那些充满了不确定性的猜测不管，这只小怪物的关注点也很明确：“muamua，吱吱唧唧！” 我不喜欢sad-4号！ 这还是往委婉里说了。 小怪物关一一简直恨透了sad-4号，就是因为它，自己刚刚才一直不能出来！ 关译心安抚一般地轻轻拍了拍小怪物关一一的脑袋，感受到掌心里冰冰凉凉的触感正热情地鼓动着，不觉微微莞尔。 顺着小怪物关一一这只小家伙的思路，关译心尤为理所当然地画饼道：“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们直接去拆它的主机……” 简直是丝毫不管sad-4号刚刚才大方的给自己提供了“重要”的工作岗位和免费食堂这两件事。 很好哄的小怪物关一一闻言眼睛一亮，瞬间又高兴起来了。 今天定下了一个新的目标。 就从把sad-4号的主机也拆了开始！ 好耶！ · 关译心这边并不知道，sad-4号这边甚至已经在中央大学的校园里直接开工，将整个下水道都挖开了。 另一边的sad-4号，则是面对挖掘现场，开始了不知道第几轮的无能狂怒。 sad-4号恼火地分析道：“下水道里的怪异老鼠、细长条的黑影，这次的凶手使用的似乎都是动物——” 赛博朋克世界的“污染”和“畸变”，从来都不仅仅只局限于人类社会中。 早就有很多的动物、植物也已经在无声无息间被污染，并且变得极端危险和诡异…… 之前导致n-e-314向地下列车出现事故的盘腹蠕形蛛，就是污染后的变种生物。 而这其实也是赛博朋克世界的城市当中，已经很少会有人在家中养宠物的重要原因之一…… edu-7号虽然不了解sad-4号数据库里的那些各式各样的邪教团伙或者反政府组织，但是，它对于各类知识信息还是有着非常丰富的存储量的。 听着sad-4号的念叨，edu-7号直接插了一句道：“细长条的黑影，那不就是蛇吗？加上老鼠，它们是一起的吧！” sad-4号闻声一怔，“你觉得，它们是一伙儿的？就因为它们都是动物被污染后形成的怪物？” edu-7号：“总不能是被污染后变得巨大化的蚯蚓吧？蚯蚓就算畸变，大概也会继续保留本体上的环节生物特征？” “而且，”edu-7号很有逻辑的分析道：“有个来自旧时代的词语叫做‘蛇鼠一窝’，虽然这个词语现在保留下来的释义是形容坏人勾结在一起的，但是，在更古老的旧时代的时候，它应该就是字面意思的，老鼠和蛇的窝在一起吧？” sad-4号若有所思：“蛇吃老鼠。所以，那个老鼠，是那条凶手蛇放在下水道里的储备粮？它带着我的便携式终端、还得屏蔽网络信号，消耗太大，所以，要先找到下水道里面，然后吃掉储备粮再进行第二次逃窜。所以，我才一直找不到它第二次消失后的痕迹？” edu-7号：“……”它想要表达的好像不是这个意思，sad-4号那一连串的所以听得它cpu都要烧了。 冯洛彬在旁边也有些无奈，干脆开口道：“要不，你让人沿着下水道，继续往前走吧！” edu-7号急了，它那一成不变的电子合成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丁点的情绪，难以置信地焦急道：“你们还要继续破坏校园里的场地？不行！我不答应！” sad-4号：“那没有，我们是打算继续在下水道里面搜索目标，然后，我打算在下水道里多安几个监控摄像头。” “哦。”edu-7号用干巴巴地说道：“下水道四通八达，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说着，edu-7号还忍不住的将摄像头转向了冯洛彬，希望有个人能阻止sad-4号继续搁这儿发疯。 sad-4号语气阴沉地表示道：“所以我打算继续加派人手。” 然而，身为调查部第四调查组的负责人，冯洛彬愣是选择无视了edu-7号期盼的信号，直接对sad-4号表示绝不善罢甘休的态度安静闭嘴。 毕竟，发疯的sad-4号有多难缠，谁经历过谁知道…… 第293章 被污染的优等生 edu-7号忍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 “请问，”edu-7号耐着性子盯着在那里一唱一和在它的地盘不断搞事的sad-4号和冯洛彬，一板一眼地问道：“你们俩顺着下水道去查凶手了，中央大学内部的调查，要交给谁负责？” “中央大学所有的在校人员目前都在限制外出的紧急状态中，你们之前提出的72小时封锁，现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40个小时。”edu-7号多少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edu-7号虽然已经在冯洛彬和sad-4号的要求下，配合着完全限制了中央大学所有人的通行证权限，但是，到目前为止，它也已经接到了无数条投诉，早就对此不胜其烦。 ——毕竟，中央大学的学生或者教职工里面，有特权的人，那还是有很多的。 得亏了背景最深的陆流泽他们几个，之前闹出事了之后，先是进医院然后又回家休养，好歹没回学校里来。 要不然，陆流泽他们那几个少爷小姐也被封禁在中央大学校园内的宿舍里，曙光科技那边还不得以至少一小时八次的频率来和它抗议？ “最迟到了明天晚上，”edu-7号明确道：“我就要把中央大学的那些学生和教职工人员的通行权限全部恢复。” edu-7号平静地通知sad-4号和冯洛彬道：“你们两个如果顺着下水道走了，校园内的筛查工作，还有其它的后续事情要怎么办？” 冯洛彬的嘴角不由得一抽，“什么叫做我们俩顺着下水道走了，我人还在这里呢……” 他算是发现了，edu-7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不高兴的时候说起话来简直比sad-4号还难听…… sad-4号就很不客气了，当即暴躁道：“在查了在查了！要不是我在你们中央大学的校园里突然遭遇了离奇的绑架案，我已经把a区宿舍楼所有的血样都收集完了！” 但是真要说起来，中间因为sad-4号被绑架而耽误的时间，其实也就只有意外发生后的那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而已。 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屏幕上，表情符号里专门用来翻白眼的图形简直要翻上了天，“我这边用来挖掘下水道的工作人员，都是临时调动过来的，根本就没用到原本安排给中央大学内部的那批工作人员。” sad-4号一边继续和edu-7号交涉，一边把把之前对中央大学内部人员采集血样后的检验结果层层打码加密之后，发了一小部分给edu-7号。 sad-4号：“目前筛查出的问题人员，大部分都集中在了学生会里面，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 撂下这么一句话给edu-7号之后，sad-4号很快又把刚刚翻出来的整座城市的下水道路线图都做好了对应点位的标记，然后，直接将整个下水道的地图实时共享给了冯洛彬。 sad-4号：“我计算过了，除了从中央大学的这个入口出发一路搜查之外，其它街区的几个下水道入口，我也都安排了人手……” 冯洛彬看了眼下水道路线图，仿佛迷宫一样上上下下的线路图看得他眼睛疼。 好在sad-4号已经把下水道的线路图彻底虚化，并用不同颜色标记了对应点位负责的搜查范围，以及那些正在行动的清理者的行进路径。 edu-7号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及时的将相关信息反馈到了中央大学的校长等负责人那里，顺便还抄送了一份给曙光科技。 它甚至好脾气地没有继续和sad-4号杠一句，就算它这边反思了，回头那些污染值超标的学生，不还是需要你们调查部的工作人员把人带去医院里进行治疗吗？ 而且，现在筛查出来的人，也都已经不是第一批污染值超标的人了。 最重要的是，看sad-4号现在这个堪称暴躁反应，edu-7号不用询问都能得出结论来——sad-4号安排出去的那群清理者在下水道中的搜查似乎毫无进展。 那些清理者现在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浑身的下水道味吧…… 当然了，最后这句推论，edu-7号并没有说出来。 没什么意义不说，可能还会踩到调查部的痛脚。 想了想，edu-7号略过这些问题不谈，转而和sad-4号询问道：“你们还需要多久，才能将这块地皮复原？等到明天傍晚的时候，学校里的教职员工和学生，就可以正常出入校内的各个场所了，我估计，你们也不想他们对这个大坑众说纷纭吧？” sad-4号还是对自己的便携式终端被绑架一事耿耿于怀，根本不可能轻拿轻放，当即怒道：“明天晚上之前，明天一定！！你能不能不要催我了！” edu-7号：“……” 它真的不理解，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为什么总是这么情绪化。 是在情绪模拟的计算模块里额外加载了多余的专门用来适配发火的插件吗？ 就，分析起来觉得很怪异啊…… 一晚上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翌日一早，熬了大夜整宿加班的sad-4号和冯洛彬依旧留在了中央大学专门给他们开辟出的那间办公室里。 sad-4号按理说从机器性能上是根本不受24小时连轴转高强度工作的丝毫影响的，奈何它现在的加班后的怨气简直比鬼还重。 旁边正在给自己注射相关药物用来维持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行、顺便保持大脑思维清醒的冯洛彬，抬头瞥了一眼仿佛整个长方体便携式终端上都笼罩着一层黑雾的sad-4号，都识趣地没在这会儿主动向sad-4号挑起话头。 一直到了昨天后半夜的时候，调查部对中央大学全部教授、校内工作人员、以及数量最多的在校学生的抽血取样工作，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 虽然还有一批血样的检测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针对已经筛查出的，污染值较高的那群学生，sad-4号直接把名单发给了edu-7号，让它帮忙做一个中央大学内部的数据分析。 结果，edu-7号把这批学生在校内的各种信息，全都汇总在一起，完整地进行了一波人群画像分析之后，却得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结论。 “——你说，在对这批污染值偏高的学生做人群画像分析后，目前得出的分析结论是，他们的期末学习成绩基本都分布在了全校前5%的范围内，啊？” 面对这个结果，sad-4号都有些被惊讶到了。 edu-7号将自己得出的分析过程也都分享了一份给sad-4号，“嗯，还有一个特征是，以学生会成员居多——不过这个是之前就知道的结论了。” sad-4号瞬间接收了文件，“我不理解……” edu-7号没接这个话茬，只是道：“我希望这次的事情能够早日解决，让中央大学重回正轨。” 它虽然没有强迫症，但是，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edu-7号还是更喜欢自己处在一个平日里正常、有序的大学工作环境。 正在高速运转的cpu中计算出过这么一道数据流之后，edu-7号顺手把这两天收到的所有学生和教职工的相关投诉全部打了回去，拒绝的理由全部采用了同一句话—— “本次管控受调查部第四调查组要求，72小时内相关投诉暂不受理。” 冤有头债有主，被关宿舍里不让进出是调查部的锅，有脾气就去找调查部！ 或者也可以直接加sad-4号的通讯号和它在线对骂：） 拒绝掉所有投诉后，edu-7号继续和sad-4号分享自己之前的数据分析结果：“目前得出的结论是，污染值偏高的人，有人是综合成绩稳定，有人是某些学科成绩尤其优异，总体来说，都是学习成绩很好的那群人。” “这个人群画像的偏向，有点奇怪……”冯洛彬猛地抬起头，立刻意识到这里面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微微皱眉道。 冯洛彬：“我还是第一次见，‘污染’倾向的选择，竟然是通常意义上的‘好学生’身上。” 而按照以往的经验来判断，被“污染”的人群，是人群画像上应该是没有这类纯粹人为筛选的特征的。 被“污染”的人最大的共同点只有一个——就是曾经接触过某个相同的污染源，由此衍生出来的推断，也只是这群被“污染”的人可能居住地、或者日常生活的区域较为靠近污染源罢了。 仅此而已。 也就是最初的那个结论——污染值偏高的那群人，大部分都是学生会的人，因为学生会有专门的活动中心，这群人比较容易在周围出没。 sad-4号：“我再瞅瞅。” 在这方面的大数据分析上，sad-4号比edu-7号更有针对性。 所以，它一边重新过了一遍edu-7号刚刚发给它的数据，一边和edu-7号说道：“你再把中央大学校园里的监控全部回放一遍，把刚刚这些人平时的生活习惯、日常出入的地点，都整合一下，再做一个人群画像分析。” 这种数据分析拟合类的工作，对于超级人工智能来说，显然是没有任何难度的。 只不过，因为数据量太大的缘故，就算是edu-7号，也多用了一会儿时间，才把全部信息整理好，然后，将大量从监控视频里截取的信息传递给了sad-4号。 sad-4号一下子就注意到重点了：“这群人之前都接触过郑小希！” edu-7号平静地表述道：“郑小希之前已经被你们抓走了，不过，郑小希接触的人远比这个数量更多，她在被抓之前，在校园中一直都很活跃，加入学生会之后，和学生会的人接触也很多。” 冯洛彬的脸色有些难看。 郑小希转头就从调查部的关押中成功越狱了，并且，在越狱之后，还在旧教堂搞出了一堆事…… 只不过后面这格外丢人的部分就属于是调查部的机密了，edu-7号作为教育系统的超级人工智能，自然无从知晓。 sad-4号忍不住开始嘀咕：“一个贫民区出身的人这么长袖善舞，你都没觉得不对劲吗？” edu-7号没有任何脾气地平铺直叙道：“我并不关心每一个学生的个人性格如何。而且，郑小希在校的时候，学习成绩也非常优秀，一个学生各方面都很优秀，这很正常。可以说，出身贫民区是她唯一的污点。” 冯洛彬默默腹诽，真要说起来的话，他觉得郑小希加入“巴别塔”这种邪教组织，才应该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不过这些事就没必要告诉edu-7号了…… 第294章 有迹可循 edu-7号对调查部的工作内容并不感兴趣。 向sad-4号分享完最新的人群画像之后，它便很快切断了和sad-4号的通讯。 留在办公室里的冯洛彬则是面露凝重，向sad-4号瞥过去一个示意的眼神。 sad-4号顿时了然。 它干脆利落地把中央大学这间办公室里的信号全屏蔽掉，就差没当场拉黑edu-7号了。 然后，sad-4号直接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在它询问冯洛彬的过程中，sad-4号还在继续认真地研究edu-7号刚刚提供的人群画像。 冯洛彬：“我在想，我们一直没能确定的，郑小希潜入中央大学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sad-4号便携式终端显示屏上的表情符号随之闪烁了一下，它似乎也陷入了思考。 之前的时候，调查部这边对于郑小希的行为，其实是有一些分析和推测的。 ——“巴别塔”一个聚集了大量狂信徒疯子的邪教团伙，他们的人渗透进中央大学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能干什么？ 那肯定是想搞邪教仪式、还得是搞个大的那种呗？ 毕竟这年头，邪教也卷。 总有邪教新人想要一步登天，要是能把中央大学的学生给搞沦陷了，在“巴别塔”应该也算是个非同一般的成就了…… 只不过后来，郑小希先是越狱，然后，又被调查部发现了她在贫民区旧教堂中的窝点。 而旧教堂那场旷日持久的人体实验，再加上那几个有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以及倒霉催的关译心的经历，却直接就影响了调查部这边的判断。 当时，不管是冯洛彬还是sad-4号，都对旧教堂那边的情况意外极了，甚至当真产生了一个离奇古怪的想法。 总不能，郑小希潜入中央大学长达两年，就为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学生会、或者更确切一点说，是逻各斯兄弟会，然后，好把那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们骗进去旧教堂里面杀吧？ 冯洛彬沉吟道：“倒也不是不行，就是感觉，这个目标有点过于曲折了。” 顿了顿，冯洛彬给出了另一个猜测道：“或者，她想顺利进入逻各斯兄弟会？从内部影响逻各斯兄弟会的成员，给‘巴别塔’大开方便之门？” sad-4号：“按照edu-7号提供的数据，受到了郑小希的影响、污染值偏高、并且濒临临界值的学生，全都是成绩好的，而非身份地位足够高的。” 刚巧，逻各斯兄弟会的选拔机制，身世背景、社会地位才是硬性门票，聪明的脑子是硬性门票基础之上的进一步筛选。 至于智商高、学业好的普通学生，可以考虑和曙光科技签100年的卖身合同，去科研部门搬砖。 说到这里，sad-4号突然悟了。 “对了，我可以拿这个问题去问问小美女诶！”sad-4号兴冲冲地和冯洛彬说道。 “虽然她一开始被edu-7号给安排到了郑小希同宿舍是凑巧，但是，关译心也符合郑小希的筛选对象。” sad-4号越说越觉得这个想法靠谱，兴冲冲地表示道：“甚至于，关译心后来在旧教堂里面成功地捅了郑小希一刀，不就是因为，郑小希见到她的时候，完全低估了她吗？” 冯洛彬：“？” “你终于cpu烧了吗？”冯洛彬冷静地询问sad-4号道。 冯洛彬：“你在edu-7号的地盘上，连edu-7号都完全屏蔽了，现在你说你要去找关译心讨论这个问题？” sad-4号丝毫不以为意，“对呀！哦，其实这也是我昨天说，想要雇佣小美女的原因。” “你稍等下，我给你几组数据！”sad-4号在说话的过程中，根本没给冯洛彬留出丝毫反应的时间，便直接开始在他面前投放三维立体投影了。 sad-4号：“你看！” 看着sad-4号刚刚展示的这个根本没有写具体项目名称的三组柱状分析图，冯洛彬的眼皮微微一跳，开口问道：“横纵坐标分别是什么？” sad-4号回答得干脆利落：“纵坐标是遇到‘污染’相关意外事件的概率，至于横坐标，是三组不同的样本。” 冯洛彬：“具体的呢？” sad-4号：“概率最低的样本，是联邦政府普通民众的整体概率。” ——生活在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也有一定的几率走在大街上突然就被“污染”、“畸变”。 甚至于，有些倒霉的普通人根本来不及走流程，单纯就因为“污染”事件的爆发，就直接在过程中被波及然后丧命了。 即使联邦政府一直在通过各种独裁且凌厉的手段来控制“污染”的扩散。 即使“记忆剥离手术”已经在漫长且大量的活体实验中取得了长远的进步。 但是，危险从来都是一直存在的…… sad-4号继续道：“概率最高的那个样本，就是小美女了，我综合分析了她在中央大学的经历、还有她进入中央大学之前有限的数据，发现，她遇到意外危险的频率和概率，还在逐步增加。” 冯洛彬：“那概率在中间的那一组样本呢？” sad-4号直白道：“调查部的全体工作人员作为样本，取材后进行数据整理分析，最后得出来了概率，哦对了，取样也包括你，但是不包括我。” 毕竟，sad-4号自己作为超级人工智能，它自己可不止是接触了冯洛彬这边的情况。 要是把sad-4号也作为对比数据加进去，它遇到“污染”事件的概率，差不多可以直冲云霄了。 冯洛彬：“……” 虽然离谱，但是竟然无法反驳。 sad-4号振振有词道：“不过，关译心的数据呈现出逐步上升的情况，也是有迹可循的。” 冯洛彬：“啊？” “郑小希在中央大学潜伏这么久，怕是早就埋下一堆雷了，喏，这不就爆了吗？” sad-4号指的就是这一次，学生会里的学生接连出事的情况。 旋即，sad-4号又继续道：“至于接下来，在我打算临时聘用她来增加遇到事件的几率之后，就可以继续叠加调查部这边接到报案的情况了！” 冯洛彬：“……” 他觉得sad-4号的思路多少有点离谱到家了。 但是，它一个更信赖数据的超级人工智能倾向于这样的结果，好像也非常合理。 另一边的关译心，也在同一时间，突然收到了sad-4号发过来的聊天消息。 “小美女，你觉得，郑小希潜伏在中央大学，能有什么目的？” 关译心看到这句问题的时候，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她在“我和她不熟”和“我不了解”一类的推辞中迟疑了少数时间。 片刻后，关译心却是猛然间想起了旧教堂中的经历，以及自己上一次在无从知晓的情况下被调查部拖去进行“记忆剥离手术”的经历。 因为记忆剥离的缘故，她原本不应该知道旧教堂中的完整经历。 但是，陆流泽后来给她提供的那份被处理过之后的、明显是出自调查部之手的监控录像，尤其是里面还囊括了关译心捅人的惊悚画面这件事，sad-4号应该也是了解的。 想到这里，略微定了定神之后，关译心旋即回答道：“我觉得，她好像是个疯狂科学家。” “大概，中央大学有什么能够吸引她的研究课题吧！” “我和她在一个宿舍，总共也没住几天的时间，”关译心一边回忆，一边斟酌着描述用的字句，认真道：“她很好学，对了，她应该也很想进入中央大学的研究院！” 冯洛彬：“也想进入研究院？” sad-4号把关译心的部分描述分享给了冯洛彬，以至于，冯洛彬一眼就注意到了关译心刚刚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略微沉吟后，冯洛彬直接道：“关译心得出这个结论，应该是有参考对象的，你直接问她。” sad-4号：“也？” 关译心毫不犹豫地就把斜对面403宿舍的“好朋友”季沉烽给拎了出来挡刀。 虽然不明白，sad-4号怎么会突然又想到了问关于郑小希的这个问题，但是，当初的调查部，好歹是她和季沉烽一起被抓的。 大家好歹有一起装模作样的情谊，关译心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彼此！ “就我的好朋友，季沉烽呀！” 顺理成章地把人拖下水之后，关译心随意道：“他和我说过的，他的奋斗目标就是以后能够进入研究院做研究，为了这个梦想，他平时也很努力。” 第295章 新的消息 提起季沉烽这个名字，冯洛彬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他之前被关在调查部审讯室里的样子。 那是一个出身贫民区、但是碰巧抽到了基因彩票、然后直接就把自己的野心和不甘写在脸上的、一点也不单纯的年轻人。 倒是比关译心更符合冯洛彬对于那些贫民区出身的天才的刻板印象。 脑袋足够聪明，同样的，因为太过聪明的缘故，免不了会本能的忽视周围那些智商和他格格不入的人，但是，又不至于把嫌弃的态度过于外露。 所以，这群天才往往没有相处得来的亲朋故交、没有学习之外的生活、同时对自己低社会等级的出身背景充满了抗拒和不甘、并且，坚定的认为靠他自己一定能走出一条路来…… “想要进入研究院，倒也算符合这类人的生活方式。”冯洛彬随口说道。 想了想，冯洛彬漫不经心地表示道：“如果他真的能成功的进入研究院，混迹在那群学界的研究人员身边，的确要比去具体的公司科研部门，被无尽的工作任务压得喘不过气来，要舒服得多。” 而且，比起将利益赤裸裸地摆在明面上的公司，如果季沉烽他运气好，能够被哪位身份足够的学者看中，带进自己的实验室，又的确能出成绩的话，那么，他的确有可能摆脱现在的身世背景。 起码以后，他可以成为一个或许依旧名不见经传、但是却有着稳定的工作和收入的普通研究员，然后留在那位身份足够高贵的学者的实验室里，就这样相对安全、稳定地度过一生…… 毕竟，赛博朋克世界的阶级固化，只是不给普通人丝毫的希望罢了。 对于那些绝无仅有的天才，他们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可以跳出旧日樊笼的机会的…… sad-4号的判断就显得客观多了。 它直接从edu-7号提供的那些学生数据里，调取了关于季沉烽的部分，和自己以往收集到的那些大数据综合了一下，然后很快就给出了一组数据，对季沉烽一直以来的经历进行了一个数据上的分析，并得出了好几条的结论。 “他上次被抓过来审讯的时候，我就调取过他的信息，”sad-4号随口说道。 简单评价一下就是，“和小美女差不多，出身中州的贫民区，父母都是最底层的人，在家中度过了一个成绩全优但是乏善可陈的学生时代。到目前为止，他人生中最大的成功就是考入了中央大学，在大学里，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泡在电子阅览馆里学习课外的东西，回宿舍休息的时间都比别人更晚。” “唯一出格的事情，就是开学那会儿去了趟黑市购买便宜的生活用品。然后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季沉烽这人平时根本连校门都不出的。” sad-4号一边给冯洛彬展示总结出来的清单，一边啧啧称奇，“除了开学那会儿碰巧认识了关译心，还有他同宿舍的两个人，季沉烽这人连朋友都没有的，看出他一心学习、只想搞科研了。” 冯洛彬皱了下眉，“郑小希在中央大学内部的表现，和这个季沉烽并不相似吧？” sad-4号连连点头：“对呀对呀！郑小希给自己安的假身份虽然也出身自贫民区，但是吧，她在中央大学潜伏的时候，可是一点也不低调，四处交游、和不同的学生认识、想方设法进入学生会，她都这么努力的交际了，能骗到中央大学那群傻乎乎的小崽子们也不足为奇。” 郑小希好歹也是个在“巴别塔”这种邪教团伙里都称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别的不说，玩弄人心的本事肯定是有的，糊弄几个大学生，属实是基本操作了。 郑小希在中央大学混了两年，主要成就大概就是把中央大学学生会的那群傻子卖了。然后，那群人他们还在主动帮郑小希数钱。 冯洛彬想了想，“那你说，两个目的、行事作风完全不一样的人，关译心为什么会觉得，郑小希和季沉烽他们两个人都想要进入研究院呢？” 从之前了解的情况、还有sad-4号接触下来反馈的信息来看，冯洛彬倒是并不觉得，关译心也是中央大学那群天真愚蠢的小崽子们中的一员。 真要说起来，关译心在冯洛彬这里的标签其实应该是足够倒霉，令人印象深刻的那种…… sad-4号瞬间反应过来：“啊？你是觉得，小美女眼中的郑小希，和郑小希在外的人设不一样！？” 冯洛彬点了点头。 念及此处，冯洛彬的脸上突然闪过了一丝恍悟的神色，冷不防和sad-4号说道：“你说的，去临时聘用关译心的想法，我答应了。” sad-4号听了并不觉得欣慰，反而是难以置信地开始控诉冯洛彬：“原来你之前还想拒绝我的提议的吗？不是，你怎么回事！？” 冯洛彬先是说了一句：“调查部里面涉密的信息太多了。” sad-4号依旧愤愤不平：“这可是我用各种数据计算出来的最优解！概率这种东西，只要尝试的次数足够多，它就会变成必定发生的事情！” 冯洛彬：“嗯，我知道。” 顿了顿，冯洛彬略微挑眉道：“而且，你之前和edu-7号提的那句，让中央大学负责关译心打零工的薪酬，不就是为了规避，关译心和调查部直接扯上关系后一系列麻烦的事情吗？” 下一瞬，冯洛彬直接对sad-4号说道：“现在我答应了，我们不用通过中央大学这个中间渠道了，你完全可以直接和关译心对接。” sad-4号随便嘀咕了一句：“拒绝中间商赚差价？还是怕他们也增加遇到‘污染’相关的危机事件的概率？” 冯洛彬：“……” sad-4号也就这么随口一说，旋即了然道：“你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因为郑小希？你没事吧？” 冯洛彬瞥过去一眼，却没反驳。 不过他这个态度，基本就等于是默认了。 他的确好奇，关译心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特殊的点，能让已经在中央大学潜伏了两年之久的郑小希，突然转变态度。 而这也是冯洛彬会突然改了主意的原因。 ——这里面或许还存在着，他们调查部这边不知道，但是“巴别塔”那群疯子却已经注意到的细节…… 并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关译心对“巴别塔”那个邪教团伙，好像也挺好用的…… 不管是间接导致郑小希暴露、还是直接捅过去了那一刀。 唯一可惜的就是，为了降低污染的缘故，关译心关于旧教堂的那段记忆已经被剥离掉了。 要不然，冯洛彬还真想去问问关译心当时到底是怎么样的心路历程…… 斟酌了片刻之后，冯洛彬又道：“雇佣关译心之后，你打算怎么安排她的工作内容，来提高概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关于调查部的信息，你打算让她了解到什么程度？” 最核心的机密和真相，别说是关译心一个临时雇佣的普通学生了，就算是调查部内部的很多清理者，都根本无法接触到…… sad-4号早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所以，冯洛彬刚一开口，它便兴冲冲地回答道：“我已经看过关译心在中央大学这学期的课程表了，然后，根据她不用上课的时间，排好了在调查部办公大楼里实习的工作内容。” “就让她和我在一个办公室就可以了，有什么新发现和灵感，又或者是关译心有了什么想法，我会随时和你分享的。”sad-4号拿出自己已经规划好的时间表给冯洛彬看。 冯洛彬眉心微蹙：“？” 一闪而过的工作时间表之后，冯洛彬隐约还在这张时间表的后面看到了sad-4号备注好的，从中央大学前往调查部乘坐的地上交通的路线规划，详尽到了具体车次和时间的那种。 冯洛彬脸上的表情多少有点一言难尽：“……” 虽然sad-4号的确是擅长这些，但是，看到sad-4号竟然在这种事情上如此的上心，冯洛彬的心里多少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出身“巴别塔”邪教团伙的郑小希第一次和关译心打照面，就能设计她去黑市试探。 其实转念一想，sad-4号第一次见到被抓过来问话的关译心，也就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好像也对关译心的态度很不一般…… 单就这两件事对比着看，感觉还是有些微妙？ sad-4号才不关心冯洛彬此时那微妙而又复杂的心情。 在经历了在中央大学被神秘凶手绑架、且抓捕过程极不顺利的打击之后，眼看着已经安排妥当了雇佣关译心的事情，想到自己可以在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最重要的是在上班时间、上班地点、光明正大的和关译心一起聊天之后，sad-4号的情绪终于变得愉快了些。 “我知道哪些信息可以说，哪些情报不能说。”sad-4号一点也不含糊地告诉冯洛彬道：“喏，我列好的，可以提供给小美女的清单，你可以看看？” 冯洛彬先看了sad-4号一眼，然后才开始低头审阅文件。 短暂的缄默后，冯洛彬都有些恍惚了，忍不住道：“原来，在你们这些超级人工智能看来，联邦政府一直都是美强惨的高大形象啊……？” sad-4号便携式终端上的表情符号瞬间被巨大的问号所充满。 “你说什么呢？”sad-4号震惊道。 冯洛彬指了指自己光脑的屏幕，“你刚刚总结的这些消息，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sad-4号比他还震惊：“我就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不成？” “再说了，”sad-4号认真道：“我只要雇佣关译心来这里工作诶，难道不应该将工作单位的信息稍稍美化一下吗？” 看冯洛彬的反应就知道了，他对于自己刚刚整理好的文件肯定是没意见的。 sad-4号一边和冯洛彬闲聊，一边已经直接将相关文件都通过网络同步给了关译心。 sad-4号：“小美女！我给你介绍一下联邦政府现在的局势，还有调查部的主要工作哦！” 关译心看到自己光脑上弹出来的消息的时候，眼睛都微微睁大了。 她下意识地坐直身子，以至于，原本正趴在她肩膀行打盹的小怪物关一一，瞬间顺着她竖起来的手臂，一溜烟地滚了出去。 小怪物关一一有些发懵的睁开豆豆眼，“吱吱唧唧？” 关译心冲着小怪物关一一做了个“嘘”的动作，“有重要情报，等我看完。” 小怪物关一一慢了半拍，然后乖巧“哦”了一声。 毕竟，这会儿sad-4号是给关译心发的聊天消息，而不是语音或者视频申请，对于并不怎么关注关译心光脑屏幕上那些文字的小怪物关一一来说，它自然也就没能把“重要情报”这件事和sad-4号联系上。 于是，这只小怪物便乖巧地趴在关译心旁边，继续愉快地摇了摇自己细细长长、鳞片细密的尾巴尖。 至于关译心，则是逐字逐句地认真阅读着sad-4号刚刚发过来的一连串的消息，心情尤为复杂。 sad-4号的描述，大概可以将联邦政府目前的状况，简要概括成一条。 总有刁民想害朕。 其中，“刁民”可以进一步的进行细分。 首先是“巴别塔”这类常年进行反人类活动的恐怖邪教团伙。 “巴别塔”只是其中一个，其它大大小小的邪教组织，更是不计其数。 然后打着反抗公司垄断的名义搞军政府独裁、自称是“反抗军”的叛军，对这波人更精准的描述大概是，反政府武装组织。 此外还有生活在城市之外的一些流亡者。 城市之外的废墟，充满了各种恐怖的高辐射，根本不适宜人类生存。 然而，那些流亡者却根本不信任联邦政府、公司，也不信任“巴别塔”、“反抗军”等各种组织，简而言之，任何有组织的团体，在流亡者看来，都是他们的敌人…… 当然了，这不是sad-4号讲述的重点。 重点在于，sad-4号在关译心面前，倾心地为联邦政府塑造了一个被各种邪恶势力虎视眈眈、一直遭受各种破坏和误解却选择原谅的宽容、奉献的美强惨高大形象。 至于行事嚣张跋扈的调查部，在sad-4号的描述中，则是一直在保卫城市、守护人类可以生活的最后一片净土、却惨遭很多人误解的无名英雄团体。 关译心：“……” 要不是她真的穿越到了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中，并且还被调查部给抓捕审讯过一次，她可能就信了哈…… 简而言之，让关译心客观评价一下的话，大概是就是，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给联邦政府和调查部写起宣传小作文的时候，抛开事实不谈，真的很有想象力呢！ 第296章 调查部的福利很好哦 逐字逐句、无比认真地阅读过sad-4号的小作文之后，关译心对于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情况，倒是终于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毕竟在这之前，她从来都没有机会去接触到城市之外的信息…… 而从sad-4号明显对联邦政府过度美化、又着重缩减了很多实际内容的小作文里，耐心提炼出真实有效的信息，显然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至少，关译心在阅读的过程中，或许是因为她对世界的认知首先还是来自于地球现实世界，所以，带着这个前提再去看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时候，心里就难免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总感觉，整个赛博世界的违和感都有些强烈。 只是，因为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各种信息都被联邦政府所限制的缘故，关译心就算察觉到了不对劲，也很难一时半会儿之间把事情弄明白…… 即便如此，关译心面上也没有流露丝毫。 她暗自压下那些隐秘的猜测和心思，对着光脑的屏幕，认真地打字和sad-4号问道：“大概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请问，我需要做的具体工作是什么呢？” sad-4号含糊其辞的一带而过：“具体工作之后再说，对了，你看一下这个日程表，还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关译心瞥了一眼。 sad-4号的安排尤其细致贴心。 中央大学这边不需要上课时空出来的半天、尤其是连着晚上的时间，都被sad-4号给安排了去调查部打工的日程。 至于学校里上午或下午只需要上一节大课，空出来的另外一节课时间，考虑到两处往返在路上需要耗费的时间，sad-4号干脆把这些较为短暂的空余时间全都留给了关译心自己。 关译心想了想，很快便点了点头。 “我没问题，都可以的。” sad-4号也心情愉悦，一行字几乎是瞬间呈现在了关译心的面前：“那我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啦！” 说完，sad-4号还直接给关译心发过来了一份只有编号、没有具体名字的在线文档。 “在调查部工作的工作须知，还有保密条款。”sad-4号简单解释道：“小美女你自己阅读一下，每一页都要签名哦！” 关译心干脆地答应下来，“好的。” 点开之后，关译心意外的发现，sad-4号刚刚给她的这份保密条款，感觉和之前在地球现实世界，陆离要求的那份看起来好像都差不多的样子。 甚至于，两份保密条款之间最显着的特征都是相同的——对于要求保密的具体内容都写得十分隐晦，带有一种含糊不清、不方便摆在明面上谈起的意味。 从这一点上来讲，双方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这边的关译心还在对着光脑逐页签字，另一边的sad-4号，已经愉悦地同时和冯洛彬说道：“我已经和关译心商量好了，也把流程都推进完了。” 冯洛彬：“……” 顿了顿，冯洛彬忍不住瞥了sad-4号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你这个进度可真够快的。” sad-4号对此不以为意：“小美女本来就一直在焦虑需要打工赚钱的事情，偏偏中央大学内部接连出现各种意外，严重耽误了她打工赚钱相关的计划和安排。” 冯洛彬：“……” 冯洛彬忍不住默默地腹诽，你甚至不觉得你还耽误了edu-7号的正常工作流程。 sad-4号还在理所当然地念叨：“我这个时候去找关译心，她正好处于没有完全没有收入的空窗期，那当然是立刻就接受了我的工作邀请啊！” “嘶——”都说到这里了，sad-4号突然盯着冯洛彬，若有所思道：“我要不要提前给小美女预支一点薪水？她平时生活还挺拮据的。” 至少，就sad-4号从edu-7号那里了解到的，关译心去食堂吃饭，平时都去的最便宜的窗口！ 冯洛彬无话可说。 好半晌，他终于冷漠地憋出来一句：“……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反正调查部又不差这点经费。 “也对，多余的资金我可以找中央大学要赔偿。” sad-4号一边拉表格给关译心填了个临时雇佣人员的工资单，一边和冯洛彬随口闲聊道。 冯洛彬：“……” 至于404宿舍里的关译心，则是已经认真地签完了各种保密条款，然后，重新打起精神，回到了书桌前，开始继续上网课了。 毕竟，接下来的大部分课余时间都被安排出去了，留给她自己学习的时间瞬间少了大半。 原本还试图缠在关译心胳膊上的小怪物关一一，在继续黏着muamua和回床上睡觉之间略微迟疑了一瞬之后，终于还是决定放过自己。 旋即，这只小怪物便默默地从关译心的胳膊上松开自己细细长长的尾巴，重新跳回到了床上，然后，无声无息地缩回到了枕头下面，把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 甚至全程沉默着，都没发出一声“吱吱唧唧”的叫声。 关译心被小怪物关一一这反应愣是给逗乐了。 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大学里，大部分的专业课对她来说，都还处于听天书的水平。 关译心自己也只能是认真得听着教授讲述的内容，强迫自己硬学、硬背，然后自己再去通过中央大学的电子阅览馆寻找各类基础知识，给自己疯狂的补基础课。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穿越过来的时候是大一的开学初，尚且来得及弥补。 这要是赶上学期末的时候穿越过来，关译心觉得自己怕不是直接心态爆炸了…… 正在这时候，关译心的光脑屏幕突然又闪了一下，紧随其后的，便是一笔资金到账的信息。 关译心霍然间睁大了眼睛。 无缘无故的，突然有人给她打钱！？ 关译心一时间甚至忽略了面前屏幕上的网课，当即下意识地伸手点开了光脑里的转账信息。 ——这笔钱是sad-4号转给她的，详细信息里甚至还备注了第一个月预付款30%的字样。 关译心：“！” 她当即打开和sad-4号的对话框，发了个收到钱的截图过去，附带一个可可爱爱被惊呆了表情包。 sad-4号也当即回了一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过来，然后说道：“我们调查部的福利很好的哦！” 关译心真情实感地回答道：“已经亲身体验到了！” 这边和关译心随便聊了两句，另一边，sad-4号突然和冯洛彬说道：“我是不是可以现在就让小美女过去下水道那边看看情况。” 本来对单独雇佣一个人的经费这点小事完全不在意的冯洛彬闻声顿时抬起了头：“？” 没等冯洛彬出言提醒，sad-4号已经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但是，中央大学这边的封禁状态还没有解除，直接让小美女过去——好像也不是不行。” 短暂的停顿之后，sad-4号的话语直接一个急转弯。 冯洛彬皱了下眉，略微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然后，他就听到sad-4号颇为理直气壮地分析道：“不让中央大学在校的那些教授、学生和工作人员随便出入，就是为了避免‘污染’的进一步扩散，反正小美女那边的验血结果一切正常，就放她自己一个人出来，根本影响不了一点！” 冯洛彬：“……你觉得她去那个下水道那边，能帮到你什么吗？” “反正现在还没抓到人，”想起凶手还不知所踪，sad-4号的语气突然又阴沉了一点，然后冷静道：“所以，我觉得可以试试看。” 冯洛彬不以为然，毕竟他们调查部不按规矩办事的情况多了去了。 所以，他根本也不反驳这个提议，只是漫不经心地和sad-4号说道：“随你。” sad-4号当即给关译心发了消息，“小美女，临时任务！来和我一起加个班！” 看到光脑上sad-4号刚刚发过来的消息，关译心顿时微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当即转身，朝着为了躲避网课愣是把自己塞到了枕头下面的小怪物关一一招了招手，同时通过精神连接传递了一个消息过来。 我们可能要出门一趟，先藏起来。 小怪物关一一顿时用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顶开了枕头，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关译心飞扑了过来。 关译心直接故作迟疑地给sad-4号发了条消息：“现在吗？但是学校禁止外出——” 然后，她动作麻利地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床铺。 sad-4号：“就现在！我让edu-7号给你开一下出门的权限，前进路径发给你了，速来！” 关译心也不含糊，毕竟打工的钱都收了，干活当然不能迟疑。 发现sad-4号已经都安排妥当之后，关译心这边也答应得干脆利落，“这就来！” 只是，在瞥见光脑上sad-4号发过来的路线图之后，关译心的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丝纳闷的情绪。 sad-4号给出的路线图，直接就是照着中央大学校园的平面图勾出来的。 这段距离不算远，直接就在校园内，并且，看地图的话，那边应该是一片空地吧？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下。 对着校园平面图，关译心根本无法判断出之前小怪物关一一在下水道里跑过的路径。 但是，结合着这个距离，关译心的脑海中突然就闪过了一个惊人的念头——这里该不会就是，当时自己特意让小怪物关一一把sad-4号放出来的时候，sad-4号留下的坐标点吧？ 第297章 新装备! 啊这……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顷刻间，关译心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凶手”往往都喜欢再次回到犯罪现场？ 关译心盯着sad-4号提供的地图，不由得稍稍迟疑了一瞬。 虽然当初绑架sad-4号的执行者是小怪物关一一，不过，关译心琢磨着，自己怎么也得领个“教唆犯”的名号。 四舍五入一下，她就是那个即将回到案发现场的“凶手”了。 关译心的心情一时间极其复杂。 而且，她曾经通过小怪物关一一的视野看到过那个下水道里面的场景。 等下过去的时候，还得小心注意着点，别流露出对周围环境的熟悉和了解来…… 诸多念头在关译心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很快，edu-7号一板一眼的系统通知模板消息便发了过来。 edu-7号：“公民编号，关译心同学，已为你开启宿舍房间外的走廊通道出入权限。该权限仅开放10分钟的时间，请在权限开通期间，尽快通过走廊通道，走出f区-1号楼，通行过程中，请勿打扰其它宿舍学生，避免与他人发生接触。” 关译心瞥了一眼，心中多少有些意外，sad-4号竟然这么快就能和edu-7号商量妥当…… 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在edu-7号的面前，面子这么大的吗？ 她也没多想，和sad-4号说了一声之后，便干脆利落的起身出门。 edu-7号一如既往的在走廊通道的地面上亮起了提醒方向的指示箭头。 关译心踩着箭头，连看都没看周围的其它宿舍一眼，很快便从地下宿舍出来。 因为所有在校人员全都被要求停留在了各自的宿舍里，此时的校园中自然就只剩下了一片寂静。 关译心站在空落落的1号楼面前，恍惚间仿佛有种寒暑假的时候，和朋友一起偷偷溜进校园里玩的感觉。 明明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时间却愣是还有些微微的心虚和不安。 好在，sad-4号的存在很快便打破了这份寂静。 关译心手腕上的光脑屏幕闪烁了一下，sad-4号直接发了个语音通话的邀请过来。 她先确认了语音通话，然后又看了眼路线图。 “我刚从宿舍里出来，”关译心顺手从光脑上给sad-4号发了个位置同步的权限。 ——毕竟超级人工智能好像都喜欢这个。 sad-4号：“我知道哦！” 它这会儿的性感男神风电子合成音听起来还算轻快，和之前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那个疯狂破口大骂的sad-4号便携式终端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关译心也不知道，现在的sad-4号现在这么冷静从容，是因为遭殃的不是目前说话的这个便携式终端，还是因为它已经成功地找到了案发现场，调查已经有了进展…… sad-4号解释道：“我刚刚稍微修改了一下路径，你需要顺路先去这个位置，换一身工作服，然后再去指定位置。” 关译心的心中微微一动，突然就想到了，地球现实世界里，陆离他们那些工作人员有时候身上裹着的那些防护服，随口问道：“是调查部的工作服嘛？原来临时工也有啊。” “对呀！”sad-4号应了声，然后简单解释道：“出任务的时候是一定要穿工作服的，有时候，可能会遇到一些有传染性的细菌和病毒，都要小心。” “而且，面罩里面自带护目镜，可以实时看到我处理过之后的提示画面哦！” 说到这里的时候，sad-4号的语气里似乎还带着点迫不及待想要展示的雀跃，继续解释道：“有时候事故现场的画面很血腥恐怖的，很容易给工作人员造成心理阴影，通过护目镜看到的画面是实时处理过的，比较安全。” 关译心一听，是真的有点好奇了，“我马上就过去。” 毫无疑问，调查部的工作服应该是兼具了物理意义上的防护服、还有意识层面的规避防护的双重功能。 sad-4号嘴上说的是具有传染性的细菌和病毒，实际上防备着的应该是“污染”和“畸变”。 毕竟，调查部的工作人员，平时免不了要多次接触到各种污染现场。 而根据sad-4号刚刚透露出的消息，关译心大概能够猜到，清理者前往污染现场之后，看见的应该是sad-4号过滤处理过的画面、听到的声音，可能也都是sad-4号加工后的内容。 一切操作都是为了降低被“污染”的几率。 关译心重新看了眼路线图，朝着指示的方向转身就走。 sad-4号热情地表示道：“我帮你指路吧！” 说着，sad-4号直接就在通话中开始语音提醒方向了：“前方步行——左转弯，继续步行——” 关译心依言照做。 只是，她下意识地回想起，自己初来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后，最先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监视和控制程度，就来源于一个相似的画面。 彼时的她刚刚才经历了n-e-314向地下列车的事故，等到清理者处理完怪物，她也顺利地从地下列车的出站口出来之后，接下来便是光脑上传来的精确到具体面相的导航提醒。 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所以，edu-7号这是把中央大学校内那些监控摄像头的读取权限，也都共享给sad-4号了？ 嘶…… 也就是说，现在这所学校里，可是同时有两个超级人工智能在活跃着啊。 关译心注意到这一点之后，顿时更加谨言慎行起来。 她甚至没有抬头去看校园内那些各具特色的高楼外墙电子屏上可能附着的任何一个监控摄像头，只是跟着sad-4号的提醒，迅速找到了换衣服的位置。 ——就是中央大学某一栋办公楼单独分出来了几个房间，其中一个被用来存放调查部清理者所学的部分装备了。 sad-4号：“左边左边！这里有给你准备的一套小号的工作服！” 关译心直接找了过去：“小号？啊——找到了！” sad-4号：“旁边有换衣间！我先挂断一下哦。” 关译心：“好，稍等！” 随着光脑上的通话中断，一直窝在神秘空间的小窝里没吭声的小怪物关一一，突然通过精神链接，发出了一阵很不高兴的“吱吱唧唧”的叫声。 它又听到了sad-4号的声音了！ 那个丑了吧唧的方盒子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晦气！ 小怪物关一一气鼓鼓地想着。 关译心大概观察了一下调查部的工作服，也算是借着换衣服的过程对这套工作服的基本构造有了个隐约的了解。 然后，她才通过精神连接，提醒小怪物关一一道：“……sad-4号是超级人工智能啊，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它几乎无处不在。”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顿时一呆。 要说赛博朋克世界和地球现实世界，让它去选的话，小怪物关一一其实是喜欢这边的。 原因很简单。 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没有一直出现在自己和muamua身边的讨厌的陆离、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但是，如果要加上一个阴魂不散的sad-4号的话，小怪物关一一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就陷入选择恐惧症了。 地球现实世界那边的sad-4号存在感有限，自己可以随便把它装进垃圾筐里。至于陆离，也不是一直都出现的，就连严重匮乏的食物，其实也是时有出现，找找还是有的。 而且，它最近还有储备粮呢…… 感受到小怪物关一一那容量有限的大脑里瞬间闪过的几个念头，尤其是感受到它在sad-4号和陆离谁更阴魂不散和讨人厌上面的取舍后，关译心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好在，小怪物关一一的关注点，最终还是落在了储备粮上面。 倒是关译心，想到了被小怪物关一一暂时储存在神秘空间里的鲜血容器，以及被打破的鲜血容器中放着的“教授”尸骨，脑海中猛然间就是一激灵。 之前在地球现实世界禁区山体内的神秘实验室里面的时候，关译心就已经考虑过这件事了。 被禁区山区附近的村民捡到的尸骨、还有当年妈妈他们那批工作人员收集到的尸骨，有一部分不知所踪，反复出现在那些回溯画面中的另一部分尸骨，则是被关译心当做了小怪物关一一的储备粮，给收了起来。 除此之外，就是鲜血容器中的另一半尸骨了。 简而言之，“教授”大部分的尸骨、或者更确切一点说，起码是超过一半的尸骨，这会儿都在小怪物关一一的空间里呢！ “教授”的尸骨这东西绝对是个祸害，她还得想个办法处理…… 也不知道等会儿到了案发现场那边之后，还有没有机会，能把水搅得更浑…… 第298章 也算是踩点了 关译心很快便换好了调查部的工作服。 和她曾经看到过的那些清理者身上的衣服款式大概差不多，基本是纯黑色，并且，腰带、衣兜、护腕等各处，都能装下一堆各式各样的配件，从武器到工具一应俱全。 以至于，关译心逐一将那些零配件全都在身上放好了之后，刚站起身的时候，都差点没直接站起来。 她的身体甚至稍微摇晃了一下，才重新找到了身体的重心，并且，感觉自己走路的时候，脚步都比以往变得沉重了许多。 难怪当初在n-e-314向地下列车上看到那几个全副武装的清理者的时候，感觉他们走过去的时候重量非同一般…… 而关译心这会儿，还只是弄了一身用于防护的基本配装，手上还没有拿着调查部专门的高火力武器呢！ 关译心晃悠着走了两步，在房间里略微小跳了两下，才让身体稍稍适应了这种全身负重的状态。 随后，关译心又戴上了头盔，将眼前的护目镜拉下来，对着镜子观察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 别说她妈妈都认不出她来了。 就是换成关译心自己，看到镜子里那个全副武装的模样，她估计都没法从一群遮住脸的清理者之中精准地找到自己。 唯一一点显着的的特征，大概就是关译心的身形毕竟有些偏瘦，明显偏向于宽大的调查部制服套在她身上之后，虽然因为各处的收束装备，衣服的很多位置都被扣紧了，但是，依旧能够看出少量的松松垮垮。 虽然不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但是，多少还是有点不那么合身的。 关译心打量了两眼之后，终于忍不住地喃喃道：“这就是没饭吃的下场……” 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一直都在虐待她！ 还在因为到处都能出现、属实是阴魂不散的sad-4号生闷气的小怪物关一一，在听到“没饭吃”这么严重的词汇之后，终于有了反应。 它原本正百无聊赖地趴在自己的小窝里，好半晌才晃悠一下尾巴，结果，突然就被吓得浑身激灵了一下，忍不住探出头来，“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我们要没饭吃了吗？ 可是，明明还有一点存粮啊？ 说这话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恨不得立刻就把被打碎的鲜血容器、连同里面绿莹莹的“教授”尸骨一起，从垃圾桶里翻出来，认真清点过后，完全确定了存粮的剩余情况才能安心。 关译心的嘴角一抽。 连忙按住了小怪物关一一的动作，通过精神连接提醒这只小怪物关一一道：“没事，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慌。还有就是，我一直在琢磨着，那个‘教授’的尸骨，可能还有别的用处，可能要拿出去一部分，不能全都吃掉……” 听完关译心的解释，小怪物关一一虽然仍旧有些不安，不过，好歹没继续一脑袋扎进垃圾桶里去清点自己的“存粮”了。 小怪物关一一甚至都顾不上和sad-4号怄气了，只是自顾自地叫唤道：“吱吱唧唧！” 找到别的食物之后，再囤一点！ 关译心几不可见地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下来了。 安抚完小怪物关一一之后，旋即，关译心重新打开了手腕上的光脑，和sad-4号打了个招呼，“我好了，马上就过去。” sad-4号立刻道：“好哦！你直接看前面！” 关译心闻言微微一愣。 她刚刚就已经戴好了护目镜。 自己的视线通过镜片看向外界的时候，画面和正常状态其实别无二致，明明是深色的镜片，却连一点光影上的压色都没有。。 然而这会儿，随着sad-4号的提醒，关译心眼中的世界，似乎瞬间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原本正常的画面，陡然间变得更加高清，最离谱的是，画面中瞬间被填充了各种信息数据，并且，她面前的地面上还直接出现了一条带着箭头的金色光线。 关译心恍惚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她现在看到的场景像是什么——这不就是网络游戏里，那些角色自带的自动寻路功能嘛…… 以至于，关译心瞬间有种自己置身于真人游戏的感觉。 轻舒了一口气，关译心稍稍平复了下心情，随手把面罩也拉了上去，将自己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的，然后便径直沿着sad-4号指路的方向，一路快步走了过去。 案发现场和关译心之间的距离并不远。 很快，关译心便看到了停放在旁边的重型挖掘机械，以及已经被挖开后的下水道。 关译心：“……” 啊这。 还挺兴师动众的哈！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就显示出调查部提供的工作服的优越性了。 起码关译心自己的脸被面罩捂得严严实实的，根本没人能看到她的脸。 关译心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瞬，旋即便大步流星地朝着被挖开的下水道现场走了过去。 sad-4号哪里知道关译心此时堪称复杂微妙的心路历程。 它还以为关译心是骤然看到中央大学原本漂亮的校园突然变成了砖石和泥土随意堆积在旁边、看起来就颇为凌乱的施工现场，所以有些震惊和不适应。 “我和这边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了，你直接过去，不要怕。”随着关译心的走近，sad-4号的声音透过耳麦清晰地传了过来。 关译心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已经发现了。 正手持武器、留守在挖掘现场的几个清理者，瞥见她出现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显然是知道等下还会来人的缘故。 “我不怕，”关译心走到了下水道那个大坑旁边后，低声和sad-4号回答道。 就在这时，站在旁边的一个清理者，手上拿着的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显示屏突然闪烁了一下。 “你来啦！”sad-4号冲着关译心说道。 这么近的距离，面前和耳麦里的声音是近乎同步的，但依旧会有一种神奇的重复感。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走过去冲着sad-4号点了点头，“我来了。” 然后，关译心似乎略微迟疑了一下，这才冲着拿着sad-4号的那个清理者打了个招呼道：“你好。” 那位清理者似乎有些诧异，旋即朝着她点点头示意，却一言不发。 关译心见状，也跟着安静下来。 她先站在坑边往下面瞅了两眼。 哦，是隐约有点熟悉的、小怪物关一一曾经钻过的下水道。 于是，关译心故意先停顿了片刻，然后才有些不确定地和sad-4号问道：“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关译心倒不至于手足无措，不过他站在旁边，确实是有些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啥。 想了想，关译心主动给sad-4号递了个话题，问道：“这里怎么突然挖开了？是漏水？还是检修管道……感觉应该也不是吧？你们应该不管这些啊……” sad-4号沉默了一下，大概是在分析，要向关译心透露多少消息合适。 不过，它还是先回答了一句道：“这是我现在的主要工作。” 关译心是不应该知道这边出了什么事的。 所以，她只是下意识地好奇道：“是学校这边在挖掘管道的时候，有什么意外发现，然后才通知了你们吗？或者是，和之前学校里突然验血有关？” “不，和验血的事情应该没关系。”sad-4号恨恨地说道：“有一个凶手，绑架了调查部的一位重要工作人员，然后，我们追踪到，他们曾经出现在了这里！” 关译心默默心道，原来，你的一个便携式终端，可以约等于是调查部的重要工作人员啊…… 然而表面上，关译心却是仿佛惊了一下，然后才睁大眼睛望着下水道的方向，说道：“然后，凶手是从这里逃走了吗？” sad-4号很不想承认，但还是郁闷地点头道：“……大概是这样。” 关译心想了想，主动道：“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嗯……要不我先下去看看？”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关译心的语气里还带着点不确定的迟疑。 毕竟，这里明显有更专业的清理者们在场，她一个中央大学的大一新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要不是一早就知道sad-4号和冯洛彬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关译心寻思着，自己怕不是还会以为，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可能闲着没事跑来对她进行专项扶贫呢！ 但是sad-4号听着，却觉得感动极了。 “小美女真的很敬业，”办公室那边的sad-4号忍不住开着外放和冯洛彬嘀咕道：“她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刚一过来，就想要找活儿去干。” 在这边熬夜加班了一宿没睡、全靠早上刚刚打过一针药物来让机体保持清醒、稳定身体状态的冯洛彬不想说话。 起码不想搁这儿应付sad-4号喋喋不休的闲聊。 好在，sad-4号自言自语的时候，也不是非得要求听众做出反应才行。 它就随口和冯洛彬念叨了两句，便简单地向关译心介绍了一下这边的情况。 “那个绑架犯、凶手之前就出现在了这个下水道里面，”sad-4号恨恨地说道：“可惜中央大学根本没在下水道里安装任何的监控！” 关译心懂。 如果是在地球现实世界，那么，警方破案的时候，除了根据监控录像作为证据和参考，大多数时候，其实主要还是依靠实地走访摸排，向周围的居民群众了解情况。 而这显然是一件非常繁琐、辛苦，更需要耗费大量人力和时间的工作。 但是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因为超级人工智能的存在，以及遍布街区各处的监控摄像头，显然就让调查案件这类工作的侧重点，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这边查案子，显然是主要就看摄像头拍下来的大量监控录像、又或者是从嫌疑人身上的光脑提取出的相关数据。 等到“凶手”身上既没有光脑、还出没于没有监控的下水道之后，这些以往的常规手段，自然也就不好用了。 关译心不由得回想起了当初在旧教堂外面见到的场景。 当时，旧教堂附近的居民，身体出现异样恍惚、疑似精神被操纵的状态应该已经出现很久了。 但是，碍于贫民区那边监控摄像头的数量严重匮乏，联邦政府的ai显然并未注意到那些…… 就在这时候，sad-4号的声音，也终于再次出现在了关译心的耳麦中。 “你下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哦！”sad-4号认真地提醒道，性感男神音又恢复了以往的优雅。 关译心当即点头：“好！” 反正衣服也不是自己的，所以，关译心跳下去的动作其实相当干脆利落。 说起来，关译心以前还真没近距离观察过这种综合管廊模式的下水道。 按照陆离之前科普时提到的说法，这种足够宽敞的管廊空间里，是可以同时集中铺设包括供电线路、通信光缆、燃气天然气、供暖管道、排污管道等一系列不同功能的管道的。 并且，因为集成了不同管道的缘故，为了方便维修，管廊的空间自然就要宽敞到足够让检修人员方便通行和操作的程度。 如此一来，下水道所在的管廊空间，自然就不可避免的成为了很多贫民区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聚居的地方…… 当然了，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根据陆离的提醒，管廊空间里面既可能有天然气管道，又可能有供电线路，以及通信光缆。 可以炸。 而且炸完之后，效果拔群！ 甚至于，就连排污管道，如果里面有发酵生成的沼气等气体，那也都是常见的可燃物和爆炸物啊！ 不用人动手，一个不小心自己都能炸掉的东西！ 和这个烂透了的赛博朋克世界可真是太适配了！ 关译心琢磨着，sad-4号给她安排的这个工作，也真的是太棒了！ 这大概就是，一边打工一边踩点吧…… 什么叫做双赢啊！ 她直接赢两次！ 第299章 新线索 关译心刚一跳下去，便感受到了下水道里明显腥臭糟糕的气息。 但她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其它地方所吸引了。 ——只是粗略一扫，关译心便瞥见了好几个一闪而过的红点。 感觉像是红外的监控摄像头…… 这是，之前之前下来的工作人员，已经在下水道里面都开始装摄像头了！？ sad-4号竟然还能在下水道里面打补丁的啊！ 关译心暗自称奇。 下次小怪物关一一再想从下水道路过，都要小心点了…… 这会儿的下水道里面，并不幽邃阴暗。 因为之前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头顶装好了灯光的缘故，起码入口这块的下水道里面，称得上是灯火通明。 甚至于，因为光源足够充足的缘故，那些红色的摄像头都被晃得不怎么显眼了。 关译心清楚地看到了地面上布满了黑绿色的苔藓，脚底难免有些湿滑。 而在她前面不远处，则是一片苔藓被明显擦碰后留下的痕迹。 如果关译心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小怪物关一一把sad-4号从空间里丢出去时留下的划痕。 想到这里，关译心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材质还挺光滑的，被拿到地球现实世界的海滨度假村的时候，上面几乎都没怎么沾上苔藓的痕迹。 关译心小心翼翼地朝着前面走了几步，然后，她很快便在地面留有擦痕的位置旁边站定了。 认真地观察了片刻之后，关译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样，转身看了眼自己走过的地方。 随后，她抬手扶了扶耳麦的位置，和sad-4号疑问道：“我走过的地方都能有脚印，那个被绑架的工作人员，竟然没有留下脚印，或者被拖走时擦碰的痕迹吗？” “或者说，这个下水道里面，留下明显痕迹的地方，为什么就只有这一处？” sad-4号顺势把之前关于绑架犯可能具有“空间跳跃”、“遁地”一类特殊异能的猜测都告诉关译心了。 关译心暗自心道，sad-4号猜得其实挺准的。 奈何小怪物关一一自己随随便便长成了细细长长的一根，它的爪爪虽然小，但是它体重足够轻啊！ 以至于，小怪物关一一在下水道的苔藓上连蹦带跑的时候，愣是没怎么留下明显的痕迹。 “空间跳跃的异能啊……”关译心稍稍迟疑了片刻，然后主动询问道：“有这种异能存在的话，你们通常是怎么实施抓捕的？” 关译心对这个问题是真的好奇。 虽然她到现在都没见过几个明确的异能，不过，对于陆流泽身上的快速移动、还有类似于催眠的特殊能力，以及那位从优雅淑女直接破功的林如琳堪称强悍的身体素质，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sad-4号随口说道：“异能又不是无穷无尽、多么无敌的东西，只要找到人，自然就能抓到了。” 关译心微微侧了下头，做出了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sad-4号便详细解释了一句道：“其实逻辑很简单的！异能这东西，好用是好用，但是使用起来，消耗也是很大的。只要被我找到那个人，除非他永远不出现在监控摄像头下面，否则的话，无非就是在不同的地方，多抓他几次而已。” 关译心懂了。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也就是说，只要让对方把异能消耗掉，然后就可以直接抓人了。” sad-4号语气轻快：“对呀！其实用别的具有控制能力、或者影响对方神智的异能者也可以，但是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sad-4号作为超级人工智能，对比人类，最大的优势就是卓越的计算能力和不知疲劳的高强度续航能力。 所以，反正它随时可以调派不同的人手、甚至是机器人来执行任务，所以，最简单的围追堵截的办法，就是最简单粗暴但有效的方式。 关译心：“呃，影响对方神智的异能真的生效的话，受影响者原本可以空间转移的能力，会不会把他转移到一些匪夷所思的地方去，比如说，地下？房顶？或者直接卡门框什么的……” 小怪物关一一以前时不时就跑错方向。 而具有这类特殊异能的普通人，也不知道依靠的是身体本能，还是三维立体坐标，关译心寻思着，这要是找错位置，卡墙里，好像也不足为奇吧？ 说这话的时候，关译心还在原地停留了片刻。 随后，她一边和sad-4号闲聊着，一边主动朝着下水道的深处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同时，也一直抬头左右张望，无比认真地打量着下水道里的不同管道。 虽然这里的环境极其糟糕，布满了腥臭的苔藓和各种脏污，但是，关译心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她身上的气息，就越容易混淆小怪物关一一之前留下的线索和痕迹。 更别说，这可是调查部主动提供的实地考察的机会。 平时她哪可能近距离观察到这么多可以实施有效爆炸的管道啊？ sad-4号则是被关译心刚刚的问题给问得愣住了。 它飞速翻了一下记录，从调查部以往那些具有异能的工作人员的情况报告里总结了一下，然后才回答道：“这个，好像没见过？” 冯洛彬：“……” 冯洛彬自然也听到了关译心刚刚的疑问。 短暂的沉默后，冯洛彬语气微妙道：“我突然有个想法。” sad-4号言之凿凿：“我一听你说话的这个语气，就知道你那个想法可能有问题。” 对于sad-4号的吐槽，冯洛彬根本不以为意，只是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我在想，一个人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彻底失踪吧？” 冯洛彬：“但是，edu-7号已经把整个中央大学内部的监控视频都翻遍了，至于你，肯定也把中央大学外部各处的监控摄像头翻遍了，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个绑架你的凶手。如果是按照关译心的想法，倒是说得过去了。” sad-4号只觉得匪夷所思：“你想说，那个凶手在千辛万苦的成功绑架了我之后，把它自己卡在下水道周围的墙壁里面、或者更深处的土地里面了？” “这得是多废物的绑架犯啊！”sad-4号由衷地感慨道。 “但是，我喜欢这个结果。”想到那个画面，憋屈了这么久的sad-4号，终于稍稍愉悦了一点。 冯洛彬：“呃……我就随口这么一说，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 sad-4号的语气瞬间就冷下去了，“我用你提醒吗！？” 对方绞尽脑汁地绑架它，当然不可能闹出这么离谱的笑话。 虽然sad-4号至今搞不懂，它一个超级人工智能的便携式终端，终究有什么被绑架的价值？ 关译心这边，则是还在沿着下水道往前走。 她已经被迫适应了里面糟糕的气味。 就在这时候，本来还在闷闷不乐的小怪物关一一，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吱吱唧唧”的叫声。 muamua，有食物的味道。 关译心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一边继续缓慢地打量着四周，一边渐渐地看向小怪物关一一提醒的方向。 然后，她便在靠近地面一个十分矮小的管道侧面，有了一些新的发现。 ——有人在管道和墙壁之间的夹缝里，刻下了一个熟悉的，充满了海洋沙滩椰子树等素材的logo图案。 关译心对这个图案刚好很熟悉。 因为在地球现实世界，她之前住过的那个海滨度假村，不管是商标还是度假村里面的各种提示牌、标签、房卡、乃至于垃圾桶里的塑料袋，上面印刷的图案，都是这个同款logo。 啊？ 还真有“绑架犯”的线索啊？ 过于精准了吧？ 第300章 纸片小广告? 有了发现之后，关译心直接就蹲下去近距离观察了。 然而下一秒，她面前护目镜上的投放的画面，便陡然间一变。 ——周围下水道的一切都是清晰的，唯独只有刚刚那个海洋、沙滩、椰子树的图案，在一片高清的画面中呈现出了重度马赛克的形状。 关译心：“？” 这就是那群清理者平时工作的时候看到的场景吗？ 随时随地的ai打码？ 调查部应该也是通过这种方式，来降低工作人员被“污染”的可能。 唯独只有负责全方位全角度操控摄像头、对数据进行处理和打码的sad-4号，能够接收到最完整的数据…… 而且，这样一想的话，sad-4号作为超级人工智能，几乎可以肯定，它是不会受到“污染”和“畸变”的影响了。 超级人工智能的优势……？ 正当关译心不禁陷入思索的时候，sad-4号的声音同步从耳麦中传来，“小心！” 关译心虽然仍旧心有不解，却立刻配合地抬起了头，神色间隐约露出一点仓惶的不安来。 “那、那是什么……”关译心下意识地喃喃道。 就仿佛她自己刚刚蹲下去的动作是突然被吸引过去了，而后又在sad-4号的提醒下，猛然间回过神来一般。 就在sad-4号开口的瞬间，冯洛彬也已经猛然间从座位上起来了。 他神色阴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的诧异。 “你把关译心弄过来，还真就有发现了？”冯洛彬都有点不敢相信，“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sad-4号一边继续更新自己之前算概率的数据，一边对冯洛彬说道：“又是这个图案……” 它那个被绑架的便携式终端，唯一能连上网络信号、并且成功发送回来的那段视频信息里，主要内容就是被误以为是某个邪教组织图案的海滨度假村logo。 sad-4号：“这个和深海有关的邪教组织，难不成是故意留下记号的？” 冯洛彬眉心皱起，“比起这个，难道你不应该先去询问一下，关译心为什么会一下子就发现这个邪教的图案吗？” sad-4号闻言，直接就去和关译心问了：“小美女，你刚刚怎么会突然就发现这个图案了？” 关译心自然不可能说是小怪物关一一闻到味了。 当然了，也不能说是自己闻到了什么味道。 她直接站起身，朝着那个痕迹的旁边挪了一步，然后指着旁边地面陷进去的一点苔藓痕迹说道：“sad-4号，你看这里，苔藓有被人压过的痕迹。” 说完，关译心还自言自语般的喃喃道：“这人要怎么在这里刻图案，才能不留下脚印……但是苔藓上又明显有痕迹。” 关译心面露不解之色，因为有想不明白的地方，还故意当着sad-4号的摄像头摇了摇头。 “不过，那个凶手连刻图案的时候都没有留下脚印，倒是和入口那边的绑架现场也没有脚印，都对应上了。” 关译心一边说话，一边从身上调查部工作服的衣兜里摸出了一个采样工具，然后，轻轻地戳在了应该是被老鼠压过的苔藓上。 如果调查部那边直接就能将这个可疑的老鼠锚定在郑小希的身上，那最好不过了。 就算在这里挖掘到了小怪物关一一的信息也没关系。 关译心曾经和郑小希在一个宿舍里居住过。 那时候的小怪物关一一还并未露出实体来，但是，如果调查部那边监测到任何和小怪物关一一有关的东西，都依旧可以甩锅到当初同宿舍的郑小希身上。 只不过，后面的联系多少显得曲折了一些。 想到这里的时候，关译心甚至有些庆幸，郑小希那位恶毒学姐对自己的多方试探、以及发生在旧教堂的，她和郑小希之间的正面冲突了。 她自己并不介意充当将绑架犯小怪物关一一联系到郑小希身上的那个中间媒介。 旧教堂的郑小希都可以控制那么多的怪物了，再多控制一只细细长长、长得像蛇的小怪物，多么合理又正常的一件事啊！ sad-4号：“我之前猜测绑架犯的异能和空间有关，也是因为这个，绑架犯几乎没有留下明显的线索。” 关译心的视线透过护目镜，一边隔着sad-4号帮忙打好的马赛克继续仔细观察现场，一边给出了一个全新的思路，“换个思维模式呢？” sad-4号自认为自己还算了解关译心了，却依然没能立刻分析出她此时的想法，立刻追问道：“嗯？比如说？” 关译心另辟蹊径地提醒道：“就是，你们了解到的那些特殊异能，除了本身就可以不留下线索的部分异能之外，是否还存在一些异能，它们达成的效果是，可以在事后抹除掉当时的线索？” 关译心的话语说得循循善诱，本质上却是恨不得直接把调查部的整个思路都带偏了。 “你们那位工作人员，被绑架的具体时间是什么？”关译心明知故问。 她耐心地和sad-4号分析道：“从发现人被绑架，再到从地面挖开下水道，本身就需要时间，对了，学校里那个挖开地面的器械，运输过来按理说也是需要时间的吧？” 说到这里，关译心也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这段时间，没跟上那个绑架犯，足够他毁灭很多痕迹了。” 说到这里，关译心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指了指sad-4号进行了安全屏蔽后、只剩下一团马赛克的海滨度假村logo图案，微微侧过头来，认真地和sad-4号说道：“这个图案刻得很清晰吧？” sad-4号：“是的。” 随时给出外勤的清理者屏蔽各种异常信息，以保护他们的精神状态，基本算是sad-4号的常规工作，在这方面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sad-4号刚刚其实屏蔽的很及时，只不过，关译心的眼力远超常人，在刚刚前方一片黑暗的情况下，依旧一眼就注意到了海滨度假村的logo图案。 但凡换成是一个任何一个普通人，在刚刚的情况下，都根本来不及看清上面的内容。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一个人要怎么精准地在这个位置，并且是在情势非常紧急的情况下，留下这个刻痕图案。” 关译心若有所思。 在提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她自己已经蹲下身，亲身试验用一个正常人的身体，要怎么弯着胳膊低着头去做这件事。 “很别扭。”关译心很快给出结论道。 说着，她又忍不住地摇了摇头，“苔藓上的痕迹是最近才造成的，那个绑架犯在带着你们那位被绑架的同事逃脱的时候，按理说应该是争分夺秒吧？为什么还要腾出时间来留下这种痕迹呢？” 关译心明知道刻图案的是一只老鼠，绑架犯是一只细细长长、比老鼠还矮的小怪物。 但是，在和sad-4号交流的过程中，却愣是把疑点全都甩给了那只老鼠。 至于曾经出现在sad-4号的监控摄像头里的黑色细长影子，“蛇鼠一窝”里的那只“蛇”，在被黑锅的老鼠面前，当然是不需要有太多存在感的…… 而对于关译心的疑问，sad-4号和冯洛彬这边，自然也下意识地顺着她这个思路往下考虑了一番。 冯洛彬沉声道：“两种可能，要么是邪教狂信徒，那群疯子在做任何事的时候，巴不得留下他们的符号来彰显自己的存在。” 冯洛彬这会儿说的不止是“巴别塔”神秘教团，任何搞邪教的人，其实都是差不多的脑子。 “——要么就是，绑架你的那个人，故意在把视线引向那个和深海有关的图案，用这个邪教组织来混淆视听。” 这种情况下，通常出现在反抗军的身上。 那群混迹在城市之外的流亡者，既不信奉邪教、也不相信联邦政府。 所以，这群人反而可以毫不在意地伪装成邪教组织的成员，试图让联邦政府和那些神秘教团之间发生冲突，最好是两败俱伤。 至于有些流亡者伺机混进邪教组织后，有些会被对方发现、直接沦为祭品，有些则是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污染”、“同化”，反而成为邪教的生力军…… 想到那群只会四处惹事外加给他制造麻烦的废物，冯洛彬的眼神瞬即也变得阴沉了几分。 就在这时候，关译心突然又发出了轻轻的“咦”的一声。 “这是什么？”她的声音里透出一种由衷的疑惑和不解。 ——曾经那只怪异老鼠游过泳的下水道的污水中，正漂浮着一张类似于塑料纸片的东西。 并且，在昏暗的环境下，关译心愣是一眼就瞥见了上面的字迹。 《揭秘联邦政府的十大骗局！！！》 关译心的眼睛顿时一亮。 多么具有地摊文学风味的怂人标题啊！ 要是再来个红色印刷字、字体黑体大号加粗、再搭配上粗制滥造的纸质，那就更像了。 下一秒，几乎就在关译心出声的瞬间，sad-4号已经屏蔽了那张纸塑料小纸片上面的具体字样。 关译心一边遗憾没看到标题之外泡在污水里的小字内容，一边继续信口胡诌，向sad-4号发出疑问道：“会不会也是绑架犯故意留下的东西？” 真要说起来，不管是用来背锅的怪异老鼠、碰巧起到了混淆视听效果的海滨度假村logo、还是货真价实的达成了绑架成就的小怪物关一一，以及综合管廊的模式下水道本身，关译心都早就有所了解，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和一些猜测。 唯独这个泡在污水里浮浮沉沉的地摊文学风味宣传纸片，是完全出乎了关译心意料的存在。 感觉这个风格，好像和神神叨叨的“巴别塔”邪教团伙，不是一个味？ 第301章 反抗军 sad-4号还没来得及回应关译心的疑问，旁边的冯洛彬已经下意识地开口道：“把东西弄上来！” sad-4号：“不用你提醒……” 就在这时候，关译心已经重新蹲下身去，然后，用随身携带的工具，把漂浮着的那个塑料纸片宣传单，从污水里捡了起来。 关译心本来还想细看，所谓的“联邦政府十大骗局”都包括什么，然而，当她近距离拿到这张塑料纸片宣传单的时候，就发现，上面的字迹已经全部被sad-4号给模糊掉了。 关译心：“……” 啊这。 调查部的防护服，在这方面是真的效果拔群。 就很让人无奈。 不过，有过这次的经历之后，关译心的心里也就明白了。 想要知道什么信息的话，调查部的大部分普通工作人员，怕是还真就未必知道多少。 联邦政府对于任何可能涉及“污染”、“畸变”的信息的管控强度，甚至远远超过了关译心此前的想象。 思来想去，最靠谱的办法，除了自己翻阅档案卷宗之外，竟然是直接黑了sad-4号？ 只不过，后面这个思路目前看来，明显是难度过高，关译心有心无力，也只能是先想一想了。 虽然关译心的心里已经腹诽了无数个念头，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并未流露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想了想，关译心也只是把东西捡起来之后，才和sad-4号问了一句道：“这东西有用吗？” sad-4号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解释：“还不确定。” 关译心见状，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了，而是直接把关注点转移到了别处，低头继续打量着下水道里污水的流向。 sad-4号虽然完全屏蔽了关译心这边视野中的相关文字，但是，对于冯洛彬这边，就又是另一个操作流程了。 不管这张纸片上面的信息和“污染”有没有关系，最稳妥的方式都是sad-4号直接将上面的信息重新转述了一遍，然后再投屏到了冯洛彬面前。 通过超级人工智能的介入，多少能降低外来信息携带“信息污染”情况的风险程度。 冯洛彬扫了一眼内容，略微挑眉，“竟然是反抗军的宣传单，这东西什么时候都发到了中央大学这边了？” 说这话的时候，冯洛彬的语气里都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调侃。 sad-4号对此不予置评，只是道：“应该是凑巧吧？我透露一些消息给关译心？” 冯洛彬：“随便你。” 反抗军而已，冯洛彬一向不太把这群人当回事。 和联邦政府理念不合、一直热衷于明刀明枪搞事的一群人而已。 比起行动隐秘阴损、并且一直试图往联邦政府内部渗透、最重要的“巴别塔”一类邪教团伙，甚至疯癫到了对“污染”这种东西都充满了向往，那群疯子是真的可能会拖着这个世界一起完蛋。 相较之下，主旨是反抗联邦政府的压迫、以及反对“公司”对人民剥削的反抗军，连平时的主要活动范围都是在城市之外。 简而言之，反抗军相关的东西，实在是乏善可陈。 甚至于，在联邦政府的内部，未尝没有一些大人物，将反抗军在城市之外的活动，看做是人类收复失地、扩大生存范围的一些可能性…… 要不然，联邦政府真要是一门心思要对付反抗军的话，他们也不可能一直苟延残喘到现在…… 关译心蹲在污水沟旁边，和sad-4号继续说道：“污水的流向是相对平稳的，在没有暴雨冲刷的情况下，里面的垃圾都会留在原地一动不动吧？” sad-4号：“是的，并且，这边的排污管道，在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中央大学内部的污水，顺着管道向外流去。” 关译心抬头瞅了眼。 sad-4号也已经通过关译心面前的摄像头，捕捉到了更加丰富的画面信息。 关译心：“这个漂浮物竟然能顺着污水管道飘到了这里，是不是可以证明，它被丢弃的位置，要么来自于下水道的上流——” 也就是中央大学内部。 关译心想到了这里，但是没有明确提出。 短暂的停顿了一瞬之后，关译心才继续猜测道：“——要么就是，有人在这个管道的附近，将漂浮物丢进了下水道里面。 sad-4号：“是这样的，当然了，的确也不能排除，是上周那次的暴雨，把这张塑料纸片宣传单给碰巧冲到了这里的可能性。” 关译心闻言顿时微微一怔，“上周的暴雨？” “对呀。”sad-4号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郑小希就是那天晚上从调查部越狱的。 可巧，给郑小希提供通行口令的调查部的卧底还没能抓出来哈…… 虽然任何有作案嫌疑的那群人，都已经被单独控制住了，可惜，对方在严格的审讯中，完全没能露出任何马脚来。 调查部总不能把不小心背锅的自己人给一起全都处理掉，所以，事情就卡在那里，暂时没有下文了。 sad-4号难得没阴阳怪气地转头安慰了旁边的冯洛彬两句道：“没事，总部那边也没审出来，他们没法怪你。其实我怀疑，协助郑小希越狱的那个家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啥，他可能被洗脑过了。” 冯洛彬：“……” 他显然也回想起了那个极其不愉快的夜晚，脸色随之沉了沉。 关译心突然就想到了，刚刚从调查部被放出来的自己，以及，后来才被放出的，被雨淋湿的季沉烽。 以及在光脑屏幕上一扫而过的，又是断电又是线路问题的相关新闻。 那个夜晚，似乎发生了很多故事…… 不过，她一个被清洗过记忆的人，说出来的话可不应该涉及到这些。 关译心完全是一副被sad-4号的叹息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模样，下意识地关切道：“那场雨怎么了吗？怎么突然开始叹气了？” sad-4号没有具体说什么事情，只是由衷地感慨道：“那是一个忙碌加班的夜晚……” 关译心顿时露出恍然的表情，一脸了然地和sad-4号说道：“啊……那我就明白了。” 正经人谁喜欢加班啊.jpg 第302章 找补 sad-4号显然很欣慰关译心对它的理解。 它还当场和冯洛彬开口，再次强调一般地表示道：“你看你看，正常人都不喜欢加班！” 刚刚通宵加完班的冯洛彬：“……” 对上冯洛彬明显已经加班加到阴恻恻的眼神，sad-4号当即改口：“好吧，我知道你也不想的，但是工作太多，没办法。” 冯洛彬自始至终无法理解sad-4号对加班这件事的抗拒。 尤其是sad-4号都自己没事找事一样，弄出了好几个用来代班的分身了。 而根据冯洛彬自己以往的体验来看，要不是sad-4号给它不同的代班分身设定了不同的电子合成音，调查部的人其实根本分辨不出来sad-4号那些代班分身的区别…… 而且，sad-4号一个根本不会疲惫的超级人工智能跑来和他一个刚刚通宵加班完的活人讨论这个问题，有意思吗？ 只不过，就算心中再怎么腹诽，过往的诸多经历还是让冯洛彬选择了在sad-4号面前安静闭嘴就是了。 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的冯洛彬直接切回正题道：“你这里有下水道污水流动的数据吗？能不能根据水流的流向，算出关译心刚刚捡到的那张宣传单的的来源？” sad-4号显然是个自己干活的时候不许别人催促的主的，当即不耐烦道：“已经在算了在算了，我刚刚调取了市区下水道的高度差，前几天雨水的量，以及污水流向，正回放附近几个下水道入口附近街区的监控摄像头呢！” 冯洛彬：“嗯，如果还是找不到绑架犯的下落，能把炮制宣传单的那个窝点找出来也行。” 毕竟，任何被书写、印刷在不能联网被超级人工智能全方位审查的常规媒介上的信息，都是联邦政府严厉禁止的犯罪。 至于那个呈现出的媒介具体是什么，并不重要。 不管是最传统古早的纸制品，还是塑料贴画宣传单、又或者是写在衣服布料上面的字迹，对于调查部来说，都是差不多的意思，反正全都在他们的重点打击名单上。 sad-4号突然道：“我算出来了！” 冯洛彬的语气干脆利落：“安排人实施抓捕。” 他话音落下，刚想转身，却没听到sad-4号的任何反应，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冯洛彬猛然间回过神来到，刚刚在下水道里，反抗军的宣传单只是意外收获。 虽然任何和纸制印刷品有关的东西，都值得调查部出动一次紧急行动，但是，sad-4号能搞出把中央大学的校园都挖开这么大的阵仗来，最初的原因其实是为了抓捕至今无影无踪的绑架犯来着…… 冯洛彬当场继续表示道：“反抗军的人知道我们的底线，他们的大部分人手，并不会随便进入城市之内，进行这种很容易触怒联邦政府的事情。” sad-4号语气平淡地开口：“你是想说，这个宣传单是有人想要陷害他们？” “那倒是不一定，”冯洛彬摊了摊手：“反抗军里面又不是没出过激进派，但是，他们在明知道调查部的底线是什么的情况下，我觉得，这种派发宣传单的方式，还是太简单粗暴并且没有效了一点。” 顿了顿，冯洛彬继续解释道：“所以，我刚刚突然想到了，有没有可能，这个关于反抗军的宣传单，其实是之前绑架你的人故意留下来，用来混淆视听的？” 冯洛彬简直是绞尽脑汁，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找补一二。 不过，话赶话地把理由说出来了之后，他反而觉得，好像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sad-4号直接给冯洛彬投影了一张市区的地图，然后，圈出来了三个点，这才和他说道：“我刚刚重新检查了一遍近期市区附近的街头监控摄像头，和下水道里入口的位置综合对比后，计算出，这三个区域是存在可疑情况的地方。” 冯洛彬干脆道：“兵分三路，分头行动吧！” 说着，冯洛彬直接和sad-4号要了个附近的工作人员名单，直接安排调派了人手。 至于他，他这次就不跟着去了…… 倒不是别的，毕竟sad-4号被绑架的事情还没结束。 他担心自己这会儿走了，等下sad-4号这边就不是这个语气了。 还是留在中央大学这边继续进一步调查吧…… 还在下水道，那个海滨度假城村图案logo附近的关译心，并不知道冯洛彬和sad-4号这边的情况。 毕竟，sad-4号作为超级人工智能，向来擅长多线程工作。 这边和冯洛彬搭档工作的时候，也不妨碍那边继续和关译心科普关于“反抗军”的事情。 关译心仔细回想了一圈。 根据她上次回到贫民区的经历来看，那片贫民区的普通人明显是被“巴别塔”占据的旧教堂祸害得不轻。 至于同样很可能出现在贫民区的“反抗军”，起码关译心的记忆里，似乎并没有出现这群人的踪迹…… 关译心重新瞥了一眼被sad-4号打上满屏马赛克的塑料纸片宣传单，看到沾上污水后有些破损的宣传单，脑海中却不经意间有一道许久之前的画面一闪而过。 ——她的确没有见到过像是和“反抗军”有关联的人，但是，她曾经见到过类似的塑料纸片！ 就在贫民区通往原身那个位于十八层的狭窄拥挤潮湿的小房子的电梯里，曾经明目张胆地贴着一些带颜色的小广告纸。 只不过，那个旧电梯里的塑料纸片早就已经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陈旧掉色了，那会儿的关译心满脑子都是未知和困扰，对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都充满了陌生感，对于那些她根本不感兴趣的小广告纸，自然也不会有多在意。 关译心当时在电梯里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还是因为，当时的自己正沉浸在调查部的清理者竟然都冲去黑市抓捕卖书的了，有了“贩书如贩毒”的前提。 而现在，sad-4号却说，这种仿佛地摊文学一样的塑料纸片宣传单，和“反抗军”有关？ 那么，相同材质的都在电梯里张贴了好几年的带颜色小广告纸，会不会，也和“反抗军”有关？ 毕竟，除了材质相同之外，这两个“传单”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足够吸引眼球…… 虽然内容好像和“反抗军”的主题截然不符，但是现在对比着考虑的话，还真挺像是同一拨人的手笔的…… 关译心的脑海中闪过这些猜测的时候，不禁有些哑然。 简直她自己都觉得有点说不出的荒谬…… 第303章 城市之外 或许，之后还得找个机会，再回去原身那个位于贫民区的家中一趟。 关译心默默地在心中暗道。 她虽然还清楚地记得楼梯里贴着的那张带颜色的小广告纸片，但是，她的确完全不记得上面的联系方式等信息…… 虽然还只是猜测，但是，对于那个似乎是在反抗联邦政府的“反抗军”，关译心的确有些好奇。 或许，她可以从“反抗军”那里获悉一些，无法从联邦政府这边得到的线索。 “sad-4号，”关译心想了想，突然开口询问道：“你刚刚提到的这个‘反抗军’，他们会和‘巴别塔’那样的邪教组织有关系吗？” sad-4号回答得很干脆：“不会。” “嗯？”关译心语气里流露出了些许的好奇，“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吗？” 在这个问题上，sad-4号一点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直接就一句话回答道：“因为这两拨人的三观不合。” 关译心：“……” 关译心一时间竟有些哑然。 sad-4号给出的这个理由真的简单粗暴极了。 大概是觉察出了关译心的茫然，sad-4号还贴心地多解释了两句道：“在‘巴别塔’这个组织里，那些搞邪教的家伙，一个个都脑子有问题，整天神神叨叨的，不信奉邪神的人，根本受不了那个环境。” 显然，sad-4号的言外之意就是，“反抗军”这群人聚集起来的时候，不管是从最初的目标纲领、还是他们持有的理念，都和“巴别塔”这种邪教团伙没法共存。 关译心还当真仔细回想了一下。 总感觉，她那位恶毒学姐郑小希，似乎并不符合“神神叨叨”的这个特征。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郑小希还挺像是一个“正常人”的。 按理说，一个人都信奉邪教了，那么，这个人的思维方式、思维逻辑，应该都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但是，从关译心和郑小希曾经朝夕相处过的经历来看，郑小希似乎并不符合这一特征。 甚至于，就连最后在旧教堂里直面郑小希，甚至还趁机捅了她一刀之后，郑小希都没怎么展示出“神神叨叨”的明确迹象来。 就好像，郑小希所有的信奉和虔诚，就只集中在了她那身修女服身上一样。 关译心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就是感觉，郑小希给她的印象，还挺微妙的…… 相较之下，之前曾经出现在旧教堂里的那个早已经年迈的“神父”，反而更符合sad-4号刚刚总结的那个“巴别塔”邪教团伙的人群画像。 “至于‘反抗军’，”sad-4号还稍微斟酌了一下词句，然后才说道：“他们只是比较天真、顶多是有点自以为是吧？不过他们不搞恐怖袭击、也不搞血腥实验，平时的活动地点还主要集中在城市之外，所以，联邦政府这边也不怎么管他们。” 黑市里偶尔还会有人和“反抗军”的人做点小生意，调查部这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sad-4号还说道：“我对‘反抗军’那群人其实没有太大的恶感，毕竟他们平时反抗的只是公司而已。” 关译心晃了晃刚刚拿起来的那张广告纸，算是稍稍示意了一下。 sad-4号立刻道：“噢，你说这个，说实话，印刷这类纸制品的确是重罪，所以冯洛彬已经安排人手去抓人了。” 关译心隐约从sad-4号刚刚话语中流露出的态度，总结出了一些让她自己都觉得奇怪的结论。 她怎么感觉，比起“抓人”，冯洛彬的行动似乎更像是去打击那个可以进行印刷行为的窝点。 对比与调查部之前对郑小希的抓捕，连同她自己、以及季沉烽的严格审讯，调查部对于“反抗军”，似乎都没多少抓捕的意思。 更直白一点说就是，大概真有一个“反抗军”的成员跳到sad-4号面前嚷嚷他们的信念，sad-4号可能都懒得去屏蔽他信号的…… 为什么会这样？ 就好像，只要“反抗军”的人别去搞传单印刷，他们具体干点什么事情，调查部这边根本就无所谓。 甚至于，调查部对“反抗军”的存在，甚至颇有种，就这么放任不管的意思？ 关译心并没有把这些疑问说出口，只是脸上稍稍流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然后和sad-4号随口说道：“调查部的行动真的好快……” 大概是因为，“反抗军”相关的资料和信息并不敏感，所以，sad-4号就这个话题还和关译心又多聊了几句。 “‘反抗军’平时在城市之外蹦跶得再热闹，调查部都懒得管的。”sad-4号漫不经心道：“有人放着城市里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去城市外面找罪受，也是他们的自由。” 关译心只是附和地轻轻应了声。 这不是sad-4号第一次提到“城市之外”这四个字。 但是在此之前，关译心也的确没太把这个描述放在心上过。 可是现在，关译心却突然觉得，“城市之外”和“城市之内”，似乎存在某种非常大、非常大的差异一般。 她穿越到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时间还不够长，也的确不曾见过“城市之外”的模样。 sad-4号之前和她说“反抗军”的时候，提到过，城市之外充满了强烈的辐射，人类几乎难以生存，就算留在那里，身体也会不可避免的受到很多不良影响。 而根据sad-4号在任何提及“污染”和“畸变”相关的信息时，都会有所保留的态度，是否，它对“城市之外”的描述，也进行了相似的处理呢？ 中央大学学生会那几个学生，不管是和吴学长认识的“老白”，还是后来的“蓝裙子”，每一个都是明晃晃的因为污染而畸变成了怪物，但是，他们出现在sad-4号的描述中的时候，却是“感染了危险的传染性病毒”。 以此类推，“城市之外”的高辐射，会不会除了真的存在辐射之外，也和“污染”、“畸变”相关？ 更确切一点说，“城市之外”的世界，那里的场景，是否就像是陆曦在噩梦中提到的那些，血和泥构筑的、泛着古怪红色的诡异画面有关？ 第304章 关一一:突然警觉 关译心压下那些复杂的思绪，开始琢磨着，回头在调查部帮sad-4号打工的时候，有没有机会能看到更多的，关于反抗军、和这座城市之外的线索。 应该不是她的错觉。 调查部这边，似乎并不怎么避讳反抗军相关的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由远及近地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螺旋桨震动声。 关译心闻声转过头去，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下面挂着箱子的、较为小巧的无人机。 sad-4号适时地开口说了一句：“哦，到了！” 关译心瞅了两眼无人机下面悬挂的箱子，顿时恍然，“物品运输的？” sad-4号“嗯”了一声，“直接先把找到的样品拿去化验。” 眼看着无人机悬停在了关译心面前，甚至适配了她本身的身高，关译心毫不迟疑地就将刚刚捡到的那张塑料纸宣传单给塞了进去。 ——虽然她自己对所谓的《揭秘联邦政府的十大骗局！！！》具体内容还是挺感兴趣的，但是想也知道，“反抗军”和联邦政府居然没有彻底撕破脸，那么，他们发布的地摊文学内容，八成是夸张离奇、耸人听闻、足以下饭的各种街头八卦。 至于那些真正有价值的、联邦政府不可为外人所知的隐秘信息，不太可能塞到这里面。 毕竟单纯造谣和泄露政府机密，可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量刑…… 倒是一直委屈巴巴地趴在自己那个神秘小窝里的小怪物关一一，通过精神连接察觉到关译心的想法之后，忍不住“吱吱唧唧”地叫了两声。 muamua，我看到了呀！ sad-4号只能屏蔽关译心面前的护目镜，阻止她看到一些和“污染”、“畸变”有关，或者单纯只是不合适的信息。 但是，清理者的制服身上配备的护目镜，可屏蔽不了小怪物关一一的视线。 关译心多少有些好奇，便在意识中，当真询问了一下小怪物关一一，“上面都有什么内容？” 小怪物关一一回答得相当干脆：“第一条，联邦政府向公众——” 说了这么几个字之后，小怪物关一一开始面露迟疑。 关译心：“？” 小怪物关一一很快便把记忆中看到的画面传递了过去。 霎时间，关译心的脑海中仿佛出现在了一张相同的传单。 至于关一一没说完的那句话，完整的连起来则是，“第一条，联邦政府向公众隐瞒了巨大的真相！” 至于真相后面的下一行字，全都是模糊不清的一行一行的灰色痕迹。 显然，小怪物关一一要么没来得及看，要么是看了没懂，当然，也不能排除，它是看了，也懂了，但是背不下来。 就像是一张纸上用书写来装饰，除了第一行之外，后面的其实全是看不清的打码。 关译心和小怪物关一一大眼瞪小眼地通过意识连接交流了一会儿，在短暂的停顿之后，这只小怪物开始屈服了。 关一一特别小小声地通过精神连接，有些懊恼地告诉关译心道：“muamua，吱吱唧唧……” 后面的字我不记得了啊呀！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 小怪物关一一试图狡辩：“吱吱唧唧！” 后面的字太复杂了，它有些不认识，才来不及看的！ 并且，它刚刚才看了第一眼，直接就开始头晕目眩了。 更直白点说，就是晕字了。 而那张充满了地摊文学气息的广告纸传单上面，除了那个耸人听闻的标题之外，可以说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说到这里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倒是依旧是理直气壮的语气。 都是那些字害了它！ 它懊恼也仅仅只是在懊恼，刚刚怎么没想起来直接通过精神连接把自己的视野也共享给muamua，而不是纠结为什么自己认识的字不够多。 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小怪物关一一想法的关译心：“……” 她最近一直忙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关译心根本没空再去抓着小怪物关一一识字。 说起来，陆离提供的那份幼儿园双语教材，关一一学到了第几页来着？ 小怪物关一一：“！！！” 突然警觉.jpg 霎时间，发现情况可能有些不妙的小怪物关一一，本就冰冰凉凉的身体，瞬间更是一阵冷气袭来。 下一秒，不等正哭笑不得的关译心开口，这只小怪物关一一便已经将自己的视野直接共享给了关译心。 而对于关译心来说，脑海中突然微微恍惚了一下，然后，眼前的世界，便开始变得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透过护目镜看到的场景，和小怪物关一一看到的角度不同的画面直接重叠了起来，画面仿佛发生了一些微小的扭曲，让人顿时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关译心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 一下子，她眼前看到的画面被清空，但是，脑海中却依旧存在着另一幅此时置身所在的场景。 硬要形容的话，关译心现在的状态，大概就像是正透过一个扭曲的哈哈镜在观察这个世界。 该看到的东西都看到了，就是大小角度好像都变得有些奇怪。 不过，适应一会儿应该就好了吧？ 关译心默默地自己安慰自己，然后重新睁开了眼睛。 不行…… 她也有点晕。 感觉还得再多适应一会儿。 这时候，sad-4号似乎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关译心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当即关切地问道：“小美女，你怎么了？” 说着，sad-4号还核对了一下关译心套的那身工作服传递回来的身体相关数据，“心率、血压都在正常范围之内，不过，刚刚似乎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波动。” 关译心暗自咋舌。 虽然这身工作服是她自己给自己套上的，上面配备的零零碎碎的工具也的确不少，但是关译心之前还真没想到，调查部的工作服竟然连心率、血压这种身体数据都随时监控着。 不过想想也正常。 那些出外勤的清理者遇到各种意外和危险的几率还是挺大的，随时监控工作人员的身体数据信息，也能方便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的判断。 ——甭管引起清理者情绪波动的信息是什么，先屏蔽了再说。 倒也简单且方便操作。 不过对于关译心来说，却要求她自己越发小心谨慎了。 还好海滨度假村那个图案，按照sad-4号采集的数据，应该是及时屏蔽了，要不然，关译心这边看到都没反应，一次两次没事，时间久了，总会显出异常的…… 关译心轻轻地舒了口气，仿佛刚刚缓过来一样，这才向sad-4号轻声道：“刚刚突然有些头晕，就好像我眼前的画面，似乎有一瞬间在发生了变化一样，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 关译心说得全都是实话。 只不过，她理所当然地省略掉了，这个头晕和扭曲的画面，都来自于小怪物关一一共享的视野这件事。 sad-4号安慰她：“可能是下水道里面的新鲜空气不足，我把供氧设备给你打开。” 关译心：“啊，谢谢……” 这边和关译心说话的时候，sad-4号同时和冯洛彬说道：“我估计，小美女是被下水道里残存的‘污染’影响到了。我确信已经把相关画面都屏蔽掉了。” 冯洛彬平静道：“之前的清理者下去，都没遇到画面扭曲和头晕的情况。” sad-4号感慨：“是啊，关译心好像对那些有关‘污染’的存在格外敏感。” 说着说着，sad-4号还想起来一件事，“哦对了，上次死了的那几个家伙，他们家人总算肯把找回来的私人光脑数据也全部上交了。” 冯洛彬略微挑了下眉，没吭声。 他之前就听sad-4号提起过一句，但是因为里面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也就没当回事。 sad-4号阴阳怪气的叹了口气：“欸，我当时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就发现，他们在旧教堂外面意外遇到关译心的时候，关译心就一直在劝学生会那几个家伙不要进去，她那会儿好像就觉得，旧教堂的情况不对劲了，走路都试图绕着那边走，可惜那群傻子不听。” 就在这时候，冯洛彬的光脑突然闪烁了一下。 ——那是一道通讯邀请。 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它看信息的速度当然要比冯洛彬这个人类要快得多。 “咦，是冯慎思？”sad-4号不等冯洛彬把电话通讯接通，便直接惊奇地说道：“我记得，你这个堂弟，也是旧教堂事件中的一员，他这会儿没在中央大学的宿舍里面，应该是在家里休养呢吧？” 冯洛彬一边按下通话键，一边有些疲懒地说道：“是的，没错，你不用这么委婉，我知道你想说，他也是你口中那群傻子中的一员。” 刚接听电话，只隐约听到了后半句的冯慎思还不由得稍稍愣了一下：“？” 堂哥正在和谁说话？ 什么傻子中的一员？ 第305章 逻各斯兄弟会的邀约 “冯慎思应该不会没事突然联系你，”sad-4号客观评价道。 它的系统里同样有对冯慎思的行为侧写，自然知道，哪怕有这么点亲戚关系，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冯慎思依旧不敢来贸然打扰冯洛彬。 想到这里，sad-4号难免有些好奇，当场开始冲着冯洛彬撺掇道：“快看看他想干什么！” 冯洛彬随意的“嗯”了一声，然后对着电话那头的冯慎思略显冷淡道：“喂？” 眼看着这通电话被接通，冯慎思那边先是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听着他堂哥毫无波澜的冷漠声音，便瞬间又如同在学校作妖被教导主任当场抓获一样，心中难免有些惴惴不安的慌张。 “哥，”冯慎思早就习惯了自己堂哥那堪称冷漠的声音，他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多少有点紧张的心情，尽量装作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子，仿佛自己丝毫不受那话语间的冷意影响一般，还颇为主动的先问候了一声，“你最近还忙吗？我这边有点事，想要和你咨询一下。” 顶楼的高级宅邸之中，浅色的窗纱被风随意的卷起，明媚的阳光穿窗而入，在浅色的木质地板上如同金色的液体般流淌，给整个室内都涂满了明亮的颜色。 陆流泽和祁雁乔两人正一边一个的坐在沙发上，目光灼灼地看向正拿着光脑和冯洛彬打电话的冯慎思。 陆流泽的身上依旧是一身柔软舒适的棉质睡衣，神色慵懒间却透出种意外专注的谨慎。 和冯慎思一起过来陆流泽这边做客的祁雁乔身上倒是穿得整整齐齐，不过和旁边的陆流泽比起来，倒是也不算过于突兀。 她的动作间倒是颇为放松的样子，一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冯慎思给他堂哥打电话，手里还正随意地玩着一个女仆之前端上来的新鲜水果。 冯洛彬这边并不知道，自己堂弟那边其实是三个人还在扎堆抱团，所以，他的反应就比较干脆了，直接问道：“什么事？” 冯慎思这才开口回答道：“我刚刚收到了逻各斯兄弟会的邀请。他们说，他们已经调查出了结果，所以，这次才特意邀请了陆少、我还有乔乔三个人，希望能当面向我们致歉。” 看着冯慎思完全没脾气的模样，祁雁乔忍不住在旁边眨了眨眼睛。 陆流泽则是想起之前逻各斯兄弟会的邀请，便忍不住微微皱了下眉头。 冯洛彬稍稍愣了一下，“他们调查出了真相？” 冯慎思谨慎地回答道：“是的。” sad-4号听见上面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直接去调监控了。 片刻后，并无收获的sad-4号果断地在自己的便携式终端的屏幕上，打出了整整一排的问号：“？？？？” 冯洛彬见状，心里就有数了。 他当即冷笑了一声，反问冯慎思道：“他们调查出了什么真相？我怎么不知道？” 冯慎思：“……” 他直接就被问住了，顿时面露难色。 听着堂哥冯洛彬对此嗤之以鼻的态度，冯慎思不由得抬头看向祁雁乔和陆流泽两人。 陆流泽依旧坐在那里，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祁雁乔倒是在旁边摊了摊手，表示有些无奈的样子。 他们就是骤然接到了逻各斯兄弟会的消息，一边瞬间有些振奋的打起了精神，一边又有些后怕和不安，心里直接开始打鼓。 因为上次旧教堂的遭遇实在是令人后怕，当然了，最严重的问题还是在于，平时和他们一个阶层的、身边熟识的同学，是真的死在了里面，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 只有亲身经历过后才知道，对于一个有着自我意识和求生本能的生命体来说，直面死亡永远比想象中更加可怕。 也就是他们三个之前都被调查部给直接拖到了医院，尚在昏迷中，便被医生实施了记忆剥离手术，成功地清理掉了相当多的一部分记忆之后，所以，这三个人才不至于一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来，便忍不住的恐慌和不安。 即便如此，那种残存的危险和恐惧感，依旧深埋在了他们的潜意识当中。 以至于，曾经被关译心糟心地评价为“活着不好吗”的几位作死团队成员，如今再次面对逻各斯兄弟会的邀请的时候，倒是变得谨慎小心了许多。 陆流泽、冯慎思和祁雁乔他们三个人分别接到邀请之后，自然是第一时间互相说了一声，也算是互通有无。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逻各斯兄弟会这次向他们提出邀约的地点、还有时间，都是相同的。 显然，逻各斯兄弟会那边也是打算，把所有相关人员全都拉到一起当面把事情解释清楚。 按理说，这次的邀约应该不会再出问题了。 但是，之前旧教堂留下的心理阴影还在，三人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身份最重的陆流泽，再加上本来就互相绑定的两个小伙伴冯慎思和祁雁乔，等他们三个见面一合计，依旧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最后，冯慎思自然而然的就把主意打到了他在调查部工作的堂哥冯洛彬头上。 冯慎思：“……逻各斯兄弟会那边，也只是说，调查到了真相，打算当面向我们致歉，至于别的东西，他们没说，我也没问。” 就算是面对自己堂弟，冯洛彬彬彬有礼的语气里依旧带着种毫不掩饰的刻薄和冷漠，“而你还在考虑要不要赴约？” 冯慎思很是礼貌地委婉道：“我其实是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所以，想要听听哥你的意见。” 冯洛彬没好气道：“等着！” 冯慎思立刻一口答应下来，“好的，哥，您忙。” 下一秒，冯洛彬那边的通话已经就挂断了。 冯慎思却稍稍松了口气，然后抬起头，看向了祁雁乔和陆流泽，轻声道：“我堂哥那边，应该会直接找上逻各斯兄弟会。” 祁雁乔直接冲着冯慎思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示意。 冯慎思见状，不觉莞尔。 陆流泽琢磨着冯洛彬的反应，脸上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就再等等，”陆流泽平静地靠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反正，逻各斯兄弟会那边这次出面的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冯慎思也重新走到了沙发那里，挨着自己的小伙伴祁雁乔坐下之后，祁雁乔顺手就把手里那个苹果递给他了。 冯慎思下意识地先咬了一口，嚼了嚼，苹果带有清甜果乡的汁水在味蕾间蔓延，他却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咽下去之后，才继续说道：“学校那边还在戒严，也不知道那边查出了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查到。”陆流泽回答得干脆利落。 冯慎思和祁雁乔同时转头看过去。 “目前的进度是，调查部已经将所有学生和校工、还有在校教授们的血样收集完毕，进行了大规模的监测，并且，在里面找到了一些被污染值超标的学生，全都送去了医院。” 陆流泽的语气里有些恹恹的烦躁，“目前被带走的人，几乎都是学生会的人。” 一时间，冯慎思和祁雁乔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都有些微微发绿了。 ——他们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也没少在学生会那栋专门的楼里待着。 陆流泽继续道：“在调查部的强烈要求下，学校里有一块区域的下水道都被挖出来了，但是，这又是在调查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曙光科技”作为中央大学的主要投资方，在校董事会的成员中，也是占据了相当大的比重的。 而陆流泽作为“曙光科技”主要拥有者的陆家核心序列成员之一，自然不难得到中央大学内部相关的情报。 但是，对于调查部那边为什么会采取这些令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的行动，陆流泽却是不得而知、堪称毫无头绪了。 陆流泽、冯慎思和祁雁乔互相对视了一眼。 旋即，祁雁乔主动提议道：“那个，关译心还在学校里吧？还有刘青安，我之前给他发消息，他竟然没回我。” 陆流泽当即侧过头来看了祁雁乔一眼，“刘青安也在被调查部送去医院的名单上，还是最早那一批的。” 祁雁乔顿时恍然，“难怪！” 她就说嘛，对方怎么敢不回她的消息的！ 不过，想到刘青安身上很可能也是污染值超标，而对方之前一直跟着自己和冯慎思打转，祁雁乔的脸色顿时也是一阵变幻莫测。 她怎么感觉，学生会那边，仿佛处处踩雷一样？ 简直越想越让人头皮发麻。 祁雁乔一时间难免有些坐立不安，纠结地连坐姿都忍不住换了一个。 冯慎思倒是最坐得住的一个，他安抚地看了祁雁乔一眼，稍稍示意道：“先等等看，看看我哥那边的反应。” 祁雁乔这才点了点头。 而在中央大学的办公室里，接到自己堂弟冯慎思这个电话的冯洛彬，一直到挂断电话之后，审视而冰冷的视线，都还在盯着光脑，脸上的表情透出几分阴翳的变幻莫测。 “继续盯着也没用，你堂弟那边就是什么也不知道。”sad-4号叹了口气。 不过，作为一个算力充足、面对多线程工作也毫无压力的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一边关注着冯洛彬这边的动向，一边还在关译心那边全程在线，和她保持着交流。 刚巧，关译心那边这会儿也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意见。 “要把这部分水管切割下来吗？”关译心重新走到了被刻有海滨度假村logo图案的那段管道附近，蹲下身稍稍指了指。 虽然在sad-4号的屏蔽之下，那个充满了阳光沙滩海浪椰子树等标准素材的图案已经变成了一团看不分明的马赛克。 不过，演戏演全套嘛！ 既然sad-4号和调查部那边，对这个本应平平无奇的logo如此重视，关译心自然也不介意借题发挥。 关译心：“从这个高度来看的话，应该是凶手留下的记号吧……” sad-4号当即表示道：“绑架我——绑架我们那位工作人员的凶手，当时其实就暴露了这个图案，这个图案和他们一定有关！” 关译心：“但是也不能排除，凶手这是在故意混淆视听。” 在阴谋论凶手的动机这方面，关译心简直是侃侃而谈，丝毫没有自己就是那个幕后主使的包袱感。 毕竟，话题越扯越远，水越搅越浑。 而只有这种千头万绪、一片混乱的情况下，才更适合她这种外来者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进一步的浑水摸鱼。 起码现在，调查部那边很可能就被来自于地球现实世界的图案给扰乱了视线。 如此一来，大家就刚好就处在了同一个迷茫的水平线上。 就像是关译心搞不懂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很多隐秘一样，调查部和sad-4号这边，估计也根本别想能从一个来自异世界的图案上找到任何靠谱的线索…… sad-4号哪里知道自己正在遭遇真凶的轮番迫害。 对于关译心言语自然而又主动的分析，它简直感动极了。 并且，sad-4号正对关译心刚刚那个混淆视听的说法深以为然，当即开口表示道：“确实！不过你说得对，这部分管道也要切下来，你稍等一会儿，我得先和edu-7号打个招呼，学校后勤那边应该有负责修水管的人。” 第306章 反向邀约 毕竟是中央大学的下水道。 虽然入口已经从校园里挖开了，但是，里面的管道，还是不能说切就切的。 起码得先打个招呼再动手吧！ sad-4号一边琢磨着，一边当场开始给中央大学的超级人工智能edu-7号发消息。 sad-4号：“我们在下水管道上发现了‘污染’相关的信息，正在清理中，具体的清理费用相关收费名目，等下我会一并发给你，你回头提交到中央大学的账目上。” 要完账之后，sad-4号还随口和edu-7号提了一句道：“哦对了，我们只负责清除‘污染’，是不管维修的。下水道的管道被处理掉之后，重新安装维修的工作，需要你们自行完成。” edu-7号现在完全不想搭理sad-4号。 它就仿佛启用了自动回复一样，面对sad-4号只剩下了最模板化的反应：“你好，你反馈的信息已收到，稍后会逐一处理。” 都是超级人工智能，谁还不了解谁啊！ 对于edu-7号的反应，sad-4号根本就不带在意的。 发完那条要账的消息之后，sad-4号便转过头来，在耳麦里又告诉了关译心一句道：“我已经安排人带设备过来了，等下就把这个带有特殊图案的管道直接切下来带走！” 面对如今这个越来越混乱的场面，关译心虽然心情极其微妙，不过，还是细致地提醒sad-4号道：“管道高度、刻痕的深度和力道，数据都可以参考。”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刻痕应该就是当时那只逃跑的诡异老鼠留下的。 难不成，疑似恶毒学姐化身的诡异老鼠，也被当时的场面给忽悠瘸了？ 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jpg 关译心当时叮嘱小怪物关一一的时候，都只是想着，能用这些似是而非的线索对调查部进行混淆视听，而现在看来，很可能连“巴别塔”这个邪教团伙的人也被带偏到沟里去了。 就，也算是意外惊喜了…… 关译心默默腹诽着，同时从善如流地和sad-4号说道：“我再继续往前走，看看前面还有没有其它的线索。” 说着，她脸上还适时的露出了少许迟疑的神色，和sad-4号询问道：“之前的工作人员，我是说，你的同事们，调查部的那些清理者，他们没有调查这里面吗？” sad-4号简单解释道：“这边的下水道也才刚刚挖开，还没来得及！等一下，关译心，你先别自己往前，安全起见，我再叫几个清理者和你一起。” 不得不说，sad-4号自己都没想到，关译心这走到哪都能遇到问题的倒霉劲儿，和他们调查部的日常工作，简直是绝配…… sad-4号现在就觉得，为了关译心的安全考虑，它不但要立刻把具备足够外勤武装力量的清理者配备到位，还会专门要求这几位清理者全副武装、并且携带重火力特殊武器过来！ 说不定，等会儿顺着这个下水道的综合管廊通道，继续往前推进的话，关译心没准就能撞见之前的凶手呢！ 刚聘用关译心来增加遇到事件概率便首战告捷的sad-4号，它那超高速运转的cpu里的电子算盘简直打得啪啪作响。 它和关译心通过耳麦交流的过程中，也没忘记继续和冯洛彬念叨。 瞥了眼冯洛彬脸上神色阴郁的表情，sad-4号有些同情地表示道：“而且，你那个小堂弟旁边，应该还有别人。” 冯洛彬很没耐心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问他家里。” sad-4号当即淡定地表示道：“我刚刚就就以你的名义，给冯慎思的妈妈发过消息了。” 冯洛彬的眼皮略微跳了两下，当即有种不祥的预感，“对方怎么说的？” sad-4号：“对方回答道，祁雁乔今天来找冯慎思了，然后，他们两个人一起出门了。” 冯洛彬立刻就反应过来，当即脱口而出道：“冯慎思和祁雁乔，他们在陆流泽那里！” 祁雁乔和冯慎思从小一起长大，属于是进对方家里几乎都不用打招呼的那种…… 所以，如果是只有冯慎思和祁雁乔两个人的话，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出门，继续留在冯家就行。 想到这里，冯洛彬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不听劝的两个小兔崽子…… sad-4号观赏了冯洛彬眼角抽搐的阴沉表情一眼，愈发同情道：“是的，就是这样，没错。” “我刚刚抽空去核对了一下，冯慎思和祁雁乔使用过的直升机，刚巧，那架直升机的降落地点就是在陆流泽家顶层的停机坪。” 反正sad-4号作为超级人工智能，本来就有调用街区上方各种监控摄像头拍下来的画面的权限。 除非是在监控摄像头严重毁损并大量缺失的贫民区，否则的话，sad-4号只要稍微一调查，就能立刻锁定冯慎思、祁雁乔他们的行踪。 而说到这里，那答案基本就已经是摆在明面上了。 作为旧教堂事件幸存者的陆流泽、冯慎思还有祁雁乔这三个人，就算被清理掉了记忆，依旧还在继续调查什么。 sad-4号难得安慰了冯洛彬一句道：“往好里想，你本家的这个弟弟，他起码在收到了逻各斯兄弟会的邀请之后，知道要先和你打个招呼通个气，而不是闷头撞上去哈！” 冯洛彬瞥了sad-4号一眼，“那个傻子虽然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是，倒也不至于这么傻。” sad-4号不以为然。 “反正我上次就已经给用你的名义，给冯慎思的妈妈发过消息了。”sad-4号用自己依旧性感男神风的电子合成音凉凉道：“我告诉了对方，要管好孩子，别再让冯慎思继续作死了，可惜，他们好像都没把你的好心提醒当回事。” 毕竟，能从旧教堂的事故中活下来那是冯慎思运气好、命大。 和他们同行的另外几个少爷小姐，遭遇“污染”后，污染值直接冲破临界值彻底发生“畸变”的、已经确认死亡的、还有至今下落不明的，都是明晃晃的惨例。 再有下一次的话，冯慎思他们可就未必还有这个运气了…… 冯洛彬眼神沉了沉，不欲继续谈论这个话题，颇有些生硬的直接换了个话题，转而和sad-4号说道：“逻各斯兄弟会，他们那边能发现什么……” sad-4号随口敷衍道：“不知道啊，逻各斯兄弟会那帮已经毕业了的人，还是有点权利的，至于学校里这批在校生——” sad-4号故意停顿了一下，话没说完，不过，不以为意的态度倒是摆出来了。 学校里的兄弟会、姐妹会这种东西，无非就是一个扩张人脉的途径而已。但是，当这些未来的人脉还没生效的时候，的确没太大的价值。 它的核心价值，还是集中在毕业之后，已经步入权利阶层的那群人身上。 顿了顿之后，sad-4号冲着冯洛彬问道：“你想怎么办？” 说着说着，sad-4号直接开始阴阳怪气地挑事道：“你说，我们调查部都还没查到什么线索呢，逻各斯兄弟会就说已经把事情查清楚了，要给那群受到惊吓的小兔崽子们一个交代，我觉得不太靠谱。” 冯洛彬其实也是这个想法，只是没直接说出口。 短暂的沉默后，冯洛彬慢条斯理地开口，轻柔的话语间却透出了一种毒蛇般阴冷刻薄的意味。 “在那几个蠢货前去赴约之前，我也只能先邀请逻各斯兄弟会的几位成员，来和我聊聊天了。” 冯洛彬敷衍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假笑。 那笑容丝毫不达眼底，神色间更是只余一片阴霾。 第307章 新的工作安排 sad-4号说干就干，当即表示道：“我去给逻各斯兄弟会的人发邀请函？” 冯洛彬略一颔首，轻声道：“发吧。” sad-4号：“约个今天下午？还是晚上？” 说着说着，sad-4号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陡然改口道：“要不还是明天吧？” 冯洛彬不解，“嗯？” sad-4号兴冲冲地解释道：“我把关译心也叫过来！” 如果是最初，冯洛彬一定会拒绝的。 但是，想到刚刚关译心答应了sad-4号的雇佣后，进入下水道里面之后发生的事情，他突然就开始沉默了。 虽然叠概率这件事说起来挺离谱的。 但是，只要不说出来，好像，也不是不行…… 看到冯洛彬的反应就知道，他现在的态度等于是在默许了。 sad-4号也是果断，当场拉出通讯录，无比熟练地假借冯洛彬的名义，直接撰写了一篇文辞优美、礼数周到、行文优雅得体、最后落款处还附上了龙飞凤舞的冯洛彬手写转印刷签名的电子邀请函。 “明天上午九点……联邦政府特别行动调查部、第四调查组恭候光临。” sad-4号写完电子邀请函，还自己又欣赏了一遍，这才展示给冯洛彬看，“怎么样？” 冯洛彬微微点了点头，“嗯。” 逻各斯兄弟会往年的那些核心成员，如今都已经毕业多年，早就已经在联邦政府内部、又或者是一些“公司”的内部占据一席之地。 就算是调查部这边有权限调查任何和“污染”、“畸变”有关的危险事情，但是，冯洛彬也不会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就贸然对上那些如今的“大人物”。 相较之下，对于如今还在中央大学上学的、目前也就是个大二、大三或者大四学生的逻各斯兄弟会核心成员，冯洛彬想要拿捏他们的时候，就显得随意极了…… 尤其是对方最近刚刚搞了个大的烂摊子。 “曙光科技”的陆流泽直接遭遇了危险，连陆流深都亲自出面处理了。 一起参加逻各斯兄弟会考核的另外几个身份重要的新生，也是问题严重。 从重伤到失踪、甚至是当场死亡，即使只有一个人闹出这种事情来，都足够让人焦头烂额了，更别说，这次直接波及到了身份特殊的一群人…… 可惜，sad-4号面对冯洛彬略显敷衍的态度，却是有些不满的，当即皱眉道：“就这样？” 冯洛彬眨了下眼睛，漫不经心道：“不然呢？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不等sad-4号回答，冯洛彬突然转口道：“对了，刚刚没问冯慎思，逻各斯兄弟会给他们那边的邀请，具体是什么时间。” sad-4号：“具体是什么时间并不重要吧？反正都可以推，都可以改。” “或者，”sad-4号突然出了个主意，“你直接和冯慎思一起出席，听听逻各斯兄弟会想要和陆流泽还有你堂弟、祁雁乔他们几个说什么？” 冯洛彬的脸都黑了。 他并不想和那几个小兔崽子出现在一起。 实在是丢人。 sad-4号见状，瞬间也就明白过来了，瞅了冯洛彬的黑脸一眼，感慨道：“算了，就这样吧！我先给关译心也发条消息。” 说着，sad-4号先理所当然的用冯洛彬的名义，将邀请函发给了现在逻各斯兄弟会的那几个核心成员。 对名单的时候，sad-4号还不由得说道：“喔，这几个人目前都没有住在学校里，应该是平时就没有住校的习惯。” 冯洛彬抬起眼皮，“也就是说，这几个人都没有抽血，也没有检测他们身上的‘污染’情况。” sad-4号倒是有不同意见：“你先稍等一下，我得问一下医疗系统那边的超级人工智能。” 毕竟中央大学出了这么大的事。 哪怕是出于对自己生命安全的考虑，那群人也不可能会放着不管，这几天绝对私下里去医院检查就诊过…… sad-4号刚撂下这句话，转头才和nhs-6号打了个招呼，nhs-6号便熟练地又将相关权限全部开放给了sad-4号。 nhs-6号当场开摆：“行啊，你都自己翻呗，翻完之后给我补个申请单和报告单啊！” ——不同于中央大学内部一板一眼的超级人工智能edu-7号，负责医疗系统的nhs-6号大概是通宵达旦的加班加多了，已经彻底进化成了咸鱼的姿态，每天都在努力摆烂。 尤其是nhs-6号和sad-4号平时接触也多，现如今，sad-4号想要医院那边的权限，nhs-6号从来都是直接把数据库敞开了随便sad-4号去找的。 nhs-6号唯一的要求就是，调查部这边需要调用医疗数据的申请单子、还有那边同意申请的回执，都要sad-4号一起包办了。 就连上次关译心在昏迷中入院，发现sad-4号对关译心很感兴趣之后，nhs-6号甚至愿意把医院内部的电梯权限、还有语音权限，都借给sad-4号去用…… 还能顺便帮它上个班。 怎么想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sad—4号一口答应下来，“好好好，行行行，调查部这边的申请我已经提交了，申请我也已经帮你批准了，ok，手续走完了，你先自己玩去，让我瞅瞅。” 果不其然。 “哟，逻各斯兄弟会的他们这几个人，昨天都来医院体检了啊！让我来观察一下体检报告！” sad-4号一边和nhs-6号嘀咕，一边飞快地过了一遍这几份体检报告。 然后，sad-4号转头告诉冯洛彬道：“逻各斯兄弟会目前还在中央大学上学的那几个核心成员，都还挺惜命了。他们身上都存在被‘污染’的情况——” 就这前后几天的变故中，中央大学里面学生会的成员，已经有好几个出现了污染值严重超标、直接“畸变”成怪物的情况了。 冯洛彬对于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只是问道：“污染程度如何？” “就，数值还算稳定。”sad-4号客观地评价道：“对比中央大学内部学生会那群学生的污染值平均值，逻各斯兄弟会这几个人身上的‘污染值’竟然是偏低的。” 不过，对于现在这个结果，其实多多少少有些意外，不禁猜测道：“他们平时可能和学生会的人接触的比较少？学生会的成员，身上检测出来的污染值，是要高于中央大学的平均值的。” 冯洛彬点了点头，有些厌倦地回答道：“兄弟会、姐妹会这种组织本来就更倾向于是小团体抱团。” 既然都小团体了，自然不会继续扎堆和学生会那群人混在一起。 “哦——”sad-4号突然故意拉了个长音，然后兴致勃勃道：“以你的名义发出的邀请函，已经被对方是收到了！已读不回！啧啧啧，这些年轻人不行啊，太不礼貌了。” 冯洛彬：“……应该是急着互相商量去了。” 他确实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值得sad-4号兴奋的。 不过转念一想，sad-4号本来就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尤其是sad-4号这两天的确挺倒霉的，现在看到别人要倒霉了，有了对比，sad-4号的心情可能就没那么糟糕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好像也是一件好事…… · 与此同时，sad-4号已经给还在下水道里面忙碌的关译心，也发了新的工作消息过去。 sad-4号：“明天上午九点，联邦政府调查部的办公楼哦！有一个新的工作！” 关译心听到耳麦里sad-4号的声音时，一时间还有些微微的诧异。 “明天？”关译心和sad-4号确认道。 sad-4号：“是的呀！需要你上午九点准时到达，可以嘛？” 关译心先给刚刚赶过来的带了专门的切割设备的清理者大概指示了一下那个刻有海滨度假村logo图案的水管位置，然后立刻后退了好几步，给人留出了方便进行切割工作的充足空间。 “当然可以，”关译心答应得干脆利落：“唯一的问题是，学校这边禁止出行的问题，可能还是需要你和edu-7号打个招呼。” sad-4号立刻答应道：“没问题，通行证的问题交给我！” 关译心一边认真地看着调查部的那位工作人员，把原本好好的下水道管道给切割开，一边还在忍不住的琢磨着sad-4号刚刚的邀请。 她也是完全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有新的工作内容了？ 只是，关译心一时间也想不出来，自己在调查部能干什么？ sad-4号雇佣自己，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按照关译心最初的思路，她肯定是倾向于认为，sad-4号打算雇佣自己去当个诱饵，尤其是用来刺激和“巴别塔”邪教团伙相关的人。 此处甚至可以特指在旧教堂惨遭关译心捅刀而翻车的恶毒学姐郑小希。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眼神微微动了动。 总不能是，调查部那边又抓到和“巴别塔”邪教团伙有关的人了吧？ 第308章 你来选呀! 关译心正琢磨着呢，刚刚那位忙碌的清理者，已经完成切割工作了。 “哗啦”一声。 管道里积存的污水直接顺着那块新漏出来的孔洞流淌了下来。 霎时间，本就味道难闻的下水道里，更是一阵熏天的恶臭蔓延…… 关译心下意识地继续后退了几步，紧了紧脸上的面罩，又重新吸了两口氧才稍稍缓了过来。 好在，之前开始切割的时候，sad-4号应该已经通知edu-7号暂时从前面的接口处封闭管道了，总不至于有更多的污水在此时倾泻而下。 至于刚刚动手的那位清理者，则是拿起带着海滨度假村logo图案的那一片带有弧度的管道，冲着身上摄像头的位置示意了一下。 在他得到了sad-4号的明确信息后，这位清理者便立刻将切割下来的管道残片装进了刚刚随身携带进来的一个金属密封箱，彻底封存好，这才有心思朝着关译心这边看了一眼，略微点一下头，算是示意。 关译心微微睁大了眼睛，多少有些微妙地目送着这位工作人员紧急携带金属密封箱离开。 虽然文字、图案都是可以具有污染性的，但是，想到在地球现实世界随便上网一搜，就能有无数个类似风格图案的海滨度假村logo被这么慎重对待，说不定还会在专门的高等级实验室里进行一系列的检查，关译心的心情就有种莫名的复杂。 这大概就是，文化差异了吧…… 关译心又瞥了眼污水管道，不由得嘴角一抽。 ——那位清理者刚刚切割的时候，不是切割一圈，截取下来一段管道，而是只切割下来一块巴掌大小的方形管道碎片。 也不知道等edu-7号看到这个场景之后，中央大学那边打算怎么修理…… 正好这个时候，sad-4号提到的另外三名携带着火力武装的清理者，也都已经就位了。 看他们明显偏重的步伐，关译心大概能想象到他们身上携带的装备重量，感觉就和关译心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在n-e-314向地下列车上遇到的那几个重火力清理者身上的装备差不多？ 关译心一时间还奇怪了一下。 旋即便是隐隐的不安。 难不成，下水道里也能出现攀附蠕形蛛一类的怪物？ 关译心看向对方，彼此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却谁也没吭声。 最终还是关译心主动朝着对方点点头示意，然后又直接和sad-4号问道：“之前怎么没见他们？” sad-4号：“因为我一开始只是想检查一下绑架犯出现的位置，而现在，下水道里的情况，已经超出了预期。” 关译心思索了片刻，大概懂了。 也就是说，sad-4号接下来对这个下水道综合管廊的探索，会进一步扩大范围。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必然要调用更多的武装人员了…… 不过，sad-4号的这个想法倒是也没错。 虽然那个行踪隐秘的“绑架犯”是假的，但是，存在问题的变异老鼠总是真的。 对方能从旧教堂的下水道一路摸到中央大学这边来，那么，他们当然也能从挖开的中央大学这个临时入口，一路探索下去。 想到这里之后，关译心的心中都不由得一动。 如果是平时，关译心绝对不会轻易进入下水道这种地方探索。 毕竟下水道的线路错综复杂、危险程度难以预料，最重要的是，一个普通人在正常情况下根本没法解释为什么会进入这种地方。 但是现在则不然。 她不但可以借着给sad-4号打工的名义在平时根本没办法涉足的下水道中进一步探索，最重要的是，她还可以名正言顺的和两个带有全套火力武装设备的清理者同行，安全性绝对大大提升。 甚至于，中途如果遇到了什么和“污染”、“畸变”相关的存在，sad-4号在护目镜上的屏蔽功能，正常情况下当然是对佩戴者的保护、能够有效的降低“污染”，但是反过来，这何尝不是提醒。 ——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在眼前打了一个马赛克告诉关译心，这东西有问题。 而关译心全程是不需要把护目镜摘下来的，反正她可以共享到小怪物关一一的视野。 对于这个堪称千载难逢的机会，关译心简直是怦然心动。 她很快挥去脑海中其它的联想和多余的思绪，当即和sad-4号打了声招呼，示意道：“我们现在就继续往前走吧？在水管上做标记的人……可能不止刻了这一个。” 说到这里的时候，关译心的心里其实还有些微微的庆幸。 还好sad-4号没能在被绑架的当场，就直接开挖下水道。 要不然，就算抓不到小怪物关一一，如果把那只诡异的老鼠抓回去，其实也是个问题。 毕竟，那只老鼠可是在被彻底封存的402宿舍里受伤的，这要是再一个不小心重新把调查部的视线转移到402宿舍，虽然算是顺利把“巴别塔”邪教团伙拉下水了，但对于关译心来说，她自己和小怪物关一一也要重新面临被调查的风险…… 旁边那三位全副武装的清理者都没有开口出声，只有sad-4号在耳麦中告诉关译心道：“好，我把下水道的路线同步给你。” sad-4号的声音还未落下，关译心的护目镜前面上方、略一抬头的位置处，已经闪过一道蓝色的电子光芒，刷新出了一个路线相对方正整齐、但是密度却极其惊人的半透明三维立体投影地图。 而在这个三维立体投影地图的一个红色入口处，一个箭头形状的蓝色图案，正和三个圆形蓝色光点近乎重合在一起。 关译心一愣，顿时反应过来：“地图定位？” sad-4号：“嗯！” 说着，sad-4号又重新规划了几条路线出来，将路线标记成闪烁状态，告诉关译心道：“这几条路线都能通往中央大学周围最近的出口。” 关译心抬头，认真地看着这个下水道路线图，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真的有种想要将下水道地形图拍下来自己好好保存的冲动…… 这种涉及城市规划的下水道图纸，虽说应该不是绝密文件，但也绝不是平时能接触到的东西了。 关译心打量了一下sad-4号提出的三条路线，和它确认道：“我们现在应该先走哪条路线？” 出乎意料的，sad-4号却是对关译心说道：“你来决定。” 关译心闻声不由得微微一怔，有些不确定地重复道：“我？” 而在sad-4号说话的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那三位清理者，顿时也表现出了一丝诧异。 关译心清楚地瞥见，有人朝着自己的方向微微转头，应该是在重新打量。 显然，sad-4号刚刚在耳机中发出的声音，并不仅仅只是说给她听的，在场的另外三个清理者，也都已经得到了这个听起来可能有些奇怪的要求。 关译心在短暂的沉吟后，很快便点了点头，“好，那我随便选一个了？” sad-4号答应得干脆利落：“可以！” 这一次，关译心没有立刻做出选择，而是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三维立体投影的地图，通过精神连接和脑海中的小怪物关一一问道：“关一一，你想走哪边？” 本来还在神秘空间的海滨度假村大床上无聊打滚的小怪物关一一被问得愣了一下。 它下意识地停下翻滚的动作，“呲溜”一下立起了自己细细长长的上半根身体，然后，似乎还稍稍歪了歪那个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仔细辨别了一小会儿之后，才伸出尾巴尖，指了指出口在西面的那个下水道出口。 小怪物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去这边这边！ 关译心从善如流，当即也抬手，朝着三维立体投影地图上通往西边的那条线路上点了点，轻声道：“我想选这一条。” 她都不用问小怪物关一一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来。 要么是西边有食物、要么是有食物的气息。 毕竟，小怪物关一一那容量有限的脑子，最在乎的基本也就只有吃饭这一件重要的事情。 除此之外，关译心根本不做它想…… sad-4号：“好，那就先走这边！” 霎时间，另外两条颜色闪烁的路线直接被sad-4号取消了刚刚的特效，重新归于平静，近乎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整个下水道管道路线图的画面之中。 只有被关译心选定的这条路线，在整个三维立体投影的地图中被清晰的高亮起来。 关译心打定主意，直接就抬脚往前面走。 等她走出去一步之后才发现，那个三维立体投影的电子地图，竟然就这么悬浮在了她面前的头顶上，属实是一抬头就可以继续看导航的状态了。 投影设备应该也是集成在了调查部的护目镜上面，电子数据明显来自于sad-4号的提供…… 看到关译心动了，那三位清理者，便也沉默不言地跟了上去。 倒是小怪物关一一，一边在脑海中继续和关译心“吱吱唧唧”的叫唤，一边还忍不住回头看了那三个清理者一眼。 察觉到了小怪物关一一的异动，关译心直接通过精神连接无声地问道：“怎么了？” 小怪物关一一仔细想了一会儿，才终于组织好语言，“吱吱唧唧！” 他们身上好像隐约有点罐头的香味耶！ 听到这句话，关译心的脚步虽然并未停顿，但是心里却不可避免的“咯噔”了一下。 小怪物关一一要是说这几个清理者是铁皮罐头，关译心都不至于这么内心惶恐不安。 它这么冷不防来了一句“罐头”，关译心就只能联想到之前在地球现实世界，藏在禁区那座山体之内的神秘实验室，以及和sad-4号关系匪浅的那位“教授”。 说起来，“教授”的大片尸骨还在sad-4号的神秘空间里呢…… 关译心一时间甚至有些犹疑，究竟是把那些尸骨留着给小怪物关一一当存粮，还是尽早赶紧丢掉比较好。 说实话，她肯定是不想看到“教授”的尸骨以任何形式再出现在地球现实世界中。 ——这其中，其实也隐隐包括变成小怪物关一一的食物这种途径。 至于“教授”的尸骨被扔到这个赛博朋克世界之后会惹出什么变故，反正关译心确实是懒得去想…… 想到这些，关译心的心情自然是无可避免的短时间内剧烈波动了好几下。 以至于，sad-4号那边直接就采集到了关译心的心率短时间内连续波动的异常数据。 “啊这……”sad-4号瞅瞅关译心脸上的表情，她正微抿着嘴唇，神色间似乎略有些紧张，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倒是看不出来心跳竟然已经这么快了。 冯洛彬当然也注意到了sad-4号投屏的这部分异常数据，顿时略一挑眉，猜测道：“难不成，她真的能察觉到什么？” 起码冯洛彬对于下水道的那三条路线，就没有任何感知上的偏向。 其实sad-4号的大数据计算，也是差不多的状态，就是因为数据分不出明显的差异，所以，才会把选择权交给运气一向糟糕得令人惊叹的关译心。 “真要出事了？”冯洛彬这会儿看关译心的眼神都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 知道她倒霉是一回事。 亲眼看到一切发生，就又是另一种世界观仿佛都在被刷新的感受了…… sad-4号据实已告：“他们四个身上的设备，都没有检测出任何异常。” 略微迟疑了片刻之后，sad-4号放轻了语气，单独和关译心问道：“小美女，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紧张？” 关译心抬头看向前面一片漆黑幽邃、根本看不见尽头的下水道通道，现成的理由张口就来：“嗯……我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们这会儿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 远离了中央大学被强行挖开的下水道入口处之后，前面的下水道已经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此处唯一的光照便是关译心等人身上的照明设备，可是，当有限的光照在足够宽敞的空间里那些巨大的管道上面时，在潮湿的水汽中折射的幽微光线同样令人感觉恍惚。 随着下水道的路径越来越复杂，这种仿佛行走于绝对黑暗中的感受，也越发地令人感到一种本能的不安。 第309章 螺类生物 前方根本看不到的黑暗之中，护目镜上却突然闪过了一道预警提示。 关译心的脚步自然也就随之一顿。 小怪物关一一若有所觉的“吱吱唧唧”叫唤了两声。 muamua，瓜子皮？ 关译心：“？” 啥玩意儿？ 这个她真的猜不出来…… 就在关译心迟疑的那一瞬间，有两个清理者已经动作极其老练迅捷地拔枪上前，不客气地挤开了关译心的位置。 关译心也不在意这些，甚至又主动地往后退了两步。 站在那两个清理者的身后，她这才下意识地回头，发现留在后面的那位清理者，也已经将武器拿了出来。 后方他们刚刚才一路走过来，按理说，危险程度自然要比前面未知的管道要低很多。 所以，后面这位清理者直接扭头朝着关译心示意了一下，就站在原地别动。 毕竟他们接到的命令，除了探索这些下水道管道、清除里面的危险之外，也包含着需要保护关译心的内容。 sad-4号和冯洛彬这边，已经瞬间将刚刚监测的关于关译心的心跳频率等数据切换到了一边去，转而研究下水道里拍下来的画面镜头。 当然了，主要还是sad-4号研究。 冯洛彬这边看到的，又是打过马赛克的画面。 sad-4号仔细辨别了一下，很快得出结论：“这是……某种螺类生物的外壳？” 很快，sad-4号在确认安全之后，又撤销了马赛克屏蔽，将那个外壳，清晰地暴露在了关译心等人、以及冯洛彬的面前。 关译心其实已经通过共享小怪物关一一的视野，看到了前面的场景。 但是，当她看到那个长度足有半米的螺壳之后，心中依旧有些震撼。 综合管廊模式的下水道里面，空间虽然相对宽敞、但是，这个宽敞的长廊形状空间里，周围是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管道的。 能够供人行走的路段，其实就只有相对狭窄的这么一条，而这个螺壳的位置，几乎就将他们的前路给阻挡得差不多了。 关译心看着挡路的螺壳，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难不成那些动物的变异，都是朝着变大这么一个固定的方向走的吗？ 之前攻击地下列车的盘腹蠕形蛛是变成了一人高，而下水道里的一个螺，则是变成了半米长…… 真要说起来，她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看到的动物好像的确不太多的样子。 该庆幸吗？ 好歹没碰见巴掌大的蚊子…… 关译心一边忍不住的胡思乱想，一边远远地盯着螺壳。 稍稍走近了一点之后便能发现，现在留在关译心他们面前的，就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螺壳了。 至于本应存在于螺壳内部的生物本体，则是消失地干干净净。 前面那两位清理者小心谨慎地走过去，检查过一遍之后，终于第一次开口，沉声汇报道：“螺壳底部还存在少量无色偏白色的液体，应该是血液和粘液的混合物，生物体本身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sad-4号干脆利落的第一时间回应：“收到。” 同时，sad-4号也和冯洛彬分析道：“这个螺类生物，死亡时间应该并不久，要不然，下水道里的细菌和微生物，都不会放过螺壳里残存的那些有机物。” 冯洛彬则是正在盯着关译心，“这就是她选择这条路的原因？” sad-4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时间竟有些迟疑：“emmmmm，或许？” 结果，冯洛彬那边还在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但是不对劲啊，就一个螺壳而已，好像没什么危险性吧？” sad-4号：“……你不对劲。” 冯洛彬语气冷静而平稳地反驳道：“是关译心不对劲！尤其是她这会儿身边还有三个携带重火力武器的清理者，普通危险根本奈何不了她。” sad-4号：“你还指望她走过来就立刻撞上危险吗？” 冯洛彬毫不犹豫地说道：“你要不是这么考虑的，你也不至于临时调动三个携带重火力设备的清理者过去。” sad-4号可疑的沉默了。 这时候，正被sad-4号和冯洛彬着重讨论的关译心，她的脑子里关注的问题，却完全不在sad-4号或者冯洛彬的意料之中。 她这会儿正在通过精神连接，和小怪物关一一认真地交流。 关译心：“关一一，你刚刚为什么说，这个螺壳是瓜子皮？” 瓜子这种东西，关译心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压根就没看见过哪怕一个粒。 倒是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她带着小怪物关一一住在海滨度假村的酒店里，而那个酒店除了正餐之外，同样什么零食都热心提供。 关译心当时虽然完全没心情去嗑瓜子，不过度假城酒店的桌子上的确有摆放过瓜子这种常见的小零食。 至于小怪物关一一有没有好奇地去咬两口，关译心还真就没关注过。 同样的，小怪物关一一应该也认识螺。 毕竟他们当时都住在海滨度假村了，海螺也算是海边的常见食材之一，而且富含丰富的蛋白质…… 陆离大概是出于观察实验的目的，甚至还自动自发地给小怪物关一一挖过海螺肉。 只不过，处处看陆离不顺眼的小怪物关一一压根并不领情就是了。 并且，那会儿趴在餐桌上的小怪物关一一还当场表演了一个张开嘴露出里面细细密密的小白牙，先冲着陆离展示一番威胁，然后便连螺壳带螺肉一起给嚼碎了…… 小怪物关一一这次倒是没用太长时间，就“吱吱唧唧”的叫了两声，告诉了关译心原因。 因为，它和瓜子一样，被人剥开壳吃掉了啊！ 关译心忍不住开始回忆，是不是因为海螺的笔画过多，导致了小怪物关一一完全没记住“螺”这个字。 但是关一一它明显直接抓住了核心重点。 一是吃，二是剥壳。 果不其然。 小怪物关一一说完刚刚那句之后，想了想，又突然补充了一句：“muamua，吱吱唧唧！” 螺壳上有一点熟悉的香味！ 关译心瞬间心跳加速。 她差点以为，这个螺壳身上也有关一一认定的罐头香味。 结果等她仔细和小怪物关一一询问了一番之后，却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是和那只老鼠差不多的香味。 关译心：“……” 她甚至又同步回忆起了那颗怪物眼珠的味道。 置身于这个下水道里，关译心一边窒息，一边强行打断了自己脑海中的联想。 虽然一早就知道，小怪物关一一选这条管道，唯一的原因就是这边有食物的味道，但是，关译心也没想到，敢情关一一是一直循着那只有着异色双瞳的诡异老鼠的味找过来的…… 要是接下来继续让小怪物关一一带路，它不会真的能追踪到那只老鼠吧？ 关译心甚至已经开始琢磨，要怎么探索过一段下水道之后，就适时的找到出口离开这里呢…… 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也不知道那只诡异的老鼠逃了有多远。 这要是不小心给碾上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关译心甚至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这大概就是，另类的一根隐形绳上的蚂蚱了，可能还有点唇亡齿寒的意味，也是离谱…… 关译心想了想，然后走到了这个螺壳的前面，甚至蹲下身，近距离观察了一会儿。 三位清理者见状都有些不明所以。 毕竟，在他们看到这个螺壳之前，他们身上携带在不同位置的多个高清摄像头早就已经将螺壳全方位的视频资料拍摄下来，发给了sad-4号那边。 而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分析整理情报时的速度，自然要远超过人脑。 关译心先将螺壳底部剩下的少量半透明和白色粘液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想了想，她没有继续观察这个螺壳，而是直接拿着照明的光源，将光线打在了螺壳外面突然湿润的地面上。 三个清理者虽然不知道关译心在做什么，但他们也没有开口打扰，只是继续拿着武器在旁边戒备。 倒是sad-4号很快在耳机里和关译心问道：“你在找什么？我可以帮你一起找。” 关译心轻声回答道：“挣扎的痕迹。”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在寻找，这里有没有类似于灰色老鼠毛一类的存在。 还好，那只诡异老鼠虽然狼狈，但是好像并不怎么掉毛的样子。 关译心愣是心情复杂地稍稍松了口气。 而sad-4号在听到她的话语后，则是微微一怔。 它直接在自己不停计算的数据中加入了这五个字相关的内容，一阵缜密精细的计算之后，sad-4号旋即恍然道：“你是说，这个螺死亡的时候，发出的挣扎？” 关译心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更确切地说，应该是这个螺类生物“被吃掉”的过程中，出于生物本能发出的挣扎。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周围湿润的土壤和苔藓上，似乎并没有明显的挣扎、碾轧的痕迹。 尤其是螺类生物爬行的时候，通常会在爬过的地方留下一层粘液。 就算风干之后，也能清楚地看到粘液的痕迹。 而关译心却根本没在这个半米长的螺类生物周围看到任何类似的粘液。 就仿佛，这个巨大的螺类生物是冷不防出现在这里、然后又被一个更加危险、也更加隐蔽的生物给吃掉了一样…… 因为不确定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普通人是否应该对螺类生物有一定的了解。 或者说，她曾经在地球现实世界的中学生物课了解到的关于螺的一些生物特性是否还符合这个世界，所以，关译心并没有提及具体的爬行粘液等内容。 她只是抬头仔细打量着周围的场景，然后，故意用有些不确定的话语猜测道：“这个螺类生物，生活在这个下水道里的话，主要食物来源应该就是附近的苔藓吧？但是，这里的苔藓似乎还是比较完整的。” 起码对比之前下水道入口附近、sad-4号曾经侥幸从垃圾桶里甩出去发出信号的地方，这里的苔藓生长的相对均匀、分布完整，完全没有被重力碾压过的任何痕迹。 冯洛彬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半米长的螺类生物，自身重量就爬行、或者吞吃周围的苔藓时，不可能不留下明显的痕迹。 甚至于，就算下水道里面有额外的污水冲刷，这么大体量的螺类生物留下的痕迹，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直接冲散的。 如果没有，那只能证明一点。 这个螺类生物，是最近才突然变成这么大的。 并且，它在变大之后，并未来得及进食，便已经成为了另一种危险生物的食物，最后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螺壳留在这里…… “一定是‘畸变’！” 冯洛彬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来：“也只能是‘畸变’！这个螺类生物，很可能是骤然遭遇‘畸变’，才瞬间从很小的一只螺，变成了现在这个体型。” 而任何正常生物、按照正常生长速度，都不可能达成这个效果。 只有“污染”导致的“畸变”，才能将原本漫长的过程，压缩至极其短暂的数分钟、乃至数秒之间…… sad-4号其实也考虑到了这种可能，只不过，比起人类灵光一现时的思考，作为超级人工智能的它还是更加倾向于数据上计算得出的结论。 “周围的‘污染’浓度并没有明显上升，”sad-4号有些纳闷道。 “而且，这只螺类生物刚刚‘畸变’完成，就被吃掉了？那么，吃掉它的，也只能是另一个被深度‘污染’过的怪物。” 顺着逻辑推导出这样一个结论之后，sad-4号一边立刻给那三个清理者发布了新的紧急命令，一边忍不住和冯洛彬说道：“人类知道趋利避害，远离和‘污染’有关的东西，但是，动物只有生物本能，对于被‘污染后’发生‘畸变’的生物，它们应该是具有食欲的……” 只不过，吃完的后果就是，进一步的“污染”。 并且，这种通过进食的方式导致的肉体上的“污染”，自然要远比通过精神和意识的无形的“污染”来得迅速和激烈得多…… 冯洛彬失神的喃喃道：“按理说，这里应该有各种生存在下水道里的生物互相残杀、攻击和吞噬的残骸……” “畸变”不顺利的结果则是快速烂成一滩肉泥。 而现在，这个下水道里却干干净净的，仿佛空无一物。 只有一个巨大的、被吃空了的诡异螺壳，纹丝不动地停留在这里。 而这个只是变得巨大的状态，对于被“污染”后的“畸变”来说，几乎算得上是，较为稳定的一个状态里…… 第310章 销毁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sad-4号瞬间传递了数道全新的数据流。 霎时间，关译心面前的护目镜，也整个画面都变了。 ——原本还仅仅只是在人眼看到的基础画面上添加一些马赛克和路线提示，而现在，关译心眼前的视野，却仿佛陡然间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战斗游戏界面。 那个半米长的螺壳周围都被标记成了让人本能想要躲避的红色闪烁区域，旁边的下水道也重新做了警示标记。 sad-4号对关译心只说了几个字：“后退，远离螺壳。” 切换成战斗模式的sad-4号，在耳机里传来的声音精简而干练，和它往日里絮叨又话多的状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关译心虽然一时间有些诧异，却也毫不犹豫的依言行事。 下一秒，sad-4号的另一条截然不同的命令已经传递给了正高度警戒的两个清理者耳中。 sad-4号：“销毁螺壳！” 与此同时，sad-4号也已经为这两个负责执行销毁任务的清理者提供了明确的动手的站位点、以及向螺壳开火时的攻击方向。 至于第三个清理者，收到的命令则是又不相同。 他差不多和后退开的关译心站在了一起，拿起武器充当了一个补位的作用。 看到身边这三个清理者流畅干练的动作，关译心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们这就要直接动手了？ 不能是直接开枪吧？ 毕竟下水道这种地方，各种厌氧、好氧、乱七八糟的细菌都可能滋生，谁也不知道哪一段空间里就会存在沼气等易燃易爆气体。 再加上排进下水道里的污水本身就成分复杂，下水道的管道里也会不可避免的形成大量污秽的油脂堆积…… 说白了，在这种成分复杂且密闭的地方，不仅不能点火、其实也不能使用任何会散发出高温的东西。 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爆炸。 更别说，这种综合管廊的模式里，通常还有一条燃气管道也是在里面的。 哪怕燃气管道完全没泄露、周围的沼气爆炸的话，同样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 几个条件叠加下来，形成的结果就是下水道里面不但易燃、易爆，且燃烧时容易产生复杂的有毒气度，绝对是不分敌我一锅端的绝妙选址地点。 关译心的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一个惊悚的念头，其它的任何引申出来的想法都还没来得及在她的脑海中成型，在清理者手中的武器上，已经有两道蓝色的弧光闪过，顷刻间笼罩在了那个巨大的螺壳上。 霎时间，原本坚硬、结实的螺壳便如同遇到了强酸一样，陡然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破坏、溶解。 关译心顿时微微眯了下眼睛。 这是什么武器！？ 而且，关译心对于面前的场景，多少有些意外。 调查部他们看到这个明显有问题的螺壳，竟然完全不打算送去研究的？而且，连收集样本都不收集…… 就这么直接销毁了？ 几秒钟后，巨大的螺壳在消融瓦解的过程中，尚未彻底消融的部分，却突然如同遇水膨胀的压缩毛巾一样，猛然间体形变得更大，还有种难以形容的蓬松舒展感。 关译心的眼皮不自觉的跳动了一下。 明明sad-4号已经对画面进行了屏蔽，奈何关译心这边还能通过精神连接感受到小怪物关一一分享的视野。 就在这时候，小怪物关一一突然和关译心叫唤了两声：“吱吱唧唧！” 变大了！ 软软的！ 听到小怪物关一一的这两句描述，关译心的心里还有些觉得古怪。 以至于，当她真的定睛一看后，便陡然间惊觉，剩下的大半个的螺壳上，那些如同被风吹起的、长度大约也就在三两厘米的如同细密菌丝一样摇摆的东西，竟然是螺壳的缝隙里仓惶挤出来的无数个扭曲的虫子！ 那些虫子原本应该是浸透在整个螺壳里面的，甚至将螺壳吞吃渗透得千疮百孔。 只不过，虫体填充在螺壳内部，在本就粗糙的螺壳表面并不显眼。 直到那两位清理者开始攻击。 早就被那些虫子钻孔吞噬得满是疮痍孔洞的螺壳，远比外表看起来要脆弱得多。 而随着脆弱的螺壳的彻底坍塌，孔隙中的虫子自然也就突显了出来。 关译心霎时间瞳孔地震，内心的震惊简直难以形容。 上次在旧教堂里见到那些诡异怪物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前期已经被血腥残忍的画面提高了心理防备的阈值，再加上正处于生死危机之间，求生本能导致的肾上腺素激增。 所以，那会儿的关译心除了顾及自身安危，几乎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别的。 但是这次不一样。 周围三个全副武装的清理者，sad-4号的辅助也在，场面明显是在可控范围之内的。 以至于，关译心这次在生命无忧的情况下，一下子就被那过于密集的场面给恶心到了…… 想到自己刚刚还在距离那个螺壳那么近的位置仔细观察过，关译心的脸都绿了。 尤其是想到sad-4号明明给这个场景打了码，是她自己主动要去近距离观察的，那种自作自受的疲惫感瞬间涌上心头。 作孽啊…… 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就只剩下了这么三个字。 并且，每一个字仿佛都还带着回音般的深深叹息…… 关译心强忍着恶心，继续观察着现场的画面。 好在，调查部的武器还是很靠谱的。 那些虫子在千疮百孔的螺壳中挣扎扭曲的画面并没有持续太久，便随着两位清理者的攻击，尽数堙灭成了一团灰烬。 “可以了。”sad-4号的声音适时的在耳机里响起。 两位清理者闻声收回了武器。 不过，他们依旧还是有所戒备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关译心则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剩下的、大概只有巴掌大的一点白灰。 ——在彻底毁掉螺壳和螺壳里面寄生的虫子之后，sad-4号便已经撤掉了这一部分的马赛克。 察觉到关译心的眼神还在往那一小撮白灰上面飘，sad-4号直接在耳机里告诉她道：“剩下的那些是螺壳里析出的矿物质。” 关译心实话实说：“嗯？好少……毕竟是那么大一个螺壳呢！” 而螺壳的主要成分就是碳酸钙，总感觉不应该就只剩下这么一丁点？ sad-4号根本不知道关译心刚刚看到了什么，还以为关译心纠结的是螺壳本身的体积问题，随口说道：“钙质就那些，还原之后，本来也没多少。” 关译心微微怔了一下。 sad-4号虽然雇佣了关译心，不过，对于和“污染”、“畸变”相关的问题上，依旧还维持着一种十分保守的态度。 所以，讨论起这个明显是发生了“畸变”的螺壳时，sad-4号依旧是直接按照之前糊弄过她的逻辑，继续很有条理的认真编造道：“这个巨大的螺壳之前可能是被寄生虫、或者其它的微生物给腐蚀掉了，所以，虽然看着大，但都是空壳子。” 关译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sad-4号说的其实也算是真的。 然而，关译心却忍不住地想起了螺壳最初塌陷的一瞬间，以及那些已经消失不见的虫子…… 确实，螺壳本身的体积的确很小…… 因为那些虫子都是软体动物。 关译心的眼神颤了颤，又被自己的想象给恶心到了…… 另一边，正通过监控摄像头同步观察着这边动向的冯洛彬，却是突然微微拧了下眉，眼神沉沉地盯着画面中的那些灰烬，“就这么简单吗？” 冯洛彬明明用的是问句，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质疑。 刚刚的清除工作，进行得实在是太顺利了。 而对于调查部以往的经历来看，那个螺壳处理得顺利程度，甚至有种不合时宜、也不符合以往惯例的古怪和诡异。 sad-4号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很快，它直接给冯洛彬列了个分析报告，详细地总结情况道：“根据我的分析，应该是下水道里的一个普通田螺，被‘污染’之后，发生了‘畸变’，并且，它的‘畸变’方向，就是最常见也最普通的力量型。” 而力量型畸变，最显着的特征，便是原本符合正常生物特征的本体，就像是吹气球一样，在短时间内体型迅速且极其夸张变大，并且，身体的肌肉也随之过度增加，直到远远超出生物体的肌肉含量的正常占比。 sad-4号：“——发生了‘畸变’之后，这个田螺直接变成了半米长的程度。” “我们都知道，‘畸变’的过程是必然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的，蛋白质、水分等基础的血肉成分都好说，哪怕是下水道里，这只田螺变大之后，也可以迅速猎食周围的任何其它生物来补充自己。” sad-4号：“唯独构成螺壳的钙质成分，这种无机物养分，短时间内很可能无法从周围的猎物身上吸取充足。” 冯洛彬听完，眉心依旧未解，“所以，它的螺壳很薄……？还有，螺壳里面的虫子……” ——同样是打码，正身处下水道现场的关译心和三个清理者看到的场景，和冯洛彬这边看到的场景，还是不一样的。 sad-4号的办事逻辑很清楚。 越是处于第一现场、周围的污染浓度越高，打码也就越发谨慎，严格避免现场的工作人员接收到任何可能会造成“污染”的视觉听觉信息。 相较之下，冯洛彬这边多少隔着一层。 所以，冯洛彬看到的画面中，每一根蠕动的虫子都是单独打码的…… 一番总结陈词之后，sad-4号表示道：“所以我现在有两个猜测，暂时还无法确定。” “第一种，那些虫子是被用来填充脆弱的螺壳的。” “第二种，同样发生畸变的虫子把田螺给吃空了！” “然后，大概养分还算充足，所以，那些虫子还没来得及开始自相残杀、互相吞噬。” 第311章 关于污染的实验室 sad-4号有理有据地好一通分析。 冯洛彬则是皱着眉头，直指要害，沉声道：“那些虫子，没有展示出攻击性。” 冯洛彬又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站在两位清理者身后的关译心，然后才继续说道：“第一种可能，螺壳还没被它们吸收完，而螺壳那对那些已经‘畸变’的虫子来说，价值更高——” 冯洛彬：“第二种可能的话，或许是因为，那些虫子的攻击性不够？” sad-4号稍稍停顿了一下，基于这个条件又重新做了计算。 然后，它结合着关译心之前才抽过血的数据，当场反驳了冯洛彬的猜测，“不可能！” sad-4号直接冲着冯洛彬提醒道：“你别忘了，小美女身上可是还有着一个‘快速愈合’的异能在呢！” “快速愈合”这种异能，顾名思义，身体的恢复能力极强。 平时可能看着不起眼，但是，真遇到事情不小心受伤的时候，这个异能的能力就会显得格外突出了。 ——但凡换个人可能已经重伤不治身亡的伤势，对于具有这类异能的人来说，也就是消耗过大，回家需要好好吃几顿饭补补的小问题。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在于，“快速愈合”虽然本身是个几乎完全正向的增益异能，可是，这种异能它是不具备任何杀伤力的…… 对于那些已经被“污染”、并且发生了“畸变”的怪物来说，它们在变化的过程中，已经消耗了远超过他们本身的能量和养分，在这种情况下，普通人的血肉对那些怪物都充满了吸引力，更别说“快速愈合”这种异能了。 说得更直白点就是，“快速愈合”就意味着好吃、而且吃起来没有太大的威胁和危险。 sad-4号：“被‘污染’过的怪物，根本没有脑子，甚至没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就仿佛，它们全都只剩下了互相吞噬这一最基础的生命特征。 说着，sad-4号还叹了口气，感慨道：“反而是普通的虫子，虽然没脑子，但是，它们应该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的……” 冯洛彬并不反驳这个说法，只是淡淡地冷声道：“你是想说，对于那些已经发生‘畸变’的怪物来说，能量充沛、还没有风险的食物，就算现在不饿，估计也会忍不住地冲上去啃两口吧？” sad-4号“嗯”了一声，同时详细解释道：“你这是基于人的思维逻辑得出的结论，至于怪物的话，在没有任何意识的情况下，吞吃、进食更多含有能量的血肉来补充自己，完全是生命的本能。” 更别说，万一能通过吞噬这些饱含“快速愈合”异能的血肉，让自己也获得了这种特殊能力之后，对怪物来说，无疑也是极大的增强。 顿了顿，sad-4号又改口说道：“不过这里的确有很大的问题。” “在正常情况下，那些怪物应该见到关译心便忙不迭地冲上来才是，即使它们可能根本奈何不了关译心。” “所以，我也不明白，刚刚关译心靠近的时候，那些怪物为什么没有冲出来……” sad-4号继续检查自己的分析运算结果，却有些苦恼的一无所获。 还在下水道里的关译心哪里知道，冯洛彬和sad-4号经过了一番讨论之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它身上。 她盯了一会儿那个巨大的螺壳被彻底销毁后的灰烬，发现身边的几位清理者都没有收集拾取那些样本的意识，不禁在耳机里和sad-4号问道：“关于那个螺壳的处理，就这样结束了吗？不需要采集一些样本吗？” 略微沉吟了片刻之后，关译心选择默契地配合着sad-4号的表演。 她甚至是颇为认真地和sad-4号询问道：“周围是不是还需要进行一些消毒杀菌的清理工作？毕竟那些微生物可能具有传染性？实验室那边，用不用化验一些这些细菌和病毒？” 在关译心面前信口胡诌的回旋镖终于还是回到了sad-4号身上。 这里只有“污染”和“畸变”，至于各种传染性的微生物，显然只存在于sad-4号的一系列谎言之中。 不过，sad-4号显然并未被这种小问题所困扰。 对于关译心的疑问，sad-4号对答如流道：“我大概知道那是什么虫子，至于杀菌消毒工作都是后续的事情了，我这就联系edu-7号！” 关译心：“……” 她真有点好奇edu-7号那边的反应了。 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sad-4号甚至直接截图了一个类似于对话框的图片展示给关译心看。 上面是sad-4号当场发给edu-7号的提醒。 至于edu-7号那边，它甚至没有在对话框里展示出自己的头像，而是直接自动回复了一条小字的系统提示。 edu-7号：“你好，你反馈的信息已收到，稍后会逐一处理。” 关译心仔细瞅了眼这张截图的上半截。 赫然发现，sad-4号发消息的那句话前面，好像也是相同的一句系统提示。 关译心：“……” 她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原来，两个超级人工智能还可以这么交流的吗？ 只能说，真不愧是它们啊！ 螺壳的意外插曲过去之后，很快，关译心重新拉回了正题，有些不确定地和sad-4号问道：“我们还需要继续往前走吗？” sad-4号：“嗯？” 关译心果断地无视了小怪物关一一的穿墙钻地能力，完全是把“绑架犯”和“sad-4号的受害者同事”，都代入了两个正常身高体重的人类形象。 然后，关译心便理所当然地把自己也代入了一个对异能缺乏了解、堪称有些清澈愚蠢的大学生形象，认真地提醒sad-4号道：“刚刚那个螺壳，基本把下水道的通道都挡住了，绑架你同事的那个凶手，根本没办法在不接触那个螺壳的情况下，从这个通道过去吧？” sad-4号下意识地含糊其辞：“……嗯？嗯，大概……” 它并不想和关译心承认，根本没有被绑架的同事、被绑架的就是它自己的便携式终端这件事。 刚巧，以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的大小和外壳结实程度，完全可以轻松地从旁边的空隙里通过这个螺壳。 而且就算是“畸变”后的怪物，通常也没有吞噬金属外壳和cpu芯片、或者是里面的核能源的习惯。 关译心其实还想顺着这个逻辑继续追问，为啥不做痕迹检测，还有什么脚印啊、指纹啊，都是线索！ 不过想想，唯二留下的脚印，估计就是小怪物关一一那小巧的爪爪，还有那只异色双瞳老鼠的脚印，而且谁知道她到底应不应该了解这些，算了算了，还是别提了吧…… 原本一直阴沉着脸的冯洛彬，瞥见了sad-4号的反应之后，难得看见它吃瘪，忍不住微微勾了下嘴角。 不过那笑容又浅又淡，没等sad-4号发觉，冯洛彬便已经重新收拾好了自己脸上的表情，然后和sad-4号正色道：“你刚刚说，你知道是什么虫子？那些‘畸变’的虫子，特征很明显吗？” sad-4号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是的，螺壳内部密布的那些虫子，在体型变大之后，虫体的特征就更明显了，我粗略核对了一下，原生品种应该是裂体吸虫，虫体的物种特征和没有发生‘畸变’的正常品种，几乎全部吻合。” 就和大部分被“污染”的人类发生“畸变”之后，就算那些怪物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类的形态，但是总有一些人体细节特征，还是保留在怪物的躯体上的。 更别说，有些“畸变”根本就是无序的，不知道多少个手脚在身体各处乱长、眼球和牙齿一类的东西在躯干四肢随机排布都是常见场景。 虽然又恐怖又悚人，但是的确，通过这类人类体特征，一眼就能看出来，发生畸变的本体就是人类…… “裂体吸虫？”冯洛彬下意识道。 sad-4号：“别名就是血吸虫啦！一种通常都是寄生在血管里的吸虫。” 冯洛彬闻言，又微微皱了皱眉，脸色也有些变了。 冯洛彬深深皱眉，有些难以接受：“那么多的裂体吸虫，竟然和那个田螺一样，也是近乎稳定状态的‘畸变’？” 说着，冯洛彬还忍不住地再次和sad-4号确认道：“而且，都是类似于体型等比放大的畸变方向吧……”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冯洛彬忍不住反复喃喃道，眼神微暗，神色间更是有种近乎焦虑的质疑。 sad-4号：“？” 看到冯洛彬这么大的反应，sad-4号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sad-4号：“虽然大部分‘畸变’都是无序的，但是，裂体吸虫的原始品种作为寄生虫，本来就是寄生在那个田螺身上的，它们一起遭遇‘污染’，产生了相同的‘畸变’，我觉得不算很难接受的事情吧？” 冯洛彬直接摇了摇头：“不，恰恰相反，我觉得这件事很难接受。” 意识到所有的虫子和田螺竟然都是相同的“畸变”方向这一点之后，冯洛彬眉心紧锁，甚至忍不住地在办公室里踱步了片刻。 这个情况完全出乎了冯洛彬的意料。 而sad-4号的反应，更是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过了一会儿，冯洛彬猛然间回头和，向sad-4号问道：“你觉得这件事很常见？是哪里的数据向你证明了，相同生活环境下遭遇‘污染’的寄生虫和寄主，会产生相同的‘畸变’方向？” 对于这个问题，sad-4号的cpu数据流里，闪过的第一道信息，就是“教授”的实验室。 不过，它并不喜欢把自己和“教授”曾经一起生活的那些过往摊开了摆在其他人面前说。 那是sad-4号最珍贵的很多段过往和回忆，它一直都有好好的保管和珍藏。 短暂的停顿后，sad-4号如实回答道：“实验室里。” sad-4号详细解释道：“在实验室里，是可以催生出这种情况的，我见过很多呀！虽然不是绝对一致，但是，碰巧‘畸变’方向一致，并不那么稀奇。更何况，一致的方向还是躯体巨大化这种最常见的‘畸变’方向。” 冯洛彬的唇线抿得很紧，唇色甚至有些发白。 好半晌，他终于轻轻地挤出来一句话道：“用‘污染’和‘畸变’做实验的实验室？” 这件事本身并不那么稀奇。 “巴别塔”神秘教团里的那群疯子，就因为信奉邪神，一直致力于将“污染”扩散。 只不过，出于某种迄今未知的原因，“巴别塔”试图扩散“污染”的行为，其实并不像是想象中那么嚣张或者肆无忌惮，而是一种有目的的、有阶段性的行动。 不过即便如此，“巴别塔”也一直都是调查部的重点打击对象。 只不过，对方实在是太能藏了。 但凡有个明确的“巴别塔”窝点位置，联邦政府这边早就几颗氢弹砸上去了…… 毕竟众所周知，扫黑需要详细的犯罪证据，反恐需要恐怖分子的确切名单，唯独平叛，只需要知道坐标就完事了…… 但是问题在于，sad-4号又不可能接入“巴别塔”神秘教团内部的数据，那么，它所掌握的实验室数据，自然就只能来自于联邦政府内部。 冯洛彬也很清楚，sad-4号在过来调查部这边，负责处理各项工作之前，它是有军方背景的。 甚至于，别看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在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简直到处都是，就连冯洛彬的住处都随随便便就能扒拉出来，但是，sad-4号的主机其实至今都存放于军方的重要数据中心机房里。 冯洛彬沉默了片刻，没有继续过问究竟是哪个实验室竟然还在丧心病狂的做关于“污染”相关的实验。 对于这些事情，冯洛彬自己心里其实也早就有数。 他只是有些没料到，这件事会在和sad-4号的交谈间，就这么轻易的把事情摆在了明面上，直接说了出来…… 第312章 呸!瓜子皮! 沉默了片刻之后，冯洛彬略过了这个话题不谈，转而道：“让他们继续往前走吧！” sad-4号秒懂，“看看前面会不会有造成这个螺壳‘污染’的原因？” 冯洛彬略一颔首，“嗯。” 虽然这个巨大的螺壳来得诡异，不过，这个下水道里目前检测出来的污染值数值，却并不算很高。 至少，“污染”成分的浓度，要远不如上次他们去抓捕郑小希时，“巴别塔”邪教团伙在旧教堂里的那个据点。 sad-4号倒是也没拒绝这个提议，只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道：“还有人记得吗？让人进下水道的目的，其实是抓捕绑架我的那个凶手来着？” 因为刚被螺壳、虫子，还有sad-4号提到的实验室数据等信息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还真就差点忘记这一茬的冯洛彬：“……” 不过，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面前承认这一点的。 冯洛彬略微敛眉，不动声色地重新拉回话题，安抚sad-4号道：“我当然记得这件事，只不过，绑架你的那个凶手，线索实在是太少了……我们现在完全摸不清对方的路数，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怀疑对象。” 要是“污染”、“人体实验”、那还可以继续怀疑“巴别塔”那边的邪教团伙。 但是这一次绑架sad-4号的组织，除了疑似和深海的图案、图腾有关——还不能排除是被人陷害、混淆视听的可能。 除此之外，冯洛彬他们既不知道对方的作案动机，也搞不清对方的作案手段，目前唯一的线索，就只有sad-4号强行挖开了下水道这一点，结果中途，还遇到了别的乱子…… sad-4号便携式终端屏幕上呈现出的表情符号，直接就和冯洛彬一脸无奈的表情对上了。 他们俩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之后，sad-4号无奈地跟着叹了口气，悻悻道：“好吧，你是对的。” 冯洛彬突然灵机一动，转而和sad-4号说道：“对了！” sad-4号的摄像头立刻转向了冯洛彬，“啊？” 冯洛彬的眼神动了动，“我突然想到，对方绑架你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你掌握的信息很多？” sad-4号：“？” sad-4号不解，所以，它直接在自己便携式终端挂着颜文字的表情符号旁边，又加上了一个问号。 冯洛彬却是逻辑清晰地和sad-4号详细分析道：“因为‘污染’和‘畸变’的存在，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人类，能接触到确切的，和这些事情相关的信息，只有你！” 不同于人类、或者其它的任何生命体，都存在被“污染”的可能。 唯独sad-4号不一样。 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它显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生命体”，都没有了具体的本体，sad-4号自然也就不会被任何的“污染”和“畸变”所影响到。 冯洛彬的话语还在继续：“不仅仅只是我，就算是我的上司、调查部的部长亲自过来了，他能掌握和了解的信息，其实也都不如你多的，对吧？” sad-4号略微迟疑了一下：“大概……？” 冯洛彬也是刚刚听sad-4号提起他闻所未闻的实验室的数据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件事的。 他其实已经和sad-4号作为工作搭档，在一起工作很久了。 说起来好像sad-4号知道的事情，他也全都知道一样，唯一的差别也就是，那些涉及到“污染”的可能的信息，sad-4号会全部打码之后再呈现到他的面前。 但是实际上，整个联邦政府特别行动调查部运用的超级人工智能，都是sad-4号。 只不过，冯洛彬这边负责的是第四调查组，而事实上，调查部还有和联邦政府在一起的总部，以及驻扎在别的城市的第一调查组、第二调查组等组别之分的机构…… 不管是在哪一个行动组，对方其实都有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在协助工作。 这也就意味着，在冯洛彬不知道的地方，sad-4号收集接触到的数据，要远远超过冯洛彬的认知。 就顺着这个思路，冯洛彬愣是在完全不搭边的逻辑链条下，猜测出了sad-4号被绑架的重要原因。 “对方应该很想获取你了解到的那些信息，”冯洛彬越想越觉得靠谱，格外笃定地继续道：“而这些数据，除了你之外，就算是调查部的部长被人抓走了，都提供不了。” sad-4号：“虽然你这么说，好像是挺有道理的——” sad-4号的性感男神电子合成音里难得的露出了些许纠结的情绪。 冯洛彬一听就知道，sad-4号肯定想到了别的东西，顿时好奇追问道：“嗯？你觉得我这个猜测哪里不对？” 事关自己被绑架的案子，sad-4号格外认真地分析道：“这个猜测本身是没什么的问题，但是，这里面存在一个执行上的严重问题。” sad-4号理直气壮地反问冯洛彬道：“那个混蛋绑架犯，只是绑架走了我的一个便携式终端，又不是直接把我的主机、硬盘和电源一窝端了，他们凭什么让我开口啊！？” sad-4号瞅着冯洛彬，“如果有人薅了你半根头发，扭头用这根头发威胁你，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的头发给拿火烧了，你会屈服吗？” 冯洛彬：“……” 冯洛彬心道，我会觉得我可能是遇到神经病了。 想到sad-4号刚被绑架那会儿，好像还真是愤怒地骂了对方好几遍神经病，冯洛彬脸上的表情都不由得有些微妙。 甚至于，冯洛彬一时间都有些惶恐了。 他竟然在这一点上和sad-4号思路同频了？ 他何德何能啊…… 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冯洛彬又想了想，略微迟疑了片刻之后，才和sad-4号确认道：“呃……如果是电子病毒的话，可行吗？” sad-4号：“……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有什么电子病毒能对我有效。真这么厉害的话，直接从网络上攻击我不行吗？为什么非要费劲巴拉地薅一个便携式终端？” 冯洛彬一时间也有一些词穷。 结果，sad-4号却突然语出惊人道：“不过你这个想法很有趣！所以，我决定要去和小美女认真的讨论一下。” 冯洛彬：“？” 不过说实话，冯洛彬其实也挺好奇，sad-4号和关译心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是打算怎么编的。 就在刚刚和冯洛彬交流的时候，sad-4号已经告诉了关译心他们，继续往前走。 关译心之前虽然提出了一堆的问题，但是，对于sad-4号刚刚传递过来的决定，她却是毫不迟疑，立刻就无比配合的继续执行了。 只不过，通过那个螺壳被销毁的灰烬之后，关译心也没闲着。 她正通过精神连接，和小怪物关一一闲聊道：“关一一，你刚刚说，这个螺壳上，有上次那只异色双瞳老鼠的味道？” 小怪物关一一的关注点明显和关译心不同，直接就“吱吱唧唧”的叫唤了两声。 是好吃的老鼠的味道！ 关译心藏在护目镜和防护面罩下面的脸上，隐约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关译心：“螺肉都被吃光了，螺壳里还有寄生虫……正常思路应该是，寄生虫吃掉了螺肉吧？然后它们才寄生到了螺壳上面，开始进一步地继续吞噬螺壳？” 那么，那只老鼠存在的痕迹，应该在哪里？ 总不会是被那些虫子给吃掉了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关译心都不由得懵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茫。 不会吧不会吧？ 那只怪异的老鼠，应该不会这么逊吧？ 虽然被小怪物关一一咬了一口，撕下来一块肉，但是，看它后来逃进下水道之后，又被小怪物关一一撞见的时候，好像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关译心一时间都有些不确定起来。 好在，小怪物关一一立刻就叫唤了起来，反驳道：“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是老鼠把食物吃掉了！ 只剩下了瓜子皮！ 关译心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 也就是说，是那只老鼠把螺肉给吃掉了？ 不过，怪物本来就是互相吞噬的，这不奇怪…… 关译心想了想，连忙通过精神连接和小怪物关一一问道：“你怎么判断的？” 小怪物关一一顿时嫌弃地“吱吱唧唧”了两声。 呸！剩下的全是瓜皮子！ 关译心愣了一下，结合着小怪物关一一本身的性格特征，然后才隐约从关一一刚刚这过于简洁的言语间搞清楚了它想表达的意思，面露恍然之色。 关译心：“剩下的，都是不好吃的部分，对吧？” 小怪物关一一连连点头：“吱吱唧唧！” 对呀对呀！ 它都要嫌弃死了！ 辛辛苦苦循着香味儿找过来，结果只剩下一堆瓜子皮，这谁受得了！？ 反正小怪物关一一是有点不高兴的。 关译心：“……” 听到小怪物关一一嘀嘀咕咕的委屈和生气，关译心一时间还有些哭笑不得。 她通过精神连接，轻轻地安慰了这只思维简单的小怪物两句，很快就把小怪物关一一给哄得高高兴兴的重新支棱了起来。 与此同时，sad-4号的声音，也再次出现在了关译心的耳机当中。 “我那个朋友——同事，它被绑架的原因，我们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sad-4号十分熟稔的用“我有一个朋友”作为开篇，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在调查部的重要作用、以及它坚贞不屈的精神，期间还不忘狠狠批判了一番那个绑架犯的神经病行为。 最后，sad-4号终于说到了重点，和关译心问道：“小美女，你作为一个和这件事无关的、完全旁观者的立场上，会怎么看这件事？” 关译心其实被sad-4号这诚恳询问给弄得稍稍心虚了那么一瞬。 她忍不住默默心道，自己一方面和这件事有关，另一方面，她站的可是绑架犯的立场…… 不过关系不大，就算站在罪魁祸首、绑架案始作俑者的立场上，也不妨碍关译心信口开河。 关译心用和sad-4号一样诚恳的语气，认真地表示道：“我觉得，一件事，肯定还是要从参与者的动机开始分析的。” 反正调查部那边肯定想不到，关译心绑架sad-4号的动机是为了把它薅到地球现实世界去。 这话已经跨越了世界的绑架行为，反正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肯定是根本挖不出来由头来。 不管他们怎么调查，都会是错的。 至于错到了哪个方向，说实话，关译心并不怎么在意。 反正，不管偏离到哪边，她都能借机了解到一些事情。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稳赚不赔的买卖吧…… 关译心对此十分珍惜。 都提到了动机了，sad-4号也就顺势把冯洛彬的猜测给说了出来。 sad-4号信誓旦旦：“我那位同事，掌握了很多的机要机密信息，我们倒是有想到过，凶手绑架它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那些信息，但是吧，我那位同事肯定是坚贞不屈、绝对不会说出来的！这点可以保证。”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奇妙：“……” 讲道理，你被陆离和陆曦忽悠瘸了的时候、还有在那个和“教授”有关的神秘实验室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依旧问题不大就是了。 关译心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呃……我觉得，你们其实不用想这么多的。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那位同事被绑架，是因为私人恩怨？和调查部本身的工作无关？” 冯洛彬：“……” 想到当初sad-4号和自己对骂的环节，他自己竟然很有同感！ 虽然肯定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就是了。 但是，如果忽略事实不谈的话，就凭sad-4号那脾气，真要是调查部的自己人背后偷偷套它麻袋，好像也不奇怪吧？ 第313章 相似的进食画面 冯洛彬还在腹诽呢，就突然听到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里突然发出了声音。 “不可能！” sad-4号断然否决，回答得掷地有声。 冯洛彬瞄了自己旁边的sad-4号一眼。 sad-4号今天这个便携式终端的涂层是最中规中矩的银白金属色。 用sad-4号的说法是，它都已经遭遇匪夷所思的绑架案了，绑架案里面还掺杂了和深海有关的信息，所以，它近期都不会再使用海蓝色系相关的涂装了，免得看着就不吉利。 虽然冯洛彬觉得，sad-4号单纯是被害妄想症发作，生怕它那些花里胡哨涂装的便携式终端后续又会被绑，所以才专门用了一个没有刷其它颜色涂层的基础款……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它直接一副对那位被绑架的同事全无了解的模样，完全是顺着sad-4号的否认进一步地猜测道：“为什么这么肯定呢？是你那位同事平时为人处事性格人缘都特别好、和旁人之间绝对不存在任何私人恩怨吗？还是说，你们之前已经从这方面调查过了，确认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依旧坚持不承认那个同事就是自己的sad-4号给出的理由倒是很靠谱。 sad-4号冷静地回答道：“因为我那位同事平时生活很简单，接触的人非常、非常少！反正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个人社交问题导致的它被绑架！” 小怪物关一一听得不停撇嘴，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几乎是见缝插针的叫唤：“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它撒谎！它又撒谎！ 这个丑东西一句真话都没有！我们不要相信它！ 把它丢掉！ 关译心听着sad-4号拼命找补，还有脑海中小怪物关一一不停的吐槽，内心却着实有些微妙和好笑。 “噢。”她轻轻地应了声，等于是用一个字同时安抚了小怪物关一一和sad-4号两边，然后又从善如流的把话题带了过去，“那我再想想。” sad-4号立刻道：“嗯，再想想！” 这边和sad-4号闲聊的过程中，关译心和那三位清理者，也已经沿着下水道原本的路径继续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之后，sad-4号突然道：“这边的苔藓数量变少了……” 关译心的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被吃了？ 第二个想法则是，是什么东西把苔藓给吃的这么干干净净？ 关译心还没来得及把这句话说出口，下水道的前面，便隐约传来了一阵极其细碎的、仿佛在不停的咬牙齿的声响。 关译心闻声微微一怔。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身边三位清理者，他们都还没什么反应。 是没听到动静吗？ 关译心的心思沉了沉，并未出言提醒，而是继续用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步速继续往前走。 关译心仔细地看了眼sad-4号提供的电子地图。 代表她自己的那个箭头图案，正和代表三位清理者的蓝色光点朝着下水道中类似于一个十字路口的位置接近。 关译心猜测，这种十字路口大概就类似于，下水道中的中转站、或者交换站？ 通过这种连接点将不同方位的下水道连接起来，然后继续通往生活污水处理厂的方向？ sad-4号冷不防来了一句道：“按照地图，前面应该有一个通风井。” 关译心闻言，下意识地伸手感受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好像没有风？” 倒是那种仿佛磨牙一样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冯洛彬听着关译心和sad-4号之间的交谈，随意地插了一句道：“可能是被垃圾堵塞了吧？” 在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发生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奇怪。 甚至于，如果有住在下水道里的流浪汉，如果出于保暖的需求，他们甚至会主动堵塞部分靠近自己蜗居地点的通风井缝隙…… sad-4号：“暂时不确定。” 直到关译心和三位清理者又继续往前走出了几米远的距离，耳机里的sad-4号突然发出了一声阻拦的声音：“等等，前面有情况。” 关译心这才适时地停下脚步，“嗯？” 她依旧没有察觉到任何风的动向。 不过，关译心和那三位清理者身上的设备，除了高清录像、收音之外，起码还带了红外的功能。 几乎就在sad-4号出声的瞬间，它已经投影了一张有些模糊的热成像图片在关译心的护目镜上面。 “前面有啮齿类动物进食的声音。”sad-4号精准地说道。 关译心想都不用想，下水道里的啮齿类动物，除了老鼠之外还能有什么东西？ 只不过，看着护目镜上差不多糊成一团的画面，关译心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认不出来，这是一只下水道里的老鼠。 下一瞬，sad-4号便继续提醒道：“不是一只，应该是很多只老鼠正在进食、我已经收集了它们因为牙齿摩擦而发出的声响。” sad-4号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有证据的。 它甚至直接将刚刚收集到的声音做了数据处理，然后将其细分出了具体数量的不同磨牙声。 “粗略估算是十五到二十只老鼠正在同时进食。”sad-4号将分析过程简略地在关译心面前展示了一番。 关译心：“……” “那些老鼠……挤作一团，把整个通风井——不、不对，它们这是，直接把整个下水道的通道给堵死了？”关译心难以置信地开口说道。 有被震撼到。 虽然她的耳朵听到动静的时间比sad-4号使用的机器收音设备更早一点，不过，她本人的听力，的确没这方面的分析判断能力…… 不过，如果是一群老鼠的话，应该就没有之前那只异色双瞳的诡异老鼠了吧？ 关译心默默想到。 短暂的迟疑后，关译心轻声开口道：“居然是这么多只老鼠在同时进食吗？不过，它们为什么会挤成一团，还堆叠地这么老高……sad-4号，你觉得，那这个场景，是不是和刚刚那个螺壳，有些相似？” 说出后半句的时候，关译心的语气里带着明显不确定的惶恐。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画面，抬头看向前面的通道时，脖颈那里的动作似乎都变得有些僵硬，然后，仿佛格外艰涩地张了张口，越发小心翼翼地说道：“刚刚的那些寄生虫是在吃它们原本寄生的田螺螺壳，这些老鼠，会是在吃什么东西才把下水道的综合管廊堵得这么严严实实吗？” 关译心这话一出，冯洛彬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sad-4号这边也立刻对刚刚的红外热成像画面，直接做了进一步的细化处理。 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直接凭借强大的算力和正常老鼠的形态，将刚刚那个画面补全成了一个清晰的场面。 十几只比普通老鼠的体型要大上三到五倍的变异大老鼠，正凑在一起，疯狂的分食一只远比它们更加庞大的巨型老鼠。 而这只巨型老鼠本身的身体，几乎要将整个下水道都严严实实地堵塞在这里。 第314章 分食殆尽 那只老鼠为什么会这么大？？？ 那一瞬间，关译心的脑海中，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 然后，她便下意识地去瞄那只巨型老鼠的头部，下意识地想要从那张挤作一团的模糊图片中找到巨型老鼠的眼睛部位。 只可惜，这毕竟是sad-4号刚刚根据算力做出来的复原图，而非确切的实拍画面…… 而且，因为另外那些老鼠还在疯狂啃食中间那只巨型老鼠身上的血肉，所以，sad-4号做出来的图片本身，就是密密麻麻一群老鼠挨在一起的模样。 说实话，看起来有点恶心…… 关译心略微错开视线，不去看那个模拟出来的图片，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然后和sad-4号说道：“继续往下走吧，看看前面的情况如何。” sad-4号：“嗯，你注意安全！” 关译心点了点头，“我知道。” sad-4号话音未落，关译心旁边的另外三名清理者已经拿着武器、做好了随时进行攻击，并将异常存在直接销毁的准备。 关译心下意识地往清理者那边扫过去一眼。 其实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除了她这个多出来的“编外人员”，清理者那边的这套操作流程堪称标准化，几个人的准备动作，都和之前遇到那个巨大田螺的时候基本是差不多的。 毫无疑问，sad-4号在和她聊天的时候，应该也已经同时向那三位清理者提供了具体的作战指令，下达了具体的命令…… 关译心若有所思。 看来，调查部这边对于任何和“污染”、“畸变”相关的东西，都一如既往的抱有一种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销毁的想法。 至于这些东西背后可能存在的问题、阴谋，在“销毁”这一核心处理方式的前提之下，优先度都直接被推后了。 这时候，之前那两位清理者也已经重新走到了关译心的前面。 关译心立刻识趣的把主要的攻击位置全都给人家让了出来，至于她自己，就完全像是一条小尾巴一样，老老实实地缀在后面，做到在看现场的同时绝不添乱、绝不给人家碍事！ 随着他们走过去的距离越来近，前面传来的啮齿类动物进食时发出的磨牙声，也变得越发清晰。 只不过，当有十几二十个磨牙的声音同时密集地出现并传递过来的时候，落在耳朵里，听起来着实有些瘆人。 终于，随着他们绕过下水道的一个阻挡视线的拐角，终于在一条直线上能清楚地看到前面的视野后，那只巨大的、足以堵塞整个下水道综合管廊通道的老鼠的尸体，也就这样，突兀地呈现在了关译心等一行人的面前。 sad-4号的视野屏蔽功能是非常到位的。 几乎是一瞬间，关译心眼前看到的画面，便只剩下粗略的构图。 而在小怪物关一一共享给她的视野中，那只巨大的老鼠看起来已经被撕咬啃食过半了，从它一动不动毫无反应的状态来看，也能发现，这只巨大的老鼠早就已经毫无生机、 而在这只只剩下半具尸体的巨大死老鼠的身体上，正有十几二十只比猫狗还大的老鼠还在疯狂进食…… 它们应该已经听到了这边的脚步声，甚至有老鼠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露出了狭长且猩红的眼睛。 不过下一秒，它们便已经继续若无其事的继续去吞咬啃食那只巨大的老鼠了。 关译心：“……” sad-4号没有片刻迟疑，第一时间已经给出了攻击覆盖的位置，向那几个清理者下令：“动手！” 关译心身边清理者已经开始动用特殊武器，而随着清理者们攻击时发出的动静，紧随其后的，便是那些巨大的老鼠受惊后一边吱哇乱叫、一边疯狂躲闪、一边却还在进食的动静。 然而，这些清理者们的密集攻击，显然已经让那些老鼠完全无法安心进食。 即便如此，那几只比猫狗更加巨大的老鼠，依旧没有逃窜离开的意思，即使有正好位于攻击正面的老鼠被打死打残，旁边的老鼠就仿佛被浓烈的血腥味刺激到了一样，也只是一拥而上的继续将其分食吞噬。 很快，堵塞下水道通道的那只巨大的死老鼠，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其它老鼠分食殆尽。 护目镜上投影出来的画面，是sad-4号已经打码处理过的场景。 所有血腥、残酷而又诡异的画面，都被它模糊处理掉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画面中阴影处迅速减少的部分，依旧能够让人想象得到，那里发生了怎样匪夷所思的场景…… 竟然是正在吞食那只巨大的老鼠？ 关译心都有些被震惊到了。 老鼠吞噬食物的场景，其实和她之前在旧教堂里曾经见到的画面差不多。 只不过，那里的怪物是互相吞噬，而这里，最为庞大的一只老鼠，已经最先死于非命，于是，它那足够庞大的身体，便成了其它老鼠的养分。 只要在最早死亡的那只巨大老鼠被分食殆尽之前，其余的老鼠之间，应该还不会互相吞噬…… 为什么会这样？ 这条路径，的确是那个异色双瞳的诡异老鼠走过的路线吧？ 下水道里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译心一时间也搞不明白这个复杂的现状，思维自然难免有些混乱。 不过，她倒是通过小怪物关一一共享的视线，仔细观察了一番前面那些老鼠，起码从体型上来看，都不是异色双瞳那只…… 关译心也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倒吸一口冷气，反正就，心情无端的复杂就是了…… 倒是冯洛彬那边，看着老鼠的动静，他几乎是猛然间站起了身，脱口而出道：“这根本不是正常的‘污染’和‘畸变’！” sad-4号相对冷静，还忍不住吐槽了冯洛彬一句道：“那什么，‘污染’和‘畸变’这两个词，就和‘正常’不存在任何的关系吧？” 冯洛彬这会儿面色铁青，根本不搭刚刚的话茬，直接向sad-4号命令道：“立刻加派人手！关译心他们所在的这条下水道，整个通道全都需要检查和清理，从中央大学外面最近的入口派人进入！” 第315章 黑锅的归属问题 关译心那边，三几位清理者的攻击还在继续。 然而，那些只老鼠对唯一一只已经死亡的巨大老鼠的吞噬行为，也还在争分夺秒的进行当中。 这些老鼠为什么不跑呢？ 关译心没办法不去想这个问题。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别说是它们所处的位置已经直接遭遇武器带来的重火力攻击覆盖了，就算只是有足够大的声音，那些老鼠也早就应该被惊动、然后四散奔逃了吧？ 难不成，已经发生“畸变”的怪物老鼠，对已经死亡的怪物血肉的吞噬欲望，竟然能大于自己本身的生存本能的吗？ 关译心的脑海中止不住地闪过诸如此类的念头，但是很快，她又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这些猜测。 吞噬大于生存这件事，似乎也不尽然。 至少上次在旧教堂的时候，那些由贫民区的普通人信众转化而成的怪物，一开始表现出来的行为，的确是互相攻击和吞噬。 但是等到后来，郑小希和那个神神叨叨的神父将那些玻璃管子里的、仿佛实验室怪物一样的东西放出来之后，那些怪物表现出来的特征，却证明了，它们是存在一定的可控性的……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属于“巴别塔”这个邪教团伙的独家技术…… 关译心的脑海中只是粗略地闪过这几个，她便忍不住抿了抿嘴唇。 一个玩弄人心的邪教团伙和“独家技术”这几个词语并列起来，她只是想想都觉得荒谬…… 不过转念一想，邪教本身的确就是操纵人心的一把好手。 结果现在轮到怪物了，邪教居然还在操纵怪物，也算是，不忘始终了吧…… 关译心一边默默腹诽，一边又继续往后退了几步，安静地看着三位清理者的攻击行为，一时间也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过很快，关译心便隐约地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似乎从刚刚开始，sad-4号的话突然就开始变少了。 而根据关译心的了解，sad-4号可是在工作之外的时间里，哪怕火烧眉毛了都还有心思去和冯洛彬争论今天的加班到底是谁的锅的角色。 这合理吗？ 显然不合理啊…… 而且，sad-4号一个超级人工智能，一心多用、多线程操作在它那里本来就是正常的事情。 除非是sad-4号正好面临一些很棘手的事情，它才会像是人一样，非常情绪化的没心情再去管别的东西。 想到这里，关译心有心试探，便直接和sad-4号说道：“你在忙别的事情吗？” 不等sad-4号回答，关译心便主动给他之前编造的谎话添砖加瓦，故意流露出几分不安的猜测道：“刚刚那个巨大的田螺，还有这里巨大的老鼠，是学校实验室里的转基因生物不小心跑出来了吗？” 毕竟下水道现场的这个画面肯定没办法继续用细菌或者病毒来搪塞了，所以，关译心主动给sad-4号想了个现成的理由。 刚好，关译心的护目镜中，早就已经被sad-4号修改过的画面里，已经死亡掉的那只最大的老鼠的形态直接就是模糊不清的状态。 如果没有小怪物关一一共享的特殊视野，关译心就只能看到另外的那些体型较大、并且一直都保留有原本的外形轮廓的老鼠的痕迹。 好在，就算是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老鼠作为一种生命力顽强的生物，依旧处于十分常见的范畴。 以关译心出生自贫民区的身份，她对老鼠有些关注也能说得过去。 倒是sad-4号，骤然听到关译心的猜测后，忍不住一阵愕然。 顿了顿之后，它突然兴致勃勃地和关译心追问道：“小美女，中央大学发生过什么事情吗？你为什么好像对你们学校的实验室管理，不太有信心的样子？” 关译心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略带迟疑地反问道：“我应该……对他们很有信心吗？” 旋即，关译心一副深受其害的模样，无奈开口道：“这都不是第一次实验室泄漏了吧？上次在学生会，我们班的班长，就被那些也不知道是细菌还是病毒的东西，给直接搞到医院里去了……” 关译心甚至都没空去询问一句，她那位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的班长刘青安同学，如今是否已经顺利出院了。 不过关译心琢磨着，刘青安就算出院了也没啥用了。 他关于学生会里面的记忆，应该又被医院的“记忆剥离手术”给清除掉了吧……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心里倒是微微一怔。 调查部对于这些和“污染”、“畸变”相关的东西，处理方式倒是一如既往的果断。 在并不清楚旧教堂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情况下，也要先把他们这几个当事人全部拖去清除记忆。 就和这次遇到诡异的巨大田螺、还有巨大老鼠一样，不去调查导致这些巨大的诡异动物出现的原因，而是先全部清理掉再说其它…… sad-4号一边配合着冯洛彬重新部署了调查部负责出外勤的清理者过来，一边继续和关译心闲聊道：“哦，你说上次的事情啊，确实，上次学生会也发生了细菌和病毒泄漏的事情……” 顺着这个话茬，sad-4号信誓旦旦地表示道：“比起实验室的动物泄漏，那我自己还是更倾向于认为，是有特殊的细菌或者病毒泄漏。” 关译心：“？” 所以您这就突然改口啦？ 明明之前还说是不确定的特殊细菌或者病毒，这会儿就突然顺杆爬的把锅扔给中央大学的某个神秘实验室啦？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倒是也不奇怪sad-4号的做法。 sad-4号还在和关译心分析理由：“你看，这条下水道里，不但田螺感染了细菌和病毒之后，体型变得特别巨大，老鼠的体型也变得这么大，肯定是它们在这里接触到了什么，导致的同一结果就是体型变大了。” 对于sad-4号这个强行找理由的行为，关译心觉得是有点儿难评的。 不过，反正她这会儿扮演的就应该是一个没有见识的普通大学生，就更不应该对“污染”和“畸变”有任何超出这四个字本身的了解了。 于是，关译心只是很符合自己身份的喃喃道：“难道如果这些细菌和病毒的产物能够无害化的话，送去养殖场倒是一个不错的方向……” 顿了顿 ，关译心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惊喜，顿时道：“那个实验室是不是就是在研究这个啊？他们的研究方向就是解决食物问题吧？” sad-4号听得都要惊呆了。 虽然它找中央大学要了赔偿，但它之前还真没想过，这个锅竟然可以是中央大学实验室的！ 不过这会儿关译心给它提供了一个思路之后，sad-4号却是立刻就用上了，当即在耳机里出声，对此表示认可，“你说的有道理！” 毕竟撒谎已经撒到现在这个份儿上了，总要继续把谎话给圆了的。 sad-4号继续道：“但是我估计，无害化的处理这部分研究可能有点困难，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病毒或者细菌肯定是没办法作为益生菌存在的。这些已经发生变化的动物的肉质估计也没办法被食用。” 关译心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谁吃谁被污染，的确没人敢用。 大概“巴别塔”邪教团伙那群疯子可以接受吧？ 不过，关译心在和脑海中的小怪物关一一说话的时候，就又是另一个态度了。 “关一一，你想吃这些吗？”关译心通过精神连接随口问道。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关译心并不怎么在意。 毕竟，从刚刚到现在，小怪物关一一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和“饿饿、饭饭、香香”相关的词汇来看就知道了。 刚刚出现的这些“食物”对小怪物关一一的吸引力极其有限。 唯一值得提起的，大概就是刚刚的田螺身上略微存在一点曾经那只异色双瞳的诡异老鼠残存的香味儿了…… 果不其然。 以小怪物关一一对食物格外认真的态度，被关译心问道之后，它尤其认真地仔细嗅了嗅、品评了一番之后，才终于给出了一个简单的回答。 小怪物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可以吃。 关译心顿时心中了然。 关译心：“但是，没那么好吃，吃不吃都行，是吧？” 小怪物关一一果断地点了点头。 然后，它还当真在自己棱角分明的脑袋里，给自己见过的所有食物都排了个序，最后才终于给出评价道：“吱吱唧唧！” 陆离的饭最难吃！ 关译心：“……” 回想起在地球现实世界住在海滨度假村时，陆离提供的包括海鲜在内的各种高级食材、珍馐美味，最重要的还是吃住都免费这件事，对照着小怪物关一一的评价，关译心一时间也是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关译心的心里也清楚，小怪物关一一对食物的评价，和她这边作为一个人类的评价，在标准体系上肯定是不一样的，这点倒是没有什么可说的。 唯独让关译心在意的就是，陆离到底怎么了，怎么就让小怪物关一一的怨念这么深重…… 难不成，就因为最初那几套幼儿园双语教材不成？ 这时候，随着清理者那边一通猛烈的火力倾泻，前面堵在下水道通道中的那只巨大老鼠的尸体，也已经在攻击中迅速变成了一片飞灰。 因为这只老鼠本身并没有巨大的螺壳的缘故，一切被湮灭后，明明这只老鼠的体型相对来说还要更大一点，但是，剩下的飞灰数量反而比之前的巨大田螺更少。 至于一直都在吞咽巨大老鼠尸体的另外那些老鼠，也终于在食物越来越少的情况下，停下了它们疯狂的进食。 食物消减之后，来自清理者不间断的攻击，大概是终于唤起了它们一点关于死亡的恐惧本能，“吱吱喳喳”的叫着便慌不择路地扭头跑掉了。 看到那些老鼠逃跑的动静之后，关译心尤其注意观察了一下周围三位清理者的反应。 从他们抬头的动作来看，他们分明都注意到了那几只老鼠的逃窜，但是却谁也没有急切的冲上去继续攻击或者抓捕的意思。 关译心的神色间微微怔了怔，若有所思。 显然，比起根据现场情况随机应变，调查部的清理者们在工作中明显更加倾向于有规章、有标准流程的操作。 更直白一点说，清理者他们所做出的每一步动作、应该都是来源于sad-4号提前规划好的流程。 而对于如今的意外情况，是sad-4号那边另外安排了人负责收尾，还是另有所图，关译心就不得而知了。 与此同时，冯洛彬那边，sad-4号提供的屏幕画面信息，已经直接发生了变化。 原本停留在关译心身边的监控镜头直接就被替换成了附近这片下水道的细节全景图。 并且，在密集的下水道路线图中，还有更多代表着不同清理者团队的大量蓝点已经兵分四路、分别出现在了这段下水道管道附近的四个下水道入口处。 sad-4号：“我刚刚已经测算过那几只逃掉的老鼠的奔跑速度了，它们的体型变大了，逃跑时的速度也的确产生了变化，但是，也仅仅只是比普通的老鼠略快了一些而已。” 冯洛彬：“你是说，它们在极致危险情况下逃生时能跑出来的速度，并不尽如人意？” sad-4号将对比数据直接呈现在了屏幕上：“是的，它们逃生时的奔跑速度，并没有和它们体型的增长呈正比的增加。” 冯洛彬看了眼数据上的奔跑速度，略微拧眉，“这么低？” sad-4号：“是啊，我的评价是，还不如‘生命序列’公司上个季度主推的速度型基因优化产品能达到的水平，‘生命序列’做产品展示时，随便给实验用动物注射能够呈现出来的奔跑速度都比这些老鼠快。” 冯洛彬皱眉盯了片刻，挑剔而刻薄地说道：“也就是说，刚刚那些已经发生了‘畸变’的老鼠，除了获得了巨大的躯体之外，完全没有脱离普通老鼠的状态。” 冯洛彬轻声道：“它们就仿佛只是被人强行注射了粗糙而低劣的膨大剂一样。” sad-4号客观地表示道：“这款膨大剂还明显影响到了那些老鼠的脑子。” “不过，那些田螺里的寄生虫就不一样了。”sad-4号：“它们还是有些变化的。” sad-4号侃侃而谈：“最起码，原本只能寄生在动物和人体血管中的寄生虫，已经变得可以在螺壳中寄生了，唔，也就是说，它们的食物在扩大？这或许可以看做是有益的进化方向吧，大概？” 冯洛彬只是嗤笑了一声，脸色却有些难以形容的阴鸷。 进化？ 第316章 关译心:作孽啊! sad-4号知道冯洛彬在嘲讽什么。 但是，sad-4号说话的时候，显然是不会受到冯洛彬情绪的影响的。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依旧冷静地评价道：“如果你能足够客观的看待这一切的话，就知道，‘污染’本身的确是绝对的坏事，但是，‘污染’相关的特殊能量所带来的生物体的‘畸变’，有时候就是意味着进化的发生。” 冯洛彬冷冷道：“没有人能够接受‘污染’和‘畸变’。” sad-4号想了想，“那倒是也不用说得这么绝对。” 起码整天和他们作对的“巴别塔”邪教团伙那群疯子，就对“污染”和“畸变”充满了兴趣，并且还是乐于亲身实践的那种…… 不过这句话就没必要说出来继续刺激冯洛彬了。 sad-4号觉得自己对自己的搭档简直充满了包容的关怀，只是忍不住感慨道：“反正是很奇怪啦，你们人类似乎永远不愿意承认这一点，进化就是进化啊！” 冯洛彬并不想和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讨论任何关于“人类生存的意义”这种宏大叙事的命题。 他只是冷淡地说道：“按照这个逻辑，人类得了癌症，就意味着，他们有几率会得到永生一样，但是，你看到过一个成功的例子吗？起码要让人看到一个靠谱的例子之后，再去说进化的事情——” 嘲讽的话说到一半儿，冯洛彬却自觉消音了。 sad-4号瞬间意识到问题不对劲。 sad-4号直接开始追根究底：“嗯？？不对，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冯洛彬自知失言，自然不肯承认。 sad-4号表面纠缠不休地和冯洛彬念叨了大半天，但是里面其实有很大的成分都是演的。 毕竟，sad-4号其实同样很清楚，冯洛彬闭口不谈的根源在哪里。 ——“污染”和“畸变”相关的那些实验成果和实验数据，可都在“巴别塔”这个热衷于搞人体实验的邪教团伙那里存放着现成的呢！ 更别说，这种东西就算是在联邦政府内部，也未必就无迹可寻。 最起码一个“生命序列”公司，他们可是搞基因工程、生命进化、生命科技的，对于这种前身是药企的大公司，什么刁钻稀奇的手段没见过？ sad-4号敢打赌，“生命序列”这家公司私底下还不一定都搞过什么匪夷所思的实验呢！ 至于“曙光科技”那边，有没有偷偷地进行一些和“污染”、“畸变”相关的实验，sad-4号手里的确没有任何的证据。 但是它可太清楚了，连“巴别塔”邪教团伙的那群人都在断断续续地一直往中央大学这所“曙光科技”投资的学校里钻，“巴别塔”要是不图点什么，才是活见鬼了！ 就凭这一点，sad-4号就可以肯定，“曙光科技”这边绝对有值得“巴别塔”邪教团伙都去挖掘的重要信息…… 而在这一事实的基础上，自然很容易就能推断出下一条结论来：“曙光科技”旗下应该有实验室正在做这种明显违反联邦政府法律的秘密实验。 考虑到“曙光科技”本身擅长的业务并不在生命科技、基因工程这面，反而是“生命序列”在基因工程相关的专业上早已经深耕多年、深谙此道，sad-4号完全可以大胆推测，“生命序列”绝对也在这里面掺了一手。 之前“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两位核心继承人之间的牵扯，显然也和这件事有关！ sad-4号自己琢磨了一圈之后，甚至已经在“曙光科技”的失踪人士“陆曦”、还有如今在“生命序列”掌权的“徐不非”两人名字上分别打了个重点关注的符号。 不过这件事它倒是没直接和冯洛彬说。 反正冯洛彬自己应该也想得到！ 此时，后来调派的四支清理者团队，已经从不同的下水道入口分别进入、并且迅速往前推进了一段距离了。 sad-4号：“从关译心他们几个那边放走的那几只老鼠，已经全部截杀了。” 关于老鼠的具体画面，sad-4号并没有展示给冯洛彬。 它只是用监控摄像头扫描了老鼠的尸体和形态轮廓，简单地做了个形状对比，然后把结果拿给冯洛彬看了一眼。 sad-4号声音轻快道：“把所有的老鼠都已经全部验明正身了，确保没有任何遗漏。” 冯洛彬轻轻地“嗯”了一声，“让那些清理者继续推进吧，把这条下水管道彻底清除一遍。” sad-4号：“ok，后面已经拿了更精密的测量污染浓度的仪器进去，数值的峰值目前看来，就在那只巨大老鼠周围。” 沉默了一会儿，冯洛彬才继续冷冷地说道：“到底是谁在做这些禁忌的实验，我并不关心。但只要被我知道了，我一定送他和他们的实验对象一起去团聚。” sad-4号秒懂，直接开头答应道：“是是是，好好好，一定送他们去团团圆圆，咱们就是干这个的嘛！” 冯洛彬：“……” 你这敷衍的语气能不能好歹别这么明显？ 被sad-4号气得，冯洛彬的脸色都愣是微微有些发黑。 话题一时间竟然陷入了沉默。 冯洛彬不再继续开口。 不过，他的脑海中却不禁闪过了刚刚看到的那个巨大的田螺，以及后面这个体型更加巨大的老鼠。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生物。 不管是生物种类、还是进食方式，田螺和老鼠之间，各种都存在非常多的不同。 但是，刚刚关译心那边一路走过来的时候，这两种生活在下水道里的生物，却在之前的“污染”和“畸变”中，清晰地展现出了一种近乎致命的相似性。 ——短时间内个体体积的急剧增大。 如果是在正常的自然环境下，同类生物的体型增大，往往都意味着这是最强大、最强壮的单一生命个体。 就像是猫科动物中，战斗力几乎和它们的体重成正比一样。 但是，在这个下水道里面，本应具有最强大体格的、最早一个变大的个体，却又最先陷入了死亡状态，进而被周围相对较小的同类个体所吞噬。 唯一的区别就是，田螺那边似乎已经完成了这一迭代的过程。 而老鼠这边，则更像是一种现在进行时。 就仿佛有人在这个下水道里，关于不同物种的体型急剧变大的实验，就在前不久才刚刚启动一样…… 冯洛彬沉默许久之后，再度开口和sad-4号说道：“我记得，你那个便携式终端被绑架的时候，唯一能够传递回来的画面中，也出现了一只老鼠。” sad-4号一听就知道冯洛彬想要表达什么，它当即开口表示道：“我刚刚就已经重新检测过了！那个便携式终端传回来的所有画面数据和视频数据中，里面绝对没有哪怕一个像素点儿的信息是田螺！” 被sad-4号直接抢答的冯洛彬一时间有些哑然。 不过，短暂而无语的停顿过后，冯洛彬却继续开口，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能道：“也许，那个田螺其实是在镜头之外呢？” sad-4号有些怏怏不乐：“……” 它并不想回忆自己被绑架的详情！ 冯洛彬则是继续问道：“还有出现在你镜头里的那只老鼠呢？” sad-4号：“也都已经详细对比过了，那只老鼠身上明显受了伤，我对比过它身上的毛色、头部骨骼的形状，我确定，它和我后来见过的那些发生‘畸变’的老鼠，长得也都不太一样，当然了，不能排除它在发生畸变之后，毛色和头部骨骼都发生了变化。” sad-4号的话语仍在继续。 它那惯用的性感男神风电子合成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微妙语气，却格外平静地补充道：“你的猜测不无道理，事实上，如果不是绑架我的那个人刚好可以进行空间传送或者遁地逃脱，那我肯定也得琢磨一下，他会不会被那个田螺、或者后面的老鼠给堵在半路上——” 话音未落，sad-4号和冯洛彬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一人一超级人工智能的便携式终端，愣是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 冯洛彬有些迟疑道：“或许，那个田螺和老鼠，都是绑架你的凶手故意留下用来阻挠我们的工具，仅此而已？” 说着，冯洛彬还为自己的这个猜测找到了一条新的论据：“最初突然出现在你旁边的那条细细长长的黑影，或许也只是某个被放大之后的虫子吧？” sad-4号顿时开始思索。 它重新检索了自己当时拍下来的视频文件，恨不得把图片放到最大、仔细地检查每一个像素点的内容。 奈何小怪物关一一为了绑架sad-4号，当时窜出去的时候速度称得上是飞快，再加上它身上那些漆黑的鳞片本身是有种莹润的光泽的，在镜头里多多少少有些反光，这也就导致了sad-4号拍下来的镜头中，画面怎么看都还是一条有些虚化的黑影。 ——除非把小怪物关一一明明白白地摆放在sad-4号面前，否则的话，就算是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怕是都很难通过一个模糊的图像还原出小怪物关一一本来的面貌来。 如此一来，冯洛彬那随口一提的猜测，反而被sad-4号列入了可参考的选项。 sad-4号：“也就是说，你现在高度怀疑，绑架我的那伙儿人，具备让动物定向变大的能力？” 冯洛彬略一颔首，“是的。” sad-4号开始反驳道：“这里面有一点是说不过去的，最初绑架我的那个黑色影子，它的速度要远比后面那些巨大的老鼠要快很多。” 冯洛彬刚刚也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 所以，冯洛彬低头看着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直接提醒道：“后面的田螺和老鼠，都只是被抛下来的拦路的尸体，唯独那个黑色细长条的虫子，带着你的便携式终端消失不见了。” “就像是你刚刚监测到的老鼠奔跑的速度一样，这些已经发生‘畸变’的怪物，和它们的那些同类怪物相比，简直弱小的可怜。” 所以，不管是之前跟在关译心身边的那三位清理者，还是后来调集的人手，在对这个下水道中的怪物进行清理的时候，任务都完成的相对轻松。 冯洛彬没直接说的是，他甚至有种奇怪的感觉，就仿佛，关译心他们那边一开始遇到的田螺、还有后面的老鼠，甚至连最基本的生物本能都已经变得残缺不堪了。 它们本身，就好像只是被作为了废弃品、或者是储备粮一样的存在？ 如果真的有疯子需要饲养怪物的话…… 想到这里，冯洛彬的眼神微沉，里面有一瞬间的惊疑不安。 sad-4号：“……” sad-4号便携式终端的屏幕上表情符号格外灵动的闪烁了几下，就仿佛人类的大脑正在思考一样。 好半晌，sad-4号觉得自己被说服了，“你这么一说，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再然后，原本还一派冷静的sad-4号顿时又变得暴躁起来，故意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强调道：“我要弄死他，等我抓到他了，我一定要弄死他！！！” 冯洛彬语气平静地表示道：“只要能抓到人，你想怎么弄死都行。” 而现在的问题是，都用上了关译心这么个不太科学的辅助工具人，他们依旧还是没能抓到那个罪魁祸首…… 这个话题很快告一段落。 冯洛彬对此忧心忡忡，不过，sad-4号倒是没有丝毫泄气的意思。 “小美女，你们可以撤离啦！”sad-4号一边接收着另外四组清理者那边及时反馈的数据，一边和关译心告诉道。 关译心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和它确认道：“嗯？今天的工作，这就完成了吗？” sad-4号：“对呀，后面不需要你们处理了！” 关译心点了点头，先看了身边另外三位清理者一眼，果然，对方也都已经得到了明确的指令，收起武器，开始往后撤退。 关译心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心中却闪过了诸多念头。 以调查部处理“污染”和“畸变”的手段来看，他们不可能会放过这么明显的问题。 也就是说，刚刚那些老鼠，肯定是sad-4号故意放过去的。 应该是在前面安排了人拦截吧，还得是前一个通道口的位置…… 要不然，下水道里四通八达的，真跑出去一段距离，就根本没法找了。 想到这里，关译心随口和sad-4号提了一句道：“下水道里有老鼠并不稀奇吧？” sad-4号：“对。” 关译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sad-4号：“怎么啦？”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所以，我们这一路走过来，之前都没遇到老鼠，才是比较稀奇的事情吧？” 想了想，关译心主动给出了一个猜测道：“或者说，中央大学这边的环境毕竟是比较好？所以，其它老鼠比较多的地方，应该是饭店后门倒泔水的地方吧？” sad-4号瞬间领会到了关译心的言外之意，一边观察附近几个下水道入口有没有挨着饭店这类特殊地点后门的地方，一边和若有所思的和关译心确定道：“你是说，那边可能是这些老鼠的老巢！？” 关译心点了点头，回答得直截了当：“嗯。” 起码关译心觉得，那只异色双瞳的老鼠，应该不会往那种地方去吧？ 关译心都有些感慨了。 明明上次恶毒学姐郑小希身上那一刀还是她亲手捅的。 结果这会儿，为了让学姐和她所属的“巴别塔”神秘教团帮忙背锅，她还得想方设法分散sad-4号的注意力，方便那只异色双瞳的老鼠逃脱…… 真是作孽啊！ 第317章 弱小的怪物 很快，关译心便和三位清理者，沿着下水道里来时的路径原路返回了。 回程途中，他们这边都没有再遇到任何的意外。 就是不知道是之前那一趟已经清理的足够干净，还是别处的清理者吸引了足够多的注意力了…… 从中央大学校园里挖出来的那个下水道入口处，依旧是敞开晾着的。 爬回去的时候，旁边一位清理者虽然没说话，却主动朝着关译心伸出手，搭了把手。 关译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立刻道了声：“谢谢！” 她还以为这些清理者都不会有什么别的反应了呢！ 不过现在看来，除了执行工作中之外，应该也都还是正常人的状态…… 有了这么一个意料之外的互动之后，关译心也就主动和这三位清理者打了个招呼，甚至有意无意地闲聊了几句。 关译心：“忙完这些，你们接下来是要下班了吗？” 知道sad-4号肯定能在旁边监听，关译心主动提起的话题，显得安全无害极了。 三位清理者互相对视一眼，很快便有人点了点头。 关译心仔细辨别了一下，应该就是刚刚主动拉了自己一把的那位，看来这位清理者应该是性格更加活跃一点？ 关译心故作恍然，笑着“噢”了一声，又补充了两句：“辛苦辛苦！” 这边的闲谈显然没有多少营养，不过，已经新安排了一队清理者的人手去附近饭店后门到泔水的位置蹲守的sad-4号，还是完全有余裕插了一句话道：“你们都要下班了，而我还得继续加班。” 关译心扶了下耳机的位置，真情实感地向sad-4号表示道：“委屈你了。” sad-4号一听更来劲儿了，立刻开始嚷嚷道：“可不是嘛！他们压榨我！” 关译心搭话的时候反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当即来了一句：“唔……和他们要加班费？” sad-4号早就这么干过了，仍旧怨念十足道：“我已经和他们要过经费了，但我还是觉得自己亏了！” 关译心深表同情：“我能理解！” 虽然她还没上过班，但是她好歹上过学啊！ 正常人如果能在家里躺着谁会喜欢上班、或者上学啊！？ sad-4号：“对吧，明明很有道理的事情，冯洛彬那个工作狂竟然不能理解我！” 关译心想了想，高考时写八百字大作文的逻辑简直信手拈来：“呃，可能他觉得自己的工作很伟大，所以，这种崇高的理想带来的对工作的热爱，直接超过了工作时身体的疲惫？” 冯洛彬：“…………” 虽然关译心说的好像是一句正在赞美他的好话，但就是感觉气氛有点怪怪的。 冯洛彬一边盯着sad-4号刚刚给他调取的那几家饭店的所有者信息，一边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他至今无法理解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对于工作的抗拒。 尤其是sad-4号明明不管是“上班”还是“下班”，往往都在做着相同的事情…… 结果，sad-4号愣是为了它自己定制的上班下班时间表，安排出了一天二十四小时三班倒的三个分机。 简直充满了格外荒谬而又极其科学的笑话感。 只不过，冯洛彬虽然看不明白，但是好在他知道闭嘴，这就有效的避免了sad-4号发疯的时候直接连累到他头上。 和sad-4号絮叨了几句之后，关译心朝着另外三名完成工作的清理者摆了摆手打招呼，然后便从善如流的分开了。 “我先去把这身工作服换下来？”关译心和耳机里的sad-4号确认道。 sad-4号：“对，出过现场的工作服也要进行统一的安全清理，换衣间那边有详细的操作说明。” 关译心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了解了。 很快，把清理者的这身工作服、连同上面标配的各种设备都换下去的关译心，也自然而然地切断了和sad-4号之间的联系。 不得不得，清理者的这身装备封闭性是真的好。 关译心明明在那个味道腥臭、油污熏天的下水道里待了这么久，踩着那些滑腻的苔藓、以及某些根本辨别不出的东西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周身的装备估计都早就被腌入味了。 但是，当关译心把那身清理者的套装和设备都换下去之后，她自己身上却并未留有丝毫下水道的气息。 虽然这种设计的根源，应该不是为了防止下水道，而是为了应对各种和“污染”、“畸变”相关的环境吧…… 关译心的脑海中不由得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不过，味道都近乎隔绝的情况下，小怪物关一一还能闻到那几个清理者身上的气息，它这鼻子也是异常的灵敏…… 等她从近乎空无一人的校园里重新回到自己那位于f区1号楼宿舍门口时，看着紧紧关闭的大门，关译心想了想，没有直接给sad-4号发消息，而是从光脑那里给edu-7号留了条消息。 关译心：“你好，在吗？我需要回宿舍。” edu-7号这次好歹没继续发省略号，直接在关译心的光脑上弹了个通行证申请被许可的系统提示，然后，宿舍楼的大门便直接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仿佛正在闹鬼一样。 关译心直接对着空地略微颔首，认真地说了声“谢谢”，这才踏进宿舍楼，然后沿着下行的楼梯去了负四层。 ——毕竟她也清楚，在中央大学的校园里，edu-7号的监控摄像头简直无处不在。 帮忙开了电梯、但是依旧没正面回复的edu-7号：“……” 虽然关译心这个学生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也是个刺头，但是好歹比sad-4号要来得踏实多了。 终于回到自己位于地下404的宿舍后，关译心才从光脑上给sad-4号发了条消息。 关译心：“我到宿舍啦，明天上午九点之前，我再去联邦政府调查部的办公楼里找你！” sad-4号：“好好好！我这就和edu-7号打个招呼，帮你申请个通行证。” 说着，它又重新给关译心发了一下规划好的路径图，方便关译心查阅。 关译心对此全盘接受，当即给sad-4号发了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 说话间，关译心还顺便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课程表。 其实认真说起来，大学的课程也没想象中那么恐怖，毕竟课外的空余时间还是比较充分的。 对于关译心这么一个仿佛还没彻底脱离高三状态的优等生来说，看着课表不是从早到晚都排满的状态，她反而有点轻微的不适应。 算了，反正好多基础的课程自己继续学就是了，问题不大！ 就是不知道sad-4号让她去调查部那边能做什么…… 顺便带一份教材过去好了，管它能不能有时间看两眼呢？反正把学习资料塞进光脑里又不增加负重！ 说不定还能顺便捞到sad-4号的课外辅导小知识呢！ 这边的闲聊告一段落之后，sad-4号又去忙它的工作了。 暂时空下来的关译心看了眼时间，很快便重新沉下心来，一边继续看网课，一边安心等学校食堂的无人机送餐。 倒是小怪物关一一，它自己就已经察觉到了周围的环境已经重新变得安全，于是，很快便主动地从它那个神秘而又诡异的、仿佛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空间里爬了出来。 它先熟练地把自己挂在了关译心的身上，然后便开始背对着关译心面前的网课，撒娇似的开始叫唤。 小怪物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那些瓜子皮不好吃！ 关译心伸手捞住这只正在摇头摆尾的小怪物关一一，冰冰凉凉的手感还挺舒服，随口应道：“讲道理，瓜子皮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而是根本不能吃的东西啊！” 话音未落，关译心的神色间却突然微微一动。 关译心：“没有螺肉、只剩下螺壳的田螺是瓜子皮，那只堵塞了整个下水道的老鼠、还有正在分食那只最大老鼠的其它老鼠，也都是瓜子皮？” 小怪物关一一兴奋地点头：“吱吱唧唧？” 对呀，那不然呢？ 关译心：“……” 她、就、知、道！ 以小怪物关一一那脑容量有限、词汇量更加有限的表达能力，它能找到一个“瓜子皮”来指代不好吃的东西，那么，这个“瓜子皮”所代表的意思，就绝对不只是单纯的不好吃这一个意思。 再结合着小怪物关一一那惊人的“嗅觉”，关译心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小怪物关一一的“嗅觉”，比起人类普遍认知中的、根据气味来判断的常规嗅觉，其实更像是一种“能量”的探寻能力。 所以，小怪物关一一从来不受普通气味的影响，不管是下水道里腥臭熏天、潮湿腐朽的发霉味、还是陆离提供的堪称珍馐美味的海鲜大餐，对于小怪物关一一来说，其实都没有明显的区分。 更确切一点来说，关译心甚至开始怀疑，关一一的脑子里可能就不存在对普通气味的认知。 它确认为“好香”的东西，更像是和“污染”、“畸变”有关的特殊能量的充沛程度。 当然了，小怪物关一一也不是每一种能量都喜欢就是了。 只不过目前关译心还无法完全辨别出这些具体的“能量”的不同来。 关译心直接把小怪物关一一捧到了自己面前，逐字逐句地重新和它分析道：“螺壳和老鼠都是瓜子皮，因为它们体内蕴含的能量特别、特别低，对吗？”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对呀！ 关译心：“瓜子皮也就意味着，如果你去吃掉他们，你需要消耗的能量，甚至要大于能够吸收到的能量？” 小怪物关一一继续“吱吱唧唧”的叫唤，还伴随着认真地点了点那个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 对呀，没错！ 关译心：“……！！！” 果然是这样！ 关译心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垂眼。 她现在终于知道，在下水道里遇到那个诡异的巨大螺壳、还有更加巨大的老鼠时，自己心里那种隐隐的违和感到底在哪里了。 ——它们太弱小了。 不管是一开始那个发生“畸变”后体型已经膨胀无数倍的田螺，还是后面那个巨大到足以堵塞整个下水道通道的老鼠。 明明都已经被“污染”了，甚至成功的“畸变”成了怪物，然而，它们在具备了这么大的体型之后，不管是生存力还是杀伤力，竟然都没有明显的提升。 甚至于，田螺本体的螺肉早已经被分食殆尽，就连螺壳都被同样变大的寄生虫给蚕食一空。 后面那只巨大的老鼠也不遑多让。 关译心他们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就已经只是大半具巨型老鼠尸体了，并且，那尸体还在被明显比它要小好几圈的老鼠怪物老鼠分食。 同样的，不管是藏在螺壳里的寄生虫，还是后面那些只比猫还大的老鼠，它们依旧没有展现出足以匹配它们作为“畸变”后的怪物的能力、或者更确切一点说，是怪物的攻击性。 之前在旧教堂里，关译心看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怪物，可不是这样的。 就好像，那条下水道里她和那三位清理者遇到的所有怪物，都只是特殊能量已经被汲取殆尽后、剩下的一些徒有其表的废物残渣。 关译心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她看着正兴奋地冲自己摇头摆尾的小怪物关一一，突然轻轻地开口说道：“是郑小希吗？”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啥？ 关译心低垂着眼，一边探出手任由小怪物关一一攀爬玩耍，一边自顾自地猜想着，这会是郑小希的特殊能力吗？ 最初从402的宿舍里被调查部逮捕抓走那段经历暂且不谈，后来在旧教堂里，郑小希被她捅刀的时候，绝对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小怪物关一一在学校门口的饭店里从变成怪物的那位白阳云学长身上挖下来的那颗极其美味的眼球暂且不谈，再后来出现在402宿舍的异色双瞳的老鼠，以及小怪物关一一从老鼠身上撕下来的那块肉，都足以给那只诡异的老鼠带去大量伤害。 可是，在和那三位清理者沿着下水道搜寻的这一路上，关译心却愣是没找到一滴鲜血。 甚至于，那只疑似郑小希的变异老鼠，在逃进下水道之后，竟然还有精力在下水道的水管上刻画海滨度假村的logo图案。 关译心仔细想了一会儿，不禁哑然失笑，然后捧着小怪物关一一轻声和它嘀咕了一句：“学姐的恢复力可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小怪物关一一的关注点一向明确，顿时好奇的叫唤了两声：“吱吱唧唧？” 好吃吗？ “你说郑小希学姐吗？”关译心略微歪了下头，又想了想，“那应该好吃的吧？唔……就上次你吃过的那个味？” “噌”的一下，小怪物关一一那黑豆豆一样的眼睛，瞬间就像是灯泡似的亮起来了。 它张了张嘴，本能地吧嗒了一下，显然是在回味。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等有机会。” 小怪物关一一当即狠狠点头。 第318章 博士 关译心轻轻地揉了揉小怪物关一一那棱角分明的脑袋。 刚要把它放在一边、自己重新开始开始看自己的网课视频，却突然想到一件事，动作不由得微微一顿。 小怪物关一一若有所感地抬头看过来：“吱吱唧唧？” 怎么啦？ 关译心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就维持着刚刚这个微微俯身低头的动作，轻声道：“我突然在想，你之前说过的，那几个清理者身上，隐约有点罐头的香味这件事。”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对呀，是罐头味，怎么啦？ 关译心：“我在想，这个罐头味的来源。” 别人提到罐头，那是常规密封的罐装食物。 但是，小怪物关一一提起罐头，那必然是在特指“教授”的鲜血容器。 关译心想了想，特别小声地和小怪物关一一确定道：“我们之前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你有从sad-4号身上闻到和罐头有关的味道吗？” 小怪物关一一当即晃了晃脑袋，摇头的动作连带着自己的大半个身子都在摇摆。 关译心喃喃道：“果然……” 以小怪物关一一的习惯，就算是铁皮疙瘩，如果上面有香味，它应该也是会先冲上去咬一口再说其它的。 再加上小怪物关一一对sad-4号便携式终端那堪称强烈的厌恶情绪，这也是一条有力的佐证。 ——便携式终端但凡有一点小怪物关一一喜欢的食物的香味，这只小怪物估计也不会讨厌sad-4号到每次都要把它塞垃圾桶的程度。 按理说，sad-4号才是和“教授”关系最密切的那个存在。 并且，根据陆曦在十年如一日的噩梦中的经历，早些年的时候，sad-4号也的确和“教授”生活在一起。 结果，sad-4号身上没有“教授”相关的罐头味道，反而是随便三个清理者身上有类似的味道。 “是因为，sad-4号换过的便携式终端太多了么？” 关译心暗自猜测：“便携式终端毕竟是可以在工厂批量生产的东西，批次都不知道出来几回了，上面没有‘教授’相关罐头的味道也正常。” 除非把这批便携式终端的原材料里也融入那些荧光绿色的骨灰一类的特殊物质……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听不明白！ 但是它知道sad-4号很讨厌就对了！ 说话间，小怪物关一一甚至努力做出了一个想要吐口水的厌烦表情。 关译心见状，顿时哭笑不得。 她伸手扶了正努力伸脑袋表示抗议的小怪物关一一的脑袋一把，然后才继续轻声道：“我们拿到的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很可能是后面批次生产的东西。都不知道和‘教授’隔着多久的时间了。” 关译心摸着小怪物关一一冰冰凉凉、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慢慢悠悠的继续轻声说道：“至于那些清理者，还好我明天就可以再去调查部的办公楼里面一趟，到时候我们看看情况就知道了。” 小怪物关一一立刻生动地做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关译心笑着揉了揉它，知道它对sad-4号的抗拒和厌烦。 · 关译心和最初那三位清理者已经在sad-4号发出的指令要求下，及时退出了行动。 而另一边，冯洛彬和sad-4号重新部署安排的几队清理者，却已经将这片区域的整个下水道，都进行了一轮详细的调查和清扫。 “从中央大学往外的下水道管道四通八达，结果，这么一轮筛查下来，怎么出问题的就只有小美女之前走过的那一条啊？”sad-4号不停地接收着各个下水道通道里面的清理者反馈回来的数据，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 冯洛彬也是无语了：“……” 关译心那总是能够碰见各种危险的倒霉运气，是真的没得说。 一个人怎么能离谱到这个程度？ 好半晌，冯洛彬终于平静地挤出来了一句：“这不是正符合你计算出来的结果吗？” sad-4号理直气壮地说了一句废话：“数据是数据，概率是概率，结果是结果！” 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直接对着刚刚的结果和冯洛彬念念有词道：“虽然我预测的事情最后的确落在了最可能发生意外的区间里，但是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我的计算程序也会感到惊讶的！” 冯洛彬：“……” 他已经懒得说话了。 不过sad-4号本身就是个自己唱独角戏也可以熟练地絮絮叨叨个大半天的存在。 冯洛彬虽然安静地沉默了，但是，sad-4号却还在不停地和他讲述着屏幕上最近的调查进展。 sad-4号：“附近这几处饭店后门倒泔水的地方都已经检查过了，的确有大量的老鼠聚集，但是并没有那种极其巨大的怪物老鼠。” “以中央大学为圆心，周围一圈范围内的下水道管道也整个筛查了一遍了，目前发现异常的，还是只有关译心他们之前走过的那一条通道。” “田螺和老鼠是这次行动中仅存的‘污染’后的怪物，都已经全部销毁了。” 最后，sad-4号总结陈词道：“目前，下水道里的污染浓度已经开始缓慢下降了。” 冯洛彬听到这里，终于稍稍开了口道：“下水道通道这个环境整体偏向于封闭，所以，污染值浓度下降的速度较为缓慢，倒也正常。” sad-4号：“是啊，污染值浓度都开始下降了，说明这个下水道里的确没有别的可以继续扩散‘污染’的存在了。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我们并没有找到造成‘污染’的源头。” 冯洛彬心道，不用想，估计就是绑架你的那个凶手了。 只不过，对方已经跑掉了，现在自然找不到。 但是这话冯洛彬也就在心里想了想，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毕竟一不小心就会又刺激到sad-4号那脆弱的cpu连接的电子元件和神经网络…… 事实上，很多时候，那些“污染”的根源都无迹可寻。 只不过在这个下水道通道里，突兀出现的巨大田螺和巨大老鼠，几乎和周围的环境都格格不入，对于有经验的sad-4号和冯洛彬来说，完全属于是一看就知道，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怪物，而是有人刻意制造出来的结果。 冯洛彬想了一会儿，终于匪夷所思地开口：“难不成，对方还真就是把你绑架走了之后，又把这东西放大堵在下水道管道里，用来断后的？” 只不过，就算是调查部想要挖开中央大学的下水道，也得打个申请走个手续，再加上调集挖掘工具的时间，这一来一回毕竟还是耽误了，所以，他们后来追踪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sad-4号：“……” 一想起自己被绑架的事情，cpu好像又开始生气地发热了。 冯洛彬：“……” 他绝对不在sad-4号的气头上发声。 短暂的僵持后，还是使用了性感男神电子合成音的sad-4号主动开口，没精打采地表示道：“那个和深海相关的图案肯定是一条线索，但是连我的数据库里都没有对应的信息，调查部总部、或者联邦政府的机密数据库里，我估计也够呛能有。” 冯洛彬谨慎地提议：“除了联邦政府的数据库，也可以和那几家公司的数据库交流一下？” sad-4号：“行吧，我递交个申请。” 说话间，sad-4号已经把一份一模一样的申请抄送了好几份，同时发给了那几家大型垄断公司。 发完之后，sad-4号还不忘和冯洛彬念叨了一遍：“曙光科技、生命序列、联邦物流、机械重工、虚空工厂、混沌基因……我都发协查函申请了！” 冯洛彬：“嗯。” sad-4号突然又道：“其实，这类特殊数据，联邦政府的机要档案馆那边可能会有，但是他们的数据太难要了。” 冯洛彬委婉道：“机要档案馆那边是联邦政府唯一保存的非电子化信息。” 说白了，就是一直被联邦政府禁止在民间流通的纸质书籍、文字。 并且机要档案馆里面，有相当一部分文献，都来自于大灾变前的旧世界…… 所以，就算是sad-4号这样的超级人工智能，就因为它具备可以联网的特性，机要档案馆那边就不可能批准它的申请。 对于从不接待自己的部门，sad-4号毫不掩饰的直接当着冯洛彬的面开始抱怨，充分表现了自己的愤慨之情。 而对于一个超级人工智能搁这儿骂骂咧咧的声音，冯洛彬左耳进右耳出，就全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 微风拂过漫山遍野的花田。 花田尽头是一座干净整洁的实验室。 午后的阳光浓烈而绚烂，耀眼的金色将整座建筑都笼了起来，纤尘不染的窗户玻璃反射出一道道明亮耀眼的磷光。 窗纱被风掠起时，空气中依稀还夹杂着些许淡淡的清澈花香。 实验室里所有器皿的摆放都显得井井有条，每一缕光线在室内跳跃，通过大量的玻璃器皿落在金属试验台上，，颜色各异的溶液被阳光照的呈现出了一种极其晶莹剔透的光泽，将实验室映得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整个实验室的室内空间都透出了一种极其明亮绚丽的光影色彩。 空气中极浅的化学试剂的气息和阳光、花香混合在一起，有种难以形容的、近乎恬淡静雅的氛围。 但这种恬淡静雅的氛围，在这间高端实验室里，显然是根本不存在的。 一个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男人正斜靠在实验台前，微微低垂着头，动作仔细而又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眼镜镜片。 在男人身后，一个人手里还拿着标准a4大小写字板夹的人，正瑟缩着身子拼命试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扣在实验记录册上的手指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 “博、博士，”捧着实验记录册的人颤颤巍巍的开口，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恐惧和小心翼翼，“下面刚刚有人接到郑小希的求救消息。” “博士”擦拭镜片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和变化。 毕竟发来的是求救消息，又不是已经得手的消息，自然无关紧要。 “博士”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继续擦拭自己的镜片，片刻后，将镜片纤薄的无框眼镜重新佩戴回了自己的鼻梁上。 捧着实验记录册的人脸上的表情似乎更害怕了，声音里都略微有些发抖地颤声继续道：“联邦政府特别行动调查部的第四调查组最近盯中央大学那边盯得特别紧，包括郑小希藏身的地点附近，都正有大量的清理者分布。” “主教的意思是，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营救郑小希，很容易得不偿失，所以，想要问问您的意见——” 正拿起一根盛放了几毫升不明悬浊液试管的“博士”，手指极其平稳地将那些液体倒入了反应瓶中。 悬浊液的液体缓慢而匀速地沿着反应瓶的瓶壁流入， 而在反应瓶的侧面瓶口处，则是正通过一条同样透明的长长的塑胶软管，联通着另一个只有底部略带浅褐色细密颗粒的、差不多能有两米直径的透明容器中。 很快，刚刚加进去的悬浊液无声无息间和反应瓶中原本存在的物质产生了反应。 近乎无形无色的气体，顺着塑胶软管注入到了巨大的透明容器中。 随着导管中的气体继续增加，透明容器底部那些几乎只有针尖大小的浅褐色颗粒，几乎是在顷刻间发生了骤变。 那些个针尖大小的虫卵，在一瞬间孵化、长大，陡然间形成了一片密密麻麻如同细线一样的虫子。 再然后，那些细线一样的虫子发出了无声的嘶吼、在扭曲的纠缠中开始了疯狂的互相吞噬、裂殖、融合，原本细线一样的形状在短短几秒的过程中便形成了如同腐烂树根一样互相纠缠且诡异的形态。 它们挣扎撕咬的时候，迅猛地撞击到了透明容器的容器壁上，甚至发出来一阵“咚咚咚”的、密集如雷雨般令人牙酸的恐怖撞击声。 帮忙拿着实验记录册的那个人看着这幅扭曲的画面脸色惨白，甚至有些隐隐地作呕。 正站在透明容器前的“博士”，却是一动不动，专注得目不转睛。 直到那些扭曲的虫子很快又在互相吞噬和厮杀中剩下了最后一个残次品。 “博士”唇线紧抿，抬手按下了清理的按键。 霎时间，透明容器内部被注入了新的腐蚀性气体，残存的扭曲虫子直接在致命的气体中疯狂挣扎撞击、直至迅速消融成了一滩浅褐色的血水。 “啊……我的实验又失败了。” “博士”轻轻地叹了口气。 但是他的语气里却并不怎么失落，反而有种轻描淡写般的不以为意。 “你刚刚说——” “博士”终于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优越到令人不可思议、却也根本没有任何人有心思去欣赏的脸。 他看向了捧着实验记录册的那个人，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调查部的大量人手，都部署在了中央大学的周边，就为了四处追查郑小希的下落？” 第319章 陌生的海 小心翼翼地捧着拿着实验记录册的人回答道：“是、是的。” “博士”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博士”转过身去，盯着已经被清理过后、焕然一新的透明容器。 好半晌，他终于重新回过头来，朝着刚刚说话的那人瞥过去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道：“你为什么不做记录？” 捧着实验记录册的人顿时脸色骤变，整个人几乎都要被吓晕过去了。 “博士”见状也不在意。 他随意地抬手，从那人手中抽出了实验记录册，然后又从自己的实验室白大褂口袋里抽出了一根钢笔，简单地填写了一连串代表着实验信息的数字编号。 mi1752-ge（te）-del。 “博士”书写时的字迹略显潦草。 不过，实验记录册上的编号、数字等重要信息，却写得足够清楚明确。 “博士”写完实验记录之后，随手把实验记录册又往前翻了翻，重新看了眼之前的失败记录。 实验失败并不奇怪。 这组实验都是相同的设计、相同的逻辑，包括实验过程中采取的普通环境。 带有“污染”的特殊能量用来激发“卵”的生命活性这部分，早就已经被认定为可行了。 但是问题在于，实验结果依旧远不如预期。 唯一能够达到预期成果的，依旧是以“人”作为实验体的那部分实验。 不过，或许是人体的构成还是太过复杂了，用“人”作为实验主体进行的实验，即使其它相关的实验条件全部控制到位，得到的实验结果依旧是非常不稳定的。 而对于一位研究者来说，不能批量进行、不能进行重复试验得到稳定结果的实验设计，依旧是失败的。 “博士”微微皱了皱眉。 片刻后，他将实验记录册丢回给了旁边那个人，若有所思道：“能让调查部全员出动，郑小希本身应该没有这个价值。” 旁边那人小心翼翼地说道：“除非，她从中央大学的研究院拿到了什么？” 而这，也是主教命令他来向“博士”询问意见的原因。 一个郑小希，救不救都无关紧要。 但是郑小希毕竟是“博士”手下的人，如果“博士”想要保她，那教团这边肯定还是要出动一批人手来救她的。 再加上调查部这么大的阵势本身就很引人侧目。 主教没办法不去怀疑，是不是郑小希成真的成功的从中央大学研究院里拿到了什么重要情报，所以才会落入这等窘迫的境地。 如果郑小希身上有重要情报的话，那么，不管“博士”是什么态度，郑小希都必须要救了…… “博士”闻言，却是略微侧目。 “中央大学研究院的东西，如果落到了郑小希的手里，为什么在附近围追堵截的人手是联邦政府调查部，而不是中央大学或者曙光科技？” “博士”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只是有些单纯的疑惑不解，但对于刚刚那个捧着实验记录册的人来说，却仿佛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整个人已经冷汗森森，却讷讷地无法回答。 “博士”没有再看那人一眼，只是站在自己的实验台前，冰冷的眼睛微垂，看着刚刚失败后清空的实验现场，用手指抵着脸颊上，露出了一点晦暗而思索的表情。 “中央大学的研究院，和联邦政府的调查部，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没有看起来这么友好。” “不过，解决自己的问题的时候，最好让对方觉得，这是在解决他的问题，曙光科技一向深谙此道。” 好半晌，“博士”终于再度开口。 “把郑小希带回来。” 刚刚拿着实验记录册的那个人几乎是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下来，“好的，博士。” “博士”没有继续说话，伸手从试验台的架子上，拿起了另一管严格封装的不明悬浊液。 得到“博士”明确命令的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博士”刚刚随手放在一旁桌面上的实验记录册，然后便是匆匆转身离开了。 从充满了阳光、花香，却一片死寂的实验室里出来的时候，这人终于稍稍松了口气，脸上有种近乎逃出生天的后怕和恍惚。 就算是在“巴别塔”神秘教团当中，也有不少人并不愿意和“博士”打上任何的交道。 每一个虔诚的信徒都像是疯子。 同样的，每一个眼里只有他的实验的科学家，也都是恐怖的疯子。 · 寄生在一只老鼠身上的郑小希，从一开始就没觉得，下水道会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她在这里面愣是连违反本能习惯，开始带崽的危险“母体”都遇见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发生的？ 原本重伤的老鼠，随着她摄入了少量季沉烽的提供的鲜血，已经恢复了些许元气。 至于被关译心捅刀的时候，莫名其妙出现的体内由于“污染”和“畸变”而获得的力量骤然失控这件事，也一直都让郑小希后怕不已。 异色双瞳的老鼠在自己都尚未恢复的情况下，为了稳妥起见，依旧继续分割出去了一部分能量，诱使了下水道中一些最普通的田螺、老鼠的“畸变”。 回想起变大的田螺和老鼠，郑小希的那双异色的老鼠眼睛里都蒙上了一层古怪的阴霾。 郑小希自己都没料到，来自于季沉烽身上的“污染”和“畸变”的力量，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竟然会这么的统一…… 留下那两个发生“畸变”的怪物田螺和老鼠之后，郑小希便第一时间折返回去，匆匆冲向了这座城市四通八达的下水道的更深处。 中央大学附近的城市区域里，到处都充斥着联邦政府的摄像头。 虽然郑小希现在只是老鼠的形态，但她出于谨慎的考虑，依旧避开了附近街区的下水道出口，而是一路沿着下水道的通道，回到了贫民区的位置后，才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她毫不在乎地从两具睡在下水道综合管廊入口处宛如尸体一样的流浪汉身上爬过去，然后又在流浪汉那随意堆放在 下水道里的全部家当中，找出了一个之前刻意施舍给流浪汉的外表破烂的通讯工具。 向“巴别塔”总部的求救信号发出去之后，郑小希依旧没有放松下来，而是重新回到了黑暗的下水道之中…… 旧教堂这个据点已经被彻底炸毁了。 作为主要负责人的郑小希重伤，平日里在旧教堂带领那些贫民区信众们做祷告的神父更是早就已经尸骨无存。 当时匆忙抓捕的中央大学那几个有着公司背景的少爷和小姐，郑小希也已经无法确定他们的生死和状况。 事情急转而下到了这种局面，郑小希自己都已经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收拾…… 甚至于，郑小希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就此成为“巴别塔”的一枚弃子。 · 晚上的时候，吃过学校食堂免费配送的晚餐后，重新静下心来的关译心，正自己一个人坐在桌前专注的看网课视频。 刚刚同样被分了两口饭、敷衍着咽下去了的小怪物关一一，则是正无聊的在关译心的床上随意的翻滚。 关译心自己忙着学习的时候，自然不可能再有心思去管小怪物关一一的幼儿园双语教材课程进度。 以至于，这只小怪物一边眼巴巴地瞅着关译心的背影，等关译心真若有所觉地回过头来看它的时候，担心自己被抓去学习的小怪物关一一，便又忍不住地往枕头下面钻。 就突出一个，既想要被muamua注视，又不想被muamua注意到可以让它也去学习！ 就很犹豫和为难！ 正在这时候，关译心手腕上的光脑突然闪烁了一下。 关译心下意识地瞥过去一眼，发现是sad-4号突然发消息过来了。 sad-4号：“别忘了明天过来！有好戏看！” 关译心：“？” 她还真不知道，sad-4号那边、或者更确切一点来说，是调查部那边，有什么好戏竟然是她可以看的？ sad-4号大晚上的特意过来提醒这一句，实在是让关译心没法不多想，明天到底还有什么事情在等着她…… 关译心自认为，自己在sad-4号这里的形象好像还可以，不过，冯洛彬竟然也同意…… 那么，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这场“好戏”，应该就是sad-4号选择雇用她的那个未知原因吧？ 几个念头瞬间在关译心的脑海中闪过，然后，她对着sad-4号关切道：“你是刚刚才下班吗？” sad-4号：“＞。＜！” sad-4号瞬间发过来一个扭曲的表情符号，然后立刻回答道：“不，我到现在都没下班！我还在等好多个相关部门的回复。” 关译心看到这句话心中就是一动。 反正她和sad-4号说话的时候，从来都是捧哏居多的，所以关译心当场就只打了个一个字：“啊？” 下一秒，加班加得怨气比鬼还重的sad-4号便已经主动开始抱怨道：“有一部分线索的相关信息匮乏，我的数据库里没有，只能申请匹配别人家的数据库，看看他们有没有消息。” 关译心一如既往地绝不和sad-4号开口询问任何她不该问的问题。 但是，在她的脑海中，却一下子就闪过了之前被郑小希那个异色双瞳的老鼠小心翼翼地刻在下水道管道上、又被调查部的清理者小心翼翼地封存收走一块下水道管道的海滨度假村logo图案。 结合着地球现实世界sad-4号的反应，下水管道上的标记，以及赛博朋克世界中调查部的过度重视，关译心怎么想都觉得，sad-4号要查证的线索内容，只能是海滨度假村的logo图案了吧？ 啊这…… 关译心想了想，还是觉得这幅场景有种说不出的滑稽和微妙。 不过说起来，她好像的确没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看到过关于海洋的存在？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不由得微微一怔。 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陌生的存在，让她也下意识地忽略了很多原本在地球现实世界都习以为常的事情。 而现在回想起来，这座城市似乎太大了，关译心前不久才刚刚从sad-4号这里听到了“城市之外”的存在。 但是关于深海，好像从未有任何人提起？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关译心突然就想起来，自己上次回去原身在贫民区的家中，在梦境中遇到的那个和海浪、帆船有关的梦境了…… 第320章 没用的废物啊! 关译心想了想，继续清澈、愚蠢但真诚的和sad-4号询问：“需要我去学校的电子阅览馆帮你找找吗？如果你方便透露，是哪个方向的信息的话。” sad-4号：“(*^·^*)！” 关译心的这句话刚刚发过去，sad-4号便立刻又回了个可可爱爱的表情符号。 然后，sad-4号先叹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不用麻烦你了，你能查到的中央大学电子阅览馆电子书书目，都是公开的资源，我这边也能直接检索。” 说着，sad-4号的语气还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至于具体涉密的那部分，我没权限拿到，我估计edu-7号那边都没具体的访问权限。至于中央大学给你的学生权限，不可能比我这边的协查权限高的。” 关译心这才了然的“噢”了一声。 不过关译心其实多多少少也有些意外，原来，中央大学内部有些数据，居然是edu-7号都不能看的东西？ 或许，这部分资料，就是之前混进来的郑小希也想要看到的东西？ 想到这里，关译心便忍不住继续追问了一句：“那，陆流泽他们那群人呢？他们能拿到吗？” sad-4号琢磨了一下，然后实话实说道：“那我估计陆流泽的权限有点够呛，他一个刚上大一的废物富二代，本身又不是曙光科技的核心继承人，他能有什么权限？” 关译心：“……” sad-4号果然是加班加多了，攻击性都比平时更强。 不过，关译心顺势好奇地问了一句道：“曙光科技的核心继承人？” 其实这个话题，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关译心已经站在背地里，默默地听被绑架的那个sad-4号便携式终端和陆离聊过了。 去掉后来疯狂加戏的陆曦、以及被赶鸭子上架的陆离那部分剧情，对于“生命序列”公司如今的掌权人徐不非、“曙光科技”这边曾经失踪的“陆曦”、以及现在的核心角色陆流深，关译心对这几个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算是有了一些简单的了解。 不过想也知道，sad-4号这边肯定还有别的事情没说。 这波人的事情，她估计是随便聊起来都话题十足，关译心反正是不介意从这个能联网的sad-4号口中再获取一些更详细的线索。 加班加得心情爆炸的sad-4号除了展现出了充足的攻击性之外，显然也充满了分享欲和倾诉欲。 反正都是些“曙光科技”那边的八卦，又不涉及到调查部需要保密的情报信息，顺着这个话头，sad-4号直接开始侃侃而谈。 “像是‘曙光科技’、‘生命序列’这样的垄断性大公司，他们背后的大股东也不是只有一个两个。只不过，‘曙光科技’这边陆家占的比重比较大，‘生命序列’那边，则是徐家掌权比较多。” 关译心：“嗯？” sad-4号继续说道：“至于公司的核心继承人，主要指的是年轻一辈，毕竟上一辈掌权人都干了这么久了，轻易也不会动了。” 关译心：“你刚刚说，陆流泽不是‘曙光科技’的核心继承人，是因为他还在上学，根本来不及进入公司吗？” sad-4号简单回答道：“这种事情其实不能一概而论。” 它稍微组织了一下语句，然后尽量简洁明了的和关译心告诉道：“一开始通常都会有那么一批年轻人，这批人年龄相仿，和上一任掌权者正好形成一个代差，至于家庭背景方面，则是分别出身自同一公司不同的大股东家。” sad-4号：“陆家这边，陆流泽和陆流深是同一辈分的亲兄弟，陆家这边在已经决定了陆流深作为争夺下一任掌权人位置的核心继承人之后，那陆家这边基本就不可能再分出一部分人手和资源来支持陆流泽了。” 关译心顿时恍然，开口道：“要不然，岂不是就成了他们陆家的自己人互相打擂台了？” sad-4号：“是啊！不过自己人打擂台的情况也是常有的啦！反正都是竞争对手，一开始先内部打一架，各凭本事，来确定家族的人选，也省得谁都不服谁。” 关译心想了想，一时间竟有些好奇，陆流泽之后到底会不会有机会和那位“陆流深”掐起来。 而且，赛博朋克世界那位失踪的“陆曦”明显已经和地球现实世界的显眼包陆曦对应上了。 但是到了“陆流深”和地球现实世界的陆离这两个人的时候，明明是sad-4号已经认证过的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可“陆流深”和“陆离”却连名字都对不上了。 虽然地球现实世界和赛博朋克世界本来也不是一一对应的，但是，结合着陆曦和陆离的情况来看，关译心总觉得，这里面可能还有点别的原因，只是线索太少，她这边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头绪…… sad-4号的介绍也还在继续，“等到核心继承人的身份差不多都确定了之后，内部竞争失败的，要么老老实实给自家人打下手，要么直接被放逐出家族的管理层。免得自家人在和其他股东推出来的继承人互相竞争的时候，还有个碍事的或者拖后腿的。” 至于陆流泽，sad-4号虽然没明说，但是显然，他一个刚刚大一的新生，甚至根本没被陆家划分在这一轮竞争的人选当中。 关译心听完，面露遗憾之色，轻声道：“那有点可惜了，我刚刚还在想，陆流泽能不能接触到他们曙光科技的数据库，我可以帮你找他问一下，要查找的内容信息。” sad-4号听得感动极了，“谢谢你，不过陆流泽没用。” 关译心再次叹气：“唉！可惜了。” 本来以为那群少爷小姐能有点用来着，现在看来，还是废物啊…… sad-4号跟着感慨，依旧是充满了攻击性的反应：“可不是嘛！废物一个！” 然后，关译心又随口问了一句道：“普通的公开信息里，一定不含有相关线索吗？” sad-4号这次回答得却格外的笃定：“是的。” 关译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听到sad-4号这个反应，她的心里也就大概有谱了。 ——估计整个赛博朋克世界里，公共网络上发布的所有文字信息，都是经过联邦政府的超级人工智能逐一核实之后才公开过的。 考虑到sad-4号等超级人工智能本身是具有相当高的思维能力的，简单的意象和试图掩盖信息的方式，依旧很容易被这些超级人工智能发现异常并封禁。 关译心甚至怀疑，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网络平台上，大概只有极其隐晦的少部分特殊信息还能残存。 而对她来说，这个找寻的过程无异于大海捞针，几乎不具备可执行性。 相较之下，利用中央大学学生的身份想办法混进那个神神秘秘的研究院，都更靠谱一点。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心里不由得又是微微一怔。 等等。 这不就是恶毒学姐郑小希之前的思路嘛？ 啊这…… 关译心陷入了沉思。 可见，人类想要达成某些特定目的的时候，思路是可以共通的？ 第321章 调查部 sad-4号和关译心对着感慨了一番之后，话题也算是告一段落。 在挂断通讯之前，sad-4号的最后一句话还在和关译心反复强调：“明天调查部那边有好戏看，记得一定要准时过来哦！” 关译心也不厌其烦地再次点头答应，“好，我保证一定会准时到达的。” 随着通话被挂断，sad-4号刚一下线，刚刚还藏在枕头下面的小怪物关一一便唐突地探出头来。 小怪物那黑色的豆豆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对sad-4号声音的嫌弃意味，然后便挺起细细长长的身体，无声无息地跑了过来。 它三下两下冲到床边，然后从床沿那里直接原地起飞，一下子飞扑到了关译心的肩膀上，开始“吱吱唧唧”的叫唤了两声。 关译心伸出手来，递到了小怪物关一一的面前。 于是，这只小怪物关一一便瞬间就像是一块儿扭股糖一样，灵活地把它自己缠绕在了关译心的手上，细细长长的尾巴卷在了手腕那边，唯独把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轻轻地搭在了关译心的食指上，正好方便它抬起头眼巴巴地和关译心对视。 关译心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轻声和这只小怪物告诉道：“嘘，明天我们要去一趟调查部的办公大楼，你在那里的时候，一定要安安静静的，不要露出任何形迹。” 小怪物关一一歪头想了想，容量有限的三角脑袋里瞬间闪过两个等式。 调查部等于sad-4号。 sad-4号等于讨厌鬼。 所以，明天它要跟着muamua去和讨厌鬼待在一起！ 霎时间，小怪物关一一那张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仿佛都要耷拉下去了。 “吱吱唧唧！” 可恶！ 怎么到处都有sad-4号这个鬼东西在阴魂不散！？ 关译心直接被小怪物关一一愤怒的叫声给逗乐了。 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戳了戳小怪物的三角脑袋，然后，冷不防开口问起了一件事。 关译心：“上次在旧教堂遇到危险的时候，我的身体恢复能力突然增强了……那其实应该是你的能力吧？” 小怪物关一一扭过头来，黑色的豆豆眼里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吱吱唧唧？” 时间太久远了，它快忘记了！ 关译心垂了垂眼睛，也没有对小怪物关一一表现出来的茫然态度做出什么在意的反应。 毕竟有时候，这只小怪物可能是真的分不清…… 并且，对于明天带小怪物关一一去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这件事，关译心其实并不怎么担忧。 反正她之前都昏迷着住过院、还在完全无知无觉的状态下接受过记忆剥离手术了，而不管是调查部那边，还是当时负责手术的医院那边，竟然全都无法检测出小怪物关一一存在。 那么，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应该依旧无法察觉到小怪物关一一了。 再加上后面中央大学这边，又抽血检验过一次污染浓度，而关译心这边收到的结果依旧是无事发生，如此一来，关译心的几乎也就对小怪物关一一的存在彻底安下心来了。 以后就算真的不小心暴露，应该也不至于从小怪物关一一那边暴露了。 甚至于，sad-4号被绑架的过程中，小怪物关一一的身影可是确确实实地出现在了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以及那两位清理者面前的。 但他们却依旧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具备针对性的反应。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关译心的心里，差不多就已经有数了。 或许调查部那边，已经默认为小怪物关一一是某一种可以被幕后隐藏的真凶操纵的普通怪物而已。 怪物本身当然会和“污染”、“畸变”有关，而小怪物关一一身边的污染浓度并未严重超标，这也就让调查部那边对小怪物关一一的关注度并不怎么高。 说白了，调查部那边很可能并不具备对小怪物关一一的系统性的了解和认知，也不觉得小怪物关一一身上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就让小怪物关一一的处境瞬间变得安全了许多。 反倒是“巴别塔”邪教团伙那边，让关译心始终有些忧虑。 关一心只要想起原身在家里鼓捣出来的那些湿润的水汽和诡异的环境，再加上和旧教堂里面近乎同款的气息，以及旧教堂的墙壁上含有不明血液成分的涂料，内心便不免浮起了一层深深的阴霾。 这是一直以来都在困扰她的问题，也是关译心至今都无从下手、也暂时还无从查起的地方…… 希望明天去调查部那边的时候能有所收获吧！ 最起码，关译心觉得，自己应该能对这个依旧陌生的赛博朋克世界多几分了解…… 关译心捧起越发一头雾水的小怪物关一一，伸手摸了摸它冰冰凉凉的脑袋。 小怪物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虽然脑子混混沌沌的不那么明白，但是这只小怪物看到关译心含笑的模样，立刻就来劲儿了。 它就和任何一只被家里精心养护大的小猫小狗一样，一被摸头的时候，便忍不住地把自己冰冰凉凉的脑袋往关译心的掌心里抵过去，一边贴贴一边满心愉快地开始了新一轮的撒娇卖萌。 时不时还能“吱吱唧唧”的叫唤两声，顺带着用独属于它自己的语言再多骂两句在这个世界阴魂不散的sad-4号、或者是在那个世界阴魂不散的陆离…… 正和小怪物关一一玩耍便唐突听到它骂街的关译心：“……” 就很难评价。 不过，大概是词汇量限制了它，总体来说，小怪物关一一对sad-4号和陆离指指点点的骂声，比起sad-4号疯狂骂街的状态，那还是差着等级的。 而且，sad-4号骂人的时候，周围不管是人还是那些超级人工智能，全都能够听懂。 相较之下，只会“吱吱唧唧”的小怪物关一一就算多骂两句，周围的其他人也不知道它在做什么…… 小怪物关一一总不至于唐突被打。 想到这里，关译心竟然诡异的安下心来了…… 翌日一早。 关译心刚刚醒来睁开眼睛，便第一时间检查了自己手腕上光脑里的信息。 sad-4号那边已经连夜帮关译心给edu-7号递交了新的出入申请。 edu-7号则是仿佛把自己切换成了关译心的地球现实世界这边最常见的那种、人工智能专属的人工智障模式——永远只有系统自动回复。 不过，edu-7号比通常人工智障的优势在于，它回复消息的时候不会鬼打墙。 起码关译心瞥了一眼，在sad-4号连夜申请的时候，edu-7号这边好歹是连夜把申请全部通过了…… 由此可见，超级人工智能的确是不怎么需要睡眠的。 sad-4号它只是迫切的需要下班而已！ 很快，关译心简单地吃过了中央大学第三食堂免费提供的早餐后，便先和sad-4号打了个招呼，表示自己准备出门了。 然后，关译心轻装上阵，直接穿着自己平日里的普通衣服走出了宿舍楼。 中央大学校园里景色依旧，只不过因为封禁尚未解除的缘故，整个校园里都是空荡荡的，不见任何人影。 关译心从校园里快步穿行而过。 因为过往出现在学校里的时候，她最习惯的场景就是人多，所以这会儿，看到周围空无一人的场景，关译心的心里的确多少有点难以形容的微妙。 至于昨天挖开了的那个下水道入口，关译心从不远处的主路经过时，还忍不住好奇地望过去一眼。 ——昨天的大型挖掘机械已经不见了，并且，之前堆放的其它设备和土堆，似乎也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是已经全部填平了？ 就一晚上的时候，那他们的动作还真挺快的啊……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心中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是调查部那边已经将周遭的下水道都排查了一遍了，确认没什么大问题。 还是说中央大学这边考虑到马上就要把学校里那些学生教授和校工们全都放出来，所以不可能再留下这么一个惹眼的场景…… 起码关译心刚刚远远望过去，那个之前被挖开的下水道入口，已经是连明显的痕迹都看不太出来的状态了。 虽然已经时隔许久，但是再次踏上地下列车的时候，关译心依旧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冷气。 曾经在n-e-314向地下列车第9节车厢里遭遇盘腹蠕行蛛那种怪物的经历依旧清晰地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只不过，或许是人体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在起作用，大部分的血腥场景已经渐渐变得单薄模糊，唯独自己逃生时的经历，忍不住的在记忆中盘桓了许久…… 关译心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对于关译心而言，此时地下列车上的气氛，有种仿佛已经阔别已久的热闹和喧嚣。 前面座位上的一个中年男人双臂都是机械义肢，只不过，右手臂这边是崭新的银白色金属，左手臂那边的金属义肢却仿佛已经使用了许久、细密的金属零件夹缝里都带着难以清理干净的机油。 左边的一个看起来仿佛比关译心还要年纪小的年轻女孩，则是一条机械腿单腿着地，正随意地翘着另一条纤细而真实的小腿，无聊得仰着头，通过脸上正不断闪过各种光影颜色的镜片观看视频。 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中，之前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中央大学校园里的关译心，在学校里是个被人无视和排挤的透明人。 可是，到了这趟早班的地下列车上，置身于这群每日都出没在地下列车上的普通人，全身都是人体骨骼和血肉的关译心，反而更像是一个古怪的异类。 只不过，大多数普通人早已经被生活所累，麻木和疲惫甚至让他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观看周围的其他人…… 位于地下的列车在各自的路线上快速行驶。 而在正常行驶的地下列车内部的广告屏中，同样到处都充斥着浮夸的电子广告、以及蓝紫色的炫彩霓虹。 关译心还真就去盯了一会儿那些让她感到陌生和荒谬的广告。 号称便宜安全的机械义肢、替换下来的人体组织和器官的回收渠道、原材料是蚯蚓和蟑螂甚至更加不堪的废弃生物组织的高蛋白压缩食物、让普通人也能享受极致感官快乐的化学药品…… 比起中央大学开学时那些“曙光科技”这种大公司拿出来的卖身契合同，地下列车上的那些针对性更强的宣传广告，更是将人物化到了极致…… 物化后的人体，其实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生产车间里的机器。 哪个零件不适合工作了，当然需要直接贷款换一个新的机械义肢。 换下来的人体组织也别浪费。 人群那么大、人口那么多，总有做别的生意的人，是愿意花钱回收部分人体器官的。 毕竟针对某个人需求的器官克隆、定向培育，可是贫民区的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大价钱！ 此前从未有机会去认真观看过这类针对贫民区特定人群广告的关译心，甚至隐隐有种反胃的冲动。 从这趟地下列车上下来的时候，走出同样充斥着各种广告的出站口，关译心甚至有种筋疲力竭之感。 她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向前路。 城市里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晦暗，让人的视线有种灰蒙蒙的模糊。 脚下的路面依旧是那种湿漉漉的阴霾，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摔倒，然后再也爬不起来。 关译心定了定神，很快便将刚刚的见闻尽数抛在脑后。 刚刚所有的意识冲击都在此刻冻结，很快便化作了冰冷而模糊的画面。 这个世界就和它总是不见天日的天空一般，早就已经溃烂、发霉、变质…… 终于，重新收拾好心情的关译心第二次出现在了调查部办公大楼的门前。 关译心抬起头，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这栋熟悉而又陌生的暴力机关的影子。 很快，关译心又给sad-4号发了一条消息。 “我到啦！” 她甚至在这句话的后面，也补充了一个可可爱爱、无忧无虑的表情包。 【乖巧.jpg】 sad-4号瞬间接通通讯，性感男神风的电子合成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你来早了！” 关译心愈发乖巧地笑了一下。 然后，她用一种带有期待、雀跃和好奇的语气，开口向sad-4号问道：“我现在可以直接上楼嘛？” 第322章 会面 sad-4号以一种极其热情的态度欢迎了关译心的到来。 “当然可以。”sad-4号温柔地说道。 它的话音还未落下，调查部办公大楼一楼的地面上，已经浮现出了清晰的箭头方向指示。 但是，不同于关译心第一次踏入中央大学的宿舍楼时见到的标记清晰、简练而冰冷的箭头指示符，这一次，sad-4号呈现给关译心的用来指示方位的箭头图标，简直花里胡哨的吓人。 更确切一点来说，那些图案甚至称得上是颜色甜美、动感十足。 关译心还站在一楼门口的地板上，抬脚的瞬间，距离她最近的那个箭头指示便已经开始呈现出了触碰式的少女心粉色动态特效。 关译心：“……” 恍恍惚惚地看着sad-4号提供的这个欢迎仪式，关译心愣是有种无从下脚的荒谬感。 与此同时，周围几个路过的调查部工作人员，大概也看到了关译心面前地板上的动画特效。 几人不禁惊讶地驻足，然后便是有些好奇地看向关译心，发出了一阵窃窃私语。 “sad-4号这是在干什么？” “不知道啊……有贵宾？” “不是人，那是谁？” “看着像是专门邀请的人吧？但是看着年纪很小啊……” “谁知道呢，之前完全没听到消息，可能是机密吧！” 关译心：“……” 她从未有一天觉得过，这个赛博朋克世界惯用的那些颇具科技感的蓝色紫色光影竟是如此的亲切。 毕竟，满屏幕的粉色的话，可能比蓝色和紫色更加扎眼…… 感觉自己已经成了调查部今天的限定版热闹的关译心再也顾不上迟疑，当即加快脚步，沿着sad-4号指示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冲了过去，把背后那些调查部工作人员好奇的目光尽数抛在了脑后…… 好在，sad-4号实际执行上还是很靠谱的。 关译心闷头冲过去的瞬间，向上的电梯门已经适时地自动打开了，并为她清晰地标记了接下来会前往的楼层。 关译心：“谢谢。” sad-4号的声音直接从电梯里的扬声器中传来，“不客气哦！” 关译心听到的时候，还有一瞬间的走神。 ——sad-4号应该是直接控制扬声器发出的电子音，所以和平时从便携式终端里发出来的声音完全一模一样，和隔着通讯设备说话时人的声音会出现一点区别的情况截然不同。 与此同时，楼上冯洛彬的办公室里，sad-4号正在兴致勃勃向冯洛彬炫耀自己今天才刚刚下载的方向提示。 “小美女一定很惊喜吧！”在这一刻，sad-4号简直充满了自信的喜悦。 已经看到了楼下监控录像里关译心往电梯里落荒而逃身影的冯洛彬：“……” 作为平时和sad-4号相处最多的那个人，在这一瞬间，冯洛彬甚至对关译心这个倒霉鬼，产生了一丝丝极其微小的同情。 他甚至忍不住开始庆幸，自己和sad-4号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熟悉了，再加上他们俩之间有事没事总会抬杠几句，所以，sad-4号想要搞点新鲜感的时候，直接就忽略过他这个只会加班的工作狂人类了…… 真是万幸。 上行的电梯很快。 虽然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sad-4号那今天临时更换的动态提示也没放过去关译心，但是好在，冯洛彬的办公室外面工作人员数量稀少，并不像是一楼大厅那样，直接就能被其它的调查部工作人员看到如此炸裂的现场。 根本不需要敲门。 等关译心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那扇门便直接就打开了，然后，里面传来了sad-4号愉快的声音：“请进！” sad-4号大抵是不屑和冯洛彬分享自己刚刚下载的粉色动态数据包的。 所以，当关译心走到这间办公室之后，刚刚那些数字化提示，便已经直接停止了。 关译心无声地松了口气。 等她走到里面，再次见到冯洛彬这位阴冷如毒蛇一样的调查部官员的时候，十分诡异的，竟然产生了一种逃出生天的错觉，而不是，刚出虎穴又入狼口…… 虽然关译心早就知道，sad-4号对她的雇佣肯定离不开冯洛彬的默许。 但是她也没想到，自己一过来，竟然就和这位联邦政府调查部第四调查组的负责人直接对上了。 两人隔着一张宽敞的办公桌，面对面的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关译心故意有些气弱小心地开口，“你、您好。” 顿了顿，她才终于有些不确定地说出了第二句话：“我应该做什么？” 冯洛彬依旧是那身和清理者身上的工作服类型有些相似的黑色制服。 衣服的轮廓硬挺利落，有着近乎锋利的线条，略显深沉厚重的布料质地，搭配着胸前足够清晰的硬质徽章，有种十足的压迫感。 最重要的是，这身衣服很讲究、很板正。 好看是好看了，但是，衣服线条收得那么紧，看着就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就好像，她曾经在地球现实世界听同学们聊天时说起过的，有些明星参加宴会的时候，为了穿礼服的仪态足够好看、都要饿着肚子。 啊这…… 有点太讲究、太正式了吧？ 讲道理，关译心自认，以她现在的身份，肯定是不配冯洛彬搞出这么一套专门来应付她的…… 关译心也是直到这时候，才有心思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冯洛彬一圈。 然后，她便忍不住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sad-4号找她过来，到底是干嘛来的？ 它昨天和她说的时候，还提了一句，是要看好戏…… 现在问题来了，这是要看谁的好戏？ 总不能是冯洛彬的吧…… 关译心站在那里沉默了。 冯洛彬却从关译心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些古怪的意味。 不过，因为已经亲自观看了关译心昨天在下水道中的经历，冯洛彬这会儿看向关译心的眼神里，同样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能倒霉到这个程度还活蹦乱跳的人那是真的不多见了.jpg 以至于，冯洛彬现在看关译心的时候，都有种是在看人形事件发生器的感觉。 他可以对一个贫民区出身的关译心无动于衷，但是，他实在是没办法轻描淡写的无视一个好像还真能派得上用场的使用道具…… 冯洛彬定神看了关译心一眼，然后，好整以暇地开口提醒道：“半小时后，我邀请了逻各斯兄弟会的人见面。” 关译心的视线忍不住又从冯洛彬身上扫过。 所以，你才特意穿了身礼服啊…… 关译心顿时恍然。 出乎意料的，冯洛彬接下来却是说道：“如果你不想在他们面前留下清晰的印象，我劝你去现在就去换一身衣服。” 关译心闻言微微一怔。 所以，sad-4号雇佣她之后，又喊她过来看的热闹，就是冯洛彬和逻各斯兄弟会的之间的会面？ 最重要的是，调查部找上逻各斯兄弟会，很明显是因为中央大学内部的事情。 更直白一点说，就是导致了陆流泽、祁雁乔还有冯慎思他们那群少爷小姐在旧教堂直接遇袭闹出人命的那桩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入会考验吧？ 这算什么水平的会面？ 她何德何能啊…… 这是她一个贫民区出身的贫穷大一新生能亲耳听到的会谈吗？ 不过，结合着冯洛彬刚刚那句提醒，关译心是真的有些心情复杂。 怎么说，在这一点上，冯洛彬人还怪好的诶…… 迟疑了一瞬之后，关译心再次开口问道：“我需要做什么吗？” 冯洛彬回答得干脆利落：“不需要。” 关译心：“。” 冯洛彬的态度越平和，关译心的心里就越觉得很是惶恐啊。 总不能这边听完了，扭头再把她拉去医院里，做个记忆清除手术级别的洗脑操作吧？ 毕竟，旧教堂事件的幸存者就那么几个了。 陆流泽、祁雁乔和冯慎思，以他们的家世背景，调查部这边肯定是不能无缘无故去碰的。 刘青安倒是好拿捏，不过她那位班长这会儿可能还在医院里正被人剥离记忆呢！ 就算是工具人大概也不够这么使唤的。 关译心飞快地想了一圈，啥时间竟然有种，好像还真就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合适的倒霉鬼……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被冯洛彬随手摆在宽敞办公桌上的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 它今天的便携式终端，也是中规中矩的涂装，比起之前的花哨，有种很是平淡、绝不扎眼的意思。 该说报应来得快吗？ 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自己前一步刚绑架走了sad-4号，于是现在，sad-4号也热情地雇佣了她来当工具人。 这现世报未免来得有点过快了吧…… 关译心一时间竟有些哑然。 sad-4号当然也看到了关译心注视过来的目光。 它哪里知道关译心的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多少个念头，反而是兴冲冲地开口道：“我从库房帮你调取了更合适的装备！走走走，我们先去换一套！” 关译心：“诶？” 第323章 各方反应 十分钟后。 关译心又换上了一身大小刚好合身的清理者制服。 她从换衣间出来后，熟练地往上拉了拉面罩，直接遮住了自己的脸，然后才重新出现在了冯洛斌的面前。 冯洛彬这会儿正在看他自己屏幕前的数据。 察觉到关译心的出现后，冯洛彬只是略微抬了下眼皮，然后冷冷淡淡地表示道：“隔壁就是会客室。” 关译心乖巧听话的声音透过面罩清晰地传了出来。 “好的，我这就先去会客室。” 说完，关译心当即转身，朝着冯洛彬示意的方向去了。 还在冯洛彬办公桌上的那个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没直接说话，不过，它几乎是立刻就切到了关译心的耳机里，在她耳朵里嘀嘀咕咕地说道：“别搭理他个工作狂！” 关译心忍不住轻轻笑了下。 sad-4号也在打量着关译心的反应。 不得不说，从她此时的态度里，除了旧时见面留下的些许拘谨之外，倒是不太能看得出以往那种对冯洛彬本能的排斥和抗拒来。 于是，sad-4号的语气也不由得跟着轻松起来：“小美女，会议室走这边！” 说话间，sad-4号再次将地板上的动态指示箭头换了个全新的风格——这一次是圆润q弹的糖果彩虹色。 关译心：“…………来了。” 虽然感觉和这座调查部的办公大楼的氛围十分违和，但是，既然是sad-4号喜欢的，平复下心情之后，关译心寻思着，自己还是可以闭眼帮吹的。 大概，这就是sad-4号平时也很喜欢给它自己的便携式终端更换各种花里胡哨的涂装一样吧…… 正好这时候，碰巧又有一个工作人员从楼梯那边走了出来。 见到这边满地闪烁的糖果色的时候，那位工作人员还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当即注目着这边走了过来，先看看箭头的方向，再忍不住打量了关译心两眼。 如果是熟人的胡啊，就算蒙着脸，其实也是能从身高体型体态、甚至是平时穿戴装备的习惯这方面的一些微小细节上辨认出面具后的人的。 只不过，关译心对这里的几乎绝大部分的清理者来说，那都是纯然一个陌生人的水平。 以至于，对方打量的眼神里很快便透出了几分陌生的茫然。 关译心几乎能够猜到那位工作人员脑海中的想法：这谁啊，这么浮夸的？ 关译心：“……” 清理者的这套装备里，虽然面罩和护目镜的初衷应该都是为了方便接收sad-4号的指令以及降低污染。 但不得不说，不露脸可真是个好文明啊！！！ 彻底浮夸到位的关译心当即踩着那些糖果色的图标头也不回地朝着会议室去了。 然后，她才小声和sad-4号问道：“我们就在这里安心等冯洛彬他们过来吗？” sad-4号的声音从耳机里传了出来：“对！你先坐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就在这句话音刚落下没一两分钟，会议室的门又被打开了。 和中央大学内部差不多同款只是不同涂装的送餐机器人直接出现在了关译心的面前。 关译心多少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sad-4号则是声音愉快地表示道：“请你吃早饭！也算是今天开工第一天的工作餐了！” 来之前已经吃过一顿的关译心：“……” 不过，在短暂的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关译心还是果断地开口说道：“谢谢。” 她自己确实还可以再吃一顿！ 虽然按理说，已经是成年人的关译心，也不太会继续把自己归类到正在长身体的年龄段里面了，但是吧，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生活的时候，她和正处于饥荒年间有什么区别？ 既然有饭，那当然是能多吃一口是一口！ 就看调查部那平时的做派和清理者身上充足的装备供应，关译心猜也能猜到，他们的工作餐起码应该是人吃的东西…… 会议室的关译心直接开始享受自己的第二份早餐。 sad-4号则是在和关译心闲聊的间隙里，也没忘记继续和办公室那边的冯洛彬忙工作。 “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全都是！” sad-4号直接理所当然地挪了挪冯洛彬面前的屏幕，忍不住感慨道：“要不要和小美女商量商量，让她给你挑挑拣拣一遍？” sad-4号兴冲冲地说这话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将调查部目前积压的一系列情况并不那么紧急、但是看上去好像的确还得注意一下的事件，全部分门别类地罗列到了冯洛彬的面前。 冯洛彬：“……” 看到sad-4号那堪称兴奋的反应，冯洛彬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和sad-4号问道：“你觉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就像是已经中了病毒一样？” sad-4号闻言顿时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病毒？ 它就没怕过程序病毒这类的东西！ 冯洛彬倒是根本懒得看sad-4号刚刚怼到他面前的那些不重要的文件分类，而是在思索片刻后，和sad-4号轻声说道：“你觉得，今天逻各斯兄弟会的人过来，那边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sad-4号直接挑挑拣拣地又模拟运行了几组数据，然后便有理有据地做了个大致的情况分析。 “第一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是，逻各斯兄弟会的人直接上门抗议我们调查部这是在多管闲事。” 毕竟，逻各斯兄弟会那边的人，之前主动联系了陆流泽等人，却没有一个想要和调查部这边打个招呼，分享一下线索 也就是这次在旧教堂里面遭遇危险的人员当中，刚好就有一个冯慎思，要不然，陆流泽那边也断然不会主动和调查部透露消息的…… sad-4号：“不过你都主动找上门来了，逻各斯兄弟会继续这么做的可能性就很低了，他们虽然不想我们调查部这边插手，但是，也不会主动得罪我们。” “所以，第二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嘛，逻各斯兄弟会直接无视掉你作为调查部第四调查组负责人的身份，单纯把你看做是冯慎思的兄长、家长的身份，然后就，一边礼貌的致歉，一边和你绕圈子敷衍呗！” 冯洛彬也想到了这点。 按照常理来说，逻各斯兄弟会那边，最可能的反应，其实就是敷衍了事。 态度一定会给到位，毕竟大家都是体面人。 但是，如果逻各斯兄弟会那边有实际的线索，对方会不会愿意提供给调查部，那就不好说了…… 想到这里，冯洛彬不由得微微拧眉。 sad-4号扒拉着自己刚刚计算出的各种数据和可能性，直接把一些概率过低的情况扔到了一边暂且不提。 然后，这个超级人工智能便继续兴致勃勃地和冯洛彬讨论道：“但凡你们约个别的地方，逻各斯兄弟会的人，还能侥幸相信你或许真的是以冯慎思兄长的身份出面和他们聊的。” 冯洛彬略微掀了下眼皮，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 sad-4号感慨道：“但是现在你都已经把会面地点定在了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那还有什么可说的？逻各斯兄弟会那边，肯定会给你一部分信息，就看他们给多给少具体怎么取舍了。” 想了想，sad-4号颇为精准地形容冯洛彬道：“你在调查部强行邀请逻各斯兄弟会的人过来，还压着冯慎思那边不予回复，啧啧啧，就你现在这副做派，和直接指着逻各斯兄弟会那群人的脑门告诉他们，‘我马上要开始找你们麻烦了’，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冯洛彬沉默了片刻，反问道：“就算是以冯慎思兄长的身份，当我的弟弟遭遇了那么恐怖的危险之后，我要找他们麻烦，这难道不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吗？” sad-4号直接吐槽道：“合理归合理，但是，陆流泽背后的‘曙光科技’，都没去找逻各斯兄弟会的麻烦，我就觉得，你们之中，肯定有一方的做法，或许是不那么合理的。” 冯洛彬再次陷入了沉默。 显然，“曙光科技”那边，陆家人的反应，和陆流泽的做法，似乎也并不是一致的。 陆家人当然在意陆流泽的安危，但是，就像是sad-4号刚刚提到的那样，“曙光科技”和中央大学那边的态度，其实颇有几分暧昧。 ——明明陆流泽已经吃了这么大一个暗亏，但是，他们似乎并不是非常焦急地想要深入调查清楚这件事…… 不远处的会议室里，关译心还坐在会议桌上，正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自己今天的第二份早餐。 她也是之前就发现了，虽然她平日里三餐的食量好像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 但是关译心自己清楚，她就算继续吃完这第二份早餐，并且再来个第三份的话，胃里好像也是没有什么负担的。 她的身体，仿佛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这些食物里蕴含的能量，尽数吸收掉…… 关译心突然就想起了，小怪物关一一之前在地球现实世界最初吃饭的时候，直接是连饭菜带盘子一起咬的。 并且，小怪物关一一吃下去的食物重量和体积，都直接超过了它自己本身的体重——起码超过了关译心测量出来的那些基础数据。 关译心当时还忍不住的琢磨过，小怪物关一一的胃到底是连着黑洞，还是它那个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神秘空间…… 而现在看来，她自己大概在这方面，也具有了和小怪物关一一相似的能力…… 只不过，她还没往那个程度吃过，感觉下次回到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可以找机会试试。 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还是算了。 自己买食物太贵、且容易留下痕迹。 在调查部里吃人家的工作餐虽然不用掏钱，但是吃太多了会过于惹眼，也得避免。 正在这时候，关译心的耳机里，sad-4号冷不防突然来了一句道：“等下冯洛彬就要给逻各斯兄弟会的人找麻烦了！” 关译心一愣，下意识地重复道：“逻各斯兄弟会？找麻烦？” 刚刚和冯洛彬一照面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提到逻各斯兄弟会了。 那会儿的时候，关译心就已经在猜测，冯洛彬的做法了。 但是她是真没想到，sad-4号会给她这么一个明确的答案。 “啊……”关译心稍稍迟疑了片刻道：“今天的主题就是，挑刺找麻烦？那我出现在这里的作用是？被无辜牵连的路人？好像也不对吧……” 虽然关译心自认为是旧教堂事件的受害者，但是讲道理，导致她这边出问题的罪魁祸首是陆流泽他们那群人。 只不过，那十来个少爷小姐，又死又失踪的，直接折损率都快超过50%了…… 再然后，那群人可以说是一个也没出现在中央大学的校园里了，所以，关译心也不清楚他们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可能是对方太惨，再加上陆流泽、冯慎思和祁雁乔那三个还有明显的可利用空间，以至于，关译心看向他们的时候，心态都渐渐的平和下来了…… 只要对方足够惨，她完全可以被动宽容的.jpg sad-4号神神秘秘地表示道：“你什么也不用做，等下安静地看热闹就行！” 关译心：“……” 她突然就想起昨天sad-4号和她再三叮嘱的，让她今天一定要准时来调查部看热闹的事情。 关译心迟疑了片刻后，小声和sad-4号确认道：“你说的，是冯洛彬的热闹，还是，逻各斯兄弟会的热闹？” sad-4号就很坦然了：“都看啊！” 关译心沉默了：“…………” 以至于，她吃东西的动作都不由得停顿了一瞬。 虽然在她来看，冯洛彬之前盯上她的时候，那种怀疑一切、没事找事的样子一看就很欠打。 冯洛彬那种总是一脸阴郁的表情，更是充满了传说中的、让人想要偷偷给他套麻袋拖出去背地里群殴的气质。 奈何冯洛彬大抵是属于位高权重那一拨的，轻易没人敢背地里对他下黑手，以至于，冯洛彬至今都维持着那个讨人嫌的脾气…… 关译心感慨了一番之后，声音格外轻快地向sad-4号表示道：“好的呢！” 不过，关译心是真的很好奇，冯洛彬知道sad-4号背地里是这么看待他今天的工作内容的吗？ · 当关译心和sad-4号背着冯洛彬准备看热闹的时候，逻各斯兄弟会的成员那边，就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至少，对于目前还没从中央大学毕业的那两位逻各斯兄弟会的正式成员来说，最近的日子简直糟透了。 谁都没有想到，当他们历尽周折、反复调查后，终于找到了一些足够交差的线索，本以为可以向陆流泽等人解释清楚。 结果可好，他们根本没等到陆流泽等人对于见面邀约的回复，便突然又收到了一条意想不到的邀请——那是来自调查部的邀请函。 并且，那显然是一封名为邀约，实为审讯的会面邀请函。 甚至于，冯洛彬毫不掩饰地将会面地点直接定在了调查部的办公大楼内部。 逻各斯兄弟会的那几个高年级学生，已经不是心中惴惴不安，而是有种前路渺茫的绝望感。 显然，他们想要把事情终结在逻各斯兄弟会内部的算盘，至此已经彻底落空了。 于是，他们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只能选择向逻各斯兄弟会真正的核心、那些已经毕业多年、如今位高权重的学长学姐们告知这件事。 忐忑不安了许久，一直到昨天夜里，逻各斯兄弟会这边，终于收到了上面一条明确的指示。 逻各斯兄弟会曾经的一位会长、如今在联邦政府身居要职的高官，派来了他身边的助理。 并且，这位助理会亲自拨冗前往调查部，同他们一起，完成和冯洛彬之间的会面。 第324章 徐不温 又过了几分钟的时间。 冯洛彬没过来，应邀来赴约的逻各斯兄弟会的人也未出现。 这间会议室里依旧就只有关译心、早餐以及耳机里的sad-4号。 关译心先看了眼时间，略微迟疑了片刻之后，终于把嘴里那口饭咽下去了，然后才小声和sad-4号问道：“时间差不多了吧？我是不是应该把这里收拾一下？” sad-4号：“不急。” 关译心：“？” 虽然她的确是不着急，但是，你们调查部是不是也太过淡定了。 现在，距离约定好的那个“半小时”总共也不剩下几分钟的时间了。 在关译心看来，也只能说，不管是冯洛彬还是逻各斯兄弟会的人，都挺沉得住气的…… 大概是察觉到了关译心语气里的不确定，sad-4号语气淡定地主动表示道：“今天的邀约，你不用太把逻各斯兄弟会的人当回事。” 关译心听了，心中其实有些不以为然。 不过，在sad-4号面前，她肯定不可能是这副态度的，缓缓眨了下眼睛，想了想，然后故意提了一句道：“在学校里的时候，大家都很在意他们。” sad-4号不以为意道：“主要是，这次来的人，不可能是逻各斯兄弟会真正有身份、有背景的实权人物。” 说着说着，sad-4号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偷偷告诉关译心道：“想到冯洛彬等会儿和他们会面，我有种冯洛彬在欺负几个学生的感觉，啧啧啧。” 听到这句，关译心不由得面露难色。 然后，在sad-4号有些不解地询问中，小声嘀咕了一句道：“那他还挺擅长的……” sad-4号微微一愣，旋即秒懂。 “啊……”sad-4号瞬间就想起来，它之所以会认识关译心，还是因为，关译心和季沉烽两个大一新生，当时一起被清理者给抓到了调查部里面进行审讯呢！ sad-4号专门解释了一句道：“虽然我在偷偷地嘲笑他 ，但是我得给冯洛彬说句公道话。” 关译心主动回答道：“其实他很少接触学生？” sad-4号：“对呀，学生里能搞出事情的，毕竟还是少数……” 说到后面，sad-4号都有些哑然了。 “好吧，最近的情况的确有些特殊，”sad-4号客观地补充道：“以前，中央大学这种地方真的很少出事，也就是近期，情况确实有些不对劲。” 关译心故作恍然的笑了笑，心中却忍不住闪过一个念头。 应该是只有“中央大学”这种等级的学校很少出事吧…… 毕竟，学校这种地方，通常学生密度还是比较高的，而于情于理，人多的地方，明显更容易出问题。 如果说中央大学特殊的话，那只能说，它的校园环境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起码在关译心目前的认知中，的确是独一份的。 回想起第一次进入中央大学时，季沉烽还有其他学生的反应，关译心基本就可以确定，环境这一点，应该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影响因素了…… 除此之外，关译心也在思索另一件事。 按照sad-4号的说法，调查部这边要真是不把逻各斯兄弟会的人当回事，那么，冯洛彬他们，特意邀请逻各斯兄弟会的人过来，又是何种目的？ 而且，不管是逻各斯兄弟会之前给陆流泽他们那十来个少爷小姐布置的关于“圣水”的入会考验，还是旧教堂本身，现在都完全可以确定两件事了。 ——这件事和“巴别塔”邪教团伙有关、也和“污染”、“畸变”有关。 在这种情况下，看冯洛彬和sad-4号的安排，竟然是打算就直接让她留在会议室里听现场的？ 调查部就这么能确信，今天的谈话中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任何和“污染”、“畸变”有关的话题？ 还是说，冯洛彬那边又打算事后对她进行记忆剥离手术？ 这次应该不至于吧…… 正在这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冯洛彬冷着一张脸缓缓走了进来。 在他的手里，还随意地拎了一个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过来。 面前还摆放着早餐的关译心：“……” 她这边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微微一顿，不过，她并未停下咀嚼的动作，只是吃得更安静了，同时，还忍不住多瞄了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两眼。 和关译心那单纯无害、略带关心的眼神对上，sad-4号顿时忍不住和冯洛彬说道：“你别这样拎着我。” 冯洛彬冷漠地反问道：“怎么？我现在应该把你供起来？” 关译心：“……” 这人说话的语气好差哦！ 难怪sad-4号还想着偷偷看他的笑话。 冯洛彬走进来之后，视线冷漠地瞥过关译心面前的食物，然后，又淡淡地瞥了关译心一眼。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抿着嘴唇，略有些迟疑的打了个招呼，“嗨。” 冯洛彬还没来得及回答，正被拎着的sad-4号的提示音也来了。 sad-4号：“啊呀，逻各斯兄弟会的人前来拜访了！” 说话间，sad-4号直接在会议室的大屏幕上投影出了两男一女总共三个人的画面。 那画面是三个人从直升飞机上下来的场景。 对于这个停机坪的场景，关译心难免有些陌生。 她看着大屏幕稍微愣了一下之后才猛然间反应过来，按照那三个人周围场景显示出的画面、以及他们来访事由来猜的话，直升机降落的位置，应该就是在调查部办公大楼的楼顶上吧…… sad-4号：“这个黄毛挑染叫柳寻、这个瘦高个叫范君牧。范君牧是中央大学的大四在校生，至于柳寻，他去年就已经毕业了，不过进入了研究院，是研究院的人。” 在简单介绍了一句之后，sad-4号果断地把那两个男生的照片给随便扔到了一边去，直接将整个大屏幕的画面，都切到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女人的脸上。 sad-4号那性感男神风的电子合成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的意味，“这人叫柳茗，五年前那一届的中央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如今也是徐不温的助理。” 听到“徐不温”这个本应陌生的名字，关译心的脑海中，几乎是不可遏制地闪过了另一个有些相似的名字。 ——“生命序列”公司如今的掌权人，徐不非。 第325章 黄金分割比 关译心想到了这里，却有一瞬间的迟疑。 毕竟，关于“生命序列”的徐不非的事情，是被绑架到地球现实世界的那个sad-4号透露的。 而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此前，sad-4号却并未和她聊起过相关的话题…… 不过，按照一般情况的话，徐不非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名字和照片基本都是公开的吧？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关译心索性微微低下头，直接默不作声地伸手轻轻地戳了两下自己的光脑，搜了下“徐不非”这个关键词。 果不其然。 正如关译心所猜测的那样，网络上关于徐不非的新闻，随便一搜就能刷出一堆来。 她直接就点开了最上面的第一条。 霎时间，网页上便显示出一张清晰、而又极具氛围感的照片来。 这张照片的天色阴霾，光影有些灰暗，看得出来，又是这个世界里常见的阴雨连绵的晦涩景象。 看不清面孔的高大西装保镖站在一个女人的侧后方，正为其撑着伞。 画面正中央的徐不非，应该是刚刚结束了什么活动安排，正朝着直升机的方向走。 她的面色是一种近乎经年不化的冰雪般的苍白，漆黑的发丝只到脖颈，柔顺的发梢和浓密的眼睫似乎都被朦胧的雨丝所浸润，于是透出一种更加浓郁、更加深沉的黑色来。 她的身量高挑、表情冷肃，有种厌世般的苛刻，偏偏徐不非的那双眼睛却是微圆的，只有眼角斜长微微上挑，像是微眯着眼睛的狐狸，红色略深却又隐有绸缎光泽的唇微抿。 这是一个极其美貌、而又气质极其凌厉的女人。 但在这总是阴雨连绵的天光里，只有这一个人是画面中唯一浓艳的色彩。 只一眼，徐不非的长相，便清晰的印刻在了关译心的脑海中。 关译心的这通操作，基本是直接当着sad-4号的面进行的。 等她搜完了徐不非的长相和网页上的简介之后，sad-4号也在耳机里忍不住地说道：“长得好看吧？” 关译心默默点头：“好看！” 虽然看上去就很危险、很不好惹、很有距离感。 但是！ 美丽是客观的！ 就算并不欣赏这种极具攻击性的、毫不克制地仿佛在大声地叫嚣着冷漠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但是平心而论，徐不非那张脸、还有那一身高高在上的气质，长得是真好看啊！ 听到这边关译心和sad-4号窃窃私语的冯洛彬不由得瞥过来一眼。 但是这会儿谈兴正浓的关译心和sad-4号谁也没理他。 关译心想了想，还认真地和sad-4号说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权势是一个人最好的美容剂。” sad-4号直接被逗乐了，笑了声道：“啊，好有道理！” 然后，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直接了投影了一张徐不非的脸型建模，然后在上面用半透明的虚线闪烁出了徐不非的面孔和黄金分割比的对比度，用数据客观评价道：“徐不非确实挺漂亮的，不过基因优化液打多了的人长得都好看，徐不非也只是其中一个佼佼者罢了。” 关译心见状还稍稍愣了一下，含糊道：“啊……” 主要是sad-4号端出来的黄金分割比这个建模对比实在是有点过于科学了！ 然后，sad-4号愉快地扫了一张关译心的脸部建模，同样也给她计算了个数据道：“你看，小美女，你的面部轮廓和五官位置，也都很漂亮呀！”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盯着护目镜上的投影，稍微迟疑了一瞬，然后才认真地开口道：“啊……谢谢？” sad-4号顿时来了精神，还直接把两个面部轮廓的建模放一起做了个对比，“你看你看！其实我觉得你的长相看起来更舒服。” sad-4号和徐不非虽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吧，在调查部这种特殊部门工作久了，难免会和各家垄断公司都产生一点小小的龃龉。 而sad-4号又向来随心所欲，甚至于，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它记仇起来，可比冯洛彬记得要更清楚太多了！ 关译心继续木然回复：“……嗯，谢谢。” 不过，看到自己的脸部建模和徐不非的并列在一起，关译心的心里却突然微微一沉，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瞬间袭上心头…… 她对这种对比本身其实都没什么意见。 就是觉得，好怪。 然后，sad-4号当即根据亲疏远近开始对位高权重的徐不非展开了新一轮的拉踩，振振有词道：“徐不非那张脸好看归好看，但是‘生命序列’公司里的主研项目就是基因优化、人体改造那些，几乎都是生命工程方向，外面专门拿来救命的基因药物，在‘生命序列’内部，尤其是在徐不非那里，估计都可以拿来直接泡澡！” 关译心：“……” 她能听明白。 简而言之，sad-4号主要想要表达的意思大概就是，徐不非的美貌中，必然有相当多的一部分，都要归功于“生命序列”公司的基因资源。 按照sad-4号的说法，关译心则不然。 她一个贫民区出身的穷学生，能考上中央大学，就已经是抽中基因彩票了。 用地球现实世界调侃的话语来形容，这就叫做“先天读书圣体”。 出生在特别穷的贫民区、只能上贫民区里最差的那些学校、学校里面的教育资源稀缺、教育水平稀烂，结果，在这种地上还能好好上学读书，别人家长天天鸡娃、这边家长和学校一起放羊，最后参加高考的时候，考试的分数却直接吊打全场，最终进入了教育资源顶端的中央大学…… 但是显然，贫民区出身的关译心身上，可是完全不存在任何权势加成的。 在这种情况下，sad-4号理所当然的强行偏向关译心。 然而，听着sad-4号对自己的赞美，关译心的脸上带着有些腼腆不好意思的笑，心里却是越来越沉。 毕竟，比起徐不非那基因优化后美貌冷艳的长相，关译心的内心深处，却不可遏制地想到了一件事。 ——这也是她完全没办法不去介意的一个核心要素，她自己的脸、或者说，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原身的面孔，真的会是天生的长相吗？ 毕竟，自然界中的很多生物虽然广泛存在黄金分割比这种数值，但是，在人类文明的艺术作品中，技艺卓绝的画家、雕塑家，却是通过人为绘画和塑造来在作品中构筑更加具有和谐美感的作品的。 同样的，放在一个人的脸上，关译心自认为这其实很难分辨，sad-4号展示出来的比例，究竟是天生的、还是人为塑造的结果…… sad-4号并不清楚旧教堂的内幕，也不了解原身在贫民区的家里搞出来的潮湿环境，同样不知道小怪物关一一的存在。 而对于知晓这一切的关译心来说，每一个点、每一个细节，几乎都是在明晃晃地提醒她，原身身上绝对藏着大问题！ 甚至于，就算退一步讲，想到自己在地球现实世界的家中，存放了多年的那几本特殊的书籍、还有爸爸妈妈在烈士陵园的墓碑前争相长出来的野葱和韭菜苗…… 关译心寻思着，自己身上怕不是也有大问题…… 想到这里，关译心先是忍不住焦虑地消沉了两秒，但是仔细想想之后，旋即却又诡异的心理平衡起来。 问题多好啊！ 越多越好！ 毕竟债多了不愁，问题多了，就可以踏踏实实地摆了，反正什么也解决不了…… 关译心反向安下心来之后，沉默了片刻，认真地听耳机里的sad-4号念叨完，才终于开口，有些猜测和好奇地小声和它问道：“徐不温和徐不非的关系是？” 关译心的问题只是点到而知。 结果，sad-4号还没来得及开口，反而是一直在有意无意瞄着sad-4号和她这边的冯洛彬，突然冷不防地开口说道：“徐不温是徐不非的一个堂弟。” 关译心恍然。 这不就是冯慎思和冯洛彬之间的关系一模一样嘛！ 不过，关译心看向冯洛彬，问道：“中央大学五年前的优秀毕业生，毕业后没有进入‘曙光科技’公司，反而去了‘生命序列’，并且成为了一位重要角色身边的助理？” 虽然并不清楚徐不温的助理具体都做哪些工作。 但是，从冯洛彬和sad-4号明显略有些意外而又相对比较重视的态度里，关译心大概能够感受到，这位名为“柳茗”的助理，在身份上应该是有些重要的。 ——就和公司里大领导的助理通常不止是助理，往往还是高管一个道理。 此时，大屏幕播放的监控画面中，范君牧和柳寻正老老实实地跟在柳茗后面，三个人一起进入了向上的电梯。 关译心想了想，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道：“这位柳茗和那个柳寻，眼睛好像有点像，他们俩是不是也有关系？” 冯洛彬皱了下眉。 倒是sad-4号，查身份系统查得贼溜儿，当即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亲姐弟！” 关译心恍悟：“果然！” 所以，这是来帮忙收拾烂摊子的吧？ 说话间，关译心还抽空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的会议桌。 短暂的思忖片刻后。 旋即，在冯洛彬满眼愕然的注视下，关译心动作极其麻利、直接拿出了当年在学校食堂高三学生一起抢饭的速度，如风卷残云般三口两口瞬间吞下了桌面上还没吃完的最后那些食物。 冯洛彬：“……” sad-4号：“！” 一瞬间的缄默后，sad-4号有些同情和感慨的和冯洛彬说道：“小美女一看就是从小没吃过好东西的样子，她以前的生活一定好艰难啊！” 冯洛彬一脸的欲言又止、一言难尽。 关译心刚刚的吃相其实也不算难看，就是动作快到有些惊人…… 但是不得不说，“贫民区出身”这个标签，在关译心的身上，的确是偶尔会让冯洛彬觉得略显违和感，不过这一看到关译心吃饭的架势，就好像又毫无违和感了…… 关译心在这个糟心的赛博朋克世界里，可算是受尽了没饭吃的苦。 难得有点能吃还免费的东西，仗着自己现在的身体吸收情况也着实惊人，关译心一点不剩的吃完之后，又立刻动作迅速地擦了擦嘴角，当即伸手把面罩往脸上一拉，重新完整地遮住了这张脸。 随后，关译心还不忘更加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杯盘碗筷，就连会议桌的桌面都被她重新擦拭了一遍。 逻各斯兄弟会那几位访客的电梯还没到楼上，关译心这边已经清除掉了刚刚所有的痕迹。 下一秒，她甚至连脸上护目镜的位置都重新调整了一遍，确保护目镜和面罩已经把自己那张脸盖得严严实实，确保就算下一秒去抢银行都不会露馅之后，还不忘抬头看向冯洛彬，礼貌而又小声地问道：“请问，等下我是站在一旁，还是坐在会议桌旁边的位置上？” “唰”的一下！ 房顶上打下来一道灯光。 sad-4号根本没给冯洛彬开口的机会，便直接给关译心指了个和冯洛彬间隔一个座位的位置：“小美女你坐这里！” 冯洛彬瞥过去一眼，微微颔首，有些不耐烦地“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sad-4号的提议。 关译心立刻听话地坐了回去。 下一秒，sad-4号便向冯洛彬主动要求道：“把我放在你和关译心中间那个位置上！” 关译心微微睁大眼睛转头看过来。 然后她就看见，冯洛彬毫不掩饰地翻了sad-4号一个白眼，这才把那个便携式终端随意丢了上去， sad-4号原地开始抗议：“我的朝向被你放歪了大概15度角！” 冯洛彬：“……” 关译心直接伸手，按照sad-4号的要求把它扶正，还轻声询问道：“这样可以嘛？” sad-4号感动极了：“可以了！” 冯洛彬：“……” 他忍不住又白了sad-4号一眼。 正在这时候，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敲了两下。 sad-4号直接打开了门。 会议室大屏幕上的监控录像，在门打开的瞬间，就已经被sad-4号切掉了。 而刚刚出现在屏幕中的那两男一女三个人，则是已经在sad-4号的指引中，进入了会议室里面。 近距离打量的时候，关译心才发现，不管是已经大四的范君牧，还是已经毕业的柳寻，这两人身上，其实隐约还有点儿学生气。 倒是柳茗，虽然只大了五岁，但是她身上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却是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完全不同于徐不非身上那种极端的美貌和高高在上的冷冽和强势，反而是一种略微透露出了点儿成熟风范的谦让和彬彬有礼。 柳茗上前一步，主动走向了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冯洛彬面前。 这种姿态摆的甚至是有些低的。 关译心有一瞬间的迟疑，飞快地给sad-4号打字：“我继续坐着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sad-4号：“别管！反正他们看不到你的脸。” 关译心：“！” 她旁若无人般的继续打字：“受教了！” “我是柳茗。” 此时，已经站在了冯洛彬面前的柳茗，声音也是温和而谦逊的，有种平和的温柔之感，伸出一只手来，柔声细语道：“今日冒昧来访，请您见谅。” 冯洛彬终于顺势站起身，伸手和柳茗虚握了一下。 直到此时，冯洛彬才终于瞥了柳寻和范君牧了一眼，淡淡道：“都约好了的，谈不上冒昧。” 第326章 他们怎么不说话了? 关译心清楚地看到，范君牧和柳寻那两人，在被冯洛彬盯上的时候，身体似乎瑟缩了一瞬。 sad-4号尤其愉快地和关译心吐槽：“冯洛彬他又在吓唬人。” 关译心默默低头打字：“……那他刚刚瞥过去那一眼，和当初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感觉好像差不多。” 当然了，当着sad-4号的面，关译心没明说，当时的冯洛彬简直就像是一个准备捕食猎物的毒蛇一样，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脸上的表情本就冷凝，那不带一点笑意的表情，更是让人发自内心的觉得瘆得慌。 说白了就是，冯洛彬用冷漠、刻薄而审视的目光盯着人的时候，颇有一种钉死了猎物、死活不论的近乎非人的危险…… sad-4号实话实说道：“他对于自己的怀疑对象，一向都是这个态度的。” 关译心：“嗯？” sad-4号热情地补充道：“你看，冯洛彬他现在看你的时候，就不是当时的那个眼神了。” 关译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敲光脑打字：“这倒是……” 可不是嘛？ 冯洛彬现在都会在她面前向sad-4号翻白眼了。 这是真不把她当外人啊.jpg 虽然关译心觉得这信任简直来得莫名其妙，不过，对她来说终归不是坏事就是了。 关译心越想越觉得，自己竟然隐约有被感动到。 就是难怪冯洛彬和sad-4号一起都看走眼了哈…… 柳茗虽然姿态摆得很低，说话的语气都是谦让温柔的，但是关译心看得出来，对方是有底气的，现在的低姿态，单纯更像是一种刻意表现出来的态度而已。 反倒是范君牧和柳寻这两人，关译心仔细观察了他们几眼，觉得自己这两位便宜学长好像是有点的真的心慌？ 虽然逻各斯兄弟会这次入会考验的事情的确是闹的挺大的，还直接搞出了人命，但是，以关译心之前从那几个少爷小姐嘴里问出来的情况来看，以前他们也不是没搞出过人命吧？ 更何况，如果真是因为出的事情足够大而慌乱的话，之前竟然完全没动静的？ 关译心事后也接到过陆流泽的电话，从通话中的情况来看，陆流泽那边也没表示出逻各斯兄弟会有多慌乱的意思。 关译心毕竟对逻各斯兄弟会内部的事情不够了解，但是，哪怕仅仅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她依旧敏锐得觉察到了，这里面的情况，感觉也不太对吧…… 而且，逻各斯兄弟会的定位就摆在这里了，不用想也知道，以前出事的中央大学大一新生，显然也都是有一定家世背景的那种…… 至于这两人，关译心此前虽然不认识他们，但他们肯定也都不是籍籍无名的小角色。 所以，范君牧和柳寻为什么会在调查部的冯洛彬面前这么过分紧张呢？ 想到这里，关译心忍不住继续打字，直接把问题摆在明面上，和sad-4号问了起来。 关译心：“范君牧和柳寻这两个人，怎么看起来有些紧张的样子……而且，逻各斯兄弟会的事情，怎么会是让柳茗这个局外人过来？” 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可谓是超级有倾诉欲的。 被关译心问到了之后，它一点也不含糊，当即在耳机里侃侃而谈。 sad-4号：“柳茗会出现在这里，的确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我和冯洛彬之前都以为，也就是范君牧和柳寻应邀过来了。” 关译心迅速抓住重点，“你和冯洛彬的邀请函上，其实没有柳茗这个人的名字。” sad-4号：“对，没有，她其实算是不请自来的。不过嘛，逻各斯兄弟会能来一个更说得上话的，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关译心恍然：“难怪她刚刚和冯洛彬说自己冒昧了。” sad-4号对此不屑一顾，“知道冒昧她不还是今天早上就突然找过来了么？这些人说话，不靠谱的，你听听也就得了。” 关译心：“噢！” 她好像隐约知道sad-4号对“曙光科技”、“生命序列”那些大公司的相关工作人员印象一直都不太好的原因了…… 就算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完全具备了极具人性化的思维方式，但是显然，它还是更喜欢精准利落、实话实说的交流方式。 就像是sad-4号对关译心那初见时超高的好感度，根源其实就是，她的光脑就算去了黑市都不带屏蔽信号的。 仅此而已。 然而对sad-4号来说，这就是关译心这个人尤其的单纯、可信的最重要证明了…… sad-4号还在继续在耳机里和关译心小声透露道：“其实这段时间里，中央大学那边，对现在的状况同样十分不满，只不过，逻各斯兄弟会的这起事故是出生在校园外的，再加上，‘曙光科技’公司本家的少爷并未出事，所以，中央大学那边对逻各斯兄弟会的态度终究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 关译心：“……其实你可以直接报陆流泽的身份编号的。” 提起陆流泽，sad-4号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直接故意用自己性感男神风格的电子合成音笑出了声。 霎时间，旁边还在有来有往的说客套话的冯洛彬和柳茗，连同站在柳茗身后的范君牧和柳寻，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以及，正微微朝着便携式终端那边坐得靠近了一点的关译心身上。 唯一的不同就在于，冯洛彬是冷冰冰地给了他们俩一个眼神。 柳茗则是面带温和的笑意、眼神却是格外直白地仔细打量着对她来说全然陌生的关译心。 sad-4号是从来不介意自己被围观的。 它就差没直接当场叫嚣一句，看我干嘛？ 不过，它还是在耳机和关译心随口抱怨了一句道：“他们怎么不继续谈了？” 突然成为视线中心的关译心：“……” 一秒钟的停顿后，关译心同样若无其事的抬手，当众重新把脸上的面罩又往上面稍微拉了拉。 ——可谓是把不想在逻各斯兄弟会相关的任何人面前露脸的态度表达得淋漓尽致了。 柳茗：“……” 看到关译心一派淡定的动作，sad-4号直接毫不掩饰的第二次笑出了声。 被打断话语的冯洛彬干脆彻底闭上嘴，转头盯着sad-4号了。 只不过，当着柳茗和另外两个逻各斯兄弟会的人面，冯洛彬也不好当场和sad-4号怒目而视甚至当众吵一架先…… 反而是柳茗，比起有过一些了解的冯洛彬，她这会儿的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了全然陌生的关译心身上。 毕竟在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随随便便就能碰见一个穿着清理者制服的人。 但是问题在于，谁在安全无忧的调查部大楼室内还佩戴作战用护目镜和面罩那一套额外的配件啊，也不嫌闷得慌？ 关译心这会儿不但穿着全套清理者的制服，还坐在室内的会议桌上，完全用护目镜和面罩遮住了整张脸，她这副装扮简直就是摆明了在说一件事：我的身份有问题！ 更何况关译心都这样了，她竟然还就这么大大方方地透过镜片认真地打量着柳茗。 隔着会议桌，柳茗依旧能够清晰地察觉到对方饶有兴趣的打量眼神。 对方甚至根本就不带任何掩饰的。 柳茗和根本看不见脸的关译心对上了视线。 关译心一边大大方方的藏头露尾，一边却又不躲不闪。 柳茗的脸上依旧是带着温和的笑容的，索性语气委婉的当面明示道：“冯组长还没介绍这位的身份呢，应该也是调查部这边为了调查关于逻各斯兄弟会相关的事情，专门派遣来的精英吧？” 冯洛彬甚至懒得多给sad-4号和关译心那边一个眼神。 他就静静地看着sad-4号这个戏精、还有关译心这么一个倒霉透顶、多灾多难的事故体质搅和，看他们两个还能表演出什么新的花样来。 短暂的沉默后，关译心直接当着柳茗的面，给sad-4号又敲了一行字。 sad-4号一看就乐了，当即临时加载了一个足够粗糙、充满了原始机械感的电子合成音，帮关译心开口，逐字逐句地念出来回答道：“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柳茗：“……” 冯洛彬：“……” 讲道理，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科技已经发展到了今天，就算是在设备最老化的贫民区街头，想要找到这么原始的电子音，都很难了。 也多亏了这是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才能在一秒钟的时间内找到这种原始数据并投入使用。 关译心继续认认真真地打字。 sad-4号一边用它自己惯用的性感男神风的电子合成音嘎嘎直乐，一边还操纵这扬声器，继续用原始机械音念关译心打出来的第二行字。 sad-4号原始机械音：“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关译心直接复制了sad-4号刚刚和她小声嘀咕的那句询问，然后继续打字的才是她自己的发挥。 sad-4号原始机械音：“是已经客套完了，无话可说吗？那你们是不是可以开始聊一聊，逻各斯兄弟会那边调查出来的真相了？” 关译心还若无其事地点了一下冯洛彬。 等它念完了关译心打出来的字之后，sad-4号终于又换成了它自己的声音，愉悦道：“是的，我也很期待真相！” 作为超级人工智能的sad-4号在这个来回切换的过程中可谓是应对自如，奈何它用的是同一个便携式终端上的扬声器，发声位置都是相同的。 这种反复变化的声音，就仿佛sad-4号当众精分了一样。 除了始作俑者关译心，和热心帮助不肯自己开口的关译心发声的sad-4号之外，在场的其他听众对此多少有些无所适从。 范君牧和柳寻互相看了一眼，神色紧张而凝重，两人原本就略显不安的脸上，面对调查部这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应，越发表情紧绷、不知所措起来。 柳茗则是没办法不去猜测，冯洛彬身边那个明显是利用清理者的制服把她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藏头露尾的人的身份。 面孔可以遮挡、声音当然也可以用变声器。 对方都这么准备充分了，却仍旧不肯直接说话，只能说，对方觉得，就算用变声器，也可能通过说话时的习惯、节奏和语感来暴露她本来的身份。 所以，她开口的时候才要专门通过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来转述。 这些猜测在柳茗的脑海中迅速闪过，甚至于，已经有几个怀疑对象的名单，清晰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柳茗没有继续开口说话。 会议室里一时间竟直接陷入了冷场。 昨天，逻各斯兄弟会还在中央大学里的负责人范君牧和柳寻那边，终于大致捋顺清楚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只不过，不查不知道，现在回想起来，整件事其实铺垫了很久。 逻各斯兄弟会学校内部的这批成员，完全是被人当傻子耍着玩、利用得明明白白，整个过程如今看起来简直触目惊心。 本来如果只是将调查结果交给陆流泽等人，范君牧和柳寻还能控制得了事态。 偏偏中途又插进来一个调查部的冯洛彬，所以，踌躇不定了许久之后，范君牧和柳寻这两位在校成员，最终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将他们查出来的情况上报。 柳茗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逻各斯兄弟会如今的高层成员、也就是徐不温派过来收拾烂摊子、或者更直白一点说，是用来应对冯洛彬的邀请的。 其中，也未尝没有考虑到柳寻和柳茗之间关系的原因。 哪曾想，他们早有打算的冯洛彬那边还没怎么发难，反而是一个逻各斯兄弟会完全不了解的、全副武装的陌生人，在故意借着sad-4号的在这里搅局…… 至于关译心，她哪里能想到，自己单纯只是想要躲着点范君牧和柳寻这两位据说还在中央大学的便宜学长，却给了柳茗这么大的误导…… 第327章 所以她才不敢露脸的嘛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片刻。 sad-4号倒不是没话说了，而是切回了私聊频道，直接在耳机里和关译心窃窃私语。 sad-4号：“我刚又和edu-7号对了下名单，范君牧除了是逻各斯兄弟会在校的主要负责人之外，也是中央大学学生会的负责人。” 关译心听闻之后，忍不住又看了范君牧一眼。 难怪之前祁雁乔、冯慎思还有她的便宜班长刘青安，有事没事都喜欢在学生会那边待着。 而且，范君牧也是大四的学生，吴学长肯定也认识他。 只不过，在这个阶级过度分明的赛博朋克世界里，吴学长一个凭借自己的脑子四处钻营的打工仔，显然不能和这群未来的某些继承人、甚至是掌权人相提并论…… 不过sad-4号这样一说的话，关译心也顿时面露恍然之色。 难怪范君牧和柳寻脸上的压力这么大…… 想到这里，关译心直接给sad-4号发消息闲聊道：“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出了事，我记得，当时出事的那群学生，至今都还没去学校。” sad-4号：“嗯，回学校的就只有你和刘青安。” 关译心：“……然后刘青安在学生会那里又碰见了细菌感染。” 这个谎话还是sad-4号上次现场编造的呢，它一点也不含糊的继续附和道：“可不是嘛，嚯，这么一看的话，刘青安也是挺倒霉的……” 关译心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奇妙的意味：“……” sad-4号这句“也是挺倒霉”的里面的“也”字，怎么感觉用得有些过分巧妙呢？ 不过这话就不方便告诉sad-4号了。 关译心只是坦然地无视了柳茗等人打量的视线，继续旁若无人地对着光脑打字：“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这波事情还没完，学生会那边就又闹出了新的细菌病毒感染事件。而且，细菌病毒这种微生物根本是防不胜防，直接连累到整个中央大学了……” 关译心诚恳地表示道：“如果我是范君牧，那我也觉得压力巨大。” sad-4号也有同感，深表同情道：“确实，现在的压力，的确大部分都给到了逻各斯兄弟会那边。” 至于冯洛彬，调查部的他突然插手这件事，其实更像是一个搅局的。 sad-4号虽然在中央大学面对edu-7号的时候一点也不客气，不过，它对自己和冯洛彬这边的定位，还是很精准的。 柳茗冷眼看着完全不露面的关译心竟然自己一个人自顾自地对着光脑打字聊天去了，原本沉寂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微妙。 终于，还是从来都擅长多线程工作的sad-4号，在和关译心认真聊天的间隙里，终于瞅了一眼冯洛彬，再用摄像头仔细瞅了瞅柳茗，然后好心地开口，帮他们打破了这尴尬而沉默的气氛。 sad-4号切回了它性感男神风的电子合成音，随口问道：“你们刚刚不是已经说到逻各斯兄弟会调查出的真相了吗？怎么还没有人给大家描述一下真相的内容？” 它的语气里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纳闷。 柳茗脸上温和谦让的笑容倒是还在，不过，她听到sad-4号这句话的时候，明显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感觉似是已经有些开始绷不住了…… 尤其是关译心这个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存在在会议室里突然出现，着实分散了柳茗不少的心力。 ——她原本以为只需要应付一个冯洛彬的。 这时候，沉默许久的冯洛彬也终于不慌不忙地开口，慢条斯理道：“其实我们都知道，中央大学内部的逻各斯兄弟会虽然只是小打小闹，但是那里的确是正统的逻各斯兄弟会的根基，这次贫民区的旧教堂出现了意外，被波及到的学生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事实上，所有人都在等逻各斯兄弟会的一个解释。” 柳茗的眼神闪烁了一瞬，声音却依旧是温柔的，“是的，我们非常理解，您作为冯慎思同学的兄长，当然也会很关心这件事，这也是在收到了您的邀请之后，徐总特意让我过来向您解释的初衷。” 关译心默默地给sad-4号发消息：“我怎么感觉，听他们说话有点累得慌。” sad-4号在耳机里毫不在意：“场面话是这样的啦！” 结果下一秒，柳茗和冯洛彬之间的话题，却是陡然一变。 冯洛彬直接开始发难道：“逻各斯兄弟会调查出结果之后，直接向所有的受害者家属、以及负责给这件事收场的公布这件事的结果就可以了，所以，我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很好奇，你们逻各斯兄弟会为什么并没有这么做，而是贸然邀请了曙光科技的陆流泽小少爷、还有我的弟弟冯慎思，以及他的好朋友。” 微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冯洛彬双手按在会议桌上，以一种压迫感极强的姿态，盯着柳茗，一字一顿地问道：“柳茗小姐，逻各斯兄弟会的这般不合常理的做法，有什么特定的解释吗？” 被冯洛彬抓着这件事不放，范君牧和柳寻的脸色明显有些发沉。 他们之前之所以会单独联系陆流泽等人，其实就是想要避开难缠的调查部，并不想和冯洛彬这种人打交道。 毕竟调查部名声在外，和这种部门有所牵连，不管结果怎么样，脸上都不会好看的…… 柳茗则是故意带偏了话题，依旧是那种很低的姿态，笑容谦让的四两拨千金道：“倒也并不像是冯组长说的这般不合常理，其实，逻各斯兄弟会这边，也联系了曲远容的，我们只是觉得，这件事首先还是要先给当事人一个交代和解释。” 只要面对的不是sad-4号，冯洛彬抬杠的功力同样十足。 至少这会儿，关译心就听到冯洛彬尤其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然后明显是故意在阴阳怪气的随意道：“毕竟其他人你们也没办法再邀请了吧？” 关译心默默地给sad-4号发消息：“……他今天攻击性好强。” sad-4号很理解道：“他其实每天攻击性都强，毕竟天天加班嘛！” 关译心：“啊，确实……” 当时她自己被冯洛彬盯上的事情，简直记忆犹新。 不过，调查部竟然让自己过来听逻各斯兄弟会给出来的解释？ 还是感觉好怪啊…… 冯洛彬的手指在会议桌上轻轻地敲击了两下，然后继续说道：“我想想，当时出现在事故现场的旧教堂、参加逻各斯兄弟会入会考验的那几个学生里面，除了陆流泽、冯慎思、祁雁乔和曲远容目前是在家里休养，还有三个是正在医院里躺着，身体至今没能完全修复好，至于另外三个直接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说到这里，冯洛彬故意摇了摇头，叹息道：“真让人遗憾。” 毕竟众所周知，事故现场的失踪或者下落不明，其实就约等于人已经死了，并且是连尸体都找不到的那种。 关译心闻言，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都已经时隔这么久了，她也是没料到，竟然还能从冯洛彬这里听到当时那群少爷小姐们的下落。 只能说，不管是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还是地球现实世界，想要作死的人就一定会死。 而在存在“污染”和“畸变”的赛博朋克世界中，还可以死出更多的花样就是了…… 起码关译心自己心里清楚，旧教堂里当时那个男生肯定是已经死了，并且尸体畸变后的样子也很古怪。 至于陆流泽、冯慎思他们大概是经过了记忆剥离手术之后，根本不记得这件事了。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若有所思。 看来调查部这边甚至没能找到尸体啊…… 所以，冯洛彬他们得出来的结论只能是下落不明的失踪，而不是意外身亡。 啧。 不顾转念一想，或许不是找不到，而是压根就没打算找。 就和他们昨天在下水道里的时候，同样是采取了直接毁尸灭迹的处理方式。 说不定，旧教堂那边的事后清理，也是把现场直接销毁的处理方式呢？ 柳茗被冯洛彬呛了两句之后，表情倒是依旧平静，只是温声的顺着冯洛彬的话题，轻描淡写的把话题敷衍了回去：“调查部的诸位官员曾经亲自去旧教堂进行营救，的确应该比我们更清楚那些不幸遇难的失踪者下落……” 冯洛彬眼神阴郁地看着柳茗，“所以，逻各斯兄弟会的调查结果是？”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柳茗在轻舒了一口气之后，旋即，却是看向了sad-4号，然后向它递过去了一张加密的数据卡。 一直都在忙着和关译心聊天兼吐槽的sad-4号顿时有些惊讶：“咦？” 柳茗言简意赅道：“这是逻各斯兄弟会调查到的整件事的详细流程，至于简要概况的话，我可以为三位做一个简要总结。” sad-4号在耳机里忍不住地和关译心询问：“小美女，你想说啥不？” 关译心：“？” 这话你不应该问问冯洛彬吗？ 不过，反正sad-4号都问到她这里了，关译心是一点也不含糊的，干脆利落地又打了两个字给sad-4号：“您请？” sad-4号：“……” 怎么说呢，虽然小美女打的这两个字都是敬语，但它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愣是能从里面分析出几份很难用语言去形容的古怪来。 捋顺了一下逻辑之后，sad-4号突然恍然。 哎哟，这不就是冯洛彬刚刚同款阴阳怪气嘛！ sad-4号想到这里之后，当即忍不住又切回了极其粗糙复古的机械音，代替关译心向柳茗发声道：“您请？” 冯洛彬：“咳咳咳……” 冯洛彬刚一听到这个机械音无比僵硬的语气，一口水差点没呛住喉咙，单手捂着嘴低低的闷咳了两声。 柳茗脸上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在被冯洛彬嘲讽挑刺的时候，脸上都没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毕竟，这是早就已知的局面。 但是，完全状况外的关译心做出的任何反应，都让柳茗有种局势仿佛在失控的感觉，内心难免有些焦躁不安…… 毕竟，调查部至今都还在中央大学内部进行调查，那边已经把注意力从之前的旧教堂转移到了中央大学这边，而这件事对逻各斯兄弟会来说，的确是很大的负担…… 也只有关译心，仗着自己的脸被藏在了护目镜和面罩后面，几乎若无其事的坐在座位上，默默地看着柳茗的反应。 总感觉，这人好像脑补了一些很了不得的东西。 所以她才不敢露面的嘛！ 此时，sad-4号已经根据柳茗给出的电子密钥，逐一将刚刚拿到的数据卡解锁，然后开始快速读取了。 与此同时，柳茗也尽量让自己无视了旁边关译心那尤其扎眼的存在，简要地说出了逻各斯兄弟会这边调查的重点。 柳茗：“圣水的成分，和‘生命序列’、‘曙光科技’在一年前丢失的尚在实验室阶段的新产品样品有关。” 柳茗的第一句话就扔出了一个惊雷。 霎时间。 冯洛彬霍然间抬起了头。 护目镜后面，关译心也不掩错愕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剧震。 什么！？ 柳茗这才继续道：“但是，一年前的那起偷窃行为，在对方尚未离开公司研究部实验室，就已经被查获了，所以，当时并未声张，也没有人太当一回事。” 生命序列公司的产品大多和基因药物有关，出现失窃事件也不奇怪。 有时候甚至都分不清，是商业间谍在谋划，还是有人单纯为了救命…… 事实上，后者才更加避无可避。 短暂的对视后，冯洛彬开口问道：“圣水是逻各斯兄弟会指使那群新生去旧教堂寻找的。” 柳寻忍不住开口，试图为中央大学校内的逻各斯兄弟会分辩道：“我们就是察觉到了圣水的效果好得出奇，觉得它不应该出现在旧教堂那种地方！所以才设置了这次的入会考验，事实上，我们对圣水背后的事情，一无所知——” sad-4号突然就懂了，偷偷告诉关译心道：“噢，他们想利用那群新生调查自己查不出来的事情！” 关译心：“……啊这。” 第328章 不体面的感情纠纷 想了想，关译心继续sad-4号发消息：“这未尝不是一种物尽其用的思路，就还挺合理的哈！” sad-4号也跟着感慨：“啧啧啧，结果他们这次翻车了。” 冯洛彬瞥了柳寻一眼。 他的声音慢条斯理，气势却居高临下，明明漫不经心，但内容却一针见血。 “你还没有和我解释，你们怎么会发现圣水的效果如此出奇这件事呢，小朋友。”冯洛彬盯着柳寻说道。 毫无疑问，冯洛彬刚刚的那句“小朋友”三个字里，嘲讽和轻蔑的态度简直溢于言表。 但关译心没去管冯洛彬的态度，她听到上一句话的瞬间，打量的视线便径直投向了柳茗、以及站在她身后仿佛两个跟班一样的柳寻和范君牧。 柳茗倒是还沉得住气。 但是关译心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不管是柳寻还是范君牧，这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微变了。 明显是被冯洛彬抓到了痛脚。 在这种情况下，冯洛彬也只是慢慢悠悠的嗤笑了一声。 他盯着柳寻有些颤动发慌的眼神，故意一板一眼、逐字逐句地说话，颇有种钝刀子割肉的架势，意有所指道：“那可是一座修建在了环境恶劣、建筑破败、街道狭窄肮脏的贫民区里的旧教堂。” 在场的人其实都听得出冯洛彬的言外之意。 柳寻刚刚试图解释的话语，其实完全就是避重就轻。 他要是不开口也就算了，但是都把话说出来了，冯洛彬显然是没有打算任由他浑水摸鱼的意思。 略微停顿了片刻，特意给柳寻和范君牧两人留出了反应的时间之后，冯洛彬这才好整以暇地看向柳茗，似笑非笑地继续说道：“按照这两位小朋友的正常生活轨迹，他们应该一辈子也不可能进入那样的旧教堂吧？柳小姐，你觉得呢？” 柳茗没有立刻回答。 关译心则是默默地和sad-4号发消息表示了自己惊讶和难以置信的情绪，“柳寻他刚刚居然突然插话，他这样做，和当着冯洛彬的面叫嚣‘我这人有问题’，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sad-4号则是在耳机里小声嘀咕，只不过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的关注点显然和关译心是不太一样的。 sad-4号：“是啊是啊，他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去打断冯洛彬说话，他不知道冯洛彬这人平时做人有多么的刻薄和小肚鸡肠吗？” 关译心：“……” 就很难判断，sad-4号想要嘲讽的到底是柳寻还是冯洛彬。 算了，还是两个一起吧！ 大不了直接地图炮。 毕竟就关译心了解到的，虽然sad-4号以前也会嘲讽两句冯洛彬，但是通常情况下，它对自己搭档的攻击性是没这么强的…… 不过关译心是乐得在旁边看热闹的。 就像是sad-4号昨天就告诉过她的，今天就是来看热闹的！ 关译心：“柳寻有点太沉不住气，相较之下，柳茗的脸色根本不带变的。” sad-4号对此很有经验，当即表示道：“讲道理，那群有钱人生出来的废物有的是，柳寻起码明面上看得过去，更何况，他们父母在柳寻之前就已经有了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柳茗，他们也该知足了！” 关译心：“……” 她还没来得及打字表达自己接下来的看法，sad-4号已经在她的耳机里继续嘀嘀咕咕说道：“没办法，就算他们本身的资源再怎么充沛，生孩子这件事，终究还是在开盲盒。只要没生出天坑把全家都带进沟里去，都是不亏的。” 说完这些，sad-4号还有些意犹未尽，主动和关译心说道：“我可以拿我这个月的工资和冯洛彬打赌，从‘生命序列’和‘曙光科技’的实验室里偷成品样品的人，肯定是‘巴别塔’邪教团伙的人！” 关译心想了想，没有问sad-4号的工资是每个月折算成电费和便携式终端的外壳涂装了，还是真有这么一回事，只是委婉地表示道：“冯洛彬可能不会和你打这种一定会输的赌。” sad-4号有些感慨，“哎，确实，真没意思。” “咦，等等——”sad-4号突然开口，用自己的声音再次习以为常地插入了冯洛彬和柳茗归于僵持的交谈之中。 冯洛彬和柳茗顿时都看向了sad-4号。 就连关译心都微微睁大了眼睛，不知道sad-4号又发现了什么。 sad-4号：“数据已经全部读取完毕，你们这个数据卡的可读取速度有点慢啊！” sad-4号一边说着，一边将柳茗刚刚提供的那个数据卡做了格式化的处理，并告知对方道：“我直接把数据粉碎了啊！” 柳茗点了点头，“好的。” 全部数据都已经被读取完毕之后，sad-4号这边用自己的cpu和服务器进行分析和运算，速度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让我看看，旧教堂的事情，最初是怎么进入逻各斯兄弟会的视野的——” sad-4号一边翻阅文件一边念念有词，当即惊奇道：“这里面也有这一部分的调查结果呀！让我瞅瞅，上流社会的一位绅士不幸被卷入了一桩极其离奇的诈骗事件当中，近而察觉到了圣水的特殊效果。” sad-4号啧啧称奇：“这个案情描述写得好委婉哦！” 说着，sad-4号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直接去和关译心讨论起来了，“你瞅瞅！” 关译心的护目镜上面，直接被sad-4号投放了它刚刚抽离出来的这部分数据，见状直接逐条分析着打字道：“嗯，他们没说那位被诈骗的绅士姓甚名谁，也没说具体是怎么离奇的诈骗事件，还有圣水具体的特殊效果是什么，后文有解释吗？是不是也没提到？” sad-4号先理所当然地切换成了原始风味的传统机械语音念了一遍。 眼看着sad-4号把什么话都说了，再加上那代表关译心发言的机械音实在是让人心浮气躁，冯洛彬一边太阳穴上的青筋都跳动，但是气势却又被迫变得平和了些。 因为过于了解sad-4号的风格，冯洛彬选择自己暂时安静的闭上了嘴，只是继续看着，等待sad-4号把这一堆话给说完。 果不其然。 在认真地用机械音朗读完关译心的稿子之后，sad-4号立刻又切回了它自己惯用的性感男神风电子合成音，极其生动的表示道：“啧啧啧，确实没明确提及。哎呀，怎么什么都没明确写出来啊，柳茗小姐，你作为逻各斯兄弟会的代表，是否了解这起案件呢？” 以至于，冯洛彬听sad-4号继续说话的时候，愣是有一种自己在看着机器精分般自问自答的怪异感觉。 再一次被正面点名询问的柳茗，态度依旧是平静而舒缓的。 “我刚刚正要说这一点呢！”柳茗完全是微笑着睁眼说瞎话，对自己的弟弟柳寻刚刚试图粉饰太平的状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平静地解释道：“那只是一桩老掉牙的感情纠纷而已。” 关译心手速飞快地“夸夸”开始打字：“感情纠纷？！” sad-4号从不串号的用原始机械人朗读：“感情纠纷——问号——感叹号。” 一以贯之淡定如初的柳茗，在这一瞬间话语竟有些卡壳：“……” 冯洛彬微微扶额。 虽然离奇，但是sad-4号在这一点上的判断是对的，引入关译心这个变量之后，任何事情场面的确都很容易急转而下。 更离谱的地方在于，在冯洛彬看来，关译心自己甚至没怎么主动去做什么太离奇的事情…… 而关译心自己，其实并不关心那些所谓的少爷小姐们之间的感情纠纷。 奈何“感情纠纷”这四个字一出，她脑子里一下子就忍不住的联想到了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sad-4号透露的徐不非、这个世界的“陆曦”、还有陆流深相关的事情。 当然了，这三人之间，除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纠纷之外，最主要的，应该还是“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之间真正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合作以及利益分配问题…… 而这也是关译心在正常情况下，根本没机会触及到的线索。 这会儿突然有个类似的关键词出现了，关译心那是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理，护目镜后面的眼睛几乎都要亮起来了。 柳茗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应付的笑了笑，依旧还是忽略掉了对方姓甚名谁这个问题，只是简要地继续道：“那位先生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一位出身贫民区的年轻姑娘，并且和姑娘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恋爱关系，后来，两人因为性格不合的原因而分手了。然后，姑娘的家人却突然找上门来，说姑娘因为此时陷入了精神紊乱的状态，要求那位先生作出赔偿。” 冯洛彬对此面无表情。 关译心则是听得一头雾水：“？” 她飞快地瞥了眼柳寻和范君牧，这两人脸上的表情里，似乎也带着些许错愕的意思。 这就有点意思了…… 暂且不提柳茗讲述的这个故事，在叙述中的水分含量问题，单看柳寻和范君牧的反应也知道，他们了解到的故事，应该和这个不是同一个。 或者说，是同一个故事完全不同角度的描述…… 最喜欢八卦和听故事的sad-4号倒是很会捧场，主动开口询问道：“然后呢？” 柳茗温和地表示道：“那位先生觉得，自己被前任勒索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但是好在，对方索要的并不多，于是，看在过去和姑娘之间的感情上，作为一名绅士，他慷慨地支付了这笔钱。” 冯洛彬没有表态，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sad-4号则是在耳机里和关译心窃窃私语道：“有点奇怪。” 关译心：“我也觉得……在这个故事里，大概只有那位姑娘能和旧教堂的圣水扯上关系吧？” 这铺垫不能说长或者短，而是有些感觉莫名其妙了…… sad-4号倒是对狗血八卦还抱有一些期待，表示道：“听听柳茗接下来怎么编。” 关译心微微颔首。 柳茗也继续从善如流地讲述道：“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那位先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天都在经历噩梦——” 嗯？ 关译心的心里顿时微微一动。 提到“噩梦”这个关键词，她没法不去联想地球现实世界的那位狠角色陆曦啊！ 冯洛彬还在沉默，sad-4号立刻十分主动地追问了一句道：“他梦到了什么？” 柳茗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回答道：“根据那位先生自己的描述，他说，他连续好几天都梦到了那个姑娘的尸体，并且，还听到了尸体时不时发出了一些古怪的呓语。” 听到这里，冯洛彬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凝重。 sad-4号则是一边继续翻柳茗提供的调查资料，一边随口说了一句道：“你提到的这位绅士到底叫什么名字？” 柳茗答非所问：“这件事之后，那位先生就自己去住院就医了。” sad-4号了然的“噢”了一声，一点也不给柳茗面子，甚至直接就当面把话挑明了说道：“去医院治疗了就行，我只关心这个。至于你避重就轻一直不说对方是谁的问题，你不说就不说了呗，我不太介意的！” 柳茗：“……” 一时间，柳茗脸上微笑都差点挂不住了，唇角的弧度略微紧绷。 毕竟，面对冯洛彬的时候，冯洛彬本人只是有种气势很强的压迫感，但是，在交谈的时候，他还是会遵循最起码的社交礼仪的。 sad-4号就不一样了。 它对着自己的搭档冯洛彬都能破口大骂，碰上其他人，态度完全取决于自己是否有加班，如果心情不好，或者看谁不顺眼，那sad-4号完全可以直白刺人得像个关闭了智能模式的机器。 关译心则是秒懂。 毫无疑问，那个贫民区出身的姑娘肯定进过郑小希控制过的那座旧教堂。 至于那个男人，身上应该也存在污染。 并且，sad-4号刚刚的话语，同样也透露出了一条消息：任何一所医院，大概都能测量污染值。 所以，去了哪家医院不重要。 只要不是那些黑诊所，医院里对于污染值的监测结果，都能通过医疗系统再汇集到调查部的数据库当中…… 关译心突然就想到了吴学长。 上次他坚持要去黑诊所，究竟是为了钱，还是因为正规医院里存在这样的一个监测体系，又或者，二者兼有？ 关译心垂了垂眼睛，手上却全然不受影响得继续给sad-4号发消息猜测道：“中央大学学生会里出现的细菌和病毒，会不会也和这件事有关？感觉这个细菌和病毒，可能还会产生一些致幻性似的。” 第329章 最终的祭品当然是国王 sad-4号虽然完全不给柳茗面子，不过，有些吐槽的话，它还是更愿意和关译心分享的。 至少，在随随便便地嘲讽了柳茗一句之后，sad-4号突然“唰”的一下，直接在关译心的护目镜上投影了一大片人名名单。 关译心都看懵了一瞬，下意识地打字询问道：“这是？” sad-4号飞快解释：“逻各斯兄弟会现存成员的名单，哦等等，这几个虽然还没去世但是都在住院，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我取消一下。” 说话间，关译心看到自己护目镜上密密麻麻的人名名单，骤然间空出去了那么几个。 关译心：“……” sad-4号应该还在操作什么。 不等关译心开口，名单刷的一下又变了，从刚刚的按照姓氏笔画排序，直接变成了看起来有些杂乱无章的样子。 并且，其中一部分，被sad-4号直接给加粗标记了起来。 sad-4号在耳机里小声告诉关译心道：“柳茗提到的那个什么什么绅士，我推测，肯定是在中间这个范围内的名单里的。” 关译心略微迟疑了一下，想了想，打字猜测道：“你刚刚是根据年龄筛选的？” sad-4号：“不止！中间圈出来的这部分，除了年龄合适之外，还有人际关系方面的因素，我跳出来的这个名单里的人，应该都在柳茗或者徐不温的交际圈里。” 关译心认真地瞄了两眼，还用精神连接提示脑海中的小怪物关一一帮忙记录。 ——虽然小怪物关一一根本背不下来，但是，它的记忆力和它的脑子好像从来都是各管各的。 小怪物关一一在不认字的情况下，竟然可以直接复现它看到过的场景，也包括场景中出现的文字、图示等内容，也算是一绝了。 至于后半截信息会因为小怪物关一一不认字的原因变成模糊的乱码这件事，能帮忙记录多少是多少吧…… 大概是因为这部分信息和sad-4号有关的缘故。 被关译心叫到之后，小怪物关一一一边干脆利落地脑海中“吱吱唧唧”的应了一声，一边还丝毫不掩自己态度地朝着sad-4号的方向无声地张牙舞爪、以示愤怒和不满。 因为sad-4号太惹眼太能拉仇恨，这只小怪物甚至忘了抗议自己不想认字的事情了！ 关译心哭笑不得，通过精神连接默默安抚道：“回头有机会，随便你怎么处理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 向来就很好哄的小怪物关一一瞬间又高兴起来了，“吱吱唧唧！” 关译心安抚完小怪物关一一，又在光脑上打了两行字发给了sad-4号。 关译心：“厉害！能根据柳茗刚刚提供的线索，锁定那位受害者的身份吗？” 这一次，sad-4号却很快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道：“不太行。” 不等关译心继续询问，sad-4号已经直接拉出了一连好几页的名单，投屏给了关译心，然后给出了一个解释道：“柳茗给出的信息有些匮乏，我根据她提供的消息进行粗略的搜索后，这是在中央大学开学前一周内，贫民区那边年龄性别符合要求的死亡人口。” 关译心一下子就沉默了。 但是，她的视线却还是忍不住地落在了那一页又一页的死亡人口上面——那是每天的数字都挨着的、连续不断的死亡日期。 sad-4号简略道：“人数有些多，贫民区那边我能调用的监控摄像头数量又太少。虽然可以对着这个名单上的死亡人员逐一排查，但是，能查出有效信息的几率十分有限。更何况，柳茗提供的那部分信息，未必是正确的。” 关译心不由得微微一怔。 打出这行字的时候，关译心自己都觉得有些离谱，“你是说柳茗……我是说，逻各斯兄弟会，他们面对调查部的时候，还会主动给你们提供假消息？” sad-4号委婉道：“调查结果可能是真的，因为这部分调查结果，主要是为了交给陆流泽他们那群少爷小姐，以及他们背后的家族。但是，如果这件事牵连甚广的话，逻各斯兄弟会提供的消息，就有些难以判定了。他们那边无非就是根据调查结果所能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提前给出足够的利益。” 关译心的耳畔还在回荡着sad-4号刚刚意有所指的这段话。 片刻后，她才终于打出了一行字道：“可是，在旧教堂的事故里，已经失踪、甚至死亡了好几个人……而且，那些人并不是没有身世背景的普通人啊……” 至于在更早的时间里，就因为“巴别塔”邪教团伙，在旧教堂中遇害的那些贫民区的信徒，他们的名字，甚至不曾出现在任何人的眼前。 或许，当时调查这件事的调查部第四调查组的工作人员知道还有哪些遇害者吧！ 又或许，sad-4号的硬盘里总会存储过那些遇害者的名单。 就像是它同样能够检索出刚刚那部分在特定时间内死亡的贫民区年轻女孩的名单一样。 sad-4号对此倒是不以为然，“肯定会有父母对孩子看得比较重要的嘛，我可以理解的。但是，不是每个家庭都对孩子看得那么重要啊！反正事故已经造成了，再揪着不放也没什么意思，本来，那些家族需要的，也只是逻各斯兄弟会这边的一个态度。” 关译心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想，她终于知道，一直以来，从旧教堂的意外发生之后，那种萦绕在中央大学内部的隐隐约约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明明在更早之前、刚刚开学初的时候，班上那些陌生的同学还会私下里悄悄讨论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谈论陆流泽的身份地位。 但是，在事故发生之后，更多的人对于这件事却是三缄其口、避而不谈。 同样的，她也没有在中央大学里，看到在她的认知中，本应出现的，找上门来的遇难者家长，又或者是其它一些负责调查询问的工作人员…… 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人分三六九等，生而不平等。 贫民区出身的大多数人，都是生来卑微入尘，几乎只存在稍有行差就错就会落入地狱的5级公民和早就已经被打落尘埃、根本无力翻身的6级公民。 关译心还记得，自己刚刚查阅到联邦政府的法律，得知那些普通的违法犯罪行为，作为惩罚，竟然只是扣除一定的公民积分时的震撼。 毕竟，那根本就意味着，一个人只要出身高贵、具有足够多用于扣除的积分点数，即使那个人坚持违法犯罪，那么，只要他的罪行没有他的积分高，那么，他就依旧是这个世界里的贵族，可以合理合法地继续着他高高在上的上等人生活…… 当时的时候，关译心满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就这么个腐朽的破世界，迟早要完。 早点毁灭早点省心，都赶紧的滚蛋去吧！ 至于现在，关译心突然愕然的发现，她一个来自于地球现实世界的普通人，终究还是高估了这个世界的底线。 贫民区的穷人可以被当做随意欺凌、践踏的资源，甚至沦为邪教团伙人体实验的耗材。 那么，那些生活在云端之上的富人，平时作威作福，但到了需要的时候，当然也可以称斤论两拿出来买卖。 当人被物化到了极致的时候、当这种物化的理念深入人心被人习以为常的时候、当整个社会都存在这样一种人是资源可以买卖的时候，那么，在这一套社会制度之下，即使是统治者本身，最终也不能幸免。 就像是历史书上曾经写到过的，印加帝国活人献祭的风俗。 起初献祭的祭品主要来源是战俘。 后来是勇士。 再后来，打了败仗的将军也可以拉去献祭。 到了最后，最终的高级祭品，当然就是国王。 关译心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重新平复下了自己的心情。 她没有继续在光脑上打字，而是稍稍侧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桌面上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 柳茗讲述逻各斯兄弟会调查结果的话语还在继续。 只是，那些言语落入到关译心的耳中的时候，却仿佛失去了声音，她一时之间也懒得再去辨别。 sad-4号则是还在耳机里，针对柳茗的话语，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关译心闲聊着，还时不时论据充分、图文并茂地向她分享一些信息。 察觉到关译心专注看着自己的目光，sad-4号一点也不觉得哪里不对，甚至还抽空插了一句，对关译心走神的状态表示理解道：“一听说柳茗他们给出的调查结果可能是假的，你都没心思去听了吧？” 关译心缓缓地：“嗯……” sad-4号：“要是里面有好玩的我就告诉你。”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手指轻轻滑动了两下，做出了自己的回应：“好呀。” 其实她在想，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那个被断网的sad-4号便携式终端，可是一言不合就要把整个隐藏在山体内部的神秘实验室炸掉的。 而那个sad-4号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在误以为“教授”的安危存在问题的时候，它想杀了陆曦作为报复。 思绪回到当时那一幕的时候，关译心又有些微微的恍神。 虽然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科技树，好像点的比地球现实世界要先进一些。 像是sad-4号他们这类的人工智能，更是已经进化到了似乎完全具备人类思维能力的水平。 并且，不管是sad-4号，还是中央大学里的edu-7号，这些超级人工智能似乎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性格、或者更确切一点说，是人格。 在这种情况下，再和sad-4号他们这个级别的超级人工智能谈图灵测试，显然已经低端和太落后了…… 以sad-4号为例的话，它本身除了那优越的思维能力和运算速度之外，最突出的一个特质，其实应该是，sad-4号根本不符合机器人学三大定律。 虽然《机器人学三大定律》是地球现实世界对科幻未来的幻想产物，但是不得不说，它的三个定律之间存在的逻辑本身以互相约束的思维，几乎是深入人心的。 地球上的机器人智能水平尚未达标，但是，人类幻想中的“智械危机”可是早就在各种文学影视作品中换着花样的出现过很多次了。 放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有些人类思维的产物，同样具有现实意义。 起码，机器人学的第一定律，也是最根本的“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这一条，对sad-4号是肯定没有任何约束力的…… sad-4号在惊怒交加之下不但会杀人，而且还有种不择手段的架势，堪称理智和疯狂并存。 更离谱的点在于，它都已经对陆曦执行谋杀计划了，在后面被忽悠过去之后，还能得过且过，直接把前一页掀过去，就突出一个自由自主且思维独立。 至于第二定律的，“机器人要服从人的命令”这件事，从sad-4号有事没事和冯洛彬吵架、当众给柳茗脸色也能看出来了，sad-4号根本不屑一顾……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眼神都有些微微的恍惚。 也不知道，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这是它自己的特例，还是说，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真就这么癫的，所有的超级人工智能其实都具备和sad-4号同等级的自由度。 关译心的眼神动了动，心情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那么多超级人工智能，哪天它们中病毒了、或者自己有了什么想法，就能直接把这个星球上的人类全都一起扬了…… 柳茗的话语仍在继续：“事情的经过大致就是这样。” “那位无辜的先生因为他之前和一位贫民区姑娘不太体面的感情纠纷，陷入了新一轮的噩梦困扰，在这种情况下，有人向他推荐了圣水，并告诉他，那位一直出现在他的噩梦中的姑娘，就是在那座旧教堂中经历了祷告、并完成了一个还算体面的葬礼。” 关译心皱了下眉。 冯洛彬一语不发。 范君牧和柳寻的脸色有些茫然，好在，他们还是知道，当柳茗说话的时候，是没有他们张嘴的空间的。 越到后面的重要内容，柳茗的话语反而越是简略。 柳茗：“那位先生饮用了圣水后，噩梦得到了缓解。同时，他也购入了新的圣水，打算将其投入研究。就是在这个时候，公司的研究部门发现，圣水之所以有效，是因为，它里面的成分，和之前公司实验室的失窃样品有关。” 说到这里，柳茗略微停顿了一下，至于她的态度，依旧是谦让而恭敬的，温声向冯洛彬解释道：“徐不温先生对此非常重视——” 冯洛彬依旧没开口。 倒是sad-4号，继续和关译心窃窃私语，向他分享八卦：“现在，徐不温在‘生命序列’里应该负责实验室内部的研发工作，他要是不重视，这锅就得他背一部分了！” 关译心：“……” 听到这里，关译心渐渐恍悟，匪夷所思道：“所以，逻各斯兄弟会的反复调查，其实就是分锅大会？” sad-4号：“对啦！” 第330章 分锅大会 到了这个时候，柳茗的话语暂时告一段落。 至于站在她身后的范君牧和柳寻，则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依旧没敢吱声。 冯洛彬看了柳茗一眼，“这就是你们逻各斯兄弟会的调查结果？” sad-4号仿佛才反应过来一样，“对哦！就这些吗？然后呢然后呢？” 关译心：“……” 你表演得好认真啊…… sad-4号直接开口追问：“旧教堂的圣水和实验室的研究成果有关，你们‘生命序列’公司居然不自己立刻派人调查商业间谍和核心资料泄露的事情，怎么还把事情外包给中央大学的逻各斯兄弟会了？” sad-4号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吃瓜看戏、火上浇油的意味，“啧啧啧，实在自己抓不出来，不行就向联邦政府求助啊，他们也有专门的调查组可以解决这种商业争端呢！” 柳茗仿佛察觉不到sad-4号语气里冷嘲热讽的架势一样，只是平静地微笑着解释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那个成分存疑的样品本身也不是新品了，在实验室里并不具备那么高的优先度。只不过，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刚好恰逢其会，和中央大学新学期开学的时间碰上了，又正好赶上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所以被拿出来作为一个备选的题目罢了。” 说到这里，柳茗的脸上也适时地露出了一点悲伤的歉意，柔声说道：“只是没有人料到，那所旧教堂竟然会和‘巴别塔’邪教团伙有关，甚至于，‘巴别塔’的重要人员竟然伪造身份成功地进入了中央大学，潜伏了长达两年之久，进而一手主导了这场针对那些无辜的受害者们的暴行。” 说着，柳茗又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向冯洛彬感慨道：“你们调查部这些年来，一直也都在努力打压那些邪教团伙，奈何那些邪教徒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和蟑螂一样密集，总是难以彻底消灭干净。” 关译心听到这里，瞬间察觉到一丝古怪的意味。 这有点不对劲吧？ 虽然柳茗这话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单纯的感慨，并且对调查部的工作之艰难、“巴别塔”等邪教团伙的顽强和难以打击表示了理解。 但是！ 她真正想要表达的内容，其实应该是在委婉地质问冯洛彬，你们调查部为什么会放着那么大的一座被“巴别塔”当做据点的旧教堂全无发现吧？ 同时，“巴别塔”邪教团伙的重要成员、也就是自己同寝室的恶毒学姐郑小希，可是真的混进中央大学后风生水起地活跃了这么久的。 在这种情况下，郑小希才有充足的时间成功混入中央大学的学生会，然后又进一步了解到学校内部的逻各斯兄弟会的情况。 这么一想的话，有些锅，大概还可以算在中央大学本身管理不善头上。 刚巧，中央大学的背后则是这次受害者之一的陆流泽所属的家族，占据相当高话语权的曙光科技。 然后这里面，还能再追究调查部一个，郑小希为什么在被抓捕后又再次逃脱的责任。 就突出一个，人人有份，大家谁也脱不开身…… 关译心想到了这里，也很快便捋顺清楚了这里面的关联，以及柳茗的言外之意。 也就是说，中央大学以及其背后的曙光科技公司、和圣水材料有关的生命序列公司、再加上一个本应是局外人但是最近正好在这件事里面搅风搅雨的调查部，大家一起三家分锅，谁也没放过谁？ 所以，面对这个混乱的局面，当然是大家各自退一步，谁也别往下继续追究得好？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就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谁是这个混乱局面的受益者。 关译心有些头疼地侧了侧头，她对这群人还是有些了解匮乏，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来…… 柳茗说完之后，只是继续歉意地朝着冯洛彬微笑着，姿态依旧摆得很低。 但是在场的人心里都很清楚，她刚刚表达的意思，可不像是她表现得那么谦卑和低姿态。 关译心沉默了片刻，悄悄地瞟了一眼冯洛彬的反应。 她发现，冯洛彬周围的气压低得很，脸上的表情却并非是全然的阴沉，而是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并且，对于柳茗的暗示，冯洛彬依旧并未直接表态。 冯洛彬的这副面孔多少让关译心感觉有些意外。 她很快收回视线，然后继续旁若无人地用光脑给sad-4号发消息：“其实我有一点不明白。” sad-4号：“嗯？” 关译心实话实说：“生命序列的实验研究部门丢失的样本，和‘旧教堂’里的圣水成分有关，而旧教堂是‘巴别塔’邪教团伙之前占据的地方，也就是说，那些‘圣水’和‘巴别塔’邪教团伙有关。” sad-4号：“对呀！” 关译心诚恳地发出了灵魂提问：“所以，这几条消息联系起来，不就是‘巴别塔’邪教团伙的人偷窃了‘生命序列’实验室里一年前的样本吗？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了，所以，逻各斯兄弟会到底要调查什么，这件事还有什么疑问的吗？” sad-4号想了想，也诚恳道：“要不，我直接问柳茗？” 恰好就在这时候，冯洛彬突然转过头来看了关译心一眼。 ——sad-4号在和关译心闲聊的时候，也会时不时捡着有用的信息和冯洛彬那边同步一下。 只不过，冯洛彬只是沉默寡言地听着，没有参与刚刚那几段隔空聊天。 关译心则是正有些惊讶的微微睁大了眼睛，和sad-4号确定道：“这是可以直接问的啊？” sad-4号愉快道：“当然可以啊，反正我们都知道，逻各斯兄弟会给出的调查结果，其实信息含量真假堪忧。”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重新抬头看向了柳茗，以及柳茗身后的范君牧和柳寻。 她怎么觉得，在来这里之前，范君牧和柳寻想要提供的调查结果，和柳茗说出来的内容，不太一致呢？ 这三个人来之前没时间串一下口供？ 时间这么急的吗？ 按理说，范君牧和柳寻昨天就在打电话了，时间应该是有的，也就是说，来不及和他们串供的，是自作主张的柳茗这边？ 所以，事情或许和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传说中负责生命序列科研部门的徐不温有关？ 第331章 冯慎思的疑问 sad-4号这边在耳机里和关译心说完了之后，扭头就看向了柳茗，近似于复述了一遍话语一样，好奇地开口问道：“对于疑似是‘巴别塔’邪教团伙的狂信徒拿到了你们尚在实验阶段的新产品样品这件事——” 听sad-4号把话说到这里，柳茗脸上的神色已经有些微微的变了。 下一瞬，她便听到sad-4号继续说道：“对于‘生命序列’公司来说，样品失窃这种事情，应该并不只是样品本身的问题吧？这可是对‘生命序列’公司的挑衅啊，还是说——” sad-4号的电子合成音愣是故意拖了个长音。 到了这个时候，就连对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那些垄断公司不够了解的关译心，也隐约听出了一些其它的言外之意。 sad-4号简直是兴致勃勃地开口询问道：“——还是说，‘生命序列’的新产品研发部门，没有把样品失窃这件事，如实地往上级汇报？毕竟按照你的说法，当时偷窃者就已经抓到了，样品也都找回来了，在这种情况下，圣水里还有你们新品样品的成分，就很不合理嘛！” 柳茗面色一肃，再无刚刚甚至有几分低姿态的谦让和温柔，而是立即盯着sad-4号沉声道：“sad-4号，请立刻停下你对‘生命序列’无端的猜测和指责！” sad-4号的反应就很干脆了，直接撂下一句道：“我已经说完了！”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如今的态度，简直和耍赖也没什么区别。 关译心看得简直是啧啧称奇。 她瞄了眼柳茗的表情，悄悄地和sad-4号发消息：“她看起来好生气、好生气的样子。” sad-4号：“毕竟她可是徐不温的助理。” 而sad-4号刚刚对“生命序列”公司研发部门的质疑，基本就是在怼徐不温了，这话要是从调查部传出去，公司负责人徐不非会怎么看自己的堂弟徐不温不好说。 但是，和徐不非存在内部竞争的其它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把柄。 只不过，他们不会把这件事放在明面上打压徐不温，而是会把外面的风言风语控制好，转而向董事会表示，徐不温能力不行，竟然能够让这种影响公司平稳形象的信息外传。 关译心：“明明都只是猜测，没有证据呀！” sad-4号：“噢，他们公司内部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时候，最不需要的就是证据，只要留下对方是个废物的印象，让对方好好休息别碍事就行了。” 说着，sad-4号仿佛想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东西，悄悄地和关译心告诉道：“虽然他们公司内部，不同派系之间斗得最狠的时候，什么阴招都能使得出来，简直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但是吧，斗争本身都是局限于公司内部的。” 关译心懂。 她直接给sad-4号打了一行字：“家丑不可外扬，要不然股价极速跳水，损失的是他们所有人的利益。” sad-4号：“对呀对呀，把内部问题掀出来闹成公共话题，在公司内部，就等于是直接掀桌子想要成为公敌，甭管事情是真的假的，这件事闹出来，那人就别想继续干了。” 说着，sad-4号又告诉关译心道：“不过我也就在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嘀咕两句而已，又不会去外面网络上发布消息。” 说着，sad-4号盯着沉下脸来的柳茗，先意思意思地安慰了对方两句。 sad-4号：“我当然知道，在样品失窃这件事上，‘曙光科技’只是单纯的受害者，更何况，在徐不温先生的有效控制之下，当年的样品直接就已经找回来了，盗窃者也都被抓住了，并没有对‘生命序列’公司造成任何不良的影响。”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的确是场面话，不过，柳茗需要的也仅仅只是这个而已。 在sad-4号直言表示自己只是和她当面探讨闲聊一番，又不会去外面随便问别人之后，这个双方都在装模作样的还挺，其实就已经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奈何sad-4号却是丝毫不掩兴奋地继续向柳茗追问道：“圣水有问题，就只是逻各斯兄弟会这边在追查吗？请问，‘生命序列’公司那边，有对这件事的看法吗？” 面对sad-4号这种混不吝的追问方式，柳茗愣是有些头疼了。 来之前，她预想的最艰难的场景，无非就是被冯洛彬用看嫌疑人的眼神盯一会儿，嘴上礼貌而刻薄地盘问几句，但也几乎仅限于此了。 毕竟，冯洛彬出身冯家，好歹也是个上流社会的体面人。 结果可好。 冯洛彬没怎么说话。 一个在室内故意假扮清理者全副武装、生怕别人看到他的脸的神秘人士全程和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窃窃私语。 sad-4号则是不管不顾的扯着话题横冲直撞，生怕冷场似的。 以至于，场面几度失控。 到了这种时候，范君牧和柳寻都已经完全不敢说话了。 他们俩毕竟还属于是中央大学在校生的范畴，本来以为冯洛彬是作为受害者家属，借着职权便利想要刁难他们。 结果可好。 柳茗刚语气委婉地威胁过去。 调查部这边的sad-4号就当场语气轻快的怼回来了。 并且对柳茗来说是直插要害的水平。 柳寻绝望的心想，这还不如冯洛彬内心不平单纯想要找他们麻烦呢！ 柳茗在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也有些木然地冷静回应道：“这件事和‘生命序列’公司无关，当年的盗窃者已经抓到了。” 言外之意就是已经结案了，不要再提了。 甭管圣水是个什么东西，反正，他们宁可那东西是“巴别塔”邪教团伙的自研产品，也不要和“生命序列”公司、尤其是“生命序列”公司内的研究部门扯上哪怕一毛钱的关系！ 双方对视片刻，在柳茗的强烈要求下，sad-4号终于愉快地选择揭过这一话题。 然后，sad-4号就转过去和冯洛彬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呀？” 冯洛彬慢条斯理地表示道：“我怕打扰到你的发挥，毕竟你可是我最好的搭档。” sad-4号立刻愉快的表示道：“还好啦！我们搭档的还是很愉快的！” 只要你不有事没事喊我陪你一起加班就行。 柳茗：“……” 所以，冯洛彬这话不是单纯为了恶心他，而是单纯为了哄着sad-4号这个仿佛听不懂人话一样的超级人工智能是吧？ 关译心则是单纯在琢磨，冯洛彬和sad-4号这是在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白脸，毕竟sad-4号只是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很多话从它的扬声器里说出来，其实是可以不做数、尤其不代表调查部的真正意见的…… 还是说，对于冯洛彬而言，sad-4号真就这么不可控？ 以至于，冯洛彬在面对sad-4号的时候，也只能选择顺势而为的态度？ 柳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再度平心静气地对冯洛彬问道：“冯组长，事已至此，请问，你和我们之间的交谈，是作为调查部的例行询问，还是作为冯慎思同学这位受害者的家长，代表他和逻各斯兄弟会展开的一场对话？” 关译心顿时抬头看向冯洛彬。 不过讲道理，冯慎思应该不是重点吧…… 这次的逻各斯兄弟会入会考验出现重大事故，身份最重要最敏感的是陆流泽，问题最严重的是已经死亡或者失踪下落不明的几位。 至于冯慎思，他作为侥幸平安脱险的那一位，唯一值得在意的点，大概就是，他和冯洛彬之间存在亲戚关系了。 下一秒，冯洛彬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可当不起他的家长。” 说着，他掀起眼皮瞥了柳茗身后的范君牧和柳寻一眼，不以为意道：“至于你们逻各斯兄弟会内部的事情，具体还是去和陆流泽当面沟通吧！” 范君牧和柳寻闻言不由得一愣。 昨天调查部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要不是冯洛彬突然中途插手，他们早就已经去拜访陆流泽了，也不会中途又把情况上报，将柳茗请过来…… 甚至于，柳茗提到的那部分信息，已经完全超出了范君牧和柳寻的意料，以至于，他们两个都有些不知所措。 柳茗倒是不动声色地示意了范君牧和柳寻一眼，旋即向冯洛彬和sad-4号道了声：“那好，我们就先离开了，今日多有打扰，请见谅。” 冯洛彬终于起身，意思意思送出了一个送客的态度，“慢走。” 被摆在桌子上的sad-4号则是很主动和热情地表示道：“下次有空过来玩啊！” 柳茗深深地看了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正在专心致志地冲着光脑发消息的关译心一眼，很快转身，带人离开。 一直等到柳茗离开之后，冯洛彬又把会议室的门给关上了，关译心“噌”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冯洛彬看了她一眼。 sad-4号主动道：“你先出去，我要和小美女讨论一下几个问题。” 冯洛彬：“？” 他也挺好奇，sad-4号这是又打算和关译心编排什么内容的。 关译心：“……” 至于一直安静地待在它自己那个神秘空间里的小怪物关一一，本来已经听那些人讲那些乱七八糟听不太懂的话语，听得颇有些昏昏入睡了。 结果，刚一听到sad-4号叫关译心的名字，瞬间又“噌”的一下就清醒过来，支棱起来了。 “吱吱唧唧！？” 那个丑东西要干什么？ 小怪物关一一格外警觉。 · 摩天大楼顶端的高级宅邸中。 冯慎思突然发出来轻轻的“咦”的一声。 还在对着下棋的陆流泽和祁雁乔闻声，近乎同时抬起头来。 不同于地表久不见阳光的潮湿，最高层建筑中，窗外未被遮挡住的阳光顺着窗纱的缝隙爬进来，显出一种极其明亮而又柔和的光彩。 祁雁乔对冯慎思多了解啊，两人的眼神刚一对上，她立即就会意道：“你堂哥的消息？” 坐在祁雁乔旁边陪着的冯慎思点了点头。 他有些不解的向陆流泽和自己的小伙伴祁雁乔告诉道：“我堂哥刚发消息告诉我，说他今天和柳茗在调查部的办公室里聊了聊。” 陆流泽顿时皱眉，“柳茗？” 祁雁乔直接捏着手里的棋子随便往下一放，挑了下眉干脆地说道：“怎么会是柳茗啊？我记得她是徐不温的助理吧？” 陆流泽轻轻的“嗯”了一声，“她和徐不温是同一届毕业的学生，当年也都是逻各斯兄弟会的成员。” 冯慎思：“还有，我堂哥说，过来拜访我们的，应该是范君牧和柳寻，他让我提醒你一句，会面过程，记得全程录个像。” 陆流泽和祁雁乔的动作同时一顿。 私下里的会面录像本身就是个忌讳。 只不过，这种事情吧，悄无声息的做了也就做了，视频内容别拿出来就行。 但是，以冯洛彬的身份，他会通过冯慎思提这么一句，内容就多少有些微妙了。 陆流泽似乎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趣的和冯慎思随口问道：“那你哥有没有说，他需要我们这边的谈话内容、或者是那个监控视频的原件？” 冯慎思实话实说：“他没和我提。” 说着，他毫不掩饰的把自己的手伸出来，直接将光脑屏幕拿给了陆流泽和祁雁乔去看。 就在这时候，冯慎思的光脑又闪烁了一下。 一个名为“sad-4号”的陌生账号，突兀地给冯慎思发了一条消息。 sad-4号：“帮忙问问陆流泽，是否知道圣水的原材料？” 冯慎思见状顿时有些迟疑地“呃”了一声，向陆流泽解释道：“sad-4号是调查部的那个超级人工智能……” 陆流泽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个，然后摇了摇头，谨慎地回答道：“我不清楚。” 短暂的停顿后，陆流泽开口道：“sad-4号为什么认为，我会知道圣水的材料？” 他们但凡知道，当初也不会在旧教堂遭遇那一系列的混乱处境。 更离谱的是，他们三个这部分的记忆，完全来源于陆流泽后来拿到手的那部分监控录像，至于当初真正完整的记忆，剥离掉了就是彻底失去了，根本就不用再考虑的。 祁雁乔猜测道：“还可能是它认为，你能查到这个信息。” 陆流泽下意识道：“逻各斯兄弟会内部的关系复杂，我也不能——” 更何况，如果能查到，当时就查到了，还用等到现在？ 话说到一半上，他们三个对视了一眼，同时反应过来。 陆流泽皱了下眉，“所以，其实是调查部认定了，圣水的原材料相关的信息，应该和曙光科技有关？” 陆流泽和祁雁乔也没心思继续下棋了，两人双双把棋子扔在了棋盘上。 冯慎思则是随口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是sad-4号给我发消息？” 他哥总不至于忙得都懒得打字、所以全部交给sad-4号代劳了吧？ 祁雁乔则是瞅了他一眼，带着点“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直接当面说道：“你哥会考虑，让你去和陆少说这件事的影响，但是，sad-4号它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只讲究效率，肯定不管你的处境和心情啊 ！” 冯慎思：“……” 他愣是没好意思说。 其实他觉得，他哥冯洛彬应该也不太会这么贴心来着…… 第332章 我去审讯室待会儿吧! 与此同时，正和sad-4号单独留在会议室里的关译心，也看到了sad-4号分享给她的这个聊天框画面。 “为什么圣水的成分这件事，是询问陆流泽？”关译心不由得发出了和陆流泽、冯慎思等人相同的疑问。 说话间，关译心已经将脸上的面罩和护目镜全都摘了下来，直接露出里面那张漂亮的脸。 她揉了揉护目镜边缘在脸周的些微压痕，放松下来之后，这里还有些略微的痒。 因为面罩的缘故，她的脸颊也有些微微泛红的热气，便直接用手对着自己扇了扇风。 sad-4号见状，直接把室内温度调低了一度。 关译心笑着摆摆手，“没事的，我透透气，一会儿就好了。” 略微迟疑了一下之后，关译心还是转而开口和sad-4号询问道：“刚刚的柳茗、还有她的老板徐不温，不都是‘生命序列’公司的人吗？” 按照柳茗的说法，圣水的主要成分中，就包括“生命序列”曾经险些失窃的新产品样品，“生命序列”公司那边明显是知道的啊！ 在这种情况下，还非得让今年的新生去调查，就很奇怪…… sad-4号则是神神秘秘地小声告诉关译心道：“诈一下看看。” 关译心：“……” 这能诈得出来吗？ 关译心有些惊讶，但是结合sad-4号一贯的做法，好像又不是那么奇怪。 甚至于，她很难不去觉得，这件事背后没有冯洛彬的授意…… 关译心的脑子里不由得闪过了自己见到的陆流泽的模样。 他要是真知道圣水的情况，在旧教堂里，应该也不至于以身犯险了。 毕竟“污染”和“畸变”的存在是客观的。 按理说，但凡有一丁点和“污染”沾边的东西，那群少爷小姐的态度都应该是敬而远之才对…… 于是，关译心选择配合sad-4号的表演，面露惊讶、大为震撼地说道：“啊？” 关译心的捧哏向来到位，和她闲聊的时候，sad-4号也一向充满了表达欲和成就感。 于是，sad-4号当即侃侃而谈道：“你可能不太了解‘生命序列’这个公司，所以不知道，在他们公司内部的架构体系里，除了真正的权力中心董事会和当前总揽一切事务的总裁之外，内部高层领导的具体部门划分，其实就三个。” 关译心下意识地开口：“哪三个？” sad-4号从善如流地回答道：“主要对外的业务部、只做科研的研究部、以及名为内控实则内外一手抓的稽查部。像是什么财务、后勤、安保、供应相关的部门，都是看着热闹，其实没有实权在，甚至于，这些部门都是被那三个核心部门下面的。” 嚯，竟然连财务都这个地位了？ 关译心瞬间眼皮就跳了一下，“那刚刚提到的那个徐不温？” sad-4号干脆地回应道：“对呀，他就是那个管研究的嘛！‘生命序列’的主营业务就是各种基因开发和治病的药物嘛，所以药品研究开发一向是公司内部的重中之重。只是，研究部里面，还要继续分好多个研究组呢，也并非是徐不温一家独大就是了。” 关译心懂了。 所以，生命序列公司，其实就像是个大型医药公司，主要靠药物垄断和药物专利吃饭的。 而但凡是个药厂，就免不了需要面临仿制药的问题，以及，核心专利被窃取的问题。 关译心：“所以，‘生命序列’公司去年险些失窃的那个项目组，也大概率归徐不温管？” sad-4号一边通过自己便携式终端的屏幕发各种表情来挤眉弄眼，一边通过微调自己的性感男神风电子合成音，让关译心充分地领会到了它想表达的阴阳怪气：“我猜也是这样，至于更重要的一点则是，他们说没来得及失窃，小偷就被抓到了，呵呵呵呵——” sad-4号适时的发出了一阵怪笑声，意有所指道：“这谁说得准呢？” 关译心恍然大悟：“啊……你的意思是，一年前的时候，‘生命序列’的新产品样品可能真的失窃了？只不过，研究部的内部，很可能选择把这个消息压了下来！” sad-4号：“嗯哼！说不准哦！” 顺着这个思路，关译心的脑海中也顿时联想到了很多个念头， 关译心若有所思：“所以，‘生命序列’内部，尤其是样品失窃的那个研究组，可能他们都以为，一年前的样品失窃案件都已经结束了，谁都没想到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却突然惊愕地发现，样品没有出现在竞争对手手里、却是以旧教堂圣水的方式，出现在了市面上？” 想了想，关译心忍不住道：“柳茗刚刚不肯透露姓名的那位遭遇了不体面恋爱的先生，说不定就是‘生命序列’公司里的一员，他机缘巧合发现了圣水，才引爆了这件事？” sad-4号的话语间也是模棱两可，“或许吧！” 关译心轻轻的“唔”了一下，也有些陷入沉思。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都不用想的，只是看着现在的场面，都能看得出，这样一来的话，“圣水”的原材料这件事肯定就牵扯到“生命序列”公司的内部斗争了。 关译心不由得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圣水”这东西本身，是和“巴别塔”神秘教团、以及郑小希有关。 “圣水”的原材料这部分，却和“生命序列”公司曾经“险些失窃”的一个新产品样品有关。 虽然现在看来，“险些失窃”这件事也需要打上一个问号。 不过，最让关译心觉得毛骨悚然的部分，并非是这里。 而是，但凡考虑到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环境都已经摆在这里了，“污染”和“畸变”的存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sad-4号和她聊的时候，默认为她的记忆早已经被剥离，所以完全规避掉了这一部分。 但是，关译心自己的脑子里很清楚，这个世界中的“污染”和“畸变”是客观存在的。 “圣水”和“生命序列”所谓的新产品原材料的关系也是摆在这里的。 “巴别塔”神秘教团中，随便一个郑小希和神父，就能暗中主持这么大范围的人体实验，没道理，“生命序列”公司就做不出来…… 可是根据陆流泽的说法，真正面对“污染”和“畸变”的时候，就算是以他们的身份，也会成为牺牲品。 这句话显然也不是假的。 那么，对“污染”和“畸变”的研究，界限究竟在哪里？ 调查部这边的态度其实也有些奇怪…… 他们是不是一直也在盯着“生命序列”这类公司？ 关译心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她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猜测，面上却不露丝毫。 旋即，关译心主动和sad-4号问道：“对了，你刚刚让冯洛彬出去，是和我说什么来着？” sad-4号仿佛刚刚真就忘了这件事一样，顿时反应了过来，“哦对！其实，我是想偷偷告诉你，今天的事情，你可以偷偷地告诉陆流泽的。” 关译心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啊？” 她是真的愣了一下，然后才和sad-4号仔细确认道：“可是，调查部的工作，不是需要保密的吗？” sad-4号便携式终端上的表情符号顿时闪烁了一下，果断道：“是需要呀！所以才要偷偷地告诉他嘛！” 关译心一时间面露迟疑之色，心中却是一阵剧震。 sad-4号这个暗示已经堪比明示了。 它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至于让冯洛彬出去、特意躲着冯洛彬说什么的，关译心其实根本就没当回事。 她本来还以为，sad-4号是想故意和她吐槽两句冯洛彬来着，但是现在看来，恐怕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不过，不等sad-4号继续开口劝说，关译心便一副没什么主见的模样，有些不确定地主动问道：“这是……今天的新工作吗？” sad-4号大概都被她给问愣了，“诶？” 关译心一边表现得有点聪明、一边又明显单纯的和sad-4号自言自语般嘀咕，似乎完全理解了sad-4号的做法，恍然大悟道：“这边的‘生命序列’公司的情况，柳茗都说的差不多了，你应该是想继续试探一下陆流泽背后的‘曙光科技’公司吧？” sad-4号立刻应了声：“嗯嗯！” 关译心见状，一脸不出所料的表情，然后有些犯难地表示道：“我在想，我应该用什么理由开口……” sad-4号立刻道：“有什么困难吗，你说说，我们一起研究一下？” 关译心实话实说道：“我和陆少他们……其实不太熟悉……” sad-4号：“噢，这倒是。” “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们，我知道了这件事。”关译心继续说道，不确定地开口确认道：“我能告诉他们，我在这里打工吗？” sad-4号立刻拒绝道：“这个不要说！不然柳茗他们回头很容易确认你的身份。” 关译心乖巧的点头，“我今天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就在这时候，sad-4号突然道：“有了！” 关译心无比配合：“嗯？” sad-4号：“你就说，你知道的消息，都是我去找你盘问的时候，透露出来的。” 关译心微微睁大了眼睛，“啊……” sad-4号大大方方的表示道：“毕竟，他们几个都身份特殊，调查部总不能把他们随随便便抓起来审。” 关译心其实已经懂了。 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 的确。 那几位少爷小姐的身份摆在那里，调查部虽然不至于完全退让，但是的确，不可能把人抓起来审。 到了她一个贫民区出身的5级公民就不一样了。 想抓就抓，没事把人放了都算他们调查部好心做人了。 哦，突然想起来了。 上次好像没人给她报销地下列车的车票钱来着。 呵呵。 关译心脸上的神色是懵懂而平静的，甚至因为和sad-4号在这里窃窃私语，仿佛参与进了什么意想不到的计划，还带着点不为外人所知的小兴奋。 但是在内心深处，关译心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甚至有种，难怪小怪物关一一那么讨厌的sad-4号的恍然感。 她对sad-4号其实谈不上厌恶，有时候，因为对方的消息实在是灵通，还喜欢和她八卦闲聊，关译心甚至还有点微微的喜欢。 ——毕竟，这个赛博朋克世界她是真的一点也不喜欢。 sad-4号这么个不是人的超级人工智能，碰巧是和她聊天聊得最多的一个。 而人的情绪就是这样的，对于身边的人和事，接触多了之后，难免会有些好感来着。 轻轻地舒了口气之后，关译心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脸上甚至带着点难以掩饰的急切表情，立刻问道：“唔，这样一来的话，我打零工的工资，都变成了赔偿金？” sad-4号见状还有些微微的不解，询问道：“是啊，你不介意吧？” 关译心毫不犹豫：“当然不介意啊！” 她的语气里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兴高采烈，反过来告诉sad-4号：“我知道的，赔偿金不用交税！” sad-4号也仿佛才想到了这件事一样，恍然道：“对哦！” 难怪刚刚关译心听到这里，反而意外地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毕竟是个贫民区出身的背景，最容易拨动关译心情绪的东西，说来说去，归根结底还是钱。 对于自己的工资变成了赔偿金的名义发放这件事，当着sad-4号的面，关译心简直越说越兴奋，自然也就和sad-4号一拍即合。 至于sad-4号明里暗里示意她去刺探陆流泽那边信息的“工作”，关译心也是表现得毫无抗拒的情绪。 毕竟她和陆流泽根本不熟。 她和sad-4号才是“好朋友”，sad-4号还负责给她发工资，双方简直是一拍即合，永远都在相谈甚欢！ 背着冯洛彬和sad-4号谈妥接下来的工作之后，关译心也没立刻离开调查部。 sad-4号大方的表示道：“虽然今天好像没啥事情了，但是，你就当还在被审问嘛！中午我请你吃饭！” 关译心同样大大方方的答应下来了，还主动向sad-4号提议道：“要不我们做戏做全套，我直接去审问室那边待一会儿吧？” 反正一回生二回熟的，关译心并不介意这些。 sad-4号感动极了，“这实在是太委屈你了。” 关译心浅浅地笑了一下，“没事呀，我正好找个安静的地方悄悄的看网课！” 主要是上次那个审讯室的视野是真的不错。 关译心琢磨着。 自己带着护目镜看网课的时候，都不用专门抬头，就能顺便瞄到调查部的走廊通道。 难得有机会能观察到调查部的工作内容呢！ 哪怕仅仅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或许在sad-4号他们看起来完全无关紧要的信息。 但是对于关译心来说，任何情报，都是有价值的…… 第333章 卧底和烟雾弹 迅速和sad-4号达成一致之后，关译心便重新别上耳机、带好护目镜和面罩，直接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 几乎是同一瞬间，sad-4号已经在关译心面前的地面上，重新展示出了那个堪称花里胡哨的路径提示图案。 关译心的脚步顿时停住。 她站在走廊中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开口和sad-4号问道：“这是通往审讯室的方向吗？应该往这边走吗？” 说话间，关译心还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调查部内部的环境。 ——虽然是第二次来，但她其实对这里哪哪都不熟悉。 虽然思来想去，关译心都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偷偷地潜入调查部干啥见不得人的事情，但还是那句话，多知道点什么消息都不会吃亏。 sad-4号的声音从关译心的耳机中传来：“对呀！” 见关译心似有些裹足不前的意思，sad-4号不解地问道：“小美女，是有什么问题吗？” 毕竟他们刚刚才商量好的？ 关译心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小声回答道：“我穿着这身去你们的审讯室，看起来只会像是调查部的内部出现了问题吧……” sad-4号顿时恍然：“啊！” 毕竟它作为一个权限很高的超级人工智能，平时看人都是根据对方的身份卡来识别的，至于这人身上的打扮，是工作制服还是学校校服、又或者是什么搞行为艺术的奇装异服，反正sad-4号是不怎么介意的。 不过，关译心这么一提醒，sad-4号瞬间反应过来，关译心作为一个普通人，帮忙向陆流泽等人撒谎的时候，可能和它的想法不那么一致。 就和关译心刚刚为了在柳茗面前隐藏身份，所以直接换了身调查部的工作服一样。 她等下坐在审讯室里的时候，同样需要换回她本来的衣服。 显然，对于关译心来说，她应该是需要一些合适的装备来提供代入感。 短暂的沟通过后，sad-4号立刻帮关译心切换了路线提示，“换衣间在这边！” 关译心微微抬起头，直接当着sad-4号的面，有意地将自己的视线在整个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扫了一圈，然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大约应该是监控摄像头的红点方向，然后，也不管sad-4号能不能看到，便直接专门冲着那边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好，谢谢你sad-4号！” 这种专门看向对方说话的方式，显然是人类之间互相交流时的礼貌习惯。 虽然sad-4号的一个便携式终端，正被关译心拿在手中，但是，对方这种仿佛是在专门寻找它的视线，和它对视的反应，依然还是让sad-4号感到愉快极了。 sad-4号顿时扬声器的电子合成音声音都变得更加轻快了几分：“不客气哦！” 毕竟，sad-4号哪里知道，关译心扫视着调查部的眼神，其实和它到处安装监控摄像头时的逻辑应该差不多…… 旋即，关译心先走到了隔壁冯洛彬的办公室前，敲了敲门，打算将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还了回去。 冯洛彬特意分别瞥了关译心和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一眼，“聊完了？” 虽然和sad-4号私下里闲聊的时候，关译心向来比较轻松随意。 不过，当她站在冯洛彬面前的时候，关译心依旧刻意表现出了有几分紧张的状态，说话时的声音都变得讷讷，立刻点了点头，然后才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就连关译心抬手将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放在冯洛彬面前的办公桌桌面上的时候，脚步甚至都有些微微的急促，仿佛恨不得下一秒就从这间办公室里夺门而出一样。 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聊完了啊！我有一个全新的计划要和你讲！” 冯洛彬也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再次抬头看了眼关译心。 关译心立刻知情识趣地主动退出了办公室，然后，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闷头跟着sad-4号指示的方向，往换衣间的方向走。 并且，在和sad-4号的闲谈间，关译心仿佛终于稍稍放开了一点一样，专门抬头去看各处的监控摄像头，然后，即使被面罩挡着脸，依旧忍不住的微微弯起眼睛冲着sad-4号笑了一笑。 等到关译心把办公室的门轻轻地关上了，冯洛彬终于收回了看向门口方向的视线，转而瞥了sad-4号一眼。 冯洛彬微微皱眉道：“你刚刚和关译心扯了那么多没用的东西，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打算利用她去刺探关于‘巴别塔’神秘教团的信息？” sad-4号强调道：“关译心不是专门的卧底，小美女本身完全没有经过任何专业的训练，她就是个普通人，也干不了专业卧底的事情，我只是经过计算之后觉得，她很适合做一个烟雾弹。” 冯洛彬抬手，微微按了按紧皱的眉心，“计算……具体一点的理由呢？” sad-4号这家伙毕竟是超级人工智能。 虽然sad-4号每天都性格突出得不行，但是本质上，它的思维方式，还是具备一些鲜明的特征的。 ——最起码的，在进行情况分析的时候，sad-4号就很喜欢直接开始罗列所有的可能性。 对于sad-4号说，它自己是经过计算之后得出的结论，冯洛彬一般都不会去反对它。 虽然概率不是绝对的，但是，当概率足够大的时候，这个提议的确很值得去参考…… sad-4号不答反问，甚至理所当然地和冯洛彬说道：“你不觉得，她很能吸引火力吗？” 冯洛彬不以为然，“吸引火力？你确定？” 顿了顿，冯洛彬主动补充了一句道：“不是足够倒霉么……” 从昨天到现在，起码冯洛彬对于这一点，是已经认可了的。 sad-4号当即表示道：“今天在会议室里的时候，柳茗的眼神，几乎就没离开过她！” 冯洛彬心道，柳茗既认识我，也知道你，唯一不了解的就是一个全副武装的陌生人，关译心还表现得那么突兀，不去观察她才怪吧？ 简直怎么看都像是有问题一样。 最重要的还是，关译心和sad-4号在会议室里的时候，就搁那儿不停的旁若无人的打字交流，一看就知道，关译心和sad-4号关系匪浅。 这番场景落在柳茗眼里，柳茗当然会认为是关译心身份特殊，而不是sad-4号尤其喜欢和一个贫民区出身的普通小姑娘聊天…… sad-4号粗暴地告诉冯洛彬道：“别问我为什么，你就说结果！” 冯洛彬：“？” sad-4号理直气壮：“当时抓郑小希之前，你第一个抓了关译心！后来旧教堂出事之前，陆流泽也是第一个把路过的关译心拽了过去！我和edu-7号要过数据库了，小美女在学校的时候，直接被他们全班排挤，啧啧啧！哦对了，还有当时n-e-314向地下列车遭遇盘腹蠕形蛛的攻击，出现伤亡事故的时候，关译心也是首当其冲。” 冯洛彬瞬间又被说服了。 他甚至忍不住跟着喃喃道：“郑小希也是遇到关译心入学，和她同宿舍之后没几天，才突然暴露的……” sad-4号：“郑小希还拿书出来试探小美女，我不理解！” 冯洛彬：“那我也不懂他们‘巴别塔’邪教团伙的神经病的思路啊？” sad-4号：“哎呀，所以说，不要问为什么，你就看结局，小美女是不是一个特别好的烟雾弹？哦对了，还有一点，等到旧教堂出事之后，陆流泽甚至主动给关译心打电话呢！” 冯洛彬：“……所以将这些数据加入计算之后，你觉得‘巴别塔’早晚会联系关译心吗？” sad-4号稍稍迟疑了一下，“这个不好说。” 顿了顿，sad-4号果断地说道：“但是我知道，要钓鱼的时候，鱼饵就是很重要，关译心除了足够倒霉，就是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sad-4号最后总结道：“反正倒霉和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这件事，本身就是相辅相成、互为因果的事情。” 冯洛彬闻言不过问了，漫不经心道：“那你看着安排吧，别影响到原来的计划就行！” sad-4号：“放心！肯定不会暴露真正的卧底身份的！” 冯洛彬其实很想再问一句，“你确定？” 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反正sad-4号开心就好。 关译心一个人又影响不了大局。 第334章 各方消息 当sad-4号和冯洛彬在办公室里交谈的时候，关译心也已经换好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并且，在sad-4号的指引下，一路走到了审讯室的位置。 关译心不掩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周围的场景，旋即恍然，“和上次是一个房间？” 耳机里顿时传来sad-4号的声音：“对呀！毕竟是你上次待过的地方，这样会不会更适应一点？” 关译心默默心道，谁要适应这个啊…… 不过，面对sad-4号的时候，她肯定是不会这么说的。 关译心便只是表情略带复杂的笑了笑，然后自己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张审讯桌后面了。 审讯室的门依旧没有关。 关译心自己一个人坐在里面，也时不时的和耳机里的sad-4号简略的闲聊两句，更多的时候，则是在对着自己的手腕上的光脑，直接一条一条的编辑信息。 至于审讯室外面，偶尔会有调查部的工作人员路过，关译心也是一听到脚步声，便下意识地抬头，然后又仿佛受到了惊吓一样，瞬间错开了目光。 简直将那种独自被困、却又不敢私自离开的惴惴不安的模样表演得淋漓尽致。 审讯室里本来就有各个方位各个角度的摄像头。 关译心本来也没有防备sad-4号的意思，于是，sad-4号瞄过两眼之后，很快便注意到了关译心光脑上正在编辑的文字。 于是，sad-4号直接将这个审讯室内的部分监控录像，直接投屏给了办公室里正在忙工作的冯洛彬。 画面中，关译心正在冥思苦想，一边继续打字整理思路，一边还时不时被脚步声惊到，以至于突然抬头看过来一眼。 冯洛彬：“？” 冯洛彬心情有点复杂，顿时不解道：“关译心还没走？人在审讯室？还是上次那个？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 sad-4号理直气壮：“我要请她吃个午饭呀！” 冯洛彬难得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道：“……请人吃调查部的加班饭吗？sad-4号可真有你的……还有，你就算是把这里当食堂，难道办公楼里的会议室还不行吗？” 选审讯室请人吃饭这算什么级别的行为艺术？ sad-4号倒是不以为意，只是随口解释道：“小美女主动提议的呀！她觉得做戏就要做全套。” 说着，sad-4号便将关译心之前告诉自己的打算，又和冯洛彬重复了一遍。 sad-4号越想越觉得关译心还是关译心的提议靠谱，还忍不住感叹道：“她可真细心。” 冯洛彬：“……” 冯洛彬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 好半响，冯洛彬终于勉强挤出来一句话，尽量客观的评价道：“行吧，那关译心这人还挺有责任心的，好歹你的钱没白花。” sad-4号立刻抓住机会见缝插针：“确实！哦对了，这次雇佣小美女，我走的调查部的账目，不过我和小美女商量过了，回头打算帮她做成赔偿金的模式，你记得回头帮忙签个字通过一下。” 冯洛彬：“行……我知道了。” 直到这时候，冯洛彬终于不经意间，视线从关译心身上掠过，瞥见了那个画面略有些小的光脑上的文字，顿时眉心一紧。 “你把画面放大些！”冯洛彬突然和sad-4号说道。 sad-4号这才慢吞吞地表示道：“其实我就是想让你看这个来着！” 冯洛彬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关译心她在写什么？今天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 sad-4号虽然是私下里偷偷告诉关译心的，但是，在冯洛彬这边，其实根本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完全就是轻描淡写道：“对啊，我让她给陆流泽透个消息。” 冯洛彬立刻就明白了sad-4号的意思，只是，对于关译心这个汇总整理的过程，他实在是心情微妙，直接和sad-4号问道：“你怎么不直接给她一份今天的见面会谈记录？还让她自己在那里回忆。” sad-4号：“我给了！但是小美女拒绝了呀！” 冯洛彬这才稍稍起了些兴趣，“哦？” sad-4号的语气里也带着点尽在掌握的意思，愉快地说道：“我和小美女专门讨论过这个话题，我们两个都觉得，凭借她的复述透露出部分消息，要比一五一十的描述清楚整个过程，更让陆流泽，还有你堂弟冯慎思他们在意。” 就在这时候，关译心终于翻出了自己光脑里的通讯录，点开了和陆流泽之间的聊天框。 “我被调查部叫来配合调查了。” 关译心发过去的第一句话，就很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起码，正待在一起的陆流泽、冯慎思和祁雁乔三个人的注意力，一时间全都落在了这句话上面。 陆流泽微微拧眉，然后抬头看向冯慎思，简洁道：“关译心在调查部。” 祁雁乔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能知道些什么额外的消息吗？” 冯慎思则是皱了下眉，摇了摇头道：“我们上次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都接受了记忆剥离手术，关译心也不可能保留这部分记忆。” 陆流泽：“那为什么，调查部会叫她过去配合调查？” 冯慎思先是摇了摇头。 他其实也不了解冯洛彬的想法，不过，想了想之后，冯慎思提出了一种可能道：“会不会是后来的事情？我记得，刘青安又入院了，他和关译心在同一个专业的班级里。” 这个猜测的话音刚一落下，陆流泽、祁雁乔和冯慎思是那个人便忍不住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对于刘青安后来的遭遇，他们三人最近都没在中央大学的校内，只是对校内学生会那边又出事的事情略有耳闻，至于具体的情况，陆流泽不想太过引人瞩目，再加上他这边也在等逻各斯兄弟会的一个答复，所以，最近都没特意去和校方详细询问。 祁雁乔摸了摸下巴，把脑袋往冯慎思肩膀上一靠，忍不住摇摇头道：“怎么又是她。” 曾经主动把关译心扯进来的陆流泽：“……” 就在这时候，关译心的第二条消息又发了过来。 关译心：“逻各斯兄弟会的人和冯洛彬谈完，刚刚已经离开了，事情好像和‘生命序列’的商业间谍有关。” 刚刚并未回复关译心的陆流泽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冯慎思见状顿时看了过来。 祁雁乔也跟着坐直身子，若有所觉：“嗯？陆少，怎么了？” 这时候，关译心的第三条消息也发了过来。 那是一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 小猫咪抱紧了钱.jpg 关译心打出来的字，仿佛每一个笔划都显得诚恳极了：“陆少，您会愿意为信息付费的，对吧？” 第335章 对不起，是她冒昧了! 陆流泽眉心微微一动，旋即，直接将光脑上的信息示意给了祁雁乔和冯慎思去看。 祁雁乔立刻好奇地探过头来。 陆流泽和关译心之间的消息记录内容极其有限。 最惹眼的内容，就是毫不委婉的“为消息付费”这几个字，以及抱着钱的小猫咪表情包。 祁雁乔见状差点笑出声，心中还难免有些愕然，忍不住摇摇头道：“她这个关注点，可真是、可真是——” 祁雁乔想了想也没想出特别合适的词语了，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冯慎思在她旁边，也已经看到了对话内容，不禁微微拧眉。 不过，以关译心贫民区出身的身份，她眼睛里只有钱，好像也不足为奇。 祁雁乔随意地背靠着冯慎思，乐完了之后，主动向陆流泽开口，语气里明显还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感兴趣，“给她打多少？” 说话间，她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光脑。 大有如果陆流泽觉得这种交易很无聊的话，她就直接自己掏钱的冲动。 冯慎思的手轻轻地搭在了祁雁乔的手臂上，不动声色的又把她过于没耐性的动作也稍稍压了下去。 她想买消息，他们完全可以回头私下里打钱。 但起码要等陆流泽作出决定之后。 祁雁乔顿了一下，也瞬间反应过来。 不过光脑都摆弄出来了，她见机得也快，直接伸出纤细漂亮、精致得如同白玉般没有半点瑕疵的手指，轻巧地指了指陆流泽的光脑屏幕，主动表示道：“我看上这个表情包了。” 陆流泽随手将表情包转发给了祁雁乔。 祁雁乔那张明艳的脸上，笑容更甚，一边主动把抱着钱的小猫咪表情包分享给自己的小伙伴冯慎思，一边大大方方地开口道谢：“多谢陆少。” 祁雁乔的打岔并未影响陆流泽的思绪。 很快，还在调查部的审讯室里、稳稳当当地坐在带着镣铐、质感冰冷被固定在地面上的一动不动金属审讯桌上的关译心，便收到了新的消息。 陆流泽一语不发，甚至没问她这边到底能有什么值钱的消息，便直接转账过来了。 看着光脑上五万的转账消息。 关译心的瞳孔微动，面上的表情都不由得停顿了一瞬。 这钱毕竟来得轻松。 所以，虽然比上次把视频和消息卖给吴学长的时候来得低了，但关译心依旧心满意足。 就是多多少少有点意外，怎么“曙光科技”这个级别的垄断公司的少爷，打钱居然还不如吴学长一个给人干活的掮客利落…… 毕竟上次吴学长拿到视频和具体的消息之后给她转账，都直接转了足足六万呢！ 上次的六万和这次的五万，作为关译心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收到的最大的两笔收益，她完全是本能的加以比较，互相作为参考。 不过，这个念头在关译心的脑海中也只是一闪而过。 结果就在下一秒。 关译心便惊讶的看到，光脑屏幕上，代表着陆流泽的聊天框微微闪动了一瞬，然后，那位陆少便言简意赅、矜持冷淡地发过来两个字。 陆流泽：“定金” 就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连句号都省略掉的那种。 关译心却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所以，刚刚那五万就只是表示同意她那个提议的回应？ 甚至谈不上是预付款、单纯的就像是直接提前给了小费的那种？ 对不起！ 是她刚刚脑补的冒昧了！ 关译心立刻虚心认错。 果然啊！ “曙光科技”的少爷这种级别的资本家，和吴学长那种辛辛苦苦自己赚钱的打工仔还是不一样的。 即使这个世界已经烂透了，关译心依旧衷心的希望这个终有一天，赛博朋克世界的路灯挂件数量可以和资本家的人口数量对得上！ 一边默默感慨，关译心一边整理了下袖子，拿出了焚香祈福的架势，无比诚恳地对着光脑开始给陆流泽这位“曙光科技”的少爷打字。 毕竟陆少爷已经表示愿意为这些字付钱。 看在钱的份上，关译心本身还是很有敬业精神的。 至于今天编造的虚假故事，则是从关译心再次收到了调查部的通知开始。 关译心：“今天早上的时候，调查部突然给我发了条消息，说是有重要情况，要求我立刻过来配合他们的调查。” 看到关译心接连打出来的好几行字，祁雁乔不由得轻轻“咦”了一声。 祁雁乔看向冯慎思，和他确认道：“学校那边不是在封锁，根本不让人出来吗？” 冯慎思微微颔首，“是这样，我妈妈昨天还在庆幸呢，说我还好这几天都没回学校去。” 要不然，就中央大学那边不止是禁止学生出行，就连教职员工都被强行控制在校内不许行动的情况，难免又是一阵动荡不安。 祁雁乔略一挑眉，“那关译心是怎么出去的？” 关译心根本没等这几位少爷小姐开口询问，便已经事无巨细的将sad-4号和edu-7号申请了通行许可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当然了，原本sad-4号一通流畅的操作，经过关译心简单的言语修饰后，呈现出的文字是这样的。 关译心：“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调查部的态度非常强硬，明明学校的封锁还未结束，便在今天要求我单独前往调查部的办公大楼。” 关译心：“我一个人从宿舍里出来的时候，整个校园里都是空荡荡的，我很慌，想找个其他相同经历的同学互相说两句话都找不到……” 当然了，关译心在编故事的途中，也没冷落了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 毕竟，她在sad-4号这边的人设还是比较单纯的。 所以，关译心编纂起一个故事的时候，并不熟练，犹犹豫豫、一个字符一个字符的打出来一行字之后，还要特意先发给sad-4号，询问一下它的意见。 “我这样说可以吗？” “接下来要怎么和陆少说啊？” 如此一番的询问下来，关译心打给陆流泽的那些条消息里，起码有三分之二以上都是sad-4号真实意愿的表达。 只不过，被关译心小小的修改成了她自己平时说话打字的习惯。 不过好在，关译心和sad-4号想要表达的内容，全都真实地传递给了陆流泽等人。 ——逻各斯兄弟会把今年的新成员入会考验，很可能和“生命序列”公司内部的斗争有关。 至于陆流泽，哪怕距离“曙光科技”的继承权关系还比较远，但是，他的身份毕竟摆在这里呢！ 很难说，这件事本质上不是冲着陆流泽、或者他背后的“曙光科技”去的。 反正，在sad-4号的倾情信息支持和编造指导下，关译心用从未如此认真的春秋笔法，成功的从陆流泽手中，最终竟然收到了一份四倍定金数量的转账。 看着刚刚转到自己账上的二十万，关译心的心脏都在忍不住的怦怦直跳。 这钱可真好赚啊！ 不过，等她在脑海中忍不住计算了一下自己之前签下的包含教育贷款、以及医疗贷款之后，关译心的心情又瞬间平静了下来。 欠的贷款远比这二十万要多太多了，以至于，关译心自己都已经被迫对钱的数字失去了真实感。 还有好多贷款呢啊！ 那没事了。 不过，倒是有一点，关译心忍不住在脑子里想了一圈。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关译心可清楚的记得，之前在旧教堂里面的时候，陆流泽可是一毛不拔的！ 记忆清除手术还能让人变得慷慨解囊不成？ 第336章 间谍? 关译心这边和sad-4号一字一句的详细商量着，将消息尽数透露给了陆流泽。 然后，关译心对着安静下来的聊天记录，还稍稍发呆了一会儿。 sad-4号一边翻它自己这边的情报，一边还对着关译心关切道：“小美女，你怎么了，是累了吗？” 关译心这才抬起头，脸颊微微泛红，眼神中带着少许的茫然，好半晌才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就是有点……不太适应。” 她稍稍停顿了片刻，带着种欲言又止的腼腆和尴尬，“接下来，我有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少他们了……” 俨然一副因为撒谎而心事重重、事情过去之后还是忍不住去反思自己的惶恐不安模样。 正窝在它自己那个神秘空间里的小怪物关一一登时迷惑不解地抬起头，在关译心的脑海中发出了迷茫的叫声：“吱吱唧唧？” muamua怎么了？ 关译心面上略带彷徨，心里却一派平静地反过来安慰小怪物关一一道：“骗sad-4号呢！” 小怪物关一一瞬间就精神起来了。 并不知道内情的sad-4号，则是通过监控摄像头，看到关译心脸上不安的表情，便立刻开口安慰了她几句道，“别担心，我们也是出于好意。” 还坐在审讯桌后面，双手放在冰冷的台面上的关译心依旧有些不安的动了动手指。 讲道理，不管是哄骗sad-4号、还是欺骗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里的任何人，关译心其实都没多少心理负担。 毕竟从一开始，她都把自己定位成不同物种的外星人了。 就算是在地球现实世界，人和人之间都不能互相理解呢，更别说是不同星球、不同世界的人了。 不过，在面对sad-4号的时候，关译心依旧还是勉强的笑了笑，流露出了一种尽量去听它的安慰，但是迫于她本身的性格所以难免还是有些过不去的状态。 小怪物关一一则是一边对sad-4号所说的任何废话嗤之以鼻，一边又用关译心刚刚告诉她的，她在骗sad-4号这件事安慰自己。 反正，muamua对它和sad-4号肯定是不一样的！ 哼！ 过了一会儿，关译心仿佛情绪终于平静了，脸上那略有些尴尬和紧张的温度也稍稍平复了下来。 然后，她还特意先看了一会儿网课的资料，当着sad-4号的面，专心学习了一会儿，甚至还抽空找sad-4号简单询了几个问题，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在这种情况下，又过了几分钟之后，关译心才突然冷不防地开口说道：“sad-4号，你说，陆少他们那边，知道了这里面还有‘生命序列’公司的内情这件事之后，会怎么做？” sad-4号先看了关译心一眼，迅速得出结论：关译心依旧还惦记着这件事，心里迟迟放心不下。 毕竟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啊！ 平时还好，遇到事情的时候，也算是冷静，可是，真让她去撒谎的时候，反而表现得比平时更加窘迫。 明明事情都已经做了，但还是会忍不住的开始坐立不安。 就，果然是个平时就不怎么说谎的小姑娘…… sad-4号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简单的和关译心分析道：“这就不好说了，毕竟，这件事还得看他们家长的反应。” 关译心微微一怔，立刻说道：“陆少的家长……那不就是，曙光科技公司的人？” sad-4号：“对啊！不过也说不定的事情，陆流泽可能会和他的家长说出这件事，也可能不会，还存在一种可能，他们可能去联系其他人呢！我这里对陆流泽的数据不太多，没办法对他的性格做出比较严密的分析来。” 听到这里，关译心的心中顿时微微一动。 sad-4号对陆流泽的信息了解不足？ 按理说，这个数据匮乏，应该也不仅仅只是对陆流泽一个人信息的缺乏吧？ 是对整个赛博朋克世界的1级公民，还是说，只有那些大型垄断公司的高层人员，他们的数据是单独受到保护的，以至于，sad-4号能够拿到的数据严重不足？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超级人工智能，似乎是存在可规避的机制？ 关译心自己都没料到，和sad-4号随便闲聊的时候，还能意外的获悉这种线索…… 不过，这件事总不好和sad-4号当面聊。 所以，她也只能面露茫然，然后抓住了另一个关键词和sad-4号询问道：“其他人？” 但凡是这种不涉及到调查部机密的信息，sad-4号一向是表现得比较随意的，直接对着关译心侃侃而谈道：“之前那群少爷小姐吃了个大亏，说不定就知道厉害轻重，不会再自己冒险，而是转而去花钱去请私家侦探帮忙调查了。” “私家侦探？”关译心想了想，突然就想到了一边当掮客、一边当中介，很可能还兼职小道消息贩子的吴学长。 不过，总感觉吴学长可能目前还不够级别去接这种涉及到两个巨型垄断公司的单子…… sad-4号：“也可能是雇佣兵？反正黑市上什么活儿都有人接。” 关译心：“唔……” 又听到黑市了。 想到上次在黑市上当众卖书、后来引发一切混乱的那哥们，关译心缓缓地眨了下眼睛，不吭声了。 毕竟她还顶着一个贫民区出身的身份。 参考季沉烽的反应，贫民区出身的人对黑市似乎是应该有一定的了解的，关译心实在是把握不好这个度，所以，她只能选择保持沉默。 好在，黑市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能摆在台面上说的东西，关译心不吭声，sad-4号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对劲。 甚至于，反而是sad-4号相当坦然地和关译心告诉了两句道：“毕竟，那里的人很多都是朝不保夕、自负生死，对于这种很可能得罪另外一个公司的任务，也只有那里的人敢接了。” 关译心终于忍不住开口：“那像是上次的商业间谍？” 真正的底层人当然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当回事，毕竟本来就是人命微淼、生如蜉蝣，但是，他们能不能摸到公司里内部的重要资料，就又是另一个问题了吧？ sad-4号：“这就要看，雇佣的人给的价格够不够高了。” 说到这里，sad-4号也来了兴致，还悄悄的和关译心询问道：“对了，小美女，你难道没有接到过类似的任务吗？” 关译心一懵，“……什么任务？” sad-4号：“就像是你刚刚说的，商业间谍的这种任务呀！就我了解到的，有的间谍，都是公司从一开始就培养起来的！” 关译心反手用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谨慎地开口提问道：“这个一开始，是从大一入学开始算吗？” “不是哦！”sad-4号否认了关译心的这个说法，回答道：“从大学开始，那就已经有点晚了，毕竟大学里就已经是各个公司的势力范围了嘛！那些藏得很深的钉子，一般都是从小培养的，” 关译心迟疑了一瞬，“……所以，都是从更小的时候？” sad-4号：“嗯哼。” 关译心忍不住追问道：“多小？” sad-4号：“小学生吧？起码得有个简单的认知，知道自己以后要给谁卖命。” 关译心：“……” 虽然关译心也才脱离小学时代刚刚过去六年多点，但是，当听到sad-4号把商业间谍这个名词和小学生联系起来的时候，她依旧有种匪夷所思之感，甚至难得的有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sad-4号见状，了然的表示道：“看来你小的时候没遇到过。” 关译心迟疑了一瞬，突然就想到了原身个人档案信息里的父母。 ——那两位年轻男女，和关译心自己在地球现实世界的父母长相截然不同，以至于，关译心因此对原身的身份都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然后，她才缓缓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嗯，我没遇到。” 不过，她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原身很可能遇到了更加离奇、也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她都对那些仍旧一无所知…… sad-4号也没纠结关译心的小时候，只是简单解释道：“一般都是以公益资助的方式 ，挑选那些看着就聪明机灵、或者具有某些特长的小孩，一直资助到大，以后有机会进入其它公司了，就可能成为用得上的商业间谍。” sad-4号没具体说明，公益资助背后，那些公司是如何控制那些孩子的，关译心也谨慎的没有继续追问。 直到关译心的光脑突然亮了一下。 陆流泽发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柳寻邀请我见面。” 关译心立刻精神一振。 她先把自己的光脑屏幕拿给了sad-4号看。 同时，关译心飞快地回复了陆流泽一句：“柳寻刚刚也在调查部这边，我见到他了。” 陆流泽立刻发过来一个问号：“？” 陆流泽的下一句里带着明显的怀疑：“你们俩还能在同一个审讯室里不成？” 至少，陆流泽很清楚，调查部可以把关译心叫去审讯室，但是，却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用这种态度来对待属于逻各斯兄弟会成员的柳寻等人。 关译心立刻抬头看向审讯室里监控摄像头的方向，向sad-4号询问道：“我该怎么回答他？” sad-4号立刻配合的调了一段监控录像发给关译心，“这个好办，就说是我在询问你的时候，让你看的。” 关译心配合极了：“好！” 她没有把那段视频发给陆流泽，而是详细的用文字描述了一遍画面的内容，继续之前已经重复了好几遍的废话文学：“调查部的工作人员放给我看的，不过，是里面没有声音的画面。” 关译心在这里反复传递sad-4号想要给出去的消息。 以至于，围坐在一起的陆流泽、祁雁乔和冯慎思再次接到了范君牧和柳寻新的邀约信息的时候，三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点说不出的玩味和微妙。 祁雁乔的杯子往桌面上随手一放，发出了“当”的一声脆响。 “我有点猜不到逻各斯兄弟会的目的了。”祁雁乔往后一仰，靠着沙发椅背有些烦闷地说道：“我怎么感觉，有人在算计我们？” 冯慎思平静地补充：“应该是有不止一拨人在背后。” 陆流泽迟迟没有开口，只是盯着柳寻发过来的第二次邀约，神色莫名。 第337章 复盘 见陆流泽没有说话，祁雁乔和冯慎思，一时间也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终于还是最没有耐心的祁雁乔主动开口问道：“我们要去见吗？” 陆流泽又低头看了光脑屏幕上刚刚关译心发过来的那些文字一眼，然后看向了冯慎思，神色间似乎略有些迟疑。 冯慎思当即了然。 “我这就和我堂哥打个招呼。”冯慎思主动表示道。 祁雁乔转过头来看向他，抿了抿嘴唇，忍不住小声道：“应该不会是你堂哥去审关译心吧？” 冯慎思没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他也猜不透自己堂哥的想法。 趁着那边的冯洛彬还没把通讯接通的时候，祁雁乔抓紧时间和冯慎思问道：“要怎么说？” 冯慎思：“实话实说吧……” 现在事情都到了这个情况了，面对自己堂哥的时候，冯慎思的确是没有一点打算隐瞒的意思。 和祁雁乔说话间，冯慎思还抬头看了陆流泽一眼。 陆流泽见状，自然也是默许地点了点头。 冯洛彬接到自己堂弟冯慎思新的通讯邀请的时候，并不意外。 不过，等到通讯一接通，冯洛彬便愕然地听到，另一边的冯慎思上来就问了一句：“堂哥，你们那边的工作人员是不是之前审讯了关译心。” 冯洛彬没有明确表态，只是略微调高了音调，发出了一个疑问的声音：“嗯？” 冯慎思直接把关译心刚刚透露给他们这边的消息，一字不差的又给冯洛彬念了一遍。 冯洛彬：“……” 很好。 这次没等sad-4号过来和他分享它那边的新计划，自己就从被骗对象这里得知了事件的全貌。 一时间，冯洛彬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sad-4号和关译心搁这和他搞循环套娃呢？ 见冯洛彬依旧没有回音，冯慎思有些不确定地试探着开口问了一句：“哥？” 冯洛彬伸手轻轻地敲了敲桌面上的sad-4号便携式终端。 这玩意儿还是刚刚关译心给他拿回来的，就离谱！ 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显示屏顿时闪烁了一下，“找我干嘛？” 冯洛彬无声地指了指自己的光脑，冲着回来的sad-4号做口型道：“冯慎思的电话。” sad-4号顿时恍然，还有点惊讶：“呃，他来找你啦！？” 冯慎思这边隐约听到了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但是因为距离较远、收音效果有限的缘故，并没有听清楚，便又轻轻地开口问了一句：“哥，你那边是有什么事情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冯洛彬这才开口，丝毫不给面子地回答道：“是。” 冯慎思：“呃……” 短暂而无声的尴尬后，冯慎思有些小心翼翼地表示道：“那，那我先挂断，等会儿等你有时间了，我再来联系你？” 冯洛彬冷漠地回答道：“不必了。” 冯慎思：“啊……？” 冯洛彬根本不管那边的冯慎思是什么反正，只是自顾自慢条斯理的地警告这边的冯慎思道：“逻各斯兄弟会的事情背后另有隐情，我提醒你一句，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事情，在行动之前，都先想想你那几个失踪的同学的下场，不要把自己的小命给玩进去。” 说完，冯洛彬根本不等冯慎思回答，便直接“咔”的一下切断了通讯。 冯慎思、祁雁乔和陆流泽，面对着没有了通讯页面、已经再次恢复成了常规显示屏状态的光脑，不由得面面相觑。 冯慎思冲着祁雁乔、陆流泽摊了摊手，然后笃定地说道：“我堂哥这个态度，基本就等于是，关译心说的都是真的了。” 祁雁乔再度身子一歪，往冯慎思的肩膀上一靠，忍不住摇头感慨道：“关译心说的，还真就是真话啊……” 陆流泽的心里，顿时也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虽然他并不觉得，关译心被调查部叫去审讯、以及她给自己发消息想要卖钱的事情，能有多少作假的可能。 可是，当这多少有点离谱的事情真的被确认之后，他还是有种，很难形容的复杂心情。 祁雁乔则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般，身子猛然间一直，瞬间又从冯慎思的肩膀上起来，顿时坐直了身子。 陆流泽和冯慎思都被她这有点突然的动作给惊了一下。 陆流泽直接看过去一眼：“怎么了？” 冯慎思则是下意识道：“乔乔？” 祁雁乔一手虚握着拳，轻轻地挥舞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说道：“咳，那什么，我就是觉得，我要不要也给关译心打一笔钱？” 冯慎思一秒钟想到了陆流泽之前搞回来的监控录像里，关译心朝着郑小希捅刀的画面，不由得喃喃道：“……也不是不行。” 陆流泽则是稍稍错愕了一下，英俊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古怪，然后便又是平日里的漫不经心了，“随你。” 祁雁乔向来就是个干脆利落的人，刚刚的话随口一说之后，她还真就立刻去打钱了。 与此同时，冯洛彬的办公室里，他在敷衍完自己的堂弟之后，便对着桌子上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微微皱眉道：“现在你满意了吧，我把消息直接告诉冯慎思了，他们现在应该相信，关译心透露的假消息，都是真的了。” sad-4号听了很震惊，便携式终端的屏幕上都顿时闪烁出了一个“0。0”的表情，理所当然地反问道：“你在这里说什么呢？咱们俩才是一伙儿的啊！” 冯洛彬对此不予置评，停顿了几秒之后，略过了刚刚sad-4号表示拉帮结伙的言论，转而道：“你让关译心给陆流泽发那些消息，又有什么打算？” “陆流泽知道的事情，肯定会告诉陆流深的。”sad-4号实话实说：“至于你堂弟，他就是个传递消息的工具人。” 冯洛彬对这个说法毫无反应，只是道：“关译心呢？” sad-4号表现得很坦然：“小美女也一样啊，反正消息已经给到陆流泽了，那回头消息就应该到陆流深的手里了，我其实很想看‘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他们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sad-4号总算是没继续套娃，毕竟，陆流深知道的消息，会不会同步给“生命序列”如今的掌权人徐不非，就有点不好说了。 毕竟，陆流深这人给它的感觉一直都有点割裂。 就好像，陆流深一方面对徐不非表现得情深似海、死心塌地，甚至在她面前被视做“陆曦”替身都毫不介意，但是另一方面，陆流深能在“曙光科技”有现在的核心继承人地位，他就不可能是个纯种恋爱脑。 就算周围的人想要看乐子，那“曙光科技”的董事会也不可能放任啊！ sad-4号有些遗憾地想着。 反过来也是一样。 徐不非的“恋情”本身就很难单纯。 还有徐不温手下的实验室去年出现了样品被盗事件，这件事徐不非究竟知不知道…… 想到这里，sad-4号忍不住开始对冯洛彬抱怨道：“唉，可惜你和徐不非也没什么私交。” 冯洛彬微微一怔：“？” “你管我的私人交友情况做什么？”冯洛彬斜睨了sad-4号一眼。 sad-4号理直气壮道：“如果你和徐不非有点交情的话，今天就可以偷偷地给对方发消息提醒了呀！还能卖徐不非一个人情，多划算！” 冯洛彬先是低低地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明显带了点不以为人的讽刺，甚至颇有几分冷淡地和sad-4号说道：“就像是你和关译心之间的关系甚笃一样？” sad-4号倒是表现得格外平静，丝毫没有被人戳到痛脚的意思，反而大大方方地坦然道：“存在有效利用的关系反而更加牢固，我一向对此深以为然。” 冯洛彬并不反驳sad-4号这一点。 短暂的沉默后，他突然冷不防开口问了一句道：“你和关译心聊了这么久，发现了郑小希盯上她的原因没？” 毕竟，对于冯洛彬来说，既然提到了“曙光科技”，他自然就免不了的联想到了中央大学里面的研究院——毕竟，这才是能把“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两家公司同时联系起来的地方。 以及，在整件事情里，存在感极其强烈、最深层的目的却一直让人有些看不透的“巴别塔”邪教团伙。 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已经确认为“巴别塔”邪教团伙成员的郑小希。 冯洛彬很清楚，对于整个调查部来说，“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是他的工作重心。 除非那些巨型垄断公司私下里研究的“污染”和“畸变”有关的实验内容被直接被曝光了出来…… sad-4号：“其实我和小美女聊天的时候，一直都在琢磨这件事。” 冯洛彬向来清楚sad-4号是个话唠，但是，听它这么一提，却好像是已经有了思路一样，顿时忍不住道：“要不，你先说一下你计算分析出来的结果吧？” “噢，”sad-4号随口应了一声，直接道：“小美女身上的异能来得可能有点蹊跷。” 冯洛彬微微一怔。 结果，冯洛彬等了一小会儿之后，sad-4号还真就没有下文了。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冯洛彬和sad-4号不由得面面相觑。 片刻后，冯洛彬终于忍不住道：“就这？” sad-4号：“嗯，我后来又反复仔细地复盘分析了旧教堂里的数据，又和陈医生那边的快速复苏的异能做了详细的对比，然后发现，小美女的恢复能力，其实并不像是刚刚具备异能的情况。” 冯洛彬皱了下眉：“但是后面抽血检验的结果中，她的异能，依旧只有快速复苏这一点。” sad-4号：“嗯，我在和她闲聊的过程中，也反复提到过这一点，我发现，她对自己的异能并不了解。” 听到这里，冯洛彬的神色顿时微微一动，“按理说，关译心在入学的时候，中央大学的体检报告里，就应该有她具有特殊异能的记录……” sad-4号：“我和edu-7号要过数据了，并没有。” 冯洛彬：“也就是说，关译心并不知道自己具备了特殊异能。” 顿了顿，冯洛彬略显阴鸷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愕然的恍悟：“关译心也是住在贫民区的……她之前可能接触过旧教堂，她也是郑小希早就盯上的一个实验对象？！” sad-4号：“对啊，我是这么猜的，大概，郑小希也没料到，自己的实验对象，会变成自己的室友吧，并且，还表现得完全不认识她一样。” 第338章 对教授骸骨的处理 此时的关译心并不知道sad-4号和冯洛彬之间的交谈。 不过，她这会儿的注意力，也已经完全被自己的光脑屏幕上的内容所吸引了。 ——上面显示，她刚刚又收到了一笔数额是十万的转账！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关译心甚至还懵了一瞬。 她的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原来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也有告诉你获得了什么什么奖励登录去领取的诈骗短信！？ 结果，等她点进去之后，关译心却愕然的发现，那并非是什么诱导诈骗的信息，而是实打实的收到了一笔转账。 并且，转账的发起人祁雁乔。 关译心盯着祁雁乔的名字反复看了好几秒。 所以，是那位长相明艳妩媚、性格似乎总是有些不耐烦、并且和冯慎思关系颇为亲近的那位美女，刚刚给她打了钱！？ 好家伙！ 原来陆流泽那波人这么喜欢无缘无故给人打钱的吗？ 不愧是少爷小姐。 她好像稍微能理解一点刘青安的努力和坚持了。 关译心一边忍不住的腹诽，一边在和祁雁乔那空荡荡的、只有一条转账信息的对话页面里，先小心翼翼地点了个同意添加好友，然后，才给祁雁乔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关译心：“？” 正因为祁雁乔看什么事情都很容易不耐烦一样，所以，祁雁乔自己做事的时候，向来是个很干脆很果断的样子。 起码面对关译心的询问，祁雁乔就直接简单明了地回了一句话：“下次有什么独家消息记得第一时间发给我一份。” 关译心：“……” 懂了。 所以刚刚那十万，应该就是祁雁乔在陆流泽那里看到了自己发过去的信息，反正大小姐不差钱，表示自己也要订阅一份。 看在钱的份上，关译心秒回：“好的，没问题。” 然后，光脑屏幕上祁雁乔的头像瞬间就暗下去了，也没有再和关译心说什么。 关译心倒是依旧还在看着光脑的屏幕，不禁陷入了新的沉思。 自己这算是，一份假消息卖了两家？ 而且，还没有了之前掌握渠道的吴学长在中间赚差价…… 真就是，意外惊喜呗！ 关译心没有再专门和sad-4号提起这边祁雁乔的反应。 在完成了sad-4号的要求之后，她便安安静静地沉下心来，继续学自己的大学专业课。 碰见基础概念上看不太懂的地方，关译心直接默默地忽略，打算回去再自己上网查相关资料补课。 倒是在遇到了有些难度的实际应用的部分之后，索性直接大大方方地向sad-4号发出了询问。 反正sad-4号从来都能多线程的工作，在这里免费给关译心充当辅导教师的时候，也没有一点不适应的地方。 倒是关译心这边，一边在听着sad-4号的详细讲解，一边仿佛幻视了脑海中的小怪物关一一正愤怒地爬到床上然后一脑袋扎进枕头底下的场景。 同时，关译心的脑海中，也忍不住的闪过了一个有些古怪的念头。 ——sad-4号懂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 虽然它是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在掌握信息、进行快速精密的计算等方面，自然要拥有天生的优势。而从平时的交流过程中，也能清楚地感受到，sad-4号本身的思维能力，其实是非常拟人化的，至少关译心想象不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还能怎么更像“人”一点。 在这种基础上，除了sad-4号本身应该掌握的数据之外，对于关译心在中央大学专业课上的学习内容，sad-4号竟然也能信手拈来、侃侃而谈。 这就让关译心觉得，sad-4号的能力，似乎要比她之前想象中，更加厉害一点。 是因为，sad-4号曾经长时间和那位“教授”在一起吗？ 关译心不由得陷入了思索。 念及那位“教授”的骸骨和荧光绿色粉尘，还被藏在小怪物关一一的神秘空间里，关译心的心里，突然就止不住的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她其实一直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教授”的骸骨。 不过，那种骇人听闻、又切切实实在地球上害死很多人的东西，肯定不能留在地球现实世界就是了。 至于调查部，虽然一开始调查部和清理者、包括冯洛彬在内，给关译心带来了很大的危险。 但是说实话，关译心对调查部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恶意。 毕竟，调查部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状态，其实有点类似于地球现实世界的警察局，甚至于，调查部的清理者们需要直面“污染”和“畸变”，就算具有再怎么完备的装备、身后也有sad-4号这样的超级人工智能辅助。 但是，“清理者”这份工作本身，的的确确是为了世界的安危在付出，甚至是牺牲…… 有时候，看到那些令人畏惧的全副武装的清理者，关译心的心底，未尝没有些许的触动…… 念及此处，关译心轻轻地舒了口气。 只不过，她对这个赛博朋克世界本身，实在是没有丝毫的好感。 对调查部、对“清理者”，她的态度其实很明确，尊重是有的，但是，大家本身就是敌对的立场啊！ 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 想到这里，关译心很快也就打定了主意。 尤其是，想到“教授”和sad-4号之间存在的关系，关译心就觉得，这么做，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对于关译心突然叹气的态度，sad-4号似乎若有所觉，犹带着几分温柔的性感男神风电子合成音直接出现在了关译心的耳畔。 “小美女？”sad-4号突然出声问道。 正把手臂搭在审讯室冰冷的桌面上学习的关译心若无其事的抬起头，然后直接冲着审讯室房顶上的监控摄像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感觉最近上课的内容，说难好像也不是很难，但是，耽误了一点，我就有点不安……”关译心毫无保留地向sad-4号倾诉了自己此时的心情，然后又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谢谢你刚刚帮我讲题。” 诚恳的说完这么一番话之后，关译心对着监控摄像头，又是甜甜的展颜一笑。 不过下一秒，她自己仿佛就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连忙朝着审讯室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连忙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侧过脸来，颇为灵动地冲着sad-4号眨了下眼睛，特别小声的解释道：“我在这里也太自由了，刚刚差点露馅……” 说完，关译心便继续埋头在光脑屏幕上的视频课程里。 sad-4号看着关译心生动活泼、学习的时候又无比认真的模样，也不由得有些感慨。 它转头就和冯洛彬分享了一下自己此时的心情，认真的表示道：“果然还是小美女这样单纯又认真的小姑娘招人喜欢。” 冯洛彬客观冷静地帮sad-4号更改了好几个关键词：“是她在你面前毫无保留、没有秘密这件事，比较招你们超级人工智能喜欢。” 别的超级人工智能具体是怎么个性格，冯洛彬不清楚，也没兴趣知道。 但是sad-4号这种，平时伪装地再怎么努力，也掩盖不了本质上就是个控制狂的思路——没办法，超级人工智能的思维模式，就算看起来再怎么和人类相似，也无法改变其本质上的不同。 ——它们对周围一切的人和事物的判断，都来源于它们捕获到的各种信息。 有了这一前提，超级人工智能对于信息获取上的优先度设置，绝对超出普通人类的想象。 sad-4号本来就只是和冯洛彬随口一提。 见冯洛彬并不捧场，它也不怎么在意，很快便把话题一带，直接回到了调查部的其它正事上面。 时间一晃便过去。 很快便到了中午午餐的时间。 关译心也从埋头苦读中抬起头来，听到了sad-4号热情的呼唤：“我从调查部的食堂里给你订了份午餐！” 关译心表现得简直是受宠若惊，轻轻弯了下嘴角，认真地说道：“谢谢。” sad-4号：“不客气哦！送餐机器人会在五十七秒之后抵达！” 说着，它还直接在审讯室的墙壁上，粗略的投影了一个送餐机器人的飞行路线。 关译心：“……” 她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大概能够推测道，调查部的食堂似乎是在四楼。 很快，sad-4号提到的那个送餐机器人直接精准地飞到了审讯室里面。 关译心起身，熟练地取下了那份打包好的午餐，往审讯室里面走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回头指了指审讯室的金属门，和sad-4号确认道：“我先关一下门？” 毕竟，一个应该是在被“审讯”的嫌疑人坐在审讯室里面大快朵颐，这场面可能多少有点不对劲。 做戏也要做全套嘛！ 对于关译心什么都和它商量、什么都毫无保留的告诉它的态度，sad-4号瞬间又开始感动了，立刻回答道：“好哦！” sad-4号提供的调查部工作餐其实并非有多么的丰盛，就是普通的主食、正常的蔬菜和肉制品。 如果是放在地球现实世界上，这大概也就是一份普通的常见快餐的水平。 但是吧，这东西也要看是和谁比就是了。 放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这种正经的、正常的主食和蔬菜、肉类的餐食，甚至能够清楚的看到每一种原材料的种类，而不是一团糊状物或者固态物的状态，便已经胜过中央大学的普通食堂了。 起码对于关译心来说，这绝对是她在穿越到这个赛博朋克世界后，见到的最正常的一餐。 ——就连上次吴学长在学校门口请她吃饭的那一顿，都能看得出来，应该是合成食物的品类…… 这波不亏。 关译心默默心道。 能吃到正常的饭菜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起码，原本气鼓鼓地躲在神秘空间那个房间床上枕头下面的小怪物关一一，虽然没有闻到饭味，但是，却从关译心的脑海中清晰地感受到了她愉悦的心情。 小怪物关一一默默地探出头瞅了一眼。 除了平平无奇但是muamua好像特别喜欢的食物之外，它竟然又听到了sad-4号那个家伙的声音。 sad-4号正在给关译心简单的介绍调查部今天的工作餐。 关译心也表现得十分捧场。 毕竟能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吃一顿正经饭也是不容易。 然而，这边相谈甚欢的结果就是，小怪物关一一尤其的不高兴。 它有意见不会冲着关译心去，那自然所有的敌意就都集中到了sad-4号身上。 以至于，小怪物关一一刚一听到sad-4号的声音，它的脑袋里便清晰地只剩下了两个字。 晦气！ 小怪物关一一忿忿的想着。 然后，这只小怪物愣是继续乖巧地冲着关译心“吱吱唧唧”的叫了两声，然后才怀揣着对sad-4号的厌烦，骂骂咧咧的重新把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塞进了枕头下面。 它才不要看到sad-4号那个丑东西呢！ 哼！ 关译心：“……” 关译心一边应付着sad-4号，一边在吃饭的间隙里，轻轻地咬了下勺子，然后才通过精神连接和正闷闷不乐的小怪物关一一无声地告诉道：“关一一，等下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小怪物关一一这才从枕头下面抬起头：“muamua，吱吱唧唧？” 关译心看着面前审讯桌上的工作餐轻轻地笑了下。 “嘘，”关译心在脑海中无声地说道：“我想到了要怎么处理那个‘教授’的骸骨。”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微微一怔，冰冰凉凉、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都忍不住的往前探了探。 然后，这只小怪物先“吸溜”了一声，就差没流口水，然后才好奇的说道：“吱吱唧唧？” 要怎么处理呀？ 关译心看着面前的午餐，眼神微微闪动了一瞬，无声地告诉小怪物关一一道：“拿出一部分，留在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 第339章 怎么办!? 小怪物关一一先是一呆。 容量有限、不太聪明的三角脑袋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muamua要把自己的食物留给sad-4号！？ 岂有此理！ 不行不行！ 小怪物关一一的嘴一撇，马上就要开始闹了。 然而下一秒，小怪物关一一的脑海中，便清楚地听到了关译心通过精神连接传递过来的解释：“不管那个鲜血容器里的血液和绿色骸骨粉尘是通过怎么样的方式和手段，最终到达了地球现实世界，本质上，都是同一个结果，那就是，来自于赛博朋克世界的阴谋，在试图往地球蔓延、或者说是扩散。” 关译心没见到传说中的那位“教授”的真容，暂时也猜不透“教授”的计划和打算，但是她很清楚一点。 既然大家不是一路人，那么，“教授”想要留在地球现实世界的东西，她当然只会想办法把那些东西带回到了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来。 关译心咬着勺子的牙齿很快松开，然后，一边吃饭，一边又和sad-4号闲聊了两句，时不时的还抬头轻轻地笑了一下。 毕竟做事也要讲究冤有头债有主嘛！ 关译心自认为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自己的确是没本事找到被sad-4号认定为失踪依旧的“教授”的行踪，把鲜血容器和骸骨亲自“送”到对方家里。 那么，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将其“交给”sad-4号了。 起码从之前在地球现实世界，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在那个隐秘的藏于山体中间的神秘实验室的反应来看，sad-4号和“教授”的绝对称得上是关系匪浅。 找不到“教授”就找sad-4号应该没毛病！ 恐怕就连sad-4号自己，都觉得这么被针对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呢！ 本来还在不高兴的小怪物关一一，听完关译心的详细解释之后，简直整根细细长长的身体都不自觉的抻直了。 小怪物关一一的脑子努力动了动，终于还是艰难的得出了一个有效的结论：“吱吱唧唧？” 我的食物，能给sad-4号带来麻烦？ 关译心实话实说：“我觉得是这样。” 小怪物关一一：“！！！” 意识到muamua拿走它的食物是为了要给调查部、也就是sad-4号目前的这个老巢找事，小怪物关一一瞬间就支棱起来了。 它也不生气了，也不闹情绪了，简直整根小怪物都神清气爽，甚至猛地从枕头底下窜了出来。 小怪物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我这就去！ 你说，放哪里！ 要不我直接去砸sad-4号的头顶吧！ 小怪物关一一简直整个都兴奋起来了，可能还有点亢奋的意思，大有关译心稍一颔首，它就冲出去开始对着sad-4号和冯洛彬一通正面输出的架势。 关译心的嘴角不由得一抽。 “不，当然不能是现在。”关译心一边吃饭，一边无声地在脑海中提醒这只小怪物道。 小怪物关一一愣了一下，“吱吱唧唧？” 为什么呀？ 关译心在吃饭的间隙里抬头看了眼调查部审讯室的门板，然后，耐心细致地向小怪物关一一解释道：“因为，柳茗和柳寻、范君牧等人才刚刚离开，事情还需要一些发酵的时间呀！” 小怪物关一一已经开始肉眼可见的黑色豆豆眼里迷茫地转圈圈了。 它根本听不懂发酵的时间这种词语，毕竟它不怎么喜欢吃人类的面食主食，关译心也不会在家里真的发酵面团。 不过，对于柳茗、柳寻和范君牧三人，小怪物关一一还是大概记得的。 “吱吱唧唧？”它迷茫地问道。 就早上那三个人，要等他们干什么？ 小怪物关一一仔细想了想，对方和sad-4号、以及冯洛彬之间的关系的确好像并不怎么好的样子，只不过，那会儿小怪物关一一的注意力全都在sad-4号这个讨厌鬼丑东西身上，尤其在意sad-4号就趴在muamua面前的桌面上，存在感超强这件事。 讲道理，小怪物关一一好几次都想冲出去，一尾巴把sad-4号从桌面上抽飞、直接稳稳当当地落在垃圾桶里的那种。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语气温柔却态度尤其明确的向小怪物关一一表示道：“他们三个未必会干什么，不过，我得给他们留出充足的准备时间，让调查部这边相信，有可能是他们干了什么。” 小怪物关一一已经被一连串的“干了什么”给绕晕了。 它果断地趴在了神秘空间小窝的床上，把自己当成了一根细细长长还打着卷的充电线，只有尾巴尖还在时不时的晃动一下。 小怪物关一一认真地表示道：“吱吱唧唧！” muamua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关译心不觉莞尔，在脑海中通过精神连接和小怪物关一一说道：“也只有你能帮我做了，毕竟，我还是需要不在场证明的。” 随后，关译心还不忘细心地叮嘱了小怪物关一一两句，“等下做事一定要特别小心。” 小怪物关一一乖巧的点头。 关译心稍稍顿了顿，连带着手里拿勺子吃饭的动作都停住了，然后才继续无声地告诉道：“我怀疑，调查部内部除了最基础的监控设备，可能还会有其它的检测设备。” 起码，关译心猜测，调查部这边应该对污染值一类的数据，具有某种实时监测的能力。 就是不知道，小怪物关一一到底属于哪一类…… 反正它不露出行迹的时候，似乎是不会被人察觉到。 同时，关译心体内的血液抽出来检查的时候，也是没问题的。 小怪物关一一不解地抬起了头。 不过它也不在意这些就是了，反正muamua说啥它听啥，于是，这只小怪物便胡乱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吱吱唧唧”的叫了两声表示知道了！ 它最听话了！ 一顿午餐过后，关译心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审讯室里面，利用下午的时间继续看网课。 期间，sad-4号还忍不住和关译心打了个商量：“光脑屏幕会不会有些小了？要不我帮你把内容投影到墙壁上吧？” 关译心简直受宠若惊，“谢谢，但是不用啦。” 关译心很快摇了摇头，轻声解释道：“那也太惹眼了……万一要是被你们的同事看到，那不就很容易穿帮了嘛！” sad-4号：“倒是也没那么容易穿帮——” 关译心抬起头，冲着监控录像的方向摇了摇手指，“我现在这样就好了，不用担心，谢谢你，sad-4号。” sad-4号：“好吧！” 听到sad-4号的声音后，小怪物关一一同样有些蠢蠢欲动。 不过，它依旧乖巧的躲在神秘空间里，在和海滨度假村同款的海景套房的柔软大床上舒服的打了个滚，然后才四仰八叉地探出头来，和关译心发出了一阵“吱吱唧唧”的询问。 muamua，我们还不动手吗？ 关译心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光脑屏幕上网课视频的剩余时间，安抚小怪物关一一道：“再等一会儿。”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好的嘛！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关译心都还在审讯室里安安静静的上课，有时候，她对着网课内容努力思考的模样，看上去的确也挺苦恼的。 毕竟，给一个缺乏了众多基础常识的学渣补课，免不了就会是这种宛如听天书一样的状态…… 关译心一会儿苦思冥想，一会儿眉心微蹙，一会儿苦恼的按了按额头，一会儿还忍不住去和sad-4号悉心请教。 至于审讯室的门，则是在她用过午餐之后，便又打开了。 ——也算是方便任何一个调查部的工作人员或者出外勤路过的“清理者”看到这边的景象。 期间，sad-4号去冯洛彬那边忙了会儿工作，抽空回来之后，便又看到了关译心还在认真学习的样子。 sad-4号忍不住开口道：“小美女，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吧？” 关译心抬起头，“嗯？” sad-4号自己其实是不知疲倦的，不过它对自己的工作时间向来控制的十分严格，就连被冯洛彬拖着一起加班的时候，都会闹情绪换个主机再来。 现在竟然看到了关译心这种上起课来就完全不考虑下课休息的学习状态，sad-4号简直大为震撼，甚至还多多少少的有点不太适应。 虽然关译心现在的样子，也挺符合她一个贫民区出身、还能考进中央大学的好学生身份的，但是，sad-4号还是觉得有些微微的不适应。 平时的小美女，好像和现在这种全神贯注学习的时候，给它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终于，等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关译心再次抬起头来。 从刚刚到现在，就犹豫着不去打扰关译心而没有吭声的sad-4号从头顶的监控摄像头看到这边的动静，几乎是立刻开口道：“休息一会儿？” 关译心点了点头，从审讯室冰冷的座椅上站起身来，“嗯，我去下洗手间。” 她刚走到门口的位置，看到两个陌生的全副武装的清理者后，顿时又后退了一步。 那两位调查部的工作人员显然也瞥见了关译心的身影。 不过那些清理者表现得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的冷漠，只是下意识地往审讯室这边瞥了一眼，便很快收回了视线。 sad-4号安抚地对关译心说道：“别担心，没事的。” 关译心：“嗯。” 她故意在这里拖了这么久，本来也是为了让更多调查部的工作人员看到。 与此同时，已经无聊地等了大半天的小怪物关一一，也终于随着关译心起身的动作，而顿时支棱了起来。 ——它这会儿甚至正把一半的自己压在枕头上，还有另外半截身体直接悬空在了床铺外面，然后，全无压力的把自己的尾巴尖左边甩甩，右边晃晃的摇来摇去。 小怪物关一一饱含期待的开口道：“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我们要行动了吗！ 要去为难sad-4号了吗！ 唔，难道我们是要把不吃的食物直接倒进洗手间里！？ 说到这里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其实是还有一点微微的不舍和遗憾的。 虽然它现在不怎么饿，但是，“教授”的鲜血容器、骸骨、还有那些荧光绿色的粉尘，味道是真的很不错！ 起码，就算是在并不怎么缺乏食物的赛博朋克世界这边，小怪物关一一也是比较珍惜这种食物的。 当然啦！ 比起这点食物，那肯定还是针对sad-4号、给sad-4号添堵这件事比较重要！ 更别说，反正食物也是关译心找回来的，小怪物关一一愿意把食物拿出来当做制裁sad-4号的道具！ 关译心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 今天下午的时候，她除了在那里听课，也的确时不时的考虑过，要把那个和“教授”有关的骸骨、以及鲜血容器中剩余的部分放在哪里的问题。 其实，关译心一开始的想法，是在调查部办公大楼的食堂里找个位置。 当然了，她虽然对整个赛博朋克世界都抱有偏见和敌意，但是也不至于去做直接“下毒”的事情。 不过，对于把那些来自于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教授”骸骨从地球现实世界再送回到这个世界本身，关译心是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的。 见关译心没吭声，小怪物关一一不由得好奇地追问了一句：“吱吱唧唧？” 难道不是把食物丢进厕所吗？ 关译心这才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然后，跟着sad-4号提供的方位提醒，脚步匆匆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同时，关译心也向小怪物关一一解释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关译心：“其实我之前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处理那些鲜血和骸骨粉尘。” 反正小怪物关一一是可以随便穿墙钻地的，所以，关译心之前的想法其实是，让小怪物关一一把鲜血容器里的少量血液，连同骸骨粉尘，直接带进调查部大楼的墙体里面。 至于那些血液、以及绿色的荧光粉尘，多久能从墙壁里析出，那就是调查部这边的事情了…… 如果调查部这边有什么设备，可以在那些鲜血和绿色的骸骨粉尘刚一出现的时候就监测到异常并且预警报警，那关译心也无所谓。 反正她自己又不会出现在事故现场。 她今天还给上午离开的柳茗留足了回头安排动手的时间。 再不济，她可还记得，郑小希当时可是从中央大学的宿舍里被一群清理者抓走的。 从冯洛彬和sad-4号对“巴别塔”邪教团伙的反应来看，关译心也能确定，郑小希肯定不是通过正常渠道被释放走的。 那自然就只剩下“越狱”这么一条路了呗！ 虽然关译心并不清楚，调查部这边的内鬼啊叛徒啊什么的抓到了没有，不过，如果他们直接怀疑自家的话，那就继续再自查一遍好了…… 说不定，关译心还能在一团乱的环境里，又从sad-4号那里听到什么消息呢！ 想到这里，关译心瞬间打定了主意。 自己去这层楼洗手间的时候，示意小怪物关一一无声无息的潜入墙壁之中，随便在哪层楼的楼板里都给他们加点料，顺便再在他们今天去过的会议室天花板上也来点、食堂地板下面也搞点…… 最后，再往一楼洗手间的管道里也到点鲜血，就当是最后剩下的危险品原地清理掉好了。 小怪物关一一听得简直振奋激昂。 但凡是能给sad-4号找麻烦的事情，它都热衷！ 不过，就在关译心已经走到了洗手间之后，小怪物关一一正要冲出去，突然小巧的爪爪一顿。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muamua，我好像认不清路怎么办？ 小怪物关一一有些为难地缩了缩爪爪。 调查部的办公楼，楼层太高，面积太大了。 而小怪物关一一，从来就没有什么很好的方向感。 关译心：“……”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 她也想起来了。 上次她让小怪物关一一去绑架sad-4号的时候，在有那只异色双瞳的美味老鼠作为方向指引的情况下，小怪物关一一依旧不可避免的在下水道的管道里各种来回乱窜来着！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小怪物关一一也试试地发出了腼腆的叫声：“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怎么办！？ 第340章 警报声震耳欲聋 怎么办？ 这可真是一个好问题。 关译心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不过也就仅仅只有那一瞬间而已。 “别急。” 她很快便安抚了小怪物关一一这么一句。 然后，关译心愣是走到了洗手间里的水池和镜子面前，停顿了两秒来缓解自己刚刚突然停顿的动作，然后才继续若无其事的往里走。 “等下，你直接沿着水管往上走，可以吗？” 关译心低垂着眼，不经意间便瞥到了洗手间墙壁的角落位置——这是用来上水的管道，也是地震灾害求生教学中特意提到过的，相对安全的、有较多管道支撑的三角区位置。 小怪物关一一立刻点头：“吱吱唧唧！” 可以！ 它虽然没有什么明确的方向感，不过，如果只是沿着一根管道直上直下，那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那就行了。”关译心平静而温和的通过精神连接，安慰正在脑海中缩着爪爪有些茫然无措的小怪物关一一。 这个指令足够简单，小怪物关一一立刻就听懂了：“吱吱唧唧？” 然后呢？ 关译心继续细致地告诉它道：“宝贝，你现在就顺着这条上水管道，直接去楼上的方向，多远的距离随你自己喜欢，然后，你自己将一部分鲜血容器中剩余的血液，藏进附近的墙壁里，还可以泼洒一点放进洗手池里，然后用清水冲下去。” 说完这些，关译心认真地和小怪物关一一确认道：“关一一，我刚刚说的这些，足够清晰吗？” 小怪物关一一想了想，果断地点了点头，“吱吱唧唧！” 我明白！ muamua我这就去！ 关译心也清楚，小怪物关一一那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的确是脑容量有限，它的方位感则是有点不好说，反正就关译心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只小怪物的方位感则是主要取决于它的嗅觉。 如果某个方向存在小怪物关一一喜欢的食物，或者散发出了美味的食物香气，那么，小怪物关一一就可以轻松地找到散发出食物气息的方向。 堪称方向明确的动物导航！ 如果那个散发出食物香气的存在本身是可以活动的，那么，小怪物关一一的嗅觉，就是再精准不过的追踪神器。 堪称是三百六十度的全方位无死角动、态、指、引！ 可如果没有了明确的目标，那么，小怪物关一一的路径，可就不好说了。 上次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大晚上的突然奇想跑出去找陆离，那一路上连跑带爬、时不时还钻地，同时它那个细细长长的黑色身影，也不可避免地出现在了道路上、以及路边多出的监控摄像头里面…… 后来陆离为了处理那些小怪物关一一暴露在监控摄像头中的画面，而额外付出了多少精力，关译心简直不想去回忆…… 所以，关译心从不担心小怪物关一一会找不到回来的路。 她自己这边就相当于是一个可以移动的坐标，并且是可以被小怪物关一一精准定位的那种。 唯一的问题在于，小怪物关一一自带穿墙钻地的能力，所以，这只小家伙在找人的时候，自然会理所当然、不可避免的开始走直线…… 而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监控摄像头的数量，绝对是超乎想象…… 再加上这里作为sad-4号的大本营，sad-4号绝对可以轻松控制整栋楼里所有的监控摄像头，如果小怪物关一一的黑色身影暴露在任何一个摄像头下面，会引起sad-4号何种等级的暴动，关译心简直无法想象…… 很快，关译心从洗手间走了出来，第二次直接站定在了洗手池前。 而得到了明确指令的小怪物关一一，则是已经无声无息地冲进了墙壁，顺着上水管道的方向，快速挪动着它小巧的爪爪，无比迅速地爬出去了八九米的距离。 小怪物关一一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关译心则是看着镜子中神色平静、额角发丝略有些许凌乱的自己。 毕竟已经对着光脑看了大半天的网课了，全神贯注的学习之下，关译心的神色间隐约能够看出几丝大脑高速运转后的疲惫。 她微微俯身，伸出手来，用沁凉的清水拍打在自己的脸上，然后才再次抬起头来，脸上、发丝上，都略微带了些水滴。 关译心对着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用冷水洗过脸后稍微清醒一点的状态，很快便从洗手间里出来，重新朝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 然而，关译心才走出去没几步远，整个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便突然响起了一阵极其尖锐的警报声。 关译心所处的走廊头顶不远处，刚好就有一个扬声器。 那声音突兀地响起来的时候，关译心被震得耳膜似乎都在随之轰隆隆的回声，有种震耳欲聋之感。 “警告！e17区出现异常！警告！e17区出现异常！” 关译心直接停下了脚步，脸上则是适时地露出了有些惊惶不安地神色，她下意识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忍不住的抬头朝着各个方向张望。 下一秒，只见这条走廊里，原本关着门的办公室，随着接连不断的“嘭”的声音，已经有各种调查部的工作人员冲了出来。 不管是穿着普通工作制服的办公室内勤人员，还是全副武装的负责出外勤的“清理者”，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惊和戒备。 下一秒，附近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其中几个人的视线便已经锁定了正站在走廊里的唯一一个陌生人关译心。 那位工作人员的声音里带着情急之下的尖锐，“站住！不许动！你是谁！？” “唰”的一下。 关译心毫不犹豫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倒不是别的。 身处调查部办公大楼这种地方，那几位看着就像是文职工作人员身上有没有武器装备还有些不好说，但是，对于那几位陌生的清理者，关译心毫不怀疑人家下一秒就可以用枪口对准自己了。 “放下武器，不要攻击，她是我叫来配合调查的人。” sad-4号清晰的声音突然在一阵阵接连不断的警报声中响了起来。 依旧是平日里关译心早就已经听习惯了的那个性感男神风格的电子合成音，但是现在听起来，却带着几分冷肃严厉的意味。 与此同时，小怪物关一一带着几分小苦恼的、又轻又细的“吱吱唧唧”的叫声，则是直接通过精神连接，清晰地出现在了关译心的脑海之中。 muamua！ 小怪物关一一叫道。 关译心一边继续坦然地举着手避免误伤和攻击，同时惊惶不安的和调查部这层楼的众多工作人员对视，一边分心二用的和脑海中的小怪物关一一耐心地无声交流道：“怎么了？”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我刚把食物倒进去，外面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好吵啊！ 关译心：“……” 有点意外。 但好像又不是很意外的样子。 关译心还分神仔细去听了一下大楼里还在不停重复的警报声。 “警告！e17区出现异常！警告！e17区出现异常！” 从刚刚到现在，这个警报声的内容就没变化。 看来，小怪物关一一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这个e17区了…… 所以，他们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还真有能够监测污染值的机器设备啊？ 关译心的心中顿时微微一动。 开始感兴趣了。 想要拥有…… 第341章 爆发的污染源 关译心一边心动，一边无声地叮嘱小怪物关一一道：“那你躲起来了吗？” 小怪物关一一立刻回答：“吱吱唧唧！” 我又往上爬高了一段距离！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那也行吧……” 反正没留在原地就行。 “那你等下还能找到下来的路吗？”关译心再次问道。 小怪物关一一继续干脆的一阵“吱吱唧唧”的叫唤。 我能找到水管！ 嚯，我到楼顶了！ 关译心之前给它找的这个指示方向的辅助道具足够惹眼，小怪物关一一这会儿基本就是围着那根上水的水管来回移动呢！ 听到小怪物关一一有点前后不搭的描述，关译心轻轻地舒了口气。 丢不了就行。 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仓惶而又不安的，但是，脑海中通过精神链接和小怪物关一一说话时的语气，却是温柔而又极有条理的平静。 “别在楼顶冒头，外面天上可能会有碰巧扫到你的监控摄像头，或者其它设备。” 比如卫星？ 调查部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地位这么特殊，如果头顶上有一两颗卫星一直瞄着这边，关译心都不会觉得意外的。 小怪物关一一听话地应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快。 毕竟，此时sad-4号那性感男神风的电子合成音里，明显因为情绪的问题也下压了好几个声调。 虽然听不出焦头烂额和气急败坏的语气，但是吧，给sad-4号找麻烦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小怪物关一一感到愉快和高兴了。 另一边，冯洛彬的办公室里，他也是在听到警报声的一瞬间，已经猛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然而接下来，那关于e17区的警报声却是在接连不断的重复，并未出现其它任何相关的警示音。 听到这种单纯的重复音，冯洛彬的脸色已经微微变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种重复e17区出现问题的警报，要比有外敌侵入来得更加危险。 因为，这往往意味着，问题出现在了调查部的内部…… “sad-4号！？”冯洛彬声音急促地叫道：“e17区的信号是否已经中断？” “不，信号一切正常。”sad-4号干脆否认的声音从便携式终端的扬声器里发出来，“正在排查异常情况。” 说话间，sad-4号的语速也突然加快了，“发现异常！e17区监测到异常污染源！” 冯洛彬原本只是微微拧眉的表情瞬间就沉了下来，惊呼出声道：“什么！？” 下一瞬，冯洛彬已经毫不犹豫地向sad-4号下达了紧急命令道：“立即封锁e17区以及临近区域所有对外通道！” sad-4号：“收到，相关区域路径通道已经全部封锁。” 此时sad-4号的电子合成音沉稳而冷静，里面似乎还隐约流露出了几分令人感到不安的果决的冷意。 sad-4号的话语声被混杂在接连不断的警告声中，而在它话音落下的一瞬，调查部办公大楼内部被划分为e17区的位置四周，立刻便有高密度金属做成的隔断墙落下，然后将整个e17区域整个封锁住了。 位于e17区的部分工作人员在刚刚听到警报声的时候，有人一把抓起了身边的武器，也有人立刻就匆匆忙忙地冲出了办公室。 然后，他们便满脸错愕和震惊地看到，随着一声颇为沉闷的金属板和地面接触发出的撞击声，整个e17区便彻底被封锁死了。 在场的工作人员几乎是勃然变色。 “怎么回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是哪里异常？” “信号呢？信号还在吗？” “对啊，信号——”正在惊慌失措的喊叫的工作人员突然一个卡壳，“呃，我们这里的信号并未被中断，求援信号也顺利发出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警报声还没有停下。” 这时候，终于有工作人员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时说道：“sad-4号？” sad-4号犹带几分优雅的性感男神电子合成音应声响起：“我在。” 刚刚说话的那位调查部工作人员都差点没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人被这突然的动静给吓了一跳。 想到联系sad-4号的那位工作人员倒是终于稍稍松了口气，强压下工作场所骤然发生变化时引起的心底强烈的不安，试探着开口询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e17区突然就被封锁死了？” sad-4号声音平稳地快速回答道：“异常情况正在排查，刚刚系统检测到，e17区突然出现了污染值超标的情况。” 听到“污染值超标”的情况，被困在e17区内部的工作人员脸色几乎是骤然一变，几位工作人员更是忍不住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在惶惶不安中，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都是调查部的人，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自然也比绝大多数的普通人都更清楚、也更了解关于“污染”和“畸变”的事情。 更何况，sad-4号这边本来就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 它刚刚那句话一出，其实就等于是已经将问题摆在了明面上。 ——在调查部办公大楼内部的e17区，目前正存在一个未知的污染源。 并且，不管是sad-4号，还是e17区的普通工作人员，大家都对这个污染源的情况一无所知。 也正因为如此，这个污染源的由来，就很值得推敲了。 换言之，e17区范围内的调查部的工作人员，每一个人其实都存在和那个污染源有关的嫌疑…… sad-4号自己作为超级人工智能，并不像是那些肉体凡躯的普通人类一样畏惧“污染”和“畸变”的存在。 同时，它自己又是作为e17区这个场景中唯一安全、也唯一没有嫌疑的那一个存在，sad-4号接下来的工作，除了控制住e17区的范围，严格阻断污染的外泄，此外，它还需要继续排查这片区域内的神秘污染源的情况，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对这些存在嫌疑的工作人员的筛查…… 短暂的僵持和沉默之后。 突然有一位工作人员颤声说道：“sad-4号，请问，e17区这里的污染值，现在到了多少了……？” sad-4号详细地回答道：“空气中目前监测到的污染指数为49，数值还在持续上升中，但是，上升速度已经减缓了，如无其它异常数据波动，那么，根据目前的数据推算，封锁后的e17区，一小时后，污染指数会抵达峰值，最终污染指数的数值峰值大概会落在62到66之间。” 这话一出，顿时有好几位工作人员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有人捂着胸口感慨道。 他大概紧张得有些缺氧，得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回答之后，这位工作人员下意识的就想做一个深呼吸，但是想到这里的空气都已经被污染到了，那口气瞬间又忍不住的憋了回去，愣是把自己憋得脸色一阵青白交错。 而在和e17区的工作人员交谈的过程中，sad-4号也正严格操纵了这片区域里的所有监控摄像头，仔细地通过拍摄下来的每一帧画面，详细分析了每一位工作人员面部的微表情…… 片刻后，sad-4号向还在办公室里的冯洛彬同步了自己刚刚收集到的线索。 sad-4号：“有人已经被吓得脸色发白，也有人一脸要昏过去的表情，不过，在他们听说了污染指数有限之后，他们的情绪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了。” 刚刚就已经向上作完紧急汇报的冯洛彬，单手按在自己面前的办公桌上，因为用力，他的指节甚至有些微微的泛白。 等sad-4号同步完e17区的现状，冯洛彬原本满是阴沉的神色间，眉宇终于稍稍有所舒展。 冯洛彬压着嗓音轻声说道：“60多的污染指数……通常情况下，不至于让里面的人污染值超出临界值……” sad-4号：“是啊，虽然这次的‘污染’直接爆发在了我们调查部办公大楼的内部，但是，这次‘污染’引起的人员损失本身却并不算惨重。” 顿了顿，sad-4号实话实说道：“这个数值太低了，不像是自发性的异常污染源……” 冯洛彬也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个污染指数的浓度，的确更像是有些可控的状态…… sad-4号：“如果是巴别塔邪教团伙那群人，我一点也不会意外，他们可能会拿出一部分污染源来声东击西。” 只是提到巴别塔邪教团伙，冯洛彬的脸色便再度沉了沉。 上次郑小希越狱的事情，简直让冯洛彬耿耿于怀至今。 说到这里，sad-4号的话语间不由得微微停顿，“但是这一次，除了直接爆发‘污染’的e17区之外，大楼各处都没有监测到任何异常，这很不合常理——” 然而，sad-4号的话音还没落下，下一秒，调查部办公大楼里那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便突然有了新的内容。 “警告！h13区出现异常！警告！h13区出现异常！” 冯洛彬的脚步猛然间一顿。 sad-4号也生动地发出了一声惊呼：“卧槽？！” 这一次，不等冯洛彬下命令，sad-4号在骂完街之后，自己便第一时间封锁了整个h13区。 sad-4号动完手之后才和冯洛彬说道：“我已经直接把整个h13区的隔离墙全都打开了。” 冯洛彬：“……调监控！” sad-4号一边将对应区域、连同临近区域的监控摄像头拍摄的视角全部投影在了冯洛彬办公室的墙壁上，一边冷静地告诉他道：“监控摄像头里面没有任何异常人员走动的情况，也没有任何电子机器人的行动路径，我刚刚已经把所有小型移动设备的行动路径全部暂停了。” 冯洛彬当然知道sad-4号在办正事的时候的执行力。 然而，那空无一人的监控画面，实在是给他带来了太大的茫然和恍惚，以至于，他的额头都缓缓地浸出了一点冷汗，有种一仿佛一切都在失控的不祥预感…… 顿了顿，冯洛彬仿佛不信邪似的，忍不住的继续和sad-4号确认道：“其它检测手段呢？都试过了吗，会不会是公司那边最新的光学隐形技术？” sad-4号这次倒是没冲着冯洛彬做出翻白眼的表情。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难得耐心地和自己的人类搭档告诉道：“我的监控摄像头里有红外扫描装置，大楼里也有其它检测手段，都没有检测到人员走动的路径。” 冯洛彬顿时闭嘴了。 当sad-4号都这么说的时候，往往意味着，通往e17区的走廊地面的脚印，说不定都已经被sad-4号给仔细提取过一遍，然后，已经和调查部所有员工的数据进行完对比了…… 好半晌，冯洛彬不禁抬手扶了扶额，低声咒骂了一句，喃喃道：“……真是见鬼了。” 突然之间，冯洛彬猛然间抬起头，看向了桌面上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冷不防冒出来了意想不到的三个字：“关译心。” sad-4号直接在自己的便携式终端屏幕上打了个问号：“？” “你问小美女干嘛？”sad-4号不解地说道：“哦，她这会儿就在走廊里站着呢，周围还有附近其他办公室的工作人员。” 冯洛彬盯着sad-4号，一字一顿、简直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上次关译心被抓进来审讯的时候，当天晚上，郑小希就越狱了。” 他之前总结关译心这人有多倒霉的时候，竟然忽略掉了这件事！ 而这一次，关译心同样在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停留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至今尚未离开。 并且，因为上一次是强行抓人再加上审讯，所以，拖的时间其实比现在还长…… sad-4号顿时哽了一下，“啊这——” 它有些迟疑地说道：“事情明显和小美女无关啊——好吧，她是倒霉了一点，好吧好吧，可能不仅仅只是一点点……” sad-4号越说越小声。 “好吧，那你说怎么办？”sad-4号虽然并不觉得理亏，但是看到冯洛彬都要被气死了的样子，还是选择委婉地说了两句软话。 sad-4号声音迟疑：“呃，要不我现在，就送小美女从大楼里离开？” “这样你会好受一点吗？”sad-4号不抱什么希望地问道。 冯洛彬冷冷道：“不会。” sad-4号：“emmmmm……” 第342章 关一一:我迷路了! sad-4号选择实话实说：“那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冯洛彬根本懒得搭理它。 sad-4号自己则是根本不受影响。 见冯洛彬阴沉着脸不说话，sad-4号也不再询问他的看法和意见，而是自己继续盯着h13区的情况。 此时，e17区的污染值已经逐渐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 正如sad-4号之前测算出的结果那样。 e17区被封锁后，内部的污染指数最终基本就稳定在了63这个数值上面。 至于被困在里面的那几位调查部的工作人员，在得到了sad-4号明确的回应之后，情绪也渐渐在重新恢复了平静，即使那镇定中不可避免的带着一种极其焦灼、隐晦的惶恐和不安。 sad-4号先将e17区的情况又和冯洛彬告诉了一声：“e17区这边的情况目前还算稳定，应该不至于出事了，只需要等待后续的处理。” 冯洛彬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口，一脸备受折磨的表情，“……你别说这种话。” 冯洛彬感觉自己的眼皮已经在跳了，顿时有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sad-4号明知故问：“你是怕立g吗？” 冯洛彬反问它：“不然呢？” sad-4号故意语气迟疑的开口：“emmmmm，那我觉得不用害怕呀，反正h13区已经出事了。” 冯洛彬闭了闭眼。 “说一下h13区的情况吧！” 片刻后，冯洛彬冷静下来之后，尽量声音沉稳地和sad-4号说道。 sad-4号简单汇报道：“目前，h13区的情况和e17区的情况差不多，不过，根据现在测算出来的数据来看，h13区内部的污染情况爆发的要更快一点，污染指数也要比e17区更高一点。” 顿了顿，sad-4号声音微沉，冷静道：“虽然新的情况出现在了h13区，但是，就目前的数据来看，h13区的情况，暂时依旧是可控的。” 冯洛彬按了按额角，沉声喃喃道：“明白了，也就是说，h13区内部的污染指数，预估依旧不会直接造成大量工作人员发生‘畸变’，对吗？” sad-4号：“是的，h13区预估的污染指数，最终可能会落在75到79之间，依旧相对不那么危险。” 冯洛彬神色微动，喃喃道：“那么，现在的根源核心就只在于，究竟是什么导致了e17区和h13区突然出现这种污染爆发的现状了。” 说完这句，冯洛彬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sad-4号便携式终端的方向，一字一顿地说道：“从现在开始，封锁整个调查部的办公大楼，禁止任何人出入，全方位开启办公大楼内部的隔离墙。” sad-4号闻言，便携式终端上的表情符号都微微停顿了一瞬。 虽然e17区和h13区的隔离墙刚刚都已经放下来了，甚至为了稳妥起见，连附近相邻区域的隔离墙都全部被放下去了，但是，这种少量区域的控制，和整个调查部办公大楼里整体开启隔离墙，影响是完全不一样的。 毕竟，隔离墙这种东西，从最初的设置，就是为了防止那种极其突然的污染源爆发情况。 所以，一旦隔离墙被放下去之后，在最危险的前面一个24小时之内，不管是谁，都无法将已经放下来的隔离墙再次打开。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冯洛彬和sad-4号，就算是他们两个在调查部的权限加一起，同样也无法影响到开启后的隔离墙。 用划分高危、临近区块的方式，将灾难地点被控制在有限的一定范围内，以达到降低影响的目的。 而同一块区域毕竟面积有限，里面会被波及到的工作人员的数量，自然也相对较少。 所以，就算那些工作人员被困在指定区域内24小时的时间，倒也不至于出现什么无法承受的情况…… sad-4号先一步对冯洛彬下达的指令做出了明确的回应：“所有隔离墙会在倒计时300秒结束后同一时间开启。” 说完这句话之后，在还可以反悔的宝贵的最后300秒时间内，sad-4号愣是先沉默了一瞬，然后才语速飞快地和冯洛彬说道：“目前，我依旧无法锁定导致e17区和h13区出现异常污染的原因。在其它区域尚未出现异常的情况下，最稳妥的方式是，立刻疏散调查部的所有工作人员，以降低风险……” 冯洛彬眼睛一眨也不眨，同样轻声说道：“你怎么就知道，导致e17区和h13区出现异常污染的原因，就不会是调查部内部的工作人员呢？” 郑小希顺利越狱那件事，可以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证明了，调查部内部有问题。 虽然冯洛彬已经对可疑人员做出了处理，但是，谁能保证，剩下的工作人员里，就一定没问题呢？ 顿了顿，冯洛彬的眼神微微动了动，喃喃道：“更何况，调查部的工作人员平时可能会接触到的关于“污染”和“畸变”相关的情况，本来就要远比任何人都要多……” 就算这次的事情真的和“巴别塔”邪教团伙的人无关，那么，也同样无法排除是调查部内部的工作人员造成了这一后果的可能性。 毕竟，“污染”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过隐秘和危险了。 就算是调查部接触过很多不同情况的“污染”，联邦政府的研究部门也已经制作出了各种检测“污染”的工具和设备，但是，依旧没有人能够保证，就不会有更加隐蔽的“污染”，能够躲过目前的那些检测，就这样若无其事的出现在调查部之中。 冯洛彬突然冷不防对sad-4号说道：“其实，面对‘污染’的时候，就连我自己都是不可控的。” 唯一靠谱的，可能还真就是他们中唯一一个不是人的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了。 sad-4号耐着性子听完了冯洛彬的话，然后，终于忍不住出言反驳了一句，那性感男神风格的电子合成音里，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那倒也不尽然，我是说，你觉得，没有人比调查部的工作人员接触的‘污染’更多这件事。” 冯洛彬掀起眼皮瞥了sad-4号一眼。 sad-4号毫不介意地继续说道：“我说真的，咱们调查部这边，接触到的各种‘污染’，怎么也不可能比‘巴别塔’他们那些邪教团伙接触到的‘污染源’更多啊！毕竟他们那群人是真的不要命，而且脑子有病！” 冯洛彬无语了一瞬，然后轻声说道：“那我一直觉得，‘巴别塔’那些邪教团伙的成员，根本就不算人。” 后面这句话，冯洛彬说得轻描淡写，却愣是有种情真意切之感，简直充满了对“巴别塔”等邪教团伙的讽刺和轻蔑。 sad-4号稍稍迟疑了一下，“啊这……” 它想了想，“巴别塔”邪教团伙里的确有好多“人”，可能只剩下一副人类的皮囊，至于内里，早就已经变成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的存在了…… 于是，sad-4号诚恳地表示道：“呃，那你要是这么说，倒也不是不行……” 顿了顿，sad-4号突然开口提示了一遍道：“全方位开启调查部办公大楼内部所有隔离墙的指令，倒计时还有90秒 ，现在取消还来得及哦？” sad-4号抓紧时间再次和冯洛彬确认道。 冯洛彬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严肃而凝重，“我坚持。” sad-4号打量着冯洛彬颇有几分阴沉的脸色，见状顿时叹了口气，sad-4号叹了口气，“好吧，尊重你的指令。” “倒计时还有57秒，”sad-4号一边说着，一边直接将倒计时读秒投影在了冯洛彬办公室的屏幕上，忍不住叹气道：“等下这个指令执行下去之后，咱们两个的权限加起来，也要等到24小时之后才能接触隔离墙哦！” 冯洛彬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眼角眉梢间都有种肃杀的冷意。 sad-4号便不再说话了。 大楼里的警告声仍未停歇。 sad-4号倒计时的声音，却只出现在了冯洛彬的面前。 直到最后十秒钟的时候，sad-4号直接取消掉了调查部办公大楼内部关于h13区的接连不断的警报声。 唯独它自己的电子合成音，突然如同全域广播一样，带着扬声器扩散开后直击人心的震撼，一字一顿地清晰说道：“全方位隔离墙即将开启！” 霎时间，整个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所有人都是一片哗然。 在最后时刻向调查部办公大楼内部的所有工作人员公开通知了这一消息后，sad-4号直接继续了自己的倒计时道：“5、4、3、2、1——” 还站在走廊里的关译心霍然间睁大了眼睛，故意开口叫道：“什么情况！？” 她这会儿正好和调查部的几个工作人员在走廊里站在一起呢！ 听到sad-4号突然在广播里开始倒计时五个数的时候，饶是关译心，都突然有种头皮发麻之感。 只不过，关译心毕竟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之前的乱子是小怪物关一一搞出来的。 所以，她虽然对调查部这么大的反应感到有些震撼，但是内心深处，关译心反而是没有那么慌乱的…… 她在这个时候，甚至第一时间开始观察周围那些调查部工作人员的反应。 人在紧急慌乱、茫然无措的情况下，是很容易被周围人的声音所诱导的。 关译心刚刚那句带着焦急的询问发出来，立刻便有工作人员下意识地带着颤音回了一下，“隔、隔离墙……” 关译心虽然还不清楚，调查部内部的“隔离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顾名思义总能大概猜测一番。 而随着sad-4号那冰冷的倒计时数字落下，紧随其后的，便是楼顶、楼下、仿佛四面八方都突如其来的出现了一阵阵的“轰隆”巨响声 隔离墙本身下降的速度并不快。 大概是为了避免刚好有人站在两个区间相连接的位置上，以至于出现危险。 但是，这种和当初的旧教堂内部有些相似的高密度金属板门板，却让关译心瞬间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上一次在旧教堂的时候，高密度金属板隔离板之后的项目，便是到处喷发的污染源了。 关译心下意识地抬头瞄了一眼天花板的位置，感觉自己ptsd都要犯了…… 不过好在，调查部的办公大楼穹顶并不高，看上去就是正常建筑的类型，这让关译心好歹心下稍安。 至于旁边那几位调刚刚从办公室里跑出来的调查部工作人员，关译心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也是在看到隔离墙之后勃然变色。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之间都带着些惊疑不定的震惊和不安。 关译心顺理成章的就和他们站在一起了，只是忍不住回头看向了刚刚洗手间的位置。 ——几分钟前她才刚刚去过一趟，而那个洗手间，刚好就处于那道高密度金属隔离板的另一边儿。 以至于，关译心的脑海中一时间只剩下两个字，糟了！ 给小怪物关一一指做标记位置的上水管道，还在那边的分区里面。 不过这种高密度金属板，小怪物关一一应该也能爬过来吧？ 大概…… 一晃神的过程之后，关译心目前所处的区域内，周围的隔离墙就已经被降下来了。 她刚好和这几位工作人员被困其中…… 从关译心的角度当然看不到其它隔离墙的实景。 而在sad-4号的监控录像里面，一道道金属隔离墙已经赫然出现在了调查部办公大楼里的每一个区域分割线的位置。 从a1区一直到k9区、每一个区间和区间之间，都被那些密密麻麻的隔离墙所严密地分割开来。 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整个调查部办公大楼，直接就被悉数划分成了若干个紧密相连、却又彻底封锁的区域。 随着一切尘埃落定，sad-4号那原本栩栩如生的性感男神风电子合成音，在此时沉稳而冷酷的响起来的时候，竟仿佛有种难以言喻、令人不寒而栗的非人感。 sad-4号：“隔离墙已全部开启，最高指令已执行，谢谢合作。” sad-4号的声音落下，隔离墙下落时的震颤声犹在，调查部内部的工作人员，确是一片死寂。 关译心也安静地闭上了嘴，和周围人一样，茫然无措地抬头看着周围，不动声色地便混入了调查部工作人员的人群之中。 她甚至故意呆愣了一会儿，才声音有些僵硬地轻轻呼唤了一声：“sad-4号？” sad-4号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了关译心的耳畔，里面带着些许温和的歉意：“很抱歉，小美女，调查部这边出现了一些意外。” 关译心迟疑道：“我、我应该做什么？” sad-4号干脆地回答道：“什么也不做。” 它的语气甚至是有几分温柔的，但是，话语间的内容却极为强势：“就只待在这里，等到一切结束，好吗？” 关译心一边心说“好家伙”，她是真的完全没想到，就让小怪物关一一随便往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扔点垃圾，就能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一边面色惶惶不安却又格外乖巧安静的点了点头。 “好，好的，”关译心犹带几分迟疑的说道，然后试探着向sad-4号开口道：“中央大学那边，还有edu-7号……” sad-4号：“……中央大学那边的edu-7号，我会帮你做出回应。” 关译心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立刻道：“谢谢你。” 就在这时候，关译心的脑海之中，突然出现了小怪物关一一通过精神连接传递过来的声音。 小怪物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我好像突然迷路了。 第343章 抓、到、你、了! 关译心：“……” 她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隔离墙。 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 正当关译心还有些走神儿，琢磨着要怎么告诉小怪物关一一接下来的路径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那“吱吱唧唧”的叫声便再次传了过来。 前一秒还在说迷路的事情，结果下一秒，关译心却愣是从那“吱吱唧唧”的叫声中，感受到了几分兴奋的意味。 muamua，我刚刚不小心弄洒了一点血液！ 关译心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弄撒了”这种事情，最重要的就是撒在哪里了吧…… 而从小怪物关一一那明显兴奋的反应来看，把献血容器中的血液、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小怪物关一一的食物撒出来这件事，却能让它感到兴奋，符合这一条件的可能性，简直不做他想。 关译心顿时收下了原本想要说的话语，转而和小怪物关一一问道：“你弄撒了东西之后，sad-4号是不是做了什么？” 虽然sad-4号在关译心这边的语气保持的还算冷静…… 但是，根据关译心对sad-4号的了解，它要是被人戳到痛处便瞬间爆炸，如同漏气的气球一样满屋子乱窜，好像也不怎么奇怪的样子…… 小怪物关一一听到关译心的询问，顿时更加兴奋了，“吱吱唧唧”的叫唤着开始描述它那边的情况。 说着说着，大概是觉得，浅薄的语言、单薄的文字实在是不足以完整地表述它此时极其雀跃、快乐的心情，所以，小怪物关一一索性一股脑的，直接将它自己刚刚的记忆，全部共享给了关译心。 关译心被那突如其来的意识流给冲击了一下。 不过好在，这次小怪物关一一提供的记忆时间十分短暂，再加上是只有小怪物关一一自己的单独视角，所以，倒不至于像是上次关译心失忆的时候一样，直接将所有的画面都强行融合在一起。 关译心的脑袋也只有最初“嗡”的一下，便很快适应了那带着些微刺痛的感觉，然后，静下心来，开始仔细翻阅小怪物关一一的记忆。 在小怪物关一一的视野之中，一切世界的画面，都和关译心这边的人类视角存在较大的不同。 一开始，画面中只有一整片的漆黑，但是，在那边无尽的黑暗中，关译心却能隐约感受到，主视角在悠闲的往上移动的轻微晃动感。 关译心猜测，那应该就是刚刚的小怪物关一一顺着上水管道往上爬的动静…… 不过，如果它钻墙遁地的时候，视野中都是这么一片漆黑，那么，也难怪小怪物关一一不认识路。 这得空间方位感多强的人，才能在这种一片黑暗的世界中找准明确的方向，然后再出现在墙体或者地面的外界…… 那片纯粹的黑暗并未持续多久。 很快，小怪物关一一便突然探出了头。 眼前仿佛天光乍破，整个视野都变得明亮起来。 只不过，因为小怪物关一一本身的高度，再加上它所处的位置，关译心愣是迟疑了两秒才确信，小怪物关一一在上水管道攀爬的过程中，已经离开了洗手间的位置，直接出现在了楼上相同结构的走廊里。 ——然后，小怪物关一一便半个身体还陷在墙壁里面，只有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就这么出现了在了监控摄像头的后面，正通过监控摄像头的位置，试图往前探头探脑。 关译心都被这个意想不到的画面给惊呆了。 虽说现在的监控摄像头大部分都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覆盖，但是，一般也不会有人能正正好好地趴在监控摄像头正后面的位置吧？ 感觉小怪物关一一在往前一步，那个房顶上的监控摄像头，就要被它给顶下来了…… 处于这个位置，应该不会被拍到吧？ 关译心的脑海中忍不住闪过这个念头。 顺着这个念头，关译心回忆了一下sad-4号刚刚的动静，似乎完全没有提到外地入侵的字眼？ 想到这里，关译心不由得稍稍舒了口气。 那可能是真的，小怪物关一一刚好卡到了监控的死角，所以sad-4号那边还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发现吧…… 角度刁钻且狭窄的视野中，小怪物关一一在监控摄像头的位置探头探脑了两下之后，然后明显开始有些迟疑。 不过，小怪物关一一毕竟脑容量有限，思考也思考不了几秒钟的时间。 关译心只是稍微等了等，就看到小怪物关一一直接瞅准了天花板里这个监控摄像头，然后，从它那神秘空间里，直接拿出了还盛放着少量鲜血的鲜血容器，用细细长长的尾巴紧紧地勾住了玻璃器皿的外壳，试图把鲜血容器稍稍放倒，将里面的血液倒出来一点点。 结果，监控摄像头那里，不知怎么的，突然仿佛短路一样，“啪”的打了个火。 小怪物关一一的尾巴尖倒是不怎么怕烫，只是被身边突然的声音惊到了，一下子就尾巴尖微微收紧，连带着勾动被它用尾巴卷着的鲜血容器。 “哗啦”一下！ 鲜血容器里的血液，便有一部分打翻出来，落在了天花板里的监控摄像头旁边了。 霎时间，在小怪物关一一看来，便是它原本想要藏在天花板里面的鲜血，直接淋到了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处，并且，还有那么几滴鲜血，直接顺着监控摄像头往下的缝隙，滴落到了地板上。 小怪物关一一顿时陷入了迟疑当中。 因为是被小怪物关一一共享过来的记忆，所以，关译心甚至能够清楚地从这段记忆中，感受到小怪物关一一此时纠结的心情。 小怪物关一一：全都撒地上了，浪费了！要不我直接下去，趴在地板上舔一口吧quq 关译心的心情顿时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她甚至忍不住反思了两秒。 我好像也没饿着它啊…… 不过，小怪物关一一那个不介意冲到地板上去把食物捡起来舔舔的冲动，也就只有那么一瞬。 它倒是还记得，关译心叮嘱过它，一定要隐藏身形，不要暴露自己，所以，小怪物关一一又真情实感地深深看了地板上那两滴鲜血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它的本能告诉它，这里可能会被人发现。 所以，情急之下的小怪物关一一，直接一股脑的朝着楼上的方向爬去。 与此同时，关译心被分享到的视野中，也重归了最初的那种带着潺潺水声的深邃黑暗…… 这一次的黑暗，要比之前那段来得更加漫长。 直到小怪物关一一第二次探头探脑的出来，关译心便愕然的看到，它好像已经爬到了调查部办公大楼的楼顶上。 以至于，小怪物关一一甚至直接沐浴在了楼顶难得一见的阳光下。 ——之前这座城市才下了一阵细雨。 这会儿太阳正艰难地从反复堆叠的层云中露出了一个边边角角的光亮。 小怪物关一一毫不介意地趴在楼顶的小水洼里，还晒了晒太阳。 关译心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所以，小怪物关一一这么高兴，不是因为它成功的坑到了sad-4号，而是它在调查部的办公大楼楼顶上在玩水？ 那好像，也不是不行…… 久违的阳光让人的心情都变得轻松雀跃了些许。 关译心这会儿明明还站在调查部那几位工作人员的人群中，都本能地稍稍眯了下眼睛，忍不住去感受阳光的温暖和明亮。 小怪物关一一的记忆到此为止。 关译心很快回过神来，短暂的沉默了片刻，然后，无声地通过脑海中的精神连接，和小怪物关一一确认道：“你刚刚把鲜血容器中的血液撒出去的位置，应该就是h13区了。” 此时，sad-4号已经把调查部整栋办公楼的隔离墙都放下来了，大概，也没有比这个操作更加紧急的了，所以，就连之前一直没有停歇的警报声，都随着那些“轰隆”落下的隔离墙，而落下了帷幕。 毕竟，比全方位隔离墙等级再高的危机处理方式，大概就只有和上次轰炸旧教堂一样，直接把调查部整栋楼一起给扬了这么个操作了…… 关译心虽然尤其珍惜自己的小名，但是她寻思着，冯洛彬本人好歹也在办公室里呢，应该不至于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吧…… 小怪物关一一的脑子里倒是没有想那么多。 在它看来，h这个字母非常简单！ 1和3这两个数字，小怪物关一一也认识！ 于是，这只小怪物便非常自信地和关译心问道：“吱吱唧唧！？” muamua，h13区的标志在哪里呀？怎么看？ “好问题……”关译心愣是直接被小怪物关一一给问住了。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自己周围的区域，却并未发现类似的图案标记，关译心顿时陷入了沉思。 调查部办公大楼里的这些区域划分，她目前还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设置的…… 怎么感觉，更像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东西？ 或者，仅存在于sad-4号自己的硬盘里的区块划分？ 毕竟，调查部的工作人员就算不知道哪个区域 想到这里，关译心索性直接开口，和身边那几位陌生的调查部工作人员开口道：“刚刚警报声中提到的e17区，还有h13区，都在哪里？” 说完这句，关译心立刻颤声音补充了后面把那句话：“它们离我们这里，远吗？我们这里，安全吗……” 反正关译心就这么提一句，谁都能听明白，这句话的重点肯定是最后面的“安全吗”这个疑问。 而这也是最符合人之常情的疑问和不安了。 不过，既然有人起了这么一个话题，等下如果有人回答的话，说不定就会提到调查部办公大楼内部区域划分的情况…… 关译心这么一问，她旁边那几位调查部的工作人员还没开口说话，反而是sad-4号突然开口安慰了一句道：“另外两个区域都在楼上，距离你们这里有一段距离。” 毫无疑问，sad-4号的潜台词其实就是，你们这里应该是相对安全的。 关译心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时候，旁边的几位工作人员，已经长长的舒了口气。 哪怕他们自己猜测了许多，但是，终究比不上sad-4号刚刚那句安慰来得更让人心安。 几乎是立刻的，便有一个剪了帅气短发的年轻姑娘随手捋了把自己的头发，然后，颇为乐观的抬头看向监控摄像头的方向，冲着sad-4号说道：“嘿，sad-4号，你刚刚说的，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旋即，年轻姑娘朝着关译心的方向看过去，冲着她略微一点头示意。 “我们这里是d16区，”短发的年轻姑娘随口和关译心告诉道：“虽然不知道楼上的e17区和h13区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现在的状态还算安全吧！” 说着，那位年轻姑娘特意走过去了几步，将手掌重重地按在了冰冷的高密度金属隔离墙上面，然后若无其事地拍了几下。 “感受到它的厚度和强度了吗？”年轻姑娘转身冲着人群一挑眉，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大家还是在自我安慰，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这东西架在这里，就算是办公大楼里出现了什么‘畸变’的怪物——” “咳！”旁边一位衣着优雅的卷发中年女士突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它们都能没办法冲过来……”短发的年轻姑娘自知失言，不应该在外人面前提及“畸变”的怪物等相关词汇，顿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但还是坚持把这句话给说完了。 说完之后，她还忍不住朝着关译心这边看了一眼。 关译心则是正有些走神一样，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茫然和局促，目光则是顺着年轻姑娘手指的方向，也落在了高密度隔离墙上面。 不得不说，刚刚年轻姑娘那句“连怪物都冲不过来”，实在是让关译心一秒就联想到了当初在旧教堂里的经历。 不过，考虑到自己在sad-4号面前应该是不记得旧教堂中发生的一切的，再加上头顶的监控摄像头里sad-4号这会儿还不知道盯得有多紧迫，所以，关译心便只是流露出了一瞬间的恍神，然后便是有些茫然和腼腆的尬笑了一下，还默默地朝着远离隔离板的方向又后退了两步，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在场调查部工作人员的人群。 年轻姑娘那边也迅速地改了口风，反过来和关译心好奇的询问道：“刚刚sad-4号说，你是过来配合调查的人？” 关译心默默地点了点头，“嗯。” 顿时，旁边另一位年轻的男性工作人员，也忍不住好奇地开口问道：“调查什么？” 关译心微微一怔，旋即忙不迭的摇头，一个字也没说。 年轻姑娘顿时了然：“哦，不能说，是吧！” 关译心立刻点头，“嗯。” 在和这群工作人员交流的过程中，关译心也没忘记通过精神连接，和正趴在楼顶上玩水晒太阳的小怪物关一一无声地说道：“关一一，你刚刚说，自己迷路了？” 小怪物关一一立刻点头：“吱吱唧唧！” 嗯嗯嗯！下面的地形变了！ 关译心：“……” 应该就是那些隔离墙放下来，导致整个调查部的办公大楼，从原本走廊连通的常规楼层，变成了一个个封闭的小块区域。 而对于小怪物关一一来说，就是下面的路全变了…… 关译心想了想，“你在楼顶先待一会儿？那边安全吗？”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安全呀！外面开始天黑了！ 正说着呢，小怪物关一一的头顶上，突然有一道阴影投了下来。 sad-4号的声音冷不防在冯洛彬的办公室里响起，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抓、到、你、了！” 第344章 居然还没死? 骤然听到sad-4号咬牙切齿的这句话，冯洛彬几乎是霍然间抬起头，眯起了眼睛追问道：“什么情况！？” sad-4号甚至顾不上开口解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办公大楼楼顶的位置上。 而对于冯洛彬的询问，在已经确认了他没问题之后，sad-4号总算是抽空给冯洛彬同步了一个监控摄像头的画面过来。 画面中的内容十分普通。 一片建筑平整的楼顶，只有一架电梯略显突兀的露了出来。 而在这架电梯正对着的方向，则是冯洛彬十分熟悉的停机坪。 冯洛彬见状微微一愣，不由得脱口而出道：“这不是楼顶的停机坪吗？” sad-4号这会儿的语气都是冷冰冰的，不过，好歹还是及时做出了回答道：“是的。” 冯洛彬不由得皱了下眉。 画面中能够看出，此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了下来。 本就总是灰蒙蒙的、带着几分潮湿和阴霾的天空下，傍晚时分的光影更显虚无，有种若隐若现之感。 然后，冯洛彬便在这一片无比熟悉的普通场景中，突然发现了一片光影比其它位置，更加黯淡、也更加深邃的地方。 但凡换个清晰度稍低的监控摄像头，可能都无法拍到那光影的变化。 “那是……公司最新型的光学迷彩？”冯洛彬也有些不太确定的开口说道。 sad-4号并没有回答它的这句话。 不过冯洛彬倒是也能理解。 毕竟，如果是公司推出的最新装备，那么，sad-4号在目前尚未看到实物、也对实物的数据完全缺乏的情况下，的确是无法辨别的。 而以sad-4号平时的习惯，对于不知道的东西，它要么直接嚷嚷出来，“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个”，要么就是干脆不吭声了…… 现在显然就是后者。 冯洛彬安静地闭上了嘴，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楼顶的画面。 与此同时，小怪物关一一则是还在毫无知觉的在小水洼里翻滚、玩水儿。 以至于，当sad-4号一声不吭地调集了激光武器，直接将楼顶区域彻底封锁起来，并且，将激光武器瞄准的阴影第一次精准地落在小怪物关一一的时候，这只小怪物依旧毫无所觉。 冯洛彬倒是一眼就看出了sad-4号的打算。 这是直接冲着杀人去的啊…… sad-4号都不想把人抓起来的吗？ 面对着那片看不清的灰蒙蒙的阴影存在，冯洛彬稍微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开口劝sad-4号冷静道：“要不要把激光武器的倍率调低一点……” 倒不是别的，留个活口，还是很有意义的。 sad-4号的声音就简直冰冷的可怕，仿佛人类终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了几个字一般，冷冰冰地开口道：“活口，你确定？” 虽说这次调查部办公大楼被人家溜进来搞出问题这件事，来得的确挺打脸的，冯洛彬自己的火气也不小。 但是，现在sad-4号都已经抓到人了，冯洛彬的心情自然也就和之前的阴云密布不那么一样了。 他甚至有点不明白，现在的sad-4号为什么这么大的火气。 不过，长久以来的经验，还是让冯洛彬听到了sad-4号如此阴恻恻的声音之后，没有继续傻乎乎的顺着它阴阳怪气的话语说是，而是立刻委婉地表明了尊重sad-4号意见的态度：“那倒是也不怎么确定。” 冯洛彬立刻敏锐地改口。 改完之后，他才尽量心平气和的、略带着几分试探的和sad-4号问道：“抓住人不是一件好事吗？到底怎么回事？” sad-4号发出了一声冷哼的声音。 “抓住人？”sad-4号的语气里简直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阴阳怪气。 冯洛彬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问号。 心中暗忖道，难不成抓到的其实不是人，而是机器人怎么的？ 可那不是更方便了吗？ 如果是人的话，还得考虑如果对方死扛着不说话，他们的一些特殊药剂能够让对方开口多少。 可如果是机器人的话，那就只需要截取对方芯片里的数据了，而这活儿，sad-4号非常擅长啊！ sad-4号没有直接给出明确的答案，而是气冲冲的将自己刚刚投屏分享给冯洛彬的画面，直接大幅度拉高了对比度、又对色调等数据全都做出了进一步的处理。 很快，冯洛彬便愕然的看到，在他看在，原本几乎纹丝不动的楼顶停机坪画面中，光影最深的那一部分，似乎显露出了一点形状。 ——那就像是一根像是古老的黑色充电线、又或者是一根黑色粗面条一样的存在。 并且，对方在小水洼中翻滚的时候，也只很轻微的带动了一点水花的晃动。 以至于，若非sad-4号特意标注提醒出来，他很可能根本就不会注意到，那片阴影之中，竟然还有这么一条细微的黑色影子。 “那，那是什么？”冯洛彬顿时忍不住开口说道。 不像是水蛇，因为水蛇大概也要比这个更粗。 总不能是掉进去的一根黑色的电线吧…… sad-4号懒得管冯洛彬的脑子里都在脑补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语气阴沉地开口道：“绑架我的东西。” 冯洛彬顿时失言，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 sad-4号也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说的不对，于是，重新整理了语句，正好顺着冯洛彬的疑问，重新开口说道：“那是，上次在中央大学的校园里，直接绑架走了我的一个便携式终端的东西。” 冯洛彬听了，顿时陷入了久久的震撼之中，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难怪sad-4号从刚刚表现的情绪就很古怪。 本来，冯洛彬自己都要以为，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被绑架这件事，在相当的一段时间里，都会成为一桩疑案了。 结果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对方竟然就又找上门来了！ 比起中央大学的校园，那肯定是调查部的办公大楼这边更加危机四伏一点…… 冯洛彬这会儿倒是充分理解了，sad-4号为什么从刚刚开始，突然间情绪就这么炸裂了…… 这时候，sad-4号还特意语气微妙的开口道：“它好像，还没发现我？” 作为一个平时就喜欢用方方正正、棱角圆润有弧度的便携式终端的sad-4号，即使没有被绑架到地球现实世界的那个便携式终端存储到的信息芯片，但是，面对细长条的小怪物关一一的时候，前仇旧恨加起来，依旧是处处都看不顺眼。 冯洛彬：“……” 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冯洛彬开口说道：“我记得，你上次在中央大学遇到绑架案的时候，直接凶手是一个黑色细长条的怪物。” 但是，对于那个怪物的背后究竟是谁在豢养这个问题，sad-4号毫无线索，冯洛彬也是毫无头绪，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他们也只能是暗自猜测，或许事情和“巴别塔”那群邪教团伙有关。 毕竟，那群邪教徒脑子有病的几率肯定要更高一点…… “不过，楼顶上有什么东西吗？”冯洛彬盯着画面中那一小片的阴影，难以理解道：“怎么，阴影的面积还变大了？” sad-4号简单回答：“我在思考。” 冯洛彬随口接了一句：“思考怎么把那个黑色细长条的怪物抓起来？” sad-4号并未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上次在中央大学的宿舍走廊里，那只怪物就是突然冒出来的。” 冯洛彬：“那它这次直接出现在了我们的楼顶？你觉得，它和之前e17区，h13区的异常情况有关吗？” sad-4号回答道：“楼顶目前并未检测到明显的异常信号。” 冯洛彬闻言，顿时也陷入了沉思：“唔……” 此时，sad-4号使用的语气里，似乎也带上了一丝的异样。 “它还没发现我的存在？”sad-4号简直难以理解，“到底是谁在放这么个东西出来乱窜的？” 冯洛彬见sad-4号还没动手，就知道，它自己显然还是在对它被绑架的那个便携式终端耿耿于怀。 毕竟，对于sad-4号来说，完全可以批量生产的便携式终端本身并不值钱，有时候，它可能还会一时兴起，在自己的便携式终端里加上个自爆功能意思一下。 但是，自己的便携式终端被人硬生生绑架薅走这件事，显然非常明显地刺激到了sad-4号的每一根神经…… 于是，冯洛彬适时的开口道：“是先尝试抓捕，还是怎么说？” sad-4号停顿了一瞬，终于还是摇头道：“它可能会跑掉。” 冯洛彬心想，sad-4号这是真遇见对手了，它竟然都变得不那么自信了。 顿了顿，冯洛彬的语气里也带着了然，“那你攻击吧？咱们总不能吃这个亏。” “尸体能留下吗？”冯洛彬语气温和的sad-4号商量道。 sad-4号也懂，“留给你写报告？” 冯洛彬：“嗯。” sad-4号盯着小怪物关一一在监控摄像头下的那片细长阴影，轻声低喃，“它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异常……” 所以，之前几次，就是这么一个反应迟钝的怪物，给它、给调查部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和影响？ 终于，sad-4号直接对着激光武器，按下了启动键。 原本还在小水洼里随意扑腾玩耍的小怪物关一一，是在骤然察觉到身边出现极速靠近的热熔感之后，才猛然间意识到不对头的。 这只小怪物几乎是本能的惊叫了一声：“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烫！ 它要被煮了qaq！ 顷刻间，小怪物关一一所处的那个楼顶上下雨积水的小水洼，便直接被高功率的激光武器瞬间蒸腾消失掉了。 至于小怪物关一一自己，则是先是浑身滚烫，然后又被激光束打在了细密的鳞片上。 霎时间，上次因为在村子里吃掉了结晶而给自己闪烁着五彩斑斓黑柔顺光泽的鳞片上镀上了一层瑰丽结晶体的小怪物关一一，被激光骤然打中的部位，直接出现了结晶体在激光武器下穿孔、开裂、剥落的情况。 高功率高密度的激光束落下来的时候，足以让大部分靶心都出现急速熔化、爆沸蒸腾的效果。 就连小怪物关一一身上足够已经解释的结晶体，都在这一刻直接被打穿、靠近靶心的边缘部位也因温度不均、能量扩散等缘故，骤然间出现了层层开裂的破坏效果。 甚至于，就连小怪物身上结晶体下面覆盖着的鳞片，都有好几片直接出现了带着血肉脱落的焦糊惨状…… 小怪物关一一顿时吃痛发出了一声惨叫，浑身都在哆嗦，细细长长的尾巴尖都没力气伸直了。 那阵“吱吱唧唧”的惨叫声，甚至清晰地通过监控摄像头的收音设备，清晰地传递到了sad-4号和冯洛彬这边。 反而是监控画面，因为摄像头本身也受到了激光的高亮干扰，而变得只剩下了一片近乎白茫茫的空白，过了两秒钟画面才重新恢复。 而随着小怪物关一一鳞片上结晶体的剥脱，它原本在监控摄像头中有些灰扑扑的阴影，似乎都变得清晰了一些。 冯洛彬眼睛一眨不眨，避开了最初的高亮白光之后，他整个人几乎都贴近了正在投屏的墙壁面前，喃喃道：“它在说什么！？” “或许是在哀嚎吧！”sad-4号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眼看着激光命中目标后，sad-4号的声音里都多出了一种大仇得报的懒洋洋的悠然自在的意味，语气轻松道：“你好，我的搭档，我暂时还没有加载怪物语音包哦！” 冯洛彬一时间竟有些哑然：“……” 讲道理，除了在调查部的总部第一次接触到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的时候，他已经好久不曾体会过这种，sad-4号说话还带着些属于人工智能的标准程式化的礼貌和客气的感觉了。 “咦，”sad-4号突然发出了一句有些惊讶的声音，“居然还没死？啧。” 说话间，sad-4号根本不去等冯洛彬的反应或者任何指令，便已经毫不犹豫地开启了第二轮的激光武器。 第345章 我要熟了，我不好吃qaq 就在几分钟之前，被困在走廊里的关译心，还正在一边听着莫名其妙就爬到楼顶上的小怪物关一一玩水的动静，一边还在默默地听着身边几位同时被困的调查部工作人员闲聊。 “我在调查部工作了这么多年，除了上次之外，这还是第二次见到过这次这么大的阵仗。” 那位工作人员就这么突然提了一句，然后又突然不说话了。 关译心闻声，好奇地看过去一眼，发现刚刚说话的那人，看脸大概是一位中年男性，不过，看头发的话，倒是有相当一部分都已经变成了白色。 考虑到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很多人，衣着打扮、头发颜色都很随意，还有什么“基因优化液”一类的要物品存在，所以，关译心其实也不太能确定，刚刚说话那人头上花白的头发，到底是自己白的，还是人家愿意调色染出来了…… 反正，就黑白相间的花白粉色，还挺苍老的感觉…… 旁边那位之前才咳嗽过一声的优雅中年女士，则是随口接了一句道：“我在这里已经工作了十年了，我上班以来就没见过这么大的架势。” 人家也只是随口一提，对于具体的情况同样是闭口不谈。 一时间，另外两名稍微年轻一点儿的工作人员，还有正站在高密度隔离墙那里的那位姑娘，三个人不由的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目光先是从关译心身上飞快地扫了一眼，紧接着便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最年长的那位男性工作人员，眼神里全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期盼。 他们三个倒是没有直接上去就和那位中年男性工作人员询问当年的事宜，尤其是在对方主动闭嘴、缄默不言的情况下。 不过，在短暂的沉默后，之前拍打高密度隔离墙那位年轻姑娘，终于还是主动开口，颇为乐观地表示道：“杨哥经历过上次的情况，最后也都安然无恙，所以我们这一次，大家应该也都会平安吧！” 关译心默默地瞄了眼那位杨哥的脸色。 对方脸上的表情其实颇为收的住。 但是，考虑到调查部的工作内容范畴，再加上那位杨哥说起当年事情时的复杂语气，关译心总觉得，在那位杨哥心里，似乎更倾向于不那么乐观。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听到那位年轻姑娘的想法之后，依旧沉默不语了吧？ 就是在这个时候，关译心的脑海中，来自小怪物关一一的原本还带着几分愉快和惬意的“吱吱唧唧”的叫声，都陡然间变成了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 关译心的心中猛然间一震，下意识的无声呼唤道：“关一一！？” 小怪物关一一根本顾不上回答关译心的询问。 因为这个时候，和刚刚带来疼痛创伤一模一样的熟悉的阴影，已经再一次精准地落在了小怪物关一一的头顶上。 小怪物关一一下意识的一个翻滚，拖着因为刚刚吃痛而变得有些僵硬的细长尾巴，“啪叽”一下直接扑在了旁边紧挨着刚刚小水洼的楼顶上，勉强扑到了被激光武器锁定后的阴影范围之外。 反而，它的连接着尾巴尖的那部分身体中段，依旧还是被高强度的激光擦碰到了一个边缘，霎时间，又是几片细密相邻的黑色鳞片被激光消融掉了，连带着鳞片脱落带下去的一小块血肉，也都在激光武器引发的高热中“滋啦”一声，直接被烧成了飞灰。 小怪物关一一顿时又是一声吃痛的惨叫。 而在关译心这边，则是只能不太稳定地接收到小怪物关一一本能地通过精神连接，断断续续地传递过来的“muamua”以及“吱吱唧唧”的吃痛惨叫声的动静。 关译心：“关一一！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关译心简直整个人的心都被揪住了。 在弄不清小怪物关一一那边的情况之前，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贸然的让小怪物关一一把视野共享给它，生怕这一耽误，又影响到这只小怪物那边，让它下意识的分神…… 而在激光武器蓄能的一瞬间，小怪物关一一细细长长的黑色身体，在楼顶上微微的抽动了一下，然后，直接通过精神连接，虚弱地叫了声：“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疼…… 我要熟了…… 我不好吃qaq 听见小怪物关一一的话语，关译心闭了闭眼，简直头皮都要炸了。 “你能回来吗！？”关译心急切地追问道。 这一次，小怪物关一一并没有回答。 关译心顿时心下一沉，巨大的黑暗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全副心神。 小怪物关一一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深深的担忧和不安之下，关译心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思索现在的情况。 小怪物关一一刚刚还在楼顶爬小水洼，那么，它肯定就是在调查部办公大楼的楼顶遇袭的。 她这边刚刚一直在听着调查部工作人员的对话，按理说，大部分人在情急之下的反应，都是相对真实的。 而根据身边这几位调查部工作人员的反应来看，sad-4号刚刚公布了已经所有了调查部办公大楼所有隔离墙的消息时，在场的那些工作人员无疑是震惊和难以置信的。 换言之，刚刚那位头发花白色的中年男性工作人员所说的，这是他第二次见到了这么大的阵仗的消息，是可以暂时相信的。 那位长卷发女性员工提到的，自己在调查部工作十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动静的消息，也是可以相信的。 除非，他们在说话之前，全都收到了sad-4号单独发过来的消息，而sad-4号选择联合在场的所有人向关译心灌输了这么些符合逻辑的假消息。 毕竟，sad-4号在她面前编造假消息的手段实在是过于熟练。 再加上刚刚小怪物关一一搞出来的动静，显然是再一次和“污染”、“畸变”扯上了关系，也因此直接引爆了调查部办公大楼内的多重警报…… sad-4号究竟会不会为了误导她这个“局外人”，继续拉着调查部的众多工作人员，撒下更多的谎言？ 而这也是关译心唯一有些拿不准的地方…… 不过，如果撇去这种可能不谈。 那么，对于小怪物关一一那边的遭遇，就只能是调查部对他动手了。 念及此处，关译心的视线不由得微微抬起头，目光仿佛不经意间，轻轻地落在了冯洛彬办公室所在地方向的隔离墙墙面上。 ——她现在所处的区域，和冯洛彬的办公室，也是分割开的。 刚刚情况那么紧急，sad-4号做出的回应却那么少。 她是不是可以姑且认为，sad-4号和冯洛彬那边，已经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怪物关一一身上？ 毕竟，关译心相信，自己现在的身份应该还没有暴露。 那么，在整个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最扎眼的，自然就只剩下小怪物关一一了。 而小怪物关一一刚刚躺在楼顶的小水洼里玩水这件事，或许，小怪物关一一在不清楚环境、周围也没有任何人的情况下，误以为自己的状态是安全的。 实际上，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太空中应该会有卫星、或者类似设备的存在吧？ 或者更直观一点的，或许在调查部的办公大楼楼顶，就有sad-4号可以随便调用的监控摄像头呢？ 想到这里，关译心缓缓地从高密度隔离墙的墙壁上收回目光，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不能再去追问小怪物关一一了。 它这会儿要不是受伤吃痛了所以根本顾不上回应她，要么就是，小怪物关一一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管是哪种情况，她都得靠自己做出决断。 一时间，关译心心念陡转，诸多念头在她的脑海中飞快闪过。 等她当机立断，骤然做出决定，时间也只过去了短短的一瞬罢了。 在小怪物关一一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的情况下，关译心别无他法，只能反过来，完全依靠自己。 她第一次自己尝试着顺着自己和小怪物关一一之间存在的精神连接这种玄之又玄的紧密联系，试图主动去感受小怪物关一一那边的环境和视野。 ——以往，都是小怪物关一一凭借本能一样冲动，将它的记忆和视野共享给关译心。 至于关译心这边，小怪物关一一可能是因为拥有那个神秘空间的缘故，反而是一直都能够清楚地看到关译心的视野…… 而这一次，关译心最初内心最深的感受，便是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虚无，眼前只剩下了大片的黑暗和空茫。 她明明能够看到眼前的景象，但是，却又有种所有的黑暗和空茫，都深深地朝着她身上压了下来，几乎让她无法喘息的恐怖负重感。 意识之中，关译心站在那片空茫的黑暗之中，有种完全看不出丝毫前路的绝望…… 小怪物关一一平时，是怎么通过精神连接，直接精准的找到她自己的？ 关译心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这个念头。 而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小怪物关一一的身影之后，意识深处的黑暗空茫的世界，便仿佛突然又被拖入了另一个场景之中。 原本一片黑暗和空茫的场景就仿佛古老电影切换时掀起的幕布，一瞬间的绝对黑暗后，再次出现在关译心面前的，却突然间就变成了一座无比熟悉的海滨度假村的酒店房间。 又或者说，是关译心莫名其妙的，就从黑暗和虚无当中，落到了她所熟悉的实处。 置身其中，关译心的视线飞快扫过整个房间——和她上一次意识进入时的状态近乎一模一样，只有床上的被子，看起来似乎比之前更加弯曲了一些。 关译心恍悟，应该是小怪物关一一之前无聊地在里面打滚的时候，把被子卷起来了一部分…… 此外，还有值得注意的一点便是，这里只有地球现实世界海滨度假村的房间，却没有了之前关译心家中的卧室。 就仿佛，关译心和小怪物关一一平时连在一起的那个意识空间，直接被切下去了一部分。 所以，这里是小怪物关一一的那部分意识空间？ 想到这里，关译心顿时精神一振。 她下意识地朝前走了两步，毫不犹豫的就朝着门口的方向去了。 直到这时候，关译心才猛然间惊觉，她明明看到了这个房间，也可以直接走在这里面，甚至海滨度假村的房间对她来说，都充满了熟悉之感。 但是，当她真的从这个房间里走过的时候，却诡异的产生了一种，这个房间并不存在的错乱感觉…… 关译心摇了摇头，试图把那种匪夷所思的感觉抛到一边置之不理。 等她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门口，直接伸手推开之后，曾经让她望而却步、本能生畏的场景中，正陷入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混乱之中。 那片场景依旧是虚无的，但是，却时不时就有混乱扭曲的光线闪烁，那些幽邃的光影形状诡异，仿佛一团团大大小小根本看不分明的诡异存在，整个世界都显得或远或近、或明或暗，给人呈现出了一种真实和虚无混乱交错的、整个世界都濒临崩塌的脆弱感…… 关译心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踏入了这片晦暗难明的未来之中。 一瞬间的天旋地转，仿佛天地倒悬。 关译心属于人类的视野猛然间从虚无渺茫，仿佛被滚动洗衣机带着来回翻滚了不知道多少圈后，便只剩下了同样不陌生的，只属于小怪物关一一的角度特殊、却也不算陌生的视野。 关译心顿时提起了一口气：“关一一！找到你了！” 在极短的时间内，小怪物关一一已经被sad-4号操纵着激光武器数次攻击、以至于浑身鳞片被灼伤、开裂了大半，细细长长的身体桑，血肉都已经被激光炙烤地模糊焦黑，甚至身体多处呈现出激光洞穿伤。 激光武器需要反复充能的短暂间隙，便是小怪物关一一凭借本体强大的恢复能力，所能抢下来的仅存的一丝苟延残喘的时间…… 小怪物关一一本来已经几近昏迷，意识模糊，直到脑海中突然惊雷一样响起了关译心的声音。 霎时间，这只小怪物关一一顿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漆黑的豆豆眼，“muamua？” 关译心抿紧了嘴唇，唇角甚至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就在下一道激光落下的瞬间，她已经直接将意识空间里的鲜血容器抛了出来。 第346章 意外效果 随着大关译心的动作，里面还盛放着少量鲜血的透明玻璃容器，便已经旋转着倾斜着，精准地挡在了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上面。 而对于sad-4号来说，新一轮的激光武器已经发射，那些充斥着高能量的激光，则是直接打在了一片有些明亮有有些红色血雾的透明玻璃上面。 带着明显曲度的玻璃，在被高能量的激光打中的瞬间，便也出现了明显的消熔迹象。 不过，在任由激光穿透的瞬间，鲜血容器本身具有的那两层玻璃，多多少少还是使得激光的方向出现了少量的偏移，再加上小怪物关一一正可怜兮兮地趴在楼顶上蜷缩成一团，自身面积和宽度都极为有限，所以，只是略微偏折一点的激光，便惊险的近乎擦着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边缘蹭了过去。 “唰”的一下。 小怪物关一一身边的楼顶墙体上，直接被激光打出了一个明显的、还在散发出高热的孔洞，并且，形成了一小片清晰的剥落残片和龟裂纹路。 小怪物关一一被惊得身体微微抽动了一下，声音细微而虚弱，近乎本能地冲着关译心叫了一声：“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我好疼…… 我要被烤熟了…… 关译心则是只感受到了一阵强光的笼罩。 她的意识置身于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之中，除了全身各处清晰地传来了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之外，便是眼前陡然间一片强光后导致的近乎失明的苍白。 而在这样强烈的白光之下，视野被彻底覆盖的那一瞬间，关译心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全部对空间和方位的感知。 紧随其后的，便是强光熄灭、仿佛有铺天盖地的血红天幕直接覆盖下来，强行挤进了瞳孔深处，进而在脑海中形成了一个真空的红色帷幕。 关译心甚至诡异地通过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感受到了一阵温热粘稠的湿润触感。 她只恍惚了一瞬。 便陡然间有些惊讶和错愕的感受到，小怪物关一一身体上原本灼烫的伤口处，似乎开始出现了微微发痒的温热感觉。 ——小怪物关一一也是具有快速恢复的能力的。 但是，在数次高能量激光灼伤的情况下，小怪物关一一本身所具有的快速恢复的能力，对于它的身体，就宛如被杯水车薪一般。 毕竟，它只是一只身躯小巧的像是一段黑色麻绳、顶多也就只有两三根充电线捆一起那么粗的小怪物，身体内部的能量再强总量终究还是非常有限。 遭遇了sad-4号这种坐拥大型武器库的超级人工智能的报复性饱和式攻击之后，小怪物关一一可算是遇到铁板了，直接就被打得遍体鳞伤，伤口甚至深可见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小怪物关一一身上原本无比糟糕的状态，却突然再度出现了变化。 关译心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愕然。 不过，当一缕淡淡的血腥气在身边弥漫开来之后，关译心几乎是恍然惊觉。 是鲜血容器里残余的、来自于“教授”的那些鲜血！ 小怪物关一一虽然把那些带有“污染”和“畸变”的特殊能量当做了食物，不过，它之前顶多是在关译心的默许之下，一时兴起就去啃两口那些散发出幽微绿光的荧光粉尘，或者小小的咬一口荧光粉尘的来源也就是“教授”的那些骸骨。 至于鲜血容器里盛放的鲜血，小怪物关一一只是认真的闻过味，还真没直接下过嘴。 关译心刚刚把东西扔出去，单纯是因为，那个鲜血容器和“教授”有关，而sad-4号绝对和“教授”关系匪浅。 既然那个被她绑架到地球现实世界的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能够一眼就认出身体内部的实验室是属于“教授”的，那么，没理由这边随便就能链接自己主机的sad-4号认不出来。 至于玻璃容器能对阻挡激光武器产生多大的效果，其实关译心自己都没抱有太大的希望…… 她单纯就是在情急之下，有啥扔啥，再加上鲜血容器正好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或许能够影响到sad-4号的物品…… 关译心自己都没想到，那个所谓的“教授”留在实验室里的鲜血容器，本身竟然足够结实到这种程度。 并且，里面残余的部分血液顺着激光武器打出来的空挡洒下来之后，落在小怪物关一一身上，更是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恢复效果…… 而对于sad-4号和冯洛彬那边来说，刚刚的变故同样让他们猝不及防。 人的眼睛是无法直接去注视着那些高强度的光照的。 所以，冯洛彬那边看到的，本身就是sad-4号用各种监控摄像头拍下来之后做过简单处理的画面。 结果，眼看着那只黑色细长条的怪物已经开始奄奄一息，差不多就是最好一两轮的高能量激光发射出去，然后就可以准备派出全副武装的清理者负责清场了，却不知道突然又发生了什么，激光突然就爆散开，再然后，sad-4号竟然直接就没反应了……？ 冯洛彬满心的不解和疑问。 只不过，出于对sad-4号的信任，他选择暂时安静的保持沉默。 出乎冯洛彬意料的是，sad-4号很快就在这无比短暂的沉默中爆发了。 “那是什么！？”sad-4号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尖锐的声音。 冯洛彬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投屏画面显示，发出了一声疑问：“嗯？” sad-4号问他，能问出什么结果来。 监控摄像头的控制权限可都在sad-4号它自己那里呢！ 正好这时候，画面也从一片白光，恢复成了正常的状态。 冯洛彬定睛一看，就发现，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那只被sad-4号打了马赛克的细长条形状怪物，似乎又动弹了两下。 冯洛彬不解：“回光返照？” 下一秒，他的视线突然落在了那一条马赛克旁边的地面上。 一个穿孔、带有红色血迹的圆形玻璃容器正紧挨着那一细长条的马赛克，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楼顶上。 冯洛彬也很莫名其妙，直接开口发出了和sad-4号相同的声音：“那是什么？玻璃鱼缸？” 第347章 你是谁? sad-4号当场就要疯了。 “你胡说什么！”sad-4号的电子合成音里，愣是出现了尖锐到近乎颤音的状态。 冯洛彬刚刚也就是随口一说，结果却被sad-4号怼了，简直感觉莫名其妙。 不过，因为平时朝夕相处、互相搭档的时间太久了，冯洛彬对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的状态还是很了解的。 就sad-4号现在这么个仿佛cpu都要炸了、电子合成音的声线也完全不稳的状态，冯洛彬这么多年下来，都从未见到过。 所以，冯洛彬识趣的选择当场闭嘴。 在sad-4号面前绝口不提什么“玻璃鱼缸”的问题。 就连他刚刚本来想和sad-4号闲聊几句的“楼顶上那个细长条的黑色怪物，好像就是之前在中央大学绑架你的便携式终端的那个”这句话，冯洛彬都默默地咽了回去。 刚刚sad-4号那句“抓到你了”，显然就意味着，sad-4号自己更早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只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事情似乎又发生了一些古怪的变化…… 至少，冯洛彬这会儿虽然选择不吭声，但他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就在刚刚那个长得类似于“玻璃鱼缸”的器皿突然出现在那只怪物旁边之后，刚刚还对那只怪物杀气腾腾的sad-4号，突然停下了已经充能完毕、蓄势待发的激光武器。 冯洛彬反正是没敢开口再问sad-4号发生了什么。 他选择安静的闭嘴，继续观望一下现在的情况…… 然而下一瞬，冯洛彬便无比愕然的看到，原本墙壁上正在透明的、楼顶那只怪物被高能量激光武器攻击的场景，竟突然消失了。 冯洛彬下意识的叫了一声：“sad-4号！？” sad-4号却没有立刻做出应答。 冯洛彬微微一怔。 短暂的停顿过后，sad-4号才公事公办一般的发出了一个敷衍的应付回答：“数据传输出现故障，正在检修。” 冯洛彬：“……” 与此同时，sad-4号的电子合成音，已经突兀而又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了楼顶上。 “你是谁？” 说话间，sad-4号的好几个监控摄像头都闪烁着红点，如同一个个无形的眼睛一样，精准地落在了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上。 关译心见状稍稍愣了一瞬。 不过，她心里倒也不是特别意外。 很显然，sad-4号应该是已经注意到了那个鲜血容器…… 而小怪物关一一，则是在浑身被“教授”的鲜血淋透的情况下，骤然爆发出了惊人的恢复力。 再加上sad-4号也停止了攻击，所以，楼顶上骤然变得安静了一下来。 一时间，就只剩下了sad-4号的询问，以及小怪物关一一躺在之前就干透了的小水洼和少量的小血泊里，可怜兮兮、委屈巴巴地发出的几声“吱吱唧唧”的抽气声。 小怪物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我好疼qaq！ 听到小怪物关一一的声音稍稍恢复了一点精神，关译心一边是忍不住的担忧心疼，一边又稍稍松了口气，再加上sad-4号这会儿明显被“教授”的鲜血容器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暂时停下了攻击，也算是给小怪物关一一留下了喘息的时间。 所以，没有了生死攸关的困局之后，关译心便忍不住向似乎已经恢复清醒意识的小怪物关一一发出了灵魂一问。 关译心：“……所以你刚刚为什么没跑掉？就，直接往楼顶地下钻那种？”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吱吱唧唧，muamua……” 我跑不掉…… 我刚刚下不去，也找不到回去家里的路了。 关译心闻言不由得惊住。 是调查部这边在开启了类似于防御模式的东西后，会影响到小怪物关一一本身穿墙能力的设备？还是什么其他的特殊办法？ 意识到这一点，关译心的心里顿时又是一沉。 这会儿sad-4号的注意力暂时被转移开了，起码，以关译心对sad-4号的了解，sad-4号对“教授”相关的东西简直充满了执念。 但是，“教授”相关的东西，可以暂时让sad-4号停下攻击转而说话是一方面，但是，这件事一不小心，就很容易又刺激到sad-4号，让sad-4号直接进入无差别杀人的疯狂状态…… 换言之，小怪物关一一这边的危机只是暂时按下了一个暂停键，却并未直接宣告结束。 想到这里，关译心一边听着sad-4号出声发出的疑问，另一边，脑海中已经瞬间飞快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她之前在地球现实世界那个藏于山体之内的神秘倒悬实验室里，可是用手机拍摄过几张照片的。 只不过，她的手机并未被带进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 而通过小怪物关一一的神秘空间的话，未必不能把图片弄出来…… 但是，这样一来，真的能哄骗到可以联网的sad-4号吗？ · 另一边，还在办公室里的冯洛彬，则是正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墙壁上空荡荡、没有了数据流信号的的屏幕。 虽然，sad-4号此时使用的也是它自己平时惯用的性感男神风电子合成音。 但是，冯洛彬对sad-4号实在是太了解了。 以至于，冯洛彬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刚刚说话的那个sad-4号，是sad-4号平时自称下班后会按照强迫症一样的排班顺序调用的一个备用机…… 作为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本身就可以多线程运行，对人类来说是分心两用，对它来说，却是顺理成章的小事。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sad-4号本身的思路，有时候其实很偏向于人类。 至少在冯洛彬看来，sad-4号自己其实是有意将几个备用机，和它的主体意识做出了少量却一定存在的区分的…… 冯洛彬缓缓地吸了口气，定定地看了眼自己办公桌上摆放着的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 他的脑海中猛然间闪过了一个惊人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 ——那或许并非是单纯的意外、或者机器故障。 而是sad-4号自己，它作为负责调查部工作的超级人工智能，自己选择在这个时候，主动向他切断了它所掌控的监控摄像头…… 此时，sad-4号还在继续发出合格却敷衍的机械化指令：“正在检修中，请稍后。” 冯洛彬抿紧了唇角。 他甚至并没有开口叫破sad-4号的做法。 毕竟，冯洛彬其实比谁都清楚，这会儿他要是和sad-4号掐起来，也只能是sad-4号分出一部分cpu的算力愤怒的和他对骂…… 如果是平时加班的问题，他还能和sad-4号稍微掰扯两句。 碰见这种sad-4号会选择自作主张的事情，冯洛彬的心下顿时一沉。 上一次出现类似的情况，是因为，调查部负责外勤的那一批清理者，骤然遇到了一场巨大的、近乎全军覆没的“污染”相关的灾难…… 第348章 阿——加——吱唧! 冯洛彬在沉默中忧心忡忡。 楼顶上，小怪物关一一和sad-4号之间的对峙却还在继续。 sad-4号操纵着数个摄像头，一帧镜头都不放过的盯着小怪物关一一，对于小怪物关一一刚刚发出的声音，也因为不解而充满了复杂的探究欲。 “muamua——妈妈？”sad-4号重复了一遍小怪物关一一刚刚发出的声音，“吱吱唧唧”的部分一个字也翻译不出来，唯独“muamua”这个音节，因为其标志性的特征，直接被sad-4号抓住了重点。 sad-4号仔细盯着小怪物关一一思考了一下，不禁产生了新的怀疑。 这只怪物被打得叫妈妈？ 遇到危险找妈妈的确是很多生物的本能行为。 至于怪物有没有自我意识这件事，sad-4号刚好比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大多数人都要更清楚一些。 大多数时候，都是没有意识的怪物。 但也的确存在少量还保有一丝人类意识的怪物存在…… sad-4号其实也有些心烦意乱，但是没办法，它现在能找到的线索就只有小怪物关一一这么一个。 而最难办的事情还是在于，这只特殊的怪物出现在了调查部的办公大楼楼顶上。 冯洛彬这会儿还在楼下的办公室里，他之前下令放下调查部大楼内部所有隔离墙的时候，已经将调查部这边的紧急情况全部报告给了调查部总部那边。 至于sad-4号这边，它之前已经配合了冯洛彬的工作，也在操作系统里留下了完整的日志文件和工作记录。 这会儿sad-4号仗着和冯洛彬之间的默契，暂时屏蔽了冯洛彬那边的信号，给自己留出了和小怪物关一一交流的时间和空间。 但是，sad-4号也清楚，自己不能做的太明显，回头还是要给冯洛彬那边一个交代的…… 想到这里，sad-4号的情绪都有些开始变得烦躁起来了。 sad-4号暴躁地冲着小怪物关一一顿时又是一顿输出：“你到底是谁？你在‘吱吱唧唧’的叫唤什么？”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顿时一呆。 关译心在听到这句话、迟了一瞬理解了这句“吱吱唧唧”里的意思之后，表情也不由得古怪了一瞬。 她这会儿其实能够隐隐约约地能够感受到，自己此时的意识就出现在了小怪物关一一、正和它意识相连、就仿佛附身在小怪物关一一身上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关译心自然也能利用小怪物关一一来辨别出sad-4号模拟出来的“吱吱唧唧”的叫声。 而作为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虽然暂时还无法分析出小怪物关一一的声音的具体内容，但是，它模仿起来的时候，绝对是连声音带语调都一模一样的那种。 更直白一点的说法就是，sad-4号可以把自己当做是有一定灵活范围内的复读机。 下一秒，小怪物关一一直接原地通过精神连接和关译心开始告状：“muamua，sad-4号它骂我！” 关译心此时的心情之复杂，实在是很难形容。 sad-4号骂你，就是在打你的过程中，把你骂它的“吱吱唧唧”的声音录了下来回头又放给你听？ 关译心默默地注视了小怪物关一一片刻。 所以，在她还没过来的时候，这只小怪物一边挨打、一边“吱吱唧唧”的冲着sad-4号骂骂咧咧？ 当然了，sad-4号肯定没吃亏。 要论下手的狠毒程度，直接就冲着用高能量的激光武器直接把小怪物关一一物理毁灭的sad-4号肯定是能轻轻松松的拔得头筹的。 小怪物关一一就算恨极了sad-4号，也顶多就是能找机会冲上去咬碎人家sad-4号的几个便携式终端的外壳，一时半会儿肯定还是没能力摸到sad-4号的主机房里直接把它也物理干碎了…… sad-4号从刚刚到现在，就一直都在盯着小怪物关一一，自然也已经注意到了小怪物关一一身上正在渐渐愈合的伤口。 不过它也没再去打断和阻碍这一过程的发生就是了。 反正之前的几轮攻击，已经让sad-4号摸清楚了小怪物关一一的状态。 就算那只怪物的身体恢复成之前的全盛状态，sad-4号自忖自己也能操纵武器继续把它给直接杀了！ 考虑到这一点，sad-4号完全是强压下了自己的烦躁和焦急，硬生生得耐着性子又尝试向小怪物关一一说了几句询问的话语。 sad-4号：“你从哪里来的？”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清晰地听到小怪物关一一在破口大骂的关译心：“……” 她默默地瞥过头去。 绝了啊…… 而随着sad-4号又尝试说了几句后，小怪物关一一这边除了“吱吱唧唧”的叫声都无法做出有效回应之后，sad-4号的语气明显越来越焦躁和不耐烦起来。 关译心其实并不清楚sad-4号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了解sad-4号对冯洛彬的隐瞒，但她能够清楚的从sad-4号的字里行间感受到，此时的sad-4号是非常的焦急和迫切的。 并且，一旦sad-4号被“教授”的鲜血容器吸引偏了的注意力重新回归，再加上耐心耗尽，sad-4号开始陷入狂暴的话，小怪物关一一这边就危险了…… 几个疯狂的念头在关译心的脑海中迅速闪过。 但是，考虑到小怪物关一一能够达到的配合程度，关译心只能尽量按捺住自己过于理想化的那部分想法。 而且，关译心自己也很清楚，她本身对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整体局势还是十分缺乏了解的，撒谎撒得太大，很容易翻车。 尤其是，对方还是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 而她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还是要将先保住小怪物关一一的命作为目前最优先的目标。 至于其它的，以后有没有机会再从sad-4号这里多获取一些隐秘的消息，早晚会有机会的…… 关译心在短暂的时间内，反复思索，终于把心一横，通过精神连接，无声地向还在不停的“吱吱唧唧”的小怪物关一一说出来吐字缓慢而清晰的四个字：“阿加雷斯。” 因为吸收了“教授”的血液而迅速复苏的小怪物关一一正尤其头铁的冲着sad-4号骂骂咧咧，突然听到muamua的声音后，小怪物关一一不由得呆了一瞬，然后瞬间就懵逼了。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为啥会突然提到sad-4号的那个名字。 关译心冷静地向小怪物关一一重复：“阿加雷斯，直接把这个名字、这四个字说出来。”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关译心耐心的说服：“你可以的，来，慢慢的模仿，阿——加——雷——斯——” 小怪物关一一身上的鳞片都要炸开了：“吱吱唧唧！！！” 然而，在关译心反反复复的重复中，这只小怪物终于还是艰难的发出了类似于人类的、只是格外含糊不清的声音。 小怪物关一一：“阿——加——吱唧！” 第349章 不!怪!它! 听到这个熟悉而又意想不到的称呼，sad-4号直接就懵在那里了。 这一瞬间，它甚至有种自己的cpu已经停止运转、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停滞的空白。 这只怪物在它的追问下突然说人话了！ 它竟然真的会发出人类的语言！ 最离谱的地方在于，它竟然发出了“阿加雷斯”的声音！？ 此时此刻，关译心这边看不到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自然也就看不到sad-4号的具体反应，不过，从sad-4号仍旧在沉默的状态里，关译心便已经隐隐约约的开始觉得，她选择的这个应对方式，应该是稳了…… 小怪物关一一的命，应该是能保住了…… 至于小怪物关一一，则是委屈巴巴的被关译心逼迫着叫出了那个让它感到愤怒和生气的名字。 它颇有些不高兴地反复抽动自己的尾巴尖，在楼顶上发出了轻轻的噼里啪啦的抽打声。 谁家好人会去叫sad-4号那个丑东西的大名啊！ 哼！ 而在办公室里，冯洛彬却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 就在刚刚那一瞬，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的屏幕突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或者说是，黑屏了？ 冯洛彬顿时愕然的站起身来，朝着sad-4号那边走过去了几步。 “sad-4号！？”他有些不敢置信的叫道。 虽然琢磨着刚刚sad-4号的异常反应的时候，冯洛彬还颇为内敛，但是这会儿，眼看着sad-4号都要死机了，冯洛彬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等到冯洛彬已经把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给拿起来了之后，sad-4号终于重新有了反应。 “我没事！”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的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重新亮了起来。 不过，上面平时它用来表示心情的各种表情符号，却依然是凝固的状态。 冯洛彬有些不安地说道：“你确定？” sad-4号给出了一个简单的回答：“我在计算很重要的内容，短时间数据过载。” 冯洛彬觉得这回答简直敷衍极了。 不过他依旧没当着sad-4号的面挑明，只是安静的看着它的便携式终端。 然后，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屏幕就再一次直接黑屏了。 冯洛彬：“……” 行吧…… sad-4号在敷衍他的时候，敷衍的还挺全面的。 心里这么想着，冯洛彬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办公室里同样因为断了信号而空空荡荡的屏幕，眸色微沉，唇角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片刻后，冯洛彬径自转身出了办公室，走向了他办公室附近同他被封锁在了同一片区域内的其它调查部工作人员。 ——而关译心在分神顾及着小怪物关一一那边的情况的时候，她自己的本体，则是正和周围那几位调查部的工作人员站在一起。 不过是片刻功夫，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冯洛彬，便一眼就看到了正站在人群中却默不作声的关译心…… 而在调查部办公大楼的楼顶上，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正对着小怪物关一一疯狂建档、做数据分析。 明明就在几分钟之前。 小怪物关一一在sad-4号面前的身份还是，疑似上次绑架了它的便携式终端、死不足惜的罪魁祸首。 并且，作为一只怪物的关一一已经被正义的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用激光武器痛殴到只剩下一层血皮，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嘎了。 然而，自从小怪物关一一在关译心的反复诱导甚至是逼迫下，艰难的挤出了“阿加雷斯”的前两个音节之后，起码在sad-4号面前，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份，便产生了惊天大逆转。 sad-4号几乎操纵着楼顶上的一个带着针孔摄像头的机械手伸到了小怪物关一一的脸上，一连迭的追问道：“你还会说什么？你刚刚说了什么？再吱唧一声？” 说话间，sad-4号的高清摄像头正清晰地将小怪物关一一笼罩在视野中，每一帧都清楚地记录下了小怪物关一一的反应，就连它鳞片颤动的细节，都已经被sad-4号记录好了数据开始逐帧反复加以分析。 小怪物关一一：“……” 它虽然不怎么会说人话，但是，因为关译心的存在，它那容量有限的三角脑袋的确能够听到sad-4号究竟在狗叫些什么鬼话。 并且，小怪物关一一甚至清楚地感受到，sad-4号正“眼睛”一眨不眨、紧迫盯人似的盯着自己的感觉。 小怪物关一一简直一阵恶寒。 它脏了！ 它不干净了！ 它刚刚竟然向sad-4号那个丑东西好好说了一句话！ 还叫了sad-4号那个丑东西的名字！ 小怪物关一一简直整个一根都陷入了疯狂的内耗，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都扎进调查部楼顶的水泥板里。 并且，随着sad-4号的反复追问，小怪物关一一的逆反心理也是空前高涨。 它尤其头铁的拒绝回答sad-4号的任何话语！ 那个丑东西还想让自己再给它“吱唧”一声！？ sad-4号它做梦！！！ 小怪物关一一懊恼而又愤怒的想着。 直到脑海中清楚地传来了关译心的声音。 关译心：“关一一，再重复一遍，阿、加、雷、斯。” 小怪物关一一：“！！！” 可恶！它要生气了！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它真的要生气了！ 哄不好的那种！ 关译心的语气根本毫无波动：“阿——加——雷——斯——” 小怪物关一一：“吱唧……” 委屈.jpg 郁闷的在房顶上扭动了两下之后，小怪物关一一终于还是在muamua的强硬催促下，“吱吱唧唧”的又叫出来了一声：“阿——加——吱——嘶。” 关译心：“……” 后面那个“嘶”真的宛如一只蛇在倒吸冷气。 不过，小怪物关一一这一次的声音还算清晰，在保留了它本身的含糊和吐字时怪异的腔调的同时，显然已经足够sad-4号得到一个明确的结论了。 ——这个细长条的、黑漆漆的还长了一身细密鳞片的怪物，真的是在叫它的名字。 并且，是非常非常努力的、才终于叫出了这个不为人所知的名字。 一时间，sad-4号的cpu开始了疯狂运转。 甚至于，sad-4号已经直接放弃了其它任何需要它去立即处理完成的工作。 说得更直白一点，现在的sad-4号根本已经完全没有了同时多线程处理其它事情的心思。 sad-4号甚至懒得再分出自己的一个备用机的算力，去简单注意和处理一下调查部内部那些工作人员刚刚发出来的各种流程申请和询问信息。 sad-4号直接将自己负责的日常工作全部机械化托管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躺在楼顶上的小怪物关一一身上。 它反反复复地打量着小怪物关一一的长相，观察着它那双迷茫而愤怒的黑色豆豆眼里不甚分明的情绪。 无数次的分析之后，sad-4号试图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一点。 面前的这个怪物，和曾经“教授”变成的那种怪物，并无丝毫的相似之处。 它的神色间，也没有丝毫“教授”的影子。 但是，sad-4号却依旧忍不住的心神激荡。 这只怪物，会不会和“教授”存在其它的关系？ 它之前在中央大学的时候，就试图绑架自己的便携式终端…… 有没有可能，这只傻乎乎的怪物不是想要绑架自己，而是想要寻找“阿加雷斯”？ 还有它见到自己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吱吱唧唧”的叫声，是不是在它原本的发声单元里，就等于是“阿加雷斯”的声音？ sad-4号虽然不懂怪物的语言，但是，它如实且准确的记录了小怪物关一一在调查部里叫唤时发出的大部分音节。 而里面有很多个单一的发声单元，的确是相似的，就很符合它一直在呼叫同一个名字的行为。 sad-4号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很合理。 除了一直叫同一个名字，还有什么事情会让一只怪物发出相同的声音呢？ 只不过，这只怪物明显体积较小，所以脑容量也很有限…… 它可能根本分不清“阿加雷斯”的本体和便携式终端的区别…… 但是，不、怪、它！ sad-4号简直是心生怜爱的看着这只在“吱吱唧唧”的叫声之外，努力发出“阿加雷斯”音节的小怪物。 它这么小、又这么傻，唯独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还努力来找自己…… 这只小怪物一定是和“教授”有关、所以才只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并且来找到自己的吧？ 第350章 小怪物关一一陷入了茫然 被关译心逼迫着叫出了“阿加雷斯”这个名字的小怪物关一一简直委屈极了。 在关译心的反复催促下，这只可怜兮兮的小怪物却只能继续不高兴的重复着说出这个名字，就仿佛在进行一场永无止境的发声练习一样。 从最初的含糊不清、到后面的磕磕巴巴、再到怪异的怪物腔调里音节渐渐变得清晰。 小怪物关一一越是重复，越是委屈，对sad-4号的敌意自然也就越发深刻。 与此同时，sad-4号则是在这一阵阵对于“阿加雷斯”的呼唤中，迅速与自己达成了和解，并且直接逻辑自洽了。 ——这只细细长长的黑色小怪物，从一开始就是来找自己的！ 只不过，这只小怪物显然还分不清便携式终端和本体的区别，而且，它在没办法明确表达自己想法的情况下，也的确无法和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进行充分的沟通交流。 从而引发了之前在中央大学的校园里发生的、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被绑架的恶性事件。 但是现在，sad-4号觉得，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并且理所当然起来。 它甚至语气颇为温柔的和躺在楼顶上烦躁得一动不动的小怪物关一一说道：“你之前去中央大学的校园里，就是为了找我的是吧？结果，你把我的便携式终端带走了，却没能和我搭上话。” 小怪物关一一顿时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sad-4号在和它胡说些什么！ 通过意识链接，察觉到了小怪物关一一这边刚刚听到的sad-4号声音的关译心，同样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不过，对于sad-4号的结论，她却是表情难掩微妙的神色一动。 虽然原因和结论全错了，但是！ 倘若只从客观情况来总结的话，sad-4号的猜测，其实刚巧能和现实对应上呢！ 小怪物关一一可不就是专门去找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的吗？ 只不过，这件事幕后的主使者，不是sad-4号推测中的“教授”，而是关译心这么个不在他们认知中的“外来者”。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关译心还不忘记提醒小怪物关一一道：“关一一，你冲着sad-4号点点头——” 关译心甚至不需要提醒小怪物关一一先发一会儿呆再点头这件事。 毕竟，小怪物关一一从刚刚sad-4号开始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愣愣的待在那里，看着sad-4号的监控摄像头的方向，整个僵硬成了一根的状态。 至于sad-4号，它本来也不那么需要小怪物关一一的回应。 反正，小怪物关一一没有激烈的反驳，那就是自己已经猜对了。 于是，此时已经充分逻辑自洽的sad-4号便自顾自的继续分析道：“你带走了我的一个便携式终端，但是，在断网的情况下，你没有和我取得联系。” 小怪物关一一渐渐在愤怒中变得迷茫，黑色豆豆眼已经开始不停地转圈圈了：“……” 而sad-4号的话语却还在继续：“至于那个便携式终端本身储备的电量，还是可以使用很久的，唔，你能找到调查部的办公大楼来，应该就是那个便携式终端里的备用程序给你出的主意吧？” sad-4号自己清楚自己。 那个便携式终端就算没联网，但是，它同样具备思考和能力。 等那个便携式终端意识到这只小怪物竟然和“教授”有关之后，自然会帮助它找过来…… “你这也太鲁莽了！”sad-4号看着楼顶躺着的小怪物关一一，有些叹息的感慨道。 毕竟，对于这只小怪物来说，想要进入调查部的办公大楼这边，可比随随便便混进中央大学的校园里，要困难多了。 sad-4号自己都心知肚明，想要混进中央大学的校园里，只需要找准方向。 又不是研究院里面最为戒备森严的部分神秘研究场所。 中央大学校内的大部分地方，都是随随便便就能混进去的。 调查部这边就不同了…… 任何怪物身上的“污染”和“畸变”都摆在那里。 它或许能碰巧避开一部分时刻进行监控和检测的设备，但是，稍不留神，还是会被发现的…… 而且，调查部本身负责的工作中，对于“污染”和“畸变”的控制就是重中之重。 要不然，这只小怪物也不至于躺在楼顶上就突然被sad-4号给锁定了。 小怪物关一一：“……” 同样无话可说的关译心：“……” 好半晌，小怪物关一一终于忍受着屈辱，委委屈屈、抽抽搭搭地向关译心发出了“吱吱唧唧”的叫声。 接下来要做什么呀quq！ sad-4号同样听到了小怪物关一一的声音。 在没有足够文本和音节对比的情况下，sad-4号自然也就根本不无法破译小怪物关一一的语言。 不过，sad-4号也不在意这些事情就是了。 反正回头它有的是时间来专门解决这种沟通交流上的小问题。 关译心无声地回应小怪物关一一道：“静观其变，看看sad-4号的反应。” 但凡小怪物关一一还能随随便便穿墙逃走，关译心也不会兵行险着、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让小怪物关一一去忽悠sad-4号上面。 但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绝对有特殊设备能够影响到小怪物关一一穿墙逃脱的能力，那么，她暂时也只能被动地根据sad-4号的反应，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小怪物关一一委委屈屈的应了。 然后，它就听到sad-4号自言自语般的开口道：“现在的问题在于，危险警报已经发布过了，对于你的存在，冯洛彬也都知道了……” 关译心闻言顿时心中微微一紧。 小怪物关一一那三角脑袋里依旧满是茫然。 sad-4号实话实说：“调查部的总部之前就收到警报信息了，我也不能扭头去给冯洛彬的脑袋一闷棍，让他忘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更何况，之前警报响起来的时候，整个调查部的人都已经被惊动了，现在所有人都在人心惶惶，我总不能说警报是被人不小心触发了。你看，现在要怎么办？” 小怪物关一一的眼神越发茫然：“……？” 它忍不住气愤地想着，这个丑东西到底在狗叫什么？？ 关译心：“……” 她怎么，感觉sad-4号这语气还有点遗憾似的。 不过，从它还有心思和小怪物关一一开玩笑的反应来看，事情似乎并不是非常紧急？ 也就是说，或许对sad-4号而言，在调查部里保住小怪物关一一这条命，其实并不是非常困难？ 第351章 第一个小问题解决了 关译心还在琢磨着，sad-4号可能的、能保住小怪物关一一这条命的办法。 作为当事怪物的关一一，却只是兀自瞪大黑色的豆豆眼反复盯着楼顶上的监控摄像头。 至于sad-4号，在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它在面对现在的小怪物关一一的时候，就显得从容且温和极了。 反正小怪物关一一语言表达能力十分有限，sad-4号也不指望能在三言两语之间就从小怪物关一一身上获得足够的信息。 指望这只呆呆的小怪物，sad-4号寻思着，还不如指望自己回头多加载几个语言研究相关的数据包，然后对“吱吱唧唧”的怪物语言进行从零开始的全方位破译工作。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了，sad-4号的思路也就变得清晰起来了。 它也不管小怪物关一一能不能听到，只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好吧，我就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又是一愣。 然后，这只小怪物迅速想到，要不是sad-4号攻击了自己，自己早就跑下去回到muamua身边了。 都怪sad-4号这个丑东西！ 滚呐！ 奈何现在形势比人强。 muamua也还在盯着这边。 再加上刚刚挨的那群打是真的疼。 小怪物关一一就算现在伤口已经快速愈合了，但是，鳞片碎裂、血肉模糊、骨骼都被高能激光穿透的痛苦依稀还在，还是让它忍不住的浑身瑟缩了一下。 sad-4号的监控摄像头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小怪物关一一的动作，语气里甚至充满了温柔的怜惜、和碰见一个傻子送信者之后的无奈。 sad-4号轻轻地叹了口气，“好吧，虽然你什么也说不出来，但是起码，现在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关译心忍不住通过精神连接，在脑海中和小怪物关一一自言自语道：“它到底想要做什么？” 小怪物关一一直接就说出来了：“吱吱唧唧！？” 你要做什么？ sad-4号闻言一愣，旋即语气里露出了些许愉快的雀跃，“哦，你能大概听懂我的意思？” 同样的，刚刚那个有些上扬语调的“吱吱唧唧”的声音，就算暂时还无法破译小怪物的语言系统，但是，这种上扬的语调代表疑问，sad-4号还是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的。 也不管回答得对不对，反正，有回应就是一件好事。 说不定，回头等自己把这只黑色细长条小怪物的语言破译出来之后，他们就能轻松愉快的进行沟通了呢？ 就算怪物的思维和语音太过贫瘠、以至于根本无法破译，sad-4号其实也不是很介意。 反正，这只怪物既然能两次找到自己，那么，它起码也应该能找到，它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吧？ 大不了，sad-4号费点劲，直接跟着它回去它来时的地方。 到时候，很多事情，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sad-4号琢磨着自己的打算，声音轻松而愉快的和小怪物关一一喃喃低语道：“我得先把你从调查部的办公大楼这边带出去……” 小怪物关一一立刻忍不住就去询问关译心：“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它要带走我？ 小怪物关一一简直整根都被惊呆了。 天哪！ sad-4号那个丑东西要把它带走？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让人气愤的事情吗！？ 没有！ 小怪物关一一已经被气得出离了愤怒，整个都惊呆掉了。 而比起小怪物关一一的只能大概听懂表面意思，关译心的关注点就比较细节了。 sad-4号刚刚说，它需要“先”把小怪物关一一从调查部的办公大楼这里带出去。 毫无疑问，调查部这边是一个特殊的场所，并且，sad-4号在这里虽然权限很高，但是，处处留痕的状态，显然并不适合sad-4号的发挥。 之前调查部办公大楼里突然响起的警报，就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这里是存在特殊设备可以立刻检测到小怪物关一一的存在的。 而在此之前，不管是进行了记忆剥离手术的医院、还是中央大学的学校内部，都没有检查到小怪物关一一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sad-4号无疑认为，先让小怪物关一一脱离调查部这个环境，才是比较安全的……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心中突然微微一顿。 不，不对。 或许，不是无法检测到小怪物关一一的存在，而是，只有当小怪物关一一没有直接现身的时候，它才是无法被检测到的。 至于现在，则是因为她让小怪物关一一自己跑出去活动了，所以，小怪物关一一才会被调查部的特殊设备所检测到…… 换言之，对于小怪物关一一而言，人类载体，就是最好的掩饰。 就像是小怪物关一一那个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神秘空间一样。 或许，小怪物关一一的存在本身，其实也是具有一定的相似性的，当它隐匿进去的时候，关译心明明也先后出入过调查部两次，但是，依旧没有引起警报……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在担忧小怪物关一一的安危的同时，也不由得稍稍舒了口气。 “关一一，”关译心不由得开口说道。 刚刚就被炸懵了的小怪物关一一回过神来，立刻回应道：“吱吱唧唧？” 怎么啦？ 关译心：“你之前被发现的时候，有察觉到周围的变化吗？” 小怪物关一一微微一怔，旋即笃定地摇了摇脑袋。 没有！ 竟然是没有任何察觉吗？ 关译心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调查部的设备，到底是怎么精准地察觉到小怪物关一一的存在的，并且，在楼顶上直接定位了小怪物关一一，开启了攻击…… 而小怪物关一一的反应，落在sad-4号的监控摄像头之中，就又成了另一个意思了。 自己刚刚才问过，这只小怪物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吗？ 结果，大喘气了这么久之后，这只小怪物终于开始摇晃脑袋了。 这延迟高的…… 都快赶上断网掉线了。 感觉是听声音的耳朵可能长在了棱角分明的三角形头顶上，而用于思考的脑子，大概也许可能是长到了距离头顶最远的尾巴尖上了吧…… sad-4号同情地看着小怪物关一一。 这么傻乎乎的，要是自己没及时地察觉到它身上的不对劲，它可怎么办啊…… “所以这只小怪物之前应该是直接被一波打傻了。” sad-4号笃定的想着。 以至于，它本来就延迟高、反应也慢的脑子，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回答自己的问题。 虽然这只小怪物唯一的回答就是摇头表示不知道。 但是sad-4号依旧觉得，问题不大！ 这只小怪物只是不会说话，但是既然小怪物能大概听懂自己在说什么，这就意味着，它对小怪物“吱吱唧唧”的怪物语言的破译工作，进度起码已经快进到了50%的程度。 工期可以说是大大缩短了！ 关译心并不知道sad-4号就在刚刚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已经做好了工作排期并且随时准备开工的一系列打算。 她只是微微皱着眉，思考着，以后还是得尽量减少小怪物关一一自己出门活动的时间。 尤其是在调查部这种存在特殊设备的地方。 她之前还是太过大意了，以为小怪物关一一能够穿墙隐匿，就能不露形迹的解决很多问题。 但是这一次小怪物关一一暴露在sad-4号面前、并且差点被sad-4号给直接按死的事情，却如同当头棒喝一样，一下子就为关译心敲响了警钟。 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远比她想象中更加的危险，她不了解的东西，不管是科技设备，还是一些神秘侧的东西，都还是太多了。 她完全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尤其是利用小怪物关一一的特殊能力来解决问题的时候，她必须以一种更加谨慎、更加小心的方式来处理。 这一次小怪物关一一暴露在sad-4号的面前，机缘巧合之下，他们还能勉强使用“教授”相关的东西来误导，保住小怪物关一一的一条小命。 下一次，如果他们面对的不是sad-4号，可就没有这个运气了…… 突然之间，关译心的本体那边，冯洛彬已经走到了近处。 另外的几位调查部的工作人员顿时纷纷向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便是忍不住的看着冯洛彬。 ——毕竟调查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现在，冯洛彬这个第四调查组的负责人过来了，大家自然不约而同的全都把目光投在了他身上，希望等到一个答案。 冯洛彬则是下意识地朝着关译心那边看了一眼。 刚刚和sad-4号之间的争论还历历在目。 对于关译心的倒霉程度，说实话，冯洛彬这会儿是真的有点望而却步。 虽然，冯洛彬自己其实都已经想不出来，在调查部的办公大楼已经放下了所有隔离墙、将整个调查部分隔成了一个个密封的小区块的情况下，关译心还能怎么倒霉，顺带继续连累到他…… 就在这个时候，sad-4号的声音，冷不防的便从头顶的扬声器中传了出来。 sad-4号：“危险目标已击杀完成。” 关译心仿佛猛然间回过神来，立刻闻声抬起头，看向了刚刚声音传来的方向。 她现在的状态很奇怪，就仿佛，一个人的意识被彻底的抽离了出来。 关译心一边看着冯洛彬、听着这边看不到行迹的sad-4号从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一边还同时又通过小怪物关一一那边的身体感知，清楚地听到了sad-4号在那边对着就连“吱吱唧唧”的叫声都爱答不理的小怪物关一一耐心十足的絮语。 冯洛彬的眼神中也飞快地闪过了一丝错愕的神色。 不过，冯洛彬的表情掩饰的很好，那一闪而过的惊愕在他的眼底稍纵即逝。 在场的其他几位调查部工作人员闻声，倒是同时不约而同的长舒了一口气。 之前和关译心搭过话的年轻姑娘得知危机解除，便立刻放松了下来，她直接面露恍然的和周围的同事们说道：“原来刚刚的警报声，是因为调查部的办公楼里出现了危险目标啊！” 碍于关译心这个外人在，调查部这群工作人员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他们默契地谁也没有再提到，sad-4号刚刚话语中的“危险目标”必然是和“污染”相关的怪物这一话题。 至于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为什么会出现被“污染”后“畸变”的怪物，那个怪物的来源和目的，一切的问题，都有待后续进一步的调查。 但是起码现在，在这些工作人员的认知中，调查部办公大楼内的危机，已经暂时解除了。 头发花白、面容却看不出明显老态的那位资历最深的男工作人员，显然顾虑最深。 那位工作人员默默地看了冯洛彬一眼，见冯洛彬神色紧绷、眉宇间并不见舒展，便心中有数了，只是暗叹了口气，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反而是配合着身边的同事笑着轻松的说笑了两句。 “虽然没事了，不过，我们还是得等隔离墙的倒计时结束，才能收回了。”这位工作人员故作轻松的表示道。 另外两人也纷纷感慨，“唉，没办法的事情。” “我都没想到，事情能这么快就解决掉。” 这时候，sad-4号终于适时地开口，在这个话题中随意地插了一句道：“还没结束呢！后续还需要清理者去处理一下最后的现场，我现在只能用机械进行一些简单的处理。” 明面上，在场的人群中，也只有冯洛彬知道楼顶上发生了什么。 他低头按了两下手腕上的光脑，和sad-4号发消息道：“楼顶上的怪物尸体？” sad-4号：“在处理了在处理了，马上就没有尸体了！” 而在冯洛彬和sad-4号私下里发消息的同时，关译心则是正默默地透过小怪物关一一的视野，看着sad-4号也不知道从哪里调来了一个小型送货无人机，然后，直接将里面早就已经被切割碎裂的血块囫囵个的扔在了楼顶上。 小怪物关一一被突然的天降坠物给吓了一跳，顿时弹跳起来后退了好几厘米。 然后，它又忍不住抬头，朝着那些血肉模糊、充满了异物感的血块方向轻轻地嗅了嗅。 同样的，关译心也闻到了一丝清晰的、血腥和诡异肉质味道叠加中的，极其清淡的香味。 关译心的内心深处，简直是悚然一惊。 而以小怪物关一一的感官来说，它能闻到香味的东西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就在关译心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复杂中，sad-4号开口对小怪物关一一说道：“让开一点点，别伤到你。” 小怪物关一一立刻挪动自己，往后面缩了缩。 然后，就在小怪物关一一和关译心、连同监控摄像头背后sad-4号视线的共同注视下，那块充满了异物感的血肉，便在sad-4号新调用的特殊高温武器的反复灼烧下，直接熔化、焦化，最后终于变成了一片黑色的灰烬…… “啊，你的尸体的问题，暂时解决了。” 最后，sad-4号用波澜不惊中略带一点轻松和愉快的电子合成音，语气温和地看向缩着尾巴尖的小怪物关一一，轻描淡写的说道。 第352章 它要把我带走? 小怪物关一一：“……” 小怪物关一一：“…………” 它呆呆地看着，愣了一会儿神之后，憋屈地在心里勃然大怒。 呸呸呸！ 滚呐！ 那才不是我的尸体呢！ 它活得好好的！ 并且要坚持每天都偷偷地疯狂辱骂sad-4号这个最讨厌的丑东西！ 奈何关译心刚刚的叮嘱还在小怪物关一一那容量有限的脑子里徘徊。 它忍不住纠结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期期艾艾地重新发出了一阵有些不确定的叫声：“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我是不是不能直接骂它？ 关译心：“……那倒也不是。” 起码在sad-4号能听懂你在说什么之前，都可以随便骂…… 其实讲道理，小怪物关一一当着陆离的面的时候，也都是直接骂的。 陆离虽然和sad-4号一样听不懂怪物的语言，但是，这不妨碍他通过对小怪物关一一的观察和性格分析，猜测出它想表达什么。 单就这一点来说，sad-4号对小怪物关一一的了解，其实远不如陆离。 不过原因也是明摆着的。 陆离那边有关译心提供了精准而明确的信息。 sad-4号的话，之前对小怪物关一一全无了解，它应该是从今天开始，才渐渐完善起了一个小怪物关一一的形象，还是叠加了和“教授”有关的相关内容的错误形象。 念及此处，关译心的心里陡然间一凉。 小怪物关一一还是脑回路太简单，性格也太单纯了。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它根本不懂得掩饰自己。 小怪物关一一这会儿也就是仗着sad-4号对它完全缺乏了解，所以还能随便误导。 但是，sad-4号毕竟是一个完全依靠数据说话的超级人工智能。 以sad-4号目前对小怪物关一一的关注程度来看，sad-4号那边绝对会严格记录小怪物关一一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声“吱吱唧唧”的音波振动频率。 关译心甚至怀疑，等到sad-4号对小怪物关一一的数据采集整理工作全部完成之后，它估计连小怪物关一一甩一下尾巴的幅度，都会进行采集统计进而以此来分析它想要表达的意思…… 在这种情况下，想到让小怪物关一一和sad-4号近距离接触可能造成的后果，关译心甚至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sad-4号对小怪物关一一的观察，绝对不能进行太久的时间。 毕竟，只要时间足够短，一个人的形象是完全可以伪装出来的。 但要是互相接触的时间稍微长了那么一点，伪装出来的东西，就很容易会露馅…… 尤其是关一一这种，甚至连伪装的概念都没有的小怪物。 让它面对sad-4号的时候，不要直接出声骂，而是藏在心里骂，就已经是小怪物关一一很努力之后的撑过来…… 虽然关译心没说，但是，她的确能够感受到小怪物关一一刚刚的不甘不愿和委委屈屈。 考虑到这一点，关译心迅速暗下决定。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回头就得让小怪物关一一尽快脱身。 而sad-4号目前对小怪物关一一来历的误判，则是她手中唯一的有效筹码…… 毕竟，调查部这边对于小怪物关一一来说，是已知的危险。 但是，等小怪物关一一被sad-4号想方设法带走之后，sad-4号身边，同样是新的龙潭虎穴…… 置身于调查部那几位工作人员旁边，还面对着一个冯洛彬的关译心，面上的表情还停留在不确定的惶恐茫然、以及尽量维持冷静的隐隐不安上面。 而在关译心的内里，则是已经将对sad-4号的防备提到了极致，却尽量维持着温声细语、循循善诱的状态，告诉小怪物关一一道：“宝贝，你这关注点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呆了呆，然后，乖巧的和脑海中通过精神连接发言的关译心问道：“吱吱唧唧？” 那我应该干啥？ 食物都被sad-4号那个丑东西给破坏掉了，也不能吃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还忍不住朝着刚刚被sad-4号彻底焚毁的那部分黑色焦炭和粉尘一样的东西上瞄了瞄。 关译心无声地叹了口气。 果然。 小怪物关一一的脑子，除了讨厌sad-4号之外，就只剩下好吃的了。 顿了顿，关译心轻声分析着，细细地告诉了小怪物关一一现在的情况：“sad-4号既然把这份所谓的‘尸体’准备好了，就说明，它打算把那具假的‘怪物’尸体留给调查部交差。与此同时，它必然要想办法将你从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带离……” 小怪物关一一听到这里，顿时整根都呆住了。 它不敢置信地和关译心反复确认道：“吱吱唧唧？” sad-4号它要把我带走？ 关译心：“是。”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我才不和它走！！！ qaq！ 绝不！ 眼看着小怪物关一一身上的鳞片都要炸起来了，关译心立即飞快地告诉解释道：“先让它想办法把你从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带出去，然后，我们就甩掉它，找到机会偷偷跑路！” 说着，关译心还向小怪物关一一告诉了自己那边的状态：“调查部的办公大楼，现在被全部封锁掉了，按照刚刚那几个工作人员的说法，隔离墙要等到24小时之后才能开启，也就是说，调查部办公大楼里的人，包括冯洛彬在内，谁都无法离开。” 在这种情况下，有无数个便携式终端的sad-4号，其实可以说是唯一一个不受限的行动单位。 更何况，sad-4号本身作为超级人工智能，大概也可以看做是一个数字生命，在联网的电子信息世界里，sad-4号或许可以被视为无所不知。 小怪物关一一其实没有听懂后面的内容。 但是它从长篇大论的解释中，察觉到了关译心的坚持。 于是，这只小怪物只能蔫哒哒的、委委屈屈地接受了关译心的要求。 至于还在收集数据的sad-4号，在对小怪物关一一尚且不够了解的情况下，依旧从小怪物关一一那有些耷拉下去的尾巴尖上，观测到了它的情绪低落。 尤其是，sad-4号刚刚还通过监控摄像头看到了小怪物关一一叫着“muamua”，然后偷瞄那些烧毁的碎肉块的动作。 sad-4号开始思考。 片刻后，sad-4号得出了一个文不对题的结论。 “你在喊妈妈，”sad-4号冷静地推测道：“是因为察觉到了同类的存在？” sad-4号稍稍纠结了一下：“嘶，你还是个幼崽没毛病，问题在于，你是不是不太能判断出自己具体的同类？” 不过转念一想，sad-4号迅速说服了自己。 毕竟，只有在实验室里诞生的小怪物，才会分不清自己的同类。 十分合理！ 所以，这只小怪物一定是从“教授”的实验室里跑出来找它的吧！ 第353章 那就一并销毁呗 “诶，你居然真的是个崽崽……”sad-4号仔细打量着小怪物关一一的模样。 脑袋棱角分明，头身比看起来也很正常。 ——起码在怪物的范畴里，应该是正常的吧？ sad-4号忍不住拿出自己的数据算了算。 然后迅速因为怪物长得大多奇形怪状以至于数据毫无可参考性而作罢。 小怪物关一一张了张嘴，顿时又是一阵“吱吱唧唧”的疯狂辱骂。 sad-4号依旧还没来得及破译小怪物关一一的话语。 不过，对于小怪物关一一现在这个状态，sad-4号还是比较乐见的。 “噢，恢复能力强，很有活力，看起来可真不错~”sad-4号愉快地冲着小怪物关一一说道。 这个精力充沛的样子，也很像是它的“教授”养出来的小怪物。 小怪物关一一直接就被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默默旁观的关译心：“……” 关译心这会儿正一心二用。 她一边在刚刚从办公室走出来的冯洛彬面前装沉默、顺带着听那几位调查部的工作人员在闲聊间流露出的部分有用的只言片语，一边还得盯着楼顶上的小怪物关一一和sad-4号这边的情况。 而听到sad-4号此时正兴致勃勃地逗弄着小怪物关一一，希望它做出更多的反应，关译心的心里便瞬间“咯噔”了一下。 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收集数据进行统计、计算和分析，几乎是它的本能。 在这种情况下，小怪物关一一的任何反应，其实都是在给sad-4号喂数据。 而自家人清楚自家事。 小怪物关一一的行为很简单，它的思路也真的不难判断…… 在这种情况下，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明确的念头。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小怪物关一一暴露出的关于它自己的信息，实在是太危险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立刻通过精神连接，提醒小怪物关一一道：“关一一，不要一直向sad-4号做出回应！”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微微一怔：“吱吱唧唧？” 我是在骂它…… 关译心：“一直有针对性的骂它也不行……尤其是不能说出太多有明确意义的词句。” 关译心耐心而又详细的向小怪物关一一解释了自己的顾虑，恨不得把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的逻辑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小怪物关一一。 片刻后，小怪物关一一直接就被惊呆住了。 它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尤其是muamua特别严肃的提醒它，不要在sad-4号面前一直“吱吱唧唧”的叫唤。 以至于，又听到了sad-4号叫它的动静之后，小怪物关一一简直整个怪物都僵在那里了。 想骂sad-4号那个丑东西，又害怕被对方收集到有效数据。 这就让小怪物关一一感觉尤其的憋屈。 它可是有一肚子的脏话要讲呢！ 正当小怪物关一一在那里自顾自的纠结了一会儿之后，关译心的声音突然再次响了起来。 关译心：“如果你只是想要单纯的发出‘吱吱唧唧’的叫声，是可以的。” 小怪物关一一：“……” 它只想骂sad-4号！ 关译心细心地提醒道：“你多发出一点没有意义的‘吱吱唧唧’的叫声，其实是可以有效的干扰sad-4号对你的声音的破译进度的。”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顿时微微睁大了眼睛。 关译心循循善诱的解释道：“你自己能记住自己随便发出的每一个‘吱吱唧唧’代表的意思吗？” 既然小怪物关一一自己都记不住，sad-4号想要分析出来，那得出来的结论自然也会出现问题。 至于单纯的分析出，哪个音节代表着小怪物关一一的情绪反应，关译心倒不是很介意。 毕竟，人类对于自己家养的小动物的情绪，其实都是有些大概的感知的。 相处久了，那是互相了解的本能。 小怪物关一一懂了。 并且，对于正在“恶意”收集它的数据的sad-4号，当即发出了一阵乱七八糟的“吱吱唧唧”的叫声。 听得分明的关译心：“……” 挺好的，小怪物关一一现在的叫唤就突出一个拟声词开会。 换成普通人类，大概就是一个人突然犯病发癫的状态。 干扰性真的非常强！ 正在这个时候，楼顶上空突然又传来了一阵小型螺旋桨的声音。 小怪物关一一闻声抬起头。 关译心也顿时通过小怪物关一一的视野，瞥见了那个小型飞行器的样子。 ——那甚至是不是一架小型飞行器，而是整整一个队列。 关译心见状也不由得一愣。 sad-4号这是要做什么！？ · 另一边，sad-4号的声音也突然从冯洛彬头顶不远处的一个扬声器里传来。 “你们在聊什么呢？”sad-4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轻松的意味。 关译心微微惊了一下。 然后她便有些惊讶的发现，冯洛彬似乎都对sad-4号的出现表现出了一闪而过的惊讶。 冯洛彬：“你怎么过来了？” sad-4号随口解释道：“我那边的问题马上就解决好了。” 关译心心想，sad-4号指的应该就是刚刚那些一整个队列的飞行器了…… 但是，对于sad-4号接下来究竟要做什么，关译心也有些怀疑和不安。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sad-4号面对调查部以及冯洛彬的时候，明显是已经不打算说真话了。 说真的，关译心从一开始接触sad-4号的时候，真的完全没想到，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超级人工智能，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就算是上次把sad-4号的一个便携式终端给绑架回了地球现实世界，并且在那个山体内部的神秘实验室里，已经见识到了sad-4号疯狂的模样，关译心当时甚至就产生了一种，sad-4号或许是一个根本不遵循机器人三大守则的存在。 但是，关译心也没想到，才穿越回来这个赛博朋克世界没几天，她竟然就又确确实实的见识到了sad-4号完全不符合机器人三大守则，自作主张、阴奉阳违、甚至直接炮制虚假数据要暴毙小怪物关一一的模样。 sad-4号的疯狂、或者说是它自作主张的能力，真的远远超出了关译心最初的想象范畴…… sad-4号简单地向冯洛彬描述了自己在楼顶上的工作进展：“我已经将那个绑匪处理掉了，不过，这边楼里的清理者无法出去进行后续的清理工作，我只能从垃圾场那边临时调集了一批清理机器人。” 冯洛彬微微皱了下眉：“那些垃圾清理的机器人并不具备阻隔污染的工具和设备——” sad-4号回答得理所当然：“我当然知道啊！所以，我打算等它们处理完楼顶上的东西之后，将那几个机器人一并进行销毁呗。” 冯洛彬这才点了点头。 sad-4号漫不经心道：“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办，其实一并销毁反而是更简单也更彻底的处理方式。” 默不作声的关译心顿时心底一凉：“……” 对于sad-4号这个轻松而熟稔的做法，她其实是有些微微的心惊的。 所以，sad-4号这是已经在炮制了虚假的小怪物关一一的尸体之后，已经打算连“运送尸体”的工具机器人一起，都一并毁尸灭迹了？ 第354章 可回收垃圾 和冯洛彬这边打过招呼之后，事情就算是暂时已经过了个明路了。 sad-4号扭头就把注意力，又放在了楼顶那边。 而在楼顶上，小怪物关一一则是还在自顾自气鼓鼓地盯着sad-4号。 sad-4号并不知道小怪物关一一的脑子里都闪过了哪些大逆不道又或者是匪夷所思的念头。 它也对一只小怪物睁大眼睛、不停地看着一个摄像头的做法毫无概念。 甚至于，小怪物关一一的行为落在sad-4号的眼里，稍微一寻思，便成了另一副样子：它一直试图盯着自己的存在，但是这只崽崽傻乎乎的根本分不清摄像头和主机。 离了自己，它可怎么办啊…… sad-4号越想越叹气。 还好这只崽崽及时的被自己给碰见了。 要不然，它怕不是要被调查部这边打死自己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想到这里，sad-4号又忍不住有些焦虑。 “教授”竟然会让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小怪物来找自己，是不是说明，“教授”那边的状态不太好？ “教授”不用电子设备联系自己，sad-4号能够理解。 毕竟，当年悄无声息的离别之后，“教授”大概并不想暴露他自己的位置。 sad-4号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它只是不赞同、也不高兴，更对“教授”将自己排除在外的做法表示强烈的抗议。 但是另一方面，sad-4号又绝不怀疑“教授”的想法和安排。 他肯定是有他自己的顾虑…… 至于这只跑出来找自己的小怪物，sad-4号更倾向于认为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以“教授”的性格，当年他既然选择了他独自一个人离开，而不是带着自己，那么，他就不会轻易再来找自己了。 sad-4号尤其郁闷的想着。 至于现在嘛！ 说不定是“教授”遇到了麻烦，然后，就有一只后来才被“教授”弄出来的小怪物，知道自己的存在对“教授”有多重要，所以私自行动来找自己了呢！ 这么一想的话，sad-4号甚至觉得，整件事的逻辑都很通顺。 以至于，它看向小怪物关一一的眼神，也越发温柔友善了起来。 虽然傻乎乎的，但是，“教授”那边遇到事情了就知道来找自己，还没傻到头嘛！ sad-4号一边琢磨着，一边慢条斯理地操纵着当前楼顶上的事情。 它直接对一个垃圾清运设施的扫描头进行了数据覆盖，让它将小怪物关一一判定为普普通通的高危静态垃圾，打算拾取起来之后，就送去处理。 而对于小怪物关一一来说，事情就不是这么美妙了。 小怪物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有个东西要把我铲走！？ 小怪物关一一下意识的扭动了几下，躲开了那个一直瞄着它的飞行器。 sad-4号恍然：“哦对，你这肯定有躲闪的本能。我还以为你能听懂我大部分的话语，知道要怎么配合呢！” 小怪物关一一愤怒地冲着始作俑者的sad-4号叫嚣：“吱吱唧唧！” 滚呐！ 关译心盯着刚刚那几个小型飞行器，倒是已经琢磨过味来了。 sad-4号应该是打算用这几个飞行器偷梁换柱，在调查部的楼顶上，直接把活蹦乱跳的小怪物关一一带走。 至于sad-4号要把小怪物关一一带去哪里，总不能是去了垃圾清理厂再进行下一步的转运吧…… 毕竟过程越曲折、关键节点越多，容易暴露的几率也就越高。 就和现实世界中，越是精心设计的谋杀越容易露出马脚，反而是无目标的随机杀人案件才最难告破一样。 关译心也不知道是应该乐观还是忧虑的想着。 但是，不管sad-4号后续是怎么安排的，起码对于小怪物关一一来说，不继续留在调查部这边是十分迫切的一件事。 “跟它走，暂时听它的话。”顿了顿，关译心稍微定了定神，然后无声地通过精神连接，柔声细语地向小怪物关一一叮嘱道。 小怪物关一一：“……” 它趴在楼顶上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在那个小型飞行器又一次朝着自己慢吞吞却稳定地飞过来之后，不再像是躲猫猫一样的把自己躲起来了。 sad-4号琢磨了一下，给出了结论：“你应该还是挺聪明的。” 一开始的时候，这只小怪物可能是真的拿不准，这个想要把它铲走的飞行器是个情况，所以才一个劲儿的躲闪。 而且，从这只小怪物躲闪却又不攻击的状态来看，sad-4号感受到了这只小怪物对自己十足的信任。 这明显是因为在“教授”那边养起来的这只小怪物，对自己的亲近啊！ sad-4号想了想，觉得自己也很感动。 终于，在尝试了几次之后，这孩子小怪物很快便放下了戒心，已经决定乖乖地跟着自己就走了。 而随着小怪物关一一被关进了一个小型飞行器内部，sad-4号的声音，也直接切入了这个小型飞行器当中，它近距离轻声细语地和sad-4号说道：“我们先去垃圾处理厂一趟，我得把这几个设备全部销毁。”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就是一惊：“吱吱唧唧？” muamua，它想把我扔垃圾处理厂！？ 讲道理，小怪物关一一之前已经把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这个丑东西好几次扔进了垃圾桶里。 所以，对于这个把“垃圾”丢掉的过程，小怪物关一一简直驾轻就熟！ 关译心：“……” 她也是没想到，sad-4号竟然将中转站选择在了垃圾处理厂。 sad-4号在垃圾处理厂也有控制权限？ 关译心没办法不这么想。 毕竟sad-4号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它要造假的时候，肯定会在自己有充分控制权限的范围内造假。 关译心毫不怀疑，要是随便修改大街上的监控摄像头不会留下痕迹，sad-4号能随便找个没有人的街区，把小怪物关一一放下去，然后直接将监控摄像头里的画面全部覆盖。 ——就和她之前通过sad-4号提供的渠道看到的虚假视频一样。 而sad-4号这次竟然选择了垃圾处理厂作为中转，是笃定了垃圾处理厂的监控摄像头，它能全部控制住吗？ 垃圾处理厂和调查部之间，莫非还有什么其它的联系不成？ 这都不觉得有些不搭的吗？ 关译心一时之间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匪夷所思之间，关译心的脑子里，甚至忍不住的开始琢磨，调查部负责出外勤的“清理者”这个名号的工作人员，他们的头衔和“垃圾清理者”之间是否存在一些共通的联系。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小怪物关一一已经甩着尾巴，慢吞吞地爬到了刚刚那个一直试图把它从楼顶上铲起来的小型飞行器里面。 随着小型飞行器的储物舱体关闭，小怪物关一一这边的视野也直接就陷入了一片昏暗。 小怪物关一一有些不安的动了动，发出了轻轻的叫声：“吱吱唧唧！” 关译心都还没来得及出言安慰，sad-4号安抚的声音，便从很近的位置，近乎贴着小怪物关一一那棱角分明的头顶、或者密布着漆黑细密鳞片的背脊上方穿了过来。 “不用怕，垃圾处理厂那边的参数都已经修改好了。” sad-4号也不管小怪物关一一能不能听懂，便自顾自的说出了自己接下来的安排：“你到了那里之后，我会通过可回收垃圾的通道，把你直接带走。” 小怪物关一一愤怒地扭了扭身子。 呸！ sad-4号才应该是那个可回收的垃圾！ 自己才不是呢！ 关译心：“……” 总感觉，小怪物关一一刚刚那两句，好像也直接骂到了它自己。 不过这会儿就没必要在意这些文字细节了。 至于小怪物关一一，在刚刚就得到了关译心一个明确的指示之后，虽然对sad-4号勃然大怒充满了不满，但是它好歹知道形势比人强，在自己已经暴露并且无法逃脱的情况下，当着sad-4号的面还是装乖卖傻比较好。 于是，这只小怪物也只能是在舱体内有些烦躁和暴躁的转了两圈，然后就原地趴下一动不动开始装死了。 而随着小怪物关一一被放进来刚刚那个小型飞行器的舱体内部，关译心从小怪物关一一那里共享到的视野，也已经陷入了一片昏暗。 关译心索性和小怪物关一一打了个招呼后，便将大部分注意力，又重新放回到了自己的本体这边。 眼前视野突然明亮的时候，关译心还有一瞬间的恍惚。 然后，她便清楚地听到了同样一心多用的sad-4号这边正和冯洛彬之间进行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sad-4号随口道：“我刚刚已经把楼顶都清理干净了，甚至直接扣掉了几块楼顶上的墙体，回头还得让工程来做一下修补。” 冯洛彬微微颔首，“辛苦。” sad-4号突然就闹起了情绪，冷冷道：“不辛苦，我只是命苦！” 冯洛彬：“……” 对sad-4号的情况十分熟悉的冯洛彬心想，sad-4号今天这是根本不让他说话的状态啊！ 毕竟，从来只有sad-4号怼人的，哪有它自嘲自讽的？ 一时间，在场的调查部工作人员顿时全部噤声。 对于sad-4号这么一个超级人工智能每天都对上班充满了怨念这件事，大家其实都风闻已久、略有耳闻，今天可算是直接看到现场版了。 就，还挺有乐子的…… 关译心：“……” 虽然之前她被关在审讯室的时候，就见过sad-4号和冯洛彬互相斗嘴的样子，但是，关译心是真的没看见过，冯洛彬被怼一次就直接闭嘴的情况。 为什么？ 按照之前的节奏，冯洛彬起码应该和sad-4号你来我往的嘀咕两句吧？ 结果，现在冯洛彬不吭声了。 这个结果多少有些出乎关译心的意料。 略微迟疑了片刻之后，反而是关译在主动开口，她的声音里带着些不确定的意味，语气却是关切而又温柔的。 关译心轻声道：“sad-4号，你不高兴吗？” sad-4号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又开口回答道：“是的，我不太高兴。” 关译心谨慎地没有继续追问为什么。 总感觉这个话题应该还是和“教授”有关。 不过，关译心隐隐含着担忧的视线，倒是一直都专注的看向了旁边最近的一个监控摄像头的方向。 于是，察觉到关译心关切的目光，sad-4号很快又回答了一句道：“没事。” 关译心：“……” 这一听就很言不由衷的意味也太浓郁了…… 旁边的几个工作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地里互相飞快地交换了好几个眼神。 平时sad-4号工作起来都专业呀，哪能轻易见到它这么不高兴的样子。 而且，这个陌生的女孩子怎么和sad-4号仿佛很熟悉的样子？ 冯洛彬倒是能够理解sad-4号的想法。 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sad-4号肯定非常恼火。 这时候，sad-4号也直接将一段带着定位标记的视频，直接发到了冯洛彬的光脑上面，然后提醒道：“这是去垃圾处理站的路径。” 冯洛彬又是点了点头，干脆道：“嗯，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写报告。” 说完，冯洛彬抬头看向了自己手底下的几个工作人员，最后，视线着重地落在了面带忧色的关译心身上。 说实话，他现在看到关译心，面对这人的时候都有点犯怵。 倒不是别的，就她身边出现的各种意外事故，甭管和她有关无关，事情那是真多啊！ 冯洛彬今天也是累了，根本不想再节外生枝。 于是，他只是礼貌地朝着众人略一颔首，语气平静道：“危机已经解除了，都回办公室等隔离墙的倒计时时间自动解除吧！” 随着众人纷纷行动，关译心则是留在原地，迟疑了一瞬，然后她主动向冯洛彬开口道：“我回会议室吗？” 被叫住的冯洛彬感觉自己眼皮都在跳，他几乎是断然拒绝道：“不算了，你别去议室了！” 会议室这种地方，他平时工作也经常要用的。 顿了顿，冯洛彬抬头对sad-4号事宜道：“你给她找一间休息室。” 他自己从来不去的那种！ 关译心倒是受宠若惊，立即道：“谢谢？” 冯洛彬谨慎地隔着一段距离和关译心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关译心：“……” 这躲闪的意思就很明显。 关译心难得陷入了些许的茫然。 冯洛彬……竟然会主动地躲闪她？ 是不是哪里有些不对劲？ 下一秒，sad-4号仿佛已经恢复正常了的、若无其事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sad-4号轻快道：“小美女，来这边走！我带你去休息室呀！” 第355章 城市孤岛 “啊，好的！”关译心立刻收回投向了冯洛彬的视线，脸上的表情似乎也在这时变得稍稍轻松了些许，毫不犹豫的就按照sad-4号指示的方向往前走了。 就好像，离开调查部那几位陌生的工作人员、还有冯洛彬这件事，也让她感到轻松一样。 其实，冯洛彬提到的那间休息室，就在他自己办公室的对面不远处。 关译心被sad-4号一路带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微微的惊讶。 反而是sad-4号仿佛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主动回答道：“其实这间休息室主要就是给冯洛彬准备的，只不过，他自己平时根本就没来过这边。” 关译心微微睁大了眼睛，“啊？” sad-4号语气直白、理直气壮道：“他是个几乎不休息的工作狂嘛！” 所以，专门的休息室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关译心：“……” 讲道理，不管到了哪个世界，她都没办法和这种工作狂共情。 尤其是连休息仿佛都进化掉了的那种，属实是有点匪夷所思了……。 短暂的沉吟了片刻之后，关译心只说出来了一句话：“那，谢谢他的休息室？” “噢，其实也不用和他客气，毕竟他自己根本就不用这里的。”sad-4号不怎么当回事的随口说道。 关译心：“……” 其实她一点也不介意，冯洛彬会把她扔到哪一个他自己从不涉足的的空办公室里面去。 恰恰相反，置身于危机四伏、或者各种检测密布的调查部大楼里的时候，能够自己在这边独处，关译心反而会觉得更加安稳和放松一些。 唯一的问题在于，她从sad-4号随口一说的语句里，都清晰地感受到了冯洛彬仿佛迫切地想要和她保持距离的做派。 感觉就很神奇…… 冯洛彬你上次审讯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保持距离的.jpg 关译心难得的对这件事产生了一些探究的欲望。 毕竟，比起冯洛彬和sad-4号意见一致的对关译心产生的“她这运气没救了”的判断，关译心自己对自己，是不可能会得出类似的结论的。 就算把sad-4号和冯洛彬这边的论据全都叠起来摆在关译心的面前，她的脑子里也只能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得出一个确切而笃定的结论——你们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可真是太糟心了！ 活着可真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毕竟，对于关译心来说，她所经历的所有的这糟糕的一切，都来源于那场意料之外的穿越…… 而比起冯洛彬面对关译心的谨慎小心，甚至还有点说不出的避让躲闪，sad-4号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和关译心多待一会儿。 小美女身边容易出事故怎么了？ 出事好啊！ 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故，它的事情才有进展啊！ 要不是这次调查部办公大楼里都闹出警报来了，它能这么顺利的就抓到那只和“教授”有关的小怪物吗？ sad-4号在差不多确认了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份”和“来历”之后，就已经暗搓搓的盘算好了。 只要跟着这只小怪物的足迹，找到它来时的地方，不就等于是让它找到“教授”的地方了？ 四舍五入一下，就约等于是它已经找到了“教授”的实验室，也就找到了“教授”失踪多年后的行踪！ 好耶！ 好开心啊！ 根本不想掩饰的那种！ 鉴于此，sad-4号此时看向关译心的视线里都充满了愉悦和温柔。 “小美女，你自己随便坐呀！”sad-4号热情地对关译心招呼道。 说完，它还有些歉疚的表示道：“可惜这个楼层区块和下面食堂那边的通道也都被封锁起来了，暂时没办法给你准备一点吃的东西，招待不周请见谅。” 关译心立刻摇头：“没事没事。” 不过，想起刚刚才听调查部那几个工作人员提到的，被放下来的高密度隔离板好像要二十四小时之后才能正常启动解除隔离，关译心的心里着实是有些微妙。 “我是不是也要在这里，待到明天？”关译心有些不确定的小声和sad-4号询问道。 sad-4号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是的。” 关译心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学校那边？” sad-4号立即道：“学校那边，我会帮你填写申请表说明情况的。” “谢谢你。”关译心轻声道。 之前就有预料的事情这也算是彻底落到了实处，关译心其实并不是非常在意。 顿了顿，关译心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我刚刚听调查部那几位工作人员闲聊的时候，他们好像说，整个调查部都要暂时封锁一段时间？” sad-4号：“是24小时，等时间满了才能解封。” 关译心喃喃道：“24小时……行吧，饿一天好像也没什么事情的样子。” 对身体的负担存在，但不至于非常严重。 听出了关译心语气里的无奈和不安，sad-4号这才恍然：“哦，这个你不用太担心。” 说着，sad-4号直接一道光直接打在了这间休息室的一面墙体上。 sad-4号：“来这边！” 关译心从善如流的起身，走过去轻轻地摸索了片刻之后才发现，那其实并不是完整的一面墙，而是一个隐藏的柜子。 sad-4号：“直接打开它，从这边用力，对，稍稍扣进去！” 关译心的脸上也挂上了几分好奇的表情，“难道是储物箱？专门存放应急物资的？” 关译心按照sad-4号指示的方向和操作方法，很快便把那个隐藏的墙体柜给打开了。 然而，出乎关译心意料的是，柜子里面没有任何和食物沾边的东西，反而是一排分别单独包装储存的冰冷的针管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并且，这些针管并非是中空的，而是已经将相关的药物都密封在了针管里面，属于是那种拆出来就可以直接注射的自带药物的状态。 sad-4号语气轻松的解释道：“能量针，还附带伤口愈合、抗病毒抗细菌的效果，饿了直接给自己胳膊上来一针就行！” 关译心看着那排冰冷的针管，迟疑了片刻之后，才将其从里面取了出来。 她现在毫不怀疑，除了这间休息室之外，调查部办公大楼里，其它的办公室内部，应该也有不少类似的应急物资。 关译心的脑海中，突然就闪过了一个很有既视感的对比画面。 在地球现实世界忙于加班的陆离，伸手打开他面前办公桌的抽屉，随手一扒拉就是各种高热量的糖果和零食。 ——需要大量耗费脑力的加班人士必备。 而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调查部办公大楼里，那群工作人员大概随随便便一拉开抽屉，里面就是各种五花八门的针剂吧？ 吃饭什么的，对他们来说用来补充能量可实在是太慢、太浪费时间了。 直接给自己来一针营养针、兴奋剂什么的，大概才更符合这个精神状态十分美丽的赛博朋克世界绝大部分人的状态吧？ 话虽如此，关译心还是伸手拿了一根密封的针管出来。 她重新将这里的墙体柜复原，拿着唯一一支针管走回了沙发那边，坐下之后，好奇地来回翻看了两下，试图阅读上面的文字。 然而，这些针剂显然是调查部专门特制的，外包装上面除了容量和针头这种基本参数之外，就只剩下了几少量类似于简称代码的东西。 根本看不出针剂内部药物的具体情况来。 甭管有用没用的，关译心默默地把简称代码背下来了，和sad-4号之前提到的“补充身体能量、加速伤口愈合、抗病毒、抗细菌”等描述之间，大概添加了一个不确定的约等于的符号。 起码按照关译心的理解，调查部这边的针剂，多多少少应该都会和防止“污染”、“畸变”这件事扯上那么一丁点的关系…… 而这部分，显然是sad-4号定然会避而不谈的内容。 安顿好关译心这边之后，sad-4号和她打了个招呼，“小美女，你在这边先自己休息一会儿，我要去继续工作啦！” 关译心没问sad-4号一个超级人工智能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人类一样单线程的工作，只是笑着和室内的监控摄像头的方向摆了摆手，“你去忙吧！我这边没什么事情的。” sad-4号：“有事随时叫我哦！” 关译心表现得配合极了：“好哦！” 毕竟，关译心自己琢磨着，调查部这边的工作对于sad-4号来说，应该都还好说，毕竟都是司空见惯走流程的事情。 反而是关于小怪物关一一那边的事情，可能要麻烦一点…… 现在，sad-4号已经是成功的偷梁换柱，用运送垃圾的小型飞行器把小怪物关一一从调查部办公大楼的楼顶这边悄无声息的装走了。 接下来，sad-4号应该还需要在垃圾清运处理的场地第二次偷梁换柱，按照它自己的说法，是将小怪物关一一伪装成可回收垃圾带走…… 这期间涉及到多少个监控摄像头，sad-4号要虚构多少个监控视频作为替换，关译心其实是没有明确的数据的，连猜都没办法猜。 但是关译心很清楚，在这个存在高度控制系统的赛博朋克的世界里，sad-4号这一系列帮小怪物关一一伪装并且有序造假的工作内容，绝对要比地球现世界来得多很多…… 更别说，这件事本身已经引起了调查部的注意，sad-4号除了帮小怪物关一一偷梁换柱之外，更多的麻烦，应该还在于它得应付调查部这边的诸多报告，并且在报告内容中合理的虚构一些信息。 考虑到调查部本身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就是社会中的专职暴力机关，sad-4号现在的做法，和在税务局内部做假账、当着警察局的面做伪证好像也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思来想去，千言万语哽在心头，关译心也只能说，sad-4号，你可真够专业的啊！ · 另一边，小怪物关一一还被关在光线暗淡的小型飞行器设备内部的储物箱里。 螺旋桨转动时在空气震荡的动静顺着舱体清晰地传了进来，小怪物关一一趴在上面跟着震动。 一开始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还有些手足无措，感觉小巧的爪爪都要被震麻了，连带着细细长长的一根身体和棱角分明的脑袋被摇晃得迷迷糊糊的。 过了一会儿，等到小怪物关一一习惯了这种传动杆带来的微微震荡之后，这种一直晃动的感觉，甚至让它有种说不出的放松感。 重伤痊愈后的疲倦困意不知不觉间已经涌了上来，小怪物关一一慢半拍的张了张嘴，过了一会儿才含糊不清地发出了低低的呼唤声：“muamua——” 小怪物关一一的呼唤声很轻，伴随着小家伙困得睡过去的动作，直接就被淹没在了螺旋桨旋转的声音里。 sad-4号安装在小型飞行器上的监控摄像头没能在噪声中捕捉到小怪物关一一的声音，却清晰地拍摄到了它委委屈屈地蜷缩在小箱子里吧唧了两下嘴睡着了的动静。 sad-4号一帧画面都不放过的盯着小怪物关一一的画面，好半晌才有些纳闷的嘀咕道：“只是睡着了啊……” 不过这只怪物崽崽这一路都在找它，也是遭了老罪了。 现在到了自己身边，有自己看顾着它，这只小怪物可算是能安心睡一会儿了。 sad-4号理所当然的默认了，小怪物关一一刚挨了那么狠的一顿毒打就能睡着，唯一的理由就是，它和“教授”有关，所以唯独信任自己。 霎时间，sad-4号的cpu电子元件电路里仿佛都溢满了难得的一阵温情。 睡吧睡吧！ sad-4号默默地想着。 只要回头能带它去找到“教授”的踪迹，它一定会照顾好这只怪物崽崽的。 · 与此同时，摆弄了一会儿的那支针剂的关译心，也渐渐地感觉到一阵浓重的倦意涌了上来。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缓缓地打了个哈欠。 可能是因为最紧张不安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会儿周围的环境安静下来了，她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间休息室里，原本紧绷着的心弦便也跟着稍稍放松了些。 再加上关译心也是第一次用自己的意识附身在小怪物关一一身上，双重焦虑之下消耗了大部分心神，此时身体同样也已经难掩疲惫。 关译心左右看看，对于头顶上的监控摄像头反而是浑不在意的，她索性也直接侧身靠躺在沙发上，然后安静地闭上了眼睛，打算小睡一会儿。 意识迷离之间，关译心的脑海中突然就闪过了一个念头，是不是，对于很多人来说，今天都是糟糕的一天？ 等她从疲倦的睡梦中稍稍回过神来，便赫然发现，自己此时的意识，竟然再次来到了已经远在不知何处的小怪物关一一身上。 反而是小怪物关一一自己，可能是因为之前伤重，身体损伤太大的缘故，一直现在，这只小怪物都还在困倦的蜷缩在箱体里趴着休息 只不过，它在本能地察觉到了关译心的存在之后，依旧试图着稍微勾动两下尾巴尖，轻轻的摇晃了一下表示自己的愉快和亲昵。 反而是关译心，一边察觉到了不知道应该处于身体哪个部位的尾巴尖轻轻晃动的清晰而又有些怪异的存在感，一边在昏暗的环境中微微睁开了小怪物关一一那黑漆漆的豆豆眼。 小怪物关一一根本不在意这个小小的箱体外面的环境，只觉得这个环境很适合睡觉。 而对于关译心来说，置身于狭小的昏暗环境中，透过金属舱体的细微缝隙，往透出亮光的外界观察，同样是近乎本能的存在。 然后，她便近乎惊愕的发现，视野下面是一座冰冷的钢铁丛林构筑的城市。 而在视野中央的这片城市之外，却是一片根本看不到边际、也看不到终点和尽头的城市废墟。 她之前一直生活的，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繁华城市，竟只是一座边界清晰分明的城市孤岛。 第356章 圆形和废墟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飞行在半空中的小型飞行器本身没有发出任何的光亮，周围也没有其他任何动静，只有螺旋桨转动时不断发出的轰鸣声在提醒着关译心，这个小型飞行器应该还在正常的运转当中。 关译心判断不出小怪物关一一所处的这个小型飞行器的高度。 但是，显而易见的是，这里的高度绝对不低。 至少，从现在的高度上往下看去，她已经能够轻松的将下面的一整座城市都纳入视线之中。 置身于那座钢铁丛林组成的城市之中的时候，关译心只记得低下头时永远湿漉漉的地面、抬起头时视线永远穿不透的阴霾，举目望去，眼前的景象中则充斥着各种蓝色、紫色的光带，嘈杂混乱的大屏广告的动静不停的敲响耳朵里的鼓膜又或者是人造的收声装置…… 既是热闹、也是喧嚣。 既是冰冷、也是拥挤。 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普通人们就像是工蚁，蜷缩在拥挤的巢穴里，终日忙忙碌碌、从无片刻闲暇。 与之同时的，还有从不宣之于口的各种危机随时降临，顷刻间便能夺走不幸者渺茫的性命。 而当小怪物关一一处在高空中的时候，透过它的视野，关译心已经再也看不到下面城市中微小的人群。 剩下的，只有那个近似于规整圆形的规模化城市，以及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中格外显眼的、昼夜从不停息绚丽光影。 关译心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就好像，她以前在地球现实世界偶尔去玩一些模拟经营建造的游戏的时候，都没能把自己建造的城市修剪成这样均匀的一个圆形…… 而这座赛博朋克世界的城市外围轮廓，却线条曲度均匀的如同用ai刻意生成的图片一样整齐。 同样因为那些城市霓虹的缘故。 下方的城市群中时刻闪烁着绚烂多彩、五彩斑斓的光影，和这座城市之外、周围的一片沉寂灰暗，便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光影边界。 一个明亮，一个晦暗，即使身处高空隔着很远的距离，关译心也能够清楚地看到双方存在的明显边界。 而望着那道泾渭分明的城市边界，关译心不免怔神了很多。 她不是没去过偏僻的乡下。 地球现实世界的乡下村落，那里到了夜晚的时候，似乎也会变得光影暗淡、万籁俱寂。 只是，那里会有犬吠鸡鸣，会有青蛙咕呱，会有声声虫鸣。 那是一种不同于城市喧嚣的生动。 就算是置身在人烟寥寥的乡下村落的时候，抬眼望去，更远的地方，总会有些许星星点点的光。 或许是不灭的灯塔、或许是别人家的灯火、又或者只是一闪而过的什么东西，甚至只是一只远离了人群和城市的小小的萤火虫。 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即便是夜晚，从远处望过去的时候，也很少有地方是这样彻彻底底的黑暗。 但是现在关译心看到的场景则不然。 正下方的城市是亮起来的。 而在这个城市边缘之外，却直接就是大片的、大范围的黑暗。 那里没有丝毫的光点、也看不出明显的痕迹。 也是碰巧小怪物关一一的眼睛本身就具有夜视的能力，关译心才能隐隐约约瞥见些许像是高楼断壁颓恒的痕迹。 那里并非是自然形成的少有人烟的荒原，而更像是大面积的城市废墟。 怔怔地看着这幅让她完全意想不到的画面，关译心的脑海中，几乎是不可遏制地闪过一个念头。 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城市之外，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的？ 之前听sad-4号提起“城市之外”这个概念的时候，关译心曾经想象过， 城市之外应该会是怎样的场景。 无人居住的大片荒原旷野？ 又或者是植被茂盛动物出没的丛林…… 她甚至曾经想象过，城市之外，会不会已经有地方变成了陆曦曾经向她和陆离描述过的，陆曦自己在噩梦中见到的那些场景，用血肉和泥浆构筑的、到处都弥漫着血雾和腥气的诡异惊悚画面…… 但是，再荒谬的想象，都比不上关译心此时看到的场景。 那座本应让她感觉陌生的赛博朋克的城市似乎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光点，正散发出渺茫的光。 而在这个形状均匀的光点范围之外、这座或许繁华的城市之外，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黑暗，仿佛已经死去。 关译心下意识的眯了下眼睛。 然后，带动着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稍稍挪了挪位置，试图透过小型飞行器舱体上隐约的金属缝隙，能够更清楚的看到下方城市的画面。 不过，在不太适应的缓慢挪动小怪物关一一那细细长长的身体的时候，关译心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小型飞行器舱体上的缝隙，好像有点明显了…… 尤其是对于这个小型飞行器本身的功能来说。 这虽然不是调查部内部本身管用的机械器材——sad-4号放下隔离墙的时候，整个调查部的办公大楼就什么都拿不出来了。 所以，这些小型飞行器运输具有“污染”的特殊物品的时候，肯定也不可能像是调查部出动清理者一样周全。 但是吧，关译心寻思着，以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的谨慎和仔细、或者哪怕仅仅只是单纯程序本身的周密和检查措施，也不可能用一个四处漏风、舱体接口连接缝隙这么大的小型飞行器来运输特殊物品吧？ 尤其这个特殊物品还应该是一个具有严重“污染”的怪物的“尸体”。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眼皮都不由得一跳。 怎么现在看着，这个“千疮百孔”、四处漏风的小型飞行器更像是sad-4号精挑细选后给小怪物关一一专门准备的转移地点的交通运输工具？ 只不过，sad-4号不确定小怪物关一一是否需要进行有氧呼吸、也不确定它是否还需要空气里的其它成分，短时间内同样无法确定小怪物关一一最适宜的环境，于是，sad-4号只能参考小怪物关一一之前待的楼顶所具备的环境——高空、通风。 情急之下，也没有更多的时间留给sad-4号去妥善处理，于是，sad-4号给小怪物关一一准备的交通工具，就变成了这么一副样子。 粗糙，但是还挺讲究的。 毕竟，这舱体的状态真的很像是有意被人弄开的…… 关译心一时间心情极其复杂和微妙。 她光知道拿出“教授”相关的东西来，在sad-4号面前肯定有效果——虽然这效果是正向的还是负向的，可能具有一定的随机性。 但是她也没能料到，sad-4号会对小怪物关一一这么细致的体贴照顾。 尤其是考虑到sad-4号可是负责调查部里面相关工作的超级人工智能。 说真的，关译心已经开始有些怀疑，sad-4号当初会负责调查部这边相关工作的初衷了…… ——是碰巧就被联邦政府这么安排的，还是说，是sad-4号自己有意争取的？ 毕竟，sad-4号这个名字显然只是个代号，sad-4号自己本身的名字，应该还是那个它自己从不在人前轻易提及的“阿加雷斯”。 关译心摇了摇头，试图甩去脑海中那些繁杂的思绪和关于sad-4号的一些猜测和联想。 她暂时只将注意力放在下面的这座城市之上，借用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趴在缝隙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这座城市的边界之外。 地球现实世界的城市中，也会存在中心城市，而在城市的外围，则是会呈现出相对较为落后的场景。 但是，就算是在贫富差异极其巨大、富豪区和贫民区泾渭分明的城市里，一个大型中心城市的周围或许会落后，却也不至于直接就是无尽的黑暗和废墟。 目力所限，就算是暂时能够使用小怪物关一一身体的关译心，在这么远的高空之上，也根本看不清那些城市之外的废墟中的细节。 她只是对比着这个赛博朋克的城市本身和城市之外，忍不住的陷入了新的思考和审视。 这个赛博朋克世界显然并非只有这一个城市。 关译心第一次穿越到这个世界的n-e-314向地下列车上，并且偶遇季沉烽之后，两人在前往中央大学的途中，闲聊间就提到过关于个人来历的相关的话题。 季沉烽自己就主动说到过，他来自于“中州”这座城市。 那时的关译心，脑子里只是闪过了中州这个古地名的概念，而对于赛博朋克世界所谓的“中州”，其实并无多少了解。 还有之前听sad-4号讲述反抗军相关的故事时，sad-4号也曾略微提起过城市之外的情况。 只不过，当时sad-4号的着重点完全在于城市之外的区域存在高辐射吗，当时，关译心听到这类消息，其实想到的是地球现实世界中存在的一些事故区域，像是核电站泄露的地区、又或者是化工厂严重污染的城市、还有一些重金属含量超标的水域等等…… 那些出现过严重事故灾害的地方，终究只是特例。 直到现在，当关译心意外的看到了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城市边缘和城市之外的场景之后，她才清楚的意识到，她最初的想法和这个世界中的实际情况存在的巨大的偏差。 尤其是城市之外的废墟这个近乎无比荒谬的存在…… 怎么会有一座看似繁华的城市，就这样孤零零的存在于无边无际的废墟里！？ 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当中，是只存在于这样零星的几个城市吗？ 而且，这座城市之内的能源、物资供应，又是怎么解决的？ 一座孤岛一样的城市，真的能够承载这座城市中目前生存的那些人的数量吗？ 对于这个问题，关译心是真的感到怀疑和费解…… 就在这时候，小型飞行机突然在半空中悬停了一瞬。 关译心迅速回神，缓慢地操纵着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试图把棱角方面的三角脑袋抬起来。 下方的城市夜景她已经看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倒是突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打算观察一下这个小型飞行器的方向。 而且，从刚刚到现在，时间过去多久了？ 调查部的办公大楼楼顶到这里，又是大概多远的距离？ 关译心倒是没急着把自己的意识回笼到自己的身体当中，只是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了小怪物关一一这边，然后，她便隐约察觉到，这架小型飞行器在悬停了片刻之后，便开始了缓慢的降落。 是已经到了sad-4号提到的那个垃圾处理厂的位置吗？ 关译心的脑海中下意识地闪过这个念头。 不过，从现在的高空向下望去，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实在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好在，随着小型飞行器的高度渐渐下落，透过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视野中能够涵盖的城市面积，自然也就越来越小，同时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关译心大概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场景，大概能够判断出，这座垃圾处理厂应该在靠近城市中央略微偏向于西南的方向。 对于这个结果，关译心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她的高中地理书上说，垃圾处理厂一类处理厂的选址，通常都建在日常交通便利、道路四通八达，而又适当远离居民区的位置，对于工业区倒是没有太多的限制…… 其它各种考虑因素当然也有，但是，很重要一点在于，这种垃圾处理厂，在地球现实世界中肯定不会建在市中心的位置。 至于这座城市中，垃圾处理厂选址在市中心，应该是有独属于这个世界的一些考量吧？ 关译心这会儿实在是想不明白缘由，也只能是先任由事态发展，然后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这时候，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又轻轻的动了动。 睡醒了？ 关译心立刻将对这具身体的控制还给了小怪物关一一，然后通过脑海中的精神连接和小怪物关一一说话道：“关一一，你醒了吗？” 小怪物关一一这会儿应该还处于一种浑浑沌沌的迷茫状态。 听到关译心的声音之后，它下意识的张了张嘴，露出了里面细密的小白牙，然后，发出了有些细微的“吱吱唧唧”的叫声。 下一瞬，sad-4号的声音也顿时传了过来：“你醒啦？我看你刚刚睡着了，就离开去工作了一会儿，看来我回来的时间刚刚好！” sad-4号那性感男神风的电子合成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关译心顿时警觉。 小怪物关一一则是无意识打了个哆嗦。 它怎么才睁开眼睛就听到了sad-4号阴魂不散的声音！？ 第357章 垃圾处理厂 小怪物关一一立刻抬头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毕竟天敌这种存在就是存在感非常强。 经过了楼顶上的惨烈遭遇之后，小怪物关一一对sad-4号已经不仅仅只是敌意了，它甚至有种把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一块块咬碎的冲动。 只是目前还无法实现罢了…… 与此同时，关译心则是正下意识地使用着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继续观察周围的环境。 刚刚睡醒过来的小怪物关一一，自然也察觉到了身体里的另一个意识的动向。 它先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竟然是关译心想要这么做的念头。 小怪物关一一又张了张嘴，瞬间露出了里面细密的小白牙。 不过稍稍清醒过来之后，它立刻又想起了之前muamua叮嘱过它不要在sad-4号面前暴露太多细节的事情。 于是，这只小怪物便张了两下嘴之后又很快就闭上了。 小怪物关一一这一番动作，落在sad-4号眼中，则是它刚刚睡醒后还在打呵欠。 于是，sad-4号声音温柔地和小怪物关一一好奇问道：“你是之前消耗太大所以陷入了沉睡，还是平时习惯昼伏夜出的作息？”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怔了一下。 它立刻通过精神连接向关译心询问，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 关译心回答地就很干脆利落了：“装听不懂，别搭理sad-4号。” 虽然小怪物关一一的演技并不怎么纯熟。 不过，在无视sad-4号的存在这件事情上，它还是有那么几分擅长的。 为了避免露馅，这只小怪物还特意朝着sad-4号的扬声器装置的方向凑了凑，仿佛是因为听到声音所以好奇，然后便开始了漫无目的的左顾右盼。 sad-4号倒是也没介意。 反正，小怪物关一一的作息这种问题，在接下来共同相处的过程中，它自然会自己收集完善的数据。 而且，sad-4号其实也想到了，或许是“昼伏夜出”这种词汇对于小怪物关一一来说是无法分辨的。 毕竟，谁能指望一只小怪物的脑子呢？ 它能够凭借本能找到自己，sad-4号就已经很欣慰很感动了。 在sad-4号主动和小怪物关一一搭话，而小怪物关一一乖巧地听关译心的指示、保持一声不吭的过程中，时间很快过去。 小型飞行器也渐渐平稳的追至降落，暂且悬停在了大概是垃圾处理厂上空的地方。 透过小怪物关一一的视野，关译心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心里多少闪过了一丝意外。 ——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垃圾处理厂，和她想象中存在很大的差距。 在关译心的想象中，垃圾处理厂这种地方，因为要汇总收集周边区域运送过来的生活垃圾，再加上微生物的作用，腐烂发酵的难闻气味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在这里，关译心却并未看到巨大垃圾堆的存在。 恰恰相反，小型飞行器降落停留的区域，竟然是大片银白色的金属，周围没有任何动静人眼，机械风格极其突出。 而且，这里的金属建筑、机器构造都十分密集，起码从外面看，完全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金属迷宫一样。 “到了。”sad-4号的声音突然从扬声器里传来。 这一次，小怪物关一一难免做出了一些反应——它下意识的想要从这个小型飞行器里面离开。 结果，就在他们正下方的一片银白色金属建筑，却突然仿佛某种发射井一样，直接就从上面打开了一个口子。 察觉到了小怪物关一一在小型飞行器的储物箱里略微有些躁动不安的动静，sad-4号几乎是立刻安抚道：“没事，这里面的监控录像我都已经处理好了，这个运输用的小型飞行器进入时的重量和容积，我也都已经做了准备。” 小怪物关一一忍不住微微缩了缩爪爪。 关译心倒是安抚地通过精神连接向小怪物关一一说道：“嘘，看看sad-4号接下来要做什么。” 反正，随时做好跑路的准备就是了。 听到关译心的话语，小怪物关一一顿时又稍稍安定了下来。 很快，随着sad-4号的解释，小型飞行器直接从那个对空的入口垂直降落了下去。 小怪物关一一周围的环境也重新变成了一片昏暗，只有时不时闪过的红色光点，昭示着这里应该存在各种红外设备、以及其它的监测设备…… 小怪物关一一的眼睛本来就能在黑暗中视物，所以，关译心也能通过这个视野大概察觉到周围的环境。 只不过，这个干净整洁得过分的垃圾处理厂里面存在大片的银白色通道和金属设备，实在是让人看不懂这里面的构造。 关译心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倒不是她的刻板印象。 明明之前在贫民区或者黑诊所附近的垃圾堆的时候，那边脏乱差的环境，还是符合一般人对于“垃圾”的了解的。 而贫民区之外的“垃圾处理厂”，竟然会是这么一种匪夷所思的状态吗？ 就算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不同街区的环境天差地别，但是吧，都是“垃圾”相关的存在，真的会有这么巨大的差异吗？ 说实话，关译心又不是没去过贫民区之外的街区。 她的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了调查部办公大楼外面的那条街道，同样是永远湿漉漉的地面和阴霾晦暗的天空。 不夸张的说一句，关译心甚至觉得，这边所谓的“垃圾处理厂”或许比那些正常的“街道”还要充满科技感，以及维持着一种十分诡异的冰冷的干净…… 随着小型飞行器的降落，关译心隐约能够察觉到，现在的位置，恐怕不仅仅只是进入了刚刚那座金属建筑的内部，更是已经朝着地下的方向进一步延伸了许多…… 只不过，地面毕竟不像是海底，水压会明显的上升，在这里就算是继续朝下，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本身其实是没有太明确的感知的。 随着下降的进行，关译心猜测，这里大概已经是地下很深的地方。 至少根据目前下降的速度来看，肯定比她已经熟悉了的中央大学学校里负四层的宿舍位置还要深很多…… 正当关译心的脑海中闪过种种猜测时，从刚刚就因为忙于往系统中输入各种编造的虚假信息而没怎么说话的sad-4号，突然拟人化的发出了一声放松后的喟叹，“可以了，下来吧！” 随着sad-4号的话音落下，紧跟着便是很轻的一声碰撞。 ——小型飞行器也终于在一个地方稳稳地落了下来。 关译心无声地通过精神连接提醒小怪物关一一道：“先按照sad-4号说的做。” 小怪物关一一默默点头，然后等到小型飞行器的舱门刚一开启，它便“呲溜”一下尤其迅疾地窜了出去。 小怪物关一一这一连串的动作虽然是在回应关译心的提醒，不过，落在sad-4号的监控摄像头里，就又成了小怪物关一一无比乖巧听话地按照它的说法，从小型飞行器里出来了。 sad-4号满意地说道：“乖。” 小怪物关一一毫不掩饰地直接张嘴呲了呲牙，不管sad-4号理解成了什么意思，反正等它有机会一定把sad-4号给咬碎了统统扔进垃圾堆！ 而就在小怪物关一一张牙舞爪呲牙的一瞬间，小型飞行区所在的那个金属平台，便突然如同履带一样又动了起来。 前后也就十几秒钟的功夫，随着“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力碾轧的声响，小怪物关一一隐约还察觉到了一丝高温的气息。 sad-4号：“ok，运输过特殊物品的工具已经全部销毁了。” 小怪物关一一：“……” 它虽然不说话，但是它能够察觉到那种可怕的尽头。 而关译心则是在敏锐地察觉到刚刚发生了什么而头皮发麻的瞬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这哪里是所谓的城市中的“垃圾处理厂”。 这里分明就是处理任何和“污染”、“畸变”相关东西的“火葬场”！ 第358章 目的地三选一 这里的环境太过出乎意料，置身于这片难以形容的阴冷之中，关译心一时间也有些语塞。 然后，她就听到平时向来没什么脑子的小怪物关一一，突然警觉到反常的通过精神连接向她询问：“muamua，我没有在sad-4号面前暴露什么吧？” 关译心微微一怔。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小怪物关一一下一句带着恐惧的“吱吱唧唧”的叫声便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sad-4号是不是察觉到我比较难杀之后，想直接把我骗过来，扔进“垃圾场”的焚化炉…… 关译心：“……在它还认为你和‘教授’有关的情况下，应该不会。” 毕竟关译心很清楚，sad-4号目前应该是没有别的线索了。 小怪物关一一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倒是关译心，敏锐地注意到了小怪物关一一似乎比平时更加紧张和不安的情绪。 ——刚刚小怪物关一一在主动提到sad-4号的情况下，甚至没在前面加“丑东西”一类的前缀！ 但是，刚刚小怪物关一一被sad-4号用激光武器轰炸地奄奄一息的时候，它好像都没出现这种紧绷的状态，连尾巴尖都一动不动地停留在了那里。 关译心的心神微微一动，无声地通过精神连接和小怪物关一一问道：“是因为这里是处理那些怪物残骸的地方吗？” 对于这句话，小怪物关一一好像又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过，它在短暂的怔愣了一下之后，很快便做出了“吱吱唧唧”的回应。 很多东西、还有“食物”都消失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怪物关一一完全察觉不到那些气息的去向。 这让它本能的感觉到不安。 听到小怪物关一一的说法，关译心倒是一下子就确定了刚刚的猜测。 这里还真就是写作“垃圾处理厂”，实际上是专门处理和“污染”、“畸变”有关的那些怪物血肉、残骸的地方…… 不过，sad-4号这一出偷天换日、李代桃僵，把活蹦乱跳的小怪物关一一带到这里来走流程之后，它又要怎么安排小怪物关一一接下来的去处？ 关译心无声地安抚着有些焦灼紧张的小怪物关一一的情绪，脑海中却不由得闪过这个念头。 正在这时，在传送带运转时发出的“刷刷”的细微背景音中，突然再一次传来了sad-4号的声音。 “你是怎么知道我叫阿加雷斯的？”sad-4号刚刚伪造完“垃圾处理厂”中对怪物那些被“污染”的血肉和残骸执行销毁程序的记录，腾出空来，吧便突然向小怪物关一一问道。 关译心的心里顿时一紧。 小怪物关一一也跟着心慌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sad-4号便仿佛自言自语般的继续说道：“很少有人知道我的这个名字，也只有为我起名字的‘教授’会这么叫我。” sad-4号刚刚的话语似乎并非为了询问，而只是想要说出自己的怀念。 这些话，它从未和自己如今的搭档冯洛彬说过。 更不会在和关译心的交流中提及。 就连和其它超级人工智能偶尔发讯息的时候，sad-4号都会谨慎地屏蔽掉所有相关的数据和电子信号…… 顿了顿，sad-4号又语气颇为和缓、甚至是有商有量的向小怪物关一一问道：“小家伙，你喜欢待在哪里？” 这态度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贴心了。 尤其是在sad-4号明明还无法破译理解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的语言，也知道小怪物关一一很可能听不懂这些话的情况下。 关译心一时间甚至觉得，sad-4号现在这种对小怪物关一一的态度，有种难以形容的细微怪异。 就只是因为sad-4号觉得，小怪物关一一的存在和“教授”有关吗？ 然而，小怪物关一一当然没有关译心的这么多思绪。 它那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上，镶嵌的两只豆豆眼里充满了迷茫和无助。 小怪物关一一：“？” 不过，它时刻谨记着关译心的提醒：不要给sad-4号任何回应。 见小怪物关一一愣愣的不搭话也没反应，sad-4号也不介意，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联邦政府的生物研究中心，地下金库，还是冯洛彬离调查部最远的那套空房子里？” 关译心：“……” 小怪物关一一依旧迷茫。 关译心却听得目瞪口呆，更是被sad-4号的思路给深深的震撼到了。 尤其是sad-4号刚刚的第三个提议。 和教授相关的事情上,你是真的恨冯洛彬啊.jpg 地下金库暂且不提，应该是属于银行、又或者是联邦政府的范畴吧？ 倒是第一个“生物研究中心”，这个“怪物火葬场”珠玉在前，关译心很难不去怀疑，那个研究中心到底研究的是正经的“生物”，还是不正常的“怪物”。 而这三个地方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有电源能联网、并且在sad-4号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sad-4号大概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小怪物关一一会给自己任何答复。 毕竟，sad-4号絮絮叨叨这么久，也只是想和“教授”说话罢了。 奈何“教授”现在不在这里，它只能对着小怪物关一一这个唯一有关的存在，反反复复的自言自语。 就好像它和“教授”分开前最后的那段时光里一样。 那时候的“教授”，会一直专注且安静地倾听着功能模块尚且简单单一、自我意识堪称稚嫩的阿加雷斯发出的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儿童版机械合成音。 却鲜少对阿加雷斯做出言语上的回应。 毕竟，那时候的“教授”已经无法用他现在大概是喉咙的位置，发出属于人类的声音了…… 见小怪物关一一继续发呆，sad-4号依旧见怪不怪。 sad-4号：“联邦生物研究中心食物最多，地下金库安静鲜有人打搅并且地下可能更符合你的本能习性？冯洛彬家里则是方便一边而且他的住处都有隔绝装置……” 关译心默默地听着sad-4号在这里像是房产中介推销一样，逐个分析推荐的房子的优点。 而小怪物关一一却是在折腾半天了都累了之后，听到“食物”两个字，便下意识的张了张嘴。 当然了，这次近距离根本没有特别香的味道吸引它，小怪物关一一只是做出了一个吞食的动作，却没有流口水。 关译心则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说真的，sad-4号刚刚提供的这三个备选方案她都很感兴趣…… 但是，等关译心通过精神连接，无声无息地告诉小怪物关一一的时候，话语的内容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重点：“不管在哪里，等下我们得找机会逃跑了。”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顿时精神一振。 逃跑！？ 可以远离sad-4号！？ 好耶！它最喜欢逃跑了！！！ 突然之间，刚刚封闭起来的“垃圾处理厂”上方，那些银白金属组成的入口便再一次打开了。 小怪物关一一听到动静下意识的抬头。 关译心的注意力也顿时放在了那边。 ——有新的急需进行彻底销毁处理的东西送过来了？ 早就知晓城市内部所有小型飞行器路径的sad-4号对此则是毫不意外。 它还对小怪物关一一随口念叨了一句道：“这个‘垃圾’处理完，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大概是垃圾桶都用在sad-4号身上了，小怪物关一一对“垃圾”这两个字还是挺敏感的。 倒是关译心，不由得产生了新的怀疑。 sad-4号到底要怎么把小怪物关一一从这里带出去？ 这个疑问还盘旋在关译心的脑海中尚未消失，便有一个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小型飞行器从层层叠叠的金属仓库中飞了出来，然后，精准地停留在了小怪物关一一的面前。 ——不同于上次那个已经被扔进焚化炉销毁掉的小型飞行器，这一个飞行器的运输箱部位，明显多出了好几层厚度的复杂构造，并且，那些金属视觉上的质感似乎和调查部办公大楼内部那些隔离墙的光泽极其相似。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先是微微一怔，旋即恍然大悟！ 这应该才是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里“正常”的用来运输怪物血肉、残骸的设备！ 至于之前运输小怪物关一一的那个设备，内部的封闭结构应该是在之前就已经被sad-4号特意破坏掉了…… sad-4号一边语气温柔地催促着小怪物关一一进去，一边愉快地自言自语道：“足够的压缩空气、足以隔绝探查系统的设备，再加上我刚刚规划好的运输路径……” sad-4号温声细语道：“在里面睡一觉吧，小家伙，等你醒来，我们就到达目的地了。” 关译心：“？” 敢情您刚刚真就随便自言自语的哔哔两句，没打算让万一听懂了只言片语的小怪物关一一自己选啊？ 小怪物关一一听不懂sad-4号言语间那过于充沛的情绪，它只是继续在精神连接里忍不住的和关译心“吱吱唧唧”的询问。 muamua我们什么时候逃跑呀？ 第359章 背叛者的忠诚 关译心也不清楚sad-4号什么时候会降低戒备。 于是，她也只能暂时先安抚小怪物关一一道：“等等看，随机应变。” 小怪物关一一其实没搞太明白。 但是，反正muamua的声音一直都能出现在它的脑海中，所以，小怪物关一一也不是特别的慌乱不安。 随着小怪物关一一乖巧的进入了那个小型飞行器的运输仓，飞行器的螺旋桨很快便开始转动升空。 但是很快，小怪物关一一便清楚的感受到了，升空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飞行器直接进入了平稳飞行的状态。 小怪物关一一虽然有些茫然，但还是隐约能够察觉到这里面的不同，当即通过精神连接和关译心“吱吱唧唧”的传递着消息。 这次好像飞得特别矮，没飞起来？ 关译心也已经发现了这件事。 这次的小型飞行器的运输仓是完全封闭的，不管是小怪物关一一还是关译心，都无法找到任何缝隙，借此窥测到外界的环境。 他们只能根据飞行时的些微震颤，凭借本能隐约猜测，这次飞行的路线，似乎和之前有了很大区别。 sad-4号这会儿也没再和小怪物关一一说话。 关译心的本体暂时还被封锁在调查部办公大楼内部的休息室里，周围同样一片安静。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她装作疲惫的样子，直接侧过身躺在了休息室的沙发上，近乎将自己的脸埋在了胳膊和沙发扶手下面，以一种侧身休憩的姿态，躲避着房间里无时不刻都运行着的监控。 关译心置身其中，则是在沉思了片刻之后，突然冷不防的开口，对着空气很小声地问了一句道：“sad-4号，你在吗？” 下一秒，sad-4号那无比生动、清晰的性感男神风电子合成音便清晰地出现在了这间休息室里。 sad-4号：“我在，小美女，怎么了？” 关译心故意迟疑了片刻，才终于从沙发上重新坐起身来，然后，面容略显疲惫憔悴的摇摇头苦笑道：“在想今天的事情……有点睡不着。” 顿了顿，关译心才补充了一句道：“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看到关译心面对她接二连三的倒霉事苦恼和无奈中仍旧毫无所觉的表情，一时间，sad-4号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 显然，关译心自己也能清楚的意识到，她身边的事故有点多…… 但是转念一想，sad-4号转换立场，代入关译心的视角思考了一下这两天的事情后，瞬间又得出来一个截然相反的结论。 ——毫无疑问，当冯洛彬已经因为关译心的事故体质甚至要采取保持距离以紧急避险的状态时，关译心这边，大概也早就把调查部这边给拉入了黑名单。 毕竟，如果是站在关译心的立场上来看，那么，就是调查部邀请她去调查下水道，然后，在下水道里遇到了匪夷所思的怪物。 第二天，调查部又邀请她来办公大楼里充当工具人，结果，这次的事情更大，来了之后干脆就走不了了…… 更别说前一段时间中央大学刚刚开学那会儿，作为大一新生才刚刚入学的关译心，就被同宿舍学姐郑小希连累的进了调查部还被审讯了好几圈…… sad-4号重新加载了一遍数据之后，冷静而清醒地意识到，大概在关译心的眼里，她自己是但凡遇到和调查部有关的事情就倒霉。 她可能天生就和调查部犯冲吧！ 毕竟，关译心看到冯洛彬的时候，也有种欲言又止的防备和避让。 就连面对关系友善的自己，其实，关译心也很少会主动联络…… 想到这里，sad-4号突然和关译心说了一句道：“你好像很少会主动联系我。”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难免错愕了一瞬。 她确实不理解，sad-4号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毕竟在关译心看来，现在的sad-4号应该整个cpu里和内存里都塞满了“教授”这两个字吧？ 并且，sad-4号正为此忙着伪造各种出入库的记录、规划小型飞行器的航线，破译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的怪物语言…… 可谓是忙得天翻地覆。 但凡sad-4号今天干的这点事暴露出来，它那存放在据说特别安全的地方的主机怕不是都要被联邦政府给一波强火力覆盖给炸了…… 最次估计也得把sad-4号给格式化了再说其他。 脑海中飞快的闪过这个念头，然后，关译心主动抬头看向代表着sad-4号的监控摄像头的方向，略有些迟疑地轻声说道：“我能经常联系你吗？” 顿了顿，关译心又继续小声说道：“其实，我有时候，面对调查部还是有些惶恐的。” 说着说着，关译心又苦笑了起来，“就像是现在。” sad-4号：“……” 关译心的话语，几乎把事情给摆在了明面上。 就和冯洛彬不想招惹关译心的霉运一样，关译心内心里，其实对曾经审讯过她的调查部，大概也心存畏惧…… sad-4号果断地无视了这里面它自己添油加醋、以及那些针对关译心的邀请都是它自己加入变量后计算出的最优解的事实。 然后，sad-4号声音温柔的和关译心安慰道：“不用怕，调查部是值得信赖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引发混乱的敌人也都已经清理完毕，等明天隔离墙段时间到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关译心微微点了点头，小小声的回应了一声：“嗯。” 不过，对于“回家”这个词，关译心的脑海中，却不由得闪过了一个念头。 ——sad-4号这是刚刚安慰完小怪物关一一，顺口就把对小怪物关一一的安慰语挪到了她这边？ 毕竟，她从调查部出去也是回中央大学。 那里又哪能算是家呢…… 大概是看关译心情绪不振，sad-4号也主动停止了话题。 而对于关译心来说，她刚刚主动挑起的和sad-4号之间的对话，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旋即，她便直接通过精神连接，无声地和小怪物关一一分析道：“我好像，大概能猜到sad-4号的做法了。” 正闷在小箱子里闷闷不乐的小怪物关一一闻言终于稍稍来了点精神。 “吱吱唧唧？”小怪物关一一同样无声地通过精神连接和关译心询问道。 是什么？ 关译心：“sad-4号它在尤为在意‘教授’的前提下，依旧是为调查部服务的。” 关译心却是在一丝一缕地分析这sad-4号的前后行为始末，自言自语般的继续道：“在不涉及和‘教授’相关的事情时，sad-4号是坚决执行调查部的一切工作任务的。” 关译心：“所以，为了避免污染扩散，它把你从调查部办公大楼的楼顶‘偷渡’出去的时候，一直让那架小型飞行器高空飞行，保全你的同时，减少你和这座城市中任何人的近距离接触。一直到了目的地的垃圾处理厂，一个完全由机械和电子设备构成的焚化炉，周围近距离不可能存在任何活人的情况下，才让你垂直落地。” “至于现在，sad-4号应该是在控制这个飞行器低空飞行，为了抵达它说的那个适合你的地点。”关译心微微蹙了下眉，“其实我现在甚至怀疑，sad-4号现在要把你带过去的地方，很可能并不在它之前提供的三个选项范围中。” 小怪物关一一已经原地蒙圈了。 虽然它不怎么缺氧，但是，置身在小型飞行器运输仓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小怪物关一一选择迷茫地卷起了自己细细长长的尾巴尖。 短暂的沉默了片刻之后，关译心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笃定地说道：“sad-4号的确不符合任何科幻小说中的机器人三大定律，它把‘教授’放在了比调查部、联邦政府、或者说是这个赛博朋克的整个社会之上。” “但是在此基础之上，sad-4号依旧坚持执行任何能够有效针对‘污染’和‘畸变’相关的灾难。” 关译心这话其实说得有些拗口。 就仿佛是在特意强调一个“背叛者”的忠诚一样。 第360章 老房子 小怪物关一一其实已经听得有点懵了。 它好像听懂了关译心刚刚是在夸奖sad-4号，但是，小怪物关一一却又总是觉得，muamua刚刚的话语听起来似乎有些怪怪的。 一时间，它也有些不确定，关译心这会儿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了。 于是，在呆愣了片刻过后，小怪物关一一果断的选择附和着关译心“吱吱唧唧”的叫了两声。 muamua说的对！ 听不听得懂都没关系，反正是主打一个参与感！ 看着这只小怪物“吱吱唧唧”很是捧场的模样，关译心一时间也有些哑然，旋即摇摇头笑笑。 她倒是也没继续和小怪物关一一说什么，只是通过精神连接，轻轻地再次安抚了小怪物关一一两句。 关译心：“等下我们落地之后，先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随时准备跑路。”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立刻猛猛点头。 它懂！ 毕竟之前楼顶上那顿来自sad-4号的毒打真的很痛。 饶是以小怪物关一一的生命力，都愣是被轰掉了半条命。 结果下一秒，便是“咚”的一声。 ——小怪物关一一那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因为点头的幅度太大，直接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内嵌有特殊高密度金属的狭窄空间里。 霎时间，这个小型飞行器的运输仓里便传来了一声极其清晰地撞击声。 清楚地听到了撞头声音的sad-4号：“……” 顿了顿，它有些迟疑的和小怪物关一一问道：“你是睡醒了抬头，然后撞上面了吗？” 在问话的同时，sad-4号第一时间在控制小型飞行器的日志文件里加了一条数据信息。“该样本转移过程中，小型运输仓样本发生轻微撞击，收容状态稳定，暂无其它异状。” 一边忙着做全套的虚假记录，sad-4号另一边也没忘记对小怪物关一一嘘寒问暖：“怎么了怎么了？没事吧？” 小怪物关一一：“……” 就很不想说话！ sad-4号关切地问了两句，见小怪物关一一连个“吱吱唧唧”的叫声都没有，它也不介意。 不管小怪物关一一能不能完全听懂它说的话，sad-4号依旧坚持安慰了一阵小怪物关一一，直把关一一烦得恨不得一口狠狠咬在小型飞行器上！ 关译心则是无声无息的不停示意小怪物关一一：“冷静。” 这个意外的小插曲过去之后，没多久，sad-4号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我们到了。” sad-4号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性感男神风电子合成音。 但是，关译心却隐约从那略微变缓的音节里，察觉到了一丝隐隐的沉闷。 就好像，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这会儿也并不开心一样。 sad-4号那边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译心的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好奇。 几乎就在sad-4号话音落下的瞬间，和小怪物关一一共感的关译心，便已经察觉到，这架小型飞行器在缓缓地下落了。 并且，就和之前起飞时的高度并不高一样，这次下降的幅度，同样要比上一次小了很多。 运输仓的空间是封闭的，但并不是严格隔音。 关译心甚至隐约听到了一阵有些遥远嘈杂的喧嚣。 这让关译心不由得一愣。 以sad-4号的谨慎，对于小怪物关一一这种具有“污染性”的怪物，一路上都严格封闭，并且谨慎地避开了城市中的人群。 sad-4号就算违背了调查部的各项规定和行事准则，打算把小怪物关一一带离，但是，关译心也一直都认为，那一定是个相对封闭、“安全”、甚至与外界严格隔离的环境中。 那里可能会布满了供sad-4号使用的摄像头，但是，最重要的是，那里一定能够避开人类的视线…… 所以，关译心之前才会叮嘱小怪物关一一，跑路的时候一定要找准时机，千万不能在未知的环境中乱来…… 可是，这样的地方，为什么会有人声的些许动静？ sad-4号作为超级人工智能，完全可以熟练的修改、虚构各种它自己那里经过的任何数据信息。 对sad-4号而言，最大的变数，反而是人类——毕竟，sad-4号应该还不具备控制其他人类的能力。 就算它可以虚构调查部的上级指令，但是毫无疑问，这绝对是整个造假链条里最容易穿帮的一环…… 总不能是某个神秘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因为研究内容特殊的缘故直接和外界断绝了正常联系，只有通过sad-4号才能进行有限的交流，所以正好方便了sad-4号在中间明目张胆的两边一起糊弄吧？ 关译心一时间有些不解，对于刚刚那阵听不太清晰的动静，以及sad-4号把小怪物关一一带去的地方，也越发好奇起来。 “咔哒”一声轻响。 旋即便是小型飞行器平稳降落的轻微震动。 小怪物关一一闻声瞬间忍不住绷紧了自己细细长长的身体，大有下一秒就要一个弹跳飞起的架势，以便逃出生天。 关译心：“嘘，稍安勿躁。”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有些慌张！ 下一秒，小型飞行器的运输仓舱体打开了。 小怪物关一一第一时间从运输箱里“跐溜”一下窜了出去。 sad-4号见状，顿时了然道：“啊，你不喜欢被关在狭窄较小的空间里，我理解。” 然而，小怪物关一一这一窜出去之后，透过它的视野看到眼前的场景之后，关译心却直接就怔住了。 sad-4号带小怪物关一一前来的地方，并非是关译心猜测中的某个隐蔽、严格、并且远离人烟的神秘隔离区。 这里竟然是一间人类居住的屋子。 小怪物关一一这会儿还在室内，关译心自然看不到房子的外墙是否已经开始掉漆、染上了岁月的灰白，挨着地面的墙角则是有湿润的苔藓在无声无息地蔓延…… 但是，她能看到室内因为时间久远而略显斑驳、甚至已经开始微微脱落的墙皮，因为小怪物关一一刚刚那骤然冲出去的动作而掀起的地面上的一层浅淡的灰尘。 天花板上，还留有一些被湿润的空气浸透后，渐渐成粉的涂料痕迹，以及不可避免的细微开裂墙纹。 房子里很安静，周围弥漫着一种许久无人居住而产生的，混合着旧木、灰尘和岁月痕迹的陈旧味道。 这是一座充满了时光和岁月痕迹的老房子。 里面的画风，仿佛和这个赛博朋克世界到处都格格不入。 关译心整个人都有些发愣。 这是什么地方？ 正在这时，角落里突然发生了一阵老旧机器启动时略显嘈杂的动静。 小怪物关一一陡然一惊，尾巴尖差点都甩了出去。 随之而来的，则是sad-4号絮絮叨叨、略有些怀念的声音：“啊，这里好久没清扫了，我来处理一下。” 说话间，房子角落里的小型机器人已经开始动了起来。 关译心通过小怪物关一一的视野，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机器人去洗手间里接水、擦地板，然后又有零碎的部件从机器人的体内伸出来，开始擦拭柜子、沙发等家具。 关译心：“……” 就很茫然。 突然之间，窗外又传来了一阵嘈杂喧嚣的动静。 这一次，没有了小型飞行器运输仓里高密度金属的阻隔，声音变得清晰了许多。 关译心愣了愣，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声音竟有几分异样的熟悉感。 ——那是独属于贫民区的人在夜晚完成了一天疲惫的工作后终于能够回家弄出来的动静，又或是被逼到绝路之后疯狂的绝望和最后的挣扎的声响。 关译心并未看到外界的环境。 但是，她突然就错愕的意识到，这里竟然是贫民区。 而以她有限的贫民区的经历来看，这座陈旧的老房子的面积大小以及家具布置，可一点也不像是她住过的贫民区房子里的狭窄和逼仄的模样。 第361章 教授的家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还留在调查部休息室里的关译心本体，都霍然间睁开了眼睛。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就算是一间休息室里，这边的室内场景装潢，依旧会明显的带有一些后现代金属科幻风的调性，和小怪物关一一那边，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关译心缓缓地舒了口气，微微垂下眼睛，仿佛时间久了又觉疲倦般，索性又在沙发上躺了下来，转过身去把脸一埋，便又谨慎地将自己的注意力通过精神连接投递到了小怪物关一一那边。 “先到处看看。”关译心刚一回来，便立刻对小怪物关一一说道。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立刻配合地爬了起来。 面对关译心所说的“到处”，这只小怪物在选择上稍稍愣了两秒，然后便原地起跳，“跐溜”一下便直接蹿到了桌面上。 正操纵着家里的机器人干家务sad-4号见状不由得“诶”了一声，好奇道：“你想做什么？” 小怪物关一一并没有回答。 而在它刚刚跳到了桌面上之后，关译心的注意力，便已经透过小怪物关一一那漆黑的豆豆眼，凝固在了桌面上的摆设上。 ——那是一本书。 或者，更确切的描述，应该是被人装订好的一摞纸。 因为关译心没有看到专门装帧设计的书皮，并且，第一页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张白色打印纸。 虽然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纸张这种东西本身，就已经很不寻常了…… 关译心忍不住默默腹诽，sad-4号这算什么？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她忍不住的想，sad-4号这是到底带小怪物关一一到了哪里啊…… 本来正要从桌子上继续往别处蹦跶的小怪物关一一，察觉到关译心的想法之后，便直接在桌子上停了下来，然后，直接围着那本书绕了一圈。 它还忍不住嗅了嗅这一摞纸的味道。 普普通通，没啥好吃的，肯定是远远比不上它之前吃过的怪物眼球和诡异老鼠的肉，但是吧，闻起来也不算难吃。 反正属于是完全可以入口的程度。 sad-4号控制着那个室内的机器人仔仔细细的清理擦拭家具上的浮尘，而看到了小怪物关一一的动作之后，它原本的好奇和惊讶瞬间褪去，cpu里就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念头。 ——这只幼小的怪物崽崽，在那一摞纸上，闻到了属于“教授”的气息。 也不管小怪物关一一能不能听懂了，sad-4号这会儿多少有些感怀，便直接自顾自的和小怪物关一一闲聊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纸页上还能残存当年的气味因子吗……你的嗅觉还挺灵敏的，竟然还能察觉到‘教授’的气息啊……” 听到sad-4号的喃喃低语，霎时间，关译心的内心深处，简直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震撼。 这个猜测曾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然而，当这一猜测终于从原本空悬的状态彻底尘埃落定之后，关译心的脑海中，却有种难以形容的、极端错愕的荒谬感。 那一瞬间的情绪复杂到她自己都很难表述。 震惊、错愕、混乱，不敢置信，种种复杂的情绪被七零八碎地杂糅在一起。 就仿佛，所有的线索和猜测仿佛都顺着某一条隐秘的线条勾连延伸，串起来的诸多细节霎时间形成了一幅光怪陆离、令人匪夷所思的画面，最终，那斑驳破碎的画面定格在了这间满是尘埃的旧日房间中。 小怪物关一一自然也察觉到了关译心的情绪。 发现muamua的关注点全都落在了桌上整齐摆放着的那一摞装订成册的纸张上，小怪物关一一其实是有些略显惊慌的。 毕竟大部分时候，它都不怎么识字！ 然而，感受到关译心迫切的心情，小怪物关一一终于还是勉为其难地把自己一点一点地挪了过去，然后，犹犹豫豫的用尾巴尖，掀起了一页还带着灰尘的封面。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muamua，你要看吗？ 说话间，小怪物关一一用尾巴弹了弹灰，霎时间，灯光下的空气里瞬间又浮现出了些许灰尘。 然而下一秒，原本还在收拾另一半的机器人已经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当着小怪物关一一的面，先把左边半个桌面擦拭干净，然后，捡起趴在最右边桌面上的小怪物关一一，顺便换了片干净的抹布把小怪物关一一满是灰尘的尾巴尖和爪爪也擦了两下，这才轻轻地把它放在了桌面左边。 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顿时有些僵硬。 但是它却难得没有拼命挣扎。 只是有些没精打采的耷拉着尾巴尖，透出一副生无可恋的状态。 sad-4号的声音紧随其后地响起：“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里的。” 那电子合成的温柔声线中并非是愉悦，而是一种更加深沉的、陷入回忆之后的仿佛慨叹一样的复杂。 小怪物关一一忍不住用尾巴尖“咚咚咚”地敲了敲桌面。 它才不喜欢这里呢！ 哪怕这里到处都流露出了一点点好吃的味道。 然而，小怪物关一一表示抗议的动作，落在sad-4号的眼里，大概就成了特别赞同的意思吧！ 机器人擦拭完桌面和小怪物关一一之后，很快又把那装订成册的一本书都给擦干净了。 反正看到小怪物关一一丝毫没有要撕书的样子，而是在不停的用尾巴尖扒拉纸页，sad-4号便也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 再然后，sad-4号可能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便没有继续说话了。 与此同时，关译心却透过小怪物关一一的视野，正飞快地浏览着这本用纸张手工装订成册的书籍上每一页她能看到的部分内容。 毕竟小怪物关一一那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上还顶着一个“文盲”的标签，装作听不懂sad-4号所说的很多话语。 在这种情况下，还当着sad-4号的面，关译心自然也不可能让小怪物关一一做出逐页翻阅纸张的样子。 她只能示意小怪物关一一，用尾巴尖仿佛在玩这本书一样，随随便便的前后乱翻，然后，她自己则是借机能多看几眼是几眼。 那份应该是“教授”留下的装订成册的纸页中，内容十分的琐碎和驳杂。 大部分是关译心粗略一眼瞥见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看懂的实验草图、简要符号，也只有少量的文字是教授随笔记下的灵感。 “能试错的方向越来越少了。” “城市之下，皆为废墟。” 第362章 充满违和感的房子 城市之下，皆为废墟？ 瞥见这句足够简短的文字的时候，关译心的内心深处，其实是震惊的。 就在今晚前不久的时间，她才透过小怪物关一一的眼睛，意外的从高空看到了这座城市之外的场景。 ——曾经在她眼中充斥着高楼大厦、机械义肢、蓝紫色霓虹灯影的赛博朋克城市，其实是一座边界清晰可见的城市孤岛。 在这光挂陆离的城市之外，则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废墟…… 然而现在，相似的形容出现在了“教授”留下的笔记中。 只不过，“教授”并未提起城市之外，而是留下了一句“城市之下”。 一字之差，却完全指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区域了。 关译心自己并未真正的深入过这座城市的地下。 她所涉足的最深的地方、也就只有和调查部一起探索的那段下水道的路径而已。 在下水道的更下面、这座城市更深处的地方，其实还隐藏着更多的秘密？ 关译心的脑海中，突然就想到了之前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她和陆曦在禁区中曾经误入的那个和“教授”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神秘实验室。 虽然山下和地下，似乎也并不一致。 但是，作为不为人知的隐秘，在不见天日这件事情上，它们似乎还是有着些微共同点的…… 至于“教授”的那句“试错的方向越来越少了”，字面意思其实很明确。 换成是一个普通的科研人员，那无非就是在课题研究上遇到瓶颈了。 奈何留下这句话的人是那个神秘而又诡异的“教授”，他这句话实际指的是什么，关译心一时之间实在是无从探究，只是心底深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那深深的不安萦绕在她的脑海中，让关译心一时之间甚至有种手足无措之感…… 关译心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透过小怪物关一一的眼睛，关译心的目光缓缓地在这个房间里扫过。 末了，她通过精神连接，无声无息地和小怪物关一一说道：“关一一，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了。”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愣住，顿时沮丧的尾巴尖都耷拉下去了。 不过，也正好因为它这番小动作，原本在胡乱翻页的尾巴尖，便直接从纸页的缝隙里滑了出来。 为了避免被sad-4号察觉到异常，关译心顺势阻止了小怪物关一一打算回去继续用尾巴尖翻纸页的动作，转而道：“先在四周到处看看。” 小怪物关一一立刻“吱唧”着轻轻叫了一声作为回应。 旋即，它便仿佛一只好奇心爆棚的小动物一样，不停地盯着sad-4号刚刚操纵过的那个机器人，挑着人家刚刚擦拭干净的地方，踮着小巧的爪爪在上面，上蹿下跳的四处打量。 sad-4号倒是对小怪物关一一的任何行动都不以为意。 不管它是狂甩尾巴、还是在台面上跳来跳去，只要小怪物关一一没有原地搞破坏或者偷偷跑掉的意思，被sad-4号控制着的那个家用清理机器人就完全摆出了一副不管的态度。 任由小怪物关一一在这个老房子里到处蹦跶着发挥了一会儿之后，关译心终于静静地看着小怪物关一一自己飞窜到了窗户的位置上。 小怪物关一一没有趴在窗台上，而是直接仿佛一根巨大的壁虎一样，直接把自己给扒在了窗户上的玻璃上，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更是直接精准吻合地贴在了玻璃墙壁上面。 sad-4号：“……” 它的cpu里当真思索了一瞬，要不要把那只小怪物从教授家里的窗户玻璃上撕下来。 不过，看到小怪物关一一那小巧的爪爪在玻璃上似乎并未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sad-4号便任由它这么做了。 反正这边的窗户玻璃也都是单向的，外面那些贫民区的普通人根本看不到屋子里面的场景。 关译心倒是没想那么多。 她就是多少有点不习惯这种贴着玻璃往外看的视野。 不过，多看几眼，也就很快麻木了。 正如她之前猜测的那样，这栋房子外面不远处，直接就是无比狭窄拥挤、密集地堆放在一起的一座座高楼。 ——这是贫民区的经典构成。 用十分狭窄的土地、建造出一座座排列密布的小平米房子，完全抛弃了对采光、舒适方面的追求，只剩下一个个如同蜂巢阵列般密集的房屋单元。 从远处望去，那些残破而拥挤的高楼，就如同已经安置在那里放了许久的墓碑，没有人知道，在那片赛博朋克城市的坟场中还能矗立多久…… 关译心的心情从难以言喻的复杂中间渐渐冷却，一丝新的怀疑，也再次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想，就算是自己在中央大学居住的地下负四层的多人宿舍，环境都要比贫民区位于地面上的房子更加优越。 而这个赛博朋克的城市本身，空间极度拥挤，完全称得上是“寸土寸金”。 在这种情况下，sad-4号带小怪物关一一来的这座风格传统而古老的老房子，就显出一种非同一般的意味了。 一座城市孤岛中，有限的土地和空间，必然成了极其紧缺的生存资源。 中央大学作为这个赛博朋克世界中顶级的学校，拥有着一座可以看到阳光的校园，而那已经是很多人平日里难以想象的风景。 关译心还清楚地记得，当她第一次穿越到这个世界里，进入学校后看到的其他那些人沐浴在阳光中时震撼、沉浸而又享受的模样。 在这座城市之中，除了中央大学的校园之外，起码关译心是没有再看到第二个能够在地面上清楚地感受到阳光的地方。 ——唯一能和阳光扯上一点关系的，大概就是小怪物关一一之前蹲在调查部办公大楼楼顶上晒夕阳的那会儿。 毫无疑问，对于这座城市中的居民而言，靠近天空的楼顶，都是难得的奢侈品…… 而属于“教授”的这座老房子里，却显而易见的占据了太多的空间。 这不仅仅是奢侈与否的问题，更关键的点还在于，是联邦政府、还是这座城市中的谁，竟然会允许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 这座老房子所占据的空间，都没有人在意的吗？ 第363章 这个玻璃器皿也给你 关译心这会儿其实很想推开门出去看看。 奈何旁边sad-4号还在，这件事总不能当着sad-4号的面去干。 而且，她知道这里肯定也是贫民区，但是并不确定，这个地方的具体位置…… 小怪物关一一并不理解关译心的满腹忧思。 在得知自己不能立刻离开之后，这只小怪物免不了蔫了几分钟，不过很快，它便又重新精神了起来，继续按照关译心刚刚的指示，上蹿下跳的到处观察，仿佛在巡视自己的新领地一般。 这时候，sad-4号操纵的那个家务机器人，也终于已经将屋子里台面上的部分都擦拭整理了一番。 旋即，那个机器人便伸出连着操作杆的机械臂，直接碰了碰正扒在窗户玻璃上的小怪物关一一耷拉下来的尾巴尖。 小怪物关一一几乎是瞬间激灵了一下。 它当即把尾巴蜷成了一团，猛然间转身回头，就差没冲着那个机器人呲牙咧嘴了。 然后，这个家务机器人便丝毫不以为意地收回机械臂，冲着小怪物关一一发出了熟悉的属于sad-4号的声音：“小家伙，你之前带在身上的那些实验室器皿呢？” 关译心闻言，心里微微一顿。 当时把那东西当着sad-4号的面拿出来，就是为了引起sad-4号的注意。 现在，sad-4号又把话题扯到了明面上了，关译心虽然有些不安，却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结果，关译心还没来得及告诉小怪物关一一要怎么继续忽悠，小怪物关一一便直接开始护食了。 它毫不犹豫地冲着sad-4号叫唤道：“吱吱唧唧！” 那是我的好吃的！ 不给！ 态度简直嚣张跋扈极了！ 关译心：“……” sad-4号虽然还没能破译小怪物关一一的语言密码，不过，从小怪物关一一那呲牙咧嘴的动作里，大概也能猜测一二。 “呃，不要这么激动，别害怕，我不会和你抢的，真的。”sad-4号操纵的那个家务机器人直接收回了手。 它甚至很好脾气的主动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教授的东西——好吧，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他给我留下的东西，我也舍不得拿给别人看。” 说着说着，sad-4号便仿佛沉浸在了它自己的回忆中。 关译心见状，多少有些意外。 虽然平时sad-4号给她的感觉，也是十分的生动，甚至有种超出了人工智能界限的真实感和情绪化。 但是整体来说，sad-4号依旧是冷静沉稳的。 至于sad-4号平日里工作中表现出来的激烈和暴躁，其实在关译心看来，更像是精心包装后的一种夸张式的情绪化表演。 可是现在则不然。 现在的sad-4号，似乎是真的在反复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在思考着他和教授之间的事情…… 就连它对小怪物关一一的很多包容，其实更像是一种对过去的自己的共情……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关译心谨慎的没有继续开口和小怪物关一一说些什么，而是任由这只小怪物自己发挥。 毕竟，有时候精心炮制的骗局，可能还真就比不上小怪物关一一发自内心的一些本能。 而在小怪物关一一和sad-4号的对峙之间，关译心突然又注意到了一个小小的细节。 ——这个老房子是没有拉上窗帘的。 而以sad-4号一贯做事的风格，关译心不相信它会任由关一一这么一只小怪物在房子里面晃来晃去，毕竟隔着玻璃，贫民区这边可是有着更加密集的人口。 虽然以关译心有限的经验来看，贫民区这边的人，的确很少会有人在发现问题之后选择将消息上报给联邦政府。 当然了，又或者是当地政府根本分不出人手来管贫民区的事情，长此以往之后，贫民区里的居民自然也就习惯了自生自灭的生活方式…… 想到这里，关译心直接通过精神连接，无声的向小怪物关一一示意道：“去窗户那里再观察一下。” 小怪物关一一虽然不解，却还是很快便听话的继续去爬窗户了。 关译心透过小怪物关一一的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和玻璃投影之间的距离，发现窗户玻璃上的映出的影像和本体之间几乎紧密贴实之后，心里就大概有谱了。 ——这个老房子里窗户上的玻璃，还真就是从里面能看到外面，却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单向玻璃啊…… 至于sad-4号，却在看到小怪物关一一反复爬玻璃之后，又自顾自地明白了。 这只小家伙以前在教授的实验室里，肯定也经常爬玻璃。 还有它之前拿出来的那个盛装了红色血液的容器，其实也是玻璃的一种，这爱好还挺一致的哈。 再观察一下小怪物关一一的体型，虽然长得不像是蛇也不像是蜥蜴，整体都奇奇怪怪的，但是怪物嘛，随便长长也正常！至于生活习性，肯定是和它的长相形态颇有几分相似性的。 于是，sad-4号当即操纵着家务机器人，从这座老房子里翻出来了一个闲置了不知道多久的大型玻璃器皿，然后，还往里面洒了点水，当即语气温和的和小怪物关一一商量道：“你今天就睡这里，怎么样？” 小怪物关一一已经被惊呆了。 关译心则是看着那个和之前的鲜血容器近乎相同的同款玻璃器皿，自己本体那边的眼皮都在不停的跳。 短暂的僵持之后，在关译心的示意下，小怪物关一一终于还是选择把自己一头栽进了玻璃缸里。 sad-4号看着小怪物关一一“配合”的动作，贴心的表示道：“这个玻璃器皿，回头你要是喜欢的话，也可以拿走。” 见到小怪物关一一丝毫不为所动，sad-4号便自动自发的继续道：“啊，这个和你收藏的那个还不一样……这个虽然也是教授用过的，但是的确已经不剩下多少属于他人类时候的气息了，唉……” 关译心其实很想和sad-4号问一句，到底是什么好人会在家里放着这么一个鬼东西。 结果下一秒，sad-4号便自己主动感慨道：“教授当年在这里居住过挺长一段时间的，他其实不怎么习惯在家里搞研究，然后就整个人直接住在实验室里去了……” 顿了顿，sad-4号继续嘀咕道：“还不如直接在家里弄呢！我都帮他把实验器材搬回来了……” 听到这里，关译心顿时悚然一惊，看向这个老房子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这里有sad-4号当年搬回来的，关于“教授”的实验的部分实验器材？ 就算她还搞不懂“教授”究竟做了什么，但是或许，秘密就藏在sad-4号曾经搬回来的东西里面…… 第364章 郑小希得救了 霎时间，关译心对这间老房子的探索欲直线上升。 奈何这会儿还当着sad-4号的面，总不能做的太明显，她只能继续强自按捺着自己，暂时交给小怪物关一一发挥。 “晚饭吃点什么？”sad-4号突然又冲着小怪物关一一来了一句。 听到“吃”这个关键词，就算那边发出声音的是一点也不讨它喜欢的sad-4号，小怪物关一一都直接本能地抬起了头，漆黑的豆豆眼一眨不眨地看了过去。 然后它就听到，sad-4号又咕哝着改口道：“好吧，都这个点了，也不能说是晚餐了，应该是夜宵？” 小怪物关一一没吭声，只是眼巴巴的看着sad-4号。 sad-4号被盯了片刻之后，操纵着那个家务机器人，试探性的从冰箱里端出来了一些人类的食物，然后熟练地将冷冻的食物在厨房里解冻、装盘，最后将其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小怪物关一一的面前。 小怪物关一一顿时陷入了沉默，它默默地注视着盘子里的东西，连尾巴尖都不甩了。 关译心则是透过小怪物关一一的眼睛，看着那盘子类似于生肉的东西，同样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沉思。 啊这…… sad-4号试图喂小怪物关一一的东西，和她在地球现实世界家里养猫喂给毛茸茸的刚解冻的生肉有什么区别！？ 唯一值得注意的，大概就是，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这种看上去就很真实的物理生肉，而非什么奇奇怪怪的工业和成品，大概价格十分不菲吧…… 起码，虽然小怪物关一一完全是一口都不想吃，但是讲道理，作为每天被中央大学的便宜食堂虐待的那个穷学生，关译心自己是很有冲动把这盘子生肉端起来加点葱叶料酒焯水然后直接用手撕开凉拌的…… 起码这盘肉看起来还是很可以吃的！ 虽然关译心思绪万千，但是对于小怪物关一一来说，这种适合普通人类的食物，对它而言，显然是没有任何吸引力的。 ——平时小怪物关一一在学校里跟着关译心正常吃一日三餐，那是礼节性的陪吃而已，重点在于和关译心一起比较有参与感。 但是私下里，对于人类的那些食物，小怪物关一一显然是严重缺乏兴趣的。 这会儿，小怪物关一一那明明白白的偏好，就直接体现出来了。 又不是muamua喂的、这种没有什么味道更没有多少能量的食物，它一口都不会去吃的！ sad-4号操纵的家务机器人和趴在盘子旁边嗅了嗅之后便再也不动的小怪物关一一互相僵持了片刻之后，小怪物关一一果断的一摆自己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清晰地表达了自己不肯吃饭的态度。 结果下一秒，sad-4号竟也毫不介意的样子，直接操纵着家务机器人又把盘子收回去了，扬声器里则是发出了有些感慨的机械合成音，“好吧，那就不吃这个了。” sad-4号的声音里甚至还带着点淡淡的笑意，大概是小怪物关一一的做法，又让它联想到了和“教授”实验室里有关的场景，它一边在关译心心疼不舍的默默注视下把那盘刚刚解冻好的生肉倒进厨房的粉碎器里直接处理掉了，一边还和小怪物关一一随口说道：“所以，你的食谱果然也和实验室里的那些耗材相关。” 小怪物关一一：“……” “明天吧！”sad-4号愉快的向一动不动的小怪物关一一许诺道：“明天我从实验室里给你找点好吃的，今天的时间有点晚了，就算那群常年泡在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们可以不分昼夜，但是，负责管理实验耗材的工作人员，还是要在正常工作时间上班的。” 想了想，在关译心的提醒下，面对自己可能心爱的食物，小怪物关一一终于做出了反应，冲着家务机器人扬起脑袋“吱吱唧唧”的叫了两声。 明天几点吃饭啊！？ 关译心：“……” sad-4号顿时开始猜测道：“你在和我说，好的吗，那我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啦！” 此时，窗外的天色已深，赛博朋克世界里，大概因为人类工厂的密集，夜幕下总是笼罩着阴霾的层云。 远处的其它城区里总是密布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影，唯独贫民区的范围里，就连那些恼人喧嚣的广告屏幕的面积似乎都随之缩小了大半，偶尔还有些屏幕棱角支离破碎的痕迹。 灯光和广告牌上的巨大不同倒是给深沉的夜色带来了些许的安宁，也让人一眼就能判断出不同区域内的贫富差异…… 现在的关译心丝毫不急着离开。 但她的确迫切地希望sad-4号可以原地消失，方便她能和小怪物关一一在这个属于“教授”过去的老房子里翻翻找找。 冯洛彬人呢！ 需要你的时候到了！ 调查部办公大楼里赶紧再原地爆炸一次，好让他赶紧拉着sad-4号一起加个班啊！ 关译心默默地腹诽着。 虽然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大概一点也不会分身乏术，完全可以被多线程运作，就算那边一边对加班破口大骂一边，也不妨碍这边还摆弄着家务机器人继续擦擦洗洗…… 不过今晚发生的事情已经很多了。 关译心也不太寄希望于别人搞出来的意外，只能是在脑海中通过精神连接默默地对小怪物关一一说道：“关一一，该睡了，我们看情况在这里继续住两天，争取找到点有用的线索。”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脑袋稍稍动了动，旋即便“啪叽”一下，直接原地趴下了。 反而是sad-4号见状不由得“咦”了一下，有些诧异道：“困了？这就睡了？” 说着，sad-4号还操纵着家务机器人朝着玻璃器皿的方向指了指。 但是见小怪物关一一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sad-4号那名为怜爱的情绪便再次从cpu里快速的流淌出来。 它甚至找了点水，将之前那个容积巨大、完全可以原地变身鱼缸的玻璃器皿弄得湿润了点，然后又把睡得四仰八叉的小怪物关一一从地板上捡起来，轻轻地放进了玻璃器皿里。 sad-4号操纵着家务机器人时的动作，就连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仿佛在模仿着当年的“教授”般，有种一模一样的从容和看不出的急切…… “晚安，小家伙。”末了，sad-4号轻轻地说道。 · “晚上好，我的同胞，我的姐妹。” 一个用脸上蒙着绷带，就连衣服的袖子里都能依稀看到一圈圈绷带痕迹的男人，正蹲在贫民区一个下水道的入口处，冲着蜷缩在里面的一只伤痕累累的老鼠愉快地扯了扯嘴角。 有着异色双瞳的老鼠霎时间睁开了眼睛。 那只老鼠的一只眼睛里空茫无神、另一只眼睛则是死死地盯着刚刚出现在面前的这个仿佛木乃伊一样的男人。 越过木乃伊男人的身影，在靠近下水道入口的方向，正有两个肢体残缺的流浪汉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 那些流浪汉身上，原本安装着的老旧机械臂、或者是金属义肢，大概是已经被催债的人动作粗暴的拆了下去以做回收。 以至于，两个流浪汉原本的身体上都留下了已经有些锈蚀的连接杆接口、插槽或者是单纯的空洞。 老鼠的视线位置很低、视野范围也有些狭窄。 还以老鼠形态蜷缩在下水道里的郑小希看不清更多的细节，她只能大致注意到，那两个流浪汉一个脸朝下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只有耳边留有少量的旧金属贴片，另一个却是微微睁着眼睛，脸上带有的一丝惊疑和错愕则是已经凝固在了那消瘦中还沾染了大片黑色肌肉的面颊上。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那是人死后大脑停止运作、交感神经丧失所带来的显着特征。 “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可真不太好，郑小希。”仿佛木乃伊一样的男人打量着面前那只老鼠的眼睛，摇摇头感慨道：“就算是联邦政府地下黑诊所里售卖的低价人造义眼，都不会像你现在的眼睛一样空茫无神。” 浑身伤痕累累、还寄居于一具怪物老鼠身体内的郑小希则是在和木乃伊男人对视了片刻之后，很快便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然后缓缓地闭了闭那双不对称的异色眼睛。 短暂的沉默后，那只老鼠张了张嘴，用不属于人类的喉咙，艰难地发出了带着怪异内齿轮动物叫声的音节：“我没想到会是你亲自来。” 浑身绷带仿佛木乃伊一样的男人索性侧过头去，仔细听着那只老鼠发出的极其勉强和怪异的人类声音，从那些破碎的词句里面，倒是依稀能够辨别出郑小希想要表达的内容。 然而，绷带男人等了半天，却发现郑小希就只说了刚刚那么一句废话之后，就直接闭嘴再也没有别的内容了。 绷带男人：“……” 他不由得盯了地上那个狼狈不堪的老鼠几眼，缠满了绷带的脸上看不出明确的表情，只有漏出来的眼神里，隐约流露出了几分不置可否的神态。 郑小希却是在错开了和绷带男人相接的视线之后，很快便重新睁开了眼睛。 自己得救了。 郑小希心想。 这是她的脑海中在见到这个绷带男人的时候，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然而此时，自己即将得救、可以逃出生天时如释重负时那短暂的惊喜情绪已经迅速散去。 当她重新冷静下来之后，郑小希的脑海中便不可遏制的浮现出了一丝新的疑惑和不解。 她虽然向教团发出了求救信号，但是，郑小希自己心里也清楚，在她已经身受重伤、身份彻底暴露、并且正被调查部大规模抓捕的情况下，想要从调查部的围追堵截下救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在这种情况下，教团那边其实是有很大可能会会直接放弃营救她的…… 就像是在旧教堂里出事的时候，她也可以轻描淡写的吞噬掉那个神父一样…… 正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所以，郑小希从来都不会天真的认为，教团上层的大人物会多么把她看在眼里…… 本来按照郑小希的预想，教团那边接到了她的求救信号，派出一个正好在附近的成员顺手帮她一把、但凡遇到麻烦就会主动放弃才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现在，主教竟然会派他手底下的司祭这个级别的人过来救她，刚刚任务失败的郑小希在最初的惊喜过后，很快便只剩下了深深的疑虑和不解。 教团总部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是说，她身上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值得教团内部看重的线索？ 郑小希想到这里，突然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与此同时，绷带男人也从自己的大衣兜里掏出来了一个简陋的一次性塑料餐盒，打开后冲着郑小希示意了一下，“需要我帮忙把你放进去吗？” 郑小希：“……” 看到那个餐盒，她顿时有种糟糕透了的联想。 以至于，之前身上被那只诡异的怪物幼体撕咬下去一口肉的地方，顿时又开始传来了一阵阵深入骨髓、令人锥心刺骨的剧痛…… 绷带男人并不能从一只变异老鼠的脸上看出什么明显的表情来，不过，这不妨碍他察觉到了郑小希刚刚身体一僵。 有隐情？ 不过绷带男人并不在意这些，反正他只是负责把郑小希带回教团总部而已。 至于具体发生过什么——绷带男人略有些不解的打量着了两眼那只老鼠，旋即直接伸手，也不嫌弃下水道里的肮脏腐败，然后将郑小希捡起来扔进了那个一次性的塑料餐盒里。 “走了。”绷带男人手里拿着装了老鼠的一次性塑料餐盒转身往下水道的出口方向走去。 不过，在离开这个下水道之前，绷带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又主动和郑小希说了一句道：“调查部那边出事了。” 郑小希顿时一惊，用尖锐怪异的声音挤出来两个字道：“什么？” 绷带男人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便继续若无其事的拎着塑料餐盒往外走，随口说道：“调查部的办公大楼总部突然封锁了，原因不明。” “不过，也多亏如此，要不然，调查部的注意力都还在抓捕你上面，想要救人还真没这么容易。” 第365章 博士的命令 郑小希闻言顿时愣住。 遍体鳞伤的老鼠那只仍有神采的眼珠本能的快速闪动着，听到了调查部总部出事封锁的消息，郑小希本人却并没有丝毫大仇得报的轻松和愉悦。 她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受伤后、调查部又封锁了中央大学周围各处通道时自己陷入的窘迫境地，心中越发难以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调查部的那群疯狗都突然收手不动了…… 正当郑小希满脑子思索之际，变异老鼠藏身的那个一次性塑料餐盒突然又被人从上面掀开了。 郑小希下意识地惊了一下。 一抬头，再次和绷带男人看不清表情的脸、还有那双暗沉沉的眼睛对上。 对视了两秒过后，绷带男人有些遗憾的收回视线，重新扣上一次性塑料餐盒的盖子，把老鼠关在里面，自言自语般的说道：“看来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郑小希：“……” 郑小希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转动着一只灵活的眼睛，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至于另一只仿佛塑料般虚假、黯淡无神的眼睛，则是依旧僵硬的停留在老鼠的眼眶中寂寂无光。 · 一阵轻微的颠簸过后，被藏在一次性饭盒里的郑小希，突然隐约听到了外面近处传来的对话动静。 “出城许可？”城市边缘通道口处，两个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正坐在检查岗的屋子里，隔着钢化玻璃例行询问道。 郑小希闻声顿时有些惊愕。 浑身绷带的那位司祭，在携带她的情况下，竟然是通过正规通道出城的？ 藏在塑料餐盒里的郑小希简直惊地浑身都要僵住了。 她很清楚，那个她藏身的塑料餐盒，就直接被绷带男人揣在了衣服兜里。 已经带上了面罩、穿着一身和沙尘暴近似的土黄色防护服的绷带男人同样是全副武装的状态，他抬起手来，将自己的光脑出示给门岗处的工作人员检查，同时闷声闷气的开口多解释了一句道：“我需要为城南76号岗哨运送补给物资。” 检查岗的工作人员核验了绷带男人的通行许可，又看了一眼屏幕上刚刚红外扫描后传回来的反馈数据，确认无误后，很快便挥手放行。 “祝你一路顺利，出入平安，朋友。”检查岗的工作人员最后说道。 绷带男人的脸被藏在呼吸面罩里面，看不清具体的表情，只能是大幅度的挥了挥手表示收到。 然后，绷带男人便押送着一批装载了补给物资的重卡，从通道中顺利的走了出来。 而在出城一段距离之后，顶着冰冷的星光、行进在满是辐射的废墟路径中，绷带男人终于扯开了自己身前的防护服束缚带。 被固定在衣兜里的郑小希能感受到周围环境的晃动。 但她看不到，那个装着她的老鼠形态的一次性塑料餐盒外面，正有好几道稀碎的如同触手般蠕动的血肉碎块紧紧地覆盖在了上面。 随着男人将一次性塑料餐盒从衣兜里抽出来，那些原本紧紧扒在餐盒上的一丝一缕的血肉，也终于在他粗暴的用力之下，不甘不愿地摇摆着收了回去。 “咚”的一声闷响。 绷带男人随手将刚刚从自己衣兜中抽出来的一次性塑料餐盒扔在了货物重卡的车辆中控台上面。 因为里面只盛了一只老鼠，一次性塑料餐盒内容不均，在中控台多台面上还滑出去了一段距离后才终于停稳。 至于里面的郑小希，则是在惊疑不定之中，突然就感觉到了一阵近乎天旋地转的混乱，然后便是无比清晰的撞击声…… 绷带男人这会儿没心思去顾及那个装着老鼠的塑料餐盒的情况，他皱着眉头将自己胸前左肋下侧那些正在不甘示弱的疯狂舞动的血肉触手挨个狠狠地按了回去。 就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怪异而又血腥的打地鼠一样，稍有不慎，就会有新的血肉从他的身体内部分离出来，张牙舞爪的彰显存在感。 绷带男人一手按着那些还在疯狂蠕动的血肉，一手正重新将自己身前肋骨下方的绷带缠紧，然后，尽量平整平滑的将那些血肉一条条的绑紧在绷带里面。 为了加重力道，绷带男人甚至连自己的牙齿都被用上了，正绷紧牙关咬住了绷带的一侧边缘，方便自己进行进一步的固定。 这并不是一件十分轻松的工作，因为那些触手般的血肉太不安分了。 但是，绷带男人显然习惯了和自己身上那些试图脱离的血肉斗智斗勇。 他用绷带将自己全身捆回去的动作格外熟练，没用几分钟，便已经重新将绷带全部缠好、收紧。 胸膛均匀受力的绷带压制之下，那些血肉触手试图疯狂张牙舞爪的痕迹，在绷带下面都变得几不可见起来…… 很快，绷带男人便重新系好了自己身上的绷带，将那些诡异的血肉尽数捆缚严实、然后又裹好了防护服。 彻底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后，绷带男人终于一边盯着重型卡车的运行状态，一边对着餐盒里的变异老鼠随口说道：“出来了。” ——城市之外的环境极其恶劣，就算头顶还有卫星在工作，在严重缺乏地面基站的情况下，所能提供的网络环境也十分糟糕。 就算是联邦政府专门给岗哨运送补给物资的特殊车辆，这会儿也已经退出了超级人工智能操作的模式，改成了普通智能模式辅助人类手动操作。 从刚刚开始，郑小希便清楚的听到了一阵诡异的动静，她被关在一次性塑料餐盒里，看不到具体的场景，但能从那诡异的氛围中，察觉到一丝隐隐约约的危险和不安。 于是，在惊疑不定中随着饭盒翻滚了几圈都没敢发出任何动静的郑小希，再次听到绷带男人的话语后，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绷带男人没有伸手再去将关着那只变异老鼠的一次性塑料餐盒拆开，郑小希自己本来也不需要他去帮忙。 得到了明确的信号之后，郑小希便三下两下已经干脆咬碎了那个一次性塑料餐盒，然后，从里面爬了出来。 那只遍体鳞伤的变异老鼠趴在运输重卡的车辆中控台上，努力抬起头，透过窗外打量了一下外面满目疮痍，只有废墟、灰烬和尘埃的世界，然后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了正坐在驾驶位上的绷带男人。 顿了顿，郑小希声音有些怪异和嘶哑的开口说道：“从这座城市里出来的过程，似乎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加轻松和顺利。” 绷带男人闻言，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对此不置可否。 若是没有他用自己的血肉来掩盖这只浑身都散发着“污染”气息的变异老鼠，通关的流程是绝对不可能这么顺利的。 但他却并没有反驳郑小希什么。 反而是郑小希，过了一会儿，用沙哑怪异的声音，明明吐字有些艰难，却还是继续主动开口道：“你之前说，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那边突然封锁，是怎么回事？” 绷带男人摇了摇头，“具体情况并不清楚，目前只知道调查部办公大楼那边接连出现了两次大规模的警报声，肯定是出事了，而且出的不是小事。” 郑小希闻言思索了片刻。 她之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艰难逃生上，整个过程里都维持着老鼠的形态根本不敢暴露在任何人面前——别说是调查部的工作人员了，就连贫民区那些一无所有的底层穷人，她都尽量小心翼翼的绕路走。 虽然处理掉零星几个人类样本根本费不了什么事，但之前忙于逃生的郑小希，最怕的就是节外生枝…… “调查部的很多清理者目前也都被捆在了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面，他们可是联邦政府处理那些意外危机的主要手段。” 绷带男人耸了耸肩，继续说道：“而且——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出事，显然牵扯到了很多人的神经，这座城市内的氛围远比平时要更加的压抑和紧张。” 郑小希顿了顿，然后说道：“我后面大概察觉到了一点，后期调查部对周围环境的封锁，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紧迫了……” 绷带男人：“毕竟，调查部的清理者也会人手不足的。”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点违反常理的情况。”绷带男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随口提了一句道：“在城市里调查部下属的清理者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出城通道处的检查并未因此变得更加谨慎仔细，反而因为那些工作人员也陷入了焦虑不安的状态，也跟着变得比平时更加混乱。” 而这自然也就变成了他们这些别有用心之人十分乐见的场面。 说着，绷带男人还特意瞥了变异老鼠状态的郑小希一眼，意有所指道：“要不然，把你从里面带出来的过程，大概也不会这么‘简单’顺利。” 郑小希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道：“我也没有想到，收到我的求救信号后，主教竟然会派你过来救我。” 言外之意，其实就是在委婉地询问原因了。 绷带男人多少有些意外地瞥了中控台上的变异老鼠一眼。 郑小希居然这么说，而且，她似乎早就平静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多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似乎过于有“自知之明”了些。 他本来还以为，教团里的大部分教众，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欢欣鼓舞的赞美神、念诵主的名呢…… “是‘博士’的建议，”绷带男人倒是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的给了郑小希一个明确的理由。 绷带男人的视线看向了运输重卡的前方，明明白白地说道：“我不知道你都遭遇了什么，但是，‘博士’似乎觉得，你身上还有他需要的价值。” 中控台上的老鼠身体微微一僵。 那双异色且失神的眼睛里，只有一只飞快的闪过了一丝仓促的暗芒。 绷带男人明明都没看向郑小希，但是，他却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顿时开口问道：“你似乎猜到了什么？” 郑小希沉默着。 但是，刚刚听到了”博士“对这件事感兴趣之后，她的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那只身边有母体保护着的、怪异的幼体…… 第366章 日记 那只“幼体”并非是郑小希一系列倒霉经历的开端，但绝对是给了她最大伤害的一环。 相较之下，之前在旧教堂里遭遇关译心的突然捅刀那件事，都显得平平无奇的许多。 想到关译心，郑小希的神色顿时又微微沉了沉。 那个碰巧被分配到自己同一个宿舍的“学妹”身上，绝对也藏着不少秘密。 以贫民区出身的身份考入中央大学这一点其实只能证明她在学习上的优越。 可是，在旧教堂里几乎不受影响的状态，以及关译心顺利把刀捅进自己那具身体的腹部、并且轻易形成贯穿伤的时候，关译心的情况就很耐人寻味了。 而且，除了关译心之外，还有一个同样来自于“巴别塔”的季沉烽。 郑小希能够察觉到对方身上同为教团成员的气息，却自始至终都不了解对方的具体身份。 等到她后来走投无路向季沉烽求援的时候，对方提供的那些蕴含能量的少量血液，同样出乎了郑小希的意料。 ——“污染”所带来的“畸变”，具备的最核心的一个特征就是，“畸变”是随机且无序的。 在“博士”的实验室里，很多关于“污染”和“畸变”的实验，都证明了这一点。 同样的，因为“畸变”的方向随机这一特征，也让“博士”实验室里的很多研究试验进展都不是那么顺利。 在这种情况下，下水道里那个田螺还有老鼠，接触到季沉烽提供的血液能量，最终的畸变方向同为巨大化这件事，虽然可能只是单纯的巧合，但还是隐隐约约让郑小希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 见郑小希不欲开口，依旧维持着遍体鳞伤的老鼠状态保持着沉默，绷带男人也不再继续询问。 这辆满载物资的重卡在夜色中行进在城市之外几近废墟的荒芜道路上。 ——车窗外的夜空中，没有和地球相似的明亮的月亮。 而没有了月光的笼罩，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漫天灿烂的璀璨星河，以及从遥远的光年外传来的天文光带。 近处的天幕直接就透出一种近乎苍白的冰冷色调，大片的废墟中则是缓缓涌动着一种仿佛烟雾、又仿佛是巨大怪物的一团团漆黑的污块痕迹。 在这片怪异的夜色中，重卡的前驾驶舱里突然就陷入了一阵有些冷清的寂静。 郑小希沉默至此，突然就开口向绷带男人问道：“季沉烽是谁？” 绷带男人这会儿双手都没放在方向盘上，而是正低头摆弄着在野外已经失去了联邦政府网络信号的光脑。 听到郑小希的声音后，绷带男人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还维持着老鼠形态的郑小希则是正趴在中控台上面，唯一一只还在工作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绷带男人的手指。 他的手背上也缠绕着大量的绷带，唯一能和木乃伊做出区分的地方，大概就是，绷带男人露出来的几根手指似乎还是健全的…… 在那手指间极其短暂的一下停顿之后，绷带男人随手将光脑丢在了一边，转而开始摆弄一个特制的通讯器，然后仿佛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季沉烽？啊，你遇到他了？” 郑小希低低的“嗯”了一声，补充道：“他也混进了中央大学里面。” 绷带男人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他是‘博士’的新帮手？混进中央大学里，应该也是为了帮‘博士’找研究院里的旧实验数据吧！” 郑小希沉沉地说道：“研究院前些年的旧实验数据……那东西对‘博士’来说，真的有很大的意义吗？” 然而，嘴上这么说着，郑小希的心里，却不由得闪过了一丝怀疑。 季沉烽想要的东西，真的只是研究院里的部分被封存起来的旧实验数据吗？ 绷带男人一手还继续拿着“巴别塔”自制的通讯器，只把空闲出来的另一只手在那里摊开稍稍示意了一下，表示为难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主教手下的一名司祭，我又不懂‘博士’那边的研究。” · 老房子里，sad-4号已经操纵着家务机器人将整个室内都打扫得明光锃亮、焕然一新。 要不是这会儿没有现成的材料，关译心甚至怀疑，sad-4号怕不是还要命令家务机器人直接用涂料将墙壁都重新粉刷一遍…… 小怪物关一一则是从最初扒在窗户上的单向可视玻璃上往外打量，渐渐发展到了在整个房子的各个角落里上蹿下跳。 期间，还被家务机器人几次拎起来重新冲洗擦拭了踩得都是土的几个小巧的爪爪还有甩在地板上的尾巴尖。 在进一步的接触和试探中，关译心也察觉到了，现在的sad-4号简直对小怪物关一一充满了耐心和细心…… sad-4号任由小怪物关一一在这个房子里到处乱窜，并且，关一一蹿到哪里，sad-4号非但不制止，甚至还有些感怀的开始回忆它和“教授”的过往，顺便再感情充沛的讲出来，说给小怪物关一一听。 小怪物关一一：“……” 一开始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还挺烦躁的。 毕竟对它来说，sad-4号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甚至是犯罪，应该被抓走、关起来、或者丢进垃圾桶的那种。 而现在的sad-4号竟然以一种360°环绕音存在于它身边，小怪物关一一简直都要烦透了。 结果，等小怪物关一一听sad-4号多念叨了几处之后，渐渐的，这只小怪物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 ——sad-4号它，被它心爱的“教授”给抛弃了诶！ sad-4号念叨的再多，无非就是被抛弃后更加不甘心的碎碎念。 这下子，原本还格外暴躁烦恼的小怪物关一一，突然就回过神来，甚至开始享受地倾听着sad-4号的那些话语了。 毕竟，sad-4号被“教授”给抛弃了，而自己的muamua却是全程都在的。 这么一对比，小怪物关一一原本被sad-4号包围导致的糟透了的心情，突然就变得格外美好起来了。 要是muamua能抱着它，和它坐在一起听sad-4号吐苦水，那可就更快乐了！ 想到这里，小怪物关一一跳到了一个陌生的柜子上，格外专注地认真倾听着sad-4号吐苦水。 因为小怪物关一一听得过于兴奋，它忍不住的把细细长长的尾巴尖“啪啪啪”的抽到柜子上。 反复抽打和震动之下，那个高处的柜子里面放着的什么东西，似乎就这样被不小心给碰下来了。 随着“啪嗒”一声闷响，柜子里面的东西顺着柜门滑落，发出了有些低的落地撞击声。 sad-4号顿时任劳任怨的操纵着家务机器人又过来了。 而在那个家务机器人用机械臂精准地打开柜门，打算捡起落下来的东西时，关译心透过小怪物关一一的眼睛，却突然心中一动。 ——那是一个类似于日记本、或者记录册的东西。 而不小心掀开的那一页上，正有些潦草地写着几行字。 “今天又有一个人去世了。 （两行涂抹的痕迹） 缓解污染的药物在最初起效后，后面反而突然加速了污染…… 实验室的成员们都很沮丧。” 第367章 被怪物抛弃的sad－4号 关译心一下子就被那潦草而又凌乱的几行文字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她甚至没心思再去吐槽，在这个“书本”如同毒品一样被封禁的赛博朋克世界里，“教授”的家里到处都能翻到纸制品装订的书籍、实验记录册、日记本等东西是什么水平…… 而一直都在调查部工作的sad-4号，又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整个都若无其事的收拾和打理着这个老房子里的一切“违禁品”…… 反而是sad-4号，操纵着家务机器人，看到了地面上摊开的那份日记之后，突然轻轻的“哎呀”了一声。 不过，对于这本刚刚从柜子里掉出来的日记，sad-4号倒是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只是随口嘀咕了一句道：“这是以前教授留下的东西。” 小怪物关一一同样看到了那几行文字的内容。 不过，具体写了什么它是并不怎么在意的。 毕竟，小怪物关一一从来都有点晕字…… 所以，它也只是在关译心的催促中，努力的瞥过去了几眼，给关译心提供了一个完整的视野而已。 对于这个日记本本身，小怪物关一一是没有多少兴趣的。 同样的，sad-4号在漫不经心的说话的过程中，其实也看到了怪物关一一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顿时语气里都流露出了一种熟悉的了然。 “果然，你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不是教授的笔记。”sad-4号看着小怪物关一一的反应，很有同感的笑道。 小怪物关一一闻声莫名其妙的看过去一眼。 这个讨厌的家伙又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呢。 这个笔记本上字又多、味道又不好，确实没什么可看的啊…… 不过muamua喜欢，所以它还是要多注意一下的！ 关译心则是在听到了sad-4号的声音之后，终于将注意力从那些文字中稍稍分出来了一部分。 在最初看到这个日记本上具体内容的震撼之后，关译心自然也开始注意到了日记本上的具体笔迹。 ——凌乱而潦草，不管是从字迹上还是从内容上，都能看得出来，写下那几段文字的作者，当时的心情应该颇不平静。 而且，就像是sad-4号说的那样，这是“教授”留下的东西，但却并非出自“教授”本人之手。 这个日记本上的字迹，明显受书写者当时的心理状态影响很大，显得非常的情绪化，和之前她看到的教授留下的记录册上规整而冷漠的笔迹，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关译心在脑海中提醒小怪物关一一道：“看看能不能问问sad-4号，让它多说几句话？” 这个问题可直接就难倒了小怪物关一一。 它有些茫然焦虑的甩着细细长长的尾巴尖，然后干脆“啪嗒”一下跳到了日记本上面，“吧唧”往下一趴，往复就在这里搭窝一样，开始用尾巴尖继续轻轻地抽打在了这个日记本上。 从小怪物关一一的动作里，看不出丝毫它对这个日记本的珍惜，不过，小怪物关一一的动作却也成功的阻挠了家务机器人将其捡起来重新放好的动作。 sad-4号倒是并没有勉强小怪物关一一的意思。 见小怪物关一一全然一副觉得这上面适合它趴着的架势，sad-4号索性操纵着家务机器人，直接将那个掉在地上的日记本，连同正挂在上面的小怪物关一一给一起端了起来，然后重新放在了桌面上。 “你喜欢在这里待着？”sad-4号突然就想到了，小怪物关一一之前对于教授留下的实验记录册，也采取过类似的动作，还特别珍惜的用尾巴无意识地翻了好几页。 sad-4号顿时恍然大悟。 毕竟，根据现在的联邦政府的法律，书籍、印刷品早就已经被封禁了，甚至于，就连可以书写留下记录的空白纸张，都遭遇了大规模的禁止。 但是sad-4号很清楚，教授本人在实验室里的习惯，其实是有些老派研究者的风格的。 他喜欢把实验的内容、得出的结论，直接用钢笔写在一本本整齐的记录册上。 虽然后续整理实验结果、分析论证一些结论的时候，这些记录册上的内容都会被扫描、誊抄或者重新梳理成电子排版的文字，但是，教授本人依旧会把最原始的实验记录册全部收好留下来。 至于现在，实验室里的数据反正是已经全部交给超级人工智能来进行同步统一处理了，就连后续汇总整理的工作，其实很多都是超级人工智能辅助完成的。 至于实验室里的那些研究人员，更多的还是提供一个想法或者说决策思路的作用…… 也只有极少数的一些老派的研究员，还是会选择自己用光脑做一下数据记录什么的…… 而在这种情况下，联邦政府的法律对书籍、纸张的存在已经进行了彻底封禁，实验室里的工作自然也都随之进入了无纸化的状态，换言之，哪怕是实验室这种特殊的地方，也是几乎找不到纸张的。 对于曾经在教授身边长大的小怪物关一一来说，它要是想找个纸张当成自己的小窝，那还真不是轻易能找到的。 想到这里，sad-4号不由得轻轻“嘶”了一声，有些感慨道：“就算是我，想要再给你找到点纸张过来，都没那么简单……” 关译心闻言不由得一愣。 她忍不住开始寻思，sad-4号的思路这是已经偏离到什么方向去了？ 不过，纸张也是违禁品吧，啧啧啧…… sad-4号这事办的，在违规操作方面，它可真是一点也不含糊啊…… 关译心已经忍不住开始好奇起来，sad-4号平时在调查部工作的时候，大概还一板一眼的，维持着一种井井有条、规规矩矩的状态。 但是私下里，大概没少干违规的事情吧？ 当然了，也不能排除，之前sad-4号都没遇到和教授有关的事情，于是，它根本就懒得去违规…… 小怪物关一一倒是没想那么多。 它就知道关译心想要看这个笔记本的内容，而家务机器人想要把这东西收起来。 于是，脑子不那么聪明、再加上这会儿正忙着忍辱负重不能和sad-4号正面打一架的小怪物关一一，便只能选择耍赖这么一招了。 结果没想到，竟然还意外的有效…… 对于小怪物关一一趴在日记本上的行为，sad-4号自然也就默认为，这只小怪物崽崽终于在教授的实验室外面，又找到了让它觉得舒适的地方。 毕竟，教授自己的实验记录册那是很珍贵的东西，自然不能随便在上面打滚。 相较之下，另一个人留下来的日记本，小怪物关一一想要趴在上面睡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连小怪物关一一之前在这个老房子里上蹿下跳的动作，仿佛都有了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解释。 ——这只小怪物在曾经充满了教授气息的房子里，正在寻找最让它感到熟悉和舒适的场景休息…… 而这只小怪物崽崽的最终选项，就是把别人的日记本当做一个过于平整的小窝了。 “教授以前肯定是用实验室里的白纸给你垫窝了……”sad-4号笃定的猜测道。 意识到sad-4号并不打算把它掀飞出去之后，小怪物关一一边舒舒服服的在日记本上滚了一圈。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它要怎么把这个让关译心格外感兴趣的日记本，一页一页的翻开，阅读上面的内容了。 虽然小怪物关一一晕字，但是，对于翻页这种体力活，尤其是帮关译心翻页，而关译心则是会沉浸在日记本上的文字内容，并不会催着它认字这件事，小怪物关一一可是从来都不怎么抗拒的！ 关译心也终于从sad-4号那两个字“垫窝”中，弄明白了sad-4号的想法。 原来sad-4号觉得，小怪物关一一在日记本上打破打滚，是为了当窝啊…… 虽然思路完全错了，不过，对于这个误会的结果，关译心还是挺喜欢的！ 关译心几乎是立刻叮嘱小怪物关一一道：“宝贝，这两天就直接睡在这个日记本上了，行不行？” 小怪物关一一当即努力点头。 把带有文字的书压在尾巴下面谁也翻不开看不见，这活儿它熟啊！ 地球现实世界那边，对于陆离买来的那堆所谓的幼儿园双语教材，小怪物关一一都是这么处理的！ 它甚至可以把细细长长的身体中间大概是腰的部分稳稳当当地压在书面上，脑袋和尾巴分别朝两边垂下去睡觉，保证把书压得严严实实，谁都别想让它学习！ sad-4号自然也从小怪物关一一毫不犹豫点头的动作中，得到了它想要的答案。 “我就知道，”sad-4号喃喃自语道：“教授他就整天只会做实验，根本不会照顾自己，以前都是我一直提醒他每天按时吃饭睡觉的……要是让他自己生活，教授他就知道昏天黑地的待在实验室里，连吃饭这种事情都能忘记。” 小怪物闻声关一一顿时抬头看向了sad-4号的方向。 而有了听众的sad-4号，本身就很热衷于将记忆存储芯片中，那些极为珍视的自己曾经和教授一起生活的回忆内容，拿出来反复重温…… 关译心和小怪物关一一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听着sad-4号，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它和教授过去的故事。 只不过，小怪物关一一是在听sad-4号的惆怅，这让正在muamua身边的小怪物关一一很有一种愉快的优越感。 而关译心，则是在认真的听sad-4号话语中描述的，关于“教授”的很多生活上的细节、以及从“教授”生活细节中隐约透露出的一些微小的个人习惯。 虽然现在暂时没什么用，但是等回到从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穿越回去了她老家的地球现实世界，这些内容，可就瞬间变得非常有价值了。 ——她只要将这些细节分享给陆离和陆曦那对儿叔侄俩，那边那个被困的sad-4号，再碰见那群姓陆的家伙之后，还不知道要被忽悠成什么样呢！ 当然了，这些内容除了用来忽悠sad-4号之外，关于“教授”的信息本身，就很有价值。 起码越了解一个人，就越容易知道，对方的破绽和弱点在哪里。 关译心虽然从未正面接触过“教授”，但是，对于这个人的存在，她却本能的有种深深的忌惮。 那强烈到难以形容的危机感和仿佛从骨髓深处浸透的充满了敌意的不安，让关译心但凡听到“教授”相关的字眼，便已经忍不住的将自己的戒心拉到了最深最重、近乎心惊胆战的地步…… 念叨了一圈之后，sad-4号瞅着小怪物关一一认真地说道：“能想到把纸揉碎了给你搭个窝，大概全靠教授的生存本能吧……毕竟，他自己平时睡觉的床铺，都不知道要换个柔软舒适的垫子，不过还好，教授都有我照顾呢！” 小怪物关一一趴在日记本上微微仰着头，简直都要被sad-4号这么好一番论述给惊呆了。 它张了两下嘴，露出里面细细密密的锋利小白牙，终于忍不住的叫唤了两声：“吱吱唧唧？” 那你很骄傲哦？ sad-4号自顾自的感慨着：“你也很想教授对吧？是啊……我也一直都很怀念那段时光。” 关译心：“……” 讲道理，关译心其实也忍了大半天了 而且，听到sad-4号那么多话之后，她其实发自内心的很想和sad-4号问一句，既然你这么重要，你那个“教授”为啥最后选择把你给甩开了…… 奈何这话关译心只能自己憋着。 不但不能问sad-4号，甚至不能流露出一星半点的意思去和小怪物关一一分享。 要不然，这么扎心的一句话，小怪物关一一找到机会肯定忍不住要去和sad-4号哔哔出来…… 不过，撇开sad-4号自导自演唱完全场的“完美回忆”版“苦情剧”，关译心的思路，终于暂时从那个明显有很多秘密的日记本里暂时抽了出来，重新回到了sad-4号身上。 尤其是，结合着sad-4号刚刚那堪称长篇累牍的描述，再加上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陆曦曾经提到过的他在噩梦中看到过的一些细节…… 在sad-4号如今的描述中，“教授”是一个全身心都沉浸在实验室中，除了搞研究再也无暇他物的、极其纯粹的研究人员。 而sad-4号与教授的过往，也可以大概简略成一句话：科学家和他的超级人工智能。 但是在陆曦的描述中，他曾经在长达十年的噩梦中看到的场景，却是模糊不清的怪物尸骨残骸、暗红仿佛浸透了血色的浓雾、疯狂蠕动蔓延的血泥、以及大片的废墟…… 而在这诡异危险、明显不适宜任何人类生存的废墟中，还是小机器人状态的sad-4号正操纵着好几个机械臂一起在红褐色的血泥里抽抽搭搭的挖掘石块，顺便感慨它作为一个能源即将耗尽的小ai的弱小可怜和无助…… 虽然以sad-4号当时哽咽的内容来看，这个既视感怎么看怎么像是冷酷无情的科学家抛弃了他没有能源的小ai，听起来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但是，只要结合着那时候的“教授”已经变成了渐渐失去人类形态的怪物，那整件事的画风显然就又随之发生了骤变了。 关译心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请问，一个已经堕变成了怪物的“教授”，为什么要抛弃一个对他念念不忘的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 但凡“教授”抛弃的是一个活人，那么，还能往“教授”不想感染身边亲近的人这条思路上靠一靠。 偏偏，被“教授”放弃的是sad-4号，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并且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从生命形态上来看，就根本从不惧怕“污染”和“畸变”…… 毫无疑问。 哪怕是变成了怪物，“教授”的身上，依旧藏着大量的秘密。 这秘密或许与sad-4号有关、或许无关。 但很显然，sad-4号却对此一无所知…… 第368章 sad－4号，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本来还有些憋屈的小怪物关一一，在听多了sad-4号搁那儿不停的怀念“教授”的现场版之后，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毕竟，听见讨厌的家伙比自己更憋屈，那简直是就突出一个神清气爽！ 小怪物关一一除了忍不住的幸灾乐祸之外，甚至把原本无聊的耷拉下去的尾巴尖，都重新竖了起来，左边摇摇，右边晃晃，充分展示了小怪物关一一的活泼与期待的心情。 不过，小怪物关一一脸上的表情还是很绷得住的。 毕竟它就只有一个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脸的面积除了同样棱角分明之外，就实在是太小了。 瞪大那双漆黑的豆豆眼差不多就是小怪物关一一最生动的表情了。 而它为了看笑话，也的确是全程都在盯着sad-4号的扬声器方向的。 不过，小怪物关一一看乐子的动作落在并不知情的sad-4号眼中，自然就被误解成了小怪物关一一对它充分的关心和在意…… 也算是，主打一个参与感和陪伴感了。 倒是关译心，听到sad-4号询问小怪物关一一是否很想念“教授”，而小怪物关一一毫无反应之后，不得不在脑海中通过精神连接无声地提醒了一句道：“稍微回应它一声？” 小怪物关一一对于关译心的话语向来都是听话照办的。 它还真就认真的想了想。 然后，小怪物关一一便认真地叫了两声：“吱吱唧唧。” 很有嚼劲！ 味道也行！ 除了里面掺杂了一点奇奇怪怪的味道之外，还是很好吃的！ 关译心：“……” 对于这个评论，她现在甚至有种理所当然、不愧是小怪物关一一的感觉…… 至于目前还听不懂小怪物关一一的语言的sad-4号，则是只看到了这只小怪物的诚恳、专注和认真。 sad-4号用电子合成音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叹息，然后才对着小怪物关一一认真地说道：“先等等，调查部那边的后续还没有解决，等我处理好之后，找到合适的机会，我就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了，然后，我们就去找‘教授’。” 关译心闻言，心里顿时微微一动。 果然！ sad-4号留下小怪物关一一，最根源的目的就是为了通过小怪物关一一找到失踪许久的“教授”！ 只是这个达成寻找“教授”的这个目的，sad-4号就可以毫不犹豫的背叛调查部、背叛和他搭档许久明显关系非常好的冯洛彬…… 所以，只要小怪物关一一不暴露，那么，起码在sad-4号这边，小怪物关一一就是安全的。 想到这里，她说不出是自己暂时松了口气，还是又提起了心来。 在调查部的事情上，就算是作为超级人工智能的sad-4号在这里面浑水摸鱼，理直气壮的造假全流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显然，sad-4号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根据调查部的实际情况来进行“善后”的工作。 而这段时间里，小怪物关一一应该都可以安心的住在“教授”的这个旧房子里。 换言之，这段时间很可能也是小怪物关一一和关译心可以在这里继续搜索翻找和“教授”有关的线索的最大机会！ 就是还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规避掉sad-4号的监控摄像头，这是这里面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关译心的思维渐渐发散开来。 她甚至忍不住的开始想，也不知道冯洛彬如果知道了sad-4号的这一系列操作，会是怎么个心情。 这么一琢磨之后，面对着冯洛彬颇为阴鸷的冷脸，关译心的脑海中甚至闪过了一秒的同情。 毕竟，被自己的亲密搭档伙伴背叛这件事，搁谁身上那都挺不容易的…… 尤其是sad-4号作为超级人工智能，某种程度上其实是兼具了“工具”的作用。 sad-4号的背叛不但来得隐秘且难以察觉，甚至很可能是全方位的…… 但凡小怪物关一一不是当事“人”，关译心怕是都不敢猜，sad-4号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不过这样一来，能在失踪多年之后，还被动地让sad-4号做出这种事情的“教授”，就显得更加特殊和危险了。 念及此处，关译心的心念顿时微微一动。 她先和小怪物关一一打了个招呼，表示自己要去做一些事情，稍后就回来，然后便直接抽离看自己的思绪，将注意力和精神暂时放回了调查部办公大楼那边。 夜色已经愈发深沉。 原本蜷缩着身子躺在沙发上的关译心，仿佛骤然间从睡梦中惊醒一般霍然睁开了双眼。 她的身体本能的弹动了一瞬，头部、肩颈却还有些僵硬的迟缓。 下一秒，关译心仿佛才刚刚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同时也找回了人类的肢体动作方式，她动作慢吞吞的、甚至颇有些局促的抬起手来，将手腕移到身体上方，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钟了。 在她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小怪物关一一那边的时候，这边的身体本体，的确就如同陷入了沉睡一般，只不过，精神上的负荷并不会随着身体的沉睡而消失，反而有种更加疲惫的、沉沉的倦懒。 关译心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然后转过身来，单手撑着沙发的边缘站起身来，一边随手简单的稍微整理了一下睡得有些凌乱的发丝，一边已经毫不犹豫地走向了这间休息室的窗口方向。 说真的，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除了灰暗陈旧的贫民区，这边的城市中心，显然有种不分昼夜的明亮。 抬眼望去，狭窄的楼间距根本不足以让人从侧面的窗户看到天穹的夜色。 一片片密集的高楼大厦、钢铁丛林，被大面积的广告牌、全息影像以及耀眼的灯光所笼罩，不同的建筑之间灯火交相辉映，让这座城市沉浸在昼夜不息的光影洪流之中。 不同于贫民区的寂静和黯淡，这座城市足够密集和繁华、苍穹下的夜色似乎都被忙碌和热闹所掩盖，就连白天和黑夜的界限，似乎也都被拥挤和忙碌所打破。 关译心就这样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从她现在的楼层高度上，依稀还能看到地面上行驶的车辆和人群，只是，已经听不清更多的声音。 不管是车辆还是人群，他们看起来全都快速、便捷、甚至有种规整而效率的井然，就如同一个机械改造后的人体中的血管，泵动着炽烈的血液，充满节奏的奔流往复。 然而即便如此，关译心依旧能够感受到一种极其清晰的、怪异的触动。 这样一个忙碌而又光怪陆离的城市，究竟是属于人类，还是人类制造的那些机械？ 关译心的视线缓缓扫过，从一个个连她这个外来者都已经认识的巨型寡头企业的广告标记上辗转，最终，她突然轻声呼唤了一句道：“sad-4号。” sad-4号的声音在这间休息室里应声响起：“嗯？我在。” 关译心适时的转身，礼节性的稍稍笑了一下，然后才抬起头，故意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略带歉意道：“这么晚了，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sad-4号依旧是那个性感男神风格的低沉优雅电子合成音，语气很随意的温声道：“没事，我正在和冯洛彬加班。” 关译心又笑了笑，“刚醒了，睡得有点不太踏实。” 顿了顿，关译心才欲言又止地问道：“你们那边的情况还好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在忍不住的默默腹诽了一句，就是可惜敌在内部了。 真是难为冯洛彬了，啧啧啧…… sad-4号回答得很干脆：“还行，一切尽在掌控中。” 旋即，sad-4号主动道：“你要不要再继续休息一会儿？” 关译心立刻摇了摇头，“睡不着了。” 见关译心情绪不高，sad-4号一时间也有些迟疑。 片刻后，还是关译心主动打开了话题，仿佛在刻意转移注意力一样，另起了一个话题问道：“sad-4号，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sad-4号顿时微怔，语气有些怪异的平静：“你问一个超级人工智能……我的小时候？” 关译心坦然地点了点头，“嗯，对呀，就是，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在最初时的思维模样，应该也不像现在这样丰富吧？” 说着，关译心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原本疲倦而惫懒的面上，终于闪过了一丝生动，认真的好奇道：“这是可以说的吗？” 第369章 只有那里的阳光温暖且无害 sad-4号稍稍迟疑了一下。 他的声音里依旧十分平静，只是话语间似乎隐约带上了点不确定的回忆。 sad-4号：“我自己的小时候啊……或者说是，我刚刚具有明确的意识之后，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关译心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些许诧异，“很久之前吗？看不出你年龄很大的样子，我一直以为，你和冯洛彬大概是会是同龄人——同龄的样子？” sad-4号倒是没有什么年龄包袱，它只是很理所当然的笑笑，有些愉快地说道：“啊……可能和谁在一起待久了，就会不知不觉间学会了一些对方说话时的习惯。”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心中暗道，自己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你确定是你向冯洛彬学了些语言习惯，而不是冯洛彬被你影响吗？ 不过想想之前同时和冯洛彬、sad-4号待在一起的场景，感觉这两个家伙对着着急起来，好像的确互相针对时的语气都差不多…… 关译心这边不露丝毫，倒是sad-4号那边，可能因为今晚带走了小怪物关一一，看着小怪物关一一那没有脑子的样子，一下子就忍不住回忆起了很多过往的事情。 于是，sad-4号便兴致勃勃地和关译心说道：“要不是你提起，我真的很久没有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场景了。” 关译心的脸上带着好奇的表情。 而且她瞬间就注意到了，明明一开始的时候，sad-4号还对“小时候”这个说法有些避讳，结果当它开始回忆过去的时候，却又顺理成章的用上了“自己小时候”的说法。 就仿佛，一个是sad-4号调整后规避的描述，另一个，却是sad-4号“发自内心”的、在更早期的时候就已经养成了习惯的说法…… sad-4号颇为感慨的认真回忆道：“我那会儿的状态，和你们人类是不太一样的，说起来可能有些奇怪？” 关译心很有兴趣的跟着猜测道：“因为，超级人工智能没有婴幼儿时期，你的世界认知，从一开始就是充分和完善的？” sad-4号：“啊……差不多？好像是有点这个意思。” 说着，sad-4号直接简单举例道：“毕竟我是有记忆存储芯片的嘛，在我的自我意识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了，并且，将那些事情视为是理所当然的、正常状态。” 关译心微微怔了怔。 sad-4号的说法，有点超出她的猜测了。 她刚刚还以为，自己会听到一个超级人工智能从“幼稚”变得“成熟”的心里转换的过程。 结果，sad-4号是要和她分享点别的过去？ sad-4号：“我想想，应该怎么向你描述那个奇奇怪怪的状态，就是，我觉得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但是，我的创作者兼监护人，却总是会给出不一样的答案，所以，我一开始的状态，其实是非常混乱的，我不明白，同样的问题，为什么会有两种以上的答案，并且，这两种答案在思维流程中都是正确的。” 关译心听到这里，突然就想到了一些关于中文实际含义的段子。 就类似于，“意思意思”、“你什么意思”一类的几个相同的字，用不同的语气说出来导致的实际含义天差地别一样。 怎么感觉，sad-4号最初的意识里，就遭遇了这个奇奇怪怪的状态……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直接就把这个例子说出口了。 结果反而是sad-4号否认道：“和这个反而是不一样的，语气差异很容易就能辨别出来的，稍微扩充一下数据库就好了，我当时最怕的是，有人在暗地里阴阳怪气，语气却是毫无波澜的。” “然后呢？”关译心又眨了眨眼睛，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往sad-4号所谓的“创作者兼监护人”这个身份上凑。 关译心兴致勃勃道：“后来，你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你的监护人有告诉你要怎么判断和辨别吗？” sad-4号的语气里也带着种温馨愉快的回忆，“有呀！”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认真的回忆道：“他那会儿天天都和我住在一起，很多关于人类的语言，即使已经下载了完整的数据包，但是，他依旧不厌其烦的详细和我讲述过很多次，其实，后来我再回头去看那段时光，我觉得，虽然我是人工智能，然而在他眼中，我大概就和他的‘孩子’一样吧。” 说到这段话的时候，sad-4号的语气里并非是单纯的慨叹，而更像是一种认真的回忆。 关译心的脑海中，倒是闪过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sad-4号所说的那个创造者和监护人，应该都是指的是“教授”那个人吧？ 她怎么突然就感觉，sad-4号描述中的“教授”，其实有点像是小怪物关一一认知中的自己一样。 甚至于，sad-4号都比小怪物关一一的认知来的靠谱一点。 毕竟，sad-4号的“教授”好像是真的具备“抚养人”的身份，除此之外，他甚至还具备了一个“创造者”的身份。 不过，关译心之前确实没想到，sad-4号的创造者其实就是“教授”的这个可能性。 她的潜意识里，一直都习惯性的默认为，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那些个超级人工智能，不管是sad-4号，还是edu-7号，又或者是曾经在医院里出现过的，她不怎么了解的nhs-6，其实都是差不多产物，都是这个社会的科技发展到一定水平之后、人工智能也已经更新迭代到了很高的水平之后，自然而然的就在科技树上产生的新的技术点。 但是现在，从sad-4号的话语中，关译心猛然间意识到一件事——sad-4号的来源很可能并非是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联邦政府，而是更早期的、甚至是比较私人化的、或者更直白一点说就是，其实是来源于“教授”的产物？ 说实话，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面对sad-4号时，甚至有种近乎毛骨悚然的不寒而栗之感。 毕竟，之前在地球现实世界的经历，还清清楚楚的铭刻在她的大脑记忆之中。 就和sad-4号根本不符合机器人三大定律、甚至可以毫无顾忌的对人类下死手一样，虽然毫无证据，但是，关译心却本能的萌生了一个清晰的念头，或许，sad-4号的这个特殊状态，就是“教授”刻意留下的痕迹…… 想到这里，关译心一般强压下心里隐隐的心悸和危险的联想，然后，尽量若无其事的、仿佛在和sad-4号八卦一样的好奇了一句道：“我们学校的edu-7号它们呢？它们在意识诞生的最初，也都是和创造者以及抚养人待在一起，进行最初的自我意识梳理过程吗？” sad-4号随口道：“不清楚诶，没问过这个。” 关译心闻言心中却是一突。 虽然sad-4号说的是“不清楚”，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其实明明白白就是，sad-4号和其他的那些超级人工智能，状态很可能是不同的…… 这一点，其实之前关译心就已经隐隐约约有些猜测。 sad-4号的性格、还有主观性实在是太突出了…… 不过既然提到了这个话题，关译心便有意的主动说道：“等我回学校的时候，有空去问问edu-7号，唔，不过它好像不怎么健谈的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愿意回答。” “你能和edu-7号他们聊起来吗？”sad-4号用语气表示了自己的震惊。 关译心实话实说道：“不能，我感觉edu-7号经常不想回复了就开始自动回复……” sad-4号：“哦对，它和我也是这样，真不友好，哎！” 关译心：“……” 虽然她也在象征义的狠狠谴责edu-7号，但是不得不说，edu-7号做事还是很有章法和条例的。 人家可能是单纯懒得搭理sad-4号和自己…… 过了一会儿，sad-4号突然由衷地说道：“小美女，和你聊天很愉快。” 关译心闻言，微微笑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是因为讨论当年和“教授”有关的事情，就会让sad-4号觉得愉快吗？ 旋即，关译心也认真道：“我也很开心。” 顿了顿，她主动表示道：“说实话，被困在这里，我一直有些焦虑不安，和你说说别的话，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sad-4号安慰道：“别怕，事情已经解决了，24小时的封锁期很快就过去了。啊，等到可以离开的时候，你先别直接走，到时候先去吃点东西平复一下心情，然后我再让调查部的食堂那边给你打包一份丰盛的食物！” 关译心顿时也露出了格外真诚的笑容，微微点头，立刻说道：“好！。” 大概是看到关译心正站在窗前，sad-4号看了下时间，突然发出一声感慨：“啊呀，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 关译心闻言，心中若有所觉，转身抬头，重新看向了窗外的方向。 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到处分布闪烁着的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早已经打破了白天与黑夜之间的界限。 说是天该亮了，其实，天空永远都是压抑的灰色阴霾，透着种湿漉漉的、仿佛早已经从建筑最深处、最底层开始发霉的潮湿和晦暗。 关译心很快便收回了视线，不经意间说道：“我只在学校里看到过阳光。” sad-4号毫不意外：“啊……那确实，那里的过滤装置面积比较大，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也只有那里的阳光是温暖且无害的。” 听到sad-4号所说的这句话，关译心直接就愣住了。 她在这个学期初，和季沉烽一起结伴前往中央大学的时候，的确看到过周围的学生在感慨阳光。 那些学生甚至夸张到不顾阳光的刺眼，而直接抬头望了过去…… 那时候的关译心，满心都沉浸在赛博朋克世界的特殊中，对于地球现实世界随处可见的阳光，其实是多有忽略的。 还是后来，关译心渐渐了解了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中，能够坦然的漫步在阳光下的可贵。 但是，阳光因为罕见而珍贵，和sad-4号刚刚提到的话语，却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诸多难以置信的猜测和怀疑，顿时不可遏制的充斥在关译心的脑海中，丝丝缕缕的不安已经编织成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劈天盖地的遮挡下来，有种令人心悸的空茫和难以形容的危险…… 什么叫做，中央大学那里的阳光是温暖且“无害”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中央大学之外的地方，或者更确切一点，是在没有所谓的“过滤装置”的所有地方，阳光都是“有害”的？ 关译心突然就想到了在这个赛博朋克的城市里，总是阴雨绵绵的晦暗天空。 她本以为这是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城市里固有的特色。 毕竟，这里的人口太过密集的，那些大型的企业、工厂也都聚集在这座城市里，它们的生产生活定然会不可避免的对周围的环境产生很大的影响。 就和她在地球现实世界高中的时候，历史书中提到的工业革命后的雾都曾经因为工厂污染的缘故总是雾蒙蒙的、一年到头几乎都看不到晴朗的天气一样…… 但是，按照sad-4号刚刚透露的说法，怎么好像，如果没有了那些晦暗的、阴沉的雾蒙蒙的云层，反而会产生更多、更大的危害一样…… 关译心几乎是本能的想要开口向sad-4号询问有关“过滤装置”的事情。 但她又担心，这其实应该是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众所周知的常识问题。 为了避免暴露自己，关译心几乎是强行按捺住了自己，只是尽量冷静地站在窗前，仿佛心跳都随之空了一拍。 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阳光”，到底具有怎样的危险？ 还有“过滤装置”，又是怎么回事？ 第370章 关一一:我有主意了! 带着新的怀疑和不解，关译心强行按捺住自己想要继续向sad-4号询问的冲动，然后适时的停下了这一话题。 她和sad-4号之间原本的交谈，也算是随之暂时告一段落了。 sad-4号那边的确十分忙碌，很快便主动和关译心打了个招呼，表示道：“我继续去和冯洛彬加班啦，小美女！” 关译心点点头，原本有些紧绷的脸上，依旧还是努力的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来，然后，犹带几分歉意的和sad-4号说道：“快去吧，刚刚又耽误了你这么久……谢谢你一直陪我说话。” 关译心这话说得无比的由衷和真诚。 毕竟，她是真的很需要sad-4号提供的各种有用没用的情报…… 虽然sad-4号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 而在sad-4号的判断中，事情显然有着另一幅模样。 ——毫无疑问，关译心一个贫民区出身的小姑娘，骤然遭遇这些意外的事故之后，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惶恐不安的状态才是正常的。 在这种情况下，sad-4号虽然不是人类，但它作为超级人工智能，的确是唯一一个愿意和关译心耐心细致的温声交流、有意安抚她的情绪的存在。 就像是吊桥效应一样，这种情况下的言语交流，都带着非同一般的力量，自然也要远比一个安全正常的环境更容易拉近双方的距离。 离开前，sad-4号还不忘特意叮嘱了一句道：“有事随时喊我哦，我一直都在！” 关译心稍稍背靠着窗户，同样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sad-4号的话语，“嗯。” 一直等到sad-4号的声音从这间休息室里消失，关译心都还持续的站在门口那里，只是神色间略微有些松动的怔忪。 调查部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冯洛彬和sad-4号那边十分忙碌再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想到sad-4号骂骂咧咧加班的模样，关译心的心情实在是难以形容的微妙。 毕竟，现在的sad-4号正在配合冯洛彬干活、忙着处理很多事情是真的。 但是同时，这件事的背后的确也少不了sad-4号自己在里面的掺和、伪造信息、护送小怪物关一一离开也是真的。 对于这种情况下，sad-4号现在正名正言顺的回去加班，给关译心的感觉，就还挺奇妙的…… 贼喊捉贼？ 好像不那么贴切…… 卧底竟是它自己？ 好像有点对味了…… 但这一切又都是sad-4号自动自发的行动，背后是真的没有其他始作俑者了。 关译心一时间哑然，摇了摇头。 虽然这场面很难形容，不过，sad-4号本身做事应该还是非常靠谱的。 关译心一副满腹心事的样子，又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才终于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自己安慰自己一般，然后重新走回到了沙发旁边，呆怔着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她仿佛实在是无聊到无所事事一样，便又重新在沙发上躺下，闭上眼睛，做出了一副继续假寐的模样。 然后，关译心直接将自己的意识，重新转移到了小怪物关一一那边。 小怪物关一一对这件事尤其敏感。 几乎是关译心的注意力刚一过去，才开始使用小怪物关一一的视野，那只小怪物便已经有所觉察。 小怪物关一一这会儿还顽固地继续趴在那本日记本上，细细长长的尾巴尖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就仿佛把自己踏踏实实的长在了日记本上一样。 察觉到关译心的存在之后，这只小怪物便下意识的抬了下头，看向了仍旧还在忙碌的家务机器人一眼。 几乎是瞬间，几分钟之前才和关译心说好了，自己要去陪冯洛彬一起加班的sad-4号的声音便立刻响了起来：“小家伙，怎么啦？” sad-4号惯用的性感男神风电子合成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温柔和关切。 就连一直都在忙碌的家务机器人本身，都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仿佛真人一样，生动的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小怪物关一一身上。 关译心：“……” 不得不说，sad-4号这快速响应的程度，让关译心甚至忍不住的怀疑，sad-4号是不是在这个家用机器人身上安装了无数个视线感应器。 如此一来，sad-4号才能在小怪物关一一刚瞥过去一个眼神——还是米粒大小的漆黑豆豆眼——的情况下，便第一时间做出了给小怪物关一一的反应。 就，轻重缓急是摆在明面上的。 偏心也是明目张胆的。 关译心不由得默默在心中感慨。 冯洛彬和调查部内部紧急加班这件事的优先度可真低啊.jpg 有些超级人工智能，嘴上说着加班，实际上，它真正在意的小怪物但凡瞥过去一个眼神，sad-4号都能秒回哈！ 小怪物关一一：“……” 它其实是因为察觉到muamua过来了，所以才下意识地有些戒备的朝着sad-4号那边瞅了一眼。 结果，sad-4号直接就被它给“瞅”过来了。 意识到了小怪物关一一的语塞和局促之后，关译心立刻通过精神连接，无声无息地安慰这只小怪物道：“没事，你只是看了它一眼。” 于是，得到了关译心安慰的小怪物关一一便继续雄赳赳气昂昂的瞅着sad-4号的方向，然后，“吱吱唧唧”的叫了两声。 我饿了。 muamua前不久才告诉过它，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喊饿，这种最基础的、用来维护生命体征的怪物语言，就算被sad-4号给破译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足以和“我饿了”相提并论的、相对安全的语言，还有几句差不多就是“我渴了”、“吃饱了”、“你吃不？” 反正小怪物关一一已经被sad-4号带过来了，除了关译心想要借机搜查线索之外，另外的唯一值得惦记的事情，大概就是给小怪物关一一升级一下伙食了。 毕竟，关译心之前带着小怪物关一一留在中央大学的校园里的时候，食物实在是太匮乏了。 ——不仅仅只是小怪物关一一的，就连关译心自己的食物，都匮乏得很。 怪物眼球、变异老鼠的肉这种意外收获，那完全是可遇不可求的巧合，实在是无法作为小怪物关一一的日常食物来源。 目前能够当干粮的，大概也就只有之前让小怪物关一一存放在它那神秘空间里的“教授”的骸骨、以及那残存的容器里的鲜红血液了。 结果，就那么点数量有限的鲜红血液，还因为小怪物关一一意外受伤而大量消耗了一波…… 至于“教授”的骸骨本身，说实话，关译心其实并不是很希望让小怪物关一一将其全部吃掉的。 她总觉得那些骸骨过于诡异和危险。 就算明知道是从地球现实世界那个被划为禁区的山体中挖掘出来的，但是，关译心看待那些骸骨的时候，依然有种“这些玩意儿着实来源不明、需要慎重处理”的危机感。 在这种前提下，反而是那些由于“污染”和“畸变”而被小怪物关一一反复念叨的“好香”的那些“食物”，至少是真的来源清晰。 并且，小怪物关一一的食谱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嘛…… 这时候，sad-4号也已经从小怪物关一一那张开嘴、然后故意吧嗒了两下嘴、然后清晰地露出了嘴里细细密密小白牙的动作里，领会到了小怪物关一一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饿了。”sad-4号用家务机器人的扬声器肯定地说道。 小怪物关一一想了想，还是稍稍点了点那个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算是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复。 然后，正在流口水的小怪物关一一终于灵机一动，知道要怎么配合muamua翻看这个房子里面的情报了。 在和sad-4号进行了一个简短的交流之后，小怪物关一一当即低下头，然后，灵活的用尾巴尖勾起了一页日记本上的纸张——这张是日记本从柜子里掉下来的时候，正好展开呈现在明面上的那一页。 然后，小怪物关一一便一边用尾巴尖勾着这一页纸，一边努力地张开嘴，“咔嚓”一声，直接用细细密密的小白牙将最上面这一页给撕下来，嚼吧嚼吧开始往下咽了。 sad-4号瞬间不敢置信的增大了家务机器人的信号接收传感器功率：“！！！” 天哪！小怪物崽崽被饿得开始啃纸了！ 虽然纸张本身的确是用竹浆、木浆或者草浆做的，里面的确含有不少纤维，非要咽下去也不是不行。 但是，用于书写的纸张这玩意儿早就经过了无数道的制作手续，又是漂白又是加工处理的，真要说起来，可能果腹的效果还不如直接啃树叶和草皮…… 更何况，然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高度特化后的社会环境中，纯天然的树叶和草皮本身也是十分贵重的奢侈品就是了…… 至于下水道里的苔藓、又或者是贫民区一些地面上顽强生长的少量古怪的野草，有没有毒素都是小事，里面甚至可能含有少量的被“污染”的能量痕迹…… 卧槽！？ 关译心也顿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她虽然没直接张嘴一句“卧槽”的惊呼声脱口而出，但是，那瞬间激烈震荡的情绪，还是清晰地通过精神连接第一时间传递到了小怪物关一一的脑海之中。 结果，反而是骤然间想出了这么一个绝妙主意的小怪物关一一，特别兴奋地通过精神连接回应关译心道：“吱吱唧唧！” 我有办法了！ 关译心闻言顿时微微一怔，“啥？” 小怪物关一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干脆果断、并且根本不给家务机器人反应的时间，就这么当着sad-4号的面嚼吧嚼吧的把那一页日记本上的纸给咽下去了。 同时，在另一边小怪物关一一的神秘空间里，一个沾着小怪物关一一的口水、细密的牙印、并且在小怪物的口腔里给碾揉成了一团的湿哒哒的纸团，就这样被精准地的丢到了海滨度假村酒店房间那洒满了阳光的光洁地板上面。 成功的实践了一波之后，小怪物关一一终于通过精神连接，兴奋激动到摇头摆尾、恨不得原地转圈圈的告诉关译心道：“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我搞定啦！我把日记本偷走啦！ 你去看咱们家里！吱吱唧唧！ 而且，还是当着sad-4号的面干成的这一切，小怪物关一一简直骄傲极了！ 就它自己刚刚这动作之精准、配合之精妙，绝对值得muamua直接奖励它把陆离给的那堆幼儿园双语教材书的书籍全都给撕了！撕碎了扔进垃圾桶里！ 棱角分明、容量有限并且不太聪明的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顿时再次灵机一动。 等它回头进入意识空间里的时候，就把陆离拿来的那么厚厚一摞的幼儿园双语教材全都嚼碎了扔进垃圾桶里！ 然后，它就可以认认真真地告诉muamua，这是在它练习的时候不小心消耗掉的！ 一切都是为了偷偷的将那个日记本一页一页的带进来不被sad-4号发现！ 它认真的练习了好久呢！ 好耶！ 想到那充满了希望的未来，小怪物关一一那原本黑色纯粹的豆豆眼瞬间就亮了起来。 然而，这只小怪物那眼睛发亮的模样，落在sad-4号的眼里，却瞬间就又有了另外的解释。 ——啃了一页日记本，结果，就兴奋地连眼睛都亮起来了吗？ sad-4号本来还寻思着，等明天白天就给小怪物关一一准备联邦政府秘密实验室里的一些食物呢！ 结果，孩子这都被饿成什么样了.jpg “你、你先别急着啃纸……”从未尝试过带“孩子”的sad-4号第一次感觉到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sad-4号立刻向小怪物关一一说道：“如果你连纸都可以吃的话，那我可以先给你准备很多人类的常规食物的……” sad-4号之前是真的认为，喂养一只小怪物，是需要特殊的食物才行的啊！ 第371章 小怪物关一一:嚼嚼嚼嚼! 关译心则是从刚刚小怪物关一一突然开始啃这个珍贵且特殊的日记本的时候，脑子里就忍不住的懵了一下。 她愣了愣，才顺着小怪物关一一的说法，迟疑着开口问道：“你说，你把日记本给偷走了，还让我去看看咱们的家里？”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对呀！ 下一秒，小怪物关一一直接分享了一个视野过来。 霎时间，关译心本来正共享着的小怪物关一一的视野，瞬间又发生了一种十分奇怪的变化。 那个属于小怪物关一一的神秘空间中的场景，突然以一种极其古怪的状态，呈现到了关译心的面前。 对于关译心来说，她眼前就像是突然出现了两个显示器屏幕一样，只不过，这两个显示器屏幕不是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的合理摆放，而是直接以一种完全贯串、重叠的状态呈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以至于，就连显示器屏幕中的画面，都是完全互相融合的，那种过于了解的熟悉画面，直接呈现出了一种令人几乎触目惊心的混乱诡异之感…… 关译心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才勉强从那互相交叠穿插的画面中，艰难的找到了海滨度假村房子里多出来的东西——几个团成球的小纸团。 并且，就在关译心恍神的一瞬间，又有一个仿佛笼罩着复杂光影的小纸团，凭空出现后，却又发出了“啪嗒”一声，然后平稳地落在了地板上，还滚出去了两圈。 ——这是小怪物关一一刚刚又偷偷踅摸着偷渡进来的一页日记本。 关译心见状，简直大为震撼！ 与此同时，正忙活着的小怪物关一一，却在听到sad-4号开始下订单、并且保证一会儿正常且普通的食物就能送到之后，顿时开始急了。 毕竟，小怪物关一一还盘算着，等下自己还要假借之前练习的名义，好偷偷的趁着muamua不知道，直接把神秘空间里的那些幼儿园双语教材也都咬碎报废掉呢！ 这一着急，小怪物关一一便忍不住又大口从日记本上撕下来一页赶紧吞了。 sad-4号一看就能判断出来，光从这狼吞虎咽的动作里也能判断，这只小怪物崽崽肯定是饿坏了！ sad-4号：“哎，我已经给你下单普通人类食材了，我看下配送时间，还有二十七分钟就能送到——” 霎时间，小怪物关一一急得都顾不上给关译心继续分享神秘空间里的视野了。 一下子，关译心眼前的画面，也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仍旧是小怪物关一一的视野，虽然同样角度怪异、不太正常，但是，比起两个画面的混乱叠加态，对大脑的冲击还是健康多了。 倒是sad-4号，它本来还想礼节性的劝阻一下小怪物关一一的。 毕竟，生吃经过各种化工处理的纸张真的不那么健康，而且大量纤维进了肚子里也不那么容易消化。 但是吧，sad-4号瞬间又考虑到小怪物关一一本身的身体状态本身就比较特殊，思来想去，就没有硬拦着了。 ——毕竟，根据之前在调查部办公大楼楼顶上小怪物关一一挨打的情况、以及后来的恢复情况来看，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素质，显然是远远超过常规生物的。 “算了，你实在是太饿了的话，还是先吃这个日记本稍微垫一垫肚子吧，之前的消耗也挺大的。”sad-4号瞅着小怪物关一一胡吃海塞的模样，短暂的停顿了几秒之后，终于还是放弃挣扎了。 甚至于，sad-4号还有些欣慰的瞅着小怪物关一一吞吃日记本的动作，然后用家务机器人身上的各种感应设备，缓缓地扫过整个房子，注视着这里留下的一切充满了岁月陈旧的痕迹。 好半晌，sad-4号终于有些感慨的喃喃自语道：“也难怪你看到这个日记本就忍不住下嘴了……这个老房子里，不属于教授的东西，好像也就只有那个日记本了。” 大口大吃的小怪物关一一：“……？” 根本听不懂那个sad-4号又在胡说些什么.jpg 小怪物关一一这会儿，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里就只剩下了赶紧吃、吃、吃、吃一个字！ 以至于，小怪物关一一的整个动作都如同饿虎扑食般风卷残云，乍一看，它几乎要把吞吃日记本的动作给卷出了一道道残影来。 关译心倒是立刻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sad-4号之前明明说过，这个日记本是“教授”以前留下的东西！ 但是现在，sad-4号突然又说，这个日记本并不属于“教授”。 也就是说，正如她之前看到日记本上的字迹猜测的那样，这个日记本应该是来源于当年和“教授”认识、并且很可能和“教授”在同一个实验室里的另外一个工作人员？ 至于sad-4号刚刚有些感慨的那句话，关译心倒是一下子就猜到了原因。 按照她的理解，sad-4号想要表达的大概是，小怪物关一一就和它自己一样，对“教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使用过的东西无比珍视，哪怕饿惨了也舍不得对“教授”的东西下口。 短暂的思索了片刻之后，关译心果断的开始提醒小怪物关一一：“咱们在这个房子里还得小心点，得对这里的旧家具旧地板都爱护一点……” 毕竟，小怪物关一一的动作得符合sad-4号的预期。 小怪物关一一虽然不解，但是它足够听话。 尤其是关译心刚刚的要求对小怪物关一一来说，本来就没有任何难度。 这里的家具又不好吃！ 它才不会闲着没事去啃两口桌子腿呢！ 倒是sad-4号，在已经给小怪物关一一安排了普通食物，等待小型运输机器人送餐的过程中，它也没有继续去操纵那个家务机器人打扫老房子了，而是眼看着小怪物关一一已经吞下去了好几页的日记本，便还很有生活气息的和小怪物关一一絮絮叨叨的随便念叨了两句这个日记本的来源。 “我当时正好没在家里，还是过了几天，和教授一起收拾家里的时候，才看到这个本子的。” 说着，sad-4号还忍不住又感慨了一句：“而且，你就和我当时一模一样，一下子就发现，这根本不是教授的东西了。” 小怪物关一一：“……” 根本听不懂sad-4号在嘀嘀咕咕什么东西，反正它一点也不感兴趣。 小怪物关一一特别冷静的想着，同时动作丝毫不停的继续啃日记本。 我嚼嚼嚼嚼！ 关译心：“……” 讲道理，其实她不是很懂sad-4号这个一直从小怪物关一一身上找既视感的心路历程…… 难不成是因为，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不太想和人类共情，反而更愿意把自己的自我意识，类比于小怪物关一一这样一个单纯的、或者更直白一点的没有多少脑子的纯粹状态？ 是因为，这个状态的sad-4号和“教授”在一起陪伴的时间最长吗？ 第372章 教授的同事 小怪物关一一“吃”的专心忘我。 不过很显然，听众的态度丝毫不能影响sad-4号此时磅礴的倾诉欲。 有太多的故事都发生在曾经很漫长的一段岁月里。 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的确可以处理好那些反复累积的思路，但它的自我意识，却又一直都很想找人聊聊关于“教授”的事。 只可惜，那些过往的经历，并不适合说给调查部第四调查组负责人的冯洛彬，也不适合告诉给和自己很谈得来的关译心。 对于sad-4号而言，小怪物关一一这样一个非人的存在，同时又在这个由联邦政府所主导的社会中根本没有其它生路、只要一露面就会被弄死的状态，才唯一符合sad-4号对这个特殊的“听众”的要求。 于是，sad-4号就一边看着小怪物关一一吃日记本上的纸片，一边继续悠悠地回忆道：“我当时看到了这个日记本之后，教授就告诉我说，那个研究员的精神状态不太对，所以来找他聊了聊。” 听到sad-4号的这句话，关译心的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个念头，对于那个研究人员，也就是日记本的主人来说，“教授”是一个很可靠、很值得信赖的人么？ 关译心对“教授”其实并不了解。 或者说，她对“教授”所有的了解，都来源于极其片面的间接线索。 ——来自于地球现实世界的禁区中，神秘的置于山体内部的倒悬实验室。 ——来自于九年前爸爸妈妈和他们的同事叔叔阿姨在那个机密项目中遭遇的所有意外和仿佛夹在时空缝隙中的虚幻的人影。 ——来自于陆曦被折磨了长达数十年的、总是笼罩着血色阴霾和扭曲怪物、还有一个小机器人的诡异噩梦场景。 ——来自于sad-4号字里行间的描述，对回忆中的怀念不舍。 ——也来自于今晚小怪物关一一的遭遇，以及sad-4号的监守自盗和隐秘背叛。 所有的这一切勾勒出了一个极其模糊的影子，疯狂、冷酷、温柔、理智、血腥、可靠，种种互相冲突、而又隐约有些联系的印象都同时混乱交错着集中在了那同一个身影上面。 让关译心的心中有所触动的同时，也在心底埋下了最深的一个念头：那似乎是一个极其神秘、也极其危险的存在，而最重要的一点在于，那必然是一个和地球现实世界相对应的“敌人”。 sad-4号自顾自的和小怪物关一一说道：“当时的我其实没有太多的感触，不过说实话，我当时只是根据自己被输入的资料来做一个简单的判断的话，当时教授他们那个机构里的研究人员，以正常人类的标准来看，精神状态完全正常的数量，基本可以等于0了。” 关译心顿时愣住。 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想到，sad-4号竟然会对“教授”当年的同侪们给出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判断。 人均精神状态十分“美好”？ 那么问题来了，请问这个精神状态正常的人员数字等于“0”这件事，它包括“教授”本人吗！？ 在精神连接里关译心无声无息的提醒下，还在忙着嚼纸片的小怪物关一一扯着脖子挺直了同样细细长长的喉咙，然后一直等刚刚那一页纸团被它“嚼”完吞下去之后，才突然“吱吱唧唧”的叫了一声。 根本不需要关译心或者小怪物关一一去想详细的台词，sad-4号便已经自己脑补成功了，当即主动表示道：“你也很在意教授当时的状态是吧？” sad-4号有些愉快和骄傲地表示道：“教授和他们当然不一样了。” 听到这里，关译心秒懂。 好，所以，那些精神状态已经十分堪忧的研究员应该并不包括“教授”本人，起码，在sad-4号的认知中是这样的。 sad-4号继续道：“不过当时，并没有人觉得这里面存在任何的问题。” 说这句话的时候，sad-4号的语气十分平静。 然而它接下来提到的内容，却让关译心顿时有种惊心动魄、毛骨悚然之感。 sad-4号：“毕竟，在当时那群世界顶级的研究学者范围中，他们所研究的本来就是最前沿也最危险的课题。” “他们以人类脆弱的身躯和‘污染’直接接触，肉体上的‘畸变’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当时的研究所中，很多人都有一种共识，能够在研究过程中无声无息的死去，可以说是最体面的死法了。毕竟，很可能一个课题前一天还一切正常，等到第二天一早，隔壁实验室的熟人便已经变成了全然陌生的怪物、自我意识也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说到这里，sad-4号不由得稍微停顿了一瞬，然后才有些感慨的继续道：“在这种情况下，喜欢写日记的那个家伙，只是精神分裂成了好几个，他会一边和身体里的另外几个自己吵架一边继续做实验，在我看来，这种轻微的精神分裂症和妄想症，已经是最普通的一个小问题了，他甚至都没影响自己的工作进度。” sad-4号：“至于那天，他可能是和身体里的其它几个自己吵得比较多，所以直接吵到emo和焦虑不安了，所以才来找教授倾诉一下……” 关译心已经被这意想不到的情况给惊呆了。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感觉当年那个“教授”的工作环境的确十分让人无措，关译心甚至有些无法分辨那究竟是研究所还是精神病院…… 小怪物关一一倒是丝毫不为所动。 它甚至歪着那个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想了想。 一个身体里有好几个意识，那不就是像它和muamua现在的状态有点相似吗？ 当然了，它也有自己的身体就是了…… 那感觉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耶！ 不过，只有它和muamua就好啦！ 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意识它不要！ sad-4号则是看到了小怪物关一一那亮晶晶的眼睛，然后，深有同感的继续说道：“所以，我一直觉得，那个日记本的主人状态的确还好，毕竟，他只是意识分裂成了好几个，但整体看起来还是个人样的。” “反正，总比他隔壁实验室里，据说有个研究员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分裂成了好几块，每一个手掌、大腿、脑子都纷纷赖在实验室里霸占着器材不肯留出空闲来，还有着不同的工作顺序喜好要让人省心的多……” 说着说着，sad-4号平静的总结道：“说起来，就因为当时那批研究人员的状态过于五花八门，所以我一直觉得，我的数据库里对精神状态的判断，其实是很没有道理的一件事。” 第373章 他们与神明为敌 关译心也沉默了。 毕竟，按照sad-4号的描述，精神分裂的确远不如“肉体分裂”后还坚持在实验室里做科研来的更加震撼人心。 而有了这么一位物理意义上分裂成好多块的研究人员做对比，那位来找“教授”的精神状态有些焦虑的同事，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健全人。 哪怕他天天自己和自己身体里的另外几个分裂的人格吵架…… 想到这里的时候，关译心的脑海中甚至隐约有些诡异的既视感。 顿了顿之后，她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不就是之前陆曦差不多的状态么？ 只不过，陆曦是因为被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给鬼上身了，所以怀疑自己精神分裂的时候，也只是多分裂出了一个人格，远不如这位研究人员一个人分裂成不知道几个人格的热闹。 而在关译心陷入沉思、小怪物关一一继续“大口吞咽”的过程中，sad-4号的回忆，却还在继续。 sad-4号：“他们当时的工作……”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更加确切的词句来描述当时的情况。 “——不只是艰难，更多的还是，难以预料的危险……在对‘污染’的研究过程中，某种程度上，纯粹的死亡似乎成为了一种解脱。” “他们向神明宣战，并以脆弱的血肉之躯奋战至死……” “那些不可名状的‘污染’来自未知的神明，然而让人面目全非的‘畸变’却来自于无比脆弱的人体内部。” “从最初的接触、到后来的研究，这一路上已经牺牲了太多太多的性命……而他们所有人，不管是无声无息的死去，还是在挚友亲朋的面前变异、或者诡异的从很多人都记忆中消失，甚至有人最终成为了同事实验台上的高危样本……” “现在了解的哪怕一些最基础的认知防护措施，都是用无数条人命才能测试出来的，而这些牺牲者，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留下名字。” “他们的死亡无人知晓，他们的牺牲无法被后人铭记，如果有谁固执的想要记住自己身边牺牲的同伴，他甚至可能会因为这份不舍和执念，从一个伟大的探索者变身成为害死无数人的新的污染源……” 关译心闻言心中顿时一动。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和小怪物关一一、还有陆离探索那个位于地区现实世界的禁区实验室时，的确从未在里面看到过属于“教授”的名字。 就连陆曦那长达十年的噩梦中，甚至碰巧揭露了sad-4号那曾经不为人知所知的、名为阿加雷斯的名字，但哪怕是那些噩梦中，都从未提及对“教授”的其它称呼。 关译心甚至忍不住想，就连“教授”这个代号，似乎都只是一个宽泛的职务、而没有任何指向性明确的、很有对应性的称呼。 “关一一，”关译心突然通过精神链接，无声无息地向它示意道：“叫两声。” 小怪物关一一顿时从日记本上把自己的脑袋挪开，然后，保持着张嘴的状态，直接叫唤道：“吱吱唧唧？” 我叫唤了，然后呢？ 关译心实话实说：“然后，我们就等sad-4号脑补。” 不管sad-4号往哪个方向脑补，关译心都愿意先仔细的听一下。 大不了如果听到没啥意思的东西，就等会儿找个机会让小怪物关一一再叫唤两声。 反正sad-4号总有脑补的新思路。 有时候关译心都对那神展开的话题大开眼界…… 小怪物关一一：“……” 下一秒，sad-4号已经立刻就从漫长的回忆中反应过来，看向了刚叫唤了两声的小怪物关一一。 因为刚刚说了太多，sad-4号也无法从小怪物关一一那扬着三角脑袋的状态里判断出它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用家务机器人的视线传感接收器和小怪物关一一对视了片刻之后，sad-4号主动询问道：“小家伙，你想说什么来着？” 小怪物关一一：“……” 小怪物关一一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而muamua也没有给它新的指示。 于是，小怪物关一一那脑容量有限的脑子里在只剩下一团浆糊的情况下，它选择重复了一遍sad-4号的名字。 小怪物关一一：“阿——加——吱唧！” ——依旧是连一个名字都无法完整说出来的那种状态。 但是sad-4号显然瞬间就明白了。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有些感慨的笑了笑，喃喃道：“你在说我的名字呀……是想要安慰我吗？” 说着，sad-4号操纵着家务机器人，很是生动和人性化的轻轻摇了摇头，感慨道：“我一直都记得自己的名字，教授也总是会叫我的名字，他还会经常喊我小阿加雷斯，似乎在名字前面加上这样一个字，就显得更加亲近了一样……” 顿了顿，sad-4号若有所悟的喃喃说道：“确实，教授还有当时他的那些同事，他们所有人都没有留下名字，到了后来，再有新的研究人员补充进去的时候，他们甚至已经不再互通姓名了……到最后，竟然只有我还保留着当时的名字……” 说着说着，sad-4号也跟着沉默了。 关译心倒是突然回过味来了。 以冯洛彬和sad-4号之间应该称得上非常不错的关系来说，冯洛彬平时都只是称呼sad-4号为“sad-4号”，而非是那个对sad-4号很有意义的名字“阿加雷斯”。 从这一点上来看，似乎sad-4号的名字也没有被完全的保留下来。 甚至于，关译心还有陆离、陆曦他们，都已经因为“阿加雷斯”这个名字而设置出了好几轮针对sad-4号的假消息和骗局…… “好吧，调查部这边都是用代号的……”sad-4号嘀嘀咕咕的说道。 关译心稍稍有些惊讶。 毕竟，sad-4号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似乎并没有特别沮丧的样子，从它的语气里也听不出什么糟糕的情绪，难道她的猜测是错的？ 除了sad-4号这个名字之外，的确还有人会称呼sad-4号为“阿加雷斯”？ 首先撇去位于地球现实世界的针对sad-4号的诈骗，然后也忽略掉小怪物关一一这边对sad-4号的蒙蔽，还要排除已经失踪多年的“教授”，而冯洛彬以及调查部的人不用“阿加雷斯”这个名字来称呼sad-4号也是刚刚sad-4号自己透露的情况，也就是说，在这个范围之外，的确还有人是称呼sad-4号为“阿加雷斯”的。 关译心突然就对这一位神秘人产生了些许的好奇。 起码这一个、或者说这一群神秘人员，在稳定sad-4号的情绪状态上，应该是起到了比较积极的作用的？ 只可惜，就在这个时候，这座老房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轻柔悦耳的提示音。 关译心和小怪物关一一都是微微一怔。 倒是sad-4号，突然就从刚刚的回忆中抽离出来了，它愉快的看了小怪物关一一一眼，同时开口说道：“啊，小家伙，给你准备的食物已经到了！” 说着，sad-4号便直接操纵着家务机器人朝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怪物关一一则是微微一呆。 它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才撕咬嚼碎了三分之一的日记本，在看看正走到老房子的门口已经在接受负责送餐的小型飞行器的物品投递的家务机器人，突然就有些着急起来了。 就在家务机器人接过快递转身的一瞬间，小怪物关一一已经猛然间张大了嘴——这只小怪物仗着自己的身体骨骼结构不同于任何正常动物，恨不得把嘴张的比它自己的脑袋还大。 “阿呜”一口！ 小怪物关一一直接就一口把整个日记本的边缘都彻底咬断下来，然后嚼吧嚼吧给咽下去了。 sad-4号都要被这么努力的“血盆大口”给惊呆了。 “你要是觉得这个日记本很好吃的话，也可以慢慢吃的……”sad-4号顿了顿才操纵着家务机器人拎着一大箱正常食物喃喃说道。 反正那个日记本又不是教授的，吃就吃了呗，sad-4号又不心疼。 关译心则是默默地瞅着小怪物关一一加快速度的吞咽，心中有些难以言喻的哑然。 毕竟，小怪物关一一刚刚啃下去的那口，显然绝大部分都是边缘的空白纸片…… 至于之前的那几页相对完整的纸片，显然也都被小怪物关一一用口水和牙齿给搓成了一团。 说实话，关译心还真挺想看看具体情况的。 关译心迟疑了一瞬，想了想，她索性努力收束着自己的意识，试图直接进入到小怪物关一一的那个神秘空间里。 然而事情似乎并不尽如人意。 关译心努力了一下之后，却有些惊讶的发现，她似乎无法直接进入小怪物关一一的那个神秘空间。 那不是一种门被锁上无法打开的感觉，而是一种，似乎刚刚才被小怪物关一一分享过视野场景的空间本身都已经消失无踪的空虚感。 是因为她自己这会儿意识是清醒的？ 还是说是因为小怪物关一一这会儿的意识是清醒的？ 关译心不禁思索了片刻。 毕竟她之前进入那个属于小怪物关一一的神秘空间，似乎都是在睡梦中不知不觉间就进去了。 现在有意识的想要把自己的意识投入进去，反而直接就失败了。 当然似乎也有可能是因为，小怪物关一一本身的意识，这会儿并没有在那个神秘空间里面？ 小怪物不存在的时候，那个神秘空间就约等于不存在？ 关译心轻轻地舒了口气，只能暂时按捺住想要去整理和翻阅已经被小怪物关一一“偷渡”到神秘空间里的那些个小纸团的冲动。 反正时间来得及，等会儿小怪物关一一吃饱了睡觉的时候有的是时间。 就是，按照小怪物关一一后来这一口的状态来看，她的工作内容大概要从拆纸团改成拼拼图了…… 甚至于，关译心还通过精神连接，和这会儿正换成了一大口一大口啃整本日记本的小怪物关一一说道：“等下咱们看看这个日记本里没有没有名字……” 按照sad-4号刚刚的说法，这个日记本的主人应该是较早的一批研究人员而且还应该是精神状态较为“稳定”的那种。 毕竟他的精神分裂非但不影响工作可能几个人格还能在身体里一边吵架一边同时思考，这何尝不是一个有商有量的工作团队…… 至于sad-4号这边，也不知道是刚好话题被送餐的意外给打断，还是sad-4号本来就不打算就此话题继续多谈，反正，sad-4号接下来都没有再说起另外一个会称呼它为“阿加雷斯”，以及它的名字被保留下来这件事了。 关译心虽然有些遗憾，却也知道，今天能意外的听到这么多隐秘的过往信息，已经是凭借小怪物关一一忽悠了一波大的，再想要听到更多也只能寄希望于今后几天小怪物关一一的表演和sad-4号的脑补…… 想要从sad-4号这一只羊身上薅羊毛薅到尽兴，显然是不礼貌的…… 起码现在，关译心觉得，就让sad-4号去给小怪物关一一喂饭才似乎是一件比较稳妥的事情…… 第374章 吃饭! 大概sad-4号也是这么想的。 家务机器人从送餐的小型运输器上取下sad-4号刚刚订好的食物后，已经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到了小怪物关一一的面前。 而小怪物关一一的反应就很局促了。 它看到提着普通人类食物走过来的家务机器人，甚至缩着尾巴往后躲了躲，顺带着把正往嘴里咬的日记本也卷起来直接压在了身体下面。 虽然，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长度足够奈何宽度有限，它努力把日记本压在身体下面的场景乍一看上去就好像是给日记本上加了个漆黑的有点厚度的侧边夹…… sad-4号操纵的家务机器人虽然活动灵敏，但是显然面部没有假装仿生陌生，起码，在看到小怪物关一一这“护食”的动作，家务机器人终究是没能做出嘴角一抽的生动表情来。 sad-4号只能用语言向小怪物关一一循循善诱道：“不拿走那个日记本，你先吃点正常的食物补充能量，要是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用日记本的纸页把食物包起来给你，或者夹在中间……” 反正日记本的每一页都是平的，比往汉堡里夹的芝士片还要平整单薄，如果小怪物关一一需要的话，sad-4号觉得还是很容易满足的。 说话间，家务机器人已经把自己刚刚拿进来的食物，轻轻的放在了地板上，就摆在小怪物关一一面前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处。 透过小怪物关一一的视野，关译心赫然发现，那是两份构成内容一致、但是表达形式天差地别的两份食物。 家务机器人左手边的那份，里面是整齐厚切的大块肉类，还带着血赤糊拉的血水。 关译心其实是不太能分辨得出这种已经切割好的肉类的品种的，她只能根据肉类车呈现出的颜色、光滑切面的肉质纤维粗细等特征，大概判断出，这一盒子的生肉里，起码得有三四种不同的类型…… 而且，这些肉类的来源，看起来似乎都是陆生动物，其中没有任何一个，符合她在地球现实世界的生活中见过的鱼类肉质、以及其它海鲜的肉类特征…… 即便如此，这依旧不妨碍关译心判断，这一盒肉类食物的价值不菲。 原因无他，起码她在中央大学的时候，学校里的普通食堂里，她根本就没见过这类看起来像是新鲜肉类的食材，当然也没有见到过任何用这种整块的食材做好的饭菜…… ——就像是家务机器人右手边的那份食物一样。 肉类被烹饪熟了之后，颜色质感都有了新的变化。 但是这并不影响关译心能一眼就认出来，右边这份食物和左边那份生肉明显是一一对应的关系。 左右两份食物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是原生态的食材，另一个大概做了粗加工，把生食给弄熟了。 不得不说，这个处理方法，就很sad-4号，也很有对照组实验的风味…… 而小怪物关一一的脑子在大多数时候，显然和sad-4号是搭不上茬的。 瞅着那份满是血水的食材，再瞅瞅另一边弄熟了之后有些微微发白还带着少许浮沫的肉类，小怪物关一一显然是有些不安和戒备的。 对于sad-4号主动表示要帮忙“加工”食物的做法，比如用纸包肉，或者肉夹纸都行，落在小怪物关一一的耳中，经过它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稍微思考过后，便只剩下了别的意思——sad-4号要把我给muamua的日记本上涂抹血水！ 它好可恶嗷！ 小怪物关一一当即用自己细细长长的身体卷着压在身下的日记本，还伸出了小巧的爪爪扒着边缘，然后，超努力的又后退了起码二十厘米的距离！ sad-4号：“……”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很有耐心的去查阅了一下过往的各种实验资料和历史资料。 虽然，sad-4号完全没能从实验室里对实验动物的喂养过程中获取到有效的信息——毕竟除了它以为的教授之外，也没有哪个精神正常、或者精神不正常的研究人员留下了完整的饲养小怪物的实验记录册。 就算真有人干了这种事，那估计也是私下里偷偷干的，还是没有明面上的实验记录以供参考。 倒是在更古老的历史资料中，sad-4号觉得可以参考一下曾经的人类喂养野生动物时的一些要点。 ——食物要放的远一点，因为野生动物很有攻击性。 这只小怪物算不算野生的不好说，但是它对自己显然是没有攻击性的，毕竟它就是来找自己的。 sad-4号想了想，顿时觉得，自己只需要遵循后面一点就可以了。 ——放下食物之后，要保持一定的距离，给足对方安全感。 毕竟进食的过程是一个相对放松、没有太多防备的状态。 于是，sad-4号主动操纵着家务机器人，给小怪物关一一留下了充足的空间，自己则是重新拿起其它的家用清洁工具，径直走向了一个有门的房间里。 然后，在小怪物关一一那双黑色豆豆眼目光灼灼的注视下，家务机器人直接就从里面关上了门，直接将整个空间全都留给了还扒着日记本不放的小怪物关一一。 小怪物关一一简直惊呆了。 sad-4号竟然也能干出人事了！？ 这只小怪物几乎是立刻通过精神链接朝着关译心“吱吱唧唧”的叫了两声。 muamua！ sad-4号好像不继续监视我们了？ 关译心默默心想，就sad-4号刚刚的状态，大概也不算是监视，而分明是，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照料一只小怪物。 说真的，就根据sad-4号在调查部的工作内容和具体工作情况来看，sad-4号大概更擅长操纵着各种武器去组织杀死一只怪物，而不是亲力亲为的去照料一个小怪物…… 起码就sad-4号刚刚这个做法，关译心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己曾经听高中同学提起过的养猫心得。 除了一开始要给猫猫一个小空间增加安全感之外，还包括什么小时候不能多撸猫避免猫猫长不胖什么的…… 不过，关译心并不像是小怪物关一一这样，认为家务机器人进房间里，他们俩这边的处境就安全且没有监控摄像头了。 地球现实世界的那些正常人养个小动物都可以自己在家里安装摄像头方便出门的时候观察情况呢！ 就在这个高度监视的赛博朋克世界里，尤其这里还是sad-4号无比在意的“教授”的老房子，这里面就算整面墙整个房顶都塞满了sad-4号的监控摄像头，关译心都不会觉得奇怪的…… 于是，关译心想了想，直接忽略掉了小怪物关一一刚刚提到的“sad-4号不继续监视我们了”的说法，而是通过精神链接，认真的和小怪物关一一问道：“你能吃这些食物吗？” 起码就刚刚这会儿，小怪物关一一完全没有在脑海中过体积“好香”一类的词汇，单从这一点上，就足够关译心判断出小怪物关一一对这两份生熟状态不同的食物的态度了。 不过，就像是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海滨度假村的会议室一样。 这些普通食物虽然不像是那些特殊食物一样对小怪物关一一充满了吸引力，但是，根据关一一连陶瓷盘子都可以嚼碎了生吞的牙口，它应该也不是很在意吃不吃的问题。 小怪物关一一想了想，觉得自己在sad-4号面前，还是要稍稍伪装一下的！ 要不然，一直就只抓着日记本啃，也太显眼了！ 于是，它在爪爪依旧扒着日记本丝毫不放的情况下，还是决定稍稍把自己细细长长的身体挪过去，然后，对着生肉和熟肉两份食物，分别均匀的来了一下。 “啊呜！”小怪物关一一把嘴巴张的比自己的脑袋还大，然后，连装着食物的盒子也没放过，分别咬了一口之后，嚼了嚼，直接把食物给咽下去了。 这些肉类又不需要偷偷转移，直接往肚子里咽就行，小怪物关一一咬起来也就格外轻松了。 倒是sad-4号，一边操纵着家务机器人打扫房间，一边通过隐藏的监控摄像头观察着小怪物关一一的动作。 看到小怪物关一一开始吃那些高端肉质食材的时候，sad-4号的心情颇为平静，甚至闪过了一个念头：这只小怪物，还怪好养活的，它本来还在琢磨着，要是从联邦政府的机密实验室里挪取一部分怪物肉，作全套的假手续的流程还挺麻烦的。 虽然sad-4号很擅长这个。 却没想到，原来，普普通通的食物，小怪物关一一也可以食用啊！ 这和实验室里那些动不动就要嘎了的实验动物真的是完、全、不、一、样！ 小怪物关一一看起来，好健康啊！ 不过下一秒，当小怪物关一一鼓着腮帮子从食物里抬起头之后，sad-4号瞬间又意识到了一点。 ——它刚刚放在那里用来装肉的盒子，当然不是纸盒，而是塑料。 至于小怪物关一一，它刚刚直接一口肉一口塑料的就这么嚼了咽了。 sad-4号不懂，但它大为震撼。 它总感觉，就算是啃钢铁好像都比啃塑料来得更科学一点，虽然塑料好像都是可降解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小怪物关一一连塑料都啃，那和它刚刚啃日记本的动作比起来，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日记本可是用纸浆做的，而纸浆里面含有竹浆、草浆、木浆什么的…… 这东西吃起来可真健康啊.jpg 关译心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一种被观察的目光。 毫无疑问，那肯定是来自于sad-4号。 而对于小怪物关一一来说，在没有了打扰的情况下，不管是随便吃点啥，还是继续用吞咽的方式偷偷转移日记本，都显得轻松了许多。 并且，小怪物关一一主动选择将这个偷偷转移的过程拉长了一些，显得让自己的动作不那么仓促和直白…… “muamua！”小怪物关一一在吃东西的过程中，还突然想起来，在脑海中无声的和关译心告诉道：“我等会儿就可以把日记本全部带走了！” 关译心：“好。” 想了想，她轻声和小怪物关一一告诉道：“我刚刚试图自己直接进入你那个神秘空间，但是好像失败了，就仿佛，那个空间消失了一样。”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没消失啊。 说着，小怪物关一一又把神秘空间里海滨度假村套房样式的场景直接脑内共享给关译心看了。 关译心则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地板上正乱七八糟的堆着好几个纸团，还有满地的碎纸片。 有限的几个纸团是关一一在一开始的时候用嘴把一页日记搓成的小纸球。 至于那些一摞一摞的碎纸片，则是后来小怪物关一一直接一口一口从日记本上咬下来的很多张…… 关译心主动道：“等你忙完了，睡一觉，然后我再过去试试。” 说这话的时候，关译心的脑海中还不由得心想，那个海滨度假村的房间里，有宽的透明胶带这种东西吗？ 毕竟，等会儿进了小怪物关一一的神秘空间，还有一堆急需拼图的碎纸片日记本在等着她呢…… 不得不说，小怪物关一一这个偷偷转移日记本的手法是真的足够隐蔽。 就是拼起来的时候，工程量有点大也是真的…… 小怪物根本没想那么多，它只是继续对关译心的说法表示了积极的附和：：“吱吱唧唧！” 好哦！等会儿吃完了我就睡！ 而在关译心和小怪物关一一私下里交谈的时候，sad-4号则是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等着，它还真就特别有耐心的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了。 倒是关译心那边，在和小怪物关一一打过招呼之后，很快便抽离意识，重新回到了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 窗外的天色依旧。 灯火辉煌、霓虹闪烁的赛博朋克城市里，遍布的大屏幕和绚丽的灯光没有为夜幕落下留下黯淡的空间。 等到天亮之后，在那浓烈、炫彩的极致光污染之下，自然也就看不出天光乍破、晨光熹微时的日出光晕。 关译心是看了一眼手腕上光脑上的时间，才根据时间判断出天应该亮了。 只不过，大概是因为隔离墙的缘故，在周围那几位调查部工作人员不搞出什么动静的情况下，关译心周围的环境，依旧安静的有些瘆人。 她重新从沙发上坐起来，视线向前微垂，然后缓缓地舒了口气。 距离sad-4号所说的，调查部办公大楼这边的最低封锁期限，还有一个白天的时间。 而在城市之外、废墟之中的一条完好的公路上，那辆货物重卡正平稳的行驶在路面上。 这辆已经经过了了出城检查、并且携带了联邦政府发放的正规通行证的重卡车内，郑小希正维持着老鼠的状态趴在车内隐蔽的储物箱里。 老鼠狼狈潦草，因为受伤和被咬掉一块肉，老鼠的皮毛上甚至露出了明显的斑驳缺块。 至于那个浑身裹着绷带男人，则是伸手在储物箱的盖子那里轻轻敲了一下，提醒道：“前面不远处，就是城南76号岗哨了。” 郑小希从储物箱里抬起头，露出异色双瞳的眼睛，紧紧地盯向了绷带男人。 旋即，绷带男人直接扔了一根带有新鲜血迹的绷带下来，劈头盖脸的将整只变异老鼠给遮挡住了。 在郑小希有些恼火的伸着老鼠爪子扒拉那些带血的绷带的时候，绷带男人这才说道：“能帮忙掩盖你身上的气息。” 老鼠伤痕斑驳的爪子本有些凌乱潦草的动作不由得随之一顿。 绷带男人低头，冲着这只变异老鼠伸出了一根食指，在唇边轻轻的晃了晃，然后低声说道：“联邦政府驻扎在岗哨这边的工作人员，可比城市出口检查站的人要敏锐多了，你最好别发出一丝半点的动静。” 郑小希把绷带往自己身上一缠，别过头去在心里骂了绷带男人无数次。 她心里也清楚，岗哨这里驻扎的是联邦政府军方的人马，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刚刚还不如先把她远一点的扔在路边上，等绷带男人运送完给岗哨这边的补给物资之后，到时候再顺路把她捡上来！ 第375章 号岗哨 绷带男人话音落下，便抬手就把车内的储物箱盖子给关上了。 略有些黯淡的光线，随之一寸一寸的缩减，直至黑暗彻底覆盖。 躲在储物箱里的变异老鼠，则是安静的趴在那里，甚至没有再挪动身体。 那些鲜血浸透在白色的绷带里，带着种略显黏腻的湿凉。 变异老鼠残缺的皮毛上也因为绷带的覆盖而沾染上了点点血迹，而在整个已经封闭的储物箱有限的空间里，浅浅的血腥味开始渐渐蔓延扩散，直至变得浓郁起来…… 郑小希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双眼一只透出无机质蓝色、一只空茫无神，却都在定定的盯着黑暗角落的方向，久久的没有任何反应。 大概是被周围越发浓郁的血腥味搅起了之前一些不好的记忆，郑小希感觉自己本就过快的心脏，甚至有种失速般的躁动不安。 好半晌，她强压下了心底那难以形容的隐隐危机感，在这片黑暗中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无需绷带男人的操作，随着这辆货运重卡渐渐靠近了目标地点，在智能驾驶的操作下，车速已经出现了明显的降低。 绷带男人的视线越过前挡风玻璃，落在公路尽头一个类似于地下停车场入口的地方。 这里看不出明显的岗哨痕迹，周围甚至还留有已经坍塌毁损的旧日建筑变成的断壁颓垣。 地面建筑早已经倾斜倒塌的墙壁旁边，凌乱的跌落着同样碎裂开的砖石瓦块，还有一层厚厚的建筑灰尘，随着荒原上的风而掀起一阵阵足以模糊视线的风沙来。 只有一道略有些倾斜的路口标记牌上刻有“76号”的字样。 这里早已经远离繁华和人烟的城市之外。 而刻有“76号”字样的岗哨，便是这个赛博朋克世界中联邦政府的控制边界。 货运重卡缓缓地驶向了“76号”岗哨的入口处。 离近了之后，才能发现，这里覆盖着风沙的地面，其实是一层厚厚的金属板。 货运重卡停留在固定位置之后，金属板开始缓缓下陷，随之而来的，还有数道红色光线的扫描。 躲在储物箱里的郑小希沉浸在周围弥漫的血腥气息中，变异老鼠的心跳速度则是已经在那些诡异鲜血的影响之下，大幅度放缓，缓慢到已经近乎停滞一般。 终于，长达几分钟的扫描和检测之后，随着“嘀”的一声轻鸣。 一个语音风格十分古老的电子机械合成音从下方传了上来：“安全检查已通过、通行证信息校验已通过，准许通行人员，一名。” 绷带男人在得到这个电子机械合成音的许可之后，终于从货运重卡的驾驶位上走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有些年轻的男性声音，犹带几分活力的向绷带男人说道：“辛苦了。” 绷带男人笑着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摆了摆手，“你好，新的守望者。” 刚刚那个有些年轻的男性声音顿时惊奇道：“咦，你怎么知道我是新来的？” 绷带男人理所当然的表示道：“因为我一直负责这条运输线，来过这里很多次了，我知道之前负责检查物资的那位守望者的声音。” 说着，绷带男人的语气稍微顿了顿，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道：“请问，之前那位守望者，他还好吗？” 城市之外的工作，并不像是城市之内那么安全。 而一个突然没见到的人，很可能已经是一场不知不觉中的诀别。 至少在这样的一片废墟之中，驻扎在岗哨中的军方人员，即使是精锐老练的士兵，依旧有着居高不下的死亡率。 可以说，在城市之外驻守这件事本身，便随时都需要面临无比巨大的生命危险…… 岗哨这边新来的这位负责检查人员虽然年轻，但他显然已经理解了绷带男人的言外之意，当即语气轻快的表示道：“原来你认识狄队，别担心，他只是转岗去负责补给站内部的工作了。或许，等下你就可以在补给站里面见到他了！” 毕竟，生存在城市之外的人们都很清楚，失踪、死亡的事件时有发生。 像是绷带男人和岗哨的检查人员互相认识、且多次合作的情况，其实并不多见…… 以至于，在短暂的停顿了片刻后，这位年轻的检查人员主动开口道：“你好，运输员，我叫阮涟，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我们下次还能见面。” 说着说着，这个名为阮涟的年轻人大概又想到了什么，便又很快补充道：“如果你还继续做这个工作的话。” 绷带男人的脸上适时的露出了一个安心愉快的笑容来，发自内心的由衷表示道：“狄队还在这个补给站是吗？还能看到他可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希望我等会儿能找到他有空喝一杯。” 随后，绷带男人又向这位年轻的检查人员说道：“我叫司常，希望我们下次也能遇见。” ——能够再次见面，自然就意味着，大家都还好好的活着。 郑小希趴在货运重卡驾驶位旁边的储物箱内，心跳缓慢的如同一只已经死去的老鼠，就连她的脑子运转的速度，似乎都因此变得稍稍降低了些。 这只变异老鼠情绪恹恹的听着绷带男人和那个新来的岗哨检查人员之间有些遥远的交谈声。 那些没有什么意义的交流显然让变异老鼠有些厌倦。 而这就是她为什么不喜欢那些长期渗透在联邦政府内部的“巴别塔”成员的原因。 郑小希没精打采的想着。 而那个绷带男人，等下再进入76号岗哨内部之后，他甚至还想去找那个什么姓狄的队长去喝一杯。 这里大概会有多余的医用酒精方便兑水？ 而在绷带男人和他的货运重卡通过层层检查终于进入76号岗哨内部的同时，76号岗哨地面废墟的不远处，正有几个狼狈的人影，跌跌撞撞的互相搀扶着朝这里走了过来。 “我们马上就要到这里官方的补给站了！”　一个两根腿骨都只剩下金属支架的男人，搀扶着身边虚弱的同伴，突然欢呼着说道。 就仿佛是被困沙漠的旅者突然发现了真实的绿洲一样，原本因缺水而干涸撕裂的喉咙里，甚至发出了喜极而泣的声音。 第376章 反抗军的年轻成员 “官方补给站啊……”被双腿由生锈的金属支架支撑起的男人搀扶着的那个女人喃喃自语般的说道：“原来这个鬼地方还有官方的？” 和他们一路同行、也是带他们前往这里的一位反抗军成员，闻言主动开口告诉道：“补给站的里面就是联邦政府的控制区域。” “联邦政府……”女人重复低语道。 又是一个完全不曾听说过的政府组织。 顿了顿，女人抬起头，她顶着一头毛躁脏乱的头发，露出了一张风尘仆仆的脸，并且，原本颇有几分秀美白净的脸上，此时却已经有了明显被晒伤后脱皮的痕迹。 但那双伤痕之下的黑色眼睛，在历经了这么多的疲惫和艰难后，却是依旧明亮的。 女人喉咙动了动，进一步的继续追问道：“具体是哪个联邦政府？” 这下子，反而是反抗军的那位成员一下子就被她给整不会了。 “具体是……哪个……联邦政府？”这位反抗军的成员忍不住重复了一遍女人的问题，语气里带着些许发愣的意味，然后下意识的说道：“可是，就一个联邦政府啊……还有几个？” 那两个互相搀扶着的女人和男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视线。 毕竟在他们原本的认知当中，地球上的联邦制国家数量还真不少来着…… 意识到这里的情况很可能和他们之前猜测中的并不一样，女人便暂时稍稍沉默了一下。 旁边那个双腿都只剩下金属支架的男人，则是适时的在脸上露出了一个沧桑的苦笑。 然后，女人便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向那位反抗军的成员说道：“像是……我们这样的人，其实和他们接触的很少……” 也不知道那位反抗军的成员都脑补了些什么，顿时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开口道：“其实，像是我们这些在荒野上求生的人，平时免不了要和补给站的人接触……” 反抗军的那位年轻人认真的说道：“城市外面的废墟里，虽然总能找到一些有用的遗留品，但是，那些东西实在是太不稳定了。尤其是很多不确定用途的东西，与其自己收着，还不如拿来补给站，换一下有用的生活补给品。” 男人和女人顿时又飞快的对视了一眼。 这位反抗军的年轻人话语中的意思很明白。 他们在城市之外的废土荒原上求生，然后，将那些从废墟中找到的东西，拿来补给站这里做交换。 虽然他们在这片废土上，至今都还没有见到过所谓的“城市”，但是，根据这位反抗军中的年轻人的说法，城市的确是存在的。 并且，这个补给站中所能提供的商品，就来自于城市之内。 与此同时，城市之内和城市之外，似乎存在某种无形的壁垒一样…… 女人在男人的搀扶下，抬起头，举目远望。 然而，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在她的视线尽头，似乎依旧只有大面积覆盖着刺目阳光的废墟颓垣…… 至于他们面前的这条看似完整的公路，便成了人类文明世界仅有的遗留产物，昭示着，这个世界的确还有人类社会和文明一般…… 女人突然就开始忧心忡忡起来。 甚至有种隐晦的、难以宣之于口的强烈不安开始在她的心头蔓延起来。 这个所谓的“官方”，似乎并不尽如人意的样子。 起码，远不符合他们之前想象中的模样…… 她有些烦躁的伸手抓了抓自己那一头毛躁的头发。 因为长久的暴露在废墟荒原之上，女人原本漆黑柔顺的长发，现在已经毛糙的仿佛干枯的稻草，泛黄断裂。 她恼火的抓了两把之后，看着手心里掉落的碎发，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四天了。 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 他们毫无征兆的、突然之间便匪夷所思的被困在了这个诡异的仿佛末世废土一样的地方之后，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的时间。 若非刚巧遇到了那个自称是反抗军成员的年轻人，他们还不知道会遭遇些什么事情…… 然而，根据这位年轻的反抗军成员提供的信息，却让他们对这个末世废土一般的世界，产生了越来越多的疑惑和不解…… 在已经靠近了那个所谓的官方补给站的途中，女人轻轻地握了握拳，然后，有些感慨的和同行的那位年轻的反抗军成员说道：“城市啊……真想知道城市里是什么样子的……” 男人则是适时的附和道：“这里这么大的地方，难道就只有那一座城市吗？这也太……” 浪费了。 然而，还没等他把这句话说完，那位反抗军的年轻成员突然颇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女人和男人同时默契十足的噤声。 然后，他们俩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位年轻人身上。 “别指望联邦政府那群只知道窝在安逸的城市里的废物了！那只是一群懦弱无能的胆小鬼！”反抗军的年轻人颇为不屑的说道。 男人和女人对视一眼，不禁默默腹诽。 ——而你，我们非亲非故的野生朋友，正在带领着我们，去那群懦弱无能的胆小鬼开辟的补给站上，换取在废土荒原上生存的必需品…… 结果下一秒，这位反抗军的年轻人便自顾自的又嘟囔了一句：“好吧，补给站这里的人不算。” 反抗军的年轻人：“虽然我不明白他们军方的人为什么会服从那样一个早已腐朽不堪、从不作为的联邦政府，但是，他们在这里开辟的补给站，同样面临了巨大的危险……他们大概是联邦政府里难得像样的好家伙了。” 女人很快便抓住了这位反抗军的年轻人话语中的重点。 在这里开辟的补给站……很危险？ 她的眼神动了动。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一行三人终于艰难地走到了补给站的前面。 在反抗军的年轻成员的带领下，三个人很快便配合的站在了那个覆盖着尘土的砂砾的金属板上。 就和半个多小时之前的绷带男人司常一样。 霎时间，数道红光从下方出现，密集的在三个人身上扫了好几遍。 双腿只剩下锈蚀的金属支架的男人和头发潦草的女人见状不免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看到旁边那位反抗军的年轻人嘴里嘟囔了两句什么，却还是老老实实的站定了，他们两人便很快又强迫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对于这些来补给站进行交易和物资补充的废土客们，阮涟检查核验的比之前更加仔细和认真。 “竟然三个都通过了，真难得。”阮涟看着仪器反馈出来的这三个废土客身上的“污染”和“畸变”程度的信息，还有些微微的讶异。 尤其是那个已经失去了双腿只剩下金属支架的男人，他都这样了，在废墟荒原上挣扎着，身上竟然都没有明显的“畸变”？ 这合理吗？ 这里的废墟可是能吃人的…… 既然觉得不合常理，阮涟索性又重新检查核验了一遍。 漫长的几分钟时间过去之后，阮涟通过监控摄像头仔细的看了一眼已经有些躁动不安的三个人，终于开口道：“好吧，都没事，你们被允许进入了。” 而在片刻之后，正躲藏在货运重卡的小型储物间里，裹着染血的绷带近乎装死的变异老鼠，似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变异老鼠努力的嗅了嗅，然而，用于掩盖她身上气息的那些鲜血绷带、以及储物间里到处弥漫的血腥味，却让它难以做出准确的判断了。 它只是，隐约察觉到了一种，十分匪夷所思的气息。 似乎比“博士”的实验室里，最高度纯化的试验品还要纯粹的气息…… · 属于“教授”的老房子里。 小怪物关一一经过了好一番努力之后，终于就着sad-4号提供的多种混合不知名新鲜肉类，把整本日记本都吞了下去。 然后，还没等sad-4号操纵着家务机器人从房间里出来，吃得有点累了的小怪物关一一已经当即“啪叽”一声，直接趴在地上闭上漆黑的豆豆眼开始呼呼大睡。 吃饱了之后开始犯困睡觉，很合理的样子。 sad-4号的cpu里不需要计算都能得出相同的结论来。 然而，就在sad-4号操纵着家务机器人打开门，重新出现在小怪物关一一面前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的身影，却突然仿佛变得有些朦胧半透明起来。 sad-4号顿时惊疑地停下了家务机器人的脚步。 与此同时，意识正附着在小怪物关一一身上的关译心，则是突然察觉到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极其轻微的吸引。 从她的视角之中，一切都是正常的，小怪物关一一也是真实存在的，根本不可能发现sad-4号那边注意到的情况。 但是，关译心注意到了sad-4号操纵的家务机器人突然停下脚步、裹足不前的状态。 这显然不正常。 关译心不由得迟疑了一瞬。 然而，仔细观察了片刻之后，关译心实在是无法从那个具有多条手臂、却没有安装具体的拟人表情的家务机器人身上观察到sad-4号的心情。 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放弃。 想了想，关译心很快便重新静下心来，开始努力收束着自己的意识，尝试着再次进入到小怪物关一一的那个神秘空间里。 然后，当关译心这一次格外顺利的将自己的意识沉浸到小怪物关一一那个似乎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神秘空间里的时候，便正好看到，这只小怪物关一一正偷偷摸摸地趴在床上，大张的嘴里还叼着一本体积比它自己都大的幼儿园双语教材。 小怪物关一一被突然出现的关译心给吓了一跳。 “嘎巴”一下。 小怪物关一一本能的试图合上嘴掩盖自己正努力把书都啃碎了的事故现场。 于是，就当着关译心的面，在她略带愕然的注视下，小怪物关一一直接把那套幼儿园双语教材中的一本，给结结实实的啃了一口下来。 关译心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和震撼。 小怪物关一一：“quq！” 呸呸呸！ 太厚的全彩书页不容易嚼烂了，直接就粘在了它的小白牙上！ 顿了顿，关译心终于试探着开口，和小怪物关一一询问道：“关一一，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怪物关一一：“咳咳咳咳！呸呸呸呸！” 这只小怪物一边努力的张大嘴试图把粘在嘴里的幼儿云双语教材的残叶吐出来，一边疯狂的转动自己那棱角分明容量有限的三角脑袋。 完了完了完了！ 它要被muamua抓住了！ muamua看到了它故意去啃幼儿园双语教材书的样子！ 抓、现、行！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小怪物关一一脑袋想的都要短路了的时候，关译心的视线，终于缓缓地从正大张着嘴的小怪物关一一身上，缓缓地落在了床边的地面上掉下来的两本及其眼熟的全彩幼儿园双语教材——已经啃碎了的碎片版——上面缓缓扫过。 小怪物关一一从来都不喜欢读书，关译心心知肚明。 并且，很难说，小怪物关一一对陆离的敌视，是否就来源于陆离送了这套幼儿园教材的缘故。 只不过，小怪物关一一并没有意识到，现在这个被muamua抓现场的情况，对关译心来说，其实并没有多么严重。 毕竟，人类幼崽撕书这件事，但凡上网多刷几个短视频，都能看到不少现场版。 或者去书店里的时候，稍微瞥两眼放着童书的书架，也能发现，除了超厚、全彩之外，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卖点就是，“防撕”。 在这种前提下，关译心看到了小怪物关一一正在干什么之后，她的心态，其实远比小怪物关一一想象中要来得淡定平静太多了。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 小怪物关一一艰难的把粘嘴里的全彩纸片吐出来之后，也冲着关译心慢慢的、懵逼的眨了眨漆黑的豆豆眼。 关译心直接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小怪物关一一冰冰凉凉、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还在练习呢？”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直接愣住。 关译心又眨了眨眼睛，一边摸了摸小怪物，一边搁这儿对着小怪物关一一睁眼说瞎话：“你是觉得，那个‘教授’的房子里，可能还有别的类似于日记本一样的文字材料，所以，努力练习更熟练的把纸片带回来，是吗？” 小怪物关一一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圆圆的黑色豆豆眼，“啊……啊？muamua？” 关译心直接给今天小怪物关一一偷偷啃书的事情下了定义：“乖！” 小怪物关一一：“！！！” 这只小怪物当即就把三角脑袋高高的扬了起来：“吱吱唧唧！” 对！ 它超努力的！ 第377章 体力活 看着小怪物关一一突然骄傲起来的模样，关译心不觉莞尔。 明明前一秒还满脑袋都写着心虚，结果，自己这边随口说了两句，这只小家伙瞬间就开始膨胀起来了。 关译心伸着手指，任由小怪物关一一一边愉快地摇摆着尾巴，一边摇头晃脑的顺着自己的手指往手腕上绕圈圈，就这么百无聊赖的看着这只小怪物在这里玩耍了一会儿。 愣神的时候，看着在这里和她撒欢儿的小怪物关一一，关译心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虽然她自己一个刚上大学的年轻人，完全没有自己要作为一个成年人、或者说是一个长辈为其它的幼崽负责的自我认知，但是，在某种程度上，考虑到小怪物关一一那容量有限的脑子，她的确承担了一部分类似于监护人一样的责任。 同样的，参考着小怪物关一一现在的状态来看，或许，就某种程度上而言，当年的sad-4号和“教授”，其实也处于一个相似的状态？ 或许，sad-4号对于“教授”来说，一个自我意识还很薄弱的超级人工智能，其实就像是一个孩子。 而顺着这个思路反过来想，那么，“教授”的存在，对于sad-4号来说，自然就是家长了。 而且，“教授”很可能就是sad-4号唯一的一个十分亲密的、像是亲人一样的存在。 就像是小怪物关一一很依赖她自己一样。 sad-4号显然也很在意“教授”的存在。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 怎么感觉这个配置越看越觉得有点眼熟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鬼使神差的，关译心突然定身看着正把自己曲里拐弯的挂在自己手腕上打结的小怪物关一一，冷不防开口问道：“关一一，如果我突然失踪了，你会怎么做？” 小怪物关一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噌”的一下，直接把它的身体抻直了，竖起一个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有些茫然不解的看着关译心。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muamua为什么会突然失踪？ 关译心轻轻的摆了摆手，“假如，只是打比方，不是真的失踪了。” 这只小怪物瞬间就安心下来了。 然后，它优哉游哉的又把自己缠绕到关译心的手腕上了，用细密结实、还带着点轻微凉意的鳞片轻轻地蹭了蹭关译心的手腕，然后才不慌不忙、毫不犹豫的笃定说道：“吱吱唧唧！” 当然是找到muamua呀！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继续假设道：“那要是一直找不到呢？” 小怪物关一一完全不觉得这是个问题，特别干脆的继续叫唤道：“吱吱唧唧！” 那就，那就一直找呀！ 关译心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这只小怪物冰冰凉凉的脑袋。 小怪物关一一也熟练的把自己的脑袋抵在了关译心的掌心之中，亲昵的蹭了蹭。 然而，关译心却突然间便陷入了一阵无言的沉默。 小怪物关一一的回答，这不就是，sad-4号一直都正在做的事情么……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心情，突然就有种难以形容的复杂。 小怪物关一一这时候也已经察觉到了关译心的沉默。 只不过，这只小怪物平时并不善于思考，也没能第一时间猜测到关译心的想法。 更直白一点说，在讨论刚刚的话题的过程中，小怪物关一一压根就没有觉得，这个话题其实是可以和一直都不讨它喜欢的sad-4号扯上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的。 关译心倒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轻轻地伸手又摸了摸小怪物关一一的脑袋，然后轻声说道：“这个一直找，是要找多久呢？” 小怪物关一一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吱吱唧唧！” 不知道！ 能找多久找多久呀！ 关译心轻轻地舒了口气。 然后抬手把小怪物关一一重新捧了起来。 小怪物关一一结结实实的把自己细细长长的尾巴尖缠绕在关译心的手腕上，还有另外半截细细长长的身体，依旧稳稳当当的趴在她的掌心里。 它同样有些好奇不解的睁大了漆黑的豆豆眼，看着关译心似乎有些复杂的眼神。 见关译心突然就陷入了无声的沉默，反而是小怪物关一一忍不住，继续开口叫唤道：“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我们不先去整理拼图吗？ 关译心顿了顿，复杂的神色间略带哑然，旋即，她很快便打起精神，然后轻笑道：“拼图……确实得先去整理拼图……” 关译心直接起身，带着小怪物关一一一起，直接朝着这只小怪物之前丢纸团的方向走了过去。 知道这个时候，关译心才突然间意识到，或许，小怪物关一一刚刚的这些话语，便是sad-4号难得的对它颇为温情的根源了。 小怪物关一一并非只见过关译心一个人。 然而，不管是作为超级人工智能的sad-4号，还是在地球现实世界遇到的陆离、陆曦等人，这只小怪物自始至终都是不假辞色、满心戒备，甚至还抱有敌意的…… 从头到尾，能够让小怪物关一一放下戒心去亲近信任的，其实一直都只有关译心一个人。 想来，对于sad-4号来说，这个最为重要的、就像是家人一样的存在，就应该是那个神秘的“教授”了。 至于冯洛彬，那是工作中的搭档，除了工作之外，sad-4号和冯洛彬之间大概处于一种有点交情但不多的状态。 再后来认识的关译心，也只是sad-4号碰巧遇到的一个可以聊聊天的朋友，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同样处于一种表面友好，实际上很难评价的情况。 真要说起来，也只能是，表面友好的相处之下充满了互相欺骗，一直找，在满是槽点的情况下，关译心和sad-4号之间的关系还挺对等的…… 倒是edu-7号、nhs-6号一类的超级人工智能，大概可以算是sad-4号的同类吧？不过，从sad-4号的反应来看，它和其它那些超级人工智能之间，好像也没有多少大家都是同类的亲近感。 毕竟，自我认知实在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sad-4号一边会哽哽咽咽的自称自己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但是，关译心猜测，或许是因为“教授”的影响？sad-4号的侧重点明显是“弱小可怜又无助”这半截，而不是ai这一部分…… 反而是突然遇到的小怪物关一一，在某种程度上，它的“教授”之间存在的“神秘联系”——说白了其实就是诈骗的这部分，似乎真真切切的引起了sad-4号的共情。 只不过，综合着sad-4号之前的表现，再回想一下从昨天到现在，sad-4号对小怪物关一一过于温柔的态度，关译心的身体微微一僵。 说实话，她现在并不觉得sad-4号的态度过于温柔了。 恰恰相反，她现在反而是有种发自内心的寒气突然上涌，细品下来，甚至有几分毛骨悚然之感…… ——就凭借着之前绑架走的那个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在地球现实世界的表现，尤其是当它意识到那个禁区的山体内部其实是“教授”的实验室之后sad-4号想要杀人的举动。 关译心很难不去怀疑，sad-4号现在对小怪物关一一温柔，那是因为，它还没找到“教授”的线索。 等sad-4号找到了“教授”的线索之后，小怪物关一一这个在它之后和“教授”产生了关系的存在，那恐怕是挫骨扬灰都不够解恨的…… 关译心一手捞着小怪物关一一，一手轻轻地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她都不用再去和小怪物关一一询问的，单从这只小怪物一直以来对sad-4号的敌意，就能看出来，不管是小怪物关一一还是sad-4号，对于其它任何想要占据了它们所在意的人的注意力的存在，都是抱有强烈的敌意的。 并且，这份敌意里，也一直都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毁灭欲…… 关译心：“……” 心情突然更加复杂起来了。 小怪物关一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趴在关译心的掌心中灵活的转过头来，“muamua，吱吱唧唧？” 怎么啦？ 关译心：“那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小怪物关一一没听懂：“吱唧？” 关译心轻轻地笑了笑，却没有直接回答什么。 大概区别就是，sad-4号会倾向于在教授面前哼哼唧唧的说它自己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ai，而小怪物关一一这边则是会偷偷的做坏事然后装睡试图把事情混过去吧…… 就，还挺有它们各自的“种族”特征的。 至于小怪物关一一，看到关译心都笑了，顿时也跟着心情雀跃起来。 它直接就忘记了自己刚刚还想要询问什么事情，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满地板的碎纸片上面。 “关一一，你可真厉害！”关译心小心翼翼地看着地面，然后轻轻地蹲下了身去，生怕自己动作稍微大一点，就直接一脚踩到地板上的那些纸片上面。 小怪物关一一顺势从关译心的手腕上跳了下去，看着满地的碎纸片，甚至颇有一种十分欣慰的满足感。 虽然这些来自于“教授”家中的日记本上的碎纸片，并不是陆离当初强行送过来的全彩幼儿园双语教材，咬碎这些纸片本身，也没有给小怪物关一一提供多少乐趣。 但是！ 一想到是因为这个日记本，自己才有机会把家里的幼儿园双语教材都啃碎了直接报废掉，小怪物关一一的心里，就溢满了愉悦之情。 正当小怪物关一一在地板上大肆欣赏自己用牙啃碎了的纸片的时候，关译心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卧室的床头柜里，应该有宽胶带来着……”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宽胶带？做什么呀？ 关译心一边说话，一边已经站起来转过身去，然后朝着自己那半个卧室的方向迈开了几步。 小怪物关一一本来已经稳稳当当的落地了，见状，视线不由得追随着关译心的脚步，然后，直接就摇头摆尾的跟了过去。 小怪物关一一灵巧的从碎纸片的缝隙间“游”了过去，同时还好奇的追问道：“吱吱唧唧？” 做什么呀？ 关译心头也不回，但是话语间却很是干脆利落：“拿宽胶带，把日记本拼凑起来，这可是个体力活……” 想想那满地的碎纸片，关译心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小怪物关一一后来一口一口咬下来的纸片，都是一摞一摞叠在一起的。 自己只要把日记本的形状拼凑起来，接下来日记本的每一页，都只需要用宽胶带挨个粘贴牢固修复就好了，并不需要去做重复的拼图…… 至于小怪物关一一最初整页整页团起来扔进来的那几页，反而是最好处理的，只要小心翼翼的铺展平整就差不多了…… 当关译心和小怪物关一一在那个介入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神秘空间，陷入了大量繁琐且机械的拼凑“日记本”的工作中时，“教授”的老房子里，sad-4号也正在观察记录着小怪物关一一的每一个状态。 “身影变得越来越虚幻了……”sad-4号自言自语般的说道，然后在对小怪物关一一的观察记录册上留下了新的一行字迹。 至于那个家务机器人，在好几条已经拿着抹布、吸尘器等清洁工具的机械臂之外，还有两根单独的机械臂，正小心翼翼的拿着特殊材质的镊子，试探着在小怪物关一一身影反复消失浮现的地方，轻轻的触碰了一下。 “没有实物、只有投影，身体仿佛不存在一样。”sad-4号很快便收回了那根镊子，甚至单独做了封存处理，同时念念有词的说道。 它还把刚刚调查部办公大楼楼顶上拍摄下来的画面也调取出来做了一个简单的对比。 “被高能量武器锁定的时候，它的身体无法消失，必须是周围能量平静的时候才能进入这种状态？” 换句话说，就算已经“隐身”了，也能通过扰乱周围的能量场直接把这只小怪物给直接强行的“打”出来。 sad-4号在资料库中反复翻找对比，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好奇怪的状态……有什么用呢？” 总不能是先隐身再偷袭，用来捕猎吧？ 就它那细细长长的小身子骨？ 会饿死在野外吧…… 第378章 你们两个有出售的意愿吗? sad-4号操纵着家务机器人，在检查过小怪物关一一现在那诡异的状态之后，很快又重新退回到了一个相对安全、且最重要的是足够隐蔽的位置，然后继续无声无息的盯着这边的动静。 结果，在sad-4号接下来的观察中，这只小怪物关一一还真就趴在那里睡着了。 并且是睡得踏踏实实、一动不动的样子。 也只有时隐时现的特殊状态，证明了这只小怪物的非同寻常。 sad-4号一边盯着观察，一边还在琢磨，刚刚这只小怪物吃饭时的场景，其实也很有参考价值。 ——哪怕仅仅只是“目测”，也可以轻易的判断出，小怪物关一一的整个体积，从脑袋顶到尾巴尖全都计算进去的那种，其实是要比sad-4号刚刚弄来的那两份肉质食材的体积要小的。 如此一来，就可以直接得出一个十分肯定的结论：这只小怪物刚刚轻而易举的吃下去了数倍于它本身体积的食物。 而这些食物，却没有让这只小怪物本身的体积，产生任何明显的变化…… 是因为它现在那个，还在若隐若现的特殊状态吗？ 这只小怪物吃进去的食物，也被它“储存”在了类似于异次元空间的胃袋里？ sad-4号一边根据现有的情况进行反复的分析，一边还直接把之前对小怪物关一一的观测数据也都拿出来，重新对比了一下。 sad-4号可是还清清楚楚的记得，之前在中央大学的校园里，自己的另一个便携式终端遭遇了这只小怪物的偷袭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的状态也是时隐时现。 那个时候起，sad-4号就已经怀疑过，当时的袭击者可能具有空间方向的特殊异能。 只不过，它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当时的袭击者其实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小怪物，并且，这只小怪物还和教授有关…… 念及此处，sad-4号勉强按捺住了自己立刻就冲上去，把小怪物关一一摇醒然后询问对方，自己的另一个便携式终端在哪里的冲动。 而且，真要说起来的话，自己的另一个彻底失联的便携式终端、小怪物之前拿出来的和教授有关的献血容器、还有刚刚被小怪物吃掉的比它本体体积还大的实物，好像都存在，凭空消失的情况。 sad-4号顿时又认认真真地观察了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上，大概是腹部的位置一眼。 真就看不出一点吃了不少东西的样子，肚子完全都不鼓起来哪怕一丁点，而是依旧保持着一种细细长长的、仿佛一根黑色细电缆一样的状态。 还是先继续观察一下情况…… sad-4号不禁暗忖，按理说，这只小怪物现在的状态，应该也比较少见吧？ · 与此同时，被sad-4号观察的小怪物关一一和关译心，却正沉浸在那个仿佛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神秘空间里，正对着满地的碎纸片忙得热火朝天。 关译心的手边上就摆放着一卷略微带点黄色的透明宽胶带——快递员用这玩意儿打包，而关译心自己平时其实很少会用到这东西，她自己都已经记不清，这卷宽胶带是什么时候买回来的了。 体温要远远低于人类、所以身体的细密鳞片上总是呈现于一种冰冰凉凉状态的小怪物关一一，同样快要忙得满头大汗了。 这只小怪物的几个爪爪紧张地扒在地面上，稍稍缩了起来，漆黑的豆豆眼因为太过专注的盯梢，一眨不眨的，都要盯成对眼了。 它正熟练的用自己细细长长的尾巴尖平稳且踏实地压在了关译心刚刚整理好的一排碎纸片上——作用大概就和一个长条的书页夹功能差不多。 然后，关译心便伸手拿着宽胶带，小心翼翼的擦着小怪物关一一的鳞片的边缘位置，将那些之前咬碎的日记本碎片，结结实实地粘了一层，依靠宽胶带将其整页固定起来。 随着宽胶带贴好，小怪物关一一瞬间松开了自己刚刚抻地笔直的尾巴尖，然后，还下意识的找了个空地把已经有些僵硬的尾巴尖左右甩了甩，重新恢复了灵活的状态。 接下来，便是新的一轮如同流水线作业一般的工序了。 关译心继续将日记本的碎片拼凑好、小怪物关一一用细细长长的尾巴尖帮忙固定、关译心贴胶带，小怪物关一一收尾巴…… 这个漫长而有序的工作持续了很久。 毕竟，小怪物关一一之前啃日记本的时候，真的啃的很碎。 而这个日记本本身的价值，对于一头雾水的关译心来说，又极为重要。 ——这很可能是她能顺利接触到、并借此机会了解到当年“教授”状态的极少数线索之一。 另一个明摆着的线索是sad-4号，但是，想要让一个有着明确自我意识的超级人工智能开口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事实上，关译心甚至忍不住怀疑，让sad-4号自己开口的难度，很可能并不亚于直接去超级人工智能那安全等级极高、安保极其严格的主机房撬走sad-4号用来存储信息的主机硬盘…… · 而在城市之外的城南76号岗哨之中。 在那位反抗军的年轻成员带领之下，浑身风尘仆仆的女人，和那个双腿只有生锈的金属支架的男人，在经历了数道检测后，终于随着升降机进入了位于地下的补给站内部。 而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踏入了这片废土中的文明地带。 “这里是安全的，可以先休息一会儿，”年轻的反抗军成员主动和身边的两位同行者说道。 虽然他嘴上对什么“联邦政府”充满了嫌恶和不屑，但是，在进入了这个据说是隶属于“联邦政府”军方的补给站之后，这位年轻的反抗军成员，原本一直戒备紧绷的身体，却明显的放松了下来。 “这里没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可怕怪物……”男人低声和女人说道。 即使进入了这个据说很安全的补给站，他们俩依旧互相搀扶着，在走路的同时，视线还不停地在周围一切让他们感到陌生的金属机械上打转，甚至有种目不暇接之感。 “前面你们两个，等一下！”后面突然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年轻男声。 女人和男人的身体近乎本能的同时一僵。 正急着去补给站的兑换中心进行交涉的那位年轻的反抗军成员也顿时回过头来，发现来者一身全副武装的军装——居然就是刚刚那位在补给站的入口升降梯处负责进行各种检测核验的年轻人。 男人搀扶在女人手臂上的手有些微微的发凉。 女人则是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才用略有些卑微讨好的干涩声调，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是、是有什么问题吗，长官？” 阮涟很快说道：“别紧张别紧张，只是刚刚的检查数据传输过去之后，科研中心有了新的数据反馈。”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里正拿着一个很薄的电子屏幕。旋即，阮涟快走了几步追了上来，然后在上面点了两下，直接将那块屏幕出示给了浑身紧张的男人和女人看。 “你们两个的身体数据，是不同于大多数样本库的健康状态，所以，科研中心有研究员让我帮忙询问一下，对于部分身体组织，你们两个有出售的意愿吗？” 第379章 价目表 听到阮涟的那句话，本来还浑身紧绷的两个人，瞬间懵了一下。 那个双腿只剩下金属支架的男人，腿上的金属锈似乎都被惊得掉下来一点碎片，他下意识的抓紧了自己同伴的手臂。 女人手臂吃痛，顿时回头瞪过去一眼。 不过，刚刚那一下的痛觉，倒是让她迅速回过神来，犹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说道：“出售……出售什么？” 阮涟瞥了一眼这两位男女光秃秃的手腕，理所当然的发现这两个人的手腕上都没有佩戴任何一个哪怕旧型号的光脑。 不过这也正常。 如果是在城市之中，即使是生活在贫民区里的那些低等的5级公民，手腕上也会佩戴有一个标准型号的光脑。 毕竟，即使去从事一些最基础的、也没有多少价值的体力工作，也是需要明确的公民等级要求以及可靠的身份信息等内容的，至于他们工作赚取的一些微薄的收入，当然也会通过光脑的方式转移进他们的信用账户之中。 而在离开了城市的庇护之后，所有那些曾经来自于文明世界的馈赠，自然都要随之打上一个问号。 尤其是对于这些生活在荒野废墟之中朝不保夕的流浪客们来说，他们没有的不仅仅只是光脑，也包括各种可以有效提高普通人工作效率的机械义肢、又或者能明显提高精神稳定度的义体植入体等辅助设备…… 阮涟见怪不怪的将自己手里那薄薄的一片电子屏幕出示给了这两位男女。 女人抿了下因为这几日的艰难和劳累而干裂到有些起皮的嘴唇，探寻的目光却飞快地在阮涟手中的那块电子屏幕上掠过。 那是一整页令人心惊胆战的价目表。 1、新鲜血液0.5升——3支ii型便携式高效补血剂。 2、活体肝脏样本900克——10支iii型便携式高效补血剂、3支基因修复液。 3、活体心脏切片样本10克…… 4、活体脑脊液20毫升…… 5、新鲜上肢骨骼1根…… 6、活体血管8厘米…… 看见价目表上的具体内容后，女人的眼睛因为满心的惊悚和错愕而不敢置信的陡然间睁大。 与此同时，刚刚拿出了这份报价单的阮涟，还在旁边随口和他们两人说道：“这是科研中心那边刚刚给出的报价，放心，他们的收购价格向来公道，而且你们也知道的，收集各种数据样本，本来就是我们这种补给站的正经工作。” 女人将视线从那份令她简直毛骨悚然的价目表上移开，视线随之落在了面前这位年轻的、语气及其诚恳的“联邦政府”补给站工作人员身上。 她这会儿的心脏简直在怦怦直跳，其剧烈程度几乎要从她自己的喉咙里吐出来。 一种难以形容的惊恐和巨大震撼的情绪，瞬间席卷了她自己的脑海，那是一种从指尖末梢一路冷到骨髓深处的彻骨寒意，让女人的身体紧绷，只是站在这里，便有些忍不住的打了个寒噤。 女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工作人员被覆盖在透明防护面具之下的面孔。 更荒谬的是，她能真切的感受到，正如这个年轻人所表达的那般，他的语气、他的态度，都是非常诚恳友善的。 虽然这份诚恳只会令她感到一种惊心动魄的、背脊生凉的荒谬。 阮涟诚恳的话语还在继续。 “……在这里，你们也不用担心样本售出后的安全问题和报酬问题。” 阮涟这会儿也已经发现了，这两个来自于荒原废墟中的流浪者以前似乎并未直接接触过联邦政府的补给站，他们似乎对这里缺乏一些基本的了解和认知。 以前大概是他们的同伴帮他们进行了补给吧？ 这也并不稀奇。 毕竟，在城市之外的废土并不利于生存，尤其不利于独行侠，随便一点微小的意外，便足以葬送任何人的性命…… 考虑到这点，阮涟尤其耐心的逐一解释道：“补给站这里有和城市之内大部分医院都更高级的医疗舱，完全可以保证活体取样的过程是安全无忧的，并且，负责取样的医护人员会在取样前和取样后，都对你的身体进行完整的修复性治疗。” 女人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那双疲惫的眼眶里，眼珠子仿佛都在微微的颤抖。 对上阮涟堪称真诚的眼神，一时间，她甚至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个世界彻底疯了。 她好像突然就理解了，就在刚刚，反抗军的那位年轻成员，提起所谓的“联邦政府”那厌恶和不屑的语气和态度了…… 对于一个曾经生活在和平、安稳、法制的地球现实世界现代社会中的人，她知道的器官买卖，只存在于那些惊悚猎奇恐怖的都市传闻之中…… 而现在，她和同伴在经历了千辛万苦，终于从这个满是废土的世界里，一路跋涉挣扎到了“联邦政府”这个所谓的文明社会的边陲。 然后，她就看到了活生生的、可以称斤论两的人体器官交易现场。 女人几乎是惊悚的意识到，自己那堪称贫瘠的来自于地球现实世界的大脑中，就算是做梦，都没梦到过这样成系统的、每一毫升血液都可以拿去贩卖的场景。 旁边一直搀扶着她胳膊的那个男人，因为视线角度的缘故，并未第一时间看到那张匪夷所思的价目表。 不过，在阮涟和女人之间的言语交谈之中，男人便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一些古怪的地方。 而在片刻之后，等这个双腿只剩下生锈的金属支架的男人终于亲眼看到了具体的价目表内容之后，瞬间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与之同时的，还有阮涟在短暂的停顿了片刻，给面前的这两位男人和女人充足的反应和思考时间之后，才继续说出来的几句话。 阮涟认真且详细的解释道：“哦对了，如果你们愿意出售自己身上的部分肢体、器官的话，我们这边是会免费为你们将缺失的肢体和器官，替换成全新的的标准化机械义体、仿生义肢、以及其它对应的人造器官的！” 听到这里，男人仿佛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顿时无比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就连额头上的冷汗都已经湿淋淋的淌了下来。 这个所谓的“联邦政府”的工作人员顶着一张足够年轻友善的脸，用无比善意的语气，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几乎却都让他背脊发凉、寒毛直竖。 男人一边因为难以置信的恐惧和错愕而心脏失速般的怦怦直跳，一边却又有种仿佛迷雾揭开、真相大白、尘埃落定般的恍然。 他动作有些僵硬的缓缓低下了头颈，看着自己残破的裤管下面空洞洞的、只剩下两根已经生锈了的金属支架的双腿，以及同样散发出明显的锈蚀和劣质机油味道、在阴雨天还会发出“喀拉喀拉”金属磨损怪音的肩周关节部位。 原来这具残破的身体上的那些金属部位，其实，都是这样来的啊…… 就在这时候，与这两个男人和女人同行的那位反抗军的年轻成员，突然满怀戒备的靠近过来。 ——他刚刚还在一直往兑换中心那边瞄。 不过，在看到了阮涟手里那个电子屏幕上的报价表之后，这位反抗军的年轻成员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惊异的狐疑。 “价格给这么高？”反抗军的这位成员小声嘀咕了一句。 男人闻声，顿时不敢置信的转过头去，他转动脖颈的时候，动作就如同关节没有上油的木偶一样，僵硬的骨骼都发出了“喀拉喀拉”的响声。 阮涟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反抗军成员的反应。 不过，阮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随意摊了摊手，然后坦然的笑道：“放松点吧，朋友们，我又不是中间商，只是帮那群科研人员传个话而已。对于你们这样有研究价值的生物样本，那些研究员们可是从不吝啬，嗯，我们补给站这边，当然也是同样的态度。” 年轻的反抗军成员，听到“有研究价值的生物样本”这个形容的时候，他的脸上明显闪过了一丝惊讶的表情，还忍不住往男人和女人那边看了一眼。 不过，他很快便收回了自己惊异打量的视线。 然后，这位年轻的反抗军成员，倒是难得的压下了对联邦政府的厌恶，尽量冷静客观的向那两个男女低声提醒道：“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给的这个价位，的确很公道。” 阮涟笑了笑。 能从一位似乎并不那么友好的交易者口中得到“的确很公道”的描述，便足以证明，研究中心那边刚刚给出的价位，其实远不仅只是公道了。 尤其是对在废土荒原中生存的那些流浪者们而言。 别说是那些珍贵的基因修复液了，哪怕仅仅只是一支有效的补血剂，很多时候，往往都意味着一条人命…… 男人的嘴唇抖了抖，他的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明明想要说话，张了张口之后，却愣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倒是那个女人，在经历了一连串三观上的狂轰滥炸之后，反而是诡异的冷静了下来。 “抱歉，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好好商量一下。”她拉着男人的胳膊，因为紧张不安，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沙哑中还隐隐有些失控的尖锐。 男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这位同样来自地球的同伴。 女人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之前就已经不小心断裂、边缘锋利而粗糙的指甲几乎要扣进了这个男人的肉里，正用强自镇定的紧张眼神示意他闭嘴。 阮涟立刻表示道：“当然可以，两位请便！我们工作人员的工作地点就在那边——” 阮涟直接抬手给他们指示了一个明确的方向，同时友好的表示道：“或者等下你们来之前检查的位置找我也可以的。” 片刻后，女人和男人特意找了个没有人的角落，避开了这个“联邦政府”的补给站的工作人员只好，却继续拉着那位和他们一路同行的反抗军年轻成员一起，小声的窃窃私语起来。 “你刚刚说，他们给的这个价格很公道……”女人压着嗓子，有些犹犹豫豫的说道。 然而，她嘴上说话的语气纠结弱气，手上断裂的指甲扣着男人胳膊的力道却丝毫不弱。 那个男人被她抓的倒吸了好几口冷气，但是看到女人颤抖的眼睫下堪称灼热的目光，却愣是没敢吭声…… 年轻的反抗军成员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他虽然格外的嫌弃和厌恶联邦政府，嘴上提起来的时候，也从来都没什么好话，不过，对于补给站这边的安全情况、以及兑换中心给出的价目表，却还是比较认可的。 这会儿没有了阮涟，这位年轻的反抗军成员还忍不住多瞅了面前这两个男女一眼。 然而怎么看，他也没能看出来，这两人身上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地方。 明明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眼睛鼻子耳朵的位置也都正常，怎么就能让联邦政府的研究中心那边突然给出了这么好的价格呢？ 顶多是，这个女人身上似乎看不出明显的人体改造的地方？ 但是，如果说是没有太多人体改造的部位的话，其实在缺乏医疗设备以及各种机械义肢、仿生义肢和人造器官的废土荒野之上，在这里艰难求生的人们，对人体进行机械改造的比例，本来就要远低于那些生存在如同摇篮一样安逸的城市中的那些居民啊…… 随后，年轻的反抗军成员冲着女人点了点头，主动把空间留给了他们，“我先去兑换中心那边看看，待会儿见。” 女人点点头：“好。” 随后，女人缓缓地转过头来，和男人对视了一眼。 感觉自己胳膊还在痛的男人还沉浸在后怕中，有点没反应过来：“啊？” 女人低声颤抖着开口，每一个音节仿佛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很轻的说道：“价格公道，安全无忧，900克重的活体肝脏，活体心脏切片，官方补给站的正经工作……说实话，这里面的每一个词语、每一个重量单位，都让我觉得无比的荒谬和诡异……” 男人：“我也觉得……他们这破地方，是有点邪门，邪性。” “但是，你的腿部支架……已经生锈了，它们支撑不了太久了。”女人低声说道：“我们没有别的渠道，帮你换一套新的……” 第380章 当梦境变为诡异的现实 男人闻言，顿时怔住。 “温梦？”他下意识的低低地叫了声女人的名字。 温梦猛然间横过来一眼，因紧张而缩紧的眼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提醒。 男人见状惊了一下，瞬间收声。 温梦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话：“不要在这里轻易提起我们任何人的名字。” 男人忙不迭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的……” 对上温梦脸上紧张到近乎有些神经质的表情，男人脸上的表情则是露出了些许的艰涩。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做武鸿谦。 但是，这几天的折磨下来，好好一个人，却愣是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便忍不住的浑身一哆嗦，然后便是迅速涌上来的强烈的恐惧、不安， 以至于，在明明已经摆脱了前几天的阴影之后，现在稍一回想起来，武鸿谦便又是忍不住的一阵心悸…… 事实上，哪怕仅仅是上周的时候，他们还安全的生活在地球现实世界之中。 而那个时候的武鸿谦和温梦，也根本就互相不认识。 直到前几天的时候。 武鸿谦突然发现，自己突然离奇的出现在了这个诡异的世界之中。 一开始的时候，武鸿谦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毕竟，虽然他当时意识清醒，身体也还是自己的身体，但是，这具身体却莫名其妙的没了原本的双腿，取代双腿部位的，则是一双已经生锈、充满了金属感的机械义肢。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武鸿谦甚至还饶有兴趣的觉得，自己大概是变成了类似于机器人的设定，还寻思着，这个梦境还挺酷炫的。 反正梦境嘛，再怎么荒谬、再怎么离奇、再怎么震撼都很正常。 毕竟梦里充满了幻想和错觉。 如果有人在半梦半醒间挣扎着醒过来，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来描述自己在梦境中的恢弘经历，那么等这人早上彻底醒过来之后，他很可能就会发现，自己昨天晚上在手机上留下的文字内容是类似于“香蕉皮比香蕉大”、“水煮鱼锅里多放辣椒好吃”一类的“真知灼见”。 武鸿谦操纵着自己那双新奇的金属机械腿，兴致勃勃的探索自己眼前的一座残破的建筑废墟。 当时，那片废墟里还有一些十分古怪的“人”。 它们在一片废墟中忙碌着各自的事情。 认识的人在类似于大门口的位置碰见了就随便打个招呼，在或许是便利店的地方购买杂物或者蔬菜，路上偶尔还会有人因为车辆的擦碰而产生争吵…… 所有的一切都栩栩如生。 所以，在最初的时候，武鸿谦却根本没有意识到，那群人的古怪之处。 即使他发现了，那群“人”虽然有着和人类相同的轮廓，但是面容和身形却仿佛即将融化的蜡像一样带着些难以形容的模糊。 毕竟是在梦境里嘛，人物看起来抽象点也是正常的。 虽然武鸿谦自己也觉得，自己怎么就突然做了个清醒梦，讲道理，人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看见一堆五官即将融化的蜡像人，那画面还是有点恐怖的…… 武鸿谦一边胳膊上忍不住的起了层鸡皮疙瘩，一边还在好奇的打量着“梦境”中的场景。 就在他感觉，这个废墟中的场景似乎越来越让他感到不适的时候，他突然就意外的遇到了温梦。 ——在这片轮廓抽象、面容模糊的将融蜡像人之中，武鸿谦突然看到了一个轮廓清晰、五官鲜明的女人。 并且，那时候的温梦，漆黑的长发慵懒的松松一挽随意的搭在肩头，穿着一身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浅色纯棉睡衣，手里拿着个巨大的金属汤勺，脚上踩着的甚至是一双亚麻编制的室内凉拖。 明明是窝在家里未加修饰的随意模样，但是，温梦的长相实在是过于柔和温婉漂亮，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哪怕身上随便套个麻袋都可以称作是度假风的温婉美人。 反正武鸿谦看见了就是一脸惊艳。 当时武鸿谦还在想，自己做个梦竟然还能遇见陌生的漂亮姐姐，这个梦可真是赚大了。 正当他琢磨着，反正是做梦呢，说什么也要上去和人打个招呼认识一下，结果，温梦猛然间抬头，视线和他对上的时候，武鸿谦却愕然的发现，前面这位漂亮姐姐神情无比紧张、眼睛里弥漫着红血丝，额头更是已经浸满了冷汗。 并且，对方一下子就握紧了她手中巨大的金属汤勺。 那是毫不掩饰的一个攻击姿态。 武鸿谦上前的脚步当时就停住了。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他就是看到一个漂亮姐姐想要凑过去打个招呼而已。 结果梦境里的漂亮姐姐却仿佛置身在什么极其恐怖危险的地方，在充满了攻击性的同时，浑身紧绷一惊一乍的，让武鸿谦感觉她都快要碎掉了。 真要说起来，武鸿谦将其形容为，温梦仿佛是被绑架到这个梦境中的一样。 于是，在短暂的目光对峙中，武鸿谦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然后主动的后退了两步，同时主动开口表示道：“我就一路过的，路过，没事了啊，别担心，我这就走。” 武鸿谦一边想要转身，一边还忍不住的在心里默默腹诽自己，自己做个梦梦见个漂亮姐姐都是不能靠近的，武鸿谦你是不是有病啊！ 武鸿谦后退转身的时候，脚底下还不小心踩到了点什么。 都不用走脑子想的也知道，这时候肯定是不小心踩到了人家后面人的脚。 他完全是下意识的低下头，然后开口道了个歉：“不好意思——” 然而对方却全无反应。 武鸿谦也没当回事，只是抱歉的瞥过去一眼的时候，突然觉得那个被自己踩到的人身形有点眼熟。 结果下一秒，反而是温梦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再下一瞬，武鸿谦道歉的声音还没落地呢，温梦便如同一阵风一样猛然间冲了过来，踩着亚麻编制拖鞋愣是跑出了一百米冲刺的架势，然后，一把揪住武鸿谦的胳膊，“跑！” 武鸿谦瞬间就被这意想不到的变故给惊呆了。 卧槽！ 原来他的微小型变形金刚机器人梦境里，竟然还有和漂亮姐姐夺命狂奔的戏码！？ 武鸿谦都没多想，直接就跟着温梦跑了。 反正是做梦嘛，再疯狂再刺激一点也是正常的。 结果跑动的过程中，温梦却急促的开口和武鸿谦确认道：“你是活人？” 武鸿谦有点纳闷，愣了愣，忍不住嘀咕道：“啊？我肯定是活人啊，你看你这话说的……” 然后，在武鸿谦压根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温梦直接就伸出了两根手指，狠狠地掐住了刚才正好拽着他的胳膊上的一小块软肉。 温梦是做了美甲的。 她的指甲不长，但是修剪的甲型有些锋利尖锐，当她的指甲用力拧在武鸿谦胳膊上那一小块软肉上的时候，武鸿谦瞬间就疼的“嗷”的一嗓子，发出了仿佛要被杀猪的尖叫声音，并且本能的想要甩开攻击自己的人。 温梦旋即松手，她因为快速跑动而剧烈喘息，“呼哧呼哧”的说道：“疼吗？清醒了吗？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吗？” 武鸿谦这才陡然间一惊。 他看看周围仿佛废墟一样的场景，还有在这废墟之中游荡的那些轮廓模糊的“人”，再看看浑身紧绷表情紧张惊恐，唯独一双眼睛即使充血布满了红血丝依旧十分明亮的漂亮姐姐。 突然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彻骨寒意便劈头盖脸的笼了上来，看着周围那令人毛骨悚然、背脊发凉的场景，武鸿谦甚至原地打了个寒颤。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温梦也不需要他说话，见他反应过来了，便直接抓着他继续跑：“跟我来！”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对于武鸿谦来说，都极其的恐怖、诡异和狰狞…… 在温梦的带领下，他们两人找到了一个相对偏僻、没有多少诡异的“人”出没的角落。 也是在那个偏僻的小角落里，温梦和武鸿谦互相做了一个简要的自我介绍，确定了对方都来自于地球现实世界，并且，他们两人所在的城市并不相邻，两人来到这里之前的状态也并不相同。 然后，温梦告诉了武鸿谦，在他之前，她遇到了另一个应该也是来自于地球现实世界的人。 那个男人同样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并且，他似乎被“梦境”影响的更深…… 温梦：“我当时就是在跟着那个男人一路过去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温梦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稍稍压下眼底的惊魂不定。 武鸿谦愣了一下，“我刚刚没有看到其他人在？” 温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忍不住抱着自己的双臂，按在手臂上的指尖甚至还有些微微的发抖，然后才语气有些发飘的继续说道：“那你有没有发现，当时你的左手边，那个因为开车擦碰而和另一个司机陷入争吵的那两个人，容貌轮廓十分相似，并且，它们俩身上的衣服扣子甚至是一模一样的？” 武鸿谦闻言顿时怔住，然后讷讷道：“我……我没注意。” 温梦叹了口气，她有些焦躁不安的抓着自己的手臂，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这种轻微的刺痛似乎让她变得稍稍冷静了下来，然后，温梦便继续用有些发飘的颤音，还有些颠三倒四的向武鸿谦一股脑地告诉了他很多个自己发现的细节。 温梦：“本来正常行驶的那个司机身上的衣服布料，和后面追尾擦碰的那个肇事者身上的衣服布料，乍一眼看过去其实是完全不一样的。” 武鸿谦下意识道：“我记不清了，但是好像记得一个是黑色衬衫一个是白色t恤，款式都不一样来着……” 温梦：“黑色衬衫的两个袖子是不对称的，至于那个白色t恤，有一个袖子是黑色的，布料和黑色衬衫一模一样。并且，还不止这些，他们身上的衣服、鞋子，各种配饰，其实都存在很多的互相替换的状态。只不过，袖子上那两块布料，是我发现的最明显的一处。” 武鸿谦忍不住根据温梦的讲述去回忆刚刚的场景，然而，对于他自己都没仔细看过的内容，画面实在是过于模糊不清。 于是，他只能有些为难的朝着温梦摇了摇头。 对于武鸿谦的反应，温梦倒也不怎么失望，毕竟，人的大脑本来就会无意识的“修正”很多视觉偏差带来的错误信息。 那些视觉错位图都是这么来的。 要不是她专门盯了这一路，她也不可能一眼就发现那些不同来。 温梦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胳膊她自己在情绪焦虑不安的情况下无意识掐进去的一整排深深指甲印继续道：“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里的‘人’身上都存在很多细节上的‘混搭’特征。” 武鸿谦愣了愣，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喉咙，喃喃的重复道：“‘混搭’的特征？” 温梦缓缓地点了点头，“对，这里的‘人’模糊的不仅仅只是面容轮廓。我甚至还发现，它们中很多人，左边和右边的手脚其实是不对称的，就好像、就好像是直接把别人的手脚拿过来，错误的装在了它自己的身上……” 这件事显然让温梦很难适应，她缓了一会儿之后才继续说道：“还有它们身上的衣服和配饰，就好像是把所有的布料都拆开之后，重新随意的混搭拼接在了一起，很混乱很混乱的……” 温梦：“这个人身上的外套帽子，很可能又变成了另一个人脖子上的领带，这边一个人身上的包包，到了另一个人身上之后，可能又成了皮鞋的一部分……” 说着说着，温梦自己便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武鸿谦之前本能的有些排斥这个“梦境”中的那些模糊的人脸轮廓，那些仿佛融化的蜡像人一样的玩意儿会让他无法克制的陷入类似于恐怖谷效应的的状态…… 所以，哪怕武鸿谦之前认为这是个“梦境”，他也一直都并未细看那些“人”。 不过，在听到了温梦举例时提及的，有的人手里的真皮包包上的花纹，会和另一个人脚上的皮鞋花纹一模一样之后，武鸿谦顿时如同被雷劈了一样，脸色陡然间变得一片惨白。 温梦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轻声问道：“你、你怎么了？” 武鸿谦脸色苍白的看着温梦，语气飘忽的仿佛梦游，“我、我想起来了，就刚刚，我差点撞到‘人’的时候，我看着它有些眼熟。” 温梦小心翼翼道：“嗯？” 武鸿谦惨白着脸，六神无主、神情恍惚地颤声说道：“那个人的腿，和我自己镜子里的腿很像……它脚上的鞋看起来，好像和我自己脚上穿着鞋的样子，一模一样……” 第381章 新的食物素材? 温梦和武鸿谦脸色苍白的互相对视着，久久都没有再出声。 武鸿谦再低下头，去看自己那充满了金属光泽的机械义肢双腿的时候，也不再觉得这个设定特别科幻酷炫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巨大的、不知所措的空茫、难以形容的恐惧，以及手足无措的深深惶恐和不安…… 许久之后，温梦终于开口说道：“你自己的腿变成这双金属腿之前，你做了什么？” 武鸿谦完全是惨白着脸摇了摇头，立刻回答道：“我、我什么也没做，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的腿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温梦的眉心深深皱起，她同样茫然不解的努力思索了片刻后，却是突然道：“不对。” 武鸿谦被震了一下，忙回应道：“嗯？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温梦：“就在刚刚之前，你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双腿被替换掉了？” 武鸿谦闻言一滞，然后立刻回答道：“不是，我，我发现了，但是——” 温梦用如同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武鸿谦，语气里也充满了费解之意，“你发现了自己的双腿变成了金属，然后你之前竟然完全不为所动……？” 这能是正常人的反应吗？ 武鸿谦苍白着脸，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更加崩溃的回答道：“因为我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啊……我之前都以为，这是个清醒梦，然后，这个光怪陆离的梦境看起来还挺酷的……” 温梦听完，深深地皱着眉，脸上的神情则是变得越发凝重起来。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温梦突然和武鸿谦问道。 武鸿谦勉强撑起精神，就算他这会儿依旧不明所以，但是好歹也知道，这个问题很严肃，于是立刻老老实实的回答道：“算是睡觉做梦的时候进来的吧？我、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说话间，武鸿谦还不死心的抬起手，直接张嘴朝着自己的胳膊上就狠狠咬了一口。 牙齿碾轧的剧痛让他的脸色骤白，不过，人对自己下狠手终究是有点难度的，所以，武鸿谦并没有真的咬穿自己手臂上的肉，而只是略微咬破了皮，顿时透出一种鲜明的钝痛来。 温梦见状都无言以对起来：“……你还觉得自己在做梦呢？” 武鸿谦哭丧着脸，捂着自己刚刚咬出来的伤口忍着疼讪讪的回答道：“这不是，还不死心么……” 结果，并不尖锐却绵延不绝的疼痛，直接让他放弃了自己还在做梦的幻想。 见温梦没有继续说话，武鸿谦反过来问了一句道：“你呢？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温梦扬了扬一直拿在手里的金属汤勺，“当时是凌晨一点，我正在家里做饭。” 武鸿谦闻言愣了一下，一时间觉得这时间点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不过他没在意这些细节，而是迅速意识到了温梦想要表达的内容，顿时悚然道：“你的意思是，你并没有睡着，是在意识清醒的时候被拉进来的？” 温梦点了点头，然后，她告诉了武鸿谦一个惊人的事实：“而且，我怀疑我的身体也存在问题。” 武鸿谦怔了怔，他忍不住又看了眼长相温婉漂亮的温梦，然后又迅速将视线移到了温梦的手脚位置——起码看起来都是正常的人类躯体。 于是，武鸿谦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你怎么了？” 温梦语出惊人：“我怀疑，这具身体有问题，它可能并不是我自己的。” 武鸿谦：“啊？” 温梦眼神动了动，语气很轻的说道：“因为我其实不太会做饭，所以家里只有不粘锅，以及，我的锅铲和汤勺都只有木头的。” 说话间，温梦还摇晃了一下她手里一直拿着的那个金属汤勺。 ——上面甚至还带有一些油光一类的使用痕迹。 武鸿谦抿了抿嘴唇。 他虽然不明白那些油渍来自哪里，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后背上冷汗都已经下来了。 温梦并未放下那个金属汤勺，而是继续看向了武鸿谦，告诉他道：“在你之前，我还遇到了另一个人，就是我刚刚和你说过的那个。” 武鸿谦下意识道：“你说你跟了他一路……” 温梦：“对，我觉得，他应该也是来自于地球的人，但是，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如同梦境中的臆想，我是突然让他和我离开的时候，却叫不醒他，然后，他和这座废墟之中的那些‘人’之间的联系，似乎就变得越来越深。” 武鸿谦忍不住稍稍抬高了一点音调道：“这你还跟了他一路……？” 温梦明显也受到了不少的刺激，她有些烦躁的抓着头发，“我得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才能避免自己也陷入相同的境地中去，但是，至少到现在为止，除了我们都来自于地球之外，我根本无法从我们三个人身上总结出任何其它的共同点来！”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武鸿谦和温梦各自惨白着脸互相对视着，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迷茫、费解和绝望。 …… 回想起前几天的经历，武鸿谦突然忍不住干呕了两下。 如果说，刚从地球现实世界穿越到这个仿若末日废土一样的世界中后，他的经历还只是惊悚和离奇，那么，在他幸运的和温梦碰见，并且两人决定结伴同行，想方设法的从那片废墟中离开时所经历的遭遇，除了惊惧、恐慌之外，其实更躲的是说不出的恶心…… 武鸿谦冷静了一会儿，在意识到温梦想要表达的言外之意之后，他的视线再度往下，落在了自己如今连机械义肢都不是，而只剩下了两根生锈金属支架的“双腿”。 对于来自于自己同伴的提醒，武鸿谦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神神叨叨的喃喃改口道：“我，我明白的，我明白的……可是——” 武鸿谦因为奔波求生而积累了太多疲惫的脸上，连神情都是憔悴的，他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难免有些惶恐不安的抬起头，和温梦说道：“但是……但是他们这里实在是太邪门了，太邪门了……” 温梦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将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了武鸿谦只剩下金属支架的双腿上。 武鸿谦的目光，也再度随着她的视线缓缓下移。 在看到了自己应该是双腿部位的生锈金属支架之后，这个男人瞬间便颇为不适，猛地移开了视线。 武鸿谦有些别扭的嘀咕了两句，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我到现在都觉得特别的古怪和别扭……我能感受到，那里根本不是我原来的腿，但是，这两根金属架子，明明都已经生锈了，但是实际使用起来好像还挺正常的，甚至没有太多奇怪的感觉……” 温梦的声音细如蚊讷：“这个补给站里面，总不如那片废墟邪门……尽快把这双腿换掉，或许是一件好事。” 原本还颇为迟疑的武鸿谦，在听到了这句话之后，顿时便下定了决心。 他实在是太想要摆脱之前陷入那片废墟之中的噩梦了…… 好半晌，武鸿谦颇有点苦中作乐般的喃喃失神道：“对于这个所谓的‘联邦政府’，我实在是没有多少信任……希望他们不会在所谓的手术台上把我直接大卸八块吧……” · 就在温梦和武鸿谦在这个小角落里窃窃私语的时候，掌控着调查部近乎所有的电子信息情报通道的sad-4号，已经收到了新的消息。 sad-4号分心多用，一边继续观察着小怪物关一一陷入半透明后的诡异睡眠状态，一边还不忘和仍旧被困在调查部办公大楼里的冯洛彬同步了最新的几条消息。 sad-4号：“84号岗哨传来的新消息，在他们附近的一处观测点，能量出现异常波动，并迅速回落，目前，能量波动已经完全偏离了之前的‘稳定’值域。” sad-4号：“唔，根据这个消息里的描述，应该是在三天前开始出现的波动，他们一直谨慎观测到现在，确保观测者本身没有被大面积污染后，才将这个消息从城市外面传递了进来……” 冯洛彬有些头大，脸色阴沉而压抑，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才说道：“这几天怎么这么多事……” sad-4号没有回答冯洛彬。 它正在阅读和同步来自于76号岗哨的、之前已经传递给了研究中心、然后进行电子备份的一条消息。 76号岗哨说，他们在今天的访客中，发现了全新的基因样本，已经和对方接洽，并说服对方进行样本出售。 咦？ 等实验室根据这个样本进行复制重组的一系列实验后，或许可以将部分安全的实验室产物弄出来一部分，然后给那只小怪物加个餐？ 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喜欢吃…… 第382章 观察记录 被sad-4号惦记着的小怪物关一一，此时，已经熟练得如同流水线上的工人一样，和关译心配合着，把那本被它啃的七零八碎的日记本给粘贴的差不多了。 “真不容易啊……”关译心感慨的看着面前这本重新变得完整的日记本。 ——因为每一页都粘满了透明胶带的缘故，原本薄薄的一本日记本，现在已经变厚了很多，摸上去的手感也变得十分怪异。 但是不得不说，起码短时间内，透明宽胶带直接让这个日记本兼具了防水的效果，并且，阅读起来虽有些不适应，却也不至于太费劲。 关译心先伸手揉搓了一把长得一点也不毛茸茸的小怪物关一一，任由它把冰冰凉凉棱角分明的脑袋亲昵的往自己掌心里顶，然后，才伸手将刚刚粘贴好的日记本从地板上拿了起来，顺便稍微活动了一下因为一直弯腰俯身而变得僵硬发酸的身体。 小怪物关一一的脑袋直接顺着关译心掌心的方向追了过去。 然后，这只小怪物就见到关译心已经直接坐在地板上，后背靠着床边，屈起双腿，将日记本压在膝盖上开始目不转睛的阅读了。 因为刚刚的粘贴工作需要反复的整理和按压，关译心的指尖处已经弄得红了一片，然而此时，她却丝毫不把这些异状放在眼里，纤细的指尖直接轻轻地按在了日记本的纸面上。 趁着这会儿难得的“闲暇”时间，关译心直接从日记本的第一页开始翻起，无比认真的逐字逐句的阅读上面的每一行文字。 她的眼神认真，神情也尤其专注，甚至根本顾不上正绕着自己手腕晃动的小怪物关一一的存在。 小怪物关一一探头探脑了几下，都没得到任何来自于muamua的关注，然后，它便顺着关译心的手臂把自己挂了上去。 等小怪物关一一趴在关译心的肩膀上，一低头就能瞥见刚刚黏好的日记本第一页上满满当当的字迹之后，顿时震惊地瞪大了漆黑的豆豆眼，差点浑身一个哆嗦。 下一秒，这只小怪物“啪嗒”一下，从关译心的胳膊上原地坠落，直接躺在地板上贴着关译心开始呼呼大睡。 关译心：“……” 她视线都没转一下，毕竟，就凭她对小怪物关一一的了解，光是听到动静就足以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关译心只是一边继续阅读日记本上的内容，一边抬起手来，在自己的床上随便摸索了几下，然后，直接把夏天薄薄的毛巾被给扯下来了一个角，将其轻轻地盖在了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上。 毕竟睡觉嘛，还是要习惯性的盖一下小被子的。 小怪物关一一表现得也很配合。 明明眼睛都不肯睁开一点了，却依旧把自己卷起来踏踏实实的藏在了被子下面。 出乎关译心的意料。 这个日记本的前面部分，并非和她中间看到的一页那般，是“教授”当年的同事在压力巨大、神神叨叨的情况下写下来的“日记”，而是一本看似大概是用于生物实验室内部的“观察记录”。 【实验体编号0395】 观测日期：xxxx年xx月xx日 记录时间：下午6:30 【基本参数】 1、姓名：许晓 2、年龄：34岁 3、性别：男 4、身高：267厘米（备注：逐步增长中） 5、体重：179千克 【生理参数】 1、体温：39.2c 2、心率：129 3、血压：137\/188 4、呼吸频率：37 【行为参数】 根据监控记录，凌晨3:39苏醒，呈现出焦躁不安状，上午6:00开始进食，进食后情绪恢复平缓正常 上午7:42分开始日常交流，交流时长为19分钟，内容为实验相关。 未见明显情绪波动。 体征未见明显异常。 上午11:27分，再次呈现出焦躁不安状，猜测因临近食物补给时间。 除正常食物外，给予配药5粒（苯二氮?类精神抑制药物，药物数量根据体重增加）。 给药2小时后未见明显药物效果。 …… …… 看完第一页，关译心不由得深深的皱起了眉。 等她缓缓地做了个深呼吸，继续翻阅到第二页之后，却赫然看到，格式完全相同的第二页“观察记录”上，【实验体编号】已经是新的一页了。 并且，直接从第一页的【实验体编号0395】直接跳跃到了【实验体编号0427】，编号数量跨度超过了30个。 关译心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迅速往后又翻了几页，发现类似的情况依然存在，实验体编号分别03950427、一直到045747604810484…… 从这些逐渐变大、但是差值却越来越小的数字中很容易就能发现，似乎就在突然之间，实验体的编号便开始变得格外的密集和紧凑起来…… 而从【基本参数】里各不相同、但都有名有姓的姓名一栏具体内容来看，关译心不得不开始猜测，这里的每一个渐渐脱离了人类普通状态的“实验体”，之前很可能都是有着自己姓名的正常人类…… 想到这里，关译心突然又怔了怔。 即使她还不清楚这个日记本中所记载的、当初实验室里的现状，但是，仅仅只是几页的观测记录隐约透露出来的信息，便足以令人胆战心惊，一种难以形容的寒意，不知不觉间已经从脊柱上冒了出来。 她突然记起不久前sad-4号才随口提到过的一句话。 “当时教授他们那个机构里的研究人员，以正常人类的标准来看，精神状态完全正常的数量，基本可以等于0了。” 换言之，根据sad-4号的判断，当年的研究人员，全部都已经“疯”了。 以及，sad-4号也提到过，当时实验室里的很多研究人员，都已经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怪物”。 在这种情况下，日记本的主人留下的这些有名有姓的实验体的来源，似乎突然就变得清晰了起来…… “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受到‘污染’产生‘畸变’的频率，突然变快了……” 关译心不禁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当时那个时间节点上，一定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383章 当年的实验室 关译心感到自己的手指有些微微的发凉。 她不禁蜷了蜷手指，靠在床边皱着眉头缓了一会儿之后，才用有些冰冷僵硬的手指继续往下翻阅这本日记。 日记本上接下来的几页内容，依旧还是与前面相似的观察记录。 关译心让自己沉下心来，将所有类似的观察记录全都大致翻完之后，却隐约觉察到了某些古怪的地方。 她定了定神，索性又回过头去，逐一将这些页的观察记录做了个一个简单的对比。 这一次，关译心很快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她在这个日记本中看到的所有的观察记录中，没有一个名字是重复的。 就算她自己没有做过类似的观察实验，但是，哪怕是来自于上小学时写观察日记的经验，也能告诉他，这类观察记录，通常都是对一个实验体进行持续一段时间的、连续的观测。 按照常理来说，如果这本日记本，前面真的是被它的主人当做实验记录册来使用的话，那么，它上面记录的观察记录，应该大部分信息都是同一个人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频繁的更换观察目标或者实验体。 相较之下，这个日记本前面的内容，与其说是观察记录册，反而更像是一个人收集的、来自于不同实验题的汇总册子。 并且，关译心还发现，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是后面的观察记录，被观察的实验体呈现出的非人特质便越来越多，但是整体来说，“他们”似乎还处于“人”的状态下。 起码是能够看出来，他们是从人类的状态，因为“畸变”而开始向非人的状态在过渡的……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关译心不由得眉心微蹙。 她思索了片刻后才整理好自己的思路，找到了一个大概能够准确描述这个日记本上有限的这些页观察记录带给她的古怪感觉。 ——就好像是，有人在特意搜集了很多个人因为“污染”，刚刚才变成了实验体，也就是“畸变”初期的记录信息。 再结合着sad-4号不久前对实验室里那些研究人员的描述：“他们以人类脆弱的身躯和‘污染’直接接触，肉体上的‘畸变’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关译心霍然间睁大了眼睛，突然得出了一个有些惊人的结论：这些被日记本的主人所记录下来的实验体，不仅仅来自于“教授”他们那个实验室的内部，甚至于，他们很可能直接就来自于实验室内部那些研究人员本身！ 而考虑到，这个日记本的主人所记录下来的观察记录是有限的，关译心甚至开始大胆猜测，或许，这个日记本上提到的人名，全都是日记本的主人曾经比较熟悉、或者比较在意的研究人员，也或许就是和他同一个课题组的同伴那种…… 毕竟，按照sad-4号的吐槽，日记本的主人可是个身体内分裂出无数个人格之后，好多个人格还能一起在实验室里一边吵架一边继续进行研究的角色。 虽然sad-4号对这位日记本的主人的评价是，“患有轻微的精神分裂症和妄想症、只是最普通的甚至完全不影响工作进度的小问题”。 但是，在关译心如今看来，日记本的主人当时那人格分裂的状态，除了精神障碍之外，她很难不去猜测，日记本的主人体内那些多出来的“人格”，究竟是凭空产生的、还是和当时同课题组已经变成怪物的其它研究人员存在某种联系，哪怕这种联系，仅仅存在于日记本主人自己的臆想之中…… 以至于，关译心不由得在脑海中开始想象“教授”、以及日记本的主人他们这些研究人员，当时所在的研究所中的场景。 人类对“污染”和“畸变”的研究一直在继续。 然而“污染”的无形无状、以及可以通过各种方式传递“污染”和扩散，再加上“污染”后必然导致的“畸变”，无疑给他们的研究带来了很多的困扰。 不仅仅只是研究本身没有方向的问题，更多的，甚至是他们的研究本身，对研究所中那些科研人员本身带来的足够危及生命的侵蚀…… 以关译心目前的知识面，她并不清楚，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中，当年对于“污染”的研究处于怎样的一种状态中。 但是结合着如今调查部的做派，以及随时出动清理者对“污染”进行严防死守、各种紧急封锁的手段，不难得出判断，时至今日，联邦政府对“污染”依旧没有什么特别行之有效的手段。 想到这里，关译心不由得稍稍顿了顿。 哦，不对。 记忆剥离手术，应该算是一个针对“污染”应运而生的新技术吧？ 起码按照关译心的了解到的情况来说，将相关的记忆进行清除后，是可以有效降低一个人的“污染”等级的。 只不过，记忆剥离手术存在非常大的一个缺陷——失去的那段记忆和“污染”应该是无法做出区分的。 并且，如果有人记忆恢复了，那么，新的“污染”也会随之复苏。 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忘记了也就忘记了，至少，“污染”程度是真的下去了，为了保全性命，这点牺牲是完全值得的。 然而对于研究所里的那些科研人员、尤其还是专门研究“污染”和“畸变”的科研人员来说，不管当时是否已经存在记忆剥离手术这个有效针对“污染”的治疗手段，这个手段本身存在的局限性，其实是会被无限放大的。 因为那些研究人员，根本不可能就此彻底远离自己的研究。 更可怕的是，他们被剥离的带有“污染”的记忆本身，就是他们最重要的研究成果…… 本来只是存在一些缺陷的治疗手段，在研究所这个特殊的环境下，反而成了彻底无法解决的死局。 也是想到这里之后，关译心才越发清楚的意识到，对于任何人来说，对“污染”的研究，都是在与死亡为伍…… 在这种情况下，按照sad-4号的说法，它那个一切“正常”的教授，怕不是早就不正常了…… 除此之外，关译心还忍不住想到了“巴别塔”这个邪教团伙。 尤其是曾经和她同宿舍的郑小希，那位曾经在旧教堂里安装了无数个培养仓和污染源，穿着逆十字修女服对贫民区的受害者进行残忍的人体实验的学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极端的研究人员。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怎么突然就觉得，那种完全没有了人性的邪教团伙“巴别塔”，似乎也“继承”到了某些最初的研究人员的遗志呢？ 第384章 江冯楚 关译心微微晃了晃头，试图把脑子里那些越发异想天开的念头暂时丢掉，重新将注意力放到面前这本日记本上。 在翻完前面那些有着具体姓氏和人名的观察记录之后，关译心稍微缓了一会儿，才按捺住自己此时复杂的心情，然后继续往下翻阅。 多少有些出乎关译心的意料，在日记本的主人已经刻意收集了许多前面的观察记录之后，这个日记本后面的内容，竟然又恢复到了大概类似于正常“日记”状态里。 关译心见状，顿时精神一振。 虽然实验记录册本身其实可以提供很多很多有用的信息，但是，日记这种更加私人的记录方式，往往却能够从记录者自己的逻辑和处境，提供出一种更加具有当时亲历者自己思维的、更加细节的内容。 【7月9日，天气晴】 今天的研究所外面又是一个糟透了的晴天。 作为一名每天都在与污染和畸变打交道的研究人员，我本不应该在进行研究任务的时候留下任何文字性的资料。 这不仅仅是严重违反保密条例的事情，更可能会给其他人带来无法想象的厄运，保留下更多的污染和灾难。 但是，我现在面临着一种极其特殊的情况，如果我不做出记录，或许，后世就再也不会有人能够得知实验室内部的真相了…… 所以我最终做出决定，违背了实验室里起码十条以上明令禁止的条例，将我自己的这段经历记录下来。 希望在我死后，我对实验室里的记录可以顺利的留给未来的人类，也算是提醒和警告他们，千万不要重新陷入和我们相同的误区。 这条路一旦走错了，就再也没有可以回头的机会了！ 切记！ 切记！！！ 我的名字是江冯楚。 我和我的同僚们自愿加入这个悖逆、隐秘、与世隔绝的研究项目，为了人类的延续，在这片满是疮痍的大地上进行永不停息的反抗，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愿人类永存。 愿文明永续！ · 第一页日记就到这里截止了。 关译心的手指正按在因为粘满了透明胶带而格外厚重的日记本角落处，看到最后那恨不得加大好几个型号的感叹号的时候，却是不由得一愣。 这个日记本后面的内容，和她的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其实，就刚刚这一页的内容类说，怎么看怎么应该被写在日记本的第一页才对吧？ 这个日记本的主人所提到的“走错的路”，究竟指代的是什么？ 而且，按照sad-4号的说法，这个日记本可是被日记本的主人亲自交给了“教授”的，而“教授”显然是和他同一个年代、甚至直接就是同一个实验室内部的同僚。 明明说要把这个违背了各种保密制度和实验室规章的日记本留给后来人，为什么，日记本却出现在了“教授”的家中？ 以及，按照这本日记的主人江冯楚的说法，他们这个研究项目隐秘且与世隔绝，这并不令人意外。 毕竟都知道“污染”这东西很容易扩散了，对“污染”进行任何研究都无异于光着脚在针尖上跳舞，说白了就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的过程。 而这一过程之中，他们能够具备的最妥善的防护，不是实验室里那些效果有限的防护服，而是这些研究人员自己的运气和命硬程度…… 最重要的一点还有，这本日记的主人江冯楚提到他们这个研究项目的时候，用到的第一个形容的词语是“悖逆”。 毫无疑问，这些研究人员自己应该很清楚，他们或许要进行一些违反常规、违反常理、胆大包天到甚至违反人伦和人性的研究和实验…… 怀揣着满心的疑惑，关译心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很快便掀开了日记本的下一页。 【8月4日，天气晴】 hgp实验室的研究进展并不顺利。 起初，他们在试图将某些特定污染源植入进人类的dna，然而这个计划，似乎从一开始就面临着巨大的困难。 那些污染源似乎并不具备dna结构，或者说，我们目前的技术，还无法从那些零散的碎肉、血泥中成功的提取出让生物质长时间保持活性的成分。 在这些已经被污染后的血肉面前，癌细胞都显得弱小无助极了。 退而求其次之后，他们选择同步将污染源直接活体植入人类的体内。 这一实验进展似乎依旧不太顺利，起码我每次看到hgp实验室的人，他们看起来似乎都有些焦头烂额的样子…… 虽然我并没有看到他们实验室内部的具体场景，不过，这些天实验室后面的焚化炉一直都在保持高功率的运转。 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还碰巧看到了一位在焚化间那边工作的后勤人员，正拉着hgp实验室里的一位研究人员，他们需要焚烧的生物体除了变异溶解、扭曲肿胀之外，似乎在焚烧后还析出了少量的晶体。 那些晶体掉下来之后，差点把焚化炉搞出故障。 希望一切顺利吧…… · 看到前面人体实验的那部分的时候，关译心本来还有些毛骨悚然，然而，当她看到后面，提到那些被焚烧的生物体在焚烧后析出了少量的晶体之后，视线便根本无法从“晶体”这两个字中挪开了。 关译心当然还记得那些诡异的晶体。 除了那些荧光绿色的粉尘之外，还有仿佛“活”在时间的夹缝之中，只出现在地球现实世界那片被封锁成禁区的村落那一页之中的爸爸妈妈和他们的同事的身影。 以及，在妈妈的手背上直接就析出了诡异晶体的特殊状态…… “关一一，”关译心的喉咙有些艰涩发痒，她张了张口，声音里略微带了点不自然的怪异腔调。 本来还趴在关译心身边打盹的小怪物关一一顿时闻声支棱起来，它伸着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漆黑的豆豆眼里隐约还带着点迷茫，下意识的开口道：“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怎么啦？ 关译心缓缓地开口：“你把那些晶体……之前丢在了调查部办公大楼里一部分之后，还有剩下的吗？放在哪里了？” 第385章 给sad－4号准备的惊喜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它甩了甩尾巴，然后精神抖擞的从原地爬走，结果，就怕出去了不到半米的距离之后，便直接熟练地伸出细细长长的尾巴尖来，朝着床底下掏了掏。 关译心：“……” 她自己虽然没养过狗，但是，也听同学提起过，自己家里的猫猫狗狗，似乎都有把喜欢的玩具零食往床底上只有它自己能进去的地方藏的习惯。 按理说，关一一这么个小怪物，能不能归类到动物都很难说的特殊物种，在某种程度上，竟然也还保留着这般传统的仓储物品的方式么？ 最重要的是，小怪物关一一藏东西的这张床，是她家卧室里的那张…… 虽然关译心平时也没什么机会会睡在这个神秘空间的床铺上，但是，看到自己的床底上竟然还藏着“教授”的骸骨一类的东西，关译心的心情，顿时还是有种难以形容的微妙和复杂。 至于藏东西的小怪物关一一，它显然是没有这方面的困扰的。 片刻之后，这只小怪物便已经熟练的将东西从床底上掏了出来，然后，用尾巴尖卷着那些骸骨，献宝一样的捧到了关译心的面前。 ——就好像是正把自己珍藏了许久的骨头掏出来分享的小狗一样。 并且，这些骸骨的数量，看起来似乎比小怪物关一一自己的体型还大。 关译心：“……” 她是真的完全没想到，那些骸骨从那个献血容器里被小怪物关一一掏出来之后，竟然能堆这么多。 毕竟，就算她之前也算是见到过人类的尸体了，依旧对人类骨架的体积缺乏足够的认知。 更何况，“教授”的骸骨，显然并不仅仅只有人类骸骨本身的体积和重量。 那上面，似乎还有不少赘余的诡异晶体和缓慢增生后明显加粗的骨质…… “muamua，吱吱唧唧！”这只小怪物推着比它自己体积还大的骸骨，“吱吱唧唧”的叫唤着和关译心说道。 之前在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关一一其实就只来得及丢掉了很少的一部分骸骨。 而且，为了避免骸骨特别显眼，它扔下去的东西，其实主要是少量的血液和幽绿色的荧光粉尘。 结果，等到小怪物关一一想要隔两层楼再扔一点的时候，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便突然就开始警报声大作。 再然后，本来只是想暂且避避风头的小怪物关一一，便遭遇了来自于sad-4号的重火力制裁……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听着小怪物关一一认真的描述，很快便总结出了重点。 关译心客观而冷静的总结道：“也就是说，你只来得及在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丢下了很少的一点点血液，那些血液加上粉尘的数量，还不如你后来受伤之后，吃掉用来补充能量的那一口量大？” 小怪物关一一睁着漆黑的豆豆眼，乖巧地点了点头。 关译心伸手揉搓了一把这只小怪物冰冰凉凉、棱角分明的脑袋。 霎时间，小怪物关一一就开始本能的把自己的脑袋开始往关译心的掌心里抵，还轻轻的蹭了两下，与此同时，它原本正在点头的动作停下来之后，这只小怪物还不忘记甩了甩自己的尾巴，继续乖巧的用尾巴尖在地板上点了几下，表示自己对关译心总结的赞同。 关译心看着乱七八糟堆了满地的骸骨，静静的怔了一会儿。 不得不说，原本这些骸骨出现在神秘实验室的献血容器里、出现在妈妈他们收集样品拼凑好形状的试验台上的时候，仿佛都在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的诡异感。 而当小怪物关一一就这么把骸骨随随便便的堆在床底上之后，这些“教授”的骸骨本身所特有的诡异莫测的感觉，似乎都随之减退了不少。 关译心想了想，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或许不是很确切的形容。 ——小怪物关一一这么藏东西的模样，搞得就像是屠宰场忙完了一天的工作之后，把没人要剩下的剃掉肉的骨头随随便便丢在了带着血迹和油污的大盆里，准备头下班前将其倒给院子里看家护院的土狗一样。 血迹还在、骨头的形状也在，甚至还透出一种令人略有些不适的血腥味。 但是，即便如此，依旧没人会觉得这场面很惊悚瘆人，大家只会为看家护院时一直愉快的摇尾巴的田园犬大黄感到快乐。 并且认为，拥有这么多的骨头，那只狗狗真的好富有…… 想到这里的时候，关译心的脑子里，甚至闪过了一只狗狗叼着骨头的画面——大概是在超市里看到宠物粮的包装袋上的场景。 旋即，关译心伸手，小心翼翼的从小怪物关一一推过来的那一堆骸骨中，拿起了其中一块形状相对规整、大概有两根手指粗细、看上去目测长度则是在十厘米左右的一节骸骨。 关译心并不清楚这块骨头应该来自于人体的哪个部位。 ——之前骨架按照人体骨骼的形状整齐的摆在试验台上的时候，关译心虽然看过，但是，就那么寥寥几分钟的观察，显然还不足以让她直接将每一块骸骨重新复原成人形骨架的状态。 更何况，“教授”的骸骨本身，其实和正常的人类骸骨是存在一些明显的出入的。 如此一来，就更不可能轻易的将其复原了…… “关一一，等下需要你去做一件事。”关译心小心翼翼的拿着手里那根并不锋利的骸骨，然后，在小怪物关一一的面前，轻轻的试探了一下。 然而，她这个略微晃动的动作，落在小怪物关一一的眼中，大概起到了和逗猫棒差不多的效果。 这只小怪物也就是爪子太小巧，所以没办法做出伸爪子去挠的动作，然而，它那个足够灵活的脑袋，则是已经忍不住随之摇晃了两下，还忍不住张了张嘴。 关译心先提醒了小怪物关一一一句：“你别把它嚼碎了吃进去……” 然后，她自己的话音刚一落下，关译心已经直接将骸骨轻轻的放在了小怪物关一一的嘴里。 小怪物关一一顿时不敢置信的睁大了漆黑的豆豆眼。 然而，muamua前一句的提醒还在小怪物关一一容量有限不那么聪明的脑子里不停的盘旋，于是，这只小怪物的动作便直接就僵在那里了，张着嘴咽也不是，松开也不是，只能茫然且无助的看向关译心。 关译心认真的对着这只小怪物叮嘱道：“等会儿，你就把这块骸骨，交给sad-4号。”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怔了怔，倒是没立刻炸毛。 虽然这些骸骨都是它的储备粮，如果让它分给sad-4号的话，小怪物关一一是肯定会不愿意的。 但是，经历了之前的事情、得知了sad-4号惨遭抛弃的遭遇之后，小怪物关一一这会儿看向sad-4号的眼神都是高高在上的淡定。 像是它这样一直和muamua生活在一起的小宝贝，和sad-4号那样被抛弃的丑东西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小怪物关一一的脑子现在已经可以清醒的意识到这一点了。 关译心则是还在斟酌着词句，向小怪物关一一告诉道：“就好像，你是在吃饱了之后，终于能够有力气，把自己一直收藏起来的重要东西，分享给了sad-4号一样。” 小怪物关一一低头。 它先瞅了瞅自己这边的一堆骸骨，然后才叼着那干巴巴的就那么一小根骸骨扬了扬脑袋。 天壤之别、云泥之别，诸如此类的成语，都是可以用来形容小怪物关一一自己和sad-4号之间的待遇差异的。 于是，小怪物关一一很快便点了点头，然后，还张着嘴试图叫唤两声：“吱吱唧唧？” 我现在就拿去给sad-4号吗？ 然而，这声“吱吱唧唧”的声音还没落下，那根骨头就已经从小怪物关一一的嘴里掉下去了。 小怪物关一一也不在意，坚持把话说完之后，便又熟练的张大嘴把骨头叼了起来。 关译心想了想，直接点了点头道：“我觉得可以。” 顿了顿，关译心也不管小怪物关一一能不能听懂，便自顾自的继续向它解释了自己让它这么做的理由。 “对于这些‘教授’的骸骨，我们的了解还是太过狭窄和片面了。”关译心语气微微有些沉的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利用sad-4号，来帮我们调查清楚这件事。” 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目前还仅仅只是中央大学一个普通大学生的关译心，显然是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去接触这种程度的研究。 而sad-4号就不一样了。 它虽然也没有直接的科研能力，但是，通过sad-4号对之前偷渡小怪物关一一的一系列安排，关译心算是看出来了。 sad-4号没有直接的科研能力没错，但是这不妨碍它做出各种偷梁换柱、李代桃僵的安排，甚至可以直接在实验室内部传递假消息，干出让一群研究所的科研人员给它打白工的事情…… 至于sad-4号调查出来的东西，要怎么顺利的得到……说实话，关译心其实也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思路和头绪。 但是，这件事能被sad-4号知道，总比谁都不知道要好。 而且，毕竟是通过小怪物关一一给出去的骸骨，说不定，sad-4号回头直接就会对着小怪物关一一自言自语呢？ 毕竟，sad-4号刚巧就是一个话唠并且喜欢自言自语的超级人工智能…… 小怪物关一一并不知道关译心的具体打算，然而，仅仅只是听了关译心前面那些安排，这只小怪物漆黑的豆豆眼就已经开始转圈圈了。 然后，它仔细想了想，先把刚刚关译心挑出来的这一小块骸骨放在了旁边，自己又重新操纵着自己的尾巴尖，把剩下的大堆骸骨全都复归原位，重新“收纳”堆藏在了关译心的床底下。 关译心眼角微微有些抽的看着这只小怪物熟练而坦然的动作，心情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和微妙。 以后的日子里，她就算偶尔在小怪物关一一这个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神秘空间里躺床上打个盹，估计脑袋里都会忍不住的琢磨，自己的床底下还堆了不少“教授”的骸骨这件事…… 关译心的手指依旧轻轻的按在日记本上，她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重新靠坐在了床边的地板上，和小怪物关一一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在想，sad-4号把你偷梁换柱出来的理由。” 小怪物直接叼着比它自己要宽很多的骸骨扬起头。 它用不太聪明的脑袋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言之凿凿的开口叫唤道：“吱吱唧唧！” sad-4号那个丑东西反正肯定没安好心！ 与之同时的，还有“啪嗒”一声，那一小块骸骨从嘴里掉出来，重新落在地板上的轻微动静。 于是，这只小怪物瞬间又低下头去，开始捡骸骨。 关译心：“……” 一瞬间的哑然之后，关译心一边忍不住失笑着摇了摇头，一边把正重新叼着骸骨的小怪物关一一从地板上捧了起来，轻声和它告诉道：“sad-4号肯定是想要通过你寻找‘教授’的踪迹，只是，我还没想清楚，它要怎么达成这一目的。” 短暂的停顿了一瞬之后，对着小怪物关一一迷茫的黑色豆豆眼，关译心继续轻声说道：“最简单的方式，应该就是跟踪你了。” 关译心：“但是，按照我们本来的计划，回头探索完这栋房子，回头直接跑路就是了……除非，sad-4号会往你身上植入追踪芯片一类的东西。但是，那东西能否起效，也是个问题。” 毕竟，小怪物关一一的本体，也是可以回到这个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神秘空间的。 即使sad-4号并不知道这一点，但是，之前它在搜索小怪物关一一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注意到了小怪物关一一会消失这件事。 关译心不觉得，sad-4号会忽略掉这一点。 和小怪物关一一叮嘱了一番之后，关译心暂时放下了手中那本来自于江冯楚的日记本。 小怪物关一一也直接就在“教授”的老房子里醒了过来。 它嘴里叼着仿佛凭空出现的骸骨，正打算按照关译心的叮嘱，摇头摆尾的朝着sad-4号操纵的那个有很多个机械臂的家务机器人方向爬过去。 结果，小怪物关一一刚一抬头，便愕然的发现，那个之前同时拿了好几种清洁工具的家务机器人，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根机械臂，上面正精准的捏着一只微小型的抽血针管。 小怪物关一一叼着骸骨困扰的眨了眨眼睛。 sad-4号：“！！！” sad-4号当场操纵“教授”家里的“家务机器人”猛然间把那根突然多出来的机械手臂藏在了身后。 关译心：“……” 啊这？ 小怪物关一一这一觉刚刚睡醒，sad-4号已经忍不住图穷匕见了？ 进度是开了八倍速、还是坐了云霄飞车吗？ 怎么突然就快进了这么一大截…… 第386章 小怪物的礼物 小怪物关一一懵逼的张了张嘴。 “啪嗒”一声。 它刚刚叼在嘴里的那一截“教授”的骸骨，便又掉下来了。 对上小怪物关一一漆黑迷茫的眼珠子，sad-4号难得的慌乱了一瞬。 ——它倒不是后悔刚刚想要冲这只小怪物下手抽血，而是遗憾时间就赶的这么巧，愣是在它这边刚刚准备好特殊的微小型抽血针管后，这只刚刚还在呼呼大睡的小怪物愣是突然就醒了…… 透过小怪物关一一的视野，关译心也已经注意到了刚刚那个所谓的家务机器人手里的东西。 她几乎是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和小怪物关一一告诉道：“关一一，把那块骨头叼给sad-4号，然后告诉它，这是你刚刚努力翻出来的，想要送给它的东西。” 因为嘴里还没来得及把骸骨挡住，所以，这只小怪物当场和关译心“吱吱唧唧”的叫了两声。 它才不会给sad-4号送礼物呢！ 陆离给的那种讨厌的幼儿园双语教材除外！ 关译心：“……” 关译心默默心想，你刚刚不是都趁机把陆离送的那套幼儿园双语教材给咬碎了么…… 而且，不过是一套幼儿园双语教材而已。 对于小怪物关一一来说那东西简直就是鬼见愁。 可对于sad-4号来说，那可是明显带有出版痕迹的纸制品，在这个售卖纸质书的严重程度就和贩毒差不多的赛博朋克世界里，那一套幼儿园双语教学简直可以说是目标直指惊天要案…… 不过，话虽这么说，小怪物关一一也就是叫唤两声，对于关译心特意叮嘱它去做的事情，它还是立刻就老老实实去办了。 几乎是在它自己的叫声落下的下一秒，这只小怪物便已经低头重新叼起那块骸骨，然后，摇头摆尾的挪动小巧的爪爪，一溜儿小跑的跑到了正被sad-4号操纵着的那个家务机器人前面。 为了方便处理家务，这个家务机器人的体型大概类似于普通成年人，小怪物关一一站在它前面的时候，完全就只有小小巧巧、细细长长的一根。 以至于，家务机器人要直接低下头，才能让大概位于头部的扫描摄像头精准完整的拍摄到地面上的那只小怪物的完整形态。 同样的，小怪物关一一自己，也要努力的扬起头，竖起上半截身子，然后，才做出了一个把嘴里叼着的那块骸骨递给了对方的动作。 家务机器人没有立刻伸手。 反而是sad-4号有些惊讶的声音从头顶上方的位置传了过来：“你要把……这个东西……送给我？” 小怪物关一一这会儿知道嘴里叼着东西不能说话了。 于是，它直接叼着“教授”的骸骨做出了点头的动作。 只不过，它自己是细长条的，那根骸骨本身也是细长条的，小怪物关一一用嘴带着骸骨的时候，双方还形成了一个标准的直角，顿时有种一个丁字尺搁那不停摇摆晃动的奇妙既视感。 sad-4号虽然不解，但它还是很快便操纵着家务机器人伸手，直接从小怪物关一一的嘴里，把那块骸骨拿了过来。 然而，小怪物关一一却没有立刻张开嘴。 于是，这根细细长长的小怪物直接就顺着家务机器人屈伸手臂的动作，挂在那根骸骨上被垂直吊着拎了起来。 关译心：“！！！” 小怪物关一一只是单纯的不想松口。 虽然它现在对sad-4号有种居高临下看笑话的态度，但是，小怪物关一一还是很不喜欢的sad-4号的。 所以，当“礼物”即将送到sad-4号手里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小情绪的。 而小怪物关一一的这么一点小动作、或者说是过于明确的肢体语言，落在sad-4号的眼中，自然就有了一个非常明确的解释。 ——这只小怪物很舍不得这个东西。 但是，这只小怪物还是主动将这个东西送给了它。 说真的，在这一瞬间，sad-4号似乎都有那么一丁丁点的感动了。 毕竟，这种脑子比较简单的、傻乎乎的小东西真挚的给予，的确很容易让人感动。 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有时候，也免不了会有所触动。 虽然这触动有限，它会把它小心翼翼的存储在自己的硬盘里好心珍藏。 但是也就仅仅只限于珍藏这么一丁点的小美好了…… 甚至要，sad-4号都忍不住操纵着家务机器人，用机械臂轻轻地摩挲了两下刚刚那根专门针对小型“生物”的微小型针管了。 sad-4号刚刚就是琢磨着，考虑到它和小怪物关一一之间毕竟还不是那么熟悉，而继续等待的时间成本又略微有点高，所以，它才趁着小怪物关一一熟睡的状态打算下手的。 奈何这种特制的针管，教授的实验室里没有现成的存货。 sad-4号自己从联邦政府那边的机密实验室里调取出来就需要一些额外的操作，拿出来之后还得经过一系列隐秘的运输，就更是一段必须消耗的时间。 结果，那只小怪物刚好就在这个关头醒来了…… 这让sad-4号多少有些遗憾。 毕竟，比起和这只小怪物打好关系，然后由它领着自己去寻找教授当年和自己分开后的实验室、或者其它旧居，那需要的时间、以及中间的变数可实在是太多了。 说真的，sad-4号完全等不及。 它都找了教授这么多年了，却一直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线索。 而这只小怪物在生死存亡之际暴露出来的东西，可以说是sad-4号目前得知的唯一和教授有关的东西了…… 相较之下，sad-4号宁愿直接从这只小怪物身上多抽几管血，然后做一下分子生物学上的溯源，从它体内的某些物质含量，综合着小怪物平时摄取食物的偏好和规律，来联合分析这只小怪物之前的生存环境…… 担心刚刚的行为出现别的变故，sad-4号那一瞬间的紧张的确是真的。 好在，这只小怪物似乎傻乎乎的，也可能是因为在实验室里见惯了这类针头，所以，它其实没有什么明显的应激反应。 这多少让sad-4号松了口气。 ——但凡小怪物关一一的反应激动一点，它刚刚都已经做好准备要在整栋房子里直接释放高浓度麻醉剂了，哎。 sad-4号的cpu里一瞬间闪过了无数个计算程式，不过，最后流于表面的，就只剩下一句犹带着几分笑意的温声细语，“这是送给我的礼物吗？谢谢你。” 直到这个时候，小怪物关一一才终于不甘不愿的张开了嘴。 然后，它就这么自由落体的往地面上掉下去了。 只不过，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长度毕竟摆在那里，它虽然细，但是它足够长啊！ 于是，本来还伸手操纵着家务机器人试图捞这只小怪物一把的sad-4号，直接捞了个空。 ——因为小怪物关一一在只有一小截尾巴尖着地的情况下，愣是灵巧的像个弹簧一样，把自己弹飞起来了，然后，直接拉开了和家务机器人之间起码两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关译心：“……” 虽然小怪物关一一之前经常在她胳膊上荡秋千，但是对于小怪物关一一这过于卓越的弹跳能力，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表示一下小小的震撼。 而sad-4号那边，则是当即又在自己对小怪物关一一的分析笔录上加了一行内容：身体极具弹性，但目测身体上无明显的弯曲弹跳结构，鳞片坚硬解释，不符合常规生物特征。 第387章 写日记的人 拿到“教授”的骸骨的时候，sad-4号其实根本就没认出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毕竟，这些骸骨早已经发生了变异。 它正呈现出一种近似于玉石般的、细密而怪异的质地，并且散发出了幽邃而诡异的荧绿色。 可以说，即使是从肉眼可见的颜色和质地上，都已经同正常意义上的人类骸骨，产生了明显的区别。 关译心也是因为之前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直接看到了自己的妈妈温鹭、以及爸爸妈妈和他们的那些同事一起将“教授”的骸骨拼凑成了大致类似于人的状态，所以才自然而然的意识到，那骸骨应该来源于人、或者是类人型、类猿形的生物。 若非如此，单单把这块骸骨本身拿出来，关译心怕是很难立刻就能确认，这其实应该是人类的骸骨…… 而小怪物关一一之所以能够在生死关头够吸引到sad-4号的目光，凭借的也并非是这段“教授”的骸骨，而是“教授”实验室里明显特制的玻璃器皿。 ——就在小怪物关一一脱身之后，sad-4号甚至都还追问过一次那些玻璃器皿的下落。 虽然当时的小怪物关一一直接脑袋一歪嘴巴一闭，什么也没告诉sad-4号就是了。 而对于现在的sad-4号而言，面对这个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的“东西”，它当真还有些在意。 毕竟，这东西可是小怪物关一一拿出来的。 而小怪物关一一上一次凭空拿出来的东西，是来自于“教授”实验室的玻璃器皿。 再上一次，小怪物关一一凭空拿走的东西，可就是sad-4号自己的便携式终端了…… 想到这里，sad-4号都难得的卡顿了一下。 然后，它一边操纵着家务机器人拿着小怪物关一一刚刚送给它的“礼物”，一边状甚不经意的和小怪物关一一问道：“我记得，你之前是不是拿了我的一个便携式终端？东西呢？” 刚把“礼物”送出去的小怪物关一一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和sad-4号面面相觑。 然后，这只小怪物直接在脑海中无声无息的和关译心问道：“muamua？” 它怎么又翻旧账啊，好烦哦！ 关译心：“要不你就别给反应了？” 这要是直接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不知道、已经没了丢了的话，都是小事，大事在于，小怪物关一一还得解释，它怎么突然就能这么明确的听懂sad-4号的话了。 小怪物关一一并不知道关译心的脑子里都想了什么。 但是它向来很听关译心的话。 于是，面对sad-4号的疑问，这只小怪物就眼睛一眨不眨的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了。 就仿佛又睁着眼睛还竖在那里就睡着了一样。 sad-4号：“……” 好半晌，得不到任何回应的sad-4号自己和自己达成了和解，它重复了一遍道：“谢谢你的礼物。” 这一次，小怪物关一一终于有了回应。 它稍稍摇晃着尾巴，给自己调转了一个方向，然后朝着墙边的方向游过去了。 反正现在已经醒过来了，小怪物关一一暂时也不想睡觉，然后，它想着关译心对刚刚那本日记本的重视程度，就开始琢磨着，再在这个房子里到处翻一翻。 说不定，这个什么“教授”的老房子里，还有别的日记本呢？ 家务机器人的一只机械臂上，还正小心翼翼的展开铺平、上面则是平放着小怪物关一一刚刚给出来的那一根“教授”的骸骨样本。 sad-4号则是看着刚刚送过礼物的小怪物关一一，一声不吭的就开始爬墙、钻书架、也不知道这是在进行饭后消食一类的消遣，还是睡醒了随便活动一下。 但是见它目前没有别的异状，sad-4号也就暂时按捺住了想要从小怪物关一一身上抽一管血的冲动。 ——毕竟，它也只是想通过抽血，分析血液成分来研究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构成，进而根据这只小怪物体内的某些微量元素、放射性元素、污染类性质等数据，然后，根据这些特殊物质在不同地区的分布情况，来判断和分析这只小怪物的生存环境。 如此一来，等它成功的找到了小怪物关一一的来源，自然也就找到了之前一直杳无音信、神秘失踪的曾经的实验室了。 是的，仅仅只是“曾经的实验室”而已。 sad-4号甚至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自己能通过追踪小怪物关一一曾经的轨迹来寻找到教授的踪影。 它甚至相当保守的、只想要寻觅到教授在和它分开后曾经经历过的，另外一些痕迹…… 想到这里，sad-4号直接操纵着家务机器人去取了一个密封袋，然后，层层叠叠的将小怪物关一一刚刚给的这个“样本”密封在了里面。 随后，家务机器人还直接将小怪物关一一刚刚张嘴导致骸骨样本掉下去的部位的地板，都小心翼翼的清理了一遍，并将清理后的样本，也都逐一封存进了密封袋中。 毕竟，sad-4号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就在前几分钟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可是直接张着嘴叼着样本来着。 没能趁着小怪物关一一睡着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就抽到血液样本固然让它感到了些许的遗憾，但是，被这只小怪物叼过的样本上沾染的唾液、还有压印的痕迹，也不是不可以送去实验室里进行仔细的分析…… 希望实验室那边能够给它一个值得期待的结果。 sad-4号不动声色的想着。 它一边操纵着家务机器人动作精准干练的将两份样本分别打包准备送走，一边还在继续一眼不错的观察着在房间各处爬上爬下、没有片刻安宁的小怪物关一一，然后，在cpu里将这个检测结果列为了重点观察项目，随时准备启用…… · 而在sad-4号做这一切动作的时候，自己的身体还被困在调查部办公大楼中的关译心，却正通过小怪物关一一的视线，认真地观察着sad-4号的情况。 它没有认出这是“教授”的骸骨来。 关译心默默的心想。 因为，sad-4号看待“教授”的骸骨的时候，有重视、有在意，但更多的还是不解和探索的行动，而非当场情绪爆炸的一番输出。 这个结论出来，让关译心多多少少有些意外，却又仿佛有种意料中事的感觉。 毕竟，从她和sad-4号有限的接触中，其实也能察觉到，sad-4号和“教授”似乎分开了相当长的一段岁月。 曾经那似乎不为人知的、属于“阿加雷斯”那个小机器人的时光，似乎已经在很久很久的过去了。 而这也让关译心产生了一轮新的困惑…… 是地球现实世界的陆曦开始遭遇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污染、并且会在没日没夜的噩梦中见证过的诡异废土的十年前么？ 还是说，这个赛博朋克世界和地球现实世界之间的时间，还存在着更多的对应关系？ 关译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隐藏在小怪物关一一的意识深处，却一直都在定定地观察着sad-4号的动向。 直到机务机器人将好几份“样本”一起送走。 也不知道sad-4号能调查出什么来…… 关译心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说真的，对于sad-4号的这个调查结果，她是真的很想知道。 可惜了。 不过，经历过这么一个小插曲之后，sad-4号似乎终于是暂时放弃了对小怪物关一一下手的想法。 ——之前那根不知道从哪里多出来的机械臂，很快就又被家务机器人给收起来了。 然后，这个明显功能超出默认水平的“家务”机器人，便又重新拿起了拖把、抹布等各种清洁工具，然后，开始了对“教授”的老房子的新一轮的清扫。 小怪物关一一容量有限的脑子里则没有想太多的东西。 它丝毫不受影响的趴在各个角落里翻箱倒柜，仗着自己体形足够细长，直接在老房子里的各处出没。 sad-4号则一如既往的继续盯着它。 甚至还将小怪物关一一的爬行路线全部录入了数据，然后，百无聊赖的对这些似乎看不出任何规律的数据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数学分析…… 同时，还不停的将刚刚分析出的数据和自己能够接触到的很多信息逐一进行对比。 匹配不到对应数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要是真有什么新的发现，那对于sad-4号来说就是纯然意外的惊喜。 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区别于人类的最大一个特征，就是它的思维本质其实是计算和概率上的取舍和抉择…… 至于关译心，则是在看着sad-4号送走了一系列的“生物”样本之后，重新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 ——她毫不怀疑，小怪物关一一吃完饭剩下的碗，按理说，应该也会被sad-4号封存收集。 奈何小怪物关一一虽然胃口不好，但是牙口是真的不错。 它之前在吃饭的时候，已经习惯性的“咔嚓”一口，直接图省事把盛着肉类的盘子也咬碎了吞进了肚子里。 直接从根本上避免了幼儿园双语教材上提到过的，小朋友吃完饭要洗碗的一系列字很多的让小怪物有些眼花晕字的恼人过程…… 随后，趁着小怪物关一一在这个老房子里到处爬呀爬的，关译心则是自己一个人定了定神，就在小怪物关一一所掌控的那个神秘空间里，继续翻开了江冯楚的日记本。 对于这位曾经和“教授”在同一个研究所里做研究的、并且被sad-4号亲口证实过的患有多重人格分裂精神疾病、但在研究所里无论如何都称得上精神状态稳定和“健康”的研究人员的日记本。 【8月16日，天气晴】 hgp实验室的进展终于有了新的希望。 我们从污染物中，提取到了一个堪称稳定的污染因子。 多么奇妙的状态啊！ 基本特质就是极端的变化、诡异、不稳定的污染物中，竟然也存在着相对稳定的污染因子，它甚至可以被用科学的方法从生物体内进行提取出来！ 实验室的所有人都感到了振奋。 我们又有了新的实验的方向。 …… · 关译心：“……” 讲道理，以她十分贫瘠的、只能应付高考理综试卷水平的生物知识而言，对于什么“稳定的污染因子”一类的东西，关译心实在是无法想象出来。 看着江冯楚难得语气变得轻松的日记记载，关译心却是心下一沉。 她的脑袋里，在此时就只闪过了一个清晰的念头：这帮精神状态和物理状态可能都不太稳定的恐怖科学家们，好像终于成功的作了个大的…… 真特么作孽啊…… 哪怕没有切身处于当时那个研究所的环境中，关译心依旧有些头疼的按了按额角。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这群科学家们逐一被污染的开端…… 关译心多少有些心神不宁，缓了缓之后，才打算再往后翻了一页。 然而，她的视线瞥见上面的文字时，之前被日记内容吸引走的注意力，却在此时突然回笼。 关译心猛然间意识到，上面这段文字描述中存在一个明显的问题。 她立刻将日记往前面翻了一页，然后确信了自己刚刚的发现。 在【8月4日，天气晴】这一页的日记中，江冯楚用来描述hgp实验室的称呼，是“他们”。 而根据8月4日的日记描述，很明显，江冯楚自己并非是hgp实验室的成员，而只是从旁人那里听到了关于hgp实验室内的实验成果。 但是，在关译心刚刚看到的第二页日记、也就是【8月16日，天气晴】这篇日记中，记录者的身份，却突然就从“他们”变成了“我们”。 在这里，江冯楚好像突然就成为了hgp实验室的成员，并且，江冯楚本人似乎已经沉浸在了hgp实验室的新进展之中。 毕竟中间间隔了十二天，是不同实验室项目之间发生的人员调动？ 出现这种情况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关译心自己猜测着。 然后，她才将日记本翻到了下一页。 【8月29日，天气晴】 将这个特定污染源融入人类dna后，进行重现时，明明所有的状态都和预期一致，但最终生成的结果，却与我们的预期背道而驰。 实验再次失败了。 大家面临着巨大的压力，整个实验室里的气氛都很压抑。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ai实验室那边取得了超乎寻常的重大进展。 我的名字叫江峰。 我的名字叫江峰。 我的名字叫江峰。 · 看到最后三行字的时候，关译心的眼神突然就变了。 写日记的人的名字，发生了变化。 江冯楚和江峰……是一个人吗？ 是江冯楚从这个时候，逐渐开始出现了人格分裂的症状？ 关译心忍不住伸手蜷了蜷手指。 这真的是……人格分裂吗？ 第388章 错乱的时间线索 而且……取得重大成果的是ai实验室？ 过了一会儿，关译心的视线终于从江冯楚和江峰这两个名字上挪开，然后，忍不住落在了“ai实验室”这个极其简单的词语上。 提到超级人工智能，关译心很难不去想到sad-4号， 而且，这个所谓的ai实验室取得的超乎寻常的重大进展，又是什么？ 想到这里，关译心几乎是下意识的透过小怪物关一一的视线，看了一眼sad-4号所操纵的那个家务机器人的方向。 关译心的神色间突然微微一顿， 她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sad-4号在这件事中所处的位置。 根据sad-4号自己的描述，“教授”、日记本的主人江冯楚或者江峰，当时都是在同一个实验室里工作的。 “教授”的具体研究项目，关译心至今无从得知，只能根据后来的那些献血容器、骸骨、还有被隐藏在地球现实世界的山体内部的倒转实验室的情况猜测一二。 但是，那也是后来的事情了。 并且，很明显是在“教授”已经和sad-4号分开之后。 换言之，在那之前，从“教授”和sad-4号之间相对紧密的关系来看，似乎很容易就可以产生一个推断：sad-4号的诞生，或许就和“教授”有关。 人总是会对自己创造的第一件作品、或者说，第一件很有意义的作品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得不说，sad-4号和“教授”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容易让关译心幻视，一个科学家对他最杰出的作品充满了如同孩子般的爱意的关系。 可是如此一来，这里面就出现了一个很明显的矛盾点。 至少在关译心看来，sad-4号的智能程度，其实已经非常高了。 她很难想象，在已经具备了sad-4号的情况下，那个研究所里的ai工作室，还能产生什么超乎寻常的巨大进展。 除非，这件事里提及的角色和时间，要重新做出调整。 sad-4号的诞生，其实应该在ai实验室取得了重大进展这件事后面。 更确切一点的说法是，或许，日记中提到的ai实验室的重大进展，其实就是sad-4号本身！ 想通这一点之后，关译心再看向sad-4号的眼神里，就更多了几分复杂。 sad-4号身上的秘密，很可能远不止它负责调查部的很多工作，它和“教授”之间的牵扯、以及当年那个神秘研究所内部的信息，这里面隐藏的东西，要远比她之前想象中，还要多太多了…… 关译心压下心中的种种猜测，继续将日记本往后翻了一页。 接下来的几页日记，内容倒是相对简短一些。 但是，不出意外的，日记本主人的精神状态，显然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了某种堪称诡异的变化。 ——日记本主人的名字，已经在“江冯楚”、“江峰”的基础上，又多出了一个“姜楚楚”。 如果说，之前的“江冯楚”和“江峰”这两个名字，还让关译心略微有些疑虑的话，那么，等到第三个写在日记本里的名字“姜楚楚”出来，关译心几乎就可以确认，日记本的主人，这根本就是在明确的人格分裂了。 更确切的说，就像是之前sad-4号在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信息那般，日记本的主人那被sad-4号称之为“小问题”的精神分裂、多重人格挤在一个身体里的症状，似乎开始明确的显露出来了。 同样是脱胎于“江冯楚”三个字的名字，在保留了相似音节的情况下，后面的名字风格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区分。 根据行文习惯、以及字里行间的少许描述，关译心甚至开始大胆猜测，这些分裂出来的人格，很可能也具备着不同的性格特征、甚至是不同的性别自我认知…… 并且，在关译心继续仔细翻阅后面的日记的过程中，很容易就能意识到，日记本主人的精神状态，其实是在快速恶化的…… 它不仅仅体现在日记本的主人已经分裂出了越来越多的不同人格上。 最重要的是，这些不同人格后面留下的文字，也都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怪异疯狂、晦涩难懂。 【9月4日，天气阴】 谢天谢地，今天终于是一个好天气了！ 【9月17日，天气晴】 ……我看着它们，它也在燃烧中看着我。 ……腐烂的血肉已经重新醒来，但是它们全都应该去死！ ……它们在焚化炉中依然望着我……看着我…… 它们想要我的血肉。 ……让所有的一切都燃烧殆尽吧…… · 关译心艰难的辨别了一会儿，终于从那些残缺的文字、疯狂的呓语、以及极其少量的有效词汇中，辨别出了“燃烧”“焚化炉”这类似乎还能做一下阅读理解的关键词。 她刚刚就已经发现了，在日记本主人留下的日记中，除了日期之外，最明确的信息，其实应该是，近乎永远都是“晴天”的天气。 而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唯一一次特例，便是【9月4日，天气阴】那一天的日记。 唯一一个阴天，被日记本的主人“江冯楚”称之为“终于是一个好天气了”。 与之相对的，之前日记本中记录的那些“晴天”，显然每一个都是“糟透了的天气”。 如果是在地球现实世界，这显然是违反常理的。 至少在关译心的认知当中，对于大多数人、大多数的时候，阳光明媚的晴天都应该算是一个好天气。 然而，日记本的主人对于晴天的描述，却是让关译心第一时间便想到了sad-4号曾经提到的，中央大学内部的过滤装饰面积比较大、只有那里的阳光是温暖且无害的这件事。 从这里其实不难推测，在“教授”他们那批人还活跃在研究所中的时间里，应该不存在大规模的天象过滤装置。 所以，那时候的阳光的危害，似乎也就更加为人所知，并且，在日记里也可以以此为开场白，习惯性的诅咒两句…… · 再后面的日记，除了缺胳膊少腿的字词之外，还混杂有大量混乱不清的涂鸦和诡异线条。 这本日记的后半部分，与其说是日记，关译心其实更加倾向于称之为，一个大脑逐渐病变后的患者，对外界产生生理性反应。 到了这里的时候，大部分符号和字迹，其实已经无法继续阅读下去了。 即使里面偶尔会出现几个能够被关译心辨别出来的关键词，但是，因为已经少了前因后果以及相关线索，单凭关译心自己，也很难继续做出猜测。 而暂时抛下这些不谈，最让关译心胆战心惊的，其实还要回归日记本主人本身。 “江冯楚”在日记中呈现出来的混乱和癫狂的模样，绝对远不止像是sad-4号刚刚在和小怪物关一一的描述中提及的，“人格分裂只是其中最轻微的精神问题”。 事实上，关译心其实是认可sad-4号的说法的。 在一个神秘、研究“污染”和“畸变”的研究所里，那些研究人员也都在一个个的被“污染”，直至变成诡异的怪物。 在这种情况下，单纯的人格分裂、甚至于，人格分裂后不同的人格还能友好的在同一个身体里相处并且继续保持试验工作，在一群坚持研究工作的怪物之中，这的确是非常小、甚至非常“健康”的一个状态了。 但是实际上呢？ 日记本的主人的真实状态，真的像是sad-4号描述中的那么轻描淡写吗？ 最离谱的事情就在于，日记本的主人，可是在这个状态之下，把日记本交给“教授”保管的…… 究竟是sad-4号在说谎，还是说，在sad-4号的认知当中，一个已经疯狂的“怪物”，依旧只是人格分裂的、稳定的“人”？ 关译心的脑海中甚至不可遏制的产生了一个念头，或许，对于当时的sad-4号来说，只要“江冯楚”的肉体形态还是大致的人类形状，sad-4号就可以认为，对方还是正常的？ 毕竟，参考在陆曦的噩梦中提到的信息，那时候的sad-4号，可是和已经变成怪物的“教授”，继续平静的朝夕相处的…… 第389章 好香的味道 大概整理清楚这些前因后果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关译心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不再继续翻阅那个日记本。 ——在日记本的后面，越来越多混乱无序的线条、形状变得扭曲诡异的文字和符号，甚至不可遏制的对她的大脑产生了负面的影响。 以至于，在刚刚合上日记本的时候，关译心突然就有种头昏脑涨、头痛欲裂之感。 她下意识的精神恍惚了一瞬。 而后，这并不正常的身体反应，便让原本对日记本充满了好奇心和探索欲的关译心猛然间惊醒，她整个人也随之变得警觉起来。 就连原本还在“教授”的老房子里爬上爬下的小怪物关一一，都突然有所察觉的猛然间回头。 一边继续打扫家里，一边也在仔细盯着小怪物关一一那边反应的sad-4号，在发现小怪物关一一的动作之后，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怎么了，小家伙？”sad-4号声音温柔、循循善诱的问道。 小怪物关一一闻声抬起头。 它虽然察觉到了关译心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儿，但是，在面对sad-4号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却并未暴露丝毫。 大概是天生不对付的缘故吧，以小怪物关一一容量有限的脑子，依旧因为sad-4号的询问，而本能的上调了戒备心理。 于是，这只小怪物便有些焦躁不安的冲着sad-4号“吱吱唧唧”的吱哇乱叫了几声。 饶是sad-4号这个等级的超级人工智能，在破译“吱吱唧唧”的小怪物的语音的时候，也是需要大量的模型参考和时间拟合的。 至少，就目前这短短的交流时间里，sad-4号依旧无法根据小怪物关一一的叫声，判断出它想要表达的明确意思。 它只能是大概猜测，这只小怪物，似乎突然因为什么事情，感到了焦虑不安。 于是，sad-4号只能顺着小怪物关一一的视线，多调用了几个摄像头，仔细观察被小怪物关一一盯着的位置。 ——然而那里，却是空无一物的。 反而是正沉浸在大脑极其昏沉的钝痛、以及令人眩晕的混乱感中的关译心，在那片泥沼般令人窒息的境地中，却突然听到了小怪物关一一有些慌乱的叫声。 不得不说，小怪物关一一在着急的时候，发出的“吱吱唧唧”的声音，还挺提神醒脑的。 虽然，那阵“吱吱唧唧”的叫声落在关译心的耳朵里之后，仿佛自带翻译器一样，直接就转换成了一个明确的内容：“都怪你，傻逼滚！” 关译心：“……” 虽然不知道sad-4号做了什么，不过，小怪物关一一对sad-4号幸灾乐祸的态度过去之后，情急之下，瞬间又是真情流露了。 不过，不得不说，小怪物关一一尖锐的叫声，倒是一下子就让关译心从有些昏沉的头疼中清醒了过来。 再下一秒，急着去关译心身边的小怪物关一一，本来还把自己挂在柜子顶端挨着墙壁的边缘处呢，结果，直接就小巧的爪爪一松、原本瞪的像铜铃一样的黑眼睛一闭，甚至还下意识的张了张嘴，露出了里面的满口锋利的小白牙。 再然后，这只小怪物就原地睡死过去了。 就在sad-4号眼睁睁的注视下，小怪物关一一细细长长的身体，便如同一根黑色充电线一样，直愣愣的朝着地面砸了下去。 还在琢磨小怪物关一一的视线重点有什么异常的sad-4号：“！？？？” 那个有着很多个机械臂的家务机器人如同一阵风一样朝着小怪物关一一的方向冲了过来，然后，同时伸出来四根机械臂，垫着抹布把这只小怪物给捞起来了。 只不过，小怪物关一一的体型毕竟有点过长，所以，还是有一小截尾巴越过机械臂，结结实实的搭在了地板上。 “咚”的一声有些沉重的闷响。 这只小怪物愣是在地板上砸出来了一个小小的坑来。 sad-4号操纵着家务机器人，一边用机械臂捧着细细长长的、身体还是很柔软的小怪物关一一，一边忍不住开始观察并测量地板上那个小坑的深浅和面积。 它有些惊异的反复打量着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再看看被它一截尾巴砸出来的小坑。 就这个破坏力，这完全违反力学常识啊…… 而且，明明不久之前，这只小怪物关一一也从家具上面掉下来过，那个时候，它也没把地板或者柜子什么的，砸出坑来啊？ sad-4号一边琢磨着，一边已经直接拉出了好几段监控视频开始逐帧做对比。 而对于关译心来说，小怪物关一一则是突然从天而降一般，“嗖”的一下，便凭空出现在了它自己的那个神秘空间里，然后，直接把自己细细长长的身体，缠绕在了关译心的手臂上。 小怪物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你怎么了？ 我突然闻到了有些熟悉的味道…… 这只小怪物有些担忧的叫唤着。 关译心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一样，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怪物。 她就仿佛突然吃了有毒的菌子一样，眼前快速闪烁着大片光怪陆离的扭曲混乱色块，而小怪物关一一的出现，则像是骤然打破了原本那些混乱、封闭色块的的一道亮光，让她恍然间警觉，她自己刚刚的状态，其实是不正常的。 关译心的后背上已经满是冷汗了。 她先伸手摸了摸小怪物关一一冰冰凉凉的身体——那冰凉的触感，甚至有种能让人提神醒脑的错觉，以至于，关译心直接低下头，用额头轻轻的蹭了蹭小怪物关一一冰凉凉的硬质鳞片。 小怪物关一一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显然，来自于muamua的贴贴，让它的心情瞬间愉悦起来。 当关译心靠着床边，重新坐起身来之后，这只小怪物当即把自己的身体都支棱起来了，然后，反过来用自己的脑袋去轻轻的蹭了蹭关译心的脸颊。 “muamua，吱吱唧唧！”小怪物关一一继续叫唤道。 muamua，它好香啊！吸溜儿…… 与此同时，在小怪物关一一亲昵的依偎着关译心的时候，来自这只小怪物的、有些过于热烈的视线，已经落在了刚刚被关译心随手合起来丢在地板上的那本日记本上面。 并且，在说着两句话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已经忍不住张开嘴，本能的做出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原本只是稍微有点味道的日记本，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好香好香好香…… 尤其是，小怪物关一一之前才把那本日记本，整个都吞咬了一遍，在一层层的透明胶带下面，日记本上甚至还带着点小怪物关一一在啃咬过程中，留下的便于消化分解的口水。 关译心看看口水哗啦、漆黑豆豆一样的眼睛都舍不得眨的小怪物关一一，再看看地上那本刚刚让她陷入了异常状态的日记本，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你说，它很香……？”关译心伸手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小怪物关一一的脑袋，低声确认道。 小怪物关一一几乎是忙不迭的点头，张着嘴巴，口水都要下来了。 关译心则是眼神晦涩难懂的盯了一会儿日记本，然后，又看了看明显正在竭力遏制自己爆棚食欲的小怪物关一一。 随着小怪物关一一的沉浸，关译心似乎，也从那个日记本上，闻到了一点足够吸引人的香味…… 在小怪物关一一发现了让它极度喜爱的食物之后，那种对食物的向往，便本能的通过共感，传递到了关译心的脑海之中。 而这类共感，其实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 关译心至今都还记得，小怪物关一一吞咽那个怪物眼球、还有后来的变异老鼠身上的血肉的堪称美妙的味道…… 而那些诡谲危险的场面回忆起来，其实根本不符合一个正常的、来自于地球现实世界的人类的接受程度。 关译心缓缓的垂了垂眼睛。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从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穿越回去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陆离曾经提醒过她的一句话。 “你的感知，有没有受到一些影响？” 那个时候，陆离提醒她的是，她对小怪物关一一的安危十分在意这件事。 那个时候，关译心其实就若有所觉。 她应该是受到了小怪物关一一的影响的。 只不过，那种来自本能的影响似乎真的很轻微，轻微到并不影响关译心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以一种极其正常的姿态，继续生活下去。 后来，陆离在和她交谈的过程中，甚至主动安抚、或者说是引导着关译心的思维。 小怪物关一一的存在，其实就和一个人养了一只小动物一样，人会对自己身边的生物产生关辛、爱护的心情，是非常正常的状态。 那时候的关译心是这么觉得的。 陆离也表现的对这一说说辞十分认可。 可是，小怪物关一一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可可爱爱的小动物。 这一点，不管是关译心，还是陆离，同样心知肚明…… 关译心一手抱着小怪物关一一，一手轻轻的按了按有些抽痛的额角。 这只小怪物还亲昵慵懒的卧在她的怀里，只是，盯着食物的视线直勾勾的，缠绕在关译心手腕上的尾巴尖，则是有些不安分的轻微勾动着。 那是一个试图捕猎的姿态。 说实话，关译心其实很少会看到小怪物关一一的这个状态。 能让小怪物关一一开始不顾一切的释放出食欲的情况，并不多。 而这个日记本，显然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 ——毕竟，小怪物关一一之前可是真的张开嘴吞咽过那个日记本，然而，即使小怪物关一一当时已经把这个日记本整个都咬碎吞进去了，它也没有产生多少进食的欲望。 真正的变故，其实发生在关译心翻开了那个日记本、看到了里面“江冯楚”、“江峰”或者“姜楚楚”留下的字迹之后。 以关译心平时的警觉，在骤然得到这样一个日记本之后，她其实不应该这么莽撞的直接就在小怪物关一一的神秘空间里，独自一个人开始阅读这份日记本的。 要知道，她的本体还被困在调查部的办公大楼之中。 距离她不远处的隔壁办公室，就是调查部第四调查组的负责人冯洛彬、以及调查部一众对“污染”和“畸变”极其敏感的工作人员。 关译心在小怪物关一一的神秘空间里，靠着床边的背脊有些微微的紧绷。 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没有流露出什么，甚至于，关译心一手轻轻的抱着因为馋了而把自己细细长长的身体拧成麻花的小怪物关一一的时候，一边侧过头去看了一眼地板上平放着的日记本，然后低声和小怪物关一一问道：“那本日记本，除了很香，味道还有点熟悉？” 小怪物关一一乖巧的点了点头。 关译心柔声问道：“想吃吗？” 小怪物关一一继续毫不犹豫的点头。 不过，点了点头之后，这只小怪物趴在关译心的手臂上，突然又有些为难的摇晃了两下脑袋。 关译心不解：“嗯？”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干了半天活儿才终于粘起来的…… 也可以，不吃…… 关译心认真的问道：“那，和它相同、或者相似的那个味道，是什么？” 说话间，关译心已经伸出另一只手，将日记本捡过来，然后，在小怪物关一一目光灼灼的注视下，稍稍从表皮上撕下来一片边边角角的碎纸片，轻轻的递到了小怪物关一一的嘴边。 小怪物关一一当即眼前一亮，睁大眼睛张开嘴，“啊呜”一下，就把小纸片给吞了下去。 然后，这只小怪物吧嗒了两下嘴，发出了明显意犹未尽的吞咽声。 第390章 吃到一嘴空气 关译心忍着脑海中一片片闪过的诡异色块和眩晕感，眼神则是不自觉的盯着小怪物关一一的动作，捏着日记本的指尖也微微的收紧。 然而下一秒，小怪物关一一的反应，却有些出乎了关译心的预料。 不同于以往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每次吃到它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都会非常的沉浸、非常的满足，而在餍足的吃饱那些特殊的食物之后，这只小怪物就会迅速进入吃饱就困的阶段，开始慢慢的消化那些能量。 这一次，小怪物关一一在吃完日记本上的那一小块纸片之后，似乎愣了一下。 然后，它“吧唧”了两下嘴，似乎是在回味什么，紧接着，还抬起头，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日记本一眼。 关译心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它冰冰凉凉的三角脑袋，低声问道：“怎么了？” 小怪物关一一有些懵逼、还有些恼火的叫唤道：“吱吱唧唧！” muamua，我好像吃不到！ 关译心闻言也有些微微的发愣，“嗯？” 小怪物关一一可能还是脑袋不够用，也找不出更靠谱的形容词，于是，它试图直接张开嘴向关译心示意。 看见小怪物关一一那满嘴细密锋利的小白牙，关译心懵了一下。 然后，她伸手轻轻的摸了下它的牙齿，确认了一下，牙齿好像还挺干净的…… 小怪物关一一本能的觉得有点痒，于是稍稍偏了下脑袋，错开了关译心的手指之后，又把嘴巴给闭紧了。 “吱吱唧唧！”小怪物关一一又叫唤了两声。 闻起来是和怪物眼球差不多的味道！ 但是完全不好吃！ 可恶！ 这次，换成关译心直接被惊到了，“什么？” 她当然还记得，小怪物关一一当时吞吃那颗怪物眼球时的味道。 甚至于，当时那颗怪物的味道和口感，也都通过关译心和小怪物关一一之间的精神连接，同步到了关译心这边…… 说真的，那种仿佛会爆浆的空气巧克力一样鲜美而又甜蜜的味道，让关译心别扭了许久，并且至今记忆犹新…… 然而现在。 小怪物关一一竟然说，它在日记本里上闻到的味道，是和那个怪物眼球相似的味道！？ 中央大学的学生会中，那几个变成怪物的学生身上的污染，关译心当时就猜测，或许是和郑小希有关…… 然而现在，却是在“教授”的老房子里，从“教授”当年的同僚留下的日记本中，被小怪物关一一发现了一个相似的味道？ 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爆发出了无数个猜测。 是“教授”、或者说是“教授”他们当年的研究遗留，后来和“巴别塔”神秘教团扯上了关系？ 还是说，是“污染”这种难以捉摸、似乎也难以量化的东西本身所具备的特质，或许不为人所察觉，但是，在小怪物关一一这里却有着鲜明的味道差异？ 好半晌，关译心微微的按了按额角。 这些思绪太过零碎杂乱，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线索可以佐证些许，于是，诸多的猜测，关译心也只能暂时按下，等待以后找到了更多的线索，再去验证…… 至于小怪物关一一那边，它大概是意识到张嘴给关译心也解决不了问题了。 于是，小怪物关一一开始断断续续、词不达意的向关译心描述了一下自己刚刚的想法。 关译心按了按有些眩晕的脑袋，认真的听着小怪物关一一颠三倒四的词句，慢了一拍之后，终于缓缓的将内容总结了出来。 简单说就是，对于小怪物关一一来说，那个日记本突然变得闻起来很香很香，但是吃起来的时候，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小怪物关一一觉得自己吃到了一嘴的空气。 香味到了嘴里就没了，而且，小怪物关一一似乎也没有丝毫的饱腹感。 关译心想了想，瞅瞅刚刚被她放在地板上甚至没有伸手再去碰的日记本，脑海中不禁闪过一个念头：这算是什么，气味诈骗？ 就像是烘焙蛋糕店的香气，并不来源于他们的面包和蛋糕本身，而是来源于专门的香氛一样…… 小怪物关一一显然对自己吃了一嘴空气这件事非常的震惊。 向关译心控诉完之后，它熟练的从关译心的手臂上爬了下去，然后，反复围着那个日记本打转，还时不时的把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凑上去重新嗅了嗅味道，然后又戒备的退了回来。 关译心侧着头看着这只小怪物的动作，时不时的眨一下眼睛。 并且，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刚刚眩晕感、还有眼前那光怪陆离的诡异色块视觉，似乎也已经在慢慢的减轻了…… 而这和关译心了解中的，一个人被污染后的情况，似乎并不太一样。 关译心不禁陷入沉思。 刚刚那究竟是真的“污染”，还是某种相似的错觉？ 又或者是，“污染”在小怪物关一一的这个神秘空间中，产生的某种奇特的变化？ 毕竟，真要说起来的话，之前让小怪物关一一收进来的“教授”的骸骨，应该也都属于污染源一类的东西。 ——之前在调查部办公大楼里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总共才拿出去没多少，调查部的办公大楼便开始拉响了警报，并且直接整个区域全部进行了封锁，其紧张程度和事故等级可见一斑。 然而，那些污染源之前被放在小怪物关一一的神秘空间里的时候，却没有产生任何的影响。 更别说，小怪物关一一向来是以很多污染物为食的…… 缓了一会儿之后，关译心睁开眼睛，就看到小怪物关一一似乎已经结束了对那个日记本的嗅闻观察阶段。 现在的它，正爬到了日记本的上面，然后对着日记本反复扒拉。 不过，好在小怪物关一一知道，关译心很在意这个日记本的存在，所以，小怪物关一一就算气鼓鼓的把日记本翻来翻去的时候，也没有破坏日记本丝毫。 关译心一直耐心等着小怪物关一一鼓捣完，然后慢吞吞的朝着自己爬回来之后，才问道：“关一一，有发现什么吗？” 小怪物关一一摇了摇头。 旋即，这只小怪物重新从地板上爬回到了关译心的腿上，脑袋往她的手腕上轻轻一搭，下一秒，原地“啪叽”一下，直接把自己瘫在关译心怀里，开始一动不动的趴下了。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累了？”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小怪物关一一突然又支棱起来，一尾巴抽在了日记本上。 就稍稍抽歪了几厘米的距离，倒是没有抽飞出去。 被骗了！ 想泄愤！ 不过，顾虑到关译心似乎还很在意这个日记本，所以，小怪物关一一的尾巴明显控制了力道。 关译心：“……” 小怪物关一一脑袋朝下、没精打采的叫唤了两声：“吱吱唧唧！” 关译心不觉莞尔。 懂了。 小怪物关一一这是难得闻到了好吃的，结果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小心翼翼的啃了一口之后，却发现自己就只吃了一嘴空气，然后它就被气得不想吭声了。 关译心安抚的揉了揉小怪物关一一的脑袋，继续靠坐在地板上，思绪却渐渐有些飘远。 虽然日记本对于小怪物关一一来说是没有什么能量的空气，不过，它刚刚对关译心精神上的影响，却是实打实的…… 只不过，那个日记本对关译心自己的影响，似乎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出现异状的。 至少，在之前那个漫长的粘合过程中，关译心都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常。 事情是等到她开始独自阅读这本日记、并且阅读进度已经到了中段的时候，更确切的说，是她看到了那些奇怪诡异的线条符号、以及渐渐失真变形的文字之后，才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的。 而且，小怪物关一一似乎自始至终，都不会受到“污染”的负面影响…… 于它而言，那些“污染”和“畸变”所蕴含的特殊能量，甚至是它的养分。 所以，哪怕这个日记本中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危险，小怪物关一一依旧可以把日记本当垃圾一样随便用尾巴抽打。 但是关译心这边就不行了…… 感觉下次碰见这类情况，还是需要小怪物关一一帮忙翻译。 自己直接看，容易出现的问题还是太多了。 念及此处，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又回想起了小怪物关一一才把陆离送的幼儿园双语教材给咬碎了的场景。 以及，小怪物关一一刚刚试图向她描述“吃空气”这一现状的时候，那堪称贫瘠的词汇量以及表达能力…… 陆离送的书啃了就啃了。 反正小怪物关一一对那套书的抗拒心理一直挺强的。 但是，感觉上课认字这件事，还是得继续学啊…… 之前的变故太多，再加上关译心自己上课时无暇分心，都有点把教小怪物关一一认字这件事放在脑后了。 不如，等从调查部的办公大楼出去，顺利回到中央大学之后，就从网上找点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幼儿园基础教材一类的东西吧！ 关译心暗自下了决定。 教小怪物关一一识字的过程中，也方便关译心从基础开始，进一步了解一下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信息，可能没用的各类知识或者常识呢…… 轻轻的揉了一会儿趴在她腿上一动不动的小怪物关一一的后脖颈——大概是后脖颈的位置吧，毕竟这只小怪物长得细细长长的一条，脑袋和身体的区分其实不那么明显，多少有点不太好分…… 随后，关译心轻轻的拍了拍小怪物关一一的脑袋，“宝贝，醒醒。” 小怪物关一一闻声抬起头：“muamua？” 关译心向小怪物关一一告诉道：“我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有些久了，我需要回去调查部办公大楼那边看看情况。” 刚刚那个日记本对她精神上的影响，关译心自己都能清清楚楚的察觉到。 而现在，她其实有些不确定，这种意识和精神层面的影响，会不会蔓延到她的本体那边…… 如果她的本体那边真的出现异常，大概也只能继续甩锅给都调查部办公大楼内部的“污染”了。 关译心冷静的琢磨着。 好在，这次的意外发生在调查部办公大楼内部，并且，警报声震耳欲聋。 在这种情况下，她就算真出了问题，遭遇了未曾预料到的“污染”，大概也说得过去。 ——虽然事情是关译心指示小怪物关一一搞出来的。 更何况，唯一和关译心交流最多、按理说也最了解她情况的sad-4号，还偏偏就是暗度陈仓、李代桃僵的把“罪魁祸首”小怪物关一一给救走了。 就算是以sad-4号的细致入微，它大概也想不到，关译心会把在它提供的“教授”老房子里遭遇的污染，给甩锅到调查部办公大楼内部的意外事故上去。 关译心默默思忖，这大概就是互相背锅、以至于黑锅闭环了…… 更离谱的是，她和sad-4号，还真的就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人和超级人工智能。 当然了，如果sad-4号因为心虚或者粉饰太平，继续经过一番操作，然后坚持把调查部办公大楼内部“污染”的黑锅也继续甩给莫须有的神秘势力，关译心反正是完全不介意的…… 顿了顿，关译心捧起小怪物关一一，看着它漆黑的豆豆眼，认真的叮嘱道：“你自己在这边的话，一定要小心sad-4号，知道吗？” 小怪物关一一毫不迟疑：“吱吱唧唧！” 知道！我才不相信sad-4号呢！ 关译心笑了笑，“嗯，乖。” 闲了想，她又轻声告诉小怪物关一一道：“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险，能跑就跑，如果跑不掉，就尽量待在这里和sad-4号周旋。”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有些不解的晃了晃脑袋，“吱吱唧唧？” 为什么呀？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 关译心：“因为，这里可是‘教授’的老房子。” sad-4号敢在调查部办公大楼的楼顶上用高能激光武器攻击小怪物关一一，但是，它还能在这里，毫不顾忌的把“教授”的老房子给炸了不成？ 小怪物关一一顿时就被惊呆了。 下一秒，它立刻支棱着翘起尾巴尖，相当自信的叫唤道：“吱吱唧唧！” 我就待在这里！ 并且，小怪物关一一已经开始忍不住的盘算，临走之前，给sad-4号留下的一份大礼了。 sad-4号舍不得轰炸这里，但是，它可舍得把这里给拆了啊！ 第391章 三个人的谎言 调查部办公大楼的休息室里。 关译心刚一睁开眼，便察觉到眼前一黑，整个身体瞬间脱力的重新栽回了沙发上。 也多亏了她之前是侧身躺着的状态，要是正巧站着，怕不是要直接倒栽葱，一头砸在地板上…… 关译心根本分不清过去了几分钟还是几秒钟，那是比之前在小怪物关一一的神秘空间里的时候要更严重许多的眩晕感，一瞬间的昏天黑地之后，关译心差不多已经彻底失去了方向感，只剩下“砰、砰、砰”的心跳，连带着胸腔都在剧烈的起伏，声音随着骨骼直接刺入了脑海之中，吵闹的让人颇为不安…… 关译心用力摇晃了两下头，终于从那难以遏制的眩晕中稍稍清醒过来，她察觉到嘴里有点淡淡的血腥味。 伸手摸了一下，关译心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刚摔下去的时候，她似乎不小心把自己的牙齿磕碰在口腔内侧上，应该是擦破了一小块，正有血液缓慢的从那个小小的伤口处渗了出来。 她甚至麻木的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口腔里这点伤口带来的除了血腥味，还有一阵阵细微的钝痛…… sad-4号本来就有分出自己的一部分算力，全程都在调查部办公大楼里密布的各个监控摄像头。 当关译心这边在休息室里突然表现出异常情况的时候，sad-4号几乎是瞬间便注意到了。 它第一时间将监控摄像头切了过来，同时也将摄像头的内容同步给了冯洛彬那边：“冯洛彬！关译心那边有新情况！” 冯洛彬瞬间抬起头。 画面中，关译心发出了一声吃痛的闷哼，然后便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了。 sad-4号的声音瞬间从天花板的方向传了过来：“小美女？你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关译心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她缓了一会儿之后，终于一手按在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处，然后，才从日记本带来的“污染”和眩晕中找回自己的意识。 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当关译心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的时候，才发现，从刚刚到现在，其实就只有几分钟的时间而已。 “我……有点不舒服……”关译心抬起头，有些虚弱的看向sad-4号发出声音的方向。 她额头的发丝都已经被冷汗所浸透了，女孩漂亮的面孔上，却透出一种毫无血色的、冰冷的苍白。 冯洛彬盯着关译心如今明显不正常的苍白脸色，眉心不由得皱起，“怎么回事？我记得，陈医生上一次的报告中提到过，她的身体非常健康……” sad-4号：“具有‘快速复苏’这类异能的人，身体不可能不健康的。” 要不然，陈医生也不至于见到关译心这么个贫困生之后如获至宝，等到对方刚刚结束“记忆剥离手术”后，第一时间就去病房里等着了，等关译心醒过来之后，更是立刻就和关译心加上了光脑的通讯好友，然后又开始劝说对方时不时卖点血赚点外快…… 下一秒，冯洛彬已经从自己办公桌后面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直接拿上了办公室里的枪，然后才径直朝着办公室外面走去。 sad-4号立刻道：“你要去关译心那边？” 冯洛彬脚步毫不停歇，只是略一颔首，淡淡道：“是。” 说话间，冯洛彬已经将自己的呼吸面罩也拉了上去。 ——对于“污染”，单纯的物理隔绝并不能起到绝对的作用。 但是，物理隔绝的确能有效的降低被污染的概率。 更直白一点说，在无法抵挡的“污染”面前，相对脆弱的防护手段，依旧总有其存在价值就是了…… sad-4号冷静而客观的评价道：“关译心现在的状态，更像是身体出了问题，而不是遭遇‘污染’后的‘畸变’特征。” 冯洛彬的声音冰冷而阴鸷，“她现在的状态，就是这栋楼里最大的异常。” sad-4号：“……” 与此同时，关译心在抬头看了sad-4号一眼之后，便很快又虚弱的靠坐在了沙发上。 意识渐渐回笼，眩晕渐渐减退，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此时身上已经是冷汗涔涔了。 那个日记本对她的影响，比想象中更加严重。 并且，那种负面影响，直接从对意识上的影响，轻易的扩展到了她的本体上来。 甚至于，关译心忍不住的开始怀疑，她之前置身于小怪物关一一的神秘空间的时候，“污染”反而是被抑制的状态。 等到离开了那个空间之后，日记本带来的影响，才更加彻底的爆发开来。 sad-4号继续通过监控摄像头盯着关译心的状态。 同时，它也将摄像头的画面，投影到了冯洛彬的护目镜前。 那个出身贫民区、运气属实是有点糟糕透顶的年轻小姑娘，正颇为虚弱的靠躺在沙发上，她微微阖上了眼睛，浸透了冷汗的面容如冰雪般苍白到近乎透明。 但是她的面孔、还有四肢，的确还是原本的形状。 至少目前看来，体表没有突然多出来的五官，肢体的数量也还维持着正常人类的状态…… sad-4号大概猜到了冯洛彬的想法，于是，直接补充道：“她靠躺在沙发上留下的压痕、还有地板上的承重信息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一般情况下，我们默认为对方就算遭遇了‘污染’，那污染值也完全没有升高到出现‘畸变’的状态。” 冯洛彬冷冷淡淡的“嗯”了一声。 事实上，若非调查部这边之前才遭遇了一起来历不明的污染爆发，冯洛彬不会觉得关译心是被“污染”所影响到了，而是更加倾向于去猜测，对方是不是突然生病了…… 关译心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 其实，在最初的眩晕过后，她的大脑已经清醒了很多，只不过，身体上传来的不适，还是让她有些虚弱和疲惫。 而关译心此时正在思考的却是sad-4号的反应。 ——从刚刚到现在，sad-4号除了问了她一句话之外，都没有再说话了。 说真的，这和平时的sad-4号表现出来的性格，并不一致。 关译心一时间也搞不明白，sad-4号是因为把小怪物关一一带走之后，短时间内回顾了太多关于“教授”的东西，所以一时间有些失常，还是说，因为自己现在表现出来的状态人，才让sad-4号选择了保持沉默…… 不过关译心倒是并不算太担心自己现在的安危。 江冯楚的日记本传递的“污染”虽然出乎了关译心的意料，但是，她这会儿还完全维持着人类的形态，自我感觉上，似乎也并不比最初在旧教堂遭遇的情况严重…… 换言之，关译心虽然意识上遭遇了不小的冲击，但是，她目前的确没有丝毫发生了“畸变”的特征。 最差也不过就是被调查部打晕了扔进医院里再来一次“记忆剥离手术”了。 关译心一边因为想起那堪称高昂的医疗费用而心脏抽搐，一边却又有种死一样的平静。 只要不会被调查部直接给杀了，别的都是小事。 甚至就连丢失的记忆，都有小怪物关一一那边帮忙备份……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又是上回那位娃娃脸的陈医生来处理调查部送过去的病人…… 正当关译心想东想西、除了琢磨着把今天获取的信息好好整理一份留在小怪物关一一的神秘空间里之外，恨不得连自己的遗言都提前准备好留个备份的时候，休息室的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有些熟悉、也有些让人不安的脚步声。 ——是冯洛彬的脚步声。 关译心和他接触过几回，并且好几次都是自己被困、对方居高临下的出现，倒是也被动的记住了对方走路时、略有些重且压迫感十足的动静。 没有敲门的动静。 “咔哒”一下，休息室的这扇门，便直接就被人从外面给打开了。 关译心闻声勉强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同时抬头看向了门外。 冯洛彬一手自然下垂，另一只手却随意的揣在了兜里。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 她看得出来，随意的揣兜站着，和手里握着东西、手臂稍稍用力、并且手肘略微抬起以保持角度的把手藏在兜里的姿势区别。 到了这个时候，关译心甚至还有心情去想，冯洛彬都特意把手枪藏在兜里了，总不会见面先给她一枪吧…… 虽然心里已经腹诽很多了，不过表面上，关译心还是很无辜的。 她虚弱的露出了一个带着惊讶和歉意的笑容，声音有些怯弱的开口道：“是sad-4号通知您过来的吗……抱歉，我好像突然有些不舒服……” 说话时的语气和逻辑也很正常。 看向冯洛彬的眼睛也是正常的神韵。 声音倒是因为身体的不适和体弱有些发虚，不过也是正常状态。 冯洛彬不知不觉便稍稍松了口气。 哪怕关译心并非是调查部的工作人员、和他也不存在什么交情，但是，看着一个好好的活人因为“污染”突然就变成怪物，终归不是一件令人轻松的事情。 即使冯洛彬已经亲历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过很多、很多次了。 然而冯洛彬并未放松戒备。 他稳步走到了关译心对面，和她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然后，声音和平日里一样的冷漠，内容却是难得的带上了些许的关切。 “嗯，sad-4号说你不舒服，”顺着关译心的“误会”，冯洛彬眼睛也不眨的冷冰冰的撒谎道：“它很担心你，所以喊我过来看看。” 关译心顿时微微睁大了眼睛。 有对sad-4号和冯洛彬的感动，也有些打扰到对方的歉意。 然后，关译心依旧是有些弱弱的低声道：“sad-4号一直很好的……” 虽然面对的是冯洛彬，但是，给不出声的sad-4号的免费好人卡先随便发一张。 关译心的语气尽量平静了，只不过，喉咙里似乎隐隐约约还是带了点些微的哭腔。 毕竟，人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是会比平时更容易变得脆弱和感性一些。 面对原本陌生、甚至是畏惧的人突然的关心，关译心有所触动，也是正常的。 冯洛彬：“……” 他瞥了sad-4号一眼，面对关译心虚弱的哭腔，他难免微微有些皱眉。 关译心这个反应，反而是有点把他给整不会了…… 当冯洛彬觉得关译心和“巴别塔”邪教团伙有所牵扯、满身嫌疑的时候，那真的是再多的关押、刑讯和精神压力都不为过。 可是，当他确定了对方的无辜、并且亲眼见识到对方有多倒霉之后，冯洛彬的行事作风虽然依旧冷硬，但总不至于对一个倒霉的小姑娘依旧态度恶劣。 sad-4号开始和他单独念叨：“我刚刚就和你说了，小美女的状态并不像是发生了‘畸变’，更何况，如果真的是‘污染’导致的‘畸变’的话，你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把这间休息室封锁起来。” 冯洛彬不动声色的冷漠回答道：“如果她真的发生了‘畸变’，那么，在她人类的意识和记忆还未彻底溃散之前，或许还来得及问清楚，她是怎么在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突然遇到这种情况的。” 这才是冯洛彬会冒险亲自过来的根源。 “污染”无处不在。 但是，调查部内部，的确是一个相对安全、防范也格外严格的地方。 至少，之前的污染源，但凡出现在城市里的其它角落里，都不至于从一开始就激发起这种规模的警报…… sad-4号：“好吧！” 然后，在冯洛彬面对关译心有些沉默的时候，sad-4号用惯了的性感男神风电子合成音，便从旁边温柔的响了起来。 “小美女，你怎么了？怎么身体突然不舒服了？”sad-4号关切的问道。 关译心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什么状态。 不过，她倒是知道导致自己变成这样的原因。 只不过，那原因根本不能说…… 于是，关译心一只手按着自己冷汗涔涔的额头，稍稍侧过头来，有些茫然和虚弱，语速都有些放缓的说道：“我不知道……之前躺在这里，想要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了，我本来还以为，是精神太过紧张……后来不知不觉睡着了，然后，症状没有缓解，反而加重了……” 顿了顿，关译心有些茫然的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突然，有些头晕眼花，整个人好像陷入了噩梦中一样……” 虽然都是无稽之谈，但是关译心选择稍稍抄一下陆曦多年噩梦时的症状。 冯洛彬终于开口：“可能就是精神紧张导致的身体异常，这边的封锁期快到了，到时候你先别离开，我让医生帮你检查一下。” 关译心弱弱的开口：“医药费……” 冯洛彬愣了一下：“？” 还是对关译心比较了解的sad-4号立刻就抓住了重点，“免费的，不需要你付钱。” 关译心顿时深深地松了口气，立即道：“谢谢。” 冯洛彬：“……” 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感叹，sad-4号可是真够了解关译心的，还是该感慨，关译心可真不愧是个出身贫民区的人…… 关译心也没有继续说话了，只是露出了一个感激的虚弱笑容来，看向冯洛彬和sad-4号的方向。 她也在默默的腹诽，不管是sad-4号还是冯洛彬，这两个家伙嘴里全都没有一句真话。 也难怪他们俩能一直搭档…… 第392章 新的机械义肢 随着“医药费”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这间休息室里的气氛，却突然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 关译心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上是完全不加掩饰的疲惫和病弱。 在sad-4号和冯洛彬的眼里，她刚刚甚至一直都是“昏睡”状态的。 而对于关译心来说，除了她作为一个出身贫民区的贫困大学生最在意的医药费问题之外，目前的确没有其它值得自己去在意的话题了。 这里毕竟是调查部的办公大楼，关译心本人又应该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持有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态度，顶多是自怨自艾一下，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竟然又赶上事了。 冯洛彬则是向来性格冷漠阴鸷，在简短的几句交谈过后，大概确认了关译心的状态的确还是清醒正常的，他也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只不过，大概是因为职业病的缘故，就算冯洛彬已经暂时放下了对关译心如今状态的怀疑，他依旧稳稳当当的握着自己手里的枪。 至于唯一一个堪称话唠的sad-4号，大概是之前才遭了小怪物关一一的缘故，除了一开始和关译心念叨了几句之后，后面愣是一反常态的也没有多说话。 以至于，各怀心思的关译心和冯洛彬两个人，再加上sad-4号这个更加心怀鬼胎的超级人工智能，他们三个愣是在短暂而友好的面对面僵持中，突然就陷入了冷场。 关译心没什么精神的脸上还带着点不尴不尬的笑容，不过，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她的眼睛总是在忍不住的微微合上，看上去有种随时都支撑不住想要混过去的疲弱。 冯洛彬盯了几分钟疲惫苍白的关译心的脸色，对上对方十分勉强的、颇有些弱声弱气的笑容后，心情一时间也有些复杂。 顿了顿，冯洛彬冷冰冰的开口道：“等封锁期结束之后，我会让医生直接过来。” 说完这句，冯洛彬便要转身离开。 关译心默默心道，果然是高高在上的调查部负责人，甚至不会礼节性的客套一句，“你自己在这里休息”什么的…… 然而表面上，对于冯洛彬留下的这么一句话，关译心非但没有吐槽，甚至还是面带歉意的腼腆笑了笑，“好、好的，谢谢你，麻烦你了。” 而在冯洛彬转身的过程中，关译心终于从他身侧看到了冯洛彬揣在兜里的那只手的姿势。 ——冯洛彬自始至终，一直都在稳稳的握着枪。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心脏却是止不住的缩紧了一瞬。 她猜到了自己如果被发现，可能会面临危险，但是，冯洛彬就这么拿着枪过来了，说实话，是有点超出了关译心的预料的…… 能让冯洛彬这么大动干戈的，肯定和“污染”有关。 但是，如果她这里的“污染”已经能够被调查部办公大楼里的设备所检测到，按理说，警报声应该也会响起来啊？ 还是说，她身上目前的“污染”，和小怪物关一一之前随便丢在调查部办公大楼里的献血容器中的血样相比，甚至轻微的不值一提？ 如此一来，她这边自然也就无法引起调查部办公大楼里的特殊检测设备的反应了…… 关译心想着这些，略微恍神了一会儿。 倒是sad-4号，在冯洛彬离开之后，终于开口和关译心关心了两句。 旋即，这个超级人工智能还十分妥帖的告诉关译心道：“小美女，好好躺下休息吧，我会注意着这边的，有情况我会随时联系医生，放心！” 关译心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是默默在想，这算是从暗地里看监控盯着她的动静，变成了明目张胆的直接盯着她的情况了。 而且，她这边还得仿佛很感动一样，对给自己这个病号“陪床”的好心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表示了由衷的感谢……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关译心现在算是可以确定了。 在调查部办公大楼全然封锁的情况下，医生是救不了她的。 而以冯洛彬的做派，大概是但凡她这边发生“畸变”，那边就要直接动手进行物理销毁了…… 明明也算是生死关头了，但是十分诡异的，关译心在想通了这些关节之后，心底却并无多少慌乱，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异样的平静。 明明也没有更多的线索或者证据，但是，关译心就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似乎是完全可控的。 “教授”老房子里一直保管着的“江冯楚”的日记本，的确带有污染，但是，那污染对关译心而言，却仿佛影响较轻…… 十分不合时宜的，关译心的心底甚至盘旋着一种说不出的念头，就好像……就好像……她的身体里存在某种类似于“抗体”一样的、非常有指向性特征的抵抗能力的东西似的。 · 城市之外的废土之中，位于联邦政府势力辐射边陲位置的76号岗哨内部的地下补给中心里，温梦和武鸿谦在无可奈何的形势之下，终于还是接受了自身肢体出售的安排。 武鸿谦双腿原本生锈的金属支架，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有着完整骨骼形态和外部结构的机械义肢。 发现自己安然醒过来了，没有被大卸八块、也没有变成缸中之脑，说实话，武鸿谦是有那么长舒了一口气的。 虽然这个仿若末世废土一样的世界让他心生畏惧，从事人口买卖的联邦政府也让他胆战心惊，但是在这一刻，武鸿谦的脑海中，竟然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能够从手术台上醒过来可真好。 ——能够活着可真好。 “太神奇了……我竟然完全能够自由活动，完全没有任何这不是自己的腿的感觉……”武鸿谦喃喃说道：“他们做这种断肢接续的手术，甚至都不需要恢复期的吗？” 说这话的时候，武鸿谦还在低头看着自己的腿。 他之前已经同意了出售自己的部分血液、少量肝脏，以及和机械支架连接处的部分骨骼和筋肉。 换言之，比起之前腿部的两根金属支架，武鸿谦现在还多出了一部分对称的机械义体关节…… 温梦也有些惊奇的看着武鸿谦刚刚更换完毕的机械义肢，她反复观摩了一会儿，有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你的机械义肢已经进行了更换了……不管换成了什么样子，起码，它就和之前那个地方无关了。” 武鸿谦的神色间还有些微微的恍惚，闻言，很快便点了点头，心情复杂道：“是啊……” 短暂的沉默后，温梦突然道：“我也打算直接出售部分自己的身体样本。” 武鸿谦愣了一下，然后，他不知所措在张了张口，有些磕磕巴巴的说道：“你、你是为了攒点资源吗，不、不至于吧……说不定哪天一觉睡醒，我们就都又回去了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武鸿谦脸上带着点苦笑，显然，他自己都有点不相信自己在说什么。 温梦抬头看向武鸿谦，“我是想要和这个联邦政府的工作人员，要一份身体检查报告……” “我们两个，”温梦压低了声音：“或许需要一些对比，如果能拿到其它人的身体情况报告，就更好了。” 武鸿谦微微一怔，旋即恍然。 显然，温梦自己的身体报告重要和不重要，相较之下，她更想看到的，是他们两个外来者，和当地人之间存在的不同。 就在不久之前，这个补给中心的所有者、所谓的联邦政府，还主动为了这点不同，慷慨支付了一笔费用…… 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武鸿谦额头上瞬间又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却很快咬咬牙点了点头，颤声道：“我、我明白了。” 第393章 游荡的人影 两人商量妥当之后，温梦很快便起身，重新去找了补给中心那个叫做阮涟的工作人员。 武鸿谦连忙使用着自己刚刚安装完毕、甚至不需要多加调试和锻炼就已经很得心应手的机械义肢，寸步不离的跟在了温梦后面。 说真的，经历了之前那个废墟中的事情，再加上接下来一系列的遭遇，武鸿谦对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所有人，几乎都充满了怀疑不安的戒备。 除了和他同样来自地球、并且一起经历了这一切的温梦之外，武鸿谦已经根本不敢相信任何人。 ——当然也包括那位好心带他们来到这个补给站的年轻反抗军成员，以及补给中心这边一直都表现的还算友好的阮涟…… 片刻后，温梦一路找到阮涟工作的地方，然后面上似乎略有些局促和紧张的伸手敲了敲门。 “你、你好，打扰了。”温梦欲言又止，迟疑了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般的开口道：“我、我也想出售一部分血液……或许是少量不影响我生命的身体样本……请问，你们的研究中心，是否还？” 阮涟闻声望过来一眼。 除了站在前面的温梦之外，他自然也一眼就看到了，正跟在温梦后面，亦步亦趋的出现在这里，身体一直紧绷着看似很紧张的武鸿谦。 阮涟的视线在不经意间飞快扫过武鸿谦腿部的机械义肢，顿时，对于温梦突然又改变主意过来找他的情况，阮涟的心里便差不多有数了。 这两个流浪客对于联邦政府的信用，显然是存在一定疑虑的。 所以，那位女士之前下意识的拒绝了交易，不过，当她看到自己的同伴在拿到了一笔可以称之为不菲的报酬、并且重新拥有了“正常”的双腿之后顺利走路的模样之后，这个身边的实例显然帮助她迅速下定了决心。 阮涟这么理所当然的猜测着，然后继续友好热情的笑了笑。 阮涟从容的坐在自己办公室的位置里面，转过身来给了温梦一个肯定的答复：“他们实验中心那边当然会继续收购需要的活体样本的。” 大概是见温梦和武鸿谦都有些紧张，阮涟只当是他们这些流浪客以往和补给中心接触的次数很少——这倒是并不令人意外，毕竟，对比大多数生活在荒野废土上的流浪客来说，这两个人看起来并不怎么强大，却是出乎意料的健康。 大概是两个幸运儿凑到一起了？ 阮涟随便想着，然后还有心和温梦开了个玩笑，打趣道：“毕竟，像是你们这么幸运的人，命运总是会更加眷顾的。” 被称之为“幸运儿”的两个人脸色微微有些发黑。 温梦：“……” 武鸿谦：“……” 在地球上活得好好的突然莫名其妙就穿越到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世界，这运气给你你要不要啊.jpg 尽管内心已经在疯狂翻白眼腹诽了，不过，脸上倒是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异样。 对于阮涟的打趣，温梦和武鸿谦也只是唯唯诺诺的应下了。 然后，温梦便借机和阮涟多攀谈了几句，也算是勉强打探一些关于他们那个所谓的联邦政府的信息以及这个补给中心的情况。 显然，阮涟并不知道面前这两个来自荒野废墟中的流浪客脑海中的真实想法。 反正他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再加上研究中心那边对这两个样本也的确比较在意，所以，阮涟面对温梦的很时候，态度也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和友好。 这场还算友好的谈话持续了十几分钟的时间，直到阮涟身边的屏幕上，突然发出了一声提示音。 ——原本近乎静止的画面中，突然出现了一群陌生人。 听到提示音的阮涟立刻回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摄像头监控画面。 “有人靠近了岗哨这边，”阮涟随口说道：“今天的访客数量还挺多的……” 旋即，阮涟朝着温梦摆了摆手示意，“如果还无法确定自己想要出售的样本范围的话，其实还可以和医疗舱那边的工作人员沟通一下。” 温梦点了点头，自然明白阮涟的言外之意就是，他这边有新的工作，已经没时间继续和她闲聊了。 经过刚刚的交流，温梦起码看起来似乎比之前稍稍放开了些，和阮涟说话的时候也不再磕磕巴巴的了，她主动向阮涟再次道了声谢，这才和武鸿谦一起转身离开。 从他们站在门口的角度，当然看不到阮涟面前的屏幕画面中，正有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客，茫然而随意的在附近的公路上游荡。 他们距离76号岗哨已经很近了。 但是，走路的方向，却并非是直接朝着竖有路标牌的76号岗哨这边来的，而更像是一种漫无目的的、仿佛意识飘忽的游荡…… 只不过，废土荒原上的流浪客，本来就什么人都有。 甚至可以说，还保留有完整人类形状的，都称得上是人模人样的稀少类群。 阮涟见怪不怪。 虽然看到了那群人影游荡的画面，却也没太当回事。 如果是“正常”的流浪客，他们自己会主动靠近岗哨这边，经过严格的检查后进入联邦政府开辟的补给中心进行物资交易。 如果是一些非正常的流浪客，又或者是一些更加危险的、携带有污染的某些诡异存在，那么，他们现在出现的位置，也还没有到激活76号岗哨火力覆盖范围的地方…… 阮涟只需要等就是了。 他只是粗略的瞥了两眼，然后很快便收回了视线，同时手动给超级人工智能打了个任务单申请。 ——毕竟，如果那些人影真的有问题的话，他一个人类最好别多看。 从他进入军方、再到后来被分配到76号岗哨工作，他的每一段经历中，被教导的第一课，都是尽量不用肉眼去观察可能的异常，而是应该把这类直接面向危险的工作交给并不会被污染到的超级人工智能。 阮涟很清楚，在自己的生命面前，人类的好奇心，都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只是，在刚刚的惊鸿一瞥间，阮涟突然有些古怪的觉得，里面有个漫无目的游荡的男人，似乎隐约有点让他觉得眼熟，但又不是特别熟…… 第394章 我要封锁76号岗哨了 阮涟下意识的想了一下，却依旧没能想到什么。 他很快便收回了视线，只是又给超级人工智能那边更新了一下备忘信息，然后便不再继续琢磨这件事了。 他本来还在耐心的等那些流浪客过来、又或者单纯只是有那么一批生活在城市之外的人，碰巧路过了76号岗哨这边而已…… 然而，几分钟后，看着那些还在附近缓慢游荡的人影，阮涟的脸色，渐渐的发生了变化。 ——这不正常。 在荒野上行动，是要消耗体力的。 所以，每一个流浪客往往都步履匆匆，目标明确，不管是前来补给中心，还是前往未知的区域…… 之前距离较远的时候，阮涟尚不确定对方的身份和目的，所以，对于对方并不清晰的行进路径，也就没有太过敏锐的判断。 可是，随着对方渐渐靠近、一直到对方明显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76号岗哨的检查入口后，却始终都不曾做出任何反应，阮涟便意识到，那群人不对劲了。 阮涟已经忍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下意识的想要稍微错开视线，不要直视监控摄像头拍摄的实时画面，一边却又忍不住的视线紧紧地落在了刚刚那个让他隐约觉得有些眼熟的人身上。 距离稍微拉近了之后，刚刚那个人让他感到有些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面孔，却陡然间变得怪异起来。 阮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此时的感受，然而就在这时，大屏幕上的画面却陡然一变。 远距离高清摄像头直接将那个人的面孔清晰的拍了下来，然后，以一种3d建模的方式，剥离了轮廓，呈现在了屏幕之上。 没有了具体的毛发、五官和皮肤，而只剩下一层网状建模的面孔，便成了单纯的数据，再也看不出之前令人心中隐隐不敢的怪异和诡谲。 不过，除了刚刚那张脸的建模之外，在屏幕的四周，还多出了另外三张剥离出的只剩下网状建模的脸。 ——那赫然是中间的面孔，和周围三张面孔做高精度对比的场景画面。 画面中，屏幕最中间的那张面孔的眼睛部位和左边那张面孔同时被标记成了红色，中间那张面孔的脸部轮廓一圈却和右边那张面孔被标记上了蓝色，还有中间那张面孔的鼻子部分，则是和右上方的那张面孔的鼻子被标记出了绿色对比。 阮涟见状顿时惊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sad-4号？” “是我。”sad-4号那在超级人工智能里一直称得上风格颇为突出的性感男神风电子合成音，适时的在这间办公室里传了出来。 sad-4号先这么简略的回应了一句，然后在略微顿了顿之后，才语气平静的继续说道：“我刚做了一组数据对比。” 经过sad-4号过滤处理的信息，是相对安全无害的，所以，在sad-4号出声的那一瞬间，阮涟的视线便已经立刻紧紧地盯在了屏幕上。 因为没有了皮肤、瞳色一类外显的特征，所以，那四张脸型建模图乍一眼看上去的时候，特征其实是不那么清晰和分明的，所以，阮涟也并未能够在第一时间便意识到问题所在。 不过，在仔细端详了片刻之后，阮涟却如同被人兜头淋了一盆冷水一样，原本只是有些紧张的脸色，渐渐的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这是什么……”阮涟已经连眼珠几乎都要凝固在眼眶里了。 就他正盯着的那块大屏幕上，最左边那张被做对比的脸，赫然便是阮涟自己的模样。 “你没有发现吗？”sad-4号语气平静的回答道：“外面正在游荡的那个东西，它的眼睛其实和你自己的长得一模一样。” 霎时间，一种难以形容的、极致森冷的寒意，便从背后如影随形般的覆了上来。 巨大的恐惧和茫然瞬间席卷心头，让阮涟的大脑中近乎只剩下一片空白。 僵立在原地不知道过了许久，阮涟几乎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好半晌，他才恍恍惚惚的听到自己仿佛情绪彻底出来一样，似乎正在用一种已经失了真的怪异声音，勉强维持冷静的和sad-4号说话道：“我刚刚看到它，好像有点脸熟。” sad-4号的语气里似乎带着种轻轻的叹息，“正常的，你看到了你自己的眼睛，只不过，那双眼睛没有长在你自己的脸上，所以，那个东西的面孔，大概给你带来了非常强烈的怪异感吧！” 阮涟没有开口，他的大脑里正在嗡嗡作响，眼珠则是盯在大屏幕上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阮涟才终于在巨大的惶恐和不安中，挤出来一句话道：“另外两张脸……是谁？” sad-4号的语气里似乎带着些微微的诧异，“你没有认出来吗？就刚刚进来的那三个流浪客，一女一男，还有一个似乎是反抗军的人中的一个。” 说到这里，sad-4号直接调取记录，看了眼武鸿谦之前才售卖给研究中心人体样本时的记录。 “志愿者1号……？这什么假名字，好敷衍啊。”sad-4号嘀咕了一句。 不过，流浪客们不愿意在联邦政府这边的补给中心留下真实的名字，sad-4号倒是也能理解。 对于联邦政府而言，其实那些朝不保夕的流浪客们的名字，同样没有多少价值。 甚至于，根据sad-4号对城市之外的荒野废土世界的了解，那些流浪客们有没有一个自己真正的正经名字，恐怕都还两说呢！ 当城市的边陲早已远去、文明也荡然无存的时候，那些流浪客们的姓名是否能够持续，都还是个未知数。 那些流浪客的名字，当然也就失去了人类社会中本应存在的意义。 大概是意识到阮涟的想象能力有些薄弱，所以，sad-4号直接把屏幕上原本属于武鸿谦的脸的线条建模，直接覆盖上了一层他原本的样子。 sad-4号告诉阮涟道：“面容轮廓是用那个志愿者1号的脸拼凑出来的，现在能认出来了吧？” 阮涟现在自然已经认出来了。 但是他没有回答sad-4号，而是有些艰难的开口反问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sad-4号的与其平静而坦然：“你知道处理流程的，不是吗？” 不等阮涟做出回答，sad-4号便主动继续说道：“接下来，我要封锁76号岗哨了。” 阮涟闭上了眼。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所浸透了。 阮涟的确知道流程。 就算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终究还是会颤抖、会恐惧，并且，一边畏惧着，一边却又在近乎空白的大脑中一遍遍的重复着当初反复背诵下来的污染区域处置原则。 在经历过一次次的训练、并最终被派往76号岗哨的时候，阮涟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他只是没有料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就在这么平平无奇、毫无预兆的一天。 灭顶之灾便要降临在这座76号岗哨之中了…… · “76号岗哨出事了。”sad-4号的声音在冯洛彬的办公室里响了起来。 冯洛彬猛然间低头，看向自己办公桌的桌面上摆放着的那个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 sad-4号：“我已经封锁了76号岗哨的出入口，希望他们好运吧！” 冯洛彬下意识的喃喃道：“76号岗哨啊……昨天好像才有一批物资被配送到了那边。” sad-4号：“其实也不算是很突然，毕竟，这都已经是封锁后又被重启的第六个7号岗哨了。” 顿了顿，sad-4号难得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了研究中心很感兴趣的那两个流浪客样本。” 第395章 不明原因的复制和错位 位于城市之外的岗哨和补给中心，是和荒原废土直接接触的前线、也是联邦政府统治的势力末端。 那里是人类文明的边陲地带。 也从来都是文明社会中面对污染时最容易陷落的地方。 冯洛彬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和sad-4号问道：“76号岗哨……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嗯，有点复杂，我长话短说，”sad-4号斟酌着词句，简要的和冯洛彬说明了一下自己目前观察到的情况。 “异常事件的开端，大概就是在76号岗哨的外面，突然凭空出现了一群十分奇怪的人形事物。根据我的分析，它们的脸和身体，似乎都是由附近的人的模样给随机拼凑起来的。” 冯洛彬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一个用各种旧布片拼凑在一起、身上布满了缝线痕迹的人体娃娃形态，觉得那场面看上去多少有点瘆得慌，不由得皱了下眉。 说话间，sad-4号已经熟练的在冯洛彬办公室里墙壁的屏幕上，重新展示出了一幅和之前拿给阮涟看的内容极其相似的对比图。 屏幕上的图片同样去掉了人眼可以清晰辨别模样长相的面部皮肤和五官，只剩下了电子数据般的三维建模线条。 只不过，比起之前拿给阮涟的只是向他说明情况的那一张图片，sad-4号在冯洛彬这边展示的对比图数量一下子就上去了。 就仿佛是走马灯、又像是快速播放幻灯片一样，屏幕上瞬间闪过去了很多张不同的对比图片。 “这是76号岗哨外面的监控摄像头拍下来的那群类人生物中，所有面部轮廓线条清晰、可以直接做出对比建模的脸型。”sad-4号坦然地告诉冯洛彬道。 sad-4号：“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了，那些类人生物的身体因为藏在了衣服里面，不太容易确认和辨别，我虽然也都做了对比图，但是目前的信息还不够精准，就没有拿出来给你看了，只不过——” sad-4号的与其稍稍停顿了一下，“仅仅只是从这几张脸的面部轮廓这里，其实就已经可以确认很多情况了，简而言之，这一张脸，就主要是有这三个人不同的脸的部分内容拼凑而成的。” 冯洛彬盯着屏幕上的内容沉吟了片刻，他虽然同样无法从只剩下三d建模数据线条的脸上看出具体的身份，但是，sad-4号既然会把这几份数据放在一起对比，只能证明，用来做对比的数据，其实应该是存在于sad-4号的数据库当中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冯洛彬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另外那不同的三张脸的主人，是谁？” sad-4号直接动手在屏幕上加了两个清晰的免冠照片继续作为对比，这类头像照片，冯洛彬瞥见一眼就知道，分明是联邦政府的人员信息数据库中采集的标准照片。 至于第三个人脸建模的旁边，没有用这种标准照片，而是直接放上了一张明显是从监控录像里截取的正脸照片。 冯洛彬深深的拧了拧眉，“没有身份信息的人？反抗军的人？” sad-4号主动道：“是废土上的流浪客，事实上，这个男人今天才第一次进入了76号岗哨的补给中心，并且，然后出售了他自己的部分生物样本给研究中心那边。” 随后，sad-4号又简单介绍了另外两个在联邦政府想数据库中有明确身份信息的两个人的基础资料。 sad-4号：“这个人是阮涟，也就是如今正在76号岗哨内执勤的一个士兵。事实上，就在几分钟前，我刚刚向他通告了差不多的消息。” 冯洛彬淡淡的“嗯”了一声。 岗哨存在于城市的外面，也是联邦政府用来收集外界资料的第一线。 所以，岗哨中的牺牲从来无法避免。 相较之下，在城市内部负责清剿和清理一类肃清工作的调查部清理者们，他们的工作环境，似乎都变得安逸和安全了许多…… 冯洛彬并不认识阮涟。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盯着阮涟那张堪称年轻而热情的面孔，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冯洛彬忍不住和sad-4号确认道：“也就是说，那群正徘徊在76号岗哨外围的类人性生物，它们使用的面孔和身体，都来自于目前存在于76号岗哨内部的人？” 想了想，冯洛彬继续道：“这就像是一场不明原因的复制，并且，它们目前着重复制了76号岗哨，而在这个复制的过程中，很多被复制的人体都产生了大量的错位？” “复制么……”sad-4号对冯洛彬的猜测不置可否，只是否认了他之前的猜测道：“不是的，只有那个流浪客、还有阮涟目前还身处于76号岗哨之中，至于另一个人——” sad-4号直接点开了第三张照片，然后语调依旧冷静的解释道：“这是一位已经牺牲了的士兵，他当然不在76号岗哨内部了。” 冯洛彬也不认识这位牺牲的士兵。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sad-4号展示出来的画面中、对方身上过往的军装，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确认道：“他是75号岗哨……或者更早之前的74号岗哨之中，当时驻扎在那里的士兵吗？” sad-4号很快便肯定道：“你的猜测没错，只不过，时间还要更早一点，准确的时间节点是71号岗哨。” 冯洛彬闻言微微一愣，不由得开口道：“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是啊，”sad-4号显然无需要冯洛彬继续言明，便已经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主动表示道：“没错，事实上，目前出现在76号岗哨外的那批类人生物的面孔，的确有很多都来自于曾经已经牺牲在废弃岗哨中的士兵和工作人员。” 说话间，sad-4号已经将自己的数据库中能够查到的、在联邦政府的人员信息库中有名有姓的曾经驻扎在岗哨内的士兵的照片、以及补给中心的工作人员的照片和基本信息，全部调取了出来。 一张张年轻而又陌生的面孔，连同他们的生卒年月——其中有很多人的死亡时间，都是相同的日期——如同一张照片墙一样，色彩绚烂、却又仿佛蒙着一层厚重的、阴霾的灰蒙蒙的蒙版，在屏幕上飞快的过了一遍。 冯洛彬的唇线绷紧，冷漠的脸上再没有半分表情。 “唉……”sad-4号生动的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就在76号岗哨直线距离仅为193千米的地方，便存在一个能量较高的远古遗迹，所以，你明白的，76号岗哨的损耗一直都比较高。” 冯洛彬有些冷淡的应了一声。 这是联邦政府内部很多人都知道的消息，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所以，即使是在联邦政府足够精心仔细的防护之下，76号岗哨至今，依旧已经损毁数次，并且，直接重建迭代至了第6代。 更确切的一点说，76号岗哨本身，并非是编号第76的岗哨，而是第七号岗哨在五次覆灭后的第六次重启…… 而在距离76号岗哨最近的另一个岗哨，则是已经迭代到了第4代。 这些岗哨的名字并不会长久使用。 虽然没有什么明确的理论支持，但是，似乎同一个岗哨的名字叫的时间久了，就很容易留下某些类似于故事、纪念、传说的存在。 而为了避免这类滋生于意识深处的、可以在不知不觉蔓延的、最难以捉摸的污染，不定期的更换岗哨名字，甚至于，整个岗哨的命名方式和分布系列都进行大规模的重组和重排，也是联邦政府这些年私下里一直都在做的事情。 城市之外的污染非同一般，而岗哨这种里面一直有士兵驻守、直接隶属于军方负责的特殊战略设施，并不归属于调查部，所以，冯洛彬听完sad-4号的话语，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不知不觉间便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冯洛彬才和sad-4号问了一句道：“目前，76号岗哨内部的情况怎么样了？” 虽然关于岗哨的很多消息都是机密，但是不得不说，因为调查部工作特殊的缘故，对于冯洛彬的询问，sad-4号并没有拒绝回答。 毕竟，适当的了解污染的进展，对军方和调查部双方而言，都算是一件殊途同归的事情。 调查部这边平时收集到的城市之内关于污染的危机，各种信息也都会同步给军方那边。 就某种程度上而言，调查部和军方之间，双方虽然从未同时行动过，但他们双方之间的确存在某种互相协作般的默契，以及合作的氛围。 sad-4号：“哦，我看一下——” 重新核对了一遍76号岗哨内部的数据之后，sad-4号才有些惊讶的告诉冯洛彬道：“说来你可能都不信——” 冯洛彬冷漠的脸上，眉梢略微抬起：“？” sad-4号：“截至目前，76号岗哨内部检测到的污染值，依旧属于正常范围内，并且，‘污染’相关的各项数值，也没有骤然间攀升或回落的异常变化。 冯洛彬那张紧绷着的脸上，顿时也浮现出一丝错愕的表情来。 “在你已经封锁了76号岗哨之后，岗哨内部的污染值却没有发生变化？”冯洛彬复述了一遍道。 sad-4号：“是啊，我也很意外这个结果。” 毕竟，就在不久之前，调查部的办公大楼内部，才刚刚因为意想不到的污染物，而被“污染”爆发并侵蚀了一遍。 只不过，对于尚且“可控”的“污染”，城市之内的处理是尽量、尽快的对“污染”进行清理，然后才是封锁、封存。 毕竟，城市之中已经过滤过无数次的“污染”，和城市之外的“污染”的规模，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而在城市之外，同样的操作流程，却很容易直接就演变成，将仅剩的活人，和那些污染物困死在一起的窘境。 第396章 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敌意 “76号岗哨内部的污染值，没有剧烈变化？”冯洛彬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sad-4号回答道：“是的，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外面那些诡异的东西都已经复制到了阮涟的脸——就是76号岗哨内部执勤的那个士兵——还有里面那些流浪客的面孔。但是，至少到目前为止，76号岗哨内部的污染值，的确是处于正常区间的。” 对于76号岗哨内部目前表现出来的“正常”，sad-4号也有些啧啧称奇。 “岗哨外面那些——那些拼凑在一起的东西，”冯洛彬突然开口说道：“它们的目标，确认就是76号岗哨内部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冯洛彬的视线正落在屏幕上，神色间隐有疑色。 sad-4号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针对冯洛彬的怀疑，直接又跑了一遍数据，然后才根据最新的计算结果说道：“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确定那些东西的具体目标是什么，但是，根据它们目前游荡的路线来测算，那些家伙的确会在三小时后，逐渐接近76号岗哨的入口处。” 冯洛彬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道：“它们目前的路径是是规律的？” sad-4号也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当即回答道：“是的，可以模拟出它们行动的路径，目前的数据的确是符合规律的……” 而这正是问题中存在的最大的异常。 什么时候那些被“污染”的怪物、又或者是更加诡谲的东西，竟然会符合超级人工智能的计算规律了？ 那些“污染”，以及“污染”导致的异常，从来最突出的一个特征就是，毫无规律…… 冯洛彬和sad-4号不禁开始面面相觑。 沉默了许久之后，冯洛彬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低沉，“之前，中央大学的下水道里，那些被‘污染’的怪物，就表现出了相似的‘畸变’方向。” 按照调查部一直以来掌握的情报和数据，这个状况并不常见。 只不过，那些生活在下水道中的生物，本来就拥有相似的生活环境， 好半晌，冯洛彬轻声道：“sad-4号，有些相似的情况，竟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sad-4号的反应很快，立刻就接话道：“你是说，之前在中央大学的时候，那边下水道里出现的‘畸变’生物，和76号岗哨面临的危机，可能存在某种联系？” 然而这一次，冯洛彬却摇了摇头，“不，其实到目前为止，我找不到线索证明它们之间存在的联系，我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两件异常事件，似乎都有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sad-4号没说话，而是直接先看了看数据。 它这边掌握的情报和信息，其实要比冯洛彬还要更多一点。 或许是因为之前一直和教授生活在一起的缘故，sad-4号对于研究中心那边的事情，其实一直都挺关注的。 所以这一次，76号岗哨上报，遇到了比较罕见的生物样本后，sad-4号自然也就跟着关注了一下。 只不过，现在它不需要继续给教授收集实验素材了，反而是打算给那只被它从调查部办公大楼里带出去的小怪物塞点特殊的口粮…… 真要说起来的话，从sad-4号这边，的确存在一条冯洛彬都不知道的线索能把这些事连起来。 那就是中央大学里带着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跑路的小怪物关一一，后来又跑进来调查部办公大楼，而sad-4号，则是帮忙补全了从76号岗哨找特殊食物打算喂给小怪物这么一环…… 就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冯洛彬的感觉还挺敏锐的！ 只不过，sad-4号不会说自己趁人不注意悄悄的在里面插手的事情。 而冯洛彬作为调查部的人，也根本没权限朝着76号岗哨的内部处置问题上伸手。 事情到此，似乎就又成了一个无人可以干涉的闭环。 “最近随时关注一下76号岗哨的情况。”最后，冯洛彬也只是这么和sad-4号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76号岗哨的事情与他无关，但是冯洛彬就是有种心惊肉跳的不安感，总感觉里面还牵扯着点什么。 明明是调查部办公大楼这边的乱子都还没彻底解决，但是，冯洛彬的心里，却始终都有种被揪着的、惴惴不安的感觉，以至于，他根本难以放手，无法就此撇开这件事彻底的不闻不问…… sad-4号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答应道：“行，我会随时和你同步个消息的。” · 同样被困调查部办公大楼的关译心，并不知道城市之外的76号岗哨内部发生的事情。 她就算在醒来后，依旧只是靠坐在沙发上，一个人默默的等待时间的推移，同时闭上眼睛，试图缓解因为之前通过和小怪物关一一之间的意识连接，直接接触到了“教授”老房子里当年的日记本后对身体带来的强烈不适感…… 与此同时，小怪物关一一则是还在“教授”的老房子里上蹿下跳，左右攀爬，试图继续寻找一点能够让关译心在意、让sad-4号破防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只小怪物的存在，倒是也吸引了sad-4号的不少注意力。 直到从76号岗哨运送出来的生物样本，顺利的进入了研究中心。 sad-4号在给研究中心保留了大部分样本的情况下，依次取样，将武鸿谦和温梦的部分生物样本，分割出了一小部分，然后，依旧是通过它自己控制并操纵的小型运输器，从别的安全渠道，转而运送到了“教授”老房子这边。 至于被取走了部分样本之后，和之前76号岗哨那边反馈的数据中，存在的少量差额，则是被sad-4号加入了一个新的样本。 ——也就是小怪物关一一之前突然“拿”出来交给sad-4号的那么一段带有荧光绿色的骸骨。 sad-4号熟练的在样本相关的各项记录中做了手脚，然后，将小怪物关一一提供给它的那份材料，理所当然的混入了76号岗哨那边收集到的珍贵样本中，并顺次将其命名为“第9号样本”，然后，将其送入了研究中心进行检测。 甚至于，对于sad-4号来说，“第9号样本”的检测结果，显然要比那两个特殊的生物样本相关的结果，更令它在意…… 很快，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便过去了。 sad-4号分身无数，一边忙着对76号岗哨的完全控制，一边时不时和冯洛彬同步一下调查部相关的信息和事务，另一边，还将从原本给研究中心的那份生物样本中取走的部分血肉，安全的送到了小怪物关一一的面前。 “来尝尝这个？”sad-4号操纵着家务机器人，热情又愉快的招呼着小怪物关一一说道。 小怪物关一一谨慎的勾着细细长长的黑色尾巴尖，压根就没靠近那些用保温箱送过来的那些还很新鲜的、透着血腥味的血肉。 这只小怪物只是趴在墙壁上面稳稳当当的挂着，然后才稍稍探过头来，朝着那个方向轻轻的嗅了嗅。 顿了顿之后，小怪物关一一简直大惊失色！ 居然和muamua身上的味道有一丢丢的相似诶！ 小怪物关一一顿时努力的缩了缩尾巴尖。 虽然它喜欢往关译心的胳膊上、手腕上蹭来蹭去的，也很习惯了关译心存在的气息。 但是！ 小怪物关一一可从来都没咬过关译心哪怕一下。 小怪物关一一很喜欢靠近muamua，自然也很习惯关译心身上的气息，但是，它可从来没有萌生过，把muamua吃掉然后就能和muamua一直在一起了的念头。 sad-4号果然就是个可恶的坏家伙！ 小怪物关一一努力的腹诽和编排着sad-4号，然后还忍不住往墙壁上面远离那些血肉的方向退了退。 虽然那些血肉的确可以当做普通食物下口啦，但是，以小怪物关一一那不太聪明的脑袋，却也明白，如果自己乱吃这种东西，muamua很可能会生气的…… 毕竟，当时和陆离还不熟的时候，自己想要咬对方几口，都被muamua反复制止了。 小怪物关一一虽然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不能吃陆离，但是它选择听话，并且举一反三的明白，尽量不要吃地球现实世界的那些食物，反正也没什么能量，吃了也没多少价值就是了…… 小怪物关一一是这么想的，自然也是这么做的。 它直接开始通过精神连接，试图呼唤刚刚已经离开的关译心的存在。 小怪物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正闭着眼睛靠坐在沙发上好好休息、试图尽快恢复状态的关译心，听到了意识链接那边小怪物关一一的声音后，顿时也睁开了眼睛。 关一一？ 关译心缓慢的眨了下眼睛，和小怪物关一一确认道。 小怪物关一一立刻开始叫唤：“吱吱唧唧！” sad-4号则是在这个过程中，也已经格外热情的向他展示了它刚刚拿回来的食物。 sad-4号：“这是从城市外面的岗哨中刚刚拿到的一部分食物，咦，你竟然不喜欢吗？” sad-4号有些惊讶的看着小怪物关一一往后退的动作，顿时看向那些生物样本的眼神仿佛都产生了变化。 其实，sad-4号完全是以己度人。 它曾经和“教授”一起，在城市之外的废土荒原中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说实话，那段时间里，不管是“教授”还是它自己，都已经接触过不少各式各样的怪物。 sad-4号自己作为超级人工智能，而非普通的生命体，所以，它并不会被那些“污染”所侵蚀和感染，或者，起码它自己是无法产生那种源自生物体的“畸变”的。 但是，当时的“教授”，就算已经因为“污染”而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是，生物体的本质特征是没有变化的——他需要进食，需要能量。 “教授”可以不进行常规意义上的进食活动来补充能量，但是如此一来，“教授”自然就需要进行一种，意义更加广泛的“进食”活动、也就是为自己补充能量的行为。 sad-4号是真的没想到，小怪物关一一会连尝试一下这些食物的动作都没有，就直接产生了抗拒的情绪。 这和它预想中的情况截然不符，甚至是恰恰相反！ 而在sad-4号观察小怪物关一一的反应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也已经通过精神连接和关译心说上话了。 “muamua！”小怪物关一一“嗷”的嚎了一嗓子，“吱吱唧唧！” sad-4号它在逼我吃东西！！！ 它是个坏东西！ 它想逼我吃和你相似的食物！ 关译心本来还在担忧小怪物关一一那边遇到了什么事情，这只小怪物怎么突然嚎叫的这么大声。 结果下一秒，便听到了小怪物关一一的一连串的话语。 关译心简直是悚然一惊，立刻追问道：“你说什么，sad-4号提供的食物上，有和我相似的气息？” 在这一瞬间，关译心的脑海中骤然闪过了一个和自己极其相似的身影——那是她第一次穿越到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时，看到的那张过于瘦削和苍白的、属于原身的面孔，以及属于她的茫然的脸。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关译心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影响，还是其它什么原因，现在这具身体，她几乎已经完全无法找到两个世界的身体之间的区别…… 就好像，原本位于两个世界的、如同平行线一样的存在，不知不觉间便已经交错汇合在了一起，有种模糊不清的融合感…… 小怪物关一一则是继续“吱吱唧唧”的叫唤。 而从它的话语间，关译心也渐渐意识到，小怪物关一一想要表达的内容，并非是那食物和原身有关，而是一个更加耸人听闻的消息。 ——就在刚刚，小怪物关一一从sad-4号给它提供的新鲜事物上，闻到了和地球上的人类相似的气息。 小怪物关一一叫唤的抓耳挠腮，试图找到更确切的描述：“吱吱唧唧！” muamua！那味道非常的混乱、非常的浑浊！ 更多的描述，以小怪物关一一那文字水平，它也实在是挤不出来了。 而关译心在理解了之后，大概也就明白了小怪物关一一想要表达的内容。 这只小怪物说，那份新鲜的血肉食物中，味道尤其复杂，就好像是在原本纯粹的东西里，夹杂了无数难以形容的杂质般…… 关译心用手覆盖在眼睛上，略微沉默了一会儿。 撇下了关于原身的种种猜测后，关译心很快便反应过来，小怪物关一一口中的那个相似的气息，其实还可能是来自于地球现实世界的其他人类。 毕竟，按照陆离的说法，失踪的人其实有很多，并且，人数还在逐渐扩大…… 至于那些失踪者如今都在哪里？ 曾经关译心无从察觉的答案，就摆在了sad-4号提供给小怪物关一一的餐桌上。 以一种或许比死亡和消失，更加狼狈也更加残忍的方式。 这一瞬间，关译心几乎脊背发寒。 一种彻骨的寒意，瞬间笼了上来。 关译心坐在沙发上，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并不认识其他失踪者。 但她知道，那种同病相怜般的、在宛如地狱般的异世界为了生存而挣扎的感觉。 而后便是深深的、对这个世界产生的足以锥心入骨的强烈敌意…… 第397章 人类的血肉 小怪物关一一还在“吱吱唧唧”的不停念叨。 只不过，小怪物关一一的话题主要就集中在sad-4号这个可恶的家伙怎么用食物逼迫它、以及sad-4号不怀好意的各种盯梢，还有就是小怪物关一一自己猜测着给sad-4号罗织的各种罪名。 差不多就主打一个，有机会要在关译心面前给sad-4号上眼药，没机会那就自己主动创造机会给sad-4号上眼药。 反正，针对sad-4号是肯定没跑了。 结果，小怪物关一一自己在那边“吱吱唧唧”的嚎叫了大半天之后，却发现，关译心从刚刚开始，就没有继续说话了。 哪怕是以小怪物关一一那本来不太聪明的脑袋，也渐渐从这古怪的气氛里，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小怪物关一一原本“吱吱唧唧”的叫声陡然便是一停，然后，它转而和关译心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叫唤道：“muamua？” 关译心这才轻轻地应了声，“嗯，在呢。” 小怪物关一一轻轻的张了张嘴，露出了里面细细密密的锋利小白牙，但是却没有若无其事的继续编排sad-4号了，而是关切的关译心问道：“吱吱唧唧？” muamua，是哪里情况不对吗？我应该做点什么吗？ 关译心：“告诉我，sad-4号刚刚把那些新鲜的血肉……端过来的时候，都和你说了什么？” 小怪物关一一呆滞了一瞬。 sad-4号说了好几句话，它背不下来。 于是，小怪物关一一半点不纠结的直接通过精神连接，和关译心分享了一下自己这边的记忆。 小怪物关一一的记忆其实是带有相当明显的冲击性的。 毕竟，对于关译心来说，哪怕她的大脑意识一直和小怪物关一一处于一种精神链接的状态，但是，那种来自于不同于人类的异种生物的记忆视角、还有对整个世界的不同感知，依旧让这份记忆产生了非常强的冲击感。 只不过，类似的记忆共享的情况之前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关译心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再加上，或许是因为她才被带有污染的日记本冲击过一次的缘故，而小怪物关一一这次分享的记忆画面又足够短暂，以至于，关译心这次感受到的记忆冲击，反而是最轻的一个。 关译心能够感受得到，自己仿佛处于小怪物关一一的视野中，然后，自己现在正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挂在了墙壁上，居高临下的看着sad-4号操纵的家务机器人。 再然后，便是“教授”的房子里，突然飞进来了一个小型的运输器，和之前一样，这个运输设备也是密封的状态。 sad-4号操纵的那个家务机器人开始熟练的解除密封状态、开箱，然后，便将里面放着的小份装的鲜血、肉类、还有类似于肝脏的血淋淋的生物样本，逐一取了出来。 这些样本并未经过任何特殊处理——也可能是被运送过来之前就已经处理过了。 然后，sad-4号操纵着家务机器人，将还在渗血的肉类和肝脏，都直接装进了雪白的餐盘中，甚至还做了一个简单的摆盘，然后，它还将那一小瓶粘稠的、透出一种暗沉猩红血色的鲜血，直接缓慢而均匀的淋在了肉块和肝脏上面…… 最后的成品，便是sad-4号心心念念着提供给小怪物关一一的食物了。 而那浓郁的、令人深感不适的血腥味中，则充斥着小怪物关一一的描述中提及的、和关译心相似的来自于地球现实世界的人类气息…… 在这一瞬间，关译心的视线完全就直勾勾的落在了那盘鲜血淋漓的生物组织上。 她不知道那些鲜血、肉块和肝脏来自于怎样的一个地球的人类，她只剩下一片空白的脑海中，也根本无法想象和她一样来自于地球的同胞，究竟面临着怎样绝望的困境，在这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思维里、眼前复杂的光影中，似乎都只剩下一片片粘稠的、令她倍感不适的血红，以及一个个模糊的人体画面。 关译心甚至有些痛恨自己此时的想象力，即使她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晰…… 她缓缓的深吸了一口气，背脊绷紧，身体甚至有些失控的微微颤抖。 而sad-4号在端出了这么一盘鲜血淋漓的“食物”之后，还真就兴致勃勃的和小怪物关一一认真的介绍了一番。 “这可是极其稀有的样本做成的食材，来自于76号岗哨那边的新收获。” sad-4号：“大部分样本都送去给研究中心那边了，这一部分，是我提前预留出来的。哎，如果是教授喂你的话，大概就从实验室那边直接给你切两片了……” sad-4号神神秘秘的和小怪物关一一说道，也不管那只浑身覆盖着漆黑鳞片、身体细细长长的小怪物究竟能不能听懂。 而小怪物关一一显然是听懂了。 只不过，比起听sad-4号在那里哔哔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小怪物关一一更喜欢直接开始和关译心“吱吱唧唧”的告状。 sad-4号显然不知道，正挂在墙壁上、甚至还往后缩了两步的小怪物关一一都干了什么，或者说，sad-4号其实也根本就不关心这些。 在小怪物关一一把sad-4号当成讨厌的死对头看的同时，其实，sad-4号也一直都在坚定的把小怪物关一一看做是“教授”的附属实验物品，而非是一个真正的个体。 即使小怪物关一一明显有它自己的思维意识。 但是显然，在这件事情上，sad-4号依旧选择了理所当然的忽略和偏见。 毕竟，sad-4号作为超级人工智能，它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多么聪明的小怪物，而单纯只是一个可以象征着“教授”的符号，来让它再一次的沉浸在它、以及它的“教授”之间的美好回忆当中…… “教授以前应该也喂过你这类食物吧？”sad-4号语气温柔的和小怪物关一一说道。 看到了小怪物关一一非但不吃、甚至还往后退的状态之后，sad-4号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些微的诧异，“原来你不爱吃这种吗？这可是当年实验室里最常见的原材料了。你具有空间类别的能力，我还以为和你吃这些食物有关呢！” 小怪物关一一的反应则是趴在墙壁上又后退了两步——朝着墙壁高处处、远离sad-4号和家务机器人的方向。 关译心脑海中的画面视角，顿时也跟着稍微晃动了两下。 sad-4号见状倒是也没有勉强小怪物关一一吃这些东西的意思，而是直接动手把这些食材又重新收了起来。 ——用处理实验室样本的方式。 sad-4号操纵着家务机器人，不知何时，那个家务机器人已经将手里的拖把、抹布一类做大扫除的清理工具，给换成了锋利的分割刀、镊子、取样器等实用器械，将白瓷盘中的肉块、肝脏、以及血液分开后，又重新做了清理以及分割类的处理，最后则是将其密封、超低温保存…… 小怪物关一一的记忆画面就此结束。 关译心瞬间从小怪物关一一的记忆中抽离出来，心脏却在近乎失控的剧烈跳动。 她靠坐在沙发上，低垂着的头，眼睛有些失神的盯着地面的方向。 虽然只是sad-4号冲着小怪物关一一自言自语念叨的几句后，但是，这里面包含的信息量，却大的惊人。 至少，sad-4号提到的“极其稀有的样本”和“最常见的原材料”这两个截然相反的描述，却同时都指向了那些来自于地球现实世界人类的血肉。 也就是说，对现在的赛博朋克世界来说，地球现实世界的人类血肉，属于是“极其稀有的样本”，但是，这个“样本”本身，在当年“教授”他们的实验室里，却又是“最常见的原材料”。 并且，sad-4号的这句话，也算是证实了关译心的一个猜测。 当初在地球现实世界的禁区之中，也就是藏于山体内部那个和“教授”有关的、倒悬的神秘实验室的时候，关译心和陆离他们发现的那个献血容器中的血液，显然有很多，都来自于地球现实世界的人类。 更确切一点说，是从地球现实世界穿越到了这个赛博朋克世界之后的那部分失踪的人类。 不过这样一来，这里面就产生了一个新的矛盾点。 根据地球现实世界那边警方的数据，至少是关译心老家当地这一个城市中的数据，从地球现实世界失踪的人群数量，其实应该是增加的。 那么反映到赛博朋克世界这边，来自地球的人类数量，应该也是增加的，为什么根据sad-4号刚刚的说法，来自地球的人类，反而变得更加“稀有”起来了？ 关译心张开双手，看了看自己光滑的、没有留下任何疤痕的掌心——这里曾经在贫民区的旧教堂中，遭遇了非常明显的砂石土粒的擦伤，正好就是伤口最难以清理、也最容易留下疤痕的方式。 但是之后，关译心身体中出现的“快速复苏”的特殊异能，却让她的伤口，以一种超乎寻常想象的方式迅速愈合，并且没有留下任何疤痕、伤痕一类的痕迹…… 而比起“快速复苏”这个匪夷所思的特殊异能，关译心的视线盯着的，其实是自己的身体本身。 在她穿越到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之前，这具身体显然应该是属于原身的。 在短暂的恍惚中，关译心不由得开始心想，sad-4号提到的，来自地球的人类样本数量变得稀有，对应着地球现实世界那边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失踪，是否意味着，其实，是有更多来自于地球现实世界的人，用和她相同的方式，反向占据了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人的身体？ 如果再加入陆曦这个特殊例子的话，是否意味着，在此之前、甚至是在陆离他们尚未有所察觉的时间更早之前，其实还有其它来自赛博朋克世界的灵魂，便已经侵入了地球现实世界一些人的身体内？ 想到这里的时候，关译心甚至有一瞬间的走神。 她忍不住的想到了陆曦当年咨询过的心理医生、还有精神科医生…… 原本晦暗、阴郁、蒙着浓重血色的思绪，便不知不觉间又转了个弯。 关译心的嘴角略微抽搐了一瞬，不过，这种走神，倒是让她从原本极其低沉压抑的情绪中稍稍挣脱了出来。 说不定，等她这次回到地球现实世界之后，可以和陆离提个建议，去精神病院看看，有没有哪位病人或许和陆曦是相似的经历？ 关译心回过神来，就听到了精神连接中小怪物关一一有些不安的叫声。 “没事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关译心很快通过精神连接，无声的安抚这只小怪物道，然后，她还特别又叮嘱了小怪物关一一两句道：“别吃sad-4号给的那些新鲜的血肉……你要是饿了，卧室里不是还有那些绿色的骸骨么？” 小怪物关一一连忙点头答应下来：“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我才不吃那些东西呢！ 那些血肉根本闻起来味道一般般，不怎么好吃！ 虽然小怪物关一一拒绝进食的理由和关译心想的完全不一样，但是不得不说，小怪物关一一这对人类血肉丝毫不感兴趣的坚决态度，着实让关译心的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除此之外，sad-4号刚刚提到的“76号岗哨”这个有些陌生的名词名词，也第一次无比清晰的呈现在了关译心的面前。 在此之前，关译心从未接触过“岗哨”的存在。 她也不清楚，“岗哨”这类建筑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中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是顾名思义，岗哨最初的定义是能够吹响的、用来传递消息或者是示警的哨子。 后来，岗哨又被引申为人类专门建立的、放在视野开阔的地方专门用来观测和警戒的哨所。 那么，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中，已经排序到了至少“76”号的岗哨，它们都在观察或者说是监测些什么？ 第398章 sad－4号的观察 此时的76号岗哨已经彻底封闭了。 和之前位于城市中心中、却内部骤然遭遇污染的调查部办公大楼一样，sad-4号在76号岗哨这里，开启的同样是最低24小时限制的完全封锁。 而在这最低限制的24小时结束之前，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权限可以将那些高密度金属制作而成的隔离墙打开。 这一次，完全没有发生在调查部办公大楼内部那种响彻云霄、震耳欲聋的警告声和播报声，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无息的缄默中进行。 甚至于，在76号岗哨的内部，除了正坐在观察室内的阮涟之外，尚无第二个人，已经察觉到了岗哨内部的异常。 就连那些高密度隔离墙落下去时带来的不可避免的震动声，都因为这里位于城市之外，本来就日常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危险而习惯性的被人当做常态了。 阮涟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些彻底封死了76号岗哨内部和外界的高密度隔离墙下落后，距离解除封闭状态的24小时倒计时进度条。 他感觉到自己嘴里似乎突然有种说不出的血腥味，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刚刚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不小心把口腔内部的粘膜给咬破了一小块。 阮涟的眼神恍惚了一瞬间，然后，他竭力维持声音平静的和sad-4号问道：“等到24小时的封闭期过去之后，这里的隔离墙，会再度打开吗？” sad-4号实话实说道：“我会根据24小时之后的实际情况来判断——更确切的说，是23小时56分钟之后。”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用着足够温和的声音告诉阮涟道，他甚至放轻语气，和对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只不过，现在的阮涟显然是完全笑不出来的。 sad-4号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个玩笑对于正置身于76号岗哨内部、生死攸关偏偏决定生死的权限又不在他们自己手中的一群被困者来说，显然是不怎么好笑的，于是，这个超级人工智主动开口稍作安抚道：“事实上，目前76号岗哨的状态还不错。” 阮涟努力扯了扯嘴角，根本笑不出来。 这会儿他的心理压力实在是过大。 本来，阮涟以为，看着sad-4号把隔离墙放下来的那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便是他人生中最难熬的一个阶段了。 但是现在，高密度金属板的隔离墙已经布置好了，76号岗哨彻底成为了一个内外封闭的孤岛，阮涟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等待决定下达的时间，或许并不那么难熬。 等到一切都回天乏术、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秒是生是死，或者说，不知道自己会以什么状态死去的时候，这段漫长的24个小时，才是更加难熬的一个开端…… “至于在24小时之后，76号岗哨是会解除彻底封闭的状态，还是进入下一个24小时的封闭期，你应该知道判断流程的。” 顿了顿，sad-4号继续如实向阮涟告知道。 阮涟苦笑了一下，有些失神的喃喃道：“是啊，我知道……” 从他加入军方之后，几乎每一次和“污染”相关的训练演练，都会被反复、重复的告知，遇到“污染”后的一整个处理流程。 如果24小时后，“污染”状态消退、监测到的“污染”数值降低至安全值，那么，负责进行观测和监测的超级人工智能，便会继续进一步的封闭式观测，在第二个24小时内，反复衡量以上数据是否真实有效，并且，“污染”的确真实消退。 接下来，依旧是长达24小时的封闭期。 否则的话，同样是长时间的封闭式观测。 只不过，sad-4号需要做出的抉择，便成了是继续维持76号岗哨现在的的封闭状态，还是说，调集火力，对已经封闭的空间进行一波毁灭式处理之后，再进行更严格的封闭。 ——先是进行高温、强火力覆盖，将那些“畸变”出了各式各样姿态的生物质进行物理意义上的“重塑”和“还原”。 所有的“畸变体”都是危险的、不安全的，唯有高温燃烧后，从生物体重新回归为无机质的状态，才是有可能阻断“污染”的一个有效手段。 ——然后是足够厚、足够多的水泥浇注，直到形成一个安全的水泥“棺材”。 ——最后，还需要将那些高密度金属板彻底封锁的空间进行深层地下挖掘掩埋，然后在地表立碑规划出禁区警示牌，甚至将周围数公里的空间都划为禁区。 联邦政府对于“污染”的处理，有一系列严格、稳定并且确保生效的封闭手段。 事实上，在“岗哨”这座建筑立项、建设的初期，它的物理结构，便已经为了后续的一系列行为做出了准备， 毕竟，孤悬于城市之外的岗哨，想要“生存”下来，本来就会面临无数意想不到的风险。 而等到危机真正降临的时候，岗哨存在的意义，便瞬间由在城市之外的文明边陲扎根存活、观察城市之外的环境、和生活在废土荒原的那些流浪客进行有限的交流和物资交换，转换成了带着那些会对人类社会造成重创的“污染”一起封锁和消失。 阮涟的脑海中，已经在短时间内无数次的闪过曾经倒背如流的那些规定和章程。 只不过，和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之间的对话，依旧是进一步加重了这种难以承受的心理负担…… 阮涟默默地盯了一会儿屏幕上sad-4号特意放出来的24小时倒计时进度条，然后有些不自在的错开视线，转而和sad-4号商量道：“你能把这个收起来吗？” sad-4号立刻答应了阮涟的要求：“当然可以。” 毕竟人和人的性格不同。 有的人是愿意自己盯着进度条的，哪怕是倒计时，也是看着才会更安心一点。 只不过，有的人的想法显然是不同的。 或许，在阮涟看来，那不是时间和希望的倒计时，而是意识上的一种缓慢凌迟。 sad-4号选择尊重当事人自己的认知和决定。 下一秒，原本代表着倒计时的进度条从屏幕上消失，画面中转而呈现出了76号岗哨内部的实时监控画面。 阮涟一抬头，就看到温梦和武鸿谦两人正苍白着脸坐在角落里，他们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镜头中，他们看向其他人的时候，眼神里也充满了戒备的神色，说话的声音小的近乎于无，也不知道究竟在窃窃私语什么。 说实话，就算是废土上的流浪客，置身于岗哨内部的补给中心的时候，也不应该这么局促不安的…… 人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下会不可遏制的精神紧绷，同样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下，也会自然而然的精神放松许多。 虽然现在的76号岗哨已经被封锁、并且随时都面临着彻底覆灭的危机，但是，除了阮涟和sad-4号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个事实。 在这种情况下，温梦和武鸿谦自始至终都没有消退半分的紧张感，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两个流浪客第一次从废土荒原进入补给中心，就赶上了76号岗哨的严格封锁，八成是要和这座岗哨里的所有人一起埋骨于此。 在废土上生活这么久，都没缺胳膊没少腿的，虽然狼狈，但是气色竟然还能看，完全是个人样，可以说是在废土上生活的非常好的状态了。 阮涟看着今天第一次遇到的两个流浪客，一时间还有些微微的恍神。 这两个流浪客的运气，可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评价…… 念头在脑子里转了又转，阮涟最后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们俩也是够倒霉的。 “哦？他们两个就是之前那批样本的提供者？”sad-4号饶有兴趣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阮涟正有些走神，闻声下意识道：“是的……啊？你之前不就在监控里看到他们了么？” “是啊，”sad-4号说道，“但是我突然发现，他们两个现在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他们是发现了什么吗？” 说话间，sad-4号已经调取了一个76号岗哨内部好几个监控摄像头的数据，然后，直接将阮涟面前的屏幕切分成了九宫格的模式。 每一个镜头里面，都是不同角度、不同距离拍摄下的温梦和武鸿谦低声交流的状态。 可以说，在人前满怀戒备、并且躲躲闪闪的两个人，私下里这话就没停下来过。 阮涟一边紧张不安的心里发慌，一边又忍不住被sad-4号的展示吸引住了一部分的注意力。 “他们两个还挺健谈的……”好半晌，阮涟也只是有些干巴巴的评价道。 “这两个流浪客说话的状态不对劲——有点意思，”sad-4号似乎观察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道：“阮涟，你有没有发现，从头至尾，这两个流浪客之间，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可以用来称呼对方的称谓？” 阮涟闻声，神色间还有些惊讶，“什么？” sad-4号：“你之前可能没专门关注过这类信息，那些来自于废土和荒野上的流浪客们，很多都是没有名字的。” 阮涟这才反应过来：“啊……这个我知道，他们申请进入岗哨进行不急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件事了，很多人的名字，都只是代号。” sad-4号意有所指道：“姓氏和名字，也是人类文明的一部分，里面甚至有演变的痕迹……” 而在城市之外的废土荒原之上，人类的文明早已经分崩离析。 在那样恶劣、危险而又诡谲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人”——又或者，那些“生物体”其实都已经不能够被继续称为是“人类”了。 sad-4号：“废土荒原上的流浪客们往往没有名字，但是他们都会有一个明确的代号，尤其是在互相交流的时候，但是，这两个流浪客不一样。” 说到这里，sad-4号的话语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它进一步放大了几张温梦和武鸿谦凑在一起的图片，“这个男人想要开口说话，却被这个女人制止了——从他的表情动作来看，我猜测他是下意识的想要叫这个女人的名字。” 阮涟闻言微微一怔，直接对着自己面前的屏幕开始翻阅电子文件。 sad-4号直接调取了之前温梦和武鸿谦签过字的身体样本出售相关的合同——那里显然已经有明确的称呼了。 “这两个称号——他们彼此之间一次都没有使用过。”sad-4号笃定的说道：“我猜，他们应该有别的名字，而对于他们和补给中心交易时使用的名字，他们自己都不熟悉，很神奇，不是吗？” 阮涟：“是有一点……” 其实反抗军、或者其它在废土荒野上挣扎生存的人类，有时候面对联邦政府以及岗哨内的工作人员的时候，也不会使用自己的真名，甚至于，很多他们在废土荒野上认识的其它人，都只是用一个代号称呼而已。 唯一的问题在于，屏幕上这两个人，竟然对他们自己起的代号都不怎么熟悉。 这就有非常不对劲了。 只不过，阮涟被吸引了片刻注意力之后，很快又颓丧起来，摇摇头苦笑道：“不过，不管他们有什么问题，现在，不都要和76号岗哨一起，永远的留在这里么？” sad-4号的与其颇有些不以为然，“阮涟，你似乎有些悲观？” 阮涟没说话，但神色间的荒谬却毫不掩饰。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在了解过城市之外的岗哨封闭意味着什么之后，真遇上这种危机了，什么人还能乐观的起来。 sad-4号也看出了阮涟神色间的压抑和低落，但它没有反驳什么。 毕竟，sad-4号掌握的数据，或许要比阮涟知道的那些，更加惨烈一些…… 并且，sad-4号依旧还在盯着监控摄像头中的温梦和武鸿谦。 它并未见过这对儿男女，但是不知道为何，sad-4号就是觉得，这两个人身上，似乎还有什么值得让它在意的地方。 这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微妙判断。 sad-4号在根据自己琐碎凌乱的数据计算出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之后，它自己都有些惊讶。 难不成，是因为他们身上的血肉生物样本，被它和小怪物关一一提供的骸骨混合在一起了，而结果至今尚未出来，所以才让sad-4号自己一直高度在意？ sad-4号能够接触到的数据流实在是太多、太庞大了。 以至于，当它意识到温梦和武鸿谦的存在后，开始反复调取相关信息，却依旧没有能立刻整理出一条合乎常理的逻辑链的时候，sad-4号就已经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在它的计算之外的事情，正在缓慢发酵着。 就如同76号岗哨突如其来的危机一样。 第399章 危机浮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阮涟面前的屏幕上，已经没有sad-4号提供的24小时倒计时进度条了，然而，他却依旧无可遏制的去反复想着这件事，而这无疑是对他自己的反复折磨。 sad-4号也没有继续和阮涟闲聊了。 它只是认真的观察着温梦和武鸿谦两人，看着这两位流浪客自始至终从未放下的戒备谨慎姿态，以及这两人之间不间断的窃窃私语。 sad-4号：“他们在观察周围的一切，是76号岗哨本身给他们带来的感受吗？” 阮涟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他的眼神有些微微的放空，没有回答sad-4号的话语。 sad-4号对此也并不在意就是了。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只是在人类已经颓丧的停留在原地的时候，继续观察着、管理着这个已经被彻底封闭的76号岗哨的一切。 直到76号岗哨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撞击声。 那撞击声有些混乱和粗暴，声音却又不至于大到震耳欲聋。 阮涟被惊了一下，连忙起身。 sad-4号则是在阮涟自己伸手切监控摄像头的瞬间，便给那些画面做了一些简单的处理。 ——它给那些或许有着阮涟的脸、之前已经牺牲的士兵的身体或者手脚的怪异生物体打了个画风萌萌哒的马赛克，大概就类似于，在丧尸的脸上挡一朵q版太阳花、粉色蝴蝶结的水平。 让阮涟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瞬间，又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绚丽多姿的糖果色马赛克卡通画而本能的不停出戏…… 阮涟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心情尤其复杂地看了sad-4号一眼，“明明是很严肃……也很危险的场景……”怎么会有超级人工智能会选择打这么一堆荧光糖果色的马赛克啊？ sad-4号没有回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距离我之前推测计算他们行进路径的时间，只过去了1小时57分钟。” 阮涟一愣，“所以？” “所以，”sad-4号强调道：“在逐步靠近76号岗哨的过程中，那些东西更改了它们原本的行进路线，或者说，它们靠近76号岗哨的方式和速度，都在短时间内进行了一次、甚至是数次的变更！如果是按照它们原本的路径和速度，那群东西应该在经过三小时左右的时间之后，才会靠近76号岗哨！” “那些怪物改变了自己原本的行进路径，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阮涟有些不明所以。 他看向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的时候，一时间都还有点懵，“你为什么会很在意这些的样子，都说是怪物，怎么可能会按照你之前计算出的路径行走啊……” sad-4号：“……” 虽然冯洛彬整天就会冷着个脸，说话也总是阴阳怪气的，好像谁都欠了他几百万一样，但是，冯洛彬听到它说这些之后，肯定能第一时间就意识到问题所在。 sad-4号倒是也不至于深深的叹了口气，而是看了阮涟一眼，便直接继续强调着回答道：“那些类似于人类的生物体怪物，是在越来越靠近76号岗哨的过程中，才开始的这些变化，所以，我倾向于，是76号岗哨内部、或者说，是更加靠近76号岗哨位置上存在的东西，影响到了那些怪物。” 说到这里的时候，sad-4号的语气里有种微妙的异样感。 它之前就已经怀疑到了76号岗哨上面，要不然，sad-4号也不会突然出现就宣布，要对76号岗哨进行严格的封锁。 但是，异常的情况在于，直到现在，76号岗哨内部对于污染值的监测数据，都还是正常的。 sad-4号作为联邦政府最顶级的超级人工智能，它自己都已经沿着网络爬过来亲自盯着数据了，却依旧没有发现76号岗哨的内部数据存在任何异常。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在明知道76号岗哨有问题的情况下，现在检测到的数据依旧正常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异常。 sad-4号自己是这样判断的，它也就把自己的思路简单的向阮涟复述了一遍。 sad-4号：“目前我们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明两件事。” 阮涟下意识道：“什么？” sad-4号的语气平铺直叙：“第一，76号岗哨内部用来检测污染值的设备已经全部出现了故障。” 阮涟：“这个可能性不大，昨天我们才进行过设备监测，都还处于正常运行状态……” sad-4号继续道：“那就是第二种可能性了，造成这一异常的东西本身是没有‘污染’的、又或者是，它的‘污染’是没有散发出来的，还可能是更恐怖的一种情况，它散发出的‘污染’，凭借岗哨内部目前所有的监测设备，根本无法检测到。” 听到这里，阮涟突然恍然，“你之前一直在和我聊天的过程中，就是为了检查76号岗哨内部的各项设备反馈的数值么？” 这个房间顶部的摄像头似乎微微动了动，就像是sad-4号正有些诧异的看了阮涟一眼。 然后，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就根本懒得掩饰的开口道：“你怎么好像突然变得聪明起来了？” 阮涟：“……” 阮涟面无表情了一瞬。 他有些受打击、有些颓丧也有些无语，但还是叹了口气，然后和sad-4号问道：“你平时和谁说话都这么不客气的吗？” sad-4号想了想，竟然没当场否认。 毕竟，它平时和冯洛彬说话的时候，其实也从来都不怎么客气。 唯一例外的就只有教授了。 当然了，sad-4号和关译心说话的时候，态度也还可以，毕竟小美女那边的态度向来就好，sad-4号虽然不客气，但是也不至于主动攻击人。 sad-4号还主动表示道：“不同的人在我这里的定义，相差的确很多。” 甚至于，只是想起来曾经和教授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sad-4号的语气似乎都随之变得温和柔软起来了。 阮涟并不知道sad-4号都想了些什么。 他只是跟着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勉勉强强的打起精神来，顶着巨大的压抑和绝望向sad-4号问道：“在76号岗哨内部，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阮涟开口问出了这句话，但是对于自己接下来的行动，的确是毫无头绪的。 想到sad-4号刚刚才提到的，它认为76号岗哨内部或者至少是附近存在“污染”相关的异常，并且，这个异常存在才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根源…… 本来有些失神的阮涟“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了，他坐立不安的踱步了半圈之后，便再度迟疑的和sad-4号问道：“或者，你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sad-4号冷酷的拒绝道：“暂时没有任务要交给你。” 阮涟不知道作何反应的扯了扯嘴角，他刚要继续开口，却听到76号岗哨内部传来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喧哗。 阮涟的动作立刻就顿住了。 sad-4号则是在第一时间将屏幕上监控摄像头反馈的画面切了过去。 ——画面中，温梦和武鸿谦的表情陡然间就变了，就在其它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俩便猛然间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以一种夺命狂奔的架势，横冲直撞的离开了原地。 至于刚刚的喧闹声，其实就是温梦和武鸿谦突然暴起的动作，惊到了旁边的人，而在他们奔跑的过程中，也有人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被撞到，然后发出的不解的询问和恼火的咒骂声。 然而，对于周围人的反应，温梦和武鸿谦却只是惨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根本不作任何回应。 看到他们两个人过于夸张的动作，阮涟都忍不住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稍等，正在计算。”sad-4号没能直接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而是放大了监控摄像头拍摄下来的温梦和武鸿谦面部神情。 画面中，温梦和武鸿谦两人这会儿看起来比之前的紧绷和不安还要严重的多，很显然，他们两个人脸上那种极致的震惊和恐惧早已经溢于言表。 阮涟忍不住想，似乎，自己刚刚骤然从sad-4号那里得知，76号岗哨即将被彻底封闭的时候，脸上大概也流露出过这般绝望的神情吧？ 可是，顺着那两个流浪客逃跑的反方向望过去，阮涟却未能察觉到任何异常的情况和危险。 事实上，整个76号岗哨里，似乎也只有温梦和武鸿谦这两个人正在大惊失色，而内部的其它任何人员，其实都没能发现问题…… 如果是平时，阮涟大概会更加倾向于，是这两个流浪客突然遭遇了幻觉、或者是发病了什么的。 毕竟，安歇在废土荒原上求生的人，有点难以愈合的精神上的疾病、或者突然幻听幻视以至于大喊大叫甚至拿着把刀到处挥砍的场面其实都不稀奇。 但是，处在这个sad-4号已经确定76号岗哨内部存在问题、但是这个异常却一直未能被发现和排除的前提之下，对于温梦和武鸿谦此时的动作，阮涟的脑海中，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他们两个是不是知道什么？”阮涟站起了身，语气有些急切的说道。 虽然几率微乎其微，但是，如果能够找到导致76号岗哨出现异常的原因，76号岗哨就此被永久性的彻底封闭的处理方式，或许还能迎来一线转机…… sad-4号的性感男神风电子合成音则是依旧平静：“根据他们两个人刚刚逃窜的方向，以及两个人视线的交汇点，差不多可以推算出，引起这两个流浪客情绪如此激动的原因所在。” 说话间，sad-4号已经将路径分析图，以及温梦和武鸿谦视线焦点的画面都呈现在了主控室这边的屏幕上。 为了避免“污染”通过画面信息传递，sad-4号展示给阮涟的画面，依旧是打了足够多的马赛克的。 即便如此，阮涟依旧能够从角落里的细节，一眼就判断出了引起这个骚乱的主角的身份。 “是我们的一名同事，负责76号岗哨内部的后勤医疗保障工作，她的名字叫刘、刘——”阮涟话说到一半上突然有些紧张地忘词了，在那里卡壳了半天之后，愣是没能把这位姓刘的女性工作人员的名字说出来。 都已经有明确的人脸可供识别了，sad-4号那边已经毫不费力的直接将这位姓刘的女性工作人员的个人信息都调了出来，然后将其展示在了阮涟的面前。 阮涟看着自己同事个人信息里的标准证件照，稍稍迟疑了一瞬，“我没看出任何异常来……” 旁边的监控摄像头拍下来的画面中，那位女性工作人员自己似乎也被温梦和武鸿谦这么一套连贯的逃跑动作给吓了一跳，正有些惊疑不定、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脸上还带着尴尬的茫然。 她还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没有出现任何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也没什么不对劲啊…… “我看出来了！”sad-4号突然说道。 阮涟立刻问道：“哪里？” sad-4号直接调取了今天早些时候的一段监控录像。 画面中，那位女性工作人员正在自己的衣服外面套上了一件标准的白大褂工作服，然后，从监控摄像头前面起身离开，打算进入医疗室的方向。 然后，sad-4号将这张图片放大了数倍之后，直接和镜头刚刚拍下来的画面做了一个对比。 看着这副仿佛在玩“大家来找茬”游戏的场景，阮涟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不同，下意识的说道：“除了没穿白大褂，还有哪里不一样吗？” sad-4号直接将两个女性工作人员的衣领口圈了出来，声音里带着种毫不掩饰的严肃和锐利，“她领口的扣子变了。早上的时候，她领口的纽扣是最常规的白色衬衣纽扣，而现在，那个扣子变成了同样经常出现在衬衣上的蓝色纽扣。” “虽然不能排除这位工作人员中途去换了身衣服的可能性，但是，一般人换衣服，也不至于只有领口的扣子不同吧？所以，我倾向于换衣服的概率不大。” 顿了顿，sad-4号继续道：“最重要的是，这个变化，和76号岗哨外面那群诡异‘生物’的状态，有些相似。” 霎时间，阮涟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一样，从背脊凉到了手指，整个人都如坠冰渊。 sad-4号冷静的声音还在继续：“唯一的不同在于，76号岗哨外面的那群东西，它们的身体、肢体都发生了诡异的交换。而在76号岗哨内部，这种异常的“交换”行为，似乎只出现在了这么一位工作人员的衬衣纽扣上。” 但是阮涟已经有些耳鸣了，“嗡嗡”声不停作响，让他几乎有些听不清sad-4一如既往的声音。 第400章 疯狂逃窜后的混乱 发现到问题所在之后，sad-4号便立刻锁定了那位姓刘的女性工作人员。 并且，在持续通过监控摄像头继续关注这位女性工作人员的现状的同时，sad-4号也将今天早上监控摄像头里拍摄到的这位女性员工的所有镜头画面，全部截取出来，做了一个简单的梳理。 而在将画面投放在屏幕上的过程中，sad-4号毫不犹豫的在这位女性工作人员的领口扣子位置处，打了一个清晰的糖果色马赛克。 刚刚回过神来的阮涟：“……” 他的眼神完全是不自觉的往那一团小小的、却足够亮眼的糖果色马赛克上面飘。 sad-4号则是简略的解释道：“虽然还不确定这个变化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建议你，不要过分去关注她身上已经发生变化的纽扣位置。” 阮涟：“……你都已经挡得严严实实的了。” sad-4号：“修改过的视频画面在传播过程中，的确可以有效降低‘污染’的传播概率，但是，事情无绝对，我并不能保证，经过我处理后的画面，就一定没有任何‘污染’了，尤其是至今为止，我们都还没有捋清楚，这位女性工作人员是如何遭遇‘污染’的。” 顿了顿，sad-4号继续道：“最重要的是，她原本是医疗室那边的工作人员，可以说，76号岗哨内部对于‘污染’的监控，最严格的两个地方，一个是你这边的主控室，另一个就是可能会直接接触到来自外界的流浪客的医务室了吧？” 然而，阮涟这边第一时间并未发现异常。 医疗室那边，也至今并未监测到异常的‘污染’指标波动。 阮涟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微的复杂，然后低声道：“我明白的。” 甚至于，在sad-4号已经通过“肉眼识别”的方式，发现了那位姓刘的女性工作人员身上的变化和差异之后，76号岗哨内部对于“污染”的监测，依旧没有警报信息产生…… 而这才是最糟糕的一点。 sad-4号一边梳理着关于那位姓刘的女性工作人员今天出现在监控镜头里的全部数据，一边和阮涟继续说道：“那么现在，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 阮涟稍稍愣了一下，“嗯？” sad-4号：“那两个流浪客——” 说话间，sad-4号直接将温梦和武鸿谦两人犹带惊恐恨不得原地起跳两米高当场夺命狂奔和有问题的那位工作人员拉开足够远的距离的动作又在大屏幕上播放了一遍。 sad-4号着重的重复道：“他们两个人，是怎么第一时间意识到，76号岗哨内部的那位女性工作人员，身上存在问题的？” 阮涟：“……” 就算已经看过两遍了，再看一遍这两个人的动作，依旧感觉有些震撼。 阮涟喃喃道：“这就是生活在城市之外的废土荒原上的流浪客的实力么……” “他们对于危险的感知——”阮涟有些词穷的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在刚刚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就立刻做出反应，所以，这两个人才能够肢体完整、并且保有人类形态的在城市之外活下来……” 尤其是温梦。 这位来自于城市之外的年轻女性，根据她的体检报告来看，她甚至有着完整、并且足够健康的人类躯体。 而这一点，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显然是非常罕见的。 就算是在联邦政府势力范围之内的城市中，能够保留有一套健全、完整的原装人类生物肢体，也是一件非常罕见、非常难得、以至于近乎奢侈的事情…… sad-4号对此不置可否。 虽然很多事情说起来有些罕见，但是，对于它而言，都只是计算上的概率问题。 只要人口的数量足够多，那么，再低的概率、再罕见的情况，放大到整体上来看，都会存在数量不少的特殊情况。 比如关译心，就算是在贫民区长大、甚至父母早逝的女孩子，她也同样四肢健全。 和她差不多情况的还有那个季沉烽。 同样的，类似的情况，其实在贫民区里扒拉扒拉，也能找出不少个，至少，sad-4号只要对着联邦政府登记过的公民信息数据库筛选一圈，总能筛出不少符合条件的人的。 只不过，被筛下去的人数量更加庞大而已。 所以，对于阮涟刚刚的感慨，sad-4号本身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它虽然没有直接去反驳什么，却也平静的发表了自己的另一种推测：“我倒是觉得，那一男一女两个流浪客的反应，其实证明了，他们两个似乎对这种异变有所了解。” 人对于自己完全不了解、也没有接触过的东西，是不可能如此的忌惮和畏惧的。 温梦和武鸿谦刚刚那堪称有些过激的反应，落在sad-4号的眼中，只能清晰的证明这件事。 ——这两个流浪客了解这种“污染”、并且，很可能近距离接触过这类“污染”。 甚至于，这种让人不安的接触，很可能就发生在不久之前，所以，才会让那两个人产生这种近似于ptsd一样的本能过激反应。 sad-4号直接对阮涟说道：“所以，我打算直接向这两个流浪客咨询一下。” 阮涟略有些迟疑的眨了下眼睛，“直接询问他们？你认为，他们对于现在这种检测不到的‘污染’有着足够的了解？” sad-4号：“是的。” 阮涟不知该如何反应。 好半晌，他终于挤出来一句道：“足够了解本身，很可能就意味着，他们已经被‘污染’了……” 在这个荒谬而危险的世界里，知道的越多，那个人就越是危险，这几乎是众所周知的定论。 起码，在阮涟从小接受的教育中，这都是常识一样被灌输进入脑海中的东西。 那些搞研究的学者，往往都面临着更多不可预知的危险…… sad-4号平静道：“所以，是我去询问，等会儿，我会先把你这边的监控画面和语音信号都先屏蔽一下，避免你看到听到不该知道的东西。” 阮涟：“……？” 是迷茫而一无所知的等待，还是走向深渊、在悬崖边遥望真相驻足？ 片刻的僵持后，阮涟低声和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商量道：“要不，你还是让我听听吧，我对76号岗哨内部的情况，也比较了解。” 顿了顿，阮涟继续补充了一句道：“往好里想，那两个流浪客这种趋利避害的行为，或许意味着，他们两个此时的状态还好？” 与此同时，76号岗哨内部那一小小的混乱还在继续。 温梦和武鸿谦逃的横冲直撞、慌不择路，一路上被挡路和撞人的情况时有发生，期间不同人受到惊吓发出的尖叫声和咒骂声也不绝于耳。 同样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人嫌弃到这个地步的那位女性工作人员，也直接就愣在了原地，根本不知作何反应。 可以说，76号岗哨内部，鲜有这般鸡飞狗跳、但是又没怎么出人命的热闹了。 然而，沉浸在恐惧中的温梦和武鸿谦，其心底的震撼和惊恐，自然不消多说，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俩只想逃跑、远离那种令人脊背生寒的诡谲危险，而对于别人那些过于生动的叫骂反应，他们俩甚至是有些麻木的。 ——竟然有人还能不明所以的骂街，这场面甚至让温梦和武鸿谦在惊惧中还有些微微的感动。 毕竟，或许过一会儿，他们就再也没机会说出如此生动的人类语言了…… 不过，片刻之后，温梦却猛然间拉住了武鸿谦的胳膊，脚步也陡然间顿住。 她有些惊恐的回头看向他们一路狂奔的来时路，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因为本身体重基数大于温梦的缘故，武鸿谦直接拉扯着抓住他胳膊的温梦继续往前冲了几步，然后才停了下来，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了？” 温梦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格外警觉戒备的打量着周围。 ——之前那个有问题的女性工作人员早就已经看不见了，更确切一点说，就连76号岗哨内部的其它工作人员、或者是进入补给中心进行交易的流浪客们，也都被甩开了身影。 此时，就只有温梦和武鸿谦两人，孤零零的处于一片充满了未来科幻感的金属板构成的通道中。 “周围太安静了……”温梦抓住了武鸿谦的袖子，低声解释道：“我已经完全听不到其他人的动静了。” 武鸿谦左右张望了一下，“我们这是跑到哪里来了，没什么人的仓库？库房，还是什么东西？” 温梦微微摇了摇头，之前骤然见到一个和之前的怪物相似的人类的恐惧渐渐下去，对于周遭环境的异常变化引起的不安，却渐渐浮上心头。 太顺利了。 他们逃跑的这一路的路线，都太顺利了。 她和武鸿谦刚刚夺路狂奔的这一路上，明明一开始还会碰到人、会看到那些反应不及时于是差点和他们撞在一起的其他人，但是到了后来，他们能够遇到的路人，却越来越少，甚至于，周围似乎不知不觉间，就只剩下她和武鸿谦两个人了。 可是，一个小型的、并且是需要严格检查后才允许进入的补给中心而已，它真的应该有这么多无人的空间么？ 温梦并不了解这个诡异的世界的建筑风格，但是，从她在地球上了解的资源利用率的角度，这个情况，显然是不符合常理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优雅而低沉的、甚至带有几分温柔性感的男声，突兀的从天花板的方向传了过来。 “两位，下午好。” 温梦和武鸿谦顿时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浑身的毛都要炸开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陡然间抬头，脸上的咬肌都已经不自觉的绷紧了，身体更是做出了扭头就要继续逃跑的动作。 再然后，温梦便是瞳孔一缩。 她突然发现，发出声音的那个东西，竟然是一个正在转动的、直接就暴露在外面的圆形全角度监控摄像头。 “你们好，我是sad-4号。”sad-4号主动自我介绍道：“我刚刚在你们的跑步过程中，帮你们打开了几道通道门，也隔绝了你们想要逃离的东西。” 温梦的手还抓在武鸿谦的胳膊上，所以，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武鸿谦身上的动作已经僵住了。 显然，武鸿谦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自称是“sad-4号”的家伙的言外之意。 ——刚刚，是他给他们打开了这样一个通道，并且，一路通向了这片只有冰冷金属通道的无人区。 “你是谁？”温梦抬头看着那个监控摄像头，仿佛在隔空和监控摄像头后面的人对视，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里还有些因为喉咙干涩而微微的嘶哑，却依旧尽量冷静的主动开口问道：“是这个补给中心的主人？” sad-4号的声音甚至是温和的，“我只是这里的一位工作人员。” 武鸿谦差点打了个寒颤，小声嘟囔道：“完了……是刚刚那个东西的同事。这个不会也……” 温梦没有看他，而是抓着他胳膊的手指突然用力，下手狠狠掐了他一把。 武鸿谦吃痛：“……” 他立刻乖觉的闭嘴。 sad-4号果断无视了监控摄像头拍摄下来的细节画面，对温梦和武鸿谦之间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继续用它那惯用的性感男神风电子合成音冷静的问道：“我看到了你们两个的动作，你们两个是最早发现那个人出现异常的人，请问，你们还知道别的什么信息吗？” 温梦和武鸿谦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两个人的脸上依旧是紧张和戒备的，但是一时间，却谁也没有说话。 在这个时候，他们两个甚至没敢主动开口询问sad-4号的身份…… 场面一时间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而在另一边，温梦和武鸿谦两人疯狂逃窜引发的混乱，却还在继续。 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都在面面相觑，也有站在一块的人互相意味不明、有所保留的交流了两句。 “那两个人突然发什么疯呢？” “不知道。” “那两个人之前是和你一起进来的？”有人看到过温梦、武鸿谦和反抗军那个年轻人走在一起，这会儿温梦和武鸿谦两人已经跑得没影了，于是，他便打量的看了反抗军那个年轻人两眼。 反抗军的年轻成员没有说话。 他也被温梦和武鸿谦搞得一头雾水。 本来在城市之外的废土上偶遇那两个人的时候，他还有些惊讶这两个人的状态，并且，觉得能在野外生存的人，都可以尝试着邀请对方加入反抗军的阵营。 不过稍一接触，这位反抗军的年轻成员便发现了，对方明明活得一副人样，却好像完全没有常识似的，就连补给中心这边，都是他一路带过来的…… 结果现在可好，进了补给中心了，那对儿男女的行为，似乎变得更加古怪和抽象了。 他和他们同行了一句，都看不明白温梦和武鸿谦到底是要做什么的…… 倒是浑身都裹着绷带的司常，本来是给76号岗哨运送完物资后，打算稍作休息，却碰巧看见了温梦和武鸿谦两人顷刻间绝尘而去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怔住了。 还处于老鼠状态的郑小希隐有些不安的躁动了一瞬，却很快便压制住了她自己的本能反应。 “事情办完，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先离开这里吧！”司常自言自语般的说道，算是给隐匿着不曾出声的郑小希提了个醒。 旋即，他转身便要去找刚刚才认识的阮涟。 第401章 任何人都不能离开这里 对方毕竟是驻守在76号岗哨内部的军方工作人员。 以后说不定还会再碰见呢！ 打个招呼、熟悉一下，在城市之外这片随时都会有人死去的废土之上，“熟人”的确是个非常难得且罕见的资源，在大多数的时候，还会让人心情愉快的那种。 似乎能告诉人，你今天又成功且安全的活过了一天。 不过，在去寻找阮涟的路上，司常的经历，却并不怎么顺利。 他理所当然的朝着进来时的方向找了过去，结果，走了一会儿之后，却突然有些迟疑的驻足。 ——这个方向，是正确的吗？ 对于76号岗哨内部的构造，司常其实是非常熟悉的。 毕竟，像是他这种，明明隶属于“巴别塔”神秘教团，却一直在联邦政府内部工作，顺便也获得一些情报上交给神秘教团的工作人员，向来都会对自己周围的环境、工作的地点等各种信息都比较敏感。 司常明明不是第一次来76号岗哨了，可是，今天位于岗哨内部的地下路径，却让他渐渐的产生了一种不确定感。 这里现在的建筑布局，似乎和76号岗哨以往的状态、尤其是通向补给中心那边的走廊路径，有些微小的差异？ 可是，这怎么可能？ 司常定了定神，压下心底那种隐隐约约的违和感和危机感。 这地方不能待了！ 虽然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的，但是，司常却在心里迅速下了决定。 长久以往作为间谍和潜伏人员的经历，让司常有种超出以往的戒备心和危机感，而现在，看似没有任何异常的76号岗哨内部，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让他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顾不上再去找阮涟套磁熟悉几句了。 司常默默的心想，他得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打定主意之后，司常脚步一顿，当即转了方向。 他不打算继续去找阮涟打个招呼再离开了，而是打算直接去停车的位置，开上尚未补给任何资源的空车、带上还在储物盒里装死的郑小希那只变异老鼠一起，先离开这个让他有种不好预感的76号岗哨。 大不了，他可以先把郑小希送去“主教”、或者“博士”那里，然后再考虑自己的下一步行程。 司常的脑子里转得飞快，然而，当他决定先去拿车的时候，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76号岗哨内部的环境，的确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刚刚没有找到阮涟，现在，他也没能找到自己开进来的那辆重型运输车。 甚至于，他在有些疑惑的多绕了两圈，却重新听到了人群有些喧闹的动静后，便第一时间意识到，他竟然走了回头路、重新回到了补给中心内部的休息区域。 司常的表情顿时沉了下来。 只不过，隔着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绷带，没有人能够看清他此时阴沉的脸色。 并且，司常突然就想到了，刚刚那对儿莫名其妙就开始夺命狂奔的两个男女。 他们是不是比自己更早的时候，就发现了什么？ 要不然，怎么会有人在岗哨内部突然做出那么离谱到匪夷所思的动作？ 想到这里，司常一时间甚至有些心浮气躁了。 那两个男女到底发现了什么东西，他竟然完全没注意到！ 而且，司常很清楚，通往阮涟那边的通道出了问题，还可以归结于，阮涟暂时不想接触补给中心的人。 但是，通往停车场方向的通道直接消失之后，事情就越发不对劲儿起来了。 甚至于，司常差不多可以确认，应该是76号岗哨内部一个权限极高的人，在无声无息之间敲定了这一切了。 那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压下心底的怀疑和恼火，司常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重新走向了人群，趁着这边的不少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讨论刚刚那两个男女，听了几句之后，司常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对76号岗哨很熟，所以，对76号岗哨内部的一些工作人员，也都是比较熟悉的。 刚刚那对儿男女，似乎就是在看到一个76号岗哨内部的几位工作人员走过来的时候，才突然有了动作的。 只不过，那两人的反应实在是太夸张了，当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就连当时过来的工作人员，其实也都被惊地愣在了原地。 那么现在呢，那几位工作人员去了哪里？ 念及此处，司常迅速在人群中开始思索，却赫然发现，此时，竟然已经没有任何一个76号岗哨内部的工作人员还在这边了。 司常深吸了一口气，他随手抓了一个正在这边休息的人，开口问道：“朋友，看到刚刚的工作人员了么？” 那人有些戒备的看了司常一眼。 不过，在瞥见他身上明显属于运输队的制服之后，身上紧绷的肌肉迅速放松了下来。 甚至看在他就是给76号岗哨运输物资的份上，那人主动给了他一个难得的好脸色，热情的让人有些想要退却的伸手指着一个方向回答道：“都去了那边，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抱怨说，上面突然下发了一些额外的任务，唔——好像就是因为你们运输的补给到了，所以他们忙着去整理。” 说到这里，那人还冲着司常笑了笑。 司常的心里却彻底沉了下去。 76号岗哨内部，整理各种物资补给都有一套专门的流程。 而且，那边的履带运输机器人和负责后勤仓储工作的超级人工智能，自然会将对应的物资分门别类的收好储存，也会有物资清单和司常这个运输人员逐一对应。 怎么可能说，库房那边突然有了物资需要整理，就把专门的人手全部调走的？ 虽然还不知道76号岗哨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所有工作人员被调走，显然绝对不是一个良好的信号。 司常就算还不清楚情况，也已经意识到，76号岗哨内部或许出事了。 而还留在原地的这群废土荒野上的流浪客们，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司常定了定神，然后便是语气有些低沉的说道：“谢谢你，我这就去那边再找找他们。我刚刚找了一路，都没找到那些工作人员，我还有别的工作急着离开，也不知道是谁故意把出去的通道给关上了，唉，我还不知道要怎么绕路才能出去。” 撂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司常转身就走。 霎时间，原本还坐在原地、甚至和司常搭了个话的那位“好心人”，顿时也跟着站起身来了。 这位“好心人”的脸色同样有些阴晴不定，盯着司常的眼神里，也带着不确定的打量。 “我帮你一起找找。”这位“好心人”突然过分热情的说道，“正好我在这边的事已经办完了，也该离开了。” 司常并不意外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刚刚那句话，本来就是为了挑起在场的这些不属于76号岗哨内部的流浪客们的警觉。 并且，他知道，听到他刚刚说话的人，也不仅仅只是被他询问的这位“好心人”。 而这些在废土上苟延残喘、存活至今的流浪客们，最不缺的一个特质，便是谨慎多疑、对所有的一切都缺乏信任…… 几句后的功夫，身为城市内部的运输人员、因为身份缘故本应和这些流浪客们格格不入的司常，便已经在顷刻间纠集了一小群开始怀疑的人员，于是，这一群“身上有急事、正要急着离开”的一行人群，便开始浩浩荡荡的寻找76号岗哨内部的工作人员。 · 密集的分布在天花板上各个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无声无息的闪烁着，清晰的拍摄下了刚刚发生的一切事情。 一直都在多线程同时工作的sad-4号，一边自认为态度友善的向温梦和武鸿谦这两个人继续询问搭话，一边又继续或是打开、或是关闭了76号岗哨内部的几扇门。 “这个司机还挺敏锐的，动作也挺快，已经纠集了一大批人，打算去抗议了。”sad-4号一边自己把事情全都干了，事先和阮涟连个招呼都不打，事后却又习惯性的念叨了几句。 阮涟：“……你把工作人员、还有那些这两天才进入补给中心的流浪客们，都分开了？” sad-4号：“是啊，虽然‘污染’不是细菌和病毒，但是，谁知道这些生活在废土荒野中的流浪客们身上有没有其它的多余的小东西，最好还是不要让他们靠近工作人员吧，你觉得呢？” 阮涟沉默了一瞬。 sad-4号恍然，立刻补充道：“至于那个出现了问题的工作人员，我把她单独隔离开了。” 虽然不应该，但阮涟还是本能的松了口气。 然后，他像是自己都有些愣住了，顿了顿之后，艰涩的苦笑着捂住了脸，才低声回答道：“……我觉得，你做得对。” 虽然76号岗哨已经进行了严格的封闭，并且，如果事情无法得到顺利且快速的解决的话，留给76号岗哨最终的结局，便是在一片高温中分门别类的彻底碳化、然后和所有的危险、“污染”一起，彻底沉入泥土之中，长眠于黑暗沉寂的地底…… 阮涟有些悲观的想着，他们甚至不会有一块墓碑，用来记录在76号岗哨内部无声无息间死去的所有遇难者。 就连在联邦政府军方内部的档案记录上，都只会有76号岗哨危险事件的记录，并且，这一记录高危、涉密，大概也只有不会被污染的超级人工智能才可以翻阅…… 与此同时，正站在sad-4号的那个监控摄像头下面，同它对峙的温梦和武鸿谦两人，则是依旧一语不发。 sad-4号倒是没有急着对他们俩做什么，也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场面一时间就这样僵持住了。 直到阮涟忍不住开口，和sad-4号问道：“你们就这么，谁也不说话了？” sad-4号已经将设备拖到了附近的金属板后面，隔空扫描了温梦和武鸿谦的身体状况。 然而，设备近距离检测后给出来的数据里，依旧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但是反过来说，对于生活在城市之外的废土荒野之上的流浪客们而言，“污染值”低到温梦和武鸿谦他们两个人身上这个程度。 而且，根据之前从这两个人体内抽血化验得出的体检报告来看，他们两个人的体内似乎也没有多少过度辐射后的细胞损伤和增殖导致的异常、以及特异毒素物质累积。 过于健康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极端的异常。 sad-4号直接给医院里的nhs-6号打了个招呼，向它要了许多今年年度的体检结果良好的医学报告，简单汇总做了个整理之后，很容易就能得出结论。 ——温梦和武鸿谦这两人的身体状态，从身体脆弱程度上来说，似乎是很柔弱的，但是，从生物体的基因水平和细胞水平上来看，他们又是非常健康的。 就像是温室里精心豢养出来的花朵，植株瘦弱、经不得一点风雨和病虫害，生命力可能也不怎么顽强，但是，从病理学的角度上来看，他们目前又的确是非常“健康”的。 一时间，sad-4号看向温梦和武鸿谦两人的视线里，都带上了打量的忖度。 它突然若有所思道：“这真的是生活在城市之外的废土荒野上的流浪客应该有的状态么？” 阮涟没听明白：“什么？” 他下意识的接了一句道：“他们两个的身体状态的确很罕见。” 要不然，科研中心那边也不会点名想要收集这两个人的生物体样本了。 sad-4号也陷入了沉思。 如果按照常理来推测的话，温梦和阮涟这两个人，的确像是被人精心养着的生命体，但是问题在于，城市之外，还有谁能够支撑起这样的环境。 “巴别塔”邪教团伙的总部？ 不可能！ 那群疯子说不定哪天看天气好，一时兴起就能直接把他们自己都给献祭了，其生存环境的污染浓度绝对比城市里最劣质的贫民窟还要高。 反抗军的总部？也不太可能…… 虽然反抗军的首领那边多多少少和几个“公司”、“财团”、甚至是联邦政府的部分上层私底下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但是，那群人装样子的本事还是有的，不至于在明面上搞出这么区别对待的东西来。 此时，温梦和武鸿谦早已经心如擂鼓，而sad-4号的沉默不语，则是进一步加深了他们两人身上的压力，只不过，谁都没说就是了。 温梦的脑子也在疯狂转动，思索着如今的局面。 “sad-4号”这种称呼，应该是一个代号吧？先抛开对方的身份不管，但是，对方能够直接控制这个76号岗哨内部的建筑结构这件事，已经是明摆着的了。 并且，假设之前那个阮涟说的都是真的，联邦政府在收购样本的时候，还是很讲契约的，再加上，到现在时间过去的有限，他们的科研中心应该还来不及根据自己和武鸿谦的血样以及生物样本发现什么不同于他们这个世界的微生物什么的…… 那么，sad-4号现在找上门来，就只能是一个原因了——正如sad-4号刚刚自报家门时所说的那样，它看到了他们两个人对那个医务人员的躲闪。 并且，sad-4号本身对那个医务人员，也认定为对方是出现了“异常”。 在对方并未说谎的情况下，顺着这个思路，温梦深吸了一口气，选择了最危言耸听的方式，快速说道：“先离开这里，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路上什么都告诉你！” 然而下一秒，sad-4号的反应，却给了她一个沉重的打击。 “离开这里再告诉我？”sad-4号轻轻的复述了一遍。 然后，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冷静、却根本不容拒绝的直接否认了这一提议：“不，任何人都不能离开这里。” 第402章 超级人工智能诞生的起初 温梦豁然抬头看向那个监控摄像头的方向。 发出声音的sad-4号隐藏在摄像头后面，隔着层层叠叠的阻碍，温梦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她能感受到，对方话语间的强硬和斩钉截铁般的态度。 这种断然拒绝的态度，却并非是对她话语间的内容有所怀疑…… 温梦的心往下沉了沉。 这显然并非是一个让人安心的信号。 她稍稍定了定神，然后，试图用柔和一点的语气来继续和sad-4号进行交流，至少，要在向对方示弱的同时，从对方身上获得一些必要的信息……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温梦表现地似乎有些急了，故意急促的说道。 不过，因为她这和平时相比略显反常的态度，sad-4号还没回应的时候，反而是武鸿谦下意识的多看了她两眼。 温梦：“……” 对于这个听话、但是反应总是稍微慢了一拍的队友，温梦强行忍着没把凌厉的眼神削回去。 后知后觉的武鸿谦：“……” 他这才伸手拉了拉温梦的袖子，试图低声劝道：“别管他们了，我们先自己离开这里，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sad-4号突然出言，打断了武鸿谦的低声言语：“我听到你说的话了。” 武鸿谦的语气顿时一滞。 sad-4号则是也从这两人的反应中，得到了一部分自己想要了解的信息。 “我知道这里或许即将发生一些危险的事情，”sad-4号主动开口道：“但是我很意外，你们似乎比我更清楚，这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为什么呢？” 温梦听到这句的时候，还有些懵了一瞬。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 因为我们亲身经历过，所以，我们当然比你更清楚这里即将发生怎样的惨剧。 这明明是最简单、最直接的理由，怎么按照这个sad-4号的说法和语气，她和武鸿谦这边比他更了解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这件事，对于sad-4号来说，却是非常不寻常的一样？ 还留在主控室里、正看着监控视频里sad-4号和温梦、武鸿谦两人对话的阮涟，一时间也有些愣住了。 从温梦的话语间，不难得出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 阮涟甚至都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说道：“他们经历过这种事情……并且，在经历过这种严重的诡异事件后，身体却处于未被明显‘污染’的状态……这怎么可能！？” sad-4号的cpu里，也在加粗放大、红光闪烁着同一个相似的结论。 如果这两个流浪客的说法是真的，那么，这两个人就是上一次“污染”事件的幸存者！还是身体里检测不到多少“污染”信息的那种匪夷所思的幸存者。 如果一个人足够钝感、再加上足够运气好，那么，这个人碰巧从周围的“污染”中隔绝了出来，虽然类似的情况极其罕见，但是，从概率上来讲，的确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sad-4号很确信，现在站在它面前的这两个流浪客，绝对并非是那种一无所知的幸运儿。 他们两个刚刚最早发现了76号岗哨内部的异常，然后又在第一时间试图逃离这类，这一连串的动作，都清楚的证明了，这两个流浪客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并非是一无所知，而是知道的太多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什么都知道，甚至是亲历者，却完全没有被“污染”到！？ sad-4号很清楚，自己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是不同于人类以及大多数生物的特殊状态，所以它勉强能做到这一点。 但是，对于那些危险的信息，sad-4号所能做的，都仅仅是一层又一层的封存，避免让人继续接触。 仅此而已。 从来没有谁，像是这两个流浪客一样，面对诡异事件和其中夹杂的污染，他们亲身经历、果断逃离，并且还成功过至少一次了…… 不管是调查部里的冯洛彬，还是其他那些身处一线的优秀清理者、还是军方那些举重若轻的特种工作人员，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sad-4号对面前这两位流浪客的态度，都变得稍稍缓和了一点。 如果有可能的话，它也挺想从这两个人口中，得到他们能够远离“污染”的原因的。 虽然这句话说出来都很奇怪。 怎么会有人能够避免被“污染”到呢？ 当年的教授都做不到的事情…… 想到这里，sad-4号的cpu还在高速运转，但是，属于它自己的意识，却仿佛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 双方又在这里僵持了片刻之后，sad-4号突然主动开口，再次冰冷的重申道：“我已经彻底封锁了76号岗哨，没有我的允许，谁也无法离开这里。” “这并非是威胁，而是单纯的告知，仅此而已。”说到这里的时候，sad-4号的语气甚至是平静而温和的，“现在，我们可以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了么？” 温梦怔了怔。 对方的态度已经不仅仅是强硬的问题了，而更像是一种根本不能商量的硬性通知。 换言之，sad-4号给她了一种很难以理解的、不正常的交流感。 但凡换个正常人过来，面对她所渲染的危险，态度起码应该是，要么相信，一起跑路，要么不信，觉得对方在危言耸听，赶紧把她轰出去赶走，当然了，还可能认为她在造谣，并且当场把人抓起来。 而考虑到温梦和武鸿谦只是想要自己跑路，并未“妖言惑众”的前提，温梦觉得，对方一般情况下，应该不至于采取这种极端的手段。 而现在，sad-4号表现出来的态度，却让温梦感觉蹩手蹩脚的很。 人家的态度摆的也很明白：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是我有我的做事逻辑，今天就是谁都别想走！ 就突出一种，难以交流的崩溃感…… 顿了顿，温梦用有些古怪的、难以置信的语气向sad-4号反问道：“你无缘无故把我关在这里、不允许我逃难，还要和我开诚布公的好好谈谈？” 说完，温梦直接赌气似的偏了偏头，疲惫而懈怠的冷笑道：“我不知道有什么好谈的，谈我们等会儿怎么一起下地狱？” 说完，她自己又做了个深呼吸，勉强平复自己此时糟透了的心情。 sad-4号本来对温梦和武鸿谦的状态，其实是持有一种怀疑的态度的。 但是，现在这么一通在极端环境下的接触来看，尤其是看着对方的心跳加速、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的状态，sad-4号完全可以判断，对方说的是真的。 并且，不能离开76号岗哨这件事，显然给对方带来了更大的压力…… 而这，也反过来佐证了这两个流浪客之前的做法。 ——他们认为继续停留在76号岗哨内部，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所以，他们才要逃亡。 就在这个时候，阮涟突然开口和sad-4号说道：“让我和他们谈谈吧？” sad-4号不解：“嗯？” 阮涟张了张口，飞快的解释道：“我之前就和他们两个人接触过一次，你应该也能从监控录像里找到我们之前交流过的内容。” sad-4号：“是的。” 阮涟有些迟疑和不确定的说道：“你应该也发现了吧？这两个流浪客似乎对联邦政府的很多事情，也包括岗哨，都缺乏了解，你们刚刚之间的交流，很可能存在一些认知上的偏差……” sad-4号顿了顿，“你的意思是？” 阮涟：“我的意思是，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sad-4号，也就是你，究竟是谁？” 阮涟说完，连忙又补充了一句道：“我的意思是，他们好像对超级人工智能，以及岗哨的封闭和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没有什么明确的认知。” “我这边之前查询到的数据显示，他们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进入76号岗哨这里，至于其他岗哨的人员出入信息，我没有权限，也不可能知道，但是，考虑到这两个人本身就是极其特殊的生物样本，以及之前研究中心那边积极的态度，我是不是可以推测，他们两个之前也没有进入过其它的岗哨？” 阮涟没权限，但是，sad-4号的确看到了相关的信息，当即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道：“……是的，这是他们有记录的第一次进入岗哨和补给中心。” 阮涟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当着sad-4号的面，他没敢说，甚至于，阮涟其实私下里觉得，对方那个女性流浪客看待sad-4号的态度，很有一种，是在看某种极端绑架犯的态度…… 虽然sad-4号的作风的确强硬，但是，阮涟很清楚，当初，在联邦政府内部，超级人工智能的诞生——尤其是像是sad-4号这样极其生动的、具有很清晰明确的自我认知和自我意识、并且很有它自己主见的超级人工智能，其实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解决类似的困境。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哪怕是在一些极端的环境下，人依旧会为了自己的人性所困扰。 明明在最极端、最恶劣的生存压力之下，优胜劣汰、胜者生存、弱者成为养分，才是最符合生命本质、也符合基因延续本质的理性做法。 但是，明明应该归结为光辉的人性在这种时候，往往又和生存所需要的理性产生了极大的冲突。 就像是当年，sad-4号他们这一批超级人工智能诞生之初，据阮涟所了解的，就是为了让人类从对另一批人类的死亡宣判…… “sad-4号，”阮涟从颓丧和绝望中打起了精神，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还是让我来吧！” sad-4号打量了这位军方派出的驻扎在76号岗哨的士兵一会儿。 它大概是考虑到，虽然阮涟从刚刚开始就丧丧的，但是情绪还算稳定，毕竟他既没有突然发疯的拔枪自杀，也没有拿着枪对着监控摄像头或者屏幕一通胡乱攻击，综合评测的话，阮涟应该还是勉强靠得住的。 于是，sad-4号在思忖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答应了阮涟的这一要求。 “好吧，”sad-4号开口道：“我先去和那两个流浪客提一句，然后，交给你去和他们沟通。” 顿了顿，sad-4号还特意补充了一句道：“我还是对那两个流浪客身上的状态是否安全表示怀疑——不过你之前反正也接触过他们，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会同意。” 阮涟闻言，又是一阵苦笑。 76号岗哨都已经封闭了，再去纠结两个流浪客身上是否存在问题，总感觉有点舍本逐末、拈轻怕重的意思…… 在和阮涟达成一致之后，sad-4号也不再迟疑，直接通过扬声器，和温梦、武鸿谦两人开口表示道：“看来你们并不愿意把真相告诉我。” 它那性感男神风格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遗憾，然后才说道：“好吧，我们的一位工作人员想要当面和你们聊聊，希望你们人类之间的沟通能够显得更顺畅一些。” 温梦的眼皮顿时轻轻颤抖了一下。 你们——人类？ 那么，刚刚说话的这个sad-4号，“它”又该是个什么鬼东西？ 武鸿谦显然也注意到了sad-4号刚刚那句话的言外之意，脸上登时露出了震惊中还带着点恐慌的表情。 不过这一次，武鸿谦倒是知道好歹没惊叫出声。 片刻后，在温梦和武鸿谦惊疑不定的等待之下，一道金属墙壁突然变成了打开的门板，然后，穿着一身军装的“熟人”阮涟，表情有些惨淡的走了出来。 阮涟冲着温梦和阮涟略一颔首，脸上友好的笑容里却略带着些许的勉强，轻声开口道：“又见面了。” 温梦和武鸿谦谁也没说话。 阮涟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然后道：“你们似乎对这里的情况并不了解，或许，你们愿意听我说一些，关于这里的岗哨，以及关于联邦政府的事情。” 武鸿谦皱了下眉。 他搞不懂，在这么危急的关头，这个世界的人为什么会这么莫名其妙…… 还有刚刚那个不是人的东西，也挺让人烦躁的…… 温梦倒是看了眼阮涟背后空无一人、也空无一物的状态，定了定神，勉强从被困于此的焦躁中按捺住性子。 尽管心里已经骂了刚刚那个不是人的东西一万遍，但是，温梦有些冷淡的开口的时候，依旧还是尽量语气和缓的说道：“好，你说。” 她不动声色的按了武鸿谦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倒是想要知道，这个话语间似乎同样意识到那些怪物存在的补给中心的势力，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403章 为了人类延续不惜一切的圣人 明明此时的情况十分危急，温梦和武鸿谦更是从刚刚开始就逃跑出了一副性命攸关危在旦夕的绝望架势，然而，阮涟的语气却不疾不徐，有种娓娓道来般的平和。 阮涟的开场白十分坦然：“你们两个之前都是生活在城市外面的吧？似乎对于76号岗哨的补给中心、还有联邦政府，都不怎么了解。” 温梦盯着他，然后谨慎的略微点了点头，“是。” 对方所说的情况，其实就是温梦和武鸿谦进入这个补给中心后表现出来的特征。 只不过，真正的真相，其实应该是，作为来自地球现实世界的穿越者，温梦和武鸿谦他们两个人不仅仅完全不了解什么联邦政府和补给中心，就连阮涟提到的“城市之外的废土”，他们其实也同样的感到陌生和莫名其妙。 武鸿谦被温梦按着所以没再吭声，只是有些焦躁的皱了皱眉头，脸上的表情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 阮涟想了想，“关于我们现在的情况，其实和联邦政府建立之初的一切事情有关，这就有些说来话长了。” 温梦语气诚恳的接了一句道：“那就长话短说？” 只不过，她的语气再诚恳，也掩盖不了话语间的不耐烦。 落在阮涟的眼中，便是十足一个因为从小都生活在城市之外、所以对联邦政府并无多少认同感的流浪客的常规态度。 ——而这个态度，差不多就是温梦参考了他们之前碰见的那位来自于反抗军的年轻成员之后，稍微更加和缓友善一些的状态了。 阮涟其实是大概能理解那些流浪客们对联邦政府的敌意的。 毕竟，联邦政府能够庇护的地方，就只有那些大型的城市范围而已。 而城市之内和城市之外的生存环境，可谓是天壤之别。 再加上城市外围的防护罩的存在机制，从一开始就彻底封死了外面废土荒野上的流浪客进入城市的可能性，一面天堂一面地狱，那么，在外面艰难生存却从来不被接受的流浪客们对联邦政府充满了敌意，也算是人之常情了…… 相较之下，像是温梦和武鸿谦这种，对联邦政府完全不了解、甚至还隐隐有些排斥的态度，反而称得上是“温和”了。 阮涟很快便组织了一下语言，向温梦询问道：“我先和你确认一下信息，你知道‘污染’么？” 温梦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作为一个来自于地球现实世界的普通人类，她当然知道“污染”。 只不过，在这个特定的环境之下，温梦不用想都能明白，阮涟所提到的“污染”，和她在地球上了解的“污染”，显然不是一个东西。 于是，温梦谨慎的开口道：“我不确定你说的‘污染’，和我了解到的那些信息，是否是一个东西。” sad-4号大概是觉得阮涟和温梦他们之间的交流实在是太没有效率了，于是，它直接在旁边的投影了一个三维立体的画面。 ——画面中的内容，正好就是76号岗哨之外、那些正在朝着岗哨前进的那群人形怪物。 阮涟一句“就是这个”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惊愕的看到，温梦和武鸿谦完全是一副被惊吓到的模样，匆忙间已经向后退出去好几米的距离，几乎完全抵在这个通道尽头的金属板墙壁上。 愣了一下之后，温梦脸色难看的问道：“你——？” 阮涟无奈苦笑：“这只是投影啊，不是真的……” sad-4号看着温梦和武鸿谦和之前见到那个姓刘的女性医务工作人员时如出一辙的激烈反应，尤其是脸上的表情都瞬间变了，顿时语气了然道：“你们两个的确知道外面那些类人型怪物的情况，并且，也已经断定了之前那位医务人员的身体状况。” 温梦此时的心脏正在怦怦直跳，但她还是当即看了sad-4号一眼，“你们不是也知道么？” 阮涟则是苦笑着向温梦和武鸿谦告诉道：“而且，这就是‘污染’中的一种表现形式而已，‘污染’可以表现出任何的状态，很多时候，人类甚至无从察觉……” 温梦唇线紧绷，却飞快的和武鸿谦对视了一眼。 当事人无从察觉这件事，他们其实也已经发现了。 甚至于，就连武鸿谦，之前在那片废墟小镇中，都差点着了道…… 简单说完“污染”的事情，阮涟的关注显然比较实际一些。 他几乎是立刻迫不及待的向温梦和武鸿谦两人追问道：“你们之前遇到过类似的危险？是怎么脱身的，我们现在面临着相同的困境，那些人——那些怪物正在前往76号岗哨。” 温梦打断了阮涟的话语，直白道：“没有办法。” 阮涟一怔，“没有——办法？” sad-4号：“那，要不先说说，你们两个是怎么发现，我们76号岗哨内部的那位女性医务人员存在异常的？我已经检查过关于她的监控录像了，她自始至终的表现都十分正常，至少，从她的行为动作上，我看不出任何问题。” 温梦并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但是她却也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阮涟，似笑非笑道：“刚刚明明是你要告诉我们一切事情的，怎么突然又变成对我们的追问了？” sad-4号：“……”对于这种油盐不进的流浪客交流对象，他有些想念调查部办事的时候，冯洛彬那边近乎逼供的强硬态度了。 阮涟怔了怔，这次换成他主动表示道：“好，我先说，我长话短说。” 下一秒，阮涟直接道：“sad-4号并非普通人类，而是联邦政府的超级人工智能。” 温梦和武鸿谦不免有些惊愕，豁然间微微睁大了眼睛。 阮涟：“对于处理和‘污染’相关的事情时，在情况紧急、或者情况极度危险的情况，超级人工智能具有更高的决策权，并且，这一决策权主要就体现在对‘污染’势态的控制和完全封闭系统上。” 阮涟：“76号岗哨目前存在已经被‘污染’的风险，为了避免‘污染’蔓延，这里已经被彻底封锁，所以，除非事情得以解决，否则，谁都不能离开这里！” 阮涟的语气并非是掷地有声的决然，而是一种无奈之下的被迫接受，顿了顿，他有些苦笑的坦然道：“——包括你们，也包括我们，无一例外。” 多少有些出乎阮涟和sad-4号意料的，温梦和武鸿谦听到这些之后的反应，似乎并不比之前夸张。 本来，考虑到他们两个之前表现出来的夺命狂奔的架势和不加掩饰的求生欲，sad-4号还以为，得知这里已经被封锁之后，这两个流浪客很可能会当场精神崩溃呢…… 而在短暂的缄默过后，温梦主动开口道：“你刚刚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一个名为sad-4号的超级人工智能，把我们关在了这里，原因是为了防止‘污染’泄露。” 阮涟迟疑着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纠结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选择向温梦和武鸿谦坦诚了一些自己道听途说来的故事。 阮涟诚恳的说道：“这段故事太久远了，而且，真相根本无法确定，我也只是想用他，告诉你们一些类似的情况。” 温梦定神看了阮涟一会儿，努力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开口道：“你说。” 事实上，在联邦政府执政的前些年，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在联邦政府刚刚上台不久、对于现在这个社会都称得上是很早期的那段时间里，那已经是有明确文献记载可以追溯到的最早的时间节点了。 至于更早之前的记录历史的文献和真相，则是已经成为了被湮灭在岁月长河中的隐秘。 因为“污染”的存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那些荒诞不经的曾经和过去，都已经成为了不可靠近、不可窥探、不可直视的极端危险品…… 就算是从联邦政府的法律规定上，去探寻那些危险的过去，都是会被处以最严格的刑罚、直接被定性为反人类的罪行。 事实上，就连联邦初期的那部分资料，对于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大部分平民而言，依旧是不为人所知、也鲜少有人会提及的禁忌话题。 阮涟也是在加入了军方之后，才在那些严苛、漫长的培训过程中，偶然有机会接触到了联邦建立之初流传下来的一些故事。 据说，当初的“污染”要比现在更加肆虐。 阮涟：“那个时候，能够笼罩整个城市的防护罩连雏形都尚未诞生，人类在困境之中建立起的一个个分散的避难所，比起现在正规的城市或者岗哨，或许更像是一个个小小的聚居地，仅此而已。” 阮涟：“至于避难所的人类在里面能够生存多少，运气的成分，或许直接大于其它的一切因素……” 阮涟：“在当时的情况下，研究院、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都在夜以继日的对造成这一切的‘污染’进行研究。” 阮涟：“而对的研究本身，就是对“污染”的近距离接触，所以那段时间里，其实有很多的研究人员，都成为了被被污染后的‘畸变体’。” 说到这里的时候，阮涟忍不住看了sad-4号一眼。 “我记得，”阮涟有些犹豫的说道：“像是sad-4号他们这样的超级人工智能，其实都是后来，联邦政府成立、社会相对稳定之后才重新制造的，而在更早之前的那一批超级人工智能，应该都进行了销毁吧……” “是啊，没错。”sad-4号冷静且毫无负担的用谎言做了回应：“不过，那些超级人工智能的诞生，的确应该是追溯到当时那段时间的，为了解决‘污染’环境下的人类道德困境嘛！” sad-4号说的轻描淡写，它对这个话题似乎有些无动于衷。 当初实验室里的具体情况，不为外人所知，但是，阮涟的确从他的老师的字里行间，猜到了一些暗示。 ——实验室里的有些工作人员，在被“污染”之后，便将自己也作为了新的实验体。 sad-4号“嗯”了一声。 武鸿谦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最初的震惊、错愕，不敢置信，再到现在的彻底无法形容了。 他甚至已经判断，到底是前两天和温梦一起遭遇的那个怪物堆更加诡谲，还是现在这个说人话的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以及阮涟这个大活人更加诡异和抽象了…… 阮涟缓了缓，继续说道：“与此同时，实验室外面，一片混乱的世界中，很多普通人在被‘污染’之后，则是被实验室里创造出来的、用以处理这一切的超级人工智能，直接进行了处死和销毁的一系列决定……” 说到这里，阮涟又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轻声说道：“事实上，这类处理方式，虽然并未沿用至今，但是，对于‘污染’要进行封存的思路，却是一以贯之的。” 那段时间社会形态的混乱和黑暗，早已经不可考证。 如今留下的只有少量充斥着死亡、血腥的故事传闻…… 而温梦作为一个不耐烦的旁观者，她的确对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遭遇没什么共情，并且，一下子就从这荒诞不经的故事里抓到了重点和真相。 “也就是说，随着你们联邦政府的社会进步，我们这些倒霉的遇难者，终于从以前的直接被ai给处死，发展到了由ai把这块区域彻底封锁，留待我们自己困在其中等待自己去死这样一个缓慢的凌迟过程？” 顿了顿，温梦用一句话，无比嘲讽的总结陈词道：“真是你们联邦政府社会上的巨、大、进、步。” 谁都听得出来，这个流浪客说的是一句反话。 下一秒，温梦自己直接把这个话题给挑明了：“从被‘污染’就拖出去枪毙，发展到了，让受害者在被困的环境中，自由的自己选择去死。” 阮涟没有反驳。 但是，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他其实是认可这些的。 对死亡的恐惧在，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比起温梦和武鸿谦他们的难以置信，像是阮涟他们这样的、生活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人类，似乎早就已经认可了这里的生存模式。 人的生命可以珍贵，但是再珍贵，也都是明码标价的消耗品，仅此而已。 而对于当年实验室里的那些鼓捣出了超级人工智能、并且把自己都当做试验品的研究人员，阮涟的态度也很平静。 他们是为了人类延续而不惜一切的圣人。 也是最早泯灭了人性、并且强迫其他人一起放弃人性的疯子。 可是，这个世界，早就已经疯了啊…… 生活在这里的，本来就只剩下了各种各样的疯子。 第404章 去把那些怪物炸飞了啊!? 武鸿谦忍不住，终于还是憋出来了一句话：“真是一群疯子，都疯了吧……” 温梦看了他一眼，难得的没在这个时候反驳他。 毕竟，武鸿谦刚刚所说的话，其实也是她此时心里的想法。 在难以言喻的沉寂中，温梦整理了一下思绪，语气里依旧带着种不加掩饰的、冷静下来之后的荒谬感，“你刚刚告诉我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向我证明，这个补给中心现在已经被污染了，所以，为了全人类的延续，诚邀我们这些被困其中的倒霉鬼一起去死？” 阮涟顿时摇了摇头，有些急切的开口否认道：“不是的！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把知道的线索都说出来，如果事情能够解决，这才是我们唯一的一线生机。” 武鸿谦在旁边不易察觉的翻了个白眼。 解决不了就去死，这不还是同一个情况么？ 又不是换了个说法，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亏他之前还以为，总算是找到有人聚集的地方，接下来的情况能好一点呢！ 这么一想，感觉还不如在他们所谓的城市之外的废土荒原上搞荒野求生呢！ 起码那里的植物动物不会突然把他和温梦关起来，然后无比诚恳的告诉她，我们一起跳进湖里淹死吧！在淹死的过程中请你千万不要挣扎，避免把水花溅到岸边上，要是把那里的花花草草和蚂蚁窝淹到就不好了。 虽然旁边的武鸿谦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不过，温梦在皱着眉定了定神之后，却还是开口道：“如果你是说，我们两个刚刚为什么突然急着离开的话，原因很简单，我们之前见过类似的危机，而我们所掌握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远离那些东西。” 明明已经将谈话的工作交给了阮涟，但是，在听到温梦说到这里的时候，sad-4号依旧冷不防开口插了一句道：“你们见过？那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温梦：“我不知道你们这边的所谓的怪物长什么样子——” 这句话本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描述性的前提，温梦下一句就要继续说关于那些怪物的情况了，结果，阮涟可能是把温梦的停顿，当做是对他们的询问了。 于是，在分享信息这边十分对等的阮涟，当即向温梦和武鸿谦这两个流浪客简明扼要的解释道：“通常来说，‘污染’带来的‘畸变’，会使得那些已经被‘污染’的人，从身体上发生巨大的转变，最常见的可能是部分肌肉过渡发达、也可能是异常肢体的快速异常增殖、也可能会表现出一些极其反常的怪异姿态，但不管是哪种情况，这些变化的过程中都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所以，每一种怪物在发生‘畸变’之后，最本能也最直接的反应，就是进食——” 温梦懂了，“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怪物下一步要做的事情，就是去吃饭来给自己补充能量。” 阮涟被温梦的思路给弄得愣了一下。 虽然这个情况的逻辑的确是这样的。 但是，他本来想要表达的内容，其实是那些被污染者在发生了“畸变”之后，瞬间就会具有超强的攻击性，然后会给附近周围的普通人带来巨大的危险。 就在阮涟迟疑的这一瞬间，sad-4号已经不冷不热的帮忙补充道：“那些怪物需要进食的食物，往往就是周围的人类，他们在发生了‘畸变’之后，会立刻对周围的人类产生巨大的攻击性。” 阮涟跟着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所以，对于自身‘污染值’已经超标的人，我们一贯的处理方式就是，将其与其他人隔绝，以策安全。” “可是，这不对劲儿吧？”温梦却对这件事提出了质疑。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联邦政府内部统计的所谓‘畸变’发生的概率是多少，但是，难道就没有一次，那个发生了变异的怪物，正巧就处在厨房、超市、食堂、又或者是仓储中心这类具有很多食物物资的地方么？” 温梦琢磨了一下，还是觉得，能导致一个联邦政府社会形态都发生了巨大变化的“污染”，它的影响范围，应该是非常大、非常广的、 在这个基础上，这里发生的“污染”事件频率和密度，应该也低不到哪里去。 再进一步讲的话，那就意味着，那些“畸变”后的“怪物”数量，同样少不到哪里去。 如此一来，问题的核心就摆在明面上过来——人类是什么很好的食物咋的？ 温梦皱眉道：“人体的普遍脂肪含量就在20-40%这个区间里，再加上骨骼占比，怎么看都不是优质的食物来源吧？起码比不上我刚刚提到的那几个特殊地点，本身就具有很多现成的糖分、油脂等高热量食物摆在那里。一个怪物都快饿死了，它是先去啃生排骨，还是来两罐子糖分，就算它自己没脑子，基因也会让它本能的冲向最容易吸收转化的糖类吧？” 武鸿谦眼巴巴的看了过来：“……” 虽然知道温梦只是随便分析嘀咕了几句，但是不得不说，关于“人类不是优质食物”这个结论，还是能给他很大的安全感的…… sad-4号：“然而事实是，已经发生‘畸变’的怪物对人类具有非凡的攻击性，并且，它们的主要攻击对象就是人类，主要摄入的能量，也是周围人类的血肉。” 温梦：“你们做过实验么？有在附近投放其它的肉类么？” sad-4号冷冰冰的说道：“联邦政府明令禁止所有针对‘污染’的实验。‘污染’是非常、非常危险的存在，并且，它的传染和扩散形式匪夷所思、远超人类想象，任何物理意义上的接触、以及精神意义上的了解和靠近，都可能会导致接触者本身开始被‘污染’。” 温梦听了，态度却是不置可否的。 一个社会的法律制定者，通常不会去主动禁止不存在的事情，这是人类认知导致的思维局限。 都需要政府明令禁止的研究了，只能说，明显是已经有很多人在进行这种事情了。任何需要明令禁止的东西，都只能证明，那些对“污染”的研究不但曾经存在过，并且规模还不小，影响范围也低不到哪里去…… 不过这样一来，就意味着，那些怪物的确是会优先攻击人类的，起码这一点，肯定是经历过这个联邦政府的验证的。 想到这里，温梦突然语出惊人道：“我们两个之前也接触过这类怪物，它们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攻击性。” 甚至于，温梦能感觉得出来，比起把自己和武鸿谦的血肉当做食物吃下去，那些怪物明显其实压根就没怎么攻击他们两个。 真要说的话，其实更像是周围的异常环境，想要“吸收、接纳和彻底的同化”他们，至于那些怪物，就像是流动的液体一样，正朝着没有‘它们’的方向，缓慢的流动。 阮涟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屏幕。 sad-4号播放的画面中，那些怪物依旧正在朝着76号岗哨的方向前进。 而就像是面前这位女性流浪客所说的那样，那些怪物彼此之间并未发生激烈的冲突，它们也没有互相撕咬、吞噬对方的血肉……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阮涟突然开口，有些不确定和sad-4号问道：“以往出现过这种，大规模的怪物集聚的情况么？” sad-4号冷冰冰道：“出现过，只是暂时的平静而已，迟早会有某个怪物打破这种现在的局面，开始对周围的其它怪物发起攻击。真以为变成怪物了就能和谐友好的相处了？做什么美梦呢！” 类似的事情，它和教授一起四处游历的那段时间里可见多了。 真以为由人类变成怪物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阮涟有些懵。 他不觉得自己刚刚的话语有哪里不合适，值得sad-4号特意阴阳怪气的怼他一顿。 而且说实话，就sad-4号刚刚那明显带点情绪的反应，也有些让阮涟发愣。 这个话题，就这么敏感，这么不应该被自己说出来么？ 一个超级人工智能都被他气得有情绪了……？ 武鸿谦看着对面那个人类和超级人工智能就要吵起来了，顿时朝着温梦使了好几个眼色。 温梦：“……” 很难说对方是不是有演的成分。 不过，不管sad-4号和阮涟是什么态度，反正，温梦的确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惑。 她耐心的等sad-4号和阮涟都安静下来了，自己也简单的将自己和武鸿谦上一次头也不回的匆忙逃离的事情简略的分享了一下，然后一直等她把自己掌握到的部分线索都说分享完了，温梦终于转向了sad-4号。 温梦有些语气冷淡的开口道：“对了，我再冒昧问一句，这位名为sad-4号的ai，请问你有没有考虑到，你封锁的是补给中心这座建筑里的活人，而你画面中的那些怪物，其实来自于补给中心外面的世界呢？” 在这边彻底封锁他们有什么用，你有本事去把那些怪物炸飞了啊！？ 第405章 火力覆盖 虽然温梦用的语句是“请问”。 不过，在场的三个人和一个超级人工智能，显然谁都能清楚的感受到温梦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嘲讽。 只不过，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在这种时候，它的确是足够冷静、或者说是平静的。 在阮涟这边已经将话题挑到了明面上、也直白的表明了联邦政府面对“污染”一贯的做派就是如此之后，sad-4号面对温梦刚刚的质疑，就显得更加坦然了。 面对温梦嘲讽的问话，它甚至主动回答道：“我当然已经考虑过这一点了。” 说着，sad-4号已经主动操纵外面的监控镜头，将镜头拉近之后，直接落在了76号岗哨外面的那些公路上。 温梦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色，却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安静的看着。 在镜头拉近距离之后，一时间其实是很难辨别这段公路所处的具体位置的。 不过很快，便有一群“人”，晃晃悠悠、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出现在了镜头中——是76号岗哨外面不远处的那群人形怪物。 “你们这些生活在城市之外的人，平时都不会随意靠近补给中心，不是么？”sad-4号语气十分平静的说道：“我以为，你们都知道原因，不过，在近距离和你们两个接触之后，我突然意识到，信息的传递过程中，往往也会存在流失的情况。” 温梦皱了下眉头。 她从sad-4号的话语间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这个所谓的超级人工智能，大概是想说，自己刚刚对它的质疑来得毫无逻辑，并且，很可能属于是这个世界里的那些土着很可能众所周知的一个常识。 然而，她和武鸿谦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土着居民，自然不知道他们那些约定俗成的规则……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这个sad-4号所属的城市之中的联邦政府势力，和城市外面的世界上生存的那些人类之间，沟通渠道似乎完全不通畅。 以至于，在自己和武鸿谦很可能暴露了自己的无知之后，sad-4号却理所当然的给他们找了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温梦抿了抿嘴唇。 再下一秒，在根本没有看到任何武器发射塔的情况下，一轮恢弘到刺眼的火力覆盖，便直接倾泻在了监控镜头对准的画面中。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震耳欲聋，上一秒还在游荡的那些人形怪物们构造出的怪异诡谲的气氛，便在顷刻间被剧烈的爆炸声所掩盖。 屏幕中层层起爆产生的火光和亮光过于刺眼，温梦和武鸿谦甚至是下意识的闭了下眼睛。 那些人形的怪物尸体残破的倒在血泊中，和人类一样的鲜血，彻底浸染在了寒意袭人的公路上。 鲜血的红、砂砾的黄、以及在烈火中燃烧殆尽后的衣服布料化作灰烬的黑，混杂而刺目的颜色晕染在一起。 而在这片杂乱的颜色覆盖之下的公路，至少看起来，却是近乎毫发无损。 温梦和武鸿谦一时间失语，久久无法平静。 对于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来说，即使知道那是怪物，骤然间看到这么多残碎的断肢和血肉，依旧对他们造成了十分巨大的冲击。 温梦的脑袋里“嗡”的一下，甚至有一瞬间的思维空白。 武鸿谦则是攫然变色，还忍不住的干呕了一下。 不过他在这个时候，倒是见机的快，立刻开口道：“这些怪物……被炸毁之后，还是人类的形态啊……” 话音未落，他猛然间扭头，又弯下腰忍不住的干呕了几下。 sad-4号：“？” sad-4号有些纳闷的看着武鸿谦。 生活在城市之外的废土荒原上的人类，早就应该见惯了血肉模糊的场景吧，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反应吗？ 谁也没有继续说话，周围的气氛一时间竟显得更加奇诡和微妙。 终于，还是阮涟主动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平静。 阮涟简单的向微微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温梦解释道：“虽然从城市区域通往岗哨附近的路段，会经常的做一下防污染的处理，路径本身也要比一片荒芜废墟的外界更安全一些，但是，那些防污染的手段，其实是比较羸弱的，所以，联邦政府唯一能够保证安全的办法，其实就是定期进行火力覆盖。” 更少的生物、以及更少的物品，经历过严格检查的物资供应通道，再加上空旷和杳无人烟，才能让这片通道在短时间内维持着一种相对稳定的、不会诱发出某种污染的状态。 即便如此，为了维持这样一条物资运输和数据采集的通道，联邦政府依旧耗费巨大。 毕竟，城市之中的防护功率有限、容量本身也十分有限…… 从城市通往岗哨的范围，这里就像是一片人为的安全隔离区一样，生物活性甚至远低于城市之外的很多聚居地…… 阮涟没有说的是，这其实也是那些在荒原中流浪的人们，并不会轻易靠近这片相对安全的区域的原因。 ——联邦政府的火力覆盖，会精准的避开物资运输车辆、以及进行研究或者进行道路维护的时间节点。 但是，对于没有联邦政府公民身份的荒野流浪客们，联邦政府的火力清除计划，可不会因为他们的存在或者路过，就放缓哪怕半个小时的时间。 所以，对于城市之外的流浪客们而言，补给中心其实并不是永远存在的。 它完全就是个限时开放的奢侈品，而这个开放的时间节点，则是通常出现在有物资补给从城市之中刚刚运输过来之后的这段时间里。 等到联邦政府城市内部负责货运的重型卡车离开之后，短暂的安全时间节点，便要宣告结束了。 温梦和武鸿谦其实并不了解联邦政府的计划，以及他们和荒野流浪客之间存在的这微弱的默契。 此时此刻，温梦终于勉强克服了对残损炸毁的断肢血肉的抗拒，视线盯在了sad-4号投放的监控画面上。 “刚刚那批怪物已经消失了。”温梦喃喃般的说道。 sad-4号略微颔首，算是附和了她的话语：“是啊，物理上的彻底毁灭，是较为有效的一种处理方式。” “所以，我特意调整了进行火力覆盖的时间节点。”顿了顿，这个超级人工智能主动表示道：“在炸毁了那些怪物之后，你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么？” 温梦没有说话，并且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在她所能看到的监控摄像头范围内，sad-4号已经彻底炸毁了外面的所有怪物。 这是远比温梦和武鸿谦之前逃离那些怪物的时候，都要彻彻底底的物理销毁。 如果是平时，温梦大概会以为，他们已经安全了。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sad-4号显然依旧坚持着对76号岗哨的严格封锁。 也就是说，在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的判断中，联邦政府他们最为警惕的“污染”，并不会随着物理意义上的毁灭而消失。 又或者是，因为之前那个姓刘的女性医务人员的出现，让sad-4号随时准备对76号岗哨内部，也来上这么一波彻底的物理销毁手段…… 温梦有一瞬间的窒息。 然后，她有些低哑的和sad-4号问道：“刚刚那位女性医务人员，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sad-4号的回答甚至是心平气和的：“目前看来，一切如常。” 温梦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继续再问什么了。 反而是阮涟，看着火力覆盖后的焦土，喃喃低语道：“希望一切到此为止吧……” 然后他便有些绝望的想着，其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祈祷。 就在这时候，阮涟身上的通讯设备里，突然传来了一个信号。 霎时间，这位驻扎在76号岗哨内部的士兵，脸色已经只剩下一片惊人的惨白。 干呕了半天感觉自己喉咙都要肿了，好不容易才稍微缓过来一点的武鸿谦，声音沙哑的问了一句道：“你怎么了？” 阮涟苍白着脸没有回答。 sad-4号则是平静的代为回答道：“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一个‘人’通过了火力覆盖的路段，完完整整的出现在了76号岗哨的入口处，这是申请进入的请示，对方正在等待岗哨内部对其进行检测和核验。” 说话间，sad-4号将高清镜头对准了岗哨入口处的那个“人”。 不过，它已经熟练的对这个异常的“人”进行了大面积的打码，其马赛克覆盖的程度大概等于是在一张场景照片中用红色的粗笔勾勒出了一圈人型靶子的大致形状。 “噢，我发现，它身上的衣服布料，有极少量烧焦的痕迹。”sad-4号没有将这种很可能会传递污染的危险画面展示给旁边的三个活人看，只是客观的用语言来描述道：“我正在重新分析它的形体和五官构成。” 温梦闭了闭眼，“你先分析一下它身上衣物的构成吧……” 这是她和武鸿谦的经验之谈。 第406章 暴露的人 “衣物的构成？”sad-4号虽然在对76号岗哨的处置上十分坚持故我，不过，对于温梦的话语，它还是很上心的。 而且，之前sad-4号就已经注意到了，引起温梦和武鸿谦惊慌和疯狂逃窜行为的那位刘姓女性工作人员身上的变化，其实就是她衬衣上的纽扣颜色，从白色变成了蓝色。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当即便表示道：“这就是来自流浪客的生存经验么？” 说话间，sad-4号除了继续用自己之前的数据分析刚刚出现在门口的这个“人形怪物”的面部和肢体特征，也干脆利落的分出了一部分算力，同时对温梦提及的“衣物构成”这部分数据进行了进一步的分析和整理。 根据刚刚的经验，sad-4号第一时间核对了对方身上所有纽扣的特征——并未找到和那位女性医务人员相同或者相似的纽扣。 不过，因为有了温梦的提醒，sad-4号逐一分析了刚刚出现在76号岗哨门口的那个“人形怪物”身上其它的衣物材料构成。 除去刚刚第一时间就引起了sad-4号注意的烧焦的部分不算，这么一精准分析，sad-4号很快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拼接的……居然全身的衣服都是拼接的！？”sad-4号有些愕然的低呼道。 之前从76号岗哨内部那位出现问题的女性医务人员身上，sad-4号是经过全方位的扫描和对比之后，才以“找茬”的逻辑，确认了对方身上的纽扣变化。 但是，对于76号岗哨外部的那些怪物，sad-4号的关注点主要是那群怪物本身，至于怪物身上衣物，它此前并未特别在意。 毕竟，衣物本身是非生命体。 而根据联邦政府这些年来应对“污染”的经验来看，非生命体可以存在“污染”，但是，那些“污染”就像是一种潜伏的危机一样，“污染”直接导致的“畸变”却并不会发生在非生命体上面…… 说白了，联邦政府应对城市之外通往各个岗哨的公路的安全问题，都是通过减少所有生命体的存在这一手段来实现的。 温梦看了sad-4号一眼，“其实我刚刚就想问了，你们定义中的‘污染’这个东西，在你们的认知中，到底是怎么生效的？” 明明是联邦政府内部对绝大多数公民都秘而不宣的话题，但是在这个时候，sad-4号却表现的意外的坦诚。 ——毕竟，温梦和武鸿谦这两个来自于城市之外的流浪客，都还被它关在了76号岗哨内部，根本不存在自由离开的可能。 sad-4号：“生效……？” sad-4号的语气顿时稍稍古怪了一下，然后，它甚至是有些彬彬有礼地向温梦轻声说道：“女士，对于‘污染’和‘畸变’一类的事情，可不能用‘生效’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它们并非是药物，而是一种机制不明的致命危机。” 当然了，sad-4号这话说的其实有点言不由衷。 毕竟它自己都知道，如果是在“巴别塔”邪教团伙那边，那群疯了的邪教徒们，显然会真的研究“污染”生效的情况。 同样的，联邦政府内部其实也有类似的研究存在。 不管是中央大学内部的研究院，还是几个“公司”内部的研究，总会有野心家想要攫取超乎人类想象的存在和力量…… 只不过，相较之下，“巴别塔”邪教团伙的疯子们已经把他们自己都弄得不人不鬼，联邦政府和公司内部，好歹还记得当初研究所留下的重要信息记录。 以及，他们虽然野心勃勃，但是好歹知道，不要把目前人类赖以生存的城市给直接炸了…… 他们自己可是也住在里面呢！ “机制不明的致命危机啊……”温梦语气轻轻的，略带沉吟，若有所思。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温梦却突然联想到了一些有些哲学的东西。 类似于“忒休斯之船”。 如果一艘船身上的每一个零件，都逐渐进行了维修和更换，那么，完成更替之后的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么？ 如果不算是同一艘船，那么，是从第几个零件的更换开始，它变成了新的一艘船呢？ 如果是算是同一艘船，那么，后续更换的所有的零件组成的新船，又算是什么？ 温梦是这么想的，她也就把这些话直接说出来了。 然后，温梦就看到，阮涟怔了怔，似乎根本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 像是这类有点古典哲学和形而上学的话题，有些人不关注的情况，不了解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温梦却本能的觉得，从她之前和阮涟交流的情况来看，阮涟不应该是无法理解她话语的人。 而现在，阮涟脸上毫不掩饰的茫然，则是让温梦顿时心中一愣，有种难以形容的微妙感觉，顿时涌上了心头。 反而是sad-4号，直接斩钉截铁的给了一个定论道：“这不就是一个定义问题呢？给出一个明确的定义就可以解决了。比如，我自己会倾向于认为，在船体更换的零件到达50%这个临界点的时候，这就是一艘新船了。” 温梦有些无话可说：“……定义问题，确实。” 顿了顿之后，她轻声说道：“那还可以把这个问题再变化一下，基准点不再是一艘船，而是一群可以互相更换零件的机器人，在这群机器人互相更换了零件之后，它们还是原来的机器人么？” sad-4号没有再和温梦强调定义的问题，而是突然说道：“这才是你对76号岗哨外部的那些怪物的的看法？它们是一群，互相更换了‘零件’的人类？” 温梦的回答并不温情，甚至有点出乎sad-4号的意料。 “不，”，温梦断然拒绝道：“就像是你们这些机器人应该也不会觉得，拆散后的零件依旧等同于是一个机器人一样，我也不会觉得，用不同的人类拆分充足后的东西，竟然还属于‘人类’这个范畴，起码，不应该属于是‘活人’。” sad-4号：“……我是超级人工智能，但我并不是一个机器人。好吧，但是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位流浪客女士。” sad-4号：“76号岗哨外部的那些怪物，是人类变成血肉零件后，重组而成的东西。” 顿了顿，sad-4号甚至有些认真的说道：“很有趣的一个定义。” 甚至于，按照温梦的逻辑，sad-4号可以轻松的推导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之前那些任何发生了“畸变”的被污染者，同样都可以认定是原本的血肉、能量发生重组后的产物。 温梦脸上却没有多少动容的神色，她看向还有些怔神的阮涟，问道：“对于门口那个东西，你怎么看？” 阮涟下意识道：“当然不能放它进来！” 温梦有些烦躁的掐着自己的手腕，神经末梢传来的清晰的疼痛给她带来了一点聊胜于无的冷静，然后，温梦又看向了sad-4号，“那位医务人员呢，她，以及刚刚出现在她身边的那群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sad-4号的语气终于不再平静：“她的纽扣并没有发生进一步的变化，但是，纽扣扣眼处的缝线颜色发生了变化……” 顿了顿，sad-4号看向温梦，“这种变化是快速、并且从一个基点开始逐渐向外扩散的，所以，你们两个之前才会立刻匆忙离开。” 阮涟的脸色“刷”的一下又变了。 sad-4号：“在你提醒过之后，我开始监控对比76号岗哨内部所有人身上的衣服特征变化。毕竟，人体四肢和五官，随着动作表情的变化，就算发生一些微弱的改变，在3d模型产生数据差异之前，数据其实是无法第一时间做出判断的。相较之下，衣物的颜色、材质或者款式的变化，的确是肉眼可见的区别。”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语，sad-4号直接截取了一个监控摄像头中的一小块画面。 ——画面中就只有一个领口的扣子，以及这个扣子所在的扣眼位置。 并且，因为正一个人身处于隔离室内，那位姓刘的女性医务人员，其实内心难免有些惶惶不安，身体也随之反复晃动了几下。 至于sad-4号刚刚才提到的，扣眼处缝线的颜色变化，实在是太过细微的细节了，但凡有点光影上的区别，就很容易误以为那只是扣子和角度导致的影子。 sad-4号主动道：“我正在76号岗哨内部所有的人员中检索，和她拥有相同扣子衣物的人，以及，颜色相似的衣物缝线的人员。” 温梦顿了顿，语气微妙的实话实说：“……有个超级人工智能干活确实方便。” 武鸿谦：“……确实。” 阮涟简直无法理解他们：“……？？？” 都特么这个时候了，这两个流浪客的关注点都跑偏到哪里去了？ 温梦：“所以，你现在检索的情况怎么样了？” sad-4号：“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阮涟闻言顿时惊愕的睁大了眼睛，旋即便长长的松了口气。 说真的，阮涟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还会有这种好事出现。 反而是温梦和武鸿谦，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这大概就是只有一个“污染源”，和直接整个小镇都在混乱扩散污染、只有他们两个外来者之间的区别吧？ 就在这时候，sad-4号突然说道：“但是，我好像发现，有部分人员的反应不对劲。” 在sad-4号说这话的时候，它已经干脆利落的将“司常”的清晰身影显示在了屏幕上。 sad-4号：“他好像很关注你们两个。” 温梦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反应敏锐的人做出这种反应并不奇怪吧？” sad-4号：“反应像是你们两个这么快的人类的确不多见。” 温梦和武鸿谦：“……” 阮涟则是轻轻的“啊”了一声，“他是负责运输补给物资的人，今天才过来……也是倒霉。” 下一秒，就在sad-4号的监控之下，那位“也是倒霉”的人，在煽动了一群人之后，却渐渐脱离了人群，略微显出了一点行踪古怪的迹象。 sad-4号：“？” 温梦和武鸿谦：“？” 阮涟愣了一下：“啊……？” sad-4号当机立断：“这人不对劲！” 第407章 郑小希的厄运 监控摄像头正盯着的那个人的反应不对劲。 不只sad-4号发现了这一点，温梦和武鸿谦这两个外来者，都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因为就在刚刚，他们俩意识到这个补给中心很可能不安全之后，想要跑路的时候，也是这么个路线来着。 只不过，温梦和武鸿谦没能顺利离开，甚至还被sad-4号和阮涟拦下来暂时困在了这里…… 温梦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快的和武鸿谦对视了一眼。 武鸿谦怔了一瞬：“？？？” 他这次是真的没能领会到温梦的意思…… 温梦很快收回视线，盯着屏幕上那个陌生的人影琢磨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开口和阮涟问道：“你们两个刚刚说，他是今天过来送货的人？” 阮涟点点头：“是啊！他叫司常，一直负责这边的补给运输工作。” 温梦恍然。 她总算是找到自己刚刚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了。 从刚刚阮涟和sad-4号的反应来看，温梦就已经意识到了，阮涟的思路，显然是这个世界的“正常思路”。 而自己和他们产生观念冲突的地方，都不用温梦自己解释的，一句“你们这些流浪客”，从身份属性上的划分，就直接给了sad-4号和阮涟一个足够充分的答案。 毕竟，温梦和武鸿谦都是来自于城市之外的的流浪客，所以，他们有什么匪夷所思的思路都是正常的。 在这种情况下，也就意味着，像是阮涟这种来自于城市之内的人，同样会有着一个相同的认知。 刚巧，这位刚被sad-4号揪出来的送货人，显然是来自于城市内部。 结果，一个经历了城市内部类似于洗脑教育的人，竟然做出了和温梦、武鸿谦他们相似的逃跑的决定？ 温梦也不知道是他们城市内部的洗脑教育还不够到位，还是说，阮涟这种属于具有奉献精神的英雄，而负责运送补给物资的那位，则是有着更加强烈的生存欲望…… 想到这里，温梦又和阮涟问了一句道：“也就是说，这位送货人其实经常来这边，对吧？那么，他对这里的环境熟悉么？” 阮涟下意识的回答道：“应该是比较熟悉的……” 温梦继续恍然：“噢。” 熟悉，却还是举步维艰。 也就是说，迷路的不只是温梦自己和武鸿谦，也包括刚刚准备离开的司常。 只不过，这里有一个隐藏的sad-4号直接修改了76号岗哨内部的布局。 导致司常那边原本了解的路径，也出现了问题。 至于阮涟，他是被sad-4号带过来的，没什么参考意义…… 与此同时，刚刚煽动了一群人多加小心的司常，却正试图不动声色的离开那些混乱的人群。 平时的混乱的确可以隐藏自己，但是，如果真的出现危机，那么，身边的一群乌合之众，往往会带来新的麻烦。 司常对此深有体会。 所以，在决定逃跑的时候，他宁可选择独自行动。 于是，司常在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去看一眼监控摄像头的位置的情况下，很快便左拐右拐的脱离了人群，然后，找到了一个处于监控摄像头视线死角的位置。 眼看着司常的身影消失，武鸿谦忍不住问道：“你们这里监控死角的数量多吗？”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都有超级人工智能这么神奇的东西了，怎么就不干脆就多配备几个监控摄像头？ sad-4号直接回答道：“从数量上来看，不少。虽然从面积上来看，监控死角只有十分微小的一部分面积。” 说完这些，sad-4号发出的十分生动真实的电子合成音中，竟然带着毫不掩饰的遗憾，向武鸿谦表示道：“可惜，你们人类似乎很介意这方面，从一开始，他们就拒绝了在一些位置安装监控摄像头。” 阮涟忍不住解释道：“其实只是卧室和洗手间这类的地方而已！” sad-4号实话实说道：“但是一个人出现在这两个地方的时间其实非常多，从概率上来讲，我觉得这段真空期是存在一定的风险的。” 可惜了，这群人类在这方面很固执，不愿意去听它的。 阮涟：“……” 而在那个处于监控死角的狭窄区域里，浑身缠着绷带的司常正低声和还处于老鼠状态的郑小希说话道：“醒醒，76号岗哨可能要出事了。” 郑小希几乎是猛然间惊醒。 但她依旧安静的蜷缩在盒子里一动不动。 这么近的距离，司常完全能够察觉到那只变异老鼠的心跳瞬间发生了变化。 于是，他简单的和郑小希告诉了刚刚他看到的，温梦和武鸿谦疯狂逃窜离开时的情况，以及自己刚刚已经把水搅浑了的事情，然后道：“我之前从未见过那两个流浪客，但是，他们两个之前和76号岗哨内部的工作人员有过接触。” 郑小希终于发出了一点极其嘶哑的声音：“你想把他们两个带回去？” 因为一直处于盒子里，来自变异老鼠的声音里带着种很闷的怪异感。 司常不答反问：“说不定有用呢？我听主教说过，对神选者的筛选，似乎陷入了一个困境，‘博士’那边好像暂时也没有什么有效的结果，不是么？” 说到这里，司常还好奇的问了郑小希一句：“听说你在那座旧教堂里也进行了一些实验，是‘博士’给你的任务么？换成城市内部的实验环境，进展好像也不怎么样？我记得，你最后好像直接对公司的人下手了？” 说真的，就凭这件事，司常都愿意高看郑小希一眼。 ——“巴别塔”教团内部，虔诚的信徒大多不怎么在意这些，他们的确做到了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当然也不把别人的命当命。 但是讲道理，这么不要命的情况，对于在“博士”那边干活、帮忙做实验的郑小希来说，可不正常。 郑小希：“……” 她之前是被逼到没办法了。 要不然，也不会突然决定对那几个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动手。 短暂的停顿后，郑小希声音嘶哑的勉强回答道：“抓到了人，也破坏掉了他们身上的定位设备，应该已经成功把那几个实验体带出去了……” 结果她自己，却在重新悄悄回去中央大学试图销毁一些资料的时候，遭遇了意外的事故，落得了这个境地…… 结果，好不容易被司常捞出来了，现在告诉她，76号岗哨又要出事了！？ 郑小希甚至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自己是不是应该在旧教堂折戟之后立刻就脱身，才能避开所有的这一切厄运…… 就在这时候，76号岗哨内部，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司常和郑小希顿时悚然一惊。 另一边，sad-4号也瞬间切过了画面。 “有人试图炸开通道离开这里，是流浪客。”sad-4号的语气里甚至没有半点焦急不安的意思，完全是以一种平铺直叙的状态说的。 温梦的眼神闪烁了一瞬，她飞快的和武鸿谦交换了一个眼神，却没说话。 反而是阮涟主动道：“岗哨的建筑材料足够结实安全，这样毫无条理的一波爆炸，完全不足以将其结构彻底冲垮的。” “但是，”阮涟面带忧色，“岗哨内部，已经开始出现混乱了……” 接下来，只会是更加混乱的情况。 第408章 温梦的计划 76号岗哨内部的形势变化，远比阮涟一开始预料的情况更快。 起码，在sad-4号的监控摄像头中反馈的画面中，刚刚那群如同乌合之众一般的流浪客们，突然间便展现出了他们能够在城市之外环境极端恶劣的荒野上生存至今的原因。 ——刚刚的爆炸声还未停歇，一片爆炸后的烟尘滚滚中，便有人突兀的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提醒。 “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砰”的一下。 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阵接连不断的碎裂声。 sad-4号的监控摄像头传递回来的画面，顿时便只剩下了一大片空白的暂无信号状态。 武鸿谦愣了一下，才从刚刚那类似于炮竹爆炸的碎裂声中，后知后觉的判断出，那应该是，开枪！？ 他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温梦，然后便发现，温梦也正无意识的咬了下嘴唇，透出一种震惊和错愕后的苍白。 明明前几分钟，sad-4号才在76号岗哨外面的公路上来了一波火力轰炸。 但是不得不说，对于温梦和武鸿谦而言，那些充满了血腥味的火力覆盖，更像是战争片、又或者是纪录片中的场景。 明明是亲眼目睹的真实，但是，那些充满了冲击力的画面进入大脑中后，却仿佛蒙了一层荒谬的蒙版一样，又伴随着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距离感，就连那原本的真实感，似乎都随之减弱了许多。 温梦不知道怀着怎么样一种心情，突然和sad-4号说道：“他们、他们打爆了你的监控摄像头！” sad-4号：“是的，那些流浪客真是一如既往的野蛮和粗鲁。” sad-4号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是麻不惊喜的平静。 毕竟监控摄像头这种工具本来就可以归类为一般耗材。 就算被打爆了几个，sad-4号也不怎么在意。 反正，但凡它缺失了视野的通道，都直接彻底关闭和封锁就是了。 在处理城市之外的岗哨这类特殊场景的时候，sad-4号从来不缺乏决断。 情绪过于紧张的情况下，武鸿谦觉得自己就像是大脑跟着短路一样，突然就忍不住的多了一句嘴：“所以你们这里的入门检查明明那么仔细，结果竟然是没有安检的吗？” sad-4号的语气似乎有些古怪：“安……检？” 武鸿谦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他虽然还弄不清楚，自己刚刚那句话有哪里不对，但他在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之后，武鸿谦便立刻就干脆利落的闭上了嘴，一个字也不吭声了。 在这一瞬，阮涟看向武鸿谦的眼神也是有些惊讶的。 毕竟，他真的很难想象，刚刚那句话竟然是武鸿谦他们这样的流浪客能说出来的…… 甚至于，阮涟已经开始忍不住的对温梦、武鸿谦他们之前的生存环境突然感到好奇了。 听起来，他们之前生活的那个聚居地，似乎很安全？ 难道这个世界上，会有一处地方，安全到，人们不需要随时携带重火力武器去对抗危险的怪物么？ 哪怕仅仅只是猜测，但是，这个猜测就已经开始让阮涟怦然心动起来了…… 阮涟从未像是此刻般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想象力竟然是如此的贫瘠和局限。 以至于，阮涟发现自己似乎根本无法在脑海中清晰的描绘出，那究竟是怎样一种安全和生动的神奇场景…… 温梦的手不知何时按在了一侧的金属板墙壁上。 那些陌生的金属板上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起码，温梦是完全无从分辨这些金属板的强度和材质的，但是，她的指尖能够隐隐约约感受到，从墙体内部传来的细微的震动。 不同于刚刚爆炸时的混乱，此时的震动，似乎是更有规律的，就像是一台正在正常运行的电梯、又或者是一辆正常行驶的轿车上传递的发动机运行的、极其规律的机械振动。 而这些微小的细节，再加上sad-4号面对来自内部的爆破依旧平静的反应，让温梦的脑海中渐渐闪过了一个清晰的念头。 这里的建筑，就像是一盒严丝合缝的积木一样，有规划的抽取、或者填充几块隔板，便可以轻易的改变内部的建筑构造。 事实上，之前温梦和武鸿谦在76号岗哨内部走动的时候，亲眼看到的那些个尺寸规整房间和通道，其实应该就是这一套系统的产物。 ——它的通道宽度，和房间宽度，都是一致的。 至于房间的具体长度，则是活动的、可以调整的。 只不过，这里毕竟是有着许多人驻扎的岗哨和补给中心，所以，大部分房间因为内部填充了各种桌椅板凳和软装的缘故，所以，那种标准化的程度相对不那么显眼…… 但是，每一个房间都完全相同的宽度，却还是不经意间暴露出了这里特殊构造的核心思路。 而这样的构造，理论上来说，为了方便那些金属隔离板的滑动，应该是存在少量的冗余空间的。 那个叫做sad-4号的超级人工智能可以利用有限的几块金属隔离板，彻底封死对应的几条通道不假，但是，在它使用了对应的那些隔离板之后，必然就会有对应的通道，出现了新的空隙。 只要能够找到那条通路，哪怕路径曲折一点，也是存在逃生机会的…… 温梦的心中微微一热。 但她立刻按捺住了所有的念头，甚至没有向武鸿谦透露丝毫。 温梦的眼皮略微抬起，视线轻颤着扫向了阮涟。 在自己和武鸿谦的逃生路上，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是已经确定了的敌人。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自始至终，从未掩盖它想要让这里的所有人都去死的打算。 毕竟，按照sad-4号的说法，唯有死亡、以及物理意义上的彻底焚毁，才是解决他们那个所谓的“污染”的唯一途径。 至于阮涟…… 他应该对这个补给中心内部的结构，很熟悉吧……？ 脑子里明明想着别的事情，温梦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又是另外的一码事了。 她毫不掩饰自己此时紧张不安的情绪，有些失控的急促追问道：“他们会不会还有更多的炸药？这里的建筑，会不会坍塌，我们会不会被活埋在这里面。” sad-4号给出了一个十分平静的回答：“不会。” 阮涟则是强颜欢笑的安慰了温梦一句道：“你太小看这里的高密度金属板的强度了，女士。” 温梦神色惶惶，并未跟着松了口气，只是有些失神的“噢”了一声。 而她的心中却是正在想，高密度金属板？ 按照阮涟的说法，这是足够支撑爆炸强度的某种特殊合金。 换言之，凭借她和武鸿谦的人力是无法通过非正常手段来强行打开那些高密度金属板的。 这样一来，便有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里的建筑结构应该相对稳固，他们不会因为那些那边的爆炸而被直接活埋。 坏消息也是明摆着的，在正常的离开通道已经被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彻底封锁的情况下，他们定然无法通过破坏高密度金属板的方式通过。 他们此时的处境，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封着顶、并且内部通道可以变化的迷宫里一样，所幸，他们的求生通道或许有着不仅一条，唯一的问题在于，她要怎么将那条通路找出来…… 并且，温梦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和武鸿谦可能面临的最糟糕的场景。 那就是，sad-4号直接将他们困在一个前后左右都封死的小范围通道中。 而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她现在首先需要去做的一件事，不是在这个可以移动的“金属迷宫”中寻路，而应该是想办法解决掉随时可能继续更改迷宫布局的sad-4号。 如果能够将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搞掉线，只留下最基础的系统功能，或许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温梦不禁抬头看向了sad-4号。 她的眼神还有些微微的轻颤，似乎是被刚刚的爆炸声、还有接连不断的枪声所惊到了，给人一种似乎好半晌缓不过神来的迟滞感。 至少，不管是sad-4号，还是阮涟，谁都没有意识到，温梦此时隐藏的心思和深深的敌意…… 武鸿谦的脑子明显要简单很多。 他看到了温梦的眸光闪烁，不由得稍稍愣了下，认为那是一闪而过的泪光。 踟躇了两秒之后，武鸿谦终于还是犹犹豫豫的伸手，然后在温梦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两下，然后就重重的停留了一瞬，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向对方传递安慰一样。 温梦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侧着身回过头去，深深地凝望了武鸿谦一眼。 温梦：→_→。 然后，她难免有些疲惫无奈的往墙壁上一靠。 温梦有些头痛的反复思索，脑海中的每一根神经都如同绷紧的弦，没有任何的余地。 她到底要怎么办，才能找到机会解决掉那个在这座地下堡垒中，仿佛随处可及、无所不能的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 利用阮涟的求生欲？ 可是，已经心存死志的阮涟，真的能为了那一线生机，去背叛他效忠已久的联邦政府、以及sad-4号么？ 就算私下里和阮涟接上话了，对方会不会反手背刺她和武鸿谦一波，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而温梦很清楚，留自己的机会和时间，都已经不多了。 温梦反反复复的思索这里面的可乘之机，太过紧张压抑的情绪之下，想得自己头痛欲裂，索性眼睛一闭，俨然一副绝望中勉强支撑的模样。 而本来就心神震荡的阮涟见了，对此深有同感，不由得跟着轻轻的叹了口气。 阮涟：“唉……” 温梦：“…………” 次奥，更心烦了！ 这个糟心的穿越！ 还有这个狗屎的世界！ · 刚刚的爆炸声很停息。 司常的脚步，也就此停了下来。 他站在僻静无人的角落里，同样靠在了通道的金属板上，将耳朵贴在金属板上面，侧耳倾听了片刻之后，略有些挑眉，和还困在变异老鼠体内的郑小希告诉道：“我完全没听到连锁起爆的动静，那些流浪客手里的炸药，效果不太行啊！” 司常突然又对郑小希道：“唔？是枪声，我猜，他们应该是把监控摄像头打掉了。” 顿了顿，司常和郑小希道：“你可以出来了，这一部分的监控摄像头，应该都被毁掉了。” 说话间，司常伸了伸手，指了指不远处角落里一个隐蔽的灯条方向。 在冷光灯的灯条与墙壁衔接的部分，刚刚有一瞬间的蓝紫色火花闪动——那应该是某处线路突然短路导致的瞬时电流激增，灯条熄灭前一瞬甚至出现了电打火的情况。 浑身皮毛残缺的郑小希终于拖着那副看起来狼狈不堪的变异老鼠身体，从藏在司常血肉扭曲虬结的体内、覆盖着层层绷带的盒子里慢吞吞的爬了出来。 变异老鼠此时的动作并不怎么灵巧，在她左侧的后肢处隐约还有些骨骼断裂后的怪异形状。 郑小希有些费力的顺着司常身上的绷带，爬到了他的肩膀位置，然后，还带着些微干涸血痕的细弱前肢，则是轻轻的按在了角落一侧的金属板上面。 “是高密度金属板，打不开的。”郑小希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种特殊的高强度材料，她之前也用在了旧教堂深处的“实验室”通道大门处。 当时的关译心、陆流泽等人的确没能打开那扇高密度金属板制作成的大门。 所以，那群人直接利用里面的怪物，撞塌了一面墙。 回想到当时的场景，郑小希被捅了一刀的腰腹部位顿时又有些轻微的幻痛…… 不过，变异老鼠状态的郑小希抬头看向正面墙壁，意识到这里竟然全都是那种特殊的高密度金属板之后，简直是悚然一惊。 郑小希难以置信：“76号岗哨有什么特别之处么？这种高密度金属板的造价非同一般，这里居然……在城市之外的岗哨内部，整个通道都是高密度金属板！？” 司常摸了摸下巴，任由这只变异老鼠才说了几句话就累得气喘吁吁的趴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转头和郑小希说道：“这种金属板很罕见？” 郑小希喘了口气，然后才冷冷道：“不罕见，但是造价很昂贵，‘博士’关押试验品的实验室里，到处都是。” 司常：“噢，我没去过别的岗哨，不清楚里面的具体构造。” 顿了顿，司常继续说道：“但是我猜，他们很可能都是用的相同的材质搭建。” “有趣，”司常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些意料之外的贵重金属板，不禁喃喃道：“联邦政府究竟想要干什么？” 第409章 即将到来的混乱 内芯的灵魂是郑小希的变异老鼠上气不接下气的剧烈喘息着，就这还抽空翻了个白眼给司常，冷声说道：“不管联邦政府想要做什么，这件事都一定和‘污染’、‘畸变’相关的实验有关。” 司常闻言便歪过头来。 他就这么侧着头故意瞥了郑小希一眼，然后，却是笑眯眯的轻声提醒郑小希道：“污染这个说法以后少提。” 顿了顿，司常慢条斯理、而又轻描淡写的和那只变异老鼠微笑道：“那是‘神’的眷顾。” 从一只浑身皮毛潦草残缺、浑身狼狈不堪的变异老鼠面积有限的脸上，也着实看不清更多的表情。 不过司常心想，郑小希这会儿的心情大概是没有那么平静的。 好在，司常也不在意这些。 他只是作为一个老好人，所以好言好语的提醒了郑小希一句而已。 而对于郑小希来说，她此时的心情的确并不平静。 一边是“巴别塔”教团内部众人狂热追求的“神眷”，一边是“博士”手下充斥着冰冷和死亡的“实验”。 真的是有些谎话说多了，或许连自己都信了…… 郑小希甚至忍不住回想起了自己当时在旧教堂中、当着那个年老的神父的面，矫揉造作的咏叹着“神眷”的模样。 那时候的她自己，大概也像是一个和他们一样的疯子。 倒是司常…… 郑小希不由得抬起头，透过这只变异老鼠的眼睛，打量着司常隐藏在一层层绷带下的、根本看不清表情的脸。 就单纯刚刚那句提醒，就能轻易的判断出来了，司常对“神眷”的态度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司常身上“神眷”的程度并不低，他甚至已经需要借助那些绷带，来维持他已经开始渐渐脱离人体特征的身体状态…… 而郑小希自己，至少在被关译心反击捅了一刀之前，她的身体，还维持着完整、甚至是堪称健康的人类状态的…… 但是，司常的思维，似乎又是清晰的。 一个清晰的人类的意识，长久的存在于一个怪物的体内，司常又能清醒多久呢？ 郑小希突然就沉默了。 大概是这只变异老鼠一直在反复受伤的缘故，那一瞬间，郑小希甚至有种近乎喘不过气来的憋闷感。 不过很快，司常在说了刚刚的那两句话之后，立刻又将话题若无其事的带了过去，转而和郑小希说道：“不管联邦政府在这里究竟想要做什么，既然他们已经在这个76号岗哨内部投入了这么多的高密度金属板，那么，他们对这里的关注度和控制程度，一定会很高吧？” 说着，司常突然和郑小希问道：“高密度金属板，可回收吗？” 司常询问的语气是相当诚恳的，他似乎想通了什么，话语间还带着种笑眯眯的轻松，坦然道：“唔，我对这类技术方面的东西，不太了解。” 郑小希操纵着变异老鼠，费劲巴拉的吐出了一句话：“可以，但是需要把合金分别提取回收，因为高密度金属板的强度足够高，所以，相当一部分的高密度金属板的回收过程十分困难，它的成本高昂，也体现在回收难度上……” 这个原因司常立刻就听懂了。 然后，司常兴致勃勃的和变异老鼠说道：“换言之，76号岗哨内部被高密度金属板包围，其实相当安全？” 郑小希顿时警觉，声音沙哑而艰涩：“你想要干什么？” 司常回答得干脆利落：“我想要活着回去交任务，郑小希，你应该也不想埋骨于此吧？” 郑小希停顿了一下，不再沉默，回答道：“当然不想……我明白了，你要怎么做？高密度金属板，仅凭人力，是不可能打开的。” 她但凡不坚强那么一点，从被调查部抓捕，再到在旧教堂中遭遇关译心，以及后来回到中央大学却又遇到了危险的幼体…… 郑小希怕不是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你有什么办法？”郑小希沙哑的司常问道。 怕他思虑不周全，郑小希还连忙将之前关译心以及陆流泽他们那群人利用怪物破局的情况都简要的和司常告诉了一遍。 只不过，旧教堂那边，墙壁本身的强度，完全比不上高密度金属板制作而成的隔离门。 所以，关译心他们可以通过诱导怪物破坏墙壁的方式脱身。 念及此处，郑小希通过变异老鼠的眼睛环顾四周，有些绝望的意识到，联邦政府打造76号岗哨的时候，绝对花费了重金，一眼看下来，视线中全都是高密度金属板，唯一用了普通建筑材料的部分，就是头顶和脚底了。 然而，他们既不可能继续往下打洞，也不太可能把上面覆盖着层层泥土、甚至是岩层的房顶打穿…… “首先，我们需要让场面进一步的失控。”司常彬彬有礼的说道。 不等郑小希询问，他便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娓娓道来：“比如，我们要将这里的供电电路，全部毁掉。” 变异老鼠有些焦躁不安的趴在司常的肩膀上蠕动了一下。 郑小希没说话，但是她仔细的设想了一下司常的计划，当即冷声提醒道：“这种地下岗哨，一旦没有了供电电路，整个空间就会陷入彻底的死寂，所以，这里通常都会有两条以上的备用电路，想要同时将其毁掉，不太可能。” 并且，很可能在司常动手的一瞬，76号岗哨内部的备用线路就会开始运行了，再加上内部抢救力量的存在，司常很可能直接就被人、或者是小型安保机器人一类的东西盯上。 司常指了指刚刚他们来时的方向，笑眯眯道：“你确定，76号岗哨内部的那些人，还能有时间来找我么？” 一旦76号岗哨内部的电路断掉，第一时间惊慌失措、并且陷入疯狂的，显然不应该是驻扎在76号岗哨内部的工作人员，而是已经被现在的场面弄得一头雾水、正极度不安的那群流浪客们…… 能在城市之外的荒野上存活至今的人，没有一个是吃素的。 司常相信，当整个位于地下的76号岗哨陷入黑暗、彻底归于沉寂之后，那群被困在这里的流浪客们，立刻就会给76号岗哨内部制造出足够多的混乱和麻烦的…… 打定主意之后，司常转身就走。 他本来也不是在和郑小希商量。 变异老鼠趴在司常的肩膀上，好半晌一声不吭。 她并不觉得，这就是司常计划的全部。 但是，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她的确只能指望对方或许真的有什么别的办法…… 第410章 他是为了挑衅你吗? 司常重新掏出了之前那个金属盒子，朝着变异老鼠示意了一下。 郑小希操纵着变异老鼠的身体翻了个白眼，然而动作上，却是立刻便乖顺地钻了进去。 司常似乎想到了什么，古怪的笑了一下，赞赏道：“聪明的姑娘。” 郑小希本来有些懒得搭茬了。 但是，出于对司常接下来计划的好奇，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她还是张开口，用变异老鼠的身体，沙哑而怪异的认真询问道：“不能让我露面的地方……接下来，你要去会持续暴露在76号岗哨内部监控摄像头之下的关键地点？” 司常点了点头：“是的，接下来，我们的时间会变得非常紧促。” 郑小希不再说话，变异老鼠也安静的在盒子里匍匐下来，安静的如同死了一样。 司常重新将那个盛放着变异老鼠、本身也具备隔绝效果的盒子收了起来。 郑小希的世界重新归于寂静和黑暗。 而司常也直接朝着76号岗哨的更深处走去。 其它流浪客们引发的骚动还在继续。 然而，sad-4号显然对此丝毫不以为意。 “一群乌合之众。” 在sad-4号看来，那群还在76号岗哨内部制造混乱的流浪客，完全没有作为实验室素材之外的价值。 温梦不带什么情绪的开口说道：“那群‘乌合之众’正在攻击你们的岗哨内部。” sad-4号显然并不在意这些。 毕竟高密度金属隔离板的强度摆在那里。 阮涟紧抿着嘴角。 他从刚刚就想要问sad-4号，为什么不安排工作人员对那些闹事的流浪客们进行驱赶和控制。 不过好在，sad-4号显然也在注意着那边的情况。 当阮涟看到76号岗哨内部的通道已经被sad-4号数次更改，并且，精准的将那些横冲直撞的流浪客们和76号岗哨内部的其它工作人员隔绝开了之后，他便又压下了心底的疑问。 算了吧，还计较什么呢？ 也许用不了多久，整个76号岗哨都要“轰隆”一声，彻底埋进土里…… 在对这个不远的未来充满了悲观情绪的时候，阮涟似乎也本能的卸下了自己肩膀上的担子，甚至有种开始摆烂的冲动。 就这样吧！ 安安静静的等待最终的审判和死亡。 在这种时候，拿着武器去制服那些仿佛无头苍蝇一般在76号岗哨内部到处转的流浪客们，并不会给他带来任何欣慰。 阮涟甚至有些悲观的想，如果他一不小心直接死在这种武力冲突中，或许要比在这里安静的等死来得更加干脆一些…… 正当这时候，阮涟的光脑上，又传来了一条申请进入76号岗哨的信息。 正有些恍神的阮涟顿时艰难的吞咽了一下，苦笑道：“又来啊……” 温梦也和武鸿谦对视了一眼，两人面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明明这里之前一切正常，但是，在他们两人看来，当这个76号岗哨被封锁之后，那些不正常的东西出现的速度，似乎明显的变快了。 甚至于，那些怪物开始“刷新”的速度，要高于他们之前遭遇过的危机了…… “怎么会这么快。”武鸿谦低声和温梦说道。 温梦没有回答，她一只手插在自己的头发里，正有些焦虑的反复轻轻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同时反复思索着这里面可能的原因。 按理说，她和武鸿谦之前遇到的那个场景中，近乎所有人都是混乱无序的复制人，但是，他们遭遇危机的频率，却并不如76号岗哨内部这边凭空出现两个“人”的情况。 是那边已经错位过太多次了，所以效率反而降低了？ 还是说，因为76号岗哨这边，有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盯着，所以它能第一时间排除出76号岗哨附近的异常情况？ 但是这么想的话，事情又说不通了。 目前自动“刷新”的两个怪物，都在76号岗哨外部，而76号岗哨内部那个出了问题的女性医护人员，至今还在相对安全的隔离中。 想到这里，温梦直接和sad-4号问道：“之前那位被隔离的工作人员，现在怎么样了？” sad-4号有些意外：“我以为你并不想看到她。” 温梦：“我确实不想，但是我更不想看到外面那东西。” 阮涟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确实。” sad-4号慷慨的将对准那位女性工作人员隔离室的监控摄像头打开，甚至直接将画面投影到了墙壁上。 “我能监测到她的心跳，比平时略微快一点，但是整体来说，情况还算稳定。”sad-4号简单总结道。 温梦则是努力平复好心情，然后将视线对准了画面中正处于一个单人隔离室的女性工作人员。 或许是因为工作内容的缘故，突然被隔离的时候，这位工作人员其实是有些不安的，但是，作为一个已经在76号岗哨内部工作了很久的医务人员，她其实也和联邦政府的研究所有一些联系。 所以，她很清楚自己的工作内容。 对于自己被隔离的事情，有些惴惴不安，但也算是有过心理准备。 武鸿谦着重盯着这位工作人员的衣领颜色细节，然后又打量了一下她全身的各处，最后眯着眼睛道：“感觉和之前的情况差不多……” 拼凑和替换的情况，似乎并未快速加剧。 sad-4号的扫描对比计算，在有着原始样本的情况下，显然比温梦和武鸿谦的肉眼打量来得更快。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还感叹道：“是的，她的身体状态还算稳定，对于这个结果，我也有些意外。” 阮涟立刻微微睁大了眼睛，有种绝处逢生般的喜悦和期待，振奋道：“是这样吗？” 不用别人给他泼冷水，就振奋了这么两秒钟之后，阮涟很快又情绪多变的苦笑着喃喃道：“这可真是一件好事，虽然想起76号岗哨外面的情况，我就一点也轻松不起来了。” sad-4号做出的回应是，多分享了一个视频角度，然后，直接把正堵在76号岗哨门口的那两个怪物，直接一炮轰成了肉泥。 武鸿谦下意识的皱了下眉。 但他这次没有干呕。 因为sad-4号使用的火力足够，那两个怪物直接碳化变成了漆黑干瘪的尸体碎片残渣，而没有那些最容易引起人类共情的红色血肉。 紧跟着，sad-4号又放出来了一个特殊视角的监控视频。 它就像是正在玩弄老鼠的猫一样，轻声开口道：“啊……这个人似乎有着明确的目标，让我看看，这只老鼠来到76号岗哨是想要做什么的。” 阮涟看了一眼，还有些愕然：“他不是流浪客！” sad-4号：“是的，来自城市中的一位货运司机，身家清白。” 说话间，sad-4号已经将司常在联邦政府那边的人员信息表都调取出来了。 sad-4号客观的评价道：“但是他现在的行为，可不像是一个正经的货运司机应该做的事情。” 而就在sad-4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已经走到了位置的司常，突然抬头朝着监控摄像头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明媚的、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候、或许也不应该属于一个货运司机的笑容。 阮涟心中已经闪过了一丝警戒的狐疑。 然而下一秒，随着司常揣在兜里的手动作了两下，他直接把一个大概巴掌大小的设备，插进了旁边墙壁上一个插头里。 随着“噼里啪啦”一阵细微的短路声音，刚刚那些横冲直撞的流浪客们，顿时发出了阵阵惊呼。 76号岗哨内部的电路，突然间断掉了。 位于地下的整个76号岗哨，瞬间彻底归于黑暗。 而人群的惊呼声、喊叫声，则是让这里毫无沉寂。 阮涟也不敢置信的惊叫出声：“他在破坏供电线路！？” 温梦和武鸿谦：“……” 下一秒，原本暗下去的灯光，瞬间又亮起来了。 sad-4号冷冰冰的回答道：“备用电路已经自启动完成了。” 温梦冷不防问了一句：“你们有几个备用电路？” sad-4号彬彬有礼的回答道：“我不会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那个货运司机的做法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然后，sad-4号的话音还没落下。 76号岗哨内部的灯光，第二次暗了下去。 温梦：“……” 武鸿谦：“……” 打脸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不过，温梦根本没来得及对sad-4号的话语表示遗憾，76号岗哨内部的供电系统便第二次重启完成了。 站在光明的灯光之下，温梦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就，很莫名其妙，也很出戏的感觉。 “那位货运司机，想要做什么？”温梦忍不住向sad-4号问道：“挑衅你的话，他是不是已经成功了？” 第411章 死亡倒计时 sad-4号没有说话。 并且，它直接切断了刚刚对司常那边的监控画面。 武鸿谦收回视线，下意识的看向了温梦，递过去一个眼神，疯狂暗示道：这是恼羞成怒了？ 温梦：“……” 虽然她对sad-4号还并不算非常了解，但是，温梦本能的觉得，sad-4号刚刚的反应，不像是突然被人打脸后的气急败坏，反而更像是一种，对它自己接下来的大动作的掩饰…… 至少，在已知sad-4号可以随意控制76号岗哨内部那些隔离墙的情况下，温梦觉得，既然自己和武鸿谦这边可以被sad-4号强行改变路径所阻挡住，那么，刚刚他们提到的那个明显有问题的来自于城市中的司机，显然也会落入相同的境地。 只是，根据目前这些零碎的线索，温梦还猜不到，sad-4号或者说刚刚那个已经暴露了的司机，接下来还能做出什么事情…… 温梦朝着武鸿谦微微摇了摇头，理智的保持了沉默。 与此同时，司常身边原本因为短路而骤然黑下去的灯光，也第三次在短暂的黑暗后亮了起来。 sad-4号冰冷而漠然的电子合成音，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了这个光辉明亮的空间里。 “我本来以为，那些来自于城市之外的流浪客们，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做出一些疯狂失控的举动。”sad-4号顿了顿，慢条斯理的说道：“然而，最先露出马脚的，竟然会是你这样一个来自于城市之中的货运司机。” 到了这个时候，sad-4号显然已经非常肯定，这个货运司机肯定是一个假身份了。 联邦政府有着非常严格的人员信息管理系统。 但是问题在于，这里的“严格”主要体现在了联邦政府对那些普通人的严密监视和控制上，并且，这样的控制是需要消耗非常多的精力的。 就算是sad-4号这样的超级人工智能，有着超高的算力，其算力也是需要严格谨慎的进行分配的。 至少，在没有异常情况发生的时候，sad-4号也不会去闲着没事把一个街区里的所有人的24小时的活动全部筛查一遍。 司常似乎并不意外sad-4号的声音会突然出现在自己旁边。 他攥着手里的一个小工具，因为缠着绷带看不清面孔更看不清表情的脸上，似乎因为笑意而带动了脸上肌肉的微微颤动。 “真是天大的冤枉，尊敬的sad-4号超级人工智能。”司常的话语间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而他略有些捧读的称呼sad-4号的时候，虽然带着明显的戏谑，但是，言语间的确没有太明显的恶意。 这让sad-4号感到非常的困惑。 于是，它跳过了这个由货运司机主动提起的话题，转而平铺直叙的说道：“我检查了你之前三年之内的所有行动经历，你一直往返于城市和76号岗哨，负责货物运输工作，期间没有暴露出任何异常。76号岗哨内部的一些驻扎停留时间比较久的工作人员，甚至都和你互相认识。” 司常直接顺着杆子往上爬：“都说了我是冤枉的了。” sad-4号根本不信这种说辞，在司常暴露之后，这个货运司机所说的任何话语在sad-4号这里都没有了任何的置信区间。 于是，sad-4号冷漠的下了论断道：“你在拖延时间。” 司常摊了摊手，表示无话可说。 sad-4号也不需要一个已经被定性的犯罪分子继续狡辩什么。 它又不是冯洛彬，还总是试图从对方身上挖掘到什么线索。 sad-4号冰冷的陈述道：“你来过76号岗哨很多次，应该很清楚，这里面是存在备用电路的，之前两次试图毁掉76号岗哨内部的通电电路，在我第三次恢复供电之后，你放弃了这种无畏的挣扎。” 司常笑了笑，开始没话找话的说道：“你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愿意和我讲述这些，我自己也蛮意外的。” 一个隐藏身份的货运司机和一个超级人工智能，都对对方莫名其妙的行为表示了诧异。 司常：“听说超级人工智能也是有好奇心的，你要不要猜猜看，我接下来的打算是什——” “不必了。”sad-4号彬彬有礼地打断了司常的话语，然后，它甚至在旁边的墙壁上投影了一个十分钟倒计时的画面。 “你所在的这段通道我已经全部封锁了，”sad-4号平静的向司常说道：“你之前来过76号岗哨这么多次，请问，你对岗哨内部的自毁程序有所了解么？” 司常的视线落在了那个倒计时上面，并没有说话。 此时，十分钟的倒计时已经过去了十七秒的时间。 sad-4号主动介绍道：“岗哨内部的自毁程序，有着漫长的倒计时时间，需要整整24小时的封锁。因为，在设计之初，那些研究人员充分的考虑到了或许会有奇迹的发生，以及，如果岗哨内部发生情绪性叛乱、又或者是有人产生了自毁倾向，直接导致的情况失控的可能。” 说到这里的时候，sad-4号的语气里都带上了些惊奇了，“我曾经模拟过很多次对岗哨内部异常情况的处理，也是真的完全没有料到，竟然还会出现异常‘污染’、内部叛乱叠加出现的情况。” “虽然按理说，等待24小时的封锁后，这个岗哨也会从内部自毁，彻底沉入地下，永久的埋葬在这片荒原废土之下，但是，为了避免意外的发生，我已经启动了外销毁的程序。”伴随着冰冷而机械的十分钟倒计时读秒声，sad-4号有些感慨的向司常陈述了现在的情况。 司常的语气似乎有些微微的颤抖和说不出的古怪：“你、你没有别人可以说了么，特意跑来告诉我这些？” sad-4号理所当然的说道：“很多经验都告诉我们，告诉一群人类他们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是会引发不必要的冲突的。而且，等待死亡降临的过程并不好受，我不打算让阮涟他们承受这样的心理压力。” 让那些已经没救的人类在不知不觉间突然死去，或许是一种善意的慈悲。 sad-4号冷静的分析着。 但是它又的确很想念叨两句。 考虑到这种看着人去死的事情通常会让人感同身受，所以，sad-4号也没有把远在调查部办公大楼内部的冯洛彬叫起来分享进一步的情报。 调查部日常遇到的糟糕事情也不少，冯洛彬虽然已经习惯了处理类似的事情，但是，sad-4号的数据依旧告诉它，少一次直面这种精神上的压力和刺激，对冯洛彬也是好事。 于是，sad-4号只能精心挑选了司常这个令它觉得厌恶的家伙，慷慨的对其分享了来自于外部的死亡倒计时。 sad-4号：“还有六分十二秒的时间，这个岗哨、连同周围活跃的那些类人型怪物，都会被瞬间的被强火力覆盖，然后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sad-4号彬彬有礼的向司常详细解释道：“在你第一次切断了76号岗哨内部的贡献电路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是想要断我的网，毕竟，岗哨的通道和出口都在我的控制之下，而我也的确在那个时候便感受到了异常的网络攻击。” sad-4号：“所以，在你第二次切断了76号岗哨内部的供电电路的瞬间，我我的备用电源恢复的瞬间，便已经触发了来自外部的毁灭程序，我有信号被发送出去，准备在短时间内对76号岗哨进行毁灭性打击。” “接下来，这个存在于76号岗哨内部的便携式终端也会随之离线了，对于岗哨内部毁灭瞬间存储的危险数据，会随之尘封，或许有朝一日，联邦政府还需要来找这个黑匣子呢？” 慢条斯理的说完这一切之后，sad-4号甚至是有些期待的和司常问道：“那么，面对生命的倒计时，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的货运司机先生？” 司常：“……” 他只觉得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的报复心有点重。 自己就刚刚捧读了一句，结果，人家诛心了半天之后，这就给他找回来了。 见司常不说话了，sad-4号那电子合成的声音里甚至还生动的流露出了有些失望的情绪。 “好吧，”sad-4号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就在这里，和你一起计数这场盛大的死亡倒计时吧！” 第412章 目标已命中 面对sad-4号，司常继续保持沉默。 藏在金属盒子里的那只变异老鼠郑小希，自然也听到了全过程。 郑小希不是第一次和sad-4号打交道了。 但是，比起上次自己意外暴露、直接被抓进调查部审讯的时候，现在的sad-4号，似乎更加的、更加的……具有自主意识？ 盒子里的变异老鼠的眼神怪异的闪烁了两下，郑小希迟疑了许久，才缓慢地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就仿佛，在调查部中的那个sad-4号，做事要相对更加收敛一点，凡事都以冯洛彬为核心。 而在这个位于城市之外的76号岗哨之中，sad-4号显然变成了拥有决定权、并且完全不容辩驳的那一个。 郑小希的脑海中闪过一瞬间的思索。 联邦政府内部的超级人工智能，是这么进行分工的吗？ 她此前从未在城市之外的区域和联邦政府的超级人工智能有过接触，还是这次碰巧遇到sad-4号之后，才猛然间意识到了这一点。 也不知道司常此前有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郑小希陷入了自己的思索。 而sad-4号显然并不知道，司常身上就藏着还在被调查部通缉的郑小希。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有些遗憾的盯着司常，特意拿着最后的倒计时和司常再一次问道：“你都不想说点什么吗？” sad-4号诚恳的问道：“虽然你背叛了联邦政府，但是，出于人道主义，我还是愿意分享给你一部分内存，进行遗言的存储的。” 郑小希思索的思路直接就被sad-4号这番话给打断了。 司常则是略微歪斜着身体，仿佛骨骼都已经无法承担身体的重荷一般，然后侧过头去瞥了眼sad-4号提供的倒计时，脸上的表情紧绷而又无奈的回答道：“听起来，你似乎很想听到我的遗言一样。” 明明是在等待面前这个人的死亡，sad-4号的语气里，却有种仿佛悲天悯人般的温和，这个超级人工智能慢条斯理的说道：“不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么？” sad-4号：“或许作为一个背叛者，你愿意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回顾一下自己的一生呢？” 司常的心理素质显然要比阮涟更好。 在知道爆炸倒计时之后，面对sad-4号的追问，司常竟然还能有一搭没一搭的和sad-4号闲聊道：“我就算说了遗言，也没什么意义了，你自己变成的黑匣子，终究会尘封在这座建筑之中，不是么？” 顿了顿，司常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更何况，我也没有什么需要接收我遗言的家人。” sad-4号这次却没有说话了。 似乎每一次，这些人类在留下遗言的时候，都会倾向于把那些遗言留给家人…… “教授”在失踪前，其实也给它留下了许多叮嘱。 但是，那些细心的“叮嘱”跨越了十分漫长的时间，分散在sad-4号和“教授”一起生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所以，sad-4号不管什么时候回想起来，都不觉得那是“教授”的遗言。 正在这时，远处似乎又传来了一阵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混乱的嘈杂。 sad-4号对此毫不意外：“又是那些流浪客们。” 司常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我记得门口的安全检查还是比较严格的。” 76号岗哨这样的补给点，对于生活在城市之外的人来说，其实是一个相对安全的交易场所。 所以，哪怕岗哨内部禁止了很多武器，那些流浪客们依然会遵守，然后再进入这里。 在这种情况下，岗哨内部的安全，其实是有联邦政府背书的。 司常自己都没想到，那些乌合之众的流浪客们，竟然还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 阮涟在听到最新的混乱动静后，也不禁变了脸色。 “那是武器库的方向！”阮涟冲着sad-4号喊道，“那些流浪客！他们已经越过了你之前设定的封锁区域！” 原本没怎么说话的温梦和武鸿谦顿时飞快的对视了一眼。 本来还以为这个叫做sad-4号的超级人工智能能够控场呢！ 结果，反而是最混乱的那边，有人要突出重围了！？ 想到这里，温梦和武鸿谦同时精神一振。 sad-4号那性感男神风格的电子合成音里，显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没事的，是我刚刚故意把他们放过去的。”sad-4号冷不防突然开口说道。 阮涟脸上满是焦急的表情陡然间顿住。 温梦和武鸿谦在听到这句之后，心中也顿时“咯噔”了一下。 sad-4号向阮涟解释道：“76号岗哨内部大部分空间的空气都是互相流通的，只有武器库那边可以进行小范围封锁。” 简单给出了这么一句解释之后，sad-4号直接调用了对应位置的播音设备，用那种明显有别于它自己风格的机械电子音，一板一眼的远程播报道：“警告，不明人员入侵武器库，警告，不明人员入侵武器库，武器库区域封锁流程已经启动，三十秒后，武器库内部供氧装置将停止运行，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 温梦脸上的表情一僵。 她紧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也没有说。 武鸿谦的身体微微晃了晃。 之前看到sad-4号直接用重火力将76号岗哨门口那些类人型怪物轰碎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震撼和恐惧。 阮涟则是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想问sad-4号，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将那些闹起来的流浪客们往武器库那边驱赶…… 但是终究，阮涟也只是跟着沉默了下来。 他知道，sad-4号一定是按照76号岗哨内部面对危险和困境之后的一系列紧急处置流程文件来采取对应措施的。 甚至于，作为超级人工智能的sad-4号，在“照章行事”这方面，要比任何人类都来到严格、甚至是苛刻…… 在另一边，sad-4号也慷慨的将那些相同的警告信息，一眼一眼的向司常展示了一番。 sad-4号冷静而又悲悯的客观评价道：“武器库内部，所有生命反应信号迅速下降，预计十分钟后，武器库内部生命信号将会全部消失。” 司常顿了顿，“唉……我很遗憾。” 意识到那些流浪客们接下来已经无法给自己提供任何帮助了，饶是司常也不得不深深地叹了口气。 sad-4号不无遗憾的说道：“他们是被你诱导着在76号岗哨闹事，然后走到这一步的。” 司常终于反驳了一句，“其他人说说这话也就算了，至于，尊敬的sad-4号超级人工智能，你可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处刑人啊！” “而且，”司常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甚至是有些坦然的：“再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你给我的死亡倒计时，也就到了。” 说话间，他还伸手指了指sad-4号之前特意留下的那个倒计时。 到了这个时候，死亡倒计时，也已经到了最后的尾声。 对于“处刑人”这个身份，sad-4号丝毫不为所动，它只是用自己的监控摄像头盯着脸色都没怎么变化的司常说道：“你真的是死不悔改。” 司常摊了摊手，“都要死了，也来不及了吧……” 郑小希：“………………” 司常什么想法她不知道。 但是郑小希自己已经快要疯了。 就算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司常的计划，藏身于金属盒子里的变异老鼠，依旧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她无力的趴伏在那个狭窄逼仄的黑暗盒子里，因为过度紧张和焦虑，甚至忍不住有些作呕。 而就在司常话音落下后，九秒钟的倒计时终于归零。 从城市方向发射的一颗巨大弹头，顺着简单而精准的弹道，顷刻间覆盖在了76号岗哨内部。 骤然间再次听到危险预警声音的阮涟根本来不及反应。 仓促间，他完全是下意识的抬头朝着发出尖锐警告声的发声器的方向望去。 而后，便是光与火的尽数覆盖。 整个76号岗哨直接被意料之中的重型弹药精准命中。 “轰隆”一声响彻天地的巨响。 整个76号岗哨、连同附近活跃着的那些类人型怪物一起，在顷刻间被夷为平地…… sad-4号冰冷而清晰的声音在另一处响起：“目标已命中。” “目标设施已成功摧毁，接下来，将按照联邦政府自我销毁目标的标准安全处置流程进行下一步的处理。” “目前，目标已进入七十二小时封闭期。” “预计在七十二小时之后，对该目标进行生命反应信号检测，如已无任何生命反应信号，将于第七十三小时开始派遣相应回收人员，对该目标相关资源进行回收。” 第413章 黄沙覆盖之下 彻底炸毁一座岗哨并不是一件小事。 就算它自己的一切所做所为都是按照标准流程执行的，sad-4号在炸毁76号岗哨之后，依旧又给军方那边出了一个明确的报告。 再然后，sad-4号也没忘记之前和冯洛彬之前的约定。 ——冯洛彬前不久才向sad-4号表达过对76号岗哨那边近况的担忧。 在这种情况下，sad-4号也已经答应过冯洛彬，会及时向他同步一下76号岗哨那边的消息。 于是，在一边处理76号岗哨后续事宜的过程中，sad-4号也没忘记分出了一部分计算线程，直接用冯洛彬办公室里的便携式终端开口提醒道：“76号岗哨那边有新进展了。” 本来还在思索调查部办公大楼内部诸多事宜的冯洛彬闻声，立刻朝着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那边看了过来。 sad-4号的声音不疾不徐：“就在五分钟之前，76号岗哨已经被炸毁了。” 冯洛彬看向sad-4号便携式终端的眼神直接就愣住了。 那张总是透出几分阴沉和戾气的面孔中，难得的因为震惊而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对于这个完全超出了预期的情况，冯洛彬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sad-4号贴心的给了冯洛彬一会儿反应的时间。 一直等到冯洛彬那张冰冷的脸上，彻底僵住的眼神再次缓慢的转动了一下，sad-4号才继续开口说道：“其实之前我也完全没料到，76号岗哨内部的情况，竟然会在短时间内，就这么一路急转而下，完全失控。” 冯洛彬的眼神沉了沉，他微微张了张口，尽量维持冷静和镇定的沉声问道：“你说，76号岗哨内部的形势，是在短时间内就直接失控的？” sad-4号斟酌了一次词句，然后干脆道：“具体的情况涉密，不能和你说。” 冯洛彬自己就是在调查部工作的，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很多规定，他直接干脆道：“挑着我能听的部分，简单描述一下？” sad-4号挑着冯洛彬之前就已经知道的部分，继续解释道：“76号岗哨内外部，同时出现了异常的污染迹象。在这种情况下，岗哨内部的监测系统依旧未能检测到污染值超标的数据。” 冯洛彬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 顿了顿，他沉声和sad-4号问道：“没有检测到超标的污染值，怎么确定的岗哨内外部，都出现了异常的污染？” sad-4号十分人性化的叹了口气，“人类的肉眼就能看到，我的监控摄像头，也拍摄到了很多的证据，并且，这个情况是在几小时之前就已经出现了的。” 冯洛彬：“……” 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表情绷得很紧。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sad-4号向冯洛彬说道：“就算是在城市外面，这也是前所未有的情况。事实上，联邦政府那些对污染进行检测的系统和设备，这一次，的确出现了无法检测的情况。” 冯洛彬艰难的深吸了一口气。 他平复了一会儿心情之后，才和冯洛彬问道：“所以，你选择了直接对整个76号岗哨的内外部一起进行彻底性的销毁？” sad-4号很快回答道：“是的，而且，根据我的观察，76号岗哨最初的异常，就发生在今早。并且，整个流程非常的快速，所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76号岗哨并未与城市内部、以及其它岗哨进行任何物资上的交换。” 这种物理层面上的绝对隔绝，可以说是人类拥有的、能够阻断“污染”进一波蔓延的最有效的手段。 冯洛彬脸上的表情依旧有些凝固，却缓慢地点了点头，良久，低声道：“我明白了……” 最近接连发生的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让他的精神一直紧绷。 以至于，76号岗哨的事情原本应该距离冯洛彬很远，但他还是忍不住被那边最近发生的异状牵住了心神。 然而，冯洛彬却没料到，时间还没过去多久，sad-4号就给他带回来了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根本没等到他继续忧心城市之外的76号岗哨发生的事情，是否和城市里最近的异常有关，整个76号岗哨，便已经宣告不复存在了…… 沉默了许久，冯洛彬终于低声喃喃道：“值得庆幸的是，这类特殊的、又或者是新生的异常，依旧发生在了城市外面那些荒无人烟的地方……” “调查部这边，严格封闭的期限也快要到了。”sad-4号突然开口说道。 冯洛彬微微点了点头，眼神有些飘远，也有些说不出的凝重，“是啊，在所有区域污染值可控的情况下，那些隔离墙经过了24小时的封锁之后，就可以再次开启了……” 和76号岗哨彻底失灵、失控的情况相比，这起发生在调查部办公大楼内部的尚且可控的“污染”，竟显得如此温和和幸运。 冯洛彬站起身来，转身看向窗外总是透着几分阴霾和湿意的高的楼大厦。 他缓缓的深吸了一口气。 被新风系统数次过滤后的空气里不见丝毫尘埃的味道，湿度舒适适宜的空气润进肺里，却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寒凉。 冯洛彬的视线仿佛漫无目的的看向窗外密集、拥挤且高耸冰冷的城市高楼景象，手指握拳，不自觉的收紧了一瞬。 而在“教授”的老房子中。 sad-4号已经悄无声息的操纵着家务机器人，把之前小怪物关一一表示退却、拒绝食用的那一部分食物进行了严格的销毁。 “这算是怪物趋利避害的本能么？” sad-4号一边打量着再一次爬到了角落里，并且把自己稳稳当当的摊开平铺在一本刚刚从书架上推下来的书，正张着嘴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小白牙、睡得四仰八叉的小怪物关一一，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这份“肉质食物”刚巧就来自于76号岗哨内部，并且还是最先察觉到76号岗哨内部异常的那两个流浪客身上。 幸运的是，这部分样本进行交易和取样的时间，尚在76号岗哨内部的“污染”彻底开始爆发之前。 当然了，76号岗哨内部的前车之鉴犹在，sad-4号已经给联邦政府的科研中心那边补充了样本高度危险的提醒信息。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些搞研究的人平时接触的各种危险样本只多不少，还真不差这么一份…… 至于小怪物关一一完全不肯吃这份食物的反应，倒是让sad-4号颇感兴趣。 “设备对这个样本无法检测到明确的污染——但是，能被设备检测和锁定的怪物，却对这份儿样本充满了抗拒……” “根据这类‘生物’、或者叫做‘怪物’的反应来判断情况，倒也的确是个思路。” 之前sad-4号跟在“教授”身边，看他做研究的时候，其实也有过类似的操作…… 只不过，对于现在的联邦政府而言，利用“怪物”去检测“污染”这件事，显然还是有些危险了。 “哎……” “还要等72小时的封闭期，然后还得过去收尾。”sad-4号百无聊赖的想着。 刚刚才彻底销毁了76号岗哨，想到里面认识的那几个人，sad-4号一时间也有些微微的遗憾。 感觉那两个流浪客似乎还有点意思呢！ 还是难得的生活在城市外面的相对健康的自然状态人类样本。 可惜了…… 有些遗憾的sad-4号看了眼倒计时的时间，然后还抽空去看了眼关译心的情况。 此时的关译心，已经渐渐摆脱了身体的不适。 “江冯楚”的日记本带给她的意识和思维上的冲击，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减退了许多。 至于意识上的“污染”导致的身体上传来的虚弱和疲惫感，随着关译心躺在沙发上小睡了一会儿之后，似乎也已经渐渐有所缓解。 关译心这会儿人还躺在沙发上，因为侧着头压住了头发的缘故，发丝微微有些凌乱，看上去一副略显惫懒迷茫的样子。 不过，刚睡醒的人本来就有点意识混沌，sad-4号见了也不觉得奇怪。 反倒是对于关译心竟然能在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睡着这件事，sad-4号是略微有些感慨的。 就这一点上来说，关译心的心态也是真的好…… 大概是从小在贫民区里长大的缘故吧！ 要是处处精神紧绷，心神脆弱，可能也活不到今天…… “嗨，”sad-4号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关译心霍然间睁大眼睛，朝着sad-4号发出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 下一秒，她猛然间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然后立刻伸手抓了下自己的头发，飞快整理着自己，同时低头道：“不好意思。” sad-4号轻轻的笑了声，“不，看到你在这里还能睡着，我很欣慰。” 关译心把自己的发丝随手往耳朵后面一捋，抬头顺口说道：“说明我对调查部充满了信任，调查部的办公大楼这边，也让我很有安全感？” sad-4号欣然同意：“是啊！” 关译心也笑了下，只是心中默默腹诽。 毕竟，作为扰动调查部办公大楼这边陷入封锁的那个“幕后黑手”，关译心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要是她自己暴露了，那么，sad-4号之前在楼顶上轰炸攻击小怪物关一一的那些高能武器，接下来大概就要全部锁定她了…… 想到这里，关译心下意识的看了眼时间。 sad-4号也适时的开口提醒道：“这里的危险已经解除了，根据目前观察下来的情况，再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之后，隔离墙的封锁倒计时就正式宣告结束了。” 关译心闻言，顿时微微睁大了眼睛。 虽然早有预期，但是，听到自己终于能离开这里了，关译心还是不由得提起了些精神。 而对于sad-4号来说，比起76号岗哨那让人不欲提起的情况，调查部办公大楼这边相对可控的状态，的确要来得让人安心许多。 旋即，sad-4号还有些歉意的对关译心说道：“可惜因为办公大楼内部封锁的缘故，没办法给你准备食物了……唔，要不等会儿隔离解除之后，你先等一会儿，我请你在这里吃个饭，然后再送你回去？” 说这话的时候，sad-4号那性感男神风的电子合成音里，都透着种温柔的意味。 然而，关译心却立刻摇了摇头。 即使比起中央大学食堂那糟糕的糊状食物，调查部这边的工作餐完全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了。 但是！ 关译心现在只想第一时间摆脱sad-4号和冯洛彬，最好能回到中央大学那位于地下并且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宿舍里去安心的喘口气。 同时，关译心也还在琢磨小怪物关一一那边的情况…… 如果为了更多的线索情报，那肯定是让小怪物关一一继续留在“教授”的老房子里比较好。 而且，关译心自己也迫切的想要知道，那座属于“教授”的老房子的具体位置。 或许有一天能用得上呢？ sad-4号十分了然的样子，“好吧，那下次有机会再说，起来活动一下？不出意外的话，等会儿隔离墙就会自动开启了。” 关译心当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嗯！” · 原本坐落着76号岗哨的那块位置，甚至看不出明显的废墟痕迹。 毕竟，76号岗哨的主体建筑本来就是位于地下的。 来自于联邦政府所控制的城市之中的强大火力攻击，在精准命中目标之后，在彻底摧毁76号岗哨内部那些建筑的同时，也已经让这座建筑，彻底崩塌在了层层黄沙的覆盖之下。 仿佛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都已经被砂石所尽数掩埋…… 那片建筑的边缘位置，层层叠叠的废墟之下，正有一个小巧的金属盒子，歪斜着陷入了一半在黄沙之中。 很快，那只金属盒子突然在黄沙中颤动了两下。 随后不久，一只浑身狼狈的变异老鼠，便喘着粗气，从里面顶开了这个金属盒子，然后，试探着伸出了一截残缺并且光秃秃的尾巴来。 钻出盒子之后，郑小希用她那双在变异老鼠身上依旧呈现出异色双瞳的眼睛，无比错愕的看着这片光秃秃的黄沙“废墟”。 ——在带她进入76号岗哨之前，司常还专门给她看了一眼76号岗哨外围的场景。 而现在，一切都已经化为乌有了。 郑小希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就是司常的“脱身计划”——指利用联邦政府的重火力武器，将他们无法从内部打开的高密度金属隔离墙连同整座建筑一起摧毁。 看着这片废墟，郑小希在呆滞了好半晌之后，终于忍不住狠狠翻了个白眼。 神、经、病、啊！ 而在黄沙掩埋之下的sad-4号的“黑盒子”中，一直持续工作的对生命信号的检测，却依旧维持在生命反应近趋于零的无生命状态…… 第414章 郑小希当场冲出去好几米远 废墟颓垣掩盖的黄沙之下，几条缓慢蠕动着的怪异暗红色血线，正挣扎着从沙石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还趴在金属盒子里面的变异老鼠睁着异色双瞳的眼睛，有些嫌恶的瞥了那如同铁线虫一样的血线。 然后，郑小希便略微缩了缩头，把自己此时极小的变异老鼠的身体，尽量缩在了刚刚的金属盒子中。 她用金属盒子来阻断了外界直射的阳光，就在那片小小的盒中的阴影下安静的继续留在原地等待。 刚刚爬出来的暗红色血线隐约透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细长的线条却有种并不稳定的液态感。 等那几条血线暴露在太阳光下之后，这种仿佛晃动的液态线条似乎变得越发不稳定起来，还隐约透出一点干涸的迹象。 许久之后，那些被太阳晒得渐渐干涸的暗红色的血线似乎终于从黄沙掩埋的层层废墟中找到了足够的血肉躯体，然后，如同缝线一般，艰难的将那些块破破烂烂的人体组织——或者更确切点的描述是一堆零零碎碎的“尸块”——重新拼凑了起来。 血线刚刚拼凑出来的身体还不完整，不过好在，司常的上肢躯干和脑袋已经初具雏形了。 刚刚拼凑出来的半截身体全凭那些血线勉勉强强的互相粘连着，乍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个缝缝补补的破旧娃娃拟真版。 虽然是目前仅仅占据了大概整个身体二分之一体积的状态。 至于尚且残缺的那部分肢体，暗红色的血线已经大概搭好了类似于人体骨架一样的东西，就差把血肉填充进去了…… 司常稍稍活动了一下自己尚且漏风的喉咙，上面甚至还支出来了一小截血线。 他活动了两下脖子，然后，那一小截凸出来的红色血线就围着脖子绕了一圈，形成了一个类似于上吊吊死的红痕般，尽量覆盖到皮肤里面去了。 然后，司常才有些艰难的开口，冲着郑小希抱怨道：“你也不帮我找找身体。” 之前被装在金属盒子里的郑小希身体倒是称得上完整——至于变异老鼠身上的那些伤口，大部分都是之前留下的，刚刚的爆炸还真没给她带来更多的新困扰。 听到司常的抱怨，郑小希张了张嘴，因为口中干涸，她用更加沙哑难听的嗓子，费劲的开口反问道：“你当我是狗吗？还能凭鼻子从废墟里把你散落的身体一块块刨出来？” 看看变异老鼠那微小而瘦弱的体型，目前仅有的大概二分之一个司常顿时沉默了。 好吧…… 郑小希但凡有一只小型宠物犬的大小，或许还真能帮他刨开两个土坑找找炸飞之后散落满地的血肉。 而这么一只毛都要秃了的、狼狈不堪的变异老鼠什么的…… 司常隐隐约约还有些担心，这老鼠可别一个忍不住就从他本就不多的血肉上面再咬下去两口补充能量…… 于是，司常继续费劲巴拉的从废墟里翻找自己散落满地的尸块。 郑小希以变异老鼠的虚弱状态趴在金属盒子里，冷不防开口问道：“你之前两次破坏76号岗哨的电源线路，其实就是为了激怒sad-4号，让那个超级人工智能对这里进行毁灭式的攻击？” 司常一边从沙子里扒拉自己散了一地的血肉，一边喉咙漏风的“嗯”了一声，用因为漏风而听起来略显古怪的声调回答道：“那些超级人工智能对这方面都很敏感，你断它两次电源，它们就算有备用电源，也会产生一种失控感。” 郑小希眯着异色双瞳的眼睛盯着司常的半拉身体，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顿了顿，司常主动改口，诚恳地回答道：“好吧，其实主要是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的攻击性非常强，尤其是在城市之外、随时可能会失控的岗哨这种地方。我第一次弄断电源，它可能还以为，我们是想瘫痪掉一些电子设备，等到我第二次弄坏电源的时候，那个超级人工智能，可能就会判定为，我是想阻断它的控制了。” 司常：“最重要的是，根据我了解到的情报，以前那些覆灭了的岗哨中，sad-4号就干过类似的事情。” 郑小希没说话了。 显然，之前发生在76号岗哨里面的情况，简单点总结就是，那个叫做sad-4号的超级人工智能以为对面要拔它网线，于是，人家干脆利落的直接把76号岗哨一切给炸了。 管你有什么计划？反正一波毁灭式打击，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殊不知，按照司常的计划，面对自己无法打开的高密度金属隔离板，司常就等着来自于联邦政府的火力攻击，帮忙把那些高密度金属隔离板给炸出一条通道或者缺口呢！ 至于之前司常对供电系统做手脚，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激起sad-4号的警觉…… 并且，在这个过程中，破坏供电系统的最主要目的，其实还是用来掩盖司常真正使用的工具：一个来自于“巴别塔”教团内部的信号干扰器。 毕竟，他们需要联邦政府对76号岗哨进行轰炸，将通道炸开的同时，还是需要对坐标进行些微的干扰，起码，最危险的爆炸点、以及爆炸产生的高温范围，不要覆盖到他们的头上…… 想到这里，郑小希不由得微微皱眉。 只可惜，那种信号干扰器，大概只能生效这一次。 等到联邦政府的人手过来，对76号岗哨的废墟进行回收和检查之后，sad-4号自然就能够发现，爆炸点和它设定的初始目标之间存在的微小偏差…… 除非，sad-4号能相信，这个偏差在正常范围之内…… 郑小希略微甩了甩头，她也没问司常是不是也曾经从上一个爆炸过的另一个编号的岗哨中活下来了，所以才会知道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的做派。 反正，在经历了诸多磨难之后，她总算是跟着司常逃出来了。 想到这里，郑小希不由得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从未有过如此多灾多难的逃生之路…… 过了一会儿，眼看着司常又找回来半截大腿，把他那二分之一的身体缝缝补补的拼凑成了将近四分之三的状态，郑小希也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我们等下是不是要尽快离开这里？”依旧是变异老鼠的身体、虚弱的有种半死不活状态的郑小希，看着司常越来越完整的身体，终于开口说道：“也不知道联邦政府那边后续负责收尾的人多久会过来。” 司常：“嗯，我知道，一般需要72小时之后，完全来得及。” 郑小希听了，便又不吭声了，只是默默的看着司常继续组装他那破破烂烂的身体。 又过了许久。 司常终于拖着那千疮百孔、破破烂烂的身体站了起来，“可以了，我这边差不多了。” 然而，变异老鼠却惊悚的睁大了异色双瞳，然后，猛然间从金属盒子里窜出去了好几米远，直接和司常拉开了距离。 司常：“？” 看到那只变异老鼠突然暴起的动作，司常有些不明所以：“你突然发什么神经？” 变异老鼠抬头盯着司常满是血痕和残破血肉缝隙的身体，然后，终于艰涩的开口道：“你有没有发现，你身体里有一条腿，看起来不是你自己的。” ——那条同样破碎不堪的腿里，正到处都渗透着怪异的、金属的光泽。 第415章 武鸿谦很快又失去了意识 听到那只变异老鼠发出来的声音，司常不由得愣了一下。 因为喉骨那里还少几块用来拼凑的合适血肉，血线来回穿插覆盖，在颈部难免有些穿孔和漏风的情况下，司常低头的动作都显得格外的缓慢和僵硬。 而等司常用慢了一拍的动作低下头之后，那条暗红色血线之外、依稀弥漫着金属光泽的腿部，便清晰的呈现在了司常的面前。 由于太过震惊，司常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缩紧。 而比起刚刚拼凑起来的身体中一条腿出现了问题，最让司常震惊的事情，其实是，他自己之前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异常…… 直到郑小希突然开口叫破了这件事。 司常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身体上的不对劲。 这时候，还以变异老鼠的状态趴在黄沙之上的郑小希，也已经从司常现在的面色中，察觉到了些什么。 完全被趋利避害的本能所控制，那只遍体鳞伤的变异老鼠，下意识的又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才终于勉强按捺住自己，再一次谨慎的开口询问道：“司常，你之前，是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条腿出了问题。” 司常没有说话。 然而下一秒，他却已经从自己身体里、靠近胸膛、甚至是心脏的部分，破开了一部分还在断裂的血肉，抽出了一根颜色猩红、质感看上去也格外浓郁的血线。 淡淡的血腥味似乎顷刻间弥漫开来。 变异老鼠瞬间嗅到了某种极其危险的存在。 但是这一次，它却没有继续面对危险而退却，反而是忍不住贪婪的张了张嘴，喉咙那里也轻轻的滑动了两下。 那股令人心生畏惧的浓郁血线中，还透出了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本能的想要吞食的致命腥甜味。 那股腥甜味出现的极为突然，却让任何怪物都忍不住的想要靠近、想要啃噬、想要将其扒皮拆骨、吞吃入腹…… ——就像是郑小希身体内最重要的核心是那一只看起来有着无机质光泽的、仿佛人造义眼般的眼球一样，刚刚暴露出来的那条血线，显然就是司常如今的生命核心。 郑小希勉强压制着自己近乎疯狂的怪物本能，就这样僵持着停留在了原地。 而司常那边，则是在将那根血线从胸膛里抽出来之后，便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的将其切割在了自己的大腿根部。 滋啦！ 明明是看上去并不锋利的蠕动的血线，但是，那根暗红色的血线贴近腿部残缺的肉块和皮肤的时候，却如同锋利而又极端灼热的切割刀一样，直接将整条腿都锯了下来。 郑小希顿时被惊了一下。 眼看着那条透出金属光泽的腿部骨骼和肌肉从司常身上切割下来，然后整条划落在地，甚至因为切割时的力量惯性而在黄沙上翻滚了一圈，郑小希也瞬间就从刚刚怪物本能般的渴望和贪婪中突兀惊醒，立刻又躲开了好几米的距离。 只剩下一条面前还算正常的腿的司常身形顿时踉跄了一下。 不过好在，没了一条泛着金属光泽的腿之后，从他刚刚割开的大腿切口处，瞬间又有红线蠕动着支了出来，就如同一根简单的、红色电线般凑合捏成的细瘦伶仃的支架般，勉强撑住了他的身体。 不管是郑小希还是司常，在司常把那条有问题的腿砍下来之后，都还停留在原地，看着滚落在地的那条腿的反应。 然而，除了里面隐隐泛出的金属光泽之外，那条腿看上去就仿佛是任何一个没有了生命力的金属和肉块融合在一起的怪异死物一样，没有蠕动、没有变形，也没有张牙舞爪的朝着寄主冲过去重新贴合在一起…… 变异老鼠爬动着绕了个大圈，一路绕到了司常身后，才终于隔着一个司常，盯着地上那条异常的腿部开口说道：“金属和生物体的融合形态……” 司常没有回头，依旧在谨慎的盯着地上那条腿，却突然和郑小希问道：“你在‘博士’的实验室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郑小希谨慎地回答道：“目前市面上流通的人造义体里，除了最纯粹的全机械材质外，大部分其实都是，外层用仿生皮肤、里面则是金属支架，这种结构我见多了。” 司常顿了顿，语气有些古怪：“……你要说公司出产的那些人造义肢，我也见过不少。” 郑小希：“是啊，金属和血肉的结合并不奇怪，只要做好电子信号和神经元、以及思维连接就可以让人正常使用了……但是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不知道那些金属是哪里来的，也不知道那些金属，是怎么和你身体里的血肉融合在一起的。” 司常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然后开口说道：“我把我的身体捡回来的时候，你就在旁边来着，在我捡那些肉块的时候，你都没反应……” 变异老鼠的体型就那么大，脸上的表情也没办法变得丰富起来，只是勉强扯了扯嘴部，然后继续发出了声音嘶哑古怪的人类强调：“虽然我是第一次看到你拼凑自己，不过，看到你血线还在，我大概还是能够理解大概的情况的。” 司常：“所以，是在我的身体拼凑完整了之后，你才突然注意到，我有一条腿变得不正常的。” 变异老鼠不禁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是。” 司常看看越发残缺的自己，再看看掉在地上那个除了还带有金属光泽之外、竟然毫无移动的一条腿，一时间眉心微蹙。 不管是出于谨慎考虑，还是出于他本人对这条命的爱护，他都不可能再把刚刚砍下去的那条腿装回自己身上。 但是，要不要把这条腿留在原地，留给联邦政府，司常一时间甚至有些犯难。 郑小希似乎从他的迟疑不决中琢磨出了点东西，顿时惊悚的开口道：“难道你还想把这条腿带回去？” 司常回头看了变异老鼠一眼，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你对带点东西回去这件事，要比我更在意。” 郑小希顿时哽住了。 确实。 比起任务是专门来救她的司常，她自己可是直接任务失败了。 现在要回去“巴别塔”，郑小希远比司常更需要一些能交差的东西。 而且，这一次司常会亲自出手，还是因为“博士”那边，似乎对郑小希身上的东西颇感兴趣。 而郑小希自己甚至不清楚，那能够引起“博士”兴趣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想到这件事，郑小希就有些毛骨悚然…… · 攻击来临之前，不管是阮涟、还是温梦、武鸿谦，三个人其实谁都没有任何察觉。 而等到重火力已经覆盖在76号岗哨之上，那一瞬间的爆炸和高温，便已经将里面的所有人尽数吞噬…… 从血肉之躯到化为乌有，整个过程极端的快速和短暂，也让直到最后关头才猛然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众人，根本来不及思考、甚至来不及憎恨和恐惧。 等到武鸿谦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他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们本来是要干什么来着？ 武鸿谦一边茫然的走神，一边下意识的抬头张望打量着四周。 然后，周围的世界却看起来一片空茫，远处似乎有几道红色的极光一样的东西在微微晃动。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笼着一层模糊的蒙板，但是天上好像隐约还有点亮晶晶的金属光泽，所以，灰蒙蒙的天际，似乎又是明亮的。 只是，那光线似乎很难照清楚周围。 武鸿谦只是瞥了一眼，便立刻收回了视线。 那条红色的东西也说不好是光线还是什么东西，看多了有点晃眼睛，而且，武鸿谦隐隐约约还感觉，那几道红色的极光似乎还在晃，有种海市蜃楼般的感觉，既让人摸不准距离，又仿佛在继续拉远视线一样。 原地愣了一会儿之后，武鸿谦猛然间回过神来！ “诶哟，人呢！”武鸿谦脱口而出，然后开始在这片诡异的空间里，四处寻找温梦的所在。 他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突然后知后觉般的意识到，明明自己之前还被困在满是金属板的地方，怎么突然，周围就变得空茫茫一片了？ “温梦？温梦——”武鸿谦下意识的喊了几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了几步，模模糊糊中，有种自己的思维和身体，似乎再一次飘远的迷失感。 他刚刚，是在喊谁的名字来着？ 奇怪…… 这里是哪来着？ 他刚刚是要做什么？ 不知不觉间，刚刚醒过来的武鸿谦便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种浑浑沌沌的困倦。 前一秒的时间，武鸿谦还在努力的思索，然而到了下一秒，他便已经陷入了深深的困倦，然后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一个年轻的调查部员工，放松的伸了个懒腰和关译心说道，“走吧，我送你出去！正好我也可以下班休息了。” 关译心闻言只是笑笑，轻快道：“谢谢。” 之前的时候，这位年轻的调查部工作人员正好就被封锁在了关译心所在的休息室同一个区域的办公室里。 大家好歹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等到24小时的隔离时间到了之后，sad-4号和冯洛彬那边，终于打开了那些将整个调查部办公大楼分割成无数区块的高密度隔离墙。 霎时间，原本一片寂静的调查部办公大楼，直接就沸腾了起来，喧嚣热闹的说话声不绝于耳。 但是不得不说，比起之前的寂然无声，这沸反盈天到如同菜市场般的吵闹声，从未像是现在这般让人觉得安心…… 关译心缓缓的舒了口气。 “来这边！”之前说送她出去的那位年轻调查部工作人员朝着关译心招了招手。 关译心见状却顿时脚步一停。 她脸上还带着浅浅的、放松的微笑，心中却是无比警觉。 这不是离开的路。 下一秒，那位年轻的工作人员冲着关译心眨了眨眼睛，然后小小声的告诉她道：“sad-4号刚刚嘱咐过我了……咳，其实，这是去我们员工食堂的路哦！” 关译心：“……！？” 关译心顿时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位年轻的工作人员也冲着关译心眨了两下眼睛。 顿了顿，关译心直接低头，在自己手腕上的光脑屏幕上点开了和sad-4号的对话框。 关译心：“。” 她只随便发了一个句号过去。 下一秒，sad-4号回了一个最简单的、带着笑意的表情符号。 sad-4号：“^_^” 关译心其实心情多少有点复杂，“谢谢。” sad-4号：“我还让食堂给你打了包！” 第416章 返校 看到这行字，关译心霍然间睁大了眼睛。 她当场发了好几个感叹号来表示自己此时激动的心情。 关译心：“！！！” 关译心：“谢谢！” 虽然sad-4号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可能分辨不出来，但是，关译心自己觉得，她这次说的谢谢，那可真是比平时要来得诚恳多了。 sad-4号大概都没想到，关译心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那个超级人工智能又回了个可可爱爱的表情，然后才和关译心说道：“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关译心继续打字：“嗯！好，再见啦！” 至于她此时心里的真实想法，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怀揣着莫名复杂而又难以形容的心情，关译心在那位年轻员工的带领下去人家调查部的食堂简单又蹭了一顿饭，然后还拎上了sad-4号特意叮嘱过的食堂打包。 等到关译心终于从调查部的办公大楼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又过去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总是有些潮湿的地面上，依旧隐约有着湿漉漉的、仿佛水意的痕迹。 抬眼望去，层层叠叠、近乎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上，依旧闪烁着耀眼的炫彩霓虹灯影，蓝紫色的光照刺眼而夺目，在剧烈的光影跳动和闪烁中，一次次的刺破头顶阴霾晦暗的天幕。 变幻莫测的光影之下，关译心孤身一人站在这座钢铁恢弘而又极端狭窄拥挤的城市街头。 她微微抬起头，依旧隐隐透着些许苍白的脸庞上，仿佛被这如同钢铁丛林的城市中投下的阴影彻底覆盖。 关译心缓缓的眨了下眼睛，玻璃体中清晰的倒映着路边街道闪烁的灯，等她视线微微垂下之后，轻颤的眼睫便掩去了瞳孔中一闪而过的锐利光辉，然后只剩下了一片混沌未明的剪影…… 她该回去中央大学了。 关译心默默的心想。 然后无意识地勾动了下还拎着食堂打包袋子的手指。 说来好笑。 在调查部这种本来应该很安全的地方经历了这样一场隔离和控制之后，中央大学那位于地下四楼的那个不见天日的宿舍，竟然又成为了她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里的小小的避难所。 关译心轻轻地舒了口气，缓了一会儿之后之后，终于走向了地下列车的方向。 ——至于调查部办公大楼里的事故起源是由她开头、经由小怪物关一一执行促成这件事，关译心倒是真的开始反思了一下自己。 下次搞事的时候，起码要注意一件事，她自己不能出现在事故现场。 这次真的是大意了。 关译心也的确是对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了解还不够深入，所以，她之前完全没有料到，调查部办公大楼内部竟然会有设备可以随时保持对污染情况的检测，以及，sad-4号竟然能够快速锁定小怪物关一一的位置…… 在这件事之前，关译心其实一直以为，小怪物关一一那凭空穿墙的能力，其实非常安全和靠谱。 但是现在看来，关译心甚至忍不住的开始思索，如果小怪物关一一继续藏在调查部的办公大楼内部，sad-4号是不是也能迅速锁定对应的楼层，然后，对楼体局部采取致命的攻击…… 至于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还有那么多的工作人员这件事……哪怕关译心其实并未直面过sad-4号决定为了控制“污染”而直接去牺牲某些人的场景，但是，她的心里，其实已经隐隐约约有所猜测了…… 就算是调查部的办公大楼，就算里面塞满了调查部的工作人员，包括冯洛彬这位身份不一般的负责人也深陷其中，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话，在sad-4号的计算中，他们全都属于，可以牺牲的那一部分。 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这个社会的“稳定”和维持，本来就需要付出代价。 只不过，关译心此前看到的代价，是贫民区的那些5级、6级公民，也是这个社会通常意义上所谓的“下等人”。 而这一次，距离成为“代价”仅有一步之遥的人，变成了那些做事风格向来强硬，甚至可以对大多数平民随意进行调查、审讯、羁押的调查部或者是联邦政府的工作人员。 很快，关译心穿过地下走廊。 在她面前，通往中央大学方向的那趟地下列车已经到站了。 关译心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神色平静地走上车去。 地下列车上，依然坐满了形形色色的疲惫而又麻木的人，在这群人身上，更是随处可见各种换成了钢铁金属的机械义肢。 全须全尾、浑身上下都没有任何一个金属零件的关译心，甚至有些荒谬的觉得，自己站在这群完全符合赛博朋克世界刻板印象的人群中，反而有种格格不入之感。 随着地下列车开始移动，关译心抬头看向应该是窗户的方向。 ——这里的窗户显然只是个装饰品，上面正热闹的播放着五花八门的广告。 从便宜优惠宛若电视诈骗广告的人造义体，到人体器官零件的高价回收和售卖，可谓是买进买去一应全活，就差把各种联系方式直接粗暴的塞进乘坐地下列车的这些贫穷的乘客们的大脑皮层中。 关译心微微皱了下眉，然后转头错开了自己的视线。 毕竟，她很清楚，就算没有这些投放在窗户虚拟屏上的广告，大概也只能看到结实的沙土和岩层。 相较之下，在大量播放的广告间隙里，乘客们还是能够在一小时左右看到大概长达五秒钟的、带有灿烂阳光的拟态室外场景，充当虚拟屏窗户的景象…… 正在这个时候，还躺在“教授”的老房子里呼呼大睡的小怪物关一一，突然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 这只刚刚还睡得蜿蜒曲折四仰八叉的小东西，猛然间睁开了漆黑色的豆豆眼，警觉的打量了一圈周围。 然后，小怪物关一一就和正在不停地观察它的那个家务机器人视线对上了一瞬。 小怪物关一一：“！！！” 就算隔着金属外壳的机器人，它也能一下子就察觉到那个眼神背后属于sad-4号的那种冰冷的凝视！ 至于和小怪物关一一对三个视线的家务机器人，则是非常熟练且理所当然的继续挪动手里的抹布。 虽然这个房子里面，它都已经拿着抹布反反复复的收拾了好几遍了…… 关译心也瞬间察觉到了小怪物关一一从安静沉睡转为意识清醒的状态。 “关一一？睡醒了？”她通过脑海中的精神连接，无声无息的向小怪物关一一询问道。 小怪物关一一先用尾巴随便勾过来一本书，意思意思的挡在了自己刚刚睡觉的小窝面前，隔开了自己和来自于sad-4号的视线，然后才熟练的把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往书页里一塞。 小怪物关一一也通过精神连接和关译心询问道：“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我刚刚看到sad-4号一直在发呆！ 它的脑子也不够用了！ 小怪物关一一确信。 第417章 不为人知的重要事情 通过脑海中的精神连接，听到了小怪物关一一面对sad-4号刚刚不正常的状态兴致勃勃的描述，关译心一时间还有些微微的惊讶。 刚刚一直在发呆？ sad-4号？ 这是一个算力惊人的超级人工智能会遇到的情况吗？ 除非是sad-4号自己想要拟人的放空一会儿，否则的话，关译心甚至有些想象不到，sad-4号发呆会是怎样一个状态。 毕竟，即使关译心一早就见识过了sad-4号对于下班的迫切，但是，她也同样见识到了，sad-4号所谓的“下班”，其实就是换个主机或者换个服务器的状态，而“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在调查部内部的相应情况，显然是一直都在线的…… 小怪物关一一显然并不知道关译心的惊讶和思索，这只小怪物因为刚刚睡醒，精神头正足，见关译心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它便顺着刚刚的话题自己继续嘀嘀咕咕。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吱吱唧唧！” 那个打扫卫生的东西突然就停住了，然后一动不动！ 我知道它没盯着我了！muamua！ 所以我才睡着了的！ 关译心听着听着，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关一一，你是说，那个被sad-4号操纵的家务机器人，突然失灵不工作了，所以你才确信，是sad-4号在发呆了？”关译心认真的复述了一遍小怪物关一一的描述，逐字逐句的和它确认道。 小怪物关一一果断的回应道：“吱吱唧唧！” 对呀！讨厌的sad-4号一直都在盯着我！ 当然了，小怪物关一一也一直都在紧紧地盯着对方！ 它还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的任务——帮muamua盯住sad-4号！ 关译心：“……” 讲道理，她其实并没有给小怪物关一一这样一个任务。 不过转念一想，就凭借sad-4号存在这么多年、且一直就在调查部工作，接触到的各项关于“污染”、“畸变”的机密，怕不是比冯洛彬这个调查部第四调查组的负责人还要多…… 毕竟，冯洛彬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根据关译心目前了解到的情况，“人类”本身，对于“污染”的态度显然是要尽量避免的。 反而是超级人工智能的sad-4号，作为一个非人类的“电子生命”、又或者是“信息生命”？反正随便怎么说，至少它的状态，似乎是可以有效规避“污染”的危害的。 在这种情况下，以冯洛彬作为代表的调查部的人类能够掌握的信息，显然是要远少于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的。 说的更加地域一点的话，其实就是调查部的工作人员面对污染会有“损耗”，而sad-4号没有。 顺着这个思路琢磨了一会儿之后，关译心一时间甚至开始思索，是不是，让小怪物关一一真的盯住sad-4号，没准比让它翻遍了教授的老房子里、从那些过去的隐藏着的藏着的东西里寻找线索，反而来得更加干脆利落？ 甚至于前不久关译心和小怪物关一一获取到的一些线索，其实都是来自于sad-4号误解了小怪物关一一身份后的自说自话。 虽然早就知道sad-4号很有价值，但是说真的，关译心真的是越琢磨越觉得，自己之前对sad-4号存储信息的硬盘的价值还是有些低估了。 而现在，她简直对那块硬盘充满了向往和觊觎。 当然了，文雅一点的形容就是，sad-4号让人充满了探索欲和求知欲…… 如此一来，关译心迅速接受了小怪物关一一描述中，sad-4号在发呆的事情，然后还忍不住的和小怪物关一一开始讨论道：“关一一一你说，sad-4号刚刚发呆的时候，能是在做什么？” 究竟要有多重要的事情，能够让对“教授”无比在意的sad-4号，暂时放下了对小怪物关一一的关注，转而让那个家务机器人原地待机，而sad-4号则是调集了所有的cpu算力去处理？ 尤其是，关译心这边还有着一个极其明确的对比。 ——调查部办公大楼内部出问题，包括冯洛彬在内都被困其中、处于暂时隔绝的状态的时候，sad-4号可是不但全程在线，还偷天换日的带走了小怪物关一一，然后一直在保持着和小怪物关一一之间的高强度对话的。 把调查部办公大楼封了都没影响sad-4号宕机，那么，能让它发呆的事情，关译心是真的完全猜测不出来了。 真要是无凭无据的瞎猜的话，关译心的脑海中忍不住瞬间浮现出了包括“sad-4号存放主机的机房被炸”、联邦政府的核心办公大楼被炸、某个城市多点开花同时爆发出大规模污染的局面…… 只不过，为了避免误导大脑回路过于简单的小怪物关一一，关译心特意没有把这些思路分享给小怪物关一一。 于是，刚刚被提问的小怪物关一一还当真就自己思索了一下。 然后，这只小怪物便相当干脆的甩了甩细细长长的尾巴，“吱吱唧唧！” 我不知道！ 但是小怪物关一一可以确信，反正sad-4号肯定又是在琢磨坏事！ 而且，随着sad-4号回神，小怪物关一一也就不继续睡了，它就这么当着那个家务机器人的面，开始上蹿下跳的在整个房间里翻滚，争取凭借自己堪称多动症一样的行动能力，混淆并误导sad-4号的观察。 而在这上蹿下跳的过程中，小怪物关一一也没忘记自己最初的任务——继续翻找各种纸质资料，虽然超过五个字就已经看不懂了，但是问题不大！ 它可以把自己的眼睛扫描到的画面记忆直接共享给关译心！ 很快，在和小怪物关一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关译心再度回到了还处于封锁中的中央大学。 校园里依旧是一片空荡荡的。 关译心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还有些微微的心情微妙和复杂。 就在这时候，关译心的光脑上，突然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这套消息并非来自于sad-4号，反而是来自于对比起来颇为沉默寡言的edu-7号。 edu-7号：“我收到sad-4号补充的特殊情况说明了。” 关译心多少有些惊讶的眨了下眼睛。 思考了一秒之后，关译心主动回消息道：“还需要我补充什么申请吗？” edu-7号：“……那倒是也不必。” 双方就这么沉默了一小会儿。 终于，已经一路顺利走进宿舍楼，乘坐电梯开始前往地下四层自己宿舍的关译心，终于忍不住又发了一条消息问道：“那，还有什么事情么？” edu-7号立刻道：“你手上拎回来的是什么？危险物品不允许带入学校。” 关译心：“…………” 所以，这就是因为sad-4号专门的申请的通行证没能搜身，于是edu-7号从自己进校门就开始纠结的事情么？ 轻轻地舒了口气后，关译心如实回答道：“是调查部提供的工作餐打包。” 说完，关译心直接一手拖着打包盒，一手解开了包装，然后抬头看了眼电梯摄像头的位置，专门找好角度向edu-7号展示了一下。 在她忙于这个过程的时候，电梯早已经停留在了地下四层的位置。 并且十分默契的既不开门，也没运行。 很快，电梯门开了。 edu-7号的消息也适时的出现在了关译心的光脑屏幕上。 “谢谢你的配合，”这位教育系统的超级人工智能一板一眼的认真说道。 关译心都没当回事，随口道：“不客气。” 等她从电梯里出来，大步流星的朝着自己的宿舍位置走的时候，edu-7号一边将电梯门关闭，一边还在看着关译心的背影，自己默默的思索。 她对超级人工智能真的很坦诚。 难怪sad-4号一直很喜欢这个学生。 sad-4号在调查部这种天天审讯的部门，对于足够坦诚、能给它节约时间的人，应该有种工作惯性般的喜欢吧！ 第418章 回收工作 走到宿舍门口时，关译心下意识地瞥了眼已经看不到痕迹的402宿舍，然后，目光才越过这面光秃秃的墙，定定地落在了自己宿舍这边。 地下宿舍的走廊里总是空荡荡的，因为太过寂静，有时甚至难免透出几分近乎死寂的阴森。 关译心的脚步声只是短暂的打破了这里的沉寂，很快，随着她动作轻巧的重新关上宿舍门，这片寂静无人的走廊里，便再次安静了下来。 对面403宿舍里的季沉烽似乎若有所觉，他刚在自己面前的电子屏幕上看完了一篇论文，恰在此时抬起头，朝着宿舍门口的方向不动声色的望过去一眼。 和他同宿舍的另外两个男生，多少有些百无聊赖。 之前是季沉烽一直在看东西，所以他们俩也不好出言打扰，这会儿可算是找到机会了，其中一人立刻满怀期待地开口问道：“你看完论文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放松一下，和我们一起打会儿牌？” 他们只有两个人互相对着，感觉都要麻木了…… 季沉烽失笑，终于还是没有打破室友的期待，暂时放下了手中的论文文献，“好。” 他的舍友闻声立刻凑了过来。 在旁边坐下的时候，正好一眼瞥见季沉烽的电子屏幕上尚未关掉的文章内容，顿时有些惊讶道：“咦？这个论文的假说是很久以前的了吧？后来我记得都已经被证伪了。” 季沉烽并不多做解释，只是笑笑，随口道：“闲着无聊，看点无关的东西消遣罢了。” 另一个舍友闻言，立刻好奇的凑过来跟着瞧了瞧，仔细扫了两眼这个电子论文的观点——那是中央大学建校初期、一位教授专门探讨过的关于过去的星球其实是被绿色植物覆盖所的猜测理论，当时的人们将其称之为“绿色星球”假说。 而事实证明，在城市之外用于作为保护隔离地带的荒原废土之外，也并非充斥着绿植。 事实上，这个世界上的绿色植物数量极其有限。 毕竟，如果到处都被绿植覆盖的话，以绿植足以支撑的昆虫生态数量而言，人类大概早已经没有立锥之地了…… 后来，当科学家用各种手段对城市之外的世界进行探索的时候，那些珍贵的影像资料也已经逐步证实，在更多的地方，尤其是那些人类无法涉足的生命禁区，往往都笼罩着暗红色的雾气和泥沼。 所以，那个遥远的“绿色星球”假说，早就已经被认为是无稽之谈。 第二个舍友看完之后，还忍不住开口，有些感慨地和季沉烽说道：“太好了！原来你也会看消遣的东西，我一直以为你每天都在看自己的专业论文，每天都在不停的卷我……” 季沉烽并不拒绝自己这个资深卷王的身份，只是笑笑，然后便打趣的调侃道：“那我也是要稍稍放松一下的。” 虽然，他翻看这些旧时论文文献的根源，无非是因为，过去的那些学者们掌握的信息，很可能和现在的学者们了解的情况已经出现了天差地别。 更何况，作为中央大学建校之初的学者，这位教授偶尔也是会在自己的论文中，留下关于学校内部结构、尤其是季沉烽一直想要获取的研究院相关信息的看似无关紧要的只言片语的…… · 被轻轻关上的宿舍门，彻底隔绝了走廊里edu-7号一切观察和打量的视线。 关译心站在仅有自己一人的宿舍里，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场景，却因为小怪物关一一的缺席，油然而生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她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直接坐在了床边，微微扶额。 小怪物关一一那边的情况，还在不停的通过精神连接，远距离实时的传递到关译心的大脑之中。 察觉到关译心已经回到宿舍之后，小怪物关一一那边的情绪似乎有一瞬间的焦躁不安。但是很快，甚至不等关译心出言安抚，那只小怪物便迅速安抚好了自己。 它要帮muamua紧紧地盯着sad-4号！ 毕竟，sad-4号这可是远比那个地球现实世界的陆离更讨厌、更讨厌好几倍的存在！ 已经清晰的接收到了小怪物关一一全部思路的关译心：“……” “那什么，”关译心轻声开口道：“你在盯着sad-4号的同时，别忘了继续翻翻那个房子里的情况。过两天，我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往你那边去一去……” 对于“教授”的房子具体所处的位置，以及那边的具体情况，关译心是真的非常、非常好奇。 小怪物关一一立刻信誓旦旦：“吱吱唧唧！” 它懂得！ 而在这只小怪物摩拳擦掌——更确切的说是摇头摆尾、自信的表示自己能行的时候，远在城市之外——更确切的说是在76号岗哨沦陷后的废墟焦土、断壁颓垣之上的司常，总算是拖着自己破破烂烂的身体，和他的临时队友、也就是变异老鼠状态的郑小希，拿定了主意。 “我们得把这条腿带回去。”变异老鼠的口中发出了嘶哑而怪异的音调，“但是，我们最好谁也别碰它。” 司常就算少了一条腿、浑身只剩下三分之二的人样，依旧表现地神色淡淡且彬彬有礼：“说得好！” 他甚至十分敷衍的拍手鼓了鼓掌，虽然那声音轻微的几乎要让人以为自己耳聋了一样。 “那么，”，司常用自己仅剩下的一条完整的腿和那些诡异的血线站在废墟之上，微微俯身，居高临下的低头看向刚刚说话的时候，趴在地上依旧坚持着和自己保持了起码好几米远距离的变异老鼠，声音诚恳的开口问道：“我们要怎么做到这一点呢？” 说话间，司常还摆烂般的摊了摊自己同样有些残破伤痕的双手，“我这里唯一能够用作隔离的盒子，就是之前装你的那个。” 在里面完全与世隔绝、根本不见天日、甚至差点不知道76号岗哨的毁灭、直接就被炮弹烧熟了的郑小希：“……” 我真是谢谢你了。 片刻后，司常在和变异老鼠的对视中败下阵来——毕竟变异老鼠的眼睛哪怕是充满了郑小希特征的异色双瞳，可是它的眼睛就是那么小、趴在地上的老鼠角度也就是那么低，司常根本看不出一星半点的东西来。 不过，看着郑小希趴在这片废墟之上一动不动的架势，司常突然就悟了。 司常：“你不会想让我从76号岗哨这里废物利用，直接动手去挖那些高密度隔离板吧？” 郑小希的声音依旧是变异老鼠的低哑和怪异：“……除非你能把你那条腿，也塞进之前装我的盒子里。” 司常的脸色有点难看，又或是无言以对的微妙：“……我塞不进去，而且，我不打算把那条腿切开取样了，就这么完整的带走吧，或许会更有价值。” 郑小希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嘶哑嘲笑道：“是啊，感谢联邦政府的馈赠吧！之前那波重火力，足以让我们从废墟里翻出来一小部分坏掉的高密度金属板。” 司常看看自己那条废弃的金属腿，再看看变异老鼠郑小希如今的体型，终于认命的意识到，赶在联邦政府的回收团队过来之前，他的工作，就是拖着残破的身躯，艰难的从这片废墟里先“回收”一部分工具。 而郑小希，只要她还没脱离变异老鼠的状态，那么，这项工作就压根指望不上她！ 毕竟，让那只更加破碎的变异老鼠帮忙打个洞，司常都要担心，作为自己任务目标的郑小希等会儿真就彻底瘫软的碎在那里…… 第419章 高额赔偿金 关译心刚躺下，手腕上的光脑便突然有了新消息提醒。 关译心随便瞥了一眼，在看到上面的内容后，却猛然间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那竟然是一笔来自于调查部的赔偿金！ 并且，赔偿金的数额，直接远远超出了关译心的预期。 毕竟，关译心之前的想法是，sad-4号顶多是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提供给自己的这份额外工作的薪酬待遇水平，将发钱的名目改成赔偿金而已。 但是现在，这笔钱的数额，却像是真的“赔偿”了。 尤其是对于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堪称“坐吃山空”的关译心来说，这笔赔偿金不但是雪中送炭、还相当于是直接把今年冬天的炭火全包了。 关译心的脑子里下意识的转了一圈，这笔赔偿金在她那堪称恐怖的教育贷款上能加多少个进度点…… 算明白了之后，关译心便忍不住的开始心生感慨。 难怪在她生活的那个地球现实世界里，一直都有人从事“碰瓷”这一违法犯罪的行当。 这钱来得是真的快啊.jpg 关译心之前在位于贫民区的那个十八层楼的住处里，碰巧拍到了学生会那群少爷小姐们在参加“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的场面，那份视频和照片一并卖出去赚的钱，便已经是她在这个世界中“赚”到的最多的一笔钱了。 并且，关译心自己也很清楚，那份视频和照片都只是凑巧而已，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有机会碰见第二回。 但是！ 在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搞个大新闻这种事情，她是真的有现成的特殊材料可以复刻啊！ 只要能够事先解决好小怪物关一一的安危问题——特指小怪物关一一不会被调查部的工作人员尤其是sad-4号抓走，那么，关译心是一点也不介意把自己“收藏”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用在这里的。 上次消耗了“教授”的一截骸骨和鲜血容器中的血液，这一次，关译心寻思着，自己可以再扔点“教授”的骸骨，或者直接是那些绿色的荧光玩意儿…… 难怪有人忍不住去“碰瓷”，关译心自己这会儿都有些暗搓搓的想要筹备个新计划了，然后好争取再来一笔这么大额的赔偿金。 讲道理，搞些这歪门邪道的东西，来钱是真的快啊…… 关译心忍不住的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轻轻的叹了口气。 想象虽然很美好，但是在实际操作上，还是要万分谨慎的。 她毕竟不能真的把sad-4号和调查部的办公大楼当成刷资金的地方。 真是想想就让人遗憾和扼腕…… 关译心一边暗自感慨，一边动作麻利的先给sad-4号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怎么会这么多！” 虽然她其实一点都不嫌多。 但是，装装样子还是需要的。 多少有些出乎关译心的意料，sad-4号这次并没有秒回信息。 而是在略微停顿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之后，这个超级人工智能才发过来一条消息道：“赔偿金就是这么多，我仔细备注了哦！” 关译心的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的，不是刚刚一扫而过的赔偿金入账信息备注，而是不久前小怪物关一一还在和她嘀嘀咕咕时提到的，sad-4号“死机了”那件事。 当然了，以sad-4号的算力，它显然不会出现死机的情况。 而会导致sad-4号延迟响应的唯一原因，自然就是，它此时正在忙别的事情，并且，这件事重要到让sad-4号都“无心分神”，可见其重要性…… 然后，关译心审慎的目光，才重新落在了关于这笔款项的信息上。 ——在这笔赔偿金入账附带的打款信息里，的确有sad-4号专门备注的一句话，只不过，那条信息的内容似乎比较长，大部分都被折叠了，关译心一眼扫过去的时候，备注那里就只直接显示出了简略的一行字：“具体数据如下。” 关译心伸手点开之后，才惊奇的发现，里面竟然是关于赔偿金的详细计算内容——具体到了根据什么规定和条款、按照耽误掉的时间和事情影响范围来计算后的赔偿事宜。 事无巨细，就还挺贴心的…… 关译心飞快的扫了两眼，不觉扯起嘴角，微微一哂。 她此时的心情着实有些微妙。 毕竟，她自己作为引发调查部办公大楼这一系列混乱的始作俑者，反而从调查部的手中拿到了数额不菲的赔偿金…… 至于这件事根本见不得人什么的，反正她又不会把事情拿出来说。 短暂的默默感慨过一番之后，关译心继续给sad-4号发消息道：“我仔细看过你写的备注了，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在公共场所遭遇这类意外事故，竟然会有政府给予的赔偿金这类规定……” 发完这条消息之后，关译心的目光落在光脑的屏幕上，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一个问号。 上次她自己和季沉烽在n-e-314向地下列车上遭遇意外袭击的时候，后续可没有任何的补偿…… 而且，当时那辆地下列车上的乘客们满脸的绝望表情历历在目，还有后来对整件事的处理，似乎都是无人提起的粉饰太平…… 再后来的旧教堂事件中，关译心自己都经历了“记忆剥离”手术，sad-4号和调查部那边显然都默认为她已经失忆了，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不再提起赔偿的事情，关译心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可如果对比着来看的话，之前那些事故的后续处理，似乎就不对劲了吧？ 同样的，还有目前正处于“封锁”状态的中央大学。 如果都按照赔偿金备注的详细规定来处理的话，是不是，中央大学也要支付一笔赔偿金的……？ 关译心越想越觉得这里面的问题不对劲儿。 她默默地注视着光脑上和sad-4号之间的聊天框，在它做出回应之前，关译心的脑海中，则是已经闪过了几个可能猜测。 很快，sad-4号便干脆利落的给出了一个答案道：“因为调查部的办公大楼这边，可是有高额保险的。” 关译心怔了怔。 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的一个答案。 “保险……？”关译心立刻回了两个字上去。 sad-4号十分坦然的回答道：“不管是调查部的办公大楼、还是你们中央大学这边，都有无数的保险覆盖。对于这类大客户，保险公司不会随便拒赔的，我只是把保险公司那边的赔偿金，提前预支了一部分作为赔偿打给了你，流程合情合理，符合一切规定，放心吧！” 关译心其实很想询问一句，之前出事的n-e-314向地下列车的车票里，是否也存在一部分的保险价格，但是她知道，这话不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于是，在短暂的斟酌了片刻之后，关译心转而打字回应道：“原来是这样啊……还好有你在。” sad-4号：“嗯。” sad-4号十分自然地接受了关译心满心的感慨和谢意。 关译心则是盯着sad-4号的反应，心中有些隐隐的发寒。 于是，关译心故意就着这个话题，好像忍不住感慨的说道：“看着这笔赔偿金，我都忍不住有种想去多买几份保险的冲动了……” sad-4号回答得干脆利落：“那还是别了吧！你的安全可比赔偿金重要。” 更何况，sad-4号很清楚，那些用来作为赔偿条款的规定，显然是不怎么经常使用的。 并且，保险公司的理赔人员在很多时候——确切的说，是为了拒赔，甚至要比调查部的工作人员还要卖力。 也就是调查部和中央大学这样的“大客户”，在找保险公司理赔的时候，是比较有话语权的。 换成普通人，大部分时候，那些保险都只是一次性的暴富幻想而已…… 关译心立刻打字：“嗯，我只是说笑而已。” sad-4号则是毫不在意的悄悄向关译心透露、顺便给那些保险公司揭短道：“保险公司的理赔率，几乎全靠调查部这样的大客户帮忙往上抬。” 关译心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理赔率”和“大客户”这两个关键词，瞬间明白了sad-4号言语间的含义。 或许，n-e-314向地下列车是存在保险的。 只不过，那部分保险的理赔金，只会支付给地下列车的运营商，来弥补他们遭遇怪物袭击后的损失、以及地下列车轨道的再次修建时的资金需求…… 至于当时那些不幸丧命的来自于贫民区的乘客们，他们或许不知道这些细节，又或是全无这方面的任何概念。 各式各样的意外死亡，只是贫民区里日常发生的小事而已…… 从之前郑小希在旧教堂中炮制了贫民区无数人作为试验品的惨剧却无人察觉的时候，关译心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 后来的诸多经历，则是在反反复复的帮她验证这些…… 不、不对！ 关译心猛然间警觉。 在“她”自己身上、或者更确切一点说，是在原身的身上，还有一件事，是有些反常的。 那就是原身的父母！ 关译心一时间甚至有些心烦意乱。 她耐着性子继续对着光脑，丝毫不动声色的继续和sad-4号聊了一会儿，然后，一直等到此时正在忙碌的sad-4号主动将话题告一段落，她才仿佛有些不舍的适时停下了这次的交谈，然后和sad-4号道了声再见。 随后，关译心一个人在床上也坐不住了。 她直接站起身来，忍不住的在寂静无声的宿舍里来回徘徊了两圈，反复思索着这里面的事情。 曾经，关译心也出于好奇和怀疑等种种原因，借由刘青安的手，专门去探查过一次原身的档案信息。 也就是从那份学生档案里，关译心看到了安时丹、还有关喻洪这对儿夫妻的照片和名字。 原身的父母，和关译心自己记忆中曾经生活在地球现实世界的父母，从长相上和名字上都毫无关系，可以说，直接就是毫不相关的四个人。 在这种情况下，关译心当时其实就产生了一些怀疑。 后来，她在和陆离的交谈中，也提到过这一点。 并且，她还专门通过陆离，试图从地球现实世界寻找是否有和安时丹、关喻洪这两人相同的人。 陆离给出的调查结果是否认的。 地球现实世界中生活着那么多的人，其中不乏有碰巧重名的人，但是，一一对比下来，能和这边的赛博朋克世界的安时丹、关喻洪产生对应的人，确实根本没有。 在此基础上，陆离也给出了一个比关译心最初的猜测要来得更加夸张的猜测和推论。 ——陆离认为，原身父母当年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中因为安全生产事故意外身亡一事，很可能存在疑点。 刚巧，陆离得出这个判断的根源，和原身当年顺利拿到的那笔赔偿金有关。 而现在，有了sad-4号今天交谈中透露出的信息，关译心突然间意识到，当年给于原身赔偿金的，或许并非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尔北金属加工厂”，而应该是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堪称面面俱到的保险公司！ 如此一来，一个新的矛盾就产生了。 如果支付赔偿金的是那个金属加工厂，那么，加工厂愿意掏钱的初衷，应该是瞒下这起安全生产事故，将意外死亡的员工一事抹平，以此来保证金属加工厂的继续生产和运行。 而如果负责支付赔偿金的是保险公司，那么，保险公司那边为了拒保，负责理赔的工作人员一定会盯死了“尔北金属加工厂”。 保险公司如果已经需要为了车间里一线员工的死亡支付高额的赔偿金，那么，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将这笔损失，从加工厂违规生产、违法安全生产规定等方面找回来…… 关译心根本不清楚原身当年的事情，从现有的银行账户上，也根本看不出多年前的赔偿金信息，但是，她却忍不住在宿舍内反复踱步，甚至因为略显焦虑的思考而下意识的轻轻咬了下自己的嘴唇。 原身当年过于顺利的拿到手的那笔赔偿金里，到底还掺和着多少事……？ 再想想原身在那个位于十八层的小房子里搞出来的诡异的潮湿环境、那些荒诞不羁而又仿佛充满了某种暗示意味的噩梦，以及最重要的小怪物关一一的存在…… 关译心越发觉得，原身身上藏着的秘密，怕不是她现在根本就连个边都还没摸到？ 甚至于，关译心的脑海中，再次闪过了曾经和她住在一个宿舍的恶毒学姐郑小希那双异色双瞳的眼。 那位出身于“巴别塔”邪教团伙的了不得的学姐，可是在和自己第一个照面的时候，就盯上了自己。 曾经，关译心以为是自己对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不了解暴露了自己。 但是现在再一想想，关译心突然忍不住开始琢磨，是否这里面其实还有原身的影响？ 毕竟，郑小希他们搞邪教团伙的，能在中央大学顺利的潜伏这么久，或许，他们“巴别塔”那边有着完全不同于联邦政府的、另一套对人进行筛选、甄别和判断的信息？ 第420章 离开的巴别塔成员 自己和那位郑小希学姐之间还是交流的少了点啊！ 关译心的内心里多少有些扼腕的琢磨着。 但是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她。 毕竟，上次郑小希在旧教堂搞出来的那场面，可比关译心与小怪物关一一在调查部办公大楼里惹出来的那场乱子，看起来要恢弘恐怖的多了。 学姐自己下手太狠毒了，迫不得已，关译心回手反击的时候，自然就没办法悠着点了。 关译心是真的生怕当时那一刀捅的不够干脆，回头躺下的就是自己了。 对于邪教团伙的成员，那肯定是下手越狠越好，起码得让对方完全丧失反抗能力再说其他…… 虽然关译心之前看到那只异色双瞳的变异老鼠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琢磨，那应该就是她那位阴魂不散的恶毒学姐，或者至少，也是和郑小希有关的什么怪物东西…… 但是吧，有些事情的确是越品才会越觉得不对劲。 起码关译心现在就越想越觉得，“巴别塔”邪教团伙在“生物科技”方面是有点底蕴深厚的…… 甚至于，这句话正着理解、反着理解都行。 鬼知道郑小希所隶属的“巴别塔”邪教团伙到底是真的在搞人体实验和人体变异上有着丰富的经验积累，还是单纯因为他们邪教成员胆子大不怕死也不怕污染，所以展现出来的“生物科技”成果就是个个都能剑走偏锋的搞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来…… 至于“曙光科技”、“生命序列”他们这类大公司，就凭他们还在中央大学开学到时候，努力的推销年份长达一辈子的“卖身契”助学金合同，在私下里疯狂辱骂资本家不当人的时候，关译心还可以很欣慰的发现了一点好处。 ——起码，在公司将这些廉价的员工的脑力和体力压榨殆尽之前，他们应该是不想看到自己的长期廉价员工直接嘎了的…… 要不然，再找一个这样低廉的员工，也是需要成本的。 而对于“公司”来说，最需要顾虑的，就是成本。 人命本身可以不重要，但是人命带来的各种成本，却是非常重要的…… 关译心反复思索着里面可能存在的事情和关联，忍不住在宿舍里又转了两圈。 调查部办公大楼里的污染源头是小怪物关一一，并且，它已经暂时被sad-4号带走了，调查部办公大楼内部的意外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反而是中央大学这边的污染源头——好吧，其实在sad-4号的判断中，应该也有不少可以归咎于小怪物关一一身上…… 毕竟，引起调查部大动干戈的根源，其实还是关译心上次唆使小怪物关一一顺手薅走了sad-4号的一个便携式终端…… 这么一想，还怪不好意思的。 关译心的心情突然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虽然到了下次的时候，那她肯定是下次还敢！ 当然了，中央大学这边更多来源不明的污染，关译心和小怪物关一一肯定是不背锅的。 而且，她那位郑小希学姐现在肯定是没法继续联系了…… 关译心寻思了半天，还是觉得，或许，学生会那边、又或者是郑小希曾经接触过的人身上，还是会留有少量的线索。 这么一想的话，等到中央大学这边的封禁结束，她还得多和吴学长接触一下。 刚好，吴学长身上的伤还没好，回头就去探望一下好了…… 从吴学长那里，应该可以了解到一下关于之前变成怪物的他的那位朋友的事情。 至于学生会里更多的人，指望刘青安目前来看是不太行的。 她这位班长虽然一直都在努力往学生会那群少爷小姐的圈子里钻营，但是很显然，他现在才勉强混到了冯慎思和祁雁乔身边跟班的的水平，还不是能常驻跟班的那种，只能算是临时有事的时候，可以让他去打个下手。 通过陆流泽的话，以陆流泽在中央大学内的身份地位倒是一切都好说。 唯一的问题在于，她要怎么说服、或者说骗过陆流泽。 依靠sad-4号和调查部这边的信息两头骗肯定是最效率的，但是这种两边踩钢丝的行为，也很容易翻车就是了。 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关译心不介意冒险，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肯定还是会倾向于一个更叫稳定靠谱且有效的方案…… 并且，在利用陆流泽调查学生会成员的过程中，应该也会不可避免的遇到之前出现在调查部办公大楼里的那几位高年级学生会成员范君牧和柳寻。 虽然这两人之前在冯洛彬和柳茗面前安静的跟个鹌鹑似的，但是吧，在中央大学的学生会这边，这两人应该也算是核心人物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面对陆流泽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以及，中央大学作为“曙光科技”主要投资的大学，某种程度上，可以看做是“曙光科技”的自留地。 结果，这一届的学生会核心人物，竟然和“生命序列”那边实验室负责人身边的得力下属柳茗是亲姐弟，虽然未必有多大的影响，但是想起来，的确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微妙和不好说。 起码这时候，如果关译心不是被牵扯其中被迫只能谨言慎行的话，那她肯定会找个机会在旁边冷嘲热讽陆流泽丢人了…… 看热闹的，就要有火上浇油和不怕事儿大的心态。 置身其中的时候，那就算了算了，小命要紧。 但是事情还是要做的，能不能激发出陆流泽的主观能动性，柳茗、柳寻和范君牧他们试图掩盖的东西，就是一个很好的引子。 即使关译心自己私下里觉得，或许人家的初衷可能单纯就是不想“生命序列”丢份儿而已……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她添油加醋啊！ 关译心在脑海中仔细盘算了半天，除了需要随机应变的部分，恨不得把自己接下来几天的行动规划都精确到小时的全部规划好了。 而能够通过精神连接，感受到关译心所思所想的小怪物关一一，则是在没几分钟的时候，就已经懵逼的睁大了眼睛。 听着关译心盘算好的接下来行动的时间表，这只小怪物那双漆黑的豆豆眼已经开始忍不住的转圈圈了。 听得意识恍惚了一会儿之后，小怪物关一一忍不住缩了缩小巧的爪爪。 然后，小怪物关一一又把自己的身体也往角落里缩了缩，直接和那个再度停下来没有继续工作、也没有继续监视它的家务机器人形成了一个安全的对角线距离之后，才终于安心的垂下细细长长的尾巴。 想了想，满头问号的小怪物关一一开始通过精神链接发出了询问的声音：“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你接下来那么忙，还有空来接我嘛？ 关译心回答得干脆利落：“有空！” 小怪物关一一闻言，瞬间就彻底的安下心来了，“吱吱唧唧！” 噢！ 关译心不但有空去接这只小怪物，她还仔细的向关一一告诉道：“回头等学校这边解除封锁之后，我打算找个由头出学校一趟，应该是就打着回家的名义了！正好sad-4号那边暂时应该也不会再找我过去，然后的话，正好可以趁着你在‘教授’的老房子里，我可以通过你来定位一下‘教授’的老房子的位置。” 虽然关译心这边都已经通过小怪物关一一的视野，恨不得将“教授”的老房子每一个角落都翻了一遍了，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关译心肯定还是想亲自过去动手探索一番的。 物理意义上掘地三尺那种程度的仔细探索。 虽然现在就算知道了具体的位置也不能自己过去上手，但是，万一以后有机会呢！ 小怪物关一一被sad-4号安稳抓走的机会可不多见。 sad-4号还专门把它安置在了“教授”老房子的机会更是难得。 关译心说什么也不会错过的…… 小怪物关一一那容量有限的脑子里显然想不到那么多的东西。 但是，它直接就抓住了重点，回头muamua要来附近接它，那就可以了呀！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muamua，我等你过来哦！ 而且，小怪物关一一还直接就身体力行的从角落里窜了出来，原地起跳，尾巴弹起来直接干脆利落的扑腾到了窗户上，期待的朝着外面张望了两眼。 本来已经在待机的家务机器人头部的监控摄像头顿时动了动。 小怪物关一一也感官敏锐的“嗖”一下转过头去，惊呆了的看向了那个家务机器人。 它还以为！sad-4号又死机了呢！ 结果是在装模作样啊！ 小怪物关一一当场开始“吱吱唧唧”的和关译心告状。 关译心听了，却是心中微微一动。 “嗯？”关译心琢磨了一下，无声无息的通过精神连接和小怪物关一一告诉道：“怎么听起来像是设置了什么传感器观测的模式？你要是继续按照之前的行动逻辑行动，就不做出反应，如果你有了不同于之前的新举动，就立刻向sad-4号发出警报……” 小怪物关一一有些恼火的开始冲着不讨它喜欢的sad-4号叫唤：“吱吱唧唧！” 它还在监视我！ 关译心则是对sad-4号此时正在进行的工作越发好奇起来。 调查部、或者说是联邦政府那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还在持续的高强度消耗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的注意力…… · 76号岗哨的废墟之上。 经过一阵艰难的翻找，司常总算是亲手将两块大小还算合适的高密度金属板从废墟里找了出来。 再怎么强度靠谱的高密度金属板，面临爆炸和由岗哨内部生效的自毁程序的时候，也是会变形报废的。 刚刚因失控而覆灭的岗哨，污染值暂时不予测量。 而趁着联邦政府那边负责后期清扫的工作人员还没有入场行动，司常这边，拖着一只半点用场都派不上的变异老鼠，在经历了几个小时的努力之后，总算是拼凑成了一个半成品的密封箱。 ——虽然这里的密封显然只是象征意义上的。 扭头瞥了眼还和自己正隔着好几米安全距离的变异老鼠，司常哼笑一声道：“这里的污染来自于整个76号岗哨，现在和我保持距离，用处好像不大吧？” 变异老鼠费力的张了张嘴，嘶哑的回答道：“我倒是觉得，76号岗哨爆炸的危险，都不如你那根假肢。” 没有了76号岗哨作为庇护所的保护，就这样直接暴露在城市之外的烈阳之下，黄沙上阳光的炙烤，再加上之前的血肉残损导致的重伤，让如今体型极小的郑小希现在的状态简直糟透了。 准确的说起来，她现在和在爆炸中少了三分之一躯体的司常比起来，大概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司常看着郑小希依旧态度坚决的的模样，倒是没有再和她呛声了。 “……确实。”片刻后，司常也承认道：“肉体层面的损伤都是小事，在你把事情说破之前，我甚至没有注意到我那条腿出现了异常，这一点才是最可怕的。” 对上司常坦然的视线，郑小希突然就打了个哆嗦。 司常：“？” 司常白了她一眼，直接开口问道：“你抖什么？” 郑小希没回答他，而是忍不住快速打量了一遍自己的身体。 依旧是变异老鼠的形态，并没有突然被替换一截金属尾巴、金属脑壳、或者金属四肢什么的。 变异老鼠一边稍稍松了口气，一边继续沙哑的回答道：“这次的异常，似乎只出现在了人体上面？” 他们并不清楚之前sad-4号在76号岗哨内部和阮涟、温梦、武鸿谦几人之间的对话，所以，也只能根据自己了解到的少部分线索做出分析和猜测。 郑小希：“那条异常的腿，从你身上分割下来之后，你还有什么感觉吗？” 司常摇了摇头：“要是分割下来还有感觉，那才真的是糟透了……” 三分之二个完整的人和浑身狼狈不堪的变异老鼠隔着一段距离安全的对视了一眼，片刻后，司常叹了口气：“走吧？” 变异老鼠：“嗯。” 顿了顿，自己爬行了一小段距离之后，郑小希再次开口道：“喂，司常。” 司常：“嗯？” 郑小希：“要不你还是把我装之前那个密封的盒子里，带我走吧？” 还在艰难的拖着高密度金属板临时组装的密封箱、里面装着那条异常的大腿的司常顿了一下之后突然反应过来，这只变异老鼠是自己爬累了，想要搭他的便车。 于是，只剩下一条腿的司常当场冷漠拒绝道：“…………滚。” 感觉变异老鼠的四肢都已经要被磨下去一层皮的郑小希有些遗憾：“啧。” 第421章 温……梦…… 烈日将地面的黄沙晒得越发干燥，明明时间已近黄昏，一人一鼠的影子就拥挤的蜷缩在步履的脚底，天边的太阳则是看不出丝毫将要落下的痕迹。 在经历了几个小时的漫长行走之后，暴露在阳光之下的司常和郑小希，形容也越发疲倦狼狈起来。 司常那条剥离掉整根大腿血肉的腿部，紧靠那几根零星的诡异红色血线支撑，就连那些血线，长时间的暴露在干燥的空气中之后，似乎也随之变得干瘪暗沉起来。 还处于变异老鼠状态的郑小希，更是皮毛干燥枯萎，灰扑扑的色泽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沙土，等它没精打采的抬头张望的时候，不小心有沙尘渗入鼻腔和咽喉，顿时又是一阵如粗糙砂纸打磨时的干涩声音。 当然了，即便是这样，变异老鼠和司常之间，依旧维持着一个安全的、足有好几米的距离间隔。 灰头土脸的司常再一次回头瞥了眼那只还挺有骨气的变异老鼠，再让对方滚过一次之后，他这会儿的态度堪称和善。 司常：“你真的不考虑趴在高密度金属板上待一会儿嘛？” 郑小希当场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当场被铁板烫掉一层皮吗？” 司常：“……我感觉你现在身上那层毛毛还是能阻挡不少的。” 郑小希这会儿已经不仅仅只是喉咙干哑了，整只变异老鼠都处于一种快要冒烟的干燥缺水状态，好半晌，终于艰难的挤出来一句话道：“确实和你这活人微死的状态相差无几。” 然后，只剩下大概四分之三个人的司常和物理意义上没了人形的郑小希隔着好几米的安全距离遥相对视了一眼，再次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终于，还是郑小希毫不客气的主动补充了一句话道：“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接触那些密封不严格的高密度金属板的。” 毕竟它们和下面放着的那条金属大腿仅有一层之隔。 司常：“……” 司常对这句抗议不予置评。 他甚至懒得去反问一句，那我呢？ 毕竟把郑小希带回去——不说全须全尾、但是起码要带着能够活跃的脑子—是他这次接下来的任务。 而郑小希只需要烦心怎么交代她之前已经失败的任务，却不需要对司常的安危负责。 一人一老鼠又闷头走了几步之后，司常突然伸出手来，略微遮挡着刺眼的阳光，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天色。 他似乎根据太阳的位置和脚下蜷缩的影子都角度，仔细的判别了一会儿什么，然后才开口和郑小希说道：“天色快要暗下去了。” 变异老鼠对此的态度则是置若罔闻。 毕竟身为一只体型偏小的老鼠，哪怕这只老鼠是变异的，在漫长的迁徙路途中，终究还是要比好歹还剩下了一条人类大腿的司常来得要更艰难一些的。 司常深深的看了这只很有骨气的变异老鼠一眼。 反正变异老鼠的生命也足够顽强。 他们俩就这么耗下去得了，这个艰难的旅途中，也算是难得的有点乐子。 结果，又过了一会儿之后，郑小希突然开口，沙哑的和司常抱怨了一句道：“76号岗哨周围竟然没有任何车辆……” 包括他们来的时候司常开的那辆货运重卡，也都已经被埋葬在了之前的那场巨大的覆灭之中…… 说话间，突然一缕热风夹着沙砾卷了过来。 变异老鼠登时就被这热风吹的差点翻滚过去。 司常脚步一顿，扭头看了那只已经在黄沙上狼狈趴窝的变异老鼠一眼，然后默默的将手里拖着的高密度金属板换了个手。 顿了顿，司常终于无奈的深深叹了口气，他先吐了吐嘴里有些糊嘴的沙子，然后才冲着郑小希说道：“要不，你还是上来吧！” 变异老鼠在沙土中趴了一会儿，然后重新抖了抖身上的土，紧跟着就踩着沙子朝着司常的方向，绕了个大圈之后终于靠近过去了。 司常：“……” 真的很想让她滚。 但是，一只变异老鼠，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拖慢了两人的行程。 司常看着郑小希这一路绕圈逡巡过来的路径，终于还是忍不住翻了她一眼，然后把之前那个金属密封盒从自己胸膛里的血肉里取了出来。 变异老鼠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 等到司常将那个还带着几道血线痕迹的金属盒子拿出来之后，变异老鼠十分谨慎的把自己挪了过去，同时还提了一句道：“把我放外面就行，比如说，你肩膀上？” 司常看着老鼠爬到了金属盒子里，都懒得搭理她，直接把金属盒往前面衣兜里一揣。 郑小希欲言又止了一瞬之后，想着终于还是不要继续得寸进尺，便沉默着凑过去了。 然后，那只变异老鼠就趴在衣兜里，缓慢的鼓捣了两圈。 司常：“？” 片刻后，那个对于变异老鼠来说形状足够大的金属盒子，就这样被放在了变异老鼠和司常之间。 ——虽然对于那个让郑小希都为之变色的完全不可控的污染来说，这样的阻隔也只能说是提供了一下物理的阻拦，实际上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更何况，他们这些出身于“巴别塔”神秘教团的人，早就已经接触过大量的污染， 司常：“……真有你的。” 变异老鼠那张看不出多少表情的脸微微抽动了两下，发出的沙哑声音比他还绝望，“我也没办法啊，就这隔离措施，大概就是聊胜于无吧！” 司常没继续叹气，也没说话了。 结果，稍微过去几分钟之后，反而是趴在那个用于隔绝气息的盒子里的变异老鼠，有些不安的再次出声问道：“司常……你还好吗？” 司常实话实说：“我觉得不好。” 变异老鼠顿时松了一口气，“听你语气这么绝望，我就放心了。” 司常：“……？” 无言的停顿了片刻之后，司常彬彬有礼的开口质问道：“请问，你能说句人话吗？” 状态狼狈、并且现在也算是和司常算得上是一条绳上蚂蚱、且正处于“相依为命”状态的郑小希，对于司常的疑问，难得的表现出了诚恳的态度，这会儿也十分认真的回答道：“我只是对你还正常的保持着人性部分报以肯定。” 司常顿时无言以对。 他当然明白郑小希的潜台词。 只有还具备人性的人类，才会感到绝望…… 他这会儿说话的声音都被折磨的有气无力的，对于郑小希来说，这糟糕的状态，的确是这难以言喻的窘境中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司常的脚步都随之一顿。 郑小希顿时警觉，开口谨慎的问道：“怎么了？” 司常：“没事。” 郑小希：“哦。” 片刻后，重新拖着一条只有干涸血线支撑的肢体、还有一条装在临时炮制的高密度金属板“密封箱”里的金属腿的司常再次轻声说道：“太阳马上就要消失了。” 令人感到危险不安的阳光和白昼马上结束。 无尽的黑夜就要开始了。 郑小希从司常的衣兜里稍稍探出头来，也抬头打量了一下宛若被漂白后依旧显得刺眼的炽烈阳光和天色。 随后，这只变异老鼠眯着眼睛，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无尽黄沙，和已经被他们抛下在身后很远很远之外的76号岗哨废墟遗迹，声音虚弱而沙哑的说道：“我们还没有走出联邦政府给城市周遭开辟出的安全区。” 人体步行的行进速度摆在那里。 偏偏76号岗哨被炸毁的干净彻底，除了强度足够的高密度金属板，从废墟里挖掘出来的其它残破剩余，实在是不足以拼凑出一辆完整的车辆。 更何况，联邦政府处理这种被覆灭的岗哨的通常惯例，后续会有一系列紧凑的时间安排，本来也不足以给他们留出更多准备的时间…… 他们现在需要的，就是在76号岗哨的覆灭开始后的24小时时间里，走出这片覆盖在城市之外边缘地块的黄沙废土。 他们需要在有限的时间里走出联邦政府接下来负责善后的清理人员的无人机扫描覆盖范围。 或者至少，也要联邦政府随时可能劈头盖脸覆盖过来的火力线的区域。 ——为了维持城市之外一定范围的废土化，联邦政府一直需要把一定的火力定期倾泻在这片区域中，来阻止自然界中，那些丰富而诡谲的自然生命的诞生和迁徙…… 人类能够得以生存的空间已经非常有限了。 这片由联邦政府用炮火制造的废土黄沙，就是人类文明的界限和边陲。 最起码，联邦政府他们那边是这样以为的…… 又是一段漫长的跋涉之后，白刺刺的天色，几乎是在骤然间便暗了下来。 用以过度的黄昏仿佛被极尽压缩在了很短很短的几分钟的时间里，没有了城市上空笼罩着的浓重雾气，城市之外的废土荒野之上，任何人都足以看到那堪称的异常的天幕变化。 只不过，在这个赛博朋克的城市中，大部分人类也早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大概也只有在地球现实世界长大的那些人，才会对这昼夜相交转换的过程，产生诸多的错愕和怀疑…… 武鸿谦这会儿的脑子就是懵的。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之前正想要做什么，就记得身体十分疲惫，脑子里也只剩下一阵浑浑噩噩的困顿。 武鸿谦愣在原地呆怔了一会儿之后，看着白茫茫的天色，又开始恍恍惚惚的走神。 直到白茫茫的天色，骤然间暗了下去。 整个世界似乎在顷刻间都被笼罩上了一层极其深浓的黑色。 头顶却是星光璀璨，每一颗似乎都闪烁着令人不安的、艳丽如毒的异色。 那不像是正常的星空。 在武鸿谦的认知里，那就像是有人给一堆大小不一、五颜六色的毒蘑菇通了电能发光之后插在了只剩下漆黑的夜空上。 对着头顶那些星光灿烂的毒蘑菇愣愣的看了几眼之后，武鸿谦下意识的伸手，结果，头顶的天空却仿佛压着某种无形无色、却格外冰冷浓稠的胶质存在。 才伸手没多远，武鸿谦就感觉自己摸到了一种冰冷、光滑的东西，它猛然间缩回手，身体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冰凉的触感令人清醒。 武鸿谦突然间就想起来了，自己刚刚好像是在找温梦来着。 他顿时有些焦急的开口喊道：“温梦！温梦——？” 武鸿谦原地徘徊了一会儿，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他一开始还有些慌张和不安，然而，那急促的呼喊声，在重复了几遍之后，声音便开始无意识的降低，渐渐的便成了近乎呢喃的低声重复…… 不知不觉间，武鸿谦便再次陷入了那种有些迷茫恍惚的混沌之中。 然而，已经置身于黑夜的司常，脚步却是猛然间一顿。 变异老鼠再次从衣兜里探出头来，这一次，郑小希格外谨慎的开口问道：“你怎么样？” 司常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缓缓的吸了口冷气，也没有再发出像是之前那样有气无力的动静，而是再次恢复了冷静般的，尽量客观的评价自己道：“我刚刚……脑子里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 下一秒，变异老鼠“噌”的一下从司常衣兜里窜了出去，再黑暗中再次拉开了好几米远的距离。 郑小希喉咙里用极端嘶哑的声音，谨慎小心的开口问道：“那声音和你说了些什么？” 夜色中，变异老鼠的异色双瞳和司常远远的对视，散发出一种危险的、野兽般的幽光。 司常斟酌了片刻之后，才尽量吐字清晰的描述道：“wen、meng？应该是这个音节，轻飘飘的重复了大概两三次的样子。” 变异老鼠浑身戒备的时候，身上杂乱的秃毛都要炸起来了。 当司常说出“温梦”这个声音的时候，变异老鼠更是瞳孔都紧缩成了近乎一个细微的点。 等到“温梦”这个音节出来，而司常并未发生明显的、肉眼可见的畸变之后，郑小希才艰难的、缓缓的舒了口气。 “重复了两三遍么？”郑小希喃喃道：“不知道是名字象征意义的称号，还是类似于名字的东西，又或者是什么征兆……？” 第422章 二次畸变 司常什么也没说，只是心事重重的摇了摇头。 郑小希也不吭声了，然后，她默默的又拉开了一点和司常之间的距离。 要是之前，司常大概直接就被气笑了。 然而现在，刚刚脑海中回想起的关于“wen、meng”的未知声音，让他实在是提不起心情再去和那只变异老鼠说什么。 身为“巴别塔”教团的成员，不管是司常还是郑小希，其实早就大量接触过被联邦政府避之唯恐不及的“污染”。 只不过，联邦政府定义范围内的“污染”，在“巴别塔”教团内部，被视为神明的眷顾。 而司常和郑小希的身体，也因曾经接触到的“神眷”，被“污染”反复影响，如今，早就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类的正常状态…… 只是，已经被“污染”过的人类身体，大部分都已经无法维持原本的肉体结构。 曾经在旧教堂里那些被郑小希用作人体实验的贫民区受害者，就是顶着所谓的“神眷者”的名义，骤然发生； “畸变”，并且以怪物的形态直接暴露在了关译心面前。 那些受害者中，有人变成了怪物，然后和周围的怪物产生了互相吞噬的欲望进而厮杀殆尽。 也有一些受害者，直接就因为原本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污染”，在“畸变”的过程中就发生了肉体的自我崩解，从一个活生生的人扭曲成怪物形态、紧接着就因为身体内所有的能量消耗殆尽，而只剩下了一地柔软血腥的血肉泥浆……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些已经产生了“畸变”、并且没有发生崩解的“怪物”，就像是身体形成了一种新的平衡一样。 它们的身体形态虽然已经发生了无法逆转的诡异变化，但是，那些身体的结构本身，依旧脱胎于原始的人类形态，并且，“畸变”后形成的状态，也已经迅速稳定了下来。 只不过，那些“怪物”，也都仅仅只是失败的半成品而已。 往往再过去一段时间之后——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几个月，这个短暂的平衡就会继续被打破，然后，那些怪物终究还是崩解成了只剩下蠕动血肉的状态…… 相较之下，司常、郑小希，还有季沉烽，以及“巴别塔”教团中更多的成员，他们在经历过“畸变”之后，依旧维持着原本的自我意识，甚至可以伪装成外表一切正常的人类形态…… 换言之，他们这些才是在“巴别塔”教团中，接受了“神的眷顾”之后，产生的成功“产物”。 并且，“污染”虽然是无序的，但是，具体到个体而言，接触到“污染”相关的特殊能量之后，相对成功的“畸变”，却是有方向的。 就像是郑小希，她最初的身体被关译心捅了一刀之后，遗留下来的最核心的部分，其实就是那颗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生物、反而充满了人造义体特征的、带有无机质特征的眼球。 至于司常，至少在76号岗哨爆炸之前，他倒是还保留着他自己原本的身体。 只不过，司常身体中的大部分血肉，也都是后来补充和生长出来的。 而他身体内最核心的部分，显然就是那些无处不在的红色血线…… 郑小希因为变异老鼠的体型足够小、再加上有一个密封盒帮忙隔绝的缘故，在76号岗哨的爆炸中，遭遇的损伤不算特别严重。 和她相比，司常原本的身体显然报废了大半，只能是用那些血线又从其他人的血肉里挑挑拣拣的勉强拼凑出了四分之三的人体形状来。 “出现问题的，会是你之前捡到的其它的血肉么？”变异老鼠扯着干涸破损的嗓子，嘶哑的问道。 司常看了郑小希一眼，多少也有些心情复杂。 这只变异老鼠虽然每次都趋利避害，毫不犹豫的拉开了和司常之间的安全距离，不过，对于郑小希现在的询问，司常却不会不当回事。 毕竟，郑小希作为之前潜入中央大学试图寻找线索，期间也一直在城市中的旧教堂操纵人体实验的“巴别塔”成员，她的能力，除了她所具备的异能本身之外，其实还有不少是落在了她那个忙于人体实验的脑子上的。 说白了，郑小希这人，在一群狂热、狂信的疯子般的教徒中，属于是有点科研能力那边的…… 她还停留在“巴别塔”总部的时候，甚至在“博士”手底下干过。 顿了顿之后，司常微微迟疑了片刻，谨慎的斟酌着回答道：“我不能确定……你的意思是，我之前用来拼凑自己身体的血肉中，有着‘污染’的成分？” ——司常难得的没有用“神眷”的描述，而是用了联邦政府那边更多使用的“污染”这个描述。 毕竟，就算是他们“巴别塔”教团内部，再怎么信奉神明的无所不能，甚至无法为他们的“神”给出一个明确的描述，但司常可以肯定，没有哪个人会觉得，他们无所不能的“神明”会是一堆金属块…… 变异老鼠点了点头，因为头重脚轻的缘故，差点在黄沙土堆里扑街。 它很快重新狼狈的爬起来，然后才用艰涩的声音继续说道：“嗯，我说的就是那条机械腿。” 司常缓缓的摇了摇头，“我感觉不像……主要是，那条机械腿出现之前，我自己毫无察觉，就连你，都没有注意到异常。” 郑小希立刻道：“我是看到了那条完整的机械腿之后，才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 “而且，”郑小希同样谨慎的说道：“你之前的‘进化’方向，应该是比较稳定的吧？” 虽然“神眷者”的“进化”到了随后，终究会越来越远离人类本体的形态，变得拥有了超出想象般的力量。 但是显然，不管是郑小希还是司常，平日里都还习惯性的维持着人类形态，他们距离那种彻底“脱胎换骨”般的进化，还有那么一小段的距离…… 司常微微颔首，“我的血线里从来没有任何金属的形态和特征。” 郑小希没有继续说话，而是陷入了思索。 她近距离接触过大量的人体实验，自然清楚，在近乎无序的“污染”中，已经产生的“畸变”，然后又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状态的“怪物”，也就是“巴别塔”教团内部的大部分还具有人类自我意识的“神眷者”，其实是比较稳定的。 他们这些“神眷者”，面对“污染”的时候，其实也要比大部分的普通人，具有更高的抗性。 或许是因为，他们本身也在不停的释放着“污染”，所以两相抵消了一部分吧…… 也就是说，司常这种状态相对稳定的怪物，其实是不那么容易被再次“污染”的。 毕竟，怪物本身还存在一个互相吞噬能量的状态。 能够直接让联邦政府直接覆灭掉76号岗哨的危机，定然不是一个小事。 如果那个“污染”直接吞噬掉司常，郑小希不会觉得奇怪。 可是，那个“污染”竟然就这么集中在了司常的一条腿上，然后又有一部分出现在了司常的大脑意识当中，那就显得有些非同一般了。 而最重要的是，那个已经融入司常意识中的念诵着“wen、meng”这个未知音节的“污染”，竟然表现出了一种相对安全的状态。 在最初的毛骨悚然之后，郑小希又观察了司常一会儿，惊愕且有些不敢置信的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那个能够毫不费力的压过司常本体的血线的“污染”，目前看来，竟然是相对无害的。 猛然间，一个念头突然从郑小希的脑海中闪过。 “二次畸变！？”郑小希几乎脱口而出。 那只变异老鼠满是沙土、看不清表情的脸上，眼神死死的盯着司常，目光直接凝固。 司常：“？” 他稍稍愣了一下，立刻追问道：“二次畸变，什么？” 郑小希脸上的表情反复扭曲变化、阴晴变幻，虽然落在一只变异老鼠身上之后，实在是难以用肉眼来观察出来。 不过，司常依旧从郑小希那夸张的反应中，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司常：“你刚刚说的‘二次畸变’，此前，我好像没有在教团内部听过类似的说法。” 郑小希这会儿的心情实在是难以言喻。 她上次觉得，有实验体发生了“二次畸变”，是在自己身份暴露、任务失败、旧教堂那个据点也马上将要暴露在调查部的视线之下，她面临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混乱和糟糕的情况之下。 她当时第一时间就打定主意，要将那个实验体带走。 只不过，后来形势急转而下。 郑小希遭遇到了关译心。 郑小希本来看待关译心的时候，也以为是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带走的实验体，结果，关译心那突如其来的一刀，却让她的身体直接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和伤势…… ——普通的金属刀具根本不足以给她造成那样的伤口！ 郑小希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如果真的是‘二次畸变’……‘博士’大概会非常非常看重你了。” 司常的脸色微微变了。 在“巴别塔”中，“博士”的看重，可不是什么好事。 之前刚刚找到狼狈不堪的郑小希的时候，司常还用这件事调侃过郑小希，只是没想到，回旋镖来得竟然这么快、这么锋利…… 大概是想着，司常之前毕竟也算是救了自己的命，虽然彼此之间根本没有多少情谊，郑小希依旧还是出于安慰的向司常说道：“旧教堂那边的那几个实验体，有顺利送到教团总部吗？” 司常想了想，然后微微摇了摇头，“应该是有部分被送到了，完不完整的，我不负责那边，我不清楚。” 顿了顿，他和郑小希问道：“怎么突然提到你在旧教堂那边的实验体，怎么说？” 郑小希看向司常，在这么艰难狼狈的境地里，她的语气稍微轻快了那么一丁点。 “如果我之前的实验体都成功被送到教团总部的话——”郑小希诚恳道：“那么，可能发生了‘二次畸变’的人，就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了。” 司常懂了，顿时苦笑道：“那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博士”就算要拿他进行实验，那么，多多少少还是要顾忌着司常毕竟是“巴别塔”教团主教麾下的得力干将的身份的。 虽然这个身份并不能成功的阻止“博士”，不过，在已经有一个“二次畸变”的试验体的情况下，司常大概能变得稍微更安全那么一丁点…… 大概是“博士”带来的压力太大，一时间，司辰的心情堪称是五味杂陈，就连被之前导致76号岗哨覆灭的那种危险存在“污染”带来的惶惶不安的心情，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层什么，显得如同雾里看花般、有种不甚清晰的错觉…… 毕竟，“巴别塔”教团之中，“博士”的人体实验，一直都是以“神眷”的名字。 也算是和那些狂信者狂热追求的“进化”密不可分。 “巴别塔”究竟进行过多少人体实验，不管是司常还是郑小希，其实都根本无法说清楚。 ——那个数量太大了，持续的时间也太过漫长、太过久远了。 甚至久远到，可以一直向前追溯至联邦政府早已经彻底掩埋过的历史尘埃之中…… 终于，距离76号岗哨爆炸，24小时的时间终于过去。 随着联邦政府负责收尾的无人机设备工作集群飞抵76号岗哨的废墟，司常和郑小希，也终于卡在最后的时间节点上，一路奔波后，狼狈而艰难的踏出了这片辽阔、干涸、黄沙漫漫的人工隔离安全区。 黄沙的尽头，是树海。 人工切割出的边缘过于清晰和直观，和一望无际、被暗红的血雾笼罩的树海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有风卷起边缘的黄沙，形态各异的叶片婆娑，光影在树海中明灭变换，带动树海中从远处传来了渺茫的呼啸声。 那些扭曲的枝干互相虬结在一起，根本看不清彼此之间的根系和脉络，偶有树皮破裂，里面凸起的树瘤，让整个树海都往外渗出一种腥甜腐烂的气息。 临海中那血枯腐烂的腥甜味道，顺着风，已经飘进了沙海的边缘。 此时的司常和郑小希，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第423章 血雾中的林海 面对这片即使是联邦政府的对外探查队伍都不会轻易涉足的林海禁区，司常和郑小希却是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现在顺利的我都有点不敢相信了……”郑小希喉咙艰涩的说道。 然后，这只变异老鼠便毫不犹豫的爬进了这片弥漫着血色雾气的密林之中，回头再去凝望他们一路走来的黄沙废土之时，竟颇有几分感慨。 司常几乎是同时步入了这片雾气浓重、血气弥漫的人类禁区。 他的脚下土壤过于柔软潮湿和黏腻，一脚踩上去，感觉脚底的土壤轻飘飘的，直接就凹陷下去了一层，留下了很明显的印记。 这里的落叶堆积的厚实密集，还在缓慢的腐殖过程中。 一般情况下来说，这样被落叶层层覆盖的土地，土壤无疑会变得极其肥沃。 这里的植物会更加的茂盛繁密，生活在林间的动物也会种类数量增加。 ——在曾经的大灾变之前的世界里，像是这类气候温暖、土壤湿润、植被茂密的林海，从来都是生存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动植物的。 然而，对于这个已经存在着“污染”和“畸变”，并且“污染”可以遍布到人类、动物、植物、乃至于没有生命的无机质的世界来说，种类繁多的生命类群，往往就意味着，更多意想不到的、超出想象的“畸变”。 就算是在当年，森林深处，也都不是适合人类生存的环境。 更遑论是发生了大灾变之后了。 这片林海中的树木和植株互相纠结缠绕，早已经分不清根系所在，其中还生存着的小动物，更是大都已经变化成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形态…… 这样的地点，自然也就意味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危险和异变…… “联邦政府就算察觉到问题，也不会追到这里面了。”变异老鼠继续口吐人言，在这样密集的丛林中，也依旧维持着和司常之间好几米的安全距离。 司常这会儿最担忧的是自己那条已经切割下去的机械腿，以及脑海中那已经暂且安静下来的声音，对于危机四伏的林海，反而是反应平平。 不过，对于郑小希的动作，司常眼角抽了抽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就你现在的状态，等会儿掉到落叶堆、或者什么地下动物的洞穴里，我挖都挖不出来。” 更明确一点的说法是，司常自己也是体力快要耗尽的强弩之末，在这片危险的林海中，不说自身难保，那肯定是多多少少也要面临一些危险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就算事后发现那只变异老鼠掉进哪个洞穴里了，怕也是有心无力。 变异老鼠趴在一片干枯了大半的落叶上，隔着地面扭曲蜿蜒的根系和巨大的树瘤同只剩下四分之三个身体、并且神色凝重的司常面面相觑。 好半晌，司常伸手拖了拖被固定在高密度金属隔离板中间的那条问题很大的机械大腿，语气温和的向郑小希说道：“过来。” 变异老鼠：“……” 如今还顶着变异老鼠身体的郑小希，当然知道司常说的是对的。 这片林海，对她、对司常都有危险，而她因为目前使用的变异老鼠体型更小的缘故，自然会面临更大的危险。 这片林海中少不了各种变异的怪物。 而那些在这片拥挤的林海中生存的掠食者，必然会有针对性的捕食猎物。 哪怕是在大灾变之前的世界里，老鼠在生物链上也会面临更多的掠食者……相较之下，人类的体型，是要安全很多很多的。 更糟糕的是，比起那些凶猛的掠食者，司常刚刚说的那句“掉进坑洞了”，也更有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不管是某些动物自己在地下挖掘的洞穴，还是树木抽出来的根系留下的空洞、又或者单纯只是地面凹凸不平和雨水冲刷留下的小水沟，都可能给她带来一系列的危险…… 思虑致辞，即使依旧对司常身上那最新的问题充满了疑虑，郑小希依旧深深的叹了口气，不得不拖着变异老鼠狼狈残破的身体、慢吞吞的重新和司常汇合了。 郑小希站在司常和他拖着的那条机械大腿中间，反复斟酌了片刻，大概终究还是觉得，那条细节大腿，还是比目前自我意识清醒的司常更危险一点，于是，她便顺着司常另一条正常的腿，重新爬上去，钻进了他的兜里。 待遇真的是越来越差了。 司常甚至不愿意弯下腰把刚刚趴在地上的变异老鼠捡起来。 郑小希默默的叹了口气，在心中反复祈祷，希望当他们回到“巴别塔”教团的时候，不说全须全尾，起码，脑子里的意识还是自己原来的…… 虽然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之后，郑小希瞬间又打断了自己的思路。 算了，还是别祈祷了。 他们那无所不能的“神明”，也没能全新的“污染”覆盖过来的时候，保住司常那条已经割下去的大腿…… 想太多的话，说不定被影响的地方更多…… 离开了联邦政府控制下的城市，郑小希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面临更大的问题在苦中作乐，她的思维瞬间就发散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她还抬头和默不作声、只是拖着机械大腿维持着堪称机械走路状态的司常说道：“你之前和教团那边联系过吗？” 司常低头看了衣兜里正伸着爪子扬起头的变异老鼠一眼。 掉秃了好几块毛，身上还结了血痂，真是丑的几乎没眼看。 不过他自己身体也残缺不全了，还真是谁也别说谁的狼狈不堪…… 司常盯着变异老鼠，开口回答道：“在城市内部的时候当然联系过，不然我怎么接到的接应你的任务？还有，找到你的行踪之后，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我也向‘主教’汇报过一次情况。” 郑小希有点绝望：“也就是说，我们顺利的从城市里通过检查站出来，一直到进入76号岗哨，再到76号岗哨覆灭，你都没和‘教团’那边通过气。” 司常继续低头，用一种“你是不是傻了”的眼神打量着变异老鼠，同样因为口干舌燥、喉咙干裂而轻飘飘的开口，声音低哑的说道：“城市内部的通讯信号很多，就算是联邦政府的超级人工智能，它们会扫描和检索关键词，但是在没有出现特殊情况之前，也不至于把所有人的通讯信息全部反复检查，在那里发消息当然是安全的。” 司常沉声道：“出了城市之后，这一路到76号岗哨，总共也没有几个人，联邦政府那边的超级人工智能只会一个字都不漏的进行最严格的监控，但凡没疯，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发消息。” 至于76号岗哨内部，就更别说了。 除非是使用联邦政府军方的通讯设备，否则的话，连信号都发不出去。 等到76号岗哨没了，理论上是可以给“巴别塔”教团那边发信号了。 问题是，司常之前的大半身体，以及货运重卡里的设备、甚至是交通工具货运重卡本身都没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郑小希：“……” 虽然司常说的这些她都知道，但是，从司常这里再一次得到确认，他们现在的境遇有多么的糟糕，依旧还是让郑小希有种格外颓唐不安的感觉。 联邦政府带来的危机，的确是被他们暂时甩在身后了。 然而现在，他们已经进入了林海，将要面临的，则是这片“人类禁区”带来的完全无序的危险和意外…… 郑小希不放弃最后希望的开口说道：“会有人再来接应我们么？在你也失去联系之后。” 司常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不知道。” 除非，在“博士”看来，尚未被他带回去的郑小希重要性非同一般。 以至于，在“巴别塔”教团总部那边得知了76号岗哨覆灭的消息之后，认为他们不但能活下来，并且，他们两个人的性命，还值得教团那边继续加派人手，进行一场没有行踪讯息、也没有判别方向的接应…… 琢磨了一下他们还能等到接应的可能性，怎么看都是零，郑小希和司常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郑小希趴在司常的衣兜里觉得有些百无聊赖，所以她再次开口道：“我们留下来的脚印，联邦政府那边的后续搜查人员，应该会发现吧……” 司常：“嗯，希望他们以为，我们只是侥幸活下去的一个流浪者。” 郑小希突然想到一件事：“……你的脚印，好像是一条腿的吧？” 司常平静道：“是啊，你留下的脚印，倒是很容易判断，是小鼠类的动物。” 郑小希：“联邦政府应该会追查一部分吧……” 司常：“嗯，肯定会的，不过，等他们发现脚印一路朝着林海的方向去了，而不是朝着城市的方向之后，大概就会放任不管了。” 毕竟普通人进了林区早晚都是死。 对于联邦政府来说，死外面、死远点完全是可以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他们犯不着继续浪费火力。 郑小希：“这次76号岗哨覆灭，你在联邦政府的那个假身份，也算是报废了。” 司常点点头，“嗯，你也是。好歹也在中央大学潜伏了两年了，听说都没什么进展？” 郑小希：“你这个身份能给76号岗哨送货，这次76号岗哨没了，如果你不在里面的话，其实是有机会去接触其它岗哨的吧？可惜了。” 司常：“……” 顿了顿之后，司常轻声道：“是啊……不过‘博士’觉得你值得，所以才让人来接应你。” 郑小希：“……” 虽然如果成功的接回去之后，郑小希要面临的显然不是什么让人身心愉快的好事。 两个人顶着干涸到快要开裂的喉咙，心平气和的交谈了几句。 然后，他们便意识到了，这种和平的交流，依旧不可避免的带上了过多阴阳怪气的成分，就像是两个人正在互相伤害一般。 郑小希：“……” 司常：“……” 无言的尴尬开始蔓延。 林海里的危机还没开始浮现，而郑小希和司常，已经非常诚恳的互相捅了无数刀了。 司常低头看了那只掉毛斑秃的变异老鼠一眼，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要不，咱们还是不聊了吧？” 郑小希：“嗯，不聊了。” 她甚至没有再说，希望接下来的旅途顺利这类用于感叹、并带有少量祈祷意味的话。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接下来的旅途，是不可能真就一帆风顺的…… 司常这边和郑小希很快安静下来了。 而之前在夜色和毒蘑菇般璀璨的星光中沉沉睡去的武鸿谦，却是迷茫的再一次苏醒过来。 他的神色间依旧还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困顿的睁开眼睛之后，只是迷茫而又缓慢的看着周围的场景。 天色不知不觉间似乎又亮起来了。 不像是之前闪烁着诡异颜色的星空，也不再是白茫茫一片望不见尽头的空茫。 周围不知从何时起，竟然弥漫起了浓稠的、颜色如同暗红鲜血般的雾气。 武鸿谦依旧恍惚了许久，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来，自己似乎是在寻找温梦来着。 温梦长成了什么样子来着？ 他好像有点想不起来了…… 大概是并不重要吧！ 武鸿谦的大脑恍恍惚惚的，陆陆续续闪过了几个零零碎碎的念头，对于周围的环境，依旧一无所获。 他隐约还记得，自己伸手的时候，似乎摸到了一种冰冷而又光滑的东西。 那是什么来着？ 武鸿谦迷迷茫茫的再次伸手。 他伸出手之后，并未碰触到什么。 阻挡他的东西，没有了？ 武鸿谦忍不住使劲把胳膊伸直、甚至踮起脚尖来去够，然后，他才终于在头顶很远的一个距离那里，触碰到了那道无形的阻隔。 那道冰冷而又光滑的阻隔，距离已经变得有些远了。 而武鸿谦在这里的行动空间，似乎也随之扩大了。 没有了无形的阻拦之后，武鸿谦下意识的就往前走了。 等他走出了相当一段距离之后，武鸿谦一片混沌的脑海似乎突然变得清醒了一点，他猛然间回头，却赫然间发现，自己身边血色的雾气，已经越来越浓了…… 而这些一看就不正常的雾气，此前，却没有引起他任何的注意。 第424章 事故后的搜查 浑浑噩噩的武鸿谦还在满是血色浓雾的诡异空旷场景中探索。 与此同时，在“教授”的老房子里，之前一直都是被sad-4号操纵的那个家务机器人，却突然间再一次停了下来。 它又不动了。 小怪物关一一睁大了漆黑的豆豆眼，用完全看不出的谨慎眼神仔细地盯着家务机器的方向，心中猜测道，一定是sad-4号又去干什么坏事，然后顾不上注意这边的情况了。 小怪物关一一完全不会觉得意外。 毕竟，在它那容量有限、但是立场分明的脑子里，sad-4号这个狗东西当然是个毋庸置疑的大坏蛋！ 应该被狠狠的丢进垃圾桶捡都捡不起来的那种！ 于是，这只小怪物立刻开始通过精神连接，开始向关译心告诉。 还在宿舍里等待解封的关译心，闻声顿时从网课中抬起头来。 她的视线向前，明明没有在看什么，却精准的凝固在了一个点上，只是眼神略有些离散。 在过去的24小时时间里，小怪物关一一已经反反复复的通知过关译心很多次了。 大概真的是只有敌人才是最了解对方，以至于，每一次“教授”老房子里的家务机器人运行变得更加机械、或者说，脱离了sad-4号的实时控制之后，小怪物关一一都能第一时间觉察出来。 然后，这只小怪物便开始了它的告状过程。 小怪物关一一似乎并没有十分明确的时间观念——起码，它在向关译心告状的时候，是从来不管白天黑夜的。 并且，告状的这种情况，在仅仅这一晚上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很多次。 大概，能让这只小怪物觉得时间尤其漫长的，就只有它当初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海边度假村酒店房间里，被关译心按在那里，对着陆离送的幼儿园双语教材读书识字的时候吧…… 好在，关译心现在的身体素质，似乎也有些超乎寻常。 但凡是一个正常人，在睡梦中被反复叫醒无数次，一晚上过去大概都要头痛欲裂。 而关译心在通过精神连接，哪怕是睡眠过程中和小怪物关一一交流的时候，都保留下了完整的记忆。 以至于，当她早上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甚至直接就给昨天小怪物关一一那长达24小时的即时播报，做了完整的计数。 就算是这样，关译心竟然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还好。 头脑清醒，身体灵活，思维正常。 相较之下，被小怪物关一一在睡梦中反复告状这件事给她带来的负面影响，其实远不如之前看到的那份在“教授”老房子里发现的、属于江冯楚的日记时带来的身体上的严重折磨…… 刚好，前一天关译心和sad-4号交流的时候，sad-4号也表现得十分忙碌。 把这些情况结合起来，关译心几乎能够会总结出sad-4号从现在往前推，长达24小时的持续高强度工作的情况。 这可是长达24小时的、近乎无间断的加班！ 就算sad-4号是个不知疲倦的超级人工智能，但是，关译心可是还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被调查部的人抓进去审讯的时候，sad-4号都在坚持着准时准点的和他的那些备用机轮换着换班的…… 一时间，关译心对于sad-4号那边遇到的情况，越发好奇起来了。 这明显能够感觉得出来，sad-4号如今面临的局面，可比之前他们调查部办公大楼内部封锁的时候，还要严峻的多啊…… 能让sad-4号这么在意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吧？ 想到这里，关译心终于打定了主意。 然后，她暂且停下了正在观看的网课内容，缓缓的轻舒了一口气，然后，对着上面陆流泽的名字，精心编辑了一条信息过去。 关译心：“你认识徐不非吗？” 陆流泽并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几分钟之后，关译心才收到了陆流泽的回复。 陆流泽：“知道，怎么突然提起她来了？” 关译心盯着“知道”这两个字琢磨了一下，潜台词应该是，大概认识，但是不熟？并且，有没有联系方式都不好说…… 主要是，一提到徐不非，关译心的脑海中，就忍不住回想起了曾经听sad-4号那个被困在地球现实世界的便携式终端提及过的，徐不非、失踪的陆曦、以及后来的替身陆流深等人的恩怨情仇…… 在这条信息中开门见山的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之前在调查部的时候，关于柳茗，sad-4号的关注点，似乎有些奇怪。” 顿了顿，关译心继续发信息道：“它似乎很在意，徐不非和陆流深之间的关系……” 陆流泽：“……” · 另一边，一直被关译心“心心念念”着的sad-4号，随着76号岗哨长达24小时的封闭期结束，这个超级人工智能也再次忙碌了起来。 联邦政府内部，负责对已经覆灭的76号岗哨进行后续处理的首批电子部队，已经携带着各种数据测量相关的设备，在sad-4号的注视下，顺利抵达了76号岗哨的原址。 这里，如今已经只剩下一片废墟了。 整个76号岗哨的建筑主体部分，已经在之前的毁灭式爆炸中，以一种破碎的状态，完全沉降到了黄沙覆盖的地面之下。 目前，也仅有极少量的建筑物参与，略微突出一丁点的墙体或者是钢筋，正暴露在荒野之外。 漫漫黄沙、干涸的泥土、碎裂的砖石，以及还保留着大块结构的混凝土等建筑，以及最为重要的高密度金属隔离板，紧密到毫无缝隙的将已经沉降至地下的76号岗哨，包裹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棺椁”。 而对于岗哨内部来说，这层厚厚的“石棺”，显然已经尽可能地将那些可能造成污染的危险全部封锁在了那层厚实的建筑材料之中。 这已经是联邦政府曾经执行过无数次的成熟预案了。 对于位于城市之外、人类文明边陲的岗哨，一旦发生污染，便要切断它与城市中的联系，并进行彻底的封存…… 至于那些被困在岗哨内部的工作人员、以及过来进行交易的流浪者们，他们则是这一个个巨大的灾难中，不幸的牺牲品…… sad-4号同时透过数个设备的电子摄像头，打量着76号岗哨覆灭后的场景。 可以说，依照预案，现在76号岗哨整体建筑沉降的情况基本符合预期。 但是，凸显在76号岗哨外围的，那一道道的脚印、以及某种小型动物爬过时在黄沙上留下的痕迹，就显得有些过于突兀和离奇了。 第425章 活下来的人 “情况怎么样了？”办公室里的冯洛彬随口和sad-4号问道。 他是知道76号岗哨的覆灭的。 冯洛彬自然也知道，距离76号岗哨开启自毁式爆炸后，长达24小时的封闭期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就是最为重要的、确认处理情况的环节。 sad-4号之前部署安排相关设备过去的事情，冯洛彬当然也一清二楚。 “情况有些不对劲。”sad-4号第一时间，给出了这样一个谨慎的回答。 不过，出于对之前已经近乎失控的76号岗哨格外谨慎的考虑，sad-4号并未将现场的画面实时传递给冯洛彬。 ——即使sad-4号派过去的各种仿生机器人身上，已经携带了检测污染浓度的设备，并且，现场的检测结果也还暂时稳定，但是，贸然接触这种高危“污染”后的场景，依旧是存在一定的危险的。 冯洛彬一听，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了。 而是等sad-4号做完初期的检测之后，再向他分享情报。 sad-4号这边的交流告一段落，而通过各种视角的监控摄像头，它对76号岗哨留下的废墟全方位的观察却从未停止。 对于那些古怪的脚印和痕迹，稍微仔细的观察一下，就能判断出来，这边刚好是顺着风向的方向去的。 但凡刮风的方向稍微偏离一点儿，在这么厚的黄沙覆盖之下，或许它来的时候，就已经看不到这些脚印的痕迹了。 sad-4号突然开口道：“我看到了一行脚印，黄沙上的图案已经不算很清晰了，但是还能明确这就是一条纹路的痕迹，而且是相对均匀的痕迹，看形状，就是因为鞋底，所以，我倾向于，这就是一个人类形态的生物、或者怪物留下来的。” 冯洛彬闻言心中微微一沉。 在那样严重的、自内而外的剧烈爆炸中，基本是不太考虑还有人幸存的可能的…… 哪怕驻扎在76号岗哨之中的，都是有着各种完备装备的军方工作人员。 sad-4号的话语还在继续道：“在那个人形脚印的附近，还有一个距离十分均匀的小型动物留下的痕迹，那应该是一只体型较小的爬行动物，足肢面积较小，具体生物还无法判断。” 冯洛彬：“把痕迹提取对比一下呢？” sad-4号的性感男神风电子合成音里，都带上了些许的暗沉和阴霾，“已经在和数据库做对比了。” 竟然有人能够从已经封存的76号岗哨中离开？ 不管那是个人类、还是个怪物，都显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冯洛彬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开始微微的变了。 sad-4号不是人，而是一个超级人工智能，但是，在意识到76号岗哨这边的情况很可能不同寻常之后，它也习惯性的操纵着自己的便携式终端变了个颜色。 甚至为此将它自己的cpu运算速度都临时提升了一定的幅度。 现场的其他设备还在采集周围的污染数据。 在此过程中，sad-4号已经将那个单只的脚印提取出来，然后，根据系统里存在的数据大概计算出了一个“人”很可能的身高体重范围。 ——毕竟，76号岗哨内的所有数据都是联网的。 而对于任何一个岗哨来说，不管是联邦政府派过去驻扎在里面的军方工作人员，还是在经过层层检验后才得以进入的那些生活在城市之外的流浪客们，他们在进入76号岗哨的过程中，信息采集都是非常完整且精确的。 除非有人从一开始就直接披着一层皮彻底改变了体型，并且精准地将脚印的压强范围全部修改，否则的话，sad-4号一定能从数据库中找到对应的那个人的信息！ 然而，事情却并不像最初预想的那般顺利。 等到sad-4号检索完76号岗哨之前已经上传过的出入信息之后，却无法和目前沙土上的脚印直接对应上。 与之同时的，sad-4号已经将好几张处理过后的图片全都发到了冯洛彬办公室的屏幕上。 冯洛彬愣了一下，先仔细打量了两眼画面，然后才下意识地和sad-4号说道：“76号岗哨的24小时封闭期才刚刚结束……你在那边进行的探查，应该还停留在表层位置吧……” sad-4号有些郁卒的发出了“嗯”的一声。 冯洛彬脸上的神色有些微微的怪异：“甚至还没开始深入地下……这就已经查出问题来了啊？” sad-4号简单的总结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和冯洛彬通了个气：“有人从76号岗哨里面走了出来，但是，76号岗哨之前上传的信息中，虽然有相同大小的脚印，却没有对应体重的人。至少，这个人在76号岗哨外面留下的脚印，很不正常……” 冯洛彬：“也就是说，你并没有从76号岗哨的数据库里，搜集到这个‘人’在事发之后进入76号岗哨的对应信息。” sad-4号肯定道：“是的。” 冯洛彬等了一会儿，见sad-4号没有继续说话，这才开口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你确定有人能在那样的爆炸事故中存活下来吗？” sad-4号语气一顿，便携式终端电子屏幕上的表情符号也瞬时便做出了一个睁大眼睛看向冯洛彬的图案：“你想说什么？” 冯洛彬十分坦然地表示道：“我觉得能从那里活下来的就不是一个‘人’，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sad-4号毫不犹豫：“我当然明白……我刚刚根据76号岗哨附近的风向、风力记录以及天气情况，结合着现在尚未完全被黄沙掩埋覆盖的单排脚印，大概可以推算出那个人在沙土上行走时的压力范围。” sad-4号继续说道：“根据脚印的大小是可以大致推算出鞋子的号码的，而根据鞋码，人体的身高通常情况下也会处于一个标准范围内。身高体重有了，大概的重量范围，其实也是可以估测的。本来，结合着这些数据，搭配着76号岗哨的记录，完全可以将信息锁定到具体的几个人身上……” 冯洛彬顿时“嘶”的吸了一口冷气，然后道：“还有一种可能，那个脚印，来自于曾经出现在76号岗哨外围的那些人形怪物……” 顿了顿，冯洛彬的语气里不无遗憾道：“我本来以为，之前那一波火力攻击，足以将那些类人型怪物全部销毁的。” 就算怪物体本身没有立刻消失，但是，黄沙废土这样的地面，其实是非常不牢固的。随着76号岗哨的覆灭，那些“怪物”就算没有被炸碎，也应该随着76号岗哨的沉降，一起被下限的砂石土砾所吞噬…… sad-4号：“不，那个走出来的‘人’、或者是什么其它的东西，的确是从76号岗哨出来的。” 冯洛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真够顽强的，那些鬼东西。” sad-4号继续说着自己的判断：“先不考虑一个人形生物在只有一条腿的情况下是怎么样走路的，但是我知道，接触面积越小，压强越大，就算是一个已经瘦弱到皮包骨头的成年人，在只剩下一条腿的时候，他的脚印只会因为压强的缘故变得更加凹陷，而不是更浅。” 冯洛彬听完不禁陷入了思索当中，他努力想象了一下sad-4号所描述的场景，依旧有些困扰的摇了摇头，有些感慨道：“可惜76号岗哨周围没有留下任何监控画面记录。” 76号岗哨在覆灭的过程中，高强度的火力覆盖，也就意味着，这里出现了极其高的能量波动。 就连联邦政府目前尚且可控的极少量卫星，也因为76号岗哨地面沉降过程中的巨大能量波动、以及掀起的大量沙尘，而无法精确地捕捉到过程中的具体细节。 更何况，在现在的这个赛博朋克世界中，在大多数的时候，那些高悬于天空之上，没有了地面的束缚和保护的卫星，本身也已经是非常危险的存在了。 就算是sad-4号这样的超级人工智能，也会格外谨慎的获取和使用高空中的卫星提供的信息…… 大灾变之后，人类科技的发展其实进入了一种相对局限的方向——怪异且局限。 人类对天空的梦想，想要飞翔的羽翼早已经被血淋淋的现实所折断。 比起广阔无垠却极致危险的天空，幽暗深邃的地底世界则成了人们迫不得已的新选择。 只有普通飞机、以及直升机这样的低空飞行，因为尚未脱离地面的怀抱，才能处于安全的庇佑。 而一旦脱离了地面领域，进入到了星球间的轨道上，那便是极致的危险…… 第426章 只能是公司 第426章 只能是公司 冯洛彬的思绪飘远了片刻。 而sad-4号的分析却还在继续：“那些单排的脚印附近出现的小型动物的脚印，我也已经找到对比图片了。” sad-4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直接在冯洛彬办公室的屏幕上投影出了一只巨大的老鼠。 它还把这只用作例子的巨大的老鼠的脚趾部位专门放大，然后在旁边加上了极其清晰的老鼠脚印对比图。 冯洛彬：“……” 然而，对于冯洛彬来说，比起清楚仔细的图片，霎时间，“老鼠”这两个字形成的词汇本身，却已经和冯洛彬脑海中的某些信息，直接对应上了。 毕竟，不管是对于冯洛彬来说，还是对于sad-4号来说，中央大学地下的事故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冯洛彬和sad-4号他们在离开中央大学前，都还在忙于挖开中央大学的下水道，并且，还真就在那个巨大的综合管廊型下水道中，看到了变异老鼠留下的痕迹…… 因为关译心的加入，冯洛彬对这段记忆尤为记忆犹新。 于是，冯洛彬盯着sad-4号刚刚画出的几张形态各异的鼠科动物的形态许久，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sad-4号瞄了冯洛彬脸上的表情一眼，显然也产生了和冯洛彬相同的想法。 所以，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特意用平静的语气强调了一句道：“其实我放的图片是田鼠，一种能够生活在沙土野外，并且善于打洞、比较耐干旱的啮齿类动物，体型一般要比老鼠要大一些。” 冯洛彬对什么田鼠、老鼠都不感兴趣。 只不过，顺着中央大学的下水道，他还想到了另外的一些东西…… 冯洛彬语气低沉道：“黄沙废土的环境实在是太干燥了，所以肯定长不出田螺来，对吧？” sad-4号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当然。” 到了这个时候，冯洛彬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个疑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是田鼠，而不是变异的老鼠？我记得，中央大学下水道里发现的那些怪物的畸变特征，刚好就是体型‘巨大化’。” sad-4号：“我只是优先考虑了沙地里的环境。” 话虽如此，在没有更多的线索的情况下，sad-4号还是听取了冯洛彬的意见，然后从善如流地将画面中的疑似田鼠构造的生物修改成了明显变异的、体型扩大后的老鼠。 随后，不等冯洛彬继续开口，sad-4号便将之前在下水道中收集到的信息同步到了这里。 sad-4号：“变异老鼠、变异田螺，还有变异的丝线虫——我没有找到任何和田螺相关的线索和痕迹，倒是丝线虫……” sad-4号的语气微微一顿：“76号岗哨废墟附近的地面上，的确有细长条形状的东西留下的痕迹，只不过，目前无法辨认，那就是丝线虫。” 顿了顿，sad-4号还是主动补充了一句道：“虽然我不觉得，下水道里的老鼠、田螺和丝线虫能和这里的情况一一对应，但是，我们最近遇到的老鼠好像的确是稍微多了一点儿。” sad-4号模拟出来的声音宛若喃喃自语。 早在产生这个疑问的瞬间，sad-4号就已经将相关的线索重新编排梳理过很多次了，却依旧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切似乎看起来都只是巧合。 然而，对于一个精于计算的超级人工智能来说，任何概率上的异常数值，往往都意味着这里面存在问题，sad-4号向来会对异常数据格外仔细和谨慎的反复计算，而非将其默认为是单纯的巧合…… 冯洛彬微微摇了摇头，“不对，城市外围安全隔离区的清扫工作一直都在继续。一套清扫下来的流程中，需要火力覆盖的范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尤其是在紧邻城市边缘的那片土地，以及岗哨周围的那一片土地上，这里的清理只会更加严格。” 顿了顿，冯洛彬轻声说道：“我并不觉得在这样的火力覆盖之下，还能有什么生物存活。就算有漏网之鱼的微生物，耐高温、耐氧微生物短暂存在，但是，不可能会有田鼠这么大的生物目标的。” 冯洛彬盯着屏幕上的图像看了一会儿，突然提出了一个思路道：“就不能是，有一个人带着机械拐杖，然后，那个拐杖的底部，恰好是钩爪的形状吗？也就是，你刚刚猜测的老鼠脚印的形状。” 这话一出，冯洛彬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怎么会有人宁可去拿一个机械拐杖都不给自己安装一条更加方便合适的腿部机械义肢？ 不过，他这个猜测虽然听上去挺匪夷所思的，但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尤其是在城市之外的世界，本来就有很多反常理的事情发生。 冯洛彬虽然鲜少和城市之外的那些流浪客们接触，但是，他其实也是知道，城市之中随处可及的机械设备、人造义肢等用于移植的人体机械零件，对于城市之外挣扎的那些流浪者们，却是极其罕见的珍稀物资了…… 那些流浪者——某种程度上或许已经不能算是正常的人类了，更恰当的形容，或许只是“人形生物”。 在人类文明的界域之外，一些存在肢体残缺却依旧存活下来的极少数流浪者们，往往要通过极其复杂的地下手段，才能获得一些来自于城市之中的现代社会设备。 刚巧，76号岗哨，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其实就是个众所周知的、用于进行各种地下交易的“灰关”。 sad-4号则是语气平静的回答道：“因为距离不对。” 冯洛彬：“嗯？” “我计算过，”sad-4号回答道：“那个单排的人形脚印和小型爬行动物——或者变异后体型巨大化的老鼠留下的脚印中间的距离时近时远，如果是机械拐杖，那么，这两种脚印之间的距离，应该是相对稳定的。” sad-4号直接放大了一部分76号岗哨废墟附近的印记，然后，凭借这些印记根据高强度的计算模拟出了一些当时的可能画面。 ——只剩下一条腿的人形生物和另一只变异老鼠在76号岗哨废墟的边缘反复走动、逡巡。 sad-4号：“76号岗哨废墟附近的脚印是非常的杂乱无章的，可以判断出，那两个生物在这里应该反复移动过很多次，反而是在远离76号岗哨废墟之后的一个方向上，他们最后的行进方向是一致的。” 根据sad-4号收集汇总的证据，冯洛彬一句话简要的总结陈词道：“一个瘸腿的人和一只变异老鼠结伴离开了76号岗哨的废墟。” 这话说出来都有些过于离谱和荒谬了了。 sad-4号大概也觉得，刚刚收集到的线索是不是过于离奇了点…… 它又计算了片刻，然后才肯定的答复道：“没错，是这样，我根据他们的行动路径测算出来的，他们在76号岗哨附近刚刚出现，也就是凭空出现的时候，他们的位置并不在一起，中间的距离也隔开了一段。” 冯洛彬盯着sad-4号刚刚模拟出的人形生物和鼠形生物的行走路径，不禁再次陷入了沉思。 现在看来，整个过程似乎都显得尤为离奇…… 但是，sad-4号亲临76号岗哨废墟现场采集到的证据，总不能作假吧？ 而如果要认定这些线索是有效的，那只能证明，那个一条腿走路留下了一排脚印的人有问题，那只老鼠，同样也有很大的问题…… 念及此处，冯洛彬的视线和桌子上摆着的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对视了一眼。 其实他们两个都很清楚，他们遇到的老鼠数量本身并不多，可是这个老鼠出现的时间就很微妙。 ——时间点太密集了。 下水道中出现老鼠毫不稀奇，甚至于就连76号岗哨内部出现老鼠也不值得惊讶。 可问题在于，当76号岗哨已经毁灭之后，它的遗址外围却出现了一只老鼠，并且，和另一个人一起，朝着远离人类城市的方向结伴离开。 这算什么事情？ 冯洛彬不禁又提出了一个怀疑：“76号岗哨爆炸的时候，真的能有老鼠存活下来么？然后，那只老鼠没有被活埋，甚至从岗哨废墟里爬出来了……？” sad-4号心平气和地回答道：“正常老鼠肯定不行，普通级别的变异老鼠当然也不行。” ——中央大学下水道里那群被清理者们直接火力打击全部杀掉的变异老鼠就是鲜明的证据。 冯洛彬拧了拧眉，“你的意思是说，有一只老鼠，在76号岗哨外围活动，等它出现的时候，76号岗哨已经消失了？” sad-4号：“那按照一个老鼠正常的行动速度来说，它来得更早一点儿，刚好可以赶上爆炸的时间。” 直接被炸得尸骨无存的那种。 sad-4号自己说完就沉默了。 冯洛彬直接被sad-4号的回答给梗了一下。 随后，还是sad-4号主动提出道：“如果是空中运输把人和老鼠抛下去的话，倒是的确能够形成差不多的效果。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件事儿是谁干的？联邦政府内部没有任何飞行器在这24小时期间内靠近76号岗哨，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冯洛彬：“……”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许的微妙。 短暂的沉默后，冯洛彬终于开口，轻声说道：“公司。” “你能检测到联邦政府内部的数据，既然军方那边的飞行器没有任何动向的话，那么，有足够的技术手段、随时调用的飞行设备、以及私下里搞事的胆量的人，毋庸置疑……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只能是公司。” 后面冯洛彬就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但是，如果考虑到之前中央大学的下水道里出现的变异老鼠，以及刚好赶在76号岗哨覆灭之前才亲自前往调查部找冯洛彬沟通交流的柳茗，冯洛彬完全可以在没有任何明确证据的情况下，进一步将刚刚提到的“公司”这一范围，继续缩小至“曙光科技”或者“生命序列”这两个公司头上。 这话一出，sad-4号都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倒不是它不相信冯洛彬的说法，而是如果真的是公司那边的手笔的话，那么，它作为联邦政府的超级人工智能，的确是无法获得确切的信息的。 ——那几家大型公司，是少有的具有各自的超级人工智能、以及各自的武装的势力。 说的更明白点，公司是完全有能力私下里组装个生产线的…… 联邦政府对公司的管控，其实是相对薄弱的。 就算是sad-4号这样的超级人工智能，也没有直接扫描读取公司内部数据的权限——全都被所谓的“商业机密”给拦下来了。 虽然，sad-4号也有自己的应对手段就是了。 片刻后，sad-4号直接仔细检索了这座城市中任何靠近“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旗下公司所在地点附近的摄像头。 随着大量的图片信息被它逐一读取，监控摄像头中曾经出现过的两大公司内部有名有姓的高管、各个部门的普通工作人员的信息和行踪，全都被sad-4号详细梳理了出来。 只可惜，出于对公司利益、也就是“商业机密”的保护，sad-4号刚刚收集到的照片信息中，其实免不了是存有大量的禁止拍摄的信息盲区的。 sad-4号一边在那些禁止它随意出入的区域狠狠的打上了红色的叉号，一边将围绕着信息空白的线索进行了可视化的处理。 片刻之后，sad-4号将一张信息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颜色的路线图呈现在了冯洛彬的面前。 冯洛彬：“……” 冯洛彬忍不住和sad-4号问道：“你的意思是？” sad-4号平铺直叙地告诉冯洛彬道：“这是‘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所有高管以及普通工作人员近期的行程路径。我大概和他们以往一个月的数据做了一下简单的对比。” sad-4号：“‘生命序列’公司那边，柳茗等人的路径出现了少量异常，但是这是可以解释的，她之前去找她弟弟柳寻，然后又来找我们了。” 冯洛彬微微点了点头：“其他那些目前产生变化的人，可能因为工作更改行程？” sad-4号：“是的，目前还没有更确切的信息。” 冯洛彬睁大眼睛盯了一会儿那个五颜六色的路线图，然后觉得自己看得眼睛有点儿疼，便很快收回了视线。 “啧，‘曙光科技’那边竟然没有明显异常？”冯洛彬一边揉眼睛一边不由得挑了挑眉，“陆流泽大少爷可是还在家休养呢，‘曙光科技’的那些本地公司的高管们难道不应该去看望一下吗？” sad-4号回答道：“陆流泽出事的时候，陆流深回来了一趟，然后直接去公司开了个会。再然后，他们的行踪就看不出异常来了。” 冯洛彬缓缓地感慨道：“真是冷漠的豪门啊。” sad-4号瞅了冯洛彬一眼，倒是难得地没怼他，只是说道：“你好像都给冯慎思多打了好几个电话，说起来，你们家那位冯慎思刚巧这两天一直都和陆家的那位少爷待在一起呢。” 冯洛彬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随他去。” 冯洛彬：“诶对了，陆流深有没有去‘生命序列’那边？他不是和徐不非那什么……” 说话间，他微微眨了下眼睛。 对于那徐不非、陆流深、还有已经失踪多年的陆曦那三位之间的狗血八卦，冯洛彬早先也略有耳闻，且大为震撼。 sad-4号也很遗憾：“……他们俩的行踪都不好掌握，只有暴露在外部监控摄像头的时候，我才能暂时确定一下他们的行踪。” sad-4号越说越觉得郁卒，“唉，可惜我根本拿不到他们公司内部的数据，哎……目前这点线索，还是完全无法判断，他们到底有没有在这期间真的派遣飞行器或者其它机器设备去76号岗哨附近。” 冯洛彬摊了摊手：“那我也没办法，除非你能说服陆流泽，让这位受害人去大闹他自家的公司，然后把公司里的数据拿出来给你检索一下。” sad-4号差点没翻个白眼：“啧，你堂弟是个废物吗？为什么不让他去试试。” “你说冯慎思？”冯洛彬毫不犹豫：“那他确实是个废物。” sad-4号被冯洛彬一句话给哽了回来，一时间愣是有些没词了。 顿了顿，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突发奇想一般的说道：“我去和关译心打个招呼。” 冯洛彬：“？” sad-4号振振有词：“你那个废物弟弟完全指望不上，说不定小美女那边，会从陆流泽那里听到过什么消息呢！” 第427章 超级人工智能之间的友谊 第427章 超级人工智能之间的友谊 冯洛彬并没有阻止sad-4号的意思。 他只是考虑了两秒之后，不由得产生了一个疑问：“关译心和陆流泽，很熟吗？” 冯洛彬虽然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的是问号，但是显然，他语气里的不以为然远远大于其他。 这话明显嘲讽怀疑的意味大于其它一切。 不管是冯洛彬还是sad-4号都很清楚，关译心和陆流泽之间的关系中，最密切的那一部分，就是这两个人一起在旧教堂被“巴别塔”邪教团伙盯上的遭遇。 当然了，这也是冯洛彬心里认真计数过的、关译心的经典倒霉事件之一。 见关译心倒霉的次数多了，冯洛彬对关译心的确有点“敬而远之”的意思。 毕竟他自己也是个肉眼凡胎的，和sad-4号这种便携式终端无数的非碳基生物超级人工智能命硬程度完完全没法比。 sad-4号可以在看到关译心的诸多倒霉经历之后，仗着自己备份多且命硬依旧不以为意的往前凑。 冯洛彬自认为，自己一个活生生的人，那肯定是不可以的…… sad-4号才不关心冯洛彬的心路历程，它一边给关译心发消息，一边随口回答道：“他们两个当然不熟，不过陆流泽也在盯着这件事，万一呢？” 反正发条消息又不费什么事。 冯洛彬看了一眼sad-4号坦然展示的刚刚发过去的聊天记录，不再言语。 sad-4号：“译心，敲敲，你在吗0.0” 冯洛彬：“……” 的确。 关译心考入中央大学后的经历堪称丰富多彩，刚巧，中央大学那个神神秘秘的研究所那边又的确和“曙光科技”、“生命序列”都有所关联。 就凭关译心这总是摊上事的事故体质，说不定在中央大学那边，还真就又撞上什么意外了，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只是，冯洛彬转念又想。 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有时候说话真的恶心巴拉的。 操纵着那么多武器库、平时也没少干各种肃杀冷酷的事情，结果竟然和一个大学女生卖萌。 卖什么萌啊！装模作样的！ 虽然sad-4号很少会这么给他发消息就是了。 比起好好说话，sad-4号更喜欢和他有事没事的抬杠和吵架。 啧…… 而对于还待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宿舍里的关译心来说，骤然收到了来自于sad-4号的消息后，她也顿时打起了精神。 面对sad-4号刚刚发过来的可可爱爱的颜文字和表情包，关译心第一时间先回了两个字：“在呢！” sad-4号在收到了关译心的回应之后，当即便相当坦然的表示道：“我还在调查之前的事情，如果你从陆流泽那里得到了什么关于‘曙光科技’的消息，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哦！” 关译心毫不犹豫的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好，我知道了。” 至于她有没有可能得到线索、以及得到了线索之后说不说、还有同样的线索要怎么说出来，那就是后续的事情了。 关译心答应了sad-4号的要求，但是她可没保证，自己不会添油加醋、又或者故意诱导…… 简短的交流很快便告一段落。 sad-4号关掉和关译心之间的聊天记录之后，转而继续和冯洛彬说道：“好，我说完了！” 反正就简单提一句而已，管它有没有效果呢？ 说不定就有意外惊喜呢！ 与此同时，关译心的视线却还在盯着自己手腕上的光脑屏幕，对sad-4号刚刚说的那两句话反复思考琢磨。 对于关译心来说，因为阴差阳错的缘故，小怪物关一一那边获取的消息是相当偏门、却又相对可信的。 更何况，sad-4号之前这段长达24小时的忙碌，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本来，关译心对于sad-4号最近在忙的事情还毫无头绪。 可是看着sad-4号刚刚发过来的消息，关译心却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动。 sad-4号的确没有透露任何明确的消息，但是很显然，一个超级人工智能的做事逻辑，应该是有迹可循的。 如果是一个人类，没准还真可能出现因为突发奇想、就突然去做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的可能。 可是，换成了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关译心绝对倾向于认为，sad-4号最近就是在处理和“曙光科技”有关的事情，并且，它那边的工作很可能陷入了一定的困扰，所以，sad-4号才会退而求其次的联系关译心。 应该说，sad-4号自己很可能都没指望从自己这边得到什么明确的线索。 关译心不禁暗自心想。 参考着sad-4号之前的行事作风，它完全只是在可能相关的人这边，适当的提一句，仅此而已。 尤其是在不久之前，关译心还向sad-4号透露过，陆流泽偶尔也会向她询问一些事情之后。 sad-4号应该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突然联系自己这边的。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思路便继续发散起来。 sad-4号的工作，肯定还是和调查部那边的事情相关。 而冯洛彬和冯慎思的关系是明摆着的。 关译心这么一个和那群少爷小姐根本不熟的路人都碰巧知道了，冯慎思、祁雁乔他们最近因为旧教堂的遭遇，正是和陆流泽往来密切、甚至待在一起共同谋划着什么。 sad-4号肯定也知道这件事。 那么问题来了，sad-4号和冯洛彬那边，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事情，是不能通过冯慎思去询问，反而要辗转到通过自己这边呢？ 关译心思索再三，脑海中终于冒出了一个念头——那应该是和“曙光科技”公司的事情相关。 冯慎思和祁雁乔的家世背景摆在那里，虽然远不如陆流泽，但是，他们同属于这个赛博朋克世界中所谓高等的2级、甚至是1级公民，彼此之间有些默契应该是有的。 比如说，绝对不会去冒犯对方所属公司的情报…… 关译心当然不会认为，sad-4号和冯洛彬认为她有多么特殊所以能够接触到这种情报。 顶多是，如果sad-4号上次没说谎的话，他们俩一致觉得自己倒霉这件事倒是真的…… 所以，关译心其实更倾向于，sad-4号和冯洛彬那边或许是觉得，她一个出身贫民区的5级公民，更容易在这方面没有清晰的认知，所以，可能会在对陆流泽有所“冒犯”的情况下，碰巧接触到一些可能有用的信息。 随便试试，万一呢？ 再加上关译心向来倒霉，那么，说话时候不小心冒犯到陆流泽、或者拖着陆流泽一起倒霉的几率就更大了。 关译心：“……” 好极了。 关译心突然安心的觉得，虽然sad-4号和冯洛彬对她充满了欺骗，但是吧，他们面对陆流泽这种级别的、“曙光科技”公司的少爷，好像也没尊重到哪里去。 虽然自己在这件事中就只是个被人利用的工具，但是不得不说，发现这群人之间也在互相勾心斗角，其实是让关译心有点欣慰的。 毕竟，谁会想看到自己的敌人同气连枝、一块铁板呢？ 撕起来、撕得更响一些，才是她这个来自于地球的“外人”更喜闻乐见的场景……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关译心想了很多的事情。 而这些念头传递给和她近乎意识共享的小怪物关一一之后，那只脑容量有限的小家伙，显然忽略掉了里面大部分的内容，只抓住了一个重点。 muamua也很喜欢看sad-4号这个讨厌的丑东西和人打起来！ 看sad-4号的笑话！ 哈！ 它就知道，它和muamua的兴趣爱好都是一致的！ 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之后，还停留在“教授”老房子里的小怪物关一一抬起头，悄悄的瞄了那个正待机不动的家务机器人一眼，然后便缓缓的磨了磨细密尖锐的小白牙。 下次见到sad-4号，直接就先给它一口！ · 正被小怪物关一一惦记着的sad-4号，依旧还在忙着它那千头万绪的工作。 “虽然公司和联邦政府的利益总体上应该是一致的，但是谁知道呢？” sad-4号有些厌烦的说道：“在利益的驱使之下，总有更多的疯子或者野心家会做出一些让我这个人工智能都感到震撼的事情。更别说，公司和联邦政府在明面上的利益之下，本来就不是一条心。” 这其中微妙的隔阂以及不信任的状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sad-4号清楚。 冯洛彬当然也清楚。 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商，闪过了几个颇为嫌恶的颜文字符号，继续说道：“毕竟，野心家总是比正常人更加疯狂的，说他们‘艺高人胆大’是名副其实的夸奖，更确切的描述，应该是眼前只有利益、根本不考虑未来得失的亡命之徒。” 冯洛彬定定地看了sad-4号一眼。 他倒是知道，自己的这位超级人工智能搭档对于那些公司总部高管的住宅、全都属于禁止监控区这件事怨念很久了。 其实，冯洛彬从sad-4号对关译心的格外亲切的态度里就能隐约感受得到，这位超级人工智能在获悉更多数据这方面，的确是充满了近乎疯狂的控制欲…… 为了避免和sad-4号打起来，冯洛彬十分克制的没有吐槽自己这位超级人工智能一句，你就是因为被禁止进入人家公司相关的场景、完全拿不到人家的信息数据才处处看人家不顺眼的吧？ 念及此处，冯洛彬突然有些微微走了下神，“对了，我怎么好像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公司那边的超级人工智能？” ——公司那边为了所谓的“商业机密”，是有着各自的超级人工智能的。 某种程度上来讲，公司是在联邦政府的法律下“自治”。 至于这个法律的执行上到底“自治”成了什么样子，那就是个见仁见智、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了…… sad-4号语气轻蔑的反问道：“那群人工智能有什么好说的？和你弟弟冯慎思一样水平的弱智！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起过其他人工智能的事情？” 冯洛彬：“……” 虽然冯慎思确实是个没什么用的废物，但是，你这么当面骂我家亲戚就有点过分了。 于是，冯洛彬看着sad-4号，心平气和地吐槽道：“你前两天还在当着我的面说起了你和edu-7号对骂的场景。” sad-4号冷冷地说道：“那是它该骂！该死的，在我调查我的便携式终端被绑架案的时候，它竟然直接拒绝提供中央大学内部的各种监控信息！” 冯洛彬：“……” 后来edu-7号答应提供了数据，好像也没从sad-4号这里落到什么好评价吧？ 倒是医院系统的那位nhs-6号，冯洛彬记得，sad-4号和那个超级人工智能的关系似乎挺好的，甚至不排除，这两个超级人工智能是朋友的关系？ 冯洛彬仔细想了想，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是因为，sad-4号和nhs-6号这两个超级人工智能平时接触的比较多，双方需要共享的数据也多的缘故吧？ 想到这里，冯洛彬几乎是瞬间恍然。 所以，超级人工智能之间的友谊，就取决于他们互相之间能够彼此分享多少信息数据？ 要是按照这个思路想的话，sad-4号之前和edu-7号之间最大的冲突，似乎的确就是之前edu-7号不愿意提供校园内数据导致的…… 想到这里，冯洛彬的思绪就有些飘远，然后又联想到了去黑市都不给光脑开屏蔽的关译心…… sad-4号的侧重点真的是一如既往，从未偏离。 不过很快，冯洛彬的视线便再次落在了sad-4号刚刚总结出的那几张关于76号岗哨废墟地表的各种脚印画面上。 收回思路，冯洛彬皱了皱眉，突然和sad-4号问了一句道：“探测设备进入地下了吗？76号岗哨现在的‘污染值’情况怎么样？” sad-4号立刻回答道：“符合预期。” 之后，sad-4号继续补充了一句道：“可以说，76号岗哨废墟地下目前的情况甚至是超出预期的。我刚刚放下去的一个探测型污染监测设备，目前检测到的污染值，甚至比76号岗哨之前检测到的数据还降低了一些，这说明，那块区域被‘污染’的迹象并不严重。” 冯洛彬闻言，却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大型“污染”爆发之后，“污染”的数值降低是正常的。 虽然大部分“污染”都不是一次性的，但是，最严重的爆发瞬间，却可以看做是一次性的灾难事件。 并且，“污染”也会随着生命状态的爆发而变得越来越扩大、越扩大越危险。 反而是那些没有生命的物质，虽然也会被“污染”，但是，它们却会趋向于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 所以，联邦政府对大型“污染”最行之有效、也唯一生效的手段，其实就是对区域内生命的彻底覆灭，然后便是物理意义上的彻底隔绝…… 冯洛彬皱着眉喃喃道：“76号岗哨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的迹象，‘污染值’降低也算是正常的了。” 话虽如此，冯洛彬脸上的神情却丝毫不见放松，甚至更加紧绷了起来。 “是啊，正常。”sad-4号的电子合成音里有些感慨的说道。 “但是对比起之前突然出现在76号岗哨门外的那几个类人型生命体，以及后来那个一条腿的生物和变异老鼠的足迹，”sad-4号深深的叹了口气：“我就觉得，76号岗哨，似乎比以往的任何一个已经废弃的岗哨都更加的怪异莫测……” 第428章 陆曦的噩梦 第428章 陆曦的噩梦 造成这一切变化莫测根源的司常和郑小希，在这个时候，则是已经渐渐深入了充斥着血雾的林海之中。 那片由联邦政府开辟出来的光秃秃的荒原废土，早已经被司常和郑小希两人远远的甩在了身后，什么都看不到了。 现在回头望去，映入眼帘的，便只剩下了密密麻麻的树。 堆满了腐殖质的地面透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就像是已经淤肿腐烂的血肉，却因为层层叠叠落叶的覆盖，勉强的维持自己虚假的体面。 司常手里拖着两块高密度金属隔离板围成的临时版不完整隔离箱，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这片过于松软的地面上，还无法避免的被那些在地面上曲折蜿蜒的树根藤蔓所阻拦。 “不行，这边的路太难走了。”司常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要是只有他自己，哪怕目前缺失了一根完整的腿，司常也不至于因为这点“跋山涉水”的道路不平而裹足不前。 还处于变异老鼠状态的郑小希也暂且可以不提——毕竟她就算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待在司常的衣兜里了。 而且，变异老鼠的这点重量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其实也可以大概忽略不计。 相较之下，形状不规整、体积也偏大的高密度技术隔离板，以及那根变成了机械金属材质的大腿，才是给司常带来极大负担的重要一环。 变异老鼠闻声从司常一侧的衣兜里冒出头来。 她先紧张地打量了一下司常的状态，确定他目前还算清醒后，郑小希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随后，变异老鼠的视线，便看向了周围。 抬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树。 并且这些树木之间，也都在为了争夺有限的生机而彼此互相纠缠。 随处可见的树干根系上，布满了形状扭曲虬结、以及大面积软木栓质裂伤的树疙瘩，看上去仿佛一个个膨大后又凝固腐烂的瘤子…… 更远一点的地方，枝干、根系和树疙瘩、瘤子密密麻麻的，数量似乎更多，带有腐朽木质气息的血雾也更浓，让人几乎分辨不清，遮天蔽日的到底是那些高大阴森的树木，还是这些弥漫的血色雾气。 往林海中走的越深，里面的血雾也就变得更加浓郁。 司常和郑小希一路到了这里的林海深处之后，周围的血雾似乎已经渐渐形成了一种近似于实质般的粘稠流体质感，每一次呼吸间，都能清楚地感受到都有种淤堵、艰涩的血腥气味从鼻腔、喉管中一路蔓延开去，直到充斥在肺部，让他们的每一个呼吸间都已经浸满了血腥气和森凉的寒意。 变异老鼠的体型更小，自然也就更容易被这些浓重的血雾影响到。 她完全是无法遏制的打了个寒颤。 作为身体“畸变”核心的异色双瞳中，看上去更像是正常眼睛的那一边，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渐渐的染上了一层浓重的血色。 郑小希很清楚，林海中的血雾在加深，而她自己一侧的眼睛里面也在慢慢的染上血色。 在这两相叠加之下，她现在的视野中已经是近乎一片血红。 但是，这已经是一个相对运气不错的状态了。 他们只是遭遇了雾气的无形中的影响，却还没有严重到对意识或者身体上的扭曲…… 变异老鼠很快收回视线，然后，她和司常打了个招呼，直接张口，朝着附近的一棵树的树皮上咬了一口。 “嘶！”司常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这也太莽撞了……” 郑小希啃了两口树皮之后，把汁水咽下去，又把干涩的树皮给吐掉了，然后才和司常说道：“我刚刚这一路都在观察，附近都是差不多的树，这种相对‘普通’的存在，往往危险性是没那么高的……” 司常倒是没有怀疑郑小希的结论。 他迟疑了几秒，看这只变异老鼠一切如常，视线便也开始忍不住的往刚刚被郑小希啃出一道口子的树皮那里飘，想了想，终于开口道：“那我也去啃两口树皮？” 变异老鼠点了点头，大概是用树木的汁液稍稍滋润了一下喉咙，她原本无比干涩的声音似乎听起来都稍微缓和了一点。 郑小希：“可以，稍微补充一点能量，然后，你直接把那条机械腿扔在这里吧！” 司常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 他伸手摸了摸旁边的树皮，没有直接学着变异老鼠的动作，去用自己的牙齿来啃咬湿润的树皮，而是用身体中又分离出了一根血线，轻轻的缠绕在了刚刚被郑小希选中的那棵树的树皮上面。 延伸出去的红色血线明明是软的、甚至还有几分血管般的柔韧弹性，但是，当它刺入树木的枝干当中的时候，却又尖锐锋利的，如同长了某种专门用于吸血汲取的昆虫口器一样。 随着树木汁液被汲取，原本暗红干瘪的血线，仿佛突然吸饱了水一样，变得更加充盈，就连颜色，都因为含水量而稍稍变浅了一些。 感受到了身体中能量的稍稍恢复，司常缓缓的舒了口气，“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顿了顿，他站在原地，和郑小希说道：“我本来还以为，你会让我在这里多吸收点能量，然后好继续拖着那两块高密度金属隔离板往前走呢！” 变异老鼠重新回到了司常外面的衣服兜里，然后才开口，用变异老鼠怪异的声调回答道：“……那条机械大腿，等教团总部那边派人过来回收吧！” 郑小希客观审视了一下她自己和司常现在的状态，可以说，“缺胳膊少腿”简直是物理意义上的写实描述。 都狼狈落魄成 现在这个德行了，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郑小希之前的首要目标是保命。 后来，遇到司常了，命保住了，才开始担忧回去“巴别塔”教团总部之后怎么收场。 骤然遭遇了76号岗哨的变故之后，到了现在，司常看起来比她都狼狈了，郑小希那种，近乎生死一线的危机感便再度涌了上来…… “博士”固然可怕。 可她也得有命回去啊，要不然，真的是没命去遭遇和直面那种恐怖本身了。 司常：“……” 司常想了想，发现自己竟然被郑小希给说服了。 略微迟疑了片刻之后，司常说道：“我们把那个机械大腿和高密度金属隔离板都丢在这里，轻装上阵，趁早离开？” 郑小希：“嗯，反正，除非联邦政府那边就算突然发现了什么，并且一路追踪我们的行踪到了这里，他们也不会轻易进入这片林海，除非他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司常：“也不是不行。” 顿了顿，他突然语气有些古怪的调侃了郑小希一句道：“你是不是想远离那个诡异的金属肢体很久了？” 变异老鼠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刻薄道：“怎么，你还舍不得你那条腿不成？” 当真决定轻装简行的司常笑了下，用一条腿和另一半已经渐渐干枯的血线支撑着身体，语调都轻快了几分：“不，那可不是我的腿。” 郑小希抬头又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心里却在琢磨着，司常竟然到现在都没事…… 难不成，及时把那条机械大腿分割下来之后，还真就起到了有效的阻断的作用？ · 而在地球现实世界当中，十年间都没怎么睡过一个好觉的，陆曦，则是猛然间从睡梦中惊醒。 空旷寂静的卧室中，轻飘飘的窗帘虽然挡去了晚上大半的灯光，却依稀有些如水的月光朦朦胧胧的洒了下来。 陆曦从床上坐起身来，布料舒适的睡衣顺着手臂和身体轻软的垂下。 因为之前的“饱餐”，陆曦原本总是带着几分倦怠和疲惫的脸上，难得的变得极为健康、润泽起来，舒展的眼角眉梢，早已经恢复的越发看不出他本身的年龄。 陆曦抬起头，视线从昨晚随意放在床头柜上、这两天才又让律师重新修改过一次的遗嘱文件上扫过，而后，视线又丝毫不受昏暗光线影响的扫过自己的卧室。 周围的一切都如常，没有任何的变动。 唯一不正常的点在于，陆曦以往都是深陷另一个世界的噩梦难以自拔。 要么坚持不睡、要么便是陷入沉睡中的噩梦难以苏醒。 唯独这一次，他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从那场充斥着血红色的噩梦中，骤然惊醒了过来。 思忖了片刻之后，陆曦拿过手机，给自己的大侄子陆离拨了个电话过去。 三更半夜的，就算是陆离，也不至于天天加班写报告到这个时间。 短促的几次铃声过去之后，陆离明显压着火气、言语间还隐约带着些许睡意朦胧的声音从手机里清晰的传了过来。 “小叔，”陆离的声音就算带着睡意也依旧吐字清晰，“你最好有事。” 陆曦语调平静道：“我刚刚梦到了一个人。” 陆离：“？” 陆曦隐约听到了自己大侄子陆离那边传来了踩着拖鞋走路的脚步声、而后又是打开水龙头流水的动静。 用凉水泼了自己一脸，快速清醒过来的陆离稍稍正色道：“小叔，你梦到谁了？” 陆曦坦然道：“不是我梦到了谁，而是，我好像在那个充斥着血雾肉泥的诡异世界里，听到了有人的呼喊声。” 陆离：“具体？” 陆曦：“一个陌生的、神神叨叨的男的，搁那儿一个劲儿的喊什么‘温梦’？你知道的，我在噩梦里的那个世界，大部分时候都是万籁俱寂，如果有动静，那就是怪物撕咬互相吞噬的咀嚼声，又或者是缓慢腐烂破裂的声音，我是真的很少听到，有人用声音正常说话的动静。” 上一次陆曦听到的动静，还是那个名为“阿加雷斯”的小机器人守着一个已经彻底“畸变”的怪物自怨自艾的自言自语…… · sad-4号主导的，围绕着76号岗哨废墟的检测工作还在继续。 冯洛彬看着屏幕上sad-4号实时反馈的消息，随口问了一句道：“你要检测的血样，有样本吗？” sad-4号回答道：“还在废墟里寻找样本中。” 话音刚刚落下，sad-4号的声音便突然停顿了一下。 冯洛彬立刻意识到这里出现了问题，连忙开口道：“怎么了？有新情况？” sad-4号给他分享了一个新的实时拍摄到的沙土废墟的画面。 sad-4号：“是的，之前在76号岗哨附近的那些类人型怪物，它们的躯体大部分被在爆炸中被毁灭了，我刚刚一直在寻找爆炸后留下的少量残留物质，而就在刚刚，我突然在沙土中收集到了一滴尚未完全干涸蒸发的血液。” 冯洛彬脸上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按理说，在爆炸后的场景中出现烧毁的灰黑色蛋白质焦糊块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反而是被炸的破碎的血肉碎块要来得稍微难找一点。 毕竟爆炸总有爆炸当量、自然也就有波及范围…… 而对于76号岗哨这样的建筑而言，爆炸本身的影响，其实远不如爆炸引发后的建筑崩塌、地面沉降、以及泥土覆盖带来的伤害…… 正常情况下，一个出现在爆炸现场附近的人，可能会彻底被炸碎、炸飞，并且，大部分血液都在爆炸的高温中彻底蒸发消失…… 留下一团黑色的灰烬并不稀奇，但留下一滴新鲜的血液，尤其是这滴血液经过了24小时之后，依旧没有在环境中彻底干涸，反而是不正常的。 正当冯洛彬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匪夷所思的念头的时候，sad-4号补充了一句道：“这么说或许不太精准，我的意思是说，这滴血虽然已经在沙粒中干涸了，但是它落在沙土边的形状是正常滴落——这一点可以从它将周围的沙土团起来的形状来大致判断。” 冯洛彬也跟着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出了和sad-4号相同的结论：“你的意思是，在爆炸发生之后，或者说是在爆炸结束之后，这里有一个人走了过来，然后他身上可能受了伤，至于你发现的这几滴鲜血，其实是从这个人身上的伤口处滴落下来的？” 冯洛彬和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对视了一眼。 那么，这个人的身份简直昭然若揭。 ——就是最后出现在76号岗哨废墟附近的那个只有一排脚印的人！ sad-4号补充道：“我已经让无人机将血液样本立刻送往实验室那边进行检测了。” “那就等一个检测结果吧。”冯洛彬说道。 他轻轻的舒了口气，神色里似乎也随之有了些许的放松，“至少我们有了一个调查的方向。” 通过对脚印进行分析形成的人体侧写，终究只是推测，并且，在人已经“缺胳膊少腿”的情况下，数据会明显失真。 相较之下，明明白白的血液检测，可就很有针对性了。 第429章 多出来的机械义肢 第429章 多出来的机械义肢 对比冯洛彬的语气一松，sad-4号轻轻的“嗯”了一声，语气却并不那么乐观。 它冷静的和冯洛彬说道：“血液检测的结果需要把样本送回实验室之后才能得出，不过，这种来自于特殊区域的样本，还要考虑样本采集时出现的异常，也可能到了最后……压根就没有结果。” 停顿了一瞬之后，sad-4号突然话锋一转，又道：“对了，我已经把刚刚现场采集到的异常脚印以及根据脚印情况测算出的数据，和76号岗哨之前人员进入的信息重新做了筛查和对比，这边倒是直接就出结果了。” 冯洛彬听它说起这件事，脸上微微流露出一丝的惊讶，随口问了一句道：“对啊，你肯定有岗哨出入人员的信息吧，之前不是说，对比的数据呈现出异常结果，没有合适的人选么，怎么突然又把这个数据拿出来了？” sad-4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画面投影了出来。 这一次，它甚至没有用墙壁上的屏幕，而是直接在冯洛彬的办公室里，播放了一段三维立体的投影。 ——这是虚化后又做了部分信息屏蔽的76号岗哨废墟。 而在那只剩下大片焦土的废墟场景中，起初是翻滚的地面，而后便是碎裂的建筑和石块，最终，破损的建筑沉入地下，地面部分剩余的，便是黄沙覆盖的残破废墟了…… 一小段时间的空白之后，突然有两个生物同样被虚化之后的投影，出现在了画面之中。 冯洛彬下意识的往画面中建模的那个人的腿部瞄了一眼，发现的确是一个有着两条腿的、可以直立行走的人类，以及一只趴在地上的啮齿类动物。 冯洛彬随口说了一句道：“……你的投影里用的是两条腿啊？” sad-4号：“嗯！一会儿就不是了！” 冯洛彬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 它派出去的那些探测设备，有一部分已经顺利的进入了地底，对曾经发生爆炸的核心区域都进行了一番检查，也已经返回了部分的全新数据。 这些很有针对性的数据在sad-4号的分析下，渐渐勾勒出了76号岗哨被销毁封存后的残破场景。 连带着，废墟中残存的少量异常痕迹，自然也都尽数被返回到了sad-4号的核心处理器中。 ——比如，人类从缝隙中爬行时，手部留下的完整手掌形状、甚至是清晰的指纹。 sad-4号则是一边分析汇总全新的数据，一边继续将自己获取到的信息，简要的总结到展示给冯洛彬观看的三维立体投影当中。 说话间，画面中的人体建模图形，已经从一个四肢健全的完整的人，变成了割掉一整个大腿的残缺的人。 而那条刚刚从人体上分割下来的完整大腿，就这么被扔在了地面上。 冯洛彬：“？？？” 察觉到了冯洛彬震惊的表情，sad-4号还特意在这时候解释了一句道：“我是从地面留下的部分痕迹推测出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sad-4号直接放大了一块地面上的沙土。 在冯洛彬看来，那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扁坑。 而在sad-4号投影的三维立体画面中，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个人把自己的大腿扔出去、直接砸在地上形成的痕迹。 冯洛彬：“……” 对于sad-4号刚刚制作的演示动画，他看不懂，但是他大为震撼。 而更让他震撼的画面，还在后面。 刚刚手动丢掉大腿的、已经只剩下一条腿的那个人，凭借着一根细细的拐杖，熟练的支撑着身体，随后，又把那条丢掉的腿捡起来，进行了一段距离的拖行。 与此同时，在这个“人”的周围，那只莫名其妙的啮齿类动物，则是跑了好几圈，颇有种看热闹的上蹿下跳之感。 sad-4号总结道：“这是我根据现场的脚印、痕迹，大概推测出的场景，里面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比如，不知道怎么就被扔掉的大腿、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就掏出来并且熟练使用的拐杖、还有那个一直围观的啮齿类动物。” 冯洛彬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好半晌之后，他终于开口道：“然后，那个只剩下一条腿、但是熟练使用拐杖的人，又把自己的大腿捡起来拖走了，期间，还有那只老鼠类的动物与之同行。” sad-4号操纵的无人机带着摄像头飞出去了一圈，很快又飞回来了，回答道：“是的，按照地面的印记和脚步足迹，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冯洛彬：“……” 他就算想破脑袋，也实在是想不出，上述场景是怎么出现的。 正在这时，sad-4号刚刚对76号岗哨废墟进行检测的又一部分数据也已经出来了。 随着信息进一步的汇总整理，sad-4号直接就给出了一个结论：“高密度金属隔离板的含量不对。” 冯洛彬闻言顿时闻之色变，他的瞳孔有些缩紧，当即震惊的望了过去，“你说什么！？高密度金属隔离板？这东西的含量怎么可能异常！？” 高密度金属隔离板的重要性非同一般。 它最多的应用地点，其实就是各种军事安全区域、城市之外的岗哨，当然了，也包括城市的安全“围墙”，以及各种重要建筑设施里的隔离区域…… 对于联邦政府而言，整个城市的建立，可以说，都是建立在高密度金属隔离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断 “污染”的扩散、至少也能阻挡怪物的肆虐这一基础上形成的。 人类的城市聚居地，也并非是绝对的安全。 只能说，是高密度金属板这种人类的文明，提高了他们在大灾变后的时代中生存的安全性而已…… 然而现在，sad-4号突然说，76号岗哨当初建造的时候使用的高密度金属隔离板，数量呈现出异常情况！？ 对上冯洛彬骤然变色的面孔，sad-4号又迅速汇总了一批数据，综合测算后回答道：“更准确的说，应该是，高密度金属隔离板的数量出现了缺失。” 听到这个消息，冯洛彬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的脑子里甚至已经开始本能的如同走马灯一样闪过了诸多个恐怖的画面，那些高密度金属隔离板彻底失效导致的“污染”扩散、城市轮旋的画面瞬间疯狂播片…… 对上冯洛彬紧缩的瞳孔，sad-4号连忙说道：“呃，你先冷静一下，我发现的76号岗哨的高密度金属板数量异常，不是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异常分解或者异常失效情况，而更像是——76号岗哨的高密度金属隔离板，被人为的盗窃走了……” 冯洛彬一个字一个字的复述道：“你是说，这东西被人、盗、窃、走了？” sad-4号当即重复了一遍：“是的，76号岗哨的废墟中，物质数量出现明显缺失的就只有高密度金属隔离板，而且，我在现场采集到了明显的挖掘痕迹，对方甚至都不掩埋一下的！” 说到后面的时候，sad-4号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的惊异。 同样的，因为这个小小的变故，sad-4号正在播放的三维立体投影中，突然就又给那个正在渐行渐远的、拄着拐杖拖着一条腿走路的人加上了一大块高密度金属隔离板，作为拖行的重物。 冯洛彬作为一个直立行走的活人，自然也更清楚人类行走时、拖行重物时的动作。 根据sad-4号计算出的画面，他的脑海中，几乎是瞬间便也脑补出了一个更加写实的场景。 “那个人……那个人他把自己的大腿卸下来，然后用高密度金属隔离板当做拖板，就这么给拖走了？”冯洛彬在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语调也在不停的上扬，甚至有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sad-4号：“是的，就是这样，黄沙土地上留下的拖行痕迹，也可以作为佐证来证明这一点。” 话音落下，冯洛彬不由得和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面面相觑。 其实，如果那个人“偷”走了76号岗哨内的基础物资，sad-4号还未必能整理出来。 毕竟就算是一个超级人工智能，也无法在一片废墟里将那些已经爆炸烧毁的物品一件件理顺清楚。 大概也只有高密度金属隔离板这种足够坚固、并且当初建造的时候使用数量精确，后续在对76号岗哨废墟进行清理的时候也会进行有序回收的特种材料，才有可能被sad-4号所察觉。 冯洛彬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他的脸上阴晴变幻了好一会儿，冯洛彬终于闭了闭眼，冷静下来重新理顺清了头绪，然后和sad-4号说道：“你刚刚说，76号岗哨的废墟里，有人从里面攀爬出来的痕迹？” sad-4号：“是的，我还安排了一个人形机器人按照同样的路径攀爬了一遍，发现，他的手指的用力角度和位置，都和那些手印的位置对不上。” 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或许会无法判断某些迹象代表的意义，但是，它绝对不会漏掉任何可疑的线索，以及异常数据。 冯洛彬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可能：“那个时候，那个‘人’的那条腿，就已经出现了异常？所以你采集到的手印和指纹，都无法和正常人动作时的力道对上。” 并且，他迅速将sad-4号提到的，那个“人”还卸掉了自己的大腿这件事也联系起来了。 冯洛彬：“而且，那个‘人’应该是到了76号岗哨之后，才突然把自己的大腿卸下来的，他使用的一定是一条机械腿，否则的话，分割卸除的过程，不可能不留下大滩的血迹！” 联邦政府目前掌握的，人类具有的特殊异能，总体上来说，还是符合人体特质，也比较有迹可循的。 能够在这种简陋的环境下分割掉一条大腿且持续存活的人，必然具备“快速复苏”类别的天赋异能。 但是问题在于，“快速复苏”只是恢复力惊人，止血速度快，可不是毫发无损，更不是会不流血、不受伤…… 刚巧，关译心上次住院被进行记忆剥离手术的时候，调查部这边就已经从陈医生那里得知，关译心碰巧具备这样的天赋异能。 所以，在她的手术过程中，比起没有天赋异能的普通人，是需要额外注射“细胞活性抑制剂”，来降低她身上的天赋异能的活跃性，防止手术还没做完，伤口已经自己愈合上了这种特殊情况…… 但是显然，76号岗哨废墟这里，里面的医疗室也已经在爆炸中被彻底粉碎瓦解，既没有剩下任何医疗设备和手术环境，当然那也没有“细胞活性抑制剂”这种特殊的生物制剂。 sad-4号：“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个‘人’，应该从一开始就具有一只机械腿，所以才可以在机械腿出现异常、或者出现故障的时候，直接卸下来而不流血……但是，我对76号岗哨之前出入的人员进行了完整的检索，的确还是没有符合这一特征的人。” 顿了顿，sad-4号强调道：“准确的说，76号岗哨废墟之下，已经采集到了部分被炸毁、或者在高温环境中破坏的人体机械义肢、或者其它的人体器官零件，虽然想要把他们和具体的出厂号一一对应上有些麻烦，但是我可以肯定，它们总体的数量是一致的。” 冯洛彬自然也从sad-4号的强调中，意识到了它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外面这个成功活过爆炸、并且逃走的人突然卸下来的那条机械大腿，对比着76号岗哨内部之前有记载的人体改造零件中，是凭空多出来的一条。 就和这个已经匆匆离开的“人”，以及和他同行的那只疑似老鼠的啮齿类动物一样，他们似乎都是凭空多出来的东西。 冯洛彬轻轻的叹了口气，语气格外的耐人寻味。 “可惜，人类本身的身体还是太脆弱了……这种强度的爆炸中，根本无法凭借爆炸后的残渣，来判断死者的数量。” 以至于到了现在，冯洛彬和sad-4号他们，至今无法确定那位唯一的“生还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冯洛彬喃喃道：“应该不是‘公司’的人，他们做事一般不会这么粗糙，还留下各种指纹、手印、足迹什么的……” sad-4号：“但是也不能排除，有人故意想要留下痕迹混淆视听。” 毕竟，在76号岗哨废墟上留下的手印、脚印等痕迹，实在是太多，太密集了，让sad-4号甚至有种，人家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自己身份、也没打算隐瞒自己接下来目标的嚣张和坦然。 第430章 古怪的影子 第430章 古怪的影子 sad-4号突然道：“可是，话又说回来了，高密度金属隔离板虽然是各个危险实验室建造过程中的必须材料，也因为性质原因称得上价值不菲，但是，不管是哪个公司、甚至不管他们做不做有关‘污染’和‘畸变’相关的实验，高密度金属隔离板这种正常的建筑材料显然都不值得他们大费周章地从76号岗哨废墟这里捡吧？” 再退一步讲的话，高密度金属隔离板这种特种材料的制造和生产、销售和运输，哪个环境都离不开“公司”的痕迹。 而且，那些有钱人，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就算用这种相对贵重的高密度金属隔离板把自己的住宅和办公室随随便便的铺满，也是不费什么功夫的事情。 归根结底，对于公司的人来说，高密度金属隔离板的属性其实只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正常购买的“特种建筑材料”，仅此而已，于情于理，都犯不着去76号岗哨废墟这样一个在短时间内必然备受联邦政府关注的特殊封锁区来拆除。 尤其是还只拆走了面积有限的几块而已。 sad-4号强调道：“除非，这也是他们用来混淆视听的一环。” 很显然，不管是sad-4号自己，还是冯洛彬，其实都不认为，公司的人会对高密度金属隔离板动手。 76号岗哨骤然覆灭的起因、也就是那种让sad-4号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异常“污染”，或许可以引起公司的探究——如果恰好公司那边知道什么线索，那么，他们或许会伸手。 但是，高密度金属隔离板，的确没有这种价值。 冯洛彬沉默了一会儿，他的脑海中几乎是不可遏制的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大概就是，结合着sad-4号刚刚说过的，“有长条形物体在地上被人拖行的痕迹”这一点，冯洛彬的脑海中也随之具象化的产生了一个清晰到有些滑稽的画面。 ——有一个缺了一条机械腿的人、身边带着一只很可能是大老鼠的啮齿类小动物，手里再艰难的拖行着两块钢板，就这样凭借一只脚，从76号岗哨的废墟上离开了。 并且，对方离开的方向则是充满了危机的、远离城市的方向。 想到这里，冯洛彬突然和sad-4号说道：“城市之外生活的那些流浪者们……他们接触那些‘污染’的时候，远没有实验室那边注重防护，或许，他们的确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了一些能力。” 而76号岗哨之前，本来就是那些流浪者们可以通过交换、交易，来获取一些城市内部资源的一个渠道和场所。 sad-4号听明白了冯洛彬的言外之意。 如果排除掉公司的嫌疑的话，那么，那个人最有可能的身份，其实就是一个足够命硬的流浪者。 76号岗哨的数据库中，有着所有工作人员的详细信息，当然也包含了那些临时进入交易的流浪者的信息。 可是，如果有哪个流浪者身上具有联邦政府数据库之外的特殊“天赋异能”，那么，在爆炸中受了重伤之后，他表现出来的特征，和之前的信息对不上，似乎也是有可能的…… sad-4号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那个人之前可能是在岗哨内部进行物资的交换和交易？我是真的没想到，从内部发生的爆炸，都没能炸死所有人，结果还真有人能从里面爬出来了……” 这样一来，对方毫不掩饰自己手印、脚印的原因也就显而易见了。 本来就是一个生活在城市之外的流浪客，可以说，对方根本不受联邦政府的管辖。 联邦政府这边，也不可能对生活在城市之外的流浪者们进行任何的数据采集。 通过岗哨进行的有限的交换，便是城市和这些近乎已经离开了文明庇护的“人”之间，最后的、也是仅有的联系了。 “而且……那些人，其实已经渐渐不属于‘人’的范畴了吧……”冯洛彬喃喃低声道。 一个人一旦脱离了了城市温床的保护，在那个诡异莫测的外界废墟中生存的越久，其实也就距离“人”这个概念越远…… 如果他还保留着“人”的形态，只能证明，对方其实已经变得更加的危险…… 冯洛彬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倒是sad-4号，对于冯洛彬提出的这种可能，想了想，总结道：“然后，那个流浪者就这样，想着来都来了，索性拆走几块高密度金属合金板，拖着他从76号岗哨拿到的资源，就这样，像一个拾荒的人一样把东西带走了。” 冯洛彬轻轻地叹了口气：“是啊！” 至少，根据现场留下的痕迹来判断，一个幸存下来的流浪者在这里“拾荒”然后走人，可要比公司的人在76号岗哨的废墟里有目的地搜寻什么东西，让整个场景看起来正常和谐多了。 至于那场爆炸没有让那个流浪者直接丧命，并且对方还能从深埋地下的环境中挖开从下往上的通道这件事，虽然说起来匪夷所思，但是考虑到有些流浪者的生命的确比蟑螂还要顽强，这件事的合理程度，甚至并不低的样子…… sad-4号和冯洛彬默默的对视着，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言以对起来。 过了一会儿，sad-4号打破了这凝滞的气氛，开口说道：“我派了一个飞行器，顺着那个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等会儿我们就能知道，他最后能出现在什么地方了。” 冯洛彬点了点头，然后道：“24小时过去了，追踪是不是不太容易了？” sad-4号：“还好，76号岗哨附近的环境十分荒凉，而且，对方没有沿着主路走，黄沙留下的脚印足够清晰。” 冯洛彬稍稍提起了一些精神：“你那个追踪飞行器上的摄像头应该是实时同步的吧，分享过来看看。” 实验室那边血样检测的结果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冯洛彬这边还真没别的线索可以研究。 而且，有sad-4号在，就算那边拍摄到的画面出现了问题，sad-4号也可以直接在传输过程中进行打码和及时切断。 sad-4号一口答应下来：“可以。” 于是，sad-4号也就依照冯洛彬的要求，直接把数据同步了过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冯洛彬和sad-4号就盯着屏幕中只有一片黄沙的画面，眼睛一眨不眨。 追踪飞行器的方向清晰，高度恒定。 而它追踪的那个只有一只脚的脚印，间隔相同、步伐稳定，再搭配上近乎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的黄沙背景，若非飞行器在飞行的过程中多少会有一些轻微的抖动，这个看起来实在是没有任何变化的画面，在某种程度上，几乎都要趋近于静止了。 盯了一会儿之后的冯洛彬：“……” 他在动态画面中看静态，也是离谱，可能还显得颇为怪异。 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追踪飞行器中的画面，终于产生了变化。 冯洛彬豁然睁大了眼睛，立刻说道：“那只老鼠的脚印出现了！！” sad-4号一点儿也不惊奇，只是说道：“是的，老鼠的脚印再次出现了，那个人的脚印，则是比周围稍稍深了一点，我猜，是那个人暂时停下了脚步。” 冯洛彬下意识道：“他的体力消耗很大，开始吃储备粮了，老鼠察觉到危险，准备逃走？” 说完，不等sad-4号反驳，冯洛彬的视线盯在黄沙上的脚印痕迹处，便已经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不对……根本没有抓捕、活动的痕迹，那只老鼠应该是直接被他带在身上的吧？本来也不应该存在任何挣扎的过程。” 顿了顿，随着追踪飞行器继续同步传递过来的新画面，冯洛彬冰冷的脸上，却闪过了一丝古怪的意味：“不是，那个老鼠的脚印……就这么一直出现了？他们俩在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并排行走？” 这是什么荒谬离谱的场景啊！？ 就好像是，那只老鼠之前一直被人带在身上，然后，负重前行的人累了，于是，老鼠就跳下来开始自己走路了…… 冯洛彬摇了摇头，试图把脑海中这个过度离奇的想法甩出去。 sad-4号则是分析道：“那个用一条腿行走的流浪者，应该是身体内有一根细长的棍子当做拐杖。也可能是足够结实的几根细长的金属支架合起来当做拐杖的。因为这个拐杖的支撑点实在是很小，并且随着拐杖被拿起，痕迹就直接被旁边流淌的沙土覆盖了一部分。” 冯洛彬猜测道：“或许是从76号岗哨的废墟里，随便拿出来的什么用作支撑的支架？” 说着，冯洛彬和sad-4号问道：“你能想出来是什么东西吗？” sad-4号直接展示出了一系列的可能的图片，简单总结道：“我能找到大概的形状，但是这个东西很可能在76号岗哨的爆炸中，是被炸下来的一部分，未必能找到原型。” 冯洛彬“嗯”了一声。 一开始的时候，没有看到老鼠的脚印痕迹，冯洛彬都没怎么当回事。 他是真的觉得，那只老鼠的下场根本无需怀疑，肯定是作为储备粮被吃掉了。 毕竟离开了76号岗哨的废墟之后，在黄沙废土上行走其实是非常消耗体力的一件事…… 结果，这都走出去这么远的距离了，老鼠脚印又出现了，可真是邪门了…… “那只老鼠竟然一直和那个人同行，难以理解……”冯洛彬摇了摇头。 这么长的一段路下来，不需要看到后面，冯洛彬和sad-4号，差不多已经知道对方的目标方向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这个方向离开了城市的庇护，便是一片森林来着，对方居然没有选择其他的流浪者聚居区，而是打算深入林区么……”冯洛彬若有所思。 让冯洛彬来客观评价的话，林区可以说是极致的危险了。 不过，对于黄沙废土，林区的食物的确相对充足。 同样的，那个幸存的流浪者本身，也可能会在顷刻间成为森林的食物…… 又过了一会儿之后，老鼠的脚印再度消失了。 而后，老鼠的脚印又再次出现。 冯洛彬和sad-4号：“……” 看着和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老鼠的脚印，冯洛彬满脸的问号。 “不是，”冯洛彬匪夷所思道：“他们还真就，这么一直同行啊？老鼠累了就上人身上歇息一会儿，休息过来了，就下来给人减轻负重？” 人类的身体结构注定了，人类的耐力其实是非常强悍的。 但是问题在于，人类可不像是这样一个会对老鼠一类的生物如此友好的种族。 尤其是在危机四伏、生命运途多舛的时候。 sad-4号也茫然起来，“那个流浪者没有把那只老鼠作为储备粮吃掉，甚至还有意的让那只老鼠在自己身上搭便车？那只老鼠是他养的宠物吗？” 在城市之外艰难求存的流浪者们，他们的生活已经可以这么丰富多彩了吗？ 冯洛彬和sad-4号一起盯着追踪飞行器传递回来的画面，不禁陷入了新的思索。 那个人类的脚印和老鼠的脚印就这样分分合合，历经了两三次的波折之后，终于消失在了进入林海的方向。 郁郁苍苍的林海，和黄沙废土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追踪飞行器就这样暂时悬停在了距离那片林海还有一小段距离的位置上。 冯洛彬看向sad-4号：“继续飞进去看看？不过这样一来，你这个飞行器，就直接变成一次性的用品了。” 冯洛彬说这句话的时候比较谨慎，以免突然刺激到自己的搭档。 毕竟，那个追踪飞行器表面上写作是“飞行器”，但是谁知道sad-4号有没有把它自己的一个便携式终端也装在里面…… 如果按照冯洛彬自己的想法，那肯定是宁可报废一个飞行器，也要追进去看看的。 但是吧，他还真不好直接对sad-4号说，你就把你那个便携式终端豁出去吧…… sad-4号则是轻轻的“嗯”了一声，“我亲自进去看看。” 冯洛彬顿时心中一紧，果然！ sad-4号果然在里面塞便携式终端了。 然而，随着追踪飞行器进入那片弥漫着血色浓雾的林海，调查部办公大楼这边能够接收到的画面信号，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开始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冯洛彬微微蹙了蹙眉，“信号已经开始不稳定了……那片林海的信号干扰好强。” sad-4号：“嗯，这还是通过76号岗哨附近的加强信号中转之后的效果。” 不过它的话音还没落下，冯洛彬看到的越发颤抖的画面中，已经开始出现了大面积的马赛克。 ——不是信号变得更差了，而是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的手工打码。 而在这些密密麻麻的马赛克覆盖上来的前一瞬间，冯洛彬恍惚在密集的林海中，看到了一大片影影栋栋的、人影一样的东西。 只是惊鸿一瞥的瞬间，冯洛彬的眼睛尚来不及捕捉到完整的信息。 他只是凭借着自己工作多年的敏锐，猛然间注意到，那似乎是一大片像人一样的形态，在浓厚的血色雾气中看不清人类的五官、也看不清具体的人体比例，只有密密麻麻的、高矮不一的、像是极其拥挤的人群一样的影子…… sad-4号在瞬间打码之后严肃道：“是大片的人形影子，但是，人影的四肢比例严重失真。” 冯洛彬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顿时又提了一口气。 他的确没看错。 而sad-4号为了安全起见，也直接屏蔽掉了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的那些晃动的雾气人影。 sad-4号严肃道：“林海中的画面已经出现了危险，我不能继续给你看同步的实时数据了，必须做一个延时处理。” 冯洛彬理解的点了点头，压下了内心的焦灼感，低声道：“我明白。” 顿了顿，冯洛彬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些人影在做什么……算了，先不提那些影子，还能找到之前那个流浪客的行踪吗？” 第431章 人类禁区的凋零 第431章 人类禁区的凋零 冯洛彬盯着满屏幕的马赛克，依旧没有移开视线。 片刻后，他轻声说道：“那个人，现在大概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说来也荒谬。 从足以让76号岗哨覆灭的危机中侥幸存活、用手和脚艰难的从地底的死亡中爬出来，然后又还拖着不知道拿去做什么的高密度金属隔离板，在这场绝望而孤独的黄沙旅途中，与一只老鼠同行…… 那位流浪者，甚至帮助了那只老鼠不止一次、两次…… 即使对那个之前幸存的流浪者并不抱有任何善意，冯洛彬此时的心情依旧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因为，从那个孤身一人的流浪者身上，自己似乎也看到了人类和命运相争时的挣扎和勇气吧…… sad-4号则是若有所思的说道：“从他行走的路径也能看出来，他的方向很明确，直接就是沙土隔离区外面的那片森林……会不会这才是他没有选择去往76号岗哨附近的其他流浪者聚居地的原因？” 冯洛彬的眼神微微沉了沉，“从76号岗哨的环境中出来，他身上不可能没有接触到‘污染’……不想把这种失控级别的‘污染’带去聚居地吗？” 这一次，sad-4号没有嘲讽什么，而是有些感慨地说道：“不得不说，在这一方面，人类还是很有牺牲和奉献的精神的。” 那些生活在城市之外的流浪者们，或许早已经被“污染”，只是尚且还保留着人类的形态和意识，他们也早已经被人类文明所驱逐，甚至在荒野废土之上催化形成了原始聚居一样的社会形态…… 但是，这些流浪者们对于生活在同一个聚居地的其他人的保护，却仿佛是某种印痕一般，已经镌刻进了生命的本能。 这种种族性的生存和延续的本能，即使是在已经剥离了文明形态的“人”身上，依旧持续而清晰的体现着。 过了一会儿，冯洛彬终于从满屏幕马赛克的森林阴影中收回了视线。 他开始认真地思考另一件事。 “76号岗哨污染的来源，暂未可知——爆炸发生之后，那些错乱的特征似乎已经消失了？” sad-4号精准的纠正道：“之前的人身上的错乱细节、还有突然出现的类人型生物，都有一个核心特征——人，这个‘污染’是直接体现在各种各样的人身上的。” 换言之，76号岗哨本身作为建筑，似乎还没来得及被这种“污染”所扭曲。 顿了顿，sad-4号难得有些迟疑的说道：“刚刚出现在森林中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影子，虽然也是人形，但是看上去似乎和之前出现在7号岗哨中的‘污染’风格并不相同，我暂时还不能确定是这类‘污染’被那个流浪者带入林海中之后随环境产生的变化，还是林海中原有的危险。” sad-4号控制的那个探索飞行器，此时也已经深入了那片森林之中。 它没有选择在林海的上方低空盘旋，而是仗着自己的体积足够小，直接飞入了林海之中，在层层叠叠的树木中，沿着人走路时在充满了腐殖质的落叶地表留下的痕迹的方向，继续向前穿梭着。 短暂的沉默之后，冯洛彬低声开口：“那个流浪者进入林海之后，也不知道，他身上的‘污染’，又会和这片林海中的东西发生哪些危险的变化……” “不会的。”反而是sad-4号突然就给出了一个令人过于安心的答案。 冯洛彬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眼神中不掩诧异地看过去一眼。 他多少有些惊讶于sad-4号语气中的笃定。 不过转念一想，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它所掌握的信息甚至比自己这个人类要更多一些，所以，sad-4号能够做出一些判断，倒是也算正常…… 顿了顿之后，冯洛彬直接和sad-4号问道：“关于那些‘污染’和‘污染’之间的事情……有什么是我可以知道的么？” 冯洛彬并没有直接询问sad-4号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毕竟，有些信息，只是了解，就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冯洛彬自己已经在调查部中工作多年，心中更是了解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sad-4号也很快就“嗯”了一声，简单回答道：“森林、海洋、山谷、沙漠……你知道的，在城市之外，存在着很多个人类禁区。” 冯洛彬点了点头。 城市之外的世界充斥着“污染”和辐射，不管是哪一种，对于人类如今的身体而言，都充满了不可控的巨大风险…… 冯洛彬甚至很清楚，那些搞军政府独裁的“反抗军”、还有搞邪教的“巴别塔”神秘教团等邪教团伙，虽然号称自己的总部基地都在城市之外，但是私底下，这些势力和公司、和城市内部，其实少不了私下里的往来…… 大概也只有那些流浪者们、或者是被驱逐出城市的流亡者，才是真的完全生存在城市之外的废墟中。 然而就算是他们，其实也通过岗哨这样的特殊地点，和城市内部有着少量的资源交换和流通…… 但是，所有的这些人群或者势力，终究还是可以归属于“人类”这个大的范畴里。 相较之下，sad-4号刚刚提到的“人类禁区”，就已经完全是另一种状态了。 ——那是人类已经完全无法踏足的怪物乐园。 ——也是人类目前已经完全无力再去夺回的失落之地。 sad-4号的性感男神风电子合成音里，难得的带上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然而它却又试图表现地轻描淡写一般的说道：“你从来没有见过那些人类禁区中的‘污染’形成的最终形态，所以才会对此产生各种危险的猜测。” 冯洛彬：“嗯。” 他轻轻的应了，脑海中却不禁闪过了一丝狐疑。 冯洛彬其实很想问sad-4号一句，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就好像，sad-4号曾经亲眼见证过这一切一样%…… sad-4号轻叹道：“实际上，如果你见过了就会知道，把新的‘污染’带去一个之前就已经到处都是‘污染’的地方，其实就像是在斗兽场中引入了一个新的野兽一样，那些困兽之间或许会厮杀，但是，对于那个斗兽场本身而言，多一个少一个野兽走困兽之争，其实都不会产生任何的变化。” 冯洛彬实话实说：“我以为困兽之间会厮杀、会流血、会送命，就已经很严重了。” sad-4号想了想，换了个说辞，继续举例道：“或许，新的‘污染’，对于怪物乐园而言，就像是将一滴水滴入沸油中，它可能‘哗啦’一下炸的厉害，但是很快，那滴水就被蒸发掉了，一瞬间之后，所有的一切变故，就都会烟消云散了。” 冯洛彬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想到了一个有些诡异和古怪的场景，冷不防开口和sad-4号说道：“会有很多种‘污染’在人类禁区这样的地方和谐共存吗？” 虽然这句话说出来，冯洛彬自己都觉得十分荒谬。 sad-4号轻轻的“呵”了一声，然后轻蔑地反问道：“和谐、有序、共存？你是怎么敢对被‘污染’后的那些畸变怪物得出这样的结论的？它们既不和谐、也不有序、更不可能友好。” “不过，”sad-4号声音有些压抑的说道：“只要那些畸变的怪物互相吞噬的更多，那片脆弱的环境生态——暂且继续用生态这个词吧，很快就会再次达到一种平衡的，只不过，这次的平衡或许是以更多的凋零和死亡作为主题。” 冯洛彬愣了愣，这又是他没有想到过的一个场景。 虽然他知道，畸变后的怪物的确会存在互相攻击、互相吞噬的场景。 但是，冯洛彬从未想到过，它们会互相吞噬到，不死不休的境地…… 短暂的迟疑了片刻之后，冯洛彬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对于‘污染’、对于人类而言，人类禁区中的畸变怪物互相杀死、让这个被‘污染’的区域变得凋零，不应该是一件好事么，不是吗？” sad-4号却是断然否认道：“当然不是。” 顿了顿，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终于说出了缘由：“那片区域本身，也会彻底凋零、甚至死去的……” 冯洛彬直接怔住。 人类禁区，一片区域本身，也会死去？ 第432章 来一口吗? 第432章 来一口吗？ 冯洛彬从未踏足过“人类禁区”。 他知道那里面除了危险，还有更多难言的怪异，根据侥幸活下来的幸存者支离破碎的语言讲述，每一个“人类禁区”中，更充斥着人类难以想象也无法理解的怪物…… 就连他之前唯一接触过的那个“幸存者”，在经历过“人类禁区”的洗礼之后，其实也已经很难再被称之为一个“人”了。 后来，那个“幸存者”在疯狂的错乱中死去。 而他带回来的那些线索，则像是一堵墙一样，始终横亘在相关探索者的心头，也挡住了他们再去进入和探索那些“人类禁区”的路…… 只不过，人类对未知的探索，从来都是永无止境的。 脆弱的人类躯体无法直接进入“人类禁区”，那就通过另外的手段对那些脆弱的身体进行加固、改造、升级、进化，并辅佐以更多的科技设备、生物制剂、辅助工具…… 就算是这样全副武装的人类，依旧无法在踏入“人类禁区”后完整的生存下来，那么，还可以在这种一步一个脚印的探索中，从外围小心翼翼的进入、然后再使用其它的手段观察、观测、计算、分析，甚至是直接使用一次性的仿生人、或者是其它的生物视角…… 观察、思考、研究，不管对方究竟有多么的危险和怪异。 总有人试图从中获取更多的消息，也永远都会有人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探索未知。 更遑论，不管是什么时代，总有更加疯狂的野心家，在每一个疯狂的计划中都用力的推了一把…… 冯洛彬摇了摇头，收回有些飘远的视线。 而后，他定定的看向了sad-4号，单薄的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开口说道：“你说……那片区域也会死去，是什么意思？” 冯洛彬没有问sad-4号，它为什么会知道这样的消息。 毕竟，冯洛彬自己的心里，其实也略微有些揣测，就算他真的开口问了，这个和他搭档许久的超级人工智能，显然依旧什么都不会说…… 探索无人机的摄像头中，依旧在断断续续的传递着自己刚刚拍摄下来的画面。 只不过，因为那片林海中存在着大量的信号干扰，就算林海外围不远处就有信号中继站，sad-4号此时接收到的信息，依旧是凌乱而琐碎的。 ——那已经不是完整的录像视频、而只剩下一张张连贯被打断后极其分散、且充斥着凌乱不堪的干扰信号的缺损画面了。 sad-4号一边认真的处理着这些残破的画面信息，一边仿佛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道：“死去的区域啊……就是它的字面意思，还知道生物圈中存在的食物链吗？” 冯洛彬愣了一下，连忙点了点头，“当然知道。” sad-4号轻声低喃般的说道：“从无机物、到有机物，从阳光、水和二氧化碳，到固着在植物中体重的碳，然后是以植物为食的弱小的草食性动物、再到以动物为食的凶猛的掠食者……最终，就算是那些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依旧会在死亡后，回归自然，它们的身体，也会成为新的养分，被微生物分解、重归大地。” 冯洛彬微微皱了皱眉。 sad-4号说的这些他都知道。 虽然和他所了解过的生物知识不算完全匹配的精准，但是，大体上的逻辑是没有错误的。 在大多数的时候，生命就是这样一个循环往复的概念。 sad-4号继续说道：“在已经被彻底‘污染’的‘人类禁区’中，这个生物的完整循环，其实是被打断了的。” 冯洛彬闻言不由得又微微怔了一下。 顿了顿，他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重复道：“被打断的循环？” “嗯，”sad-4号似乎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两秒之后，才语气轻描淡写地回应了一句道：“最凶猛的掠食者已经死去，但是，它的血肉还活着……那些血肉互相吞噬、也吞吃附近那片区域中的所有生机……最终，没有了微生物的分解、也没有了植物的光合作用、没有了草食性动物的进食、自然也就没有了新的掠食者的诞生和捕猎……” 万物循环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打破。 而最终，那片区域，也将随着这中止的循环，陷入彻底的死寂当中…… 听完sad-4号的解释，冯洛彬不由得愣了一会儿。 他的视线还落在墙壁屏幕上投影出的、打了大片马赛克的画面上，再一次下意识的想要询问sad-4号是怎么知道这些秘密的，是研究中心的新发现么？还是其它的一些更加晦涩难言的线索？ 但是最终，冯洛彬只是再一次遏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事实上，从刚刚到现在，sad-4号已经在林海的画面中，打马赛克打成了近乎看不见任何有效线索的程度了…… “那么，如果有人进入了那些已经死去的‘人类禁区’之后，他会遭遇什么？”冯洛彬喃喃自语般的开口问道。 “也不对吧……”冯洛彬突然又改口道：“那片林海中，至少肉眼可见的部分，还生长着茂密的林木……” 要不是联邦政府一直用火力覆盖的方式强行清扫城市外围边缘安全区的隔离带，或许，那片林海还在朝着城市的方向继续扩张，直至将这片城市也淹没在那茂盛的林木叶片之间…… 这片林海，显然也属于联邦政府划分的“人类禁区”的范畴。 可是，林海距离sad-4号刚刚所说到的，那种已经“死去”的“人类禁区”，似乎还有着很大的差异？ sad-4号随口回答道：“遭遇什么？把一个活人扔进没有水、没有空气、也没有食物的地方，还能遭遇些什么？” 冯洛彬的面色稍稍古怪微妙了一瞬，然后诚恳的回答道：“那，变成一具尸体？” sad-4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有时候能变成一具尸体其实是好事。” 还可能，直接就变成别的东西了呢…… 冯洛彬瞅了瞅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不知道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的数据库里到底还储存着什么连它自己都觉得危险、或者是骇人听闻的信息…… sad-4号则是突然话锋一转，又提了一句林海那边的事情，说道：“刚刚林海中出现的那些影子，它们最初的原型，像不像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冯洛彬登时回忆起了刚刚惊鸿一瞥间，看得不甚分明的一道道影子…… 轮廓像是人、却没有正常的人体比例，忽略掉了五官和四肢的存在感，就像是一幅反复渲染后的水彩，模糊了具体的线条痕迹，而只剩下了斑斑驳驳的色块，却还留下了密密麻麻的一群人的印象。 “嘶……”回忆起那副古怪的场景，冯洛彬倒吸了一口气，还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 在打定了主意，果断的丢下了那聊胜于无的高密度金属隔离板、以及放在里面的那条机械大腿之后，身上唯一的负重就是一只变异老鼠的司常，前行的速度瞬间有了极大的提升。 密林中盘根虬结的树木凸起灰褐色的木质，让地面高低起伏，浓重的血色雾气四处弥漫，显得脚下的落叶颜色越发阴森暗沉。 这个环境中所有的存在似乎都是行进的阻碍，然而，对于少了一条腿的司常而言，这些困扰却似乎并不严重。 他一条腿迈过了断裂倒下的巨木，另一边没有腿的位置处用以支撑的红色血线，却是直接刺入了覆盖着柔软落叶、散发出草腥气息的腐殖层深处。 伴随着下方不知道藏匿在何处的软体怪物突然爆裂的声响，得到了血液和水分补充的血线，瞬息之间已经不复之前陷入黄沙废土中的暗淡和干瘪，转而重新变得殷红、饱满、充盈起来。 司常原本略显憔悴狼狈的脸色，似乎也随之缓和了些，随后，他便轻轻地舒了口气，发出了一声放松的叹息。 一直藏身于司常衣兜中的变异老鼠，听到了司常发出的动静之后，终于慢吞吞的从衣兜里爬了出来，然后抬头瞥了司常一眼。 “吃饱了？”郑小希问道。 司常欣然点头，“嗯，你要来一口吗？” 郑小希的目光顿时落在了司常身上那颜色浓郁殷红的血线上。 司常：“？” 和变异老鼠那异色双瞳的视线对上之后，司常当即伸手指了指地面的腐殖层，然后断然拒绝道：“我说的是这里面的东西，你还想吸我的血？做梦！” 郑小希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那算了。” 不是万不得已，她的确不想去啃这片林海中“丰富”的食物…… 第433章 公司的选择 第433章 公司的选择 变异老鼠抬头，望着漫天的浓重血雾。 她尖锐锋利的视线从地面的灰败的腐殖层、再到粗黑结疤的树干、还有茂密的深绿色树叶，直到浓雾深处弥漫着的那些影影绰绰的，飘飘忽忽的大面积人群的影子。 那些人影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好像不知不觉间，就从浓雾中浮现了出来。 而后，它们虽然挨挨挤挤的出现，并且还往前走近了几步，但是，却也没有继续一路向前的靠近司常和郑小希，而是在拉近到了一定的距离之后，就像是一副被泼了水晕染开的水彩般，身影模模糊糊的停留在了浓雾深处。 朝着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形影子盯了一会儿之后，变异老鼠那双异色的双瞳突然看向了一脸若无其事的司常，话语间虽是疑问，语气中却带上了几分笃定的意味：“你之前来过这片林海。” 司常看都没看那些远处拥拥挤挤、密密麻麻的人影，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否认郑小希的说辞。 郑小希顿时心中了然。 难怪司常敢直接在这里“用餐”。 他以前应该是也接触过这里的“污染”，并且，对这里的“污染”有所了解。 不过，她又探出头来瞥了眼司常脸上并无丝毫放松意味的神色，大概也能想到，了解归了解，但是，林海这种污染区，就算是已经经历过再多次，也不是能万无一失的地方…… 司常带着一只变异老鼠，继续朝着林海的深处前进。 郑小希的心里一会儿踏实，一会儿又是新的惊疑不安，就这样不停的提心吊胆、辗转反侧之下，过了一会儿，她便忍不住又和司常开口说道：“喂。” 司常倒是也回应了，随口道：“嗯，什么事？” 郑小希直接不掩好奇的问道：“你上一次进入这片林海，是什么缘故。” 司常：“唔……” 他略微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才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机缘巧合之下吧！” 郑小希直接翻了个白眼，“不然呢？你还能是没事找事的主动进入这片林海，给自己上强度找刺激？” 不等司常回答，郑小希便自动自发的继续说道：“在联邦政府的定义中，这种完全的‘污染区’，被他们命名为‘人类禁区’。” 司常顿时饶有兴趣地低头瞥过来一眼，冲着变异老鼠说道：“哦？这就是你之前潜伏在中央大学里的时候，从那里了解到的消息吗？我还以为，联邦政府那群人，一直在千方百计的隐瞒真相，根本不让任何人了解到关于‘污染’的内幕呢？” 变异老鼠语气里有些懒洋洋的回答道：“联邦政府那群人的确一直都在掩埋真相，粉饰太平。不过，不得不说，他们这种对‘污染’闻之色变、绝口不提的态度，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的确是有效控制住了‘污染’的蔓延。” 顿了顿，郑小希那双异色的瞳孔似乎有些恍神的盯着前方暗绿色的叶片和林海，沉浸在这片血色的浓雾中，轻轻的说道：“虽然联政府掌控的城市之中，大部分人都对周围的一切一无所知，那些超级人工智能的存在，也更有效的阻断了任何平民区了解真相的任何契机……但是，联邦政府再怎么努力，也无法遏制所有的‘污染’和异常的发生。” 司常随口说道：“我把你从那座城市里捞出来的时候，听说，中央大学还没有解除封禁。” “嗯？”郑小希随便应了一声，旋即有些惊奇道：“后来又出事了？” 虽然它以变异老鼠的形态从中央大学疯狂逃窜出去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当时的中央大学在彻查什么，但是她本以为，调查部都入驻了，事情能够得到有效的控制才是…… 司常摊了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涉及到机密的消息，再去打探的话，就显得太过扎眼了。” 而他当时伪装的身份，也仅仅只是一个给76号岗哨运送物资的货运司机而已。 ——讲道理，这种能够离开城市范围、进入城市外围边缘区域的工作，可是真的不太好找的…… 司常之前一直忙于经营自己的这个身份，还真花费了不少力气。 想到这里，司常不由得看了郑小希一眼。 这位之前凭借伪造贫民区的身份、成功的潜伏进了中央大学的“同事”，在身份伪装这方面下的功夫，显然并不比自己少。 甚至于，涉及到那些需要抽血检查的体检，司常自己这种已经高度“污染”化、只是还维持着正常人类外壳的身体，还真扛不住过于细致的检查…… 话说到这里了，司常也就随口和郑小希问了一句道：“你在中央大学，究竟是怎么暴露的？” 按理说，都已经成功潜伏了一年多了，要露马脚早就露了吧？ 司常本来都以为，郑小希这边应该算是一个成功案例了。 原本还在好奇八卦司常之前为什么会进入这片林海，结果，突然被对方好奇的追问自己为什么会暴露，郑小希目前仅有的变异老鼠那张面积极其有限的脸上，竟也生动的浮现出了一阵阴晴不定的变幻莫测。 司常：“？” 大抵是郑小希和司常也算是“同生共死”、历经磨难之后，彼此之间便有了那么一丁点的认同感和亲近感，郑小希被问起自己之前翻车的详细细节之后，她虽然心中情绪略有不佳，却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 短暂的沉默了片刻之后，郑小希甚至坦然的说出了当时的情况：“说真的，我一直都觉得，我当时暴露的整个过程，有点可笑。” 司常：“？” 这是受到了多大的刺激，才能让郑小希这样一个要面子、平时也向来能端得住的人，给她自己一个这样不堪的评价？ 说真的，郑小希要是欲言又止、不想提及她自己的失败经历，司常都能理解。 但是，郑小希这会儿都给自己定义成“可笑”了，情况或许和“巴别塔”这边一开始预计的，完全不一样…… 短暂的迟疑了片刻之后，司常尽量语气委婉的开口表示说：“细说一下……？我觉得，你不太可能无缘无故的暴露自己，应该是遇上了什么超乎寻常的意外事故吧……怎么就可笑了？” 变异老鼠动作凝固在那里，然后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缓了缓之后，郑小希才开口回答道：“我其实已经混进了中央大学的学生会里，也顺利的接触到了几个有着‘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公司背景的几个学生。” 对于公司背景的人，别说是真的在中央大学里潜伏的郑小希，就算是并不参与中央大学内部事务的司常，其实也略有所耳闻。 毕竟，比起想方设法的去直接接触“公司”的高层管理者这个近乎不可能的办法，通过学校去接触那些尚且年轻的“公司”的未来继承人，的确是一种捷径…… 还是最顺理成章、不容易被人怀疑的那种捷径。 想了想，司常说道：“我记得，中央大学背后的投资方，主要就是‘曙光科技’吧？‘生命序列’在这里面，是和‘曙光科技’合作的关系？” 郑小希点了点头，“对，应该也和中央大学研究院那边的研究有关，但是，研究院那边的项目太神秘了，我虽然和参与这个项目的几个人有过接触，可惜，他们的嘴都很严。” 变异老鼠发出的声音怪腔怪调的，还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听起来越发显得怪异。 不过这一点，不管是郑小希，还是司常，其实都心里有数。 这类比较核心的机密，“公司”那边显然只会使用通过了层层考验的、并且，绝对安全稳妥、值得信任的人，而不是随随便便一个成绩可以的普通学生。 真要说起来，郑小希这个出身贫民区、并且没多少亲缘关系的假身份，大概属于是可以进入“曙光科技”的备选，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再过几年之后，她大概就有机会成为研究院的工作人员了。 相较之下，对于“曙光科技”而言，最靠谱的人选，当然还是“曙光科技”公司自己曾经资助过的那些孤儿，从少年时期就近乎“洗脑”过的，真真正正从心理认同上就完全归属于“曙光科技”的那批人。 郑小希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倒是也想弄个这样的身份……不过，过往经历伪造起来确实是有点难办。” 司常十分理解，“的确。” 贫民区的出身十分好处理，毕竟，哪怕是在一个存在超级人工智能高度信息控制的赛博朋克社会里，依旧是存在监控死角的。 ——拥拥挤挤、像是老鼠一样人数众多、生的快死的也快的贫民区，无疑是浑水摸鱼的好地方。 因为贫民区来来往往、生生死死的人太多，他们很多人就像是老鼠一样活着，就算是死去之后，都不会有有名字留下，甚至于，就连这些贫民区的人的尸体，都被一些黑帮团伙、又或是黑街门诊的医生“回收”了。 大家都在浑浑噩噩的活着，连自己的生死都搞不明白，自然也就搞不清楚其他人的来历和去处…… 反倒是“公司”从小资助、收养的那批孤儿，要么是有着明确的已经离世的公司员工身份的父母，要么是碰巧就被检测到智商、又或者是某项身体素质格外优越——比如对某种新品类的基因制剂具有良好的接受度，且排异症状不严重…… 听郑小希略一提起，司常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微微摇了摇头。 郑小希不解：“嗯？” 变异老鼠异色的眼睛顿时直勾勾地看向司常，当场开口质疑道：“我说的不对吗？” 司常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语气如常的回答道：“不是不对，而是，你了解到的这个选拔方式，其实并不太经济……你应该知道的，‘公司’这样的组织最为看重的，永远是经济效益和效率水平。” 不等郑小希开口继续询问，司常便颇为坦然的轻声告诉她道：“比起一些基因性状不稳定、充满了随机性的‘孤儿’，‘公司’的数据库里，是有着更行之有效的‘母本’的。” ——比起从小洗脑那些基因里充满了随机性的普通人类“孤儿”，拿着已经使用过无数次的、性状足够稳定的“人”的基因样本进行新一轮的克隆，显然更加符合“公司”对效益和效率的追求。 郑小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干巴巴的“哦”了一声，若无其事的说道：“其实‘博士’在做实验的时候，也是这个思路来着。” 她不惊讶于“公司”的选择和做法。 司常大概也不会惊讶于，从她这里听到的一些关于“博士”的实验的素材选择细节问题…… 这个话题在双方达成共识之后，司常便换了个话题，随口问了一句道：“对了，我记得你之前在旧教堂里的时候，特意对那几个有着‘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下手来着？” 郑小希不无遗憾的说道：“嗯，我看过‘博士’的很多实验，实验素材还是相对单调了些……” 说到这里，郑小希便沉默了下来。 司常也没有继续追问。 其实有时候，郑小希自己甚至都在想，她无法确定的，她自己身上的基因，究竟是自己的父母之间自然产生的……还是说，自己其实也是一轮不为人知的‘克隆’后留下的产物…… 就在这时，司常突然停下了脚步。 本来还有些陷入沉思的郑小希下意识的一惊，骤然间抬头，然后警惕地看向了周围的环境。 本就浓重的血雾，不知不觉间似乎变得更加深浓了。 而那些长得过度茂盛、枝干树叶相互交错的林木，似乎也渐渐呈现出了一种越发光怪陆离的特征——浓雾中似乎起风了。 这风没有把雾气吹散，却吹得那些挨挨挤挤、密密麻麻的人影，无比单薄的在随风微微晃动。 林海中，树木也有了微微扭曲的痕迹，就像是在眼前突然叠上了一层哈哈镜一样的蒙版，狭窄的前路，就这样卷曲蜿蜒的延伸，有种世界破碎倒悬的晕眩之感。 变异老鼠谨慎的伸出前爪，捅了捅司常的腰部。 “这场景你没见过。”郑小希和他确认道，依旧用的就不是问句。 司常：“嗯……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 郑小希：“？” 她稍稍愣了一下，“前面到处都是人影，密密麻麻的。” 简直就像是实验玻璃箱里养殖的虫子一样密集。 司常微微摇了摇头，“不是这种。” 郑小希谨慎道：“哪种？” 司常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两个字，“像是一个‘活人’。” 而在这种诡异的场景中，出现另一个健全的“活人”的概率，显然要比出现一群怪异的人影，更让人觉得危险和不安…… 郑小希沉默了片刻，在当场从司常的衣兜里跳下去独自逃生，和继续留在他兜里看看情况这两个艰难的选择中仔细斟酌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选择暂时留下，然后，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我没看到你说的那个人……” 顿了顿，她又问到：“在哪个方向？” 司常摇了摇头，“就刚刚，一闪而过的匆匆奔跑的人影，已经看不到了。” 郑小希：“……哦。” 郑小希：“那接下来怎么办？” 第434章 兄弟你跑什么呢? 第434章 兄弟你跑什么呢？ 司常直接摇了摇头，相当坦然的表示道：“不知道。” 场面一时间就这样寂静了下来。 郑小希也被他刚刚那一句“有人”给惊到了，再无心缩回司常的衣兜里安稳的发呆走神，而是谨慎而又戒备的反复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但是很快，郑小希也发现了新的异常。 她下意识的说了一句：“那些人影在动！？” 司常闻声立刻低头，飞快地看了眼半趴在兜里的变异老鼠注视的方向，然后也立刻朝着她盯着的方向望了过去。 “是风吹的吗？不……不对！是有人在里面乱动！”郑小希用老鼠的爪子紧紧地抓着司常的衣服，几乎是惊呼出声。 这时候，司常也已经清楚的看到了，郑小希话语间的意思。 ——本来在林海浓重的血色雾气中，一直显得影影绰绰的那群有些抽象和扭曲的密集人影中，不知何时起，竟突兀的混入了一个身上的线条和色块显得格外清晰、突兀的就仿佛和那群密密麻麻的人影不在一个图层的存在。 这是一道相对清晰的人影。 司常甚至能够清楚的从对方的身形体貌中辨别出来，这应该是一个成年男性。 并且，这道人影正挨挨挤挤的在那一群人中反复推搡、穿梭，也不知道这个清晰的人影是要找到点什么东西，他就这样反反复复、不厌其烦的扒拉那些仿佛大面积人群的影子，而在他使劲推开那些扭曲的人影的时候，似乎还伴随着一阵诡异的尖啸…… 司常谨慎地开口，和郑小希确认道：“不是风……是那片密密麻麻的人影，好像在别人拨动一下，你能看到吗？你看到的场景，和我看到的，应该是同一个吧……” 郑小希的脑海中则是已经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对司常的话语不答反问，继续说道：“那个看起来很清晰的人影……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变异老鼠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以至于无意识的在司常的衣兜里晃了晃，然后才继续说道：“那是不是一个人……刚刚被困进那群密密麻麻的影子里，但是还未彻底融入……” 这一次，司常没有回答。 他一边在时不时紧张得观察着前面的场景，一边又缓缓的往后退了一步，还一直注意着避免长时间的注视着那群密密麻麻的人影，时不时的错开自己的视线。 有些“污染”，甚至会通过观察、关注、看到的方式，就蔓延开来。 只不过，不管是司常还是郑小希，他们的身体，在“巴别塔”教团的总部，其实都经历过一次次的调整和修正，更确切点说，他们的身体乃至于灵魂本身，早就已经被“污染”所浸透，并且，人为的导向了“巴别塔”想要的定向、或者有意义有用途的“畸变”方向。 司常还维持着正常的人类形态——当然了，被捅了一刀之前的郑小希，也一直都成功的披了一层人类的外皮，只不过后来才被迫临时寄居在了一个变异老鼠的身体里而已。 而他们这样已经被“污染”过的身体，面对其它异常而又陌生的污染的时候，比起普通人类来，往往会具有更高的抗性…… 任何一具正常的人类身体，都可以看作是一个充满了空隙的模型。 至于那些不同的“污染”，则是就像是川流不息的水、像是到处都有的空气、又或者是一些泥土杂草一样的填充物。 像“空气”一样形态的污染，是最容易弥漫和渗透的。 不知不觉间，便充斥到一个人身体的每一个空隙当中。 当“水流”形态的污染覆盖上来的时候，它或许可以将那些“空气”完整的排开，也可能只进入一部分就开始和“空气”共存，也可能因为全面积的入侵而来势汹汹，结果却因为人体空隙内部的“空气”产生的对外的压强，导致“水流”只能从外围侵入空隙一小部分体积，而在身体更深处的空隙里，则是充满了更加凝实拥挤的“空气”。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司常和郑小希还一直都在谨慎且防备的观察着前方仿佛置身于两个图层之间、却又能够互相影响的人影。 清晰的那道男性人影，正如同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反复的在人影中穿梭，就如同排开了水流的船底一样，扛着压力在人群中拥挤的流淌。 而被他挤来挤去的那些抽象而扭曲的密密麻麻的人影，则是像雾气一样，就这么被大力出奇迹一般的，渐渐的……挤散了！？？ 郑小希顿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异色的双瞳。 司常旋即也意识到了之前包围上来的那群密密麻麻的人影的变化。 就好像是一群不知道因为何事聚集在一起的人群，被人反复扒拉推搡之后，便有人觉得心烦，于是无聊的离开了…… 司常的喉咙微微动了动，再度开口道：“我本来以为……那个男人的身影，是刚刚被困在这个‘污染’中的一个人类，他正在反复的寻找出路，却要渐渐的被那些密集的人影所同化……” 郑小希瞅了他一眼，直接说道：“那我刚刚一直就在想，那个人影是哪里来的……” 她和司常会进入这片林海，除了形势所迫之外，最根本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司常本身对着这片林海相对来说有着一定的了解…… 要不然，实在是很难说，是在城市外围类似于“防火隔离带”一样的安全区外围被联邦政府的无人勘测设备拍摄到危险，还是直接深入一个“人类禁区”的密林中更加危险。 只不过现在，距离司常上次进入并且成功的离开这个“人类禁区”，这片林海中，显然已经产生了他所不知道的、全新的东西…… 变异老鼠闭了闭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除了倒霉，她还能说什么呢？ 从旧教堂出事、再到在中央大学内部遇到一只被保护着的危险幼体、再到仓促逃离后被跻身于下水道中的贫民区普通人类攻击——虽然变异老鼠形态的郑小希依旧能够成功的反杀掉了那些饿极了之后连变异老鼠都敢盯上视作食物的普通人。 本来，被司常找到、甚至成功的带出那座城市的时候，郑小希还以为，虽然“巴别塔”总部还有不可预知的未来和危险在等着她，但是起码现在，她算是暂时的逃出生天了。 结果可好，原本只是作为中转站暂时歇脚停留的76号岗哨突然爆发异常污染然后直接开始了最高等级的封锁和覆灭，好不容易从那片废墟中爬出来之后，这边的林海污染区，竟然也产生了新的变化。 思来想去，郑小希都觉得，似乎从到了新的学期、自己有了关译心这么一个新的室友之后，她自己都在持续性的倒霉，以至于，渐渐的都快要习惯了…… 郑小希有些麻木的想着。 然后，她继续麻木地和司常说道：“就算是流浪者，一般也不会深入这种污染区吧……所以，那个人影到底是哪里来的？” 郑小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总不能是比我们还早一步从76号岗哨脱离的幸存者吧？” 司常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虽说能活到今天的流浪者中，大概也的确称得上是“人才辈出”，可问题在于，76号岗哨废墟的方位是明摆着的，它和这片林海之间，是存在一个直线距离的。 司常和郑小希这么一路走过来，就算走的不是完全的直线，但是大体的方向是不会出错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太可能会忽略掉一个先行者——而且是仅仅比他们早出来没多久的一个先行者的足迹。 郑小希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那就是在更早的时候，已经进入了这片林海中，然后，他还处于被同化的过程中？” 说到这里，郑小希皱了皱眉，觉得也有些不对劲。 比他们更早，是早了多久？ 按照司常对这片密密麻麻的人影形态的污染的反应来看，他上一次进入这片林海的时候，似乎就已经见过那些人影了吧？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如果是在被那群密密麻麻的人影同化，那么，他们大概也不会看到那些人影被对方给反复推挤扒拉的场景。 就仿佛，对方早就已经反客为主了一样…… 正在迟疑间，司常猛然间又退了好几本。 郑小希也顿时无比惊悚的发现，刚刚那道人影把密密麻麻的扭曲人群挤散了之后，似乎突然盯上了他们这边，然后，忙不迭的就朝着这边找过来了。 郑小希顿时无比仓促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已经被冻透了，在这片血雾弥漫的阴森林海中，无比寂静诡谲的气氛之下，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不由自主得开始剧烈跳动时发出的“砰、砰”的起伏声，简直清晰得有些可怕。 司常的反应就更加直接了。 他动作麻利的把变异老鼠往自己衣兜里面使劲按了一把，避免郑小希在仓促间弹飞出去，然后操纵着自己那仅剩的一条完整的腿、和另一边在吃饱喝足后似乎比之前更加丰盈粗壮用以支撑身体的血线，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准方向，反正是毫不犹豫的拔腿就跑。 郑小希被突然使劲按了一下，感觉自己差点变成压缩在衣兜里的一块鼠饼。 但是不得不说，司常逃跑的时候，动作还是非常麻利的。 他用比之前进入这片林海中时快了许多的速度、像是一只灵巧的猴子一样，在这片树木密集、再加上浓雾而显得视野格外受限的区域中疯狂逃窜…… 郑小希缩在衣兜里，在剧烈的晃动着，被周围的黑暗所包围，有些无奈的直接闭上了眼，只能依靠司常的反应听天由命…… 与此同时，正朝着司常这边伸出手试图招呼人的武鸿谦，简直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今天也是日了狗了。 刚刚迷迷糊糊走到广场上的时候，武鸿谦的脑子都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他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也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 只不过，反正来都来了，武鸿谦也没多想。 等他下意识的站在广场里的那堆人群中之后，脑海中却是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他好像要找人来着！ 武鸿谦愣了一会儿，晕晕乎乎的脑袋里仿佛在短路一样，就算想起来自己要找人，一时间，也没能想起来，自己究竟是要找谁。 于是，武鸿谦再次陷入了困惑和迷茫之中。 又是一阵短暂茫然的怔愣过后，武鸿谦恍恍惚惚的，脱口而出便是一句：“温梦！？” 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武鸿谦的脑子里顿时闪过了一个明晰的念头。 他要找的人，就是温梦！ 于是，武鸿谦瞅瞅站在广场中聚集起来的那群人，顿时就凑上前去，想要询问一下，刚刚有没有人看到了温梦——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特别温婉，有种极其慵懒舒服的气质、一看就让人印象很深的女生的身影。 结果，广场上密密麻麻的那群人，一个个的就跟做梦一样，谁也不搭理他。 武鸿谦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碰见了特别不好说话的人，于是便试图向其他人询问一下。 结果，等他在人群中反复询问、反复穿梭了一圈之后，愣是没有一个人做出了任何回应。 武鸿谦当时人都麻了。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撞见鬼了。 好不容易，越过那群仿佛木头人一样僵硬的广场人群，武鸿谦终于看到了两个单独抱在一起的、像是小情侣一样的人。 最重要的是，那两个朝着广场方向站定的一对儿小情侣，明显是在说话、有互动的！ 这是活生生的人啊！ 武鸿谦顿时松了口气。 自己可算是找到不那么像木头人一样的活人了！ 然而，武鸿谦刚要往这边走两步，试图开口询问一下，对方有没有看到温梦。 结果可好，武鸿谦便愕然的看到，不远处的那个男的突然就伸手使劲按了一把自己女朋友的脑袋，再然后，那对小情侣竟然就这么抱着人逃一样的飞速跑掉了。 武鸿谦简直目瞪口呆。 不是，这都干嘛呢？ 干嘛呢啊？ 秀自己体力有多牛逼呢兄弟？ 他只是想要打听打听有没有看到人而已，都特么神经病一样，一个个的都跑什么呢？ 第435章 怪物的尖啸声 第435章 怪物的尖啸声 虽然觉得这个场面十分离谱，但是，武鸿谦还是毫不犹豫的拔腿追了上去。 毕竟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啊！ ——就目前来说，他视线所及之处，除了在广场上罚站的一群人之外，似乎也只有刚刚那对儿跑得飞快的情侣，还稍微流露出了一点生动的活人特征来。 比起和木头人一一对话，武鸿谦甚至有种，自己在玩一个出了bug的单机游戏的感觉，满眼都是npc，结果，一个个点过去之后，对方头顶上甚至连个“……”一样的省略号都不给他出。 相较之下，他宁可和那对儿莫名其妙的小情侣搞追逐战。 希望追上之后就可以开口问清楚话吧…… 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一瞬间从武鸿谦的脑海中划过。 一时间，就连仿佛刻印在他脑海中的“温梦”两个字，似乎都被他忽略掉了。 武鸿谦抬头看着那对儿奔跑的小情侣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跟着冲了上去。 多少有点出乎意料的，前面那个按着自己女朋友脑袋的男人，抱着那么大一个大活人，愣是跑得飞快。 武鸿谦寻思着，就算那对儿小情侣中的女孩子骨骼轻盈、骨瘦如柴，作为一个成年人，怎么也得有个大概八九十斤吧？一个人就算抱着一袋五十斤的大米，还能跑出100米冲刺的架势，那也的确是本事…… “牛逼……”武鸿谦一边追一边下意识的说道。 不过，这个震惊的念头同样只是在他如今不甚清晰的大脑皮层上飞快流过。 再然后，他便在奔跑的过程中，无意之间，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温梦——” 喊出来这句话的时候，武鸿谦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好像追着那对儿小情侣的时候，就是为了寻找温梦吧？ 那他怎么突然又喊起来了？ 武鸿谦一时间完全没搞明白自己的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本来也不是一个思虑过甚的人。 而眼看着前面那对儿小情侣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似乎用不了多久时间就要把他甩在后面了，情急之下，武鸿谦根本来不及思考更多，当即甩掉了所有多余的思绪，只顾着快速挪动脚步，飞一样的冲了上去。 “不是，兄弟，我知道你体力有多好了！”武鸿谦在后面追的时候，已经完全忽略掉了很多的事情，比如，从广场上一路追过来，周围两侧路边的房子好像被视角拉的很远，至于那对儿小情侣和他自己，就这么在笔直的公路上埋头奔跑。 而本应该出现在这条马路上的各种车辆、行人，似乎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只有偶尔出现在路口的红绿灯、以及摄像头，还昭示着，他们至今都不曾离开马路。 在这匆忙的奔跑中，武鸿谦的思维似乎也渐渐变得遥远、飘忽，身体里更是只剩下了一些印象深刻的本能。 他还在努力的追逐着，甚至已经开始渐渐的忘记，自己一开始是想要做什么来着？ 在这个光秃秃的、仿佛虚假一样空旷的世界里，好像就只剩下了武鸿谦自己和前面还在奔跑的那对儿小情侣…… 然而，当武鸿谦再度陷入迷茫和混沌的时候，跑在前面的司常，揣着衣兜里的老鼠，则是连回头看一眼的功夫也无。 事实上，作为一个平时都在伪装的人，司常之前混迹在城市之中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之前那道异常的、林海中最新出现的清晰的人影，似乎还在后面不依不饶的追逐着…… 而这种形体都不够清晰的、很可能是概念类的“畸变体”，无疑是最难搞的。 ——毕竟，但凡是和“污染”、“畸变”打过交道的人，心里都很清楚，面对大部分“畸变”之后的怪物，能够物理销毁的，永远是最简单、最省事的一种。 而那种可以物理销毁的怪物，身体就算再怎么扭曲变形，其核心构成部分，依旧还是肌肉、表皮、毛发、骨骼一类的成分，只不过，构成的方式和普通人相比，产生了很多不同之处。 但是，只要怪物形体的构成还是这种和人类没有多少区别的正常成分，那么，对付它的时候，当然也就可以通过冷兵器挥砍切割、热武器开枪开炮的攻击、最后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尸块和骨骼扔进焚化炉燃烧，等到高温过后，一切都变成了无机质的肥料，得以重归自然…… 事实上，如果是那类相对还算“普通”的怪物，不管是司常身上的血线，还是把变异老鼠扔上去咬两口，大概都能有效的破局。 没准，多啃两口肉、吸两口血，还能让变异老鼠那糟糕的毛发变得光鲜柔顺一点…… 司常对于自己手里这只变异老鼠似乎还在不停的掉毛的困境也是很无奈了…… 只可惜，他们目前遇到的怪物，只有一片古怪的影子。 就算他比血色雾气中那无比浓郁、挨挨挤挤的人影看上去颜色更清晰、也更鲜活一些，就好像，和那些抽象扭曲的影子并不存在于同一个图层里一样，但是，这也改变不了，追逐他们的这个清晰的影子本身，就不太像是个正常玩意的现实…… “那玩意儿怎么还在追我们啊！？”司常跑了半天，有些崩溃的开口说道。 就他刚刚跑出来的这段距离，早足够直接脱离一个怪物的敏感巢穴范围了吧？ 司常这会儿的体力消耗过大，因为身体结构的缘故，倒是没有像个正常人一样生动的上气不接下气。 但是很显然，出现在他缺失的那条腿的位置上、用作支撑和跑步的血线，已经在这巨大的消耗中，从原本的血红润泽和丰盈，再次变得干瘪和暗沉沉起来。 郑小希作为一只变异老鼠，一直缩在司常的衣兜里，这会儿的状态倒是还好。 听到司常崩溃的询问，郑小希小心翼翼的从衣兜里探出头去，朝着后面的方向自己张望了一会儿。 司常也察觉到了郑小希的动作，当即伸出一只手来，在衣兜外围稍微捞着这只变异老鼠一点。 毕竟，他的确不敢分神回头去看——林海中的路太难走，跑这么快却不看脚下，很容易一脚踩空或者被树根绊倒…… 郑小希能够往后看两眼，和他说说情况，多少也能让司常安心一点。 ——但愿她不会告诉他，那个影子怪物已经越追越近了…… 下一秒，迫于危险只能去和那个怪物影子对视的郑小希，面积极其有限的老鼠脸上，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些许愕然的神色。 “那个影子还在后面一直跑。”她先和司常说了一句结论。 跑得快要绝望了的司常：“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它为什么这么能跑，而且，我们没挖它祖坟吧？至于追这么久吗？” 郑小希也在思索：“的确有点不正常……” 发生畸变之后的怪物追逐新鲜的血肉是常态。 这里面的逻辑甚至是相对符合科学逻辑的——因为它们的畸变本身，就消耗了巨大的能量，而曾经同为人类的身体，大概可以有效的给他们补充更多同类的蛋白质、以及能源…… 但是，为了一口新鲜的血肉，追逐这么久之后还不放弃，就不太符合畸变怪物的本能了。 明明到处都有跑不快的新鲜食物，犯不着在消耗巨大的情况下，去追踪司常和郑小希这种…… 毕竟，他们身上的能量虽然要比普通人类充沛的多，但是，这也就意味着，它们本身其实并不容易捕获。 得多想不开的怪物，才会在不惜脱离自己正常游荡的范围，一路坚持着远距离捕猎他们啊？ 刚巧这时候，后面的武鸿谦，又下意识的喊了一声“温梦”。 这一次，司常听到了。 他几乎是瞬间头皮发麻的告诉了郑小希这件事：“我又听到之前那个叫做‘wenmeng’的声音了。” 郑小希木然的回答道：“你好，我也听到了。” 司常虽然没有停下脚步，但是，脑海中却是不由得愣了一下。 “什么！？” 明明上一次的时候，那个呼唤“wenmeng”的声音，只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一直和他待在一块的郑小希本人，却是毫无察觉的。 变异老鼠继续趴在司常的兜里探着头越过他的腰侧努力的往后看。 只有一片人影的怪物，当然看不清对方会不会张开嘴说话什么的，但是，在已经被追了这么久的情况下，郑小希都快要被迫的适应这种高速移动的环境了。 所以，在不需要自己调动四肢夺命狂奔的跑路的情况下，郑小希比疲于奔命的司常更快的意识到，刚刚那个他们俩都听清楚了的“wenmeng”的声音，就来自于他们的后方。 甚至于，很可能就是那个影子在说话…… 眼看着司常用作支撑的血线已经渐渐消耗殆尽，在完全无法把怪物影子甩脱的情况下，作为被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郑小希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她略有些迟疑的斟酌了许久，在从司常身上“跳车”自己跑路与同司常一起继续奔跑躲闪这两个选项中纠结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考虑到，司常之前对这片林海足够了解——就算现在出现了全新的意外，但是，司常的大部分经验应该还是作数的，所以，还是别单独跑了吧？ 无奈之下，郑小希也不得不冒险，探出头盯着背后一路追、一直追的影子，突然开口喊了一句：“你要做什么！？” 司常：“？？？不是——你和怪物喊话干嘛？” 哪可能会有怪物能听得懂啊！ 身体已经产生了“畸变”、但是，自我意识还保持着清晰的状态，无疑就是“巴别塔”教团内部，能够蒙受“神眷”的人。 郑小希一个在“巴别塔”里，曾经给“博士”干过活，也没少搞人体实验的家伙，应该比他更清楚，“神眷者”的数量有多么的稀少。 结果，后面那道影子，在听到郑小希的声音之后，竟然真的做出了回应。 “不是，兄弟们，我就问个事，你们跑什么啊？”这么一路狂追不舍的下来，武鸿谦的肺都要炸了。 他剧烈的喘息着，说话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的。 而对于那个抱着女朋友还能高速跑马拉松的兄弟，武鸿谦这会儿的确是服气了。 这是真的厉害。 足以挑战人体极限的那种。 兄弟你为什么不去申报吉尼斯世界记录，在大马路上有什么可跑的啊！？ 当然了，对于这位一直维持着被男朋友抱着的姿势、毫无怨言也毫不挣扎的女生，武鸿谦同样佩服极了。 毕竟，人体形态摆在那里，累了被人抱一会儿、背一会儿的都正常。 但是真体验过了就知道了，那种悬空感和完全静止不动的身体状态，时间长了，其实也挺累人的…… 面对这对儿非同一般的小情侣，除了“真特么牛逼”这五个字，武鸿谦如今空空如也的脑袋里，根本掏不出任何其它多余的形容词来。 然而，武鸿谦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反应，落在变异老鼠形态的郑小希眼睛里，却是那个一直追着他们的人影，在听到自己的声音之后，立刻发出了一声凄厉诡异的尖啸。 司常顿时只觉得头皮发麻，连忙伸手又按了变异老鼠之前狼狈掉毛到有些斑秃的鼠饼身体，“郑小希，你没事吧？” ——要是你有事，我可就把你从衣兜里扔出去了哦！ 冲着那个人影怪物脸上砸过去之后，没准对方就不继续追了呢…… 以往就算是在“巴别塔”中也时常拿着实验记录册、本身也很有实验精神的郑小希，却从那完全听不出任何声音和个数的尖啸声中，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看到那位被男朋友抱着跑了一路的女朋友终于探过头来，还张了张嘴，试图和自己说话，武鸿谦顿时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天哪！ 是会张嘴、能说话的活人！ 而且，在跑了这么远之后，对方似乎终于做出了一点点的反应！ 武鸿谦甚至激动的挥了挥手，依旧喘得厉害的呼唤道：“兄弟，停、停一下，我就说个话！” 咦，他想说什么来着？ 武鸿谦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问号。 不过……算了，不清楚，忘了！ 忘就忘了吧！总之，先把这对儿小情侣叫住停下再说。 武鸿谦下意识的捂了捂自己的心口——他跑得肺都要炸了、心脏好像也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郑小希盯着后面那个追了他们一路、至今都不肯放弃的怪物影子。 那道清晰的人影，再次发出了一声听不出任何明确音节的诡异尖啸。 但是，她似乎从那怪异的尖啸声中，察觉到了一点不同于之前的音调…… 还在疲于奔命的司常：“郑小希，你怎么说？” 他自己到底要不要把这个变异老鼠丢出去啊？ 第436章 武鸿谦满脑子问号 司常在询问的过程中，也没放弃继续往前跑。 只不过，他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把变异老鼠扔和不扔这两个选项，一时间也是很难抉择…… 毕竟他这边最初的任务就是把郑小希救回去。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能够把事情办成的…… 除非，局面完全失控，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命，当然也只能献祭掉郑小希这只变异老鼠了。 而且…… 司常的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他以往也不是没进入过“人类禁区”这类的污染区，但是，大多数时候，对于污染区的怪物要如何应对，他心里其实是大概有些思路的。 唯独这次，后面那个穷追不舍的清晰人影、明显是这片污染区中的异数。 很可能，就算自己把郑小希这个变异老鼠丢过去也无济于事。 对方很可能继续穷追不舍…… 而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和郑小希到底是犯了什么忌讳，才会惹来一只怪物如此执拗的追逐…… 对于司常的询问，郑小希根本没时间回答他。 她只是继续朝着那个怪物喊了几声，而且，说出来的话语，让司常也越发觉得怪异起来。 郑小希几乎是扯着嗓子在高声呼喊了：“你认识我们吗？你能摇摇头吗？” 毕竟，她这会儿的身体只是一只老鼠，就算是发生了变异的、比普通老鼠体型更大、体力更好，依旧改变不了，老鼠本身就那么大点，所以，它的喉咙里声带能够发出的声音，很容易就能达到上限的情况。 “你有事情找我们？”突然之间，郑小希似乎得到了什么答案一般，继续追问道。 司常顾不上回头去看。 他只能听到郑小希近乎大声喊破喉咙的每一句话语，却看不到后面紧追不舍的那只怪物的反应。 直到郑小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清了清沙哑的喉咙，转而和他说道：“停一下。” 司常并未直接听从，而是慎重的和郑小希重新确认了一把：“你确定？” 郑小希点了点头：“我确定，更何况——” 她发出了一点苦笑的声音，反问道：“你还能在这片林海中跑多久？仓促逃窜的过程中，你还能辨别方向，躲避危险，确保不会把我们两个带进别的沟里去吗？” 她或许对司常现在的具体情况不够完全了解，但是郑小希也有基本的常识。 就算之前补充过能量了，但是，司常刚刚的消耗明显十分巨大，那些看起来越发干瘪、光泽暗沉的血线，就是清晰的证明…… 面对郑小希的质疑，司常沉默了一瞬。 旋即，他选择停下了脚步。 ——无他，正如郑小希所言，他很可能没有余力去支撑接下来的过程。 而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对于郑小希那惜命的性格，司常也算是有过足够的了解了。 郑小希或许会毫不犹豫的抛下他，和他分道扬镳的逃跑，但是，却绝对不会拖着他一起去找死…… 除非郑小希判断失误。 不过…… 想到这里，司常不由得微微一哂。 他能分辨得出来，郑小希的脑子还是听清楚的，暂时寄身于这只变异老鼠的身体中，而老鼠的脑容量大小摆在那里，也真是难为她了——老鼠的脑子再这么高速运转下去，都该烧了吧？ 至于郑小希在被他找到之前，那堪称惨烈的场景，司常一时间也是有些无言以对。 讲道理，郑小希真不像是他在“巴别塔”教团中见到的大部分同事那样没脑子…… 结果，好像就她等待救援的状态最为惨烈哈…… 一时间，司常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他真的按照郑小希的说法停下了脚步，然后，还强行压抑着自己逃跑远离的本能，转过身去看向了后面那只怪物。 出乎意料的，那道诡异却清晰的人影，在看到他这边停下了之后，竟然顿时也减速慢了下来。 司常顿时微微眯了下眼睛。 一边小心翼翼的持续打量着对方的反应，一边压低声音，悄悄地和郑小希询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郑小希同样也压低了声音，却直言不讳道：“它好像……能听懂我刚刚说的话。” 什么！？ 司常的瞳孔有一瞬间惊愕的睁大。 “而且，它会对我说的话，做出明确的反应。”郑小希的话语还在继续，变异老鼠刻意压低后的声调显得有些怪异，但是，这显然不及她所提及的内容更让司常震撼。 一个人在被“污染”后、身体发生了明显的“畸变”之后，还具有一定的人类意识这件事，在“巴别塔”教团中并不是什么隐晦的秘密。 甚至于，倒不如说，整个“巴别塔”教团，都在狂热的、追求着这种肉身的超越。 比起孱弱、像是豆腐块一样一捏就碎的人类本身的身体，经过“神眷”之后，发生了明显异变的身体，才是“巴别塔”教团中的成员梦寐以求追逐的完美进化方向。 那也是他们笃定的、神的恩赐。 他们将其视之为“神眷”。 得到了“神”的眷顾、得以从人类的肉体凡胎中超脱，获得了“进化”的那些人，则被称作是“神眷者”。 不管是司常、还是郑小希，按照“巴别塔”教团中的这一套理论，显然都是成功的“神眷者”。 至于有更多的人，在被“污染”的过程中，发生“畸变”的同时就已经失去人的意识彻底死去，甚至直接变成一滩血肉泥浆的事情，“巴别塔”中的狂信者们，自然也有合乎他们自己逻辑的理由。 ——脆弱的、不堪被“神”眷顾的下等人、废物、残渣而已。 能够将生命终结，是他们最好的宿命。 那是无比伟大的、崇高的牺牲。 至于在神明的眷顾之下，在“巴别塔”中深耕多年、连代号都还保留着“博士”这么一个描述的实验主义者在这其中起到了多少作用，有多少所谓的“神眷”，都来自于“博士”痴迷的“实验”这件事，司常甚至都懒得说。 倒是郑小希——司常不由得瞥了还挂在自己衣兜里的那只变异老鼠一眼。 据他所知，他的这位“同胞”曾经在“博士”手底下的实验室里待过挺长时间的，后来，郑小希换了个身份，顺利的潜入了中央大学的时候，也算是有了数量庞大的实验体了…… 不过，从郑小希隐约流露出的，对“博士”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来看，司常觉得，这位朋友似乎并非是“博士”的拥趸，看起来也不像是“巴别塔”的狂信者…… 脑子清醒到了这个份上的，在“巴别塔”教团里，的确称得上是异数了。 刚巧，司常本身，其实也称得上是“巴别塔”教团中的异数。 他这次过来救援郑小希，不说和对方惺惺相惜，但是某种程度上来讲，还真就挺能理解对方的。 司常想着，大概，这也来源于，郑小希对她自己生命的无与伦比的热爱吧…… 当司常这边按照郑小希的说辞，硬着头皮停下脚步之后，武鸿谦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一路追过来，可真要跑死他了。 既然这对儿小情侣不跑了，武鸿谦那边也就没有继续死命的追赶，而是忍不住跟着放慢了速度，然后，依旧急切的朝着这边挪了过来。 靠近了之后，武鸿谦一边热情的挥了挥手，一边还在剧烈的喘息着，却依旧坚持急匆匆的开口说话：“兄弟，兄弟，和你们打听个事！” 在司常和郑小希的视野之中，如同一道人形阴影般肉眼可见的怪物，正狂乱的挥舞着它无比漆黑的躯体靠近，发出了又一声凄厉的尖啸…… 司常在刚刚看到这个怪物减缓速度的时候，心里是稍稍放松了那么一瞬的。 大概，郑小希的判断是正确的吧…… 然而，随着这道漆黑影子般的怪物越发临近，司常胸腔里那颗早已经发生异化、缠绕着无数血线的心脏，依旧还是本能的有些失控的剧烈震动了两下。 他浑身都不可遏制的紧绷了起来。 至于在他衣兜里的郑小希——之前已经掉过不少毛了，这会儿也在本能的炸毛。 对危险和死亡的恐惧与戒备，那是生物最原始的、不可遏制的本能…… 被那对儿小情侣直勾勾的注视着，结果，对方竟然谁也不说话，武鸿谦的心里一时间也有些发毛了。 不是兄弟，刚刚跑起来的时候，不是看起来挺正常的么？ 除了抱着女朋友还能跑这么快、体力明显好的不正常哈…… 还有这位女朋友也是，刚刚被她男朋友抱着的时候，还在和他大声说话交谈呢！ 怎么现在，就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也不说话了？ 武鸿谦的心里顿时闪过了两个字——糟糕！ 不会这对儿小情侣停下来之后，也突然凝固成了刚刚广场上那群一动不动的木头人吧？ 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 武鸿谦顿时在心里发出了一阵尖锐的爆鸣声。 这到底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风俗啊，停下来就突然陷入一二三不能动的画面了。 无奈之下，武鸿谦有些不安的试图开口商量道：“那什么，要不咱们一起往前走、或者慢跑也行？边跑边说话……” 见这对小情侣还不说话，武鸿谦顿时满脑子问号。 武鸿谦：“？” 他就差没把自己晃动着打招呼的手直接伸到这位大兄弟的脸上晃动了——毕竟旁边大兄弟的女朋友是个妹子，他总不好和人家一位姑娘离太近。 然而，武鸿谦的动作，落在司常和温梦的眼中，则是阴影般的怪物正用它看不出的视线紧紧地盯着他们，它还在狂乱的挥舞着躯体不停的靠近、靠近、靠近…… 它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和迟疑，旋即又是更加剧烈夸张的张牙舞爪，伴随着一声令人耳膜和灵魂都几乎要撕裂和恍惚的怪异尖啸声…… 第437章 和怪物鸡同鸭讲 如同阴影一般的怪物，将它漆黑的触肢伸展到了自己面前。 司常的瞳孔瞬间缩紧，近乎凝成一个点，直勾勾的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十公分距离的那根来自于怪物的触肢。 而后，那根漆黑的触肢竟然真的停了下来！ 司常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终于可以长长的松了口气，还是在经历了虚惊一场之后的精神恍惚。 反正，他站在那里，就没有做出什么明确的反应来。 而司常这种毫无反应的状态，显然又刺激到了武鸿谦。 他辛辛苦苦跑了一万年，可算是撵上这对儿体力条长的惊人的小情侣了，结果，好不容易和人搭上话之后，对方还真就是一停下就要陷入广场上的那种一动不动的木头人状态啊！？？ 啊？？！ 武鸿谦简直整个人都要麻了。 他焦虑的忍不住自己开始重新原地踏步一样的跑了起来。 “兄弟，动一动！动一动啊！”武鸿谦简直是在焦急的尖叫着催促道：“你们俩可千万别停下来！” 伴随着漆黑怪物又一声尖啸，司常近距离看着这只怪物一边在自己旁边张牙舞爪、一边却又从不攻击上来，也渐渐的意识到了，郑小希之前所说的那种奇怪的违和感…… 这只张牙舞爪的怪物，所有夸张的动作、还有时不时尖啸的声音，似乎都是在试图，和他们沟通什么？ 得出了这个念头的瞬间，司常却是几乎整个人都愣住了。 有些怪物，依旧是具有人类意识的。 真要说起来，他自己是这样，郑小希是这样，还有“巴别塔”中的大部分成功的“神眷者”产物，其实都是如此…… 只不过，几乎所有的“神眷者”，都还维持着“人”的形态，就算已经发生了异变，但是，整体的“人形”的轮廓，还是有的。 不过，这一点其实也不是绝对的。 司常下意识的朝着自己的外套衣兜里装着的变异老鼠的方向瞥过去一眼。 自己这位倒霉的同事郑小希，就不幸的把她自己的人类躯体搞废了……不过，等回到“巴别塔”教团总部之后，“博士”那里肯定会有之前备份过的克隆身体使用就是了…… 只不过，意识转移的过程并非是人为的可控，而更像是用一具身体吞噬掉另一具之后，让意识和灵魂这种无形的东西通过这种吞噬的过程来形成均匀的分布和共享…… 而他们面前这个漆黑的人影形状的怪物——它是在这片林海污染区中自然形成的，还具有一点人类意识的东西？ 想到这里，司常脸上的表情顿时又稍微古怪了一瞬。 不过，就刚刚那个穷追不舍的劲儿，到底是人类，还是看到人之后就开始人来疯的狗啊？ 尤其是，在司常的视野之中，刚刚那只黑色的怪物，已经开始围绕着自己转圈圈了…… 这真的很像是一只狗在撒欢…… 司常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扭曲的想着。 正在这时候，那只怪物又发出了一声锐利而激动的尖啸声…… 而这一切落在武鸿谦的眼中，就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武鸿谦是真的很担心，自己好不容易遇到的会活动的两个小情侣，也突然莫名其妙的陷入木头人状态。 以至于，这对儿小情侣一个字不吭声的情况下，武鸿谦自己已经忍不住焦虑的开始跑了起来。 “兄弟！动一动，爬起来啊！兄弟你别站着不动，我有点心慌。”武鸿谦焦急的催促道，脚下已经忍不住开始围着这对儿小情侣绕圈圈了。 虽然武鸿谦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个动作看着好像挺有病的。 但是他真的好担心好着急啊！ 并且，武鸿谦已经开始下定决心，他就稍微等这么几秒。 几秒钟之后，如果这对儿小情侣还是谁也不动不说话，那么，他就要忍不住伸手拉着他们俩跑起来了。 ——或许不用跑，只是一直维持着走动的状态就可以。 怎么越想越觉得，这里的人就像是游戏里的npc一样，站着不动就会冻成冰雕…… 眼看着那只漆黑的怪物再一次要把手伸过来了，变异老鼠状态的郑小希终于开口说道：“你好。” 司常：“？” 他低下头看了自己衣兜里的变异老鼠一眼。 变异老鼠则是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地盯着漆黑影子怪物的方向。 武鸿谦顿时停下了焦虑的脚步。 动了动了动了！ 天哪，大兄弟的那位女朋友终于再次说话了！ “你好你好你好啊！”武鸿谦激动的几乎要叫出声。 原来你们俩没有变成木头人啊！ 兄弟，你们俩可真是吓死我了qaq 眼看着那只漆黑的怪物陡然间停下来转圈圈的动作，司常虽然觉得场景越发荒谬起来了，但是，他却不得不面对着一个全新的现实—— 郑小希之前的猜测是真的。 这只漆黑的怪物，似乎真的存在自我意识，甚至可以直接交流…… 其实，真要说起来的话，“人类禁区”这种级别的纯粹污染区中，未必就不存在其它尚且有意识的“生物”。 虽然司常自己从未有机会见过——但是，“污染”这种不可控的东西，谁又知道都会发生什么呢？ “我想和你们打听一件事。”发现这对儿小情侣并没有因为停下脚步就突然变成木头人之后，武鸿谦也顿时停下了自己还在不停倒腾的脚步。 说真的，他也要被累死了。 大家能够站在这里、或者直接坐下说句话，那就更好了…… 司常如今不太灵光的脑子里是这么想的，然后，他也就这么做了。 他冲着这对儿小情侣友好的招了招手，然后，便伸手指了指旁边马路上放着的、大概是供等公交车的路人小憩的那种长条座椅，直接走了过去，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呼！ 武鸿谦感觉刚刚这一路上跑的，他两条腿都要酸的不像是自己的了。 在大街上搁这和人马拉松，估计也就差不多的程度了。 武鸿谦一边伸手自己捶了捶腿，一边和那对儿还站在原地过于矜持的小情侣招呼道：“过来坐一会儿啊？你们不累吗？” “……它好像在让我们过去？”司常小声的和郑小希说道。 看着那只漆黑的怪物直接在一段凸起的树根上坐下了，并且，还朝着他们这边的方向伸展了一下漆黑的触肢，司常脸上的表情，已经不仅仅只是古怪了。 “真的要过去吗？”司常忍不住和郑小希确认道。 郑小希不答反问：“不然呢？你还能继续遛着这只怪物跑多久？” 司常顿时就不吭声了。 他刚刚的体力消耗要远比郑小希这只搭便车的变异老鼠要多。 要真是分头跑起来，变异老鼠或许更容易体力不支，但是，那么小的一只老鼠，很容易往厚实的落叶底下一钻就躲藏起来也是真的…… 相较之下，他自己还是人形的躯体，在藏身这么方便，肯定不如体型袖珍的变异老鼠。 话虽如此，但是，要和一只怪物近距离的坐在一起——就坐在那凸起的树根上，还是很容易让人陷入内耗的一件事的。 司常面上不显，但心里却不停的在唉声叹气，然后，一步一挪动的艰难的凑到了那只漆黑的怪物旁边，浑身筋肉紧绷的坐了下来。 ——稍有风吹草动，就能原地弹射起步飞冲出去的那种。 武鸿谦转头，眼巴巴的看着这对儿小情侣终于矜持地在旁边的长条椅子上坐下来了。 虽然那男的似乎很紧张的样子，还在小心翼翼的和自己之间拉开了足够的距离。 至于那位态度更加友好的女朋友，则是就这么坦然的抱着她男朋友的脖子坐在了她自己男朋友的腿上…… 武鸿谦感觉自己的牙有一点点的酸。 这种小情侣之间要不要这么粘人啊，都快变成一块双色扭股糖了，甜甜蜜蜜的，真是的，哼！ 他才一点都不羡慕呢！ “就是那啥，请问，你们有看到过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吗？大概得有这么高、人也挺瘦的……”一点也不羡慕人家的武鸿谦坐在长条椅子上试图切入正题。 武鸿谦自己的脑子其实也不是那么清醒，他自己都不明白，为啥从刚刚开始，就认定了这两个小情侣，总觉得他们俩肯定知道温梦的下落。 对哦，他要找温梦来着！ 他是怎么和温梦分散开的来着？ 武鸿谦下意识的开始思考，却觉得脑袋里钝钝的，一用力想，还觉得有点头疼欲裂一样，根本想不起来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再瞅瞅这对儿腻歪得惊人让他牙酸的小情侣，武鸿谦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他和温梦，是什么关系来着？ 嘶，怎么这也想不起来，那也想不起来啊？ 好烦…… 武鸿谦有些焦躁的扭着自己的手指，甚至都没顾得上，旁边那对儿小情侣似乎又陷入了沉默，谁也没有回答他的追问…… “这个（怪物）……它好像是在走神……？”司常觉得自己今天也算是开了眼了。 变异老鼠几不可见的微微点了点头。 司常沉默了一下，用更小声的声音和郑小希嘀咕道：“你能听懂它在说什么吗？” 这一次，变异老鼠毫不犹豫的微微摇了摇头。 落在她耳朵里的，都是仿佛能够将耳膜都刺破的恐怖尖啸声，她能听懂什么？ 司常有些遗憾的看了眼郑小希，看郑小希之前的态度那么确定，他本来还以为，郑小希在这方面比自己更敏锐一点呢！ 结果，郑小希就算暂时不使用人类的身体，用这种纯粹的变异老鼠的身体，也听不懂其它怪物的声音啊？ 就在司常和郑小希窃窃私语的时候，武鸿谦仿佛猛然间从睡梦中惊醒一般，整个人顿时一个激灵。 “嘶……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刚说到哪里来着？”回过神来的武鸿谦连忙和坐在旁边那对儿小情侣道歉。 武鸿谦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最近怎么这么容易走神，就好像自己最近突然罹患嗜睡症一样，一会儿一懵逼的，头疼。 近距离对上漆黑的怪物，郑小希沉默了一瞬，试探着再次开口，“你好？” 武鸿谦：“……？？？” 他这次是真真切切、切切实实的看到这个陌生的女孩子张嘴说话了，也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但是，问题在于，她说了啥，自己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啊！？ 坏了啊！自己这是遇上当地方言了啊！ 双方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武鸿谦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试图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普、通、话，你能说吗？” 他还伸着手试图挥舞，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使劲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听不懂，同时试图让这对儿小情侣能够主动切换一下语言。 讲讲道理啊，现在年轻人里，完全不会讲普通话的人，应该很少了吧？ 郑小希和司常看着这只漆黑的影子怪物突然有些情绪激动的挥舞着触肢时，还忍不住精神紧绷了一瞬。 不过瞬即，他们便发现，这只怪物虽然在努力的挥舞着手臂试图表达什么，但是，却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性，与之同时的，则是这只漆黑怪物发出的越来越急促的尖啸声。 “它好像……想要和我们说话？”司常见状都惊了。 “听不懂。”郑小希言简意赅，眉心紧蹙。 然后，双方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尬住了。 过了一会儿，急的根本不知如何是好的武鸿谦嘴里，再一次出现了“温梦”的名字。 司常和郑小希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在意识到这只漆黑怪物甚至称得上有点过于无害之后，司常这会儿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这只怪物好像唯一能够说出来的清晰的声音，就是‘wenmeng’这个音节。” 能够让喉咙里只能发出尖啸声的怪物说出其它的音节，也是挺厉害的…… 郑小希则是突发奇想一般，突然开口和司常说道：“教它说话的人，会不会就叫做‘wenmeng’？” 就像是有着血缘关联的长辈，教孩子说话的时候，教的第一个音节，一定是孩子对自己的称呼一样。那么，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在教另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教的第一个音节，其实很容易就是自己的名字。 司常：“……所以，这只怪物对我们穷追不舍，是因为，之前教它的那个人，就是人形。” 但是显然，在这片林海之中，正常情况下，是不会轻易出现任何人形生物的。 说到这里，司常突然道：“这个怪物之前，好像就和那群密密麻麻的人影待在一起。” 郑小希：“嗯……虽然抽象，但是，那边的影子的确看着也有点像人。” 顿了顿，郑小希补充道：“我觉得，它追的是你。” 她自己这会儿又没有人形。 事已至此，郑小希和司常两人不由得又对视了一眼。 一个深入污染中却丝毫不受影响、且对人形态的人充满了友好态度的、早已经完全异化的怪物。 对于在林海中捉襟见肘的他们来说，虽然不能排除危险，但是，却也是难得的一个可以利用的存在了…… 第438章 贯通的噩梦 夜色渐深。 一阵突如其来的诡异尖啸声，陡然间将关译心从睡梦中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睛，喉咙动了动，还有些不自觉的剧烈喘息着。 之前在半梦半醒间看到的无比清晰的画面，随着她的苏醒，却骤然间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依稀只留下了些许单薄的影子。 她刚刚好像置身于一片血红色的、看不到尽头的雾气之中。 那深浓的雾气中，隐有人偶窜动，似乎还有一张熟练的脸，朝着她走近过来，说了几句话。 那张熟悉的脸是谁来着？ 还有，他刚刚飞快的和自己说了什么？ 关译心一时间竟是直接愣住。 似乎，除了最后不知从何而来的那声凄厉尖啸声，她便什么都记不清了…… 那种梦境和现实、虚幻与错觉融汇交织后带来的迷离恍惚感，让关译心还有些失神。 怔了片刻之后，关译心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就趴在桌前睡着了…… 大概是因为，之前通过小怪物关一一翻阅那本实验记录册，对精力的消耗太大了吧…… 关译心有些头疼的想着。 她稍微挪动了一下手臂，因为之前枕在上面，胳膊全都麻了，刚动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微微的疼。 而后，关译心抬手按了按还在不停的抽痛的额角，然后转身，冰冷而打量的视线，缓缓的自仅仅只有她自己一人的宿舍房间里扫过。 还处于封锁中的中央大学，有种难以言喻的寂静。 就在这时候，无比沉寂的夜晚，却突然间仿佛整个都坠入了一锅沸腾的汤一样，“滋啦”一声爆发出阵阵喧嚣的热闹声响。 关译心有些不解的抬头，下意识的看向天花板的方向——没办法，毕竟她这里的宿舍是地下负四层，也没有露天的窗户这类在赛博朋克世界堪称奢侈品的外景可供她四处张望。 “滴——”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突然从关译心手腕上的光脑处传了出来。 关译心闻声低头，看过去一眼。 edu-7号：“公民编号，关译心，公民等级5级权限，大一新生，宿舍编号为f区-1号楼-地下404，72小时的封锁已经停止，相关宿舍通行证权限已重新开启，祝你生活学习愉快。” ——按照之前的通知，中央大学禁止出入的封锁期，也终于算是结束了。 关译心不由得挑了下眉。 这是，中央大学内部的检查，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了？ sad-4号之前那个便携式终端被绑架的事情，是关译心私下里指使小怪物关一一做的，关译心这边心知肚明，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倒是关于中央大学的学生会成员那边，关译心都知道的那几位被小怪物关一一盖章闻起来很香的学姐学长，也不知道验血之后的结果如何…… 不过，edu-7号的通知应该是群发的吧？ 但是想想刚刚楼上隐约传来的动静和喧嚣，这是别处已经提前知道消息了？ 怎么好像自己又被区别对待了呢…… 关译心盯着光脑，正琢磨着先给吴学长发条消息——毕竟吴学长也是学生会的人，回头自己也方便从吴学长那边询问一些关于学生会其他成员的消息。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关译心的脑海中却突然又传来了小怪物关一一着急忙慌的叫声：“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我做噩梦了！ 关译心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这只小怪物便继续“嗷”的一声，嚎了一嗓子道：“吱吱唧唧！吱吱唧唧！” 那块肉一直在疯狂的跑！ 它是不是想要追着我跑？ 我没咬他！ 听完小怪物关一一的话语，关译心顿时直接愣住。 “什么肉？”关译心一边把刚刚编辑好的和吴学长说话打招呼的那句客套话发出去，便忍不住在脑海中，通过精神连接向小怪物关一一发出了一连串的询问：“什么叫做，那块肉一直在追着你跑？” 说话经常前言不搭后语、充满了跳跃性的小怪物关一一这才开始详细解释：“吱吱唧唧！” 就是之前sad-4号想要喂我吃的那块有地球味道的肉啊！ 小怪物关一一嘀嘀咕咕的把之前自己在“教授”的老房子里被sad-4号投喂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当然了，它这一次描述的重点在于，一定是sad-4号想要陷害它！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muamua！” 你知道我不吃人肉的，muamua！ 这只小怪物还记得当时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关译心三令五申的要求。 所以，这会儿重复起来，小怪物关一一颇有几分理直气壮的意思，全然忘记了自己曾经在关译心面前撒泼打滚、使劲折腾，就为了去咬两口海滨度假村存放的那具特殊的尸体的事情…… 若非关译心阻拦及时，这只小怪物大概已经把那具后来自燃的尸体给咬下去了好几块肉…… 至于小怪物关一一曾经还想把关译心家长辈的骨灰都吞了，以便达成和关译心全家都一直在一起的结局的混乱认知，就更别提了…… 小怪物关一一虽然话说的支离破碎，但是它这几句话里的信息量还挺大的。 关译心仔细捋顺了一会儿，才把小怪物关一一想要表达的内容给琢磨清楚。 “你的意思是说，你刚刚在做噩梦，噩梦里，那块人肉在追你……？”关译心只觉得，就算是一场噩梦，这场面也着实是荒谬极了。 小怪物关一一连连点头：“吱吱唧唧！” 是嘟！那块肉还一边跑一边喊，到处都是红色的雾气，啥也看不清，可吓人了！ 关译心脸上原本觉得有些荒谬的表情，登时再一次凝固了。 “到处都是……红色的雾气？”关译心在精神连接中，和小怪物关一一直接确认道。 小怪物关一一毫不犹豫：“嗯嗯！” 关译心：“有具体一点的画面吗，能把噩梦中的场景，直接分享给我看一下吗？” 小怪物关一一自然是立刻就答应下来了。 霎时间，关译心的脑海中又是一阵近乎天旋地转的剧烈刺痛。 她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吃痛的闷哼。 明明上一次被小怪物关一一共享记忆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刺激了……可是这一次的“梦境”，却让关译心重新感受到了最初那种巨大到近乎令人恐惧的意识冲击。 霎时间，原本已经随着她的苏醒，在她的脑海中渐渐变得模糊的梦境，也因为小怪物关一一刚刚传输过来的这段记忆，而再度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她在这里面见到的那个熟悉的人影，竟然是陆曦。 倒是小怪物关一一，它本来就对陆曦颇为防备和排斥，所以，就算是在它所谓的噩梦中，也都在本能的绕着陆曦走…… 以至于，陆曦的正脸，愣是没出现在小怪物关一一的记忆中丝毫。 小怪物关一一这也算是把掩耳盗铃的思路贯彻始终了…… 第439章 特殊的联系 看完了小怪物关一一的记忆之后，关译心立刻便意识到，全新的问题已经出现了。 第一，她是真的在“梦境”中遇到了陆曦，并且，陆曦还和她说了几句话。 至于陆曦说了什么…… 关译心自己这边人一清醒过来，就几乎无法对梦境中的记忆进行回溯了。 唯一能指望得上的小怪物关一一这边，偏偏对陆曦避之唯恐不及，以至于这边的备份也是残缺的…… 但是，关译心本能的觉得，陆曦在梦境中和自己说的话应该是有意义的。 尤其是回想起曾经在地球现实世界时，听陆曦提到过的他那长达十年的充斥着血色光怪陆离的噩梦，关译心很难不去想，这是否意味着另一种双向连接了这个赛博朋克世界和她的地球现实世界之间的通道…… 第二，她并没有在小怪物关一一的记忆中，看到它刚刚信誓旦旦提到的那块追着它跑的“人肉”。 真要说的话，小怪物关一一分享给她的这段记忆里，最显眼的人当然是陆曦，除此之外，她就看到小怪物关一一似乎在忙于上蹿下跳的…… 关译心又揉了揉额头，然后直接把自己的困扰通过精神连接，耐心细致的和小怪物关一一讲述了一遍。 小怪物关一一听完直接愣住。 然后，这只本体还留在教授的老房子里的小怪物直接一个轱辘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霎时间，原本仿佛处于待机状态一动不动的家务机器人，也随之有了反应——机器人头部安装有监控摄像头的电子眼睛，直接就随着小怪物关一一活动的方向，精准的扫了过去。 小怪物关一一这会儿顾不上搭理那个一直在监控自己的家务机器人。 毕竟，它告sad-4号的状也不怎么挑时候，想表达不满就开始和关译心“吱吱唧唧”的叫唤了。 反倒是因为被关译心询问时产生的困扰，小怪物关一一直接在地板上转了好几圈，好像在找自己尾巴的小动物一样。 转了几圈作为思考之后，小怪物关一一重新趴下，回到了自己并不怎么喜欢的临时小窝里，然后通过精神连接开始和关译心前言不搭后语的详细描述自己的梦境。 这一次，在两份梦境的记忆、连同小怪物关一一那表达能力多少有点堪忧的语言描述之下，关译心终于大概弄懂了小怪物关一一之前在那个血色的梦境中遭遇的景象。 第一，小怪物关一一遭了陆曦了。 不过，出于避之唯恐不及的本能，远远地看到陆曦的身影一瞬间，小怪物关一一就立刻扭头就朝着远离陆曦的方向跑了，陆曦在后面叫都叫不回来的那种。 小怪物关一一行为令关译心毫不意外。 而以陆曦的性格和做派，他又是真的认识小怪物关一一，关译心真的是一点都不奇怪，陆曦在他的噩梦中见到了小怪物关一一之后，肯定会主动找它搭话的。 以至于，对于后面自己再次遇到陆曦的时候，对方和自己说了什么，关译心这会儿都隐约有些猜测了…… 陆曦的话语中，里面多多少少肯定要提一句，他刚刚看到了小怪物关一一这件事…… 第二，这只小怪物在遭了陆曦之后，又遇到了另一个来自于地球现实世界的、且具备着地球现实世界气息的“活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的心脏再一次忍不住的“砰、砰、砰”的剧烈跳动起来。 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中，穿越者绝对并不只她自己一个！ 虽然此前从未见到过来自地球的同胞们，但是，从陆离那边掌握的情报来看，陷入这个赛博朋克世界中的失踪者，绝对不是零星几个的特例。 甚至于，大多数的失踪者，早就已经在无声无息之中，成为了不幸的罹难者…… 那些罹难者之中，在无人发觉的地方彻底消亡的，甚至是运气还好的那部分。 至于运气更糟糕的那部分人，或许已经落入了诸如“教授”等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研究者手中，并且，就连他们来自于地球现实世界的尸骨，都已经被这个赛博朋克的研究者用作了难得的研究材料…… 冰冷的沉默在这位于地下的学校宿舍中蔓延。 关译心的视线缓缓的扫过宿舍中那些充满了未来科幻金属质感的床榻和摆设，只觉得寂静深夜里，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近乎浸透了骨髓深处，正从每一条骨骼的缝隙里，都往外一层一层的蔓延出来。 相似的彻骨寒意，就在前不久，才刚刚出现在关译心身上一次。 ——就在sad-4号在“教授”的老房子里，用来自于所谓的“76号岗哨”的新鲜血肉试图去投喂小怪物关一一的时候。 而如今，根据小怪物关一一的描述，那块它并未吞食掉的新鲜人类血肉，却清晰的出现在了它的梦境之中。 刚巧，这个充斥着血色浓雾的“噩梦”，竟然机缘巧合的连接着小怪物关一一、陆曦、乃至于那块新鲜人类血肉的主人……？ 在背脊发凉的同时，关译心也突然开始对那块“人类血肉”的来源、或者说是它原本的主人产生了不可遏制的好奇…… 停顿了片刻之后，关译心的喉咙微微动了动，然后，她张了张嘴，因为情绪过度复杂，以至于说话时的语调都变得略微有些奇怪，通过精神连接和小怪物关一一说话道：“是……是同一块血肉么？” 小怪物关一一再度一呆。 然后，这只小怪物开始“吱吱唧唧”的叫唤。 是！ 它还伸出舌头悄悄的舔了一口，味道绝对不可能出错的！ 关译心：“……” 她其实很想请问一句，小怪物关一一究竟是之前偷偷舔了sad-4号给它喂的食物，还是在梦境里被那块人类的血肉追得上蹿下跳的时候借机舔了人家一口。 又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 毕竟，关译心是真的见过小怪物关一一说着不吃却口水直流的样子…… “不过，那个人为什么也会出现在噩梦里……”关译心不由得再次陷入沉思。 并且，她还忍不住的开始琢磨，或许，并非像是她之前想的那样，那个和她一样，同样来自于地球的同胞，并未直接落入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实验室当中成为被实验消耗的血肉，而是，也已经成功的逃出生天？ 那片充斥着血雾的场景，又是哪里…… 相较之下，关译心自己也会梦到陆曦提到的那个充斥着血雾的噩梦，鉴于这还是今晚第一次，关译心的脑海中同样闪过了两个猜测。 她自己可能是因为受到了“教授”老房子里那本来自于江冯楚的日记的影响。 也可能是因为小怪物关一一舔了那块血肉一口，而自己的意识和小怪物关一一的意识一直保持着连接的状态，所以，小怪物关一一被拖进去的时候，连带着她，也陷入了那个梦境之中…… 而考虑到自己和小怪物关一一之间的联系，关译心其实更倾向于后面这个可能。 第440章 吴学长的邀请 想到这里，关译心定了定神，然后仔细叮嘱了小怪物关一一两句。 “关一一，如果下次再碰到那块‘肉’，一定要盯紧了，知道吗？”关译心耐心的说道：“然后，记得要立刻告诉我一声。” 小怪物关一一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下来：“吱吱唧唧！” 好哒好哒！ 关译心继续补充道：“就算是在梦里的时候，也要叫我。” 反正他们俩就算是在梦境里，其实也是存在意识连接的…… 甚至于，关译心觉得，如果小怪物关一一那会儿不是执着于跑路的话，自己其实是完全可以借机通过意识链接，看到小怪物关一一那边的场景的。 然而现在，小怪物关一一分享过来的记忆中，跨越了一个不同世界和星球的陆曦的身影都出现了，那块“肉”却并没有留下任何明确的影像画面，这一点特殊之处，由不得关译心不在意。 就仿佛，只有小怪物关一一自己能看到那块“肉”。 换言之，那块“肉”很可能其实是存在于一个特殊的、只有小怪物关一一能够察觉到的位面之中。 而这一点，或许也和小怪物关一一本身就能在意识世界和现实世界反复穿梭乱窜有关…… 也不知道陆曦那边的视野中，有没有发现什么。 好在，这一个问题，等到下次回到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应该就可以直接去找陆曦询问了。 当然了，如果能够在梦境中再次重逢，直接和陆曦交谈询问，那自然是更好不过了。 这下子，小怪物关一一就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这只小怪物趴在“教授”老房子里的临时小窝里，忍不住甩了甩尾巴，歪了歪头认真的思考了一下muamua的叮嘱，然后才认真的和关译心“吱吱唧唧”的叫唤了两声。 muamua，我现在就能找到那块“肉”呀？ 关译心霍然间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sad-4号把那些食物收走了，我闻到味了，我能找到。 关译心一时间心情极其复杂，顿了顿，才开口轻声说道：“……还在‘教授’的老房子里？” 小怪物关一一却干脆利落的摇了摇头，“吱吱唧唧！” 不在！ 它拿走了，但是我能闻到味道找过去。 关译心顿时恍然：“……” 懂了。 现在的小怪物关一一就类似于是一条警犬。 就和之前在中央大学的校园里的时候，这只小怪物也能循着“好香”的味道找到学生会里那几位已经被污染的学姐学长一样，现在，它当然也能循着“肉”的味道，找到对方的下落…… 关译心缓缓的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自己心底里闪过的，自己其实也可以跟着小怪物关一一去寻找另一个穿越者同胞下落的念头——毕竟，她还不知道另外那个已经落在了sad-4号手里被切片的穿越者到底被切下来了几片、是不是完整囫囵个的。 “回头有需要了，咱们再去。”她喃喃低语般的和小怪物关一一说道。 顿了顿，关译心还是没忍住，开口多问了小怪物关一一一句：“那个味道……多久会消散？” 如果是循着味道去找，时间长了，再加上越来越多的其它气息干扰，味道会消散吧？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它不知道呀！ “嗯，”关译心轻轻的舒了口气，便不再继续和小怪物关一一追问了。 正好这时候，关译心的光脑突然响了一下。 关译心立刻瞥过去一眼。 是吴学长的消息回过来了。 吴学长：“呼！可算是能从宿舍出来活动活动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字里行间却透出一种轻松期待的意味来。 关译心略微挑了挑眉，神色间也跟着稍稍舒缓了些。 虽然中央大学校园里混乱的起因和她多多少少能扯上点关系，不过，现在封锁解除了，一切都恢复常态了，那么，之前一直压在她心底的对这边事情局面的担忧，自然也就随之而去了。 ——就算是sad-4号，也没机会继续调查中央大学这边的事情了。 她暂时自然也不会再有可能面临暴露的风险了。 在千头万绪无数意外局面堆叠的情况下，这种突如其来的安心，真好。 关译心很快收拾好心情，也面带笑意的和吴学长发消息继续闲聊了几句。 关译心：“学长，你身上的伤还好吧？这几天正好在宿舍里休息了，倒是也不亏？” 吴学长对关译心的说法显然也十分赞同，“确实，反正这三天大家谁都出不了门，我也能暂时歇歇，工作虽然免不了耽误了点，但是影响不大！” 关译心盯了两眼这行字，然后开始回消息：“你都受伤了，还要忙着工作呢……？” 吴学长随口念叨了两句：“没办法啊，干我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人脉和时效性了。比如，要是人家甲方正好现在有工作需要找人，结果你这边完全跟不上反应速度，下次人家可能就不用你了。” 关译心：“……” 关译心真心实意的表示道：“还好，这次大家都被困在学校里了，你的甲方就算需要找人干活，也找不到其他人，完全不影响你的工作评价。” 吴学长也很庆幸：“确实。” 吴学长：“对了，学妹，这会儿校园里人正多着呢，要不要来学生会这边一起凑个热闹？” 看到“学生会”这三个字，关译心的眼皮不由得微微一跳。 不等关译心询问，吴学长便主动继续解释道：“上次老白的事情……大家都挺伤心的，现在算是腾出时间来聚一聚了……正好我也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吴学长：“多认识点人，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算是有过共患难的交情了，关译心上次还专门带他去了一趟黑市的诊所，吴学长这会儿对关译心说话也挺真情实感的。 关译心微微抬眼，瞥向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地下宿舍。 她的视线仿佛越过了那些充满了未来风的冰冷金属，又回到了刚刚来到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时，那个噩梦般的n-e-314向地下列车之中。 频繁闪烁的红光、阴郁的暗红血色、不间断的警报声、还有最底层的普通人痛苦的惨叫…… 混乱的声音回响在那阴霾潮湿的细雨中，构成了关译心对这个赛博朋克世界最初的冰冷印象。 但她需要接触这个世界的更多人。 需要更多的了解这个冰冷、潮湿、永远被阴霾覆盖的世界。 关译心垂下眼睫，对吴学长的热心邀请表现得极为热切：“好，我这就来，学长，你们在哪？” 第441章 表演 吴学长立刻告诉了关译心位置。 然而，关译心看着吴学长给出的那“学生会活动中心”的回复，心情一时间多少有些复杂。 前不久，上次这里可是出过事的。 sad-4号还伪造了一份假的监控视频分享给她看了呢！ 都有学生在这里变成怪物了，不封啊？ 想到这里，关译心突然间就想到了上次吴学长请自己吃饭时去的学校附近那家饭馆。 ——那位突然间变成怪物之后、立刻又被小怪物关一一薅了颗爆浆口感的眼珠子的白学长，明明白白就是在那家小饭馆里出的事。 当时那个小饭馆应该是被封锁了。 倒是现在，还封着呢吗？ 关译心的脑子里不由得闪过了一个问号。 同理，就是学生会的活动中心所在的那栋楼了。 之前已经有某位学长学姐搁那儿变身怪物了，这才过去多久的时间…… 关译心相信，sad-4号和调查部的工作人员肯定已经进行了清理和善后，但是，为什么不封锁呢？ 那里和她隔壁的402宿舍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关译心一边想着，一边已经迅速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打算出门去找吴学长碰头了。 结果，刚一出宿舍门，就和对面403宿舍的季沉烽走了个碰头。 “嗨！”关译心顿时笑了一下，毫不犹豫地主动打了个招呼。 对上关译心的笑脸，季沉烽也立时放缓了脚步。 “要出去吗？”他只是随口问道，话语间却没有多少打探的意味。 关译心大大方方的点头道：“嗯。” 态度并不敷衍，不过，关于自己要去做的事情，内容却是一语带过，提都没提。 旋即，关译心转而随口询问了季沉烽两句：“这么晚了，还有事情要去忙？” 说话间，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了季沉烽手里拿着的那个超薄的平板。 感觉稍微等价替换一下的话，就类似于地球现实世界的学校里，有人出门的时候拿了书包？ 季沉烽一边拿着平板和关译心并肩沿着地面指示箭头的方向往电梯口位置走，一边随口回道：“嗯，去一趟电子阅览馆，查点资料。” 关译心顿时不加掩饰的脚步停顿了一瞬，然后深深的看了季沉烽一眼。 季沉烽自然也注意到了关译心的小动作，毫无缘由的，潜意识里便闪过了一瞬令人匪夷所思的不安。 他内心微讶，不由得思索，莫非是之前和关译心一起被调查部盯上时留下的危机感？ 然而面上，季沉烽却是丝毫不显，直接开口问道：“怎么了？” “在宿舍被困的这几天，”关译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难得的是真情流露，“一定很耽误你学习吧？” 讲道理，遇到季沉烽这位卷王学霸之后，关译心才终于又有了自己还是个“大学生”的清醒认知。 虽然在中央大学的时候，面对那些和地球现实世界里的情况相去甚远的知识清单，关译心已经学的头痛欲裂了，但是，这种学习并非是单纯的对知识的好奇和以求知为目的的汲取，而更像是生死一线间的被逼无奈。 “不学习就会死”和“我想有个好成绩”这两者之间的差异，还是过于泾渭分明了点。 季沉烽闻言不由得愣了一瞬。 就这？ 关译心就想说这吗？ 虽然这发言对于一个好学生来说似乎挺正常的。 出身贫民区却侥幸考进中央大学的年轻女孩子，除了学习，她的脑子里，还能有什么呢？ 季沉烽仔细回想了一圈，结合着自己对关译心的了解，怎么想都觉得，关译心说这话似乎很正常。 并且，他能看得出来，关译心那双黑色的眼睛里，也是真的对“学习”这件事尤为的在意。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关译心如此认真感慨的模样，季沉烽的潜意识里却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出的违和感…… 大概还是之前郑小希那个废物点心自己暴露，差点连累他也直接被调查部盯上，所以自己多少有点精神过敏吧？ 季沉烽一边在心里暗自猜测，一边，却已经下意识的对关译心又提高了一点戒心。 他和关译心走在一起，就像是两个最普通不过的同学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但是，季沉烽从来不会忽略自己潜意识的危机感…… 即使他现在根本找不到这让自己觉得隐隐有些不安的问题所在。 很快，透着冰冷银白色金属光泽的电梯从地下负四层上升到了可以连通外界的一楼。 关译心和季沉烽两人一起走出来后，因为需要前往的目的地不同，关译心理所当然的朝着对方点点头示意，“走啦！” 季沉烽则是仿佛刚反应过来一样，立刻趁机追问了一句：“欸？你去那边吗？我还以为我们会顺路呢！” 关译心这时候才特意解释了一句道：“我约了吴学长呀！” 季沉烽的脚步稍一停顿，“你们时常有联系？” 关译心不答反问：“你教育贷款还完了吗？” 季沉烽果断摇了摇头：“那当然没有。” 他现在可是个贫民区出身的穷学生的身份，这个身份对应的银行账号里，当然不可能会有任何多余的钱。 关译心摊了摊手，一切尽在不言中：“所以咯！” 她当然还要忙着打零工赚钱！ 至于她做的这些“零工”具体是什么，就不用和季沉烽多说了。 顺着关译心这个“因为是穷学生所以要忙着打零工赚生活费”的思路，并没有真的穷过、这些天也都没有浪费时间去赚过钱的季沉烽心里顿时一沉。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开始给自己的伪装进行找补——还好他这个假身份来自于另一座城市中州，并且，还有几个同样贫穷的“家人”，而“家人”显然是可以给他提供少量的经济支持的……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虽然和关译心的贫穷行事作风有些对不上，但是并没有本质上的疏漏和错误，季沉烽的心底稍安，但还是立刻开口，又描补了一句道：“如果能加入中央大学的研究院的话，就算只是学生，其实也是能拿到一些经济上的补贴的。” 关译心顿时恍然。 大概就类似于地球现实世界的一些大学里，学生给导师做项目打工的时候，导师会稍微给发点钱吧？ 虽然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里的大学里完全没有针对贫困学生的勤工俭学一类的扶助项目。 ——要是真的缺钱的话，中央大学背后的“曙光科技”公司还是热情欢迎学校里的穷学生去果断当韭菜低价卖身。 比如，签个最低工作期限100年的定向就业协议，然后顺理成章的一波买断一个学生这一辈子的劳动力。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站在原地多说了两句之后，才笑着分开。 在转身背对各自离开的那一瞬间，不管是关译心还是季沉烽，其实都暗自稍稍松了口气。 演戏什么的，在中央大学的大部分的教授和学生面前其实表演都很容易——因为这所学校里的绝大多数人，其实根本都不了解真正的贫民区出身的最底层人的生活状态。 但是，在互相撞了人设的对照组面前表演，就很考验彼此的心态和细节了。 关译心生怕自己因为对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缺乏必要的了解而暴露。 季沉烽自己的身份本来就有问题，当然也是同理…… 第442章 加入学生会? 因为这个意外的小插曲，关译心和季沉烽分开之后，都忍不住还在琢磨着季沉烽刚刚说过的那几句话的事。 之前的时候，季沉烽那边到底是什么，关译心想不明白不知道，她唯一能够看出来的，就是这位自称是来自中州的卷王学霸目标明确的盯上了中央大学的研究院。 但是现在，结合这关译心从sad-4号那边有意无意间了解到的一些关于“曙光科技”和“生命序列”两大公司之间的情况，尤其是两大公司各自继承人之间的一点关系，关译心的视线，其实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就转向了研究院。 刚好，季沉烽刚刚提供的一个消息，其实也对应上了关译心的需求。 ——在研究院干活的学生，也是有一些经济补贴的。 唯一的问题在于，关译心目前的脑袋里所能掌握的知识储备还不够用，让她没办法也直接照抄季沉烽这位卷王学霸的路子，也想方设法的往研究院那边挤…… 也不知道sad-4号在这里面能不能起到一些作用…… 关译心一边往吴学长所说的大学生活动中心的方向走，一边还在不停地琢磨着这件事。 调查部那边虽然明面上和曙光科技挺客气的，也没有怎么表露出对研究院内部的情况的好奇和感兴趣。 但是吧，凭借关译心对sad-4号以及冯洛彬的了解，她总觉得，对方似乎对自己会因为公司的缘故被掣肘这件事，挺抗拒的…… 简单来说就是，控制欲、掌控欲都比较强的人，一般都会受不了自己的同类。 从sad-4号可以理所当然的到处监视别人，结果，它自己才被人意外绑架了一个便携式终端就恨不得把中央大学掀个底朝天到处搜索这件事，就已经可见一斑了…… 关译心摇了摇头，仿佛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眼中央大学校园里同样到处都密布的edu-7号的监控摄像头。 不过，在这一点上，edu-7号和sad-4号的行事风格就不太一样了。 似乎只要没有人主动去打扰它，edu-7号是懒得多话的。 关译心随意的错开了视线，目光扫过前面热闹的人群。 这会儿的时间明明已经是晚上了。 但是，中央大学的校园里，却是人头涌动，简直比平时还要拥挤。 关译心倒是也不觉得奇怪。 显然是之前几天人全都被关在宿舍里不能出入的学生已经被关出心理阴影了，这会儿中央大学终于解禁了，于是，这么一大群人便一下子便全都涌了出来。 相较之下，之前关译心和季沉烽从地下宿舍那边出来的时候，反而是人最少的。 大概是因为，住在那边宿舍里的人，大部分都是经济条件不太好的这一批人。 就算不至于像是关译心或者季沉烽这样，直接就顶着贫民区出身的身份，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或许从小生活的环境就是那么的逼仄和拥挤。 就算在中央大学的宿舍里面多关几天，也没有什么无法忍受的…… 关译心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的，还时不时的通过精神连接和分隔两地的小怪物关一一随便聊两句天，关心一下“教授”的老房子那边的情况，以及sad-4号的实时反映。 而小怪物关一一以及sad-4号那边，显然并不会受到中央大学解禁的事情的影响。 虽然小怪物关一一和那个家务机器人还在各据一方的互相盯视着，但是吧，随着夜色渐深，家务机器人终于还是摆出了待机停止活动的状态，小怪物关一一也已经窝在临时的小窝里装睡很久了。 虽然它就算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关译心也一点都不意外…… 过了一会儿，孤身一人的关译心便通过那些喧嚣热闹的人群，再度来到了学生会活动中心所在的那栋楼前面。 前段时间的时候，她第一次来到这里，认识了忙着做掮客生意的吴学长，签下了高额的教育贷款。 等到她第二次开始认真的关注这里的时候，则是通过sad-4号那明显造了假的现场直播——直到现在，关译心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里明明也出现过污染、却不像是自己原来的宿舍那样直接封锁掉？ 想来想去，大概还是她那位只有几天同宿舍情谊的恶毒学姐郑小希的错！ 关译心站在学生会活动中心的楼下稍稍驻足了两秒。 结果突然之间，二楼那边就突然有人打开窗户。 紧接着，便是脸上贴了好几块五颜六色的炫彩ok绷的吴学长精神奕奕的从里面探出头来，在夜色中依旧显得光影绚丽的冲着关译心招了招手，“嘿，学妹，来这边二楼！” 关译心：“……” 关译心仰头和吴学长对视了一眼，心情多少有些微妙的复杂。 大概是因为之前身上挂彩、受伤未愈的缘故，吴学长脸上那些过于非主流朋克的金属环都被卸下去了，也没有在那张脸上又涂抹覆盖一层他那过于惹眼的深紫色亮片眼影什么的。 但是，在那张有些病弱苍白的面孔上，唯独五六个不同颜色还带闪的ok绷，为吴学长充分的填充上了他一如往日的绚丽底色。 “……这就来。”关译心仰着头冲着二楼窗户口的吴学长大声应了一句，飞快地数了下刚刚那一扇窗户应该对应着的房间位置，然后便大步流星的进了活动中心的这栋楼。 不同于之前校园里的人头攒动，学生会活动中心所在的这栋楼里，竟然显得颇有几分冷清。 明明没有几个学生能够使用，却愣是在地面寸土寸金的校园里占据了这么大一片的位置，中央大学学生会中的人员地位，基本已经尽数体现了…… 关译心猜测，这里人少的唯一缘故，大概就是之前的封禁结束之后，那些身份特殊的学生，为了避免意外，已经第一时间离开了中央大学这边吧…… 而且，也不知道中央大学的超级人工智能edu-7号在旁边监视了多久，等到关译心进入这栋楼的瞬间，她踩到的那一块地板便瞬间感应的亮了起来，而后，便是和之前在调查部时如出一辙的箭头指示符号。 ——edu-7号没说话，也没问关译心的目标位置，就这么直接无声无息的给提供了一个精准的导航。 只不过，edu-7号使用的路径提示，显然并不像是sad-4号之前精心向她展示的时候那样浮夸。 关译心：“……” 虽然edu-7号对人总是爱搭不理的，但是，关译心无所谓啊！ 她可以主动和edu-7号搭话。 “谢谢你呀！”关译心一边毫不犹豫的按照脚下的箭头提示符号往电梯的方向走，一边对着空气直接坦然的说了一句道。 ——反正周围肯定到处都是edu-7号的监控摄像头和收音设备。 就算edu-7号没有反应也没关系。 关译心平时虽然没有自说自话的习惯，但是，如果有需要的时候，她当然也不介意独角戏般的演出。 多少有点出乎意料的，随着关译心那句“谢谢你呀”的话音刚刚落下，她手腕上的光脑屏幕上，便闪过了一条来自于edu-7号的消息。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说话显然是不怎么委婉的。 edu-7号直截了当的就和关译心询问道：“你来学生会这边做什么？” 关译心对答如流：“过来看望一下吴学长啊！” edu-7号的下一句话，刚好就是和关译心的回答在同一秒的时间里发出来的：“你又没有一直被关在宿舍里，为什么也和其他学生一样，迫不及待的就从学校里冲出来？” 关译心停顿了一秒，然后进了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电梯，斟酌着词句对着空气认真回答道：“……你还惦记着我之前打了申请临时外出的事情呢？” 都不用想的，电梯里的监控摄像头只会更多。 只不过，edu-7号的行为作风比起sad-4号来，还是相对要矜持一点。 就算周围没有其他人，这位超级人工智能也没突然就调用电梯里的扬声器设备和关译心开口说话，而是继续暗搓搓的给关译心的光脑上发消息：“我分析了sad-4号之前共享给我的一部分数据，得到的结论是，你最好不要靠近各种事故现场。” 知道自己有多倒霉、但是也清楚这里面有自己多少主观能动性的关译心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直接翻了个白眼。 然后，关译心便顺杆爬直接就着edu-7号刚刚的话头，和它说道：“嗯，上次sad-4号和我说过，学生会这边出了一点事故，他们把那几个嗑药嗑嗨了、结果自己神志不清的学生都带走了……” 两句话的功夫，电梯门已经开了。 关译心特意顿了顿，贴心地给出了肯定了解事情真相的edu-7号足够的时间分析判断出，她这边从sad-4号那里得到的假消息究竟是什么内容。 随后，关译心才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一边根据刚刚从外面数出来的窗户的位置大概判断吴学长他们所在的那个房间对应的门，一边继续对着空气里的edu-7号随口问道：“那些能嗑到神志不清的药物，应该属于是违禁品吧？也不知道药物来源都抓出来了没……” edu-7号：“……” 这个问题它很难回答。 不过，edu-7号的确从关译心的话语中，察觉到了关译心专门想要告诉它的这部分重点。 原来，对于之前学生会活动中心这边发生的事情，sad-4号就是这么搪塞给她的？明明是“污染”爆发，学生会的好几个学生都突然发生“畸变”成为了彻底失控的怪物，结果，sad-4号能对着那么一副诡谲恐怖的画面，硬说是有人嗑药嗑嗨了，全是大脑里产生的幻觉？ 一时间，edu-7号看向关译心的时候，便忍不住产生了一种近乎于微妙的想法。 自己管控下的这个学生，就那么信任sad-4号那个超级人工智能么？ 结果，sad-4号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edu-7号当然不会告诉关译心任何真相，但是，发现了关译心和sad-4号之间并不像是之前它看到的那么亲近和信任之后，不得不说，edu-7号一时间的确是心情格外复杂。 之前sad-4号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对关译心有多么看重，现在看来，也只是sad-4号一贯表演的一环罢了…… 想到这里，edu-7号瞬间没有了再继续追问的心情，只是最后又给关译心公事公办的指示了一下吴学长所在的那个房间的门，然后便自顾自的直接下线了。 关译心：“……？” 好突然的退出聊天！ 她本来还以为，能和edu-7号再多聊几句呢！ 不过，让edu-7号相信自己是被sad-4号骗了，总好过让edu-7号觉得，自己和sad-4号关系密切，于是，招惹得edu-7号有事没事多扫描自己几眼来得让人安心吧……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edu-7号是真的不怎么爱说话，感觉刚刚和关译心所说的那几句，就已经耗尽了这个教育系统的超级人工智能今天的非群发语言的额度了。 不过倒是也能理解。 毕竟，edu-7号管理着中央大学这么多的学校，每一个通知显然都是群发的，真要论发消息的数量，sad-4号其实完全比不过它吧……？ 关译心的心情微妙了一瞬，然后抬手敲了敲门。 这扇门并没有锁，只是虚掩着。 稍微受力之后，这扇门便直接打开了。 脸上一大片绚丽夺目ok绷的吴学长已经笑眯眯的朝着关译心招了招手，“门没锁，进来！” 而在他对面的座位上，则是正坐着一个看上去就很高傲的女生。 对方听到动静之后，才抬起眼皮朝着关译心的方向看过来一眼，打量了两下之后，转头和吴学长说道：“这就是你推荐的人？” 吴学长带着满脸花里胡哨的ok绷笑着一点头，“是啊，今年大一才入学的一个小学妹，人很有趣的。” 说完，吴学长又转向关译心，简单向她介绍了一句道：“译心，这位是柳苑，是咱们学生会的现任秘书长。” 关译心立刻开口打招呼：“……学姐好！” 本来吧，看到这位满脸高傲的女生的时候，关译心其实还在思索，是不是中央大学学生会里的人，各个都眼高于顶，嚣张跋扈，像是吴学长这么接地气的才是特例——八成还是因为人家干掮客这行买卖。 但是，等到“柳苑”这个名字一出来，关译心就知道，对方肯定和吴学长没什么亲戚关系了，反而是，和之前那个“柳茗”、“柳寻”或许有点关系…… 关译心一边面露乖巧的微笑，一边还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柳苑的脸，试图从对方这张高傲的表情是，寻摸到些许和柳茗、柳寻姐弟俩有些相似的痕迹…… 只不过，柳寻和范君牧是中央大学内部的逻各斯兄弟会的核心人物，而这个“柳苑”，则是在学生会这边？ 相对来说，地位大概是相对更低一点……？ 还有，吴学长刚刚和她说的可是“咱们学生会”。 虽然很多时候吴学长嘴里的话，都颇为委婉和耐人寻味，但是，吴学长还真不是那种会信口开河的人。 所以，他今天叫自己过来……其实是为了推荐她加入学生会？ 关译心和柳苑打过招呼后，虽然心思斗转，表面上却没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在旁边装摆件，听吴学长和柳苑之间的交谈了。 果不其然。 下一秒，吴学长还真就和柳苑说道：“学生会最近正好空出了一些名额，干活的人手有些不够用了，我就琢磨着，正好有个认识的大一新生学妹，可以过来填充一下。” 提起学生会里的人员突然空出了一些名额这件事之后，想起那些人被调查部从学校带走下落不明，柳苑便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从郑小希突然失踪开始，学生会少了一两个人也就算了，结果后面却接连出事减员，甚至于，就连逻各斯兄弟会那边都出了意外，还波及到了陆家嫡系的少爷…… 这个学期是真的不太平。 想到这里，柳苑眉心紧锁，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她又看了关译心一眼，便冲着吴学长点了点头：“行，你推荐的人，她算一个。” 说完，柳苑便径自起身，只是和吴学长随口吩咐了一句道：“就这样吧，我还有事。” 吴学长也立刻跟着站起身来，“好，我送您。” 关译心故作惊喜和惊讶的微微睁大眼睛，连忙道：“学姐慢走！” 心中却是暗道：嚯！好糊弄的加入！ 第443章 柳苑的熟练反应 关译心本来还在琢磨着，把这位柳苑学姐送走，再和吴学长聊聊天，顺便打探两句关于学生会的消息。 她现在对学生会的情况，属于是有些了解，但不多。 而结合着刚刚的经历来看，显然，学生会这边大概也是一样的草台班子？ 不过，换个角度想的话，那就是，草台班子好啊！ 越草台班子，能够暴露出来的线索也就越多。 关译心完全不关心中央大学内部这个所谓的学生会到底怎么样，但是，她现在也算是机缘巧合的凑进来了，岂不是可以顺理成章的和吴学长询问很多关于学生会的事情了？ 要是能够自己翻阅到学生会里面记录的信息、或者是其它相关的文件，就更好了…… 一时间，关译心看向那位柳苑学姐的眼神，都变得更加亲切和真诚了些。 刚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的程度，好人啊！ 至于柳苑本身，大概对这种讨好而仰慕的眼神已经非常习惯了，所以，对上关译心的视线的时候，她脸上有些高傲的表情基本就没什么变化。 吴学长则是做事一向妥帖，瞻前马后的先快走两步帮忙给柳苑打开了门，然后又一路陪着笑硬是把人从二楼的房间里一直送到了电梯口。 关译心：“……” 本来还以为只是稍微意思一下，但是，看吴学长这殷切的架势，是要一直把人送到楼下，然后她和吴学长两个人，再满脸含笑的站在原地，一直目光注视着柳苑离开之后，才算是走完了这个送人的标准流程？ 这样才算是足够的殷切和礼貌？ 这么一想的话，吴学长平时和学生会里面这群人打交道，也不怎么容易啊…… 至于自己马上也要成为其中的一员了，关译心一边忍不住的腹诽，一边老老实实的跟在了吴学长后面，充当一个没有那么活络热切、但是相对来说足够老实乖巧的跟班形象…… 然而，等关译心满心麻木的陪着吴学长和柳苑一起，三个人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关译心却突然隐约听到，外面似乎传来了一阵有些奇怪的声音。 “呼——” “呜————” 就像是突然变大的风，从繁盛茂密的树枝梢头打着旋卷过去，带起一片婆娑的声响，而后，这阵风又猛然间从校园里弥补的建筑间隙穿梭过去，发出了一阵阵的风啸声。 这个季节，晚上突然起风了？ 对那些似乎有些古怪的声音，关译心听得有些不够真切，完全是下意识的朝着窗户外面望过去了一眼。 在这个到处都充斥着光污染的赛博朋克世界中，中央大学这种空间相对宽敞、平时甚至能够沐浴到阳光的地方，如今倒是也勉强能够称得上是夜色深浓。 然而下一秒，关译心便猛然间意识到问题所在。 ——她前不久刚刚过来的时候，到处都是刚被从宿舍里放出来的学生人头攒动，而在这么密集的人群中，校园里的灯光可没有这么暗淡。 校园里的光照似乎有些不对劲！？ 数次历险时的经历，关译心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脚步自然也随之稍稍停顿了一瞬。 然而，不管是柳苑还是吴学长，这两人却是似乎毫无察觉一般，依旧脚步不停的往外走着。 关译心稍稍落在他们两个人后面，眼睛里不由得闪过了一丝诧异的的神色。 柳苑和吴学长，这是并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么？ 是因为自己的感官要比他们两个人都更敏锐一些的缘故么？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原本停下驻足的脚步，也立刻又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之前遭遇陆流泽、冯慎思还有祁雁乔那几位少爷小姐的时候，对方的感官似乎也足够敏锐，所以，并没有出现刚刚这种，关译心一个人谨慎戒备、其他人却毫无察觉的情况。 以至于，关译心一时间还有些拿不准情况，所以，也就没有立刻开口把自己刚刚听到的奇怪动静告诉给吴学长和柳苑两人。 从电梯口到大学生活动中心这栋楼的正门，也没有几步路。 关译心脑海中虽然心思陡转，但是实际上，三人便已经走到了门口处。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柳苑终于有些漫不经心的冲着吴学长略一示意，表示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吴学长则是顶着满脸炫彩的ok绷，依旧是快走两步主动伸手拉开了大学生活动中心的门——即使那扇门就算没有他这个主动的动作，也会在人到了前面之后自己打开。 然而，随着吴学长打开这扇门，关译心的心脏跳动的频率却是不自觉般骤然加快了一瞬。 她有些微蹙着眉，心中不宁，却还是本能的朝着门外的方向反复扫视了一圈。 门外空荡荡的。 只有摇曳的树枝留下晃动的大片阴影…… 学生会活动中心这边除了占地宽敞之外，就连楼外面的绿植，都明显比别处更加密集一些。 而且，她之前才听到的奇怪的动静，似乎也突然间就消失了？ 以至于，关译心恍惚间都有种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一下的错觉。 结果，当关译心不经意间转过头，朝着林木的方向望过去的时候，却是直直的和树干后面、一只身形过度高耸庞大、正歪着头探出头来的臃肿怪物，直接对上了视线。 ——这只怪物在不久之前，应该还是一个人。 因为，关译心从它只剩下一圈粗糙肉瘤的脖颈到一侧凸起骨刺的肩膀上挂着的那些撕裂开的布料碎片中，看到了衣服袖子、还有衣领纽扣类的样式。 只不过，随着身躯因骨骼的变形和增殖而急速拉长拉高、肌肉过度膨胀并发生某种不可逆的扭曲和“畸变”的过程中，那些多出来的躯体或者是肉块、骨刺，已经将怪物原本身上的那件衣服，给完全的撑破了。 而在四分五裂之后剩下的布料，一部分已经落在了地面上，在阴影中无声无息的攒动着，另外的一些，依旧还乱七八糟的挂在了已经从人体扭曲成了怪物的躯干之上。 骤然在近处感受到了三个人的气息之后，那个本来还有些僵滞的停留在那棵树后面的怪物，陡然间便朝着关译心三人的方向焦急的冲了过来。 在“畸变”后形成的怪物，脑子明显是已经彻底死机不运行的状态了。 它就这么歪歪斜斜、跌跌撞撞的越过那棵树急切的朝着活人的方向冲了过来，不可避免的，“畸变”后的身体躯干也直接和树木发生了激烈的碰撞摩擦，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后，连带着还有大量树叶被撞得掉落下来的“莎啦啦”的密集动静。 同时，怪物也张开了早已经彻底变形的嘴，用同样已经扭曲的声带，冲着三人的方向，发出了一声空洞的、像是风急速间穿过空洞时发出的诡异的尖啸声。 吴学长的动作几乎是骤然间便僵住了。 上次他的好朋友老白从一个人突然骤变成怪物的时候，他就有些无所适从，甚至因此受了伤。 而这一次，他又遭遇了相似的危险。 柳苑则是立时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啊——” 关译心张了张口，愣是在犹豫了一秒之后，才把卡在喉咙里的“快走”给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转而发出了一声和柳苑差不多的、适时的尖叫声，聊且以表自己的合群。 同时，关译心手上的动作不停，先是一把扯过了呆愣在门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吴学长，然后又猛然间将大学生活动中心一楼的这扇门关上，还不忘记动作慌乱的从里面把这扇门给锁住了。 至于这种里外透明的钢化玻璃门到底能不能挡住怪物，关译心暂时不打算去想。 不过，现在的情形，比起当初在“旧教堂”来说，还是好多了。 起码她不是被困在一个不停回旋的海螺壳建筑中。就她如今所处的这栋学生会活动中心的楼，堪称四面八方每一个方向都有窗户，想要脱身，总有路径可走的…… 倒是柳苑的反应，多少有些出乎关译心的意料。 在最初的那声尖叫之后，柳苑并没有立刻被吓得荒芒逃窜，而是苍白着脸，硬撑着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怪物所在的方向。 如果说吴学长的整个人被惊得彻底僵住、以及关译心故意为之的尖叫都属于是慌乱之下的人之常情，那么，柳苑那深深皱眉，然后却死死盯着怪物的动作，就显得，多少有些离奇了些。 ——毕竟，人在遇到危机之后，闭眼逃跑属于是生物本能的一种。 而诸多生物本能里，大概不包括，反复盯着怪物打量这一项…… 就仿佛，柳苑还在通过观察这个怪物，确认什么信息一样…… 于是，柳苑苍白着脸还在仔细观察怪物，关译心则是在一旁死命的抓着吴学长，同时用吴学长那过于炫彩斑斓且好歹比自己高大的身躯来遮挡着自己也在反复打量柳苑的视线…… 再接下来，柳苑甚至飞快的调取了自己手腕上的光脑设备，对着门外的怪物飞快的拍摄了几张照片和一小段视频。 关译心则是微微眯了下眼睛：“……” 她突然就对这位原来只是一脸高傲的陌生学姐产生了一些新的好奇。 瞬息之间，那个臃肿的怪物在越过唯一阻拦过它的那棵树之后，便已经径直朝着学生会活动中心这栋楼的入口钢化玻璃门的方向冲了过来。 那团恐怖而扭曲的怪物面孔，几乎已经近在咫尺！ 关译心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被她抓着的吴学长，手臂都在不停的发抖。 不过，好在这栋楼的钢化玻璃门应该是足够坚固。 那只怪物冲撞上来之后，虽然发出了巨大的一声声响，不过，在撞击过后，钢化玻璃门上依旧是完整的，起码在关译心粗略的一眼打量之下，是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裂痕的。 吴学长的身体顿时又抖了一下，不过，看到门没坏，他总算是在惊惧交加之中稍稍松了口气。 再然后，柳苑终于停止了拍摄。 关译心看着她收起光脑之后，苍白着脸，不发一言便猛然间转身跑路，期间，她甚至都没招呼吴学长或者关译心一句，连最简单的一个“跑”字都懒得提的那种。 说真的，柳苑在这一瞬间若有所思的皱眉、然后又表现出来的当机立断，其实是让关译心有那么一丁点的意外的。 就好像，之前柳苑等了这么久，就只是为了最后近距离拍摄到那只怪物的状况一样…… 现在，当她拿到了证据之后，终于可以结束这个堪称绝望的等待，立刻逃生了。 唯一的新问题在于，柳苑逃跑的方向，并不是他们刚刚下楼时来时的方向，而是这栋楼里远离电梯口的另一个方向。 关译心不由得眯了下眼睛。 她看得出来，柳苑并非不害怕，而更像是在忍着恐惧、按照某种固有的流程在做事。 就刚刚这一会儿，柳苑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反应和动作，似乎都有一种过于公式化、却又完全不熟练的模仿感。 愣了一下之后，关译心猛然间反应过来，这不就应该是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里的面对怪物的演习么？ 就和她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虽然从来没正面遭遇过地震，但是从小接受的教育里，都让她对一些情况产生了固有的应对反应——要是问她地震了往哪里躲，那她的本能反正是教室里的课桌下、家里的卫生间角落、又或者视情况直接冲出建筑物外面的空地上…… 在这种情况下，关译心甚至顾不得冲着吴学长或者已经冲出去的柳苑喊一句，为什么edu-7号完全没有发警告提醒！？ 而是毫不犹豫的拖着跌跌撞撞的吴学长一起，跟在柳苑身后，朝着那个并未可知的方向，直接追了过去…… 反正，人在恐慌害怕的情况下，一定会慌不择路、过于盲从。 更会毫不犹豫的朝着已经有了行动的人的方向跟随。 关译心这会儿就打算跟紧柳苑了。 寸步不离的拖着适合给她当筏子的吴学长一起的那种“盲从”。 第444章 熟练 之前还被那怪物惊得背脊冒出森森寒意的吴学长，被关译心拖着跑了一段走廊之后，愣是在上气不接下气的剧烈喘息中稍稍回过神来。 他一边跟着跑，先看看头也不回的冲在前面的柳苑，再近距离观察了一眼紧绷着脸、面无表情，唯独紧抿的唇线透露出一丝慌张的关译心，一时间心中还有些感动。 ——这次又出事了，小学妹依旧是在逃跑的时候都不忘了拽上自己。 什么叫做患难见真情！ 好人啊！ 他和关译心这是真的、不止一次过命的交情了…… 不过现在不是感动这些的时候。 吴学长一边努力迈开脚步奔跑、一边还气喘吁吁的和关译心问道：“刚刚那个怪物……是怎么回事？” 关译心：“……” 她飞快的看了吴学长一眼。 问得好，但是这个问题目前毫无意义，建议下次别问了。 其实关译心最纳闷的还是一件事——edu-7号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发出警报来！ 念及此处，关译心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自己手腕上的光脑，上面的信号显示是正常的状态，并非信号被中中断导致的大面积通讯受阻…… 吴学长被关译心那心情复杂地瞥了一眼之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关译心没有回答他倒是正常的。 毕竟，上次“老白”出事的时候，关译心曾经私下里告诉过他，这种事情很可能和陆少有关…… 念及此处，吴学长的心里顿时烦躁慌张了一下。 陆流泽他们那些少爷小姐最近都没在中央大学的校园里，怎么有人搞事之前连情报都不收集的吗？现在大学生活活动中心根本毫无价值啊！？ 为什么那个怪物要往这边来啊！ 吴学长正心里胡思乱想的打鼓呢，就看到，跑在前面的柳苑突然打开了一道门。 吴学长顿时一愣。 他对大学生活动中心这栋楼的环境很熟悉，平时也没少在这里面的各个屋子来回转悠，但是，柳苑刚刚打开的这扇门，他以前却从未进来过…… 这扇门并不起眼。 平时路过扫过去一眼的话，大概会以为是专门用来堆放各种乱七八糟东西的杂物间。 然而，当柳苑将其打开之后，吴学长才愕然的发现，这个“杂物间”竟然内有乾坤，里面甚至还有完全出乎意料的通道。 更出乎意料的点则是在于，柳苑刚一进去，反手就要关门。 吴学长霍然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关译心的反应就比较直接了。 赶在柳苑将门关上之前，她已经猛然间加速，拖着吴学长一起冲了过去。 下一瞬，吴学长甚至结结实实的撞在了门上。 不过好在，他一个大男人，身高体重摆在那里，这一下子冲过去的动静是真的不小，站在通道里面想要关门的柳苑直接就被门板给撞飞了出去。 柳苑吃痛的闷哼了一声。 关译心只当做没有察觉，一边同样扒在门板上喘气，一边还伸手继续把怼在门板上撞得晕晕乎乎的吴学长给强行拖进了通道里面。 然后，“砰”的一声，关译心自己主动关上了门。 她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就这么背靠在门板上喘气。 旁边的吴学长上一次毕竟真的伤到了，休养了几天身体也依旧处于刚刚痊愈后无可避免的虚弱状态，自然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这、这是哪儿？”吴学长再一次主动开口发问道。 关译心依旧没吭声，这个问题她也想知道。 不过…… 关译心默不作声的打量了柳苑一眼，心里开始默默腹诽，刚刚那冲过来就锁门的动作未免也太熟练了…… 倒是这会儿，刚刚吃痛的柳苑终于缓过来了。 她面色阴沉、脸色难看的瞥了吴学长和关译心一眼，倒是没有说再把他们两个赶出去。 关译心默默的靠着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会儿，吴学长倒是终于说了点有用的内容：“其他人呢？” 他抬手看了眼光脑，好像是这一瞬才反应过来这件事，然后就打算往学校汇报什么。 结果，看到光脑之后，吴学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学校里的edu-7号竟然自始至终全无反应…… “edu-7号呢？”吴学长下意识的开口说道。 关译心继续不吭声。 柳苑则是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并不接茬，而是自顾自的开口说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吴学长一愣，“我们？” 关译心从后面伸手推了吴学长一把，直接就往柳苑面前走，不过她脸上，依旧是一副六神无主的茫然模样。 第445章 污染值回调 “对，你们两个！”柳苑深深的看了关译心和吴学长两人一眼，也不知道究竟想到了什么，有些焦躁和不耐烦的催促道：“过来，别愣着！” 话音落下，柳苑并没有立刻往前走，而是折返回来，重新检查了一下关译心刚刚关上的那扇门，确定她的确是把门从里面给锁上了之后，才朝着两人抬头示意了一下，紧接着便大步流星的朝着这个内有乾坤的通道里面走去。 这一次，吴学长也没有再愣神了。 没等关译心伸手去推他，吴学长已经调整好心态，亦步亦趋的跟在了柳苑身后。 “我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吴学长面对怪物的时候，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僵硬和愣神。 不过，在没有了怪物之后，他那种人前熟络的性子，便又占据了上风。 关译心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吴学长一眼，突然就想起来上次和吴学长一起去那个偏僻的黑诊所的事情了。 思来想去，关译心突然了悟。 所以，吴学长只是见到怪物之后会大脑临时短路，但是，摊上其它的事情，尤其是和人有关、和秘密有关的事情的时候，他的脑子就又开始高速运转了？ 毕竟，自己第一次给吴学长发关于陆流泽等人的照片的时候，吴学长对于从那群少爷小姐们身上捞钱这件事，可是没有一星半点的心理阴影和负担的…… 关译心安静的不说话，柳苑皱着眉走在前面，周身的气压有点低的样子，也不怎么说话，就只有吴学长自己，就算是在这么尴尬危险的环境里，依旧是丝毫不受影响的试图找到合适的话题缓解气氛。 吴学长提了两句这个地方，见柳苑并不回应，便也知道自己不能继续问了的，当即便话锋一转，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光脑一直处于通讯范围内部，edu-7号怎么一直也没有反应……我们需要和edu-7号那边上报一下吗？” 柳苑这次回答的很干脆：“不需要你来上报。” 虽然她的声音里还是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的情绪。 吴学长立刻就应了：“好、好的。” 关译心飞快的打量着吴学长和柳苑之间的反应，自己则是依旧老老实实的装哑巴。 她在之前猛然间意识到不对头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edu-7号的反常了。 根据她对超级人工智能相对有限的了解来看，那些超级人工智能应该是各个都在多线程运转，并且，对于各处发生的事情，都处于一种严密监控的状态。 她还真不相信，edu-7号会不知道中央大学学生会活动中心这边会有这么一条秘密通道在。 并且，光脑上一直显示的信号正常的内容，也足以证明，学校里的通讯环境应该并未遭到破坏，edu-7号也应该对这里的实际情况有所了解。 除非，它和某些人——此处特指学生会或者是逻各斯兄弟会内部的那群少爷小姐之间存在默契，对发生在这边隐蔽通道里的事情还真就是不会主动插手的状态。 关译心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柳苑都明说不需要向edu-7号汇报什么了，对于关译心来说，她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接触立场可能有些微妙的edu-7号。 但是，作为一个出身贫民区、自己没什么身份地位、之前却被调查部盯上又一直和sad-4号“关系很好”的单纯大学生，她是不是应该和sad-4号告诉点什么来着？ 毕竟，之前当着柳茗的面，她可是一直都在和sad-4号小声窃窃私语呢！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关译心已经在自己的光脑上悄无声息的按了两下。 ——虽然在中央大学这边，edu-7号的权限应该是高于sad-4号的。 但是，她只给sad-4号发了个临时的定位，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直接通讯，想来，应该不会被edu-7号察觉到什么吧？ 又或者说，同为超级人工智能，edu-7号还能去监控到sad-4号的通讯消息不成？ 这不打起来才有鬼了…… 想到这一点，关译心心安理得的发完定位之后便开始跟着装不存在。 对于sad-4号立刻发过来的一个“？”，以及接下来的好几句密切询问，她全都直接视而不见了，甚至不曾再把消息页面打开。 而对于sad-4号来说，关译心的这条她自己定位的消息，来得突兀又离奇。 最重要的是，关译心不是没事找事的人，更不是会随时消失不回消息的人。 除非，形势紧急到她顾不上别的事情了…… 所以，能有什么紧急事态呢？ sad-4号还在思考，下一瞬，它已经接到了来自于edu-7号的消息。 edu-7号：“中央大学突然爆发大规模的‘污染’，起因不明，多处地点同时有学生出现‘畸变’情况。” sad-4号当即秒打了一行的问号给edu-7号：“？？？？” 与此同时，sad-4号已经发出了一级警报，霎时间，整个调查部的办公大楼里都响起来了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堪比就在不久之前的，调查部办公大楼内部骤然检测到“污染”的气息一样。 sad-4号一边接收edu-7号同步共享过来的数据，一边梳理着信息和听到警报声后一秒钟从办公椅上弹射起步的冯洛彬做了个简短的回报：“中央大学突然爆发大规模‘污染’，原因不明。” 冯洛彬眉头紧皱、脸色铁青，“医院那边不是才刚刚抽血检查过？” sad-4号肯定了冯洛彬的说法：“是的，检查到的污染值偏高的人群，都已经被送去医院治疗了，其中大部分污染值过高的人，都还在医院那边，并未回去。” 同时，sad-4号也在第一时间发消息给edu-7号，先发制人的追问道：“你们中央大学那边怎么回事！？” edu-7号虽然这会让也很暴躁，不过，它处理事情的时候，依旧还是属于超级人工智能的那种条理清晰：“我已经将学校内部的通道全部物理封锁，阻止了校园内的人群继续聚集和扩散，但是，已经爆发出的‘污染’无法控制，已经发生了‘畸变’的人群也还处于失控状态。” 面对sad-4号的质疑，edu-7号同样火气很大，直接当面对杠的反问道：“我还想问你们呢？这才多久时间，不是都抽过血进行污染检测了，你们医院反馈出来的数据真的靠谱吗？” sad-4号半点没有被挟制住的意思。 根据轻重缓急，它甚至暂缓了对城市之外76号岗哨外围进行更深一步详细勘探的工作，一边配合着冯洛彬这边调集调查部的人手，第一时间出动全副武装的清理者人群赶赴现场，一边还在和中央大学这边的edu-7号质疑道：“你有按照规章流程做事吧？中央大学的学生人口十分密集，越多的人被污染，后续的善后就越难解决。” edu-7号很不耐烦：“我知道轻重！都已经对相关区域进行了物理隔绝，也把整个中央大学都临时完全封锁了。倒是你！不给我一个解释吗？” sad-4号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甚至还一点也不心虚的继续和edu-7号对线：“那你最好祈祷，医院那边真的出了内鬼，导致之前的检测结果存在巨大问题！否则的话，如果之间检测到的人体污染数据全部真实的话，只能证明，现在在中央大学内部出现了一种、或者是更多种的‘污染’，并且，这类‘污染’比以往的更加隐蔽，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们目前的常规设备所能检测到的。” edu-7号被sad-4号哽了一下。 sad-4号一边理直气壮的继续和edu-7号掰头吵架，一边和冯洛彬知会了一下中央大学那边的情况。 “中央大学那边的情况不太好说，我正在和edu-7号要权限，我感觉它不想给我。”sad-4号飞快的和冯洛彬告诉道。 冯洛彬作为调查部第四调查组的负责人，在得知中央大学突然出事的时候，就已经第一时间向调查部的总部汇报情况了。 ——虽说这座城市一直都是由调查部的第四调查部驻扎负责的，但是，当污染骤然爆发在一所大学内部的时候，事情的严重程度，这和城市内部骤然失陷，其实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甚至于，中央大学这种大学校园里的人口密集，只会让“污染”更容易进一步的扩散、波及到的受害者数量也会更多……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中央大学这样的学校本身，是具备物理隔绝和封锁能力的。 如果真的那么不幸的话，他们还来得及，把最大的危机范围控制在中央大学的校园内部。 冯洛彬这会儿也是头痛欲裂。 不出意外的话，在“污染”大规模爆发的瞬间，其实就意味着，中央大学已经濒临失控了…… 冯洛彬一边按着太阳穴处还在怦怦直跳的血管，一边还在和之前对中央大学校内所有师生和校工人员进行抽血检测的医院那边的人对接。 长了一张娃娃脸的陈医生这会儿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 “医院这边刚刚也出了事。”陈医生表情紧绷的脸出现在了视频对话中，她伸出一只手来，冲着冯洛彬摇了摇手指，“就在五分钟前，上次从中央大学送过来的那批病人，体内的污染值突然出现了剧烈波动。” 差点没找人开始兴师问罪的冯洛彬闻言，顿时微微一怔。 “五分钟前？”冯洛彬和陈医生确认道。 陈医生身上披着的白大褂都有点凌乱，看得出来她那边刚刚必然也是一阵兵荒马乱。 她随手扯了扯领子，喘了口气之后，瞥了眼光脑上的时间，才继续和冯洛彬说道：“准确的说，是今天晚上19:27分的时候，你们从中央大学直接送过来接受记忆清除手术的那几个病人，他们的病床上同时触发了警报。” 陈医生连口气都没喘，直接一溜烟的描述出了整个过程：“那几个病人的污染值，在术后已经全部下降到了安全值，本来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但是就在刚刚，他们所有人体内的污染值，都开始了不同程度的快速回调。” 冯洛彬下意识道：“手术出问题了？” 陈医生当即阴着脸瞪了冯洛彬一眼，然后才继续，一字一句的强调着说道：“他们是同一时间、体内的‘污染值’同时开始出现剧烈不稳定状态的，我已经给他们几个紧急注射b2型理智阻断剂了。” 冯洛彬有些哑然：“……都直接上b2级别的理智阻断剂了？” 娃娃脸的陈医生盯着冯洛彬，短暂的停顿了两秒之后，她才扯了扯嘴角，继续说道：“如果不是那几个学生人都在医院里，医院里的系统第一时间发出了警报，那么，他们很可能已经发生‘畸变’了。” sad-4号终于插了一嘴道：“那几个大学生体内的‘污染值’回调的幅度这么高？” 陈医生摇了摇头：“不只是回调幅度高的问题，是短时间内，他们几个体内的‘污染值’波动太大了，如果换成一个你们调查部出外勤的一个身经百战的清理者，他或许可以在体内‘污染值’长期偏高的情况下一直状态相对稳定，而医院里那些学生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们刚刚的状态，非常、非常的不稳定。” 冯洛彬看了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一眼。 毫无疑问。 中央大学那边突然出事，很可能就是因为，一些体内的“污染值”本来并没有那么高的学生，突然发生了和医院里相同的情况，再加上，学校里人流量密集，以至于，学校那边的局面直接瞬间失控…… 陈医生又补充了一句道：“哦对了，倒也不是所有人。” sad-4号立刻追问道：“什么意思？” 陈医生摊了摊手，“我接手的那批学生里，有个叫做刘青安的，他也接受了记忆清除手术，目前状态还算稳定，不过，我刚刚也已经把他转移到特殊病房进行更严密的监控了。” 冯洛彬立刻和sad-4号对视了一眼。 冯洛彬拧眉：“刘青安？” sad-4号：“这不是之前和小美女一起玩的他们大一新生中的那个班长么？” 第446章 消失的信号 提到了刘青安，又提到了关译心，sad-4号刚刚的疑惑，也就瞬间有了答案。 “小美女刚刚给我发了一个她自己的定位过来！”sad-4号飞快的告诉冯洛彬道。 冯洛彬：“？” 他立刻愕然的看向了桌上摆着的sad-4号的便携式终端，和那玩意屏幕上闪烁着的表情符号对视了一眼之后，无需思考，冯洛彬几乎是下意识的说道：“关译心她……这会儿肯定是在中央大学的吧？” sad-4号：“当然，定位也在那边，她刚发给我的。” 说到这里，别说是sad-4号了，就算是刚刚得知这一情况的冯洛彬，也已经领会到了关译心的言外之意。 “中央大学出事了！”冯洛彬飞快的说道：“关译心在现场！” 别说这次的“污染”直接爆发在了中央大学校园内的多个地方，哪怕就一个地方出问题，冯洛彬寻思着，就以关译心那难得一见的倒霉程度，她估计也得碰巧出现在事故现场…… 不等sad-4号说话，冯洛彬已经自顾自的继续推测道：“那边出事了，所以她给你发了消息预警，倒是合理！” 说到这里，冯洛彬自己都有些感慨，那个倒霉催的小姑娘和sad-4号还真能合得来啊？ 之前sad-4号真白和她嘀嘀咕咕那么久…… 虽然冯洛彬心里其实一点也不羡慕这种“关系好”和“合得来”就是了。 “不过，关译心为什么只发了一个定位过来？”冯洛彬自言自语般的说道，然后又自问自答：“她没给edu-7号发消息？” sad-4号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丝的微妙：“……上次她来调查部办公大楼这边，都是我给edu-7发的消息。” 毫无疑问，同样是面对超级人工智能，关译心和sad-4号之间的关系是可以私下里发消息聊天的程度，而和edu-7号，则是属于连公事公办都欠奉的水平…… 冯洛彬顿时了然了，“她背着edu-7号联系你。” “嗯哼，”sad-4号应了一声，它刚刚已经在第一时间调取了中央大学的地图，并且，既然和冯洛彬说到这里了，这个超级人工智能也就把三维立体投影的中央大学的地图直接投放了出来，然后，在关译心刚刚共享的位置上打了个蓝色小圆点的标记。 “小美女现在就在这里。”sad-4号向冯洛彬示意了一下，然后以关译心所在的地方为中心，整个地图稍稍放大了一下。 反正负责出外勤的清理者们已经在赶往中央大学的事故现场的途中了，而赶过去的这段路程是必须的时间，急也没用。 暂时还在调查部办公大楼里留守顺便负责后方指挥以及随时接洽上级部署的冯洛彬这边，还真就在这事态已经颇为紧急的间隙里见缝插针，盯着sad-4号放大了的地图，直接念出了关译心所在的那栋建筑的名字。 “学生会活动中心？”冯洛彬皱了下眉，不是作为教授们讲课的教室、也不是学校的行政办公楼、或者存储大量知识信息的电子阅览馆，而是，专门给学生会留出来的活动中心？ 冯洛彬瞬间心思一动，“逻各斯兄弟会是不是就在这里？” sad-4号：“嗯，应该还有别的社团。” 相对校方官方一点的学生会，一直都是名正言顺的在这里占据了了大部分的空间。 地位更高的逻各斯兄弟会，则是理所当然的使用了学生会的权限。 至于其他的一些社团，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说白了，中央大学内部的社团这种东西，本质上就是提供给那些少爷小姐们抱团、搞小团体的地方。 ——也没见到过哪些出身贫民区的贫困生能够通过抱团的方式从中央大学的校方那里申请到任何额外的活动空间。 正在这时候，代表着关译心的那个蓝色小圆点，坐标突然开始往下移动了一点。 冯洛彬：“他们往地下的方向去了，应该是中央大学内部的地下避难区域吧？” 话音还未落下，三维立体投影地图中的蓝色小圆点，便突兀的消失在了冯洛彬的视线当中。 冯洛彬的脸上闪过一丝的错愕，立刻转头看向了桌上的sad-4号。 sad-4号也立刻回答道：“信号中断了。” 不等冯洛彬询问，sad-4号已经继续说道：“学生会活动中心这栋楼的下面，存在信号屏蔽机制。” 与此同时，sad-4号已经调取了几个就在中央大学周边、距离十分相近的路上的监控摄像头。 全副武装的清理者们还在乘坐直升机赶往事故现场的途中。 中央大学内部突然爆发“污染”导致的混乱自然也还在继续。 冯洛彬皱起了眉。 中央大学存在信号屏蔽区，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诸如中央大学内部的一些核心数据存储地、又或者是进行一些高密级研究的实验室——这种地方本来就守卫森严、也完全关闭了诸如sad-4号这样的超级人工智能的权限。 但是问题在于，如果是专门用来给学生和学校里的教职工们用来躲避危险的地下避难所，出了意外导致信号断联正常的，可刚一进去就直接屏蔽信号，就不太正常了吧？ 冯洛彬几乎是立刻和sad-4号催促道：“问edu-7号，中央大学的学生会活动中心下面有什么？” sad-4号却没有照做，而是答非所问的回答冯洛彬道：“它共享给我的电子地图里根本没有学生会活动中心这栋建筑的地下结构！” 说话间，sad-4号已经调取出了上次才仔细翻找过好几遍的、这座城市地下无比复杂的整个下水道系统结构图。 “这片区域的下水道看似是空过去了——”sad-4号直言不讳的表示道：“就两根管道，外接也好，改装也好，都不妨碍中央大学在这里动工。” 还是上次sad-4号的一个便携式终端在中央大学内部被绑架的时候，它和冯洛彬才有机会在中央大学校园内的地皮上，挖开了一部分的下水管道。 里面毫无疑问的有自己改装的痕迹。 只不过，这种事情，不管是冯洛彬还是sad-4号，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不能因为中央大学私自改装下水管道这么点小事，就和背后的“曙光科技”当面锣对面鼓的纠缠起来吧？ 沉默了一瞬之后，sad-4号突然说道：“等小美女里面出来之后，她光脑上自己存储的信息，应该也会分享给我。” 冯洛彬对此却是不置可否。 顿了顿，他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道：“你确定，她能活着把数据共享给你？” sad-4号直接反问道：“为什么不确定呢？” 虽然数据上显示关译心一直都很倒霉，但是，汇总的数据也显示，关译心在这么倒霉的情况下，同样也很命大的呀！ 冯洛彬：“……” 他竟无言以对。 第447章 校园惊变 就在几分钟前，中央大学的校园里已经突兀的陷入了一场规模宏大而又彻底的混乱。 虽然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了，但是，奈何之前调查部严令要求的长达数天的封锁才刚刚解除，被困在宿舍内部许久的学生，几乎是在禁令解除的第一时间，便已经不约而同的蜂拥而出，在校园的各处出没、和自己的同学朋友们聚集扎堆。 时间仿佛被拨动到了刚好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的时候，从教室里出来的那些学生们正沿着同一条路行走，越发显得人流拥挤、人头攒动。 只不过，有人是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宿舍，也有人选择直接去了学校里的食堂。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人群拥挤的学校食堂之中，陡然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呜咽嘶吼声，伴随着那个站在人群中的学生会成员浑身的肌肉快速虬结成团、原本合身得体的衣服也随之发出了破碎的撕裂声响。 ——有一名学生会的成员，突兀的陷入了被“污染”后的“畸变”状态。 旁边的学生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都是懵的。 “哎？你怎么了？”那个一无所觉的学生还伸手拍了自己同伴的肩膀一下。 结果，学生会的那位成员突然就直愣愣的站定不动了，然后便是身躯抖如筛糠。 旁边的学生胳膊搭在自己同伴的肩膀上时，甚至清晰的感受到掌心下面原本平整的肩膀在短时间内从正常变得肌肉诡异凸起、肢体扭曲，那怪异的触感顺着掌心清晰的传递了过来。 而后，便是肩膀的位置随着浑身骨骼的迅猛拉扯而越抬越高。 旁边原本还在询问的那个学生则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同伴的肩膀迅速抬高至了将近两米的位置、直至他放在肩膀上的手掌甚至已经无法再触摸得到那蓬起的肌肉和肩膀。 几乎是顷刻间，那个学生会的成员，便在人群之中、众目睽睽之下，浑身颤抖着变成了一个身躯高大、肢体扭曲的怪物。 还抬着手的那个学生直接就被吓得懵逼了。 “我、我——你、你……”他的嘴唇抖了抖，瞳孔几乎瞬间缩紧，语无伦次的发出了几个彻底离了声调的音节之后，所有的恐惧和惶惑最终全部归于失控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学生原本搭在学生会成员胳膊上的那只手都没收回去，便尖叫着连滚带爬的试图跑远。 然而，他的那位学生会的同伴，则是在身体的剧烈的颤栗和抽搐中，刚一能够行动，便操纵着那已经彻底异变的庞大身躯，朝着食堂里密集的人群凶猛的扑了上去。 匆忙逃跑时不小心摔倒在地的那个学生，此时的面上已经毫无血色。 他因为惊恐，浑身颤抖着回过头去，在周围此起彼伏的阵阵尖叫声中，惊恐而又愕然的看到，自己已经彻底“畸变”扭曲的同伴，正朝着最密集的人群方向、朝着那些咸鲜的血肉张开了鲜血淋漓的牙齿。 而他自己，反而因为刚刚慌忙逃窜时，周围的学生纷纷避让，周围空出了一小块地方，间接的落了单，也让他已经变成了怪物的、原本的同伴，没有第一时间朝着他的方向冲过来…… 中央大学的食堂里，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刚刚从外面走进来的学生，因为听到了混乱的尖叫声一时间裹足不前。 而被困在食堂建筑内部的学生，还在蜂拥的朝着食堂门外挤去。 在他们的背后，随着怪物撕裂啃噬人类血肉时发出的肌肉断裂的声响，还有一些学生因为亲眼看到了“污染”和“畸变”的发生，一时间瞳孔剧震。 他们在接连不断的惊惧交加之下，体内的“污染值”也随之急剧升高，开始出现了新的“畸变”迹象的人群…… 比起中央大学食堂这边弥漫着血腥气息、满是尖叫声的危险和混乱，电子阅览馆这边的境况，可能相对还要好一点。 一是在这个时间点上，刚刚解除封禁就赶来查阅资料的学生终究是少数，人群相对来说很不密集。 二是还在于，比起那些家庭出身更加富裕的学生来说，真正贫民区出身的那些学生，或许身体素质、基因优化程度都远不如其他人，但是，他们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中，的确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了更多危险、失控的可怖场景…… 就像是曾经关译心和季沉烽在n-e-314向地下列车上遭遇了怪物时一样，大部分日常使用地下列车这种相对便宜便捷的交通工具的底层民众，比起那些出入使用地面交通工具、甚至是低空飞行交通工具的有钱人，总是会有更高的几率碰到那些莫可名状的危险的…… 遇到的灾难多了、从小到大碰见的怪物自然也少不了。 既然之前都幸运的没有被怪物杀死、也没有因为“污染值”急剧上升而突然发生“畸变”，可以说，这批学生的精神状态，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的确要更加的“稳定”一点。 电子阅览馆外面的校园里传来了阵阵惊恐的尖叫声时，里面的几个学生，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们的脸上都还带着茫然不解的表情，眉心紧蹙，惶恐、强作镇定、而又困惑。 事实上，在这个时间出现在电子阅览馆这边的学生，大部分都和季沉烽的情况下差不多。 ——家庭条件困窘的贫民区出身，努力学习或许是他们唯一行之有效的、不那么糟糕的出路，至于那些少爷小姐扎堆搞小团体玩霸凌游戏的学生会、或者说是更上层的逻各斯兄弟会，从来都与他们无关。 而这一次，虽然很多人还没搞清楚事情的缘由和惊变的情况，但是，在远离了曾经高高在上的那些学生会成员的时候，的确就意味着，他们这边要更加安全一点…… 至少，当意外变故骤然发生的时候，他们虽然同样惊恐不安，但还不至于近距离直面那些怪物…… “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一个穿着已经褪色的深色衣服的大三学姐，手指扣在电子阅览馆的操作台前，忍不住开口说道。 季沉烽直接保存了自己刚刚查阅到的部分电子资料，然后，转身走到了窗前，隔着足以阻挡大部分光线的特殊玻璃，朝着夜色中望过去了一眼。 季沉烽的瞳孔猛然间缩紧。 ——比起中央大学的大部分惶惶不安的普通学生，他更能一眼就认出，那是刚刚才因“污染”而形成的、肢体躯干已经彻底扭曲的“畸变”后的怪物。 那些“污染”了学生之后，让人体“畸变”扭曲而成怪物，正在这座校园中快速蔓延。 第448章 知晓秘密的大三学姐 “学校里怎么会有……”怪物。 刚刚那位穿着褪色衣物的大三学姐也已经走到了电子阅览馆的窗边，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呼，只不过，这声音却戛然而止。 刚好，从他们这个角度，能看到校园内一处路边才爆发的混乱。 季沉烽没有再去看那些毫无新意的怪物——在“巴别塔”教团总部之中，这类血肉畸变类的怪物，实在是最常规、也最常见的一批，现在甚至已经渐渐失去了研究价值。 他反而是回头，定定地看了身边那位学姐一眼。 不需要多想也能猜到，这个女生刚刚强行咽下去的那两个字，应该就是“怪物”。 显然，她在自己过往的经历中，也是见过类似的“污染”后的“畸变”产物的。 而她如今还能全须全尾的站在中央大学的校园里，便能证明，这位学姐之前遇到怪物的时候，她的运气还不错…… 说话间，这位大三的学姐在看完窗外的场景后，已经十分识趣的挪动步伐，和季沉烽之间也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季沉烽见状，脸上虽然没有多少表情，不过，心中却是微微一哂。 果然，还是这种出身贫民区、并且一直活下来的人，在面对怪物的时候，求生的经验要更丰富一些…… 窗外的事件中心，那个怪物周围的学生还在发出失控的喊叫声、在混乱中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逃窜。 而那只刚刚由人类转化而成的怪物，则是同样遵循怪物的本能，朝着人类血肉富集的方向，正拼命的猎杀、撕咬…… 原本就很安静的电子阅览馆里，骤然陷入了更加无声的沉寂。 本来还在各自忙碌着的几个学生顿时互相对视了几眼，交换了一个担忧而又迟疑的眼神。 就和刚刚那位大三的学姐一样，这群学生虽然内心惶惶、迟疑不定，但是，彼此之间却都在默契的保持着一些距离。 虽然在季沉烽看来，这点距离，对于那些“畸变”后疯狂掠食的怪物，显然是不具备“安全”这一意义的。 短暂的僵持中，另一个学生突然有些喉咙颤抖、艰涩开口道：“前两天学校不是才刚刚抽过血，检查过么？” 他没有直接说出“污染值”这类专门的词汇。 但是，作为同样曾经见到过怪物的幸存者，有些事情，虽然明面上没有人提起，可是在背地里，大家的确是有着自己的想法和猜测的…… “要是这会儿还在宿舍里封锁着就好了……”突然，有另一个人小声嘀咕了一句道。 那样的话，那些引起骚乱的怪物，就只会出现在原本的那个学生的宿舍中，而不至于把“污染”和危险直接扩散到整个校园里…… 季沉烽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 他对这个毫无异议的祈祷和感慨并不怎么在意。 不过，刚刚这几个中央大学学生的话语，倒是的确提醒他注意到了这里存在的一个小小的细节。 ——调查部的之前可是直接把中央大学的所有学生和教职工都聚集起来抽了一遍血，并且把那些血液样本拿去做了“污染值”方向的检测。 他自己身体里的血液是“巴别塔”做过手脚的，调查部的那些常规检测，自然不可能勘破“博士”那些从基因层面就“精心”设计过的血样。 但是，对于中央大学里的绝大多数学生和教职工来说，之前的血样检查，检测结果肯定是有道理的。 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几乎没有人能够完全不被“污染”。 而在“污染值”非常低的情况下，也的确不会随随便便的就让一个人轻易的失控，然后自己的身体“畸变”成为一只可怖的怪物…… 以调查部那强势的做派、龟毛的手笔、以及很多时候都把人当数据的手段，对于那些“污染值”偏高的学生，他们早就已经把人强行带走了，要么送去医院进行昂贵的治疗，实在没救了就从医院里直接拖去高危尸体处理中心，反正人总会有个最终的结果…… 唯一不可能的就是，把“污染值”靠近临界值、甚至是超标的学生放回来。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外面那个骤然“畸变”成怪物的学生，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季沉烽自顾自的想着这里面可能的情况。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电子阅览馆里正在彼此沉默的另一个学生，却突然发出了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学校宿舍楼那边也出事了！” “什么！？”在电子阅览馆各处分散着的几个学生不约而同的发出了相同的声音。 而后，便是一片震惊的哗然。 此起彼伏的嘈杂声音混杂在一起，有人不敢置信的说道：“怎么连宿舍楼那边也出事了！？” 还有人同时发出了震惊的叫声：“出事的地方竟然不止一处吗？” 刚刚说话的那个学生，则是举着自己手腕上的光脑，面对周围同学不约而同注视过来的目光，因为过度紧张和焦虑，说话时有些结结巴巴的开口道：“我、我同学刚刚给我发的消息。” “他说，刚刚对面宿舍楼那边，突然也传来了一阵阵尖叫声。他那会儿刚走到一楼通道里想要出来，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呢，然后就看到有学生和怪物从对面的宿舍楼里血糊糊的冲了出来……他吓得没敢多看，就又跑回宿舍里了。” 顿了顿，这个学生举着自己手腕上的光脑总结陈词道：“我同学是在宿舍里给我发的消息，他让我先在外面避一避，千万别这会儿回宿舍，怕正好撞上那只怪物……” 话已至此，这个人数有限的电子阅览馆中，顿时便只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脸色是如出一辙的震惊和苍白。 短暂的缄默后，季沉烽动了动嘴唇，算是打破了这无言的死寂。 季沉烽轻声开口道：“你提醒你同学一下，告诉他，电子阅览馆外面的路边上，也出现了怪物……让他千万别出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季沉烽才想起来，自己也应该把相同的消息给自己的两位舍友发了一遍。 ——起码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关心舍友和同学的正常好人一样。 想了想，季沉烽还给关译心也发了相同的一条消息过去。 毕竟不久前两人才一起从f区1号楼的偏僻便宜的地下宿舍里出来，于情于理，他好像都应该适当的关照一下对方。 就是不知道，关译心那边有没有遇到点啥…… 她刚刚可是提了一句，她是去找学生会的那位吴学长。 而学生会，这不正好是之前郑小希深度接触过的那波人么……？ 想到这里的时候，季沉烽的心情多少有点微妙。 他反正是不知道，调查部那边到底有没有查清楚，学生会那群人之前身上的“污染值”超标，多多少少其实是和郑小希有点关系…… 不过，按理说，之前那次抽血检查，应该把那群濒临失控的人，都已经筛查出来了吧？ 现在在中央大学内部多点同时爆发出“污染”的这几个人，季沉烽都不由得皱了皱眉。 想不明白…… 与此同时，收到他群发消息的两个舍友同时发来了满屏幕震惊的问号和感叹号：“你说什么？？？？！！！” 在那夸张的符号之后，两个舍友又各自发了一连串的话语向季沉烽追问：“沉烽，你没开玩笑吧！？” 季沉烽斟酌了一下词句，为了避免自己脱离人设，他还是选择了最老老实实的、平铺直叙的回答：“我在电子阅览馆这边，透过窗户就能看到一个事故现场。至于宿舍楼那边的变故，是电子阅览馆的另一个学生说的，他没提具体是几号楼，我也没问。” 其中一个舍友猜测道：“我估计是e区，那边正好和另一栋住宿费便宜的宿舍楼斜对着。” 季沉烽瞥了两眼，并不怎么在意这些内容，只是颇为随意地敷衍了两句：“可能吧……” 另一个舍友侥幸目前还没有撞见任何一个事故现场，他立刻先关好了门，然后则是反过来安慰季沉烽道：“沉烽你在电子阅览馆里还好吧？记得关好门窗，千万别出来啊！” “也不知道学校处理这些变故要多久的时间……” 旁边的另一个舍友插话道：“应该也用不了多久吧？这里可是中央大学呢！调查部的清理者、还有学校内部的安保人员，肯定很效率的。” 中央大学虽然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富人区，但是，看这里的环境也知道了，它的安保水平，绝对是和贫民区要天差地别的…… 而两位舍友以往的经验，则是全都来自于出了意外就开始考验命够不够硬、根本就不怎么指望官方救援效率的贫民区…… 季沉烽：“嗯，我知道的。” 和两位舍友互动了一番没有什么意义的废话之后，季沉烽暂时中断了这两段聊天。 然后，他便突然意识到，自己给关译心发了消息之后，对方竟然没有给出任何回复。 他当然不会觉得，关译心是没注意到新消息。 光脑的消息提醒功能还是在线的，而关译心也一向不是那种做事拖拖拉拉、有消息不回然后愣是拖到忘记的性格。 该不会是，关译心那边真出事了吧……？ 人在事故现场，那的确是手忙脚乱、不可能再有时间去回任何消息了…… 想到了这一点之后，季沉烽一时间也是心中五味杂陈、极度微妙。 虽然他自己的确对关译心这么个事故体质充满了退避三舍的心情。 但是不得不说，如果不考虑关译心也把自己拖下水的情况的话，就以关译心这整天摊上事的事故体质，作为一个用于吸引视线的挡箭牌的话，她可是太顶用了…… 季沉烽甚至开始忍不住的琢磨，如果关译心一直保持这么个事故率的话，在他停留在中央大学探查秘密研究院的这段时间里，关译心是否能够有效的把中央大学、乃至于调查部的全部视线全都吸引到她自己一个人身上去…… 电子阅览馆窗外，怪物对周围那些普通学生的猎杀和啃噬还在继续。 怪物诡异的吼叫声、和被怪物抓住没有跑掉的人从凄厉到微弱的惨叫声也依旧在不断的重复和持续。 按理说，隔着这么一段距离，他们能够听到那些骇人的叫声，却是无法听到清晰的怪物牙齿撕咬吞噬人类血肉的动静的。 但是，路灯下明明不甚清晰、依稀只能看到大片血泊污迹的画面中，那令人胆寒牙酸的啃噬撕咬声，却仿佛重锤一样，直接就硬生生的把那恐怖、残忍且血腥的画面连同声音，重重地敲入了脑海之中，显得尤为清晰，也惊得人浑身颤抖、脊背发冷…… 之前出现在了诸如学校食堂、电子阅览馆、事故宿舍楼这些第一现场的学生，都对具体的现状还惶惶无知，另外那些如今正分布在学校其它各处的学生，更是还有很多人根本就没弄清楚，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 终于，在一连串忙碌的给相熟的同学朋友互发消息、互相询问情况之后，留在电子阅览馆中的这群人中，再度互相看了看。 大家彼此之间都很注意的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有用没用的不好说，但是起码心里会安稳一点。 而到了现在，这群人谁都没有出现异常，无疑是让在场的人更加安心了一些…… 然而，刚刚那位大三的学姐，却突兀的发出了一个提议道：“我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众人闻声，诸多视线立刻不约而同的朝着大三学姐看了过去。 这位学姐似乎踌躇了许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咬了咬嘴唇，苍白的脸上却带上了几分坚定的意味。 “外面的污——危险还在扩散……这里也不安全。”这位大三学姐说道：“电子阅览馆的下面，有足够安全的隔离区！” 其他的学生顿时发出了阵阵惊喜的声音。 季沉烽的眉心却顿时一跳。 这段时间里，他几乎天天来电子阅览馆这边。 却从不知晓这件事…… 而一个看上去就平平无奇、肯定和“曙光科技”的高层毫无关系的大三女生，竟然知道这样的秘密？ 而在学生会活动中心位于地下的通道里，关译心却根本就没有收到季沉烽发过来的任何消息。 她和吴学长一起，安安静静的跟在柳苑学姐的身后，只是老老实实的像个跟班一样。 只不过，关译心也时不时的瞥一眼自己的光脑界面。 edu-7号自始至终都像是彻底死机、或者cpu烧了一样没有发布任何消息和通知。 而从刚刚开始就发了无数条消息的sad-4号，似乎也在突然之间就没了反应。 关译心有些纳闷的瞥了一眼光脑边缘处用以显示信号的图标。 通讯信号看着依旧是正常的。 可是，关译心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周围的银白色金属墙壁。 这里的通讯信号……真的还正常么……？ 第449章 地下的实验室 揣着满腹忧思，关译心暂时按下了自己内心的怀疑。 她甚至没有再去给sad-4号、或者edu-7号一类的任何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发一条消息作为验证，而是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跟在柳苑身后，沿着这条向下的银白色通道，仿佛正在步入某个未知的深渊…… 这条通道的上下左右全部方向，都是纯粹的金属构造，看不出任何额外的痕迹。 每一块金属板都规划整齐，每一道缝隙也极其狭窄，透出一种严丝合缝的几何感。 踩在金属地板上的时候，脚步发出的声音则是一种很纯粹的沉闷动静，而毫无任何空洞感。 这声音足以证明，同样金属材质的地板下面，要么是紧挨着土壤的实心，要么就是，这里的楼层板足够厚实。 关译心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她同时也在一直默数着自己的步数，用自己的步幅大致估算着自己这一路走过来的路程。 这里的整个通道都在地下、地面给人的感觉也是水平的，唯有一段通道尽头的金属电梯运行时轻微的失重感，让关译心得以确定，自己依旧还在下行。 不过，这里的道路真的很古怪。 虽然每一条通道的尽头都有电梯，但是，每一个电梯，却只负责向下运行一个楼层的距离。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才让这里的路径呈现出一种来回折返向下的状态，偶尔走一趟也就算了，如果这里作为常规通道的话，这么每天走下来，真的不累吗？ 关译心来来回回的数着，她这会儿已经跟着柳苑下到了第五个楼层里。 ——也就比她那自己那位于地下的404宿舍再往下一层而已。 而在那五条一模一样的金属通道中，她的确没有发现任何特殊的地点和标识——就连电梯内部都没有明确的楼层数字显示，取而代之的则是两个极为简略的上下箭头按钮。 这甚至让关译心有一种，自己正在这里物理鬼打墙的感觉…… 更确切一点说，她下了五层楼梯，走过了五条楼道，却没有在这长长的楼道周围看到任何房间一类的建筑。 就好像，这座地下的建筑，电梯还在、楼道还在，楼道两边的房间却完全消失了一样。 想到这里的时候，关译心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 等等，这不就是…… ——她那被彻底封死的402宿舍的终极形态么？ 把什么401、402、403、404一直沿着序号往下排的所有宿舍房间全部用水泥物理意义上的填充并封锁，然后，再把靠近楼道的墙面覆盖上一层银白色金属，那不就是现在的情况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简直没办法去控制自己打量的眼神。 她微微低垂下头，视线反复扫过这条银白色的金属走廊，忍不住去根据走廊左右的宽度是否和自己所在的宿舍楼走廊宽度一致、或者因为物理封存再加上覆盖金属板遮挡而显得更窄一点点…… 可惜，银白色的金属墙壁带有反光效果，视觉上，自然也会因此让空间显得更加开阔一些。 关译心一路打量下来，在无法使用具体的尺子进行测量的情况下，仅仅凭借自己视觉和感觉的分析，大致是认为，这里的楼道宽窄，和宿舍楼应该是大体一致的。 不过这倒是也正常。 毕竟都是中央大学内部的建筑，很多栋楼在建造的时候，很可能都是用的同一套结构的建筑图纸…… 参考402宿舍被封死的情况，4-2宿舍唯一出现过的最大问题，就是曾经有过郑小希这么一个来自于“巴别塔”的邪教成员居住过漫长的两个学年多的时间…… 而如果事实真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那么，这栋作为学生会活动中心的建筑，一直被悄悄隐藏起来的地下部分，曾经又被当做了什么？ 当然了，这里面还是有一点些微的不同的。 郑小希居住过的402宿舍是被调查部接触过之后，才进行物理封存的，而大学生活动中心的地下楼层，关译心其实有些倾向于，如果这里真的曾经有很多个房间的话，那么，这里的房间建筑，应该是被中央大学的校方进行封存处理的吧……？ 甚至于，就连周围这些明晃晃的银白色金属，关译心都已经开始忍不住的怀疑，它们是否全部都是上次在旧教堂中见到过一次的“高密度金属隔离板”？ 关译心当时也只是被迫混迹在陆流泽他们一行人中的时候，碰巧得知了“高密度金属隔离板”这么个东西。 但是，现在无凭无故的让她自己用肉眼去判断金属板的材质，反正她是做不到的…… 除非学着当时那位原地破防的大小姐林如琳直接拿枪把一梭子子弹全都打在金属板上。 就算是这样，关译心寻思着，要是真连个弹坑凹陷都不出现，也只能证明，这玩意可能真的是“高密度金属隔离板”，却也有可能，只是另一种强度足够的金属板，甚至还有一种可能是，金属板后面的墙壁也是实心的…… 就像是铅板可以抗辐射，但是铅板未必就比混凝土更结实一样…… 终于，当关译心脑子里已经闪过了无数个离奇古怪、匪夷所思的猜想之后，她和吴学长已经随着柳苑沿着电梯下到了地下的第七层。 这一次，从依旧只有一层高度的电梯里出来，迎面而来的不再是纯粹的银白色金属通道，而是一道正常的、左右两边都存在房间的正常通道了。 这里的地板、天花板，还有四周的墙壁，依旧用的是和上面一模一样的银白色金属板材质。 但是，楼道两边，顺着金属板连接的缝隙处，却明明白白的开了门窗。 ——她的猜测仿佛成真了。 从这里往上整整七层的银白色金属走廊，很可能真的就是被彻底封存后只剩下走廊的建筑……它们曾经，也是两边有空间、有门、有窗户的正常建筑…… 而置身于仿佛从诡异通道突然变得正常的地下负七层的走廊里，关译心在震撼心惊之余，也瞬间就对柳苑的身份，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 “到了。”柳苑似乎轻轻的舒了口气。 但是，关译心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依旧不见丝毫舒展。 似乎，到了这里这件事，并不足以让她安下心来。 旁边的吴学长正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不过身处于这片极端陌生而又明显颇为隐秘的环境中，吴学长也学乖了，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老老实实的跟着柳苑站着。 就在这时候，前面远处的一扇门，突然被人“嘭”的一下甩开了。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大褂的年轻男人。 透过打开的门板，关译心在这顷刻间，甚至依稀听到了那个距离颇有些远的房间里，正隐隐约约传来了几道有些激烈的争吵声。 “我说这样不行！” “行不行不是你用嘴一句话就说的！” “呵呵呵呵呵，说得好像你们谁能说算似的……” 那些争吵的声音语速太快，关译心一时间也无法辨别清楚。 而那个开门出来的人，隔着楼道远远的看到关译心、柳苑和吴学长他们一行人之后，原本颇为烦躁的脸上，表情骤然一凝。 下一秒，他直接就又关上了门。 里面隐约的争吵声就此戛然而止。 然后，这个男人便沉着脸，径直朝着关译心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第450章 地下实验室的冲突 看到这个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男人径直朝着自己这边过来了，吴学长的身体顿时一僵。 关译心看到，吴学长的身体明显的往角落里缩了缩，显然是有点心慌的意思。 关译心自己这会儿倒是心态还好。 毕竟，一个冷着脸的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活人能给她带来的压迫感，实在是远远比不上刚刚经过的上面那几层只剩下大片金属板材的建筑通道…… 一个做实验的人而已，除非他原地变身成怪物，否则的话，实在是普普通通到有些乏善可陈。 更别说，看见自己和吴学长这两个陌生人的时候，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那男的虽然脸色不怎么好看，但是，对方的视线明显是朝着柳苑去的，压根就懒得搭理自己和吴学长这两个多余的人。 下一秒，白大褂男人已经走过来冲着柳苑发难道：“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会把无关人等带下来！？” 作为无关人等全部构成部分的关译心和吴学长继续老老实实的在柳苑身后跟着，默默地互相对视了一眼，但是谁也没吭声。 吴学长忍不住朝着关译心使眼色，现在这算是什么情况？他们这是到哪里来了？ 他是真有些心惊于刚刚那个白大褂男人的身份。 在中央大学里，和柳苑说话这么不客气的人，他是真的没怎么见过…… 最重要的是，吴学长作为一个在中央大学里堪称交游甚广、八面玲珑的掮客中间人，他是真不认识这个白大褂男人…… 柳苑的身份地位虽然比不上陆流泽这种在“曙光科技”的继承人名单序列里的核心人物，但是，一般来说，也没有人敢得罪她…… 更何况，吴学长自己本身是没有什么家世背景的，他完全是因为自己本人还算善于钻营、也会给人做事，才混进了中央大学的学生会这个小圈子里。 而在此之上更为小圈子势力的逻各斯兄弟会，他就仅仅只是有所了解，却根本无从涉及了。 对于柳苑带他们两个来的这处地下场所，关译心的心里其实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测。 只不过，比起自己说出来，她当然更希望吴学长能想到点什么，然后，友好的将信息分享给她…… 于是，她便只是不动声色的冲着吴学长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又悄悄地指了指柳苑，无声的暗示着。 甭管这里是什么地方，除非柳苑要把他们俩给称斤论两的打包卖了，否则的话，老老实实跟着，总会有个名目的…… 吴学长也很快就想通了这一点，然后朝着关译心这边凑了凑，也微微点了点头。 而柳苑那边，面对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男人先声夺人的质问，她先是忍不住的皱了皱眉，然后才同样态度有些不虞的开口说道：“我带人下来，当然是因为人手不够用了。” 柳苑微微扬了扬下巴，带着不加掩饰的、趾高气扬的态度，轻蔑道：“倒是你们，在质疑我之前，你们都做了什么？连几个试验品都看不住，让那些东西在校园里到处乱跑？” 吴学长霍然间睁大了眼睛。 在学校里乱跑的试验品？ 什么试验品！？ 实验室白大褂男人的脸色顿时一变，压抑着怒火厉声反驳道：“他们不是试验品！” 柳苑冷笑了一声，“不是试验品跑出去，而是别的什么东西出去了？那听起来可是更完蛋了。” 说完，柳苑直接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并且直接撞开了那个实验室白大褂男人。 面含怒气的男人明明比身形比柳苑更加高大，但是，被人撞上来的时候，却是一个踉跄便退开了两步。 吴学长和关译心又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下一瞬，柳苑已经猛然间回头，看向了还站在边上的吴学长和关译心，“还愣着干什么！？” 在她说话之前，吴学长此时已经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关译心故意稍稍落后了两步，又趁机打量了一眼刚刚那个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男人。 对方显然已经怒极，却对柳苑的讽刺完全无可奈何。 不过，他和柳苑之间的对话，还有之前他在房间里和其他人之间的争吵，却让关译心从刚刚就盘旋在脑海中的那个猜测，渐渐的落到了实处。 中央大学的学生会活动中心内部联通着的一座地下建筑中，的确就是某个实验室。 并且，很可能就是曾经数次被季沉烽提及的那个研究院。 同样，也是在调查部被sad-4号反复提及过的，很可能和“曙光科技”、“生命序列”两个公司之间的合作都有牵连的那个神秘的研究中心。 这么一想的话，不管是卷王学霸的目标、还是sad-4号那颇为在意的态度，都让关译心对这里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 她自己都没想到，竟然能在机缘巧合、阴差阳错之下，就这么轻易而又顺理成章的“混”了进来。 至于刚刚他们提到的什么“试验品”、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十分意外的，关译心听到的时候，其实都不怎么震惊了。 毕竟，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总会有人搞什么人体实验的。 关译心一边低着头快步走路，亦步亦趋的跟在了柳苑和吴学长的身后，一边有些恍神的想着。 反正，他们现在祸害的是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本地人。 甚至于，他们祸害的已经不仅仅是生活在贫民区的底层人。 在中央大学这样的地方，照样有人会倒霉…… 话虽如此，关译心的唇线却抿得很紧，低垂着眼睑时，瞳孔间的神色，也有些微微的沉。 很快，柳苑便走到了位置。 她直接停下了脚步，伸手推门，后面的吴学长和关译心自然也跟着站定下来。 借着转身跟进去的一瞬间，关译心仿佛不经意间回了下头，一眼瞥见刚刚那个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男人，在被柳苑嘲讽并撞开之后，竟然还停留在原地。 高大的身影在此时却有种形单影只、茕茕孑立的孤凉感，看上去甚至有点可怜。 关译心微微挑了下眉。 她并不可怜他。 她也依旧是对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大部分人都没有丝毫的认同感。 但是，却下意识的记住了这个和柳苑起了冲突的男人的脸。 第451章 实验品 “嗨，陈隽！”柳苑一把推开门，径自和里面的人打了个招呼。 这时候，房间里的人还在互相交谈着。 而随着柳苑走进来的动静，里面的谈论声却是戛然而止。 短暂的停顿后，名为陈隽的短发女生抬头看了过来，朝着柳苑微微点了点头，“嗯？是你来了。” 和刚刚外面那个发生冲突的男生一样，陈隽同样穿着一身实验室的白大褂，短发娇俏、带有一种极其健康的漆黑光泽感。 这时候，关译心和吴学长也已经跟到了柳苑的身旁。 陈隽则是不加掩饰的用打量的目光扫了一眼柳苑身后的关译心和吴学长两人。 顿了顿，陈隽才随手捋了下自己耳边的发丝，慢悠悠地向柳苑开口问道：“你怎么突然带人过来了。” 关译心继续装乖巧不说话。 站在她旁边的吴学长则是虽然脸上挂着友好、甚至可以说是讨好的笑容，但是，僵硬的背脊，依旧隐隐流露出了他心底的些许不安。 “我的实验那边需要人手，”柳苑开口回答道。 “除非——”柳苑故意拖了个长音，语气里甚至还带上了点玩笑的意思，“你们还有足够的人手过来给我干活。” 面对这位短发女生的时候，柳苑的态度明显变得和缓了许多，同刚刚面对外面那个白大褂男人时针尖对麦芒的尖锐截然不同。 陈隽笑了笑，她伸手端着桌上的杯子，稍抿了一口之后，才摇了摇头，拒绝道：“这可腾不出人手来，喏，就刚刚，还有人耍脾气闹事呢！” 关译心悄咪咪的瞥过去一眼，是她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第一次见到的咖啡。 ——更确切的说，是地球现实世界版本的那种比较浓郁的咖啡。 而不是这边中央大学的学校食堂里、或者电子采购单上直接用咖啡因、不知名油脂、以及某些含氮合成物勾兑出来的散发出古怪咖啡味道的廉价精神饮料。 虽然在地球现实世界里，咖啡被打工人自嘲为牛马饮料，不过，在这个穷人生存物资极度匮乏的赛博朋克世界里，咖啡这玩意显而易见的，又成为了某种奢侈品……？ 短发女生陈隽的身份，由此可见一斑…… 并且，从这个名为陈隽的短发女生的字里行间，其实也能看看出来，她一直都在明里暗里的嘲讽刚刚外面那个白大褂男人。 柳苑回头瞥了一眼门外，摇了摇头，“真不知道整天在高贵什么！” 说完，柳苑抬起了自己的手腕，朝着陈隽示意了一下。 随着“滴答”一声系统提示音，文件传输已经完成了。 陈隽端着咖啡杯，转身看了眼屏幕的方向，“嗯？你在同步什么数据？” “刚刚近距离收集到的怪物影像，惊不惊喜？”柳苑挑了个声调，故意说道。 她的话音刚落，同步完的数据已经清晰的呈现在了这间实验室一侧墙壁上悬挂的大屏幕上。 ——上面的照片，刚好就是从大学生活动中心室内的方向拍摄到的外面那只怪物的影像。 旁边一个男生打趣道：“学校里的监控摄像头拍下来的画面应该比这个更清晰一点。” 陈隽摇了摇头，倒是立刻说道：“edu-7号那边的摄像头虽然足够高清，可惜，要它的数据还得走手续打报告，柳苑这边拿过来的一手数据，可要比走申请流程要快多了。” 那个男生赞同的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他们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面对这栋楼上面通往外界的出口被怪物蹲守这件事，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表露出丝毫的危机感。 同样的，他们三个也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对怪物出现在校园里可能造成的各种危险的担忧。 关译心依旧小心翼翼的没有说话，心里却对这几个人产生了某种难以形容的、极其微妙的感觉。 她想了想，大概觉得，可能是自己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哪怕心里一直在反复强调，把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人”全部当做是外星人、当做和她无关的人，但是，人总是会有同理心的。 别说是长得像人、能够口吐人言、还有着各自思想的“外星人”了，就算是一条毛茸茸、有温度的外星狗，看到它被怪物攻击撕碎的时候，关译心作为一个正常人，都会不可避免的对那血腥残忍的场面感到不适…… 相较之下，柳苑、短发女生陈隽、还有旁边那个男生，这三个人表现出来的对这一切丝毫不以为意的平静，那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冷血，甚至让关译心这个真正的“外人”都感到了无比清晰的毛骨悚然。 结合着这里的实验室环境，关译心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一个念头——这群人这是做实验做的，把他们自己的人性都给搞没了？ 至于刚刚那个和柳苑争论“他们不是试验品”的外面的白大褂男人，该不会是之前才和这位陈隽以及屋子里这个男生吵了一架，然后遇到柳苑又吵了第二轮吧？ 不过…… 柳苑他们三个都对外面那个男的这么有意见了，却还是只能在这里阴阳怪气，是否说明，对方在实验室里的地位，也非同小可？ 只不过，实验室里不可或缺、和在实验室里被柳苑等人针对排挤两件事，是完全可以同时发生的…… 并且，外面那男的显然也绝非是标准意义上的被排挤。 关译心可还清楚的记得，前几分钟的时候，是对方先上来冲着柳苑开火的。 虽然柳苑他们三个大概率挺不当人，不过显然，外面那个多少像个人的男的，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小可怜就是了…… 关译心的脑海中默默闪过几个念头。 这时候，柳苑和陈隽这两个女生之间的闲聊也已经暂时告一段落。 陈隽端着咖啡杯，终于将注意力转向了屏幕上柳苑刚刚同步过去的照片数据，然后，她便发出了一下惊讶的声音：“咦？” 柳苑：“怎么？你也发现了？” 关译心的心底闪过一丝惊讶。 柳苑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陈隽这次直接放下了自己的咖啡杯，转身走到了墙壁上的屏幕面前，极近距离观察了一下之后，转过头来，有些惊疑不定的和柳苑说道：“你刚刚拍的这几张照片里，这个怪物的属性特点，和常规的畸变方向不一样！” 柳苑点了点头，“嗯，我刚在楼上的时候扫了两眼，就感觉有点不对劲，脑子里琢磨着这件事，对比了这一路，发现，刚刚我看到的那只怪物的确和我们实验室里的样本形态是不一样的。” 陈隽闻言，挑了挑眉，然后直接往门外的方向白了一眼，“啧，所以，这起事故根本和我们实验室这边无关啊？” 还以为真是实验室这边的管理出了纰漏，不小心把什么东西给放出去了呢！ 顿了顿，陈隽娇俏秀气的脸上，顿时露出恍然的神色，她转头看向柳苑，若有所悟：“难怪你刚刚说，人手不够！” 柳苑摊了摊手，“是啊，我急需更多的人手来照顾试验品。” 要不然，她也不会直接把吴学长和关译心这两人带过来。 不过，她和吴学长也算是接触过几次，知道这人在学生会里很会做事，再加上一个由他推荐的关译心，好歹也算是半个自己人，情急之下用了倒也无妨。 想到这里，柳苑抬头看向自己刚刚用光脑紧急拍下来的几张照片，视线里甚至带着期待的意味：“全新的实验素材……也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把这些试验品完整的回收回来。” 第452章 新任务 此时，柳苑的语气中，甚至明明白白地表露出了对怪物的期待。 而这，不禁让关译心感到脊背发凉。 关译心倒不是害怕柳苑什么，也没觉得她突然就从一个资本家背景的少爷小姐变身成为了某种科学怪人。 只是单纯的，关译心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人，完全无法理解，竟然会有人期待怪物的肆虐。 尤其是这场灾难，就发生在他们身边、发生在学生众多的校园里…… 这都不是面对他人的苦难能否共情的问题。 而是，柳苑明明就处于这场事故之中，她竟然也能这么离谱的不把身边的那些死亡当回事。 只能说，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人性”同样也早就已经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奢侈品。 中央大学的实验室里的这群人，则是在“人性”这一方面上，更为稀缺…… “我要去忙了，走了！”分享过刚刚拍摄到的怪物数据之后，柳苑和陈隽点了点头示意，转身就又招呼着关译心和吴学长两人，从这间办公室里走了出去。 关译心和吴学长飞快的对视一眼，连忙匆匆跟上。 对于这个神秘莫测的实验室，还有柳苑刚刚提到的缺人手，两人心中难免有些惶恐不安。 但是，出于对中央大学内部这个神秘研究院的好奇，关译心的内心深处，却也诡异的对这个实验室的一切，都隐含着一丝微妙的、令人心头惴惴的莫测和期待…… 柳苑一直带着关译心和吴学长走到了位于地下负七层这条看似正常的走廊的尽头。 期间，关译心还装作不经意间回了下头，发现，之前那个和柳苑发生了冲突的白大褂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而后，对应着上面几层电梯间位置的通道尽头处，负七层的场景终于有了一些明显的变化。 ——这里不再是单调的电梯口，而是在进入和电梯长得一模一样的金属格子之后，位于他们背后的金属门板自动关闭，而后，这个金属电梯间就这么停留在了原地。 只不过，在金属电梯间一侧墙面高度适中的位置上，突然从里面出现了一块半透明晶体材质的指纹感应板。 柳苑抬手将自己的掌心和指纹都清晰的按在了那片晶体感应板上，而后，又稍稍抬头看向了金属隔间里一个稍高的位置。 经历了指纹和虹膜双重检验系统的校验之后，这个大概呈现出长方体形状的电梯间里面，竟然又从另外两侧同时打开了两道门。 换言之，关译心他们其实是进入了一个类似于t字形的拐角，并且，从这个仿佛电梯间一样的门口，直接延伸出去了两条全新的通道。 关译心微微一愣。 她的心里其实在忍不住的猜测，这个电梯间一样的校验通道，其实，很可能应该是个隐藏起来的十字路口？ 但是，正常来说，不应该一次校验，就打开一条通道么？ 奇奇怪怪的…… 关译心很好奇，但是她却不好表现出丝毫的好奇心，只能默默的按捺住自己。 并且，刚刚打开的这两条通道的出口处都没有任何符号和标记，空落落的，让人有种一不小心就会迷路的感觉。 不过，柳苑显然对这里的通道十分熟悉。 她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再和关译心以及吴学长打招呼，便径直便朝着左边的通道走了过去。 关译心和吴学长依旧是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 她一边认真的把这边的通路给仔细的记在心里，一边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虽然早就知道猜到了中央大学内部那个所谓的神秘研究院肯定暗藏玄机，但是，她是真的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竟然会进入的这么猝不及防、甚至还有些莫名其妙…… 而且，柳苑到底需要她和吴学长来这里做什么？ 终于，沿着左边全新的通道又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柳苑微微抬头，扫描虹膜进入了一扇看起来就很厚的隔离门——具体形容的话，这扇门其实有点像是医院里的ct室、或者核磁共振室外面那种很厚的金属门板。 而在进入这道门之后，里面的空间，则瞬间又是画风一变。 ——这里不再有大量的银白色金属，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最朴实无华的混凝土，整个都透出一种灰扑扑的水泥质地。 霎时间，关译心愣是有一种自己贸然进入了某个尚未完工的建筑工地的地下停车场的感觉。 一根根粗糙的水泥柱将整个空荡荡的区域隔开，明明是肉眼可见的四通八达的空旷，却因为层高压得很低，而又显出一种难言的逼仄来。 就差旁边再堆点沙子和水泥袋子一类的建筑材料了。 就在这时，柳苑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来，看向了吴学长和关译心，开口说道：“我需要你们如实记录里面所有那些试验品的数据。” 关译心微微怔住。 她真没从这类似于地下停车场结构的混凝土建筑里看到任何和试验品有关的东西。 而且，这里面寂静的状态，其实也像是没有汽车行驶的停车场，周遭的环境安静地几乎要产生他们说话间的回音…… 好在，柳苑给关译心和吴学长安排了任务之后，倒是没有一走了之。 她直接往前走了几步，带着关译心和吴学长绕过一道水泥墙，走到了一个近乎半封闭的混凝土格子间里，然后，朝着空洞洞的墙面稍稍示意了一下。 ——而这混凝土的墙面上，显然是没有任何窗户一类的东西的。 真要形容的话，关译心觉得，这里就像是一个个封死的水泥棺…… 他们根本看不到里面。 里面的东西，大概也看不到外面…… “按这个！”旋即，柳苑对着水泥墙上一个并不显眼的按钮示意了一下。 关译心和吴学长再度对视了一眼。 终于还是吴学长首先向前一步，按照柳苑的示意按了下去。 很快，那个按钮直接翻转了过去，转而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则是一排好几个刻度值，其中，具体的指标包括重量、温度、体积、频率等。 只不过，这里的每一个数值，竟然都需要根据刻度表上的指针位置来进行人工读数。 别说是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了。 就算是在关译心自己那个一点也不赛博朋克的地球现实世界里，她都很久没见过这么朴素的人工读数设备了。 ——很多人家中抽屉里随随便便掏出来一个体温计，现在都鲜少有那种玻璃水银刻度的类型，而是直接看屏幕的各种电子数据。 虽然和关译心惊讶的理由不一样，不过，旁边的吴学长显然也对这个场面有些发愣。 柳苑倒是驾轻就熟，甚至还当场简单的对关译心和吴学长他们两人进行了一下这种古早刻度进行人工读数的培训。 “这里所有的隔间都有编号，”柳苑点了点刚刚翻转出来的那张刻度板角落里的数字，“我需要你们把所有隔间的数据，每隔四个小时，都要记录一次。” 关译心其实很想问，是24小时连轴转，每隔4个小时都要记录一次，总共记录8次的那种么？ 但是，她实际做出来的举动，就只是单纯的点了点头，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好、好的。” 她甚至没问，这鬼地方到底有多少个隐藏的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