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墨听魂》 第1章 猜猜车祸有没有蹊跷 【因为很喜欢种田文就写了，双女主，她俩之间会谈恋爱那种，虽然是家族文但女主不会生孩子的】 【另一个女主将在百章后正式登场，在此之前嗑什么都可以，大家随意??·??·??*?? ??】 【很多情节可能不那么严谨，看得爽就好了我喜欢爽文(? ? ?? )】 【作者会讲冷笑话】 【希望大家看文愉快！】 酩酊大醉的青年女人持着柄菜刀，刚到家门，就愤恨地一脚踹倒了门口的积木。 目光凶狠地巡视着屋中的一片黑暗，没有发现任何目标，只好发疯一样砍砸家中的物件。砍到金属时，虎口发麻，菜刀脱落出去，一直到手掌破皮，仍然不知疼痛，好像怎么也不泄气。 她将拳掌打在墙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喘着粗气一步一趔趄地依照本能走上楼，缩在那个居住了近五年的阁楼。 青年女人叫墨箐，是这栋房子原本的继承人。 在墨箐十二岁那年，父母双双车祸而亡，家产被大舅一家侵吞，将她赶到阁楼去，彻底沦为寄人篱下的可怜人。 因为年纪小，不经事，小墨箐在被苛待的同时，又总是能感受到几分虚伪的温暖，内心惴惴不安，摇摆不定。 大舅说:“你不能太贪婪，我收留抚养你，你要懂得感恩。” 大舅妈说:“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得弟妹车祸，要是有点自知之明，就赶紧滚！” 就连他们的儿子，也总是摆出趾高气扬的模样，活脱脱一副墨箐欠他的一样。 只能吃残羹剩饭的墨箐振作着精神，努力摆脱内心的迷茫。制定目标，考上了不错的大学，毕业后在另一个城市做兽医。 可惜连兽医也不免遇上医闹，被折腾得没了工作的墨箐消沉了两周，马上又找了新工作。刷盘子、收银员、服务生、清洁工——边打着工边考取了会计证书，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被一家小公司录取，生活慢慢美好起来。 本以为这次终于彻底安定下来，墨箐就意外得知顶头上司有意逼走她，暗地里克扣了她不少奖金和假期。还没等她要冲过去理论，就又听到上司与大舅的通话。 这才得知，不论是医闹还是那之后的倒霉事，统统都是大舅一家背地里的安排。 她一时气急，上前狠揍了上司一顿后匆匆离开，回到了这个令她憎恨的、不愿再回来的家。 “我跟你们、到底有……有什么仇！” 墨箐跌跌撞撞地闯进阁楼，这里早已被改造成杂物间，自己居住过的痕迹再不存在。 就像双亲带给她的爱，从那场车祸后消散不见那样，世间再没有什么能证明她的母亲、她的父亲还曾经活过，曾经深爱着女儿。 她想不通，大舅一家为什么要逼迫自己到这个地步？又痛恨自己的软弱，哪怕离开了这个家那么多年，幼时遭受的打压仍使得如今的她不敢反抗。 就像马戏团的人将幼象拴在木桩上，任由它怎么挣扎，等到无力、绝望，丧失了反抗的勇气。即便幼象长大，拥有了铲平木桩的力量又如何？它不再敢尝试挑战“木桩”的权威了。 凭什么侵吞了她家财产的人舒舒服服地出门旅游，而她却只能不断地逃避，多年间不敢回来再看一眼这个家。 她在外时，对所有人展露刺猬般的盾甲，看似坚固锐利，其实一触即碎。全部阴影和软弱，来自这个本应属于她的家。 “连锁都不换……太小瞧我了吧……”墨箐倒在满是灰尘的杂物之间，眼神浑浊地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杀、我要……我要杀了你们……” 她絮絮叨叨着，身体也不听使唤地乱晃，打倒了一个看起来份量十足的箱子，十几本厚薄不一的书落到墨箐的脚旁。她迷迷糊糊地蹲下，摸出一本标题叫《我要天下第一》的小说。 那是她十五岁那年，在网上抽奖中的，带有作者亲笔签名的网络小说实体本。 老实说，小说写得很烂，通篇流水账，内容也不讨喜。作为玄幻爽文，本该充满打脸和各种女人倒贴，但《我要天下第一》中，男主却真的静心修行，主打一个感化世人，除了打爆一个人首蛇身的大妖仙boss之外，就没有爽点了。 简直三流得不能再三流。 但这是墨箐第一次被好运气眷顾，因此再难看，她也读过十几遍，从不厌倦。甚至连带着也喜欢上了小说作者，那个笔名叫“忠实种地人”的家伙。 就连她自己都不禁觉得可笑。 这个长相都不知道的，写三流小说的，扔下一句“作者已死，烧纸也不回”就从此封笔不写的家伙，竟然是她二十多年人生中头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情窦初开的对象。 就写了一本书你在封笔什么啊！害得我再也看不到……墨箐醉醺醺地把书拿起来，做出一副要往地上砸的动作，又下意识停住了手。 离家前想带走的这本至宝，被熊孩子藏起来后再没找到的至宝，如今失而复得，哪怕墨箐意识昏沉，也不舍得损坏它半分。 “我才不信……什么作者已死……”墨箐低下头，翻开封面。 那是作者的亲笔签名，隐约能看出一个“颜”字。 她喝醉了酒，情绪也随之更加不稳定起来。想到来之前计划好要与大舅一家同归于尽，进门时扑了个空，她的内心竟然感到庆幸…… 难道，她真的连面对死亡的勇气都没有吗？ 酒醉得彻底的她，将小说抱在怀中，倚靠着满是灰尘的杂物，像是要给予自己勇气一般—— “如果你真的死了，那不如带我一起死算了！” 等报完了仇，与其醒了酒惧怕法律的审判，不如就装作混蛋三流作者真的死了，趁着脑袋不清醒，随着一起去得了！ 无数的委屈化作眼泪积蓄在墨箐的眼眶，她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作者多么绝情。像她这样，在三流小说作者封笔后还死命找了快十年的忠实读者可是独一份的，好歹私信给个回复吧！ 情绪过度激动和身躯劳累的双重加持下，复仇心切的墨箐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 她口中喃喃:“不能睡……我要……杀了他们……” 终究是敌不过身躯的本能，墨箐紧紧抓着小说，不甘不愿地陷入了昏睡。 被酒精催眠得难以醒来的墨箐没有看到，小说上的亲笔签名发出浅淡的金光，慢慢的金光越发明显，直至照亮了整个阁楼。 第2章 我觉得还能再抢救一下 墨箐是被一阵阵热浪给烫醒的，她感觉自己好像头疼欲裂，脖子还被人掐着，几乎要呼吸不过来。挣扎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堪称倾国倾城的脸正玩味地看着自己。 “好、漂亮……” 墨箐差点没晃过神，脱口而出后反而使得身体轻松不少。 等她真正从上到下看完整了面前这个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为人的“人”，心情就不由得沉重了起来。熟读三流玄幻小说的她好像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她现在可能已经穿越了。 这是一条大蛇，不、应该说，是蛇妖。 墨箐第二眼便看到了人首蛇身，其次就是垂落到她脸庞的青绿发丝。她没敢多看两眼那张美得震撼心灵的脸，估计得是要命的事。 “既然漂亮，为何不多看两眼？” 蛇妖的声音清澈响脆，好像山间泉水叮咚跳跃过鹅卵石，语气调侃俏皮，如与亲密的朋友对话。如果不联想她是一只随时会取自己性命的妖怪，墨箐可能真的会多看两眼。 “不说话？” 被挑着下巴转过脸的墨箐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看不看的选择权，蛇妖的双眼竖瞳庄重威严，仿佛藏着无数根针，要刺穿这具身体，直视她的灵魂一般。 这种仿佛脱得精光被人看遍的感觉很不好受，尤其在自己正被掐着脖子提起来的情况下，更是让墨箐无比憋屈。火焰的温度越发高涨，四周如此热气腾腾，早已把人熏得昏沉。 “要怎样、你才能……放过我……我们……” 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刻，墨箐听到从自己口中传出的话语。那绝不是她说的话，只是她也来不及多想，心底痛骂一句刚来又要死，转瞬便气息微弱地仰头昏死。 这具身体就连昏迷过去也不肯向蛇妖低下头。 “真有骨气。”蛇妖不怒反笑，将墨箐扔在地上，撤去了四周蔓延的火蛇结界，略有思索地看了看地上软乎乎的小孩。 她将全族灵根献祭，正当虐杀时，这个孩子却还能清醒过来，做出最后的反抗。分明她已经出手，亲自掐死了对方，为什么，这个孩子还能再次活过来呢？ 那眼神不是仇恨，而是发自内心地夸赞她生得美貌。倒是让她起了几分兴趣。 虽说容貌在此方世界不算什么重要的东西，可也没人会不喜欢被夸。 “小箐！” 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女童狼狈地冲了过来，拽住了昏迷在地上的墨箐，仔细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还好，还活着。 蛇妖挑了挑眉头，少见地蹲下去和女童平视。 “我刚刚好像说过，没有灵根的人可以离开了吧？” 丹田聚拢不了灵气的凡人，连血肉阶都算不上，杀了也嫌弃沾上凡血。蛇妖看着女童如此紧紧抱着同伴，看向自己怨恨至极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 “你不怕死，我很欣赏。”蛇妖伸手，手指凝出一滴青绿色的血液：“十年，我给你们十年时间。” 蛇妖灵血有意识那般冲向墨箐的额头，毫无阻碍地融进了血肉。 “时日一到，我便会来取你们性命。” “我叫柳天游，若十年间你们杀得了我……” 蛇妖眉眼如剑，她一派灿烂的笑意，完全不把两个孩子放在眼里： “那就尽管来吧。” 话语落下的一瞬间，人首蛇身的妖怪消失于天地之间，久弥不散的压抑被突如其来的雨水冲散，周遭的火焰渐渐被这场充斥灵气的雨浇灭。 女童依旧紧紧抱着毫无意识的墨箐，眼神晦暗不明，脸上露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神情。 而陷入了一片黑暗的墨箐，则看到了不太一样的东西。 那是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片段，是一个孩子生活在这个村落的记忆。 第3章 不存在的记忆增加了 她也叫墨箐，是墨家家主的独生女，一出生便备受期待。 从记事起，“墨箐”就知道，自己很可能会成为墨家未来的家主，努力学习着处理族中事务。 三岁时，族中来了外人，带来一个只有一岁大的孩子，她从母亲手里接过这个孩子，从此一边照顾没有血缘的妹妹，一边读书修行。 五岁时，“墨箐”体内的灵芽生长成熟，一株五行相合的灵根伫于丹田。她被赐下“晖”的字辈，真正成为了墨家少主。 七岁时，一直跟在“墨晖箐”身后的妹妹被残存体内的恶气侵袭，为了保护妹妹，她将恶气渡入己身，靠微薄的修为将其压制。却因为年纪尚小，灵识不稳，出了差错，灵根损坏，沦为废人，被除去字辈。 八岁时，“墨箐”仍尽心尽力学习着如何管理家族事务，虽有不甘，却不曾怪过妹妹，情愿将少主之位让给尚在母亲腹中的孩子。 记忆一直涌入体内，画面到今日——墨家全族覆灭为终，重新化为黑暗。 墨箐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空中，对身躯没有任何知觉，只是迷茫地停留在原地。 直到她看到一个孩子，她有预感，那就是这具孩子躯体真正的主人，那些记忆的持有者，九岁的墨家前少主，曾为“墨晖箐”的“墨箐”。 “那些就是我短暂人生中的全部回忆了。” 墨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学着曾见过的长辈那样，蹲着身子看向这个九岁的前少主。 “异世之魂啊，你我魂魄相契，是为天缘。” “我墨家本该命数尽去，却迎来你这么一个变数。” “但求，你能助我墨家重生。” “晖箐在此，将我族传承，授于此魂。” 前少主的神情复杂，充满着一个孩子对死亡的恐惧，又坚强地支撑着虚弱的魂魄把整个墨家交付给现在的墨箐。她的眼神中有困惑、有不甘、有恳求，令墨箐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你一定要死吗？” 墨箐觉得自己真笨，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可她还是抱有一丝期待，或许前少主还能活下去，而她可以回到二十一世纪呢？ 只见前少主的眼中露出几分惊讶，抿着嘴笑起来：“能在此处见你一面，已是天道仁慈。” 幼小的魂魄如同风中残烛摇曳，她伸出手来：“你我俱为一体，算是朋友，以异世礼仪来看，该握个手。” 面对这样冷静的小朋友，墨箐总觉得自己好像白活了二十几年。她下意识握上去，无知无觉，却仿佛感知到来自孩子的温暖。 她看到前少主笑了，不是克制着情绪、充满礼数的笑，而是释放了孩童天性，肆意且释怀的笑。淡蓝色的魂体愈发稀薄，很快就消失不见。 墨箐仅是一闭眼，再睁眼时，刺目的白日阳光直射，差点没让她又昏过去。 “小箐！你终于醒——” 身旁的女孩忽然止住了欢喜，她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个眼神，不一样，她不是原来的小箐，不是那个会替她引渡恶气的墨家少主。但她也是亲眼看到，属于墨家的家族传承在刚刚完成了接替，那不是夺舍就可以得到的东西。 在她沉默之际，其他幸存的墨家族人纷纷上前来，个个神色焦急，一人一句问个没完。墨箐觉得好头疼，现在的情况好像稍微梳理起来一点了。 首先，她穿越了，初步判断这是一个玄幻世界。 然后，这具身体是个九岁小孩，曾经是家族少主，现在仅存的直系血脉。 并且，她还得到了“家族传承”，被拜托了重振家族的任务。 墨箐看了看围上来的幸存者们，发现自己好像能看清某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比如，能站在这里的人，丹田空无一物。也就是说，没有灵根！ 第4章 穿书被看出来也挺正常的 虽然很想认为这就是自己的金手指——关于这个像透视眼一样的能力。但墨箐通过前少主的记忆了解到，这是作为墨家家主特有的权利。 每个家主在接任这个位置前，先代家主才会向她解释身为家主的最终责任，以及某些不为人知的特权。而前少主五岁时，母亲就像讲故事一样把这些略显沉重的东西，向她娓娓道来。 足以看出前少主被寄予了多少期望，因此在回忆里看到先代家主失望的眼神时，就连墨箐也不禁有点难受。 她下意识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躯体。虽说只是一个九岁的孩童身躯，却并不短手短脚，感到四肢不协调什么的，反倒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丹田处涌出。 在丹田处，本该损坏的灵根正完完整整地伫立着，比回忆中看到的还要更加强盛。五颗微小的星辰缀在灵气聚成的腔壁上，发出五种不同的光芒，分别代表着五行的元素，它们和谐地各处一方，这是五行相合的象征。 而环绕着灵根的那一滴青绿色水珠，散发着妖的气息，只是缓缓转动着绕圈，看起来暂且没什么威胁。 “现在就剩我们这些凡人了……” “山脉辽阔，恐怕我们走不出去。” 听到幸存族人的叽叽喳喳，墨箐猛地回神，目光再次扫过四周:一、二、三、四、五……不对。 家主传承中有一项特殊能力，那便是感知族人的生命能量。犹如一条条丝线那样彼此连接着，族人尚少时，这种连接就更加清晰明朗。 而墨箐所看到的丝线有十二条，也就是说，还有人活着，并很有可能被埋在废墟下！ “先不要说那么多了。” 墨箐两手撑地，一下子站起来: “还有人活着，都跟我走，去把他们挖出来！” 墨氏家族在此地的村落方圆百里，历经八代，统共有三百七十一户人家。如今，只剩下寥寥十三个族人，其中七人更是很可能被掩埋于废墟中下落不明。 墨箐觉得自己好像从前少主那里接下了个大担子，只是……接便接了！用人家的躯体活着，总要为她做点事情。 “快来，先挖这里！” 从没有跑得这么快这么利索过，墨箐感叹于玄幻世界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身体强硕有力，如今下着雨，也只觉得被灵气滋润，没有那种阴寒入体的不适感。 默默跟在墨箐身后的那个七八岁女童只是盯着她，想要从中看出什么来。 修行者家族传承的仪式需为天道所承认，不像凡人家族那样只看重血脉，仪式也像做做样子。 对修行者来说，血脉固然十分重要，但并非不可获得，通过夺舍、换血那等邪法同样可以窃取血脉。在家主交接仪式中，魂魄的传承才能保证下一代家主是真正的自己人。 若是直系死得就剩可怜巴巴的独苗苗，不经过天道的准许，也只能无奈地使传承落空。日后重建，也只能自立传承，成为一个崭新的家族，从这根独苗苗开始为初代。 显然，现在的墨箐就是综上所述的那根独苗。依照规则，家族传承到这里便结束了，可她又亲眼看到那一束象征着传承的金光契合地融入了墨箐的身体，随后几乎要随着家族覆灭而消散的灵魂刻印。也重新变得清晰。 在确认这个人真正的身份前，她不能轻举妄动。 女童的目光牢牢黏在墨箐的身上，对此有所感知的墨箐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那个孩子，好像就是前少主从小拉扯到这么大的妹妹吧，似乎……是叫墨华来着？ 第5章 生命有时候就是那么坚强 顾不上那么多了，管她是谁呢，反正现在不可能突然给自己来一刀吧！墨箐尽量无视来自身后不太友善的目光，领着幸存的族人们向生命丝线的方向挖掘。 没有工具，只能一点一点地搬开那些断壁残垣。 蛇妖柳天游行事霸道，几乎将所有略高一点的建筑都毁得不成样子，连带着不少低矮的房屋也被砸穿。 一眼望去就是极其绝望，充满死气的场景。曾经历过一次地震的墨箐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双亲，那年她还很小，是父亲推开了被堵住的大门，由母亲抱着她逃出生天。 幸好那场地震没有带走一家三口的性命，也十分不幸……在地震后接纳了无家可归的大舅一家。 现在想来，升米恩、斗米仇，大舅一家日渐养出了贪婪的性子，早有了侵吞家财的想法。 墨箐摇摇头，将这些都抛之脑后。 她大概是再也回不去了。而且，就算回去，又能怎么样呢？她酗酒闯入民宅，打砸家具，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蜷缩在小阁楼。难不成真要搭上自己的前途，用最蠢的法子报复他们吗？ 即便报复，会讲童话故事的母亲和做得一手好菜的父亲，也再回不来了。 或许她自己也在庆幸来到了这个世界，没有精神控制她的大舅一家，不必面对酒醒后的烂摊子。 反倒在这里，她与她的族人，背上了血海深仇。 那蛇妖，是怎么离开的？墨箐一边挖掘着废墟，一边思考丹田处的青绿色水滴是什么东西。 “找到了！” 少年的惊呼声令所有人转过头去，果真看到一个被挤压在母亲怀中，脸色青紫的婴儿。 墨箐扔下石块，毫不顾忌脚下尖锐的残墟，冲到婴孩的跟前。她使劲推着周围那些废料，想扯出一个空间来。 其他人见了也迅速上前帮忙，很快给妇人留出了能拉开手的空间。 墨箐扒开这位母亲的双手，尽量轻柔地抓住了婴孩的身体。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小婴儿开始有了反应，发出咿、咿的声音。 一只胖嘟嘟的小手下意识往旁边抓去，刚好捏住了墨箐的手指。她眼神微动。 那是对生命的触动。 声音微弱的婴孩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逃过一劫。那双手抱得太紧，紧到墨箐费了不少力气才一点一点地掰开，从手指到手掌，每一寸已然僵硬的肌肤都在诠释母爱。 “这是……” 有族人认出妇人的身份，眼泪不值钱似的往下掉，怎么擦也没用。 “是阿汪婶子！她、她常来我家教导我读书……” “我还摸过甜甜的脸，那个时候像个果子似的红，如今——” “娘她是不是也……呜呜…” 一个接一个，族人们死里逃生的欣喜散去后，看到熟人的尸体，便马上想到死在蛇妖手中的亲人，纷纷痛不欲生。 墨箐无法在这种时候打断他们的哭嚎，只能抱着婴孩，站在废墟之上，凝望远方。 蛇妖，我总有一天会亲手处决你。 为墨家众多族人，将你碎尸万段…… 忽然有件袍子披到了身前，墨箐眨眨眼，好像不太敢相信。一直都恶狠狠盯着自己的墨华解下自己的外袍，像是关切一样伸手送了过来。 “你——” 第6章 一天怎么有48小时啊 “你不要让甜甜染了风寒。” 墨华目光冷清，仿佛刚刚那一瞬的晃神不存在一样。才七八岁的孩子，满脸的表情就那么老成。 明明在前少主的回忆里，这个妹妹只会卖萌，然后依偎在姐姐的身旁，总是天真无邪的样子。 果然她已经看出自己不是前少主了吗。 “甜甜……你是说这个孩子的名字吗？” 还真是个朴素的名字啊。 “是小名。” 墨箐好像看到墨华翻了个白眼，这是赤裸裸的藐视啊！ 她靠过去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看出来了？” 墨华对此沉默，弹了一下墨箐的额头，走到稍微高点的地方。她大声召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族人们，年幼的身躯好似迸发出不一般的能量。 “都别哭了！还有好几个族人尚在废墟之下等待救助。” “大家也看到了，我墨家的传承已经择出了新一代家主，只要家主尚在，大家就绝不会沦为奴隶。” “让我们跟着家主，重建家族，杀死蛇妖柳天游，为族人们报仇雪恨！” 墨箐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一个七八岁小孩能讲出来的话吗？底下那些个族人虽然同样是个孩子，但怎么也有十几岁啊，真能听她的？ 她好像看到墨华回过头来朝她笑了一下？但是立马又变回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怎么那么喜怒无常！ “我墨秋晚，愿意追随家主！” 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高举着手，眼神坚定。 有了一个人的带头，剩下的那几个也是各自喊起来。人不多，声音却很响。 看着他们个个都恨不得把性命交付给自己的样子，墨箐觉得压力很大。她看向怀中脸色已经恢复了不少的婴儿，又看看年轻到甚至算得上年幼的族人们。 所有成年的、有一点能力的族人，不管有没有灵根，都奋力抵抗着蛇妖的入侵。即便明知不敌，也要挣出一条生路。他们死了，留下这些青涩的种子。 墨箐忽然想，这些种子今后会生根发芽，会被浇灌着成长，变成花、草、藤、木。而作为家主的她，如果一走了之，种子们或许再也没有以后了。 “既然大家都愿意追随于我，我也不多客气了。”墨箐昂首挺胸着:“还有几个族人被掩埋着，没时间伤心了，当务之急是救他们出来，跟我来！” 年轻人们总是充满着力气，被两三句话鼓动起来后，又接连跟随着墨箐，挖出了剩余存活着的族人，只不过其中两个受了点伤，现在还昏迷着。 雨仍然不停地下着，天色的变化似乎很是缓慢。墨箐还以为过了至少两三天，可太阳好像也就升起落下过一次，像在偷懒一样。 这方圆百里的村落，换了还没穿越前的那副身体，要是走一遭，少不了要十几天。但这玄幻世界的人，身体实在太强太有耐力了。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还能持续保留体力去翻废墟。 而且人的生命力也特别顽强，这些被掩埋的族人里，虽然看着无精打采，却还是能推动巨大的石块，跟着救援下一个。 怀里小名叫甜甜的孩子不哭不闹，醒了就眨巴眨巴眼睛，冲墨箐咿咿呀呀地叫唤。 期间她也翻出来过一些灵米和厨具，用钻木取火的方法生火熬粥，稀疏的米汤入了口，大伙的精神状态便好起来不少。 墨箐长呼出一口气，清点了下人数。 七个女性族人，五个男性族人，不算自己的话，统共十二个。其中超过十二岁的只有七个，剩下的就连十岁也没有了。 真是……年轻过头了。 墨箐看着那些个子还差自己半个头的孩子们，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幼儿园老师了。 好在族人中有两个看着特别高大的，应该能算很好的劳力，也比刚记事几年的孩子好沟通。 十六岁，木工家的女儿墨泉音，和十五岁，农户家的儿子墨义为吗？印象里都是没有灵根的普通人，但较为沉稳。 “家主，要不你给甜甜取个名吧。” 先前第一个高喊要追随自己的女孩贼兮兮地凑过来。墨箐记得她叫墨秋晚，这性子倒是跟名字一点不搭边。 第7章 终有一天会涅盘重生的 墨秋晚，十三岁，家中母亲灵根天赋低下，修为不高，负责对接家族向外的生意，父亲则没有灵根，修行锻体法术，是家族卫兵。看着吊儿郎当的模样，墨箐却清楚地记得，跪在废墟前哭得最惨的就是她。 而且这家伙……墨箐略有不满地看着她。 因为这具身体年纪小的缘故，尽管墨秋晚只有十三岁，个头也比墨箐高上许多。 导致墨箐不得不仰着头才能看到对方的表情，穿书前活了二十多年，又一直比同龄人要高大的墨箐并不喜欢这样仰视。 她抽出一只手来往墨秋晚的脑袋上敲，力道不大，对方也识趣地坐到地上。 “家主，现在甜甜没了娘也没了爹，就你一个长辈了，合该您给她起个大名！” 这话语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不大像个饿了许久，还跟着到处翻找废墟、累得不停喘粗气的人。墨箐再一次确认，这家伙绝对暗地里偷懒了。 要给小婴儿起大名，如今也算得上是一件喜事。那两个昏迷着的族人已经朦朦胧胧地醒了过来，伤口被撒了些药，问题应当不大。 还精神着的族人们裹着伤员们凑过来，个个脸上都露着好奇，眼神尤其清澈。 墨箐心底暗暗吐槽：搞得像大学生围观辅导员刚生的小孩似的。 “家主，等甜甜长到你这么大，可就不能再喊小名了。” “是呀是呀，总要有个响亮的大名！” 族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倒是先吵醒了好不容易才哄睡的甜甜。墨箐手忙脚乱地安抚起怀中的孩子，目光求助地投向墨华。 但墨华不打算站在她这边，只是点点头，说道：“这算是劫难后的新生，的确该由家主赐名。” 好嘛，明明回忆里还是会叫小箐的，这会倒是像个家臣了。 墨箐皱了皱眉头，将甜甜举起来，仔细端详着。 看起来也快有一岁了，被养得白白胖胖，乌黑的柔软发丝已经有些杂乱，与发色大不相同的浅红色眉毛宽淡，双眼中泛着笑意，像颗黑曜石，光滑明亮。 好巧不巧，偏在这种时刻还是个婴儿，也如此刚好，偏是这种时刻，带来了新生。 搜罗了一下前少主的记忆，确认了“透视眼”对婴儿也没有副作用后，墨箐集中精神观测向甜甜的丹田。 在其幼小的丹田中，有一叶芽孢正缓慢生长，之中的生命力澎湃，反倒输送着养分供给四肢百骸。 那便是灵芽了，只待灵芽生长成熟，就有了踏入修行之门的资格。 只是甜甜的这叶灵芽似乎有所不同，不像是在体内生长了几个月，而是不久前刚刚扎根一般。就像——就像自己体内的灵根那样，仿佛是被修复了。 涅盘、重生。墨箐的脑海里忽然蹦出这样的词。 “凤生，就叫凤生吧。” 也是脑袋一抽，墨箐脱口而出。族人们先是一愣，随后凑得越发接近，连那两个年纪最大的孩子也压抑不住嘴角的欣喜。 一个没注意，就被团团包围，众位族人一个接一个抱过来，差不多要团成个大球。 这是哪门子幼儿园做游戏吗？！墨箐晕晕乎乎的，怀里紧抱着有了大名的墨凤生，自己被挤得差点摔了也没松半点力气。 这画面如此熟悉，墨华面露复杂神色。 “你与小箐一点也不像，却、又是最像她的人。” 被簇拥着的人，是墨箐，也不是墨箐。 “阿华、你愣着做什么！快来帮我拉开他们！” 如今的墨箐大声呼救着，尽管眼神摆出凶狠的模样瞪着，凑热闹的族人们还是一点不怕，又笑又哭。笑着迎接幸存后崭新的未来，哭着送别昨日逝去再也不见的亲人们。 终有一天会涅盘重生的。墨箐被族人们扔起来时，看着放晴的天空，心底那么说着。 随后，摔到地上了。 “喂！你们怎么不接住我！” 她恶狠狠地坐起来环视四周，按住一脸还想玩的凤生，像只护崽的母鸡。 “家、家主！你身上怎么又发光了！” 什么、我是电灯泡吗！墨箐的脑袋忽然剧痛起来，意识被拖入昏暗的泥沼。 “又、又来——？！” 她绝对是开局昏迷次数最多的主角吧。 第8章 天道亲自来送福利 “不带这么玩的！” 墨箐想吼出来，但半点没知觉，就像见前少主那时候一样。 她有点憋闷，仔细想了想，还是期待前少主能出来给自己出个主意。毕竟她完全没有管理家族的经验，九岁的前少主都比她熟练。所谓不耻下问，这应该也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 但这次让墨箐失望了，没有任何人走过来。 不过，却听到两道声音。 “你可知自己闯了大祸？” “天道母亲，我都回来足有五年了，什么祸事得轮到现在？” “净知道犟嘴，罚你去找寻变数。” “啊、我？” “不仅如此，你还要辅助她这一世，绑以最坚固的关系。” “可是……” “没有可是，唯有还了这道因果，你才能回来修行。” 一道声音充斥威严，又带着些柔和，光听便觉得是恩威并施的好手，定然地位极高。另一道声音像是被宠溺坏了的世家贵女，语气中蕴含几分不情愿。 似乎是看出了世家女的不乐意，威严声音又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如今离真正的创世传承只差一步，必不能让这因果影响了你。” “我知晓的，待我收拾收拾，很快就启程。” 听到孩子懂事，威严声音似是满意，又悉心告诫： “你须明白，只能助这一世，却不能干涉她的作为。不论生死病痛，别离伤悲，只要不曾求助过你，你不可擅作主张。” “懂了懂了，天道母亲，您就放心吧，阿染一个字不落听着呢。” 声音渐行渐远，之后的对话兴许是结束了，总之墨箐再没听到。 但从这些话语里，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特殊的名词。 天道……母亲？果然玄幻世界就是有天道这回事啊，并且，她还有个孩子？咦？墨箐想了半天也没想通，这种玄乎的东西也是有性别之分的吗？ “自然是有的。” 那威严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并不是与名叫“阿染”的少女说话，而是朝着墨箐而来。 “不仅如此，这世间万物，飞鸟鱼虫、走兽妖灵，包括人族，都是我的孩子。” 比起先前训斥阿染的语气，这些解释更加地温柔，墨箐就像回到了儿时，聆听母亲的故事那样。亲切是亲切，却总感觉少了不太一样的感觉。 “正如你心中所想，你并非我的造物，而是来自异世的魂魄。” 她不是穿书吗？书里也讲究这些？ 庄生梦蝶、蝶梦庄生？ “那书本——你日后便知道了，想依照它的剧情找寻出路也未尝不可。” 总是这样被读心好尴尬啊。墨箐的眼皮子耷拉下来。 而且，她好像从天道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无奈和恨铁不成钢，显然是针对刚刚那个阿染的。不过墨箐也不大想知道阿染到底闯了什么祸。 “……身为天道，我虽不可偏心于谁，但给些补偿还是办得到的。” “真的吗？”墨箐惊喜地开了口。 这才是真正的金手指啊，就知道她穿进来不是为了当炮灰的。她对《我要天下第一》的剧情可谓是倒背如流，可怎么看，自己都是被终极boss蛇妖柳天游中途路过灭掉的小炮灰。 现在天道亲自来送福利，那她可不会客气，使劲要了。 “不可夸张。” 被读了心声的墨箐又蔫了起来。什么叫夸张什么叫不夸张，她要一个无敌夸张吗？ “唉，不愧是那方天道的造物，都一样的……令人无言。” 天道似乎也被墨箐的内心想法无语到了，隐隐约约地叹了口气。 “灵根知识我都帮你修复了，至于那灵芽涅盘的孩童，你既好奇，就给予你一个特殊能力吧。” 特殊能力？ “此后你便能探查所有族人，包括但不限于其年岁、生辰、体质、修为。双手触地时可探测自身起步方圆十里，并随着修为提高不断增长。” “如何？这两项能力，若是放在异世那些小说中，也够得上神技了。” 天道大姐姐着实有点落伍了，现在这点东西已经不够看了。外边都流行无敌流，一剑劈天独断万古那种，探查流不吃香了。墨箐的表情十分无辜，内心的吐槽倒是毫不掩饰。 “…………” 长久没了声响，墨箐试探般喊了喊：“天道、天道母亲？您在吗？” “多了没有。” 只余下这句，没多久，身旁的一片黑暗缓缓散去，墨箐也渐渐醒转。起身时还吓了周围的族人一跳。 “哇、家主，你醒得太快，甜甜还没喝完奶呢。” 奶？哪来的奶？看到一脸调侃的墨秋晚蹲在自己身旁，墨箐就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低头一看，墨凤生捧着木头小碗，非要赖在她身上喝，落了不少奶味的污渍。 要不再昏过去一次算了，墨箐面无表情地看着正露天炒菜烧饭的墨华。要是没猜错，这些“初始物资”是天道给的补偿之一吧。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母亲。 【小剧场： 科技天道：有没有搞错，怎么把我的孩子卷到你那方世界去了，现在好了，回不来了！ 玄幻天道：我这便让阿染到此历练百年还你。 科技天道：？不用了，我要那个只想种地的小家伙干什么 仅有声音登场的颜染并不知道自己被两方天道嫌弃了，扛起行李就出发。】 第9章 好奇心太旺盛可不行 “家主，你昏过去了不知道，你身上一边发光一边出现吃的，净是些好东西……” 墨箐想无视墨秋晚的叽叽喳喳，但她实在离得太近了:“要是家主再昏几次就好了。” “……你有没有点良心！” 一掌劈到墨秋晚的脑袋上，对上家主不满的眼神，她这才老实安静下来，很是识相地跑开了。 只有没心没肺的小凤生还捧着碗小口小口嘬奶喝，看起来状态比刚挖出来那会好了不知多少。 想到天道说给自己补偿的能力，墨箐盯了盯小凤生，心底默念查看。下一刻，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串信息，还挺贴心给列得整整齐齐。 [姓名:墨凤生 性别:女 年龄:十个月零八天 天赋:上佳（灵芽生长态） 修为:无 体质:天生无限灵体 展开其他琐碎信息] 说天道大姐姐太落伍是不是让她生气了？墨箐想把那个“展开其他琐碎信息”给打开，但不管怎么尝试都做不到。 皱着眉头心想不是可以查看生辰吗，一串文字就跳了出来:出生于天弦历一零八三年秋三月。 墨箐觉得自己有被套路到，天道的心眼子怪小的。刚有了这么个想法，又立马压下去。 毕竟天道会读心，等下又被读到自己吐槽她，那可就尴尬了。 “天生……无限灵体？”墨箐喃喃自语着，低头摸了摸小凤生毛绒绒的脑袋。十个月的孩子头发已经浓密不少。 这个世界的一天似乎不止二十四小时，十个月的孩子应当有二十一世纪一岁半的孩子那么大，怎么也该会走路了。墨箐又探进前少主的回忆里，发现凡人孩童的确如此，差不多五个月便能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路。 而天生灵芽，日后有机会入门修行的孩子，则发育较为迟缓，要满十二个月才能勉强站起来。只是似乎比先学会了走路的凡人孩童更加聪明？ 凡人孩童满三岁，也就是墨箐原本世界的孩童六岁模样，生长就变得缓慢起来，不过也是相对先前而言。天生灵芽的孩童满三岁后会突然生长迅速，不过半年就会追上来，然后一同步入生长缓慢的阶段。 嘶……墨箐吸了口气，抱着嘬奶嘬到饱了的凤生，又看了看墨华。 记忆里墨华并没有灵根，生长规律却跟天生灵芽的孩子一样。 反正好奇，就探查一下吧。 [姓名:墨华（？） 性别:女 年龄:七岁 天赋:上佳 修为:？ 体质:？ 展开其他琐碎信息] 这些问号是什么东西？墨箐挠了挠头，死死盯着正在盛饭的墨华，想看出点什么东西来。 为什么连姓名都打个问号，而且天赋上佳？明明她怎么用家主的特殊权利查看，也只能看到丹田里一片空荡荡啊。 就连前少主的记忆里也摸不到任何线索。竟然，连最信任的姐姐也无法得知她的秘密吗？ 墨箐起了一身冷汗，虽然书里没写，但保不准有其他反派呢？这探了个寂寞的结果着实有点吓人。 “你看我干什么？” 墨华冷着脸把碗端过来，里边是热腾腾的白米饭，还盖了两层像青菜一样的叶子，味道很香。 小凤生呜哇呜哇地叫唤着，拉扯住墨箐的衣服，手指着那碗白米饭。 “乖，甜甜还没到能吃这个的年纪。”比起对墨箐的冷淡，对小凤生倒是十足温柔。 “哇呜……”凤生听懂了话语，失落地缩进墨箐怀里，小小的人儿整个挂在家主身上，眯着眼打算睡觉似的。 “你不会因为我是冒牌货就砍了我吧？”墨箐拉住墨华，小声询问着。 对此很无语的墨华冷笑一声，捏住她的脸:“家主，你未免将阿华想得太坏了。” 总觉得松了口气。 “不过，我的确想知道，你是如何得到传承的。” 终归要面对这样的问题，墨箐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她看了看其他族人都在各自忙碌，想来是昏迷时墨华安排好了事项。 周遭无人，怀中的凤生也发出熟睡的呼吸声。墨箐认真地端过碗筷，将事情有所删减修改地说了出来。 【此时另一个女主颜染正在步行赶来的路上，还有一万里路】 第10章 原来被蛇妖给标记了 “所以，你是说，你从一片混沌中来，已经不记得前尘往事，但魂魄中存有墨家印记，被小箐承认后，由她传给你家主传承？” 墨华简单概括了一下墨箐给的解释。 “就是这样！”墨箐积极地点头。 不过显然她的讲故事功底不够好，经历也本就奇怪。墨华只是一脸“谁信啊”地看着她，又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不愿讲实话就罢了，其余我的确不信，但是——” 墨华顿了顿，郑重其事地说道: “小箐认可你，应当是真的。” 果然前少主在墨华的心里分量超级大啊。墨箐试探地问了问:“那你以后……” “阿华自当全力辅佐家主。” 好吧，看来在墨华这里，墨箐这个名字压根就不属于她。除了前少主，这所谓的“妹妹”是谁也不服。 “那我再问问，我丹田里有一滴青绿色的水珠，那是什么？”墨箐下意识往腹部摸去，但只能摸到小凤生柔软的脸颊，都忘了这小家伙还睡着呢。 “那是蛇妖灵血，只要它在你体内，你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柳天游的手掌心。” 你能不能不要说的那么冷静？墨箐惊恐地探查了一下自己，除了基础的那些信息外，还特地贴心注上了“碧柳磐蛇印记”的标签。 “所以你就老实担任家主重振墨家吧，除非你想独自一人面对臭名昭着的恶仙柳蛇。” 墨华略有添油加醋地讲了蛇妖离去的场景，包括十年后前来取命的宣言。紧接着像是怕墨箐不懂这方世界的规则，又把家族覆灭后幸存族人的下场也简述了一遍。 墨氏家族坐落于徵州灵玄山脉内，有初代家主设下的结界保护，村落外数十里地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野兽。但若是出了这个地界，又没有家族印记在身，随时有可能成为某只凶兽的盘中餐。 即便运气好逃进了距离这里最近的边林城，那里边的家族可随时盯着不受保护的流民，要捉他们做奴隶。 修行者家族的印记威慑力大小取决于历代家主中最强大的那个修为几何。只要是低于家主修为的凶兽，便会忌惮于印记，更遑论其他人族。因此墨氏家族才能安然在灵玄山脉中繁衍生息，族人们也能自由进出边林城，做做外界生意。 一旦墨箐抛下家族自行离开，不论是族人还是她自己，没有修为护体，又没有家族傍身，生活只会比现在更加艰辛，随时有性命之危。 “……”墨箐沉默了，虽然看过小说，知道那些基础设定，但真的摆到自己跟前。她无法看着活生生的少年族人们，像书里那样被当做牲口鞭打虐待。 而且！墨华这是在威胁并刺激自己的道德吧！竟然被一个七岁小孩给摆着明面上算计！ “以及，你短时间内不必担心有人来入侵此处。”打一巴掌也要给颗甜枣，墨华放缓语气说道: “墨家是灵符宗的附庸家族，上个月刚纳过贡税，距离下一次上贡还有三年，只要你这个家主不死，他们不会察觉到异样的。” “至于边林城那些小门小派和丁点大的家族，从来都畏惧于墨家，哪怕我们长久不出世，他们也不敢轻易窥探。” 听了这些，墨箐也并不觉得就此松了口气。时间很是紧迫，从记忆中得知，墨家虽是灵符宗的附庸，但彼此的关系却十分微妙，似乎有谁稍显弱势就会被反将一军的样子。 墨家有一门沟通妖族的秘诀，与在地底深处的沉矿妖族互利共生。 它们产出用以制造上好墨锭的各类矿石和妖脂，墨家族人则将制好的墨锭售卖出去，换取灵石灵草。使用家族秘传的功法促进沉矿妖族的修行进展，提升它们的繁育能力。 这秘法唯有历代墨家家主知晓，存在于传承之中。以符道为主的灵符宗必然想要这个秘法，借此掌控沉矿妖族。而不是每三年收取一次数量有限的墨锭，别说门下徒生，就是做宗门奖励都不一定够分。 若是瞒不住墨家覆灭的事情，只怕墨箐要被逮过去严刑拷打。想想就心底发寒。 而她只有三年的时间，三年内若是不能恢复墨家先前至少一半的实力，就唯有被灵符宗吞并的下场。 “对了，甜甜……应该说，是凤生，她是难得的天生无限灵体，向死而生，愈战愈强。”墨华拍了拍家主的肩膀:“你这名字取的不错，就是没点规矩，跳过了墨家字辈。” 这体质你都知道。墨箐瞥她一眼，虽说自己瞒着穿书的事情，但墨华也没给全盘托出啊。 “家主的字辈都让除了，这一代还字什么辈，下一代再另取吧。” 墨箐想想记忆里前少主被除字辈时的不甘，就连带着心情不好起来，敷衍地挥了挥手。 倒是墨华有所触动，她一直对自己害了小箐被废除少主之位而自责。此时竟然让这么一句随意的话给消解了不少，家主虽然是冒牌货，却实打实替小箐出了个头。 仅因家主曾被除去字辈，这代幸存的族人便不可继承字辈。若是本人，那可要被扣上心胸狭窄的帽子。 也真是…… “果然，你和小箐一点也不像。” “喂！” 墨箐不满地磨了磨牙，不太明白墨华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颜染正在步行赶来的路上，还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里路】 第11章 不搭个棚子想睡在地上吗 吃过饭以后墨箐明显感觉到身体更加有力起来，丹田中的灵根有序不紊地运转着周天。每完成一个大小周天，灵气腔壁就更稳固一分。 她回忆起，这是这具身体先前学习运转了很久的墨家功法，一种叫咫尺诀的基础修行法。 咫尺诀是墨家三大基础修行法中入门最难，同时对天赋要求最严苛的法诀。修习者的灵芽必须在六岁前成熟，长为灵根，且达到五行相合的资质，并要心神坚定，意志有力。 前者是对资质的要求，后者则是一种告诫。在修行咫尺诀的初期，运转时，会有一种不论如何也抵达不了下一个周天的揪心感。容易令人急躁不安，致使还未进境便走火入魔。 而只要度过了这段难熬的时期，成功追上法诀轮转的速度，就相当于进入了自动模式。也就是说，现在的墨箐，不论吃饭睡觉打豆豆，只要没死，身体都在自行运转周天，每时每刻精进修为。 墨箐拍了拍胸脯，长呼一口气。要知道前少主那种冷静自持的孩子都花了一整年练成咫尺诀，换她自己只能走火入魔了。 至于墨家其他两种修行法，分别是普天术和定神功。 其中普天术是在外界也流传甚广，最好入门且对资质要求极低的法诀。平凡的街头法具店也会卖它的手抄本，甚至不需要灵石，只要点凡人银两就能购买。 而定神功则是相对有所要求，入门难度较低，更有“家族感”的法诀。所谓家族感，就是基本只有墨家族人，才会修行的意思。 定神功与通妖秘诀有一丝共通之处，因而修习它的族人，也能够简单地与不通人语的妖族彼此交流。只是也仅限交流而已。 除此之外，定神功也比普天术要更难进境一些，因此就算外界人得到了定神功也大概率不会使用，除非打算走御兽的路子。 墨箐把身上的袍子解下来，团成小毯子的样子，轻手轻脚地将小凤生放在里边。 “秋晚，过来一下。” 正清点着家主昏迷时凭空出现的各种物件的墨秋晚，听到声音便转过头去。 “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墨箐决定先搞清楚大家忙来忙去是被分配了什么任务。既然墨华没有亲自告诉她，必然是想让她借此机会熟悉一下管理家族的方法。 墨华:没有，我只是单纯忘了。 “嗯……”墨秋晚稍微想了想:“我负责清点明白掏挖出来的、新增加的物资。 泉音姐和义为哥带着大家去清理废墟了，阿华姐说一定要推出一片空地，先搭几个棚子凑合，防止再下雨。 年纪还小的就在村落里捡些可以当柴火的东西，哎哟——那可是上好的木料！” 不管墨秋晚这一脸的肉疼，墨箐环视周围，的确被清出了一片区域。 墨泉音也恰好回来，带了些勉强能用的建材，都是从废墟里拆出来的东西。她家中是做木匠的，自然也传到了一门好手艺。 从前都有母亲打底，父亲竖杆，她只用在后院削制些小玩意，拿去给年纪小的孩子们玩。如今是她头一回为族里做木工，短暂地不知所措后很快有了自己的想法。 一个叫墨戌的十四岁男孩默默跟在墨泉音身后，背着一大把东西不声不吭。不多时冒出个约摸八岁左右的女孩，抱了比自己还大捆的布，艰难拖着走。 墨箐定眼看向三人，墨泉音和墨戌都没有灵根，也没有特殊体质。而跟在身后走一步停一步的叫墨福的女孩，倒是有点意思。 若不是有天道的探查能力，否则便要错失另一个有灵根的孩子了。在当下情况，任何一个有机会踏入修行的族人都万分重要，极有可能成为日后的战力。 目前还不急。墨箐暂且先惦记着，叮嘱墨秋晚看一会小凤生。自己朝着墨泉音走去。 “家主，你醒了。” 墨泉音面露微笑，全然是一副邻家大姐姐的模样。 “辛苦、辛苦你们这样劳神费力了。”墨箐很少跟比自己高这么多的人对话，她费劲仰着头，九岁的孩子，生得唇红齿白，看起来比起威严更像是撒娇。 墨泉音和墨戌年岁稍长，但都是旁支族人，平时少有见过少主。被这么一慰问，脸上不禁浮上两片红云。 原来新家主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吗？先前不曾仔细看过真是太可惜了。 【此时颜染正在步行赶来的路上，还有九千九百九十八里路】 第12章 这山里怎么那么多兔子 抱着大块破布的墨福看不见前方，只能听到家主讲话的声音，急得团团转。 啪嗒，一下倒地上了。 墨箐:“……你，你没事吧？” 这个孩子才八岁，比自己还小点，矮了小半个头，拖着那块大破布也真是为难她了。 好在小墨福是朝着前面倒的，还有破布垫着底。她很快抬起头来，仰着小脸，看到朝她伸出手来的家主，二话不说搭了上去。 借力起身后，拍了拍灰尘，满眼都是崇拜:“家主大人会发光……” 不是，这是什么好事吗？墨箐尴尬地笑了笑，只说了句她有点事情做就逃跑似的飞奔向村口。 小小身影溜得飞快，墨泉音眯眼看去，摸着下巴点着头: “总感觉，家主是不是恢复了修为？” 然后顺手捡起了墨福拉扯不起来的破布。 墨戌还是沉默着，但不知不觉对家主多了几分信任。 要不说人都更喜欢健康的身体呢？墨箐跑动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奔跑时胸口心脏的鼓动跟清风拂面的凉爽是那么令人心旷神怡。 上辈子，她从十二岁起就只能吃剩饭，累死累活考了好大学时，身体已经在高中被拖垮。半工半读的劳累又是靠意志力硬挺过来，也因此脾气越发暴躁。 毕业后做了兽医，面对众多毛绒绒，墨箐觉得许多心理问题都随着上手一摸而治愈了。尽管仍然很累，精神却是不错的。 失去这份工作后不断辗转更换生存方式，已经令她累得近乎绝望，身体健康层面也每况愈下。 不曾想过，原来身体健康有力，自由地奔跑在天穹之下竟然是这样享受。 一路上其余族人都看到了小小的九岁家主跑向村口的方向，心里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墨箐舒展了一下筋骨，心想以后每天都要这么跑跑，把上辈子活得那些憋屈都释放出来。 她整理好心情，弯下腰双手触地。 “探查。” 从自身起方圆十里，墨箐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圆形地图。其中绿色的小点是墨家族人，而不同的标志代表不同的资源。 废墟中尚存很多可以使用的东西，只是被压着，想挖出来还费些力气，大家已经在处理了，先忽略。 墨箐对附近林子里众多的白色小点比较感兴趣，它们的数量极多，且在不停移动，时不时被一两个灰色或褐色的小点覆盖而消失。 看样子，它们有一半的数量在不太深的地下洞穴里，另一半像是维持生态那样在地面上任野兽追赶。 墨箐心神一动，探查出—— 这么多兔子？！ 她一时有些吃惊，又探查了一下其他东西，那灰色的点是小型野狼，偶有一只脱离群体。褐色的则是有半个人族孩童大小的长着獠牙的小野猪。 这些生物的数量倒是较少，且不会靠近墨家村落，而那些兔子……怎么感觉有组织有纪律？ 在这里探查过后，墨箐又绕着村落跑了一圈，费些时间将周围的资源在另一块小破布上整合了一下。 得益于这具身体的本能，从高中后再也没握过毛笔的墨箐才能写出漂亮的文字。 目前可知的资源: 兔群，数量极多，至少超出八百只。 两个小型野狼群落，目测一个群落有近三十只。 四个小型野猪团体，目前时间秋一月，应当是存储粮食的季节，本来独来独往的小型野猪聚起团体。每个团体四到九只，大概会持续到来年春一月。 散落在林子里的两三百只野鸡，其中混了不少族人饲养的家鸡。 受惊吓而逃出村落的数十只牛羊猪，如果不牵回来多半要落进那些肉食野兽的肚子里。 一个大型鹿群，目测有四五十只，生活在距离村落十里外的地方，也是墨箐跑出去才勉强发现的。 被波及烧毁的灵田，整理整理还能种东西，前提是把粮仓里的种子给挖出来。 以及……地底下陷入休眠期的沉矿妖族。 作为与墨家互利共生数代的妖族，柳天游覆灭墨家，它们势必会出手阻拦。但似乎有什么原因，导致沉矿妖族集体休眠。而真相只有已经死去的先代家主才知道了。 墨箐收笔，没有把探测到了主府密库写上去。 这个密库，相当熟悉，她甚至知道开启的方法。而这，并不是前少主的记忆带来的，而是小说里的内容。 《我要天下第一》中不仅讲述了男主傅真武一路从小虾米进化成痴武仙的励志故事。还会提出笔墨来描绘女主玄华的经历。 其中女主到访过一个秘境，根据小说描写，这个秘境曾是某个家族覆灭后留存的遗迹。在宗门长辈的帮助下，女主开启了多年来无人发现的家族密库，得到了大量顶级材料。 其中，便有绘制高阶符咒所必需的，制作工艺繁复的顶级灵墨。 墨箐猜测，这个秘境很有可能就是墨家遗迹！ 而她的到来，引发了蝴蝶效应，导致墨家没有覆灭。或许多年后，小说女主跑过来想找机缘时，只能看到一个欣欣向荣的家族。 这么想还怪对不起女主的。墨箐摸了摸脸，这机缘可是墨家族人的命啊，反正不可能随手送人。 既然是我墨家的东西，就没有让人拿走的道理。 【此时颜染正在步行赶来的路上，还有九千九百九十七里路】 第13章 这世上何有九岁的娘亲 当墨箐还在对着破布回想小说内容的时候，族人们已经搭了好几个简易的小棚子，开始坐下来休息避雨了。 “家主怎么在雨中发呆？” “雨点打不到家主身上诶！” “有灵根的人就是不一样呀。” 讨论声越来越大，小凤生被族人们吵醒，睁开眼却看不到熟悉的身影，顿时嗷嗷大叫起来，一口咬在了抱着她的墨秋晚手臂上。 只听到一声惨叫，族人们纷纷转过头去，看到了眼泪汪汪的墨秋晚。 墨华盘坐着，并不在意族人们围在墨秋晚身旁看热闹的动作，只是朝着墨箐的方向看去。其实她有点怀疑，这个新家主是不是在那里坐着坐着睡着了。 小凤生全然不像待在墨箐怀里时那么乖巧，咬了墨秋晚还不算，见了谁靠过来都要用小小的拳头给上一下。嘴里呜呜哇哇地乱叫，眼睛里噙满了水雾，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那动静闹得有点大，墨箐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天上又在下雨，而她被雨滴砸了个正着。吓得她连忙把写满了字的破布塞进衣服里，聊胜于无地举着手当伞，连跑带跳地冲到棚子里。 墨华：………… 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啊。 只有在无意识的时候，借助身体本能来释放灵气吗？一旦回过神，就不知道如何使用体内的力量，倒是有些棘手。 “都下雨了怎么没一个人来提醒我！” 一边抱怨着一边撇开其他族人，真不知道他们团成一个圈要干什么。墨箐气鼓鼓地往里边挤，看到了咬着墨秋晚不放的小凤生。 “喂、你们谁欺——” “nia、黏七！” 刚要开口质问谁偷偷欺负乖乖的小凤生，墨箐就被这口齿不清的话语给震撼得停了动作。 十个月的小孩开口说话了？！她瞪大了双眼，走去蹲下来，顺手把墨秋晚的脑袋按到一边去。 “你、你说什么？” 在墨箐面前格外懂事会卖萌的小凤生眨眨眼睛，嫌弃似的挪开了先前咬着的手臂，脆生生地重复了一遍： “娘亲！” “啊啊——”墨箐抱头低声嚎叫。 虽然小孩开口是件大好事，但她现在才九岁，还不是能做人家娘亲的年纪啊！ 赶在小凤生下一次喊娘亲，墨箐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族人们纷纷看呆了，只有墨秋晚幽幽开口：“家主，我这就把位子让出来，您别摁我脑袋了。” 热闹一阵接一阵，墨华看着族人们轮番上阵教小凤生喊家主，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墨家平平安安的时候。 那会的小箐，也满心满眼地期待母亲腹中孩子的出生，说着定要让小人儿第一个学会喊姐姐，抚过发顶的手也无比温暖。 沉浸在回忆中，就好像那份温暖还存留着一样—— “你在这里孤零零地干什么呢？” 墨华一脸冷漠地拍掉在自己头上作乱的手，起来转身用力戳了一下墨箐的腹部。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我、你！” 这一下是真结实啊。墨箐吃痛，又不能拿对方怎么样，只是眼睛一睁一闭地龇牙咧嘴： “怎么哪里又招惹你了！” “摸头会矮。” 反正也不计较这一会了，墨箐先是用手比划了一下现在两人的身高，趁着墨华还没再戳她一下时赶紧跑开了。 她要给为数不多的族人们召开家族会议，休息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干活吧！ 【此时颜染正在步行、哦不，她遇到了一伙拦路抢劫的歹人。 颜染抢走了歹人的马和所有金银细软，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速度比走路可快多了。 还有九千九百九十二里路】 第14章 修建兽栏，牵牛羊去喽! “……就是这样。” 墨箐不知道从哪里搬过来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板，给大家讲了讲怎么友好得把家养牲畜牵回来的方法。毕竟兽医不是白当的。 外边那数十只牛羊猪要是不牵回来实在太亏，短时间内墨家族人是不可能到外界去购置东西的，就只靠天道雪中送炭的那点吃食估摸不够大家一星期。 而这些家养的牲畜，不仅比野生的容易屠宰，若是能安顿好了，指不定就可持续发展了。大的生小的，小的长大变大，大的再生小的！ 正好讲着讲着雨也停了，这可是绝好的时机！ 墨箐后边的天马行空已经让墨华自动屏蔽了，只和大家把重点放在了重修兽栏和牵回牲畜的地方。 “泉音，你擅长木工活，东侧的兽栏勉强还算能看，先带人去试试修复。” 墨华指过去，选定好的位置离现在大家搭建的棚子还算近。墨泉音愣了愣，随即点头答应，点了四个其他族人，控制着只挑了两个十二岁以上的。 寡言少语的墨戌正要起身跟着去修兽栏，就被墨箐赶紧叫住。 “小戌，你先别急。” 听到家主的喊声，墨戌有点困惑。 “我记得你是猎户家的孩子，看你拆卸材料时很熟练，跟我们去林子里。” 墨箐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发现自己不够高，改为拽着衣服把人挪到了另一队。 “兽栏那缺的人，就让小滔和小福去吧。” 这次拉的人，一个墨滔、五岁，一个墨福、八岁。墨箐在她们耳边都默默说了什么，只见两人的眼神都亮起来，高高兴兴地跑到了墨泉音身后。 这样修理兽栏的人里就少了个少年劳力，多了两个孩子。墨泉音为难地说道：“小福还有点力气，可小滔才五岁，帮不了什么忙啊。” 这话已经说得尽量委婉，但墨滔还是听出了几分不需要的意思，失落地低下了头。 “她俩合作可以的，泉音你试试吧，不行的话我待会回来跟你一起搭。”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家主胸有成竹的样子，墨泉音嘴边要再劝劝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既然家主这么说了，她就试试看吧。 被认可了一半的墨滔兴奋地搓了搓手，乐呵乐呵地跟修理兽栏组一块走了。 解决了一队的安排，墨箐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仔细挑着分成三个小队。个子高的就去牵牛，看着机灵的让墨戌领着去牵猪，剩下那些小家伙就由墨箐带着牵羊。 正当墨华要往前跟着队伍走时，被墨箐拦了下来。 “阿华，拜托你在这里看着凤生了。” 大伙的目光这才都投向了爬出来好一段路的小凤生。而白白胖胖的小小人儿毫无自觉，只是天真地盯着墨箐看。 “你让秋晚留下来吧，反正她也要偷懒。”墨华看了看小凤生，又看了看手臂上牙印还没消的墨秋晚。 听了这话怎么能善罢甘休，墨秋晚急得跳起来，正要反驳时，墨箐迅速拽住她的衣服摁着人往最高的墨义为身上撞了一下。 家主这叫人闭嘴的方式也太粗暴了。墨秋晚揉了揉脑袋，和被无辜被撞倒的墨义为一个想法。 “我最信得过的人只有阿华了，虽然才七岁，却能独当一面，不过是个十个月大的小家伙，你一定管得住。” 墨箐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上前握住了对方的手，眼神意外的真挚。 谁叫这张脸原先是小箐的呢？墨华沉默了一会，还是答应留下来照看小凤生。尽管她不是很想单独跟这个在墨箐面前乖乖巧巧，在背后又闹得见谁咬谁的孩子待在一起。 有一种照镜子的感觉。 总算有人可以殿后了，墨箐溜得飞快，差点没注意到身后的其他族人们竟然一点也跟不上来。 她跑跑停停，等大伙都到了，又开始探查四周。 动物群都习惯于跟同类聚在一起，墨箐不担心大量分散的情况，很快便顺利找到了那三种大型牲畜。 有了之前讲的那些法子，墨箐没再管高个子那组和墨戌带的小机灵们，领着个子还差她一个头的小朋友逮住了一只身形瘦矮的羊。 和上辈子那些羊不太一样，墨家饲养的这些羊习性古怪。首领不是什么又高又壮实的雄羊，而是动作灵活、善于躲藏和找寻食物的侦察羊。 它们浑身的毛发洁白如雪，而皮肤却十分黝黑。不论雌雄都长着圆溜的短角，长着一口方形的牙齿，适合咀嚼撕裂大部分草叶。 墨箐先是一掌拍打在羊头上，令它感到恐惧，随后拿出从废墟里挖出来的一个小袋子，打开后散发出一股子清香气息。 人为圈养的动物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一种美味还顶饱的食丸，它们还在村落里受人喂养时吃的就是这个。 记忆中，这种羊已经被驯服很多代，智商不如野生动物，只要一点诱惑就能拿捏。墨箐将袋子交给两个小朋友，站到远些的地方，叫他们使劲往村里跑，别回头，羊会自己跟上去。 俩小孩懵懵懂懂地点了头，墨箐说：“跑！”随后立马放开了侦查羊。 被羊给追着的感觉确实不好受，吓得小朋友们撒腿就跑。 不过没完全听话，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十几只羊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个个眼睛跟肉食野兽冒了绿光一样，紧跟在侦察羊的身后。顿时把孩子们眼泪都逼了出来，拼了命地狂奔。 墨箐摇摇头。 哎呀，看着可怕，但真靠近了人，它们还是不敢造次的。和牛、猪相比，这种连角都滑溜溜的生物，稍微有点力气的孩子都能压制下来。 现在，她要去把林子里的家鸡从野鸡群中分离出来，并驱赶回村落了。 幸好墨华没有跟来，不然肯定不让她一个人进入林子深处。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还有九千九百八十七里路】 第15章 有组织的兔兔 释放探查时，墨箐就察觉了不对劲。 按理说野鸡群的数量已经趋于稳定，每个群落就那数十来只，除非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否则不会轻易分群。 但她分明在圆形地图上看到了零零落落的代表鸡的小点正在不断离开群落，并被白色小点包围。就好像，正把它们驱赶到某个地方…… 而这个地方，就是自己的方位！ 墨箐紧张到手心出了点冷汗，她扭头要跑，就看到一双红色的眼睛正盯着她。 是一只干净得不像野生动物的白兔子。 从身体本能的反应来看，这只兔子身上带有灵气，很可能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动物。 灵兽？兔妖？还是单纯沾染了什么气息而已？ 墨箐鼓着胆子反过来盯着兔子的眼睛，想从中看出点什么。 “叽叽、叽叽！” 白兔子高声叫唤着，后腿大力拍打着树桩，吓得墨箐往后跳了一步。 她左看右看好像没发现什么不对，又转回来看兔子。 总觉得好像看到了嘲笑啊！难不成刚刚是在吓唬自己吗？ 墨箐磨了磨牙往前挪步，白兔子也是毫不畏惧，停留在原地，红色的眼睛里似乎映着几分金光。 微弱到不断闪烁的金光还是让墨箐敏锐地捕捉到了，她低着头要仔细看下去，甚至伸出手要触摸白兔子。距离越来越近之时，兔子猛然向下一扎，手背上传来一阵剧痛。 “我我我我摸你一下都不行？！” 尖锐的痛感直冲脑门，比吃了一勺芥末还冲。等墨箐缓过来的时候，周围一切可以站脚的地方都待着一只兔子，看着她的眼神中透着好奇。 在兔子们的后边，一群家鸡被围在中间，偶有几只好动的都会被踢上一脚，然后又变得老实起来。 “呃、你们好啊……” 墨箐有点后悔刚刚没狂奔回去了，这么多兔子，一只咬她一口也能活生生啃死她。等不及柳天游的十年取命跟灵符宗三年贡税，就要葬身在这群兔子的腹中了。 只是话音刚落，所有的兔子一哄而散，一小会便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老老实实不敢动的家鸡群，和尴尬打完招呼还没放下手的墨箐。 什么意思啊！ 墨箐咬牙切齿地踢了一脚草地上的石头，恶狠狠地瞪着家鸡群，直把它们看得瑟瑟发抖。 “你们也回来了。” 墨华没想到年纪最小的那队会最先回来，也没想到所有去林子里的族人们都回来时，墨箐会不见身影。 她先是怀疑家主抛下族人逃走，又立马撇去了这个想法。 对家主来说，这个地方她人生地不熟，即便拥有小箐的记忆，也很难一个人走出山脉，家主勉强算是个聪明人，不会干这种傻事。 同时，她的内心也相信，家主不会扔下族人们不管。 既然怀疑不成立，就剩下担心了。 “家主、是不是遇到、危险了。”一直不开口的墨戌忽然说道。 “不会的，我去找她。” 墨华将小凤生交到墨秋晚怀里，急匆匆往先前去林子的方向跑去。速度极快，几个族人刚要劝住，话到口边，就发现墨华的身影已经离去很远了。 “阿华，实在过于担忧了。” “是呀，家主好歹也是直系，肯定学过刻印传声。” “要有危险肯定会通知我们！” “说来，家主真是好办法，就那么点人，能不费吹灰之力地牵回这么多头牛。” “原来猪骑起来感觉也不错嘛！” “我们可惨了，是被羊追着回来的。” 族人们边谈论着边把牲畜往兽栏赶去，看起来并不太担忧。 只有墨秋晚发现墨戌好像在朝着墨华离去的方向发呆，她朝对方挥挥手，对小凤生啃自己手臂的情况装作无视。 “家主，还记得、我是猎户家的……” 墨戌喃喃自语： “可她、灵根损坏，被废、少主之位、已有两年，真的学过、刻印传声吗？”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还有九千九百八十二里路】 第16章 到底谁才是家主 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总之是差点被打了一拳。 驱赶着家鸡群回来的墨箐恰好就在村口碰上了气喘吁吁的墨华，这个七岁的小朋友似乎用尽了全力匆匆跑来。 然后一拳挥了上来。 当然还没够到脸，就只是猛地往下，扯住了墨箐的衣领。 “你一个人去那么久，就为了把这些鸡带回来？” 小朋友一头的乌发略有些泛出银色，又瞬间消退回去，墨箐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错觉，看花了眼。 她感觉到发丝磨蹭过领口，那两只揪着衣领的手已经松开不少力道。 “什么叫就啊……” 墨箐试着把手放在墨华头上安抚安抚，但稍微靠近时就被拍掉了。 再看过去时，墨华就像无事发生一样站到一旁，脸上依然是那副冷冷清清不像小孩的样子。 “我还盼着它们下蛋呢，战略物资懂不懂？”墨箐不满地开口，同时又瞪了瞪家鸡群一眼：“这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带回来的，你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已经走出了老远的墨华并不理会她，只留了个小小的背影。 “喂，阿华！等等我——” “下次，不要什么都不说，就一个人走了。” 墨箐小跑着追上去，听到这话，呆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其他人所默认的主心骨，就是身为家主的自己。但墨华知道这具身体的内在灵魂，并不是真正的墨箐，一个才七岁的孩子，刚刚失去了所有可以依靠的人。 她肯定比自己还不安吧。 “嘿——”墨箐步伐一重，上前借着身高优势逮住了墨华，把下巴靠在她的脑袋上： “我们去看看兽栏吧，今天正好能杀几只鸡，大伙几天没吃上肉了吧。” “不要用这张脸笑嘻嘻的。” “略略略，你家少主可不像你这么小气！” “……吵死了。” 家鸡群不知是受过什么惊吓，总之即便墨箐没有刻意驱赶，也都安分老实地跟了上来。 注意到这些的墨华只是瞥一眼角落里逃走的白兔子，就再没有任何动作。 当两人带着家鸡群抵达兽栏的时候，即便是猜到会很顺利的墨箐也吃了一惊。 最开始被毁坏得除去勉强能挡住凡兽的结界，差不多等于算几根棍子插在地上程度的兽栏，现在焕然一新，像是被时间回溯了一般，跟蛇妖袭击前长得差不多。 甚至还找到了被掩埋在兽舍深处的歧离珠，一种能够在一定范围内，隔开不同品类家畜的宝珠。 说它宝贝吧，其实也不然，离这里最近的边林城中，专营饲育一方的店面大概率就有卖，一颗也就二百两银，连灵石都用不上就能买。 不过这会，墨家可是很需要这歧离珠。 其他兽栏多半连小型结界也被打得消散，若要给每种牲畜都配个地方住，也抽不出多余的人手来看管它们。 “家主！” 墨泉音看到墨箐到来，高声呼喊起来。 本来她还担心缺乏劳力，这兽栏一时半会修不起来。 家主不愧是家主啊！她领着大功臣墨福和墨滔，满脸欣喜地走到墨箐面前。 “这是怎么做到的？” 看到一向不给她好脸色的墨华都投来好奇的目光，墨箐得意地笑了笑，随后解释道： “其一，墨福墨滔并非没有灵根，墨滔是单木相天赋，记住两句使木的口诀，配合木工出身的泉音，自然事半功倍。” “其二，我早先探查到歧离珠的位置，但抽不开身子去挖，正巧墨福体内的隐灵根乃土相，我注入些许法力，再教她一招，让她按方位去找，那不是成了？” 族人们听得一愣一愣，这大家都是凡人才从蛇妖手里逃过一劫，为何就墨福墨滔有所例外呢？ “家主传承果真厉害，连那蛇妖看不穿的东西，也能让你察觉了。” 墨华淡淡说道。 这话一出，才让其他族人们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家主传承，两人的灵根应该有所隐情，瞒过了蛇妖，但还是瞒不过家主啊！ 墨秋晚撇撇嘴，她是有些怀疑，这肯定是家主自己的能耐。她转头看向面带微笑的墨泉音和沉默不语的墨戌，就知道两人肯定也是不大相信的。 又瞄了眼墨义为，他正老老实实听着。也就这个傻傻的憨大哥信了墨华那套说辞，也不看看家主正被她捂着嘴不让讲呢。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她嫌马有点慢，喂它吃了一根胡萝卜，还有九千九百八十里路】 第17章 生活略有起色 “既然如此，是不是要赐她们字辈了？” 有个族人忽然说道:“墨家规矩，凡是灵芽成熟，灵根健全者，可赐本代字辈。” 其余人听了，也纷纷点头道是。墨福墨滔两个小不点也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一脸期待地看向家主。 而墨箐最先看向了墨华。 只见她沉默着，连个眼神也不给，只是低下头，乌黑发丝盖过脸颊，只能从缝隙中窥得一丝。 一丝……不情愿。 “什么字辈，就当从前的字辈不存在了！” 墨箐握了握拳，把挡在跟前的族人们都挥开。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红扑扑，眉头紧蹙，衬得双眼中的情绪也更愤怒。 大家瞪着眼睛，不知道家主这是在做什么。 “我问你们，可还记得我两年前叫什么？” 似乎还是第一次看到家主生气的样子，族人们下意识绷紧了神经。 毕竟家主不仅是直系血脉，还很有可能恢复了修为，他们这些凡人可不敢惹到她一点。 也是这时，所有人才真正意识到，墨箐并不仅仅是个有主意的九岁孩子。而是他们的首领，将要主持着重建家族的人。 “墨家上下都知道，我被废少主之位整整两年，如今虽修复了灵根，除字之耻却永生难忘。” 墨华身躯一抖，伸手揉了揉眼睛，不言不语。 “就当雪耻，以往字辈到我为止，下代才准重新取字。” 话音刚落，墨箐的周身释放出若隐若现的光芒，一阵阵灵气散出躯体。族人们纷纷感觉到重物压顶，有些喘不上气。 “大家应该没有别的意见吧。” 明明是笑眯眯看过来的，却怎么都有一种不敢反驳的敬畏。 众位族人硬着头皮点头，默认了家主的做法。 先前传闻家主沉稳镇定，聪慧过人，自小谦逊温和，笑若暖阳。这几天接触下来，除了聪慧过人是真的，其他都有待商榷。 年纪小小的家主会记仇再正常不过了，又不是要把他们卖了做奴隶，字辈而已。现在家主就是天，还有模有样地带着大家逐渐过回原来的安稳日子，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家主，不要生气了。”墨福顶着压力凑到墨箐身旁，扯了扯衣裳: “要不是您，我和小滔死也不会知道自己有修行潜力，即便不取字辈，也忠心跟着家主。” 墨滔才五岁，不太会说这些话，只是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 “好呀，就知道你们最乖啦！” 收回法力威压的墨箐又变回那个活泼轻松的样子，伸手把墨福墨滔都揽了过来，满脸笑意。 总算是能重新呼吸了，大伙都在心里默默决定了:以后绝不能在家主面前提字辈的事情。 小插曲过后，墨箐又安排好族人们下一步的行动，教给两个日后的新晋战力几个口诀。 等族人们各自散去，没人敢继续待在墨箐身旁，连带着墨秋晚都忍着小凤生咬手臂的痛快速溜走了。 墨华悄无声息地走来，拉住了墨箐的衣角:“谢谢你。” 实在是少见的表情，墨箐坦然笑了笑。 “你家少主说了，我她之间，俱为一体。” 她仰着头，像是在掩盖不好意思的神情:“既然一体，那我想，替她出气，也是替我出气。就是可怜大家，还要受这么个气了。” 趁墨华不注意，还是把魔爪放在她的头上。一时半会没控制住，薅得太用力，墨箐尬笑两声迅速逃走了。 就在当天晚上，墨箐大夸今天的鸡汤美味非常，就是碎骨头有点多。 墨义为有点不忍心，偷偷告诉家主:这是阿华一边看着您，一边剁的鸡肉。 接下来一段时间，族人的运转越发顺畅，清理废墟的速度也快了很多。根据墨箐的提示，有不少尚未损坏的宝器被挖掘出来，有用的物资也随之增加了很多。 由于墨戌是猎户家的孩子，对动物有一种天然得心应手的掌控。墨箐就安排他有关兽栏的工作，要是得空了就教教其他族人狩猎技巧。 有岐离珠在，兽栏的牲畜们基本不会出什么问题，只要定点投喂食丸就行。从兽舍中翻出来的可不少，这东西只一颗能顶大型牲畜两三天。 就是牲畜太多，墨戌建议先大量屠宰，分割出肉后进行腌制。否则从废墟中掏挖出的食丸，也只够喂它们一两个月。 墨箐准许了这个想法，很快兽栏里就空下了一大半。 家鸡吃的少，因此留下了二十只，其中五只公鸡，十五只母鸡。 牛羊猪各留下六只，都是一公五母。 其中并没有幼崽，墨箐想，大约是蛇妖袭击村落时，携带幼崽的牲畜速度太慢，才全军覆没。 墨泉音则在木工方面进步神速，有了墨滔的协助，把原先的小棚子升级成了由石砖和木料构成的简易房屋。还连带着置办了不少家具，就是墨箐希望她能不要再雕刻自己的小木像了，家主不需要这种象征。 因为墨义为是农户家的孩子，墨箐决定问他有关种地的事情，发现他也是一知半解，只好转为一起摸索。 努力回忆着上辈子的农业纪录片，墨箐实在是把脑袋里为数不多的豆知识都榨了出来。 总算也种得像模像样起来。 种子发出了新芽，抽长枝条的速度十分快。墨箐迫不及待地把墨福墨滔揪过来，想来一次修仙版的揠苗助长。以被墨华一掌劈顶，拖着衣领带走告终。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还有九千九百七十二里】 第18章 修行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秋三月即将来临，频繁变化的天气也逐渐趋于稳定，雨不再一天下两次，而是隔几天才落下几串水珠。风也不像原本那么凉爽，开始增加寒意。 再过一月半，踏入冬一月，天上就会下起薄薄的雪，整个大地银装素裹。站在高处一眼望去，只余孤寂。 不过毕竟还没到那时候，在众多土墓前双手合十跪拜的孩童睁开眼睛。她起身向后走去，从灌木丛里揪出两个比她还小的孩子。 “小福小滔，我说过你们这段时间要潜心修行吧？” 祭拜着已逝族人的孩童，正是当今墨家年仅九岁的家主墨箐。 秋一月快结束的时候，族人们的生活就已经安定下来了。有吃有住有活干，日子肯定是不如以前好，但总好过去风餐露宿，证实了留在这里的选择是对的。 于是当墨箐不那么忙的时候，墨华就把她拉到一边，严肃地问她:还记得多少修行的感悟？ 主府的结界虽然被打得破碎，但仍然不是凡人可以随意接近的。而存放在那里的功法秘籍，自然只能由墨箐亲自去取一些基础的来。 一看它们都在前少主的记忆中如此清晰，身体本能也能在一瞬默背法诀，墨箐就没多管。只是教导了墨福和墨滔，分别传授了普天术和定神功。 至于咫尺诀，两人都是五行单相天赋，达不到修行它的条件。或许小凤生的灵根成熟后，就能修习这门功法吧。 因此当墨华那么问起来的时候，墨箐还有点发懵。只要记住并且在运转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惦记感悟？ 倒是让墨华有点气笑了。 她搬出先前墨箐在雨中发呆，无意识情况下释放灵气阻隔雨水，回过神时却被浇了个透的事情。 显然墨箐一点也不记得了。 “看来光是有记忆不行，使用力量的感悟属于灵魂，你不曾使用过，光靠本能是不行的，必须练习。” 墨华想了想，给了她提示: “你还记得，替小箐出气，说这代再不提字辈的时候，释放威压的感觉吗？” 这么一说，墨箐倒是有点反应了。顺着那个感觉，跑到林子里去，硬生生用自己的力量定住了不少小动物，不费吹灰之力就逮到了一顿美餐。 发现她竟然如此应用力量，墨华扶着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随她去了。 也或许是因为墨箐的确有修道的天赋，她一面依靠前少主的记忆先捏出法诀，一面又勤快地练习。竟然不过一月左右，就真正学会了大部分基础法术。 自己有能耐了，指导墨福墨滔也更加得心应手了。 两人的灵根都有所隐情，这是族人们都默认的事情。但他们并不知道，只有墨福的隐情纯属好运。 墨福是极为少见的隐灵根，从出生起灵芽便悄悄隐藏起来，孩童生长也跟凡人相似，顶多发育更加缓慢一些。 这种灵根不吸纳足够的灵气，便不会显出形态，主人也察觉不到。 墨箐那天教她的便是聚拢灵气，归纳己身的法诀。隐灵根得到足够多的养分，自然“破土而出”。 而墨滔就没那么有福气了。 虽然五岁时灵根成熟，是天赋上佳的体现，但墨滔的丹田自出生起就萦绕黑气，排斥天地灵气。其灵芽更是不限制她的生长发育，使得她就如凡人孩童那样成长。 墨箐特地探查过，这是一种叫无形无为的特殊体质。 拥有这种体质的人无法聚拢灵气，基本一辈子也不能进境了，有灵根也相当于废灵根。 但无形无为仍然可以捏法诀，从外部获取灵气来完成施法。 这其实是修行妖族功法的绝佳体质，但不论人还是妖，都不会轻易将本族特有功法传授出去。墨滔的修行之路，恐怕还要耽搁好一阵时间。 “家主！我已经顺利踏入血肉阶了，现在连墨戌哥都掰不动我啦！” 墨福骄傲地抬起头，比划着自己的手臂。 看着瘦瘦弱弱的，实际上有灵气滋养，稳固身躯根基，修为融入每一寸血肉中。墨福八岁的小身板里，藏着不弱于一头猛虎的力量。 这，还是刚刚踏入修行之门不到一个月的结果。 墨箐看向墨滔，五岁小朋友闷闷不乐，只是低声说道: “小滔没用，一直无法破境。” 看不得小孩子这么伤心难过，墨箐皱着眉头，伸手搓了搓墨滔的头发。 “这不是小滔的问题，你相信家主，会给你找来合适的功法。” 被搓乱了发丝的墨滔不仅没有生气，反倒发出咯咯的笑声，跟着墨福一块又蹦又跳地离开了。 “这小孩，怎么一会哭一会笑的呢？”墨箐摸不着头脑。 直到回了大家聚集的地方，墨华无奈地撕下贴在墨箐背后的叶子。 上边倒不是写了什么冒犯的话，只是画着有点抽象的家主肖像。 一看几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们聚在一起不断发出笑声，墨箐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墨福墨滔两个人的主意。 倒是年纪稍大些的族人们，对小家主有最基本的尊敬，只敢捂着嘴偷笑。 墨箐从墨华手里抱过小凤生，恶狠狠地瞪着大家。一下子族人们又被家主追着跑起来，场面混乱又欢乐。 只是大地忽然发出细微的震动，玩闹中的墨箐有所察觉，也只是一瞬间惊疑，恢复神色后又跟族人打闹起来。 夜里时分，墨华到屋里来找她。 “沉矿妖族近期或许会苏醒，你应该知道怎么找到它们吧。”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喂了太多胡萝卜后，马竟然想要罢工，气得颜染当场想炖了它。 一位好心人路过此地，出高价买下了这匹马，并邀请颜染共乘马车。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颜染毫无防备地上了马车。 这马车前的两匹马可比歹人手里的要好，速度也快不少。 还有九千九百六十二里】 第19章 就醒了你一个是什么意思 “沉矿妖族……数代以来和墨家互利共生，却在几年前，全族陷入沉睡。” 墨华只是来送了个提醒，七岁小朋友一脸冷漠在墨箐眼里根本不是个事。 就是顺手捏了一把脸后被用看垃圾的眼神瞪着，有点小小的罪恶感。 不过说真的，如果能拉拢到本就倾向墨家的沉矿妖族，对三年后应付灵符宗的状况一定能给出不小的帮助。 为了今后不变成灵符宗生不如死的秘法工具人，墨箐怎么也要去亲自见一见这些老盟友。 她在深夜里独自离开小屋，确认了身后没有别人后，背影隐入夜色。 见沉矿妖族之前，她要去家族密库中取一些东西。 如今墨家村落的废墟已经被清除得差不多，大部分地方被墨泉音规划，砍去了烧焦的顶部和破碎的中层，仅留下打底。这是为了方便日后对各种结构的改造，实际也是隐约为族人的增加做好准备。 而主府是墨家直系的居住地，被特殊的结界所笼罩，没有经受允许的人不能擅自出入其中。 如今墨箐和墨华就是唯二可以自由出入这里的人。 但墨华总是会触景生情，不愿意过多来到主府。因此无论是主府的基础功法，还是有助于重建村落的宝器，都是由墨箐亲自进入一件一件取出来的。 家族密库，也正在墨家主府的地下第三层。 墨箐有些忐忑地将手放在一块焦黑的石砖中，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好想要钱钱，好想要钱钱。” 幸亏周围没人，不然实在太尴尬了。她也不知道作者“忠实种地人”为什么设置出这种密码，难怪女主角坚持独自一人进入遗迹。 注入灵力又重复念叨了两次“好想要钱钱”后，墙壁传来一阵轰隆轰隆的声音。 焦炭般乌黑的砖块开始转动后退，若隐若现的火光从墙缝中透露出来，扑人的热浪缓缓钻出，吹动了墨箐的发丝，甚至于逼出一层细汗。里面的温度不是凡人可以承受的，因而来之前，墨箐动用了从主府挖出来的好宝贝。 血肉阶共分为三个阶段:聚气、通脉、煅骨，它们又各自被划分出十二重境界。 于丹田合聚真气、于脉络通扩灵息、于浑身百骨煅火重造。三者皆圆满，方才有机会突破血肉阶，走入灵修者真正的通天大道。 进入家族密库的第一重空间，便需要踏入煅骨境界。若不自量力，轻则被热浪逼退，重则血骨尽溶于地下，沦为土壤养分。 前少主灵根被废之前，就已经有通脉三重的修为，尽管有家族天平倾斜于她的要素存在，却也是天才中的天才。 要知道，哪怕世家大族的贵女也不一定能在八岁前踏入通脉。 如今墨箐接管身体，又有天道补偿的修复和资质，加上她本就天分过人，勤奋刻苦。修行一日千里，只一个月就突破到通脉五重境界，勉强足够驱动这件御火法宝。 她大步迈入家族密库，这里由多个房间组合构成，每一间中都有九九八十一个方形空砖。其砖色漆黑如墨，只允许拥有墨家血脉的人触碰。 “当然，女主不愧是女主，破除这种东西，不过一拳蛮力的事。”墨箐自言自语着吐槽，依照小说内容走到第一重空间靠左的最里侧空间。 正要开门进入，就听到从房间内传出别人的声音。 “你、你是墨家人吗？” 听起来像是一个小女孩。墨箐的眼皮跳了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推门进入，只见一只黑不溜秋，足足有半个她大小的乌龟蜷缩在壳里，正不停发抖。 墨箐沉默了一会。 她想起来了，这是沉矿妖族的变异体，在小说里被女主捡走当灵宠的点墨浑龟。 沉矿妖族最初是沾染了灵气，经多年时间沉寂地下，机缘巧合诞生灵智的一种石妖。 由于是石头身躯，它们繁衍困难，修行难以精进，一切都需要时间的打磨。因此更加渴望血肉躯体，运用某种秘法，就能褪去石身，变异成与之气息相近的浑龟。 用什么灵物驱动秘法点化己身，就叫点什么浑龟。而墨家，最不缺，也最会搞的东西，就是灵墨了。 “别躲了，我是当代墨家家主。” 墨箐上前去，蹲着敲了敲龟壳。她探查不了对方的修为，因为对方并不算墨家人。 只是她也不担心，因为在小说里写到，女主角玄华来找这只龟时，已经到蕴魂阶后期，轻易就看出它不过刚刚煅骨，还弱得很。 现在剧情还没开始，这只点墨浑龟估计连通脉都不一定有。 普遍妖兽的耐高温能力，本就比人族强上一大截，更何况是常年居住在闷热无氧地底的沉矿妖族。 “快把你的长辈都喊出来吧，我有事情想询问。” 既然有这么个小辈在这里，那墨箐就没必要拿那个更高阶的遁地法宝跟蕴魂阶御火衣了。 “就、就醒了我一个……” 点墨浑龟怯生生地说着，还是不肯从壳里钻出来。 “就醒了你一个是什么意思？！” 【颜染正在乘马车赶来的路上，马车主人很是热情，问了她很多事情。 作为忠实种田人的颜染，当然是统一回答:是农民，种地的，孤儿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目的是出远门找人。 然后，马车主人就亮出了兵器。 还有九千九百五十二里路】 第20章 拯救你的盟友我，刻不容缓 墨箐的惊呼声显然吓到了点墨浑龟，好一会都不见它发出声音，只是不停颤抖，在龟壳里缩得严严实实。 没办法，墨箐只好尝试放轻声音。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沉矿妖族集体陷入了沉睡吗？” 这种问题总不至于不回答吧。 过了许久，直到墨箐都有点不耐烦了，点墨浑龟才小声回应。 原来，几年前，地底沉矿妖族的首领，攒够了让全族都驱动秘法，褪去石身的天材地宝，灵物便用墨家存储的顶级灵墨。 盟友要变得更强，先代家主自然是支持的。不仅拿出灵墨交给沉矿首领，还一度保证，只要她活在世上一天，就绝不会有人来打扰沉矿妖族蜕变的过程。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先代家主在地底布下了生平水准最高的结界，遮蔽气息，掩盖天机，几乎是耗尽了一身私存底蕴。沉矿首领大为感动，安心带领族人们沉睡蜕变。 “但是……” 点墨浑龟犹犹豫豫，不敢再往下说。 “但是？”墨箐敲了敲龟壳:“你要是故意卖关子，我可是会不客气的。” “呜……” 它委屈巴巴地发出哭音，又断断续续接上了之后的事情。 驱动秘法的过程是很顺利，各种条件也都已经达成，灵墨又是以它们身上出产的材料制作，同根同源，点化失败的几率大大减少。但沉矿首领还是有一丝不安，静不下心来与族人们一同蜕变。 点化需要沉心静气，接受洗礼后，运用秘法改变石妖源泉。沉矿首领心有别思，只能让族人们自己先行蜕变，它要先祛除内心杂乱。 就这样沉矿首领并没有蜕变，而是在巢穴中为族人们护法。 一转便是数年过去了，蛇妖柳天游袭击了墨家，危险气息让沉矿首领大为惊异，也不由得生出了对死亡的恐惧。但族人蜕变时不能受到打扰，否则便连带灵魂一同灰飞烟灭。 为了盟友墨家，也为了族人们，沉矿首领决定独自支援地面。正当它尝试离开巢穴时，却发现，先代家主的结界不仅保护着它们，更是将它们困在了其中。 一时间，沉矿首领想到了，为何先代家主要设下足以遮蔽天机的结界。或许她早就想到，墨家有此一劫。 “那结界……只有血肉之躯才能出行。”点墨浑龟小声说道:“我身躯太小，蜕变时间更短，因此前几日便苏醒了。” “然后……然后我就被首领丢了出来，让我一定来找墨家人。” 说着说着，点墨浑龟又发出要哭出来的声音:“可是、可是那扇门，修为不够……打不开……” 墨箐的脸色越听越难看，她大概也能猜出先代家主为何算到有劫难又没有逃了，也大概猜到为何点墨浑龟即便修为足够也没有离开墨家。 因因果果，玄之又玄，如果有一线生机可寻先代家主不会不放弃，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一线生机在此地，也在沉矿妖族身上。 点墨浑龟被嘱咐去找墨家人，可依照剧情，此时的墨家已经全灭，哪怕它修为过关，出去也只是看到一片狼藉。因而之后，它或许自发，也或许被首领留在此地，等待跟墨家有关之人走入密库。 女主角玄华，或许和墨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这些关键在小说里，也都是一句带过的事情。反倒是无意义的，比如女主打了几只小怪兽，采了这个那个什么灵草宝贝的，都跟流水账一样记录得清清楚楚。 墨箐深深叹了口气，总之这些都是很后面的事情了，她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努力发展家族，保护自己不被灵符宗捉去当工具人。 她知道点墨浑龟还要听听外面究竟什么情况，就一五一十地从蛇妖袭击村落开始讲起。 讲到如今墨家只余十二口人时，点墨浑龟明显颤抖了一下，连带着声音也更加显得悲伤了。 墨箐沉默着给了它消化的时间。 毕竟沉矿妖族和墨家已经不是普通的合作关系了，历经数代，彼此之间早已诞生出深厚的友谊来。朋友惨死，对它们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嗯……” 点墨浑龟好像一副要说什么的样子。 “你有话就说啊。” 墨箐晃了晃它的龟壳，吓得它连头带四肢都伸了出来。 说了那么多话，墨箐也是这时才看到点墨浑龟的真实面目。就是一只特别黑的大乌龟，尖鼻子尖嘴巴，若不是有眼白在，恐怕都看不出这是只活龟。 “你能不能……带我上去。”点墨浑龟讨好似的蹭了蹭墨箐的衣服:“我的修为，其实还不够自行遁地到那么深的地方。” “哦？意思是，你回不去了？” 墨箐挑眉，好像在看一个笨蛋。 “呜呜呜我修为最浅才会最早醒，您不能不管我呀，家主大人，我可以可以可以做您的灵宠，带我上去吧！这里没吃没喝，就算我是一只龟能撑几十年也经不住馋啊——” 刚刚它的话有这么多吗！ 墨箐实在是受不了一只大黑龟对着她拼命撒娇的样子，只能是屈服了。 看样子沉矿妖族大概率会站在自己这边，而且大多也还在沉睡，下去了用处不大。墨箐也没想继续往巢穴的方向去，领着点墨浑龟就回到了地面。 “我说。” 墨箐忽然想起什么。 “家主大人请说！”点墨浑龟短短的四只脚爬的飞快，精气神十足。 “你有名字吗？等你族人都蜕变完了，大家都是点墨浑龟，我总要能有个称呼你的方式吧。” “家主大人，我就叫沉亭礼。” “湖心小亭，礼待诸客，还挺文艺啊。” 墨箐若有所思地背过手。 “不是的，因为首领觉得我太吵了，要赶紧停下来学习交际的礼仪，便取字停礼。” 搞半天是这个停吗？ 【此时颜染正在被马车主人打劫，面对一个车夫和五个土匪，她并不害怕。 反手把人全揍了一顿，夺走了他们所有的财富，包括这辆马车。 因为嫌弃马车太慢，颜染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城市，把七个葫芦娃劫匪提交给官府后，卖了马车，买了一匹据说能日行千里的马。 骗人的，没有日行千里。 还有九千九百三十七里路】 第21章 你说这个妖法它正经吗 大半夜的也没办法给沉停礼安排个地方住，又听它哭哭啼啼地说“不跟家主待在一起太没安全感了，万一被别人当做野龟给炖了怎么办呀！”讲了一路。 墨箐只好让沉停礼这只大乌龟留在自己的屋里。 它倒是很机灵，随便找了个地方就缩进了龟壳，没有吵闹着非要到床上睡觉。尽管墨箐其实也没有什么正经被子，盖的也是被族人们处理过的野兽毛皮。 今晚上不算什么惊险刺激的冒险，就是在自家稍有不慎就溶成土地养分的密库里走了一遭，捡了一只大黑龟。 墨箐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身，平心，静气，运转起咫尺诀，感悟灵气在脉络中流转时，在体内引发的微型现象。 缩在龟壳里的沉停礼只是感觉到从墨箐身上传来比自己强很多的气息，更加庆幸自己没有招惹到她的不快。 天色微微亮起时，墨箐也结束了一晚上的感悟。想装作看不到大黑龟的存在，最终还是因为它伸出头呼吸空气，终于破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你有没有人形可以变啊？” 墨箐也不想这么问，但她真的觉得屋里有一只会说话的大黑乌龟，又吓人又好笑。 “……家主！”沉停礼的目光里似乎带着幽怨: “能修成龟身已是不易，若想成就人身，不是吃化形丹，就是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可自由变换形态。 我看上去像是有这个修为的龟吗？” 墨箐尴尬地笑了笑，她还是看过一点电视剧的，里面的妖怪不管强的弱的高的瘦的，似乎都能自动变化人身。原来并不是这样，在这里或许是一种常识吧。 “呜啊啊——” 隔壁屋中忽然传来孩子的哭喊声，沉停礼比墨箐的速度还要快，龟壳晃都没晃一下就到了。 小凤生原本因为醒来没看到墨箐，委屈得大哭，看到黑不溜秋的乌龟正转着眼睛看向自己，竟然硬生生止住了哭声。 感觉有点神奇。 墨箐看着一孩一龟互相对视，正要装作无事发生地离开时。 小凤生一把揪住了沉停礼的尖鼻子，把龟往后一推，发出咯咯的笑声，拍手鼓掌。 这可把沉停礼委屈坏了啊，怎么连一个小孩都能这么欺负它。 看样子大黑龟是看不了孩子了，无奈之下墨箐只好抱着小凤生一块出门。跟在后边的沉停礼还念念不忘自己的尖鼻子，时不时通一口气。 族人们起得很早，等墨箐出现时，大棚子的桌上已经开始有了早饭。 与其说如今的墨家是一个家族，还不如说是十二人的大家庭。 “家主，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大龟？” 墨秋晚揉了揉眼睛，狼吞虎咽了两口米粥，一脸新奇地看向沉停礼:“可以炖一大锅了！” “你说什么呢！我是家主大人的灵宠，放尊重点！” 沉停礼忍不了被人当做食材看待，圆溜溜的黑眼珠子亮出愤怒，瞪向墨秋晚。 “哦、哦，家主果然很厉害啊。” 墨箐实在不想听她俩耍宝，给小凤生喂了口米汤后，以孩子更该喝健康的奶为由离开了一人一龟的视线范围。 从墨戌手里接过刚热好的奶，墨箐拿着勺子一点一点给小凤生喂奶。小娃儿喝得起劲，也乖乖地从不乱动。 “家主，其实我们、很久之前、曾见过一面。” 墨戌忽然而来的话题让墨箐不禁警惕起来。 她原本以为，跟前少主有深刻记忆的人只有墨华。旁系和直系光是居住地就离得很远，几乎不会产生太多交集。 “您可能、忘记了。您三岁时，抱着阿华、到处炫耀。” 墨戌的笑容很是真诚: “也曾经、从我手里、接过这么、一碗牛乳。” 听起来好像并不是自己的真实身份被发现，正相反，墨戌似乎因此更加信任身为家主的自己了。 “您对我们，都很温柔，但还是，想请您，多关注下，小滔。”墨戌难为情地低着头，看得出他并不太擅长请求别人。 墨箐松了口气，拍拍这位十四岁猎户小伙的肩膀: “你放心吧，我会给她想办法的。” 其实这都并不怪墨滔会着急。 血肉阶最大的特点就是主打锻炼血肉身躯，因此有没有灵根都不影响这个阶段的修行。无非就是功法和需求的不同。 没有灵根的人，可以根据不同的炼体功法来修行，但每一种功法，都需要对应的材料。 而有灵根的人，只需要拥有一种灵修功法，就能汲取天地灵气为己用，入门飞快。 综上所述，体修者要用资源砸出来，灵修者可以取用天地。 当然不是说灵修者就不用任何资源了，血肉阶入门简单，往上攀登可就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了。 只是灵修者即便无资源，也有一线希望破境，而体修者的境界必然需要一重一重往上砸。 不管选择灵修还是体修，只要达成对应的条件，破入血肉阶通常也是迟早的事情。 就像墨家这十二人里，其中没有灵根的墨秋晚、墨泉音、墨戌，已经通过墨箐传授的家族锻体法，辅佐以数种野兽鲜血和灵草，熬过煮体凝气的痛楚，成为了血肉阶聚气一重的体修。 比他们更早开始修行的墨滔，却没有一丁点进展。 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这点事情就已经是天堑，无法依靠自己一个人逾越过去。 担心是担心，但也没有到需要背着一只大黑龟到处走。 老实说墨箐不太能明白沉停礼在干什么，也吃惊于墨滔的小身板竟然能背得动一头点墨浑龟。 “家主大人，我在教导您的族人妖法呢。” 沉停礼舒舒服服地靠在墨滔背上，正邀功一样得意地笑着: “多么难得一见的妖修之体啊，真是妖见妖爱。” 墨箐抱着小凤生不好发作，但也怎么都无视不了五岁的小墨滔弯得不能继续往下弯的腰。 沉停礼实在是太大而且太沉了。 “你这妖法……它正经吗？” 越看越像，学的不是乌龟，而是蜗牛吧。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她吃了两块烧饼，发现没有自己做的好吃，有些难过，停在原地休息了两天。 还有九千九百三十里路】 第22章 妖修得用命砸出来啊 小墨滔刚开始还静静听着沉停礼和家主的对话，等到家主严词要求大黑龟马上下来，不许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她忍不住开了口。 “家主，我、我想做妖修！” 不论是灵修功法还是体修熬身，家主都已经给自己试过了，但一切都好像被丹田中的黑气给吸收。 当已知的办法全部徒劳无功，加上其他族人、尤其是同一时间开始修行的墨福，都开始往修行之路上大步前进。墨滔没办法当做没看见，她也想变得更强。 然后，终有一天，她也一定能血刃蛇妖柳天游，为她的亲人们报仇！ 墨箐深深叹了口气，还是上前去把沉停礼抓着龟壳提起来，往地上丢去。 没了重物压身的墨滔，本该一身轻松，可她脸上却露出失落的表情。 “你想做什么，家主都支持你，但是……”墨箐伸手去摸摸小墨滔的头，那些十几岁的她摸不着，但摸这五岁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在做一件事之前，你必须先知道它的后果，如果你认为自己能够承担后果，就放手去做。” 沉停礼明显看到墨箐冷淡锐利的目光了，它吓得缩回了龟壳，连一根爪子都不敢往外停留。 这傻蛋乌龟，仗着自己比墨滔大，修为比她高，就用这种方式忽悠她。 前少主的记忆中虽然没有关于妖修的详细知识，但墨箐本人却有啊。 她熟读了《我要天下第一》的全部内容，对作者列出来过的设定都倒背如流。 不过与之相对的，作者没有列出来过，前少主记忆中也没有的东西，墨箐就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了。 例如妖族应该修行到什么程度才能化形这点，墨箐就只靠上辈子那些电视剧来判断，当然也被沉停礼证实了那是错误的。 墨箐敲了敲沉停礼的龟壳，见它不出来，干脆把小凤生放在上面，自己空出两只手来往龟壳缝隙里抓去。 “家主大人别抓了！我说、我实话全说了！” 沉停礼可怜兮兮地从龟壳里钻出来，还要小心翼翼地不让小凤生从自己身上掉下来。黑球球的眼珠往上靠去，一派巴结的模样。 真不知道沉矿妖族是怎么教育出沉停礼这种后辈的，简直太没骨气了。 其实早在墨滔出生时，沉矿首领就感知到，她是百年难遇的妖修体质。但毕竟墨滔是墨家旁系，与它关系较为浅薄，当时的墨家也不缺这么一个修行者，就闭口不谈。 先代家主知道妖族修行法不可能随意外传，就没有提及过此事。墨滔也以凡人孩童的方式生活着，不做修行者也能够平安快乐地在家族庇护下度过一生。 但蛇妖的到来太过突然，当沉矿首领已经知晓先代家主设下结界的用意后，早就来不及了。 想到墨家一定损失惨重，会缺乏战力，沉矿首领便将族中的妖法核心秘诀交给了沉停礼。嘱咐她，如果能够遇到那个妖修体质的孩子，考验过她的品性后，再酌情传她本族的修行之法。 “就这些？” 墨箐瞥一眼瑟瑟发抖的沉停礼。 “……家主大人，您还想听什么就直说吧。” 沉停礼低着脑袋，倒不是因为被墨箐看得害怕，只是小凤生完全没有了解气氛，正骑在它头上作威作福。 它的龟生，好艰难。 “我想听的是，妖修破境的条件。” 要说这个，沉停礼起初还有点犹豫，但它看到墨滔期待的眼神时，就索性放开了讲。 “妖族修妖法，天经地义，人族修妖法，却是与本源背道而行。” 大黑龟第一次露出严肃的表情，虽然从黑漆漆的脸上看不出来。 妖修虽然拥有修行妖法的基础体质，但身躯终究是人族。因此妖族的核心法门，在人族体内运转时，躯体会痛苦万分，如淬火的铁锤敲打一般。 直至修为达到通脉境，扩宽了经脉，才能免受这份苦楚。 同时，妖修还需要定期饮用灵气充沛的兽血，保证躯体内有一丝妖之气息。 “你体内的黑气乃是先天妖息，但这东西，并不是伴着你出生就是你的东西。” 沉停礼继续说着: “它需要被炼化，而妖法修行的第一步，就是凝聚妖息。在这过程中你会遭受非人的痛苦，这痛苦完还不算，每当你开始运转体内功法，都会重现这份痛苦。” 讲完最基础的这些，沉停礼又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我可以定期为你提供兽血，本龟可是实打实的妖族，你喝上十次八次将我的气息化为己用，就再不用喝了！” 随后墨箐抱起小凤生，一巴掌往它龟壳上拍。 “你是不是忘了说了，这种疼，它是有可能疼死人的？” 沉停礼:………我说我忘记了你会信吗？ 传授妖法的前因后果，修行妖法的危险性，墨滔都已经知晓得一清二楚了。 墨箐转头看向她:“你想好了吗？” “家主……我……”墨滔握了握拳，用力揉揉眼睛: “我想做妖修，我想为娘亲、爹爹，还有大哥二姐报仇……” 尽管已经过去近两个月，她幸存下来后，很快又过上了普通的乡野生活，跟族人们抱团取暖，重新有了家的感觉。 可那天蛇妖的暴行，墨滔仍然历历在目，夜里梦回，惊醒时一片冷汗。 她忘不掉爹爹抱着她飞奔，闯出了蛇妖的炼化阵外，留她一个人，毅然冲了回去与娘亲并肩作战。 她没看见双亲是如何战死的，也没看到大哥和二姐是如何在反抗中被杀死的。 幼小的孩子，毫无力量，只能看着火光漫天，捂着嘴巴强忍住不痛哭出声。她恨极了蛇妖，恨极了自己的无能。 如果要一辈子做个凡人，连一丝手刃仇人的机会都没有，那她甘愿去死。 “沉停礼，你看到了，你觉得小滔有资格修习你们沉矿妖族的法门吗？” 矮小年幼的家主，此时好像变得高大起来。她神色威严，初初展露出属于一族之长的风范。 “我必将全力教导。” 本来是那么庄重的一个场景，气氛也很到位，如果没有墨华端着碗吃剩的米粥走过来的话。 “家主，前些日子你还告诫我们不要浪费粮食，合着饭不是你做，碗不是你洗。” “………阿华，我这就回去吃完！” “还有呢？” “我负责今天的碗，一定洗得干干净净！” 沉停礼目瞪口呆地盯着墨华，想象不到家主竟然还会怕一个比她年纪还小的孩子。 懂了，抱上这个小孩的大腿，就不用怕自己哪天被家主给炖了！ “诶！家主不愿收我做灵宠，你愿不愿意呀？” 大黑龟眼睛发亮，扒拉着墨华的裤脚。 “滚。” “听您的！” 墨滔看着熟练地往她这方向滚过来的沉停礼，又看了看头顶都要冒黑烟一样的墨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阿华姐比起蛇妖袭来前，变了好多，最主要的就是对家主的态度。 家主还是少主时，阿华姐就这么凶狠吗？ 墨滔挠挠头，一不留神被沉停礼顶着坐到了它的龟壳上。 “嘿嘿，先前让你背了我那么久，真对不起。”沉停礼稳稳当当地站起来。 墨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摸脸颊:“我知道，您是为了考验我。” “既然考验结束了，我许诺当你半年坐骑如何？” “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太好，今后我还要教导你修行，自然也要跟你住一块啦！” “那就……请龟大人多担待了。” 沉停礼绝不会说，它现在有点不敢跟墨箐待在同一空间。加上墨华，两个人就是一双煞星。 还是跟在墨滔身边踏实，小屁孩懂什么呢？还不是拿它当前辈供着。 说不定日后，沉停礼就算想回到墨箐身边，也由不得自己了。 墨滔靠在龟壳上，细心听着大黑龟絮絮叨叨一大堆话，觉得好像回到了从前。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还有九千九百一十五里路】 第23章 兽栏生蛋了 现在墨家统共十二个人，一头龟。 墨箐吃着早饭时观察周围的族人们。 她发现墨华主要都做些家务活，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是她制定下来，连碗也是一顿一洗。 而墨戌除去定期喂养兽栏的动物外，就成天跟在墨泉音身后跑，半个字也吐不出来，直到被其他人拉去一起狩猎。 墨泉音很是热爱木工，因此就算废墟已经清理得差不多，她还是会对着图纸修修改改，期待未来的某一天整个墨家都是她的设计。 大部分时间她都在锻炼身体，帮助族人们干杂活，例如打草、浇灌农田、施肥、松土…… 等等，墨义为不是负责这个的吗？ 墨箐又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墨义为一个人确实干不来一整个田地的活计，但也不见他一天到晚都在田地里啊。 并且他也是现在唯一一个没有进入血肉阶的族人，泡了三次兽血药浴，都没能成功聚气。 就连修行妖法的墨滔，也已经在数日前成功踏入聚气一重。 年纪最小的凤生已经快一岁大，墨箐咬了咬牙还是让她泡了一次纯灵草药浴。不同于兽血药浴泡入时蚂蚁撕咬般的痛楚，纯灵草药浴只面向灵芽初生的婴孩，温和湿暖。 代价也很大就是了。墨箐还记得主府里为数不多的灵草，给凤生泡完那个药浴，就剩下可怜巴巴的几根。 家族密库里肯定还有，但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不想动用。 那墨义为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墨家十二人里，可就剩他一个还是凡人了。 还没想完呢，墨秋晚就拽着墨义为冲了过来。 “家主！兽栏生蛋了！” 怎么这么咋咋呼呼的？墨箐擦了擦因为墨秋晚拍桌子，从碗里弹到她脸上的米粒。 “里边的鸡不是每天都在下蛋吗？你别总是大惊小怪的。” 米粒也同样弹到了小凤生脸上，她抹了抹脸，圆溜的大眼睛瞪着墨秋晚:“大惊！小怪！” 墨秋晚语无伦次，用手上下比划了好久，最终还是墨义为开口:“是灵兽蛋！” “………”墨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记得兽栏里好像没有灵兽吧，家养的牛羊猪鸡……只有鸡会下蛋。难不成那群兔子是灵兽——但是生殖隔离啊，兔子和鸡是不可能的！ 一听兽栏里有了颗灵兽蛋，族人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一脸好奇地贴过来。 墨箐当然相信自己的族人不会平白无故撒这种谎，身后跟着所有族人，成群结队地来到了兽栏。看得正在照料牲畜的墨戌都吓了一跳。 “这就是，灵兽蛋？” 大家伙都团团围起来看五颗发出浅浅光芒的普通鸡蛋。墨箐对其中一颗动用探查能力，竟然真的能看出蛋内的情况。 [种族:灵羽雉（母） 年龄:兽蛋 天赋:低等 体质:无 其他琐碎信息展开] 能够被探查，要么它体内有墨家的灵魂刻印，要么它身上真有墨家血。 墨箐一脸惊疑不定地看向墨义为，心想十六岁小伙子虽然血气方刚，但也不至于对动物下手吧。 “家主好不好奇这些蛋怎么来的？” 以为家主是吃惊于灵兽蛋的存在，墨秋晚得意洋洋地凑过去，脸都快靠到墨箐头上了。 很快被小凤生一把咬在了手臂上，疼得直往后退。 “我……不知道该不该听它们的来历。” 墨箐艰难开口，扫了两眼鸡群，又扫了一眼墨义为。 感觉家主一定误会了什么的墨义为连忙开始解释: 还很小的时候，墨义为就一直对农户的工作不感兴趣，只是钟情于御兽之道。于是他经常去找同样对此感兴趣的墨秋晚，两人对着从家族中兑换的入门御兽术钻研。 但御兽首先得要有兽啊，家族灵兽肯定是轮不上两个凡人小孩了。 于是两人把目光放在了普通牲畜的身上。 墨秋晚拜托经常出门谈生意的娘亲，从外边带回来一本《从凡化灵的旅程》。 里面讲述了笔者是如何调配不同的秘方，通过喂养凡兽来培育低阶灵兽的故事。可以说是一本自传，其中还有笔者对秘方的详细记载与经验之谈。 但这本书价值不高。 没有别的原因，就只是秘方中需要蕴含灵气的沸腾兽血。 凡人一般搞不到这种东西，就更难谈论用它来培育灵兽了。 修行者家族则大多有财力直接购买或驯化灵兽，更不会花大力气只为培育没什么前途的低阶灵兽。 但墨义为和墨秋晚，却对书上记载的方法跃跃欲试。 “啊，所以墨义为，你三次的兽血药浴，都拿去搞秘方喂鸡了？” 墨箐及时捕捉到关键词。 两人沉默了一会，尴尬地笑了笑。 “这、这不是搞出来了嘛……” 墨秋晚摸摸后脑，又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想萌混过关。 “家主，您全部怪我吧，我是怕一个人鼓捣不来才拖了秋晚下水。”墨义为急匆匆说着，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样子。 给我背上贴肖像画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敬畏我呢？墨箐长呼一口气，碰了碰小小的灵兽蛋。 “我说过啊，你们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的。” “族里还剩下最后一次兽血药浴的份，这次你可不能偷偷拿去喂鸡。” 墨箐想到那仅剩的几根灵草也保不住了，就有点心痛。 但转念一想，等灵羽雉长大了能下蛋，吃的可就是带灵气的蛋了！积少成多，也算把那些灵草都赚回来。 不亏不亏。 七日后，墨家全体十二人加一只龟，都踏入了血肉阶。 其中家主墨箐，修为通脉五重。 妖族沉停礼，修为聚气十重。 除去一切未知的墨华，其余人皆是聚气一重。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还有九千九百里路】 第24章 这下真的能揠苗助长了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空气中的寒意不断增加。墨箐知道，秋三月即将过去，她和墨家族人，必须开始准备过冬。 上辈子生活在南方的墨箐，甚少见过雪。也就是爬高山时，见过深冬时节高海拔降下的白花花结晶。 但眼下不是期盼雪花的时候。 她倒不是担心族人会冻死，大伙都已经是少说聚气一重的修行者了，活活冻死在冬天那像话吗？ 主要是田地里的作物和兽栏里那些家畜。 兽栏还好说，重建了兽舍后，把它们依次赶进去，定期烧火保暖，问题不大。顶多鸡蛋会因为温度问题减产。 但脆弱的植物幼苗们，可就是北风一碰就死的玩意。 她甚至有点后悔当初不分由说把能种的全都种下去的行为，族里也没人通晓农事，导致大家挖出种子也是囫囵种下去。 什么时节什么种植方法，都是两眼一抹黑。 田地里的作物那叫一个参差不齐，什么都有。恰好在这个时节生长的，早被收获后记住，但那些青苗苗呢？ 总不能留着它们冻死吧。 墨箐自认还没有能耐搞防寒大棚。 这可太头疼了。 “如果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墨箐抱着小凤生，喃喃自语。 “你这是在说自己还是甜甜？” 冷不丁从身后冒出来的墨华吓了墨箐一跳，家主差点一口水没喷出来，捶了捶胸口才缓过气。 “装什么呢，要是能被我活活吓死，你这家主就别当了。”墨华神色淡然。 墨箐磨磨牙，想放点狠话但放不出来，只能老实交代:“我是在想田里的事情，幼苗若是快些长大，就能赶在冬季来临前收割。” “那还不简单，叫上墨福墨滔，驱动催长法术，也就短短半日的时间。” “我先前就是那么个想法，你不是把我拖走了吗？” 墨箐猛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看向墨华。 “她们两个那时可不曾修行，只粗浅的掌握了两个法诀，你就真不怕弄巧成拙？” 好吧，的确是这个道理。 墨箐蔫了下去，又想到现在可以稳定的搞“揠苗助长”，把小凤生往墨华怀里一塞，就跑出了屋子。 小凤生和墨华大眼看小眼，谁也不说话。 又要被这小东西咬了。墨华及时将她放在了墨箐床上，自己则坐得远远的。 沉停礼正教导着墨滔如何引导丹田中的妖息，就看到墨箐火急火燎地冲过来，吓得它又一下子缩进了壳里。 “小滔，去田地里等我，我去找一下小福！” 疼到一半忽然止住，墨滔脸上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转换，就被沉停礼顶着又上了龟壳。 “走吧，家主大人喊你呢。” 田地里，墨箐满意地看着到齐了的墨福和墨滔，又瞥了一眼沉停礼。她摸摸下巴若有所思，沉矿妖族按理说是土相妖，应该也能配合木相法术吧。 于是一番询问后，把沉停礼也捉来干活。 鉴于墨福和墨滔的修为相近，就安排在一起，从最前方开始催长作物。 聚气十重的沉停礼，就跟着墨箐从最后方开始。 原本她自己一个人也能够融合土木来施展法术，但有帮手速度肯定是快很多。 同时运用不同属性的法术，这就是灵根五行相合的好处，成长速度快，修习法术百无禁忌。不过这毕竟是极少数，大多修行者最初都是单相灵根。 处于血肉阶，灵根的五行属性还没那么重要，只影响修习法术的品类。等到更高阶的层次，需要为灵根补全五行，单相灵根的缺陷就会显露无疑。 但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离突破血肉阶，跨入蕴魂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要走。 三人一龟忙活了好一阵子，才给田地里每一寸土地，每一棵作物都施下了法术。 因为是较为温和的催长法术，刚施展还很难一下见到成果。墨箐就挥手让她们先行离开，自己则坐在原地，运转功法。 说不定是因为融合了前少主的记忆，墨箐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修行的感觉了。那种被灵气滋养，浑身经脉温热柔和，身躯逐渐变得更加强大，蕴含力量的感觉。 有了力量，她就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族人们了。 闭目细心体会躯体内的每一分灵气运转，她逐渐领悟了咫尺诀更深层次的奥秘。至少于通脉境内，应该少有人能领悟到这一层。 不知不觉便是快一日时间，墨箐睁开眼睛时，墨泉音已经带着族人们提着镰刀，正站在她面前呢。 要不是大家眼神中都充满最开始墨箐看到的那种清澈，还以为自己终于要因为多次偷懒躲洗碗，而被推翻砍头了。 “家主，作物看起来都已经成熟了。”族人中最懂农事，但也是稍微懂一点的墨义为做出了判断。 “我跟着娘亲学过一点医术，有些成熟作物可入药，或许能辨识一二！” “我也是我也是！” 有一两个族人站出来自告奋勇。 墨箐点了点头，同意他们先去认一下作物的品类。 只要能辨识出来，就大概能回忆起它的种植时节跟方法，不用再像这样一股脑种下去，搞得田地乱七八糟，有时长了杂草也不知道该不该拔。 这一次“揠苗助长”的成果还是相当喜人的，族人们辨识出来的作物都已经被重新记录起来。而剩余那些分不清楚的，只能遗憾先分开放置。 墨箐又清点了一下目前已知的作物种类。 能够连续春、夏、秋三个季度生长的稻米、青菜、开花果。 春季和秋季才能种植的碎谷、长菜、白叶菜。 春夏两季可耕种的麦草、车尾叶、芒针丛。 而在四个季度都能耕种，冬季里也能存活生长的，目前已知也就一种作物。 墨箐拿起一块像小鹅卵石似的小果子，虽然很像土豆，也叫土豆，但这也太小了，是真的土“豆”吧！ 这方世界的作物只有些许长得像上辈子看到的那些，大多都是墨箐不曾见过的。什么麦草，开花果，前者长得像只有三排粒的玉米，后者长得像花菜但竟然是瓜果口感。 好不容易见到这个世界的土豆了，竟然还是这么小的玩意！ 她不会整个冬天都得吃这种玩意吧！ 【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还有九千八百八十五里路，恭喜她已经赶路超过一百里，获得成就:这才是刚刚开始】 第25章 冬季的第一场雪 最终墨箐还是接受了冬季主食是鹅卵石大小的土豆这件事，她对着锅发呆，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土豆的口感又干又涩，而且十分不耐储存，哪怕放在阴凉处，不出五天就发出新芽。两个世界的常识蛮相近的，发芽的土豆不能吃。 而先前吃过一些的稻谷，不仅其中的白色果实——也就是米，可以吃以外，竟然连壳也能泡软了炒成一道菜。真的让墨箐有些跌破眼睛了。 强烈的对比让墨箐有了将土豆变为美食的动力。 墨华路过时，家主还在对着土豆发呆。她满脸无语，拿过那装满了土豆的小箩筐，泡进一盆水里。 “诶？你怎么又泡上了？” 被夺走了怀中小土豆的墨箐感到不解。 但疑问只得到了墨华的冷笑: “您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土豆多涩性，小毒，若不泡一泡，只怕敌人未至，我们便全倒下了。” 墨箐知道没那么严重，大家都不是普通凡人了，怎么会被区区土豆给毒倒。不过墨华说的那些不无道理，不必要的风险能避免就避免。 习惯了被阴阳怪气的墨箐没有多在意这些话。 上辈子好处理的土豆，如今想吃还得多一道工序。而且没有黑胡椒这种好东西，她最爱的带奶味的黑椒土豆泥是做不出来了。 于是带着神农尝百草的精神，墨箐决定自己一个人进入林子深处。辣椒八角桂皮香叶总要找到一种吧！ 这段日子吃食里撒的那些本土香料虽然也香，但还是远远不及故乡的味道。 当然这肯定会被族人们反对，怎么看墨箐现在都还是个九岁的孩子，就算修为是全族最高，也给人一种不安定感。 所以，深更半夜里，墨箐给小凤生盖好被子，趁着大家要么熟睡要么打坐修炼的时候，悄悄跑进了林子。 除去每次进入森林深处时都会出现的白兔子身影外，墨箐尚未发现什么异常。 这样半夜偷偷摸摸去尝百草的行为持续了十几日，冬一月的第一场雪，终于从天幕上落了下来。 整个大地被蒙上一层雪白的薄被，大多树木的枝丫叶片十分坚强，仍然绿油油地留存着。 墨箐戳了戳碗里的土豆跟肉干，还有几片可怜的菜叶子，并不是很开心。 她高估了自己对野菜和野生香料的辨识度。只见过炮制后形态的城里人，没有经过学习，是很难在一片山林里找到与之截然不同的东西的。 因此把土豆做成美食的短暂小目标，被墨箐给打上了叉。 她撑着下巴向墨秋晚的方向看去。 五只小鸡仔正踩着雪一边叽叽叫一边紧跟在墨秋晚身后，从它们破壳后就一直这样。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五只灵羽雉幼崽不怕冷这件事。 倒是之前声称自己对御兽之道狂热的墨义为，正式成为体修后迷恋上锻炼身体的感觉。不论白天黑夜都能看到他在某个地方锻炼，进步得竟然比其他先破境的体修族人还快。 于是一心一意搞御兽的族人，就只剩下墨秋晚了。哈哈，痛失同道中人。 墨箐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笑出来。 灵羽雉的生长周期比家鸡要长得多，估计的等到整个冬季过去，它们才能成年。成年后又能活上二十多年，墨箐又觉得那些灵草不仅不亏，还赚大发了。 这些灵羽雉虽不是同一只母鸡下的崽，却胜似同母姐妹兄弟。 让墨箐更满意的还是，它们非常懂事的诞生出一公四母，为之后的繁衍打下基础。 只要能无视灵兽到处乱跑的缺点，墨箐还是会盘算把家鸡全换成灵羽雉的计划。 如果族里有人能改良一下结界就好了，现在兽栏的结界只能拦住凡兽。这也是灵羽雉跟着墨秋晚到处乱跑，她还甩不开的主要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这段时间，对墨箐来说，还有一个小小的惊喜。 小凤生在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自己站了起来。她不再用频繁地被墨箐抱着才能行动，学会了慢悠悠地行走，一步一脚印。 头一遭看到这么小的小孩，伸着手蹒跚学步地向自己走来，抱着腿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 看得墨箐心都化了，这一刻她原谅了小凤生天天有事没事喊她娘亲让她尴尬的事情。 都这么可爱了，让让她吧。 学会走路后，小凤生真正做到了，背着墨箐见谁咬谁的两面派。其中还是墨秋晚最惨，被咬的次数最多。 整个冬一月就这样平淡的过去了。 期间又下了几场雪，墨义为发现清晨时在雪中锻炼对低阶体修很有帮助。热情地广而告之后，墨箐每天醒过来都能看到体修的族人们排一块在那里挥拳扫腿，扛大鼎提水桶的。 她不禁打了个哈欠，感觉到了灵修的好处之一。 与需要不停锻炼为身躯下一次煮体打实基础的体修不同，灵修能够吸取天地间的灵气。这些灵气在体内温养脉络经穴，强化内脏肌肤，至少血肉阶内，灵修和体修的肉体强度并无什么不同。 很多天赋、资质之类的限制都是要到了更高层次才会突显出来，而大多数修行者又只是卡在低阶里庸碌一生。 对小家族来说，需求资源更少，且破境更容易，还能施展修习大部分法术的灵修才是顶层。与之相反，每一次破境都需要药浴煮体，成功率低，通常以肉体作战的体修，地位就较为低下了。 不过对现在的墨家而言，战力是越多越好，不用急于划分地位高低。毕竟人手还是缺着呢，很多活计墨箐甚至都找不到能干的人。 比如家族肯定需要的，能设立结界的人、会锻造的人、会管理生意的人、能辨识植物品类的人等一系列的人才。 墨家还没有幸运到每种人才恰好都活了一个的程度，大部分族人家里都是干杂活呢，什么都会一点，但不多。 这一转眼，来到这个世界的四个月就过去了，墨箐的修为在感悟咫尺诀更深层次后，也水涨船高，突破到通脉六重后，进步飞快，距离下一重也不远了。 墨福是族人中最先开始修行的人，紧跟在墨箐之后没多久，也破入下一重。一举成为整个墨家论修为排行的老三，当然墨箐心里知道这个排行铁定是排除墨华的。 看着墨家稳中向好，墨箐脸上都是欣慰，然后一头扎进了森林。看样子是还没放弃寻找野菜和香料，只不过…… 她自己也没料到，会遇上大量的白兔子。冰天雪地里，所有兔子变得更难辨识了——除了它们的首领。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还有九千八百七十里路】 第26章 兔妖和岩熊和误会 今天是家主在森林里“失踪”的第五天，已经学会了刻印传声的墨箐给族人们报了平安，大家伙自然也不怎么担忧了。 而这都要从墨箐单独进入森林开始讲起。 从墨家主府的藏书阁中又找到一本《列本草》后，墨箐足足钻研了两天两夜。惊人的悟性和成为修行者后过目不忘的能力，让她已经充分理解这本书的内容了。 不过墨箐明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既然记住了书本里的知识，就没有不去运用的道理。墨箐在深夜里，又一次溜进了森林，而这次，没能在天亮前回来。 走到一半时，墨箐就发现大量的白兔子紧跟在自己的身旁。尽管它们隐蔽得很好，也逃不过墨箐的探查。 原本还想当做没看到的，毕竟前面很多次来都遇到兔子们，彼此一直相安无事。 必要的警惕心虽然要有，但神经绷得太紧容易断，墨箐在该轻松的时候就轻松。她不会去在意兔子们是观察还是监视，毕竟真有恶意的话，早一下把她啃了。 除非被拦住路，墨箐才会考虑一下要不要逃跑当乌龟，就苟在村里边专心修行。 ……除非……被拦住……路。 雪白色的小兔子四只小短腿跑得飞快，和其他兔子红色的眼睛不同，这只的眼睛十分乌黑，在夜里没有光芒便很难看清。 以至于墨箐还没注意它拦住了去路，差点一脚踩了下去。 本来是想跑的，但上辈子的墨箐就已经是个无药可救的毛绒绒控，这辈子当然也不例外。 她蹲下去摸了摸小白兔子的头，和想象中的一样柔软。比上次那只咬了它一口的要温驯多了，给摸给抱给亲亲，就是感觉它好像小小挣扎了一下。 摸得心神愉悦后，墨箐将小兔子放下，它又睁着无辜的双眼朝自己眨巴眨巴，像是要带着她去什么地方。 毛绒绒能害我吗？！ 墨箐想了想自己的修为境界，而且探查时也没发现附近有什么能威胁到她的生物，拍落身上的雪花，就大步流星地跟着小兔子走了。 每行进一段时间，快要超出墨箐的探查范围时，她都要重新进行一次探查，防止危险突然来临。 越往森林深处走，其中危险的生物就更多。一人一小兔，走了足足小半夜，也幸亏冬日天亮得晚，否则墨箐很快会掉头回村。 从行进了有二三十里路的时候，墨箐就发现身后的兔子们不再跟随，而是有规律地四散跑开。她的警惕心也因此慢慢提高，只是周围稍微厉害些的生物也就是沾染过灵气的野兽，便没有太过在意。 这些野兽对于凡人来说是异常危险，只一爪子就能拍死身材匀称、有七尺高的成年人。但对于墨箐来说，只需要稍微释放威压，就能把它们吓唬得喘不上气，灰溜溜地跑开。 小白兔似乎不知疲倦一样，在前方带路，走得墨箐实在有点失了耐心。她捉起小兔子，语气柔和: “你给我指明方向就好。” 似乎是听懂了，小兔子点点头，到了地上就利用积雪画出一个箭头。 墨箐了然，抱起小兔子就往那个方向冲去。这次可就快多了，体感上只跑了两盏茶的功夫，就隐约是到了目的地。 她放轻脚步，将双手与大地贴合，探查周边的一切。因为修为的进步，探查距离早已不止十里远，并且也能浅显的知晓包括灵兽在内的资源信息。 脑中浮现出熟悉的地图模式，一个白点，正在被一个棕色的点逐渐吞噬。她查看过信息后，又皱起眉头。 [不知名白兔妖:无威胁，非墨家族人，无权探查详细信息] [岩熊:母，中阶灵兽，成年期，境界通脉五重] [岩熊:母，中阶灵兽，幼年期，境界聚气二重] [岩熊:公，中阶灵兽，幼年期，境界聚气一重] 先不说中阶灵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主要是这场面看上去像是岩熊母亲带着孩子们在捕食。她若是贸然上前…… 可是看着小兔子着急的样子，墨箐猜到那只小兔妖应该是它的朋友。 虽说差着一重境界，但对手是带崽的母熊。 小兔子缩成一团又蹭了蹭墨箐。 积累一下实战经验也好！ 墨箐怀中抱着小白兔，迅速地寻方位而去，她灵活地跳跃过枝头，却并不惊动雪花。在深夜里悄无声息地活动着，不过一会便看到了一只浑身沾满了鲜血的兔子，正费劲顶住岩熊的牙齿。 一道土相法术自大地升起，无数根较为圆滑的土刺只一刹那生长而出。看似高大笨重的岩熊先一步察觉到危险，立刻放弃了兔妖，往后退去好一段路。 也是此时，墨箐才发现怀里可爱的小兔子像一瞬间长大，眼睛也变化为红色，慌忙地挣扎出了她的怀抱。与先前跟着她的那些白兔子，没有两样。 黑夜中岩熊的眼睛发出仇恨的光芒，锐利的双爪摩擦地面，不甘心地怒吼出声。静悄悄的森林顿时飞出无数只鸟雀，紧接着响起大量蹄子踏过积雪的声音。 岩熊母亲身后有着两只小熊，看起来情况不太对，口中还不断流出黄色粘稠的液体。 曾是兽医的墨箐一下子就看出了不对劲。她脚步一踮，下个瞬间便出现在小兔妖的身侧，同时驱动法术控制住岩熊的行动。 “你会说话吗？”她额头上冷汗连连，虽然高出岩熊一重境界，但毕竟是头一次实战，还是会有些紧张。 小兔妖的声音虚弱，几乎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一下躺倒在雪地里:“那、都是、误会……” 甭管什么误不误会的了，墨箐只知道岩熊在极度愤怒的时候会做出突破她控制的行为。索性一把捞起小兔妖，将她放进了自己背后的箩筐。 接下来她要认真战斗。 岩熊母亲的愤怒超乎想象，仅是一刻，双爪就差点触碰到墨箐，再晚一步都是被拍到地上的份。 墨箐的脑袋疯狂运转，出于还没从职业道德中解放的缘故，她一直在思考如何麻醉岩熊。这里没有麻醉枪，也没有十几个人过来帮忙压制，她只能从自己修习的功法中找办法。 而岩熊因为一次次攻击的落空，变得更加烦躁愤怒，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墨箐，令她不禁毛骨悚然。 这就是第一次遇见对自己杀意十足的敌人时，生活得如温室花朵般和谐之人的恐惧。 今后说不定面对灵符宗，她也要见到无数个这样的眼神。若是有幸将其战胜，也要面对更加强大的蛇妖柳天游。 她的压迫力只会是岩熊的千倍万倍，是墨箐现在还没法想象的恐怖。 战胜……墨箐的内心被撼动，不再只考虑如何迂回，如何不伤害对方，而是下定了决心，要战胜它。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碰到了两个坐马车的好心人，声称可以让她上来轻松一下。 颜染心想又是一个送货上门的马车快递，欢天喜地地上了马车。 还有九千八百五十里路】 第27章 治病救兽是我的本职 几乎是不带一丝犹豫的，墨箐将全身力量都聚集于手臂。胀痛、酸麻——还有一股打从丹田起流入经脉的滚烫热意。 岩熊嘶吼着冲向矮小人族，引以为傲的双爪竟被挡下，紧接着是反应不过来地冲撞。 分明身形矮小的幼年人族爆发出惊人力量，木相法术所不计代价催生出的藤荆深深扎入了岩熊的四肢。 剧烈的疼痛显然没有能击溃它，墨箐从岩熊这里学到了气势，也发出类似的吼叫声。只不过效果没想象的好，对方根本没在意，只是不断尝试撕咬住敌人。 血腥味刺激着墨箐的感官，她有点想吐，但更多的是浑身血液沸腾的冲动。尚存的理智让她没有动用火相法术，否则森林势必燃起一场大火。 水相法术凝结出的坚冰只能短暂拖延住岩熊的行动，墨箐皱了皱眉头，想到了个更好的主意。 可能有点残忍。 依然残存于岩熊四肢中的木相法力突然开始野蛮生长，趁着它被这份痛楚折磨得失神的一瞬间，墨箐冲上去不顾一切地撞倒了岩熊。 四柄由金相法术凝聚而成的铁刺将岩熊洞穿，牢牢钉在了大地之上。最可怖的大概就是岩熊仍然还活着，那双眼仿佛要流出血泪一般，看得墨箐惊心动魄。 顾不上再考虑大岩熊的事情了，墨箐捂了捂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太快。她赶紧去看小岩熊的状况，暂且无视了岩熊母亲越发怨恨的目光。 小岩熊们看起来像是中了毒，浑身正在发烫发热，生命力极速流逝。 本能的开始考虑是什么毒，有什么解药的墨箐感受到身后箩筐里小兔妖的动静，就突然回神，意识到这里不再是那个没有药就死路一条的世界。 她深吸一口气，盘坐下来，一只手搭着一只小岩熊，探入灵力，一心两用。仔细寻找着它们身躯里的毒素，利用自身力量强行逼出体内。 聚气二重的小岩熊最先吐出一口棕黄色的液体，意识也逐渐清醒过来。它迷迷糊糊地看着墨箐，又因为太过劳累昏睡过去。 紧接着聚气一重的小熊也朦朦胧胧中吐出了相同的液体，只是因为体质更虚弱，并没有醒过来。 紧张了一夜的墨箐发现两只小熊都转危为安，长舒一口气。正打算把箩筐里的小兔妖提出来疗伤，就发现自己好像被一层阴影笼罩着。 她僵硬地转过头，由于自己太专注于救治小岩熊，用来禁锢住岩熊母亲的力量早已回到体内。 “别、别吃我吧……” 趁着这大熊掌还没拍下来把自己整成肉泥，墨箐差点是连滚带爬地翻了个跟头，有些战战兢兢。 她现在已经有点打不动了，探入小熊们经脉解毒实在耗费了她不少精力。 出乎意料的，岩熊母亲先是凑过去闻了闻小熊们，好像是发现它们没有生命危险，只是睡着了，眼神重新变得柔和起来。 被洞穿的四肢尽管很疼，大岩熊也还是缓步走到墨箐面前，吐出一颗散发着光芒的圆形物体。 墨箐试着进行探查，发现这是大岩熊的兽丹。其中凝聚了它半数的修为，和一部分精神本源，失去这个东西，任何灵兽都会元气大伤。 “这个东西我就不要了。” 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兽丹。然后又从箩筐中提出已经昏迷不醒的小兔妖，试探地往它身上释放疗伤的法术。 大岩熊没有再发怒，只是默默回到两只小熊身旁，背对着墨箐趴在地上。 看来大岩熊对小兔妖应该还是有点误解，但看在小熊们平安的份上，也不想我为难。墨箐松了口气，专心救治起小兔妖。 好像已经有很多年没做过兽医的本职工作了，墨箐看着小兔妖身上被撕裂的血肉逐渐愈合，有一种职业的使命感重新诞生。 等到小兔妖苏醒的时候，已经是白日过去的又一个夜晚了。墨箐抓着树枝烤肉吃得正香，两只小熊一左一右缠着她，大岩熊的伤势也已经恢复不少。 果然还得是野生动物会找野菜！ 墨箐之后又给大岩熊也释放了一次疗愈法术，但不知是因为水平不够还是力量耗尽的缘故，没能彻底治好它。 对此并不在意的大岩熊，虽然不会说话，却一副要报答墨箐的样子。 索性她便把进入森林的目的告诉了大岩熊。 有了灵兽指示，墨箐很快找到了不少能吃的小野菜。遇到一种，就薅两根扔进箩筐里。更为意外的，还是找到了某种果实颗粒吃起来麻麻的植物。 听到墨箐喃喃自语该吃饭了，大岩熊转身去捕来两头野牛，很是通人性，还用爪子将其切割。 于是小兔妖就看到了眼前的场景。 “你醒了，其中有什么误会快说吧。” 墨箐咬上一口撒了麻料和盐，烤得滋滋冒油的野牛肉，简直不要太享受。 一想到昨晚自己把命都交给了这么一个吊儿郎当的九岁小孩，小兔妖就有点不敢相信。 它顶着大岩熊警惕的目光，硬着头皮讲出了前因后果。 这方地界的兔妖族与岩熊一家关系不错，因此小兔妖也总是跑过来，跟两只小熊玩在一起。 但既然有个地盘在这里，就会有其他强大的凶兽想要征服。更何况蛇妖柳天游来过这一带后，必定是没有一只蕴魂阶的灵兽能幸免被当做肉丹吞入蛇腹。 察觉到镇守灵兽气息消失，那些境界只有通脉左右的凶兽，就起了心思前来，想要争一个小地盘。 兔妖族为了跟它们抗衡，已经日夜巡逻许久。 但这么大的地界不可能毫无缝隙，一只聚气十二重，天然拥有毒素的凶兽作为侦察兵溜了进来。 这时正跟小熊们玩闹的小兔妖察觉后，立刻与之进行战斗。由于分不出余力来护住其他兽，小熊们才中了它的毒。 而大岩熊赶来时，凶兽已然借机逃跑，它只能看到小兔妖一身狼狈，孩子们中毒倒下的样子。便因此产生了误会。 “看你好像是通脉一重左右的修为，竟然能跟熊妈打上那么久，也真厉害。”墨箐一边啃野牛肉，一边做出不太有诚意的感叹。 小兔妖单纯的听不出墨箐那没什么诚意语气，只是难为情地低了低头，忽然化出人形。 一个长着双毛绒兔耳朵，发白如雪，双目明亮有神，瞧着十三四岁的少女，着一身仙子似的长袍出现在墨箐面前。 墨箐:？ 墨箐:“变回去！” 小兔妖歪了歪头，不太明白墨箐的意思。 【此时颜染正在乘马车赶来的路上，她发现这两个好心人真的是好心人，十分单纯地送自己一段路。 为了答谢对方，颜染从行囊中掏出一小袋种子，声称能种出一种叫西瓜的美味水果。 很快被拒绝了。 不久后颜染与两个好心人在城里分别，她继续骑马赶路。 还有九千八百三十里路】 第28章 白兔子的首领黑兔子 跟着小兔妖走进洞穴时，墨箐还稍微有点紧张。 上次准备面见沉矿妖族时，墨箐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加上这一族对墨家毫无恶意，可以放心独自前往。 而兔妖族，记忆中与墨家没有联系，顶多偶尔远远瞥过一眼。白兔子增多的情况，也是蛇妖袭村后才出现的。 探查时，墨箐只能从中得知，真正的兔妖只有八十多只，其他兔子，只是它们操纵的凡兽眼线。等于说，兔妖养兔子做手下。 依靠对气息的感应，一路上墨箐所看到的兔妖基本只有聚气后期。一只只小兔子恭恭敬敬对名叫兔照的小兔妖问好，连带着墨箐也沾光。 谨慎为妙，墨箐又悄然往深处探查了一次，脑海中出现了与众不同的金色光点。信息中只余“兔神”两个字，再无解释。 这次连有没有威胁都不提示，墨箐的心情就更加忐忑起来。 穿梭过繁复的洞穴道路后，兔照伸手按向一道石门。 碾过泥土的声音渐渐消失，门内与洞穴截然不同的景象令墨箐不知道该不该踏进去。 就像是两个世界一样，门内光亮宽敞，四周的石质墙壁明显是经过打磨，显得干净光滑。恰到好处的金光纹路刻出无数只兔子，像是讲述着什么故事一样。 在中间最高处有一个座位，只有手臂大小的黑兔子坐在其上，总感觉有点滑稽。 “殷烁首领，她就是墨家当代家主。” 兔照毕恭毕敬地作揖，等待首领的下一句话。 黑兔子殷烁从座位上跳下来，速度快如闪电，不一会便来到了墨箐面前。 正当它好像要变化时，墨箐急匆匆制止住了它。 “我挺喜欢兔子的！用这个样子跟我说话，也可以的！” 眼睁睁看着可爱的毛绒绒变成比自己还高的人，对墨箐来说恐怕算是一种另类的打击。 “有趣，人族皆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因而我们妖族常化作人形与之沟通。你倒是不乐意看见人身。” 殷烁的声音与体型大不相同，成熟、稳重，透出一派的属于首领的威严和长者的沧桑。 就像是初次见后辈的姨母那样，虽然没有多么亲切，却不引人讨厌，反倒更愿意信任她。 “我听说过你，两年前为救族人损坏了灵根，被废除少主之位。”殷烁无视了墨箐的请求，化作一个五官端正，剑眉星目的乌发女子。 比兔照还高。墨箐感觉自己心在滴血，毛绒绒不是挺好的吗。 “果真如曾经那般善良。我都知晓，你冒着危险救下兔照和小岩熊，拒绝了兽丹的答谢，只拔了些杂草。” 杂草……那是野菜啊。 墨箐抬头仰视着殷烁，感觉右手手背隐约发出灼热的疼痛感。这个被标注为兔神的兔妖首领，肯定不只是因为她救了小兔妖就专程答谢吧。 她有不少问题想问，例如围绕在墨家村落的那些兔子是怎么回事、兔照修为也就比沉停礼高一些，又是怎么化形的。 “我又不会吃了你，怎么总是发抖？”殷烁挑着眉头，像对待孩子一样把墨箐抱了起来。 上辈子加这辈子差不多也三十好几的墨箐当然是惊疑不定，想挣扎却又担心失礼。她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的外表是九岁小孩，板着脸不说话也能借口是年纪小阅历浅。 殷烁就像是看穿了墨箐心中所想一样，讲起自己为何派遣大量兔子的缘由。 如果说，墨家和沉矿妖族是互利共生的盟友，那么居住在森林更远处的兔妖，与这二族就是共居这片山脉的邻居关系。 墨家人偶尔猎杀几只外围的兔子，兔妖族也并不在意，那些凡兽本就是维持生态平衡和当做眼线作用。 彼此就这样相安无事了许多代，直到臭名昭着的蛇妖柳天游途径此地。为炼制邪丹，她每抵达一处，都会尝试攻击当地的家族，掠夺大量修行者的灵根。 墨家也是纯属倒霉，险些覆灭。而镇守灵玄山脉的灵兽，修为最高也只有蕴魂阶，激烈反抗无果后被当做肉丹吞噬。 百年前被禁锢此处的殷烁因祸得福，躲过一劫。只是虽有蕴魂阶，却离不开这里，只能操纵兔子来观察地面。 最初只是想看看墨家的情况，看在邻居一场，她会对幸存者们照拂一二，不至于使墨家族人们被野兽吞食。但越是观察，越觉得有趣。 直系血脉只剩下一个灵根损坏的废少主，没来得及传承家主之位，怎么看都只能投靠其他家族。最惨就被捉去做奴隶，好一点的攀上个好心人，做不那么无人道的活计。 可墨家愣是传承了下去，十几个小毛头留在原地重建家园。 殷烁尤其对家主墨箐感兴趣。 一个九岁的小家伙，鬼主意也多，知道如何不动用武力地牵回牲畜，对待族人并不刻薄，反倒倾囊相授。或许她作为家主唯一的特权，也只是受到大家拥戴罢了。 苦工杂活，指导修行，照顾小孩，教育道理，墨箐都亲身上阵。小小的年纪，背着这么沉重的血海深仇，心境却澄明通透。 这说得墨箐都不好意思了，她难为情地摸了摸脸，觉得好像也没这么夸张吧。 其实她甚至有些愧疚，这份血海深仇是属于墨家的，来到这个世界曾有段时间，她都还恍惚着。那一条条人命就像书本上的两行文字似的，没有实感。 真正驱动她变强的动力，更多是源于自己也怕死，也怕生不如死。 因着愧对前少主，愧对整个墨家。墨箐总是更加尽心尽力地改善族人们的生活，不遗余力地支持大家。 “可解答了你对那些兔儿们的疑惑？” 殷烁弯起眉眼，就好像真的跟后辈讲话一样。 由于墨箐特别想离开这个大兔妖的怀抱，拼命点头。 瞧着她那不情愿的样子，殷烁大笑两声，就将墨箐放回了地面。 “有什么疑惑尽管发问，毕竟，待会，我也有求于你。”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看到一片上好的田地，却被不通农事之人继承，种得乱七八糟，十分痛心疾首，加快速度离开了这里。 还有九千八百一十里路】 第29章 兔神，困于八道锁链 既然殷烁都那么说了，墨箐自然也不会客气。她一口气问出了自己不理解的事情，甚至夹杂了对修行的迷惑，对方也都耐心解答。 百年前坠落此地的殷烁，被仇敌以八道锁链封印。麾下的部将也因为各种原因离去，大多重伤而死，也有见殷烁大势已去，投入别门的。 最后竟然只剩下十多只血脉不纯的低阶小兔妖，还留在殷烁身边。 为了增强自己的势力，殷烁运用自己余下的全部法力，配合多年来收集的天材地宝，将这十多只小兔妖的血脉提纯。 有的运气好，身躯天赋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不过通脉境界就能够化为人身。有些运气平平，只是破境时速度更快一些。 嘱咐了兔妖们一些事情后，殷烁便陷入了长达五十年的沉睡。再次醒来时兔妖一族，已经有资格与当地灵兽一起镇守灵玄山脉。 “只是好景不长……”殷烁蹙眉，叹气道:“若我破除封印，全盛时期，柳天游算个什么。定叫她看看兔子如何一寸一寸啃断蛇骨。” 墨箐心中了然，妖族寿命悠长，大多修行不如人族快速，百年时间也仅仅出了些蕴魂阶部将。在柳天游面前，这点境界根本不够看。 “让兔照带你来，自然不是只讲这些。” 殷烁话锋一转，整个洞室发出翻天覆地的响声，震得墨箐忍不住闭上眼睛，捂紧了耳朵。 响声停息后，墨箐睁眼看去，简直一片炼狱。 脚踩的地方是灼热的焦炭，而四周布满滚烫的熔岩。再看向最初殷烁所在的那个座位，竟有一只巨大的黑兔被八道锁链牢牢捆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她看向人形的殷烁，又看向黑兔子。 “这只是我的假身罢了，毫无威胁，你不也因此才敢进入此地的吗？”殷烁的笑意中蕴含玩味，像是看穿了小小家主能力的非凡。 倒也不是，因为没有提示这个，我也是赌了一把。墨箐擦了擦汗，虽然没有汗。 “我的真身被束缚其中，与其抗衡百年，它也逐渐损坏，出现了裂缝。” “你不会要我去拆那个链子吧？” 墨箐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小家主，真是聪慧。”殷烁微红的眼眸注视着墨箐。 这时墨箐也才发现，兔照身旁已经多了好几个境界在通脉一重到六重不等的，同样长着一双长耳朵，发丝雪白的妖族。 “这道法宝乃是我的仇敌，使用七十二种蕴含天道气息的材料铸炼而成，名曰:诛神锁。” 一看就是冲殷烁这个“兔神”而来啊……墨箐努力不去看身后的一排兔子人，冷静下来听殷烁讲话。 “天道气息本是无解，挣脱其中只能依靠自身。但小家主，你的魂魄在那一刻产生了异变。于是，我看到了希望。” 墨箐浑身一颤，艰难地抬头看向殷烁。 那一刻……就是柳天游杀死前少主，身为异世之魂的墨箐将其取而代之的一刻。 “我曾听过天外来魂的传说，它们不属于天道，因此超脱此界。” “小家主，我不知道你是否为天外来魂，但仍然在此恳请你，助我挣脱诛神锁。” 越听越冒冷汗，尽管殷烁没有确定自己来自其他世界，却也猜了个七八分。都是因为她目睹了那一刻，才有推测。 墨箐刚要试探一下能不能拒绝，就见殷烁的双眼露出猩红色的光芒。 “事成，自然有惠及整个墨家的好处。” “不成，你的牺牲我记在心底，兔崽子们会保墨家族人平安离开山脉。” “但你若是拒绝，就别怪我狠下心来了。” 果然是玩命的事情。墨箐看了眼兔照，发现她也一脸惊恐，想出声又马上被旁边的同族捂住了嘴。 “我、我帮你。” 墨箐咬了咬牙答应下来，只觉得自己死期将近。 那八道巨大的锁链哪里像是松动了！哪里像是有裂缝！葬身此处，又要走原书剧情，墨家族人尽数离去，密库财宝被女主拿走。 殷烁十分满意，轻声细语地开始教导墨箐如何以魂体钻入诛神锁中。 为了提高成功率，殷烁悉心传授给墨箐不少法术，还顺带指点了功法缺陷。 就这样留着墨家小家主在此，过了整整半个月。有大前辈的帮助，本就天赋上佳的墨箐已经破入通脉七重，速度喜人。 期间墨箐担忧族人们那边，殷烁也大方地释放出眼线兔子所看到的景象。 因为有墨箐刻印传声报平安，墨家那边看起来有条不紊，并没有群龙无首的混乱。而且更加惊喜的是，岩熊母亲带着两个孩子，看起来像是加入了其中。 对缺乏战力的墨家来说，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那之后又过了许多日，墨箐从打坐中苏醒，长呼出一口浊气，身上的气息更加强盛。 殷烁格外看重她，干脆用不少灵草和适宜境界的兽丹兽血取出，混煮在一起。由六位煅骨境界兔妖驱动法门，将精华凝聚其中。 无论墨箐哀嚎得有多惨，殷烁都当听不到，让手下给她死死按在大锅里。 就在墨箐在犹如泡入岩浆一般的痛楚中，以为兔子终于要吃人了，简直是原形毕露，开始痛骂。 又是骂天道没有售后服务，又是骂殷烁不讲诚信，到后头意识迷糊，开始骂起上辈子的自己没用。 直至殷烁哭笑不得，使魂法稳住了墨箐的心神，才让她免于真的被炖煮成泥。 “终于到这一天了吗……” 墨箐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那时被殷烁按着在大锅中熬煮了不知多久，只感觉浑身经脉通畅，其中又如灌进一团团火焰，灼烧着她的每一寸血肉。骨与筋仿佛被打碎又重组了无数次，剧痛席卷上神经，几乎要活活用这种方式将她杀死。 似乎之后出现了什么回忆，才让她的意识回笼。 那个写出《我要天下第一》的作者……经常在章节末尾附上一则自己培育植物的心得，只可惜墨箐压根看不懂。 看不懂，可每每摩挲过那段文字，就感觉作者的形象跃然纸上。那是除去线下以外，唯一能了解到那个人的途径。 在被大舅一家苛待时，年少的墨箐都会抱着书，幻想“忠实种地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抚过心口，看向那八道锁链。今天恐怕就要死在这里了，刚刚的回想跟走马灯一样。 墨箐，九岁，破入煅骨境一重。正准备施展魂法，进入恐怖的法器:诛神锁。 此一去，是生是死，犹未可知。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突然打了个喷嚏。 觉得自己可能感冒了，所以留在一个大概十几里地大小的村庄休整。 还有九千七百九十五里路】 第30章 黑兔子的记忆深处 在殷烁的注视下，墨箐平复心中激荡不安的情绪，缓缓走上焦炭构筑的台阶。 每一步上前，距离诛神锁更近一寸，热意就随之加重一分。 也难怪殷烁非要把她按在锅里强行提升修为，没有煅骨境界的话，只怕还没靠近诛神锁，就热毒入体当场昏迷了吧。 而这还是殷烁口中，在挣扎中损毁严重的诛神锁，外围散发的威能。 若是百年前，只怕整个灵玄山脉无人能够踏足这个洞室。 抵达最高处后，墨箐才真正意识到，这八道诛神锁有多么巨大，殷烁的真身被烧灼得多么可怖。 她深吸一口气，将两只手按在了面前的锁链上。无视从掌中传出的血肉被烧焦的疼痛，墨箐闭目，心神一动。 这段时间所修习的魂法虽然浅显，但只是令魂魄钻入诛神锁缝隙之中已然足够。 本以为要承受触及灵魂的焚烧之痛，墨箐是做足了准备的。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处于一片草原之中。 她并不觉得十分迷茫，因为殷烁已经说过: “诛神锁囚禁的不仅是我的身躯，还有我几百年来的记忆，你若进入其中，被它察觉的话，很有可能将你扔入记忆中自生自灭。” 那时墨箐还问过，如果真的这样发生了，该如何逃出来。 殷烁只是笑了笑，像对待后辈一样捏捏她的脸: “去找记忆中的我，说服她，辅佐她，完成她的心愿，助她破境。” 可是荒无人烟的草原上，让墨箐去找一只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的黑兔子，多少有点摸黑抓瞎了。 不知道探查能力……墨箐思考片刻，双手触地，脑中很快出现了熟悉的地图样式。看来就算在这里，天道给的能力还是能用。 这还是她突破锻骨境以来第一次使用探查，范围比她想象的要大很多，探知到的资源信息也更加详细。 如果能活着离开，墨箐感觉自己站在墨家村落里，使用探查后，恐怕范围能够一下子覆盖整个灵玄山脉。 “找到了！” 墨箐发现了地图上的黑色小点，它正跟许多个白色小点待在一起。想必那就是殷烁和她的族人们了。 确认了方位后，墨箐就开始全力赶路。 速度比之前变快了不止十倍，连墨箐自己也不禁被吓到。她如今一次迈步跑动，就是近百尺的距离。 通脉境和煅骨境，差距居然有这么大…… 难怪说大部分修行者，或天资不足，或心性不够坚定，一辈子只能停留在通脉境甚至聚气境呢。这两个境界简直不能跟煅骨比一丁点！ 越是接近黑点，墨箐就越觉得古怪。 周围零散的白兔子似乎尽是些才聚气境前期的兔妖，散落在草原各处，不像是在妖族巢穴附近活动的样子。 神奇的是，它们似乎看不到自己。 只是魂魄进入其中，没有实体，因此不会被察觉吗？墨箐往下看了看，她虽然脚踏实地，却也的确没有沾上泥巴草屑一类的东西。 “今日你就离开吧！” 墨箐隐约听到从前方传来声响，分明是兔子的叫声，传入她耳中，就好像自动翻译成了人族的语言。 “别这样看着我。”领头的白兔子是这群兔妖中的最强者，但也仅有聚气九重。 而被兔妖族人驱赶着的，正是疑似殷烁的黑兔子。 “这也是族里的决定，自你诞生，就克死了母亲，害得父亲郁郁而终。”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大家伙养了你十多年，也不算亏待，若是不知满足，我们只能不客气了。” 在墨箐看来这场面实在有点熟悉。 大舅一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上辈子年少懵懂的自己也怀疑过，是否真的不配活着，真的贪婪。 后来随着年岁增长，接触的人越来越多，墨箐才逐渐从那些精神控制中走出来。 黑兔子一言不发，只是目光呆滞地看向远方。 见“殷烁”没有反应，领头白兔子也开始不耐烦起来，又催了两下，对方仍没有离开的意思。 它索性上前，将黑兔子踹了出去，足有一尺远，看着都疼。 “殷烁，你以为族母还会护着你吗？就是她决定要将你逐出巢穴。” 听到这是“族母”的决定时，殷烁才有了反应，它先是艰难地翻过身，再是凶狠地冲上前去要跟领头白兔子撕咬。 只是毫无修为的殷烁根本不是白兔子的对手，还没靠近对方，就已经被围观的其他兔子再一次打退了。 像是不知疲倦也不怕死一般的殷烁，失败一次就继续上前，重复几次后终于还是失去最后一点力气，倒在地上，只有双眼还不甘心地圆睁着。 “哼，族母看你可怜才收留你一阵，谁知你不懂感恩，竟跟她的孙女争抢东西。” “也难怪被族母厌弃，就连我呀，多看你一眼，都感到恶心。” 领头白兔子冷嘲热讽着，见殷烁没了动静，转身离开。不少同族回头看上两眼，至多给个同情的叹息，就跟上领队回了巢穴。 草原空旷得只剩下不过半截手臂大的黑兔子，浑身是伤，躺在草地上，喃喃自语着什么。 实在是难以把这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黑兔子跟外边那个“兔神”殷烁当成同一个妖。墨箐走到小黑兔子的身边，蹲下来看着它委屈巴巴流眼泪的样子。 刚刚她试图阻止领头白兔子的殴打，失败了。 手穿过它们的身体，像幽灵一样触摸不到生命。感知不到体内的灵气，因此也用不了法术。 “族母……我没有抢……”小黑兔子蜷缩着啜泣。 墨箐挠挠头，低头说道: “别哭了，我信你。” 听到陌生的声音，殷烁翻身做出防御的姿势，像只竖起尖刺的刺猬。 “我不是来伤害你的，不如说，我甚至都碰不到你。” 墨箐觉得还挺有趣的，在外边只能被殷烁磋磨，但在这里边，还能吓唬欺负一下小黑兔子。 “说起来，你为什么一点修为也没有呢？” 自称没有恶意的声音在四周飘荡，小殷烁怎么去追赶也碰不到任何东西。它大口喘着粗气，不知道该瞪向哪里。 “喂，小兔子。”墨箐索性坐在小殷烁旁边，上手假装自己在摸毛绒绒:“伤得这么重，拖着拖着会死的。” 就算这么说了，小殷烁也只是抖了抖身子，什么话也不讲。 “这样吧，反正你也孑然一身了，不信我迟早会死，信我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墨箐将刚刚探查到的一些灵草资源告诉了小殷烁。 虽然年份不高，但对付对付这点伤还是没问题的。 “你是要活，还是要死？” 小殷烁沉默着，正当墨箐都有点感到无聊了的时候，它一头跑向了墨箐指示的方向。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还有九千七百九十里路】 第31章 黑历史当然是越多越好 小黑兔子速度已经算快的，但跟墨箐相比，还是不够看。它跑上一刻钟，墨箐也只用几步就能追上。 这不知名的声音不断提示它，还有多远就能看到灵草，烦不胜烦。 等小殷烁筋疲力尽地趴在它从未见过的绿蓝色草丛中的时候，才堪堪相信了这声音的主人。 它钻过不少弯曲的洞穴，也是头一次碰到这样刁难妖的道路，狭窄得连它这只小兔子也难以进入。 但真的硬钻进来，艰难地爬出洞口，眼前豁然开朗，正是一片灵气氤氲的宝地。这里杂乱无章，灵草和野花混合生长，没有其他动物，只有些小飞虫受了惊吓四处散去。 它随口咬扯下一根灵草，嚼吧嚼吧就吞下去，闭上眼睛一副等死的样子。 “这附近的宝地挺多，但都跟兔妖无关。”墨箐跟着躺在旁边，虽然她只是魂体，感受不了充足的灵气。 小殷烁当做没听到，动动鼻头侧躺到另一边。 “这可是罕见的无主之地，若是在此修行，根本不愁提升不了实力啦！” “变强了，就有资格回兔妖族！” “你难道不想知道族母的真实想法吗？” 这声音实在缠人，无论小殷烁怎么无视，怎么不回应，也只能引来更多的话语。 有时候讲得多了，小殷烁又闭着眼睛，就当做是听念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见到小黑兔子这样沉沉睡去，墨箐难得露出这段时间以来最舒心的笑容。 要说进入诛神锁前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 但不答应，墨箐不仅没有把握平安离开兔妖族的领地，更是很难一个不少地带着族人们离开山脉。 住在洞室里的时候，兔照每天都会带着各种食物过来。她的眼神中充满歉意，每当墨箐想跟她搭个话，还没说两句，她就低着头跑开。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跟殷烁以外的人或妖讲过话了。 “虽然你也是殷烁那个大混蛋，不过……看在你比较可爱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好了。” 墨箐伸了个懒腰，她根本不困，只是看着天色渐暗，繁星遍布夜空，四周静谧无声。 耳边只传来虫儿穿梭过草丛的淅淅索索，和小殷烁陷入熟睡时平稳的呼吸声。 伤势大好的小殷烁醒过来后，发现身边聒噪的声音不见了。若非还身处这片灵气充盈的宝地之中，恐怕要以为昨天的一切都是梦。 “它…走了吗……” 小殷烁看起来有些失落。 “嗯，你在找我吗？”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小殷烁又下意识抬头看向四周，依然是什么都没有。 悬浮在空中的墨箐自打发现魂体的方便后，就尝试起很多她曾经有过想法，但容易被发现不能干的事情。 没错……就是亲自去摸大型猛兽的屁股。 这片草原上不止兔妖族，还有狮妖、象妖、豹妖、羊妖……全是毛绒绒！ 上辈子的兽医生涯，一大半在诊所给猫咪拆弹，一小半在山区给农户掏牛胎。墨箐还真没有摸过那些，她打小梦寐以求的猛猛的毛绒绒。 唯一可惜的就是，作为魂体没法触碰到生物。真是馋得她心痒痒。 “我的确是在找你……”小殷烁比墨华要直接得多: “若是你有意害我，不必等到现在，所以，要么是一时兴起，要么是有条件。”它极其认真，但小兔子身躯实在有点让人忍俊不禁。 “我想知道，你帮我的目的是什么。” 墨箐反复换了好几个姿势飘在空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得出来小殷烁应该挺谨慎的，如果说自己实际有求于它，肯定要被质疑，但顺着回答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还不知道会在这里待多久，辅佐小殷烁，实现它的心愿，助它破境，这感觉不是一时半会能搞定的。 “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不过……”墨箐飘来飘去，最后停留在小殷烁跟前: “如今我是一个魂体，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直跟着你，因此变不变强只能靠你自己。” 毕竟上次编故事被墨华给鄙视了，墨箐不打算再编一个让小殷烁也鄙视自己。倒不如只说一半，既是真的又保留了神秘感。 一人一兔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很久很久，除了风吹的呼呼声之外，再没有其他声音。 小殷烁在宝地里把灵草都啃了一遍，一个不落地吞进腹中。看得墨箐都有点揪心，哪有这么糟蹋好宝贝的。 啃遍整片地用了大概三天的时间，小殷烁喝露水吃灵草，身上的修为半点不见长。 “你还在吗？” 听到小殷烁终于开口说话，墨箐感动得都快哭了。 要不是魂体没有眼泪，她恨不得哭出一片洪水把这特别能憋的小黑兔子给淹死。 “在的在的！” 听到积极的回应，小殷烁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安心了许多。 它思虑片刻，随即说道:“你是人族吗？” 墨箐一愣，但想想告诉它也无所谓，很快便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然后她就后悔了。 小殷烁闭目一瞬，一阵乌风吹来，遮盖住它的身躯。乌风散去后，一个十六七岁，面目熟悉，眸光闪烁的少女出现在原地。 痛失毛绒绒。 墨箐捶胸顿足之余，还不忘回答小殷烁的种种问题。 有关于这片宝地其他资源的，也有出口处安不安全的，以及兔妖族巢穴现在什么情况。 直到最后一个问题。 “我该…怎么称呼你？” 殷烁只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仿佛那里正有一个人。 早有想到小黑兔子……人形黑兔子会问这个问题。墨箐觉得没必要隐瞒什么，如实告知。 炮灰家族的炮灰家主，真是一个切切实实的路人甲啊！ “那就拜托墨前辈，助在下一臂之力了。” 殷烁抱拳鞠躬，神情坚定，身上迸发出属于修行者的气息。 居然被那个兔神亲口叫前辈了，墨箐有点飘飘然。又马上察觉了不对劲。 这家伙，修行的好像不是妖族之法啊！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还有九千七百七十五里路】 第32章 妖神传承，但是家传 墨箐还沉浸在自己居然眼睁睁看着殷烁装弱，还一点没察觉的失落时。殷烁已经盘坐下来，似乎在修行中。 一道兔子虚影显现于她的身后，散发出既不太像妖族，也不太像人族，更趋于野蛮感觉的气息。 墨箐一边抓狂一边等殷烁给她个反应。 就这么一等，竟然过去了整整一年。 整个草原的种族都被墨箐给摸了个遍，指它们内部的情况，也指所有的毛绒绒。 她甚至因为太过无聊，将草原上的宝地都探了个清楚，哪里有宝物，哪里有珍稀矿石，哪里有灵草，哪里有镇守灵兽。她倒背如流。 兔妖族那边的情况在这一年里也马马虎虎，除了固定被那些更厉害的妖族压榨剥削之外，就是本本分分地过农耕生活。 这么一看妖族和人族好像没什么不同嘛。 在此期间，墨箐记住了兔妖族全族上下一千七百八十二口妖，连带今年刚出生的八只小幼崽。 也见到了殷烁一直惦记着的族母。 跟上辈子看的小说不太一样，殷烁的族母并不是被逼迫，也不是无奈之下才赶走殷烁的。 的的确确，是因为宠爱自己的孙女，看不惯与她争抢的殷烁，才一气之下将她逐出族群。 后来也心生后悔，派了些妖去寻找。 找不到也就算了，一年过去，族母早已不记得曾经有一只小黑兔子还等着她来为自己主持公道。 风吹雨打，日晒雪淋，殷烁都始终不动不摇，在原地打坐修行。要不是胸腔还有呼吸的起伏，身后的兔子虚影越发明显，墨箐会以为殷烁已经坐化了。 令她大为感动的还是—— “墨前辈，可还在此处？” 殷烁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自己在不在！ 她真的，比外头那个整天只会笑眯眯威胁自己的兔神殷烁好太多了！ 墨箐狂点头，突然想到殷烁看不见自己，又改成连环炮弹似的“我在我在我在我在我在……” 但是莫名其妙的，殷烁好像没听到一样，四处张望，一脸迷茫地重复问着，眼神中透出一股子失落。 真是急坏了墨箐，魂体上蹿下跳，各种大喊:“我在这里啊，我在的呀！” 以为自己该一辈子也出不了诛神锁，着实给墨箐都都急出了哭腔。 “前、前辈！”殷烁发现自己好像有点玩过头了，连忙对着声音来源道歉。 真差点都要憋出内伤的墨箐决定收回对小黑兔子的认可。 外边的和里边的殷烁都一个样子的坏！ 不管怎样殷烁是终于理会人了，这一次的长久修行，竟然使她的修为突飞猛进。原本毫无力量，只能任打任怨的小黑兔子，浑身经脉通畅，大道广阔，灵气的运转速度不可同日而语。 根据墨箐的调查，兔妖族的大首领也不过是通脉境十二重圆满罢了。许是因为这方兔妖的功法有缺陷，总感觉它们的身躯不如普通的通脉境强健。 而殷烁，一口气冲入聚气、通脉，皆已圆满，只差煅骨的机缘。 拿捏那个兔妖小老太，还不是轻而易举？ “对了，你练的什么功法，这么厉害。” 墨箐习惯了飘着走，跟在殷烁身旁。 听到询问，变厉害的小黑兔子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只是没有说话。 “好吧，你不说也行。”最多只是好奇，墨箐也没有探究别人隐私的喜好。 “我说。” 殷烁语气认真，一只手触碰着石壁，释放出金色的光芒，一道道兔子的纹路围绕着整片宝地浮现而出。 从这些壁画出发，殷烁讲了一个简单的故事。 她的母亲殷淳曾是兔妖族的第一勇士……的妹妹。 殷淳的个性单纯，甚至有些愚笨。本身也不爱修行，因为有个厉害的姐姐，族群里即便有人看不起她，也不敢放到明面上讲。 才刚成年不久，她就跟族里最貌美的男妖定了亲。几月后，对方欢天喜地进了门，与殷淳琴瑟和鸣，恩爱非常。没多久便诞下了三只小兔儿，一家子其乐融融。 有阿姐的保护，殷淳的一生本该顺遂。 但世事无常。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纵使阿姐是兔妖族的第一勇士，可外面还有狮妖、还有豹妖、还有……人族。她自持实力，游历世间，也很普通的客死他乡。 阿姐去世的那天夜里，殷淳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一个洞穴，洞穴中又有一个兔子神像，而阿姐的尸身，正落在神像的周围，与其他森白可怖的尸骨堆在一起。 次日，殷淳离开了巢穴，抛下她的郎君和孩子，独自一个，前往梦中的洞穴。 修为浅薄的殷淳运气好，一路上没有碰到多少坏人。她又拥有着兔妖的谨慎小心，避开了不少陷阱。 在意识到自己将抵达目的地时，殷淳却遭到了无数虚影的追杀。她本就善于逃跑，一路的狂奔，从不回头。 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能躲过全部攻击，伤痕累累地来到了洞穴内，一瘸一拐地走到神像附近，收拾起阿姐化为白骨的尸体。 临走前，殷淳鬼使神差对神像磕了三个响头。离开时竟然平平安安，没有虚影，也没有凶兽拦路，更没有人族狩猎。 历时七年，殷淳终于回到巢穴，安葬了阿姐的尸骨。 也是同年，她怀上新胎。 本该是一件大好事，殷淳却忧心忡忡，整日呆坐在窗前，眺望远方。她的郎君瞧着揪心，换着花样逗她开心，却也无济于事。 终于，来到了生产这日。 殷淳诞下一只健康的黑色兔子，几乎震撼了整个族群。 这方兔妖有白有黄，有花有褐，唯独没有这样纯黑的毛色。 同族们犹豫了一会，听到殷淳喊着要看孩子，只好将黑兔子抱给她。一刻钟后，郎君抱着兔儿，满脸悲痛地出现，痛哭伴侣离世。 于是，黑色的兔儿刚出生便克死了母亲的传言不胫而走。毕竟，妖族产子，几乎没有难产而亡的例子。 但没有人知道，黑色兔儿打从出生那日，每天都在梦里与姨母和亲母见面。她们为她起名为“烁”，教导她修行法诀。 因而在族群的新生大典上，首领将要赐名给无母的黑兔儿时，她却自己开口，声称亲母已为她取了名字。 此后同族们更是不愿意靠近她，只有位高权重的族母与和蔼的亲父待她不错。 又过了几年，亲父逝世，殷烁想亲自安葬，却被扔了无数个臭果子，只好狼狈离开。 她想过反抗那些欺负，但也只是一瞬间。因为亲母和姨母告诉殷烁，她的修行之路还尚未到开启的时候。 两位长辈只会陪她到十岁，传授过所有法诀后，便要真正离开。她必须做好准备，迎接那一天。 于是殷烁仔细研磨心性，镇守丹田，不接纳族中的修行法，一直被冠以无法聚气的废物之名。同族视她为不祥之兆，唯有族母仍待她如往昔。 毕竟殷烁年幼，亲母又即将离去，因而对族母产生了孺慕之情，时不时也前去跟老白兔子撒撒娇，做个真正的孩子。 直到那一日，族母的孙女瞧上了殷烁身上的一串玉珠。那是姨母留给亲母，亲母又说过留给她的。 如今十岁已过六年，她指望用玉珠怀念亲人，如何会给？ 可惜反抗无果，玉珠被抢后，紧接着，殷烁就被下令逐出族群。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被逼退到领地边缘。 “这之后，就是你知道的事情了。” 殷烁讲述这些时，神情分外平静，好像与自己并不相关一样。 “亲母说，我十六岁成年时，就会被赶走。 届时，要是已经存储足够多的灵草，便可以驱动妖神传承，开启修行路。” 那这传承也真够奇怪的，还要被赶走才能用。墨箐是不太懂什么命途、时机的，只会吐槽殷烁的闷骚恐怕都是因为只在梦里修炼，给憋出来的。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还有九千七百六十里路】 第33章 当上首领也只是第一步 这段故事怎么听，墨箐都觉得，就是个奇遇记。 阿姐遇到了妖神传承，但可能受了重伤，也可能没通过考验，才死在那里。殷淳寻姐而来，身上应当有什么地方能够跟阿姐契合。 二妖条件若是合并，就符合了传承需求。因此殷淳平安离开，生下了殷烁后，与阿姐一起传授法诀，一经结束，使命完成，自然也转入轮回。 不过嘛，这些都是墨箐自己的猜测。 她飘着问上一嘴，妖神应该不止一个吧。殷烁立刻便答上了是。 “那你可要早点成为兔神啊，或许我就有得救了。” 她随意感叹着。 殷烁默默点头记住，没有停下脚步。 有朝一日也带我去见其他妖神，说不定我能薅它们两把毛呢。这是墨箐没讲出来的内容。 此时她们为何要走出宝地，很大程度是因为，殷烁也想回族群一趟，把先前忍耐的份全还回去。玉珠反倒不是那么重要的物件了，一年的沉心修行使她更加通透了。 通透吗？在揍妖这方面，墨箐觉得还真挺通透。 妖神传承就是不一样，身为兔神的预备役，殷烁一个晚上就打爆了整个兔妖巢穴。玉珠回到手中时，气息已经截然不同，再没有什么用处了。 一路打到首领跟前，小老太颤颤巍巍，明显看出了自己的实力不如殷烁，自愿退位让贤。 所有之前曾瞧不起过殷烁的妖，一夜之间吓破了胆，有好几只甚至活活吓死，生怕留着性命被曾经的废物黑兔子折磨。 看得墨箐直呼过瘾，她在外边可还没干过这么爽的事情。 大概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些兔妖都不能化为人形，殷烁打败它们时，总像在欺负小动物。 血脉更加高等，修为达到蕴魂阶，修习的功法品质奇高。殷烁这样说着，三者只需有其一，就能化为人形。 整个草原，放眼望去，也只有一两个族群的首领可以化作人形。 “这还只是个开头。” 坐上了首领之位的殷烁，气质上终于有了一丝墨箐熟悉的感觉。 多年的隐忍磨炼，梦中的悉心教诲，令她很早就有了做领袖的潜质。兔妖族准备了许久，用来给上任首领突破煅骨用的雷火，被殷烁收入囊中。 妖神传承十分霸道，所需资源也异常的多，破境过程更是痛苦万分。墨箐看着她整个人浸入火中，血肉融化，骨骼寸寸断裂的样子，在旁焦急了很久，又不敢说话打扰殷烁，只好绕着圈踱步。 殷烁在雷火足足焚烧了十五日，墨箐也目不转睛地盯了十五日。 蓝橙混合的火焰灼烧已经赶不上殷烁血肉愈合的速度，很快便一副乏力的模样。直至雷火只剩下小小一撮，摇摇欲坠般随时都要熄灭的模样时，耷拉着的黑色兔耳朵猛地竖起来。 殷烁睁开了眼睛，跟墨箐大眼瞪小眼，哪怕她看不到魂体，也总感觉对方就在自己身边。 “前辈，你不会就这样一直守着我吧？”她下意识笑起来，破境后气质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五官也越发端正英气。配上这么一句话，总有些调侃人的错觉。 墨箐这么一听更不想承认了。 不管怎样看不见对方的是自己，殷烁不再敢跟墨箐开过分的玩笑，马上转移了话题。 她规划要将当初待了一年的宝地，修成恢宏的宫殿，里边的灵土通通挖出来填补药田，还要保留石壁上的纹路。 又讲出自己的无尽野心，要征服其他妖族，不被奴役，不用附庸。 更离谱的是，她宣布要改造整个草原，将这里打造成一片辽阔的山脉。从此这里不只有各大妖族彼此侵吞，她要多种多样的生态，要绿意盎然，要有……人族村落。 殷烁脸上红扑扑的，指着图上的一角。若是真给她改成了，这里专门空一片地，给墨箐找一副身躯，就在这里安家。 这话说的，墨箐自己都差点忘了，她好像告诉殷烁，自己只有魂体。虽然不算撒谎就是，在这个记忆空间，她大概附不了谁的身。 比起现在看起来已经混得相当不错的殷烁，墨箐更担心诛神锁内时间流速与外界的区别。 会不会等她回去，灵符宗都上门来了呢？ 墨箐自认为殷烁的心愿就是成为兔神，不然为何这么拼命接受这种疼死人的传承？听过她打算大展宏图的想法后，也觉得满意。 “这样一来，你很快就能成为兔神了吧。” “将来，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事实证明殷烁是有能力的。 借助墨箐的探查能力，殷烁为族群找到了很多特殊资源，将它们占为己用。那些原本战战兢兢，忠诚度跌到负数的兔妖们，很快转变了看法。 同时，她又根据自己传承中的一部分，改良了族内的修行法，每个月开展一次武斗大会。胜者将有资格挑选族内宝库的物件，随便什么都行。 这下整个兔妖族，在利益和实力的双重冲击下，再没有声音反对殷烁，反而是呐喊支持声越来越多。 墨箐看着很是欣慰，总觉得又能离外界更近一分。 整个兔妖族拒绝上贡，养精蓄锐已经长达二十年。因为妖神传承，没有妖能看出殷烁的真实修为，只能看到她化为人形，自然也就将她当成是蕴魂阶强者，颇为忌惮，不敢下手。 没能在殷烁还是小火苗时就掐灭她，就只能在殷烁化为大片火光时被烧灼而死。 又不过是十五年时间，兔妖族一举成为了整个草原的霸主。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大大小小的战役，墨箐的探查能力都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但没有任何生物能触碰甚至看到她，所以整个兔妖族又传出首领有个幽灵军师的传言。 过去三十五年之久，殷烁的实力大大增强，早已跨入了蕴魂阶，实力就连墨箐也看不透了。 或许唯一不变的，就是殷烁的信任。 她信任墨箐，已经到了即便墨箐说跳入那个悬崖，能够拿到宝贝，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尽管这听上去太极端了，墨箐却只是想着:能理解。 如果一个人能在她最为脆弱的时候，无偿提供力所能及的所有帮助，不离不弃的停留在她身旁几十年。 她会跟殷烁差不多，也可能更极端。 时间过得太久，墨箐只是还隐约记得，外边已经是兔神的殷烁说过。要想出去，找到她，辅佐她，完成她的心愿，助她破境。 可是还有多久，年少的殷烁才能实现心愿，又或者说，她的心愿，真的只是成为兔神吗？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因为不停骑马，马也累了，只能停在城里休息。 有一伙修行者闹闹哄哄，颜染前去凑热闹，才发现是几个小小年纪，没有下山经验的孩子，用光了盘缠，正商讨怎么以不抢夺百姓的方法拿到凡人银两。 想想这群人好像挺有背景，飞行法器一把接一把，于是付了钱财让其中一人载自己一趟，不远，先飞一千里再说。 单纯的孩子们答应了。 还有八千七百六十里路】 第34章 离开是悄无声息的 在诛神锁中，墨箐只是一个魂体，不会累不会困，无法流泪无法触碰生灵，就连说话也只有殷烁能听到。 她忍受不了孤单，所以即便不是为了离开，多半也会跟在殷烁身旁。 当然这些，墨箐一个字也不会告诉殷烁。如果这身心一样黑的兔子知道的话，又不知道想跟自己开什么玩笑。 时间，因为有同伴，而过得很快。殷烁不满足于停留在草原，这里的对手于她而言已经不值一提。她收拾收拾，安排好族群里的一切，很快踏上旅途，四处游历。 很多时候墨箐提醒她，哪里会有危险，她却反倒向危险而去。 之后墨箐赌了一把气，想着再也不告诉她哪里不能去，让她吃过大亏才知道错。但作为魂体的孤独是她无法承受的，只能每次瞧着殷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时候，多咬牙切齿一次。 深夜里，她飘荡在殷烁身旁，看了看自己蓝色透明的身躯。没有一点一点消散，说明诛神锁的天道气息确实拿自己没办法。 她掌握的魂法也妥妥地够她维持魂体活动好几百年，哪怕陷入沉睡，也不可能消散。 墨箐有的是时间等殷烁成长，但她不确定墨家有没有时间等她回去。 是不是应该催促殷烁快点呢？墨箐躺倒在空中，无比纠结。 这里只是记忆深处而已，稍微催一催，一丁点没打稳的根基，应该没事吧？墨箐想着想着，长叹一口气。 “要什么时候，我才能……” 墨箐喃喃自语着，随即反应过来后立刻闭嘴。看向正在打坐的殷烁，发现她并没什么反应，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游历旅途，殷烁越发英勇激进地挑战更强大，也更刁钻的敌人。上门拜访过无数个门派，其中大部分对妖族态度微妙，少部分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更少部分，则友好热情地提供款待。 与更多的生灵接触，走过万万里大地，从大陆的这一头，抵达另一头，又乘着一艘破船，与海中种族交流。 墨箐发现这个世界挺大的，不止一块大陆，机缘数不胜数。殷烁到哪里都能碰到合适的对手，修无止境。 渐渐的，殷烁越来越强大，墨箐的探查能力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她总是飘着飘着，看已经无限接近于兔神的黑兔子跟人或妖，跟灵兽，跟某个宗门，跟某个家族，打得昏天暗地。 不知道几个百年过去了，殷烁不再是那个任人揉搓的小黑兔子。对她的称呼也从前辈变成了全名，听着有点郁闷。 殷烁已经拥有了移山填海的威能，弹指间可覆灭一个王朝。一草一木在她的手中皆有不同效用，微小的沙砾也能瞬息击穿千百座高峰。 那绝不是仅仅蕴魂阶的实力，只是墨箐修为有限，她已经连一点点，都看不透殷烁了。 她得罪过的生灵不计其数，也从不怕被人挑战。甚至为了修习魂法，强闯一处古老隐世家族的禁地，夺走了其中的传承。 墨箐没看出来，有谁会成为那个将殷烁封印得那么狼狈的仇敌。只是她可能也看不到了。 “我有件事要说。” 以往语气轻快的墨箐突然这么严肃，就算是如今已经算顶尖强者的殷烁，也有些不知所措。 “我大概不剩多少年了。” 听起来怎么跟绝症一样。墨箐看到对方脸色发青，就知道自己的说法有点问题。 她最开始也没想到真的能耗尽这几百年的，毕竟在二百年时，殷烁就已经在世间罕有敌手了。不知为何，却迟迟无法修行妖神传承的最后一环。 折腾得一兔一魂四处奔走，什么功法都“借”来看看，每当有所起色，又无数次都是空欢喜罢了。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墨箐还是想轻松一点说这个事情的。 就是看到殷烁狂点头有点忍不住，太搞笑了。她虽是强大了，却跟外头那个兔神殷烁，大不相同。 “我呢，只是会沉睡，你成为兔神的那天，就是我重新苏醒的日子。” 为了保证殷烁能找到沉睡中的自己，墨箐选择回到兔妖族的巢穴。这里也和最初半点不一样了，它们的数量没有疯狂增长，只是整体实力都与从前强上不止一星半点。 首领座椅早就挪到了当初那块宝地上，那里已是一片华丽宫殿。而这份权力的象征，始终没有妖敢再次坐上去，永远为殷烁保留着。 墨箐就打算在这个地方等待魂法时限耗尽，睡在这张天天都有妖打扫干净的座椅上。 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殷烁明面上同意了墨箐离开，回族群中静候沉睡。实则抓心挠肺，比先前还要疯狂地寻找新的魂法，寻找炼制生灵躯体的方法。 甚至好几次，她差点忍不住要触碰有违天道的邪法。 一晃又是几个百年，殷烁早已实现了当初的愿景。 宝地上的宫殿被重新修整，不再华丽得庸俗，反倒透出几分文人般的隽雅。石壁上的兔子纹路更加清晰明朗，像在讲述一个故事。兔妖族再也不用被其他势力奴役，有这么强大的首领在，它们没有什么可怕的。 最重要的是，草原还真的被殷烁改造成了一片山脉。她撒种成林，一手创建了整个生态系统，犹如把这片地界当做一个沙盘来养成。 什么都实现了，却始终，踏不出传承的最后一步。 她异常焦心，修为则因此停滞不前。才会在面对仇敌时，只差分毫，落了下风。 整片山脉在厮打中面目全非，神情愤恨的殷烁被八道锁链钳制。这件法宝完完全全是依照妖神传承的弱点炼制，她挣脱不能，只有眼睁睁看着发展壮大的兔妖族被屠灭。 这几百年来招收的精兵良将，也死伤惨重。她只能恨恨地瞪向仇敌，那个一身雪白，冰蓝色发丝垂落腰间，面色淡漠的女子。 “妖神本不该重现于世，此物，诛神锁。” 冰蓝色的雪女，手持灼烧为主的法器，不知有多么怪异。 只杀妖，不伤人。 “为何死死守护一座宫殿？” 妖神传承无法用外力破坏，雪女紧握锁链，另一头牢牢捆在殷烁身上，每一次拉拽，都能在巨大的黑色兔子身上留下烧焦的痕迹。 “是你过去的牵挂吗？还是去向未来的钥匙？”雪女层层逼问，仍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模样。 “也罢。” 殷烁的不言语并没有激怒雪女，她令诛神锁连同殷烁的真身一起封入宫殿，又将其连根拔出，送往遥远的所在，远离这片由殷烁打造的花园，落入一个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山脉中。 没有强大的妖族可供谁磨炼，只有平凡的人族早已在此地开疆拓土，建立村落，跟城镇沟通，附庸一个弱小的宗门，彼此交易维生。 她在创造困境和幻境，让殷烁身心都无法反抗，只能停留在这个相似而大不相似的所在。 “你的过去，你的未来，困于其中。” “诛神锁，诛灭以往时空，不复来生。” 仿佛死去一般毫无反应的殷烁忽然放声大笑，她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低低细语，像是说给谁听。 仔细闻声“若真如此，再次相见，我定将在你手背处，留下甩不开的印记……”不明所以。 时机来得不是时候，妖神传承在诛神锁中自行走出了最后一步。金光大盛，迅速隐没于殷烁真身之中。 对雪女来说，殷烁此时成就兔神，也不过是一次意外的垂死挣扎。诛神锁八道封印已成，只需静待上百年。 锁落，魂灭，传承断绝，折去属于殷烁的整片时空。 沉睡中的墨箐朦胧感知到，诛神锁开始动摇，她下意识释放法术，只听一声脆响，随后无数的重物金属掉落，触地后化为灰烬，堙灭于空中。 一睁眼，就看到只巨大的黑色兔子正盯着自己。它眼中泛出一丝金光，和最初在墨家村落时那只咬人的白兔子差不多，看得她有点发怵。 等下……她好像，回来了？ 诛神锁到底是什么机制啊！墨箐这才反应过来手掌上被烫得没一块好肉，是有多疼！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飞了一千里后，小孩修行者不愿意再往远了去，拿过钱财就回去。 十天赶了一千里，颜染觉得以前自己的速度太慢，要是能再遇到这样的修行者就好了。 还有八千七百四十五里路】 第35章 生辰 过了最是大雪纷飞的冬二月，剩下的这一月，便不那么难熬，气温也有所回升。难得多了些好天气，墨戌将牲畜们都赶出来晒晒太阳。 不远处就看到族人们围在隐蔽的兽舍附近窃窃私语，他本来不想多管，本来冬季就使人惫懒。 但只一眼就看到领头的是墨泉音，他脚步倒转，也默默凑了过去。 “你们谁知道家主的生辰？” “哎呀，都是旁系，此前谁也不曾与家主关系亲密。” “要说的话，就只有阿华了吧。” 族人们叽叽喳喳，原来是有关家主的事情，那偷这个懒倒也情有可原。墨戌在心底原谅了这群带泉音姐偷懒的家伙们。 “可是你们不觉得阿华对家主，太过严厉了吗？” “反正家主也乐在其中，两人的关系应当是最好的。” “话说那么多，你们谁要去问阿华？” 大家面面相觑，都沉默了。 虽然墨华只有七八岁，却自带一层管家的威严感。墨箐不在的日子，正是由她来管理族人们，把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并不是说关系不好，只是莫名有些敬重，不好随意去搭话。 经过好几轮的猜拳游戏，墨秋晚荣幸的成为了这个倒霉蛋。 她嘁了两声，对其他族人摆出一张鬼脸。起身拍拍衣服上的雪，抱着长大不少的灵羽雉幼崽跑开了。 正煮着肉粥的墨华看了看窗外，本是想看树梢积雪何时落下，却不想，看到了墨秋晚抱着鸡崽子们飞奔过来的影子。 真是急匆匆，明明说了不要心气浮躁。一个个就跟家主似的，不让人省心。 想到家主，墨华又觉得十分麻烦。 墨箐已经近乎十日没有传声来了，替代她报平安的，是名叫兔照的妖族。基本每日都要前来一次，告知大家墨箐正在修行的关键时刻，目前一切安好。 至于信不信，则一半一半吧。 “阿华！你记得家主的生辰吗？” 火急火燎的墨秋晚没落下一只鸡崽子，撑着门就闯进来。 说来的确快到小箐的生辰了，她想想要准备些什么，去土墓边上再行祭拜。 但家主的生辰……倒不如说家主有自己的生辰吗？ 仿佛家主说自己是混沌中来者的时候，还是昨日似的。墨华记得尤为清楚。 “说来惭愧，我也不知晓。” 思来想去，墨华还是摇摇头。 等家主回来的时候，再问问她的生辰吧。真的有也说不定。 只是，她又要何时才回来呢？ 墨华熄了柴火，将肉粥取下来放凉。走到小门前，眺望山脉的远处。 洞室之中。 墨箐忍着疼痛给自己的手掌施加法术，很快新的血肉生长而出，粉白的嫩肉覆盖上来，终于不再是那面目全非的模样。 大黑兔子卧伏地面，似乎刚刚的睁眼只是诛神锁断裂造成的本能反应。此时已然睡去，呼吸均匀，被烧焦的毛发肌肤也缓缓修复着。 没了那八道巨大的锁链，整个洞室的热意自然也消散了不少。墨箐一眼就看到，站在底下注视着她的殷烁。 她三步并做一步地跑下阶梯，抓起殷烁身旁的果子就吃起来。总感觉像睡了几百年一样饿，看到点吃的就绿了眼睛。 “狼吞虎咽的，可别把核也一块嚼碎了。” 殷烁失神片刻，满是无奈地提着墨箐的后领将人整个举起来，又熟练地抱入怀中。 在洞室里待了这么久，墨箐已经把自己现在是个九岁小孩的事实，给刻进脑袋里。不然老是被这么抱着，有三十多岁心智的她哪里受得了。 “你不会就这样一直守着我吧？” 不知道为什么，墨箐特别想这么问。 话语是如此熟悉，殷烁弯着眉眼笑起来:“不是。” 墨箐一下垮了脸。 “又如何？是，又如何？” 合着说话故意大喘气的呢！墨箐撇过头，又啃了口多汁的果子。 也不知道兔妖们在这大冬天的，从哪里搞来这么新鲜的果子。说不上多甜吧，其中蕴含的灵气也比寻常作物丰厚许多。 “我说，那些真的只是你的记忆吗？”墨箐皱着眉头，想回忆起在诛神锁里的一切，却怎么都一片模糊。 只能依稀记得，小黑兔子变得越来越厉害，差不多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殷烁垂下眼眸，目光幽深: “当然只是记忆，难不成你还真想回到过去，好好欺负欺负小兔子吗？” 不能承认她真的有这个想法。墨箐尬笑两声不说话，咬着果核就跳到地面。 大概询问了一下过了多久，得知也就十天而已的墨箐松了口气。吃饱喝足，舒展舒展筋骨，就打算回墨家村落去。 “你解开了诛神锁，难道就不想要点好处？”殷烁抱臂靠在石门上，没了限制后，其中真身还需要经过漫长时间的恢复，而假身已经可以随意行走了。 诛神锁令她的真身元气大伤，至少几十年内都要休养生息。但修为蕴魂阶的假身，想扫除周遭觊觎此处的凶兽，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我只求你别再把我关进这种地方了。”墨箐满脸无语。 这洞室初见时是很风光宏大，即便化为炼狱也有别样风格的魅力。但被困其中，不见天日的时间太多，长久没有回到地面，墨箐也会心累。 “就这样吗？”殷烁笑面盈盈，唤出一本看起来像是秘籍的东西。 “我可听说，你们墨家，形势岌岌可危啊。” 她漫不经心地翻了翻手中的书页: “从普通族人到当代家主，没有一个蕴魂阶的打底，若突生变故，只怕有人要失了性命。” “………”墨箐脚步停滞，顿住了身形。 她回过头来盯着殷烁，简直是令人咬牙切齿！ “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得有点大声，连墨箐自己都吓到了。 以前跟殷烁说话有这么随意吗？ “这样，我许给你三个好处吧。” 殷烁倒不惊讶，只是仍然笑眯眯的。 “其一，兔妖族今后便是墨家的盟友，墨家有难，将无条件出手相助。 其二，只要小家主请求，不论何事，我殷烁不问缘由，必然答应。 其三，便是我手中这册——兽灵相生法。” 墨箐知道对方能拿出功法来，定然不会是什么凡物。思虑片刻，她抬起头。 “那就多谢首领大人了。” 此时不再是墨箐个人在与殷烁侃笑，而是墨家家主在与兔妖首领核实交易报酬。 在冬三月即将到来的日子，墨箐终于告别兔妖一族，回到了族人的身边。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因为单纯赶路太过无聊，她已经进化到可以边看风景边看路了。 很久之后她一定会后悔，为什么没有再快一点赶到。 还有八千七百三十里路】 第36章 家主变普了是怎么回事呢小编也不知道 墨箐走出洞穴时，感受到阳光照射的温度，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并没有注意到右手手背上，留存着金色的印记，转瞬即逝。 不过之后再对自己使用探查时，无意中看到被标注得很小很小的“兔神印记”后，墨箐很是生气又上门来讨个说法。然后抱了一堆野菜果子和兽肉回来。 一路上墨箐是边翻阅兽灵相生法边跳跃着回去的，如今的她想一心二用更为简单了。 书页上的法诀说明都是以人语记载，根据这本功法的新旧程度判断，应该是殷烁自己翻译过写好的。 倒是难为她这么费心了，墨箐咬着果子一目十行地看去。 兽灵相生法，修习者不限资质，主体为一人一妖，须二者情谊深厚，共同催动，体内灵力诞出相生轮转之意。 好处就是众多体修族人不用再苦苦等着遥遥无期的资源来破境，修行速度也比墨家自己的锻体法来的快。 坏处就是到哪里去找那么多情谊深重的妖族，就算功法上又标注“合适灵兽亦可”，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到的。 不管怎样，都是一门好功法。 墨箐将它收进袍内，继续赶路。 自从突破到煅骨境，墨箐就无所谓周围出现的所谓猛兽了。只一个眼神，把它们吓得定住了身子，还不是随便上手揉搓。 不多时，墨箐就已经站在村落入口处。 回到族中，她第一个见到的竟然还是兔妖族的妖。 兔照的怀中抱着两只灵羽雉幼崽，一脸为难等着谁的样子。又过了一会，墨秋晚才提着一个木筐子跑过来，满脸带笑。 五只鸡崽子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叫唤起来。兔照满脸通红，难为情地伸手摸了摸小幼崽，笑得腼腆。 刚还在想去哪里找妖族来修行兽灵相生法，这不是就有一个送上门来的吗？墨箐大步走去，在背后给了墨秋晚脑袋一个栗子吃。 “还偷懒呢。” 狠狠吃痛的墨秋晚捂着后脑勺，往后看去时吓得木筐子都丢了出去。要不是兔照速度快，接得稳，鸡崽子们可得跟积雪亲密接触一下了。 “家、家主！” 墨秋晚惊叹道:“你变高了好多！” 也是这时，墨箐才发现，从前本来是碰到墨秋晚肩膀的，刚刚却轻松敲打了她的脑瓜。手掌变宽变大，就连身躯也长高了不少。 她凝出一片水镜来，看到其中的自己已经变得不再像九岁稚儿，反倒有点少年模样。 这副身躯，一眼看去，眉目清秀，瞳中映有水光星辰，小耳翘鼻，唇红齿白。这五官单看是个个出彩，组合在一起竟显得有些普通？ “家主，颇有祖母之风啊。”墨秋晚笑嘻嘻地凑上来。 墨箐抽了抽嘴角，从记忆中找出有关祖母的部分。的确，这副长相跟前前代家主有不少相似之处，只是多了些俊秀。 她还是有点不信单看这么漂亮的五官，合起来竟然平凡那么多。试着用衣袖遮住下半张脸，再看水镜，居然真的比堂堂正正露着整张脸要好看个几倍！ 想想算了，反正在这个世界，长相没有实力重要。 “对了，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墨箐看了眼兔照，见她目光还是躲躲闪闪，无奈正要拍拍她的肩膀，突然一下子被墨秋晚给拦住了。 被家主凝视还是有点可怕，墨秋晚挡在兔照身前，露出个自以为纯朴的笑容。 “我这不是经常偷懒嘛！小照来替家主您报平安，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不是很懂这种十三四岁的小孩吃醋的原理，墨箐摆摆手，不再理会这两个“好朋友”。她还是更想回去把每个族人都见一遍，尤其是凤生。 谁知道那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娃儿，在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子里，又闹过什么事情呢。 “娘亲——” 果然不出所料，小凤生朝着自己跑过来，小脚丫踩着积雪，发出沙沙的响声，一把扑进怀里的时候。墨箐就看到了东倒西歪的族人们。 “娘亲？” 小凤生歪着脑袋，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着墨箐的脸。 十分熟悉，鼻头微动，闻起来气息也相同。可是印象里“娘亲”不是这么高大的人呀？而且长得也更可爱漂亮一些。 “家主。” 跟周围那些抓不住凤生，反倒被耍得团团转的族人们不一样。墨华端着肉粥走出来时，身形优雅，脚步稳当。 “这，不是还有牛奶吗？就急着让她喝粥了？”墨箐皱了皱眉。 小凤生听了很是同意地点点头，死命窝在家主怀里不肯出来。 “寻常人家刚满一岁就开始断奶，都给甜甜推迟了两个月，够久的了。” 墨华毫不客气地将小凤生揪起来，把肉粥塞墨箐手上。小小的人儿一双眼睛透露出可怜巴巴，看得家主很是心软。 “那个……” “不行。” 墨箐刚开口，就被驳回。 我是帮不了你了，奶喝不成这不还有粥嘛。温热的肉粥，味道香甜得很。墨箐给小凤生使眼色，舀上一勺子。 “娘亲，怂包。”小凤生嘴一撇，看了眼肉粥，还是一口咬在了汤勺上。 “……叫家主！” 一通胡闹过后，墨箐终于能搬出躺椅，扔到太阳底下，舒舒服服坐上去歇息。族人们各忙各的，就是时不时都要来给她塞点东西。 墨泉音又雕了些木头小像，材料还用的是上好的檀木，看来是存了不少从废墟里挖的建材。 拿了会小像，逗逗还在怀里熟睡的小凤生。墨秋晚鬼鬼祟祟地扔了一把鸡毛扇子过来，差点没糊墨箐脸上。 不一会墨戌、墨义为、墨滔、墨福……众多族人都一人取了些东西送来。 实在是叫墨箐摸不着头脑。 “族人们都很尊敬你。” 每次墨华悄无声息地走到身后，都特别吓人。 “家主，你的生辰是何时？” “冬三月的第八日……” “我问的是家主的生辰。” 墨箐抿着嘴，左思右想，她要怎么表达农历2000年二月廿三这种日子呢？况且，上辈子很多很多年没过过生日了。 “没有吗？” 见墨箐思考许久也讲不出来的样子，墨华叹了口气。 “那就今日吧，今日就是家主的生辰。” 冬日的阳光落在女孩身上，她低着头，看向墨箐，眸中是少见的温柔: “既是生辰，那便祝你岁岁平安，年年如意。” 【此时颜染还在骑马赶来的路上，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未来伴侣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生日。 还有八千七百一十五里路】 第37章 全族与妖共存 墨箐回到族中的第二日，就召集所有族人，开始传授新功法。 她先是清点了一下族人数量和修为，看看大家有没有进步。 这之中修行速度最快的就是有沉停礼指导的墨滔，如今已经聚气二重，只差一点就踏入三重。 其次便是同样拥有灵根的墨福，由于所修行的普天术门槛较低，即便是墨箐不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也仍然突破到聚气二重。 第三则是聚气一重修到了顶的墨义为，就等着熬煮身躯突破境界。 其余族人仍然是聚气一重。 当然这些都不算墨华的份，毕竟探测不出来的话，怎么看都是丹田空荡荡一片。而她的实力又绝对不止是凡人。 紧接着就是统计目前族中的其他项目。 牲畜共计38只，其中二十只家鸡，牛羊猪分别六只。 家鸡下的蛋基本都拿来食用，多余的便存起来，如今时节并不适合小鸡破壳。牛羊中已经各有三只揣了崽子，猪则是五只，预计春一月的月底或春二月的月中就能出生。 灵兽方面，族中已经有五只灵羽雉幼崽，一只成年岩熊和两只幼年岩熊。 虽然都是灵兽，但品阶不同，战力和用途也就更不相同。 灵羽雉是低阶下品灵兽，智力也就稍比普通牲畜聪明一些，没什么战斗力。大多都是为了食用其蛋才会饲养。 而岩熊却是中阶下品灵兽，成年后最高可达通脉境十重境界，能隐约听得懂人语。很多初学御兽之道的修行者，家族都会为其准备一只类似的灵兽。 至于沉停礼？它不是灵兽。 墨箐瞥了一眼身上驮着孩子的大黑龟。 反正沉停礼所在的族群是墨家盟友，它又跟墨滔形影不离，那就当做是族人之一好了。 妖族修行的速度较慢，因此沉停礼来到地面这么久，也只是堪堪来到了聚气十一重而已。若是没有奇遇，应当要个四五年，它才能聚气境圆满。 估计那个时候，墨滔就不只是赶了上来。未来沉停礼就要面对徒儿比自己修为高好几个台阶的郁闷了。 墨泉音在这段时间里整修了所有人的屋子，使其更加坚固，观赏性也提升了不少。她还在东边修建了岩熊一家的住处，装点得很是自然。 粮食这边就更不用担心，有墨福和墨滔在，凡俗作物根本不愁吃，顶多也是种类缺乏的问题。 至于灵草灵果，就目前而言，墨家暂且搞不到这些东西。只能先放一放了。 目前墨家拥有一千二百九十八两银，跟可怜兮兮的四块下品灵石。对凡俗家族来说已经是中上层次，但作为修行者家族却是穷得叮当响。 可以说就连边林城那几个一直惧怕墨家的小家族，也比现在的墨家富上几倍。 要想挣钱，只能去外界看看情况。 墨箐打算等春一月到了，积雪消融，万物复苏的时候，再走出山脉，到边林城瞧一瞧。 届时她也要看看能不能拉拢能人异士入驻墨家，所以修建迎接来客的房屋也该提上日程。 然后便是教导年岁还在十岁以下的族人们读书写字，这个事情，最开始是墨箐负责。但这次莫名“失踪”这么久，也让她察觉，这种事情不能只有她一个人会干。 她也想好了第二位教书师傅的人选，那就是成天不想着田里活计，就知道翻看闲书的墨义为。 说完这些规划，墨箐就拿出了藏在衣服里的兽灵相生法。 她盘坐在最上方的中央，一点一点拆解讲述功法的口诀效用，教习族人们修行法诀。这一讲就是半日过去。 散会之后，墨箐一眼就看到墨秋晚往村口冲去，就知道这家伙估摸着要去问兔照。 她倒是没多想想殷烁为什么有这样一门功法，只是心情愉悦地干活去了。 咫尺诀虽然品阶比不上这功法，但对于现在的墨箐来说，既方便又够用。 本来还想着先教会大家用这门功法，等以后有所机缘，跟某个妖族关系融洽，就能用得上。 完全没想到，才过了快一个月…… 由兔照领头的兔妖们，跟地底下又醒过来一位的点墨浑龟，就跟族里人都打好了关系。比自来熟还自来熟，看得墨箐都不敢相信眼睛了。 不是，你们？ 最初，只是几只小兔子跟着兔照溜过来玩…… 现在就连躺着也能听到附近传来的，年纪小的孩子们跟化作人形的小兔妖们玩闹嬉笑的声音。 好家伙，现在唯一不会变成人形的就只有两只大黑龟了。 它俩又不是毛绒绒！ 墨箐痛心疾首。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这附近的风景都一模一样，给她都看腻了。 再次跑到一模一样的地方时，她起了疑心。 有好几个跟她一样原地绕圈的人，据说是一个商团里的，跟大部队失散了。 颜染组织起大家伙，很快破解了此地谜团，逮走了藏在山中的鬼怪。 幻境破除，她又可以继续赶路了，到下一个城镇时，随手把鬼怪交给了路过的修行者。 还有八千七百里路，】 第38章 春天来了该进城了 冬季的最后一场风雪刮过之后，气温就再也没有下降过。道路旁的积雪开始融化，走在森林中，偶尔还有水滴从树上落到人们的头顶。 春一月悄悄地来临了，丝丝缕缕的风吹拂过万物生灵，湿润的泥土开始生长出新芽。 等待着所有冰雪都随着冬季而去的日子里，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令所有墨家人急得团团转。 其中两头猪在夜里忽然哀嚎起来，惊醒了所有族人。 墨箐猛地睁开眼睛，抱起被吵醒了正揉着眼睛的小凤生就冲出了屋门。 才刚到兽舍，就发现族人们已经聚了一半在这里。她将小凤生塞给其中一个族人照看，施展水相法术，用一层水膜包裹着双手。 “小戌，带着另一个跟上。” 毕竟春天要进城里，墨箐不可能整个春一月留在这等着给家畜们接生。因此她额外教导了本就管理动物的墨戌和另一个族人，紧急快速地学一下相关的流程。 要说是运气好还是不好，有两头猪早产了，估计是冬天给冻出来的。正正好好，墨箐管一头，让两人照着她的模样管另一头。 上辈子是个兽医真是太好了。墨箐不禁如此感叹。 正生产着的母猪哀嚎声格外凄惨，站在兽舍之外的族人们内心都有些波动。平日里专饲牲畜的兽栏里，布下的结界通常带有隔音效果。 如今结界被打得不成样子，能阻拦凡兽已是幸运，早就失去了原先的大部分效用。 母猪并没有难产的迹象，只是这两头年纪不大，还是初次生产，才叫得那么凄惨。墨箐动作放慢，同时又催了另外两人好几次，俨然一副老师的模样。 就是一个小小的接生，两位族人也手忙脚乱的，看得墨箐气性都要上来了。 可算是明白当初做实习生时，带自己的老医生有多生气了。 不过这并不能抵消她听到老医生嘀咕着“好好的女娃，学啥子，那牲畜是你扯的来嘞？”的时候，她心中所诞生的几分失落。 墨箐只记得当时自己有多么努力想要证明自己不比其他实习生要差，也确实是那段日子里承接工作最多的人。 但最后还是因为某些事情离开了山区小村。 临别前，老医生摸着胡子，满脸的可惜。说着: “墨同学啊，你比男娃子做的还好得多嘞，不怕苦不怕累。 可惜喽……你要真是个男娃，在这待上多少年，乡亲们也愿意。” 她的心凉了半截。 山区危险重重，其中的落后导致居民大多素质不高，年轻大学生在这里出事的概率很大。她知道老医生是好心，却还是止不住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 好在她来到了这个世界。 回过神来，发现墨戌还是有些笨拙，反倒另一个族人慢慢上手，像是找到了窍门。 成功接生出九只小猪仔，族人们大喜过望，看着刚出生时沾满了血迹的幼崽，还没睁开眼睛，稍微擦拭擦拭就露出了柔软弹嫩的皮肤。看上去可爱极了。 墨箐敏锐地察觉到在兽舍边上，情绪低落的墨戌。像是看到了上辈子实习的自己。 “家主…我是不是，太没用了。”墨戌跟大家熟悉后，说话也不再断断续续，流利了许多。 “你为什么这么想呢？” “因为……我只会打草过来喂它们，不懂怎么照顾，现在大家都学会了狩猎，也用不到我了。我的修为……也提升得很慢。刚刚接生，又跟不上动作。” 墨戌一口气说了很多，十五岁的少男不争气地落了眼泪。 “小戌，什么事情都要循序渐进。”墨箐拍拍他的肩膀，像长者似的语重心长: “一开始，你连要打什么样的草过来都不知道，如今不也做得很好吗？尽心尽力地教会了所有族人狩猎，是非常厉害的贡献，我铭记在心。修行这方面吧，大家都差不多速度，前些日子不也给你们讲了个新功法嘛。” 看着家主赞许的目光，墨戌呆愣了一会，突然觉得不那么难过了。他想，家主身上一定有什么魔力。 “我墨家可不能有自怨自艾的人。” 墨箐笑起来，使劲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短暂的谈心结束，我们正式踏入十岁的小家主，发现自己得到了墨家全体的注目礼。 “家主偏心！” “娘亲！” “我也想被家主夸——” “家主！还有我呢、也说说我！” 族人们满眼羡慕地挤上来，把墨箐团团围在中间，个个都像求摸摸的小动物。 我的天……我有这么受欢迎吗？墨箐身后就是兽舍的木头墙壁，退无可退了。 她求助般地看向墨华，谁知可靠的阿华竟然在逗弄小猪崽子，并不理会她半分。 当天晚上，墨箐从年纪最大的夸到年纪最小的。 每个族人都心满意足地回去休息了，第二天刚起来，兴奋劲还没过。 进了森林的，逮着一只猎物就兴高采烈地说着:“你知道吗？家主一直在关注我呀！还夸我勤劳忠实！你能做我们家主的盘中餐，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没进森林的，不是跟田里的作物说话，就是跟其他族人争论家主最关注谁。 墨家的劳动热潮一直持续到墨箐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进城的那天。 选个族人一起进城时，大家又是一片嚎叫。尤其是十岁以下的孩子们，每个都泪眼汪汪。 毕竟家主这次只挑年纪大些的，跟进城里才好与人交涉。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觉得速度还不够快。 恰好看到有两个修行者在欺负一个看起来比较弱的修行者。 她反手抢劫，拿走那两个修行者的飞行法器。 有点菜在身上的那两个人，这法器凡人还用不了。 被搭救的修行者自愿帮颜染驱动法器，现在终于能日行百里了。 还有八千六百里路】 第39章 边林城，还有坊市 “唉，本想着下值了就去喝上一壶。” “北边齐家的酒肆竟昨日就给庞家收了。” “庞家酒……实在没有齐家酒味道好呀。” “可惜可惜。” 城门两旁，有三四个守城士兵正闲聊着，讨论城里近期的事情。 例如谁家丢了两只鸡，谁家的新生儿伴有灵芽，哪个家族之间又爆发了什么斗争。聊着聊着，上了头，连来了两个人也没注意到。 “诶，你们进城做什么的？” 一名守城士兵眼尖，立刻站过去拦下。 也就两个孩子模样的少年，留着一头墨绿色长发，身着干净整齐，虽不华丽，却不给人平凡的感觉。腰间还系了一枚令牌，上面赫然是金色的“墨”字。 “原、原来是墨家族人。”士兵立刻退让到一边，恭恭敬敬地请两位进去。 一高一矮两个少年点点头，很快走进了边林城。 “我说，墨家足有几个月没有出现了吧。” 其他士兵戳了戳那个询问的，又偷起懒来。 “你可一边去吧，哪怕墨家一整年，两年三年没来，倒了！也不是你我惹得起的。” 恭敬的士兵瞥了眼好奇的同僚，摆摆手让几人都散了。 而进了城的两个少年，矮个头的那个便是当代墨家家主墨箐，她特地将散开的头发绑作高马尾，瞧着清爽不少。高个头的那个，则是墨秋晚，因为她的母亲本就负责墨家外商，才能被挑着跟过来。 两人除了些许银钱什么都没带，只是先来城里探探情况。 根据那些守城之人的说法，应当是没有人知道墨家的详细情况。墨箐着实松了口气，既然这样，她就能避免很多麻烦了。 “家……少主，我们该找个地方，看看住哪里好。” 墨秋晚差点舌头打结。 在启程之前，墨箐就叮嘱了她很多事情。出门在外就管她叫少主，否则别人看到如此年轻的家主，容易猜到墨家的某些情况。 若是常年与墨家合作的商团店家问起什么，就统一说是预测近十年来有大劫，家主命全族潜心修行，不问世事。至于她们二人为何前来，因为修行无趣，一时好奇便跑下山来。 等大劫一过，定然继续与合作。先画这么个饼再说。 “不急，墨家在这里，既然地位不低，自然会有常住的客栈，它会保留一两间房来等墨家人的。” 前少主的记忆中有不少管家理财的技巧经验，得益于此，墨箐也能稍微懂一些，不至于露出马脚。 “我们先去坊市一类的地方看看吧。” 古香古色的城镇，行走在道路上的每个人都穿着款式相似的袍装，偶有几个披着领巾，花纹略微复杂，应该不是什么散户百姓。 上辈子墨箐也只有途经某个景点，看到几个拍汉服定妆照的人，撑着油纸伞走过街道时，有过这种回到古代的感觉。 墨秋晚自然是没有别的意见，她跟着母亲来过几次，但都是看长辈谈谈生意，她在一旁无聊透顶。边林城的坊市也就去过一次，故地重游，她想看看年幼时遇到的摆摊阿嬷还在不。 边林城总体而言并不大，也就约摸一个半的墨家村落大小。这让原本以为此方世界的村庄本来就有方圆百里那么夸张的墨箐，第一次对尚未遇袭的墨家有了认知。 普通的一个村子约有十几二十里地那么大，大概百来户人。 像墨家这样的村落，定然是一个家族的聚居地，光是住人肯定不够，各种设施也安排齐全。差不多，就已经是个小城镇了。 不过与那种家族聚居地不太一样的是，边林城住着接近六千人，修行者和凡人共存于此。都受城主府的管束，修行者不可剥削凡人，凡人也同样不可偷盗抢劫。 所以坊市中自然是卖什么的都有。 墨箐才看了一眼贩卖衣物的摊子，就发现墨秋晚已经买了两根糖葫芦回来。 “少主，来一根。” 墨秋晚嘴里咬着形似山楂的红色果子，不多时吐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籽。 这家伙……墨箐抽了抽嘴角。要是在上辈子，墨秋晚这样的人，应该是个特别莽的不良少年吧。 另外一说，糖葫芦挺好吃的。这果子咬起来不像山楂，更接近于上辈子葡萄的感觉。就是籽有些大，导致汁水和果肉不多。 “拿储物法宝出来。” 墨箐用手肘戳了戳墨秋晚，对方吐出最后一颗籽，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圆盘状的东西。 这东西不是给个人佩戴用的储物法器，而是专门让人采购物资用的，可以装入大量物件，同时还有隔绝过的空间，能装入五六种不同种类的凡兽。 为了拿这东西，墨箐还专门去了一趟家族密库。这次倒是不用防火的装备了，煅骨境一重，在里面住着都没问题，还能借着这股温度提升自己的躯体强度。 “少主，我觉得这件适合小照！” 墨秋晚拿起一件缝了金色丝线的白色外篷，从兜里掏出一枚碎银子。像是突然想到墨箐还在旁边，又顿时尴尬地笑了笑: “我也不是……故意私藏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墨箐瞥她一眼，无奈地拿过外篷，一并交给摊主。 “先挑了六身比较宽松的，更小尺寸的还要去成衣店里去，走吧。” 六身松阔好动作的行头加上那件漂亮的金丝外篷，一共二两银多几钱。摊主好心，把那零头给抹掉了。 想了想一直只拿银两，如果要付更小的单位，就付不出去，还挺不方便的，掏了四两银，叫墨秋晚跑去最近的钱庄换点铜钱、通元什么的。待会根据刻印传声再找过来。 墨箐自己接着往后走去，越往深了走，凡人的摊位就越来越少。她采买了一些加工得很干净，种类不太一样的粮食，挑了三四种新作物的种子各一小袋，又从不同摊位整来一些农具和厨具。 到了后边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人吆喝卖一些丹药，有补气血的，也有短时间内增强灵气吸收的。 墨箐好奇看过两眼，有的只要银两就能买，有的则需要好几颗混着卖，要一颗灵石。 反正现在的墨家是不会买这种东西的。她看两眼后就收回了目光。 不论是卖丹药的还是卖法器装备的，都普普通通。没人卖什么黑色的不明金属条，也没人卖什么看不懂感觉很没用的功法。 走着走着，墨箐感叹，果然她不是什么主角，不能随便在这种地方捡到大便宜。 要能淘个戒指，然后里面有个老人家，可不就得一飞冲天了。 就当长长见识了，再逛几步路就往回走。 本来是这么想的。 “齐家如今还养得起灵兽吗？” “何世晓！你别太嚣张了！” “我就嚣张了，如何？” 啊，真是好熟悉的对话内容。墨箐低头看了看小圆盘，默默把它塞到怀里，想凑过去看看热闹。 【此时颜染在乘坐别人的飞行法器赶来的路上，还有八千五百里路】 第40章 毛绒绒控的愤怒 有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墨箐挤进人群看了看正在对峙的三个人。 有两个明显衣衫比较普通，裤脚还打了个补丁。而另一个就穿得金光闪闪，活像个暴发户。 她大概听了听周围人的话语，得知看起来一穷二白的两个人，是边林城四大家族中齐家的直系血脉。 去年秋季的时候，齐家探测到灵玄山脉上似乎有什么机缘，想进山走一遭。于是派了大半的修行者，只是去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就剩下一个体修，整个人疯疯癫癫，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这一下对齐家可是致命打击，本就在旁虎视眈眈的其余三家，立刻开始侵吞齐家的资产。 可以说是各种手段用尽了，之所以没有彻底消灭齐家，是因为他们还是忌惮正在闭关，且修为有蕴魂阶的齐老祖。 随着家族一代代地衰落下去，后续不少家主连达到煅骨境都十分勉强。因此没人敢去试探齐家老祖是否活着，万一呢？谁都不敢赌。 “哼，齐家只剩一具空壳了，瞧瞧你这灵宠，饿了多少天，瘦骨如柴。” 穿着华丽的是何家当代家主的长女，名叫何世晓，是少见有灵根之人，板上钉钉的何家少主。 “不管怎样，我家烈风不能给你。” 墨箐往旁边看去，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女一心护着身后浅棕色的大型犬，面色绷得很紧。 她应当就是群众说的，那只大型犬的主人，齐家直系血脉之一的齐业羌。而站在她旁边，神情愤怒，恨不得上手去撕了对方的，则是另一个直系血脉，齐业羌的表妹齐业裘。 这一代四大家族的直系血脉都比较凋敝，何、韩、庞三家，都费了大力气，好不容易才生出一个直系的女娃来。 而齐家却一下子有三四个，连少主的选择都摇摆不定，叫人好生羡慕。 “不过是一只低阶的废物灵兽。” 何世晓又走近两步，身上散发出几分威压: “叫我拿去玩几日，活活剥了皮煮锅浓汤，再给你送回来。” “如此，就把你父亲的产业还给你，怎样？”何世晓一副得意样，虽然修为只有聚气三重，明面上打不过聚气五重的齐业羌。 但她断定，齐业羌不敢打她。 瞧着齐业羌不言不语的模样，何世晓正要再咄咄逼人一点时，就被一拳打进了墙里。 “谁…谁敢打我……” 何世晓死命撑着地面，吐出一口鲜血，怎么都站不起来，自然也无法从墙里出去。 真让何世晓猜对了，齐业羌不敢打她，因为她背后的齐家越来越势微，轻微的打击都是雪上加霜。 但在场还有一个人敢一拳揍在她脸上。 “揍你之人，是墨家少主，可有意见？” 墨箐拍拍手，像碰了脏东西一样。她可没下狠手，就是稍微给了点教训，看在对方才聚气三重的份上，勉强让她在床上躺半个月吧。 “墨家…是那个墨家吗？” “几个月没出现过，还以为——” “你快闭嘴吧，别让墨家人听到了。” “大家族就是不一样啊！” 齐业裘愣愣地看向眼前这个比她高上一丁点的“墨家少主”，许久没回过神。 那动作太干净利落了，仿佛出手时根本没有考虑过对方是谁。轻轻松松就把何世晓打飞了出去，年纪不大，修为却恐怕超过她的姐姐齐业羌一大截。 如果不是境界压制的话，以何世晓的实力，还不至于被随便轰出去。 这人真的是大变态啊。本来墨箐都想不管的，修行者家族之间彼此争斗很正常，只要不伤及无辜凡人，恐怕城主府也不大管。 但墨箐是半点也忍受不了虐待动物的行径。 她的确吃肉，也喜欢吃肉。但她从来不会刻意折磨自己的食物，看着待会就要上盘子的肉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发出凄厉的叫声，那不是变态吗！ 为一己之私，折磨生命之人，心灵扭曲，品性绝对也好不到哪里去。 墨箐估计何世晓是那种，哪怕她不吃，也要逮一些动物来虐待，发泄兽欲的变态。 看着就拳头痒痒，恨不得见一次打一次。 “哎呀！少主，你在这里呀。” 墨秋晚姗姗来迟，手里还提着个袋子。跑动时，里边的铜钱哗哗作响，但没一个人敢起歹心。 只因为她喊了刚刚那个人少主，她极有可能也是墨家人。 在边林城里，所有人的共识之一:不要招惹墨家人。 “这人，该不是你打飞的吧……看着好像半死不活了。”墨秋晚一来就看到这种场景，差点没被自己呛到。 “一个超级变态，没有什么好同情的。” 墨箐拿过钱袋，把它收进小圆盘里，转身要走。 “少主，我是说，你就是把她打死了也没事，边林城里还没哪个势力敢跟我们墨家碰一碰。” 墨秋晚小声嘀咕着，尽管这声音“小声”到围观着的所有人几乎都听到了。 看着周围那一片人，脸色骤然变青，纷纷后退着溜走了。墨箐摇摇头，嘴角却勾起一丝弧度。 还真是聪明，这么一来，谁还敢猜测墨家状况？恐怕连派人去窥探的胆子都没了。 “墨少主请留步！” 齐业羌抖着身子，看起来也是吓得不轻。但她仍然壮着胆子，喊着让墨箐停下了脚步。 “我、我……” 憋了好久没憋出一句话来。 “我齐家有请两位到本府……不、是寒舍做客。” 最后还是齐业裘抱拳，彬彬有礼地向墨箐鞠躬: “多亏墨少主相助，我表姐才能保下烈风，大恩大德……” 齐业裘顿了顿，脸上微红。 就当墨箐还不知道她想说什么的时候，又传来蚊子嗡嗡声似的细语:“若是您不介意，我愿意以身……” “啊免了免了免了！” 着实是吓得墨箐赶紧摆摆手拒绝。 “哈哈哈哈哈做客可以，但觊觎我们少主可不行！”墨秋晚被逗乐了，仰头大笑。 来到这个世界也好几个月了，墨箐只是初步判断可能是类似母系社会的结构。 她如今目光所及的首领、家主、城主这类身份，都是由女人担当。但男人的地位看起来也没那么低，至少没有上辈子那个世界古代的女人低。 除了没有资格继承家业之外，区别不大，男人不也和女人一样很普通地走在大街上嘛。 不过这样的社会结构，竟然是可以随意将女女相恋在大街上说出口的吗？！墨箐也不禁涨红了脸，想起上辈子幻想“忠实种地人”的时候，总下意识想象出一个有些俏皮的长发女子形象。 她想，她生来就是喜欢女人的，幸好来到了这个世界。 【此时颜染正在乘飞行法器赶来的路上，并不知道墨箐正惦记着自己，而且还被别的女生求婚了。 只是莫名有些烦躁。 还有八千四百里路】 第41章 兽医人医都是互通的吧? 虽然知道齐家已经没落得不成样了，但真看到摇摇欲坠的牌匾跟快散架的大门时，墨箐还是有点想转身就走。 齐业羌听到墨箐是头一次下山时，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光在族中沉心修炼就能有这么高的修为，更是羡慕墨家的底蕴。于是开始讲起边林城的情况，主要还是四大修行者家族的事情。 边林城城主管意笑目前居于幕后，闭关突破，现在是她的独女管才棋处理城中的大小事情。 与什么事情都要插一脚，端水很稳的母亲不同的是，管才棋只对修行者压榨凡人的行为深恶痛绝，并不禁止修行者家族之间使用任何手段斗争。 因此本来在暗地里给凡人放高利息债款、绑架良家子和流民为奴隶的庞家这段日子里倒了大霉，连带它附庸的凡人小家族也受罪。 势力最大的庞家让城主府罚了不少灵石，还下了半年的修行者禁足令，自然是恼火的。恰好此时又碰上了损失大部分中层战力的齐家，这份怒火就随之倾泻过来，搅得齐家鸡犬不宁。 而一直保持中立的何家与韩家，看到齐家开始衰弱，也迫不及待地想来分一杯羹。 于是便有了今天的情景，明明同为四大修行者家族，齐家却是被欺负得一边倒的那个。 “娘子，你回来了……” 一个容貌颇美，白净如玉的男子从偏房拄着拐杖走出来，脚步有些虚浮，看起来很是病弱。 “两位，是阿裘的朋友吗？齐府如今这般……难以好好款待你们，真对不起。” 他又咳嗽几声，连拐杖都有些拿不稳了。 齐业羌赶忙去扶住他的身子，先是向男子解释:“她们是墨家人，我在路上遇到何家人刁难，有幸被两位帮助，才能带着烈风平安回来。” 男子张了张嘴，有些吃惊，忙着要向两人鞠躬道谢，墨箐见他很是虚弱，连忙制止了。 齐业羌稳住男子身形，满脸歉意地看向墨箐和墨秋晚。 齐业裘紧接着介绍起来:“这是羌阿姐的郎君，前不久生了病。” “阿姐，你赶紧带着夫兄回房吧，春初湿冷，小心，别加重了病情。” “阿裘，那就麻烦你招待墨少主她们了。” 齐业羌扶着郎君的肩膀手臂，硬着头皮又对墨箐说了一句:“家妹鲁莽冲动，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少主不要怪罪……” “没事，我看你妹妹人挺好的。”墨箐摆摆手:“你赶紧带他回去取取暖吧。” 齐业羌带着郎君回房后，齐业裘就将两人都带进了主厅。一个看起来眉目锋锐的中年妇女坐在紫木高椅上，底下正有三个受训的女孩。 墨箐稍微偏头，就看到好几个面色苍白的齐家人正站在两旁，时不时小声咳嗽。 嗯？跟刚刚那个男子差不多的样子，按理说，修行者家族不应该同时出现这么多病人才对。 而且……齐业羌的郎君也就罢了，是个没有灵根也不曾修行的人，换季染上风寒很正常。但这几个，却是体修，且都有聚气一二重左右，其中有个症状最轻的灵修，通脉三重。 还不等墨箐多想，齐业裘上前一步: “祖母，阿裘自作主张带了客人来。” 被称为祖母的中年妇女站起身子，仔细凝视着墨箐，却发现自己看不穿对方的修为。 自然是看不穿的。齐家当代家主齐乐桑，也就是眼前这个中年女子，不过通脉九重而已。 “罢了，莫要让客人看了笑话。”齐乐桑令三个跪在地上的女孩起来，退到旁边去，神情疲惫。 虽然齐家这个样子已经是危如累卵，但是……倘若她用墨家的名号暂且保住这里，帮着从其他三家那里夺回产业，今后很多需要在边林城处理的事情，都能借齐家的手来做。 “齐家家主，先不着急款待。” 墨箐伸手拒绝了侍者端来的茶点。 “可否将齐家困境说与我听，说不定，我有解决之力。” “祖母祖母，她们是墨家人，不会偏帮那三家的，就说与她们听吧！”齐业裘不敢相信墨箐竟然主动提出要帮助齐家，尤其激动 。 其实早在墨箐进门时，齐乐桑就注意到那块令牌了。但毕竟只是两个看起来不超过十五岁的孩子，她还是有些犹豫。 “咳……”齐家的融字辈，也就是那个症状较轻的灵修，走来缓缓开口: “刚刚跪在这里的三个孩子，你们也看到了。 她们都是我齐家的直系血脉，年纪尚小，满身热血，在外受了庞家人欺负，只顾斗殴，一时疏忽，让最小的妹妹被虏了去。” 她的目光直直落在墨箐身上。 “若是二位能将我儿齐闻救出来，我就相信你们有解救齐家的能力。 并且，将我私库中的全部积蓄当做报酬，献给二位。” 墨箐回以一个微笑，拽上旁边还想看戏的墨秋晚。她伸手去，一把抓住了齐融通的手腕，身上能量迸发，灵气从身躯溢出。 就像是即刻要打起来一般，在场的齐家人面色一变，都准备要冲过去按住墨箐。 齐融通的表情只痛苦了一瞬，随即发现体内阻碍着自己灵气运转的不知名力量突然消失。 而且，更令她惊骇的，还是眼前这个孩子分明年幼，看着与自家女儿也大不了多少，却将她压制得毫无反抗之力。 吓得还以为自己一个聚气一重，要跟一群人打的墨秋晚，见墨箐已经收回动作，松了口气。 唉，严厉的管家，摸鱼的族人，强大的家主和差点破碎的她。墨秋晚觉得自己真是好难。 “这下是不是稍微相信我一点了？”墨箐大摇大摆地往其他病人那里走去，想后退的那几个最先被她逮住，一个接一个都先痛苦一下，松了手才发现病气消散，身体已经恢复如初。 “你孙儿我会救，你齐家我也会帮衬几分，但我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位大妈一个人的私库。” 齐业裘看着正面对自家祖母谈条件的墨箐，心脏砰砰狂跳起来，比以往都要快速。 她原来有这么强，真的那么特别。 【此时颜染正在乘飞行法器赶来的路上，还有八千三百里路】 （顺带一提，本文中的大妈、大婶，还有像最近比较多看到的玛雅哒解里的“大姐”这种词，通通都不是用来骂人的，因为咱是母系社会，这些都是非常正常的称呼。 另外对于家族关系，外公外婆通常指父亲的双亲，而姥姥姥爷祖母祖父则是母亲的双亲。（ps:有大人跟我说奶奶爷爷是衍生品，感觉学到了，今后也期待大人们多多给我科普） 本文的婚姻关系和传统古代不同，这里不存在嫁和娶这两个字，而使用出亲和许亲替代。 并且少年在此是代指十到十四岁的孩子，多指女孩。当一个人超过十四岁，虽然仍然可以被称为少年，但大多还是使用少女和少男。 一个宗门的后辈统称为徒生，不再有弟子、徒弟这样的词存在。 反正大家看到中性词，只要我没特别说明或明显描绘性别的话，默认是女性就可以了。咱们百合爽文，就得创造一个女主觉得舒服的环境。 看到这里，想追求纯古代种田，或者是“女主不在被压迫的时代崛起不够爽”的读者大人就可以退出了，我这人比较庸俗，只想写点让自己舒服的东西。 今后如果还有什么词汇变动我没想到的话，也期待大家给我评论at我修改。） 第42章 十年的劳工契啊 才刚入夜，黄澄澄的月亮爬上枝头，齐家主厅里灯火明亮，只有墨箐和齐乐桑两个人。 “墨少主，真是少年英豪啊……” 齐乐桑上下打量着，又摸着下巴笑起来，随后笑声越来越大。收敛后，鹰一般的眼眸中仿佛藏着一口幽深水井，目光冰冷刺骨。 “我竟不知道墨家这般贪心，这是要收我齐家做附庸啊。” 与修为无关，齐乐桑此时浑身的气势，皆是因为她阅历广厚，活久成精，自然而然生出了这么一股子上位者的威严来。 而墨箐却浑然不怕。 “齐家主应该知道孰轻孰重，况且我们墨家也是不便出世才有意如此，静待十年大劫一过，你齐家仍是边林城堂堂正正独立的家族。” 本是年纪小，个头矮的墨箐，应当会在对峙气势上差了一截，可她并不。 少年双眼中满是自信，从语气到动作，无不在说明，她正等着齐家答应。 齐乐桑紧盯了她许久，神情舒缓，笑骂两句:“不愧是墨家少主，实力强悍，心眼也是一等一的坏。” “哪就坏了呢，我在族中可是颇受爱戴。” 墨箐随意回复着，转身去开了主厅的门。 如她所料，有一个齐家人恭恭敬敬等着她。端着的方形木盘上，正是准备好的一份天道契约。 “想必墨少主心中，早就明白，齐家不得不答应了吧。”齐乐桑无奈地叹了口气。 墨箐并不介意她突然走到自己身后的动作，只是拿起兽皮纸，咬破舌尖，轻吐出几滴血液。 “我墨家以保下齐家产业，庇护其不受侵扰，救出被困于庞家的无辜族人为酬，换——齐家全族受我墨家号令整十年。” 她偏过头，看着齐乐桑。 “齐家主，该你了。” 终究是要走到被别族控制号令的地步才能存活了。齐乐桑内心其实还有些庆幸，至少是那个以冷冽正直闻名的墨家。 因为遭受过多重打击而有些失了精气神的齐乐桑取刀割开手腕，鲜血渗出。它们漂浮在空中，形成一道与兽皮纸上的文字相似的血色契约，其中一小片血液形出个齐字。 “我齐家愿接受酬劳，契约期限内遵守墨家所指挥的一切，绝不违抗。” “立契者，齐家齐乐桑。” 墨箐点点头，操纵血液在旁分裂出一个墨字。 “收契者，墨家墨箐。” 早在墨箐介绍自己时，齐乐桑就吃惊过一次了。墨家少主竟然是个没有字辈的人，也就是说，她多半没有灵根。 除非直系血脉凋敝，只剩下一根独苗，否则很少有家族会立灵修之外的后辈为下一任家主。 更何况是墨家这样的大家族。 所以齐乐桑相信，墨箐应该有自己的独特之处，才能在庞大的墨氏家族中，脱颖而出。 达成了计划，墨箐就没理由还在这里歇一晚上了。打劫要趁早，尤其是这种夜黑风高，没有一点雨的时候。 早就等得昏昏欲睡的墨秋晚在墙壁上磕了脑袋，醒过来时发现墨箐正满脸无语地看着她。 并不想听墨秋晚狡辩自己定力不足的原因，墨箐抓着她的领子就往外拖，直到她自己挺直了身子走路。 很早之前墨箐就探查过整个边林城，熟知这四大修行者家族的方位。不过除了方位之外，各大资源、别人家豢养的灵兽，居然还有城主府的一些宝贝，她也给瞧见了。 天道给的探查技能，果然是不分敌我地扫描啊。别人家的东西也归类为无主的野生宝贝，又完全无视结界的阻挡。 神技……墨箐心里突然觉得天道还是相当可靠的。 这个世界没有夜里禁止出行的规矩，到了晚上，街头还是一派热闹。烛火不熄，人声不停，四处都是百姓的欢声笑语。 不得不说管才棋对修行者家族的限制，很大程度保护了这群毫无抵抗能力的凡人。哪怕是如今最没落的齐家，只要想要，都能轻易给这些笑脸带来永恒的定格。 修行者和凡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巨大。几乎……不再像是一个种族。 “少主，身后有条小尾巴。” 墨秋晚笑嘻嘻地凑上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又攥了条天蓝色的丝巾。 “又给买了礼物啊。”墨箐嘴角勾起一抹笑，打趣道: “你可才十四岁呢，心底就有了位置。” 这话给墨秋晚臊得满脸通红，立刻挺直了身子反驳:“又不是白送给小照的，我这是为了、为了变强！好让她与我一同驱动法门。” 墨箐淡定往前走着，扭身拐进了一个阴暗的小巷子。 “我又没提到过兔照，你急什么？” 气得墨秋晚边跟边跺脚:“——少主！” 见到墨箐走进了巷子，身后跟着的身形矮小的人，也摸着了时机跟上。但才踏进来两步，就发现只剩个墨秋晚在里边，墨家少主不见其踪。 “咦？” “兜帽放下来吧，早知道你是谁了。” 根本来不及东张西望，齐业裘就已经被墨箐给逮了个正着。 “你一个聚气二重，又在庞家附近乱晃，也不怕被找麻烦。” 瞧见扯下兜帽后果真是齐业裘，站在后边的墨秋晚拍拍胸脯，看来跟着家主的确是安全的，哪怕做诱饵也是！ “这不是还有墨少主嘛……您不会见死不救的。” 齐业裘撇撇嘴，背着手低下头，嘴上这么一说，身体倒是认错的样子。 “好了，你回去吧，我一个人也够把你妹妹要回来。” 孩子心性冲动，墨箐很理解，拍了拍她肩膀，好意安抚了下。 “我不！俗话说，女儿十四一片天。”齐业裘猛摇头，整个跟一拨浪鼓似的: “明年我就满十四了，是可以定亲的年纪，更是闯荡的年纪！” ……倒也不用这么拼命。 墨秋晚又是张嘴又是闭嘴的，直到墨箐狠狠敲了她一下，她才捂着头说: “看着比少主还小嘛，哪里像明年就满十四岁的？” “我跟你说，我们少主今年才十岁，离定亲远着呢！”墨秋晚自来熟地搭上齐业裘的肩膀，热情地介绍起来: “你瞧瞧，虽然少主很——有魅力，但她真的才十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墨秋晚，我看你真是找抽。” 有点后悔当时把墨秋晚带出来的墨箐，扶着头快步离开了巷子。扯皮那么久，嘴也累心也累，该去打劫一波庞家来来好心情。 【此时颜染正在乘坐飞行法器赶来中，操纵法器的修行者问她赶路是去做什么，她也只说是找人。 其实颜染一直在思考，天道母亲所说的闯祸是什么，得是什么祸事，才会晚了五年姗姗来迟呢？ 想到在那个世界的生活，她又不禁撑着下巴回忆。 有个小倒霉蛋来抽奖，她一时动了恻隐之心，黑箱了奖品给对方。 此后id叫“也想有人爱我”的小倒霉蛋，每天都来催下一部作品，等她的后日谈。语气真是可爱得紧，也不知道她回来后，小倒霉蛋怎么样了。 总归奖品实体书上，有她瞒着天道母亲签下的名字，必要时刻说不准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例如心想事成啦，头脑清明啦！只要……只要小倒霉蛋没扔了书，就一定……过得不错…… 颜染望着远方，不知道还要赶多久的路，她甚至有点想念被小倒霉蛋催更的日子了。 还有八千二百里路】 第43章 不吃甜头吃拳头 庞家的大门口，就只有可怜的两个家丁。远远瞧见了有人过来，还是三个年纪不大的小鬼，自然就打算板着脸赶走。 还不待家丁说话，墨箐上前，挥拳。 这是她从殷烁那里学来的体术，本以为是什么四两拨千斤的柔法，或者灵巧的腿功一类，没想到那大兔子居然是力量型。 拳头停在庞家大门的一厘处，瞬间，劲风浩荡。两个家丁被击飞，只能硬撑着身子起来。 而庞家的整个门，连带着铜锁一起砸在了前方的建筑上。其石质墙壁更是以受击点为中心，呈辐射状的开裂，惨不忍睹。 “谁！” 一时之间，数十个庞家人从府中冲出，个个面带怒意，发现来者竟然只是几个小孩，心有迷惑，却也没有放松警惕。 “将你们家主叫出来。” 墨箐收拳，连头也不往上抬，懒得看这些小喽喽。弱的聚气一重，最厉害的也才通脉三重。 “喂！把我妹妹还回来！”齐业裘回过神，立刻站到墨箐身旁，凶狠地瞪向庞家人。 三人之中修为最低的墨秋晚难免有些心慌，但毕竟墨箐正在威胁对面，她也只好挺直了身板，毫不畏惧那些惊异的目光。 “就凭你还想见我们家主？” “齐家来的？真是好笑！” “你们还敢来，不自量力！” 这群人有点傻乎乎的。墨箐呼了口气，又一次好心说道: “如果你们家主一直缩着脑袋，我就要采取特别手段了。” 碍于墨箐稚嫩的少年脸庞和矮小的身形，尽管谁都看不清她的修为，也不妨碍庞家人轻视她。 “既然这样，没话可讲了。” 好声好气说话不要，非要吃拳头。墨箐摇摇头，缓缓起势，由掌变拳，由拳变掌。 原本要出声嘲讽的一干人，还来不及反抗，更不知道这股能够轻易扭曲骨骼的力量从何而来。只是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倒在地上痛苦呻吟了。 剩余几个好运的，咽了咽口水，纷纷往后退去。有实在害怕的，就已经往后跑去，打算搬救兵了。 没等多久，墨箐还甩着拳头热身时，一个满头白发却面容年轻的庞家人便走来了。从其他人恭敬的态度来看，她应当就是庞家的家主。 “小少侠，年纪轻义气重，可是要丢了性命的。”庞家主双眼形状纤细，如狡诈多疑的狐狸。 此人修为比墨箐更高一重，因此想以长辈自居。 不过墨箐并不理会，直接发问: “什么时候把齐闻交出来？对了，顺手把齐家产业还回去吧。” 庞家主脸色一僵，没料到这个小家伙竟然丝毫不惧。她听说过下午的事情，何家少主被一个孩子打伤，没半个月休养都动弹不得。 据传还是墨家人。 她猜测，恐怕就是眼前这个孩子。但就算是墨家人又如何，没有长辈跟来，气势就不足，还不容易拿捏？ “小少侠就是墨家少主吧，年纪轻轻的，就达到了煅骨境一重，真是天资卓绝。”庞家主挂上笑眯眯的表情: “老身也是修了快百年，才勉强达到煅骨境二重，比不上如今的年轻人了。” 一边强调着墨箐和自己的修为差距，一边释放出足以压制在场所有人的威压。庞家主的双目只死死盯着墨箐，等她知难而退。 虽然庞家不喜欢墨家那股子虚伪的正直，却也不想与其起冲突。 至于真是不想还是不敢，庞家主不愿承认。同时她也不愿意相信墨箐如表面那般年轻，煅骨与通脉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五十岁之前踏入煅骨都算是边林城最顶尖的天才了。 即便是墨家少主，也不可能才十几岁就通脉圆满，承受煅骨之痛。毕竟一族少主，未出外历练前，都是如珠如宝地宠着的，如何会有那般坚毅的心性。 “老人家，你很啰嗦诶，百年修得煅骨境有什么好炫耀的。”墨箐皱眉，她是听懂了庞家主的暗示，但她不当回事。 “就是就是，我们少主才十岁，到你那年纪，估计都成仙人了！” 墨秋晚刚听完庞家主的话差点没喷出一口水，敢情她一直以为才通脉境界的家主，已经甩开大家这么远了！难怪家主敢说，她一个人就能扫了庞家。 “第一，把齐闻放了。” 墨箐向前走出一步。 “第二，把齐家产业还了。” 再次向前走去，庞家主看着比自己境界要低一重的墨箐，竟然从心底生出一股恐惧。 “第三，补偿我，大老远来听你讲废话，又费口水又费力。” 怎么可能……墨家竟然有十岁就踏入煅骨境的天才。庞家主咬了咬牙，这等天才放在远方大城里都算香饽饽，护得可紧。 要是出了半点意外，恐怕墨家要将庞家从边林城除名。 “放。” 庞家主深深吸了一口气，叫族人将齐闻带了过来。 “产业呢？” 墨箐歪头，目光所及之处，庞家人皆如落水狗一般忙慌爬着到家主身边。 “……还、还给……” 庞家主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不情不愿地交出了众多店铺契约。 “哦，还有补偿。”墨箐像是在思考一样，擦了擦鼻头:“灵石肯定是最好的喽，但真金白银我也不介意。” “墨家少主，别太过分……” 庞家主原本纤细的双眼怒瞪，如两颗火球，将要发作。 “看来你是不吃甜头吃拳头了。” 显然是想找茬的墨箐立刻上前撇开庞家人，抓住齐闻，拦腰抱起，往后一扔，叫她好好趴在自己背上。 原本昏昏沉沉的齐闻感知虚弱，只能懵懂地听从墨箐的话，紧紧搂住了她的脖颈。 “墨家小儿！你真当我怕你吗？”庞家主心口起伏，气得不轻:“可瞧清楚了，你我间差整整一重境界。” “搞笑，你们修的什么法，我修的什么法。” 毫不畏惧的墨箐脚尖轻点，灵活少力的跃起，挥出的拳头却格外有力。 庞家主自认修为高出一重，不可能挡不下简简单单的一拳。还顾忌着对方背后的墨家，只做出了防御的动作。 而就在墨箐的拳离自己不过几厘差距时，庞家主骇然。多年的修行战斗经验告诉她，再广厚的阅历，也挡不下凝聚着力量，毫无技巧的这一拳。 【此时颜染正在乘坐飞行法器赶来中，还有八千一百里路。】 第44章 共同的仇人 完整地来，完整地回，墨箐背上还有个熟睡着的六七岁孩子，左边是叽叽喳喳神情悲愤的墨秋晚，右边是满脸崇拜傻兮兮的齐业裘。 “少主！你怎么无声无息就踏入煅骨境了！连我这个最得力的手下也不知道！” 墨秋晚的眼神中饱含着对墨箐的谴责。 真的很烦，在村里的时候就很闹腾了。为什么她偏偏挑中了墨秋晚一起跟来呢？ “墨少主，您好厉害！我估计呀，那老庞鬼的手臂，都得几日才能缓过来！” 齐业裘笑得比自己战胜了庞家还开心。 面对齐家人，墨箐还是没有太随意，只是点点头，并不做声。 庞家主的防御架势应当也是一门武法的招数，就是不及殷烁教习的体术厉害。 墨箐仔细想着，现在的她倒是不缺什么灵修法术，墨家主府中有很多藏书，其中各种功法秘籍都能供墨箐修习。但体术武法，锻体法，还有防守之术，都是比较少的。 以往的墨家族人里，灵修能在三种功法里进行选择，而体修就只能用最基础的金身功。 而金身功又是局限于血肉阶内的低级功法，体修不如灵修天生可以锻炼魂魄、精神世界等。必须再次修习炼魂的法门，才能更进一步。 既然体修这样难培养，家族中自然也不太会收集专供体修的秘籍。 看来找个时间，她要偷偷潜入庞家看看了。反正你们家没有蕴魂阶的老祖，大家都是血肉阶，你探查不了我，我却能探查你。 才快走回齐家的府门，墨箐远远就看到了齐融通靠在门沿上等待的模样。 还真是爱女心切。墨箐两步一跃，落在了齐融通面前。 “她睡着了。” 她轻轻把齐闻从背上放下来，交到了齐融通的手里。 “身躯完好并无伤口，但我稍微检查了一下，齐闻的识海有被入侵的痕迹。” 熟睡中的孩子哼唧两声，像是感觉到了母亲就在身旁一样，下意识抱得更紧了些。 “一定是闻儿看到什么了！” 齐融通语气颤抖:“多谢墨少主救下我儿，待我将她安顿好，便马上将私库积蓄尽数奉上。” 要说墨箐不想要肯定是假的，但这一趟基本不费力，就要拿人家几十年的积蓄。上辈子遵纪守法狂打工吃过老板画的大饼的墨箐，还是有点不忍心。 “别全部了，一半吧，留着点给齐闻补补，也是受苦了。” 齐融通自动忽略了墨箐这副老长辈的说辞，只是感激地点点头，抱着孩子心疼得不行。 几人全都进了齐家后，齐融通看了看没有追兵之类的，确认了安全，也就去安顿齐闻了。 面前就剩下墨箐和墨秋晚，齐业裘终于问出了她下午就想问的问题。 “你是如何治好族中怪病的？” 正是因为墨箐毫不费力地解决了这件麻烦的事情，才能这么快获得齐家的信任。 况且……齐业裘看向偏房。羌阿姐的郎君也被墨箐治好了，只不过治疗时，离得还有点距离。 莫非她讨厌男人？就这点而言，对齐业裘来说算得上是件好事。 “怎么说呢，这并非是病。” 墨箐不知道这个小孩在想什么，只是耐心解答: “实际上这是一种毒，大概是某种鱼类灵兽的毒，善于躲藏在身躯百骨之内。就算一时冲破了经脉中的毒素，重新运转灵气，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而我有煅骨境，压制修为较低者，可以裂其骨，于是便好逼出毒气了。就是那一瞬间可能还挺痛苦的。” 说到底还是齐家太弱的原因，没有境界更高的强者，也就找不到怪病的解法。 了解过后，齐业裘若有所思地看向天空，脸上露出几分悲伤。 “要不是那次进山，折损了我们大部分战力，那三家又怎么敢欺辱齐家……” 早有耳闻的墨箐也好奇起来，她问什么，齐业裘便答什么。 去年秋季，边林城突然传开了一条消息。据说是灵玄山脉的边缘不日将有宝物出世，得宝物者，若为血肉阶，可轻易破入蕴魂阶，若为蕴魂阶，可提高突破速度和概率。 正当是齐家老祖瓶颈之时所需的宝物，现今家族颇有天赋的都是年纪小的后辈，论战力是四家里最弱小那个。庞家又一向看不惯善待凡人的齐家，有心将其吞并。 宝物在灵玄山脉附近，墨家从来不禁止其他人进山探索。早就有不少人对此心动，想去探探真假。 先代家主，也就是齐乐桑的姐姐齐乐鑫，做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 “她带着齐家的大部分战力进山了？”墨箐皱眉，齐家那时并非水深火热的境况，怎么就要如此赌一把呢？ 齐业裘抿嘴，眸色复杂，又是悲伤，又是痛恨。 “我、我也不知该不该与你们说。 总之，先代家主临走前就举行了传代仪式，就像是……料到了会出事一样。” “墨少主，秋晚姐，阿裘先回去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齐业裘擦了擦眼睛，月光下几滴泪珠闪着银光。她指了个方向，说那里是齐家给两人安排好的客房，便快步离开了。 秋季，宝物消息，灵玄山脉，逃回来的只有一个体修。 来到客房后，墨箐一直在思考齐业裘所说的事情。除去宝物消息，其他的要素，都指向了一个家伙。 恐怕，墨齐两家拥有同一个仇人。 但是那宝物消息究竟是谁散播的呢？难道那么巧，真的有个宝物恰好在柳天游经过时出现？ 她的心里隐隐不安，想着明天一定要去调查这件事。 墨箐有种预感，齐家只是顺带，柳天游或许也不是随意着路过灵玄山脉，背后有人想针对摧毁墨家。 “家、少主……” 房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缝，墨秋晚可怜兮兮地透过门缝看过来:“我能留在这吗？躺地上也行。” 墨箐有些无语，这家伙该不会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就害怕了吧。 她叹气:“进来吧，这床够两个人躺。” 得了允许的墨秋晚拍拍胸脯，松了口气。马上兴高采烈地从门缝钻进来，好好关上门，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墨箐旁边。 “齐家半夜里阴森森的，一点也不如我们墨家热闹。” 一个家族被人打压得抬不起头来，怎么可能还日日热闹呢？墨箐正要开始打坐冥想，墨秋晚就又悄咪咪地问起来: “少主，你是怎么看得出齐家人不是生病了，而是中毒了呢？” 被打断了冥想的墨箐睁开眼睛:“我没那么厉害，用眼睛就能看出来，只是好奇什么病能感染一行修行者，随手抓个人强行检查罢了。” “那少主，你就没想过万一真是什么怪病，你治不好怎么办？” “那我就把你丢下，一个人跑掉。” “啊——！少主你一定是开玩笑的吧！” 【插播一条小番外: 墨箐在村子里干活时，经常会看到兔照溜过来玩，大多时候目标准确地找墨秋晚去了，偶尔会来过问她的情况。 这段日子没发生什么特别的，墨箐就照常讲了讲琐事。想到兔照来得频繁，她一时好奇，问起来: “你来墨家做客蛮多次了，好像只跟秋晚特别亲近，还准许她摸你的耳朵，这是为什么？” 兔照一听，整张脸都烧得通红，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出来，转身就溜得不见了影子。 这来村里的兔子，她可是一只都没摸上过，更别提那毛绒绒的耳朵了。墨箐想着，反正跟殷烁关系也不错，不如去问问她让不让摸，当即扔下活计跑进了林子。 路过的墨华默默接手了做到一半的活计，对家主去哪里并不感兴趣。 进了兔妖族的山洞巢穴，墨箐轻车熟路，像进了自己家一样。打开洞室，殷烁果真在里边。 “小家主，有何贵干呢？”殷烁的人形假身站在巨大黑兔真身的旁边，瞧见墨箐过来，便慢悠悠走下台阶。 “能不能，让我摸摸耳朵？”墨箐摩拳擦掌，好像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闻言，活了几百年的兔神愣住了一会，许久了，才挂上一个笑脸:“自是可以让你摸的，但代价不见得你承受得起。” “什么代价？” 墨箐歪头，一手撑着下巴，上下打量台阶最上方的大黑兔子。没了诛神锁，应当不那么滚烫，怎么会承受不起呢？ “你若摸了我们兔妖的耳朵，只怕墨家隔日便要多个二家主了。”殷烁眸光温和，满带着一片湖泊似的水色。 墨箐猛的抬头，就跟震惊地意识到什么一样。 正当殷烁还要给她开开窍，只听小家主结结巴巴很是愤懑地说着: “你你你你、殷烁！你有一整个兔妖族不够，还想要我墨家！你你你、你贪心！” 说罢，气鼓鼓地离开了。 ……看来这辈子也不一定能开窍了。殷烁无奈起来，喊来两个小兔妖，叫她们明日送些多汁的果子过去。】 【此时第二位女主（是墨箐的cp，请不要磕错）颜染还在乘坐飞行法器赶来的路上，还有八千里路】 第45章 附庸也算身上的血肉吗 深夜里，庞家主厅，聚集了整个家族的最高端战力。若是墨箐还在这里，便能看出来，除去庞家主是煅骨二重之外，其余八个长老也不过通脉中期，大概五重六重的程度。 “那日，分明已经将那柳蛇邪仙引了过去，为何墨家不仅完好无损，那少主竟是十岁就踏入了煅骨境……！” 大长老摇头，神情很是不甘愿。 “我派上山探查的人，连尸首都不见了踪影，恐怕墨家迟早要来与我们算账。” “总不会，墨岚丞驱动了秘宝，那东西竟能与尊者境抗衡？那柳蛇可不是一般的尊者，敢自称仙人，又频频逃脱了追杀。” “若是有可能呢？墨家绝不简单，不然放眼穹陆，饶是大家族又有几个后辈如此天资卓绝？” “哎，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几个长老彼此讨论着，都不是很敢相信如今墨家竟这般平安，还有闲心让小辈下山进城。 庞家主坐在最中间的主座上，眸色阴暗，几乎要咬碎一口白牙。 她的双臂为挡下墨箐的拳头，实实在在骨骼断裂，连疗愈法术也只能缓解疼痛。大概有好几日，庞家主不能出手了。 “墨家……真是命大。” 不过，既然好几个月没出世，就说明，或许墨家使用了什么法子躲过一劫，元气大伤。两个如此年幼的孩子下山进城，却不是为了采买大量修行用品，而是告知各家店面，墨家在准备十年大劫。 这是不是说明，墨家至少要十年才能缓过来？ “好了。”庞家主制止住长老们的七嘴八舌。 瞬间安静下来的主厅中，几个长老看向手臂都稳不住的庞家主，有点想笑，又不能笑出来。 “夺取墨家秘宝一事先放下，虽不愿承认，可是以我们庞家的体量，而今根本不可能吞下这么一只卧伏的巨兽，哪怕这只巨兽身有重伤，想踩死我们都是轻而易举。” 长老们神情严肃。 自打庞家立族以来，没有一天不活在墨家的阴影下，更被灵符宗蔑视根本没有资格成为附庸。从那开始，就没有庞家人不惧怕和怨恨墨家。 加上几年前庞家主仰慕墨家家主墨岚丞，欲附庸其族，解除两家误解，修习旁系法术，却被严词拒绝后，对墨家的仇怨就越来越深。 真正让庞家动了心思的，还是本家一个族人在灵符宗修行时，听到的有关墨家的秘密。 传闻墨家的立族老祖，手握一件仙人境界的秘宝。 只要得其秘宝，便可操纵妖族灵兽，不仅能助其增长修为、提高繁育几率，还能短时间内令生灵为己所用。若是操作得当，建立一个强大的妖兽奴隶王朝也指日可待。 可惜，墨家自诩清高，实在虚伪。秘宝蒙尘，藏在了家族中暗无天日的地方，几乎不为人知。 这次柳蛇邪仙的到来，整个墨家安然无恙，肯定是使用了那份秘宝！庞家主皱紧眉头，考虑着要不要将消息告诉灵符宗。 若是说了，秘宝便不可能有庞家的份，若是不说，光凭庞家如何能夺取？ 犹豫之际，何家的到来，让庞家主有了新的想法。 次日正午，墨箐已经走遍齐家附近，还探听了不少城里的传闻。再回来的时候，只见墨秋晚一把鼻涕一把泪，扑过来就是抱大腿。 “少主——你知道白日一睁眼就找不见你有多焦急吗！”也不知道用刻印传声喊我一下！ 墨秋晚没说出来的下半句话，全在眼睛里。 总感觉怪丢人的，而且还是在人齐家的大院里。墨箐只好把她拉起来，解释了下情况。 话说一半，墨秋晚敏锐地发现有人来了，立刻变回笑嘻嘻的模样。 “墨少主，昨日齐家招待不周了。”齐业羌从偏房走出来，颇有羞愧之色。 毕竟一来就喊人帮忙，连丰盛的饭菜都没准备上。于情于理，这样对待客人确实有些怠慢了。 “没事，我们上街吃点吧。” 墨箐摆摆手并不介意: “要是走到齐家店铺，你就告诉我，它若是被占据，我就打回来。” 她跟边林城的修行者家族并没有仇，但谁叫这些人恰好挡在了路上呢？对于齐家来说，这无异于天降神兵，差不多相当于无条件帮助了。 毕竟墨家如果是大恶霸，用武力逼迫照样可以将齐家收入麾下。 “对了，你们整个家族的情况，你知晓吗？” 其实墨箐也试过探查整个齐家，但整个边林城人数实在太多，每次动用探查都要面对满地图的圈圈点点。看得眼睛都累，着实不够智能了。 或许会随着修为提升变得更加方便吧，天道给的东西，谁说得准呢？比如她发现，签订了天道契约的齐家人，她是能够查看详细信息的，就像当初在墨家村落那样。 我的附庸等于我的一部分是吧？这种扩张势力的感觉莫名有点爽。 齐业羌听了，一开始还有些犹豫，思虑过后也详细地介绍起来。 原本齐家是有三百多口人的，因为折损了许多，如今只剩下一百二十七个族人。其中直系血脉，有十三人，其余皆是旁系。 有灵芽灵根者，共三十八人，其中又有四个人年岁尚小。其余三十四人皆是普通的灵修，聚气境二十六人，通脉境七人及一位正在闭关中的蕴魂阶老祖。 体修则只有二十人，其中只有两个人达到了通脉境。 齐家产业多种多样，粮铺、酒楼、客栈、酒肆、香坊、书屋、以及各类小摊。 其中最挣钱的便是酒肆了。 边林城之中最出名的莫过于齐家酒，滋味醇厚，带有独特的香气，越是年份久远，越是令人上瘾。其配方曾公布过一半，但始终没有人能超越现今的齐家酒。 昨日从庞家那里所收来的店铺契约，就有两家齐氏酒肆。 “我所知的，就是这些了。” 齐业羌领着墨箐抵达了一家粮铺。 这家粮铺上挂着“桂家粮”，实际上却由何家占据。 “这是父亲出亲到我齐家时，所带的产业。”齐业羌声音放慢，有些小心翼翼的: “墨少主，阿羌逾越，想请您替我收回这间粮铺。” 墨箐看向桂家粮，又看向齐业羌。 这不就是上辈子见过的小说剧情吗，经典的老娘陪嫁被人占据，主角自强不息终于打败反派将其收回。 “这算你齐家的产业吗？” “阿羌知晓，这请求有些过……咦？” 看着墨箐许久不讲话，齐业羌还以为被拒绝，听到问题时，一脸惊讶。 “既是父亲出亲时带来的，自然算齐家的产业。” 墨箐点点头:那就成了。 路过早有不少人看到了齐业羌，见她带着两个小少年站在桂家粮前，都有些好奇。 直到其中一个小少年走进粮铺，没两下就扔出来四五个人。大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来砸场子的。 果然比起到人家府上废话，还是一个个打过去更有成就感。 这是墨箐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用武力和背后的势力，所进行的完完全全的压制。 【此时颜染正在乘坐飞行法器赶来的路上，还有七千九百里路】 第46章 能不能互相信任一点 一路走一路打，齐业羌负责带路，墨箐负责打架，墨秋晚跟在后面直喊少主威武。 也就半天的功夫，三人都吃得饱饱的。被墨箐“光顾”过的店铺，哪有伙计敢停留，连滚带爬地就跑回主家。 当天晚上，或许是都听说了庞家连大门都叫人砸了，不想丢这个脸，很是主动地将地契店契都送上门来。整个齐家难得一片喜庆，大摆宴席，连周遭凡人百姓也跟着吃了一次好料。 墨箐顺势在这次齐家宴席中，查看了不少人的信息。其中就包括下午才缓缓醒转的齐闻。 [姓名:齐闻 性别:女 年龄:7岁 天赋:上佳（灵芽生长态） 修为:无 体质:心流者 展开其他琐碎信息] 在大部分天赋为低劣、中庸的齐家之中，齐闻的天赋已然是最好的了。至于那个心流者的体质，墨箐又在脑内找了找词条。 心流者:将情绪投入其中时，极易从中顿悟，例如在战斗中临场突破。 看来意思是齐闻小朋友很擅长集中精神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查看技能会不会升级，她总觉得这个天赋的上中下实在太过一刀切。 按理来讲，五岁成熟的灵根为上佳，六七八岁为中庸，九岁十岁便只是低劣了。十岁以后仍未成熟，大概率一辈子也成熟不了，是废灵根。 但齐闻如今七岁，灵芽还在成长，天赋却是上佳。说明她的灵根或许是五行相合者，比单相灵根更具优势。在墨家，又有低劣天赋者修行赶上了中庸天赋者。 并且同是天赋上佳，她却根本看不清墨华的修为几何。 因此查看最多是家主传承的简易升级版，并不十分准确，还有很多要素需要调整。 或许还要再等她变得更加厉害些，才能看得更清楚吧。 “墨少主，能否与我借一步说话？” 齐融通走来时低着声音，差点让墨箐以为她是发现了自己在盯着齐闻。不过…… 她眨眨眼，对面的齐闻也眨眨眼，露出一个纯净的笑容。看来小朋友也早就察觉，有一道目光跟在身上。 不去管还在吃吃吃的伙伴，墨箐点点头，跟着齐融通去了无人的角落谈话。 瞧着对方好像很谨慎的模样，墨箐觉得有点好笑。她蹲下，将手掌贴近大地，脑海中出现了整个边林城的地图。 确认了并没有其他人靠近后，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你放心讲吧，不会有人知道的。” 血肉阶就能够范围内探测动向，是件十分稀奇的事情。但做这一切，墨箐并不避讳人，也或许是她不屑于避讳。 只有通脉境的齐融通瞪大眼睛，又很快将震惊的情绪压了下去。 “其实，我是有意求墨少主，带闻儿离开的。” “哦？她在齐家受过欺负吗？” 墨箐疑惑起来。 依照齐融通这爱女如命的性子，加上她是齐家直系血脉中的融字辈，老祖与乐字辈之下，她便是最年长的一个。 按理说，齐闻怎么也不该是被齐家人欺负啊。别家，尤其是绑架她的庞家，才是最有可能欺负齐闻的。 “误会了，我齐家的家风一向秉持同族之间，友爱互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么会有族人欺负闻儿呢。” 齐融通连忙解释起来:“其实，闻儿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而是我的侄女。” 从这一句开始，齐融通简述了一个很普通的故事。 她的小弟与边林城外的某个修行者，因着一段机缘巧合相识。二者都是天资较好的灵修，彼此间日久生情。 两人若要结一门实亲，必须经过家族的同意，祭拜天道。得到认可后，修行者可出亲到齐家，与原先的家族断开联系，成为齐家的一份子。 但偏偏，修行者的母族在关键时刻赶来，将她与郎君都带走了。无力反抗的齐家只得放弃，盼望齐小弟遇到的这个女人，是真心要与他结实亲，而不是放在外边，空有名分的虚亲。 齐融通本也离开边林城寻找过小弟，但没有家主传承的能力，她一个人找起来，始终都是大海捞针，离得再远些，便不知道前方何路。容易赔了性命不说，指不定为齐家招来灭顶之灾。 两三年过去，心灰意冷的齐融通也就不再寻找齐小弟的踪迹。 一直到六年前，当时的家主齐乐鑫宣告小弟的死亡。齐融通不知是感应到什么，还是恰好过于悲痛，冲出府门，到城外时遇到了当初和小弟结亲的修行者。 她的怀中抱着一个虚弱的婴孩，自己也身负重伤。 将人带回齐家后，修行者只是强撑着身子，把满身修为都交到了孩子身上，一切都托付给郎君最敬重的阿姐。 最终修行者伤势过重，还是死在了齐家府内。齐乐鑫感慨她与齐家有过缘分，便带着族人好生将她与小弟安葬在一起，依照的还是齐家自己人的规格。 既是交给齐家，这个孩子理应姓齐，母亲的名字中有一个闻字。齐融通为纪念小弟和修行者，便给孩子起名为齐闻。 “听你这么说完，我也没觉得齐闻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墨箐挑了挑眉，心想这不是主角模版吗？双亲去世，姑母养大，内有封印着的修为，外有不知名的母族。 这个世界，拿着主角剧本的人挺多啊。 “齐家已经不够安全了。” 齐融通认真说着: “墨少主，齐家的大规模怪病或许只是开始，闻儿总有落单的时候，下次再被掳走，还能再有一个您来救她吗？ 这里已经护不住她了。” “我已询问过，闻儿愿意与您签下新的天道契约，五十年内，做少主您的随从，若阳奉阴违，便受上天惩罚。” 好家伙，原来还问过。倒是知道要尊重孩子的意见，是个好家长。 “只是多带一个能守口如瓶的人，有天道契约在确实不大用担忧。”墨箐考虑着。 她远远看向齐闻，使用查看，默念想知道的琐碎信息。果真，小小的身躯里藏着蕴魂阶中期的修为，封印只稍微破开了一点，想必是在等灵芽发育成熟，化为灵根。 待她成长起来，很有可能在未来，成为决战柳天游的一大助力。 齐融通在某些点上确实没有骗人，有天道契约在，墨箐也不必怕齐家耍什么花招。 但是—— “齐家有事瞒我。” 墨箐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颜染正在乘坐飞行法器赶来的路上，还有七千八百里路】 第47章 老祖怎么是狗啊 墨箐笃定齐家没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讲清楚，打从齐业裘讲起家族没落的经过时，就隐瞒了其中最关键的一点。 “待会再说齐闻究竟看到了什么，才被庞家掳走。” 墨箐看向她所能察觉到的，齐家老祖的闭关之地。只要她愿意，是可以利用探查来明晰情况的。 但她更希望齐家能老老实实告诉她。 “究竟，齐家老祖出了什么事，才需要先代家主赌一把传言的真实性。” 如今的齐家内部，虽然拿回了产业，有墨家的庇护，还有正在闭关的蕴魂阶老祖，确实恢复了很多元气。但最重要的问题，也就是坐镇家族的老祖，其性命有没有足够的保障。 墨箐毫不怀疑，一旦齐家老祖的生命气息消失，其他三大家族，绝对会蜂拥而上瓜分整个齐家。 毕竟，墨家威名的震慑，是建立在齐家尚有反抗之力的情况下。若是连救兵赶到的时间都拖延不出，就算墨箐有心替齐家报仇，城主府也不会坐视不管。 边林城不能没有修行者家族，因此真到那时候，墨箐也没办法把庞何韩三家都灭了。 少一个不要紧，全没了可不行。每个城池之中，几大家族都会彼此平衡，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是最好的。 而齐家，明显就是那个等着被踢出局的第四个势力。 她是想解决齐家老祖这件事的，一方面墨家现在人口过少，需要齐家代理边林城的事务，另一方面，她想真正获得齐家的忠心。 天道契约说到底是个劳工契，不过是场十年交易，打工人还有偷懒摸鱼的时候呢。真心实意愿意替墨家办事，和当做无聊的工作来完成，哪个更好，谁都明白。 齐融通满脸纠结，终于还是决定和盘托出了。 “那就请墨少主随我来吧。” 跟着齐融通往另一个方向离去时，墨箐瞥到齐乐桑看过来时，如释重负的表情。 看来是就等着她亲自问出来，早有打算让墨箐自己探索。 齐家老祖的闭关之地，正在府中后院一个地下洞室中。此处布置了一些汇聚灵气和地底精魂的阵法，刚一进入，墨箐就感觉到浑身通畅，灵气在源源不断地涌入经脉中配合功法运转。 最深层之中，齐融通敲了敲石门，内里传出苍老的声音。 “阿通，带着她进来吧。” 老实说，墨箐这还是第一次见人族的高手。先前不论是蛇妖柳天游，还是兔神殷烁，都是妖族强者，人族之中目前见过修为最高的，还是庞家的家主。 怪有些紧张的。 然而一走进去，墨箐就不紧张了。 里边哪有什么幻想中白发苍苍的威武老太，只有一只毛色灰蒙蒙的自然卷大狗。 “看到老身这副样子，很可笑吧。” 大狗口吐人言，乌黑的眼珠子里竟然透露出一股子老人家的慈祥。 不，一点也不可笑，反而有点可怕。 墨箐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还是决定闭嘴算了。 老人家一个狗待在这个地方，肯定很孤单要说很多话吧。她决定用最快的方法，也就是查看，来搞清楚什么情况。 [姓名:齐振煊 性别:女 年龄:159岁 天赋:中庸 修为:融灵境十二重圆满（封锁状态） 体质:自然灵体 展开其他琐碎信息] 封锁状态？墨箐有些疑惑，马上又默念了几个她很想知道的问题。信息也随着她的心意浮现出来。 齐家老祖齐振煊，确实是人族，也确实没有被夺舍或者是换了身体。身上还有一个犬妖族给下的诅咒，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才变成狗的。 自然灵体，则是天地玄黄四个等阶中，属于黄阶上品的灵体。更加亲近自然之中的灵气，修炼速度比一般修行者快得多。 不过要跟墨凤生那个地阶下品的天生无限灵体比起来，就要逊色多了。愈战愈勇，不断重生，遭受的历练越多，灵根的品质越好。 “墨少主一定有什么特殊能力，可以快速了解我身上的诅咒。” 齐振煊只要一开口，墨箐就有点绷不住表情。 差不多年纪的妖族讲话，她倒是没感觉。但说起话来老态龙钟，有种喊奶奶冲动的犬妖，总让墨箐觉得怪异。 “齐老祖……您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样子的？” “那老身长话短说，十几年前得罪了一条老狗，它回去搬救兵，但苦于不能进入边林城内，就找了个由头引我出去，给我下了这个诅咒，实在无耻。” 为什么要用诙谐的语气来讲这种可怕的事情啊！墨箐努力保持住面无表情的样子，成熟的家主要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还想着能不能有个人跟自己一起紧绷着脸装严肃，一回头就发现齐融通早跑没影了。 原本以为是什么修行上的阻碍，或者大限将至。墨箐探探情况后，还打算考虑考虑能不能用她最大的金手指，也就是熟读的原着内容来试试解决。 结果是一种诅咒，那她就爱莫能助了。 “墨家少主，先别急着走。” 齐振煊见墨箐往后退了两步，就要告辞的样子，立马跳下石床，咬住了她的衣服。 “不是我说，齐老祖，给你下诅咒的人修为肯定比我高，你要我怎么解除？” 墨箐想走，但奈何被大型犬死死咬住了衣服。 “犬身一时半会解不开，但老身听闻过，墨家有沟通妖兽的秘法，虽不知道是何种程度，但试一下总没关系的！” 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这个事情，墨箐想着墨家之前是筛子家族吗，为什么总感觉某些事情所有人都知道！说好的家族内部才有权利学习的秘法呢！ “老身是在庞家偷听到的，那一日，带着闻儿去的。” 没了晚辈在场的齐振煊跟刚才那个慈祥老狗狗好像不是一只狗一样，变得甚至有点小俏皮。 “你出过齐家？还带着齐闻？”墨箐猛的回头。 好家伙，那她可能知道为什么庞家打趴了那几个齐家人，却独独带走齐闻。估摸着就是齐老祖闯的祸，但锅都背在七岁小孩身上了。 “毕竟当初散播了消息的是庞家，阿鑫死后，我心有愧疚，想探听庞家内部消息，为家族尽最后一份力。” 齐振煊瞧着墨箐好像没再要离开的样子，也松开了嘴，和普通的狗没什么区别地坐在地上。 “闻儿被宠得有些顽皮了，不知这犬妖就是我，偏偏要跟上来……” “说重点，在庞家听到了什么。” 墨箐觉得自己的语调都不那么客气了，可能是因为齐老祖看着不太像个正经老祖的缘故吧。 “的确有秘宝，但并不在传言中说的山脉脚下，而是在墨家之中。 并且，它不仅可以令使用者快速破境，还能利用其控制群妖。阿鑫本是想用它，来试试破解我身躯的诅咒。” 什么？又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出现了吗？ 墨箐眨了眨眼，在脑子里翻箱倒柜地找记忆。从前少主的那九年到整本原着的内容，快把脑袋都翻秃了也没发现这种秘宝。 “莫非，你也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吗？” 齐振煊发现墨箐好像一脸懵，十分惊讶，狗嘴一张更是搞笑了。 “等等，你等我再翻一会。” 深吸了一口气的墨箐干脆盘坐在原地，将翻找记忆的重点放在了前少主与先代家主的对话中。 “小箐，你要知道，沉矿妖族是我们的好友，不可对它们无礼。” 母亲温柔的声音，不论何时回想，都带着一层暖意。 “可是娘亲，我好久没见过它们了，再瞧见时，那几个小石头怪又冲我丢石子怎么办？” 孩子抱怨的声音响起: “若是有操纵妖族的宝器就好了。” 有了，就是关于这个的！ 【此时颜染正在乘坐飞行法器赶来的路上，还有七千七百里路】 第48章 收获了一只大黑狗 先代家主墨岚丞，也就是墨箐在这个世界的母亲，在记忆中，是一个脾气温和，待人彬彬有礼，同时在族中又充满威严的人。也正是这样的家主，才能维持墨家良好的家风。 这般理智之人，唯独对一件事情，连唯一的女儿也不可随意提及。 那就是被封印在墨家密库最底层的秘宝——挟妖令。 墨岚丞只短暂地讲过，挟妖令是立族老祖带过来的，从墨家建立开始，它就一直被封存于密库之中。 她神情严肃，再三告诫女儿，绝不能将它拿出来使用，哪怕是灭族的那一天。因为这会给整个人族，带来无尽的灾难。 “老祖传下的通妖秘诀，也不过它冰山一角的效用，便足以令我墨家在此方界域站稳脚跟。” 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孩子耳旁的碎发。 “若是将它取出，天下妖族都会疯狂。幸好，无人知道它最大的效用，只明白了最浅表的一层。” “小箐，何时你登上了家主之位，更不要放松警惕，哪怕是最亲近之人，也有可能妄图夺取它。 你的目光要更加锐利，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记忆逐渐远去，墨箐长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没想到剧情里，给女主玄华送材料的炮灰墨家，还隐藏着这样的秘宝。 墨箐又回忆着书里的内容，作者流水账式的写法让她很火大，就像在记录什么一样，根本没有任何人物的心理描写。自然也推测不出，女主回到长辈身边时交付的是什么东西了。 不过现在，连同前少主的记忆一起看的话，想必女主交给长辈后，将其封印在玄蒙教禁地深处的东西，应当就是挟妖令了。 不过它到底有什么作用？能导致天下大乱。 而柳天游屠杀墨家人，真的只是为了献祭灵根吗？极有可能，她也知道秘宝消息。 如果挟妖令如此强大，面对灭族的危机，人性使然，一定会拿出来与之抗衡。但墨岚丞并没有使用它，而是带着墨家族人做最后的反抗。 齐振煊说是从庞家知晓的，那么庞家又是怎么拿到消息的，究竟知道多少？ “确实，是有这么一样东西。”墨箐沉声说着:“但其副作用巨大，不是我这个境界可以使用的。” 反正那么多人只知道挟妖令表面的用法，她再要说没有这种东西，就有点欲盖弥彰了。 “没事的，我只是需要墨少主用秘法，削减身上的诅咒。” 齐振煊倒是很识相，没有再说关于秘宝的事情。 “我先说啊，有没有效果我不知道，如果没用的话，你还能再活几年？” 墨箐赶紧撇出了免责声明，想着如果能搞个合同就好了。 “不管怎样，一两年还是有的。”齐振煊倒是也不生气。 难怪明知是庞家散播的消息，不管是真是假，也火急火燎地带着族人去碰运气。三家都等着老祖死呢，现在被吞和几年后被吞的区别也不大了。 说来这其实是墨箐第一次有意识地使用通妖秘诀，其余时候，她甚至没发现自己与某些妖族之间的对话分明言语不同，还能顺畅无阻地理解对方意思。 淡紫色的气息缓缓飘入齐振煊的体内。 不过刚触碰经脉时，墨箐就遇到了阻碍。有无数道乌黑的锁链紧紧缠绕其中，封住了灵力的流动，也难怪齐振煊总是使不出力。 正当她想着如何破解这些锁链时，其上的乌黑纷纷睁开无数只眼睛。差点吓得墨箐要跳起来，定睛一看，其实是数不清的黑色大犬彼此咬住尾巴，形成了这样的锁链。 通妖秘法中，有一个效用就是号令尚未开智的小妖和灵兽。墨箐仔细运转体内力量，将秘法的使用范围扩张，覆盖每一只黑犬。 不出所料，黑犬们眨眨眼睛，纷纷松开嘴，尽数掉落后冲向了墨箐。一只只摇着尾巴，舌头伸得老长。 心神一动，墨箐接引这些黑犬从齐振煊的体内离开，一缕缕黑色的气息在地面上化成犬形。 等到锁链黑犬尽数消失，墨箐觉得脸上有点湿润，睁开眼睛，发现一条黑色大狗正殷勤的舔来舔去。 她一手抓住大狗的后背，毛绒绒的好柔软，瞬间治愈了。 齐业羌的烈风虽然温驯，但它只给自己的主人摸。墨箐只能眼馋，现在终于摸到狗狗了，心情大好。 “墨少主这么喜欢，就带回去好了。” 被黑犬折磨了多年的齐振煊显然不想留下它，况且齐家目前状况，无人能够驯服这样的灵兽。既然墨箐喜欢，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我看齐老祖也是风……可爱毛绒绒一个。” 墨箐一开始就想说了，齐振煊这个狗形态，根本就是放大版的雪纳瑞。要不是老祖身份放在这里，她早开摸了。 再一次使用查看，齐振煊身上的封锁状态已然消失。 “现在你应该不短寿了吧。” “托墨少主的福，找回修为后，寿元自然也随之恢复。” 齐振煊想抱拳道谢，但两只狗爪子做出这样的动作反而搞笑，索性只是点头。 “至于人身，日后总能有复原方法，再寻就是。” 听得出来她很无奈。 一人两狗又在洞室里待了会，主要是齐振煊分享自己在庞家探听的消息。 话毕，墨箐提起齐融通想送齐闻到墨家的事情。齐老祖连犹豫都没有，当即就同意了。 “唉，闻儿刚懂事时，齐家就被人盯上了，频频出事，虽不伤筋动骨，但这种防不胜防的感觉，很是降低士气。” 就差没把“快把她带走吧”写在脸上了。 墨家就那么十几口人，山上又有兔妖族定期巡逻，实在不行还有个兔神可以求助。墨箐就不信，还有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带着大黑狗出了洞室，墨箐想了想，还是默念法诀，灵力探入它的身躯，咬破指尖，逼出一道血色印记融入黑犬额头。 [困脉幽犬:母，高阶中品灵兽，幼年期，境界采魄一重] 品阶这么高？而且这么大只还是幼年期啊，等会……… 墨箐瞪大了眼睛看向黑犬。 什么境界？ 【此时颜染正在赶来的路上……并不，其实她觉得太累了，正在城中休息。 想着天道母亲叫她找的变数，命魂还完好无损，应该不急。 还有七千七百里路】 第49章 城主没事叫我干什么 血肉阶，分为聚气、通脉、煅骨三个境界。是修行之路上，最基础的阶段，将身躯打造到能够与高阶妖兽争锋，能够与冰火相触，是从凡到仙的第一步蜕变。 而在其上，则是蕴魂阶。 魂体相融，聚合灵识。此为融灵境。 采以日月，稳固灵魄。此为采魄境。 仙种蕴生，灵识化神。此为生神境。 以循序渐进的方式蕴养魂魄，直至其中诞出仙种。此后灵识化出神意，能够在他人魂魄之中刻下印记，归为麾下。 要知道，整个灵符宗，摆在明面上的蕴魂阶强者，也不过一手之数。 墨箐看了看大黑狗，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沉默了。 只能说不愧是高阶灵兽，未开智的幼年期都有采魄境修为。也幸好是一只年纪小的，否则墨箐估计得当场死在齐振煊面前。 当初到底得罪了什么势力，这么大手笔送来一条高阶灵兽，只为困其修为，不伤性命？ 墨箐隐隐觉得齐振煊和她口中的老狗，关系并不是普通的仇敌。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 一人一狗抛弃那些七七八八的想法，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之后停留在边林城的日子里，墨箐带着墨秋晚一个个接洽原先与墨家做生意的店家。 墨箐上辈子大多时间都是在打工，没什么做生意的经验，每当跟店家沟通时，绕来绕去便一团乱麻。墨秋晚看不下去，冲着她挤眉弄眼，会了意后，索性将这些事全权交到墨秋晚身上。 该不该说，墨秋晚真是名副其实的商人女儿，虽然年纪还小，交谈之间却不卑不亢，时不时还能给点意见，令店家退却一步。 为了让齐家暂代经营的这段时间能提供更可观的收入，墨秋晚亲自从众多齐家族人中挑选出年轻一辈里踏实肯干的人才。 这些人大多因为没有足够资源，无法踏入修行之路，又因为年纪小，很少参与家族事务。没有贡献者自然待遇一般，如今这便是改变未来的途径之一。 因此这些少年人们，既是经商的黄金年龄，又不必怕偷奸耍滑。 看得墨箐都想把墨秋晚留在边林城做家族的商务管事。 可惜颇有天赋的墨秋晚扯着她的裤腿，仍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连连叫喊着:“少主，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啊！” 想想也是，如果墨箐自己只有聚气一重，也不敢长期停留在边林城。 此方世界强者为尊，秩序自然也是由强者构建。不过为了可持续发展，大部分强者都会彼此约束，平衡势力之间的斗争。 毕竟凡人才是一个世界的根本，犹如沙土构筑了整个大地那样。 生意那边有墨秋晚管着，闲下来的墨箐先是答应了齐融通的请求，跟齐闻签好了天道契约。 于是身后便多了两条小尾巴，一条是表面文静，实则调皮捣蛋的齐闻小朋友，另一条则是闹着也要去墨家，被长辈狠狠教训一顿的齐业裘。 只是两个小孩罢了，墨箐并不给出太多关注。她更在乎的，是破解齐老祖身上的灵气封锁后，齐家所给出的报酬。 不仅是答应了墨箐所请求的各种物资的收集，每年将收入的五分之一作为贡税上交。更是立下誓言，只要老祖在世一日，齐家愿意无条件为墨家鞍前马后。 介于如今的齐家的确没有什么好东西能拿得出手，墨箐就“象征性”地收下了五十份灵草跟两千下品灵石，以及齐家的忠诚。 心里笑得合不拢嘴，脸上却要装出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于墨箐的演技来说，还是有点挑战的。 清点过这次在边林城的收获后，墨箐就准备启程回墨家村落了。偏偏人都到了城门口，一个匆匆忙忙的中年女人骑着马赶来，将进入城主府的通令塞到了墨箐手里。 墨箐的第一反应就是:哦，忘记买点马了。 第二反应才是:城主没事喊我干啥？ 她想了想，总不能放齐闻和墨秋晚一个人出城，鬼知道在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把齐闻拎到背上，叫她抓紧，固定好后，随意嘱咐了墨秋晚一声，便直直往城主府奔去。 一个人留在城门口的墨秋晚打了个哈欠，跑到树荫下打盹去了。这些天忙坏了她，可以说是边学边上手，对货物的往来也有了一定了解。 已经被命名为大黑的采魄境困脉幽犬，也乖巧地听从着主人的话语，靠在墨秋晚旁边趴下。一双乌黑的眼睛，骨碌碌转动着，观察四周的情况。 也就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墨箐已经抵达了城主府。按入通令，黑曜石制成的府门缓缓开动。 从外边来看，整个城主府并不大，甚至没有齐家那么宽阔，就像个普通的富商之家。但一踏入其中，天地变换，内有乾坤。 墨箐放下齐闻，双掌触地，发现城主府的面积辽阔，足有小半个边林城那么大。 大概是一种法器的作用吧。玄幻世界，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不远处有一个老人，佝偻着身躯，朝着墨箐微笑。 “墨少主，别来无恙。随老奴去见见少城主吧。” 老人的问好让墨箐一头雾水，先前墨家就算在这做生意，也极少会接触城主府。这句别来无恙，就只是单纯的问候语？ “老人家，我并不认识你啊。” 墨箐拉住齐闻，紧紧跟在老人身后。 城主府之中，园林设计精美，颇具山谷特色，绿林碧水，庭阔路长，不时有几只无害的凡兽穿梭其中，好不自在。 但墨箐根本没心情去看。 “少城主曾在您出生时，送去过一份贺礼，又在您处境落魄时，向墨家主求过情。” 老人笑呵呵地说着: “因而不是老奴认识您，而是我们少城主，与您算是未曾谋面的旧相识。” 真搞笑，一个三四十岁的人，跟十岁小孩是旧相识。墨箐内心很是无语。 她还赶着回去，用到手的灵草给族人们好好一顿提升。能提多少是多少！ 说来，倒真的有点想家了。 还记得初初穿越过来时，墨箐还是满头的懵，稀里糊涂地来，又晕倒，答应了前少主重振墨家的请求。 一开始，她也害怕自己做不到。上辈子那样懦弱，被大舅一家逼入死角，满心都是要同归于尽的复仇念头，喝得酩酊大醉，丝毫不考虑后果。这样的她，或许不堪承当家主重任吧。 可只是看着那些稚嫩的孩子们，因为有家主的存在，重新振作起来，自强不息的把生活越过越好。墨箐又突然觉得，她答应前少主的，不一定是什么苦差事。 而今的她，也开始贪恋族人们带来的，属于亲情的温暖。 齐闻似乎是感知到墨箐内心的想法，很是乖巧地晃了晃牵住的手臂。 “少主，闻儿会陪你见少城主的。一点也不可怕。” 小孩真是可爱。一向讨厌熊孩子的墨箐，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齐闻的脑袋，发丝细细的，就像柔顺的丝绸。 她倒是不怎么怕少城主。先前使用探查时，城主府中，只有三名蕴魂阶强者。而这三人的年纪都在一百五十岁以上，应当是城主管意笑和她的手下。 此外还有一个煅骨境一重，不到四十岁的女人。这个人，大概就是少城主管才棋了。 和自己境界相同，只要城主府不是有意要为难她，就没什么可怕的。 “晖箐少主，今日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看着浑身上下都用盔甲武装得严严实实的管才棋，墨箐觉得，她应该收回刚刚说少城主没什么可怕的这个想法。 【此时颜染正在乘坐飞行法器……意外突生。 被抢过来时就损坏了不少的飞行法器，报废了。同行的小修行者摔了个重伤，颜染只好送她回宗门一趟。 乘着上好的马，再一次踏地而行，又要耽搁找变数的日子了。 距离小修行者宗门还有四百里路，而距离墨家，还有七千七百里路】 第50章 有埋伏怎么办?打就完了! “咳咳，我以为孩子都会喜欢战甲装扮的。” 见墨箐一脸的震惊，管才棋有些尴尬地假咳嗽几声。 这也不能怪她，谁叫她自小就跟着母亲修习武技，上过几次异域战场。哪里跟这些生活在青山绿水，嫰乎乎的小家伙们能对得上号。 “晖箐少主，你再稍等一会。” 这个少城主到底靠不靠谱啊？墨箐发现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见过的长辈就没有一个是真的严肃正经的。净喜欢插科打诨。 身旁的老人，见到管才棋去更换服饰，很是老道的带两个孩子，坐在了书房旁边用来待客的皮毛长椅上。 有点像是沙发，但上边的皮，估计不是什么工业合成皮革，而是某种动物的皮毛。墨箐还记得自己其实不是很喜欢这种东西，活扒动物皮这种事，着实太残忍了。 她想着，大概很久以后她会改变想法吧。毕竟人族活剥兽皮，妖族灵兽也有可能活剥人皮。 说不定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人与妖，正是你不剥皮，就要被剥皮的水深火热环境。 等管才棋回来时，已然换上了一身充满书卷气息的浅灰色长服，搭着薄薄的蚕丝披风，看起来就像个文弱的读书人。 没了盔甲遮挡，少城主颜色浓厚的眉毛，加上一双圆溜杏眼，给人的感觉又平添几分纯朴老实。 光看着管才棋，墨箐就差不多能在心里描绘出城主的样子了。也不知道堂堂城主，瞪着眼的时候该有多好笑。 “家母与墨家也是老交情了，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受难。”管才棋召来仆人，统共拿了五个木盒子: “当年墨家主与家母比武，赢得精彩。 家母问她可有什么愿望，若自己能做到，定当替她实现。 你猜令堂如何说？” 这种路过亲戚家，被拉进去硬聊家常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墨箐抽了抽嘴角。 一旁的齐闻倒是充满好奇，也不顾及礼数，当即回答道:“要好多灵石！” 管才棋听笑了，摇摇头继续说下去: “墨家主说，当有一日，墨家遭难，城主只需给予一次帮助即可。” 相当于上个保险。墨箐拍拍胸脯，呼了口气，到目前为止没看出城主府有任何恶意—— 威压突降，墨箐顿时感觉浑身上下一阵气血翻涌，下意识抓住齐闻，护住她的心脉。自己则咬着牙，口中溢出一丝鲜血，硬挡下管才棋的一拳。 完全不同于庞家主那种因走了窄路而弱小的煅骨境，管才棋修行的功法，品阶决不比自己低。 拳风刚烈，加上又被不知哪来的压制摁在原地，墨箐接下这一拳显然吃力不少。 “果真是那个人的孩子。”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越来越近，直至面容憨厚，宽眉圆眼的女人踏进书房，威压陡然消散。 光从面相就能看出，这人肯定是管才棋的母亲，边林城城主，蕴魂阶修为的管意笑。天天传她在闭关，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折腾她这个小辈？ “十岁，竟是十岁煅骨的天才！”管意笑人如其名，拍打着墨箐后背时还在大笑。 “晖箐侄女，假以时日，你定能超越墨岚丞那个假正经。” 城主的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笑起来总有深藏不露的感觉。简直就是一只胖狐狸！ “不，你恐怕能超越墨家的立族老祖……”她低语着，神情似乎有一瞬间的变化。 伴随着话音落下，墨箐感受到从后背传来温暖的疗愈力量。一息之间，躯体内脏都恢复得完好如初。 真是搞不懂。墨箐心里嘀咕着，低头看看齐闻。小家伙啥都不怕，只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来吧，选一个盒子。” “啊？” 管意笑令仆人一字排开，要墨箐在这五个木盒中选出一个来。 …… 城门口，躺在树荫下的墨秋晚睁开眼睛，瞧见大黑正吐着舌头讨好主人，被揉搓了一顿脑袋，才心满意足起来。 “少主，城主可有为难你？” 虽然不大可能，墨秋晚还是问一嘴。 想到那个胖狐狸城主跟憨憨少城主，墨箐干笑了几声，只说是城主府和墨家算故交，特地叫她过去说两句话而已。 谁能懂，她出了城主府以后，那股子心神安定，差点没把一口气喘出来的感觉。除了柳天游，她还是头一遭被人这样压制。 蕴魂阶跟血肉阶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想到距离灵符宗前来收贡税，只剩不到三年时间，墨箐顿时更加心焦。 五十板灵墨锭——这就是墨家一直以来缴纳的贡税。但制作灵墨，不仅需要工艺和时间，更需要材料。 大量沉矿妖族陷入沉睡，目前苏醒的两只点墨浑龟，脱落的甲壳质也不够格当上好灵墨的材料。 要么冒险进入密库第二层取灵墨锭，要么只能赶走灵符宗的使者，准备迎接它的怒火。 虽然这半年来自己的修为进展飞快，从通脉境中期跨入煅骨境前期，就算在某些圣地里，也称得上天才了。 但，不被扼杀的天才，才算真天才。 灵符宗徒生数百，若是跟它起冲突，算上凤生这个小娃娃一共十三个人的墨家，是决计讨不着好的。 都想直接带着全家跑路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可一日不解除灵符宗的附庸身份，就一日不会安全，天涯海角，都会被逮住。 墨箐这时又突然对天道契约产生了几分幽怨，果然做附庸就是不爽啊。 好死不死，管意笑那个胖狐狸，还告诉她，边林城中，除齐家以外的修行者家族，已经共同派了人，准备在出城这日对她稍加试探。 说完也不说全，一面讲墨家遭难与庞家有一定联系，一面又讲这些事情待她修为更高些自会告知。 尽管全程谜语，墨箐还是能得出结论:城主府并不相信十年大劫的谎言，极有可能知晓墨家的真实情况。 另外，她最多也就去庞家踢过馆，何家与韩家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看来断人财路犹如杀人至亲，这句话换了这些日后妄想成仙的家伙们，也是一样的道理。 既然来了，她就准备不客气地打了。 只是墨箐怎么也没想到，来者竟然穿着灵符宗的制服。 这一刻，墨箐懂了。 管意笑所说的十岁还了解不到的，修为不够高尚且不能知晓的，就是这该死的人脉关系。 她有城主府的人脉，庞家自然也可以有灵符宗的人脉啊！ 墨箐觉得脑壳疼。 换了以往的墨家，几个灵符宗徒生罢了，揍两下扔回城里。为了贡税，又忌惮墨家实力，它顶多派个使者过来交涉两句。也就敢放个屁，听听响了。 但现在的墨家，一旦接待使者，分分钟暴露，然后死得很惨。 “少主，她们为什么拦在路上？” 齐闻满是疑惑地看向墨箐。 “哈哈。” 墨箐尬笑两声，举起拳头。 上辈子都因为顾忌得太多，没报仇就迎接这辈子了。所以，她还是选择先揍了再说！ 【此时颜染正带着小修行者回宗门，还有三百五十里路，里墨家则有七千七百五十里路】 第51章 回家是最好的礼物 墨箐一行人揍过穿着灵符宗制服的家伙们后，便扬长而去，像是丝毫不畏惧被找上门来一样。 三家的长老纷纷赶来，拽起被打得不省人事的族人们，面色都有些不好。 这些人当然不是灵符宗的徒生，而是庞何韩三大家族中，不常露面的那几个年轻小辈。 “下手一如既往，疼入心扉，却不伤本身。” “这么说来，墨家还未元气大伤到应付不了灵符宗的程度。” “这样我三家，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走吗？” 三大家族之间各自心怀鬼胎，庞家想要染指控妖的秘宝，何家想要报少主重伤之仇，韩家则是想趁机捡两块剩下的肉羹吃吃。 其中韩家大概是最卑微，也最焦急的那个。 原先边林城四大修行者家族中，庞家势力最广，整体实力平均，其家主更是煅骨境二重，稳坐第一的宝座。 齐家虽然中间一代不够出色，总是输其他家族一头，但人数多，又有闭关的蕴魂阶老祖镇着。比之何家这种大行中庸之道，不求顶尖，中流砥柱大多进入通脉境，勉强算是老牌的家族，也能争个二三先后。 韩家却只有一百七十余人，创立至今不过四代，立族老祖还是个意外早死的煅骨境。不到蕴魂阶最后一境——生神境的话，所建立的任何组织便没有灵魂刻印，没有属于自己的传承。 总体而言，韩家算不得什么真正的修行者家族，只是由大部分有血缘关系，又恰好有几分修为的人，聚在一起形成的大团体罢了。 只有齐家落魄了，韩家才能挤进前三，成为整个城池平衡势力的一员，不至于时刻担忧被联合针对毁灭。 现在齐家有站起来的趋势，韩家比其他两家，更焦虑百倍。 略过这些，墨箐已然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墨家村落。 一路上她不断叮嘱齐闻，见了什么都别吃惊，也决不可跟边林城的任何人提起，包括母亲齐融通也一样。 齐闻先是点头，目光纯澈。墨箐也不知道这小朋友是真懂了还是假懂了，反正签了天道契约，她也无法对外轻易暴露。 索性到了村口，墨箐叫齐闻去跟兔子们玩会。 族中的兔妖已经增多到人人有天聊的程度，基本每个族人干着活，身后就有一两只小兔子蹦蹦跳跳地跟着。 那些是没到通脉境还不能化形的小兔妖，也不通人语，跟墨家族人的沟通全靠眼神和手。即便这样，大家还是不亦乐乎。 “家主回来了！” 最眼尖的族人发现墨箐的踪迹，连跑带跳地往回冲，身后的兔子们也学着蹦跳起来。 齐闻抱着只大白兔子，抬头看向墨箐。 “来了，就别想后悔哦。”墨秋晚嘿嘿一笑，点了点齐闻的鼻头。 感觉实在羞耻，捂住了眼睛的墨箐叹了口气:“我不是墨家少主，而是当代家主。” 还以为齐闻会是露出被欺骗的受伤表情，结果她的双眼越发明亮。 “原来！小孩子也是可以做家主的！” 看来是个不了解情况的温室小花朵。 不管怎样，见到熟悉的族人们，墨箐感觉到一阵松快。在边林城里，真的是憋得慌。 “怎么，说好的人才没找到，带了个孩子回来？” 安排好这次采购的物资后，墨华不知道何时站在了旁边，冷不丁出声，差点没把墨箐吓得跳起来。 “我又不是天生主角命，捡了条厉害的狗狗回来很不错了，哪有那么多顶级辅助等我捡漏？” 墨箐讪笑着，默默往旁边退了一步。 要说齐闻这孩子，自打是交到了墨箐手里，乖得不可思议，叫做什么做什么。但放她在村里自由活动，没两天什么牲畜都叫她撵了一遍。 最糟糕的，还是齐闻对小凤生特别感兴趣。有事没事就带着小凤生到处为非作歹，一个见谁咬谁的小魔王，加上一个过于活泼的中魔王。 族人们的安生日子算是彻底结束了，每天都是鸡飞狗跳。 利用着小石盘里的物资，墨泉音给每种牲畜都重新起了一个兽栏。虽然往返跑的道路增加了，但胜在更好管理，也不必再担忧位置不够的问题。 墨华将家主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族里发生的些许事情都给罗列出来。 首先是牲畜数量，迎来了一倍多的增长。牛羊犊子跟猪崽子，在族人的接生下，都已经顺利来到人世。 因为春季到来，天气暖和不少，族人们给家鸡留了些蛋，前几天也孵化出带着黄色绒毛的小幼崽，数量还不少。 因而目前的墨家，已经有了成年牛羊猪各六只，牛羊犊子各三只，小猪仔则是惊人的二十六只。足以看出大型牲畜中，最能生也最好养活的动物是什么了。 本就有的二十只成年家鸡，老了三四只，新诞生出十一只绒毛小鸡。共留了十五颗蛋，在没有精心选育和额外干涉的情况下，这孵化率已经相当可观。 五只灵羽雉也都正式成年，每两天会下一颗蛋。为了多多繁殖，墨华做主只取一半来给族人们食用，剩下一半尝试让母鸡孵化。 目前还没有灵羽雉幼崽破壳的消息，不过墨箐觉得应该不远了。 再讨论到族人的修为方面。 有灵根的两个孩子，墨福和墨滔，都已经踏入了聚气三重的境界。因为彼此有互相切磋，进步也甚是相同，再过段时期就能破入四重。 体修族人之中，只有墨泉音试着用沾染过灵气的山野凡兽来放血制药，加入自己分到的灵羽雉蛋，以乡间山泉为引，强行煮体突破，如今已是聚气二重。 其他人则等待着有足够的资源再尝试破境，也有几个与通脉境兔妖关系良好，说服了对方一起驱动兽灵相生法。眼看着不久后也可以突破。 岩熊一家的修为倒是没有增长，墨秋晚离开后，基本是墨义为和另一个族人在尝试驯养它们。偶尔也会跟着族人们一起去狩猎，还找了不少野菜。 沉停礼和另一只点墨浑龟，一个话多一个普通的没话说。平日里除了修行，指导墨滔的妖修之法外，也没有干过别的事。 跳过这些事情，墨华又提起小凤生。 墨箐不在的日子里，小凤生咬起人来是愈发凶狠了。偶尔还会大哭，直呼想要娘亲。 她建议下次墨箐不要一去就是一个月。 墨华到底是关心还是嫌弃，墨箐也看不懂，只是摸了摸小凤生熟睡中的脸颊。 或许是因为这么小的孩子，能够看透灵魂本质吧。不然怎么会执意把她当做娘亲呢？这喜当妈搞的，她有点哭笑不得。 【此时颜染正在送小修行者回宗门的路上，还有三百里路，离墨家还有七千八百里路】 第52章 开启第二次药浴 因为准备了充足物资，又有齐家给的灵草，墨箐开始打算给每个族人都安排一次药浴。 这个想法一提出，就有好几个族人自发表示不需要，都是成功驱动了兽灵相生法的人。 新功法显然让她们很满意，没多久，就有了突破的征兆，不需要等着资源来破境，因此想把药浴的机会让给其他族人。 剩余的没人反对，墨箐也就给大家都准备起来。 这次的煮体载物，是一口青铜大鼎。 墨箐一开始看到它胜似黄金的色泽，还以为齐家买错了东西。后来才知道，时代久远，被风沙吹过掩埋后，这种金属会呈现青绿色，因此才叫青铜。 实际它就是黄金的模样。 感觉有点暴发户。墨箐瞧了瞧从殷烁那里要来的配方，兔神果真是有不少好东西的，这些个药浴配方，有的能提升资质，有的能快速增长修为，有的能强化灵识。 不过所需材料，目前墨家还负担不起。墨箐决定先用最基础的净体配方和聚气境体修破境所需的入道汤。 头一个要进行药浴的当然是墨家的第一个妖修墨滔。 小孩几天不见就大变样，墨箐才出门一个多月，回来时就发现大多族人都长高了不少。尤其是墨滔，快六岁的年纪，个头已经超过八九岁的族人了。 或许是妖修之法过于痛苦，使得墨滔都习惯了，因此她进入药浴中时，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要不是沉停礼在旁边焦急得吱哇乱叫，直呼家主太无情，将这么小的孩子放锅里炖煮，简直要吃人。墨箐还以为净体配方上说的血肉苦楚是假的呢。 顺便她还纠正了一下沉停礼，这是鼎，不是锅。 第二个自然就轮到了墨福，只是她毕竟年纪小，也没遭受过什么非人的痛苦。入鼎后不过一息之间，满头冒汗，眉间蹙起，双目紧闭，好几次疼得好像快昏过去一样，还是咬咬牙挺下来了。 第三个……墨箐看了看墨华，只见对方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需要，丝毫不给面子地走了。 那她也只好把主意打到小凤生身上了。 像墨福这样刚满九岁的孩子都差点没扛住…… 墨箐抱起小凤生，看着她宽淡泛红的眉毛，底下卧着两颗星星似的眼睛。小家伙可爱得紧，看得心里还是有点不舍得让她跳鼎里去煮的。 “娘亲！我也可以！”小凤生挥了挥拳，一副很是不服气的样子。 “都说了，要叫家主！” 墨箐叹了口气，行吧，怎么也改不掉这个称呼。你说可以那就可以，大不了捞出来就是了。 就这样，一岁多的小凤生迎来了人生中头一遭过程痛苦的药浴。 这次可不比上次温和，走起路来才刚利索的小娃儿入鼎的那一刻，就忍不住爆发出震天的哭声。直听得周围的族人们心疼，纷纷看向家主。 平日里再怎么混世魔王，族人们也从不讨厌调皮的小凤生，个个都把她给宠成心头宝，哪里忍心再看下去。 墨箐刚要上前去把小凤生从鼎里捞出来，就被齐闻给拦住了。 “家主，甜甜还没有说要出来！” 短短几天就打成一片的好姐妹，看起来很是了解小凤生。 齐闻的话语刚刚落下，鼎中便传来挣扎的吼声，像是在体内对抗沸腾的药水。小凤生缓缓点了点头，虽然哭嚎声还是断断续续地传来，却真的没有半点要放弃的意思。 既然这样，墨箐安下心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凤生，一旦她有要撑不住的迹象，就立刻捞起来。 出于某些考虑，墨箐在几鼎药浴里，各加入了一份，从城主府拿来的宝贝。 那天，管意笑让她在五个盒子中选一个，她看起来是随手一选。实际上，既然有探查能力，木盒中是什么东西便瞒不住她。 五个木盒中各有十份丹药，作用分别是助人迅速提升修为、临场爆发潜力、小幅度提升资质、稳固心神预防走火入魔、疗愈致死的伤痛。 墨箐短暂地在提升修为和提升资质上犹豫了一会，很快下定决心选择了后者。 有大黑这个采魄境在，加上她对自己进境速度的自信，真到了交贡税的时候，不至于连打肿脸充胖子都做不到。至少有五分可能骗过去。 血肉阶和蕴魂阶差距犹如鸿沟，不是单单提升修为的丹药可以弥补的。 最优的做法，就是拖延贡税上交期限，骗过灵符宗使者，帮助有望成为优秀战力的族人提升，一直到墨家恢复大半实力。 当然，最好还是能灭掉灵符宗。 墨箐真的不喜欢给别人做附庸，尤其还是这种压榨周边小族的。她可是听说过，灵符宗势大欺人，周边的小宗门跟小家族，为求庇护，都必须上交年内二分之一的收成。 有的家族，因为立族老祖不是生神境，族人没有灵魂刻印。每当有婴孩出生时，拥有灵芽的那些，都要强制送到灵符宗内抚养，只允许这些家族留下一个独苗。 而拥有灵魂刻印的家族，送去进学，也只能做个外门徒生，不得触碰宗门核心功法。 要不是墨家先前实力与灵符宗不相上下，恐怕也是被压榨的一员。 灵修是能够在资源缺乏时，也迅速成长起来的战力，因此墨箐会先想着把好东西优先留给有灵根的族人。 至于体修族人，墨箐只选定了三个:墨泉音，墨义为，墨秋晚。 墨泉音敢于在没有资源的情况下，寻找材料强行破境，就说明了她慧勇兼具，极有可能成长为不逊于灵修的战力。 而墨义为，明明是步入修行路最晚的人，却是族中最早达到聚气境一重圆满的体修。勤奋踏实，值得培养。 至于墨秋晚，她前不久正式与兔照一起驱动了兽灵相生法。这门功法本就讲究一个契合，一人一妖，力量相融很是顺利，没多久便突破了境界。 破境后，墨秋晚发现自己与灵兽间的亲切感似乎更加强烈。除了大黑不是很理会她之外，族中灵兽已经任她差遣。 虽然墨秋晚拒绝了药浴，但不妨碍墨箐把丹药塞给她。 最初墨箐是想着不要将丹药之事告知族人的，毕竟族内体修起步一致，本就只有天资和勤奋懒惰的区别而已。 有什么好东西，只要不拒绝，基本每个族人都能分到手。如今却要挑出几个，做特别对待，难保不会有人心怀不满。 但墨箐思来想去，试探过好几次，发现大家哪有自己想的那么狭隘。感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羞愧之下公布了丹药的存在，以及使用去向。 她坦明自己是经过主观挑选，才给予这些人特殊待遇。如果其他族人也想要，可以通过突出表现自己，或做出特别贡献来获得。 大概是因为这制度跟原来的墨家大差不差，不仅无人反对，还因为墨箐足够坦诚，在族人们心中的地位变得更高了。 纯朴小村民是真好满足啊。墨箐在心底给自己捏的那把冷汗，总算也能甩掉了。 【此时颜染正在送小修行者回宗门的路上，还有二百五十里路，离墨家则有七千八百五十里路】 第53章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兔子村呢 赶在春三月的尾巴溜走前，墨家结束了第二次药浴煮体。 随着春季离开，夏季来临，原本温暖清爽的风，渐渐变得燥热烦闷，落雨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时常晴一刻，雨一刻，变化不定。 五里内的房屋建筑基本都已经竣工，全新的规划跟原本的结构相似又不相同，整体风格也做出了新的改变。 墨泉音显然是想过要将整个墨家重建，因此这小部分建筑中尚且没有类似于星塔的特殊建筑。只是当做小型聚集地来设计，错落有致，大小道路分明，由一道大分支，向前延伸到主府处，看起来是想构建出一个叶脉状的建筑群。 为了修建它们，墨箐自己也听从指挥，干了半个月的土木活。 历经了人工挖地基，纯手工打泥、砌砖开槽、安装各种固定装置后，墨箐更加坚信上辈子选兽医是对的。 连她这个修行者都觉得枯燥，凡人干起来岂不是没两天就双目无神了？ 如果今后都能就地起高楼就好了。墨箐心底想了半天，又没注意到身后来人。 “上次想要土豆长大点，这次想要凭空建房屋。” 墨华端着一碗白米粥，目光冷淡: “家主，你是从什么桃花源来的吗？” 我刚刚讲出来了？墨箐指了指自己，并不开口。 结果墨华根本不理会她，把白米粥递过去，转身就离开了。 自己这个家主当得真是一点威严都没有。她摸摸后脑勺，单手重新将头发绑起来。 粥还是温热的，墨箐看着上边盖着的两片菜叶子，新作物已经开始种植，长势喜人，都能拿来配白米粥了。 花费几个月时间，就连秋季也开始向她招手时，墨箐便达到了煅骨境四重圆满，离第五重只有一步之遥。 愈是想突破，就愈是艰难，犹如被卡在深海珊瑚中的一尾小鱼。 因而她改变策略，开始在族中积极干些杂事，把修行都抛到脑后，从烟火生活中找一丝的顿悟机会。 期间她开班教导不识字的族人，给修为浅薄的那几个做对练，时不时还去请教一下殷烁。 这可是一个妖神！关系好到可以做指导老师，她有什么理由不去运用这层关系呢？ 不过这也导致墨家的兔子数量激增，已经进展到平均每个族人身后跟着五只小白兔的程度。 唯一令墨箐遗憾的是，她至今连一只小白兔的耳朵都没摸到。它们似乎都有意识地躲着墨箐走，只要见她有要上手抚摸的意思，就立马开溜。 时间比兔子更加迅速，一转眼，秋天的风染黄了树梢，落叶乘着顺风车，飘着飘着，触地化尘。 去年的这个时候，墨家被邪仙柳蛇袭击，死伤惨重，险些不复存在。当初埋下的众多土冢，其上长出了新苗，带着一丝丝血的仇怨。 包括齐闻在内的所有人，都聚集在土冢的跟前，气氛相当沉重。 墨箐站在最前方，将酒肉饭摆在案桌上，凝望着远处。 现在的墨家，跟一年前刚刚遭难时相比，已然天翻地覆。 煅骨境四重圆满的当代家主。 聚气境之中，灵修八重者两名，体修六重者一名，体修五重者两名，体修四重者四名，灵修二重者一名，不知修为者一名。 齐家齐闻，为家主随从身份。夏二月时灵根成熟，封印破除一道，跃升为聚气境十重修为，目前还在加以稳固。 妖族沉停礼，借助兽灵相生法，也顺利达到了聚气境十二重圆满，静待破境契机到来。 它的同族又接连醒来两位，都是聚气境十二重圆满的修为。如今，家族中一共有四只点墨浑龟，皆是只差一步便能跨入通脉境。 可为战力的灵兽，则有采魄境一重的困脉幽犬大黑，和实力整体与通脉境十重相当的岩熊一家。 加之有兔神殷烁的帮助，族人们与众多小兔妖彼此切磋琢磨，各自也都有了较为不俗的战斗力。至少同一个境界中，想打赢墨家族人，还要费好些力气。 但这些比起灵符宗，甚至是边林城的任何一个修行者家族，都还不够看。 墨家成长得很迅速，但还不够迅速。 有内情的庞家，灵符宗，邪仙柳蛇，兔神的仇敌……都将是墨家未来要面对的一道道坎。 更何况，她还要护住齐家交给她的人。身世神秘的齐闻，并不知道自己给墨家带来了多少麻烦。 殷烁让手下兔妖给墨箐传过不少消息，有几个修行者，隐匿身法很是高超，很多次差点躲过了巡逻兔的监视。 每次将要找寻去向时，那些人便消失不见，想必这就是当时给齐家投毒的势力在作怪。 这一切墨箐都没有跟齐闻提起过，一个七岁孩子，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修行跟快乐。 祭拜过已逝族人们后，整个墨家都进入了修行狂热的状态。因为知晓，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抵御危机，每个族人心中，都无比急促。 这时的墨箐，才真真正正地感受到，来自血海深仇的怨恨，有多么具象化。想起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周围炎热的火浪……她难以突破的境界，开始松动。 听闻家主跑进林子，又去了兔妖族那边，跟首领大人打得有来有回。族人们传得有鼻子有眼，只知道那天再回来，墨箐已经迈入煅骨第五重，将最难啃的骨头给碾了过去。 秋一月的末尾，是小凤生的生辰。 得了空的墨箐，在厨房捣鼓半天，才拿出一个跟鸡蛋羹似的作品，上面沾着白色的奶油，还带着不少糖粒。 满了两岁的小凤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哄。小家伙用勺子挖着吃，也不管味道，囫囵吞下去，连连叫好。 已经学会叫家主的小凤生，一双眼水蒙蒙，可怜兮兮地看着墨箐:“生辰这日，我可以叫您娘亲吗？” 再一次被萌得团团转的墨箐选择了同意。 旁边的墨华露出些许嫌弃的神情，掏出手帕给家主擦擦脸上的奶油。同时还不忘告诫旁边的齐闻，以后千万别变成这个样子。 齐闻此时已经八岁，不见变得乖巧，反倒因为有小凤生在的缘故，更加顽劣。只是怕家主责罚，她便将目光投向了村外的森林。 要不是某天让墨箐抓个正着，估计两只小花猫就要跑出结界的庇护之外。 好好说教了一顿后，墨箐知道小孩最难劝，光说不听。于是先自己跟齐闻切磋了一番，再安排了大黑来看管两个不经事的孩子。 打服了再扔个狗狗保姆，没有比这更原始的了。墨箐无奈，毕竟人手也不够，家族发展还有很多事情要干。 推平了煅骨境中最难突破的硬茬，墨箐的修为也开始快速提升，恢复了以往畅通无阻的感觉。 到了冬二月，整个墨家结构已经完工了四分之一，开始有了功能性建筑。例如锻造宝器需要的锻造屋、丹师必要的炼丹房、造灵纸宝绸所需的织坊…… 以及墨家最原初的活计，制墨所需的大片场地院落。 墨家的每个人都熟知制墨流程，知道最详细的配方。但泄不泄露都无所谓，因为最主要的材料取自妖族身躯。 没有通妖秘诀的人，大多只能与妖族形同陌路，甚至是成为仇敌。若肆意屠杀或奴役妖族，就会引来妖族强者的不满，容易赔上身家性命。 在此方区域，能同妖族共存，彼此间情谊深厚、互惠互利的家族，墨家是独一份。 现在，墨家有能力，也有材料，重新开始制作上等的灵墨了。 与之相对的，墨箐想到，既然灵符宗都可以以符修为主成为割据一方的土皇帝。墨家自然也可以修习符咒，当做辅助，那战力不得噌噌涨啊？ 打定了主意，墨箐准备再一次下山，去寻找优秀符师。总之先学来一门好手艺，然后给族人们倾囊相授！ 说去就去，时间可不会等我！ 因此，当墨华看到房间里的字条时，差点没把它当场撕碎。 “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自己开溜得快。”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今天恰好轮值到了家主洗碗。 【此时颜染正在送小修行者回宗门的路上，还有二百里路，离墨家则还有七千九百里路】 第54章 下山看看去 这次墨箐只有一个人，起初还十分新奇，想走哪里就走哪里。但不过一小会，身边没有叽叽喳喳的墨秋晚，她反倒觉得还有些安静过头。 半夜里下山，怎么也是躲不过巡逻兔的。墨箐知道每一只眼睛泛出金色光芒的兔子，便是巡逻小队长，直接与它通讯，就可以联系殷烁。 认真请求了好一会，兔子小队长才做出吱吱的回应。 大意是:“只要你自有分寸就好，兔妖族会一如既往地巡逻，不必太顾虑家族。” 果然还是大前辈懂，修炼这种事，怎么能一个人窝在家里摸索呢？当然是多多出门，才能快速成长！ 有了兔神的保证，墨箐喜滋滋地下了山。 她出门时只带了墨家令牌跟储物手镯，什么钱财都没有，甚至还故意穿得像个流浪行者。如今正是冬季，恰好可以去齐家收先前承诺的贡税。 才走了一半路，天上开始落了白色小精灵。这些调皮的雪花可不会躲人，以至于齐业裘打开门时，看到墨箐浑身雪白一片，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个时代的粗布衣裳实在太磕碜，毛毛躁躁的，最容易沾上这种雪绒花。 墨箐在齐家跟齐乐桑简单寒暄了一会，还不等她亲自提，对方就将贡税给呈了上来。 其实不免有点怀疑，齐乐桑是没话可叙旧了，才赶紧切入正题的。毕竟连“墨少主又长了一岁”也拿出来说，尴尬得墨箐大冬天就开始冒汗。 因着墨家在边林城的威势，加上恢复了修为的齐老祖时不时爆发一下气息，暗示其余三家安分些。这段日子里，没人敢来找齐家麻烦。 别家不敢硬抢齐家的生意，甚至不敢用价格战来使坏。很快城里就有不少流言，称齐家或许要超过庞家，成为边林城的第一大修行者家族了！ 于是这年也是时来运转，挣得比往年都多。 这贡税虽说是每年家族收入的五分之一，但不一定是非要用灵石和真金白银来上交。只要够得上价值，主家也不介意，用物件来替代是种常见模式。 齐乐桑拿不准墨箐的态度，便都准备上了。 一边是七百灵石和八百两银子，一边是两坛齐家酒、十头肉牛、十份灵草、四十斤玄铁、十五颗聚灵丹、十五份迷酒散。 聚灵丹内含有大量灵气，当修行者疲乏，难堪一战时，吃下一颗就能迅速恢复精力。平日里修行使用，也能快速炼化大量灵气，用来锻打身躯。在聚气境很是有用。 迷酒散，则是齐家自己的独特配方。泡入干净的水中，不一会便融化，将水转化为酒，香气四溢。既然带了个迷字，就说明它的作用不仅在酒，这是一种特殊迷药，对聚气境的修行者有用，入腹即倒。 墨箐低头考虑了一会，那些凡物暂且不提，灵草墨家也还不太缺，这两种丹药就聚灵丹对族人有些用处。 经过考虑，墨箐选择了二百灵石、八百两银子和聚灵丹。其余的便留给齐家自行发展，毕竟没落家族初起步，她也有些感同身受，乐意放宽松些。 这一大堆东西收入自己的小储物手镯时，竟然不由自主还诞生了些成就感。原来这就是收税的感觉！ 这下，墨箐更不想上贡给灵符宗了。 她这储物手镯，只是个人使用，空间并不大，也就一个小院子差不多。二百灵石和八百两银子塞进去时，就占据了三分之一。 即便这样，储物手镯的价格也在五百到一千二灵石之间。除非是不缺钱花的家族，否则很难人手配备一个。 既然都来城里了，不拜访一下城主也说不过去。拜别齐家，墨箐就一路奔城主府去了。 大冬天的往两家熟人那里跑，实在有点像是过年走亲戚。 这几年墨家一直没时间正经过年，也就到了日子做些大餐，夜里族人们围在一起吃大锅饭，气氛欢乐不少。次日还是该干活的干活，重回平日的生活。 管意笑这次没有出关来折腾小辈，因此这一趟墨箐只见到了管才棋。 因为今年的年末，恰好是城主上任的第十五年，需要向上一个层级提交今年的收成汇报跟大小事件。甚至还统计了人口，给黑户流民也安排了身份。 写这些东西可就不是修为能帮得上忙的了，因此管才棋忙的团团转。明明她只是少城主，却把城主该干的活都包揽了。 墨箐被老仆领着到书房时，少城主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正瞪大了盯着桌上的纸，似乎无从下笔。 上辈子写惯了报告的墨箐，凑过去看了两眼，根据情报给了点建议。 管才棋大为欢喜，叫老仆拿些糖丸过来，自己也端出了装满玩具的小盒子。 看得出来少城主很喜欢孩子，什么哄小孩的花样都有。可惜自己不是小孩，不吃这套。 墨箐手中拿着一瓶五颜六色的糖丸子，在城主府薅了四五十斤上好的兽肉就离开。 天色不早，她还惦记着去年说要潜入庞家偷武技的事情。因着那时还没学过潜行和隐藏气息的招数，只好作罢。 这次就不一样了，有备而来。 墨家功法中还是有一门隐身法诀的，名叫“入夜深”。只不过，它并不完整。一共六层境界，功法书中却只有三层。 第一层为隐入黄昏，是“入夜深”的入门境界，达成后就可以无声无息地靠近融灵境修行者，即便驱动法诀攻击，对方也不一定能察觉。 第二层为隐入浅夜，达到这个境界后，哪怕是生神境强者，也能轻易瞒过去，自己能以血肉阶，随意出入蕴魂阶层级的侦查结界。 第三层隐入子夜，到这里时，墨箐就有些看不明白了。最多能够知晓，若是达到第三层境界，饶是尊者境想要发现自己，也得费一番功夫。 这么强力的功法，却被埋没在犄角旮旯中。大概有两个缘故，一是昔日墨家强盛，边缘没有家族与之匹敌，不需要这样的能力，二是…… 它实在太难了。 “入夜深”整本功法，全部晦涩难懂，驱动时稍有不慎，便落得气息紊乱，非得调养两天才能继续修习。 墨箐也是一边自己研究，一边请教殷烁，差点经脉堵塞，才勉强入门。 入门也够用了！ 驱动法诀，墨箐的气息消失在街区之中。 第一次当小偷，还真有点刺激。连长了不少个头的墨箐跃上庞家府门，直直向着藏书阁方向去。 现在的她长得可不是通脉境时，九岁的稚童模样了。突破煅骨境时，身躯就会强制成长，令其尽快发育成熟。 毕竟煅骨时重铸的，是浑身百骨。而年纪尚小的孩童，还有不少骨骼静待生长。境界不给人等待的时间，隐藏在幼小身躯中的筋骨会被强制抽出，然后锻打重造。 因此现在的墨箐，虽然才十一岁，身体瞧着却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一副充满了力量和责任的模样。 庞家主已经不可能是她的对手了，在境界的压制下，除非对方有超出血肉阶的秘宝，否则只能被墨箐按着揍。 要不是无缘无故把人家全灭，声势太大，对家族名声不好。她才懒得管真不真相的，见一个打一个就是。 这次潜入，除了偷武技之外，她还要好好问问，墨家这次的遭难与庞家，究竟有什么关系。 【此时颜染正在送小修行者回宗门的路上，遇到了对方的同宗师姐，托付过去后，终于能重新赶路了。 她循着命星的方向，探查变数的命运之线，发现源头竟然与自己的线路彼此交织。 就好像，变数的出现，是因为自己一样…… 看来为了搞清楚，天道母亲所说，自己惹的祸，她要更快赶到才行。 还有七千八百五十里路】 第55章 这不是送上门来的替身吗 “这是什么？” “这又是啥？！” 夜黑风高时，少女在庞家藏书阁里，把功法秘籍翻弄的到处都是。 “武技倒是不少，但实用性不高，学了也是鸡肋……”墨箐随意翻开两本体修法，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又扔到了身后。 灵修法比体修法要好那么一点点，使用的是大众功法普天术，但毕竟没有辅助修行的法诀，因此进境举步维艰。 “这些功法中满是瑕疵，却刚好能够驱动运行。” 这大概就是堆满了bug，但还是可以启动的程序吧。想让一只鸽子飞起来，不一定是扇动翅膀，也可以是转动鸟头。 这样一看，边林城中的这些小家族，除非搞人海战术，否则根本不能与墨家族人硬碰硬。 这大概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对！墨家可还没死呢！ 一连扔过去百来本功法秘籍，想着再看一本，没用就走了的时候。墨箐凝住了神色。 这本功法藏在最后一层，遮盖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像这般胡闹，大概是找不到的。 “引雷？” 这是一册攻击法术，内容简明易懂，修习条件也不苛刻，只需要拥有金、水、木三相灵根中的一种，就可以修行。 引动自然天雷，降临在自己指明的地方。 这样好的功法，庞家为什么不拿出来用呢？还将其塞进这么狭窄的地方，生怕被人发现一样。 “与其留在这里落灰，倒不如送我好了。”墨箐迅速翻看，扫过一行行法诀，很快记在了心中，随后把“引雷”收进了手镯之中。 因为淘到了好东西，她又重新充满信心地翻找起来。只可惜庞家的底蕴太弱，剩余的法诀没两本，锻体法也是较为弱小的沙石炼身法。 看来齐家输就输在了修行法速度慢这方面。墨箐研究了半天，她也看过齐家的修行法，灵修法除了普天术，还有一门专行水木二相的春池循身功。 这门功法十分独特，只要拥有水相或木相灵根其中之一就可以修行。若是二者皆有，自然是更好，独有一个也可以跟另外的修行者合修，效果相同。 春池循身功是一门非常打基础的修行法，在丹田灵根处造出水池，其中的“水”便是灵气聚拢后凝结而成的液滴。一滴一滴填满整个水池，便可以毫无门槛地突破每个小境界。 但与之相对的，太慢了。一层水池便是一重小境界，猴年马月也修不到煅骨境。比同境界强数倍又如何？来自大境界的碾压是不讲道理的，基础打得再好，身死道消时也是枉然。 目前她见过修行这门功法，进步最快的还是被灌顶过的齐闻，现在都还整天稳固修为呢！ 而庞家的修行法，虽然灵修法进境艰难，体修法进步却十分夸张的快速。 墨箐探查时就发现了，庞家的高层修行者，灵修只有三个，体修却有七八个！不过，因为庞家目光短浅，体修者的修为都只能与灵修者持平，不然虽说基础不足，光凭境界碾压，也算是一种本事。 没什么好东西了。墨箐起身，驱动法术将功法秘籍都胡乱塞进书架中，乍一看还挺整齐，细看才能发现分类全乱了。 她也不管，跳出窗外，径直朝着庞家主的厢房而去。 只不过她来得不是时候。 “庞大人想不想再要一个孩子？” 从厢房中传来一个男子的温声细语，听得墨箐整个人起了鸡皮疙瘩。 “我那无灵根的郎君，哪有你乖巧听话？若是你能助我诞下伴生灵芽的孩子，定不会少了你的好。” 这……墨箐虽说早就想到，以这个世界的社会结构来看，有这种事很正常，但真碰上了，多少还是有点不适应。 “呃唔——” “噫……” 墨箐有点忍不住，被里头打情骂俏的语调恶心地退后两步，然后猛的转头—— 跟一个浑身穿黑的女子对上了眼睛。 “你是谁？！” 对面的女子压低声音，语气中颇为惊讶。她竟然完全没感觉到身边有人！ “我才要问你是谁！” 墨箐抽了抽嘴角，她也就是一会功夫没有探查周围，庞家内部就多了个跟她一样的不速之客。 “我可是来行侠仗义的！”那年轻女子笑了笑，指着屋中说道:“庞家向凡人下放高利息的借款，使得不少人家沦为终生奴隶，实在可恶，我要替天行道，先杀了庞家主，再杀了所有做过恶事的庞家人！” 又是抢人店铺又是放高利贷的，庞家要是搁上辈子，那是妥妥的黑社会啊。 “你呢？你是庞家人吗？” 年轻女子眼神怀疑，上下打量着墨箐。 “我嘛……” 墨箐的脑内一瞬间想出了很多谎话来。 但什么谎话都不如真话像假的。 “我是灵玄山脉墨家的家主，有事情要拷打一下庞家主。” 不是质问，而是拷打。 年轻女子瞪了瞪眼睛:“你？一个小毛孩，家主？” 墨箐也像刚刚年轻女子打量她一样，打量回去，不太服气地说道:“你瞧着也不比我大，我是小毛孩，你又是什么？” 两人在外头低声争斗，屋里头的庞家主还躺在温柔乡里起不来，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将要有性命之忧。 “不与你争斗了，我答应过人家，要将庞老贼除掉！” 年轻女子争辩得口干舌燥，生气地推了墨箐一把，发现没推动，自己反倒被钳住了手臂，怎么也抽不出来。 “你帮我问一件事。” “不问！” “不问，就不让你进去。” “你这人怎么这样！” 本来墨箐都做好了打算，问过柳天游袭击墨家一事，庞家是否知情，知情的话又是否参与，参与到什么程度。然后酌情看看是要杀死，还是断去四肢。 现在有个送上门来的，身份神秘，实力也不比自己弱多少的家伙要干差不多的事情。 多做多错，那她借别人的手做不就等于没做，等于没错了嘛！ 当然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你……你想问什么……” 年轻女子似乎是放弃了挣扎，只是仍然不肯低头。本就是吊俏眼，看着凶，无力服软后，怎么还有些像大猫？ “你只需问她:庞家是何时、如何与邪仙柳蛇勾结，祸害人族的。又是与什么势力联合做这个叛徒，企图挑起两族纷争的。” 墨箐的神情极其认真，要不是拽着手臂不放的动作实在太无赖，年轻女子心底还想夸夸她蛮有正义感。 至于什么，她是墨家家主这种事。年轻女子肯定是不信的，一个家族的长辈都死光了恐怕才能轮到个小毛孩继任吧。 “这都不止一个问题了。” 年轻女子撇撇嘴:“松开，我帮你问就是了，没胆气，怎么不自己去？” 谁知道庞家有没有什么秘密手段，能把人临死前的记忆抽出来看呢？本来也是赌它没有，现在有人替干活，连赌的风险都没了。 “我可是一代家主，亲自干活像什么话？” 洗衣做饭耕田打泥都亲自下场的墨箐，脸不红心不快地说谎。 【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还有七千八百里路】 第56章 你也无依无靠吗? 次日，整个边林城都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庞家死了许多人……” “让他们平日里鱼肉百姓，真是活该！” “有少城主的管教还不服，如今又被神秘人袭击，我看啊——” “庞家迟早要倒台！” 墨箐一面听着街口人们的议论，一面坐在牛车上，靠着稻草打了个哈欠。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无衣，见这家伙闷闷不乐，从储物手镯里掏出一葫芦酒来。 这可是她从齐家厨房那里顺来的，正巧齐业羌自己开小灶，她胡扯两句喝酒伤身，就顺来了这二两酒。 “昨日打得挺痛快，别不开心啊。” 墨箐拿着葫芦在无衣面前晃荡了两下。 “小毛孩喝什么酒？” 无衣嫌弃地摆摆手，推开了墨箐的酒葫芦。 两人的相熟，还要从昨天夜里，在庞家主的厢房外开始回忆。 墨箐松开了手，年轻女子只是轻哼一声，跟一身黑的做派不同，光明正大地闯入了厢房。 庞家主的惊呼声只出现了一瞬，随后半点声响也没了。墨箐双手触地探查，发现屋内还没死人，就大概明白，年轻女子懂得一些结界术。 虽说墨家也有关于结界的秘籍，但这东西真不是一般人看两眼就会的。墨箐能很快学会攻击与辅助的法术，却对这种东西一窍不通。 还是得师傅领进门才行。 不过一会，年轻女子就从厢房中出来了。庞家主和屋内男子的生命气息也消散了。 “问出来了吗？” 墨箐上前去，习惯性用手帕擦去对方脸上的血迹。 年轻女子愣了愣，恶狠狠地拍开墨箐的手:“你干什么！不知道不能随便触碰陌生人的脸吗？” 这她还真忘记了，平时在族里帮大家随手擦擦脸上的污渍，每个人都挺高兴的样子。 “问出来了，但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大概见墨箐并不是故意的，年轻女子重新恢复了平静，她缓缓说道: “庞家并不是要与整个人族为敌，只是想趁机窃走墨家控妖的秘宝。 而这秘宝消息又是从灵符宗内无意间得知的，据传拥有通妖秘诀跟控妖秘宝的话，就能使天下妖兽为己所用。” 源头又是灵符宗，看来这个无良宗门想吞并墨家很久了。 年轻女子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又继续说道:“邪仙柳蛇途径边林城时，庞家放出了有关秘宝的消息。传到人耳中，只是有助于突破的好宝贝，传到妖耳中，却是全然不同的意思，恐怕没有妖族能容忍人族拥有操纵妖的宝物。” “所以，邪仙柳蛇才会特地来袭击墨家，并不是单纯地路过灵玄山脉而已？” 甚至于，灵玄山脉被吞去的镇山灵兽，也只是受了墨家牵连，是无妄之灾罢了。 “应当是的。”年轻女子点点头:“传言说，邪仙柳蛇杀戮无穷，这虽不假，但她为躲众多仇敌，定然不会随意在人族地界屠杀与城池相近的家族。” 柳天游一开始，或许是极端愤怒的，说不定她知道挟妖令的存在，知道这样秘宝背后的故事。 但墨家，真的直到被屠灭，也没有将它拿出来反抗，因而她又放过了墨箐这一行人。 她也是被人心所利用的。 但被利用是另一回事，这改变不了墨家与柳天游有着血海深仇的事实。更何况，十年后，二者注定要有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可避免。 “所以……”年轻女子的语气放得十分柔和，似乎是在同情。 毕竟邪仙柳蛇的恶名赫赫，这附近的任何一个家族都抵挡不住她的怒火。 “是的，墨家如今只剩我一个人了。”墨箐面色带上悲伤，倒不全都是假的:“我墨家并没有什么控妖秘宝，否则便拿出来与之抗衡了，哪有什么宝贝比命更重要呢？” 先代家主墨岚丞，为了不让挟妖令再次现世，确实付出了比命还重要的代价……自己的性命、族人的性命，甚至连家族几代的底蕴积蓄也叫别人拿走了。 “难怪，你说你是家主。” 年轻女子面露不忍，随后眼神又坚定起来:“正好我也是受人之托，要铲除庞家恶人！我助你报仇，将参与此事的人尽数斩杀！” 随后，从储物法宝里拿出一张面罩:“我知晓你担心什么，戴上它，没人会看出你是谁的。” 看起来像是个好骗的江湖小虾米，阅历不深，别人说什么信什么。 当晚，两人一前一后，从庞家主厅开始向外延伸，盘问了大半人数，有露出破绽者、接连求饶者、死不悔改者……都被利落地杀死。 这也是墨箐第一次，亲手杀死人族。 对她来说，这实际上是一种训练。她迟早要跟灵符宗打一次的，她若留手，丧命的就会是她的族人。 尸体瞪大双眼直挺挺倒下的时候，墨箐是想吐的，但又莫名冷静镇定。她与前少主的记忆已经融合得如自己的一体那般，也兴许是如此，她的内心很快平静，再次动手时也不那么犹豫了。 倒是年轻女子，即便明显阅历不深，单纯好骗，却在杀人这方面干净利落，不见丝毫其他感情。 就像是已经做惯了这种事一样。 “你说，受人之托。” 墨箐靠在门沿，等着年轻女子将一个人的头颅砍下。 “是哪个朋友受了庞家欺负吗？” 年轻女子摇摇头:“不是朋友。” 她一边轻快地杀着人，一边讲述自己受谁所托。 庞家在边林城，开设赌坊，收放高额利息已经很久了，从好几任城主前就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以至于如今的少城主，即便厌恶极了这种压榨凡人的行为，也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将其制止。 这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罪恶，是怎么也铲除不干净的。明面上管得严厉了，私底下还是照样干。 “我初到此处，遇到一个好心的老大娘，以为我是从别处来的流民，给了一碗水和一块饼子。 大娘说，边林城有三个家族特别坏，喜欢抓流民进城做奴隶，要打上烙印，这辈子也翻不了身。让我考虑着，去别处瞧瞧，还给了些干粮当盘缠。 实际上，那时我只是碰到了不好惹的灵兽，伤得不轻，才显得那么狼狈。不久后，我便恢复如初了。 再次见到大娘时，她悲痛欲绝。 原来是女儿在赌坊打杂，叫客人缠上，非要她来玩两把。玩输了，她一个小伙计自然是无力偿还筹码。 谁会敢告诉家人呢？当大娘知晓的时候，女儿已经连着还了三月的利息，本金半点碰不到。 就算是变卖了家中所有物件，也够不着那一半。最终，女儿还是成了庞家奴隶，恰巧分给了个不好伺候的主人。 只两天，她就死了。” 年轻女子杀人时毫无波动，讲述这些事的时候，却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手中人头裂成一片一片。 “我不是受大娘的嘱托，而是受我自己心中的嘱托。” 再往外头，就是些庞家支脉。比较不成气候，大概也做不成如何坏事，明日被主脉的惨状一吓唬，保准把尾巴都收起来。 左右夜里还剩点时间，墨箐跟上年轻女子，一路跳跃屋顶，最终停在了小石头房子的前边。 “大娘，我已替你们都报了仇！” 她声音愉悦，脚步轻快放松，敲了敲门，里边却毫无动静。 “已经睡了么？” 年轻女子满脸疑惑。 “那不肯定的嘛，都这般晚了，再过一会，天都亮了。” 墨箐笑了笑，叫她往旁边去，窗户口探一下，说不准凡人百姓起得早，这会正朦胧着醒来呢。 两人又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这个时代还没有玻璃，百姓也搞不起油纸窗，都是用木头做成门的形状，带个锁才封上的。 从缝里隐约看得清里面的样子。 年轻女子凑过去眯着眼睛看，浑身僵硬地定在原地。 “你怎么了？” 墨箐碰了碰她的肩膀，见她还是没反应，正要推两下看看。还没碰到，对方就跑开了。 只听大门那边轰隆一声，墨箐急忙赶过去，年轻女子站在屋内，一片漆黑。只余下四面石头墙壁的小屋子里……横着的一根木杆底下，是垫着几块碎石头，吊死的一个老人。 “大娘说，我像她女儿。那是她的老来子，郎君病弱，早逝，她就一手带大了孩子。” “要是这孩子能早些成家就好了，她想看着女儿欢天喜地的成亲，最好学一门技艺，别总在赌坊里打杂了，赚得是多，但不长久。” “没人这样打开了心跟我讲话、聊天，我在家闷得很，那都不算是家。我只是……想先干了实事，再来告诉大娘…… 你瞧，我为你们报了仇。” 年轻女子上前去，把老人从绳结上抱下来。尸体已经僵硬着，天气寒冷，倒是没什么气味。 墨箐与她一同沉默。 人世间总有这样的事情，多不胜数。 大娘的女儿埋在屋头后边的一块地，旁边正是早逝郎君的土墓，年轻女子便将大娘也葬在此处。 “墨家的，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一时间墨箐还不知道回答什么，在年轻女子看来，她同样是孑然一身。 “我？要去变得更强，还要学符术。” “那我就跟着你。” 她看向墨箐，摘下黑面罩，一头乌紫色长发披散而下。 年轻女子面目清秀，双眸坚定，周身气质显露出她或许不一般的身份。 “你……那你叫什么名字？” “无衣，天衣无缝的无衣。” 【此时颜染还在骑马赶来的路上，她觉得自己已经上路颠簸了一年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还有七千七百五十里路】 第57章 猛虎和大蚯蚓 换下了一身黑的无衣，如今正穿着墨箐从小摊买来的粗布衣裳。也不是她没有自己的衣服，主要那太华丽了，出门在外，穿着艳丽还眼生的家伙，多半要被打劫。 加上墨箐也不想搞得好像自己是无衣的小书童一样，那就只好一起穿粗布麻衣喽。 两人就好似凡人一般坐在牛车上，出城路上有百姓看到墨箐，都是悄悄瞥上一眼，又匆匆离开。 街头到处传着庞家大乱的事情，最高兴的大概就是何家跟齐家。一直以来被压一头的两家，这下有机会狠狠地落井下石了。 “喂，小毛孩，那些凡人怎么好像有点怕你的样子？” 心情不佳的无衣偶尔抬头看看周围，很明显就能发现，百姓总投来视线，又急忙转移，很是不自然。 “我墨家余威尚在，换句话说……”墨箐伸了个懒腰，闭上眼睛: “所有人都认为，墨家安然无恙。” 没有什么比真假参半更好的谎言了。 “你倒是挺厉害。” 无衣靠着稻草，一扭头，见墨箐已经睡着，呼吸声均匀，纤长的睫毛垂下，随着一路颠簸摆动。 真亏一个修行者还能睡觉啊。难道不该是打坐冥想，运转功法吗？那可比睡觉舒服多了。 “大骗子。”无衣轻声说着:“骗过了众多凡人，说不准，也骗了我。” 牛车只将两人送到城外十五里路，再多往前，就是一片兽林，生活着不少中低阶灵兽，凡人轻易不会靠近。 据无衣所说，她误入这片兽林，被其中的兽王偷袭，受了重伤，死里逃生，才摔在边林城的城门附近。 考虑到无衣有煅骨二重修为，身上还带了不少法宝，墨箐判定兽王应该是一只中阶上品，且有不少奇遇，但年纪不大的灵兽。 低阶的三个品级尚且不必考虑太多，像嗅觉灵敏的寻宝鼠、肉质鲜嫩的灵羽雉、鳞片锋利的白纹鱼，它们的用途大多不是战斗。自身在野外时，有的战斗力，甚至比不上体积大些的凡兽。 从中阶开始，灵兽的躯体不仅只是饱含灵气，食之可增长修为，而是诞生出了不一般的灵智，有了相当强悍的战斗力。 中阶下品灵兽，成年时若没有奇遇，最多但也必定能随着时间推移，达到通脉十重的强度，并且体内会凝聚出兽丹。 中阶中品灵兽，则从诞生起，就有了相当于聚气五重的修为。只要成年，基本都能达到通脉十二重圆满的程度，寻到合适契机，就能破入煅骨境，得到第一次血脉进化变异的机会。 而中阶上品灵兽，不必寻找什么契机，从聚气十重开始，时候一到，攒足了一身修为，自然而然触发体内灵火，灼煅本体骨骼。 那团灵火，就是中阶上品灵兽，与更低级灵兽最本质的区别。这是它们体内仙种的前身，突破下一个大境界的关键所在。 并且，中阶上品灵兽的血脉进化变异几率更高，甚至有几分可能在煅骨时突破品阶，化为后天高阶下品灵兽。 先天和后天自然是有些区别的，前者天生强悍，起步便是蕴魂阶，后者是靠修炼和运气赶上来的，突破品阶后，必定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比高阶更厉害的灵兽，就智慧得如同妖族一般了，可镇守一方大域，若是守护某个家族，可保其繁荣昌盛千百年。 至于这方地域，肯定是接触不到这样厉害的家伙了。 “兽王长什么样？” 两人在兽林里行进了一会，走到哪里，就有被惊醒的灵兽弹起身子，跳入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这些还都是比较普通的灵兽，低阶下品中品一类，攻击性不高。估计在兽林之中是食物链底层，整天如惊弓之鸟。 远远也有见过中阶下品的灵兽，已经略带灵智的它们也很识趣，不想自讨苦吃，只是遥遥相望一会，便很快隐入密林之中。 “是一只雪白的母虎，脸上有道撕裂伤留下的疤痕，两只前爪的黑色部分更多，舌头是橙红色。” 无衣回想着，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墨箐。 通常来讲，如果不是御兽师，很少有人会特意关注灵兽的品类境界。无衣自然也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虎，只能描绘它的长相。 “你还知道它是母的？” 墨箐有些惊讶，在那么紧急的时候，无衣竟然还有空去确定灵兽性别？ “小毛孩。”无衣白了她一眼:“你听说我说完啊！” “因为我闯入时，恰好见她带着崽子。虽然我不太了解灵兽，但也知道，带崽灵兽，一般是母兽。” 原来如此。墨箐点头，悄然蹲下，双掌触地，探查能力一启动，整片兽林的情况一目了然。 这是一片无主的森林，面积只有灵玄山脉三分之一那么大，但因为有无数灵兽每日争斗，显得不那么平和。 在兽林中心，有三处标注着红色闪光的小点，这说明它们对自己具有相当的威胁性。 展开详细信息，看起来像是一对震地龙正在攻击聚雷虎。 聚雷虎的旁边还有两个小白点，细看下发现它们修为浅薄，虽是中阶上品灵兽幼崽，却仅有聚气七重而已。 “无衣，你不会是打算让我给你报仇吧。” 确定了方位，墨箐扭头看向无衣。 “是你说想变强才带你来的，否则我一个人也能报仇。” 无衣挑眉，一副“难不成你临场要跑？”的样子。 “那你可要失望了。” “你真想逃？” “白虎和它的幼崽，我全都要了。” “啊？” 墨箐话音刚落，一下跃上树梢，像一只矫健的猿猴，游走在杂乱的众多藤枝其中，很快便甩开无衣很远距离。 突然被扔下的无衣气急，取出一样法宝，也顾不得周遭树木有不少被撞得七倒八歪，循着墨箐的踪迹追过去。 已有目标的墨箐挑选了距离最短的路线，赶到时两头硕大的震地龙恰好将聚雷虎钳制得死死。两只小幼崽趴在母亲身后，声音虚弱地叫唤着。 这场面有点似曾相识，但聚雷虎可没有岩熊好说话。 即便面前有两头来势汹汹的震地龙，它仍分出几分精神来关注忽然闯入的人族。 “小毛孩！你跑那么快干什……” 无衣好不容易才追上来，脚下踩着的形状怪异的飞行法器，与聚雷虎对上视线，登时便激怒了它。 只见它撞开两头震地龙，撕咬住其中一只，将其扔向半空。半边身子都在地底下的震地龙被猛然抽出，有些不知所措，身躯抖动两下，又急忙旋转着想要重回地下。 墨箐当然不给它这个机会，当即驱动法诀，两道金光化为刀刃，一面挡住震地龙向下逃走的路线，一面在空中散做五团金刺，直直扎入它环纹的身躯。 另一只震地龙见同伴被伤，黄豆大的眼睛里竟还能瞧出几分愤怒来。 顾不上真正的目标，另一只震地龙嘶吼着冲向墨箐，口器大张，发出震耳的嗡嗡声。 它的同伴配合默契，也强忍着疼痛跟着张开口器，发出同样振幅的声响。 状似一头巨大蚯蚓的中阶中品灵兽，震地龙拥有一项了不得的神通，那便是共振嘶鸣。 一般震地龙会两三结团行动，因为它们视力差，身躯相对其他灵兽更为柔软，单独行动容易沦为别兽的盘中餐。 因而聪明的震地龙学会了组团行动，利用自己嘶吼时发出的干扰音波，与同伴共鸣。 双重嘶鸣下，一旦被它找到了与敌人相同的振幅，就能利用音波将其轻易撕裂。 “无衣！”墨箐回过头去想提醒一下无衣，就发现对方早已被聚雷虎压制住，不得已需用防身法宝支撑。 不是，你这就不行了！？ “这老虎有问题，它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无衣大吼着，唤出两张符咒，雷火波动，一左一右朝向聚雷虎袭去。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发现一路上有不少城镇。 这些城镇就如同她先前生活的地方，落后，充满饥饿，修行者不管凡人的死活。 按理来讲，收成不好的时候，当地城池的修行者会帮助凡人催熟作物，收取相应的报酬。例如劳工、银两，不多，只是一种象征性。 对修行者来说，凡人的力量虽然低微，但毕竟是构成整个人族的基石，上至王朝，下至府城，都会给予凡人良好的待遇。 但凡事总有例外，有些府城，土壤贫瘠，当地人民饥一顿饱一顿，需要用到修行者时，却总被赶出门外。 拿着俸禄却不干活的官员，很多，多到颜染也不知道见过几个。 她走走停停，每遇到一个这样的城镇，就留下来一段时间，教导这里的凡人百姓如何依靠自己灌出常年肥沃的泥土，发放自己培育的高产量种子。 事了拂身去，再不留下一丝痕迹。 颜染骑着马时，看到一片片田地，雪绒覆盖了大地，偶有小草芽顽强地破土而出。 或许来年，会是一个吉祥的丰收年。 还有七千七百里路】 第58章 初遇煞气 “什么？”墨箐有些疑惑，使用木相法术缠绕住两只震地龙，强制性打断了它们的嘶鸣。 只见无衣的雷火符咒袭中聚雷虎的身躯，一股毛皮焦味缓缓散开，在烟雾之中，虎眸血红，竟好像感觉不到疼痛般向她扑来。 爪牙凶狠，速度极快，本就有些不敌的无衣躲闪不及，眼见就要承下这一击。 “嘶……” 千钧一发之际，墨箐跨步猛冲，先一刻挡在了无衣的身前。 聚雷虎的利爪中含有几分雷电法意，刺入身躯中，带出一片血肉的同时，几近麻痹了墨箐的整个后背。 “看来常规手段，还收服不了你。”墨箐疼得有些龇牙咧嘴，体内灵气飞速运转，联想到之前在庞家藏书阁拿到的“引雷”。 她低声笑起来:“运气真好，你的雷之道即便在灵兽中也算得上优秀，正巧——” “我用得上！” 用以麻痹猎物的雷电法意被墨箐尽数吸收，她默念引雷法诀，灵气汇于掌心，稳住下盘。 这些动作不过须臾，两掌合并，从中浮现出一颗球状雷电。 “这是……？！” 无衣瞪着眼睛，这道雷法是她在熟悉不过的基础。 绽放出层层紫色光芒的球状雷电朝着聚雷虎而去，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在击中它的前一刻，变换了轨迹。 化作两道不同粗细光线的雷电直直射入了震地龙再一次尝试嘶鸣时的口器之中。 “真招数在这呢！” 聚雷虎只顾着防守这道雷电，忽略了周身的情况。注意到的时候，墨箐已在它硕大的头颅下，看似弱小的拳头向上冲击，差点敲碎了它下巴的骨骼。 一股股血红色的气息从聚雷虎的额顶缓缓溢出，十分不祥。 “无衣，那是什么？” 来不及在战斗中探查了，墨箐趁着两头震地龙还被体内雷电折磨的间隙，上前去将它们紧紧捆牢。 手中凝出一柄金刃，对着震地龙的心脏处狠狠扎入。连着三下，两头震地龙才陷入濒死状态，不出意外的话，一刻钟内就会死去。 “是煞气，但这东西已经销声匿迹上千年了。” 无衣神色严肃，一次性召出六张符咒，雷火相合，化作一个圆环:“去！” 圆环裂作三圈，一环一环地穿过聚雷虎的身躯，趁着它刚受击缓和的时间，将其圈套困住。 “奔雷！” 数十道碗粗的雷电如乖巧的宠物一般，环绕在无衣的身边。 当她话音落下，一道道雷电冲向聚雷虎，交叉方向冲向它的头颅。霎时间，令人惊惧不已的轰隆声从天边传来，那是真正的天雷！ “引雷！除煞！” 双重雷电困在聚雷虎的额顶，那一缕缕的血红气息被天雷熔炼，只挣扎了几刻，便消散不见。 不过与之相对的，聚雷虎伤得更重，一身漂亮的皮毛焦痕累累，被黑白毛发覆盖的面孔中透露出明显的疲倦。 它仍挣扎着要站起身来，用凶狠的目光看着无衣。 墨箐抱着两只聚雷虎幼崽两步跃到它面前，熟练地使用通妖秘诀，将力量注入巨大虎身。 她冲无衣使了个眼色，静下心来与聚雷虎的兽识沟通。 本要斩草除根的无衣只得轻哼一声，解开了困住聚雷虎的雷环，去将两头震地龙肢解回收。 或许是感知到温暖亲切的力量在替自己调息治愈躯体，聚雷虎的目光也随着无衣的离开渐渐变得温和起来。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墨箐点点头，将两只小幼崽放到地面。 没有了雷环的束缚，又有墨箐帮助治愈伤痛，聚雷虎趴下来，舔了舔了幼崽们的脸颊。 随着修为的增长，墨箐发现通妖秘诀竟然能在经过妖兽同意的情况下，读取其中的记忆。 因为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运用，这头一次还是有点生疏。 在聚雷虎的记忆中，它是这片森林的绝对王者，除了它以外，这里没有其他中阶上品灵兽，因此虎一家过得十分滋润。 直到某天有个人族闯入其中。 因为唐突出现，聚雷虎将其认为挑衅的入侵者，二者发生了一场大战。这是个比自己更加擅长雷法的人族，法术不足肉体来补，它瞬间改变战术，利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将人族撞出很远距离。 虽然击退了人族，自己却也受了不轻的伤，于是带着两只幼崽歇在洞穴中。 不久后，在它伤势还未痊愈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来的两头震地龙没有任何预兆地出现并偷袭了它。 尽管都是中阶灵兽，但只有中品的震地龙自然赢不过上品的聚雷虎。 两头震地龙明知打不过，还是不停挑衅，将要受重伤就立刻撤退，就像有谁在其中指挥似的。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个把月，因此聚雷虎的伤势不仅没有好转，还持续恶化着。终于在今天，看到震地龙靠近自己的幼崽，它实在忍不了，产生了愤怒。 墨箐在这段记忆中，敏锐地发现了，震地龙在靠近两只小幼崽时也是从头顶溢出一缕缕血红色的气息。 这些不祥的气息像是在蚕食着生命力，才使得两只健康活泼的小幼崽如此虚弱，还只剩聚气七重。 聚雷虎赶到后，与两头震地龙展开战斗，那些血红色的气息便换了目标，寄生到它的体内。 被寄生时，聚雷虎的意识模糊，只能凭借本能行动，眼前覆盖着一层猩红，充满杀意。 “呜吼……”聚雷虎发出低吼声，伸出舌头也舔了一下墨箐。 从来没有被这么大的动物舔过，墨箐擦了擦脸上的口水。 墨箐并不是很擅长疗愈法术，即便有通妖秘诀的辅助，也只能恢复些许皮毛。聚雷虎的内伤仍然很严重，加上被无衣的雷法击中，要想真正转危为安，恐怕得将它交给更厉害的家伙才行。 想到这里，墨箐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大黑兔子。 殷烁的真身仍然在沉睡恢复中，但以假身的能力，肯定是能治好聚雷虎的。 “有个去处，不知道你乐不乐意？” 墨箐将手掌轻轻按在聚雷虎的额头，一条明晰的道路便出现在了它的脑中。 拥有通妖秘诀者，能够让灵兽感到安心和亲切，因此聚雷虎了解到墨箐并无恶意后，颇具灵性地点了点头。 “不过，要是你忽然出现，肯定会被当做入侵凶兽，所以——”墨箐咧着嘴笑起来。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不断赶路实在太无聊了，好想打劫强盗啊，有没有强盗过来让她打劫…… 还有七千六百五十里路】 第59章 别说是叫师傅了，叫妈也行 “你可真是个做商人的料子。” 无衣看着聚雷虎一家远去的身影，走到墨箐身边，语气不满。 “与其说是商人，不如说是合格的家主。”墨箐双手一摊，随便敷衍了一下对方。 以治伤为条件，聚雷虎答应了与墨箐签订天道契约。 人与兽之间的天道契约无非是三种:主仆契约、平等契约、家族契约。 最前者自然是字面意思，主人与仆从的关系，主人身死，仆从也活不了，而仆从死了，主人还可以再多找几个。通常大家族给后辈找初学灵兽时，就会签订这样的契约。 而平等契约，就没有谁使唤谁的道理，二者间更多以深厚的情谊来维持稳定。人与兽相辅相成，在日常事务中彼此帮助，战斗中配合默契。 家族契约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只要家族不灭，签下了这份契约的灵兽，就能与之共享气运。如果它们乐意，可以跟随族中的任何一人，亦或者谁也不跟，只听从家主安排。 这些灵兽同样可以接收到来自家主的刻印传声，身上会带有家族特有的气息。它们会对家族中人产生亲切感，通常会生活在家族领地，其后代会一代比一代更好驯化，成为强悍可控的战力。 必要时，家族所属灵兽也要与族人一起并肩战斗。同样的，如若家族覆灭，所属灵兽也将灰飞烟灭。 墨箐与家族中所有中阶及以上的灵兽，签订的都是家族契约。 不过无衣并不了解御兽，还以为墨箐所用的天道契约，是面向个人的那种。 “转过身去。”无衣抿着嘴，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你就不疼吗？身后还滴着血呢。” 听到她这么一说，墨箐才反应过来，整个后背让聚雷虎一爪子撕裂得面目狰狞，衣裳都让血液浸透了，不时滴落下来，脚下的土地也跟着变得黑红。 怎么可能不疼……反应过来的墨箐，脸上的表情又变得龇牙咧嘴起来。 看她顾着疼，也没转过身，无衣按着她的肩膀一转，从储物法宝里拿出一个白玉小瓶，弹开瓶塞，撒出些许浅红色的粉末。 “疼、好疼……”墨箐只觉得后背忽然剧痛，就跟当初踏入煅骨时被重组了血肉骨骼一般。 “别叫了，马上不疼了！” 无衣收起白玉小瓶，一把拍在墨箐后背上。 “呜啊……咦？” 刚要下意识痛呼出声的墨箐愣住了，刚刚的剧痛只持续了几秒钟，这会确实完全不疼了。她仔细感受身躯，发现后背血肉已然愈合，洁白如新。 只不过粗布衣服不经折腾，坏成这样实在窘迫，墨箐从储物手镯里取出先前买来备用的粗布麻衣，转过头，冲着无衣眨眨眼。 “……干嘛？” 无衣被看得发毛，瞪了墨箐一眼。 “现在轮到你转过去了，我要换身衣服。” 这话听得无衣满脸通红:“好像我稀罕看你似的！”立马背过身，目光紧盯住某个角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还挺好玩的，这个初入江湖的傲娇小猫，真是一逗就炸毛。 “小毛孩，刚刚你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 刚把粗布衣服套上，墨箐整理着身上的着装，确保令牌还挂着。听到无衣语气别扭，好像要道谢又拉不下脸的样子。 “其实你也不用那么护着我，毕竟昨晚我俩才认识。”无衣像是补充点什么一样连忙讲起来: “而且、我有法宝在身，受了伤也能很快恢复，不管怎样死不了的！” 这就是典型的青春期小孩做派，超级别扭，但凡抒情一点的话就讲不出口。 墨箐收拾好自己，戳了戳无衣的肩膀。等她转过来，就娴熟地伸出手去捏脸。 “不都说了不能随便碰陌生人的脸吗！” 无衣瞪着眼睛，但没有拍掉对方的魔爪。 “完全是因为责任感，现在我们算同伴，怎么可能让你死呢？”墨箐笑了笑，两只手齐上阵，把无衣的脸颊捏成年糕。 “再说了，还不是看你那么菜，要那一爪子下去我也要死，才不管你呢！” 因为听到不太熟悉的用词，无衣忽略了后面的话语，只是疑惑道:“菜？什么菜？” “就是弱的意思。” “什么？！你才菜，你全家都菜！” 无衣气得摇头，甩开了墨箐的手，立马换上另一副表情:“你不用说这些来激怒我。” “本少……本姑娘的魅力无限，有人乐意来挡刀很正常。” 墨箐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鄙视。 真是太会给自己找补了，明明差点没被聚雷虎一巴掌拍到西天去。 “另外，我有事情想问你。” 两人找了个积雪较薄的地方坐下休息，无衣忽然问起一些事情。 她好奇墨箐的雷法基础术，这道“引雷”是从何而来。毕竟市面上只流通五行的基础术，这些特殊的属性，从入门到高深，都算一种机密。 不过也有的宗门会考虑到越多人学会基础术，挑选好苗子时就更方便，会小范围开放些许功法的内容。 早在跟聚雷虎它们战斗时，墨箐就猜到无衣的真实身份或许跟雷法宗门有关了，并且地位多半不低。 只是这个地方，也就是徵州，并没有相关的大宗门。 要是兴师问罪呢？已经惹上一个灵符宗了，再多添一个敌人，就大大超出了墨家可以承受的范围。 因此墨箐还是实话实说了。 “应当不是庞家盗窃了这门功法，更有可能，是从别处机缘巧合寻来的。” 无衣并无要怪罪的意思，只是让墨箐收好法诀。 雷法基础术，在她的故乡已经慢慢公开，时间一久，多多少少也会传到这里来，过段日子，会这门功法也不稀奇。 “那我也问问你，战斗时，比起武技法术，你更擅长符咒？” 墨箐可眼红无衣抽出符咒时那财大气粗的架势了，一拿就是好几张，不要钱似的到处用。 “哦——我记得，你好像说要找个师傅学符术对吧？” 无衣唇边勾起一抹笑，眼神得意:“你想学不是不行啊，叫声师傅来听听。” “别说是叫师傅了，叫妈都行啊！” 感觉无衣的符术水平绝不逊色于灵符宗那些家伙，墨箐心想捡到宝了。 要是她身后有尾巴的话，早摇上天了。 她一学会，转手教给所有的族人，应付灵符宗也便多了几分胜算。左右它和墨家之间的天道契约内容，仅仅有上贡的条件。 一旦墨家趁贡税日期到来前，将整个灵符宗灭掉，这份契约也自然不做数了。 族里刚开始重启灵墨制作，族人们头一次正式参与这项工作，大家都格外认真投入。 她才不乐意把族人的心血都白白让给灵符宗呢。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还有七千六百里路】 第60章 符术师傅十七岁 “我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没骨气的人？”无衣嘴上嘟囔着，手边的动作却没停，数出来二十张空白符纸，整齐排列在墨箐面前。 只要能让我和族人们一起活下来，过得更好，骨气这种东西算得了什么呢？墨箐只是面上笑笑，并没有把心里话讲出来。 “我只教给你最基础的五行符咒，至于更深入的知识，恕我不能倾囊相授了。” 无衣目光认真，从储物法宝里唤出一小团黑色硬物与兽毫笔。 她说的墨箐当然理解，自己的看家本领怎么可能传授给只认识一晚上的陌生人。 符术一道的秘籍墨家自然也是有，但大多过于浅薄，没有大用，有些真材实料的秘籍又脱离了初学者的范畴。 至少墨箐自己看不懂，殷烁作为妖神，对符术虽然也有相当理解，但就这方面，她并不是个好老师。 无衣讲起各种概念以及玄而又玄的符文书写时，将其一段段切开，用诙谐幽默的方式把最基础的，本该繁杂无聊的部分变得简单易懂起来。 只在这一天讲是肯定讲不完全部的，无衣说符术的基础知识相当庞杂，在没有入门秘籍的情况下，光靠她讲解，至少需要两个月时间。 只有了解了符术其中的原理，才能正式开始学习五行符咒，而这又要花上半年时间。 无衣刚要开口叫她好好考虑清楚，还没说出一个字，就让堵住了话头。 “一年内，我不仅要学会符术，还要变得更强，至少也要抵达煅骨境十二重圆满。” 距离下一次上交贡税，已经不足两年时间，但墨家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族人突破到蕴魂阶。 只靠大黑的话，一定不够。她最多能请来的援军只有兔妖族，至于城主府，恐怕不会轻易插手。 就连小小庞家也敢因觊觎秘宝，引诱邪仙试图趁乱打劫，更遑论灵符宗这个占据一方的宗门？ 只要灵符宗没有放弃挟妖令，就有可能拼尽全宗之力灭除墨家。 墨箐可不敢赌它收了贡税就乖乖离开。 极有可能在发现墨家真情况时，演变成你死我亡的局面。 她还不够强，甚至连装作墨家遭难前一半的实力都不足。 先代家主墨岚丞，可是采魄境三重强者，就连灵符宗宗主，也要礼让她几分的人物。 “你这是给我提条件呢？” 无衣双手环抱在胸前，颇为无奈。 “快点变强总不是坏事嘛！” 墨箐微微一笑，捏住一张空白符纸。 要修习符术，这种符纸可不能少。制作工艺、材料配方，墨箐都已经从无衣这里知晓了。 与传统纸张不太相同，符纸所用的材料都必须具备灵气，通常使用五行属性均衡的灵材。 不同属性的灵气制成符纸，会给相应的符咒提供助力。例如无衣先前使用的雷火符咒，想再提升一层威力，可以使用具有火相属性的符纸。 符术之所以难以修行，一方面自然是它晦涩难懂，需要修行者头脑清明，聪慧过人，另一方面却是一分钱难倒众多英豪。 就连无衣随手拿出的空白符纸，其造价也达到了一灵石两张的程度。加上初学者绘制失败的概率极高，有时百来张符纸也不见得成功一次。如此，那花费的成千上万灵石几乎都打了水漂。 墨家族人想修行符术，一定要有稳定的符纸来源才行。 “灵材这种东西当然可以自己种植，根据所在地区选择，此处水草丰茂，四季分明，春夏秋三季又十分潮湿。” 无衣与墨箐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两人早已离开兽林很远，进入了更加荒无人烟的山脉。 “应当选种扬雪柳、灵水杉、垂须榕这样的灵材。” 对种地才一知半解的墨箐不认识无衣说的这些树木，更不懂该如何种植，只得是默默在心底记下。 家里太缺一个会种地的了！什么时候天道能再出现一次，给自己派发个超级种田人？ “不过，符术一道，并不是只学会画符就没问题了。”无衣说着，使了个法术，将黑色硬物凭空消磨，竟出现了几滴墨水。 她提着笔，现画了个普通的符咒，一气呵成。 “你试着驱动它看看。” 墨箐接过符咒，上面是一种完全陌生的图画。毕竟她先前压根没接触过，看不懂也正常。 体内灵力传入符咒之中，只一瞬，它便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咦？” 墨箐扭头看向无衣，发现她又画了一张一模一样的，但使用起来，比自己手头这个要亮堂许多。 想着会不会是自己驱动时，使用灵力太少的缘故。墨箐再次运转体内法诀，刚传去不到十分之一的程度，符咒便裂开了。 “这是……？” 得意洋洋的无衣轻点符咒，顿时光芒更盛。 “驱动符咒不是简单的传输灵力，若是越多越好，在战斗中使用符术的意义何在？” 这么一想也是，使用符咒本就是图个方便迅捷，威力强大的同时损耗极少。 要是像墨箐这样非传入许多力量，就要让它简单发光得更亮些，实在本末倒置。 “每一种符咒都有属于它自己的纹路，用最少的灵力完美贯通其中，就能使得符咒威力最大化。” 无衣耐心讲解着: “不必担忧自己记不住那么多符咒的纹路，只要充分了解最基础的符纸，今后遇到陌生符咒也能一下子摸清门槛。” 类似于上辈子的数学课，纵然每道题的数字不同、答案不同，但同一题型的解答方法始终殊途同归。 简单来说，就是在套公式的基础上能够自己摸索。 “另外，其实符术不止于符纸这一种载体。”无衣见墨箐思索认真，忍不住想说些题外话。 “还有什么？” 墨箐果真对此感兴趣。 “但凡汇聚灵气之物，皆可充当载物。” 无衣的眼神顿时从师傅模式转换回原来的骄傲模样。 “也就是说……” 这话有些启发了墨箐，符纸确实是最稳定且常用的载体，但从没有人说别的物件就不可以！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眼眸里看到了不一般的光芒。 “衣物灵草也可以！” “用活人也可以！” “………” “………” 墨箐想问:你认真的吗？ 她是万万没想到无衣的内心有这么凶残，用活人画符，使用符咒时，岂不是炸裂得血肉内脏满天飞？ 真是想想都掉理智。 “你……到底学符术学了多少年？” 学着学着都这么变态了。 无衣哪里瞧不出来墨箐这一脸的惊恐，只是不屑于解释，昂着头扫了她一眼，说道:“自然是年幼时就开始修习，大概十五年吧！” “能问一下你现在几岁吗？” 好在身上带了手帕，还能擦擦汗。 “本姑娘年轻着呢，芳龄十七。” 符术师傅十七岁，而且是个有点危险的变态。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还有七千五百五十里路】 第61章 灵玄山脉的好邻居 聚雷虎一家刚抵达灵玄山脉时，就有巡逻兔发现了，它们纷纷散开，速度一个赛一个快。只有一只眼泛金光的小兔子，直直盯着猛虎与它的两只幼崽。 通过小兔子的视线，远在巢穴洞室中的殷烁眉目微落，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小家主使唤起妖来，真是毫不客气。” 聚雷虎得益于身上家族契约的影响，一路通畅地走到了兔妖族的巢穴。数十只小兔妖围成一团，冲着它们叽叽喳喳，充满了好奇。 自打灵玄山脉的镇山灵兽被柳天游吞食，没了领头的“地主”在，其他地界的霸主们当然会想扩张领域。 前些时候来来往往试探着的还是聚气、通脉境界的侦察兵，最近却陆陆续续出现了煅骨境的凶兽。 虽说现在的殷烁已经能够离开洞室，杀死那些挑衅者轻而易举，但煞气的出现，令她不得不隐蔽起来。 她的假身不过是取用了真身的毛发，混合些许力量聚集制作的，作为意识载体已经有些勉强。 若是遭到了煞气侵蚀，只怕意识会被挤出假身，让杀戮的本能给控制住。 在这片小地方，蕴魂阶已然是最强者。一旦假身失控，从灵玄山脉开始，周遭的城镇、山区、森林都有可能死伤惨重。 其中她最为不愿伤到的，便是墨箐心中挂念着的家族。 “聚雷虎……煅骨四重吗？” 殷烁思虑着:“小家主让帮的忙，兔妖族定是会答应的，但最近我们也有些自顾不暇。” 还不是那群本土煅骨境灵兽都让柳天游吓破了胆，连着一年多没有出现在地面上。都这样了，殷烁怎么可能指望它们来抵御其他地界的入侵者。 聚雷虎母亲显然知道殷烁是想谈条件，便将自己的两只小幼崽推到她的面前。 “我喜欢和聪慧的生灵交流。”殷烁笑了笑，简单查看了小幼崽们的身体状况，并无大碍，只是被吸取了部分生命气息，休养一段日子就没问题了。 “治好伤势后，一只幼崽留在我这，另一只则送往墨家。 待到一切平息，凶兽不敢再来进犯，我就放你离开，如何？” 一妖一兽达成了共识，殷烁笑笑，开始探查聚雷虎的伤势。 对她来说，这点伤还是好治的。不过……其中煞气留存过的痕迹，令她很快严肃起来。 千年前曾感染世间无数生灵的恐怖煞气，是想要卷土重来吗？ 晋升兔神的那一刻，继承无数记忆的殷烁十分清楚，那年煞气出现时，世间大乱大祸，是如何的魔幻残酷。 小家主定然不知道那么久远的事情，处理聚雷虎体内煞气时，应当也是走运，碰到的品阶不高，才顺利解决。 “若是真身完好，我又何必苦恼……”殷烁让聚雷虎一家到巢穴别处休养。 仅剩自己一人时，挥手，现出巡逻兔所看到的画面。 墨箐离开后不久，族人们只不习惯了一小段时间，很快又各做各的，行动十分顺畅。这都要托墨华的福，年幼的孩子如同小管家似的，把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 并且……有另一伙不速之客，来到了墨家。这次的目标不是齐闻，而是看起来十分平凡的墨华。 二者时常在无人的角落见面，每一次都是不速之客们失落而归。 “这孩子，也不简单。” 殷烁对墨华的真实身份并不感兴趣，只要这背后的势力对墨家并无敌意即可。 或许，墨华有个不属于墨家的，真正的名字。 真想知道等墨箐回来后，亲自发现最信任的小管家跟其他势力有联系，却一声不吭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想着想着，殷烁忍不住笑起来。 “忘却了曾经陪伴的那几百年，可真是自私啊，小家主。” 她喃喃自语着。 “不过，可喜的是，打上我的印记，再想摘下来，可没那么简单。” …… “——阿嚏！” 墨箐揉了揉鼻子，明明她已经是煅骨境修行者了，怎么还会像个凡人一样受了凉就打喷嚏呢？ “无衣，你刚刚说的，煞气的故事是什么？” 一直学习符术也实在无聊，为了重新打起精神，墨箐干脆问起有关聚雷虎身上血红色不祥气息的事情。 “那是老故事了，若势力没有千年底蕴，还真不知晓呢！” 自知手头掌握着墨箐想学的东西，无衣面对起她来，越发显露出自己真实的性子。 不知不觉两人已然边走边学，过个了半个月之久，踏入了这片据传叫“黑潭瘴林”的地界。 说来巧合，黑潭瘴林的边界恰好就是灵玄山脉最尾巴的部分。因此二者算得上是邻居，至于这个邻居友善与否，墨箐就不太清楚了。 “相传啊，在千年前，自遥远的天边，被撕开一道微小的裂缝，有域外天魔的气息悄然潜入这方世界。 最初，它们的目标还只是无力的凡人，体质羸弱的凡俗死去几个都不稀奇，但成团成团地厮杀死去就有些蹊跷。 修行者们开始调查这些事情，从死去凡人的身躯中发现了这些血红色的邪恶气息。 吃惯了凡人魂魄生命的域外天魔，便开始和修行者们作对。两方实力竟意外不相上下，就这样僵持着，直到有一日——” 无衣神秘地做出吓人的动作。 “什么呀，快说！” 墨箐一脸无语，哪有讲着讲着忽然卖关子的。 “——直到有一日，域外天魔寄生了第一个修行者。” 不断摆弄着动作的无衣盘腿而坐，双手扶在膝盖上，看似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危机。 数十只紫红色的巨大蜘蛛将两人团团包围，尖锐的口器一张一合，黑夜里无数双猩红色的眼瞳眨动，恍若黑夜中漂浮着不甘不愿的鬼魂。 “烈火符！” 墨箐先她一步拽出符咒，向其注入一缕灵气，瞬间激活了其中威力，烈火自她指向而去，顿时泻落到黑夜眼瞳之上，光芒四起，映照得如白昼那般。 “在使用符咒方面，我打包票，你能出师。” 无衣眯着眼睛笑起来，慢悠悠唤出五六张符咒，属性用法各不相同。口中念念有词，法诀一动，刹那间，不怀好意的蜘蛛们纷纷从丝线上掉落，眼见是活不了了。 “你这是故意秀给我看吧。” 扔掉手中只剩几分灰烬的烈火符，墨箐敲了敲这些死去的蜘蛛灵兽。看起来它们都是带毒的，如果能好好分解，其毒囊可不就能卖出个好价钱吗？ 退一万步说，指不定哪天某个族人灵光一现，做了个能威胁蕴魂阶修行者的毒药呢？ “符咒先另说，我现在更应该出师的，是分解灵兽才对。” 看着另一边无衣手起刀落，血液乱喷一通，愣是没有沾到她身上半点。墨箐低头摸了摸自己的粗布衣服，洗又洗不干净，这都是第三身了，哪怕是这种便宜衣物也要二十文钱呢。 “小毛孩，比我还养尊处优呢，这种基本功都不会。” “你厉害，比我大不了几岁，成天把小毛孩挂在嘴边。” 两人你来我往一句句怼来怼去，说着说着，倒是很快将蜘蛛尸体都分解完毕。 因为墨箐的储物手镯空间有限，大部分战利品都只能放在了无衣那里。 “话又说回来，煞气后来怎么样了？” 再次回到火堆前，墨箐还是好奇刚刚故事的后续。 无衣却是摆摆手:“这种事可老套了，无非就是煞气控制精神意识，万物相杀，世间生灵涂炭。 某一日，从不出世的天道使者带命数现身，一路行，一路救，最终将域外天魔驱赶回去，以自身封印了天边裂缝。” “天道使者，是什么样的呢？” 墨箐颇为好奇，她在书里好像没有读到这么一段，对煞气的描写也很短暂，只是一笔带过。 “嗯……说是同凡人一般，没什么特别的。” 无衣呼了口气，转过头去，盯着墨箐的眼睛:“你说，天道使者一路走来，救助无数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要是救不了天下人呢？” 闻言，墨箐沉吟片刻，说道: “我想，只要无愧于眼前即可。” 这一夜，二人意外没有拌嘴到睡着，只是各自靠着背，在这片黑色森林之中，安静地陪伴着对方。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这世间众多不公，即便天晴雨好，还是有凡人百姓会吃不上饭。 回忆起幼时经历，她深深叹了口气。 或许天道母亲令她前来寻找变数，并不只是为了消解因果。 她还需要明晰整个世间，万物妖灵人魔，不去掌控，何谈传承创世？ 只要有帮到眼前人就好了。颜染将手中馒头投向路边乞儿。 还有七千五百里路】 第62章 黑潭瘴林，隐匿的霸主 自打记事以来，无衣就不曾如凡人一般躺着睡觉过，而是专心打坐冥想，运转功法，驱动体内灵气循环。 没想到睡一觉起来，精神饱满，起来伸了个懒腰，浑身上下的骨骼咔嚓作响。尽管不比灵气蕴养身体来得爽快，却也没差多少。 她低头看向还在呼呼大睡的墨箐，心里泛起一丝古怪，下意识伸手去触碰对方脸颊。 指头刚触到柔软的肌肤，还不等她收回，就让墨箐抓了个正着。 “诶，你不是说不让碰脸吗？” 怎么也收不回手的无衣一听，皱了皱眉头，冷哼一声:“像你这种小毛孩，当然碰不得我。” 墨箐松了手，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真双标啊，你就能随便碰我不成？” 不知道什么叫做“双标”的无衣选择只回答后半句话: “身份有别可知晓？” 为了不让墨箐反驳回来，无衣紧接着又回上一句:“你口中怎么总有那么多奇怪的词，又是菜又是秀，现在又来了个双标，从没听过那样的意思。” 作为穿越者想改掉潜意识里带来的口癖，果然还是很困难。墨箐挠挠后脑，装作老实地笑了笑，什么也不说。 见她又装傻，无衣撇撇嘴，也不想追问。 她们边走边学，却也不是没有目标的。墨箐探查时发觉了这附近还是有不少强者，两处山脉中都有蕴魂阶的镇山灵兽，暂且惹不起。 在五大山脉其二连接处，也就是黑潭瘴林中，却有个煅骨境十二重圆满，即将突破的剧毒灵兽。 墨箐和无衣，一个煅骨五重，一个煅骨二重。乍一看是送死，但仔细一想，两人都是打算挑战自我，要变强的，又不是非得杀了那头剧毒灵兽。 寻常的煅骨中期灵兽甚至不如煅骨初期的聚雷虎强大，自然也不能给二人带来压力。修行之路，无压力不突破，到了煅骨境其进步就一重比一重难。 面对蕴魂阶灵兽肯定只有被灭的份，但同为煅骨境就不一样了，墨箐自信还是能够跨过多重小境界逃之夭夭的。 至于无衣，她绝对有无数张底牌，估计面对蕴魂阶都不带怂的。 想到这，墨箐就不禁叹气。无衣根本是富人家跑出来的大小姐，几百几千灵石一张的符咒随便掏。 “你又怎么了？”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墨箐无缘无故长叹一声，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无衣停了脚步，唤出一沓五行符咒来，随意塞了过去。 “符咒不够了再讲，省得你傻不拉叽，就知道拿拳头往前冲，尽使一些低阶法术。” 大小姐怎么了！大小姐会发符咒！ 墨箐乐呵乐呵把符咒都收进了储物手镯，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 “心思多变，小毛孩就是小毛孩，静不下来。”无衣走在前头，拨开带刺的荆棘，有时嫌弃麻烦，干脆用雷法将它们劈成焦炭，一触化灰。 昨晚上的蜘蛛群是再没遇到，走了好一段路也只是碰见众多凡兽，零星几只低阶上品灵兽遇到二人便快速离开，丝毫没有捕猎的意思。 按理说，黑潭瘴林与五大山脉不同，虽然没有独特的镇山灵兽，却是剧毒生灵绝佳的栖息地。 因此寻常修行者也不会路过这里，更不会尝试在其中捕猎探索。这里的灵兽理应比聚雷虎占据的兽林还要多才是，怎么会半天看不着几只呢？ 墨箐单手触地，探查范围减半，仍然能覆盖住黑潭瘴林一小半区域。 大多都是没有灵气的凡兽，些许灵蛇、毒蝎、蜥蜴分布也较为零散，品阶不高。 真是奇了怪了。 “我们再往远一些的方向探探？” “也只能这样了。” 黑潭瘴林中的毒气对聚气境修行者来说影响颇大，对通脉境就构不成多大威胁，对煅骨境自然是如不存在一般。 两人就这样郊游似的行走在其中，时而逮住一只低阶灵兽去除了毒素后，又开始烤制。 走一段吃一顿，吓得周边低阶灵兽逃得更快更远。 “该不会是哪个丹师，特地把所有毒物都捉走了？”无衣十分纳闷，她记得这里没那么平静啊。 墨箐摇摇头，刚要说话，瞳孔猛然一缩，揪住无衣的手往后退去大步。 “轰！” 巨石在二人原本所在的土地留下了印记，它陷进地里几乎二分之一的程度。 有些反应不及的无衣紧盯着巨石后方。 那是一条两丈长的巨蛇，在这黑潭瘴林中，纯黑的鳞片给予了它绝佳隐匿色，黄绿色蛇瞳中明晃晃的杀意，以及来自修为的绝对压制，令两人都有些动摇。 墨箐大口呼吸着，也很是后怕。要不是她有所预感，临时探查一番，刚刚就要让巨石给砸伤，如此一来蛇兽岂不是能轻易吞食她们？ 前是柳天游，后是瘴林蛇兽，墨箐觉得自己都要对蛇产生阴影了。 “打了再逃？” 无衣轻声问道。 “打了再逃。” 墨箐回应，手中捏出法诀。 这头瘴林蛇兽是中阶中品灵兽乌影蛇，毒素猛烈，性情凶狠，领地意识不比占山为王的虎兽弱。 而它，正是黑潭瘴林中那个煅骨十二重圆满的霸主！ 乌影蛇口吐细长的信子，蛰伏在灰色的巨大乔木上，伺机而动。 这两个人族闯入了它的领地不说，还越来越嚣张，抓捕它仅剩不多的子民食用，还将外围巡逻兽给灭了个干净。 此时乌影蛇是无比火大的。 它虽然灵智不足，却先天能够驱使比自己品阶低下的灵兽，因此才能霸占整个黑潭瘴林。 如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比它更加阴狠狡猾的血红色气息，感染了它的子民，不受它控制地四处进攻，有些相遇了便彼此残杀。瘴林中生灵就是这般锐减，惹得乌影蛇数月以来心情郁堵。 无衣出手便是十张符咒，都是她最为擅长的雷符，配合她本身运用自如的雷法，瞬间迸发出数十道碗口粗的雷电冲击而去。 相比起华丽的招数，墨箐还是更加信任自己的肉身一些，运用所学武技，在乌影蛇弹射而来的瞬间，双掌迎敌，将其击退到正前方。 一时间骨骼咔呲声顺着身躯百骸响起，令人牙酸不已。 果然还未煅骨圆满的人族肉身，想跟灵兽对拼还是有些压力。 墨箐浑身发麻，身旁无衣的雷电已然缠住了乌影蛇，但效果似乎没那么好。 每当电流打击在蛇鳞上，都会被弹开很远距离，只能短暂造成微弱的麻痹效果。 “雷火……”无衣抽出符咒，又紧蹙眉头收了回去。 这里不像昨天那样，还是外围，如果使用火相符咒，点燃了瘴林毒气，不仅伤不了乌影蛇，还会连带着自己跟墨箐都逃不出火海。 乌影蛇张开血盆大口，从喉咙深处开始涌出一团一团的淤泥。 “藤锁术！”墨箐见它巨大的身躯一跃而下，碾碎了巨石，朝着这边过来，急中生智:“无衣，水浪符，快！” 巨大藤条从墨箐手中凭空生长而出，在乌影蛇吐出第一口淤泥那刻牢牢绑住了它的头颅和尾巴。 控制住乌影蛇后，无衣瞧准了机会，唤出两张水浪符。“怎么做？！”她大喊着，身旁水浪环绕。 “浸透它，让水包裹住蛇身！” 墨箐的藤蔓紧紧缠住乌影蛇，因为境界悬殊，肉身强度也不够，只能靠着人族特有的法术控制，眼见它就要挣脱而出。 一片片水浪覆盖在乌影蛇的躯体之上，几乎形成一层易碎的水膜。 “木质化！” 双手反转，将新的法诀灌输其中，墨箐手中的藤蔓转瞬化为木质状，恰好又制住了乌影蛇一刻。 大概猜到了墨箐要做什么，无衣当机立断，雷法凝聚在指尖，这一次的电流颜色乌紫，细如丝线，其威力竟然比先前碗口粗壮的雷电还强力！ 电流顺着水膜很快穿透其中肆意横行，宛若牢狱禁锢住乌影蛇的行动。较为薄弱的蛇腹被电流冲击，很快它就彻底愤怒。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还有七千四百五十里路】 第63章 打不过就偷你老家 伴随着乌影蛇的怒吼，森林枝叶沙沙作响，空中的毒气逐渐聚合起来，被它吸收入腹。电流刺激麻痹着蛇躯，顺着水膜刺入血肉，令它痛苦不已。 漆黑坚硬的尾部朝着二人甩来，连带着将周身障碍物横扫碎裂。 “走走走，它生气了，要放毒了！” 墨箐眼见手中法术已经控制不住乌影蛇，躲开乌影蛇的尾巴后，感知到周身毒素浓度正在急剧升高，连忙捂住口鼻，扯上无衣的袖子。 被麻痹得行动缓慢的乌影蛇只能恨恨地吐出毒液，尾部重重垂下，激起一片沙尘，看着已然远去的人族背影，眸中怒火滔天。 两个小东西，本以为修为差距这样大，杀死吞吃还不简单？却真是低估了她们。 再说两人逃之夭夭后，墨箐确认了乌影蛇没有再追上来后，终于放松地坐在了树荫下。 她们的确全身而退了，但也没真正伤到乌影蛇半分。煅骨境十二重圆满果真不是虚的，对上这样的强敌，若是它认真起来，自己还不葬身蛇腹？ 幸亏找准机会跑了。 “我感觉有胜算啊，你带我跑什么？”无衣抱怨着。 墨箐斜了她一眼，有些阴阳怪气:“是谁刚刚让我拉了一把，才没被砸死啊？” 一想到那时竟然没发现如此踪迹，无衣涨红了脸，反驳道: “就算砸，那点东西，也砸不死修行者啊！” 看来也是不否认只靠自己就真的被砸的事实。 “好啦，你再仔细想想，刚刚你的雷法可有破了乌影蛇的鳞片？” 两人盘坐在地上，此时浑身都有些狼狈。 无衣先是低头，嘀嘀咕咕地答没有，又一下抬起头来，皱着眉头说道: “那我也有别的办法。” 她想到刚刚墨箐提示的那个方式，利用水相符咒，带动她的雷法，水渗透之处，皆有雷法伴随。 哪知墨箐摇了摇头，上辈子做过兽医的她，只观察了乌影蛇几次，就发现它与自己见过的凡蛇不太一样。 浑身漆黑，行动时犹如一道黑影穿梭其中，这便是乌影蛇。它的鳞片坚固如铁，哪怕是腹部也遮盖着相比起来较为柔软的铠甲。 一条蛇，竟丝毫不怕敲打七寸。 水汽的确可以渗透其中，将电流送往内脏。但以这条乌影蛇的修为来看，恐怕煅骨二重境界的无衣，所施展的雷法也不够重伤它。 并且，因为生活在黑潭瘴林里，乌影蛇自然充满了剧毒，其中最为恐怖的便是它的毒牙和毒液。 刚刚已经见识过它聚合毒气，将要喷洒而出，腐蚀二人的样子。墨箐更是摇摇头，或许这次她们真的骄傲过头，找错了挑战对象。 “小毛孩，你搞错了一件事。”无衣表情严肃起来:“法术威力纵然与修为息息相关，但品阶也是不可忽略的层面。” 说着她又变成师傅模式。 “像你学会的那些五行术法，基础中的基础，法诀简单，消耗稀少，自然构不成太大威力。 但我刚刚使的，可是看家本领，那一道紫电，足以立刻杀死煅骨境九重的凶兽！” 天下功法并不是各个平等，而是分作一至九品，一品至强，九品至弱。而每个品级又分上中下三位阶。 金相化刃，木相生机，水相波浪，火相融炎，土相起石。这都是墨箐原本就会的基础法术，不过是简单的九品下位法术。 而无衣所用的紫电，却是七品上位法术“凝电丝”。 将灵力凝聚成一股丝线，极大的提升了攻击力，困住敌人时犹如钢丝缠绕电击的酷刑。 “说得好，那我请问你还能再放一遍吗？” 墨箐死亡微笑。 别以为她没看出来，无衣为了发出那一缕紫电，已然耗尽了浑身力量。不然哪轮得到她去拉扯，才一路跌跌撞撞地逃出来？ 这下无衣也没话可说了，血肉阶之内能够使用的本来也就只有九至七品法术，她如今不过煅骨二重，能用上一次凝电丝就不错了。 诚然动用底蕴可以轻松杀死乌影蛇，但如此一来，她们的锻炼便不成气候。 那可是作弊，没到性命攸关的时刻，无衣是不会动用的。 “你就厉害喽，那现在呢？离开这里，又要花时间找合适的凶兽。” 想到可能又要浪费时间，无衣的表情瞬间垮下来。 “那倒不必。” 因着有无衣刚刚在那里抱怨，两人又争论了一会，墨箐才没立刻把自己趁机探查到的东西讲出来。 “我瞧着这乌影蛇是中阶中品灵兽，花纹年轻，应当只有五十来岁，为何它能进境这么快，距离踏入蕴魂阶只差一步呢？” 不太了解灵兽的无衣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她瞧不明白非人生灵的年纪，靠着推测修为，还以为这乌影蛇已是百五十岁的老怪，才这般机灵强大。不曾想居然才五十来岁？ 要知道，能够在五十岁前踏入煅骨境的人族，在边林城就已经是天才级别的家伙了。 不过这等天才对无衣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墨箐没有第一时间把宝贝地点讲出来，只是从乌影蛇的“年轻有为”中引出真正要讲的话。 “所以，这条乌影蛇的巢穴里，应当有什么宝物，加速了它的修行速度。” 无衣点点头，又忍不住问:“那我们如何拿？没人知道乌影蛇的巢穴所在。” “我说我能闻到你信吗？” 墨箐微微笑着，反正一路上都是这样随便编个理由把无衣骗过去的，探查能力只能显露在值得信任的人面前。 “这片林子里只有毒气，可别把自己闻吐了。” 显然不信的无衣早放弃了探索墨箐背后的神秘，学着刚刚对方的阴阳怪气调子。 要说这就是有底牌的好处，二人虽敌不过乌影蛇，却有十足的胆子敢朝着人家的巢穴出发。 墨箐甚至都有点想干脆把无衣留下来好了，家族苦力可不是加一？但这不太现实，依照小说，无衣多半会被自家长辈带走，然后留给自己一地鸡毛等收拾。 毕竟有探查在，墨箐想找到乌影蛇的巢穴实在太简单。 根据战斗时探查得知的情报，在这处昏暗的山洞里，有着至少二十多条幼年青年乌影蛇，修为都在聚气到通脉不等，或许都是那条大蛇的子嗣。 它们情愿聚集在一块所守护的，正是一株形似苹果树的小型灵变果。 凡兽吃上一口，可开智启灵，蜕变为灵兽。 若是灵兽食用，便修为大增，资质也会微弱提升了一些。 这类天材地宝也同样有品阶之分，则也为一至九品，每个品级分作上中下三等。先前墨家药浴所用的灵草，都只有九品下等，最是适合聚气境初期体修。 而这灵变果，却是八品中等灵植。产量也算同类型里较高的，每年能结出五颗果实。如果有专营种植一业的灵农精心照料，一年结出十颗也不是不可能。 看到墨箐盯得眼睛发直，无衣推了她肩膀一下，略有些嫌弃:“就这东西，有什么好馋的，将我给你的符咒全卖出去，能买上五六棵回来。” 许是觉得不对劲，她又补充上一句: “说归说，你可不许将它们卖了。” 墨箐并不在意无衣对自己贫穷目光的嫌弃，只是触着地面，感受到在灵变果之下，还有些许不太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团混乱血腥的气息，萦绕在灵变果的根须周围。 难怪，探查时得到的信息，灵变果树之后被打上括号，添了一个“侵蚀”状态。 如果不除掉那些气息，就算拿到这些灵变果，墨箐也不敢让族人使用，更别提把人家连根拔起带回去了。 “我的确眼馋灵变果树，但恐怕只靠它，是不足以令乌影蛇提前百年突破至此的。” 墨箐紧抓住无衣的手。 “你有把握清除大量煞气吗？多到能感染此地所有乌影蛇的那种。” 无衣被问得发懵，忘记了自己还被抓着手，看了看没什么毛病的灵变果树，又转过来看了看墨箐: “我？清除多少煞气？”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还有七千四百里路】 第64章 这次真的要死了? 再一次确认墨箐不是在说笑后，无衣深吸一口气，一巴掌往她后脑勺拍去。 “你真拿我当………当……” 无衣半天说不出一个形容词来。 “空气净化器。” 墨箐顺口接上了。 “……” 虽然感觉是没听过的东西，但很适合现在自己要做的事情。无衣唉声叹气了一会，翻出两颗恢复灵气的丹药，一口吞下，随后颇为幽怨地看了看墨箐。 那些不成气候的乌影蛇倒是无所谓，在黑潭瘴林里的确有几分威慑力，但在二人面前只是待宰羔羊。 只要煅骨乌影蛇没有回来，无衣有自信在知道煞气方位的情况下将其根除。 时刻施展着探查技能的墨箐朝她使了个眼色。 不自觉变得越来越信任对方的无衣摊开双手，合掌凝聚雷法，向着灵变果树的方向跑去。 轰隆一声，引雷落地，来自高修为和法术威能的压迫，吓得大量乌影蛇四处乱窜。 除去有某几只较为莽撞的，吐着蛇信子，亮出毒牙试图攻击无衣。 无衣睨了它们一眼，唤出两张冰封符咒，顷刻间将几条小蛇冻在蓝色的冰块中。原先还蠢蠢欲动的蛇群这下更是不敢反抗，只能不甘愿地发出嘶嘶声。 “灵变果树的正下方根须，恐怕就是煞气源头，不如挖开看看？” 不远处传来墨箐的声音，让无衣翻了个白眼。 “靠这么近，你不说我也感受到了。” 凝聚已久的雷法中蕴含一丝真意。这是她背后所在势力代代传承给内门徒生的法术，专以灭除邪祟。 不曾想，她竟然才下山一年多，就碰上了千年不见的煞气。 只是，真实的煞气，有这么弱小吗？以煅骨境修为，驱动灭煞雷诀，就能根除后患？ 无衣一边想着，一边唤出了土相符咒，起石飞沙，在不伤及灵变果树根须的情况下，挖出了一个大坑。 血红色的气息萦绕在灵变果树根须之间，彼此粘黏在一起，似乎密不可分。 随着时间流逝，而解除了麻痹状态的煅骨乌影蛇，蛇眸中流露出一丝猩红，眼前的景象不再是森林，而是散布着血雾的炼狱景象。 又来了，从十几年前开始，它吞食了那颗诡异的灵变果之后，就不断有诡异藏在它的体内。即便它借助这份力量快速突破，成为此方霸主，却仍摆脱不了来自诡异的影响。 只是它灵智尚且不足，因此无法将这段时间感染子民的邪恶气息与体内的诡异联想到一起。否则，一定会第一时间铲除那棵灵变果树，不令其有成长的可能。 “不好，乌影蛇要回来了！” 墨箐即刻起身，两步踏出，一跃来到无衣身旁，用力一扯，却没有半点动弹。 “无衣……？”她紧张地盯着无衣，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可无衣好像被什么迷惑住了一般，眼神无光，手中的雷法运转紊乱，却犹如困兽关在球中挣扎，无法脱离。 墨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团团煞气散发出迷惑人心的光芒，一点一点朝着她的方向匍匐而来。 她隐约从中听到一个声音。 “异世……异世之魂……” “同类啊……同类……” “与我共成大业……” 血红色的煞气像是寻到了什么，忽然从灵变果树的根须中脱离，纷纷落地，化作密密麻麻的血虫，朝着墨箐蠕动而来。 本来只是对虫子无感的墨箐瞬间有了阴影。 煞气不断分解开来，血色小虫愈来愈多，几乎就要到达脚下。 “无衣、快走啊！” 她强硬地扯动着无衣的身体，却像千钧重，自己的这点气力杯水车薪。 此时墨箐不禁后悔起来，早在觉得自己太过骄傲，竟敢越级挑战乌影蛇时，就该打道回府，另寻强敌了。 现在为了这点野生灵果，竟然要两人一同葬身此地。 血色小虫快要爬上无衣的腿脚，墨箐神色一凛，咬了咬牙，再一次用力，勉强抱着腰将无衣抬离地面。 每踏出一步，都无比艰难，仿佛肩上筑着一座大山。 “来是一起来，走就一起走。” 四周的小乌影蛇早已被血色小虫迷惑，纷纷坠入深渊，被啃食为白骨。 墨箐只感觉到冰凉锐利的触感钻入了鞋底，恶心到她想吐。 “有点良心的话赶紧给我醒过来，然后一起跑路。” “听到了吗，无衣……” 一步、一步，等来的，却是狂躁暴怒的煅骨乌影蛇。 【此时颜染还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还有七千三百五十里路】 第65章 篆刻雷骨 煅骨乌影蛇的身体比不久前对战时更长、更恐怖了，黄绿色的蛇眸化为一片血红，形似挣扎那般晃动着身躯。 煞气形成的小虫越发多起来，几乎铺天盖地。它们从血红色气息中心不断向外蠕动，爬行速度飞快，逐渐融入了煅骨乌影蛇的身躯。 当第一只血色小虫顺着墨箐的皮肤爬到脸上，竟做出了最后一次分裂，融成血水，突破牙关，逼迫着她被煞气侵蚀。 而背上的无衣似乎被什么禁制保护着，只是双眼无神，像是丢了灵魂。 托无衣的福，背着她的墨箐也得到了部分庇护，勉强抵御着血色小虫的啃食。 果然无衣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这种时候抛下她，自己才是真的死定了。 喝都喝好几口了，怕你不成？墨箐索性大口呼吸起来，黏腻顺滑的一只只血色小虫争先恐后化为一滩滩血水，尽数归入她的体内。 狂躁蛊惑的力量在墨箐体内冲撞着，试图打破原本灵气的循环。 原本很是缓慢运转着的咫尺诀，在感受到煞气侵蚀的那一刻，仿佛有意识般自行提升了循环速度，很快就在墨箐体内筑起一堵高墙。 从外边来看，墨箐的全身上下都被血红色覆盖，唯有一双眼睛神色依旧，闪烁着求生的欲望。 不愿被同化的煅骨乌影蛇爆发出更加激烈的挣扎，连眼前最恨的两个人族都不管，将大量诡异逼入尾巴，随后竟硬生生折断了自己尾骨。 只是，作用太小。 煞气诡异在煅骨乌影蛇的体内留存太久，二者早已融为一体，怎么可能轻易被打出体外。 颇为不甘的煅骨乌影蛇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看了一眼墨箐。矮小的人族已经讲不出任何语言，却仍然不停止迈出脚步，即便那是无意义的逃跑。 墨箐谨慎提防着煅骨乌影蛇的行动，见它已然被煞气全盘控制，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同类……我的同类……” “你也来自……另一个……世界。” 换了芯子的煅骨乌影蛇眸光苍老，竟然口吐人言。 煞气的故事，域外天魔……墨箐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些。 “这是圣人之息……接纳它……你就能变得更强……”乌影蛇的眼珠在不经意间被啃噬，只余留下空洞的眼眶，被血红色的混乱气息覆盖。 哪门子圣人这么恶心？墨箐磨了磨牙，嘴里又涌进来一些血水。 体内两股气息彼此交缠攻击，震荡了墨箐的五脏六腑，几乎要毁掉这具肉身。 但它说的不错，煞气只稍微粘黏经脉，竟使得她好受一些，似乎身躯也变得更加坚固。许久不曾动摇过的境界也开始解封，仿佛…… 仿佛只要她的心境稍微下沉，接纳这份煞气，就能一路突破。甚至产生了，灵符宗的一切都微不足道的感觉。 “无衣…你再不醒醒，等我死了，你还活着，做鬼都不放过你。” 不再去理会乌影蛇劝导诱惑的声音，墨箐咬牙切齿，一步一步挪动着。脑海里忽然开始出现无数画面。 族人们还期盼着她回去，若是她死在这里，刚刚起步的墨家该怎么办？ 还有殷烁那家伙，她可是送了聚雷虎一家过去呢，岂不是白白成了兔妖族的打手？她才不服气。 被托在背上的少女忽闭上双眼，紧紧抓住了墨箐的肩膀，从身躯中隐隐诞出雷电的轰隆声。 紫蓝色的碎电从无衣的每一寸血肉中分离而出，劈啪作响，一丝丝真意中蕴含了无穷杀伤力。连带着背着她的墨箐，也只能挨着雷电的淬炼。 “你这底牌，不会是只剩一丝血才用得出来吧！” 从浑身针扎般痛楚，扩展到骨血被踏平延伸再压缩重组的无边折磨。墨箐只能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乌影蛇恐怖的眼洞中，竟流露出遗憾的情绪。 血色小虫被雷霆击溃，碎裂的灰雾散去，两人都得以重获光明。 “还以为你要丢下我就跑。”无衣仍是动弹不得，只是传声而来。 “你小子故意的是吧！” 墨箐真的恨不得踹她两脚。 “哼，你不知道本姑娘刚刚被煞气带到了哪里，若不是惦记你的性命，才不拼死回来呢！” “还贫，难道没有我，你就等着死吗？” 无数道雷霆组合成特殊结界，竟阻隔了煞气的侵蚀，在其中形成一片难得的净土。 在这片净土中，覆盖着强度不一的恐怖雷电，每一层每一道，都是锻体法难以做到的顶级捶打。 “小毛孩。” 无衣的传声中，带着几分不舍。 “墨箐，接下来的路，你应该要自己走了。 离开前，就让我替你做点什么。” 这种生离死别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上一章还没这么夸张！ “这是我自诞生以来，就被篆刻于体内的雷法，邪祟之克星。” “今天，我就以雷为笔，在你心口的骨上，篆刻这道法。” 墨箐明显感觉到背上的无衣变得轻盈起来，所有结界内的雷霆都朝着自己而来，锐利如笔尖、刻刀。 【颜染朝天看去，变数的命星似乎陷入了危机。 能够探测世间所有人过去未来的颜染，竟觉得心头狂跳，隐隐不安。 她要快些，再快一些！ 还有七千二百里路】 第66章 小毛孩真好骗 话语中的不舍得太过真挚，使得墨箐也不得不感到多少有些惊慌。难不成无衣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某宗的重点学生竟然没有护道者跟在身旁？ “喂，你讲清楚点啊！” 墨箐只来得及大声质问出这一句，就被无数雷霆穿过躯体，硬生生煅骨筑肉，在心口上的几处骨骼，正有陌生的文字浮现。 虽然完全看不到，也不认识这样的文字，墨箐却能一下子读懂意思，仿佛与生俱来拥有理解它的能力。 与此同时，无衣的身躯越发轻盈，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因为判断失误而产生强烈负罪感的墨箐，只能咬着牙，眼睁睁看着少女逐渐消失在空中。 被夺走了躯体的煅骨乌影蛇吐出蛇信子，一缕缕血红色的恐怖气息从口中散播而出。 慢慢地，煅骨乌影蛇巨大的身体倒在地上，失去了生命气息。 “同类啊……你终会明白……” “如此……我该另寻宿主了……” 苍老的声音好似回归天际，连带着血色乌云般的诡异煞气也消失不见。 从雷电刻骨的痛楚中解脱而出，墨箐大口喘着粗气，心口处有紫光闪烁，脑海中出现了十几道新的法术秘诀，以及多年心得。 要不是看到周围一片狼藉，以及无衣透明到几乎看不出来的倒地身躯，墨箐会以为刚刚的那一切只是荒唐的梦。 她再一次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危机四伏，即便是像这样的“新手村”，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强敌。 煞气来得古怪，上次是聚雷虎，这次是乌影蛇和灵变果树，它们仿佛在此扎根许久，休养生息，并不是无衣故事里讲的，已然被赶出此方世界，或封印得一滴不漏的程度。 “无衣、无衣！你还能醒过来吗？” 她匆忙起身，狼狈地扑到无衣旁边。 “唉，看来只能栽在你手上了，小毛孩。” 透明的无衣只是闭着眼睛笑了笑。 “你别瞎说！来是一起来，走要一起走，我可不想你死了还纠缠我！” 墨箐一时间手忙脚乱，眼泪都差点落下来。 总是和自己拌嘴的少女，逐渐化为蓝紫色的荧光，像是拥抱一般，光芒如潮水般涌向墨箐。 她喉头微动，满脸不敢相信。 “真是个小毛孩！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做鬼还要折腾人吗！” 不过下一刻，墨箐就恨不得把刚刚的伤感全实体化抽死无衣。 如同天地回音般的传声很快就再度出现，是无衣的声音，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地欠打。 “小毛孩真好骗，本少主可是炙州大派——世雷宗的宝贝疙瘩，哪可能轻易死在这种犄角旮旯。” 墨箐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眼睛，就当刚刚是为无辜的乌影蛇掉的泪吧。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小毛孩！” 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果然破得不成样子，只得再换一件了。 “别动不动就在我面前换衣服！” 等下顺手把这欠揍家伙的储物法宝都摸走，不然太不够回本了，这次这么凶险。 “我说——我是世雷宗少主——沈同裳——你听到了吗——” 死掉的乌影蛇不要浪费，切成小块，用新学的雷法去除煞气，焕然一新，带回去给族人们煲汤。 “你真生气了？” 还有灵变果树，虽然对大宗大派来说不算什么，但好歹算个稳定提供灵果的来源。收走收走。 “墨箐，我变成鬼的话也会纠缠你哦？” 刚要转身离开，墨箐顿了顿脚步，说话时声音竟然有些颤抖:“那你现在，也不是鬼吧。” 无衣的传声中带着一股无奈: “我乃世雷宗少主，未来的掌门人，名唤沈同裳。当然不可能被放任着来到其他州区。 这只是我的一具假身，自小便开始炼化，有我的九分相似，只是修为差上一大截。 意识附着其中，就能同步假身五感，如同游戏人间，既有历练之艰辛，又不惧性命之忧。” 真是被这个大家都有假身的世界给骗惨了。墨箐吸了口气，把情绪憋回去。 “但如今假身已灭，一刻钟后，我的意识也将回归真身。 所以，之后，我不能再与你同行了。” 听起来还算有点良心。 “不过！你也骗了我好吧！” 传声忽然变得愤愤不平起来。 “墨家绝对不止剩你一个！演技太差了，半夜睡觉还说梦话！ 那个总是给你做饭的阿华是谁？！还有妄想做二家主的兔子妖怪？ 好呀你，可真是花心至极！” 这是发的哪门子脾气？墨箐拍拍肩膀灰尘，一脸无语。 而且她跟无衣……现在该叫沈少主了，可没有除了朋友以外的关系。 “哼……总之，既然你是堂堂家主，想必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见。” “起码为了我留给你的遗物，跟我约定一下，来世雷宗见我。” 胡说八道是越来越多，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传声果然越来越低沉，几乎被风声掩盖。 “好吧，至少为了这笔天降横财。”墨箐呼了口气，重新笑起来，尽管她已经看不到沈同裳了。 “我答应你，等墨家强大起来，攒足了资本，去世雷宗见你。”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看到田里的牛站起来了。再看一眼，好像是错觉。 还有七千一百五十里路】 第67章 家主离家出走一年了 一年光阴转瞬即逝，墨华数着天数，如小管家似的督促族人们，个头小威严大。要不是每日还能听到刻印传声报平安，她还真有点怀疑家主是不是抛下大家自己跑了。 就在半年多前，墨箐首次动用了范围包裹全族的传声能力。 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奇遇，竟然真学到了符术，深夜里动用能力，令全族一同修行，白日再启程历练。 又过了些许时日，墨箐的符术师傅大概是不教了。于是她也换成教导大家雷电之法，听上去竟然像模像样，感觉不大是边学边教。 大概是想到一直讲课、布置修行任务，会让年纪较小的族人们感到无聊。墨箐特意在午后开设了“故事会”的栏目，讲述她这段日子的所见所闻。 其中也包括关于“煞气”的故事。 瞧着每个人都对故事中的天道使者感到好奇，墨华就干脆派了人去兔妖族，从殷烁那里打听到不少消息，再改编一下，讲起来绘声绘色。 有不少族人嚷嚷着，等家主回来了，要把这套新编故事再讲给她听。 墨家族人修行都十分认真，每日有了家主的新鲜见闻听，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般。 当初丢在墨家村落里的小聚雷虎长大了不少，从孩童手臂大小，变得差不多到小凤生心口高度。 孩子们头一次见大猫，格外好奇，可让养在族里许久的小岩熊们嫉妒了一段时间。 墨华看向窗外，小凤生骑着幼年聚雷虎，满脸兴奋，在村子里四处乱蹿，后头跟着的正是小岩熊们。 齐闻的修为已经彻底稳固，第二层封印也解除大半，如今有通脉四重的修为。只是腿脚跑动，就能轻松追上自带坐骑的小凤生。 虽然说不上年纪相仿，但齐闻就是喜欢凑到小凤生身旁去，像是头一遭当姐姐，恨不得拽着妹妹把好玩的都来上一次。 大黑百无聊赖地趴在地上打哈欠。 自打两个小孩子被它抓回来七八次后，就死了跑出村子的心，每天净留下捣蛋了。 墨箐只叮嘱了它要照顾两个小朋友，又没说得约束她们的行为，见小凤生和齐闻没有危险，也就自然变得慵懒起来。 孩子们的新鲜感过去得很快，幼年聚雷虎最后还是成了小凤生的专属玩伴，甚至被取了个让人发笑的名字，叫条纹。 不过并没有族人会去笑话它就是了，小凤生刚戒了咬人的毛病没多久，谁也不想身上再多个牙印。 重新得到其他孩子的关注后，小岩熊的心情也一下变好，撒娇卖萌的功力越发厉害。 条纹的母亲和妹妹会定期来墨家村一趟，看起来它们已经算是殷烁的部下，每日跟随兔妖族一起巡逻灵玄山脉。 据那位对家主似乎心怀不轨的兔妖首领说的，有聚雷虎镇场子，莫名其妙出现来侵略本地的凶兽少了很多，墨家真是她这一族的福星什么的。 墨华对此感到怀疑，但找不到殷烁戏弄自己的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她有甚至有些佩服家主，能隔几天就去给兔妖首领找不痛快。她反正是不想踏足妖怪巢穴了，闻到动物味有些想打喷嚏。 很快又要到收取齐家贡税的日子，墨秋晚带着兔照和沉停礼下山一趟，装成两人一灵兽，如此安全些。 因为灵兽不会说话，修为不到家的沉停礼憋得很是难受，从边林城回来后，发誓不化为人形就再不下山。 这次下山收获比想象的要丰盛，据说是因为边林城变了天，最大势力庞家在一年前痛失半数战力，再也无法做龙头一霸。 从外界回来的庞家直系庞辉，在这一片混乱之中，竟然以无灵根的体修身份接任家主之位。 疑似有什么奇遇在身，实力比起原先的庞家主，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好在她还畏惧墨家余威，上位后没有试图攻击齐家，或是偷袭下山的墨秋晚。反倒送上好礼，拉拢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既然庞家和齐家都开始向墨家示好，边林城里的其他家族自然就不会落后。 因此墨秋晚回来时，得意洋洋地表示短时间内，所有族人聚气境的突破材料不成问题。 墨华落下最后一笔，写完明天的安排，将粗纸卷好。 家主应当快回来了吧，走到村口肯定要吓一跳，大喊“这还是墨家吗？！”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抿着嘴笑起来，心头竟涌上一股寂寞。 吃完饭连碗都懒得洗的家主，在外面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她幽幽叹气，看向不远处鬼鬼祟祟的几个身影。 她该回到自己本来的故乡，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此时颜染正在快马加鞭地赶来——结果出了交通事故——一头栽进了某个大家族的领地。 但不妨碍她继续赶路，所以还有七千里路】 第68章 无衣、同裳其一 煞气……真能如此轻易地被她祛除吗？ 手中雷法形成的长鱼破禁制而出，瞬间化为一道庞大的虚影——那是，她最崇拜的人:她的母亲。 沈同裳略显僵硬地抬起头，无论是煅骨乌影蛇，还是恐怖煞气，乃至四周的一切树木都消失不见。 她下意识寻找墨箐的踪影，却只能发现一片虚无。 仿佛在母亲面前，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稚童，仍然要依偎在怀中吃奶，无能落地行走的累赘。 “裳儿，如今还不到你自作主张离开的时候。” 母亲朱唇轻启，一双威严细长的凤眼中，同时蕴含着对女儿的爱意和管束。 “是啊，少主，您听宗主的吧。” “这件事本来就是少主您的不对……” “若让别人知晓我们世雷宗少主为几个凡人无理取闹，可丢尽脸面！” 几位长老的声音接连响起，那是她被关禁闭前所听到的话语。 她沈同裳，世雷宗宗主的独女，拥有门人徒生羡慕不已的天生雷体，出生那刻，身躯百骨五脏，就携带着雷之真意，篆有百道绝世雷法。 人人都说，她身为宗主独女，又天赋绝伦，在一众同辈徒生中被例外提拔为少主，早已将宗主之位牢牢捏紧。 由此，母亲对她的教育更加苛刻。 不许她懈怠片刻，自她懂事以来，就再也没有躺下，单纯为休息而休息。 不许她软弱一分，每当与师姐妹们切磋时受了伤，连一滴泪也不让落下。 不许她与吊儿郎当的徒生来往，时常监督着她一举一动，吓退所有朋友。 更不许……她自己离开宗门。 活得愈发像个人偶的沈同裳寻了个契机，悄悄从山墙的角落跃起，踩着轻快的脚步逃出了世雷宗。 被压抑了许久的沈同裳伪装成普通凡人，混进炙州的某个边角小城里。初来乍到，没有户籍或令牌，只能被当做流民处理。 流民想成为本地的正式居民，只有三条路子可走。 一是花费大量钱财，直接向当地府衙购买房产，得到合法户籍。 二是加入城中的某个家族，不论是出亲在此，还是做奴隶、死士。总之，要么需要家族刻印，要么需要天道之契。 三则是其中最难的一项——参与半年一度的文武双斗大会，二斗中的前五名便可被城主府收入麾下，自然不需要为谋生日夜奔波，还能享受许多特殊权利，踏入修行大门，从此仙凡两别。 但二斗中剩余的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这些人会被城中家族门派挑走。 若是个什么门派，还能做个外门杂役徒生，起码混个温饱。可若是个家族，很有可能因展现而出的才能，被强行烙印，成为不见天日的死士。 这可比做奴隶难多了。 沈同裳落脚的这座城镇，隶属于某个较为开明的王朝，沦为奴隶的人民只需工作十年便可回归自由身。同时，一个家族不可用低于当朝底线的薪资雇佣非奴隶者。 可以说，流民做奴隶苦十年就自由了，做死士却只能困在黑暗中一辈子。 好在一个家族烙印死士的位置是有限的，否则每个奴隶都烙个印记，可不天下大乱？ 因而流民们许多宁可自发投入某个家族中，默默庸碌十年重获自由身，也不会去参与文武双斗大会。 不过，既然大会仍旧存在，就说明还是有人不甘愿，想借此一博。 沈同裳穿着柔软丝绸，浑身贵气，走到文武双斗大会的报名点时，几个城主府侍从都没反应过来。 “我要参与大会。” 昂着头一脸傲气的沈少主自以为已经穿得十分朴素。 “这……”侍从摸了摸后脑，有些为难。 几人僵持了一段时间，后头的人看到沈同裳的特别，也自觉她不是寻常人，不敢生怒。 直到一位老者走出来，慈祥和善的面容给了沈同裳非常好的第一印象。她也不笨，看得出得更高位者的出现，是因为自己伪装得不够好。 “姑娘，与老身去散散步，再决定是否参与双斗大会，如何？”老者的笑容十分祥和，给人一种亲切感。 想着边角小城能有什么危险？沈同裳理了理衣服，朝后方看去一眼，随后大步跟上了老者。 “那个调皮蛋，又在戏弄别人了。” 侍从等着老者和沈同裳走远了些，不见了身影，才终于喘了口大气。 “那一手易容术，这下可给她碰到硬骨头了。” “是，你也觉着那人不好惹吧。” “诶，她有登记名字么？” 几个侍从七嘴八舌，随意地给后边排队的流民记上名字，扣押好物件，翻找着刚刚沈同裳拿起过的名单。 【此时？并不是！ 在回忆时，日子还是照常过呀！所以墨箐正在回墨家的路上，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闯进别族领地的颜染经过“打听”，知晓此地为傅氏家族，在徵州一隅较有实力。稍微找了找路，就能大摇大摆地穿过此地了。 还有六千九百五十里路】 第69章 无衣、同裳其二 斐啰打小是个孤儿，从记事起就跟着一群乞丐孩儿捡垃圾吃，小些时候还没有名字，就是破烂儿、破烂儿这样喊着。 因着所有小乞丐都是破烂儿，长大了些，她便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姓呢，就假装沾亲带故随了城里有些资本的斐家，名呢，依照同伴给她起的外号“打啰嗓子”，就取个单字“啰”。 不是所有流民都能依靠着那三条路子在城里落户的，像斐啰和她的同伴们，就是谁也瞧不上的下等货，只能做个捡垃圾的小乞丐。 后来城里进了个派头特足的修行者，出手大方，随便甩两把袖子，就是几颗金珠子落地。不仅是乞丐，就连那些正经有房带户的居民，也争着在地上抢夺施舍。 斐啰是个聪明孩子，知道自己抢不过那些吃饱喝足的大家伙，只是偷摸跟在修行者的身后。 她知道仙师定是能发现她的，既然没有问罪，那就是默许了。 小乞丐一路随着修行者到了城主府，果不其然被拦在外头。 倒也不气馁，守了一天一夜，终是等到修行者出来。 见她颇为聪慧，又有几分毅力，修行者起了兴趣，便收她入门下，做个记名小徒。 探查过斐啰没有灵根，修行者也不强求，只问她乐不乐意学些凡俗的功夫，也好脱离乞丐身份，做点有头有脸的活路。 斐啰自然是连连答应，跟在师傅身后这一跟就是两年。 只是两年来，斐啰发现自己的武艺天赋格外差劲，也就读书识字还有些灵感在身。再刻苦，功夫也没学到多少。 时日已到，师傅说与徒儿斐啰的缘分已然尽了，要回到宗门去闭关。临走时，留了本易容术秘籍，道是斐啰行事乖张放肆，若常以真身示人，必然活不了多久，望她修习这本哪怕凡人，亦可遮掩天道的易容神术，将骗道行路至臻。 “这下骗到冤大头了。” 老者笑眯眯地走在前方，带着沈同裳一路从城东看到城西。原先干净的街道慢慢变成小土路，房子也越来越简陋，每个人面黄肌瘦的。 但奇怪的是，这块地界，还有一溜的小贩子。 小贩子们瞧着斐啰今日示人的面貌从远处带着个穿着华贵的少女而来时，当即准备起来。 “这文武双斗大会，参与者身上虽都带了些本事，但并不正统，微不足道。”老者边走着，边拿起小贩摊子上的东西，递了过去。 “跟姑娘你比起来，差得太远。” 沈同裳不太懂老者拿了东西就走是什么意思，歪了歪头，啃两口递来的果子。 想着反正不是什么大钱，随手扔了两枚银子出去。路边好多新鲜的凡人吃食，她满眼好奇，什么都尝尝。 这跟说好的不太一样啊……小贩摸了摸手里的银子，瞪着眼睛看向沈同裳的背影。 这人也太没有防备意识了，老大还没出大绝招呢，就直接吃了麻果！走出去老远还没晕倒。 别说手下小贩子们了，就连斐啰本人都有些流汗。 这世家千金模样的姑娘都吃一路了，怎么都阻止不了，迷药量差不多能药死两头聚气境灵兽，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呢？ 按理说，参加文武双斗大会的流民，都是些会点腿脚功夫的粗人，或中途落魄的书生，再怎么样，能穿得这般华丽的，也顶多是外地离家出走的叛逆孩子。 修行者的待遇可不一样，先不说其他大城，就在这个边陲小城，去到哪个家族都是座上宾。 斐啰擦了擦汗，她原本是想着，瞧这姑娘穿得那么好，肯定有点小钱，看上去又一脸单纯，绝对好骗。 跟往常那些离家出走的叛逆孩子一样，迷得晕晕乎乎，带去特意装饰脏得恰到好处的乞丐窝，保准蒙到大家伙几个月的饭钱。 但现在看来，这硬骨头没想象中的好啃啊…… 眼看着要走到原先计划好的乞丐窝了，斐啰一咬牙，停住了脚。 “哦，你停下来了啊。”沈同裳挑起眉头，把手中的馅饼分成两半。 “我还正想问你，这些扰乱人心智的毒物，怎么到处都是呢。”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斐啰身后惊出一身冷汗，自己行骗五年，专挑的人傻钱多冤大头，难不成这次看走了眼？ “既然瞒不过您，老身也就实话实说了。” 斐啰深深叹了口气，准备实行方案二。 “我知道的！你一定是城主府的吧！早就看出我英明神武，考察一番能耐，准备让我接手这群无处可去的流民，成就一番事业！” 沈同裳昂着头，一脸骄傲。 斐啰:…… 她相信自己确实没有看走眼了。 【墨箐正在回家的路上，而颜染还在赶路。 傅氏家族的教育方式偏向弱肉强食，竞者生存。 直系中的几个孩子，竞争得尤为激烈，都想拿到更好的资源。 颜染路过时，恰好看到一个孩子被逼下山崖，砸吧砸吧嘴觉得世家就是凶险。看戏两秒后，马匹受惊，连人带马也跟着落下去了。 还有六千九百里路】 第70章 无衣、同裳其三 带着人傻钱多的沈同裳进入乞丐窝，斐啰稍微松了口气。 刚走进来，鞋上沾了脏兮兮的粉尘，沈同裳抬手扇了扇眼前的风，只觉得恶臭扑鼻。 在这种肮脏不堪的环境下，竟然住了好些乞儿。 这些孩子瞧着年纪都不大，虽然满脸灰土，却目光明亮。大多有些缺陷，有的身躯残疾，有的面目丑陋，或许这就是被抛弃，成为乞儿的原因之一。 斐啰并没有依照师傅的叮嘱，去做个有头有脸的活计，而是带着乞丐窝里的乞儿们四处招摇撞骗。 期间带着孩子们学习自己也半桶水程度的武艺，等稍大一些，健康的那几个有些城里家族乐意要了，就去做十年奴隶换个户口好安家。 现在唯怕沈同裳脑子转过了弯要大发雷霆。 “老人家，你放心吧，今后孩子们就交给我了，保准养得白白胖胖。”沈同裳面对小乞儿们，第一次有了使命感，自顾自说着，目光坚定。 斐啰很是尴尬，现在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确认了自己肯定打不过这人傻钱多的姑娘，但明显人家也不是来给了钱就拍屁股走人的类型。 小孩儿们一听沈同裳要接管自己和同伴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聚集到斐啰身旁。 “小子们，先别急！” 赶在乞儿们开口之前，斐啰赶紧捂住其中一人的嘴。 “今后就由这位……” 她看了看沈同裳。 “沈商。” 因为离开宗门后想用手头资金试着办生意，沈同裳特地想了这么个假名。 “啊对，这位沈姑娘照顾你们。”斐啰捏了把汗，冲乞儿们使眼色:“我去喊你们老大过来一趟。” 见老者急匆匆离开，沈同裳摸了摸下巴，好像从刚刚开始，老人家就有些无端匆忙起来。 一路上说了些煽情的话，劝说着她别参与双斗大会，道了好几次流民的不易。 真是……沈同裳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真是个心系民生的好官员啊！ 没过多久，换上一副年轻易容的斐啰从外头走进来。 “老人家呢？” 就知道沈同裳要这么问，斐啰拍了拍胸脯，笑道:“大人本来今晚就要离城，不料竟带来个英武的大娘子，方才与我交代了些事情，估摸着已经启程了。” “哦……原来如此。” 沈同裳点了点头。老人家在别的城里一定也会做个好官，给流离失所的人们带来福祉的。 “别的不说，沈姑娘你初来乍到，不太清楚我们这些流民的组成。”斐啰脸上的笑意很是清爽，给人好感十足。 “小的名斐啰，给您挑选了几个机灵些的孩子，带您好好了解一下我们。” 说着，就从身后拽出来三个小朋友。 “无视、无听、无话，快来跟咱们今后的老大问好。” 和名字一样，三个分别眼盲、耳聋、哑巴的孩子恭恭敬敬地朝着沈同裳鞠躬行礼。 斐啰这边安排好了，就苦笑着说还有大把事务亟待处理，赶紧开溜去让伪装好的小贩子们全回来。 这下真是被一锅端了！ 她甚至有点怀疑，沈同裳该不是城主府看不下去了，才派过来的官员。但想想这群乞儿，很多即便长大了也没什么价值，能有什么安排的可能吗？ 就这样机缘巧合之下，沈同裳以沈商之名，接管了这座城里臭名昭着的骗子乞丐窝。 期间斐啰费了不少口舌才用各种谎言骗过沈同裳，把各种过去干过的骗事都美化一番。 为了扭转这些可怜乞儿的名声和处境，沈同裳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办生意，用自己修行者的身份在城主府购置了一块田地。 又是忙着建立给孩儿们的小屋，又是雇来农民教会大家如何靠耕种养活自己。沈同裳一连数月来，忙得不可开交，却充满快乐。 乞儿们虽说各有缺陷，但大多头脑清明，显然之前斐啰照顾得很好，每日还有上着教育课程。 尤其是无视、无听、无话三个孩子，年岁模样各不相同，却如姐妹一般互相照料。行事起来，三人合并在一块，比五六个加起来干活还快。 因为是自己的头三个手下，沈同裳很是看重她们，甚至偷摸教导了一道世雷宗外门武法。 很多基础武法，有没有灵根，是否踏入修行，都不影响修炼，还能强身健体。因而她又思考着，跟斐啰商量，最后拍板，大家伙每日都得起来晨练。 沈同裳的排列锻炼方式比斐啰要正统得多，因此管教起来尤为顺手。 才短短几个月，乞丐窝摇身一变成了小有名气的农商团，手脚麻利，服务周到。渐渐的也就没多少人还记得乞丐窝往日的行骗了。 有了钱财，乞儿们便不用都拿钱财去饱腹，若是能再过几年，就能换来城中的户口，与寻常居民无异了。 斐啰晃过神来时，忽然觉得，自己真是遇上了贵人。 【墨箐还在赶路中，其实路上遇到了些事情，但不是现在该讲的。 颜染掉落山崖后，恰好下方是个大水潭，轻点水面，借力打力，便毫发无伤跃到了岸边。 不过马就只是可怜的摔成了肉泥。 那个孩子也不太幸运，噗通一声，落下水面，摔得浑身充血通红，昏迷过去后还浮上来了。 既然见到了当然要救下来。 瞧着好眼熟的孩子，颜染想了想，下水去拖上来，又把人背到了某个山洞里。 轻飘飘的，有些难辨性别。 嗯……确认了，是个小女孩。颜染从包袱里掏出干衣服给人换上时，终于是确定了。 还有六千八百五十里路】 第71章 无衣、同裳其四 近日，半年一度的文武双斗大会又要开展，但排队报名者，却比往年稀少得多。向来不关注流民情况的城主也注意到，格外稀奇。 顺着一众传闻，揪到了城外田地里的流民小村庄。 原是半年前购置田地的修行者，将大量流民都安置在此地，开始做起了合法的营生。有人愿意给自己一条活路，那舍命拼搏的自然就少了许多。 就是……当初购置田地时，城主见过一面那个年轻修行者。差不多十五六岁模样，瞧着还是个孩子罢了，甚至有些面熟。 沈同裳得知这次双斗大会的参与流民不出两手之数，竟办不起来时，笑了好一会。 本就是无路可去的流民不甘愿为人奴隶，为搏一线生机而设立的大会。有自己带领，不至于日日饥肠辘辘，守住了起码百来人的性命未来。 这成就感，比在宗门时，跟同辈师姐妹兄弟切磋胜利还爽快！ “沈老大！外头有个自称城主的要来见你！”无视从门外跑过来，速度飞快。 如今这些乞儿们，通过锻炼，又能吃饱饭，个个身强体健。 什么？城主来了？沈同裳转过身，摸了摸无视的脑袋。 终于要授予她官位了吗？是城辅还是主簿呢，还是说……连带着她的乞丐窝、啊不对，农商团，也能收入麾下，干上朝廷活计了？ 世雷宗在炙州也是名门大派，作为少主的沈同裳身份尊贵，但从她接手乞儿们那时开始，就打算与大家伙一同重新开始。 或许她待不上多久，出逃半年还没被抓回去，只能算母亲仁慈，放她悠闲一段时日。 沈同裳明白，自己修为不到家，注定逃不过母亲的掌控。 她只是想再久一些，看着乞儿们个个能够自理生活，离了她也能活得自在。 “沈老大，城主大人是不是打算收编我们呀？”原本性子阴沉的无视，在沈同裳面前倒是乐意嘻嘻哈哈。 沈同裳摸摸下巴，得意洋洋:“铁定是，你们就等着好消息吧。” 她大步跨出房间，去中央的会客厅。有一个中年模样，瞧着气质威严的女人已在那里等着。 “城主，真是许久不见。”沈同裳微笑着抱拳行礼。 “客气了，沈小友才是，为安置这些流民，费了不少心力吧。” 城主面露微笑，仔细端详着眼前人的模样。 长得……有些像前些日子，在大城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世雷宗门人。皆是紫发蓝眼，一派年轻气盛的样子。 “不累不累，既得官员相托，沈商自然竭尽全力。” 这话倒是让城主有些疑惑:“官员相托…莫非是朝廷上头传来的新政策？” 沈同裳闻言赶紧摆摆手:“半年前，有一老人家，道是城中乞儿流民孤苦，让我接手过来。” 她见城主实在不解，也跟着搞不明白了:“难道不是城主示意？” 发觉其中或许有猫腻的城主连忙问起老人家的模样身份，沈同裳只能说出些许五官标志，却连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 当说到她带着人往乞丐窝去，一路上都是些迷晕人的毒物，城主一拍手，了然。 “沈小友，你在此待了数月，却没能得到过真心啊！”城主连连叹息。 “此话怎讲？” 沈同裳皱起眉头，她觉得大家都很真诚啊。这段时日虽然过得不如在宗门里舒服，有人贴身伺候，要什么有什么，但齐心协力建房谈商的情谊，却是实打实的。 像是不忍欺骗沈同裳这样单纯之人，城主想了想，还是把真相都告诉了她。 根本没有什么官员要托付乞儿给她，从头到尾，只是斐啰一个人，想骗些钱财，却弄巧成拙，不得不将整个乞丐窝搭上，认沈同裳为老大。 “又为自保，只好撒更多的谎，能瞒多久是多久了。” 城主话毕，拍了拍沈同裳的肩膀，快步离开了。 原本只是来看两眼，是什么样的好心人愿意安置这些不堪大用的流民，没想到只是个被凡人耍得团团转的年轻修行者罢了。 “阿商……你们、聊得还好吗？” 斐啰慢慢从另一道门走进来，其实她也听了大半。 城主所言的确没错，她是个惯骗，最初也只是看沈同裳傻乎乎的，阅历太浅，想坑骗一番而已。 但半年下来，看着沈同裳对乞儿们毫无嫌弃，每天都带领着大家努力过上更好的生活。她的内心不禁煎熬起来，更加害怕坦诚布公，只好不断欺骗下去。 “斐啰，你会易容术对吗？” 第一次离开宗门，想独立起来，等母亲寻来时，看到她小小年纪就能领导众人，发展出属于自己的势力。 或许、或许她可以让宗门破例，把这些身世凄惨，各有缺陷的孩子们交托到门下。 但现在，却发现，这一切都像个笑话。根本没人真心对待她，连小小凡人也能利用她。 “是…我会。” 斐啰无话可辩，她低着头，紧闭双眼，咬紧了牙关: “阿商、你生气的话，就杀了我吧！大家……大家都是被我骗了，待你是真心实意，万不可迁怒啊！” 顽皮贴墙偷听的无话感觉到气氛越发不对，早去寻来了其他孩子。 看着纷纷从门外涌入，神色焦急的孩子们，沈同裳眸中感情动摇，抽出的符咒被捏在手心。 “我不杀凡人。”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孩子们挡在斐啰身前，对着自己满脸担忧和警惕，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浓浓的背叛之意。 “你们骗了我，我又何尝没有骗你们呢？” 沈同裳唤出一柄宝剑。 眼中倒映出昔日无比疼惜的孩子们，惊疑不定，恐怕自己要杀灭她们一般的神情，心口无端涌上苦楚。 宝剑划地，勾勒出一道深痕。 “阿商……” 斐啰被孩子们挡住，无法前进，只能是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开。 “你不是那个老人家，而我，也不是沈商。” “既是两方皆骗，就算扯平。” “踏出这道门后，此处与我，再无瓜葛。” 【墨箐赶路中—— 救下傅氏的小女孩后，颜染原地烤了烤火，想着待会又要绕路才能走出去。 小孩慢慢醒转，发觉浑身力量膨胀，怕是异相体质因遭受巨大压力，带来了副作用。若是不及时解决，恐怕她命不久矣。 “恩人。”小孩起身第一眼就看到了颜染，一下子明白过来，是眼前这个人救了她。 颜染只是点点头，看她醒了，收拾收拾就打算继续走了。 看着恩人一言不发跑得飞快，孩子想挽留都没机会，只好呆呆坐在原地。 “真武总有一日会报答恩人，或许……某天也能堂堂正正地恢复女儿身。” 她跌跌撞撞起身走出山洞，尝试寻找离开崖下的道路，不慎摸到了什么开关，体内气力竟被尽数吸收，连带着本人也滚落暗室。 还有六千八百里路】 第72章 无衣、同裳其五 离开居住了半年的流民小村，沈同裳走出城郊很远很远，天地辽阔，她在荒野之中抬头，云彩离自己仿佛千尺之高。 竟然凭空诞生出一股无处可去的彷徨。 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她离开世雷宗，就是错误的呢？明明，母亲对她并不是苛待，反而是倾尽全力培养。 作为未来的掌门人，她是否不该这样脆弱…… 迷茫的沈少主随意选了个方向踏出一步，还未思索整理好刚刚那些糟心事，就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笑声。 “师妹，现在你可明白，修行者与凡人，为何难以平等，又为何无法交心了吧？” 那是世雷宗第七十八代徒生中的大师姐，沈同裳自小相识的表姐——岁幸。 “不烬圣地的时二姐妹也正找你呢，几个儿时同伴说抛就抛。”岁幸摊摊手，与师妹极其相似的蓝眸流露出完全不一样的调侃意味。 沈同裳冷哼一声，转过头似乎赌气。 “若是母亲出手，不出一日就能将我捉拿，如今却委派你们前来，可见她根本不在乎我这个亲女。” 她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无比矛盾，既害怕母亲的掌控，又无法割舍那份至纯的亲情。 岁幸比沈同裳要大上十多岁，看事自然透彻一些。她咧着嘴笑笑，抓住师妹肩膀，唤出自己的飞行法器，两人一道踏上。 自家师妹的天赋惊才绝艳，这是毋庸置疑的。年仅十六岁就已然修至血肉阶圆满，放在整个炙州，也是凤毛麟角的级别。 但瓶颈，也就随着境界的圆满一起到来了。 若想跨入蕴魂阶，除去修为到家这个基础条件外，还需要一个时机，一个面对心魔的时机。 每个人的时机各不相同。有些人刚刚境界圆满，就立刻陷入下一阶段的心魔考验，有些人终其一生，寿元耗尽，也没等来这份考验。 当然，事在人为，若是没有耐心四处历练，等来这个时机的话。修行界同样有解决它的方法，丹药、布阵、法器、引落天运。 只是如此自作主张得来的时机，定是不如自然冥冥中那些优等。 岁幸控制着飞行法器，隐约记得宗主交付给她的事情。 近日潜藏于暗处的魔煞修士或许又要卷土重来，虽然只是些许痕迹，却不能不警惕。 此处出行，寻找沈同裳只是顺带，真正的目的，还是趁着魔煞修士不成气候，抓紧时间斩草除根。 开始计划路线时，岁幸转过头，刚刚师妹好像是轻拍了她肩膀两下。 “怎么了？” 沈同裳犹豫了一会，抿着嘴，终于还是说了:“能不能，让宗门接纳农商团的人？” 怕是不好说，她又补上一些:“不是收入门中，只要在山谷中安排些住所活计就好。” 岁幸愣了愣，随即露出坏笑: “我们裳儿真是个以德报怨的好孩子。” 像哄小妹妹似的话语！沈同裳听了顿时恼起来:“我只是不希望半年来的努力全白费，不过区区凡人，何必与她们计较那么多？” “也好，省得挂念多了，突生心魔，影响你破境。” 岁幸哈哈大笑几声，当即转换了方向。 只是她也没想到，就那么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当两人赶到时，整座城已经陷入水深火热的地狱之中。 无数庞大的凶兽如同失去理智一般闯入城中，空气里散播着诡异的黑色气息，被沾染上一分，皮肤便开始溃烂直至蔓延全身。 城主府出动的一众修士都已经有些自顾不暇，就更别提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 “怎么、会这样……” 岁幸眉头紧皱，立刻召出两件圆盘状法器，准备迎战。 下一刻，身后的师妹不顾一切地冲进了最外围、受损最严重的流民小村。 “裳儿！”岁幸叫不住她，只得先解决眼前的几只庞然大物。 沈同裳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她红着眼睛冲进了她与大家共同打造了半年的小村庄。田地里的作物早已被凶兽碾入土里，一片狼藉，房屋几乎没有完好的，皆是断壁残垣。 有灶火被打翻，于是顺着木头、稻草一路燃起。 才走进一小段路，沈同裳杀死了所见到的任何一只凶兽，跑进了刚刚和斐啰起冲突的会客厅。 然而，只有尸体。 一瞬间，天旋地转。沈同裳捂住了口鼻，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手中剑落到地上，发出碰撞之音。 “沈老大…是你回来了吗？” 这是无视的声音！ 沈同裳大惊，顺着声音寻过去，发现无视跟无话、无听正蜷缩在木柜之中。 这原本是沈同裳的木柜，里面存放了许多留给孩子们的东西。除了自己，就只有无视、无听、无话三个人才能打开。 竟然在灾难中，成了唯一的庇护所。 “你们、你们都怎么了？” 她注意到只有无视的神智还算清醒，无听和无话面目紫黑，双眼紧闭，身上的皮肤已然溃烂了大半。 “她们碰到了、那些……烟雾……” 无视空洞透明的眼珠中流不下泪水，只能是紧紧抱着两个最为亲近的同伴不放。 “其他人恐怕、都、都已经……” 沈同裳抱起浑身可怖的无听和无话，将无视封锁在木柜里，寻雷法形成一道链条，将它牢牢绑在自己的背后。 无听和无话已经毒入肉内，如果一直同仍然完好的无视待在一起，不能确定会发生什么。只能是单独抱起。 “沈老大…还有斐老大，她或许、或许还活着……”无视拍打着木柜:“求求你，救救她吧……” 沈同裳根本没时间考虑，只是应答着:“在哪里？” 好在两人半年来相处的默契不是假的，沈同裳很快找到了斐啰的所在位置。她此时抽不出手，只能依靠灵力运用符咒应敌，显得十分狼狈。 再一次跃出数尺，终于是看到了斐啰的身影。 只是，她看起来，不那么对劲。 “阿商……你回来了……” 披头散发，五官尽失，肌肤血红，如同地狱恶鬼一般的恐怖妖孽口中，传出了斐啰的声音。 【墨箐赶路中，她要参观齐家的活动了。 颜染正在赶来的路上，终于是出了傅氏家族的地界。 还有六千七百九十里路】 第73章 无衣、同裳终 疑似隐匿于炙州数百年的魔煞修士“万鬼尊”忽然出世，虽力量大减，却仍造成某地生灵涂炭。 沈同裳那一日所见的地狱场景，逐渐变成轻飘飘的两句消息，落入母亲的耳中。 单岁幸一人，自然是不可能带着沈同裳平安归来。也是了，哪个大门大派的少主，以真身离开宗门，即便是出逃、偷溜，又怎么可能没有护道者跟随呢？ 同为尊者境的护道者出手，却也只是堪堪压制住了魔煞万鬼，终究有所顾忌，才让对方找到了机会逃走。 她质问着母亲，既然有如此境界者跟在自己身旁，为何不及时出手？ 若是能够再早一些……或许……就没有人会死。沈同裳咬着牙，拳头攥紧，眼中充斥着愤怒。 那一日，农商团的人们都死去了，斐啰被邪气侵入身躯，变得不人不鬼，最终被万鬼老贼收进魂旗之中，不知踪影。 她救下无听和无话时，已然晚了。最后的生息缓缓断绝，她们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无视被安置在世雷宗的山谷小村中，却不得随意行动，仿佛人偶一般，每日呆滞地坐在屋中。 “裳儿，拯救凡人，并非修行者的本职，你难道忘记了吗？”母亲的语气平淡，眸光深邃。 她咬紧下唇。的确，这是她曾明白的。 修行只为一个目标，那便是长生不死。 不论是血肉阶、蕴魂阶，还是更加强大的尊者境、仙人境甚至更上一层的境界，仍要担忧寿元的耗空。 百年、千年、万年……对修行者来说，都还不够。 想登天之道，与此世同寿，需要一种在人世间被否定的品质。那就是——贪婪。 只有贪婪地渴望长生，充满野心地追求永恒，才能在修行道路上走得越来越远。 而不是所谓的正义善良。 又或者说，秩序，不过是一种维持世界稳定的手段罢了。除恶扬善，是道德规则，而不是修行者的义务。 “善恶自有天道惩处，我们只需顺应其中，坚持己身。” 母亲的言语绵长，如同金钟。 “若天道救不了天下人呢？” 沈同裳昂着头，几乎要撞上母亲一般。 然而，母亲却笑了。 她说:“裳儿，你并非想救天下人。” “你只是想救眼前人，想救自己在乎的人，你的心装不了整个天下。” 沈同裳，生平十六年，头一次被关入宗门的禁闭室中。但大概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活该。 为何要恼怒，为何要对母亲出手？ 沈同裳在禁闭室中思过一年，面对单调朴素的石头墙面，也只是聚精会神地感悟天地。 终于在某一日，她透过结界严密的禁闭室，连结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道假身。 虽然假身实力不如真身，境界居然一下沉落十重。 不过，作为一个假身，拥有自己十分有六的能耐就很不错了。沈同裳自假身中睁开双眼，松了松手脚，意外通畅。 这些记忆疯狂涌出，一遍遍地在沈同裳面前反复，从她在宗门时最无聊的时刻，到她未完结的人生里最恐惧的时候。 而其中，恰好丢失了斐啰神智暂且清醒时，最后的言语。 “你后悔吗……” 粗糙的邪音发出磨砂般聒噪，无数次地在沈同裳耳边重复着“你后悔吗？”“你害怕吗？”“你怨恨吗？” 令人无比折磨的声响忽然停滞那刻，斐啰的声音又从远方传来似的。 “阿商，修行者与凡人，地位能力，都如天堑一般。” 浑身血红溃烂，双眼空洞的斐啰笑起来，口中的牙齿完好无损，平添恐怖。 “你动动手的事情，我们却要以十多年的代价来实现。” “我如何……如何……如何敢……” 原来，这就是母亲要抹除的记忆。沈同裳冷着眼看向假斐啰，她明白，这里不过是煞气营造的幻象。 刚刚母亲的声音、长老的声音，都不过是煞气在搞鬼。 她抽出符咒，炼出一柄雷剑，步步向前，已然来到了假斐啰的面前。只一刻，砍下了它的头颅。 “若能重来，我仍要遇到你，再骗你一次。” 她低着头，只想到这样的话语。 真正的记忆早已被母亲抹去，因而煞气也只能模棱两可地去还原。 真是…一点也不像。 “来是一起来，走就一起走！” 那是，小毛孩的声音？ 随着煞气屏障越发稀薄，沈同裳砍落更多阻碍后，所听到和感知到的，也愈来愈多。 她看到墨箐一咬牙，将自己抱起来，强行扛到了背上，自身却站稳了脚，等待血色小虫的啃食。 不是说，一向贪生怕死？不是说，若会一起死，才不去管？ 从头到尾，墨箐也是个骗子。 但是这次，沈同裳乐意，心甘情愿被欺骗。 她是家族的最后一人也好，是不是真的家主也好……如今，沈同裳明白，母亲说的的确没错。 她的心装不了整个天下，只能给眼前人，只能给在乎的人。 假身破碎后，她的意识回归体内，与真身的灵魂相融合。再次睁眼，她的眸中，赫然多了几分历练得来的战意。 禁闭室已经不再能奈何她了，她有预感，很快，天时地利人和，破境的好时机，就要到了。 世雷宗宗主眺望远方，那一处，正是关住沈同裳的禁闭室方向。 “宗主，雷云聚合，紫电闪烁，天生风云乌雨。” 岁幸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 “师妹此行，受益匪浅，终于是要突破了。” “十七岁的蕴魂阶，这下其他宗门圣地，可都该羡慕起来了。” 她笑嘻嘻地说完，稍微恢复一些平日的模样，只是动作仍是小心翼翼。 “裳儿的心太小，竟只放下了一个人。” 宗主摇了摇头，她的本意，并非如此。 【墨箐正在赶路并且打了个喷嚏，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骂她。 颜染正在赶来的路上，觉得没有马太慢了，用盘缠买了匹据说特别快的马。 还有六千七百里路】 第74章 重访齐家，阿裘长大了呢 墨箐靠在树梢边的枝干上，打了个哈欠。 尝试睡在这种地方果真不舒服，连续十来日的风吹日晒，她伸出手遮挡眼前的太阳。 “修行就是这点好吧，赶路暴晒了这么久，没有一丝一毫晒伤的意思。” 她双手枕着脑袋，转身朝着地面翻去，略微卸力，便轻盈地落了下来。 距离边林城已经很近了，也不知道又是一年过去，齐家的状况如何了。 城门的守卫兵士仍然是熟悉的面孔，就如她第一次下山来城里时那样。 瞧见她腰间的墨家令牌，原本站得吊儿郎当的几位，也诚惶诚恐地挺直了腰板。 待墨箐走进城里，身影远去，守卫们才敢松口气，又互相闲聊起来。 “那是墨家少主吧，不过两年光景，已这么大了。” “你成天就晓得窝在家，墨少主她修为煅骨的事情，早传开了！” “哈哈哈哈哈多亏了墨少主，我们才能再喝到齐家酒。” 因着两年前在边林城大闹，正大光明打散了欺凌齐家的三大家族，之后庞家又莫名让人屠了半数人口，不少百姓修士都认为这是招惹了墨家的后果。 在城中本就神秘的墨家，此时更是被打上了隐世大族的标签。 谁又知道，如今的墨家，全部人口，即便加上众位入驻的妖族们，以及齐闻这个家主随从，也不出三十之数。 别说什么大族了，就是边林城中随便哪个凡人小族，人口也是墨家两三倍。 墨箐弹去肩头的落雪，几只调皮的白色精灵藏进她高高绑起的马尾中，一身厚重的黑色绒衣好似被点缀了水晶。 好像上一次来齐家，也是这样的雪天。 “是谁呀……唔……” 好巧不巧，这次开门的人，还是齐业裘。 “墨少主！” 她满眼惊喜，急忙将府门打开，把墨箐请进齐家。 一年时光，对整个世界来说，也不过是流转了一次四季，再平凡不过。 但对成长迅速的人族，尤其是正值青春的少年们来说，一年足够改变不少。 齐业裘如今已有十六岁，原先矮小的个子也抽长起来，竟然一下子变得比墨箐还高出几分了。 长开了不少的面容少了几分稚气，多出了独属于少年人的锋芒毕露。眉眼间如刀剑似的，整体五官从圆润萌态向英气飒爽转变。 若不是眼神中还有着熟悉的崇拜，墨箐还真没认出来她。 “墨少主此次上门，来得正好。”齐业裘背过手，掩盖着自己激动的心情，脸上堆满了钦慕的笑意。 “怎么说？” 墨箐走在她身旁，心里竟然还有些欣慰，也不是很在乎身高被略压一筹的事情了。 那个比自己十岁时还矮的小孩，才不过这点时间就长这样大了！ 靠近年关，齐家已经是一派喜庆，十分热闹，到处都张灯结彩，贴了好些红色的图案。人们匆匆忙忙，似乎有干不完的活计，但面上都是欣喜雀跃。 总算是比前两年好太多，不那么死气沉沉。 “因为明日，齐家就要选继承人了呀！” 齐业裘忍不住多靠近一些，只觉得许久不见，墨少主变得更加强大，开始带有沉稳、游刃有余的领袖气场。 “恰好与年关日前些时候，直系齐聚一堂，就能从中挑出未来家主，也就是本家少主了。” 她解释着，嘴角翘起，根本压不住。只是同走一道路，也让她内心欢喜。 “原来是这样，我看这到处喜气洋洋，还以为有人要成亲了。” 墨箐点点头。 她倒是还没见过选少主的仪式，许是因为在前少主的记忆中，单是被判断出五行相合资质时，就直接封位少主。 墨家当时同辈直系不过区区八人，其余人的天赋大多单相灵根，最好也才是三相。与墨箐根本没有竞争之力，因而也没什么野心。 “说来，羌阿姐的孩儿出生了。”提到成亲，齐业裘想到这件喜事，迫不及待地看向墨箐:“侄儿如今刚满月，可爱得紧。” 这话就让人有些恍惚了。墨箐摸了摸后脑，她是记得齐业羌这个人，当初在街头被何家人拦住，要吃她的灵兽来着。 那时齐业羌年十七，就已经成亲。印象里，她的郎君还是个看起来有些体弱的男子来着。 现在她大概十九岁吧……孩子都满月了…… 虽说是玄幻世界，又是古代社会，这个年纪成家带娃并不罕见。真叫墨箐亲眼见到了，又是一种别的心态。 “也…也挺好的。”墨箐讪笑两声，随意转移了一下话题:“这齐家选少主，是怎么个选法，你也参与吗？” 真不好意思，她如今还没做好准备去看十九岁已婚少女和她那刚满月的女儿。对拥有上辈子现代社会记忆的墨箐来说，这还是太有冲击力了。 “嗯……我啊……” 齐业羌倒是也没介意，很快回答了墨箐的问题。 当下一代直系中，拥有字辈的第五个女性族人过完十四岁生辰时，就会从当年或下年的家族武斗会选取少主。 既是武斗会，自然不会只让直系人员参与。只要是族中未满三十岁者，不论血脉深浅，皆可选择参与对决。 规则也是相当通俗的那类，两两上到演武台中，在规定时间内进行点到为止的战斗。胜者晋级，败者退出，最终决出一个排名来。 排名最高的那个族人，便可成为家族少主。 因为目前还没有出现过旁系超过直系拿第一的案例，倒是没人担心“若旁系为首该如何”的问题。 至于平时，当然就是普通的家族比武，自然是没有这么热闹的。 “家族直系哪有不参与的。我的话，大概会输给大族姐吧。”齐业裘摇摇头。 墨箐却不以为然:“这可说不定。” 她悄悄查看了一下详细信息，发现齐业裘实在进步飞快，春池循身功本就是较为缓慢，主持根基扎实的功法。 但齐业裘能在短短两年里，从聚气二重一路踏进聚气五重，在边林城中已经算是神速。 尤其她还是最普通的单相灵根，能得到这般进展，足见吃了多少苦头。 “看来，墨少主已经洞悉我的修为了。” 齐业裘眨眨眼，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 “但是，阿裘对齐家少主之位，并不渴望。” 两人已经走到小路尽头，像是园林似的地方，红梅点点，白雪被风吹落，天地衣白。 “若有机会，墨少主愿意带阿裘一同前进么？” 【此时颜染还在骑马赶来的路上，她连晚上都睡在马背上，虽然很不舒服，但心里莫名地烦躁，让她想赶紧抵达目的地。 变数啊变数，你究竟是什么人！叫我这般劳累！她叹了口气。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她真的买到日行百里的好马了。 还有六千六百里路】 【题外话：2024.07.26修改了一些吃书设定。】 第75章 请把重点放在年纪上 “墨少主，阿裘两年前便心悦于你。” 墨箐的大脑已经宕机了。 老实讲，她上辈子长到二十多岁，从青涩的学生时代，到踏入社会后被工作折磨的日子。像爱情啊，告白啊，这种浪漫的东西，都是与她无缘的。 要说为什么？明明那个时候的墨箐，乌发垂肩，眉目清秀，肌肤白皙，颜值怎么也能打上八十分。居然没被明目张胆地追求过，简直匪夷所思。 这都要归功于她那刺猬似的性子，总给大家留下不好惹的印象。哪怕在读书的时候，也是独来独往。 说不准也有人把感情放在心底，悄悄地喜欢。 但像齐业裘这样，把话头放在面前，如此直接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我们似乎……至少交情上……见面的次数……” 墨箐仔细斟酌着话语，不想伤害一个十六岁孩子纯白的内心。 其实她也非常困惑，毕竟两人并没有太多交集，几次来到齐家，也是匆匆见过，有时连寒暄都免去。相处的时日不超过一月，何来多么深刻的感情？ 瞧着墨箐一副为难的模样，明知被拒绝，齐业裘也不失落，只是大胆地挽住了她的手。 “因为，我喜欢强者。” 忽然被亲密地靠近，墨箐下意识想要甩开，但脑筋立刻转回来，怕伤到对方，只好硬着头皮被挽着。 “墨少主如此年轻，修为进步神速，为人正直诚恳，又难得谦逊，就是面对一族领袖也毫不动摇，心智成熟坚定。” 这一顿大夸特夸真是给墨箐整得不好意思了。 她承认她变强了很多，但后面那些优良品质，总觉得受之有愧。 “心悦一人的理由往往都很简单，我憧憬着成为强者，因而也喜欢强者。 墨少主恰好是阿裘心目中最强的人。 如此，不奇怪吧？” 确实……不奇怪。 虽然……不奇怪。 但是—— “就是说，其实我年纪尚小，如今也不过初满十二岁。” 要是没特意去提，墨箐也都快忘了，就在这个世界而言，她甚至还算未成年。只不过躯体因修为增长，才形似十五六岁的。 “……” 齐业裘大概也是忘掉了这件事，意外也意料之中的沉默了。 依照此方世界的规矩来看，十四岁便是可定亲的年纪，十六岁即成年。那十二岁的墨箐，甚至只算得上是个孩子。 对一个孩子表述心意，着实显得有些变态了。 说起来——墨箐望了望天，沈同裳说自己格外花心，是不是也以为，自己的年纪与她相仿，正在这种春心萌动的时期？ 天道母亲、姑奶奶，真是冤枉，就这时候，她自己还是个小孩呢！ 好在她此番前来，除了跟熟人们叙旧之外，还是来见见齐乐桑，问问齐家现状的，不至于找不到理由脱身。 墨箐犹如落荒而逃那般快步走开，有些不忍地看了看身后，齐业裘的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失落。 比起表白被拒绝，果然还是发现对方是比自己小四岁的未成年更难以接受。 不知怎么的，墨箐忽然联想起上辈子暗恋的“忠实种地人”。 该不会那家伙忽然封笔不写，是因为没成年，要准备高考……甚至有可能是中考？！ 不行，不能继续想下去了。 墨箐使劲摇摇头，哪有正上着学的孩子会写出那么烂的流水账？忠实种地人绝对不会是学生！ 把这一番思想挣扎抛诸脑后，墨箐走进主厅时，没看到齐乐桑，倒是碰上了齐融通。 左右都是些齐家高层人物，问谁也差不多，墨箐与她客气两句后，就直入主题。 齐融通也不别扭，前段日子墨秋晚来时，问过齐闻状况后安下心来，内心更是信任墨家，有问必答。 两年时间，齐家又诞生了八个孩子，其中两个便是直系血脉，分别一女一男。那一女，想必就是齐业羌的女儿了。 拥有灵芽灵根者，为四十一人，这之中已然有三十六个灵修。聚气境增加到二十八人，通脉境增加到十人，其余并无变化。 体修则增加到二十五人，可喜可贺的是，有其中一个在这两年间突破到通脉境，因而齐家的通脉体修已有三人。 谈及生意之类的事情，墨箐就不是太懂了。只需要知道墨秋晚先前来过，收了贡税后，再统计整理了墨家在边林城有所合作的店铺就行。 这么一想，墨箐觉得，自己从来没缺过银两花，也算是身为家主的福利了。毕竟光杆司令一个的话，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另外，因为庞家元气大伤，内部高层也进行了一次大换血，直系血脉除去新家主外，竟只剩下三个稚童。 好在三人都伴生灵芽，恰恰足够维持家主传承，才没使得庞家彻底失去最终底蕴。 新上位的家主庞辉，是个实打实的强人，据说是个年仅六十岁的煅骨境体修。但因为没有灵根在身，无力传承，也就得个家主名头罢了。 除非她能产下伴生灵芽的子嗣，否则待三位直系幼儿长大，还是要将位置让回去。 齐融通觉得，此人虽是庞家人，却少有回家，不曾作恶，若是有心附庸，未尝不可。 既然有这样的建议，大概就是说明，庞家的确有试图抱大腿的想法。不过，也可能是齐家不想就单自己一个在做附庸，毕竟墨家边林城这边的事务，基本都扔给齐家了，压力算大的。 墨箐表示会考虑一下，让齐融通给她留个客房。 来边林城定然要拜访一下城主府，一来一去差不多天也黑了。 赶路这样久，墨箐打算在此好好休整一番，看完齐家的武斗会再回去。 要论家族建设，现在的墨家还很空荡，因为人数少，族人们都是身兼数职。 而且总是像吃大锅饭一样给所有族人平分资源，如今还在快速发展，能给便给，倒没什么。可时日久了，族人们大多都会成婚生子，再要平分，难免让大家心生怨怼。 武斗会这个活动感觉不错，可以试着在墨家也开展一个。 到时依照排行，给前三名发放更多的资源，名正言顺。 【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还有六千五百里路】 第76章 这算两面夹击吗? 从城主府回来时，墨箐的储物法宝里多出来一枚珠子。 管意笑那个胖狐狸城主，大概是知晓墨家处境不安，特地寻了个蹩脚借口，给了一样保命法宝。 瞧她那笑的，估摸着今后少不了得还了这份人情。 墨箐颇为郁闷，一到齐家的客房就睡下。这些时日，风餐露宿，终于是有张柔软舒适的床可休息了。 深更半夜里，齐家府门之外，两个人影走近。其中一位，正是齐家家主齐乐桑，而另一位，竟然是庞家现任家主庞辉。 “多亏桑姨扶持，否则我怎能排除万难，以体修身份当上家主。” 庞辉抱拳行礼，神情严肃。 倒是齐乐桑满脸嫌弃:“只要你今后待我儿如旧便好。” 前尘往事又要追溯到许多年前，那时庞辉还是个年近三十的壮年女子，在街头阻拦同族作恶，却被另一女子当做帮凶，一并揍了顿狠。 同是体修，庞辉却只能被那女子压着打，叫苦不迭。二人不打不相识，那女子便是齐乐桑的小女儿齐阅。 因着两家之间关系不太好，庞辉和齐阅明面上见到了，还是要针锋相对，私底下却蒙上面孔，在城里四处行侠仗义。日久天长，不知不觉间，两人竟生出几分不一样的情愫来。 但两家如何能同意呢？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几乎没有哪个家族会乐意将女儿出亲到别家去，也同样少有家族愿意接纳赘妻。 齐阅双十年华，性子急，意气用事，拽着庞辉就要私奔。 “阅儿年轻不懂事也就罢了，你好歹大她近十岁，竟也随她一同去了。” 齐乐桑摇摇头，想到那个不争气的女儿，又是恨铁不成钢，又是满眼心疼。 站在侧边的庞辉只是认真听着岳母的絮絮叨叨，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两家关系恶化太过严重，我本也是不愿意你们回来的。” 她叹了口气，神色略有些复杂: “但谁能想到，有人替齐家报了仇，诛杀了庞家那群恶霸，留下的这些，大多没做过什么坏事。” 庞辉接着话题点点头:“恩人或许是无意间，但给我留下的机会却万分珍贵。” 见她还算上道，齐乐桑低着声音提醒:“前脚得罪了墨家，后脚就遭了屠，若能蒙恩图报，兴许齐庞两家慢慢便能和睦起来。” 只要两家关系变好，庞辉也就不用把齐阅藏着掖着，能光明正大办场堂堂正正的成婚礼仪。 而这也是庞辉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 “阿辉知晓的，趁墨少主这几日驻留，定好好表现！” 听罢，齐乐桑满意地笑起来，拍了拍对方肩膀，又叮嘱了些许事情后，就让她赶紧离开了。 作为家主，她本不该有这些私心的。 但是为人母，终究会对自己的女儿多出几分偏爱。族中百人，唯有阅儿，才是她的传承。 另一头，齐业裘也还睡不着，抱着枕席便跑来了齐业羌这儿。 齐业羌的郎君将衣服都整理好，穿戴整齐后。调侃了一会妻妹，就带着女儿去了隔壁厢房睡，连带着门口的烈风也跟上。 “阿姐——” 实在看不得妹妹露出委屈的表情，齐业羌笑了笑，叫她坐到自己身旁来。 “墨少主哪是那么好追求的，要真一下答应，我就不得不担忧一番了。” 齐业裘瞪了瞪眼:“担忧什么？” 阿姐慢悠悠答道:“担忧她是不是个花心肠子，只想与你玩玩而已。” “墨少主才不会是这样的人！”齐业裘下意识反驳出去。 看到齐业羌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整个人顿时蔫了。 “其实，人家还没到能定亲的年纪呢。” 瞧妹妹这话说的，齐业羌面露疑惑:“你都年满十六，早成年了……” 随后反应过来后，脸上的疑惑瞬间变为惊讶。 “墨少主她……还是个孩子？！” 齐业裘木木地点点头。 毕竟两年前见面时，墨箐就是少年模样，瞧着怎么也有个十一二岁，这一晃时间，应当够了年纪。齐业羌也没想到，如此厉害的人物竟还是个孩子。 而齐业裘实际是知道的，当初在庞家大门叫阵时，墨秋晚就说过少主十岁。只不过，喜爱的情感冲上了头，一时居然忘记了。 “如此，你好好表现。”齐业羌摸着下巴，给妹妹出主意:“小少年们自然是都爱争强好胜的，你明日若能取得个好名次。 纵然实力还够不着墨少主的边，也能够攒一个较为深刻的印象。” 还在客房里呼呼大睡的墨箐根本不知道，现在已经有两波人惦记着讨好自己。甚至在梦里还见到了个奇怪的景象。 有个看不清容貌的女子，衣着朴素，骑着马匹一路追赶，口中叨念着“变数、变数”之类的话。 待醒来后，墨箐擦了擦眼睛，脑海里还是能记得昨夜的梦。 那个女子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几分熟悉亲切的感觉？ …… 才是大清早，齐家就已经热闹非凡，往日里客人勿入的演武场已经聚集了快千把来人。墨箐一眼望去，应当有小部分是边林城别家的高层，其余则是看戏的普通老百姓，她甚至还在其中发现了城主府的老仆人。 看来齐家风头正盛，连城主府也给了几分薄面。 墨箐打了个哈欠，正想着在齐家族人这边随便找个座位，就被齐乐桑叫住了。 “墨少主，昨日老身不在，不知通儿有没有好好款待你。” 又要跟长辈寒暄客套了。墨箐微微叹气，转过身来，却发现旁边那个好像不是齐家人。 “久闻墨少主威名，在下庞辉。” 身形高大，眉目硬朗，浑身充满了力量感，似乎正气凛然的女子抱拳弯身，给足了礼节。 啊…姓庞。墨箐在脑袋里将这个名字过了一瞬，去城主府前，确实听齐融通说过，庞家前家主死后，经过一场大乱，有个实力强劲的体修趁机上位，手腕相当铁，那个新家主就叫庞辉。 你们两家的家主能这么友善交流的吗？ 大概是看出墨箐的迷惑，齐乐桑尴尬地咳嗽两声。 听到暗号的庞辉急忙解释起来:“我长年不在族中，从未参与两家斗争，齐家主也是因此对我稍有些信任。” 好吧，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墨箐点点头，又找到个座位。 “墨少主！” 还没坐下呢，另一边又来了人。 “今儿可算齐家直系的大日子，看在我们间些许情分的面上，阿裘想听听鼓励。” 怕齐业裘又上来搂住自己的手臂，墨箐这次赶紧保持了距离。 她看了看台下那些齐家直系，动用了一次查看。 [聚气八重] [聚气四重] [聚气二重] [聚气七重] [聚气九重] 加上齐业裘，这就是业字辈里的六个直系女子吧。 “别担心，至少也能拿个第四名，努努力第一不是梦。” 墨箐收回目光，想了想上辈子学校里是怎么运动会打气的，硬着头皮用班主任语气给出了鼓励。 因为太过笨拙，齐业裘听过后，扑哧一声笑出来。她原先是有些紧张的，但墨少主面对她时，好像比要上场的她还紧张。 “那……要是阿裘拿了魁首，墨少主可得准备个更有趣的恭喜词。” 齐业裘俏皮地眨眨眼，又几步几步跳着下了观台。 这次墨箐终于是能坐下来了。 如果旁边没坐着齐乐桑和庞辉这两个年纪能做她奶奶甚至以上的二族家主的话，墨箐觉得自己会更放轻松一点。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还有六千四百里路】 第77章 齐家有个小傲天啊 总感觉齐家家主和庞家家主坐在自己两旁时，带着些许局促。墨箐拍了拍座椅把手，余光瞥到庞辉立马僵硬地站了起来。 “墨、墨少主，怎么了吗？” 还问我怎么了？这话应该我问你们吧。 墨箐摇摇头，示意庞辉继续坐下。 说好的庞家新家主手腕很铁呢？完全看不出来啊！ 以及…… “齐家主，你不用主持武斗吗？” 要知道这里旁边坐着的大多都是齐家普通的族人，不参与武斗的那类。堂堂家主入座于此，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好不好！ “此事由通儿来便好。”齐乐桑微微笑着，指向观台最上方的主座。 齐融通坐在主座的左侧，正与列位长老一同说着话。其下的许多参武族人都已然迫不及待了，个个摩拳擦掌。 敢情齐融通已经成管家了，兴许她和墨华会很有话聊。墨箐撑着脑袋，观察着那些跃跃欲试的齐家族人。 齐业裘与齐业羌并肩站在一起，与她们说话的那个温和女子，大概就是齐家业字辈的老大，被称作大族姐的人。 她就是刚刚查看时，直系之中修为最高的那个。聚气九重，仅二十一岁，在边林城绝对算得上年轻俊才。 就像学校运动会，真正开始前还有好一段时间。墨箐打打哈欠，决定等墨家人多起来以后，就让墨华去管这些，毕竟她自己又不擅长客套。 无聊之余，她闭目养神，实则灵识在空中游走，到处查看齐家人的资质。 天道真有够小气的，明明她踏入煅骨后期时，就可以外放灵识查看别人了，却不给一点提示。 这可是她无意间才试出来的技能。 只是边林城毕竟是座狭隘小城，其内家族出不了多少天才很正常。墨箐巡视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灵识打了个转，准备回到体内。 [鸿运之人] 嗯？ 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姓名:齐喜 性别:女 年龄:满月 天赋:上佳（灵芽生长态） 修为:无 体质:鸿运之人 展开其他琐碎信息] 有道是运势极佳、出外捡拾机缘者有鸿运在身。因此这鸿运之人，自然就是指的人生顺遂，极为好运者了。 既然好运，指不定灵芽成熟后，灵根五行相合，会是个修行的好料子。 灵识归体，墨箐抬眼看去，那个叫齐喜的婴孩仍在襁褓中，由瞧着身体纤弱的男子抱着。 这个男子看起来也很眼熟，再仔细回忆时，墨箐才恍然想起来。这不是齐业羌的郎君吗？ 所以，鸿运之人齐喜是她的女儿，不出意外的话，就会是齐家的第一个天字辈孩子。 要是墨家也能走这个大运就好了。墨箐幽幽然叹了口气，她身为家主都没什么特质。 此时齐业羌并不知道墨少主正顺着自家幼小女儿的方向，往这边看来。因而正在与大族姐闲谈，讨论本次武斗的话题。 比起斗志昂扬的妹妹阿裘，齐业羌更想尽力过后默默收场，一旁的烈风跟着嗷呜两声，事先就明白了主人的想法。 “本次武斗，决定了今后的少主之位，你们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必须奋力争取。”大族姐威严满满，与其母亲极为相似的鹰眸中流露出天生的领袖气质。 一侧的直系族人皆是撇撇嘴，大族姐的双亲健在时，就是融字辈里最强的那档，如今业字辈年纪渐长，也是她当头前行。不手下留情，就得被狠揍一顿，不如点到为止赶紧认输。 而一向正直的大族姐见各位都无异议，很是满意。毕竟只有拼尽全力才能知道自己的极限，像阿裘妹妹就做得很好。 大家顺着目光看向齐业裘，发现她果真一副要夺得魁首的积极样。 那就只能祝好运了。 时辰已到，伴随着锣鼓声阵阵响起，整座演武场也随之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注视着走到台上的两个女孩，才第一轮，就能看到直系间的对决，还算比较少见。 齐业羌当然也很惊讶，才聚气五重的齐业裘，一来就打算与聚气八重的她切磋。 齐家武斗中，选取对手主要是随机制度，但也可事先指定对手。会事开始前，将手中写有对手姓名的纸条交给长辈，将大概率分得自己的挑战者。 当然，为了防止有人想逮着修为低的孩子欺负，或组团打趴修为略高的族人，齐家设定了两项规则。 其一:不许挑战比自己修为更低者。 其二:每人只可被指定三次，多余者将被指定为彼此的对手。 如此一来，就能有效杜绝在演武台上试图出现的欺凌同族现象。 但指定对手很多时候本身就是带着些个人私仇的，齐家已然许多年的武斗没有出现过指名情况了。 “羌阿姐，我晓得你不想做什么少主，不论和哪个直系对决，你都会找个时机放水。”齐业裘张嘴说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她们姐妹的小暗号，齐业羌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 “所以不如临时在演武台上指点我一下，好让我面对大族姐时能不那么狼狈。” 齐业裘眨了眨眼，摆出应战姿势时，又露了个只维持了一秒的可怜巴巴的撒娇表情，马上变得认真起来。 既然如此……齐业羌无奈地笑了笑，妹妹都这么说了，那她作为姐姐，没道理不给予帮助的。 武技——气冲拳法！ 从观台上看着两人对峙了大概五六秒，墨箐就猜到古灵精怪的齐业裘是在临时抱佛脚。就是没想到，齐业羌教得那么细，这一套打击下来，她都已然看懂八分。 不过……幸好这武技不是什么齐家独有的功夫。否则坐在旁边的齐乐桑就要弹射起飞了。 就是那个疑似齐家大族姐的女子，看出齐业羌在台上放水教导妹妹，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聚气九重啊，打个五重，如果动真格，可不是临时抱佛脚能解决的事情。 墨箐顿觉有趣，嘴角上扬。齐业裘这两年来的进步到底是花拳绣腿，只得让姐姐临场帮扶，还是根基踏实，能跨境界对决的极苦修行。 单就对这，她还真有点想看了。 一侧的庞辉偷瞄了好几次，内心认真记下来这段:“墨少主喜欢看人打架。”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她发现兜里还有胡萝卜，喂了马一根，加速了一倍，神驹啊！ 还有六千二百里路】 第78章 墨少主不想领教一下吗? 在齐业羌的有意指点和放水之下，将两道武技再给妹妹温习一遍后，稍微动了动真格。浑身灵气散出，凝聚成一道水箭，朝着对手飞速射去。 跟着主人上台的烈风配合默契，口中喷吐灼热的火焰，顺着水箭方向缠绕而上。 水火二者，此时搭配成一样招式。滚烫的水汽加之被引燃的火花，若是中了这招，估计通脉境初期也要疼痛一番。 正当水火双生的灵箭要击中齐业裘，霎时间数层浪花凭空腾起，似是由密度极高的灵气液滴凝聚而成。 没入的灵箭只徒留两道白雾升空，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这是……丹田内那数道水池中液化的灵气？”齐业羌也颇为震惊，她还以为自己应当只有放水的份。 以齐家祖传法诀“春池循身功”为基础，所诞生的八大水木相法诀中，最为有难度的便是这道凝神浪。 将丹田中所造水池的液态灵气提取而出，再运转自如。乍一看容易，实则危险。 稍有不慎，液滴溅落，收不回来的话，这份额的修为可就打了水漂。可以说，在熟练达到一定高度之前，修行此法之人，如不放弃，修为难有进展。 所以，如果没有练凝神浪这道法诀，齐业裘很有可能在两年内，达到聚气六重的高度。 墨箐看向齐乐桑，发现她果然笑呵呵的，一副满意的样子。 第一场武斗终了。 齐业羌正视作为对手的妹妹后，特地压下一重修为，仍以二重境界压制。在一个破绽不慎露出后，让齐业裘捉到机会，打退下场。 看来不全是靠姐姐放水赢的。墨箐也点点头，若有所思。 齐家的春池循身功因为基础极为扎实，在同境界内，实力远超他人，稍有些技巧便可以跨级挑战。 而墨家的定神功，更像是彼此平衡，基础定然是不如这种将丹田装得满满当当的功法那么夸张，但比起大众功法还是更加厉害些。 只是其主要特性，也就是与妖族互通语言，蕴含亲切感，更容易被接纳。 连衍生出来的四道法诀，也有一半是精神级别，需要蕴魂阶时才有资格修习。 至于另一半嘛…… 墨箐撑着脑袋叹了口气，稍微发动定神传讯。 演武场内的所有灵兽忽然，毫无征兆地嚎叫起来，好像在回应着什么一样。 “烈风，怎么了？”齐业羌摸着脑袋，很是不解。 毛发蓬松的烈风叫喊了两声，又回去蹭了蹭主人的腿。 过了一会，所有灵兽又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个个乖巧极了，好像刚刚的小混乱没有发生过。 这就是定神功在血肉阶的衍生运用，能够不分种类品阶地呼唤每一只灵兽。但是……墨箐打了个哈欠。 所有品阶的灵兽虽说都能听到呼唤，但就血肉阶而言，会回应她的顶多就是低阶灵兽，或许中阶偶尔会给个面子也说不定。 最后剩下的一道，就是血肉阶内最好用的那个——定身指法。 顾名思义，将灵气汇入指中，对准特定位置施展此法诀，就能将修为与自己相等甚至以上不远的对手给定住。 听起来是神技，但不近身的话又没法用。 并且，定神功在没有这四道法诀的加持下，不到蕴魂阶修为的话，本身就较为鸡肋。除去特性“妖语”外，高不成低不就。 如此下来，墨家大多族人在血肉阶内的攻击手段，其实都来源于基础五行法术跟各种武技。 现在的话，或许墨家比起稳步上升，后期发力，更需要齐家这种打实基础，跨级战斗的功法。 可惜那是人家祖传的，这可是墨家第一个附庸家族呢，自个还没缓过来。得悠着点，别薅太狠了。 之后的十数场武斗中，直系旁系、灵修体修都各有千秋，各种武技法诀的对攻的确精彩。 不过，因为这些齐家族人都不满三十岁，因而都是聚气境。对墨箐来说，这种低境界的比斗只能是看个过场。 齐家大族姐倒是让墨箐有些另眼相看，凡她登场，对手不出三招便要下场。即便面对的是同样聚气九重的体修旁系，她也能做到速战速决。 太阳即将开始下落之时，齐业裘终于在演武台上碰见了大族姐。 “一直不休息，对体力消耗很有影响吧。” 墨箐皱了皱眉头。 她明显看出齐业裘已经有些疲累了，而大族姐因为修为更高，储存的体力自然也更多，此时仍然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齐乐桑应道:“外界历练瞬息万变，很多时候不容得休息，因而在演武场上，也要不停歇地决出胜负。” 听起来还怪残酷的。墨箐长呼出一口气，没把心里那句“结果还不是加起来都打不过我”给讲出来。 “齐业枭胜！” 什么？ 墨箐只是听了听齐乐桑的回答，又稍微思考了自己的吐槽，结果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齐业裘就败在了大族姐的手下？ 有这么夸张吗——？！ “阿枭恳请墨少主赐教！” 大族姐此时神俊如天神，身板挺直，几分薄汗随着风飞出，滴落在地上。她双手抱拳，单膝跪地，目光直直看向观台上的墨箐。 “这小子！怎么如此无礼？” 齐乐桑似也很是震惊，怒目圆瞪，就要站起来呵斥。 一侧的庞辉瞧见，也跟着站起身子，生怕错过了哪个动作。 “没事。”墨箐伸手拦住二人，遥遥与齐家的大族姐齐业枭对视。 业字辈，名为枭，真是一个狂气的名字。 至于她为什么忽然想挑战自己……墨箐看向演武台线后，硬撑着爬起来的齐业裘。兴许是跟这个族妹有关吧，打得这么惨。 “怎么，墨少主不想领教一下吗？” 齐业枭昂首挺胸，目光灼灼: “若有胆子，就与我同修为竞技！” 好小子……还给我提出要求来了。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日夜兼程着实有些困顿了，甚至还在马背上做个了梦。 梦中有两个少女。 一个身穿现代休闲常服，头发又黑又长，熬夜的眼圈很明显，目光中透露着一股死气。 另一个则是墨绿色长发，绑着高马尾，神采奕奕，浑身充满了活力，笑容如熙。 颜染直觉两个人都是她印象里的那个小倒霉蛋，想伸手抓住，最后却是一场空。 梦醒时分，她已然抵达了徵州的中上部分。 还有六千里路。】 第79章 妹妹交给你，我放心 迎着众多齐家族人、边林城居民与别家高层们的好奇，墨箐转了转手腕，松快着身躯，很快踩着一层层观台，落到齐业枭的面前。 此刻齐业裘已然缓了过来，站在大族姐的身后，想要再次进入演武台，却被瞪了回去。 她着实是有些羞愧的，明明如此苦修，在两年间突飞猛进，第一场比斗中还让阿姐帮忙指点对付大族姐的武技。 结果连五招也没顶住，在修为的绝对压制与多场对决耗尽的体力影响下，现在的她只能在原地看着，暂且并无战斗能力了。 “你叫我压下修为与你比斗，难不成，你是不相信我未满三十岁？” 就身高而言，齐业枭毕竟年二十一，比起墨箐来要更高大健壮。但面对面，却展现不出优势，被高境界威压镇得咬紧牙关。 “阿枭并无冒犯之意。”对方略微躬身，抱拳行礼:“只是斗胆敢想，若自己与墨少主拥有同等资源，未尝不能达到同一高度，甚至更强！” 那你是真的敢想…… 墨箐将威压散去，这次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齐业枭的信息。 [姓名:齐业枭 性别:女 年龄:二十一 天赋:中庸（一等） 修为:聚气境九重 体质:百炼血肉 展开其他琐碎信息] 随着修为增长，天道给予的查看果真也升级了。现在分类为“低劣、中庸、上佳”的资质，其中又拥有了每类十等的区别。 脑袋一转，墨箐又默念对方有关悟性与天地灵气契合度的信息。发现齐业枭除了单相灵根这个普通资质有些拖后腿外，在很多方面都拥有深刻造诣。 这大概就是为何有些天赋低劣者，修为进展却比中庸者更加快速的缘故。 灵根天赋并不象征着一切。 体质百炼血肉，这个倒不是先天得来，而是在成年之际，用千锤百炼的苦楚来磨砺自身血肉，以抵达新的高度，才能获取。 看来齐业裘输得不冤，她的确经过两年苦修，但又的确不如齐业枭苦。 不过嘛—— “既然你主动求打，那我也不能不奉陪。” 这话说的，好像一个反派似的。墨箐转转眼睛，周围都是带着满眼星星看着她的群众，对齐业枭的挑战行为很是不屑。 感觉更像反派了！ “聚气……五重？”齐业枭紧盯着墨箐，察觉到她身上迅速减弱的气息，并不是简单的与自己相仿。 齐业裘瞪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是她长想的那样吗？墨少主将修为压制到与自己相同，其实有暗戳戳替自己出口气的意思？ “我听闻齐家人，个个都能跨越境界战斗。”墨箐笑起来，历练的时候她也试过压制修为来着，头一回肯定要吃瘪，但次数多了，她竟也摸出门道来。 跟那些普通修行者和开智尚浅的灵兽如此战斗，已经令她习惯了。 现在可有一个同样能越级打架的陪练搁这，还是主动上门那款，哪有理由不试试呢？ “今日就让我见识一下吧。” 明明只是聚气五重的灵气外散，其恐惧感却根本不输给自家家主。齐业枭握紧了拳头，脸上是忍耐不住的笑意。 两人皆是灵修，却只使出一身好武技，境界都很不俗。拳风仅仅是擦过脸侧，就带来巨大压力，碾过血肉，犹如巨石落地。 动作已然是看不清楚，只知道行招朴素，拳拳到肉，咔呲的骨头扭断又迅速愈合的声响令人牙酸。似乎无人在乎，身躯的疼痛与否。 就连墨箐自己也没想到，上辈子连烫个手都要呼半天的自己，在这方世界被迫成长起来后，竟然也能这么发狠。 或许也有自己与前少主的记忆融合的因素在，上一世的人生长度并不比刚来到这里时的那九岁孩童记忆长多少。 毕竟换算一下，这看似短暂的九岁光景，实则为十八年。 前少主骨子里的那份狠劲，与墨箐内心深处的坚韧不拔所相融，才有了现在这个与前世大相径庭的她。 “墨少主，听闻你是体修。”齐业枭擦了擦脸，吐出一口血水，眼神凶狠明亮。 嗯？你从哪里听说的？墨箐摸了摸鼻头，刚刚这里好像被打折了好几次，真有够疼的。 “阿枭自认，若为体修，绝无可能竞争少主之位。” 齐业枭一边说着，拳脚未曾停歇，动作极快，几乎要擦过墨箐的臂膀而过，险些击中。 “由此，阿枭是百般钦佩墨少主的。” 好的好的。墨箐在内心敷衍地回答了两句，也懒得立马解释自己其实是灵修这件事。 稍后再说也行。 “只是您的出现，让族妹有些不思进取了，竟然想在神圣的演武台上靠技巧来博取您的青睐。” 这难道说的是齐业裘吗？墨箐忽一晃神，数道锐利木刺突兀生长而出，直击脖颈。 一指。 野蛮生长的木质尖刺从最前端开始碎裂，噼啪作响。 墨家定身指法，第一境界:指破金石。 “何来不思进取之说？ 难道两年间，连跨三重境界的，不是她？ 难道费尽心力，修成凝神浪的，不是她？ 在这演武台上，以聚气五重战至你身前的，就是你口中不思进取的族妹！” 墨箐攥住齐业枭的拳掌，俨然有了被激怒的样子。 “哪有你这么打妹妹的，别的都是退出线外，你直接给人揍趴下了！” 带入大姐姐心态的墨箐有点激动了，完全没看到齐业枭弯起的眉眼。 “好！” 好？好什么？ 墨箐还没来得及把力道收回，只感觉对方勾住了自己的肩膀，一脸的满意欣赏。 紧急刹车真不好受，但对方毕竟没了战意，怎么也不能再下狠手。 她墨家咫尺诀的衍生法诀还没用出来过呢，怎么就这么突然地结束了？ “墨少主果真是少年英豪，为人仗义。” 齐业枭大笑起来，跟好姐妹似的把矮自己一头的墨箐搂得紧紧的。 “如此，妹妹交给你，我放心！” 你放心什么放心？！墨箐硬着头皮把她手拿开，刚要开口反驳，又马上顿住了。 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如果自己非把话说这么绝，恐怕要伤了齐业裘的心。 她吸了口凉气，转头看向齐业枭。 只见对方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不是吧，她被这家伙算计了！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还有五千八百里路，要跑快点呀阿染！】 第80章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 齐家比武最终还是以业字辈的大族姐——齐业枭拿到魁首告终。 自然齐家的少主之位，也在当天夜晚，繁星闪烁之时，在众人的瞩目下，传承于她。 虽说按天分来看，再过差不多十五年，等齐业羌的女儿，未来的天字辈孩子齐喜成长起来，或许会更适合做少主。 奈何齐家规矩如此，少主通常要与家主隔一个字辈选取。 墨箐撇了撇嘴角，幸好她墨家不是如此。 实际上墨家大部分时候，都是由当代家主的孩子陆续接任，秉持着最为纯净的同一血脉。只有在家主女儿极为年幼，而直系小辈都已成年时，才有可能进行挑选。 前少主就是那个恰巧极为年幼的家主女儿，因而她格外宠爱由她接手照顾的妹妹墨华。 “白日，多亏你解围了。” 离着火光远远的地方，墨箐拍了拍齐业裘的肩膀。 “毕竟也是大族姐先冒犯了墨少主，我再不站出来说话，可就不够朋友了。”齐业裘抿嘴笑着，脸颊红扑扑的。 她原以为墨箐对她应当是比较淡然的，确实没想到会在众多族人面前为她出气、驳斥大族姐。 因为不太敢面对带着爱慕的陌生神情，墨箐僵硬地别过头。 “墨少主的感情，似乎很纯粹。” 齐业裘微微叹气，把目光留给了正被族人们簇拥着的大族姐，和抱着女儿逗乐的阿姐。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与遗憾: “阿裘隐约也能明白，墨少主对爱慕之情感，还十分生涩，恐怕是先前都不曾有所察觉。” 墨箐定住了身子，心想这段话翻译过来不就是在嫌弃她是块大木头，除非着火了否则没一点反应的意思吗？ “强大之人就会吸引爱慕者。” 这句话……不止放在墨箐身上，到了哪里都是适用的。强大本身，就是一种值得追求的品质。 正当墨箐要点点头同意的时候，从脸颊侧边猝不及防传来了湿润的触感。 她被亲吻了？！ 尽管只是脸侧，偶尔小凤生也会调皮地啃啃这边。但不一样，小孩子的玩闹与这不一样。 她的双眼一下子睁大了，在这瞬间里，甚至都不知道应该脸红害羞还是震惊训斥才好。 对面巧笑嫣然的少女俏皮灵动，微微歪着头，满脸不知是远处火光照映的红，还是羞涩于自己大胆的动作。 回想起第一次见面，齐业裘还跟在阿姐身后，傲气十足，被何家人气得直皱鼻子。 “阿裘原本也是爱慕憧憬墨少主的强大，但今日看来……” 她低头靠去，明显感觉到墨箐肩膀的僵硬，有些好笑: “您身上还有很多地方，值得去发掘呢。” 次日一大早，墨箐像落荒而逃似的从齐家告别。急匆匆离开，半路上被庞辉拦住时，因为某些回忆涌上，差点没把人脑袋打开花。 因着一连几天都没讨到墨箐的好，庞辉不想眼睁睁把机会放走，索性摊了牌。先是拿自己和齐阅的事情做引子，再勾出庞家所需帮助和每年同样献上的五分之一贡税，满心紧张地等着结果。 想到反正庞家掀不起什么大风波，签下天道契约就更是无反悔可能，墨箐当然没理由不收下新的附庸。 条件又简单的很，只需要修书二封，分别送往齐庞两家，令彼此依照规矩平衡关系，再不可互相敌对。以及使得庞家也能蒙受墨家庇护，仅这些而已。 契约已成，墨箐想到庞家引雷法诀的事情，又令庞辉回去调查一下，这份来自炙州的法诀从何而来。 当然不是毫无奖励，若是有让她满意的线索，那这份引雷秘籍就重归庞家所有。就是听起来好像有些强盗。 归心似箭的墨箐收下契约后便继续启程，只一日多些的时间，就抵达了墨家村落。 “……这里是哪里？” 墨箐仰着头，有点不敢相信。 这里还是墨家吗？！ 原先有些简陋，为了图方便快捷，墨泉音就用了些普通的材料，不过做个雏形出来。 现在，别说雏形长什么样了，墨箐都不敢认。这些瞧着就简约大气、充满大族风范的建筑，真的是她墨家人造出来的吗？ “一年不见，连家也不认识了？” 墨华还是像以前那样走路悄无声息，靠近时讲话不饶人。看似冷漠的眸光中，隐约带着些喜悦，只是藏得够深。 “家主这一走一年，可把我们都等急了！” 墨秋晚如今也已经满十六，该慢慢成熟的年纪，性子还是那样跳脱，讲起话来笑嘻嘻的。 “家主！”“家主！” 两个长高不少的小不点一前一后扑入墨箐的怀里，正是今年八岁的墨滔和十一岁的墨福。 稍微对比下身高与重量，墨箐才发觉，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两个轻飘飘的小孩转眼之间居然也长这么大了。 她完全不记得墨福实际上也就比自己小一岁这件事了。 “家主，出门在外是不是又苦到自己了，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墨泉音走来时，上下打瞧已经如同十五六岁身量的小家主，眼神中略带责怪。 这出门哪有……哪有不苦的…… 墨箐缩了缩脖子，只是讪笑两声，任由墨泉音给自己又披了件斗篷。 “家主，辛苦。”墨戌还是那副不怎么讲话的样子，只是表情中透露着欢欣的情感。 族人们都这样期盼着我回家！这就是有一个始终都可以回来的避风港湾的感觉吗？墨箐摸了摸怀里俩小孩的头，总觉得要泪目。 “家主……我呢！” “来晚了，你们不许霸占家主！” 没等墨箐感动多久，陆续匆匆忙忙赶来的其他族人们互相挤着对方，左扭一下右扭一下，把家主围在中间团团转。 一年了，族人们还是这副德行，净爱争宠。 墨箐拍拍手，威压自然而然散出一丝，顿时所有族人都安静了下来。 不太对劲，一向最黏她的小凤生呢？还有墨义为那个傻乎乎的家伙，又跑到哪里去了？ 问出来时，族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好讲话的样子。 “快快快，还不带我去看看！” 大概猜得出来，一年前不告而别，估计很是让小凤生难过，这一时半会怕是很难哄好了。墨箐拍拍脑袋，心想自己这说走就走的毛病是得改改。 【此时颜染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不知怎么的，她觉得火气挺大，连分发高产量种子的时候都有些不爽。 双手捧着作物种子的居民们颤了颤身子，生怕这位大人脾气要发作，都不自觉地退后了些。 之后的几天里，颜染指导人民种植技巧时，受到当地城主的传召，大概还是那些便于压迫人民的事情。 想买通自己？想得挺美。 将人揍趴下后，定了个印记，使得对方每当作恶，便会如万蚁啃噬心脏般痛楚。见城主变得唯唯诺诺，也就放心了。 在城主府顺手抢了件不用灵力驱动的飞行法宝，再将马匹卖给当地家族。再次启程！ 还有五千五百里路】 第81章 不理娘亲的小凤生 “哎哟，小祖宗诶，快点下来吧！” 林中传来男子无奈的劝说声，他站得较远，只能眯着眼睛看向苍木上倒挂着摇晃小小身躯的孩子。 但不是墨义为不想靠过去，实在是兔儿们被小凤生使唤着守在这里，他一走近便个个呲着牙吱吱叫唤。 要不是齐闻坐在小凤生身边，尚且有个安全保障，他还真放心不下。 “今日家主就回来了，若是没见到你，定要难过的。” 他好声好气地向前一步，雪白的兔儿张着嘴就咬上来，差点没留下个牙印。 真是的，墨秋晚那个家伙，一时兴起把御兽法诀教给了小凤生。谁知道她天赋异禀，如此年纪就能驯服小兽。 墨家与兔妖族也算好友，早没人再捕猎兔子吃食了。 “哼，家主娘亲大坏蛋！”小凤生鼓着嘴从苍木枝干上翻过来，灵巧地落在其上，伸手比了个很大很远的意思: “她有这——么久没有来见我啦！” 孩子气呼呼的，光着脚踩在枝丫上，抱着藤蔓荡在空中，又要往林子深处去。 齐闻看了看满脸崩溃的墨义为，又看了看闹脾气的小凤生，晃了晃双腿，沉思片刻后吹响了口哨。 口哨声不大，主要是将灵力波动传得很远。 才三个数的时间，大黑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一边喔呜叫着，一边熟练地追上了小主人。 “大黑！我可没有跑出去。”小凤生见大黑已经到了自己跟前，立马慌乱起来:“我还没出墨家地界呢！” 解释归解释，大黑是不听的，它只记得墨箐走前叫它好好管教两个皮孩子。现在齐闻是不怎么跑出去了，但有了坐骑的小凤生还是一如既往喜欢溜走。 “咕噜咕噜——”大黑低沉着吠音，吓退了周围的小兔子们。 不好！小凤生心底有了预感，急忙跳下树去，呼喊道:“条纹！” 瞬间，一头七八岁稚童那么高的小虎从灌木中跃出，准确无误地接住了小凤生。 “嗷呜！” 大黑显然不太高兴，于墨家的灵兽中，采魄境的它是绝对头领。也就这只叫条纹的聚雷虎幼崽，仗着有小主人宠爱，完全不听从它的命令。 “嗷嗷……”条纹抓了抓草地，瞪向大黑，因为还是幼年缘故，发出的吼声震慑力不足。 “哼，臭大黑，条纹只听我的话，谁使唤也不行！” 小凤生伏卧在条纹的身上，给它顺了顺毛，颇为得意。 只是不一会，小孩儿就得意不起来了。 “呜哇…！” 没来得及抓紧条纹的皮毛，小凤生只觉得身子一空，忽然被人抓着双臂提起来。 “又调皮了，再两年开启修行，可不能这样急躁。”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凤生停止了挣扎，转过头看去，果然是当初一声不吭就走掉的家主！ “家主，你可算来了！” 墨义为好像看到救星一样，差点没一把鼻涕一把泪。毕竟再叫不回小凤生，待会的午饭指定又让墨秋晚这个狡猾的堂妹给顺走。 “家主。” 这又一年过去，大约是修行得当的缘故，年至九岁的齐闻看起来稳重许多。 “……唔。” 墨箐晃了晃小凤生，把孩子抱进怀里。一双小手很是顺溜地攀到脖子上，就像自己还是个婴儿时那样依偎着家主。 “凤生，三岁了，可以叫大名啦，算是个大孩子。” 墨箐在最前方走着，大黑紧随其后，时不时追过去蹭蹭主人的双腿。条纹则很是欢快，毕竟它还记得，这个许久不见的少女正是当初救了它与母亲姐妹的人。 只有墨义为跟在最后，背后是一群小兔子，让他觉得有些压力倍增。 “既然是大孩子，就不要让族人们担心了。” 上手揉了揉小凤生的头发，墨箐才忽然感觉到，自己这是离开了有多久。 走前才到耳后的毛绒乌发，如今都留到了背上，更加柔顺软滑，倒确实有些像七八岁的大孩子了。 小凤生撇嘴哼哼两声，揪住墨箐的衣领，把头埋到肩颈，嘟嘟囔囔起来。 “娘亲明明比我大好多，却还让大家天天担心。” 不过一年时间，说话居然能流利这么多。墨箐低头任由小凤生揪住自己的脸，微笑着将额头贴上去。 “是家主错过了太多，给甜甜赔罪如何？想要蛋糕吗？” 听到“蛋糕”这个词，小凤生忽然支棱起来。她第一次过生日，就是吃的家主亲手制作的“蛋糕”庆祝，记忆清晰。 虽说是不太成气候的蛋糕。墨箐与怀中孩子的记忆渲染不太一样，在她看来当初那个蛋糕还有些失败。只是自己尽了力，没人指点，实在做不到更好。 “想吃……但是……” 孩儿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睛转了又转，很是纠结地戳了戳手指:“我能不能，改一个小名？” 这听起来倒是新奇了。 家主带着小娃儿跟身后一行人，回来时，大家伙都已经在村落中央的小广场聚集。 用磨制过的纯色灵岩铺砌于上，设立十二个星象柱，嵌入其中的各柱八十一块成色优良的漆黑灵墨。 最前方两柱上，已然有两块灵墨被雕琢成龟妖和兔妖的模样，栩栩如生，一看便明白雕刻师费了多少心力。 而最前方的高台，做工更加精致，从顶部至蔓延地表三尺地各类灵兽花纹。或凶恶、或恐怖、或慈爱、或萌态，美轮美奂。 也就一年没回来，墨家天翻地覆得让墨箐都不敢相认，提问起是谁主持建造的。 墨泉音从一众人、兽、妖中走了出来，满脸涨红，似乎很是激动，开始拽着墨箐介绍自己是如何进行设计的。 传承于家母的建筑图纸和百般技巧，墨泉音信誓旦旦地说再过至少五年，墨家的分布建造哪怕比不上传说大族，也定然是徵州首屈一指的绝妙！ “多亏众妖族朋友们相助，否则仅靠我们十几人，如何能做得完美！”一谈起自己喜欢的方面，墨泉音不复原来的稳重温润，变得话痨许多，神采飞扬。 随后她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但我们竭尽全力还是只做好了表面，内部还是一如既往。” 这就已经足够好了。墨箐赞赏地看着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族人们纷纷歪头，这个大拇指是什么意思？ 自觉尴尬的墨箐目光微移，默默把手给挪了回来，换成指着怀里的小凤生。 “说来，凤生想换个小名。” 像是找到了理由挽回颜面，墨箐假咳几声，表情严肃:“你们谁嘲笑过她是吗？” 族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又看向兔妖和小兔子们，只见长耳朵甩甩，都摇头。 众人众兔把目光都投向在场的四只点墨浑龟，很快又收了回来。几只龟平时被小凤生欺负还差不多，什么时候能轮到欺负人了，那太阳都得从另一头出来。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全聚焦在了墨箐身上。 “……好吧。” 被大家盯得败下阵来，墨箐戳了戳小凤生的脸颊:“你不喜欢这个小名吗？” 小凤生眨眨眼，摇了摇头，有模有样地拍了拍胸脯: “因为亲生阿母希望我一直过好日子，甜甜是个和美的意思！但是——” 小鬼精灵比划着:“凤生不要甜甜的生活，要顶天立地的活着！” “所以改个音节，要叫天天！” 看样子小家伙想了很久。墨箐憋了半天，不想打击她，甜甜和天天都是有点小老土的名字，幸亏不做大名，否则准能劝退一排读者。 再看向族人们，出乎意料。 “这就是有志气！” “咱们以后哪只是顶天立地，还要移山填海呢！” “说起话来真顺畅，呜呜，长大了呀。” 积极簇拥而来的大家伙就像是找了个借口要庆祝似的，团团着把家主连带小凤生一起举起来。 墨箐恍然回到来到这世界的第一天那般。 现在的她已然有了更加宝贵的亲情，有了无法割舍的宗族联系。 要是能不像那天一样又被摔到地上就好了。 灵巧的小凤生早一步脱离怀抱，跳到旁边，就看着家主生无可恋地躺在地上。 “家、家主，身上又发光了！” 不用连这个也给我重现吧！ 还没来得及抱怨出声，墨箐闷哼一声，失去了意识，坠入与前少主相见那时一模一样的黑暗。 【此时颜染正在乘飞行法器而来，为了确定变数如今的状况，她决定施展天道神术，召唤其梦境进行观测。 还有五千二百里路】 第82章 跟暗恋十年的人见面了，但没认出来 头晕目眩只持续了数秒，当墨箐彻底回过神来时，周身的一片黑暗开始有了光亮。纯白色的光逐步扩张，直到覆盖整个空间，然后如同魔法一般开始抽芽生长。 不过几个刹那，眼前就变成了一片又一片连接起来的广袤农田。再远些的地方，似乎有着果园，挑眼望去，郁郁葱葱如森林般的果树下，竟然有许多的小木人！ 她试着去触摸近在眼前的饱满稻谷，有些不可置信。 印象里这个世界的稻谷，产量十分贫瘠，一亩地只能产出可怜巴巴的两百斤米粒，还是带壳称的那种。 手掌覆盖上每一株穗子，都能感受到真实的稻尖刺挠感，和那沉甸甸的重量。 难道她回到了现代世界？ 墨箐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仍然是玄幻世界中的身躯，穿着青色古朴服装，腰间挂着题了金字的墨家令牌。浑身仍旧充满力量，十分健康强壮。 如果是她现代的那具身体，只会死气沉沉，腰肩酸痛，因多年来的高强度工作而虚弱乏力。就像大多数加班的现代人一样，连睁开眼睛都嫌累。 不过也不排除玄幻身穿回到现代就是了。 漫步在农田之中，每一步踏出都是踩在有些湿润的松软泥土上，真实到她开始恍惚。 要不是两个小木人抬着水桶从她面前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墨箐可就真要走出去看看有没有现代小城镇可以见见了。 做工好差。墨箐看着小木人慢慢走远，不禁吐槽起来。 它们走得摇晃，很大可能是因为雕刻师并不用心。小木人们个个都显得头重脚轻，转动粗笨的手臂时，关节还发出了咔呲咔呲的声响。 “哗啦哗啦……” 从不远处传来了稻穗被拨开的声音，有一个看不清脸庞的人朝着她走来。 那是一个着装朴素，提着锄头，肩膀上搭着块白色湿布的农民。暗橙色的头发几乎将眼睛遮盖，身后有两股简单绑起的长辫。 农民似乎张口说些什么，朝墨箐比划手势。 “你是谁？” 因为连着几次发光后坠入昏迷，来到另一个空间，都是与天道有关。墨箐很快想到，或许眼前的女子正与天道母亲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对方像是听不到自己的话语一样，看上去略显疑惑。 她缓缓走来，却好似被阻隔在透明结界之外，只得无奈地透过结界观察墨箐。 因为有点像玻璃罩里的观赏小人，墨箐内心隐约不爽。这个农民面相模模糊糊，别说被发丝遮盖的脸了，基础特征都很难看清，仿佛整个人被打上马赛克。 两人彼此对峙了一会，因为无法交流的缘故，农民颇为苦恼地望着天空。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随手掏出一颗果子，扔向墨箐。 接是接住了……墨箐抓着手里这颗没有毛刺的桃子，有些惊讶。 这个世界是有这种水果的吗？ 好像一下子找到了窍门，农民看起来心情通畅，又跑回去拖了两个袋子，如法炮制地扔向墨箐。 全部接下，墨箐打开土黄色的布袋子，里边是各种各样的水果，每一种都饱满多汁，好像掐一下就能挤出水来，诱人的很。 如此把东西送出去后，农民心满意足，朝她挥了挥手臂，像是告别。 “唔…谢谢你的水果。”墨箐神色复杂，也跟着挥了挥手:“再见。” 霎时间，天地变色，晴朗天空与广阔无边的农田果园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漆黑一片。没过多久，熟悉的晕眩感袭来。 猛地睁开眼，墨箐胸口处像憋着一口气，就这样突兀的呼喘而出。 身子底下很是柔软，环顾四周，醒来的这个地方是自己的房间。只是通过一些改造，本来朴实无华的避难小屋子，变得有些夸张的富丽堂皇。 看来族人们优先把自己这边的内饰都装上了。 “娘亲醒啦！” 小凤生从门后探出头来，被低低束起的乌发垂落一旁，手里抓着半颗汁水横流的无毛桃子，小脸蛋上满是吃得欢快的证据。 声音刚刚落下，小小的屋头里就挤进来一群人，个个都表情兴奋，眼睛冒着闪光。 “家主每次发光都能带来好东西！” “这次是超甜的果子！” “不过从来没见过诶，这种野果。” 每人七嘴八舌地来两句，吵得墨箐有些头疼。 她伸手一拍，族人们顿时都安静下来。 “所以，你们收到那些果子了对吧？” 墨箐掀开兽皮被，下床站起来，接过墨秋晚早拽过来的土黄色布袋。 里面的确是刚刚那个农民给予的东西，除了小凤生手上那个以外，一个不少。 在梦境里无法感受到的灵力循环，在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恢复。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些水果甜美多汁的肉质中，蕴含着一丝奇异的力量。 “这些可不是凡果。” 此话一出，本只是想着大冬天吃点鲜嫩水果的族人们都狂热起来。 形似水蜜桃的无毛果子，凝聚着浓郁的灵气，食用后如在宗门聚灵阵修行数月效果。 脆硬的红皮果子，看着像苹果，形状又贴近莲雾，其中潜藏着丝丝缕缕无主的真意。 小粒小粒的紫红色“葡萄”，更是每一颗都隐含着大量火相元素，适合体修者吞服炼化。 海胆似的长着不扎人尖刺的黑色带壳果实，妖兽气息锁在其中，单是靠近就能感受到其中的狂暴。 在众多水果挤压的最底下，墨箐从中拿出一颗金灿灿的圆形果实。 这是可以替代仙种的果实。 【颜染正在飞行法器上使用天道神术，在真正得到创世传承之前，作为凡人的她想与远方之人交流，通过梦境链接自己的灵植空间就是最佳手段。 变数的命星太过奇怪，不像是此世之人。拽扯进空间时，还不小心出了点小差错。 落地点好像不在自己想的地方。颜染习惯性扛起锄头，远远确定了变数所在的地点，跑跳着从一层层茶树梯田往下。 两点之间取直线，颜染一路拨开稻穗，走到了变数的面前。 快三年了，她以凡人之躯赶路几千里，虽有天道气息庇护，不至于身累，主要是心累。 眼前女子瞧着很是年轻，不过十五六岁左右。颜染左右打量，变数今年才十二岁的事情瞒不过她。 “再过些时日，多则三四年，少则一二年，我马上就到了。” “有什么困难尽可与我说，毕竟在此一世，我们要绑以最坚固的关系！” “不过什么关系才是最坚固的呢……” “或许，天道母亲见证的融血姻亲算得上能最快绑定的坚固关系。” “就这样决定了，等我赶到，就立马开始准备仪式成亲吧！” “你放心，融血姻亲不必如真伴侣那样，毕竟我对小孩可没有兴趣。” 颜染一个人讲了许多，发现变数好像半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看来，变数已经同意了她的计划。 那她就勉为其难提前送上好些贺礼吧！这些小果子可都是她在灵植空间精心种植的好东西，就是一域大族也千金难购！ 还有四千九百里路】 第83章 灵果有毒(假的) 蕴魂阶的三个大境界，其最后一个，也就是将绝大多数修行者驱之门外的生神境，所需之物，便是仙种。 融灵之后即是采魄，采集天地日月灵气机缘，费尽全力精心养护魂魄，只为诞出这样一枚种子。 有众多蕴魂阶修行者，受天赋、机缘、时机所困，终其一生，也没能培育出仙种，只能不甘地死去。 墨箐手中握着金灿灿的圆形果实，脑中跳跃着属于它的文字资料。 修行者的最终目标，成就仙道，长生不死，世间无敌。而这仙种，就是仙道之始。 手中这枚果实，来自遥远的天之尽头，由掌握生命法则的永恒神木孕育而生，百年发芽、百年抽长、百年花苞、百年开放、百年结果、百年青涩、百年成熟。 前前后后便是七个百年过去，其苍凛的永恒母神之下，有不知品阶的强大灵兽守护，无人可摘，乃为无名之实。 那个农民究竟是何方神圣？连这种大洲圣地都求之不得的宝物，她却轻易送人。 “家主。” 墨华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她眉头微皱，目光警惕地看向那一枚黄金果实。 “无名身藏巨大因果，若随意食之，恐怕其招惹的存在，不是墨家可以轻易脱身的。” 闻言，墨箐稍微缓过神，将它收进自己的储物手镯中。 她是因为有天道帮助，身负特殊能力，才能认识明白这些果实的作用。而墨华却一眼看出，实在不像普通的九岁孩子。 “我明白了。” 但是眼下，距离灵符宗到来索要贡税，只剩下三个季度时间可准备。墨箐不想在这时候冲墨华问东问西，只需要坚信，她不会背叛墨家就好。 …… 关于这些果实，墨箐还要好好考虑一番才行。 眼下刚刚回到家族，最急促的事情，仍然是循序渐进的开始变强。与族人们开会复习了一遍雷法秘诀与符术操控，生活重回离开之前的模样。 她仔细安排着每个族人所需的最佳药浴配方，开始策划起墨家的第一场武斗。 只是夜里突发意外。 小凤生玩累，刚要睡下，便感知到体内修为暴涨。原先只是些许不适，睡下后不久，半夜里高烧不退，紧闭着双眼就开始说胡话，浑身气息紊乱。 正在隔壁房间的墨箐察觉得最快，急得团团转，伸手触碰孩子的额头，竟被强硬地弹开。 有庞大的力量从小凤生体内源源不断地钻出。因为宿主弱小，无法掌控，它们就开始胡作非为，化作不同元素游荡在房屋之中。 墨箐眉头紧蹙，急忙开启查看，发现小凤生体内的灵芽正在经历不断破碎和重生的过程。每一次涅盘，都能消耗掉部分不受控的力量，因此循环往复，恐怕要直到力量消耗殆尽才有可能恢复正常。 她想到了白天凤生手里的无毛水蜜桃，颇有些头疼。 真亏墨华拦住了她要当即给所有族人分配果实的行动，否则，今晚墨家就要全军覆没。 可不是每个族人都跟小凤生一样，拥有特殊体质，无论灵芽灵根碎裂多少次，都能重新生长。 别人的灵根被力量撑爆，那就真的是撑爆，再也没有回转余地了。 原先白嫩嫩的小孩儿神色痛苦，宽淡的红色眉毛也皱得紧，就差跟眼睛碰上。许是疼到了极致，她咬着牙，居然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生怕小凤生会就此痛晕痛死过去，墨箐深吸一口气，不惧狂暴灵气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伤痕，只是将她抓起，抱在怀里。 咫尺诀运转到极限速度，全力强制吸收逸散在空中的顽劣无形。 迷茫强横的力量被尽数逼入丹田之中，压缩成无数个绿白色的气旋，水雾升腾，筋脉血肉被体内力量横冲直撞。 一大一小两人一并驯服这股来自于未知水果的恐怖力量，足足整夜，才在朝阳初勤时缓过劲来。 怀中的孩儿渐渐转醒，眼神朦胧，像是回忆起灵芽涅盘之痛，咬着下唇窝进家主臂弯痛哭起来。 声响巨大，墨箐无奈地抱着小凤生，任由她摧残自己的耳膜。 悄悄查看，承受了最多痛苦的小凤生，灵芽尚未成熟，就已经横跨一个大境界，来到了通脉四重，即将破入五重的瓶颈之时。 因着体质缘故，就连天赋也从普通的上佳五等，跃升成三个问号的级别。 墨箐猜到，应该是自己还不够强，天道母亲默认此时还遇不上这样的天才。 她内视身躯，自己聚拢强制吸收的那些力量，正如数个听话的小宠物，作气旋状乖巧留在了丹田之中。 时而挤出两滴翠绿色液体，落进血液，竟然滋养出煅骨后期最需要的灵性。 经此一遭，神奇果实的事情必须要暂且告一段落，墨箐将它们都封入了家族密库之中。它们作用虽然强大，却不是任何人能够随意承受的。 由于房屋衣服都变得破破烂烂，墨箐不得不抱着小凤生偷摸去寻了墨华——平时都是她在保管两人的备用衣物。 却没料到，因为出走一年，墨华这个小管家早就是族人们的万能智多星。 才天色初亮，墨泉音和墨秋晚就在这屋中与小管家讨论建材采购问题。恰恰好撞上了狼狈不已的家主和全族小团宠。 换上新衣后的墨箐，表情已然如死了一半差不多。 社死尚且还在可原谅范畴，问题是她一个家主，被一众女族人当做换衣人偶那样连连试了不下百种风格各异的套装。 丢脸丢到家……不对，她本来就在家。 小孩忘性最大，凤生有了许多便捷好看的新衣穿，早不记得刚刚哭得有多惨。 这会儿趴在条纹身上，眯着眼睛呼呼大睡，时不时发出砸吧砸吧的声音，好像在梦里又吃上了无毛的水蜜桃。 真的是，没吃过好东西的玄幻世界穷苦古代人。墨箐拽了拽领子，微微叹气。 她等到太阳升到天空正中间之时，又将族人们召集起来，宣布起了墨家第一届武斗的地点。 【此时颜染正在乘坐飞行法器赶来，她打了个哈欠，没有意识到自己送出去的果子目前并不适合现在的墨家族人。 还有四千六百里路】 第84章 家主的认可最重要 “劳烦首领借我场地了。” 墨箐侧着身子，倚靠在石门的边角。 身旁仍比她高大一些的乌发女子挑着眉头看她，笑得戏谑:“非要有事相求，才会来找我吗？” “反正……我人都带来了，今天这个场地，你是借也得借，不借—— 也得借！” 想着都那么熟了，哪次想开小灶吃点鲜嫩的果子，不是跑过来硬讨？墨箐索性不装了，正大光明，理直气壮地昂起头。 着一身雪白轻纱锦衣的殷烁今日是特地装扮过才现身的，近千年来她也是头一次为见一个比自己弱小得多的人族如此上心。 但早该猜到的，小家主看人只稍微打量脸，记住后就再懒得看。感情迟钝，木头一个。 站在一侧的兔照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金丝小斗篷往上拢了拢。心想:墨家人对感情的敏锐大概都是从家主身上薅下来的。 午时墨箐就宣布了家族的第一届武斗活动，先斩后奏，带着一众族人来敲兔妖族巢穴的门。 一路上惊动了不少鸟雀野兽，有些机灵得很，很快便溜走了，有些则吓到呆住，让岩熊一家和聚雷虎小条纹得以饱餐一顿。 大黑一向是不屑于参加这种低级狩猎的，对采魄境的它来说，唯有主人的摸摸头才是快乐真理。 既然是立过盟约的友谊家族，兔妖们又对墨家这十几口人十分熟悉，确认无误后便都放了进来。 殷烁刚来到地面，看着跟墨家族人玩在一起的小兔妖们，无奈地摇了摇头。 倒是那几只点墨浑龟，极为成熟稳重，就站在一旁不言不语，时不时露出些看不懂的表情。 再把目光投到沉停礼那里，它背着墨滔跟小兔儿们摇成一块，把自己当神话传说中的座驾灵宠，嘴里叨叨个不停。 看来龟与龟之间，差别还是蛮大的。 时辰已到，顺利借到场地的墨箐拍拍手，将族人们都召集到跟前来。她朝殷烁打了个眼色，对方笑笑，心领神会。 于兔妖族巢穴的地面第一层主厅，形出无数道浅短的壁垒，整体构成了一个六边形的擂台。 “小家主不介意的话，我家兔儿们应该也能参与比武吧？” 殷烁坐在主厅的最高座上，抬手稍微示意。 很快有十几个小兔妖簇拥着兔照，从另一个门那边蹦蹦跳跳着跑出来，大多修为都在聚气境左右。 “我就等你这句呢。” 墨箐咧嘴一笑，把身后都装备得整整齐齐的族人们都展示出来。 她特意跑过来借场地，其实有三个理由在。 其一、墨家目前还没有重建演武场的意思，缺乏结界、坚固的建材……种种理由。 其二、族人们平时虽然有所切磋，但下手都极为留情，这次是说好了要全力以赴，墨箐没什么经验，不能保证帮助大家点到为止。 其三、墨家人实在太少，加上齐闻和以沉停礼为首的大龟们，再去掉年纪太小无法战斗的小凤生，能上台比武者不足二十人。 可不就是等着殷烁让兔妖族的年轻一代加入其中？ 根据自己脑中的记忆来看，墨家的比武规矩颇为粗暴，竟然是难度极大的守擂制。 第一个上台者即为擂主，不管修为如何都可以担当，最主要任务便是守住擂台。 每个族人只允许做一次擂主，台下的每一个同辈都能自由上前挑战。 每个擂主最多与十位族人进行战斗，全部赢下，或撑下三炷香时间，就算守擂成功。成功者不允许再成为挑战者。 反之，输给其中一个，擂主身份就要遭到更换，只统计被击败前取得的获胜次数。 最后，所有守擂成功的擂主将一同上台，多人乱斗，直到其中一人脱颖而出。 为了确保这是一场主要为打实基础，清晰自己实力为目的的武斗。擂主可根据挑战者与自己相差过大的年纪或修为做理由，拒绝与之战斗，并更换为下一个对手。 这些规则墨家人都熟记于心，只是平日里哪有自己上台的份？遭难前，大家伙都还只是村子里平凡的少年、孩童。 因而个个都心生期待，跃跃欲试。 给其余参与者讲述过规则后，墨箐站在高处，亮出自己的储物手镯: “要是白白让大家打一架，那可不划算。” “所以，我墨家准备了些许微薄的奖励。” “夺得魁首者，五行符咒各三张、最佳配比药浴一次、明神露一滴、乌影蛇肉十斤、震地龙完整躯干一条、聚灵丹五枚、一千灵石及二千两银。 并且，可入家族密库挑选一样秘宝。” 墨箐正依照昨晚写的台本流利背出，却觉得底下的气氛好像没想象中热烈。念完魁首奖励后，停顿下来，疑惑道: “你们如此没兴致，是觉得奖励平平，激不起热情吗？” 有别于小兔妖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墨家族人们都有些诡异的沉默。 直到墨福硬着头皮举起了手。 “家、家主，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资源，而是您的认可啊。” 其余族人纷纷点头，就连年纪最大，早就不会撒娇的墨泉音也微红了脸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次轮到墨箐沉默了。 你们忠诚度有点高得吓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离家一年的是墨华呢。 刚在心里吐槽完，墨箐眉头一皱，用余光瞥去，发现墨华正皮笑肉不笑地捏着她的手肘肉。 真纳闷，为什么她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为了让族人们待会比武的时候能更卖点力，墨箐大手一挥，脸上满是羞耻: “墨家凡是守擂成功者，另外追加一次家主的夸奖！嗯……魁首……魁首可以有……两次夸奖……” 真的非说不可吗？她有点心累。 “喔！好耶——” “家主！家主！家主！” “一次也没赢过的人回去要给大家拖地板！” “那你输了可不能找家主求安慰！” 一下子兴致更加高涨的族人们彼此拍手叫好，并没有发现敬爱的家主还在宣布其余名次的奖励。 殷烁看着被族人们这番折腾，尴尬到满脸通红，就差挖个地道钻下去的墨箐，忍不住弯了眉眼，笑容中压缩着数百年来不曾表露的感情。 她的目光刚从墨箐身上稍稍移开，就立刻撞上了小管家阿华那略显阴郁的眼神。 凶得有模有样，在小家主背后时，好像一只护主的黑猫。 【此时颜染正在乘坐飞行法器赶来的路上，还有四千三百里路】 第85章 哪有家主亲自上场的? 高台之下，众人热热闹闹着讨论了好一会，墨箐后边所说的其余奖励好像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微微叹气，扶着额头无奈。 “众位稍安勿躁。” 殷烁稳坐于白玉制成的瓷净宝座上，朱唇轻启，话音随之传入在场每一位的耳中。 几乎是一瞬间，吵闹声音停下，余留风吹过时的轻呼。 “小家主，此次武斗的奖励就是你方才所说那些了吗？” 墨箐转头，对上那双眸色微红的眼睛时，还是有些晃神，只得木讷地点点头。 刚刚好像没注意到，今天殷烁穿得比平时要正式太多，披散在身后的乌发显然是精致打理过，顺滑光亮，如高等丝绸。所穿的锦衣风格复古，像几百年前的人会展示的模样。 原来她这么重视墨家！ 小家主的眼神顿时变得热情起来。 不太明白墨箐怎么突然一副很是满意的样子看着自己。殷烁脸上带起一抹上位者的自信笑意: “如今墨家刚刚起步，兔妖族作为盟友，理应帮衬，正巧我私库中，还有些上得了台面的物件。” 只是随口一讲，魁首的奖励中，就多了好几样:契合当前境界的法兵一柄、大幅提升资质的丹药一颗、高阶下品丹火一枚、中阶上品灵草十份。 其下名次奖励，则多出的皆是中阶上品灵草十份、五份、一份的递减。守擂成功者则都能得到一颗不同效用的丹药。 公布完毕后，底下又是一片欢乐。若是墨家族人夺得魁首，这些资源就又能打造出一个实力断层的修行者。要知道，先前药浴的时候，大多人用的还是低阶下品灵草，只刚好契合聚气境修行者使用。 “小家主，不知你可满意……嗯？” 殷烁看去时，原来墨箐站的地方已经没了人。 总跟在一侧好像个守卫者的墨华看上去颇为无语，往后退了半步，好像在划清界限。 “诶？家主上台了！” “家主——这哪里公平呀！” “这谁打得过你！” 实在是听着奖励有点心痒了。墨箐还没见识过丹火长什么样呢，要是能收为己用，学会炼丹，那她就不再是没什么特征的普通家主了。 “只说是年轻一代都可以参与，我今年可才十二岁，哪里跟你们不算同辈人了？” 心理年纪超过三十岁的墨箐一点也害臊，光明正大地表示自己还是个小孩。 这下殷烁真有点理解墨华刚刚那个后退半步的意义了，她也突然不太想承认自己竟然心悦于这个性格有些微妙的家伙。 “墨家主，请指教。” 兔照从同伴们的包围中走出，学着人族礼仪那样抱拳行礼。 “小照！你可别想不开啊！”墨秋晚瞪大了眼睛，赶紧上去拉住了兔照。 她鬼鬼祟祟低声说着:“家主死心眼，打起人来肯定不放水的。” 好像是悄悄话，但实际上站在她俩身后一尺远的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死心眼？”墨箐被气笑了，拧了拧拳头: “你也给我上来，两个我也是一样的打。” 墨秋晚扁了扁嘴，走在兔照面前，站上了擂台。 已然解下金丝小斗篷的兔照一同站上来时，两位掌心相贴，灵力融于二者之间，淡蓝色的气息环绕周身。 看着对手相视一笑，默契十足的样子，墨箐觉得自己好像被墨秋晚给耍了。 欠打的家伙就是故意挑衅她，好让自己能一起上台，兔照才能运用兽灵相生法，将实力发挥到极致。 墨箐想了想，还是查看了一下她们的实力信息。 兔照不是墨家人，只能看出境界实力，这几年有所进步，已是通脉三重。她尚在一重时，就能与成年中阶灵兽岩熊战斗，如今定然更上一层楼。 她将目光扫向墨秋晚，文字信息在脑内跃出。 [姓名:墨秋晚 性别:女 年龄:十六岁 天赋:中庸（三等） 修为:聚气十重 体质:无 展开其他琐碎信息] 以中庸三等资质，在这一年内连破五重境界，虽然有灵草资源堆叠和兽灵相生法的要素在，仍旧证明了其努力。 既然如此，那她也将境界压落到通脉三重来公平竞技好了。 眼中忽然多出了一抹长辈似的欣慰的家主有些吓人，墨秋晚看得浑身打了个冷颤。 家主下场，那么主持武斗者，就理所当然换成了墨华。她扫视一圈擂台四周，确认没有谁站得过近，影响战斗后，高声宣告比武开始。 话音刚落，兔照眸中闪过锐利，化作一头半人高大的毛绒白兔，有力的后腿蹬地，速度极快，锋锐尖利的爪牙上附着特殊力量，破风之势袭来。 墨箐随之神情一凛，侧身闪避，一只手钳住白兔前臂，即刻向前甩去。 身后突兀多出的身影双掌起势，墨家的传承武技，携带着兽类气息，只差一毫距离。 眨眼时间，千钧重量的力场降下。墨箐身形一变，手肘朝后强击而去，从躯体内逐渐传出蓝色电光，滋滋作响，若是感知力度足够，就能发觉，此时整个擂台上都已然布满了肉眼难以观测的微小雷电。 不曾修习过雷法的兔照没有抗性，抵抗不住，四肢麻痹着卧伏地面，毛发竖立，几乎成了一只炸毛兔。 只剩墨秋晚一个人还能勉强站起来。 “家主，这样谁打得过你啊。” 她啧一声，疼得吸气，脸上被肘击导致的红印怕是几天也消不下去。 “那就再降。” 墨箐笑了笑，这毕竟是沈同裳离开前给她留下的顶级雷法，与引雷那种基础法术差别很大。同境界下，很难不取胜。 不过须臾，家主身上的修为气息下降到只有聚气十重。 墨秋晚咬了咬牙，就不信自己和兔照加在一起还碰不到二降修为的家主半点。兽灵相生法在二者之间飞速运转，灵气散出破除了白兔身上的麻痹效果。 但很快，她就知道，家主不愧是家主，外出历练的这一年可不虚假。 “速度还差一点。” “力道不均匀，怎么，你怕打伤我吗？” “出爪太慢！” 像是指点一般，墨箐左闪右闪，时不时往墨秋晚和兔照身上挥个两拳，让她们感到疼痛，又不至于倒地。 直到三炷香已过，墨秋晚累得直接趴在了兔照毛绒绒的身躯上，目光幽幽地看着墨箐： “家主，你这就是在逗我们玩呀！” 墨箐抱臂冷笑：“这不是报复一下某人说我死心眼的仇吗？” 墨秋晚明智地闭了嘴。 但墨箐还没打算放过她：“你如今也十六岁了，要不下一个擂主你来做，若是守擂成功，就正好向殷烁首领求得你和兔照的婚约如何？” 被讲得满脸通红的墨秋晚单是听到婚约二字就一下子弹跳起来，好像也不那么累了，擦擦额头的汗，没事找事忙似的。 “家主，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我和小照……” 【此时颜染还在乘坐飞行法器赶来的路上。 “变数喜欢什么样的成亲仪式呢？” “我是不是该整理一下面容？” 还有四千里路】 第86章 这是什么?又掏出一口狗粮! 【题外话:没看到上一章评论区小图的大人们！回头看一眼吧，老师真的画得很好看(? ??_??)?】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瞒得很好，谁都看不出来？” 瞧不上墨秋晚这副狡辩的模样，墨箐上前去，手掌出力，轻易就将人拍了下去。 族人们很是自觉得让开一块空间，眼看墨秋晚一着地，就打了个滚赶紧站起来，各个都不带一点同情心地大笑起来。 “嘁，那也得问小照同不同意啊。”她拍拍打打身上的尘土，随意抹了把脸上的脏污，颇为少年气地扭着头。 “再说，家主您平时跟块不会着火的石头似的，怎么觉得自己看别人就一瞧一个准呢？” 墨箐觉得自己拳头硬了。 真想把这小子再抽一顿。 她哪里像不会着火的石头了？单说族里每个人的需求，她哪个没惦记着找时间给满足掉？只要在有限能力内，她可是都好好准备着完成了。 “我是……愿意的。” 墨箐正要寻个借口把墨秋晚喊上来再揍一顿时，身后传来少女略带羞涩的声音。 大白兔的脸庞被皮毛覆盖，看不出什么害不害羞。但就从话语中，墨箐也能听着就感觉，冒出了一串串的粉红泡泡。 莫名吃了一口狗粮，好气哦。 很“死心眼”的墨箐面无表情地把兔照也一起拍了下去。 “不要浪费家主宝贵的时间，下一个。” 感觉家主自打从外界回来，好像越来越暴躁了。墨秋晚连忙上前去把保持着原本兽形的兔照给接下，抱着大白兔就溜到一边，运转着功法恢复体内灵力。 只是有点不敢跟兔照对上眼而已，这绝不是因为她不好意思。 接下来就是墨箐的虐菜时间，不论上台的是哪个，她都降低至与对方相同的境界水准，并不再使用雷法。 平等的给了每个人或妖挨揍三炷香的时间。 “你，身法太差。墨家难道没给你打练基础？” “唉、拳风都打不出来，再用点力！” “化作兽形速度怎么还变慢了？” “偷袭！偷袭！有你这种光明正大偷袭的吗！” 九个挑战者打完，无不是累得快要站不起来。而墨箐这个始作俑者，仍然站在擂台上像个没事人一样。 明明自己已经把优势部分全部取消，既不用雷法，也不用符咒，连咫尺诀的几大配置法诀也没动用。 墨箐摸着下巴思索：“到底是我太强了，还是大家太弱了……” 观看了全程的墨华微微转身，略有深意地看了殷烁一眼。 前少主还在时，虽然天赋也是远超墨家族人的强，但还没有达到这样的恐怖。是家主这个异世之魂到来后，才一下子突飞猛进。 从兔妖族那里回来，魂魄强度更是达到了一般蕴魂阶后期的级别，躯体更是煅无可煅，已达当前境界的极致。 之后外出游历的这一年，回来后身上还携带了雷电气息，体内数十块骨上篆刻稀世雷法。若是普通煅骨境，可承受不住这样毁灭性的力量。 兔妖族的首领，如此悉心培养她们墨家的家主，究竟想做什么？ 墨华轻哼一声，不再浪费眼神。总不可能看上家主这个小不正经了吧，除了惦记小箐皮囊的她，谁还会对这种吊儿郎当的家伙感兴趣。 小孩儿就是小孩儿，殷烁倒也不介意墨华无礼的样子，甚至觉得人族孩子，可爱地吃醋闹别扭，那都是很正常的。 十次守擂成功，墨箐拍拍没被任何挑战者碰到过的衣服，一脸轻松地下了台。 第二位站到擂台上的擂主，本以为会是墨家中修为最高的墨滔或年纪最大的墨泉音，结果她回头一看。 居然是平日里沉默寡言，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墨戌。 “家主、若我守擂……成功，您能主持、我和……” 身形变得更加高大的十七岁少男，脸颊上浮着春心萌动的害羞模样，两只手交握在一起，目光一直瞥向台下的某个人。 “家主，我和小戌想法差不多。”墨泉音轻笑着，从族人中走到墨箐的面前，将手放在了心口。 “若是我们二人其一守擂成功，还望家主能亲自主持我们的结亲仪式。” 墨箐有点后悔刚刚怎么打这俩的时候没下手再重点，搞得现在又要吃两口狗粮。 玩笑在心里开够了，她长呼一口气，叉着腰点头：“没问题。” 对整个墨家来说，这倒也算是双喜临门。有人想要定下婚约、想要结亲，就代表着未来会有新生的族人出现。人口稀少的墨家，现在就急需新的人才出现，最好还能是自家族人。 不过，她好像没想过，墨秋晚和兔照又是不同种族，又都是女性，也能生吗？ “咦……为什么你们忽然都心有所属了？” 墨义为在底下嘟囔着，立马被旁边的两个族人一人肘了一下。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墨秋晚可是他的堂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如一家，他都没看出来妹妹还好妖族这口。墨泉音又是与他年龄相仿，时常一起干杂活，就偶尔看到墨戌在旁边跟着，那也算两情相悦？ 怎么看，感觉甚至还不如墨滔和沉停礼来得亲密呢。 大黑龟可是每天都背着小滔到处走，有小滔在，就有沉停礼在。 墨箐就当没听到。实在搞不懂，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这般的木头！ 看来还是她比较高情商，一眼就看出了族人之间微妙的关系网。 “戌哥，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已然守擂五人的墨戌，从额头落下豆大汗滴。 所面对的第六人，是修为高出他三重的墨福。 他天赋较为一般，如今才修至聚气九重，在所有体修族人中，也是平均水准，并不强大多少。 墨福作为墨家族人中少有的灵修者，在资源与功法的加持下，加上自身努力，已然达到了聚气十二重，只待臻至圆满，破体通脉。 二人间的差距极大。 因而墨戌知道，想跟前五个人一样，赢下来是不可能的。只能拖延到三炷香结束。 重新回到高台上的墨箐不太懂殷烁和墨华间微妙的气氛，大家都是盟友，和气一点不行吗？ 稍瞥一眼擂台，墨福攻势猛烈，法诀熟练。虽然身法步伐还显得稚嫩，但以墨家现在的情况，没有可靠的教学师傅，只能自学成才的处境来说，她已经尽力做到最好。 墨戌也是同样，在抵抗攻击时所用巧劲，一看就能明白，是经过多次的切磋练习才能领悟，并将其灵活运用的。 【此时颜染还在乘坐飞行法器赶来的路上，成亲的仪式挑挑拣拣了半天，忽然想起来没问过变数的名字。 还有三千七百里路】 第87章 原来同性也能生! 境界差距摆在那里，墨戌身上也没有什么更加特殊的能力，面对功法、天赋都比自己更上一筹的同族之人，硬撑到最后，被打出擂台时，三炷香才燃了一半。 他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后脑，露出个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可惜的笑容。 “小福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仍在台上的墨福也不自满得意，只是拳掌合并:“戌哥，承让。” 如今的墨福，可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个，还会在家主背后贴技术稀烂的肖像画的小家伙。 身份更换，这次由墨福守擂。中庸一等的土相灵根，普天术修至聚气三重后改换为家族功法定神功。 在墨家不多的几位灵修中，墨福难得走的是家族传统路线。 先修行最简单的功法扎实领悟，熟练运转灵气之法，再进阶学习更高级的功法。 像墨箐这样五行相合资质的族人，一百年都出不了几个，因而修习咫尺诀本就是件稀罕事。 而墨滔更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妖修，目前所修之法，乃沉矿妖族的内核之一:尘降灵诀。同样也修至了聚气十二重，等待破境时机。 之后墨福的守擂还算顺利，前四五个挑战者为墨家族人，境界也都在聚气八到十一重的程度。越级挑战，对大家的帮助应该很大。 后五个则是兔妖族的小兔儿们，因着都没有突破到通脉境，并未化形，皆以本体兽形出现。 大概是不擅长于个头矮小，灵活敏捷的妖族战斗，墨福一度陷入下风。 不过好在最后也是险胜，成功守住了十人车轮战，成为家主之后的第二个胜利者。 墨箐赞赏地点点头，下一刻就看到恢复完毕的墨秋晚跟墨泉音一同跳上了擂台。 “秋晚，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求亲了。” 墨泉音最快反应过来，一向大家长似的族姐也难得调侃起来。 “泉音姐才是，就这么急着上来替小戌打回来。” 已经被家主念过一遍的墨秋晚立马反击回去，看来有抗性了。 爱情，让人盲目。 小家主摇了摇头，表示智者不入爱河，建设强大家族。 除非与人结亲能让族人们提升资质、修为、诞生特殊体质，将墨家一举发展为徵州一方大族。 不然，她可不会那么随便就跟人谈感情。 墨箐对家族的要求倒是不高，要不是灵符宗和邪仙柳蛇的生死时速每天刷新，她真的想干脆做个躺平家主。 近三年来她都没有哪天是真正空闲下来的，不是干活、变强，就是在干活、变强的路上。 不求天下第一，起码要保住命吧！ 台上的两人结结实实打了一架，墨秋晚差着一重境界，无奈败北，又走回了台下。 墨家族人中年纪最大的，就是墨泉音了，今年十九岁，天赋仅有中庸二等。却比边林城齐家如今的少主齐业枭还要强上二重境界。 只不过，依照血肉强度和体内灵气浓度，应当还是拥有“百炼血肉”的齐业枭更胜一筹。 墨家虽不算什么徵州的大族，却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是被摧毁后的底蕴，也不是普通小族可以比较的。 因而墨泉音守擂成功，全在墨箐的意料之中。 她本身就积极修行，不畏任何风险地抓住一丁点可能进步。天道酬勤，加上墨家投入的资源跟特殊法诀加持，跟同境界者战斗，赢不下来才让人吃惊呢。 “家主，您可一定要遵守承诺呀！” 她远远站在台下，望着高处的墨箐，挥了挥手。 墨箐点点头，不说别的。 其实她自己都有点迷惑，这个结亲仪式，怎么主持？ 到时候该不会要根据记忆照虎画猫吧，那多尴尬…… 想半天还是摇摇头，继续看底下的武斗决战。 这次登台的，居然不是刚刚急急忙忙抢着机会要上来的墨秋晚。 而是恢复了精力后，眸光中带有火光的兔照。 看来她俩这个两情相悦的水准有点高。 比起互相之间还有些尴尬距离的墨泉音和墨戌，兔照跟墨秋晚好得就好像一对单纯的好朋友似的。 这难道是女同的特殊之处吗？墨箐左思右想，没想通，扭头看了看墨华。 “看我干什么？” 墨华冷眼瞪了回去。 好凶好凶。 自动收回目光的墨箐讪笑两声，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擂台上。 修为有通脉三重的兔照，第一个对手便是通脉四重境界的齐闻。 没错，墨箐带上齐闻和点墨浑龟们一起来时，就默认了她们也能加入武斗。 齐闻境界更高，但论应用和实战经验，是根本不如兔照的。 同一个大境界下，小境界间的差距纵然会形成碾压，但若是本身就有特殊之处，加之经验老道，想越级战斗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显然，兔照面对齐闻，比起当初抵挡岩熊攻击的时候，要游刃有余得多。 三炷香时间很快就过去，齐闻还沉浸在切磋时的感悟中，最后一招被兔照轻易破解。 她竟然，当场悟道进阶了！ 墨箐捂着脑袋:这就是特殊体质“心流者”的妙处吗？这一下子就突破，让她这个出去历练了一年的家主多没面子啊！ 之后的对手也基本无法对兔照构成多大威胁，带着些许疲惫和稀少的几道淤青，十人车轮战顺利完成。 “首领……” 兔照从擂台走下，看了看墨秋晚，给出一个坚定的眼神，笑容安心。 “首领！我想与墨家秋晚姑娘结为亲侣，并……并加入其中！” 她当然是知道的，墨家就剩那么点人了，墨家主估计就没想过要放墨秋晚加入兔妖族。 为了不让心上人难做，兔照选择自己承担首领的压力。 墨箐倒是没想到过这一点，她看向殷烁，发现她好像挑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一个兔神，连底下小妖的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吗？还要想那么久。 “小照，你既是自愿，我当然没意见。”殷烁眯眼轻笑: “兔妖族与墨家已然是盟友，千年不坏、万年不毁的关系。今后就要拿自己当墨家的一分子……” “千万不要跟墨家主客气。” 墨箐撇嘴转过身，只要是真心实意加入的族人，她都欢迎的好吧。 “如果诞下的孩子是兔儿，就属我兔妖一族，反之，若是小人儿，那便是你墨家族人。” 殷烁笑眯眯地望过来，视线灼热到墨箐不得不转回去。 等等……同性是可以生的吗？！ 【此时颜染还在乘坐飞行法器赶来的路上，还有三千四百里路】 【殷烁想了那么久，其实是在考虑培养继承人然后自己入赘（侧目）但身为一族首领，还是有点抛不下责任感，只能眼神炙热的搞暗示。 可怜的兔神，怎么还看不明白小家主的榆木脑袋需要一记直球猛踹。 祥瑞玉兔踹一脚，啊你是黑兔子，那没事了Σ( ° △ °|||)︴】 第88章 就知道你要自己拿第一 震撼于同性生育的墨箐久久没有回神，从记忆里翻来翻去也没发现到底是用的什么方法。 但根据前少主回忆中对女性族人的同性甚至单性生育的态度来看，所有人都见怪不怪，好像有多稀松平常似的。 咦？那到底是怎么生啊？！ 不会跟上辈子的古代一样，她还没到年纪，所以家长们就没当着面谈论过这种事吧！ 又一次把目光投向墨华，这次眼神中充满了诚挚的求助。 不过对方并不理会这个话题，只是低着头看向擂台。 “天天自己走上去了。” 大家不都是自己走上擂台的吗？墨箐刚听完不以为然，正要考虑着什么时候再去翻一翻墨家古籍的时候，脑袋忽然反应过来。 才满三岁的小凤生，体内的灵芽尚在生长，纵然有通脉四重境界，也用不出法术啊！ 一个没有战斗经验，且用不了法术的灵修，这不是活靶子吗？ “哼哼，天天在此，等候赐教！” 白白胖胖的小人儿带着她的小白虎站在擂台上，叉着腰，颇为神气，正有模有样地学着其他人讲话。 墨箐一拍脸，深深叹了口气，她就没打算让小凤生上去，在底下看个热闹差不多了。 但现在马上过去把孩子拉扯下来，又不太好，影响自信教育。 “算了，我看着点就是了。”她摆摆手，“这不是还有条纹在吗？” 聚雷虎幼崽“条纹”，经过墨家的投喂，早就恢复实力，并进阶到了通脉一重境界。在这一众灵兽中，也算个强大的战力。 或许是听到条纹稚嫩的吼声，巢穴洞口处很快钻出了一大一小两头聚雷虎。 正是墨箐当时一同救下并驯服，条纹的虎母和虎姐。 虎母身形庞大，面目威严，在看到条纹时难得展露了一丝柔情。 同样恢复了健康的虎姐只比条纹略大一些，摇晃着尾巴，看向妹妹的双眼亮晶晶的。 小凤生鼓了鼓嘴，拍拍条纹的后背，又拍拍自己的胸脯，好像意思是:“就等着我和小条纹大显身手吧！” 怪可爱的，这小孩儿。墨箐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只是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上前去做挑战者。 那可是墨凤生诶，三岁的小孩子，灵根都还没成熟的宝儿，全族的小团宠。这谁要是上去伤了她，别说家主要生气，估计得承受全族目光鞭笞！ 就在众人纠结不已时，刚刚突破，尚未稳固的齐闻又上台了。 两人倒是境界相近…… “阿闻！上次输给你了，这次我要赢回来！” 小凤生熟练地跃上条纹的后背，俨然一副小骑士的样子。 还没来得及说“请赐教”的齐闻稍微一愣，立马闪开了身。 一枚圆润的石子穿梭而过，咻的一声牢牢嵌进了某个围观族人脚旁的地面。 “天天，这次学坏了。”齐闻嘴角勾起笑容，手中幻化出一柄圆弧状水刃。 “娘亲说，这叫先发制人，偷袭也不叫偷袭，叫兵不厌诈！” 小凤生得意起来，目光也越发认真，一只手攥紧了条纹的皮毛。 胯下白虎与她心灵相通，也龇牙咧嘴着，明亮的眼神中燃烧着兽类对战斗的渴望。 墨箐转过头，躲开了墨华的死亡凝视。 都是小凤生乱讲，她也就把孙子兵法当做睡前故事讲了哄孩子睡觉而已，哪知道她好像听进去了，还乱用！ 随着无数不知道哪里掏出来的暗器石子射出，族人们为了避免兔妖族的露天主厅变成筛子地板，都自发去接那几通应当没什么杀伤力的攻击。 结果是东倒西歪，有好几个手掌都被石子打红了。 齐闻闪身几次后，也不再躲避，改为用水刃抵消攻击，快速接近对手。 毕竟三岁的小朋友在应用灵气方面还只有躯体强化的程度，竟然毫不畏惧地带着条纹反向齐闻那边冲去。 没料到小凤生会不按道理出牌，齐闻瞪了瞪眼，水刃此时可收不回来！ 就连墨箐也做好了立马下场拦住的准备。 只见小凤生身姿灵活，借力一跃，与条纹上下分离。 空中的孩儿从袖口处忽现出一柄玄铁匕首，而聪慧的白虎则低了身子躲过水刃，一口咬在了齐闻腰上。 匕首只离脖颈不到一厘距离，齐闻感受到条纹咬住自己腰间的力度，不大，只是刚好够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我输了。” 齐闻无奈地笑了笑，眼中闪过惊艳。 这次她是有点轻敌了。 小凤生的战斗天赋，实打实震撼了她。 因着谁也不敢去惹小凤生的缘故，她只能每日与灵兽们玩闹。就只是前些日子，齐闻拉扯不过她撒娇卖萌的请求，压下修为切磋过一次。 头次战斗，经验和法术差距摆在眼前，那时也没有让条纹助战，小凤生自然是输得很惨。 真是没想过，这么快，她就能反败为胜。 墨箐在高台之上松了口气，心绪也有些复杂。 她该高兴吗？墨家出了这么一个战斗天才，未来发展好像更光明了一些。 但又莫名自责，毕竟在她离开去历练时，小凤生哪里会什么战斗，只是个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孩子。 身为娘亲……嗯？她怎么自己突然带入进这个角色了！ 复杂了一半的墨箐脑袋像又清明了一次。 她自己也才十二岁，小凤生再怎么说也是她族妹而不是女儿吧！就算长姐如母，论年纪也轮不到她呀！ 真是被一声声娘亲叫得迷失了方向。 连齐闻都败在小凤生手下后，墨家族人和兔儿们重新变得热烈起来，前后跳上去七八个挑战者。 除去有个经验已经十分老道的聚气十一重，让小凤生棘手了一段时间后，忽然用了威压小小“作弊”一次赢下之外，倒确实对得起武斗二字的精彩。 正当小孩儿洋洋得意呢，总是静静观看着的点墨浑龟慢悠悠上了台。 它与沉停礼不同，语速很慢，因此说话也特别少，小凤生认是认出来了，却并不了解它。 通脉一重，通体漆黑的大乌龟，以静制动。石子暗器和拳头都打不动它，条纹的爪子也徒劳无功。 一人一虎正疑惑着该如何战斗的时候，早已被一道土黄色光圈包围。 小凤生敏锐地发觉到时，已经晚了。 光圈紧缩，瞬间就将她和条纹捆绑在一起，动弹不得。 十人车轮战，败在了最后一位挑战者这里。 小凤生磨了磨牙，解开了光圈后还是不服气的模样。冲着大黑龟哼哼了两声，就趴在条纹身上，任它将自己背着跳下擂台。 有了第一只点墨浑龟的加入，其他龟妖们便也积极起来。 之后的战斗守擂，又分别决出了七八个成功者。 墨家修为最高的墨滔、与之一同修行的沉停礼，还有另一只性格更为稳重的点墨浑龟。其余四位便是兔妖族的小兔儿。 墨义为和墨秋晚只能说不愧为堂兄妹吧，都因为体内灵气不足而败倒在第十个挑战者的手下。 只差一步之遥。 只不过区别是，墨秋晚输了还可以找兔照求安慰，而墨义为只能自己一个人闷着。 他颇有些幽怨地盯着堂妹，仿佛在说:你根本是我们之中的叛徒！ 当所有参与者都当过一次擂主后，最后一场战斗结束。十位成功者再一次走上擂台，等待着乱斗的启动。 “嗯……不是乱斗吗？” 墨箐感觉，好像台上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默契地准备把她先一步干掉。 【此时颜染正在乘坐飞行法器赶来的路上，还有三千一百里路】 第89章 我与家主并无血缘 墨箐毫发无伤地站在擂台中心，抱臂环顾四周，微微叹气。 她可是将修为压制到了通脉一重的程度，面对足足九个对手的围攻。其中有五个都是通脉境，剩下四个也有聚气境十重以上的实力。 煅骨境前的境界差距并没有悬殊到不可能战胜的程度。 “就这点能耐可不行啊。” 仔细想想，墨箐隐约也明白了自己这么强的原因所在。一是天赋使然，二则是经历比族人更加丰富，所受磨炼比之要多得多。 好比一个本来就比你聪明的孩子，她不仅比你勤奋好学，还比你更热爱体育活动，课后生活丰富多彩到一年出国八次。 那见识和成绩，再差也比基础条件一般的孩子要来得好。而且还是成倍的好！ 就单单在殷烁那口大煮锅里受的苦，绝对顶得上全体族人泡百次药浴了。走马灯都活生生给她疼出来，差点没当场离开这个世界。 历练时与多种境界相近甚至更强的灵兽缠斗，袭击乌影蛇时，与其体内煞气诡异的相遇，血色小虫化作的恐怖力量被墨箐融入体内。 沈同裳离开前耗尽假身底蕴，为她篆刻了十数块骨，蒙上顶级雷法的力量—— 与之重重磨砺，造就了墨箐如今在血肉阶之内近乎无敌的姿态。 总是蜗居在族内的大家，很难得到更快速的进步。 墨箐暗搓搓想着，今后厉害起来了，就设立一个规矩:但凡墨家族人，到了十四岁这年，就要组队外出历练，时限一年以上，五年以下。 已然满了十四岁的那几个是没机会体验这个规矩了。 她把目光扫向年纪尚小的几个族人们，露出了恶魔似的笑容。 “小家主。” 殷烁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柔情，掌中锦囊发着微光，一扔，竟然是飘落到墨箐手上的。 “我已经将墨家的份都收入其中了，你只管回去发放。” 一代妖神所给出的，契合当前墨家的奖励，此时就在自己的手里。墨箐抓着锦囊，完全没有注意到上面绣着两个特别的图案。 小黑兔子与透明色丝线缝合出的魂魄模样。 …… 夜晚的微风拂面，此次拜访比武结束时，弯月早已悬浮在空中。 “家主，你不是想问同性如何生育吗？” 回去的路上，一直走在身后不远处的墨华，冷不丁开了口。 ……为什么你一个比我小两岁的人都知道啊？！ 墨箐惊疑不定地扭过头，想从她这家族小管家的脸上找出一丝粉红的、害羞的痕迹。 但完全是不行，墨华表情冷淡，看过来的眼神中好像还带着一丝嫌弃。 “咦、家主不知道吗？许是因为专注于修行，从未询问过这些吧。” 族中年纪最大的墨泉音背着手，忽然做出一副教书师傅的模样，惹得旁边同样不太明白的族人们也凑着过来听。 “众所周知，这世间唯有女子是智慧生命之源，因而没有女子，便没有孕育的可能。 相爱的女子恋人们，若都是修行者，皆抵达通脉境后，便可将体内灵气仔细抽出，如丝如线，两人灵气相合，聚为一个灵茧。 之后由二人轮流奉献心头精血，温养灵茧足二十一日，它便会转化为一枚灵胎。 生命初成后，将灵胎置于祭祀高台，与自然天空接触。真心想要子嗣后代的两人只需静待佳音，心愿得到天道认可后，灵胎便会在破壳前夜托梦于母亲。” 真的有够神奇……墨箐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又接连问出好几个好奇的事情来。 “那凡人女子之间呢？不需要…做那种事…也行吗？一次只会生出一个孩子吗？” 周围的好几个族人听到第二个问题时，有些较为早熟的，都不禁红了脸。 不过家主所问，也是年纪小的族人们都想知道的事情。 墨泉音毕竟在年纪上领头，做人做事都成熟许多，碰到这种问题也不害羞，很是直接地回答道: “凡人自然有凡人的法子，实际与修行者也差不了多少，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天道赐子，凡人需自己怀身孕育。 至于家主好奇的那档子事，做与不做都是伴侣间的决定，诚心与否跟这并无干系，甚至亲挚的友人间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诞下子嗣。 一次会生出几个孩子嘛……通常只有一个，但就像人间也有多胞胎，灵胎内也有可能因双亲血脉关系分裂为多胎子。 总之，过程神圣而漫长，短则数月，长则……百年都有！” 学到了学到了——个鬼啊！ 这也太玄学了吧，合着不管怎样都要搞祭祀呗！而且还可能一搞就是上百年？！ 墨箐顶着兔照和墨秋晚幽幽的目光，压力山大。 没有哪个家族不秉持着多子多福的传统，加上妖族们一向鼓励生育，将幼崽们聚集起来抚养。 今日刚领下婚约的一人一兔可太期待拥有自己的后代了。 尚未修成的祭祀台，恐怕这阵子要成为墨家人的主要工程之一。堂堂家主又要被迫开始枯燥的打泥生活，做苦哈哈的土木工。 “不过，还是不提倡近亲血缘间诞下孩子。”墨华在一片沉默中及时补上了这句。 随后又轻声开口: “我与家主并无血缘。” 墨箐:“……” 你是还嫌我的脑袋不够乱吗？小家主默默移开了目光，自己先一步箭似的狂奔回了墨家村落。 月落日升，次日清晨，空中水雾尚未散去之时，整个墨家村落已经变得热闹非凡。 几乎每个族人都穿上了泡药浴时需着的白色长袍，腰间系着玄色丝带，衣物垂落脚踝。 只有小凤生因着个子不够高，被长袍包裹时，只能勉强露出个脑袋，睡眼朦胧，站得东倒西歪。 六口金黄色的华丽大鼎内咕嘟嘟冒着泡，升腾而起的蒸汽中带着药草的微苦香味，滚烫到足以融化凡铁。 “家、家主！你这是想灭了我啊！” 墨秋晚抽了抽嘴角，指着鼎里浓稠恐怖的绿色汁液，脸上写满了求生欲。 “死不了。” 墨箐半阖着眼，打了个哈欠，随手施入一道曾在殷烁真身的洞室内学来的魂法。 当初她的躯体在巨大煮锅中几近融熟，简直生不如死，都是魂法吊命，强行重塑寸寸血肉才变强的。 现在这份药浴经过削弱，效用比不上兔神亲制大煮锅，所受痛苦也随之减轻了百倍。 “……我能不能、等下再——” “下去吧你！” 懒得听墨秋晚在那里废话，还惦记着“死心眼”三个字的小家主拽着她的领子，一把丢进了鼎中。 顿时比杀猪还凄惨的叫喊声响起，听得其余族人，包括齐闻这个家主随从，都默默侧目，想当做没看到。 【此时颜染正在乘坐飞行法器赶来的路上，好像看到了一个专行用符的宗门，虽不奴役凡人，却很是压榨修行者家族，让人看了都摇头。 还有二千八百里路】 第90章 家主出土了 依照着自己前些日子仔细钻研每个族人特性，而配制出的药浴，墨箐一个接一个按顺序把对应的人员丢进大鼎之中。 遇上比自己年纪大些的，例如墨泉音这样，在族中称得上一声阿姐的人物。墨箐只是盯着看了两眼，对方就会碍于面子自己入鼎。 所用灵草与每个人的武斗奖励并无干系，都是墨箐自己所得，与家族密库中的藏药。 墨华安静地站在家主的身侧，从她脸上瞧见了万分肉痛的表情，又恨铁不成钢地训斥痛到嗷嗷叫唤的族人们。 她不由得感觉好笑。 就成长速度而言，大家已经算得上神速，整个边林城六千余口人，也难找出一个比墨家任意族人修行更快的天才。 这都得益于家族资源的投入。 从全族遇难的那天开始算起，如今已然两年近半，家主早早安排好了族中库存资源的用量。 先是使用族中所有灵米当做三餐，尽快使族人们潜移默化地习惯灵气入体的感觉。后又小心配制低阶下品灵草与温和兽血的比例，力求契合于每个人，助其踏入修行。 功法秘诀几乎是没有任何藏私，考究到了所有人的特性，亲自挑选适合的法诀倾囊相授。 这之后，每一次的药浴，家主都精益求精，简直是读烂了从殷烁首领那里得来的所有配方。 临去历练的前一天，家主托付好墨家巡逻安危的时刻，墨华也从枕头下寻到了资源分配的嘱咐。 但凡得到的，都要全力发挥效用，容不得一丁点瑕疵。在众多族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对每一位所投入的修行资源，早就超过了家主还是少主时的待遇。 不论是什么活计，家主好像都走在最前边，一定要亲力亲为过，才能指挥大众。 就好像，在哪里学习过，如何真正令人服气，如何贴近民生那般。虽然青涩，却脚踏实地着，努力做到更好。 墨华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哪怕前少主还在世，她也不敢说，能做得比眼前这位家主更好。 “留着些力气吧，你们得在里面泡个三天三夜呢。” 鬼哭狼嚎声实在太吵，墨箐盘坐在地上，一边以魂法守住六人的神智，一边不耐烦地警告:“谁再叫一句，别怪我到时指点你四个时辰。” 家主发话，谁也不想被殴打上小半天，只好强行憋着一口气。伴随着血肉寸寸崩裂再合成的痛楚，双眼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要失去理智。 每当有一个族人经受不住剧痛，将要晕厥或暴怒时，从墨箐身躯内，流淌出一丝淡蓝色魂光，萦绕于其周围，头脑便清明一分。 若要提升，那就不能落下任何人。 因而就连齐闻和兔照的那份，墨箐也早早准备了出来。 当墨秋晚看到如今已是未婚妻的心上人，在入鼎时一声不吭，闭眸不语，想到自己囔囔得好像要被万箭穿心似的，顿时又羞愧又心疼。 每每干完自己的活计后，就跑来坐于鼎前，受火焰燎烧，运行体内的各相灵气，隔着鼎壁，将相生之法传入其中。 这次的小凤生也意外坚强，初入鼎中，尽管苦痛非凡，却咬牙坚持。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热汗，丹田灵气散出后又浑然钻入体内，像是重复着毁灭与新生的过程。 几个三天三夜过去，鼎中药液更换过三番，其中人物也来来去去，只有墨箐未有间断地盘坐于六鼎中央，维持着魂法的施展，给所有人保驾护航。 她睁开双眼，一口浊气呼出，缓缓起身，内里骨骼咔呲作响，气息微弱，体内力量几乎用尽。 稍稍回应了几声族人们关切的询问后，墨箐一头扎入了家族密库之中，传出闭关消息。 墨华目视着她唤出那一道妖族丹火，走进了拥有噬心断魂之炎热的密库第二层。只得又一次代掌家主之权，把提前安排好的事宜处理起来。 一月后—— “小滔啊，做龟呢，最重要的是什么？” “嗯……龟壳？” 熟练背着沉停礼来练习身法的墨滔，口中缓缓喘气，在林中反复跳跃，躲避来自同族的攻击。 “你真傻，当然是谁也打不死的精神啦！” 完全用不着自己动弹的沉停礼，稍稍感知到不远处袭来的岩刺，全身缩得只剩一个龟壳。 “喀喀……” 正中龟壳中心花纹的岩刺碎成一块块石头，落下地面。 墨滔惊异地看向从地下跃出的墨福，自行跳下苍木，刚要拍拍身上尘土，背后就猛的又受一击。 “小滔姐！我还没走，怎么能放松警惕？” 小凤生倒挂在枝干上，发出咯咯的笑声，右脚一蹬，落在不知何时出现的齐闻肩上。 “只要我和阿闻合作，就能把你们通通打趴下！” 得意洋洋的小朋友单脚立着，手中捏着数颗圆润的石子，颇有一种暗器大家的感觉。 “所以说吧，做龟不坚强点，就会被打死。”沉停礼重新钻出头颅和四肢，感觉自己的龟壳被打出了瑕疵。 打从武斗结束，墨家族人们像是被激起了战斗之心，骨血中的某种渴望觉醒，不久后自发展开了切磋。 而地点就选在了家族地界附近的那片林子，仅在其中进行打斗。 规则也相当简单，练习身法时，各自为战，若被击中超出十次，便要主动离开。彼此斗争时，则分为两队，学习牵制与速胜对手。 短短十来天，小凤生已然是其中王者，凭借着对林子的了解和灵巧身形，在两种规则下都无往不利，战无不胜。 玩得太过不亦乐乎，很多时候，守在外边的条纹还会发出埋怨的呼噜声。 “你小子，怎么每次见都踩了个坐骑？” 忽然被抓着两手提起来，小凤生瞪着眼，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扭头看去，满头泥土，衣衫破烂的家主十分狼狈，面无表情。 齐闻:……坐骑？ 她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家主，没说话。 小凤生啪一下把手拍在了墨箐脸上，一阵滚烫从手心传来，惊得她下意识快速收了回去。 “娘亲好烫！” “叫家主！” 想到自己吸收丹火的过程，墨箐就怒得咬牙切齿。 殷烁怎么半点也不说，这枚丹火仿佛天生灵智，一来就硬要霸占她的全部丹田，将体内灵根烧得炎热。 真的是用尽了全力，也没能将它压制下去。 最后竟然还是体内的那一滴蛇妖灵血起了作用，强势分裂丹火力量，使其均匀分散到内壁周围，才服服帖帖起来。 直到现在，她体内还有一部分血，是实打实“滚烫的热血”。 【此时颜染正在乘坐飞行法器赶来的路上，不知道该选什么见面礼才好呢？ 还有二千五百里路】 第91章 族人都加强过了 从回来开始就一刻不停忙碌的墨箐，终于是有了一小段空闲。能坐在床铺上，什么也不干，就发会呆，已经算十分珍贵。 不过脑袋完全放空是不太可能的，刚从墨华那里拿来了对家族现状的统计，一片漆黑的脑海中，就自然浮现出了所有族人的资料信息。 对于家族整体的修行进展，墨箐虽觉得不够快速，却也知道，这已经是族人们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展开兽皮书卷，行书有力的字映入眼帘，墨箐愣了愣，她好像从未仔细看过墨华的字。 这位神秘的家族小管家，所使用的字体与墨家族人们学习的并不一样，要显得更为硬朗结实。 与记忆中，在家族学堂中练习的家传字体很是不同。前少主离去前的墨华，与现在的墨华，实在太不一样。 她沉着眼眸，不再多想。 只需要保证墨华对墨家，是绝对忠诚的……就可以了。与她有深刻回忆、更加在乎的，一直是前少主，而不是现在这个冒牌货家主。 而今族人中，在经历过鼎中药液淬炼，不论身躯意志，都迎来了恐怖的进步。整体肉身强度，已经无限接近于煅骨境层次。 足以看出殷烁给出的中阶灵草效用，诚意满满，比墨箐预想的都要更好。 其中也不乏沈同裳那枚储物法宝的功劳，假身出行，所携带的天材地宝竟也不少。倒是让她捡了便宜。 不过，要说其中作用最大的……墨箐有些心虚地朝家族主府方向看去。她使用藏于密库之中的，那袋果实中的一颗。 主府的重造早已完成，但她找了各种理由推却住回那里的请求。真实的内心想法，就连她自己也不够清楚。 从梦境农民那里得来的果实，效果卓越，如何不让人眼馋。榨汁稀释后加入药液，才使得它作用那么可怕。 将天赋低劣者，提升至中庸程度。中庸二等及以下者，提升为一等。中庸一等者，提升为上佳九等。 墨家最初的十二人，灵修者—— 十一岁的墨福，土相灵根，所修墨家定神功，通脉二重境界。 八岁的墨滔，木相灵根，所修沉矿妖族尘降灵诀，通脉三重境界。 三岁的墨凤生，灵芽生长态，尚未正式修行，通脉五重境界。 体修者八人，其中最强者便是通脉二重境界的墨泉音。其余族人，都只被药液催化，冲刺到通脉境一重就停下，基础实力各有不同。 只有墨华，还是整个家族唯一的凡人。 就当连带她的份一起努力过好了。墨箐微微叹气，煅骨七重的修为，真的能够面对几月后到来的灵符宗使者吗？ 现在墨家最大的底牌，拥有最强实力者，还是采魄境一重的灵兽，名叫大黑的困脉幽犬。 其余灵兽: 十五只无战斗能力的低阶下品灵兽灵羽雉。 一头通脉七重境界的中阶下品灵兽，成年岩熊，两小只聚气五重境界的岩熊幼崽。 目前居住在兔妖族巢穴，一头煅骨四重的成年聚雷虎，一只聚气十二重的幼年聚雷虎。 拥有名字“条纹”的墨家聚雷虎幼崽，泡染药液后，进阶为通脉三重境界。 这些算得上是属于墨家自己的战力。 除此之外，还有四只通脉境点墨浑龟，其中沉停礼已然追赶上来，达到了通脉二重境界。 家主随从齐闻，经药液浸泡重塑，肉身强度提升后，体内封印自然解除，跃升为通脉十二重圆满程度。只差煅骨材料，即可正式突破。 出亲入赘而来的兔妖族妖怪，兔照，也从通脉三重突破至通脉五重。 就进步速度来说，几乎每个人都达到了足以匹敌墨箐尚未到来时，前少主的水准。 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没有一个蕴魂阶镇场子。 到时真有什么迫不得已，她就决定把殷烁请来震慑全场。 那可是兔神，不至于连同阶无敌都做不到吧！ “家主。” 敲门声响起，墨箐回过神来:“进。” 墨泉音身后跟着墨戌，两人之后，又是墨秋晚和兔照，来见家主的目的，不言而喻。 “家族祭祀台已经完成，所以……” 她还有些不好意思，眼神期待地看着墨箐。 懂了，又来喂你们老大两口狗粮，然后叫去做司仪。 墨箐点点头，把两对新人都叫出去。 这间小屋本就是当初避难时才稍微重修了一下，只够一两个人呆在里面，这一下子进来四个，着实显得有些拥挤。 大概询问了一番，有关主持成亲仪式的过程后，墨箐心里也有了一个雏形。 这个世界的结亲仪式，分为三种。 进行祭祀，得到天道承认，不可互相背叛，和离须经过繁复仪式的实亲。 只在两族之间举行喜庆仪式，今后若有不满，可随时一别两欢的虚亲。 契约严谨，彼此间相当于一体双命。在天道见证下，血脉相融，出亲一方真正成为本族人的融血姻亲。 显然，两对新人想进行的结亲，便是第一种。 也难怪偏等到家主回来，祭祀台建成，才打算正式确立关系。 祭祀仪式的准备还需要一周左右。 毕竟是家族重建后，最先结亲的几位族人，大家热情高涨，数着手指头等待喜庆日子的来临。 作为家主，墨箐更是忙得团团转。 毕竟人少，墨家尚且强大完好时，拥有十多位祭祀天师，业务相当熟练。平日里族人结亲，便是请的这些天师主持仪式。 现在没有那个条件，当然就是家主亲自上场。 一时间，整个家族四处张灯结彩，十几个人竟然还能每天热闹得不成样子。 墨箐觉得那些吵闹声，至少五分之三都是兔妖族那边的小妖们带来的。 专行供奉天道的三道大菜，整只的猪、牛、羊剃毛清蒸，又经过多种工序塞入不同种类的兽肉，腌制过后又炸成恰好金黄的色泽。 墨箐还真没看出来，族人中居然还有这种大厨，做起饭来毫不含糊。跟上辈子的五星级饭店，上万价钱的菜肴比着，绝对不落下风。 后来一问才知道，俩大厨早就主要负责家族一日三餐。 只是家主那份从来由墨华自己制作，因此墨箐之前才天天吃粗茶淡饭。 忙着忙着，一转眼，两对新人的大喜日子就这么到来了。墨箐站于祭祀主位上，两边站着充作祭祀小童的墨滔和墨福，手握结了穗的黑木细剑。 【此时颜染正在乘坐飞行法器赶来的路上，还有二千二百里路】 第92章 结亲仪式 “心间相合——” “礼行诸长——” “叩拜天地——” 傍晚时分，夕阳摇摇欲坠。 随着家主一板一眼的三声礼词落毕，两对新人相互交握着手，目光坚定地来到祭祀台最上方，仰望遥不可及的天道。 云层间刹时电光闪烁，却满天蓝白，毫无落雨之意。 沉闷的轰隆声逐渐响起，伴随着纯白色光芒从天空最高处降下，笼罩住了墨家这两对新生伴侣。 不过几个眨眼间，白光消散不见。三人一妖的额头都浮现出一枚金色印记，下一刻又融入皮肤，仿佛从未有过。 墨秋晚紧紧抓着兔照的手，总是一副不正经模样的她，难得那么严肃，浑身紧张到颤抖。 刚刚白光入体，一股温暖和煦的力量托掌她的身躯，仿佛回到幼年时光，母亲用大手拍打着后背悉心教导，温柔而强大。 额间突兀一烫，熟悉的属于伴侣的气息与自己变得更加密不可分。似乎，不论离得多远，都能循着这股气息去找到那般。 让人更深刻地认识到，自己与掌心相合者，已然有了名分，有了天地见证的新身份。 墨箐就这样静静看着这两对新人充满爱意的模样，又挥了挥手中的黑木细剑，发现天道并不再理会她，索性作罢。 这个世界的结亲礼仪与上辈子的古代大有不同，省略去了许多繁复的程序。例如经典新娘那一层一层沉重的大红嫁衣与遮住脸的红盖头，在这里却没有。 新人的婚衣虽然也是大红色为主，贵重的金色作为点缀花纹，但算上内衬里衣，顶多也就三件。 且婚衣的穿着标准，也有一定要适宜行动，风格大方，不可束手束脚，免得新人爬不上祭祀台。 既然要登台拜尊长、祭天道，那红盖头这种东西，自然也是没有的。 另外，新人中的男方，须披一件透明的轻薄外衣，在仪式完成后，由女方取下，扔入祭祀之火中。 这是代表着，这个男子的一切，都情愿与伴侣相知，绝不欺瞒。 而双方都是女子的话，则省去如此步骤。 因为在此方世界，相恋女子间的信任，不需要借助任何外来仪式代表，已经存在着一丝一缕无声的联系。 规矩变得不一样了很多，主要胜在简约可靠，有天道加持的关系，若想背叛，就得留下代价。 墨箐作为家主，又是这次仪式的祭祀天师，规规矩矩地将背好的礼词流利讲出。也都是类似于“你们今后要好好生活，彼此扶持，小家庭与整个家族一样亲如一体”的场面话。 半月刚从地平线一点一点爬上来时，墨家的婚宴恰好展开。 一眼望去，围在桌边热热闹闹夹菜吃饭的，超过半数都是妖。 墨箐依照礼仪舞剑奉天道，结束后走下祭祀台，被墨泉音拉着坐到了最前桌的主位上。 她一左一右坐着殷烁和墨华，对面就是两对新人，卡在中间的则是吃得正欢的墨福墨滔。 “秋晚姑娘，小照没有双亲，因此唯一的靠山就是我。”殷烁轻呡淡茶，目光中充斥着来自长辈的压迫感。 那可是实打实强横了许多年的一族首领，墨秋晚看得心惊胆战，赶紧夹了两块茄盒放到兔照碗里。 “首领尽管放心！今后若是有谁敢动小照一根头发丝，我非追杀到天涯海角不可！” 她与伴侣对视一眼，心中不知怎么充满了勇气，挺起胸膛很是自信地保证。 一旁的墨戌先给自家泉音姐夹了块五花肉，又用公筷给墨箐夹了块小排骨，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也是，这种“郎家托付”的下马威，但凡结婚都想听的，彰显了家人族人对自己的百般重视。 墨箐怎么可能不回应族人的期待，她在脑子里搜索十分有限的相关记忆，从上辈子参加同事婚礼到前少主旁观族人结亲，一瞬间想了很多。 “泉音啊……” 小家主语重心长地开了口: “我们小戌不太会说话，性子闷闷的，你今后每天都要比昨天更关心他一点，不准仗着自己是大姐就欺负人家。” “幼稚。”墨华扒了两口饭，声音很小，但墨箐听得清清楚楚。 难道她说得不够好吗？ 家主一脸纳闷，但是看到墨泉音微笑点头，捏了捏墨戌手心的动作。她决定还是埋头干饭，不吃狗粮！ 墨箐这一低头认真吃起饭来，殷烁笑面盈盈地看过来时，正好对上了墨华阴冷的目光。 二者的对峙仅仅持续几秒，电光火石擦过火花，一边是不稀罕跟未成年的人族小孩争斗，一边是太了解家主是块什么木头的自信满满。 婚宴结束后，就是篝火聚会。撤去十多张大桌子，祭祀台下空旷许多，正好能够点燃巨大篝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共坐周边闲聊。 刚刚没能跟墨箐坐在一起的小凤生，马上就黏了过来，嘴上还是一口一个娘亲，年前教导的“叫家主”全又还了回来。 条纹跟在后边嗷呜嗷呜叫唤着，正摇着尾巴要蹭过去冲家主撒娇，就被中途窜过来的大黑呲着牙挡开了。 无奈之下，条纹只能承受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争宠剧情，等着大黑装呆萌装到腻了走了，才能自己上前。 墨箐两手可忙，又要稳稳抱着已经沉重不少的小凤生，又要揉揉大黑毛绒绒的脑袋进行安抚。只不过对她来说——忙，但真的很快乐！ “娘亲——我想要阿母。”小凤生抓着肩膀处衣服，乖巧的大眼睛里藏着星星似的愿望。 墨箐一听，有些心疼，把孩子往怀里按了按，脸颊靠着那小小额头:“明日我带你去看看阿汪婶的土墓，族中录本上还有生平大事，大家都会记得已逝之人的。” 闻言，小凤生眨眨眼，手掌合在一起，已经提前做好了求饶的姿势。 “亲生阿母固然铭记，但天天最想要的，是跟娘亲一样好，能像秋晚姐和她娘子那般与娘亲恩爱的阿母。” “嘣。” 墨箐毫不客气地弹了一下小凤生的额头。 这还是她从墨华那里学来的一手。 亏她这么认真，以为小凤生是想念自己的亲娘了，结果转眼就是想增加一个妈。简直浪费她的感情！ 【此时颜染正在乘坐飞行法器赶来的路上，小凤生想要的阿母距离墨家，还有一千九百里路】 第93章 灵符宗来者 天弦历一零八六年夏三月，墨家村落。 清晨时分，朝阳刚刚露出半颗脑袋，就已经有五六个身着符咒纹样法袍的陌生人到来。 这些人面容年轻，眸光苍老，抵达时有意触碰试探墨家结界。 墨箐跟随着记忆中的画面，判断出这些人隶属于灵符宗，且职位都不低。 探测技能范围覆盖，六人中最低修为者都有煅骨境十重境界，而最高修为者，则是采魄境五重。 年纪倒是参差不齐，煅骨境十重的青年容貌女人，仅仅七十二岁。而蕴魂阶的每个人，却都达到了近两百岁。 没有任何一个年幼弱小的后辈跟随，说明来者大概率并不友善。 “墨家废少主，怎么只有你一人在此？” 为首的蕴魂阶女人皱着眉头，紧盯墨箐。 她还记得，当初灵符宗内，存放着各大附庸家族天道契约的宗堂内，大长老亲眼见到墨家契约只燃掉一角，并没有毁去。 这说明了两种可能。其一，柳天游被墨家人击退，没能献祭墨家全族人。其二，家族被毁，但至少有三个内蕴灵根者与一位直系血脉活了下来。 尽管前一种可能微乎其微，但后者却更加不敢让人相信。 柳天游行事极其残忍恶劣，凡屠戮的家族，被发现的携带灵根者，除非用无可用，否则定当吞噬，不可能留下半分火种。 因而灵符宗高层，在知晓墨家拥有更强大的控妖秘宝时，将前一种可能无限放大，只能躲在在暗处悄悄观察。 这一观察，便是近乎两年。但手下之人，只要稍微靠近灵玄山脉，就会遭到内部灵兽的袭击，使其无法探测其中情况。 于是憋到收贡税这天，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才能派遣高层人员主动前往墨家。 经过打探，这段时间，从来低调清高到有些讨厌的墨家，接连大闹并收服了边林城齐家和庞家。还派遣了族中天才，前往两家，传授功法武技。 怎么看怎么不像元气大伤的模样，至少还有不到十五岁就踏入通脉中期的灵修天才得以培养。 而且墨家故意放出自己要休养生息十年，以应对族中大劫的消息。像是混淆视听，灵符宗不信，却又不敢不信。 明明要行侵占抢夺之事的是灵符宗自己，但因为情报不明，反而变得有些被动。 “我墨家全族遁入地下休养生息，地面上早已无人。” 墨箐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演技称得上精湛。 “至于我，早在修为重归体内时，就恢复了少主之位。” 全族人修行到夏二月时，仍然稳步上升，但仅有这点，人数又少。墨箐在思考中，放弃了打肿脸充胖子的计划，选择将所有人隐藏于地下。 依旧延续在边林城对商家所说的借口，只让大概率有能力自保的家主，装作少主来应对灵符宗。 只要对方有所忌惮，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眼前的小少年的确与影像模样相似，情报却根本不同。按理说应当被废，灵根失用的废少主，已然如同凡人一般。 但面前此人，修为气息，足有煅骨七重境界！若她真的是那个废少主，今年也不超过十三岁，就是大洲大府，也不多见这样的天才。 灵符宗为首者攥紧了拳头。难道说墨家人隐藏着的秘宝，真的足以击退柳天游，而使用代价，就是全族休养十年吗？ “不急。” 身后有人握住她的肩膀，眸色沉稳，目光像一柄长剑那样审视着墨箐。 “使者若只是来收贡税，我将一箱灵墨置放于此便好，恕墨家无法接待客人，晚辈告辞。” 虽然还是很不甘心，但墨箐也知道，靠自己现在的实力，还灭不了灵符宗。有天道契约的束缚在，墨家也不能抗交贡税。 “等等。”不远处扣着符咒斗篷的老妪开口。 墨箐自然向后走的脚步僵硬一瞬，立刻缓和过来，正要继续哄骗过去……数道紫光符咒形作牢笼袭来！ “使者这是做什么！” 凭借着对符咒的熟悉，墨箐闪避时尝试破解它们咒文的规律，却因灵力差距太大而被弹出不短的距离。 老妪狭长阴险的眸中闪过短暂喜悦，举起手中一张符咒，发出刺目白光，按于墨家结界之上，轰然炸裂！ “嘭！”“嘭嘭嘭！” “轰隆——” 像是巨大山洞塌方、岩石层层碎裂的声音不断响起，墨家的结界被分解成十几道淡黄色光芒，很快消散不见。 “圣人之息引我破除欺骗……小东西，你演得真好，险些要把我们蒙骗过去。” 老妪的笑声阴森可怕，手中瞬间多出数十道符咒，每一张都覆盖着淡淡的血红色气息。 墨箐瞳孔骤然放大，立刻察觉到，那是一种怎样的气息。 煞气。 与自己先前在聚雷虎、乌影蛇那里遇到的，近乎一模一样。差别相当细微，要说的话……就像……它不够自然？ “哼，整个家族的守护结界都已经破除，也没有任何长辈出现。” “可见是真的没有抵抗之力！” “居然敢蒙骗我们，找死！” 其他灵符宗使者顿时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竟然被眼前这个年纪还没有十五的小东西给耍了之后，面容都有些恼怒。 不怀好意的来者纷纷祭出身上携带的符咒，有的拔出一柄玄铁灵剑，剑身上贴满了咒文。 “不枉宗主以身做容器，果然，臣服圣人，才能做到全知全能，不受小人谗言谎语。” 老妪缓步靠近，脸上的笑容扭曲，也随之覆盖上一层恐怖的血红色。五官渐渐旋转螺纹状，像是重组似的，一眼在左耳下方，一眼在原先的鼻处，而真正的鼻又挪到了额头右上侧，一张嘴立与正中央，恶心得令人后背生寒。 其余人似乎也有些不忍直视，别开了目光。 墨箐忽然想到自己在跟乌影蛇对峙时，那些血色小虫化作血水被喝入体内炼化。 若是当初同意了那个“域外天魔”的建议，恐怕她已经变得比面前这个老妪更加恶心。 比第一次杀人还让她想吐。 【此时颜染正在乘坐飞行法器赶来的路上，再不快点，可就只能见到变数·域外天魔版了。 还有一千六百里路】 第94章 有大腿不抱不可能 “那真算得上圣人……的气息吗？” “小声些，不要在圣人附体时讲这些。” 其余没有被煞气附着于身的灵符宗使者，面露苦瓜似的神情，皆往后退了半步。有些抽动着嘴角，额间浮黑，藏着几分嫌弃。 “嗤嗤，你们这些迂腐的家伙懂什么？”老妪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同伴这样抵触，很是不屑。 “容貌姿态乃是最没价值的东西，若世人皆生如这般，那你们才是彻彻底底的丑八怪！” 道理倒是真没错，但从这种主动追求邪恶力量的人口中讲出……总感觉十分微妙。 墨箐稳住下盘，两手微张呈爪状，随时准备唤出沈同裳留下的各类符咒。 血肉阶和蕴魂阶的差距实在太大，她的身躯正持续承受着超出负荷的威压，无声无形，仅仅因为面前的几位使者，不再收住修为气息。 真是幸亏没让其余族人留在地面上，否则以通脉境修为，不必轮到灵符宗来者出手，只是加重威压，就能将人断骨绝脉，活活挤压而亡！ 她之所以特殊，能存活于不同程度威压的重力下，除去自身炼体本就不差，无限接近蕴魂阶层次之外，就要数墨家密库中“完力法衣”的功劳了。 家族密库第一层中，最多只有对付煅骨境修行者的法宝，大多为御火之器。其中还有涉及操控水木二相的十件黄阶五等到一等级别的法器。 不过那些都不是一层里最重要的东西。 那样东西，需要在最后那扇门内，依照顺序，拉开其中九十九个格子，存放着它的第一百个格子，便自然弹出。 差错一次，全部格子就会迅速退回，只得重头开始。 而这第一百个暗格中，藏着的便是一样叫做“极天缘”的巨型银剪。它既是用以采摘天降雷火的工具，又是通往第二层的钥匙。 收下兔妖族丹火那天，墨箐就已经根据“原书剧情”中的描写暗示，破解整整一晚，拿到极天缘，进入了密库第二层。 第二层地面布满火相符文法阵，每一刻都在散发足以生生烤熟活人的热量，炼体不足者一旦进入，将死无葬身之地。 幸亏当初沉停礼被首领传送而出时，落地在密库一层，否则即便是拥有强力防御的点墨浑龟，只怕也要融化在此。 而这生死之地中，存放着墨家的一十三件蕴魂阶法宝。 这件完力法衣，就是墨箐目前所能使用的唯一一件家族二层中的防御法宝。抵抗采魄境十重以下威压，还是绰绰有余的。 真亏这辈子重生在墨家这样略有底蕴的家族，否则她真不一定活到这一章。 “别废话了老太，此行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吞下墨家遗留。” 先前目光如剑的女人取出一道散发着微弱金光的兽皮契约，其上一角有明显的燃烧痕迹。 “这一次，我要亲眼看看，墨家还能如何起死回生。”她眼神阴狠，手捏法诀，口中念念有词，金相法力凝聚而出的三把巨刃悬于头顶。 终于要来了吗？墨箐死盯着站到最前方的女人，融灵境三重，她从未遇见过的恐怖强敌。 “愣着做什么？一起上！” 闻言，其余使者立刻灵气散出，身旁法术实体若虚若实。面容扭曲的老妪却退往后方，煞气隐约。 这这这，杀鸡焉用牛刀啊！都不一对一吗！墨箐攥了攥拳，喉头微动，有些傻眼。她记得原书里的反派们还算笨的，经常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 怎么轮到炮灰对炮灰，灵符宗的不讲武德，几个高境界一起打她一个低境界？！ 不应该是先来一个表面能碾压的，追杀到深林山崖，然后她极限反杀，当场突破，后续剧情再给个奇遇保下她吗？ 最初的幼稚想法果然不对！好在墨箐早有另外的准备，反手一个烟雾法术施出，唤来一枚圆笛。 “呜————” 笛音长鸣，携带着些许灵气浮于空中。 “区区煅骨七重小辈，搞再多小把戏，也是无用功！” 性子急躁的使者踩步登空，出手抓向朝后奔跑的墨箐。 下一刻、凭空而来的重击将使者狠狠撞开，黑影乍现，一袭白衣的殷烁缓缓走来，收回刚刚飞出的法宝。 那是一柄通体乌黑发亮的宝锤，没有任何修饰，连锤柄和锤头都只能勉强看出形状。 “自家的底牌都没出，就惦记着叫我了？” 殷烁眸中盛着些许笑意，余光瞥向兜帽老妪，表情瞬间冷了几分。 又是煞气？徵州这样的小地方，大部分边缘与一道死地接壤，有层层死气隔绝，千年前的天魔煞气绝不可能通入其中。 它们是如何做到这样阴魂不散的？ “大黑当然是留着保护族人更好。”见到救星来了，墨箐立马挪位，半个身子都藏在了殷烁的背后。 “而且，你这不是早就来了吗？” 她可没探测错，从她抵达村口，到灵符宗众人来到，脑中地图上属于殷烁的那个黑点一直在，就没挪过地方！ 这次真的是求大神保佑了。 如果没有兔神这个盟友在，墨箐肯定还要想个更稳妥的方式来迎击，必要时就算万般不情愿，也只能牺牲几个族人。 要是抱盟友大腿能少牺牲一个族人，那么做家主的，到了这样一天，总得抛了面子去干这么个事儿。 对墨箐来说，族人们的生命高于一切。 “盟友不就是干这个的吗？拯救我于危难之际啊！” 她小声嘀咕着，声音不大，就是一时忘了兔妖族听力极其灵敏，这些话全传殷烁耳朵里了。 谁让你从几百年前就是我的“盟友”了呢？殷烁有些无奈，周身灵气刹时化为实体，如刀锋般凌厉。 “灵玄山脉竟然……还有蕴魂阶强者留存？” 被阻隔在墨家村落外的使者们面露古怪，丝毫没有察觉到，几人的身后，环绕着煞气的老妪有些许不对劲。 “徵州乃人族地界，可容部分妖族聚居于此，却有个规矩，不知阁下怎么看？” 为首的使者暗骂刚刚的迟钝，怎么不一上来就逮住墨家那个废少主呢？ 虽然同为蕴魂阶，但在场中的任何一人，都无法确定殷烁的详细境界实力。 也就说明，眼前这个兔妖，比她们强得多。 “规矩？”殷烁微微歪头侧目，随即眯眼轻笑: “不过是几个小宗门杂碎，怎么还贪心地跟我聊起规矩来了？” 【颜染正在乘坐飞行法器赶来的路上，还有一千三百里路】 第95章 恐怖袭击 为首的使者脸色铁青，大概也是第一次碰到这么硬的茬子，丝毫不给面子。 灵符宗在徵州南部的这块小地方作威作福很久了，现在唯一能与其分庭抗礼的墨家倒成这样，结果还是不能踩在头上嚣张。 这可憋屈死了吧。 墨箐现在深刻了解，狐假虎威里的狐狸为什么那么爽。她现在就是人假兔威，也爽到了！ “看来阁下是不怕被人族驱逐出境了，徵州南湾可没你想象的那么欢迎妖怪。” 使者稍微踏出一步，就被锋锐的灵气实体擦伤皮肤，瞬间面色骇然，咬牙切齿。 “只要今日将墨家交给我们处置，灵符宗这边保证，从此后，整个灵玄山脉皆为阁下所有。” “与这么一个弱小家族分享领地，可有失阁下的体面。” 墨箐拍了拍袖子，眼中有些恼火。灵符宗的是真不要脸，若不是他们故意将柳天游引来，意欲夺取控妖秘宝，墨家何至于此。 小家主正要开口驳斥，就见殷烁伸手挡下。 堂堂兔神，什么大世面没见过，此时竟然还生气了？ “你，废话太多。” 黑色宝锤左右旋转着，似乎等不及主人发号施令，只听了这一句抱怨，就朝着为首的使者冲去。 携带着狂热与沉重的力量，从上往下砸落时，一股无法挣脱的重力场突兀升起。 状况不妙，两个使者同伴快步上前，三人一同展开小型防御法术，紫白色光芒大闪，半圆的罩子遮挡宝锤攻击。 仅仅拦下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乌黑宝锤重重落下—— “轰！” 为首的使者被砸穿整个胸口，裸露出飞快跳动着维持生命的心脏和断裂的肋骨。眼睛圆睁着吐出一口鲜血。 “阁下当真要与灵符宗作对吗？！” 几人惊恐不定，赶紧扶起为首者，治愈法术一道接一道打进她的体内，却好像有什么力量留存阻隔了愈合恢复，无济于事。 “就算是生神境巅峰，也不该如此藐视人族宗门！” 使者们拖着还剩几口气的同伴，惶惶不安地往后退去，试图用背后的势力威胁对方。 可惜殷烁并不吃这套。 她面无表情，连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身旁灵气结构变化，形出一个坚固的壁垒。 宝锤受到主人召唤，察觉了不干净的气息，甩干净身上的血水后，迅速回到了殷烁身旁。 黑红色的诡异气息从兜帽老妪的体内源源不断钻出，好像侵蚀了她的神智，诞生了自己的意志。 “力量……力量不足……” 老妪的嘴唇没有动作，声音从膨大的腹部传出，十分怪异。 本就不愿靠近她的同伴们，纷纷露出嫌弃的表情，默默让开了一条路。 还以为是老妪要亲自出手，借圣人之息教训油盐不进的兔妖。 不料血红色尖刺触手从老妪的肩膀突兀钻出，几块血肉抛飞出来，被它接稳后“食用”掉了。 “喂、以前不曾出——” 有人小声嘀咕，猛然意识到情况并不对头。 但已经晚了！ 一根根血红色的触手破体而出，几乎要将老妪整个人都掏空，她面部扭曲的五官通过脖子连接在花蕊状的中心处。 断手断脚化为触手养分，它们毫不知足，旋转着刺穿了两个灵符宗使者。 被穿透身躯的两人瞬间衰老得不成样子，肌肤萎缩，毛发灰白，满口的白牙纷纷掉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干，沦为肥料。 “该死，我就说圣人怎么可能是这种玩意！” 暴脾气使者破口大骂，下一刻便被刺穿了脖子。 触手旋转变粗，只刹那间，身首分离。 使者头颅的双眼还泛着愤怒的血红，飞来时撞在了殷烁布下的灵气护罩上，咚的一声摔到地上，在草地上滚了两圈，竟流不出半点鲜血。 殷烁眉头紧蹙，就她所传承的记忆当中，这种程度的煞气更多是人为制造传播，仅仅带有一缕真正的天魔力量。 不应该这么狂暴，不受宿主控制才对。 “同类——同类——我需要你——” “需要你的——身躯——” 从老妪体内传出的声音尖锐刺耳，只能勉强听出几分意思。 墨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几分，体内有些许力量蠢蠢欲动，胃里翻江倒海。 她看过的原书剧情里可没有这种东西，难道是她的到来造成了蝴蝶效应？ 被吓破了胆的剩余两个使者腿脚像是失去了正常的行动力，一瘸一拐地逃窜消失，却又立刻被血红触手攥住脚跟抓回。 虽然还没有被吸食身死，留下的阴影也足以让今后的修行路停滞不前，被斩断了无限可能的未来。 “力量……足够了……” “同类……与我一同……离开……” 老妪已经完全变为煞气触手的苗床，极大可能已经死去，唯有那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歪曲的嘴仍大笑着，错位的眼睛一眨一眨，眼珠时而乌黑，时而布满血丝。 那一缕真正的天魔气息悄然钻出，顺着触手的尖锐须根，试图层层包围保护着两人的护罩。 不好。殷烁眼神一凛，她最多能够对付操控煞气之人，却无法抗衡如此狂暴的真正天魔。 假身给她带来的限制太大，光是承载她的二分魂魄就很是勉强。 只要有一丝差错，被煞气挤占身躯。 背后的小家主，就唯有一死了。 “小家主，我待会将假身自毁清除，送你最后一道灵气护体，你记得要尽快——” 她将体内力量凝聚成小小一团，稍退后一步，看向墨箐时，神情一怔。 似有生命力的血水从墨箐的皮肤中渗出，她双眼失神，好像被夺去了神志，如傀儡一般。 怎么会……煞气目前还无法突破她设下的屏障才对。 只是这一刻的晃神，灵气护罩的最上层出现了微小裂缝，占据了人族躯体的天魔散发出无数诡异，疯狂涌入护罩内部。 它们好像对殷烁并不感兴趣，只是贪婪地环绕在墨箐身旁，寻找着什么机会一般。 “滚。” 兔神表情阴冷，一股空前强大的力量瞬间散出，覆盖在墨箐的身上，祛除掉图谋不轨的血色雾气。 她的内心强烈动摇着，魂魄在假身中极不稳定，力量忽大忽小。 唯一还保持着的，就是走向心悦之人，托起那张如同失去生命力的脸庞。 “我不应该自以为强大……好不容易才重新遇到你……此一世，阿烁还没来得及，陪你再次看遍山河。” 隐匿的情感伴随着颤抖的话语而爆发，她已经忍耐了很久、很久。从几百年前开始，就期待得到回应。 灵气护罩骤然破碎，殷烁假身修为散尽，化作无数光点，每一分都强制驱逐着携带恶意的煞气。 却怎么也无法唤醒墨箐的意识。 …… “我在做梦吗？” 窗外车来车往，汽笛声接连不断，吵得让人实在睡不着。 青年女人睁开眼睛，入目而来，干裂的天花板，让她有些恍惚。 【此时颜染还在乘坐飞行法器赶来的路上，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令她几近呼吸不过来。 命线的交缠竟然开始变得微弱……变数，你可别出什么大事啊！ 还有一千里路】 第96章 这下是真回来了? 青年女人揉了揉眼睛，只觉得浑身上下腰背酸痛，这股身躯上的不痛快感是那样陌生。 不对劲……明明她一直都这样，被工作累到，假期又昼夜颠倒，刚起床觉得身子虚弱很正常才对。 怎么会感到这么不适应呢？ “咚咚。” 房门被敲响，一个仿佛阔别已久的中年女人声音从外边传入。 “小箐，快出来吃饭啦。” 大颗大颗的泪珠忽然掉落，脑袋里莫名涌出了一股混乱的记忆，母亲抱着年幼的她逃离地震，父亲也在几天后被搜查队解救，唯有大舅一家死在意外里。 原本的小楼重建后，小墨箐有了自己的房间，靠近阳光的，家里最大的那个好房间。 像个普通的孩子那样上学，慢慢长大。每年暑假，总有几个面容憔悴的阿姨来见她，在她身上寻找那年意外后，没再回来的孩子们的影子。 “小箐，不是妈妈说你。都这么大了，早上就不要赖床，该自己起来吃饭了。” 母亲又敲了敲门，没听到回应，便转开门把手。 坐在床上的女儿捂着脸，被子让眼泪沾湿，低声的抽泣呜咽多叫爱她的人感到心碎。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温柔沉稳的手抚上后背，母亲细声安慰着，将她拥入怀中，就好像她还是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 “妈……我好想你。”墨箐只觉得脑海中的记忆好遥远，作为独生女的她，一直都被宠爱着长大，不曾受过半点委屈。 为什么她会忽然这么难过、忽然这么想见见母亲和父亲。 “傻孩子，妈每天都在家，你哪时候找不见妈妈过？” 只是被抱着，拍打着后背，墨箐就觉得已经很幸福很满足。 “你们俩大早上温情什么呢？”父亲从门边探出头来，手里还端着一个小煎锅，身上系着卡通围裙。 墨箐一眼认出，那是她七岁那年硬拉着父亲要买的，只因为当时痴迷于电视上播放的同名卡通片。 没想到，它居然现在还被父亲洗干净，当做厨装来穿。 “哎哟，小箐怎么哭了，这眼圈红的。” 中年男人提着煎锅和橡胶铲子，一时不知道放哪边好，只能跟着坐到床边，满脸的心疼。 对呀，这就是她的家，双亲对她的爱纯净无瑕，从她出生起，就注入了无条件、无限制的爱。 哪怕……哪怕她已经成年了很久，已经工作又跳槽了好几次，已经是个合格的社会人士。 早晨的这件事只是这么多年生活以来，略有些意外的小插曲。 墨箐坐到餐桌前，父亲的厨艺一如既往的好，白粥配蛋，还有雕成小兔子的胡萝卜块。 还未退休的母亲早就穿好工作服，整了整领子，精神抖擞。 “小箐，妈妈再补两天班，就能请两周年假了。”母亲背上锃亮的皮包，丝毫不见年老体衰的征兆。 “到时候我们全家去旅游，你不是一直想去那座城市吗？” 父亲狼吞虎咽掉碗里的粥，急急忙忙把保温饭盒递了过去。 “咋总是忘带，你们娘俩啊，都一个样子！” 目送着家人出门工作，墨箐看了看手机，还是今年的新款，印象里还是儿童节礼物。真是的，她都多大了，哪里还用得着过儿童节呢？ 划开屏幕，两三条系统和日历的消息就弹了上来。 今天是周日，她目前的工作有双休，月薪五千一，是跳槽过来时新老板出的价。对大学毕业才三年的墨箐来说，已经算条件很好了。 商务……金融？她又恍惚起来，大学时她学的是相关专业吗？ “小箐，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父亲的大手一把拍在肩膀，身上的围裙还没解下，看样子是准备穿到中午做饭。以他的个性来看，多半是懒得脱了再穿。 “爸，我大学在哪里上的？” 墨箐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够蠢。 “这孩子真是睡傻了，你在本地最好的大学读了四年，叫你考研你还不肯呢。” 本地……她的眼中出现了些许迷茫。为什么她对大学母校感到这么陌生呢？就好像自己连路过，都不曾有一次。 “怎么了？该不是身体不舒服吧！” 父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女儿的额头。 “怎么凉凉的，快去躺着！” 诶？墨箐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推着后背往房间赶。父亲还没老，力气还很大，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连被子都盖好了。 “爸，有没有可能是你体温比我高，我这是正常温度。” 她有些无奈，开始头头是道地讲起自己曾在课堂上听老师唠嗑学到的，有关不同人不同体质温度的小知识。 坐在床边的父亲先是一愣，随后坐了下来，仔细听着，不时点点头。 他上手敲了敲女儿的脑袋:“小鬼灵精，咋知道这么多，又熬夜刷手机了吧。” 墨箐睁着眼许久没有说话，等到父亲笑笑后，叫她好好休息，出去扣上了门，她才缓缓起身。 记忆能够伪造，世界可以是幻象，但学入脑中，印象深刻到成为本能的专业知识骗不了人。 她根本没有在本地读大学，也不是金融专业的学生。甚至……她的双亲，不一定真的还活着。 墨箐下意识将手伸向床头柜，打开了第一个抽屉，里面躺着本封面粗糙的玄幻小说。 连标题上的《我要天下第一》都像是个制表见习生随意打上去的。 剧情三流，设定奇怪，明明是到处以女人为领袖的类母系社会，主角却是个奇遇不断的男人。因此在网上不怎么受欢迎，就连墨箐也是看在女主的份上才追下去的。 就这样的小说，她怎么会购买实体本呢？ 翻开封面，首页空白一片。 没有吗？ 她摩挲过书页，一次一次地翻开，浑身都有些颤抖。 这里一定少了些什么，少了对她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 【此时颜染还在乘坐飞行法器赶来的路上，她拽住了变数的命线，临时用天道神术掌控了对方的梦境。 “你可别因为梦境太美好，就醒不过来了。” 她的手中拉拽着不可被观测的红线，一直延伸到自己的目的地。变数的灵魂几乎要被某股力量抽离，为了远远保住那条性命，她只得一心二用。 还有七百里路】 第97章 不是你想要看到的真相 故乡的夏天没想象中的热，一阵一阵的清风拂过，驱散热意时带来几分甜味。墨箐提着两大包行李，年轻一代的经典皮肤:白衬衫黑墨镜，穿着条米黄色工装裤。 老妈的搭配一向让她无语，但谁又敢反抗呢？ “小箐啊，还记得你十五岁那年抽奖中了本小说吗？”母亲显然是家庭地位最高那个，手里只提了个小皮包。 “记得记得，就是那本三流小说嘛。” 墨箐撇撇嘴，她已经在这个幻境待了两三天，总体来说，模拟得很好，几乎要让她搞不懂真假了。 她确实没买，反而是天上掉馅饼砸的。 就是不知道，作者签名哪里去了。 什么也想不起来，即便知道这里是幻境又有什么用？只要她的记忆始终立于此处，那这里为什么不算真实呢？ “你可要好好感谢妈妈，这次打听到它的连载网站在线下开了展会，邀请了很多作者，名单里据说就有……” “停。” 为了避免赶不上车，墨箐阻止了老妈的喋喋不休，推着她往前赶。 “妈！我早就过了那个年纪了，谁还喜欢那种流水账小说啊！” “哎哟，妈妈想圆小箐一个童年梦。” “十五岁算不上童年啦！” …… 一番折腾下，一家三口终于是上了高铁。父亲全程微笑不语，只是看着娘俩互动就十分满足，时不时还检查一下行李。 表面上并不在乎作者展会的墨箐，实则心脏都要跳出体内了。 那个该死的“忠实种地人”，在她二十岁这年忽然宣告从此封笔不写，导致后续其余小说的连载全部断更。 唯一完结的，就是墨箐背包里那本《我要天下第一》，全文一百五十多万字，净是粗浅的经历描写，就好像纪录着什么一样。 真的会来吗？明明已经失去消息近乎十年了。 脑中闪过好多画面，墨箐隐约感觉到，幻境之外的记忆里，她肯定是参与过这个展会的，并且，不是在这个年纪。 她现在才二十五岁，距离忠实种地人宣布封笔只过了短短五年，而不是下意识中的“十年”。 而在这五年间，因为该网站运营不佳，遭到网络攻击，数据大规模丢失。 为了能在网上也看到这本三流小说，墨箐给特地整理成文本资源，仅供自己一个人重温。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开设这种展会？ 但破绽再多，墨箐也想暂且选择无视。 她想知道，在这个展会上，真的能够见到那个天天在书末尾谈论自己种地心得的家伙吗？ “小箐，拿好房卡就自己去玩吧。” 抵达先前定好的酒店，母亲把浅黄色卡片递过来，一把拖走了墨箐身上的两大包行李。 “喂，你们就这样把女儿一个人丢在陌生城市吗？” 被推着出了酒店大门的墨箐一转头，娘亲人影都没了。手机响起收款语音，两千块的经费到账，这是打算锻炼她的独立能力吗？！ 想想算了，她一个二十五岁的大女人，本领高强，还不能独自逛陌生城镇了？ 不对，什么本领高强？墨箐甩了甩头，她就是个普通的社畜，也没学过跆拳道、防身术什么的，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奇怪的点太多了，自己也不那么正常。她慢悠悠走在城市人行道上，眼前的一切莫名熟悉，好像自己在这个地方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自己似乎没那么着急忙慌，反倒气定神闲，沉稳了不少，心智也坚定到与记忆中严重不符。 这座城市仍然铺着古老的青石板路，因为老化严重，一步一步踏上时，总会发出碰撞声。街边的绿化是榕树，垂下的根须曾是孩子们的玩伴。 这头是老城区，大多建筑还保留着古朴特色，鲜艳的红砖与斜屋顶。一路逛过去，还能看到上个世纪留下的墙画。 触摸着墙面粗糙的颗粒，墨箐仔细回想着短短几天以来的记忆，再那之前的所有，她都不敢去信任。 可是现在一切的一切，都符合她心中对理想生活的规划。家里状况安好，如果能再养一猫一狗……那还有什么遗憾呢？ “小箐姐！” 身后传来呼唤，墨箐顿住了脚步，有些僵硬地转过身。 那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初中生，绑着短短的下马尾，眸光明亮，笑起时露出的虎牙，曾一度令她失神。 “你还活着？” 墨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颇为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初中生。 周围的行人建筑忽然陷入虚化，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时间暂停。只有她和面前的她，还鲜活地流动着。 虽然没有相关的任何记忆，但她却笃定，这个人已经死去，不可能再复活了。 “嗯？” 初中生歪了歪头，眼中透露出一抹狡黠。 “小箐姐才是，怎么老了这么多呀？” “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那么享受吗？疼爱你的双亲还活着，令你憎恨的人们死去，不必背井离乡，一次次辗转，承担超出身体负荷的工作，像个窝囊废似的苟延残喘。” 越说越过分，愤怒超过了对死人复生的恐惧，墨箐冲上前去，拎住了她的衣领。看着这张脸，拳头停在半空中，迟迟不下。 “你不可能，知道那么多。” 虚化的世界犹如火烧那般，无声无息的橙红色光芒侵蚀所有，归为原点，重新构筑。 初中生的面容越来越淡，手中攥住的实感变为幻觉，墨箐最后一次尝试抓住她—— “姐姐，你还好吗？” 抓住了，那只手。 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墨箐的后背上泡满冷汗。现在的她躺在展会长椅上，年纪只有十五岁，怀中抱着忠实种地人算不上成名作的成名作。 而她所握住的人，是在这场多年前的展会上，遇到的同为粉丝的朋友。 只见过一面，就是永别的朋友。 【颜染手中所拉拽的红线断去一根，她惊诧，按理说，只要是此方世界的魂魄，就没有她稳不住的才对。 看来变数，跟小倒霉蛋有相似的特别。 握持远方之人的梦境本就极为耗费精力，加之操控不属于自己的飞行法器，颜染还是第一次感觉这么头大。 回忆乍现，她静下心来，手中红线攥紧，重构梦境。 那是从变数的记忆中抽取重制的东西，就连使用着天道神术的她也无法触碰。相对应的，想要掌控某人的记忆，就要承担一次相同的考验。 那是很久远之前的记忆了。或许是因为变数与小倒霉蛋有相似之处，颜染再一次睁开眼，入目一切不再是悬浮的蓝天白云、古香古色的建筑群。 而是初遇小倒霉蛋的那个作者线下展会。 当时的她，为了学习科技世界更加先进的凡人种植术，向天道母亲求得一次机会。 十年期限，允许她附身到将死之人的躯体内，与宿主共存续命。 兜转许久，颜染选定了一个躺在病床上，几乎失去求生意志的女孩。 她和女孩约定好，将一天划分为不均匀的两半。 颜染使用从清晨六点到中午十二点的这一半，剩余的那一大半，便全部属于女孩自己。 本活不过今年的女孩很快同意，身子也在短短半月内恢复了健康，只是体质仍然羸弱，面色如纸。 尽管如此，能下床尽情跑跳，对女孩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更别提还捡了十年寿命这种好事。 因着每日只有短暂六个小时活动，颜染更要加快脚步。她借着科技世界发达的信息传播功能，很快收集了无数有关农业的资料，孜孜不倦，沉迷其中。 结果意外发现了标签为“种田”的网络小说，忙里偷闲看了两本后，决定自己也写一个。 标题呢，就叫《我要天下第一》，选取她在原本世界观测到的某条世界线，像记录者一样将“主角”的经历娓娓道来。 由于设定特殊，主角不讨喜，小说并不火爆，只吸引来了几个口味特殊的读者。 其中唯有一个家伙，格外显眼。 id叫“也想有人爱我”的读者，性格与名字完全不同，半点不让自己受委屈，一有不对的地方就喷天喷地。 颜染时常跟她解释剧情，一讲就是半个小时，少见的被磨到脾气涌上来。 日久天长，小说从连载到完结，颜染写了三年，跟小倒霉蛋也以作者和读者的身份聊了三年。 简直到了如果哪天没有小倒霉蛋的评论出没，颜染反而要主动联系问她跑哪里去了的程度。 女孩的身体来到第十三岁的这年，颜染难得拿白日的这六个小时参与了线下展会。 在这里，见到了困顿得躺在长椅上昏昏睡去的小倒霉蛋。 怀里抱着带有她神力的书本，似乎做着不太美好的梦，眉头紧皱，额间冒出冷汗，让人好想拂去那些不安。 下意识伸出的手，还没触碰到小倒霉蛋的脸颊，就被当事人捉到。 “姐姐，你还好吗？” 颜染心中莫名起了些恶趣味。 她肯定是比小倒霉蛋年纪要大的，但这具身体不过十三岁，叫声姐姐没问题吧？ 此时，还剩余—— 四百里路】 第98章 家主，这里也是你的归处 墨箐浑身的血液仿佛被冻结了，幻境不知被谁打碎，她的记忆也随之归来。 真实的世界中，慈爱的双亲早就不在，而虐待她的那些人还活得好好的。 那年十五岁的自己，凭借一腔热血，骑着自行车一路狂奔，靠口袋里的两百块横跨数百公里来到这里，悄悄混进了展会。 初中生模样的女孩绽放笑容时露着虎牙，双眼是极为罕见的碧绿色，在本国几乎见不到这样特殊的一个人。 更为罕见的是，她一眼认出了墨箐怀中的书本。 “姐姐也喜欢这本书吗？” 女孩的手臂与她的脸庞一样苍白，墨箐借力坐起身时，甚至有些害怕将她的骨头掰折。 “嗯。” 她略显不安，没有多看几眼凑上前来的女孩。只是翻开书本，抚上书页，果然、没有作者的签名。 但女孩依旧根据记忆中的模样说出了台词：“用金墨写的亲笔签名，据说象征着幸运。有它在身边，姐姐的生活应该变好了许多吧？” 幻境，这里也是幻境。 熟悉的画面，熟悉的人物，熟悉的话语。墨箐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是抱着书本，感到胃部翻江倒海般难受。 “难得碰上这本书的粉丝，不如互相认识一下吧！” 求求你了，不要告诉我，不要认识我。做着梦的少年转过头，不愿意再面对女孩的笑脸。 “我叫颜小瓦，颜是颜色的颜哦！” 和作者签名上那个名字，姓氏一样的那个颜。据说是因为—— “我和作者同姓，所以也蛮喜欢这本书的呢！”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与记忆分毫不差的声音、话语、动作、场景，墨箐捏紧了手中的书本，时间一度停滞。 所有行走的人们都停下了脚步，像毫无生命力的傀儡被拉下电闸，接连不断的展会广播声戛然而止。所有的一切，都在等着墨箐开口回答。 她垂眸，神色挣扎，发丝被女孩的手指卷起，坐正了身体，声音沙哑，缓缓吐出两个字： “墨箐。”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女孩的笑容更加鲜艳，就像与自己认识了好些年，如今头一遭见面，抑制不住的兴奋和盼望。 “我是颜，你是墨，箐谷绿林，有色晕染。 就连名字也很巧合，说不准，是上天给予的缘分呀！” 自来熟的她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语，十五岁的墨箐只是坐在长椅上静静听着、听着。 “写得好吗？这本小说是作者的得意之作呢！” “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也方便讨论呀！” “那个、我能叫你小箐姐吗？” “黑眼圈好重啊，以后可要少熬夜了。” “嗯？当然是因为经常在凌晨看到你的评论啊。” “除了拿到实体书的你，谁还会天天跟作者互喷啦！” 记忆中的她与女孩有所互动，一来一回，不论什么都隐藏在言语之中。 此时省去了墨箐的答话，才发觉…… 才是初次见面的时候，这份感情就已然热烈至极，冲撞着少年当时极度封闭的心灵，打破了被仇恨包围的墙壁，硬生生闯到不欢迎任何人的那个世界，借由腐烂的污浊土地，开放出一朵绚烂完美的花。 ——然后，凋零。 颜小瓦病逝于十八岁那年，从此墨箐通讯录上的那个号码，再也无人接听。 她太后悔，后悔结识这样的一个朋友，也后悔着没有再见最后一面。 与那个世界的最后一个链接，随着这朵花的凋零一同断开。 只是停坐在长椅上，时间就开始飞速流逝，场景变换不断，虽是幻境，却做得实在蹩脚，极不稳定。 余下十几年的时光一转而逝，她安静地再一次从手机上看到了友人的遗言，再一次看到了暗恋之人封笔的消息，再一次被上司扫地出门，再一次闯入本属于她的那个家，再一次倒在满是灰尘的杂物间。 再一次——陷入一片黑暗。 穿着古朴锦衣，将墨绿色长发束起的小孩一如某个时候，幼小的魂魄摇摇晃晃，慢步走到她的面前。 墨箐只觉得脸庞被一双温暖的手撑托起来。 “异世之魂呀……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 这方世界，真正的“墨箐”，保持着九岁的容貌，仅剩一丝一缕淡蓝色的灵魂，眼眸中流露出不符年纪的成熟情感。 额间相触，驱散了心中的迷茫和惶恐，带来她原本没有的那些坚定和执着。 “煞气突逢，任谁也难以挣逃，侵蚀心海，迷失前方，这便是天魔之法么。” 九岁的少主拥住她的脖颈，传递着为数不多的安定力量。 “但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论是作为家主、还是阿华的姐姐。” “所以，回去吧，族人们还在苦苦等待。” 最后的告别轻飘飘，少主拭去墨箐眼旁溢出的泪珠，那张透过自己看过无数次的脸，瓷娃娃似的可爱，也相同层次的脆弱。 “这次，还是幻境吗？” 每次与前少主相遇，她都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 “是亦不是，得蒙天道仁慈，留我一丝惦念在此。” “山高路远，来日某时，我想见到更加强大的墨箐。” 如阳光般暖融的力量支撑起身躯，少主的影子消散不见，这一次，已是真正的不见。 眼前忽然有白光闪过，无数个身影快速掠过，生活了不过三年，却已经构成内心最重要那部分的地方从远处出现，扩大化为整个空间。 这里才是她的所在。 阿华、小凤生、秋晚、小滔、小福、泉音、小戌、义为……十二位个性鲜明、努力着活下去的族人还在等着她。 沉矿妖族全族还等着苏醒，见一见多年友族留下的遗孤们。 兔妖族上下，还想着要与墨家结盟百年、千年，情谊跨越种族。 意外结识的岩熊一家、总是护主的大黑、恢复了健康的聚雷虎们，好不容易养了那么多的灵羽雉…… 可不能随着她一同逝去啊—— 【看着眼前这个小倒霉蛋，吞吞吐吐地讲出自己名字，颜染忍不住大笑起来。 真是太可爱了，好像从未与人交流似的，被她搭上几句话，就紧张到满脸通红，让她不禁想再多说一些，再凑近一些。 特殊又不特殊的名字，墨为姓，箐为名。她的双亲一定想了许久，既蕴含笔墨丹青的锐利，又携带山间竹林的清高飘逸。 这么一想，跟她的名字，似有命运的对应。 可惜，这是小瓦的身体，身份，自然也是。 无法言明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大概就是颜染最后的遗憾吧。她纠缠着，把联系方式搞到手，又频频起哄着，借机询问小倒霉蛋，她写得到底好不好。 结果从科学的三十七度五的嘴里，竟然说出“流水账一样，写很烂”这种毫无温度的话来。 差点石化的颜染抓着小倒霉蛋转移话题，讲了一大堆事情。对方应付不来这份自来熟，勉强有一句回一句。 终是鼓起勇气似的，小倒霉蛋抓着怀中的书本，稍稍抬起了头。 “你的眼睛，好特别。” 颜染调侃的话语行到嘴边，临时咽回体内。 说我的眼睛很特别，却没注意到，你的双眸，也不遑多让吗？ 被厚重前发遮挡住的那张脸，完完整整显露出本来面目。 长相不算特别好看，白面脸孔突显出清秀俊逸，一路的疲惫都没能消减半分灵动。 “你是混血儿吗？很……很好看。” 小倒霉蛋问过后，再一次低下了头，耳朵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 回过神来的颜染戳了戳那张飘满红云的脸蛋，瞧见她迅速用手挡住，眼中闪过慌乱，像只怕生的小刺猬。 “我说，因为我有两个人格，每换一次人格，瞳色就会变化。 你信吗？” 颜染发觉回忆中的自己真是贱得可以，明明能好好说话，为什么总要胡言乱语。 半点不信的小倒霉蛋被这话给打上了沉默技能，脸也不红了，人也不害羞了，只是用无话可说的眼神看过来。 …… 要驯服这样的小刺猬可不简单，颜染在回忆中只停留了十分短暂的几个小时。当小瓦重新拿回主导权的那刻，这份珍贵的相遇，也只能先告一段落了。 颜染碧绿的双眼缓缓睁开，手中红线缠作一团，从变数那里传来的力量波动趋向平和，开始有了苏醒的征兆。 被小倒霉蛋夸过的眼眸，在此方世界也同样少见。 身为凡人，拥有贵重或美丽的东西便是一种罪孽。宝石般的双眸，也在莫须有罪名中占有一席之地。 在被天道母亲收留前，一路摸滚打爬活着的她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人间险恶，要挖取这双眼的人数不胜数。每一句夸奖都浮于表面，内里涌动着可惜、贪婪、猎奇。 只因是凡人，就有修行者意图斩落她的头颅充作收藏。 只因是凡人，就有权势金钱压迫于颈项令其饱受风霜。 只因是凡人，就有天之英才活生生在面前被轻易抹杀。 也正因为是凡人，她才能得到天道母亲的认可。 救天下于危难，行遍世间，摒弃痴情恩怨、亲友爱仇，扫清因果，传承创世。去历经几个世代更替、几个文明断层、几个宇宙重启，成为下一个至高无上的“母亲”。 还剩余……一百里路。 近在咫尺。】 第99章 娘子，你还好吗? 煞气袭天，扭曲的老妪面孔下，无数根粗壮恐怖的触手将光芒大盛的灵气护罩团团包围。有一道兔妖法身散出蓝色星点，牢牢护住了中央站定不动的小少年。 意图钻进她躯体的浅色煞气在外围打着圈圈，并不太敢靠近从少年体内缓缓涌出的深色血腥煞气。 颜染的飞行法器能够抵达这里已经是耗费全力，摇摇晃晃的东西反正也不是自己的，于是干脆利落地淘汰掉。 情况看着不容乐观啊……她摸了摸下巴，另一只手上所缠的红线开始根根断裂。 停止施展操纵梦境的天道神术后，小少年的身躯开始抖动起来。浅色煞气感到似乎有机可乘，妄图潜入，却被无形的壁垒禁锢在了原地。 已经消散千年的煞气，如今再一次出现。颜染只能从传承里找出部分关于它的内容，亲眼，倒是第一次见。 左手抬起，覆下。 天空中仿佛出现了一只无形的巨手，微弱的金光闪烁，牢牢压制住了失控的煞气，笼罩于大地之上。 要想除掉它们，有三种方法。 其一，世间最常见的除煞雷诀，但千年后，它已是雷系宗门的不传之秘。颜染一介凡人，自然用不了修行者的法术。 其二，大千世界，有一类人能够吞煞气而不死，灵魂强度足以压过诡异，甚至将其化为己用。眼前寻了许久的变数，也就是这个小少年，大概就拥有这种体质。 只不过，存于体内的那抹煞气，品阶太高，她无法完全炼化，令其蛰伏了起来。因而才让低阶煞气引动，从丹田处爆发，险些失了性命。 至于其三……颜染左手握拳，虚幻巨手也随之动作，所有浅色煞气尽皆聚拢一处。 嗯？倒是忘了，还有你呢。她余光扫到停滞不动的血红触手诡异，换只手在空中扫过，只一个瞬间—— 灰飞烟灭！ 被困触手上的两个灵符宗使者得救，跪趴在地上，不敢擅自离开，唯恐招来这个强大前辈心情不快。 巨手忽一下攥紧，其中煞气就像被压缩成块那般，发出无数刺耳的尖叫声。起初如鸣笛般嘈杂牙酸，过上一刻、两刻，就只剩下如低声虫鸣般的可怜声响。 这第三种方法，是颜染靠着上一代天道使者留下的竹简记载临时改编的。 本该是利用天之补术，凝聚煞气，将其关入自己创立的小世界中，再驱赶投放到天魔原本的地界。 但颜染突发奇想，这东西该不会能当肥料吧，决定放进灵植空间，改天做个新实验瞧瞧。 天地恢复明亮，空气清朗湿润，诡异的气息被荡扫一空，除去墨家外围有部分建筑遭受损失之外。一切都已经，恢复了原样。 深色煞气由于没有了浅色煞气的接引，又突破不了宿主自己的内心防线，只能灰溜溜地钻回肌肤。 小少年由此倒落在柔软的草地上，旁边躺着一只同样昏迷着的瘦小黑兔。 颜染缓步走去，蹲下来，觉得场面似曾相识。 她伸出手去，想拍拍小少年的脸颊。 被一把抓住。 那双棕红色的玛瑙眼眸睁开，小少年握住她的手腕，似是大梦初醒。 后背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衫，浑身力气都率先集中于丹田，运转功法的过程受到浅显阻碍。 “娘子，你还好吗？” 颜染并不在意自己的手腕被这样抓住，只是伸出另一只手，轻点小少年的额头。 一股温和如母亲般的力量顺着额顶流入体内，每一寸经脉都得到净化洗涤，阻挡着灵气循环的物质被挤压成雾气，构不成任何威胁。 “很好，现在安全多了。” 见小少年有些呆滞地松开了自己的手，颜染满意地点了点头，顺手把旁边的黑兔子给拎了过来，打进一道金光。 血红色的气息冲撞出黑兔体内，颜染空手一抓，将其压缩，随意丢到了灵植空间中。 天道者，煞气之克星也。 “变数呀变数，我寻你寻得好辛苦。”她叹着气抱怨:“这一路间，你的命星闪烁数次，差点要让我再等一世。” 完全听不懂但觉得很厉害的小少年慢慢坐起身，灵动的双眼水灵灵的，摸不着头脑地看着颜染。 “那么，初次见面的娘子，我们该交换姓名了。” 她伸出手，咧着嘴笑了，没有熟悉的虎牙，却有熟悉的感觉。 “我叫颜染。” 对方面对伸来的这只手，犹豫了一会，还是握了上去。 “颜色的颜吗？” 小少年眸色复杂。 “聪明，后一个字是染缸的染。” 颜染接话，拽着小少年的手，起身将人一块带了上来。她的整张脸被头发遮住了将近一半，看不出什么表情。 “墨……墨箐。” 吞吞吐吐的小少年不知道怎么的，偏偏面对颜染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连报出名字来都显得羞耻多了。 竟然是这个名字吗？ 忽然沉默的天道使者连嘴角都垮了下来。 …… 根本想不到面前这个古怪的无脸女前辈在干什么，一直转身正身，好像纠结着什么一样。 只能看到鼻子和嘴的脸，哪能判断得了情绪呢！ 墨箐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太过昏沉，做了并不美好的梦。虽不美好，却带来了一些满足感。 至少她再次见到了上辈子的双亲，还有……那个朋友。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墨箐快速从名叫颜染的无脸女那里把黑兔子给抢到了手里。 她还记得殷烁为了在一片煞气中保护她，不得已散去假身的修为，如今这副身躯相当于有基础，但尚未踏入修行之路的小兔妖。 “变数……啊应该叫你名字的。” 颜染挠着头纠结了半天，背上的铁锄头闪闪发光，感觉下一秒就要拿出来砸人。 “墨箐……小箐……箐箐！我就叫你箐箐吧！” 衣着朴素但实力一定很强大的前辈握住了她的肩膀，一脸认真。 “我此行赶来，是为了与你成亲的。” 好想一巴掌扇过去，但墨箐不知道自己打不打得过对方。 齐业裘好歹还能羞涩半天问能不能以身相许呢，眼前这个家伙倒是特别。 居然还主动要求自己用本人来回报！ 无脸女，果真不要脸！ 【此时墨家族人们在地下:家主为什么还没传声过来，到底要逃还是打呀……】 第100章 墨家自由啦! “别急着拒绝呀，难道你不满意那些出亲礼吗！” 见与小倒霉蛋同名的小少年面色古怪，好像下一秒就要给自己来一巴掌似的，颜染急忙从衣服里掏出颗奶白色，幼童拳头大小的果子。 “我还有别的，别的！” 为了应付这段不知名的因果，颜染拿出了看家宝贝。 墨箐警惕地看了眼果子，探知能力无声无息发动着。 [不知名白果:蕴含无形真意，吞吃后大幅度提升灵魂强度，头脑清明、百毒不侵。] 又是……不知名？ 小家主眉头一皱，上次探知技能给不出准确名称的物件，还是梦境中那个农民送来的果子。 她偷偷打量了一下颜染。 粗糙的灰棕色的便服，宽阔好行动，腿脚上绑着的白色丝带被泥土弄脏，背上还有把闪光大锄头。 暗橙色的头发太长，挡住了半张脸，瞧不见眼睛。两根长辫顺着肩头垂下，倒是打理得不错。 难不成……她们是同一个人！ 那出亲礼就是—— 那一大袋果子？！ “小子谢过前辈帮助，但小子是墨家家主，绝无可能入赘其他势力的！” 能一下子把所有煞气一扫而空的强者，墨箐并不相信眼前这个无脸女前辈像表面上这样年轻。 蕴魂阶都不一定能应付的东西，她可是大气不喘一口就铲除了！境界再往上，该是尊者境，甚至仙人境了，那得是怎样的老妖怪啊…… “家主…？！” 草丛边传来低声惊呼，一下子引得两人都朝着那边看去。 是灵符宗的两个幸存使者，仍跪伏在土地上，不敢轻举妄动。 “原来你俩还在啊。” 颜染转过身，缓缓将背后的锄头抽出，才刚走近一点，两人就吓破了胆，浑身颤抖个不停。 “咚！” 锄头落地，恰巧翻开了两人中间处那块地方，露出一张散发着淡淡光芒，被烧去一角的契约。 “这是什么？”她低身捡起契约，上面的文字本是虚化为只有掌契双方才能看到的模样，被颜染手指轻点，显出原本内容。 “允许墨家在此地落脚，但每三年必须交付五十块中阶灵墨锭。” 因着丝毫看不出情绪，颜染的语气渐渐放低，听起来令人背后生寒，使不出一点力气。 “有够霸王条约的，这块地也不是你们宗门的吧？” 两个使者哪里敢说什么，只是一个劲趴在地上，不敢再抬头多看一眼，生怕下一秒灰飞烟灭的就是自己。 颜染扭头看了看默默跟过来的小少年，见她下意识退后一步，有些发笑。 是不是名字叫墨箐的人，都像小倒霉蛋一样，是只喂饱了也咬人的小刺猬呢？ 她将契约折起，随后轻轻一撕，裂做两半。 微弱金光迅速变成火苗，颜染扔下废纸，契约便在空中化为灰烬，散入草丛中不见半点影子。 “我替代墨家，单方面解除契约，可以吧？” 颜染活泼清脆的声音，听在灵符宗二使者的耳朵里，比刚刚的失控煞气还要恐怖几分。 都已经撕掉了再问有什么意义啊！ 但谁也不敢把这句话讲出来。 “好了，你们走吧。” 闪光大锄头在二人面前晃了又晃，即便在其中感知不到任何恐怖气息，也犹如悬在头顶的闸刀。 既然大前辈都发话可以跑路，她们当然没有不跑的理由，一边磕了两个响头，一边仓皇跌撞地逃走。 墨箐抱着还未苏醒的小黑兔子，看到刚刚还有胆量跟殷烁讨价还价的两个使者，半个字不敢讲就狼狈离开的样子，面色有些复杂。 这个叫颜染的前辈到底想做什么？帮助墨家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还是说，世外高人的性子都这么奇怪，随手而为罢了。 “箐箐，你说，你是墨家的家主，是吗？” 颜染再一次掏出怀中的奶白色果子，用衣服擦了擦，丢到墨箐那里，恰好砸中了小黑兔的脑袋。 “叽叽！”像是在抗议似的，小黑兔被砸醒了，微红的眼眸中闪过愤怒。 “对不起啦小兔子，一个意外嘛。” 颜染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目光心虚地移到别处。 这个人是不是有点不靠谱？墨箐心头掠过一丝熟悉，有种似曾相识感浮了上来。 但想到可能性实在不大，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她平静回答道:“我正是墨家的第九代家主。” “那不是正好吗？” 颜染扛起锄头，大摇大摆地往墨家村落走去。 “箐箐，你还没定亲吧？” “是还没有……” 怎么油盐不进呢？就算是小家族，堂堂家主也不可能入赘别家啊！ 更何况墨家如今就她一个直系，若没了她，家族传承就算是断绝了。 “你们缺个二家主。” 颜染敲了敲损坏建筑的断裂墙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退到墨箐身旁，不怎么理会小黑兔子磨着牙不满叫唤的模样。 她靠得极为接近，有一阵风恰好驶过，掀起一片片气浪。 遮挡着半张脸的暗橙色前发也被稍稍吹起几分，有一道碧绿色躲在发丝后若隐若现。 过于……过于漂亮了。墨箐只一眼便看得出神，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样好看的“宝石”。 难怪她敢自信满满地叫人以身相许，实力强大的同时，还拥有足以蛊惑人心的双眸，换了任何一个谁，都会忍不住答应的吧。 “前辈的意思是，要加入我墨家吗？” 墨箐给怀里黑兔顺了顺毛，按住它试图上前啃咬颜染的动作。 “当然，但仅有你的这一世。” 颜染搭着她的肩膀，两根手指捏住墨箐的脸颊。怪有意思的，瞧着十五六岁的小孩，就是好捏。 “只要你在世一日，我就一日归属于墨家。 反之，若你寿元耗尽，或是意外身死，我也自然脱离宗族，重回天地自由身。” 好烦的家伙啊，怎么这么自来熟！墨箐手快，一下子拍掉了颜染犯贱的手，眼神冷冽。 “这样做对前辈有什么好处吗？”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太离谱了。 “前辈前辈的，多不好听啊。”颜染搓了搓被打疼的手，又从衣服里掏出来一个红艳艳的果子。 “叫我阿染吧。” “好处呢，就是我能借此机会清除因果。” 她一边啃着果子一边无所谓似的解释: “你是此世变数，而我随变数而来。因果关联，会令我无法继续修行。 通俗一些，就是——” 颜染咬着果子，戳住墨箐的额头正中。 “结下融血姻亲，捆绑为一世不散的固定关系，你可以号令我做一百件事？ 而在你下令前，不论生死病痛，别离伤悲，我都不可因私心相助。” 【藏在底下的墨家族人们:刚刚好像有一张契约自己浮在空中烧掉了，这是真的吗？】 第101章 家主目前未成年 这种连自己都不太确定的语气是什么情况？墨箐抱着小黑兔子往旁边挪了挪位置，目光带刺。 一百件事？是只有一百件事，还是大约到不确定有没有一百件事？ “就知道你不信任我，因此我准备了这个。”颜染解下身上的包袱，从里面翻出一把铁刀。 不带有一丝灵气，在墨箐看来，这把铁刀就是凡物。 但它轻轻一划，又穿破了颜染的手腕肌肤，使其血液落下。 “到你了。” 颜染并没有把铁刀交给墨箐，而是普通提醒着。 古里古怪的，按常理来讲，不是应该扔过来，然后像个世外高人一样表情神秘吗？虽说以颜染这个模样来看，也见不到什么表情。 眼前之人实力强大，频繁地拒绝她，并不是什么好事。 墨箐将小黑兔子放到地面，手中灵气化刃，同样割破手腕，散发着淡蓝色微光的血液落入土壤。 二者在大地之中，竟然开始交汇相融。 颜染见到时机已到，开始默念不知名的口诀，土壤中的血液，有其中两滴，包含着相合的力量，缓缓升起，化为固体血珠。 她将其中一颗血珠扔到墨箐手里，又从包袱里拿出像绷带一样的卷布，开始包扎自己的手腕。 真、真是奇怪！都那么强了，为什么还像个凡人似的？ 墨箐接住血珠，明显感觉到脑海中出现了神秘的力量气息，正指向面前的颜染前辈。 有一股强烈的感知告诉她，但凡颜染说出一句假话，有一丝恶意，她都能立刻发觉。 一瞬间，心里竟然诞生出莫大的勇气。 柔和的疗愈光芒漂浮到颜染受伤的手腕上，很快将伤口恢复如初，连一点疤痕也没剩下。 “看来，箐箐是信任我了。” 颜染重新扯开“绷带”，笑起来只有半张脸是灿烂的。 “这也是天道的仪式之一吗？”墨箐没有再往后退，尽管小黑兔子一直扯着她的裤腿，对颜染敌意很深的样子。 “算是吧，但目前只有我能使用。” 颜染随意回答着，摆了摆手。 “既然前……阿染没有恶意，那就进屋详谈吧。” 前辈的前字讲到一半，就好像被藏在头发后面的碧绿色眼睛盯住，墨箐舌头绕到一半临时改了口。 “成亲可是大事，我要见你的族人！” 颜染的语气含着点耍无赖的成分。 墨箐抽了抽嘴角，觉得有点火气上头，这种被胡搅蛮缠得好气又无可奈何的熟悉感…… 但不论如何，以颜染的实力，想要把墨家一锅端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她还不至于觉得自己光是把族人藏起来，就能万无一失。 小黑兔子一路叽叽喳喳，颜染半个字没听懂，但传进墨箐耳朵里的，则是各种兔妖族特有的“问候语”。 殷烁附于假身的意识应当是回到那个巨大黑兔真身里去了，现在这个可爱得紧，说话细声细气的小黑兔子，多半是一丝留存的灵识。 所幸没出大事，墨箐自己并没把握能祛除那些煞气的，若是没有颜染出现，恐怕九死一生。 …… 在墨家主府的另一个大型地窖中，十二位族人拉着齐闻和兔照，跟灵兽、龟妖们靠在一起。 怎么看怎么人口凋敝的墨家，齐刷刷地把墨泉音围在中间。 包括最为顽皮的小凤生，都老老实实跟齐闻坐在一起，拽着衣服并住腿，尽量空出更多位置，看着很是乖巧。 “根据我娘传给我的绝学医术……” “不要根据了，快讲！” “泉音姐这是有喜了！” 有略懂医术的族人瞧出墨泉音身上的生命气息波动不太一样，自告奋勇提出要把把脉。 这一把，真不得了，是真有了小生命！ 墨戌脸上欢喜与羞耻的情绪重合在一起，含着泪把头埋进了臂弯，只露出两只红彤彤的耳朵。 “小戌哥，你可要争点气，万一孩儿有灵根，家主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墨福调侃地戳了戳身旁小戌哥的肩膀。 “呜哇……我要做姨母了，我要有侄儿了！” 修行妖法，被反噬冲击之痛折磨了几年，自认为心智相当成熟的墨滔也不免抖了抖身子。 这一大家子，算上家主十三口人，虽大多无亲缘关系，却早就将彼此当做亲姐妹兄弟来看待了。 这孩子一出生，就能立马多出十几个长辈来疼爱。 明明怀身的人是墨泉音，但周围的族人们，包括家主随从齐闻，和沉停礼为首的点墨浑龟，都比当事人还激动。 “叩叩、叩叩叩。”地窖的顶端传来了有规律的敲打声。 “是家主的信号！” 墨秋晚第一个站起身来，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自己爬上木梯，顶开了活板门。 结果入目而来的首先是个被头发遮住了半张脸，看不见表情，身上还没有半分修为气息的年轻女人。 家主则抱着只毛绒绒的小黑兔子，手里顺毛的动作就没停过。 “叫族人们都出来吧，墨家今后再也不是灵符宗的附庸了。” 墨箐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今晚的饭菜吃什么一样。 听完，墨秋晚脑内一炸:什么？！被制衡掌控了足足八代的墨家，从今往后再也不是谁的附庸了！ 当重新见到天空的所有族人兴高采烈地准备庆祝一番，并把墨泉音怀身一事告知家主时，家主抛来了一个更重磅的消息。 “这位颜前……阿染姑娘是来提亲的。” 墨华瞧着小黑兔子冲无脸女龇牙咧嘴，恨不得跳上去来两爪子的模样，心里也升起不太妙的预感。 族人们聚在主府的大厅中，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人对这个“阿染姑娘”有印象。 唯有小凤生眼前一亮，丢开齐闻的袖子，鞋也没穿，啪嗒啪嗒小跑过去扑到了颜染怀里。 条纹嗷呜两声也跟上去，但只敢待在家主脚边转圈圈。 “你挺机灵啊。”墨箐有点无语，收回了准备迎接小凤生抱抱的手。 颜染一把将小孩儿抱起，揉了揉顺滑的发丝，郑重地站到前边来:“我是来向墨家主提亲的！” 提提提提提提、提亲？！ 一个身影闪到墨箐身前，不是最爱凑热闹的墨秋晚，不是情感微妙的墨华，也不是最爱缠着家主的墨福墨滔，而是整个家族最为年长的墨泉音。 “我们家主还没到可以定亲的年纪！” 第102章 你就是神农吧! 虽然完全看不见表情，但众人都明显感觉到，颜染整个人僵住了。 她转过头，脑门上好像有一个问号。 “箐箐，你今年几岁了？” 这个称呼……墨华微微转头，心情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墨箐故意用十分温柔的笑容回应:“今年冬日一过，就十三了哦。” “……” 完全没有考虑过变数年纪还小这种事，她猛的想起先前在梦境里的所见，颜染挠了挠脸，又十分纠结地抬头低头。 还没等墨箐松一口气，颜染就像是下了巨大决心一般，正色道: “我亲自祭祀的融血姻亲，没有年纪的限制，所以没关系！” 我有关系啊！谁要突然跟莫名其妙的女人成亲啊！ 墨箐心底的迷你小人怒吼了不下一百次，但明面上还是要保持微笑。 今天小家主就是从祭祀台跳下去，也不会跟没有感情基础的女人成亲的！ 一刻钟后。 “——前辈，我墨箐今后就是您的人了！” 光速真香了。 掰扯不过颜染这个个性无赖的大前辈，墨箐只得和她周旋周旋，倒要看看她能为了入赘提出多少条件。 虽说通常来讲，不应该是主家答应赘家的条件吗？从头到尾都奇怪！ 颜染从包袱里拿出一排灵草，从衣服里拿出两三颗灵果，又紧接着凭空掏出了一柄漆黑木剑。 “兴趣是种地，特长是种地，修为是凡人，职业是农民，双亲俱亡，孑然一身，无家无族。 对动植物都拥有至少一千年的培育经验，今年刚好二十三岁！” 她摊开这一地东西，详细讲起它们的各种效用。 “这个，培养用时一百二十年，提升资质可用。 这个，火相属性充盈，吞下可煅烧经脉。 这个，生命力旺盛，足以活死人，肉白骨。 这个……” 讲着讲着，不只是族人们，墨箐也忍不了。 这能不心动？这就是送上门来的金手指啊！ “炼丹制器，医药厨艺，木工建筑，经商理财，只要凡人能做的事情，就没有阿染我不会的！” 无视掉很有可能是颜染装嫩和卖乖讲出的二十三岁跟凡人农民身份，墨箐只考虑了一秒。 看到准娘子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颜染笑着笑着，忽然拿出了一张新的卷轴。 “箐箐是个聪明人，事先说明，你我之间的融血姻亲只为交易捆绑关系，日后你若有心仪之人，自可拿这份契约做证明。” 这话墨箐是求之不得，虽然为了家族她可以豁出去，但毕竟是个两辈子都没谈过恋爱的究极初学者。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能找个真心实意、两情相悦的伴侣。 有关家主的定亲仪式，规模肯定不能小，又时逢多件好事同期临门，族人们热热闹闹地散去，还不等号令便开始筹备起来。 就连小凤生也从颜染怀中跳下来，骑着条纹乐呵呵溜了出去。 墨箐才刚听说挡在自己身前的墨泉音已经怀身的消息，吓得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立马将人按在了主位的座椅上。 “家主，修行者孕育子嗣并不似凡人危险，何必如此惊恐？” 墨泉音刚要从座位上站起来，但不论怎么都拗不过家主，只好无奈道: “休息也可，但不能坐在主位上呀。” 对这种事毫无经验的墨箐闭着眼想了好一会，似有挣扎，微微叹气。扶住墨泉音的手，带她到主府的一间客房中。 颜染和小黑兔子跟在后边，一个跃跃欲试，一个目光好奇。 “箐箐，箐箐！我我我，我会医术！”颜染指了指自己，猫儿似的嘴笑起来颇有些狡黠。 小黑兔子踹了她一脚，机灵地跳到桌上，又跳到墨箐肩膀上，被兔毛覆盖的小脸上竟然能看出几分挑衅。 小家主对一人一兔的互动并不感兴趣，顺手摸了摸小兔子的脑袋。想到自己这个未过门的娘子的确没说假话，于是往旁站了一块。 “阿染姑娘，请吧。” 在墨箐的极力要求下，墨泉音还是躺在了客房的大床上。 即便是墨戌这个郎君也没家主来得着急，这会正跟小管家交接定亲仪式需要的牲畜物件，还奇怪自家泉音姐怎么还没出来。 对修行者来说，诞育子嗣并不危险，风险上远远比不上破境时的走火入魔。并且，若是孩儿的资质优良，也有少部分可能反哺母体。 有些人也想过无节制地孕育，通过繁殖高品质后代来优化自身。 但修行者的境界越高，诞育子嗣的可能性就越小，修为越浅的修行者，所怀子嗣天赋绝佳的可能性也越低。 久而久之便无人再想起这种歪门邪道。 但墨箐只在这个世界生活了短短三年，对这些事情并不怎么了解，只能凭上辈子的知识小心翼翼。 颜染拉过准族人的手，轻摁脉络，完全看不见表情的脸上好像露出了微笑。 “约摸三月大了，是个健康的女婴，难得有单相灵根的资质，族姐的身躯也强壮得很，正常修行劳作到待产没问题！” “……” 墨箐捏了捏拳头，想着既然颜染本人也没意见，她一拳过去应该不算冒犯吧。 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会，她还是下手了。 “咚！” 小家主的拳头砸弯了颜染翘起的那一小撮头发，力道不轻不重地落了下去。 “叫你把脉，不是算命！” 小黑兔子眼露鄙视，跟着吱吱附和了两句。 墨箐又试着掐住那根竖起来的毛发，有些惊诧。 都这样了，根据血珠感应，颜染仍然没有半点不满，内心平静如水。 ……不愧是有一千年农业工作经验的大前辈，定力惊人啊。 “箐箐呀，这你就不懂了，别人把脉只能把出十分之一，而我能把出百分之百！” 在这里胡扯什么呢？墨箐眸子一沉，把颜染和小黑兔子都给扔出了客房。 她坐在床边，回想起上辈子，交过的朋友基本都是丁克，有少部分被男人骗婚的，也果断离婚断了个干净。 还真……没见过同辈人肚子里真有个小孩待出生的。 即便是齐业羌，她也是在齐喜出生后才见到的。 “家主，你很担忧吗？”墨泉音悄悄坐起身，宽大的手掌覆住颤抖的手腕，常年做木工而长出的老茧令人安心许多。 墨箐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对她来说每一个族人都弥足珍贵。 …… “小戌哥，泉音姐呢？图纸上的零件我都做好了。” 有心灵手巧的族人拎着一筐东西过来。 “我也、不知道……应该、跟家主、待在一起吧？” 墨戌摇了摇头，手头也拿着处理好的半扇猪肉，等着炖一锅鲜美的肉汤。 “要不试试交给我呢？” 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其主人正是刚刚拿出了多样宝贝，即将成为墨家二家主的颜染。 他犹豫了一会，没喊出声。另一个族人眨眨眼，凑过去将筐子托了出去: “二家主，你能行吗？” 【意识回到洞室中的殷烁只能通过小黑兔子来查看外界的情况，只能气得牙痒痒。】 第103章 二家主是万能的 “……家主，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墨泉音看着小家主在短短半个时辰里就喝了快一缸的水，觉得有点夸张。 按理来说，要紧张成这个样子的人，更应该是她的郎君墨戌才对。 不过二人因为知识充足，加上身体并无不适，倒是没有除了惊喜之外的情绪。 “还、还行吧。” 经过一系列的科普，墨箐确实没有刚开始那么慌乱，心情也能冷静下来些许。 修行者几乎是不会难产的，自然分娩成功的概率高到惊人，而生产造成的疼痛，恐怕是不如每个月末时浸泡的药浴来得恐怖。 更何况还可以运转灵气抵消不适感。 由此，大部分修行者并不抗拒诞育子嗣一事。若是家族中人，反而还更热衷点。 知晓这些事情后，墨箐勉强能接受族人不到二十岁就即将生子这种事。 古代古代，要接受这里是古代的事实！ 先前明明还挺期待增加族人的……墨箐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只考虑到墨秋晚和兔照的情况，那跟孵了个蛋差不多，尚且觉得新奇。 倒是忘记了，这对实打实是会按照普通流程结亲生子的啊！ 她想到刚刚，墨泉音居然还敢挡在她跟前，万一颜染不是什么好人，怕不是要一尸两命，心底就不免发怵。 “泉音，刚刚……” 墨箐刚放缓声音问出，就被截断了话头。 “我也不太明白，或许是因为……因为看到家主，想起了妹妹吧。” 一时间整间客房内都有些沉默。 距离邪仙柳蛇屠杀墨家事件，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将近三年。但族中十三人，没有一个能忘记那天的惨状。 不是每一位族人都像墨秋晚和墨义为那样幸运，还有作为堂兄妹的彼此活着，相互扶持着，联系更加紧密。 这其中剩余的十人，能够依靠的，只剩下家主而已。 这十三人，皆失去了从出生起依赖着长大的家人，失去了绝大多数拥有亲缘关系的慈爱长辈，更是差点失去了扎根的土地。 “我会为族人们报仇的。” 墨箐低垂着眼眸，她已然把自己真正当做墨家的一分子，是众位族人不可失去的家主。 如果说从前，是惧怕十年后被柳天游杀死而努力变强的话，如今，墨箐是真的想要为族中所有亡魂复仇！ “家主。”墨泉音紧握住她的双手，坚定道:“这不是仅属于你一个人的责任。” “族人们始终信赖你，爱戴你，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她的眸光中透露出一丝暖意，来自族中长姐的温柔: “万死不辞。” 相比于两人间温馨的亲族会话，带着一众族人们开始捣鼓田地和牲畜的颜染这头，乱得可以。 她先是处理了原先由墨泉音负责的建筑内部装修工作，只一小部分，指点过后就去巡视了一圈墨家田地。 粮食物种贫瘠得简直让她发狂！一个季度只有一种主粮，且产量还那么低迷，要不是墨家人少，干活勤快，早晚饿死。 她立刻做主把族中唯二能够揠苗助长的族人找来，将这些嫩绿结穗的苗都催熟，再统一收割。 从正确收获开始，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教学，一直到地里撒足了她培育好的秋小麦种子。 还有十来天就要入秋，此时耕种秋小麦正正好好，但也不能只有这点。 “二家主，你说的这个辣椒，还有玉米、茴香，是什么东西呀？”墨福捏着手里圆润饱满，提前泡水长了小芽的金黄色颗粒，很是好奇。 颜染搓洗着一袋子绿豆，略微抬头看了看，又低回去，笑道: “自然都是好东西，晚些时候给你们做一顿玉米排骨汤，天气热，再配绿豆粥降降火。” 墨滔戳了戳蕴含稀少灵气的红色斑点果子，听二家主所说，这个东西叫……“草莓”？ 蛇莓她倒是听说过，但它又酸又涩，凡人吃多了还容易窜肚子。修行者同样要少食这种全是杂质的东西，否则影响进境就不妙了。 这草莓，名字与蛇莓相似，可看起来，红润润的，水灵灵的，一颗有自己小半个手掌大。看着不像是她不能吃的东西，有点馋。 “小滔，小福，去把草莓洗了，分给大家都吃吃。”颜染头也不抬，只是认真搓着绿豆，直到把皮都搓落下去，只剩下黄白色的内里。 “对了。”她想起什么似的，从灵植空间中拿出一个暗绿色，带有黑色不规则波浪花纹的厚皮大果。 “把这个西瓜拿去井里冰一会，等会我去切。” 西、西瓜？ 因为太热而闷在旁边缩着身子的沉停礼把脑袋从龟壳里伸出来，惊异地看着名叫“西瓜”的厚皮大果。 不知道为什么，这果子对它的吸引力甚至超过了墨滔一直眼馋的草莓。 小凤生抬着一叠木板经过时，看到田地里都是好吃的果子，口水都掉到了地上。 跟在旁边的条纹舔舔嘴唇，虎眸中也浮现出几分对美食的渴望。 咵嗒！木板全被扔在了土地上，幼小的身影骑上小白虎，咻一声穿过墨家田地，掠走了两个绿白绿白的薄皮果。 也不知道是懂事还是不懂事，小凤生贴心地给条纹递一个，自己咬一个。 一口下去，绿色的汁液从嘴角流出。虽然没有那天吃的无毛桃子那样甜，但风味独特，甜味淡淡的，跟瓜果香气混在一起，吃进嘴里，满口都是清爽！ “你个小调皮蛋。” 还没等多品品薄皮果的滋味，小凤生就被抓着咯吱窝拎了起来。 她一扭头，是预备成为她第二位母亲的颜染，顿时眼里蓄满了泪水，可怜巴巴咬着果肉，用模糊不清的声音撒娇: “天天重来没次够，酱咩好次的瓜瓜。” 颜染盯着这张白嫩可爱的小脸左看右看，竟然觉得有点心软。 不过本来也没打算训什么很凶的话，她捏了捏小凤生的脸蛋，重新把小孩儿放在条纹背上。 也亏条纹忍得了，小凤生啃香瓜的时候，汁液几乎全掉小白虎漂亮的皮毛上了。 “小家伙，你叫什么？” 颜染揉了揉小凤生的脑袋，觉得跑来找变数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 “阿母阿母，我叫凤生！你可以叫我天天！” 小孩儿咧着嘴笑起来，嘴里还有香瓜的瓜絮，叫人忍俊不禁。 颜染正要笑，嘴角上扬到一半，又想起小凤生给自己的称呼。 “嗯？你叫我什么？” 她瞪了瞪眼。 “阿母，颜阿母！你不是要与我娘亲在一起吗？” 小凤生满脸的天真无邪，任谁看了都无法反驳。 颜染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收获有点太大了，她还年轻，怎么就喜当娘了？ 第104章 这一巴掌，是真伤! 因着现在人少，墨家一向是吃大锅饭的，所有人的餐食都混在一口大铁锅中焖熟。 而负责烧饭炒菜的，便是以墨华为首的三个族人。 “阿华，这东西要怎么煮？” “我也从来没见过……” “呜哇…好辣，舌头好疼！” 三人聚在一起，看着墨福墨滔从田里搬来的食材。 有叶片手掌大小，包成球状，像开花果，却又不光滑的白叶菜，又有红色尖角，闻起来呛鼻，吃一口就舌头发痛的长果，还有似乎像大麦草，但杆子粗壮，长了许多黄豆豆的玩意…… 根据墨滔一个一个的介绍，它们分别是卷心菜、辣椒、玉米、茴香、胡萝卜…… 基本没听懂，好像是新物种似的。 “哦哦，我来晚啦，今天让我大显身手吧。”颜染扛着她的闪光大锄头快步走来，对洗干净的食材很是满意。 看来墨福和墨滔，还有那只大乌龟，一点也没偷懒。 身后的小凤生已经吃水果吃到肚子圆滚滚，走起路来还有些摇摇晃晃，仿佛回到刚学会走路那一会。 与她一起的条纹也没好到哪里去，分明是聚雷虎，却好吃这些素物。明亮的眸子里净是欢喜，还不忘蹭蹭小主人的脸，毛绒绒的惹人痒痒。 “既如此，我们去烧饭。”墨华没半点纠结，只上下扫了颜染一眼，带着两位墨家大厨去焖稻米饭。 大锅、菜板，现在全在自己手上了。颜染从空间里抽出一把闪着银光的菜刀，动作利索地开始处理食材。 这一次她就做点家常的吧。 口味微辣的清炒卷心菜、玉米炖排骨、经典地三鲜。 刚刚她还在墨家的食库里意外发现了发育不良的小茄子，瞧着应该是野生，正好不多，全拿来做茄盒。 之后她给点种子，多开垦几块土地，种各种各样的作物。 先前她总在灵植空间培育植物，毕竟天道母亲赐予她的土壤灵气太过充盈，并不适合凡物生长。 来到人间后又一直赶路，少有机会把各种作物拿出种个遍，只选了些稳定的主粮救助饥民。 人间与灵植空间条件大不相同，各地气候差距甚大，最是适合调整作物品类。 现在来到墨家，还有大块大块的地方等着她种呢。整个山脉几百座山头，足够她做上千年培育了！ 不过……颜染抓着手里的土豆，往主府方向看去:前提是墨箐能活个上千年。 远远看着颜染挥刀如臂使指，炒菜过程行云流水，优美得好像一场舞蹈。墨华看了看手里的小煮锅，捏两把小青菜放了进去，撒了撒盐。 不管怎样，家主这份还是她负责就好。 墨华坐在火堆旁，等着小煮锅里的米粥滚沸。 天色将晚，月轮爬上天幕，夕阳迟迟不落，触发每天都能见到的——日月同辉的奇景。 万分确定过墨泉音真的没有任何怀身不适感后，墨箐稍微安安心，还是放她去干活了。 这个世界可真是神奇啊…… 墨箐走出主府大门，眺望远方，想到基本每个族人都是母亲怀胎六月生下的，就觉得好笑。 此方世界一日有二十四个时辰，也就是大约四十八小时，因而怀身的时间也不是她想象中的十个月之久，而是两个季度:六个月时间。 即便如此，换算过来，凡人母亲也需要怀上科技世界十二个月那么长的时间。也是有些疲累。 墨泉音是难得不显怀的类型，这才三个月大了才被人看出。通常来讲，一个半月左右就已经有些弧度了。 想到这些，墨箐感觉到属于前少主的那股情感涌了上来。 也是，上一代墨家家主，她在这个世界的母亲:墨岚丞，被邪仙柳蛇杀死时，肚子里还怀有五个月的孩子。 兴许她这样紧张，也有前少主记忆残留中那股悲愤交加的缘故吧。 刚走到大长桌边，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时，墨箐看着眼前的两碗主食有些懵了。 左边那碗一看就是墨华做的，清淡的米粥，混着鸡肉碎和两片小青菜，味道微咸。 右边那碗，稻米饭上扣着炖烂的猪排骨，豆酿咸汁浇了一半，摆盘做得怪专业。 她看向长桌上的两菜一汤，揉了揉眼睛。 是又穿越回去了吗？这分明是地三鲜和炒卷心菜，还有玉米炖排骨？！ 除去木耳和排骨，其余可没有哪样是她在这个世界见过的东西！ “颜姑娘，家主的饭食一向由我负责，你这是何意？” 墨华撂下筷子，没想到自己也有厉声质问别人的一天。 “嗯？为娘子准备饭菜，难道不是我的责任吗？” 颜染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歪着头，似乎真的感到疑惑。 所以说，这些充满故乡感的菜色，都是颜染做的？ 墨箐心头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站起身将两人隔开，不太懂她俩为什么非得坐面对面。 “我两份一起吃不就好了，我看这菜挺稀奇，大家伙都来尝尝鲜。” 有了家主的首肯，早就馋到不行的族人们纷纷动筷，两大盘的菜，还没来得及凉，就已经通通进了肚子。 墨箐:…… 她自己都还没夹一片菜呢，给这群家伙全扫光了。 到底是谁在爱戴家主啊！ 墨华的眼神阴郁一瞬，像是恢复了冷静，重新坐下: “希望颜姑娘明白，如今你于墨家，还算外人。” 之后便不声不响地闷头吃饭。 颜染坐在座位上左晃右晃，心里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戳了戳墨箐的脸。 “阿华管事说得对，所以箐箐，咱们挑个良辰吉日成亲吧。” 墨箐听到墨华的筷子好像折断了。 某只小黑兔子从地上一下子弹跳起来，一巴掌踹到了颜染脑袋上，动作流畅地蹦跶到桌上，叽叽喳喳很是生气。 “呃，阿染姑娘，你没事……咦——怎么流血了！” 这谁料得到啊！墨箐根本没把小黑兔子的攻击放在心上，本来试探性的关心差点没让她心脏都跳出来。 大前辈被一只毫无修为的兔妖爪子给划伤了，就算要伪装凡人，也不至于这么下功夫吧！ 颜染眨了眨别人看不到的碧绿色眼睛，摸上左耳边，有温热的血液缓缓往下流。 小兔子，有几分本事，被它的偷袭真伤了。 第105章 难怪要把脸遮住 “唉，真是的。” 墨箐拽着左耳边滋滋冒血的颜染进了里屋，翻出来一捆干净的绑带和金疮药。 “我说，刚刚怎么不用真气护体？”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与颜染对话时，语气逐渐变得放肆随意，甚至还带着些埋怨。 虽然金疮药对修行者几乎没有用处，但既然这位大前辈想装到底，她也就陪着装一下吧。 “我没有半点修行资质，可没有真气、灵气什么的。” 颜染意外顺从地靠过来，把受伤处的头发撩起。 小黑兔子手下留了情，只有两道浅浅的爪痕，稍微划开了皮肉，并没有伤到什么关键。 “好好好，你是个凡人，行了吧。”墨箐沾了沾药粉，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口处，黄白色的粉末泛着苦味，她总感觉这玩意应该蛮疼。 就像上辈子，她小时候摔伤了膝盖，母亲给她用了一种叫“双飞人”的透明药水，疼得那叫一个死去活来。 从此再也不敢去外面调皮了。 她抿着嘴犹豫了一会，还是问出声: “疼吗？” 颜染搓了搓手，头顶翘起的毛发一晃一晃，又把辫子往旁边撇去。一系列小动作，加上不安分的双腿。 就差把疼写在脸上了。 虽然就算写在脸上了，多半也看不见。 “头发，不撩起来我怎么给你绑着？” 装也装得越来越像了。墨箐干脆地切断了绑带，又在上面施加了治愈法术。 明面上她配合大前辈装凡人，但真看着她打算让一个伤口十几二十天才愈合，着实办不到。 颜染摇摇头，但是转头看到墨箐拽着绑带，好像一副再不乖乖听话就把你捆起来的样子，还是将自己厚重的前发都撩了上去。 这次终于清晰地看到这一整张脸，健康红润的皮肤上，五官整齐贴合。粗细适当的浅色眉毛底下挂着两颗稍显无辜的绿宝石，其中带着五六分清纯萌态，与本人的性格严重不符。 纯净无瑕，好像降落人间的幼年神明，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墨箐静悄悄地屏住呼吸，三下五除二迅速地给颜染的脑袋包扎好，抓着她的手把前发给重新放了下来。 这下就又变成没有眼睛的无脸农民了。 她扶着下巴点点头，就当刚刚那些她全部没看到。 什么碧绿色罕见如珍宝般的眼睛？什么只看一眼就要让人沦陷的纯净面容？ 这些都不是装成凡人跑来体验生活，还喜欢捉弄她，上来就动手动脚，又搞怪又自来熟的颜染应该有的！ 她默默捂了捂心脏，暗骂能不能争气些，跳慢一点啊！ “……箐箐，我觉得你的手法有点粗暴。” 颜染扯了扯垂在脸侧的绑带。 手法很专业，但因为速度太快未免有些小小的误差，而且最后绑上的这个结不太像给人用的。 “我应该不是被你当成小猫小狗了吧。” 墨箐感知到，看不清脸的颜染内心有了一丝浮动，好像是……迷惑和嫌弃。 她抽了抽嘴角，这家伙刚刚受伤和涂药的时候还没半点波动呢。 “不管怎么说，娘子心灵手巧，应该奖励一碗冰绿豆粥。” 颜染扬起嘴角，又上手捏住了墨箐的脸，好像爱不释手。 小家主冷漠地拍掉犯贱的手，冷漠地起身，冷漠地在心里吐槽: 刚刚那张脸一定不是颜染的吧！ 话说……小猫小狗……墨箐出了门，感觉脚下少了点什么的时候，才忽然想起。 是呀！连着一天没有见到大黑了。 她吹响唤兽哨音，应当传来的犬吠声并没有出现。感觉奇怪，还是动用了探查技能来寻找。 范围控制在附近一百二十里的程度，根据很是明显的紫黑色小点，墨箐很快锁定了位置。 跟着颜染一番折腾下，族人们把西瓜切成了奇怪的方形，草莓的一粒粒籽都让脱离了，刚刚没上来的茄盒也被一分而光。但是绿豆粥还剩了一小锅，让人哭笑不得。 也是，在这个世界，很多作物还是古代的形态，没有经过系统性的培育，口味生涩，产量也很低。 只有灵果才真正的甜蜜多汁，但墨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哪能每日把灵果当零食吃呢？ 她只看了一眼，不再纠结为什么颜染一来就有培育完美的凡俗水果吃。现在比较重要的还是看看，大黑到底在做什么。 …… “圣女，如今墨家安然无恙，您也该随我们回去了吧。” 几个身着灰袍，遮盖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且试探不出修为的高大女人站在距离墨家地界一里外的隐蔽树林中。 似乎在跟某人对话。 “您的劫数早在五年前便被化解，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劫数？五年前？ 墨箐才刚靠近时，就听到了似乎不是她该听到的内容。 “咕噜咕噜……” 大黑的身躯化为紫黑色烟雾，无声无息地靠近主人，似乎为了要隐藏身形，不能露出毛绒绒来求摸摸，有些委屈。 施展着藏身神技“入夜深”的墨箐将手放在大黑虚体的脑袋上，假装揉了揉。 探知技能再次启动。 [？？教徒:女，融灵境八重，非墨家族人，不可查看。] [？？教徒:女，采魄境二重，非墨家族人，不可查看。] [？？教士:女，采魄境十重，非墨家族人，不可查看。] 又是问号。墨箐皱了皱眉头，这些人的修为都达到了蕴魂阶层次。 在徵州南部这个称得上贫瘠的小地方，有这等修为，已经足以担当一方宗门的长老甚至宗主、掌门的位置。 但这些人里，最高等的职称也只是教士。 看来这个问号势力，还远远不是她能够触碰的。 “不要再劝我了，当初既然将我送来，那么我生是墨家的人，死是墨家的鬼。”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墨箐低着头仔细倾听。很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 “你们转告阿母，圣女之位，女儿并不在乎，还请另寻高明吧。” 灰袍人明显感到十分为难，阻拦在“圣女”的身前，又不敢触碰。 “玄华大人，若你不做圣女，玄蒙教的传承暗室至少百年内也无法打开。” “届时天下大乱，我教没有秘宝，如何能拯救众生？” “并且，教主大人当年的决定也是迫不得已，不是有意抛弃您的！” 真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墨箐靠在树上，静静听着灰袍人和“圣女”的对话，心中已然有了接近真相的推断。 “为了那所谓的劫数，小箐灵根受损，被废除少主之位，又令整个墨家脱逃不出命运的覆灭，无数族人死在柳蛇手中。” 墨华的神色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愤怒和悲恸，她斥责灰袍人对这些事情的回避，眼中流露出深深的自责。 灰袍人没有任何闪躲，只是站在那里，再次劝说: “墨家早已不复三千年前的辉煌，中层断代，如今留存下来的技艺也只有浅显的制墨和妖语。 您继续留在这里，只会给族人带来更大的危机。 倒不如，随我们回到教中，向教主请求，派遣护道者暗中保护。如此，也好过您苦苦驻留，每日安排事务、烧水做饭。” 临了，灰袍人像是要让墨华死心似的，还补上一句: “况且那些事情，很快就轮到墨家主的娘子去做了。” 墨箐好像听到有石头被踩碎了。 【包扎好的颜染正在给大家伙分绿豆粥。 小凤生拿了一碗最大的，瞧见齐闻默默拿了一碗最少的，小鼻子一皱，倒过去一小半。 注意到这边情况的族人们都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从前老是咬人的小调皮蛋长大了，学会分享了。】 第106章 这算互诉衷肠吗? “罢了，那你我各退一步。”墨华挥了挥手，在那位教士看来，这道目光如她那教主母亲一样，锋锐阴鸷，只要给予时间成长，定然能化身为盘旋天空的猛禽。 她从心口处唤出一道湛蓝色的光芒，抓在掌中。 “这是阿母将我送来时，就藏在我体内的秘宝，名曰:探灵灯。 能够遮蔽部分天机，隐藏我的灵根修为，同时还有一个你们都知晓的能力。” 两个教徒用灰袍盖住眼睛，教士则是脸色大变。 墨箐仔细听着，心中也掀起滔天巨浪。 “——感知挟妖令的位置。” “别跟我说阿母与墨家交情颇深，并不觊觎挟妖令的傻话，我可没有家主那么好骗。” “只要我能够确认挟妖令仍在墨家，并保证它不被别人夺走，自然就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吧？” “反之，若有墨家无法抗衡的势力知晓，并展开抢夺，不用你们劝说，我也会回去，用教中力量保护我想保护的事物。 圣女之位，自是我想要，便能夺来的东西。” 教士心中大惊:果真是教主的孩子，即便没有跟在教主身边长大，血浓于水的力量也将她强制变为一个胆大包天的狂徒。 之后的话墨箐自觉不想继续听下去，她想再信任一次墨华。为了这三年的相处，也更为了前少主对妹妹的感情。 这短短的不到一刻钟时间的对话里，隐藏了许多墨箐不想去猜，又一定得知道的事情。 《我要天下第一》这本书中，对于男主角傅真武的描写，其实还略逊于女主角玄华。 或许是因为他太过老实，历练过程中不论如何惊险，都抱有一颗赤子之心，一次不落地去相信别人的谎言，即使遍体鳞伤，也仍坚持善良。 这样的人设实在太无聊了，因此就连作者也花费笔墨将大半篇幅留给了手段狠辣的女主角。 原书中，玄华的身世打一开始就是神秘的，她与傅真武相遇在某座城市里，因对流浪小童的盗窃行为产生分歧而相识。 她看中了这个体修的实力和坚毅的性格，也仿佛看到了未有描写的“故人”的影子，试图将其收入麾下。 几次的邀请被拒绝，她才只得与之踏上历练旅途。两人也因各种共同经历，在生死之危中不顾一切拯救对方。由此产生不一般的感情，走到了最后。 虽然最后揭晓了玄华的真实身份，乃为玄蒙教独一无二的圣女，但根据描写，她幼年并不在教中生活。而这个算不上伏笔的小细节，直到完结也没有给出真相。 现在，墨箐从那些对话中，渐渐拼凑出连她这个上帝视角的读者都没能看到的部分。 女主角玄华幼年因未知劫数被送往母亲交好的势力范围，借气运未失的古老传承家族躲避风波。 这个家族，正是墨家。 五年前，前少主为消解妹妹体内的“恶气”灵根尽废，再也无法修行。 这，便是已经无限弱化过的劫数。 书中未有描写的故人，多半也就是前少主了。 墨箐仰头看着天空。 古代的天幕十分干净，夜空里繁星遍布，月轮清晰到过分，仿佛下一刻便能飞跃上去，也感受一次登月的成就感。 若是她没有穿越，是决计看不到这样美的夜景的。 并且……若是她没有穿越，墨华也早就因墨家覆灭，而认祖归宗，重新以玄为姓，回到玄蒙教做尊贵的圣女了。 她这样，到底算不算耽误了阿华的前途呢？ 而且一想到，多半因为什么所谓的剧情问题，她家目前才十一岁的小阿华，未来很有可能会跟傅真武在一起……她就有种女儿被拐跑的感觉！ 即便这个世界的社会形态类似远古某种母系结构，一向是男子出亲女方家族。 第一任为郎君，其余因女子风流而另纳的为夫侍，就算未来要成亲，阿华也不会吃半点亏。 但光想想还是好气哦！ 墨箐带着大黑心情闷闷的，在外围走了许久，闷到回屋躺下时都没发现颜染也在被窝里的程度。 要不是翻身时摸到温热的后背，她恐怕就真的直接睡下了。 “你你你你你怎么睡在这里！” 墨箐从来没想过自己从床上蹦到桌上的动作能这么流畅，而且快得超过了目前的修为境界。 半梦半醒快要睡着的颜染被吵醒，起身撇开前发揉了揉眼睛，那张纯净得好像天使的脸又露出来几个瞬间。 “那我睡哪里？没人给我安排住处，总不能躺在门口的桌子上吧。” 她打了个哈欠，又伸伸懒腰，干脆盘坐在床上，拍了拍旁边。 “醒都醒了，不如来聊聊，正巧我该知道些关于你的事情。” 此时的颜染不似白天那会的轻浮随意，许是因为在夜里，灯火照出了不一样的氛围，才使得她沉稳柔和。 “你自己说，是假成亲的，那了解我也没用啊……”墨箐压制下对那张脸的好奇，半信半疑地下了地，才走到床边，就被一把拉进了怀抱。 就知道这家伙没那么正经！ 她心中大惊，下意识手中凝聚灵气，打出时竟瞬间散去，丝毫伤不到对方一点。 “嗯？你这一招打在凡人身上，是会死人的哦。” 颜染歪了歪头，顺手把墨箐整个人都给摆正，动作好像在照顾小孩似的。 “有哪个凡人能拽得动修行者啊……” 墨箐挪了挪位置，靠到墙壁上，离这个闷骚无脸女远一些。 “当然有，比如我呀。” 要不是看在颜染那张天真烂漫的脸的份上，墨箐早就搓搓拳头上去招呼了。 “而且，我对你这种小孩才没兴趣呢。” 已经被打上闷骚无脸女标签的颜染笑了笑，头顶的那撮毛发跟着晃了晃，好像自己就有生命一样。 “与你成亲，是因为融血姻亲，乃是世间最为坚固的关系。”她表情严肃，尽管墨箐只能看到下半张脸是严肃的。 “此关系与感情、身份、修为都可以无关，是将两人血脉相融，达到不可舍、不可弃程度的一体双命，即便日后彼此厌恶，也无法割去的坚固关系。” “如此这般，你我今后将再无可能互相欺骗，能够时时刻刻感受内心情绪，无视距离传递话语，永不惧怕背叛。” 她来来回回解释了半天，最后又说:“今日一整日，你都体会到有这一半的感知了。” 墨箐这才回过神来。 自打颜染用二人的血液凝出这两颗血珠后，她就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情感波动，仿佛与生俱来。 “绝对不是因为什么荒谬的一见钟情！”颜染书生似的摇头晃脑，煞有介事地宣布: “我可是有心悦之人的。” 墨箐没说话。 倒不是因为她吃醋什么的，而是觉得这个比一见钟情还荒谬，所以在憋笑。 不过很可惜，三秒就破功了。 “噗哈哈哈哈哈你还有心悦之人，前辈你太会说笑了，平日里连眼睛都没有，拿什么看心上人！” 颜染:……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有眼睛，我就是用眼睛看她的。” 墨箐笑了一会，有点累了，也正经地挺直了腰板: “阿染姑娘，您说巧不巧，我也有心悦之人，跟您同一个姓，但那字太难看，我都没看出后一个字是什么。” 她刚说完，就发现颜染的内心又一次波动了，但这次是略带鄙夷。 “还没成年的小家伙，能知晓什么叫心悦吗？” 双方的拳头在眼神里对打了一晚上，以至于第二天连起来晚了这件事也同步上了。 族人们彼此眨眨眼，觉得该炒一锅庆祝大日子的喜庆饭。 【准备启用另一个假身的殷烁正百无聊赖地待在洞室里，时不时查看墨家的情况，懊恼了好一阵，又庆幸这次来的情敌不是真情敌，是逢场作戏的交易者。 而跟随着手镯中师尊的建议，正准备前往徵州寻找失落机缘的傅真武打了个喷嚏。赶紧多加了两件衣服，结结实实地穿好束胸，时刻防止被看出女儿身。 在变得强大之前，绝不能暴露性别。 她不禁感叹，这世道对女人的要求真是严格，又要继承家业，又要被竞争对手视作眼中钉。做个凡俗男子，就只用享受娘子宠爱即可，偶尔带带孩子，生活乐无边。 不过她的志向可不允许她做个凡俗男子，有朝一日，她还是得恢复身份，堂堂正正做一名顶天立地的女子。】 第107章 赶紧挑个好日子吧，作者也急 不知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赌气还是什么，总之墨华并没有给家主准备早晨的饭食，自己吃过后就默默将碗都收了起来。 她古怪地看向家主所在的屋子，昨天她刻意忘掉给颜染安排住处也就算了，墨箐那家伙都不知道把人赶去睡客房吗？ 夜里听到她们畅谈了许久，竟像多年好友一般，丝毫不顾忌话语里的攻击性。 而且，某些她听不懂的新奇用词，颜染也接用得很是顺手自然，仿佛早有接触。 这个自称凡人农民，前来提亲的神秘的女子，莫非与家主来自同一个地方？ …… 因为起来晚了而被族人们用暧昧的目光看待，墨箐拧着眉头把颜染拉到一旁，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 “你们！别再这样看着我了！” “这家伙……阿染姑娘年纪这么大了，而我还未成年，你们想法很危险啊！” 颜染那双别人看不见的眼睛，好像有点抽抽，掰住墨箐的手指，迷惑道:“年纪这么……大了？” 昨天你不是还不在乎这些的吗？ 小家主在内心随意吐槽两句，面上却云淡风轻地一点一点抓着松开了颜染的手。 从今天开始在乎不行吗？ 头一次从这个观察不到表情的女人心里听到这么准确的情绪，墨箐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 演技真好，这不是跟她一样面上不显吗？ 昨晚早早就睡在隔壁屋的小凤生趴在条纹身上，脸颊蹭了蹭小白虎背上的毛绒绒，支持道:“嗯嗯！娘亲和阿母一晚上都没睡，在讨论心上人的事情！” 真是被这小家伙越抹越黑了。 小凤生被家主整个揪起来，打算今日的全族药浴让她第一个入鼎。条纹像是知道小主人即将遭遇什么，只是嗷呜嗷呜两声跟了上去。 正巧灵符宗使者离开的次日，也就是今日，气候开始微妙的变化。夏季，快要结束了。 她远远往兔妖族巢穴的方向看去，昨晚伤到了颜染的小黑兔子已经不见踪影，今日清晨又有小兔妖前来通报。 殷烁的假身虽废成毫无修为的小傀儡，但意外因祸得福，灵魂回归真身时带着一丝金色的神秘力量，似乎能够加速其中的恢复时间。 并且启用另一道假身，对殷烁来说进程也忽然变快不少。 她让墨箐两月后再来兔妖族探望自己，不必急于一时半会。 不过由于此方地界少了蕴魂阶强者坐镇，定然会有从别处潜入的凶兽尝试霸占地盘。 这段日子里，就只得麻烦墨家帮助兔妖族驱逐图谋不良的别方凶兽了。 墨箐了然，挑战充满杀意、修为相近的灵兽，对族人们自己也有裨益。 这几天就安排下去，让族人们暂且放放族内活计，同小兔妖们一块巡逻去。 对于性命安危，墨箐倒是不那么担心。她为入鼎药浴的族人们护法，而大黑这个全族修为最高的灵兽大狗狗，负责保护巡逻的族人们安全。 有采魄境一重的家族灵兽保驾护航，在灵玄山脉这块地盘，基本遇不上真正的危机。 新到墨家的颜染也不是整天无所事事，她处理干净田地的事情，把每日教些简单的小技巧后，就勤快地跑到各个兽栏，查看牲畜的情况。 墨家如今只有牛、羊、猪三种大型牲畜，普通家鸡和已经能够圈养住的灵羽雉们体型只有成年人手臂大小。 颜染一圈看下来，感觉问题不是很大。 家族拥有的特殊技艺“妖语”，虽然集大成者都是修炼定神功的族中灵修，但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耳濡目染，连带着普通族人对动物需求的感知也灵敏许多。 而且仿佛有专业人士反复纠正过很多次一样，牲畜们的状态都很平均。 饶是凡人中的百人大族也不一定能这么顺利地管下数量近五百只的动物群体。 一问发现，几个管牲畜的族人，竟然也会给动物接生。 真是奇了，难道墨家人打小就得学这么些东西吗？ 见她满脸稀奇，活泼年幼的族人神神秘秘地表示，有关饲养牲畜这一块，家主最是擅长，众位都是听家主的才能养得那么好。 颜染顿时觉得更稀奇了。 在成为家主前，往往都是一族少主，再不济也是族中直系，这种脏累的活计居然也能钻研到如此地步。 她禁不住笑起来:墨箐这人，还真有点特别之处。 正当颜染开始围观两个族人制作墨材的时候，就老远见到墨箐一手举着一只金色巨鼎走来。 身后无辜的小凤生拖着比自己个头都高的一大袋子，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委屈，动作却还是老老实实。 她认出那个袋子正是那日梦境里，交给墨箐的出亲礼。 里边可都是她的得意之作，这时候突然全拿出来是要做什么呢？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上次吃了是如何被灵气反噬的，难不成真全忘了？” 墨箐将青铜大鼎抛至家族广场中心，沉重的隆声响起，鼎足与特殊灵材打造的地板相互碰撞，霎时尘土飞扬，激起一阵风划过。 三口大鼎，全部就位，契合每个族人的药浴，也早就配制完毕。 随着药浴次数的逐渐增加，墨家族人们吸收药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起初还需要三天三夜，如今只用半日有余，就能消化完毕。 因而墨箐觉得，是时候加大剂量了！ 她将小凤生刚刚咬过一口的无毛桃子切作两半，准备挤入几滴汁液时，有一只手抓住了腕部。 “这样不太行呀，完全没把效用发挥出来。” 墨箐侧目看去，颜染那叠了两层的前发，竟然挂上了一朵小白花。 对这副模样忍不住的笑意超过了对灵果效用百分百使用的好奇。 听着跟昨晚一模一样的大笑，颜染意外发现，原来除了小倒霉蛋，还有这么个家伙能把自己火气给惹上来。 “刚刚凤生送我的，怎么，你这个娘亲难道没有？” 她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是很想呛墨箐两句。 “……” 墨箐的笑容僵住了。 那小没良心的，禁止她吃这些危险的灵果，还记上仇了。那朵小白花原本，绝对是她的吧。 不正经小番外一则 【前排提示:作者自嗨小番外，不影响正文剧情，可跳过】 尚未成亲的小家主和颜染夜里睡到一半，因为翻身时磕到对方的头，双双从床上滚落下去。 一睁眼，一抬头，就来到了某个云雾缭绕的神奇空间。 不远处有个长桌，其上已然坐了三个人。 左额间生出短角，五官极具欧美人立体感的魔法袍金发女子。在她右手边，有一个同样不似东方面孔的浅绿色头发女人，戴着充满现代感的金丝眼镜，发丝间有两只垂落的兔耳。 而往前部分，则有一个身着休闲装，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一双血红竖瞳，戴黑框眼镜，像墨箐上辈子在漫画里见过的吸血鬼那般的孩子。 “新人妻妻来了！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到我们！”吸血鬼小孩咧着嘴大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憨态可掬地捧着脸，眼睛亮闪闪的。 “听说这次的新人，跟琥珀一样，走到哪里都招桃花。” 戴金丝眼镜的女人对着名叫琥珀的金发女人调侃着。 “希尔，你这样讲，下次被多萝找到机会欺负的话，我可不会帮你。” 琥珀撑着脸，圆形的瞳孔忽而变为龙形的竖针状，凝视而来的目光带着些许试探和……友善？ 墨箐蹙眉退步，想赶紧逃离这个奇怪的地方。为什么她们都一副跟她很熟的样子？ 还有，谁跟旁边那个闷骚无脸女是什么妻妻啊！ “老师！” 刚要转身跑路的墨箐差点迎头撞上某个身影。 喊着“老师”的紫蓝色身影，终于是纯正的东方人面孔，头顶有一双经典东方龙那鹿形的根角，身后蓝色火焰般的龙尾微微摆动。 在龙女的背后，还跟着像犬妖一般的女孩，个头不高，米黄色自然卷短发，周身气场昭显出几分贵不可言。 难不成，其实这里是千万年后的世界里，存在着的某个小空间？ 看着对方科技感十足的着装，墨箐很难不想起她那不太愉快的现代生活。 “莫平，撞到人可要道歉的啊。” 戴金丝眼镜的垂耳兔女士像是被逗笑，目光温和。 同一时刻，从后方又走出来两人，穿着皆是古香古色的云纹锦衣，其中轻纱蒙眼，生着一双弯曲羊角的女人，如瀑般垂下的乌发上点缀着一支白色山茶。 扶着她的女人气质更为活泼，一看便是常年云游历练之人。 “咦，墨箐姑娘，你怎么在此？阿命，你刚刚感知到的人，应当就是墨家主！” 这人为什么认得我？！墨箐进退两难，干脆把目光放在了刚刚差点撞上的龙女身上。 正巧，她也同样看了过来。 “墨平？千万年里，墨家与龙族通婚了不成？” “莫家主？我们老莫家在蓝星远古时代就长这么普通？” 相比于墨箐对新事物新人物的抗拒，颜染倒是感兴趣得很，仔细打量起这个叫莫平的龙女，眨了眨别人看不见的眼睛。 “我想，你们的姓氏，应该是同音不同字吧。” 闹了个笑话的两人同时看向颜染，但反应完全不同。 墨箐是带着尴尬和嫌弃，眼皮耷拉着没精神的模样。 莫平倒是充满好奇，主要是在想这个人能看得清路吗？ “平平……” 犬妖似的女孩拉扯着莫平的衣服，或许是因为个头矮小的缘故，总显得有些委屈巴巴。 “松手，皇太子殿下，我们还没有这么亲密吧，请别这样称呼我！” 莫平毫不客气地把衣服扯了回来，径直走向先前被琥珀称为希尔的垂耳兔女人。 “老师！我强烈抗议，为什么把我和笨狗皇太子安排在同一个小组！” 笨……笨狗？！墨箐不忍心地看了眼小犬妖，这是多少年后啊，还有帝国存在？而且瞧着好像威慑力不大，否则有哪个皇太子混得这么惨。 颜染歪了歪头，虽然她的目光被头发遮挡，但不妨碍她看出，这个所谓的“皇太子”是在装弱、装可爱。 或许这两人间的关系，比单纯的小家主想的要好很多。 比起那些看起来十分奇幻，或裹着现代科技装束的人们，身后的盲女和看起来是伴侣的青年女人才更贴合她们所在的世界。 似乎是感应到颜染打量的目光，盲女轻笑着。 “颜姑娘，你们出现在此还太早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两道白光闪烁，有三人凭空出现在这个空间。着装同样为充满复古感的长衫锦袍，设计精巧，只一眼就瞧出身份的不同寻常。 “哎呀，墨家主还有这么年轻的时候？光看着就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身上一股浓重药材味道的女人神情间很是熟络。 “师傅！不许这般无礼！” 跟在药材味女人身旁的浅蓝发年轻少女拽住了她的领子，及时拖了回来。 徒儿叫师傅不得无礼，真是有些倒反天罡了…… “越药师，少说两句吧。” 格外清冷的长衫女子走来，容貌昳丽，眉眼间聚着一股苦修者独有的坚韧，微笑时显得温和暖熙。 “不过，墨家主的确还不是时候来到这里，颜道友也同样如此。” “嘿嘿，就让我们送你们回去吧！” “师傅！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盲女听着友人们的声音，指间轻触身旁青年女人的脸颊:“小鱼酥，你也去道个别吧。” 小鱼酥嫣然一笑，把脑袋靠在盲女的肩头，撒娇道:“我就不必了，只是见到不那么恩爱的墨家主与她娘子，多少有些新奇罢了。” 恩爱？你在说谁和谁？！墨箐瞪大了眼睛，看向颜染时明显感觉到对方也目瞪口呆了。 不是、跟她在一起有必要那样吃惊吗？她条件也没有很差吧！ “喂，闷骚无脸女！” “你这是在叫我吗？” 眼睛一闭一睁，墨箐挥舞着手臂，起身醒来时看到的是熟悉的古代场景，她生活的这间小屋。 颜染抓住她的手，防止自己被击中。 两人的关系似乎更加贴近……应该说敢于互损了。但梦中有关云雾幻境的记忆，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是预感着，对方和自己，应该做了同一个梦。 【题外话:其实登场的都是我或多或少写了但没写完或没发布的作品的主角们。以下是省略版的大家，左右不分攻受↓ （琥珀）贪财怕死的炼金术师幼年金色巨龙x（多萝西娅）寻妻心切性格冷漠残酷的银色飞龙 （流西里\/希尔）天真好懂的专情忠犬魔剑士x（唯琳）顽皮外向的天生之子 （乔伊）永远长不大的失忆吸血鬼x（司竺）名字谐音为饲主，有隐情的普通女高中生 （莫平）习惯独来独往的学院特别推荐生x（安格列特·提诺·比威）女扮男装的白切黑帝国皇太子 （南长闽）性情温和的眼盲魔教遗孤x（肖谕苏）励志游遍名川大河的山海客 （越清）个性糟糕为老不尊的“坏”师傅x（水温栩）一本正经总要拦住师傅的“乖”徒儿 （路归）修为被废后开始过田园生活的世家杀手x（云柳）心思细腻直言不讳的裁缝女儿 这本写完填完吸血鬼，再看看填哪个坑好(?˙▽˙?)】 第108章 哈哈没眼睛的死闷骚 将试图逃跑的小凤生用定身指法锁定在原地，墨箐稍一挥手，熄灭了所有正在燃煮药液的柴火。 “阿染前辈，有关最大化利用这些灵果的知识，细说！” 土黄色布袋子已经瘪了下去，里边的所有果子都让墨箐给拿出来，平铺到广场地面。 统共五十多颗果子，全拿出来分分类，其实一种最多也就七八颗。 “只有能拿好处的时候才这么好说话吗？”颜染又试图呛她两句，但似乎小家主这次并不在意了。 没办法，对着那双和小倒霉蛋神似的眸子，她只好认真回答道: “以你们的修为体质，每次靠稀释这些顶级珍宝来锻炼，实则大多药力都归于天地，多少有些不值当了。” 颜染拿起被小凤生咬过那一半无毛桃子，抽出铁刀切成四份，打入一道金色气息，把其中三份依次扔进不同的鼎中。 “我已在其中注入封印真意，如此便能全部吸纳于体内，待身躯经历千锤百炼后，药力将全面爆发，有助于破境煅骨。” 大前辈就是不一样啊，这么狂暴的力量说封印就封印。 墨箐略有些羡慕，要是自己这么强，什么灵符宗，早被她给扬了。 话又说回来，大前辈所谓的号令一百件事，都是在什么样的范畴内呢？能不能叫她直接灭了灵符宗，省得自己麻烦。 剩余的半个桃子被颜染拿在手里，又切作两半，看着面前的小家主放空思绪想七想八的样子，随手塞了一半过去。 “唔！” 顺口吞下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什么，墨箐看了看双手，想着现在抠嗓子眼能吐出来吧。 “你现在可以试着号令我做第一件事了，许愿吧。” 颜染的表情很平静，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做一样。 “……” 小家主默默拉起了袖子，目光带着“和善”。 “你个没眼睛的死闷骚，我跟你拼了！” 体内灵气已经是一片一片的翻江倒海，犹如汪洋恣肆从天空涌入平稳的湖泊，一滴水激起千层浪！ “疼疼疼！” 本来还满身游刃有余气场的颜染，刚被一拳揍到脑袋上就懵了。 她身上明明有天道母亲的庇护，即便身为凡人，也能抵御来自修行者的攻击。 总的来说，一切来自修行者携带恶意的行为，对颜染本人都绝对无效。反而，她能够“替天行道”，痛扁一顿为非作歹的强者。 唯有面对同为凡俗，毫无修为的事物时，这份庇护才不会被发挥出来。 但小家主都下手这么狠了，她又不是凡人，这一下子可不轻，能打出个包来！ 要说这没有恶意，那怎么可能，说得过去吗！ “你疼什么，我都探查不出你的修为，高出天边了，就是用杀招也只能给你挠痒痒。” 墨箐没好气地收回敲打脑袋的手。 她先前可是试过查看颜染的，但始终只能出现“无法查看”四个字。 要么有什么隐情在里面，要么就是强到以她现在的境界根本无法接触。 不论是哪种，墨箐都认为，颜染这人绝对不像口头说的那样实力积弱。 “可是真的很疼啊！”被追着绕了三圈的颜染捂着脑袋，她都多少年没被这样打过了。 “装……嗯？你竟然不是装的？” 瞥一眼，还打算讲两句的墨箐感觉到不一般的情感波动，明显的委屈和惊诧，顿时也有些迷惑了。 “箐箐要相信，我说的话可没有一句是假的。” “……那算我错了，给你揉揉好吧，伤还没好呢。” 被锁定着的小凤生又不能说话，只能看着家主揉揉准二家主的脑袋，两人一派和谐的样子，觉得肚子饱了，也不用再吃果子了。 途经广场的族人很识相地迅速离开。 “果然家主和二家主很合得来啊！” 除了墨华以外的每个族人都欣然赞同这一点。 …… 之后墨箐的确跟颜染许愿，号令她解决掉灵果在自己体内的影响，要求收为己用。 过程简单到不行，颜染运转天地真意，模糊了灵气在体内横冲直撞时的界限，强行聚合炼化，重新散入了墨箐的丹田之中。 不过那一抹品阶极高的煞气，颜染还没有找到，它究竟藏在体内何处。 想着反正也还没大问题，等出事了再管也来得及，她就干脆抛之脑后了。 完全吸收四分之一个灵果效用后，墨箐刚松一口气，就感觉到身上的气息层层叠叠地变化。 一变、煅骨八重！再变、煅骨九重——接连变化了四次，直达煅骨十一重境界！ “……这样会不会有损我的根基？” 墨箐上下拍拍自己，感觉肉身强度也没有蜕变得太夸张，增强的部分太有限。 “我还要奇怪呢，这点桃果足以助你抵达血肉阶大圆满，为何只有这点程度？” 颜染摸了摸下巴思索着，也十分好奇，正要凑上去捏捏脸，就被抓住了手腕。 仅仅昨天一天就被捏脸不下十次，墨箐已经摸明白颜染的套路了。 “废话少说，既然前辈听我号令，那我的第一个愿望就是:助墨家族人增强天赋，在根基扎实的情况下快速突破。” “这是第二个。” 墨箐磨了磨牙，忽然想到一个卡特性的法子:“……那我能要求你增加一百个愿望吗？” “你当我灯神啊！”颜染驳回了。 之后因为一直在考虑能不能找到空子钻，坑一把颜染。差点忘记解开小凤生的定身咒就将人扔入鼎中，被泪眼汪汪地叫喊:“娘亲见色忘女！” 天幕上银白色的星辰辗转数次，逐渐被浅黄色与月光相似的光点取代。夏三月剩余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墨家这头在完成全族药浴后，实力有了极大长进。 不过这算是近些日子里最普通的，对墨箐来说意义最大的，就是有能力种植灵材和灵果了！ 颜染是个稀世罕见的全才，除去从不与墨家人切磋战斗之外，在每一个领域的成就都不可小觑。 其中最被如今的墨家需要的，便是种植术。 存放在储物法宝里的灵变果树终于能够栽下，墨箐心头的一块石头也随之落了地。 灵变果树，那可是八品中等的灵植啊！每年大概能结出五枚果子，有了这个，墨家就能在贡税之外，再多一层灵石收入了。 一年多前学习的符术，空有品质优良的灵墨，却没有合适的符纸载体，族人们单有理论知识根本不够。墨箐也早想种一排灵材，开发造纸术了！ 经过几次巡逻对土质和气候的判断，颜染选定了垂须榕作为墨家符纸的供材。 统共二十株垂须榕小苗，花费了足足五千灵石，肉疼到让墨箐捶胸顿足。真是当家才知柴米贵啊，让墨华监修家族广场时的花费她都没敢看。 一问哪里来的钱，小管家脸色一变，护住心脉，只说是主府中还有存余。 现在想想，指不定是她那教主阿母留下的私库。 日子一天天过去，某个清晨墨箐睡眼朦胧地起身，发现墨秋晚和墨泉音穿着喜庆的束装，手里还拿着一身大红色衣袍，笑面盈盈地看向自己时，差点没从床上滚落下来。 一摸旁边，颜染果真不在被窝里。 肯定是提前知道了族人们打算偷袭的事情，半夜自己溜了！ “家主，今日夜里正好月轮圆满，最是契合融血姻亲的仪式。” “不要挣扎啦家主，快换上喜服吧！” 另一头，已经自己穿好喜服簪起头发的颜染舒展着身躯，打着哈欠马上又没个正型地坐下了。 真没想到她还得亲手绣自己的婚服，可费了好些功夫。 不过既然是墨家传统，那她入乡随俗也是应该的。 墨滔侧目看向墨福:果然是你撒的谎，婚服一向是由家族准备，昭示着对新人的重视，怎么到你嘴里，就是出亲方亲手绣制了？ 墨福挤眉弄眼，无声回应道:家主若能穿上娘子手绣的喜服，指不定要多高兴呢！ 并没有想象中高兴的墨箐看着镜子，不禁感叹: “世风日下，未成年家主被逼成婚。” 第109章 良辰吉日，家主成亲! 在里屋被墨泉音顺着头发簪辫子的小家主困困地打了个哈欠，这还是大清早呢。 “家主，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精神气头得拿出来！”墨秋晚攥着兽皮巾招呼上来，往墨箐脸上就是一顿揉搓。 有点受不了，她一把拍下去，埋怨道:“当初你们成亲有这么夸张吗？” 身后如长辈似的墨泉音将精致的木簪子别好，把这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打理得有条有致。 “家主平日粗糙惯了，你是没见过城中男子梳妆的模样，那才叫夸张呢！” 墨秋晚颇为得意地举例子，一连说了好几个边林城妆点铺子的生意有多好赚。 这让墨箐听了有些无语:“我怎么没看出来，梳妆到哪了？不都长一个模样。” 谁知道对方居然一脸“你这就不懂了吧”的表情，摊了摊手回道: “女子要能看出那些装扮才是有鬼了，要的就是那股自然感。” 自然感……墨箐扯了扯嘴角，觉得这世界不一样，时代也真是不一样。 上辈子只有那群被规训的女人才执着于化妆化出自然感，像她这种脾气，宁可干洗碗工也不去硬性要求化妆的公司。 真不知道要求这干什么，还打上礼仪的标签。 在墨箐看来，出门见朋友之前洗澡洗头，确保身上没有异味就差不多得了。就那点工钱，光应付物价去了，还想我给你创造美的价值？ 那些臭老头，肚皮突突脸皮厚，咋不上天呢。 在那些不太愉快的记忆里神游半天，回来的时候发现两人都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她顿时手势打了个叉，警惕起来。 “又怎么了？” 实在是从前当换装娃娃当怕了，这会要是还让她换一身，那指定要不耐烦起来。家主不耐烦，那大伙可都要遭殃。 墨泉音将手放在眼前半遮住，点了点头:“家主长得太普通了。” 不是，为什么突然开始人身攻击了？ 墨秋晚应和道:“只这样恐怕抓不住二家主的心。” 不是，谁要抓住那个无脸闷骚女的心了？ “但家主的五官，单挑出来还是漂亮的，尤其是那双眼睛。” “同意！” “那就这么干吧！” 不是！你们要干什么！墨箐满眼惊恐，看了半天也没有别的衣服等着换啊。 族人们能不能对家主有最基本的尊重！ …… 午后，边林城，城门口。 有三个身影乘坐修复完毕的飞行法器，从远方而来。 兔照藏起纤长的耳朵，戴着斗笠，手中是两小袋子灵果。身旁跟着墨福和齐闻，皆是一身淡红衣装。 三人分工两路，兔照与墨秋晚一同来过城里照料生意，跟酒楼掌柜们眼熟。这刚好去请出早早准备好的流水席册子，准备在城里大摆特摆。 墨福和齐闻接过灵果，先走访了城主府，在府门处将流水席请柬交上，便脚步匆匆地去了齐家。 这次开门的是恰好打算外出的齐家少主齐业枭，她左看看右看看，自家族妹是回来了，但不见墨少主跟着啊！ “大族姐，请柬。” 齐闻不知道墨家主与齐业枭认识，只将储物法宝中的大红色请柬给拿了出来:“劳烦大族姐帮忙交给家主了，还有这些——” 墨福将一小袋子灵果递过去。 “大喜日子，二……少主眷娥做主给附庸世家分发喜物，这是齐家的份。” 齐闻根据脑中台词仔细念着，差点将二家主三个字脱口而出，想到要保密墨家状况，临时刹了车。 好在齐业枭没怎么在意这段生硬的改口，只是愣了愣，随即一拍脑袋，惊道:“年初相见时可才十三，按这么说，墨少主前些日子刚过生辰？” “你们等会。” 她立马转身往府中走去，脚步匆匆，才两个瞬间就不见了身影。齐闻看着手中的请柬，墨福看着手中的小袋子，两人相视，都有些无奈。 也就半炷香的时间，没等多久，齐业枭脚步如风，提着一个小小笼子回来了。 里边有一只目光凶狠的胖老鼠，嘴里吱吱叫唤着，好像骂得很脏。 由于修行定神功，墨福一个字没落地听懂了，从没听过这么多市井脏话的她脸色都僵了。 “这是我前些日子在城外兽林猎到的特殊灵兽，难以驯服不说，连品类都弄不清楚，但也算新奇玩意，就当是给墨少主的生辰礼。” 她大笑起来，颇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没想到墨少主会比我还早结亲，请柬和喜物我稍后会转交给家主，齐家该奉上的贺礼一点也不会少的。” 齐闻点点头，碰了碰墨福的胳膊，她这才从胖老鼠的脏话里回过神，递出去灵果，认真道:“这东西不可随意使用，否则可能爆体而亡。” 掂量了一下也就三四颗果子的齐业枭头顶冒了个问号。 告别齐家，下一站该去的就是庞家了。齐闻抖了抖身子，想到当初被抓去时被关在黑漆漆的地下，一连拷问了数日，有点抗拒。 结果等到了门口，见到开门者有着跟齐家家主五分相似的眉眼，齐闻顿时愣住了。她好像也没走错啊。 墨福没见过齐乐桑，自然没发现什么异样，将其当做庞家人，很普通地递上请柬和喜物，诚邀庞家众人夜里上街吃从城头延伸到城尾的流水席。 齐阅离开家族前，齐闻还没出生，加上这个外侄女儿长得更偏母亲一些，与齐小弟半点不像，也没认出来。 近些日子庞辉让她在庞家多走动，这会正好拿到了墨少主的流水席请柬，心里十分好奇。 她弯了弯眉眼，想到下个月自己也能在城里办这样气派的结亲仪式，心里就开心得不行。 “你们稍等，我去喊阿辉过来。”说着就把请柬和灵果都带着飞奔出去了…… 齐闻扁扁嘴，幽幽说道:“刚刚那个女子，应该是齐家人。” 墨福倒没多惊讶:“你们两家联姻了？”这事在哪个城里都很常见。 ——如果先前两家没有那么深的仇怨的话。 一脸诚惶诚恐的庞辉捧着一大袋子，三步并作两步跑来，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眼前。 “这是在下与阅儿的贺礼，晚些再送上家族备好的那份，还请墨少主来月赏脸到在下的结亲席吃顿饭。” 墨福心里嘟囔:都挺毛躁的，难怪你俩是情侣呢。 齐闻则是有些迷茫，上次见到的庞家家主，好像没这么年轻，而且……也没这么傻乎乎的。 只一眼她就看出，庞辉这人，铁打的妻管严。 娘说了，妻管严一般都是好人。齐闻颔首:“我们会告知家主的。” …… 不知不觉在躺椅上睡了半天过去的颜染，一睁开眼，伸个懒腰。她坐起来揉揉眼睛，感觉好像看到了什么。 有个女子巧步走来，蒙着轻妙面纱，只露出灵动明亮的双眼，棕红色的眸子里透着股独属于少年人的磅礴生气。 大红衣裳，袂落挥风，墨绿色长发垂落肩头，雕琢精致的木簪与细辫结合如一体。女子长睫微动，眸中流光溢彩，似带着几分窘意。 一瞬间，颜染只知道呆呆望着，连站起来与之平视都忘却了，就好像整个世界暂停此刻。 【兔妖族这边也收到了请柬，殷烁个人给出的贺礼是忘情丹一枚。】 第110章 其实她不是装的 “看什么看？把你的眼睛闭……” 被折腾了许久的墨箐被盯得有些恼羞成怒，正拧着眉毛呵斥，话到一半，目光扫到那一头暗橙色浓密厚重的长发，又生生咽下去了。 就算是闭上眼睛了也看不见啊。 她仔细想想觉得不太公平，改口道: “都是成亲，凭什么我装扮得这么夸张，你就轻松了，眼睛都不用露出来！” 颜染顿在原地半天，心底竟然还真诞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依照传统，婚服本就轻松简便，两三件衣服一套，穿上喜色短靴。两个新人手拉着手，目光坚定地走上祭祀台即可。 但她为了绣得完美些，把墨箐那份反复做了七八件搭衬，经过族人们一折腾，就搞得家主身上的装饰格外繁复。 “既然箐箐不满的话，我再去让小滔给我整理整理，你在此稍待片刻就好。” 不对。墨箐转了转眼睛，觉得颜染这会怎么格外听话，正常来讲应该跟她唱反调，再老不正经地说两句调侃的话才对。 “不行。”她运转木相灵气，抽动屋旁的苍木枝条，迅速炼化为一柄小小的木梳:“你那张脸，谁第一次看到都会晃神，今日没时间给你浪费，我来给你绑发。” 有这么夸张？颜染捏起解开辫子后垂落的发丝，她遮盖自己的眼睛太久，早就忘了那些见过她脸庞的人，当初是何反应了。 乖巧顺从得不成样子，墨箐站到她身后时，心里嘀咕着，手指伸入暗橙色的发丝，柔软顺滑，好像抚摸小动物一般呢手感。 配合上颜染那张猫儿似的嘴，小家主不禁怀疑这大前辈该不是猫妖修炼起来的吧。墨家八代下来，还没有直系与妖族通过婚呢。 两道简单的三股辫编做一团，处理好后发，该整理前发时，她踌躇着，一只手轻撩起半段。 犹如绿宝石般的眼眸暴露在她面前，像林中小鹿似的无辜可怜，水雾浅浅，中间的深绿圆心是一口活井，只要瞥上一次，就几乎要被生生吸纳进去。 伪装着弱小，其中神秘恐怖的同时，暗藏着无与伦比的魅力。 墨箐艰难地移开目光，只用感知来梳理颜染的前发。随意往上扎去，从附近草地上收纳五六朵小花，运转力量，几刻编成一个花环，就这样点缀着戴了上去。 “这样就满意了吗？” 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现在长什么模样的颜染侧头看向墨箐，戳了戳她的脸颊。 “这张脸给你这种家伙真是太浪费了。” 只听到这样的嘟囔声，像抱怨，又有一点咬牙切齿。 “有必要吗，女子的容貌哪有这么重要。”颜染不是很同意墨箐的说法，一个人再好看能好看到哪里去。 她也就是眼睛恰好少见，总被有怪癖的人试图摘下，当作收藏品罢了。 “不重要是一回事，但漂亮到不像话就是另一回事了。” 墨箐就是不肯转过去看她，只双手环抱胸口，目光微移。 按她心里的想法，像颜染这种类覆面系的角色，应该带有很多疤痕，看上去既强大又孤独。 为啥这种家伙……偏偏这种家伙……真让人越想越气！ “家主，仪式要开始了——” 墨滔带着黑木细剑走来，看到颜染时，先是一愣。 这一愣，好半会没回过神来。 还是旁边的沉停礼敲了她两下。 “小滔，哪有这么盯着别人的，人家的娘子就在旁边呢！” 大黑龟的语气中略带醋意，短短的小尾巴都给缩了起来。 它最好的朋友墨滔，可不能小小年纪就像家主一样，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给拐跑。 这个二家主，又没龟甲又没尾巴，肤色还那样浅！到底哪里好看了，人族真是奇怪。 “二、二家主？”墨滔满脸震惊。 “……” 墨箐撞了撞颜染肩膀，脸上写满了“你看我就说吧”的得意。 至于颜染本人倒是没太大感觉，她甚至还有点纳闷。 虽说不论怎样，生灵们总是喜欢被夸漂亮的。但她作为一个人族女子，好看过了头，总要被当花瓶。 有些男郎似的秀气的女子，还容易叫人起怪异的绰号，被当做没本事，只能吃郎君软饭的家伙。 不过……她侧头看向墨箐。 毕竟是大喜的日子，偶尔露出来一两次也行吧。 目送着两人离开去祭祀台的身影，墨滔坐到大黑龟的背上。心想幸亏边林城那边只摆三天流水席，否则二家主真过去露面，不知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家主成婚，目前又没有长辈存活，自然由年岁最大的那位担任祭祀天师。 墨泉音已然换上了天师白袍，站在祭祀台上。 众多族人和盟族友人围于通往祭祀台的道路两旁，等待着新人共同步入。 “……真的要牵手吗？” 墨箐纠结了一会，生硬地把小指头勾在颜染衣袖上，觉得这样就已经是极限了。 没一点犹疑，颜染轻勾唇角，一挣一脱，反手握住了墨箐。 “你……！” “娘子稍安勿躁，必要的仪式怎能不遵守呢？” 本来看不清脸的时候，颜染说再多这样的胡言，墨箐也不觉得如何，只有揍人的欲望。 但这张无辜纯净的脸一露出来，她就忍不住软了手，被捏得牢牢的。 “那人是……二家主？！” “咱们未来的小少主，恐怕再不济也得是天仙级别了。” “我现在原谅二家主强迫家主结亲的事了。” 墨华抖了抖手里的木碗，差点没把喜庆饭给撒出去。盯着那双十指相扣的手，目光阴沉到要滴出水来。 小黑兔子被一个化形的煅骨境兔妖恭敬地抱在手中，远远看着两位新人一步一步走上祭祀台，眼中情绪复杂。 殷烁不像墨华那样年纪小，偶尔暴露出真实的情绪，她明白二人只是逢场作戏，绑定关系来换取绝对信任，不过一场交易罢了。 但看着心上人与别人成亲，总归是不舒服的。 “心间相合——” “礼行诸长——” “叩拜天地——” 熟悉的祭祀话语在墨箐耳边响起，几个月前，这些台词可还都是由她来喊。 同时，她也注意到，颜染“礼行诸长”中的躬身行礼，显然是面向整个天地的。 与只向天道起誓的实亲仪式不同，要想捆绑融血姻亲，须向水盅里奉献心头精血，直视对方的双眸。 以此生为代价，宣告将与面前之人，永世不可负、不可弃，违背生灵之本能地将性命交托，终生不悔。 唯有二人间的这份不悔达到一定程度，才有得到承认，最终成功的可能。 她与颜染不过认识月余，虽然期间不断说服自己去接纳，每日同床共枕，也是为了更快贴近关系。 但成功率，大概还是微乎其微。 灵气凝针，刺入心口，取出其中气息最为浓郁的一滴血。 她认真地看向颜染，却发现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铁刀，往自己的额头划了一下。 不是，你非要在这种时候也装凡人吗？！ 而且那里也不是心头啊——！ 【收到请柬的齐业裘看了老半天，背着手又踱步半天，看得齐业羌都头晕起来，一把拎起妹妹给抓去吃席了。 都失恋了，吃不到她的人，总要吃她的席。】 第111章 光速催生，但没用 担当祭祀天师的墨泉音也有点懵了。 融血姻亲这种关系，通常来说只存在于修行者之间，并且一人一生仅有一次机会。谁也不会因为取不出心头血而苦恼的…… 更不会更换仪式所需的血液祭品。 颜染额头正中央的伤口处渗出血液，顺着脸部的弧线往下流动，她用食指截住，往水盅滴下。 要说她不是认真的吧……墨箐盯着她的双眸，其中的情绪不掺杂一丝不敬。 也不像是虔诚、忠实，而更像年岁尚小的孩童向母亲求助般的神情，小羊犊似的孺慕之情。 这一刻，她绝对确认。 为何颜染敢说她的特殊仪式仅自己可用，敢说自己祭祀之礼无年龄限制…… 她回忆起三年前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天道召唤她到梦境之中，相谈之前，严词告诫自己的孩子前去归还因果。 那个孩子，天道的女儿，自称“阿染”的家伙—— 就是眼前，即将成为自己伴侣的女子。 她沉下气，将心头血放入水盅。 霎时间，混合着夕阳与圆满月轮两色辉映的天空云彩散发出温柔的金光，有两道纯白色的气息从空中下坠，交互旋转，遁入水盅。 已然相融的两滴血液被平分为两份，分别顺着气息隐入二人额间，一股狂风骤然起伏，暴雨在下一刻倾盆而来，仿佛预示着错误。 “不要怕。”颜染的眸中渲上几分难得的温柔，她将铁刀扔到地上，紧紧握住了墨箐的手。 好热……她的手一直这么热乎吗？ 墨箐低垂着目光，对这一切有陌生的熟悉感，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她曾怀疑过，既然二人都姓颜，且颜染的个性那么像……又还能够种植众多现代培育植物。 或许，或许小瓦没有死去，与她一样穿越到这个世界。她的朋友，在此过上了无病无痛的崭新生活。 但一切都随着判断颜染为不折不扣的原住民而烟消云散了。 有着同一双如鬼斧神工雕琢的眼眸，却根本是两个人。 “我哪里怕了。”她勉强扬起一个笑容，眼前这张轻易就会迷得走不动路的脸，似乎也开始对她无效。 “那抖什么呢？” 颜染捏住她的手心，从墨泉音手中抢过祭祀木剑，指向天穹。 “母亲，阿染此行，若有反悔，皆一力承担。” “拜托您，网开一面，助我偿还这道因果吧！” 疯狂的飓风暴雨在话音刚落的一瞬里停滞，雨滴以极为缓慢的速度降落，逐渐的逐渐的，毫无威胁地落地。 一道携带着神圣与威严的天之音笼罩大地。 “我的孩子，你将因果量化为一百个愿望之时，我未有阻止。 但，此间变数，为你不可控之人，若滋生凡尘私心……死亡，将重新为你敞开大门。” “即便如此，你还是执意，与变数捆绑灵魂吗？” 它的声音浑厚亲和，包含母亲的威信和沉重，犹如千万斤巨石压在墨箐身上，紧绷到喘不上气。 “再没有比这更坚固的关系了，阿染已经打定主意，不如此契约，因果便扫除不尽。 即便前有劫煞，无怨无悔。” 这个人，也有这么正经的时候……墨箐侧目看去，那张幼年神明般的脸庞，更加有了一股圣洁、天真的气质。 天道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降下光辉。 有一根无形红线连接着二人，斩不断，切不碎，一世羁绊，唯有人死，方才灯灭。 仪式——成功了！ 一切风吹雨打，电闪雷鸣的恐怖场景骤然消失，墨箐只再眨眼，所看到的，竟只剩下月轮高挂的清新夜晚。 墨泉音手中的黑木细剑攥得好好的，正准备向下挥去，念出最后一句祷词，结束本次仪式。 她正视着颜染，发现对方弯着眼，眸中带笑，充满着迷惑性，令人沉浸。就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墨箐自己在脑袋里胡思乱想，太过紧张才当成了真实一样。 “礼成！” 随着宣告结束的话语落下，两人并肩走下祭祀台，这一次，并没有牵着手。 “给你。” 一直走到地面上，才算仪式全部完成。墨箐从储物手镯中抽出一块干净的白布，灵气化刃切作两半，将其中一半用水相法术浸湿，递了过去。 “那张脸要是破了相，可就是天下的不幸了。” 颜染毫不客气地接过两块白布，胡乱往脸上擦了擦。伤口处是不渗血了，但就是那一小道疤痕，看得墨箐强迫症犯了。 算了，懒得陪她演来演去，墨箐干脆地施加了疗愈法术，伤口顷刻消失不见。 “……你上次也可以这样直接治好我的。” 回忆起缠了两圈布料的那段日子，颜染认真说道:“何必让我自行恢复个几天呢？” 墨箐一脸无语地转过去，眼睛里写着一句话:你咋不自己治呢，我可不伺候。 天道的孩子啊，总不会连个疗愈法术都没学过，亦或者自身不允许使用吧。那当初的煞气，又是怎么镇压的？ 真让她装上瘾了。 之后也就是例行吃席，这次的饭菜既新奇又美味，还有不少新口味。 而这全都归功于个把月以来，颜染教导的两位墨家主厨。 学到了许多的小主厨们，颇为认真，好像比修行时还来得开心。 “既然家主已成亲，事不宜迟，明日便开始准备子嗣吧。” 墨华平静到好像什么都没说的语气，差点让家主刚吞下的稻米饭全喷出来。 临时把那个“啊？”给咽下去是个不简单的动作，墨箐嚼嚼米饭赶紧吞掉，瞪着眼睛指着自己，又指了指颜染。 “阿华，你也太心急了吧，再说，大家都知道，我们的结亲只是交易信任之用，并无亲侣之实啊！” 颜染刚举了举手，要说什么的时候，墨华又开了口，语气似有一些鄙夷。 “家主，在您简简单单的脑袋里，孩子只能由两个对彼此有身躯情欲的亲侣诞生抚养吗？ 凝聚灵胎，祭祀上天，用祈愿的力量引动新生命出世，用不着什么亲侣之实。” 这次的话语停顿有些长度，颜染又举了举手，不太巧，墨箐刚好在这时回话: “那也不行，我才多大啊，凤生还这么小，我没精力再照顾一个连吃喝拉撒都无法自理的婴儿。” 这回总算轮到我了吧。颜染刚张开嘴，墨华就气冲冲地截走了话头。 “再七年便要与柳天游决斗，除非家主有百分百胜率，否则你一死，墨家无直系存活，不如就地解散了得！” 墨箐吸了口凉气，想不到怎么反驳。 她这个仅剩的直系一死，墨家发展得再好，传承还是得断。 “那个……” 颜染的语气有些弱弱的，听着那些话，想到自己即将宣布的事情，心虚不已。 “我真的是凡人，仙凡有别，因此无法与箐箐凝聚灵胎，这个愿望，我暂且实现不了……” 【坐在宴席桌上看戏的小黑兔子眼睛一亮:这不就等于不孕不育吗？！】 第112章 还是写拌嘴有意思 边林城，主干道长街。 一排排宴席早已摆置妥当，都是城中有名的酒楼精心炒制的菜肴，搭配齐家名扬半个徵州南湾的美酒。可谓是下了本钱，造福全城百姓了！ 墨家送出的请柬不多，够每个世家里认识的人都能得上一张。 齐业羌、齐业裘、齐业枭、齐乐桑……到庞家的庞辉，甚至何家的何世晓也收到了。 随着墨家的强大愈来愈明显，加之与灵符宗断了附庸关系的消息传开，边林城中唯二没成功依附墨家的世家:韩家、何家，生怕被从前的糟心事迁怒，个个讨好都来不及。 第一日的流水席，一兔二人，都得在这里坐镇。 这一片片的灯火通明，开宴的锣鼓声刚响起，就有热热闹闹的无数百姓从不同方向涌了出来。 这有白饭不吃白不吃，没人是傻子。既然墨家财大气粗，乐意出这个钱给少主沾沾喜气，那来人定然没一个会不识好歹。 那吉祥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把少主跟少主眷娥说得跟天上星宿似的，神里神气。 墨福夹了块生硬的五花肉，咬进嘴里，不太满意。城里酒楼的东西，做得好吃是好吃，但论猪肉质量，不如家主科学养猪养出来的，论师傅厨艺，不如二家主亲自下场炒出来的。 一旁的齐闻也是同样，戳了戳盆里的土豆，整张圆乎乎的小脸都瘪了下去。 这土豆是真“豆”，一点也没有二家主拿出来的存货“土豆”好吃。撒了酱汁还是生涩，吃进嘴里直发苦。 她头一次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在齐家就没吃过一顿美餐。不，应该说，没有二家主在的地方，所有人干吃这些破烂儿就很幸福了。 兔照倒是不挑，有什么吃什么。看着虽年轻，但论年纪，她好歹也是足三十岁往上的兔子妖怪。 齐业枭给的的生辰贺礼——那只胖老鼠被墨福用妖语安慰着睡着了，给它定了身，小半天反正是别想醒过来了。 “阿闻，难得回来，怎么不去跟齐家人坐会？” 实在吃不下这些酒楼菜，墨福干脆戳了戳齐闻的肩膀，聊起天来。 齐闻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又收回去，也直接不吃了。 她偷眼看向齐家，发现那边还是一派喜气洋洋，心底就有些失落:“只有娘亲疼我，族人们当然也很好，但我总带来麻烦，大家自然……也少顾得上我了。” 说着说着，感觉脸上酸酸的，越想越有些委屈。又不是她想投生到亲母肚子里、做外族小孩的，但齐家遭遇的不少麻烦事，还真就跟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虽然没人欺负她，可大家都不敢跟她太过亲近，这对一个当时才七八岁的小孩来说，比受了欺负还难受。 墨福听了个大概，拍了拍她的肩膀。 “所以，在墨家这段日子，我很开心。”齐闻擦擦眼睛，今天可是家主大喜的日子，她不想扫了兴。 这听着还以为没多久齐闻就要回家了似的，墨福就顺嘴一问:“你要跟着咱家少主多少年？” 齐闻秒答:“五十年。” 墨福:…… 她数了数手指头，五十年，就是她数五次两只手那么多。她今年十一岁，也才数一次两只手加一根手指头。 这时限，齐闻都能待到墨家的第十一代人出生了，怎么还摆出一副明天就要回家了的样子。 兔照被两个孩子的聊天逗笑，啃着青菜津津有味地看着。 只见齐闻又有些扭捏起来，悄悄凑过来，轻声说道:“我看也没什么好吃的了，能回家了吗？” 墨福撇嘴:“你现在真好，有两个家了。” 谁知道齐闻没听懂阴阳怪气，认真点了点头:“少主在的地方就是我家，我下辈子也要投胎做墨家人。” 今天怎么就都往棉花上使力呢？墨福挠挠脸，觉得算了。 兔照看了看俩孩子确实都开始不耐烦，这桌上的菜色不如二家主掌厨的半分，谅那些世家也不敢在墨家流水席上捣乱。她点点头，将两人都招呼出来。 从城门口，乘着颜染修好的飞行法器，一路回家去。 从后边追上来说有情报的庞辉没赶上，正要踏出一步，想到墨少主说非生命危机不可上山寻她，还是咬咬牙放弃了。 下月她结亲时，若墨少主肯赏脸来，有的是机会讲。 再不济，墨家到了冬日总要来收贡税，这点微不足道的情报，就是一连过去半年也没关系。 …… 有关颜染承认自己是凡人，跟修行者有着近乎生殖隔离的区别后，催生的墨华安静了片刻。 立马又抛出一个炸弹。 “既然……反正……你们也是交易成亲，那家主，你在族人中选一个女子做孕育灵胎的搭档吧。” 颜染摸了摸头顶，又看了看墨箐的头发。 还得是你们墨家人头发更绿一点。 谁知道墨箐为了暂且打消墨华的催生计划，干脆地讲了一个对上辈子是二十一世纪好青年的她三观绝对不正的选择。 “真要选？那自然是成熟稳重的更好，泉音如何？” 但她忘了，二十一世纪的那套规矩，在这里有一大半就是不适用的。 还没等墨华沉着脸发话，墨泉音就点了点头，眼神很是清澈:“可以啊，二家主不介意的话。” 就像墨华说的那样，孩子不必非得是两个人爱情的结晶，出于对家族的期望或孩童的渴望，都能成为祭祀诞子的理由。 最多不提倡将身份搞得太乱罢了，这么一来家族不好统计族人干系，太麻烦。但有上一个两个，倒也不是太大问题。 沉默寡言的墨戌没任何不适，冲家主点了点头。要他能是女子，也乐意承担这个责任。 墨箐拍了拍心口，觉得自己要昏了。 什么世道，她未成年成亲、被催生也就罢了，故意选了个怀身的族人试探，还真同意了。 白天对家主的那份放肆和不尊重呢？又哪里去了！ 叫人听得三观都要破碎了。 这天晚上墨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逃出墨华那催生魔音的，只知道往被窝里一钻，就要睡大觉。 外边的一切跟她没关系了，进入睡眠状态，谁也不能动被窝里的人！ 颜染换下衣服，重新把前发放下来，又恢复成原本的无脸模样，顿时觉得舒服不少。 但刚坐到床头，就被一巴掌推了下去。 她摸摸脑袋，先前墨箐睡相也没那么夸张啊。于是又坐上去试探，不到一秒就让踹到了地上。 “……箐箐，大喜之日的夜晚是什么活动，你不会忘了吧？” 墨箐扯开兽皮被子，露出半颗脑袋:“怎么，有心悦之人的颜染姑娘，脑袋打通了任督二脉，想假戏真做了是吧？” 这人彻底明晰了她的凡人身份后，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嚣张？颜染暗了暗眼眸，上前捏住那张脸蛋: “同样有心悦之人的墨家大家主，该不会因为这张脸，就移情别恋假成亲的二家主了吧？” 你的嘴也真是不遑多让啊。墨箐眯着眼把手拍掉:“我说真的，之前为了仪式成功率才跟你同床共枕，如今该做的事情做完了，隔壁屋子一直给你保留着，去吧。” 很神奇，墨箐好像从颜染那张看不见眼睛的脸上发现了代表无语和无奈的印堂发黑。 不过报应来得可快，没多久就轮到她印堂发黑了。 小凤生就这么半会功夫，因为不小心沾了一勺酒，醉得不成样子，控制不住体内的灵气。 脸蛋红扑扑的小家伙学着族人们练武和施法的模样，体内力量外溢，到处乱闯，已有不少地方被她折腾得一片狼藉。 完事了这个小小肇事者还敢回来躺着睡大觉，她佩服。 看了看隔壁屋已经不是能当卧室的程度，颜染眨眨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墨箐微笑“:我没透视眼，看不见你眨眼睛。” 也就嘴上不留情，最后还是给人让了个位置。 第113章 平凡的日常 天蒙蒙亮，阳光还浅浅放出一点热量时，睡了一大觉起来的墨箐一摸被窝，旁边的家伙又不见了。 她打了个哈欠，不以为然。 虽然结亲那天，颜染坚持说自己是凡人，毫无修为，也没有最基本的修行资质。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真的相信，只是当她在推脱凝聚灵胎的事情。 毕竟从来没见过哪个凡人能悄无声息地靠近修行者…… 并且，作为天道的孩子，真的有可能甘心一直做个凡人吗？ 她晃了晃脑袋，揉揉眼睛。修行者本可以用冥想修炼来取代睡眠，偏偏墨箐是个怪人，就喜欢躺下后什么也不想，静静地睡着。 下床走出里屋，推开门，族人们很早就起来修行工作了，每个人的脸上还携带着几分笑意，看上去勤劳淳朴。 墨箐靠在门沿闭着眼睛又眯一会。 关于修行资质的事情，其实她一直有个疑问。 为何墨家的族人们都或多或少的拥有天赋资质呢？ 世间不同修行法数万万，三千大道走不完。因而不论如何资质，总有一种功法能与其匹配，命够好，自有契合之法送上门来。 但这一切的基础，是有“资质”。即便是仅有一丝可能引气入体，最为低劣的资质。 凡人与凡人之间亦有分别: 拥有修行资质但因种种缘故没能踏上仙途的凡人，为待灵人。基本占据修行者家族数量的三分之一，是主要劳动人群。 完全没有资质，身躯经脉抵触灵气流通的凡人，为否灵人。世间的绝大多数凡人都是如此，同样也基本占据修行者家族数量的三分之一。 二者的灵魂强度与身体结构，从出生起就已然不同，所以并不难辨别。 只是这两种人一旦相结合，还对彼此一心一意的话，几乎就等于敲响了断绝子嗣的钟声。 因此大多家族之间都会促进彼此优秀年轻一代的交流，在允许族人自由选择的范围内尽量避免否灵人的出现。 在这种情况下，很少有家族会隐世不出。因为这样一来，自家族人接触待灵人或别家修行者甚至散修的可能性就极大降低，是真的有可能因没有后代而断绝传承的。 而墨家，就是与众不同、特立独行、“很少会这样干”的家族。 在还未覆灭之时，墨家的外姓族人大概占总人口数的五分之一，有些是边林城的平民百姓，有些则是远方城镇无家可归的流民。 在没有任何规定的情况下，墨家全体族人都默契地没有与任何修行者家族进行联姻。 光是这点让人疑惑也就罢了，现今留存下来的这十二个族人，更是每一个都拥有修行资质。再差的，也恰好能一次药浴过关，引气入体踏入修行。 先前被灵符宗的贡税期限逼得太过紧迫，她还没有余力思考这个问题。如今一看，原书中的炮灰墨家，疑点重重。 唉，墨家长辈全都没了，这根本毫无头绪去找答案啊！万一隐藏了什么机密，可以帮助她在七年后战胜柳天游呢？ 墨箐晃晃脑袋，忽然闻到一股焦香炒肉的味道，思考顿时停滞了。 当真是睡太多，脑子糊涂了。若是真有什么除了挟妖令以外的宝贝能对付柳天游，那她如今就不会是家主了。 距离结亲仪式已经过去快一个月，自颜染加入墨家开始担任主厨师傅后，全体族人就再也没吃过一口黑暗料理。 起初墨华还会挣扎一下，非再做了两天白粥给家主。 结果因为看到家主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一向冷静自制的墨华也不禁动摇了。 那张足足三年以来都没怎么变动过情绪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如遭雷劈的震惊和难过。这之后再也没提过要掌勺，对家主的态度也更差劲了。 墨箐甩了甩衣袖，鞋上昨天被小管家踩了一脚的灰尘印子都还没清理掉。 她笑了笑，当你习惯这份喜怒无常后，就会觉得，其实阿华这种小朋友，偶尔闹闹脾气才可爱。 一月前就收到了庞家家主庞辉的喜帖，正巧墨箐也想问问关于引雷法诀的调查进度，如今正好启程。 转身一瞬，灰白的小身影一闪而过，追着它的白虎幼崽咕噜咕噜不满地嘟囔，再往后是趴在齐闻背上指挥冲锋的小凤生。 “斑点！别跑！” 小凤生紧紧抓着齐闻的肩膀，脑袋探得高高，冲着那道肥胖的灰白身影叫喊。 而那身影速度极快，吱吱几声就溜没了影子，叫人猝不及防。 墨箐颇为头疼地抬头，最基础的木相法术:“缠藤”启用，将躲在了阴影处的灰白斑点老鼠给抓了出来。 那天墨福一行人带回来好几份贺礼。 齐家的三十坛上等好酒。 齐业羌与齐业裘二人合送的两只小狗崽子，据说是烈风的后代。 庞家的五十颗夜光宝玉与十份九品中等的灵草。 庞辉与齐阅合送的一份中阶上品灵兽皮毛灵骨。 城主府方面送来的二十颗拥有不同效用的珍贵丹药，至少也有八品上等的质量。 还有何家、韩家、其余凡人小族…… 而这只胖老鼠，就是齐业枭以个人名义，送来的“生辰礼”。 同样都是小动物，那两只不过个把月大的小狗崽就乖巧多了。如今被墨秋晚驯服后，整日脚步欢快，摇头晃脑地管理大型牲畜。 [变异寻宝锦毛鼠:母，幼年期，低阶上品灵兽，境界聚气五重] 墨箐内心默念详细信息，在跳出来的“主人”一栏下，看到的赫然是小凤生的名字。 这胖老鼠还怪傲娇的，明明已经认可了小凤生，却总不听话，惹得两人一虎在村里窜来窜去。 “娘亲！你捉疼斑点了！” 小凤生趴在齐闻背上比自己站着时要高，一下就抓住了缠藤，仔细解开后，胖老鼠龇牙咧嘴地吱吱叫唤。 我觉得它应该不是疼，是不满意斑点这个名字吧。墨箐随意揉了揉小凤生的脑袋，就放她们自由活动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齐闻比起是自己的随从，更像是小凤生的随从。也未免太宠她了吧，已经有跟条纹轮流当坐骑的趋势了。 “啊，斑点又跑了！” “阿母！阿母！快帮我抓住斑点！” 得，又开始了。墨箐一拍脑门，赶紧吃了饭进城，不然颜染绝对会逮着胖老鼠，扛着锄头过来抱怨它啃自己作物的事情。 【小黑兔子历险记: 毫无修为的小黑兔子碰上了变异寻宝锦毛鼠！ 小黑兔子使用了威慑，效果拔群。 变异寻宝锦毛鼠逃跑了！ 变异寻宝锦毛鼠不小心跳进了人类幼崽的怀里，好温暖，认主了。 小黑兔子:？】 第114章 雷法源头 今年秋二月的天气没想象中凉爽，清风吹过，竟还携带着些许热意。 一片落叶飘到墨箐肩头，她轻轻一弹，叶片就扑到了背后之人的脸上。 “箐箐，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直说。” 颜染捏紧墨箐的肩膀，顺手拿掉脸上的落叶，整理整理盖住半张脸的厚重前发，背上还拴着她的闪光大锄头。 背着个大活人，大活人又背着她的锄头，墨箐现在很后悔答应颜染带着她一起进城。 “谁叫你不走快点，慢吞吞的，等到边林城都下个月中旬了。” 她语气不怎么好，手上护着不让掉下来的动作倒是更固定了些。 颜染晃晃脑袋，叹道:“凡人怎么跑得过修行者，那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而且哪有那么夸张，我一个人的话，至多五日有余便能到城里。” 说完，还没等墨箐驳斥，她又紧接着补上: “若不是小凤生玩坏了那件飞行宝具，半刻钟也就到城里了。” “……” 这确实无话可说，小凤生顽皮，见到了什么新事物都想捉来玩玩，包括那件飞行宝具。本来就是勉强修好的老东西，这下是彻底报废。 不多跟背上这个没眼睛的家伙多废话，墨箐脚步一踏，稍使气力，速度瞬间增快许多。 “慢些，慢些！” “我可不要。” 无视颜染在肩膀上敲敲打打地抱怨速度太快，墨箐只顾着前进，确实也没多久便抵达了城门口。 守城卫兵依然是那几个熟悉的面孔，自然也就认得墨箐这张脸。 她们皆是好奇地看着墨少主背上那个被晃得一副半死不活模样的女子，忽见那女子捏住墨少主的脸，而被捏住的少主只是习以为常地拍掉。 对女子的身份，心里就都有了答案。 “好了，到了！你下来自己走路！” 墨箐刚一松手，就感觉到肩膀一沉。 颜染紧紧抓着她的肩头，性子随意的农女难得有了几分火气:“墨家主，哪有你这么对待娘子的，就没听说过怜香惜玉这个词吗？” 背着这家伙走了快百里路，还要让这样讲，墨箐也有些不爽，冷笑道:“怎么，你也跟男子似的，不哄着就不高兴吗？” 两人又唇枪舌剑不带脏话地对骂了一通，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颜染一推后背，自己跳了下来。 背上的锄头闪闪发光，感觉下一秒就要抽出来给墨箐脑袋开花。 “真受不了，非要带你那个锄头，一天见不着就不行吗？” “你懂什么，这是阿娘留给我的信物。” 一前一后拌嘴个不停的两人脚步极快，墨箐磨了磨牙，还是决定配合这个“凡人”的速度，方便及时回嘴骂过去。 几个守卫远远看着两人仍在你一句我一句互损的背影，面上都露出了调侃的表情。 “墨少主原来也有这么别扭的样子，明明十分不耐，却还是慢了步伐等眷娥跟上来。” “哈哈哈你还未结亲，瞧不出吗？墨少主定是有些‘惧怕’她这位娘子！” “就胡讲吧，那分明是宠溺到了极致，才不是惧内呢。” 墨箐当然是并不知道守卫们正在背后给自己贴“妻管严”标签，到了人多的地方，她就懒得再回颜染的话，两人也迅速安静下来。 明日就是庞辉和齐阅的大婚，看起来庞家应当也是下了血本的。边林城中一派喜气洋洋，有不少人提着篮子正逮着路人就发一两颗糖丸出去。 她顺手拿上两颗，自己嚼一颗，另一颗直接就塞到了颜染嘴里，没太在意。 颜染的手才伸出去一半，嘴里就咕嘟被塞进圆滚滚的糖丸，卡住了喉咙。她好不容易咽下去，有些气不过，抬手又拍了一下墨箐的脑门。 “你又干什么！” 墨箐皱着眉，这一下有点疼啊。 融血感应共鸣的情绪奔涌上来，她这才知道刚喂得太急，把人噎住了，眼角微微抽动:还真是自己的错。 一路走到了庞府，几十个大红灯笼挂在墙壁上，府门还借此机会换了个崭新的。 门口家丁只眼尖看到了那个墨家令牌，便机灵地跑进去通报，另一个则很上道地将两人都领了进去。 回想上次来庞家还是为了抢人，把整个府院都打爆了，现在却是被恭恭敬敬地迎进去，墨箐就觉得有些唏嘘。 也是，那些作恶的庞家人都被她和沈同裳杀死，剩下的可不就脾气温和吗？据说若不是齐家暗中相帮扶持，以现在的庞家状况，何家很难不起心思。 幸亏墨家不在城里跟大家伙勾心斗角，不然防这个防那个，每日哪有多少时间抽出来修行。 进了主厅，庞辉已经穿戴整齐在那里等着，旁边那个与齐乐桑有几分眉眼相似的女子，应当就是齐阅了。 “墨少主，您来得正好！” “啊，这位就是少主眷娥吧，幸会幸会，在下庞家庞辉，不才本家家主。” 颜染歪歪头，只是答了句“幸会”。 这大喜的事情真是把庞辉急得，说话都快了不少，直惹得齐阅在旁边忍不住偷笑。 “此行来，祝贺你与齐阅姑娘结亲是其一，其二呢，我想问问托你调查的事情如何了。” 墨箐说着，打算拽着颜染坐下，却发现那家伙早就坐在左边的黄木扶手椅上，自己的手捞了个空，有些气恼地坐到了旁边。 正巧就要说这件事的庞辉也招呼齐阅一起坐下，神情认真。 说到这份引雷法诀，它虽比其余五行法术更强，却也只是基础，又略有难度。上一代庞家家主从灵符宗拿回抄录本时，并没有打算让族人们修习这本法诀。 而是想要利用它隐藏的作用，借机召唤“圣人之魂”。 “圣人之魂？” 墨箐蹙眉，她一下想到了当时灵符宗使者受煞气侵蚀变得不人不鬼的模样。 庞辉点头，严肃道:“正是。” “我翻找上代家主遗物时，发现了她与身处灵符宗的某位子嗣的通信，其中便有不少关于圣人之魂的消息。 据说，这圣人之魂可使人强大非凡，进境神速，身躯重铸，获得全知全能的伟力。 圣魂降临，需要由强者以身做容器，降下天雷，扭曲其中的元素，将其夺取为桥梁媒介。 成功后，容器可分发圣魂带来的圣人之息，下发的气息越多，圣魂的力量就越强。” 【小黑兔子历险记: 殷烁才一会没看管自己这道假身，就发现它在跟那只叫“斑点”的变异寻宝锦毛鼠对峙。 那只胖老鼠分明有聚气五重，却十分惧怕毫无修为的小黑兔子。 为了防止新宠物被欺负，小凤生急匆匆赶来，面带怜悯:“娘亲带着阿母走了，你要是觉得孤单，就来找我玩，不要欺负斑点。” 殷烁:“……” 什么，也就这一时半会的没注意，小家主就出门了？】 第115章 城主这次真有事找 庞辉往储物法宝中稍一挥手，近百封纸面泛黄的书信便整齐出现在空中。 “墨少主，这些便是庞家上代家主与子嗣的通信。” 这个身在灵符宗的子嗣，是上代庞家家主的第三男，身负单相灵根。 但毕竟是个男孩，不得继承家主之位，恰好送去灵符宗做外门徒生，瞧瞧能不能勾个关系回来。 一次意外，令他得知了灵符宗高层的机密。 宗主以身做容器，利用引雷之法，降下圣魂，实力飞速长进，不过短短五年时间，竟从采魄境七重疯涨到十二重之多。 同时，得到圣人之息的部分长老、徒生，也获得了空前强大的力量，每次启用，代价不过是最为没用的“容貌”罢了。 他本就因只能做个外门徒生而心生不甘，如今有了变强的方法，自然是迫不及待撺掇着母亲一起实施。 但孩儿毕竟只是孩儿，他并不了解自己的母亲。上代庞家家主较为贪生怕死，随着年纪增长，也愈发担忧自己的性命，几番思考下来，发觉这所谓的“圣魂”恐怕不是什么善类。 虽说她不是好人，欺凌乡里之事没少干。但的确是个心系族人的好家主，想到圣魂可能会对族人造成不利，即便自家三男不断催促，也仍犹豫着。 直到灵符宗抛出诱饵——墨家秘宝。 “这么说，她对墨家打主意，是有两方心思。一为夺取墨家控妖秘宝，二为拿我墨家人试探圣魂真假。” 墨箐听罢，一想到若是自己没穿越过来，那些与她朝夕相处的族人就要成为恶心的容器，顿时心头怒火丛生，有些后悔当初没能亲手折磨死那万恶的老贼。 见到墨少主如此勃然大怒的模样，庞辉作为庞家现任家主，额间冒出些许冷汗。她敢这样直说自己的调查结果，其实也有对少主不会迁怒于无辜者的信任在。 “……那老贼的子嗣呢？他不在庞家，应当是躲在灵符宗不敢回来了吧。” 墨箐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跌宕的情绪。 齐阅见伴侣如此紧张，上手擦了擦她额间的汗珠，握着她的手，眉目间都是安慰。 被安抚过后的庞辉显然镇定多了，她回道:“庞三男，名唤等娇，听闻母亲已死，就立刻与庞家断绝了关系，搭上宗门内某个徒生后便再无消息传来。” 墨箐听着这个名字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实在有些好奇，她忍不住问道:“他一个男子，为何叫等娇？” 想过可能会问那人在灵符宗的职位或搭上的关系线路，却没想过会问名字，庞辉挠了挠头: “等待娇娘出生之意，毕竟他是上代家主的第三男，在之前的长男、次男，名唤若妹、亚汝。” 听着都有点无语了，墨箐不由得联想到上辈子在山区的所见所闻。 不过，她并没打算改变这种现状。比起那些女孩们被起出的“贱妹”、“夭去”一类的诅咒名，这个世界已经够平等的了，没必要给男子另外折腾特权。 都修仙了，他们自己修不上来、血脉不纯，那也是他们的问题。 至少“等娇”、“若妹”、“亚汝”在字眼上是好看好听的。 重回原初话题，墨箐大致询问了一番关于灵符宗结构与人口数量的信息，得知近期宗门封闭，内里情况变得神秘，谁也无从得知。 但先前的信息倒也能给个参考。 灵符宗先前拥有徒生一千二百余人，聚气境约有六百余，通脉境约有五百余，剩余的煅骨境徒生年纪大多也在七十岁往上。 长老数目十六人，其中蕴魂阶七人，余下者皆为煅骨境后期境界。宗主本人修为，尚未可知。 “灵符宗徒生虽多，却并不是个个忠于上层。”庞辉见墨箐拧着眉头，像是思虑如何报仇一般，连忙说道: “您也知道，徵州南湾的修行者家族多被灵符宗奴役，早也心生不满，又苦于没有机会逃脱。 只要擒贼先擒王，率先一步断绝它的传承，还众位徒生自由之身，便不必与之全面开战。” 如此倒也是，灵符宗恐怕还没有生神境高手，无法给掠来的家族幼童烙上灵魂印记，只得签订天道契约。 若能先行一步把宗主一类的人物除掉，就不用面对那千二百余人了。 “你说的有理。 另外，我还想问问，你对邪仙柳蛇，有几分了解？” 墨箐心底想着该如何算计灵符宗，因而看上去面色不虞，这一问有些吓到庞辉。 “我、我将知道的都告知您，求您放过庞家其余族人吧！” “……？” 总是一言不发的颜染看到墨箐瞪大了眼懵懵的样子，大笑起来拍了拍她的后背。 “娘子，你丝毫不懂尊老爱幼，瞧把庞家主吓得，就差给你跪下了。” 墨箐面上闪过一丝气恼，伸手捏住颜染的耳朵往下拉，直拉得她喊疼。 “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收拾完闷骚无脸女，扭头上前去把真的“就差跪下了”的庞辉拉起来。 “谁说要屠你们了，我有这么残暴吗？当初引她到我墨家的又不是你们，过去的就过去了，你有什么知道的就都说了吧。” 松了一口气的庞辉拍了拍心口，说道: “其实外界对邪仙柳蛇有许多传闻，不知真假，还望墨少主只做参考。 她虽自称为仙，却并非仙人境，且正在被众多古老势力通缉。 至于行踪，就在下所闻，她三年前离开徵州南湾，往更南部的炙州而去，在那里与万鬼尊恶斗一场后，忽像人间蒸发似的，再没了消息。” 墨箐听得认真，点点头将这些都仔细记下。 炙州……她好像记得，沈同裳所在的那个“世雷宗”也是炙州宗门吧。 不过那种大门大派，哪用得着她去担心。 “——家主，门外有一老者，称是城主府那边来的，诚邀墨少主前去相见。” 主厅门外跑进来一个年岁不大的家丁小子，急急匆匆的，又多瞥了墨箐和颜染两眼，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城主府老者，应当就是管才棋的那位老管家。 既然城主府来寻，她也不想推辞了去。 “庞家主，这份是我墨家给你与齐阅姑娘的结亲贺礼，明日的婚宴我会来捧场的。” 墨箐从储物法宝中唤出一个兽皮袋子，内里装了些许灵草灵果，还有五枚聚灵丹药跟十份自己绘制的五行符咒。 最重要的是，她向庞辉承诺的报酬:拆解易懂版本的引雷法诀。 “如此，这便告辞。” 颜染跟着墨箐的动作坐起身，临走前手指轻弹，一枚散发着清香的药丸正中庞辉额头。 看着墨少主及其眷娥离去的身影，庞辉呆呆握着手里这颗药丸，有点不敢相信。 “六品丹药……赐灵丹……这是可以随意相送的吗？” 齐阅张了张嘴，伸手去触碰的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 这可是令她们的子嗣有极大可能诞育灵根的丹药，只要有了它，庞辉辛苦夺来的家主之位，就不必还给其余直系。 …… “你给了她们什么？” “哦，箐箐也想要？” “爱讲不讲。” 【从庞家主厅退出来的家丁小子，跑出来后兴高采烈跟同伴欢呼:“我赌赢了！亲眼所见，墨少主谈话时，眷娥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定是眷娥自己提的亲！” 同伴斜眼看了她一眼:“不见得吧，哪有女子乐意主动出亲别族，许是墨少主被情意感动，她主动提的呢？” “那我也见到墨少主揪眷娥耳朵的样子了，怎么也不是惧内的模样，愿赌服输，给钱！” “你怎么知道不是在外装出来的，你我都是女子，难道还不清楚？不给！” 庞家小家丁们今天也是吵吵闹闹的一天。】 【另外解释: “眷娥”是我生造的词，在本文中是“少主”“少君”的女性伴侣的意思。 “小子”本身就是一个中性词，后来全都代指男性了，我这边把它掰回来，现在这个词在本文主指女性，自谦用词或指代像小凤生这样的幼童。】 第116章 死地鬼潮 两人并肩走出庞家，府门外的佝偻老者果真是少城主管才棋的管家。她丛生沟壑的面庞上露出慈祥笑意，抱拳行礼。 墨箐躬身回礼，只比了个“请”的手势。 颜染许久不曾参与人与人的交流礼仪，先是略有好奇，再是有样学样地躬身抱拳。 这一路上，老管家话语活络，先是与墨箐叙旧，恭贺月前新婚，聊了些边林城的往事趣闻，再是跟颜染搭上了话。 看着与老管家相谈甚欢的颜染，墨箐多瞥了一眼，发觉这家伙对老人和小孩好像格外友善。 配上那张笑得狡黠的猫儿嘴，她真是越发怀疑，颜染其实是猫妖一只。 抵达城主府后，老管家便自行告辞。 顺着记忆走入城主府的会客厅，管才棋和她的母亲管意笑正在那里讨论处理着什么事情。 “晖箐贤侄，你可算来了。” 管城主圆溜溜的双眼眯成小缝似的狡猾狐狸笑容，墨箐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有不好的预感。 一直闭关修行的管意笑三年内出关两次，对修行者来说，这次数已经算蛮频繁的了。 “阿箐别害怕嘛，家母虽然满脸写着坏主意，但对墨家来说，这也不完全是苦差事。” 已经算得上朋友的管才棋招呼着两人坐下，唤来家仆倒茶。 一瞬间茶香四溢，清新的林中空气混杂着些许山间凌冽寒风意味，细品之下还能尝出丝丝泉水的甜。 好茶。颜染轻呡一口，想着好像还没为灵植空间里的茶树开个山头，回去马上叫箐箐给自己清出一片梯田来。 没心思喝茶的墨箐知道，嘴上说着不是苦差事的活计，铁定就是苦差事。 “城主不必绕弯子，直说吧，若有能耐相帮，也没有不帮的道理。” 早在第一次来城主府，被管意笑塞了一件保命法器后，她就知道，即便没用上它，这个人情也不得不还。 “贤侄如此果决，甚好。”管意笑摩挲茶杯边缘，略有深意地看了颜染一眼。 贤侄的结亲娘子，面貌年轻，举止不似苍老者缓慢，反而充满着初临人世的活泼，应当不是什么千百年老怪。 但她半分都瞧不出其体内的修为，丹田空空如也，经脉流转之势极像否灵人。 要么，此人天赋卓绝，体质特殊，修为比她高上几许。要么，此人真真只是凡人一个，甚至还是与修行者断绝子嗣可能的否灵人。 “世间广阔，徵州只是极小的一片区域，不过数十万里大，我们所在的南湾部分更是只有八千余里，其更南部靠临死地与炙州。” 传说有强大的哀怨死灵不愿重入轮回，以魂身登仙证道，为祸世间，所行之路一片死寂，生息凋零，凶魂横行。 那些蔓延着死气的灰暗土地，便是死地。 “以死地为边界划分，徵州对面是妖族领地花浮原。 二者间互不侵犯，偶有来往交易，死地之上虽然生机断绝，却不会阻隔蕴有灵气者的行走。 数百年来，彼此相安无事。 但是——” 管意笑话锋一转，神情严肃。 “一年前，有花浮原的妖族幼崽试图独自穿行死地，竟凭空消失其中。 起先以为是突逢歹徒，遭遇了意外，此事并不少见，于是不了了之。 不料这之后的每一支商队都变得有去无返，花浮原大首领派手下前往徵州询问，途径死地，也落了个无影无踪。 大首领察觉出不对来，叫麾下妖族绕行炙州，花费数月才让州府总长大人得知此消息。 经二方势力派遣强者配合调查后，发现，竟是千年前的鬼潮再现。” 听到鬼潮二字，颜染喝茶的动作忽然一顿。墨箐见她差点把茶水撒自己身上，连忙稳住她的手掌，拿过茶杯，将手扣在木椅扶把上。 千年前，世间各处的死地出现了吞生身，食精魄，放逐自然之灵的狰狞怪物。 它们本是死地中的一抹阴魂，受域外煞气影响，为守卫领地，与本土死气杂糅，名唤极阴幽鬼，只一只便能引动数百、数千……乃至数千万小鬼掠行扩地。 而那些，本该在上代天道使者填补缝隙时就解决的事情。 死地本身隔绝煞气不假，但稍有不慎，便会唤醒极阴幽鬼。它们残暴凶恶，几乎无法交流，汲取所行之地的生魂力量，若它们驻留的时长超出半年，此地就会自生死气，成为死地。 “背景叙述过了，城主究竟要墨家做什么呢？” 融血感应中蔓延出一丝不安，墨箐皱紧眉头，想赶紧让管意笑把事情一句话讲完。 “倒也不难，目前被鬼潮掠去的妖族幼崽们竟还活着，商队的魂符也完好无损，死地并无扩张。 但经过两族的过度调查，鬼潮踪影已经变得十分难寻，在强者面前更是不再出现。 几番试探后，发现鬼潮只敢接触生气最为旺盛，且修为在蕴魂阶以下之人。 因此总长大人下令，各城选出五至十名年岁不超六十岁的煅骨境修行者，冬二月时，前往死地配合妖族调查鬼潮掠人之事。 贤侄，只用跟着人群去走个过场即可，鬼潮此事，恐怕因未有伤亡，不到三月便能结束。” 管才棋听得有些头皮发麻，她苦笑道: “家母并非要你送命，实在是边林城中掏不出第五个低于六十岁的煅骨境来了，此行也有我一个的。” 墨箐沉思片刻，抬头直视管意笑:“这人情可还大了，若我三月内没能回来，城主要拿什么来向墨家交代，还是说，官威压人，也要不了了之？” 管意笑并没有被墨箐大胆的话语惹得火气上头，反而颇为欣赏地看了她两眼。 “贤侄可是墨家如今最重要的人物，看在墨岚丞那家伙的份上，我也不会凭白叫你干危及性命的活计。” 在墨箐的注视下，管意笑唤出两份早就准备好的契约。 “以边林城城主之名铸契，我管意笑在此承诺，若此行墨家……墨箐，未能在规定时限内归来，城主府愿赔偿十万灵石，千份八品灵草，一百头中阶下品灵兽。 而事成归来，则可得五千灵石，七品丹药十份，百份九品上等灵草，两头中阶上品灵兽幼崽。” 在说到墨箐名字时，管意笑刻意停顿，目光含有深意。 “当然，贤侄应当不会为了拿这点赔偿，就故意在契约上玩文字游戏吧？” 墨箐侧目，当做没听到，也拿过契约。 她铸契时只好老老实实声明，唯有遭遇不测，自身无法在规定时限内归来，此契才允成立，一旦违背，契焚约毁。 “此契不经天道承认，尚未成立。冬二月，我会在城主府等贤侄前来。” 管意笑招招手，一名家仆捧着通体漆黑的石盒前来。 “这东西赠与贤侄，回去好好考虑一番吧。” 【墨箐和颜染离开后的城主府: 管意笑:贤侄刚刚一直在安抚娘子，真情感人啊。 管才棋:母亲，都说不要一直眯着眼睛，看不清东西，方才阿箐的娘子就差把她的手掐成紫色了。明显是因为松不开…… 管意笑:逆子，让你讲话了吗！为母结过亲，难道还瞧不懂两个新婚燕尔的年轻人？ 管才棋:……】 第117章 捡了两个宝 街头人声鼎沸，仔细瞧着就发现，这么一会儿功夫，有五六个杂耍在道上卖艺。 很是经典的喷火、跳圈、转白碗。不过正因为经典，加上今天到处都有糖丸发，喜庆得很，自然也都捧场。 在离人群不远的地方，高马尾的年轻女子拍拍手心，实打实被掐紫了啊……她目光幽幽地看向旁边那个绑着两个长辫，前发遮盖住大半张脸的女子。 齐业裘正是站在街口，看到了这两人。 一个是她仰慕已久的墨少主，另一个…… “墨少主！许久不见了。” 像是为了确认心中所想，齐业裘走上前去，打着招呼的同时，偷偷看向那个背着锄头的长辫女子。 “呃……阿裘……是许久不见了。”墨箐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现在她一看到齐业裘的脸，就会立马回忆起对方在上次见面时深情告白，还亲吻自己脸颊的事情。 一向不懂得应付这些事情的墨箐内心慌乱之际，下意识扯住了颜染的手。 “这这这位是……是我的……我的……” 墨箐将尾音拖了很长，娘子两个字硬是一点也叫不出口。 真不知道颜染是怎么能一口一个娘子喊来喊去的，可能因为无脸女确实不要脸吧。 通过融血感应，颜染自然是能察觉到墨箐复杂的情绪，也知道她是想借自己的名头应付一下眼前的女孩。 瞧着小家主吞吞吐吐没能把后边的字蹦出来，颜染挠了挠她的手心，猫儿嘴笑起来，即便看不清全脸，也仍感觉到几分清雅的气质。 “娘子何故如此害羞呀？” 一开口，墨箐复杂的情绪就立马被无语给取代了。她低声啧了一声，怒目瞪向颜染。 要不是齐业裘还在这里，她早开骂了，半分也不会跟这家伙客气。 “原来是少主眷娥，阿裘这般失敬了，府中还有急事，不便叙旧，先行告辞。” 瞧着两人互动起来没有一丝隔阂，虽然称不上多恩爱有加，却也透露出关系亲密。齐业裘的心中涌上几分酸楚，她低了低头，抱拳行礼过后，便速步离去了。 好歹算是自己的朋友，就这样好似灰溜溜地逃跑了，墨箐看在眼里，心底也很不是滋味。 她甩开颜染的手，冷哼道:“我是不管你了，怎么你非要来这个小巷子，到底有什么，害得我在朋友面前丢脸。” 颜染摸了摸被甩开后还让拍了一下的手，也从喉咙里挤出哼哼声，调笑道: “朋友？箐箐的桃花真是遍地开放，这才走了几个地方，就惹来三个为你争风吃醋的小少年……哦，也不，那小黑兔子的背后应当是个祖宗级的姥姥。” “你别乱编排！”墨箐神色愠怒，赌气地往巷子里走去，一脚一个石子。 颜染静静看着这个踢石子的背影，总觉得这个习惯有些眼熟。她的小倒霉蛋唉声叹气地走路时，也喜欢踢着点什么东西。 想了想确实是自己说话太过了，颜染小跑着追了上去，拍拍肩膀，露出个示好的笑来。 见墨箐不为所动，脚步愈发快了起来。 她眉头一挑，将前发撇到一边，露出那双明亮动人的绿宝石眼眸，配合着可怜兮兮的笑，果不其然——墨箐停下了脚步。 小家主只再看两眼这张脸，就自己伸手把颜染的前发给放了下来。 “等我看得多了，你这招就不管用了。” 墨箐嘀咕着，脸上泛起不好意思的微红。 “就怕你怎么也看不够，日后完成了一百个愿望，阿染可怎么脱身呀。”颜染笑嘻嘻地叉着腰，跑到前头去带路。 她刚刚就是隐约听到了小孩儿的哭声，这才非要钻巷子里来一趟。 “就凭你这张吐不出象牙的破嘴，也不值得我去挽留，可别硬赖在我墨家才是。” 墨箐摇摇头，把刚刚看到那张脸的记忆手动清除，瞪着眼怼过去。 顺着哭声一步步往前走去，墨箐在下一个拐角看到了一个年约四五岁的女孩，怀里抱着嗷嗷大哭的白发婴儿。 似乎是因为两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女孩紧抱着婴儿，停下了乖哄的动作，眼神中充满警惕。 这一大一小的衣裳与襁褓虽然变得破烂不堪，但从其中繁复的花纹还是瞧得出，肯定不是什么平凡人家的小孩。 颜染拦住想走近的墨箐，从自己的行囊中拿出一小壶牛奶，放在地上后，稳稳当当地滑了过去。 随后又掏出两块干饼子，轻手一扔，恰好盖在牛奶壶上。 墨箐一眼就瞧出那个壶子是自己拿来装酒的，难怪前些日子找不到。她戳了戳颜染的腰身，咬牙切齿道:“我拿一个你偷一个，你才是对我有意见那个吧！” “偷多难听，未成年的小崽子，有事没事倒点小酒喝，像个年近四十人生失意的老家伙一样。” 颜染并不在乎墨箐磨牙愤愤的样子，只是盯着女孩。 大概是饿得狠了，又只吃了外边分发的糖丸，被勾起了馋虫，女孩缓缓蹲下，将饼子放在怀里，倒是没吃。 她开了奶壶，仔细闻闻，又试了一小口，皱着眉似乎在判断有没有毒。确认过后便仔细将奶喂给了怀中吵闹的婴儿，一够到奶味，瞧着也就满月的孩儿也不哭闹了。 “墨家养得起吧，这两个。” 颜染语气平稳。 “你善心大发啊，路边随便什么人都捡回来？” 墨箐嘴上抱怨着，实则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空白兽皮卷轴，用灵力在其上勾出两道墨家契约印记。 “喂，小孩，你要想活命，要么告诉我们亲族所在，得了空带你们一路寻过去，要么签了这契约，五年内留守我墨家，靠干活换饭吃。” 边林城流民稀少，且都能自给自足。这两个孩子估计是别城过来的，年纪又小，身上没有修为，放任几天怕不是死在哪都不知道。 女孩犹豫了一会，没有感觉到恶意，尤其看着颜染时，心里总泛起面对亲母的温暖。 总不能死在这里吧，否则断去家族印记的痛楚就白挨了。 她咬了咬牙，上前去将掌心印在了墨箐的兽皮卷轴上。 …… 给庞辉和齐阅的结亲礼捧完场，两人当夜便打算启程回去。 墨箐背着双双陷入熟睡的两个孩子，就着月光，看到颜染骑在她新买的马上各种炫技，恨不得上去踹个两脚。 这个凡人人设一定要进行到底吗？！ 她认命地低头，又轻又迅速地快步前进，也就跟颜染骑马差不多速度。 经过一天的相处与探查技能的审视，墨箐发现，两个孩子竟恰好与她同姓，年长的叫惊繁，年幼的尚未起名。 且她们体内竟然都有灵芽生长，尤其是那个没有名字的婴儿，还拥有特殊体质“天寒”。 天寒者，自出生起浑身毛发皆如雪色，可食冬日之寒气为己用，日后在冰法的修行上，进步将一日千里。是为玄阶中品级别的灵体，又偏水相，在徵州一带极为罕见。 她想了想，整个徵州姓墨的又不止灵玄山脉这一家，她这墨家的确在南湾小有名气，但放眼徵州就有些不够看了。 据说中部那边的悬月城墨家，一直想把徵州的墨姓之人全部统一，十几年前还真给灵玄山脉的墨家递过书信。 不过那时的家主墨岚丞没理会过，也就权当没发生了。 来回万把里路不止，没一定的把握，估摸着也不会来。 哈哈，总不会像灵符宗那么糊涂，信什么圣人之魂，把自己作死就算了，还要跑过来把她家统一了吧？ 【齐业裘回家后左思右想，自己到底输给那个全是头发的怪异女子哪里了？明明才半年多，那时的墨少主还没到定亲的年纪呢，怎么就结亲了呢？ 看到妹妹又在自己床铺上打滚，抱着女儿的齐业羌只好悄悄退了出去。 小齐喜咿咿呀呀叫唤着，一副要找姑姑的样子，齐业羌轻轻捂住她的小脸:“你姑姑失恋一个月多了还没缓过来，乖，别去搅和了。” 年纪太小什么都不知道的齐喜深深记住了“失恋一个月多还没缓过来”这句话，以至于学会开口说话后，对齐业裘的第一句问候就是“姑姑、失恋！” 那时的齐业裘面带微笑，实则之后追杀了自家阿姐三条街。】 第118章 今后你就是新的墨少主 在路上花费了整整五天才回到族中，墨箐身体不累，心累。 小惊繁在与家主签订契约后，刺猬儿似的警惕心慢慢放下，也换上了一身清爽的行头。 当然，穿的是小凤生的款式，尽管两人年岁相仿，身形却还是有几分差距，因而腰与肩膀都有些发紧。 还未起名的小白毛只有个“妹妹”的称呼，自打喝上了奶，每天哭起来中气十足。主要负责照顾她的墨箐总在一有动静时，就立刻又喂又哄地摇晃着，比带十个月的小凤生还累。 颜染倒是轻松了，一心回去规整田地，骑着马就没停过。墨箐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要累死花五十两银买的马匹，好煮一顿马肉料理。 即便兵分两路，也还是彼此平衡着速度，这才走了足足五日。 带着两个孩子一步跃到村口，看到熟悉的建筑，墨箐心中不禁升起一股释然:总算到了，孩子果然还是应该交给年长些的族人照顾。 刚刚好没把马匹累死的颜染后脚抵达，下了马就往田里跑，甚至没打过一声招呼。 飞奔过去才几个瞬间，那道暗橙色的背影就只剩一个小点。 小惊繁远远望着，靠在家主肩膀上的毛绒脑袋显得十足乖巧。 怀中的白毛妹妹被风中凉意拂过，熟睡的面庞红润可爱。 骑着条纹从村里赶过来的小凤生看到自家娘亲背上一个，怀里一个，小嘴一撇，立马上前去，昂着头，一副“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的模样。 被宠坏的小凤生傲气十足，瞧得墨箐无故有些心虚，干脆将人拽着后领提起来。这下背上一个，怀里两个。 头一次见到比自己还年幼的孩子，小凤生起了好奇心，伸手戳戳白毛妹妹的脸颊。 像是感觉到脸上瘙痒，白毛妹妹皱皱鼻子，伸出带着婴儿肉感的小手，一下捉住了凤生的手指。 本有些紧张的小惊繁瞧见两小只互动，压在心头的乌云悄悄散去，只是略显不安地看着陌生的环境。 这附近的妖族未免太多了，仿佛能随意进出家族一样，明明是这样庞大的村落地界，一路上却只见到一两个人族。 她们纷纷喊着“家主”，看到墨箐这一身的三个小孩，都感到新奇。 “家主，出一趟门回来，打算将墨家变成善堂吗？” 正在与墨泉音等人策划家族新建筑的墨华只看了两眼小惊繁，语气冷淡。 “……好歹、好歹她俩也算墨家人，虽说不是……” 底气不足的墨箐往后退了退，目光闪躲。 “怎么，悬月城的？白光城的？还是那个小宗小派才七八个人的墨家？” 说人家七八个人，我们也才十几个啊……墨箐心里腹诽，面上还是露着笑，仔细地将小惊繁放到地上，提着小凤生的后领将人丢了下去。 被区别对待的小凤生气鼓鼓地瞪向小惊繁，哼一声扭过头去，连娘亲也不叫了。 “罢了，你是家主，想如何便如何吧。” 墨华没再咄咄逼人，只是让墨秋晚给两个孩子安排住处，最好能在几个族人中间围着，平日里好关照些。 身为家主，收留两个没有背景的孩子，还需要另一个年纪更小的族人同意。在小惊繁看来，这件事有些不同凡响。 一回来就很匆忙的家主离开后，小惊繁抱着妹妹，跟在秋晚姐姐身后往安排好的住处走去，再背后则是骑着小白虎的凤生。 之后几个小孩儿怎么相处，暂且就不是墨箐要管的事情。她马不停蹄地前去处理了一番有关牲畜斗殴且换季生病的事情，又帮颜染开了一大片梯田，检查年幼族人这几日的文化功课。 堂堂家主，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一直到傍晚喊着吃饭时，她才终于是长呼一口气，在餐桌前伸了个懒腰，好好舒展身躯。 此时的小惊繁已经跟小凤生建立了良好关系，两个小朋友一起逗弄白毛妹妹，时不时传出阵阵咯咯笑声。 齐闻的身形已经逐渐抽长强壮，快十岁的她看起来比两小只都高大很多，端着奶碗靠过去，一勺一勺仔仔细细地喂给小婴儿。 幸好没闹出什么矛盾来，墨箐稍微看了看几个小孩的互动，心安不少。 小惊繁除去最开始的警惕后，便显露出不同寻常的聪慧圆滑，加上小凤生又是个给点甜头和夸奖就开始晕乎的天真性格。她俩能顺利成为朋友，其实也在墨箐意料之中。 真正意外的大概是，两小只关系会变那么好……一向睡在她隔壁的小凤生抱着兽皮小毯子就往小惊繁姐妹那里跑去，头也不回。 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墨箐拍拍自己的脸，拿出管意笑交给她的漆黑石盒。 开启后发现里面只有一张散发着微光的银色纸张。 银纸上没有任何文字，墨箐小心翼翼地探过手，触碰到它的那一刻，脑中轰然出现钟音，紧接着是严肃缓慢的女低音…… [血源传承之卷，持有此物者，欲将血脉传递其人，取一寸经络、一滴精血，散去体内一重境界修为，凝入其中，融于其人丹田。 换去血源，更改过往，斩去史前。即是相同，即是不同，即是血亲——] 钟音与女声同时消散，仿佛被定身原地的墨箐感觉到胸口一阵压力，一口浑浊气息喷吐而出，总算缓和过来。 她死死盯着银纸。 管意笑极大概率已经猜到，墨家死伤惨重，家主的重担落在她的头上。将血源传承之卷，这种强制增添直系血亲的宝物赠与她，就是为了让她放心离开家族。 还真是下血本。她苦笑着，深深叹了口气。 只要将直系血脉传递给某个族人，这样一来，她若出了什么闪失，墨家也能有个保底，不至于彻底断绝。 看来这次州府总长的任务，管意笑是非完成不可了，连这种东西也说送就送。不过更大可能，是想让她保护自己的独女管才棋。 煅骨一重近二重的修为，在鬼潮面前，估计也是凶多吉少。身旁跟了个关系好，又实力强劲的同伴，存活率大大提高。 死地一行，恐怕不会有多顺利。 …… 次日一大早，墨箐将所有族人，包括留宿在村里的妖族们一并叫上。加起来一共快五十个身影聚在小广场，看着睡眼惺忪的小凤生被拎上了祭祀台。 “家主这是要搞献祭吗？” “诶，你别乱说，哪有献祭自家族人的？” “那种邪法，话本子里很常见呀。” 听着底下族人们的窃窃私语，墨箐额头出现几条黑线， 原来在这群家伙的眼里，她为了变强还挺不择手段。 而且，如果真的觉得是邪法，倒是上前阻止啊！光看着有什么用。 “娘亲，太早了，天天好困。” 小凤生揉着眼睛，昨夜里她跟小惊繁聊到深夜，听闻对方讲述自己可怜的遭遇，十分同情，抱着她嚎到三更半。 倒是一点儿也没想过自己有没有上当受骗。 “你先别困。” 墨箐把她放到地上来，瞧着这东倒西歪的模样，只好弯下腰给小家伙摁着站直了。 “墨凤生。” 突然被叫了大名，小凤生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不太聪明的脑袋瓜里开始梳理近些时间闯了什么祸。 “从今以后，你就是新的墨家少主。” 娘亲微笑着拿出了漆黑色石盒，小凤生眨眨眼，不太明白。 【墨惊繁被抱着听凤生嚎了半宿，后悔给自己的经历这么添油加醋，这下她是睡不好了。 夜里冥想修行的齐闻摇摇头笑了笑，那种拙劣的谎话，也就凤生这个小天真会信。 操纵着小黑兔子的殷烁太无聊，已经开始各种逗弄斑点，胖老鼠被逗得龇牙咧嘴，跳到条纹身上，尝试鼠假虎威。 不过没什么用，条纹认识殷烁的气息，只是乖巧地趴在地上。 斑点:吱吱吱吱！！！（你这只没用的老虎！）】 第119章 发展越来越好了 这话一出，祭祀台下的众位都傻眼了。尤其是墨华，她紧皱眉头，就要上前去问个明白。 刚走去一步，一只长满老茧的大手抓住她的肩膀，竟使她无法挣脱。 “二家主，你这是何意？”墨华目光冷冽，神色间带有很深的敌意。 颜染咧着嘴笑起来:“箐箐并不是要抛下你们，放心吧。” 有二家主的准话后，本来惴惴不安的族人们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 毕竟清除家族印记可是件极其痛苦的事情，非常人能承受之折磨。而且，若是墨箐离开，大家伙真的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还不太清楚自己差点引动了什么风波的墨箐将石盒打开，其中银纸飘出，缓缓浮动着来到两人中间。 “小凤生，你是目前墨家天赋最好的孩子，修行资质早已远超于我。” 她语气平静，仿佛在闲话家常。 “作为家主，本该直截了当，趁你还不懂事，将这份责任强加于你。 但身为你的族姐，甚至于‘娘亲’的角色，我还是希望你知晓，身为墨家少主接下来所要背负的一切。” 幼稚懵懂，今年才刚四岁的小凤生愣了愣。她扭头看向祭祀台下的所有族人、朋友。 “身先士卒，谦和待人，镇静自持，这些暂且不谈，身为一族少主，你须随时做好保护族人、支撑家族的准备。” 墨箐表情严肃，目光如炬，一改平日里温和好说话的模样，所散发的气场威压，仿佛一座山压在了小凤生的身上。 “一旦某日危机来临，你将是全族仅存的希冀，到了那时，你所承担的，要比这重千倍、万倍。” “所以，墨凤生，你愿意传承家族直系血脉，成为本代少主吗？” 被庄重严谨的气氛感染下，小凤生仔细倾听着娘亲说的话语，再怎么调皮，也能在此时安安静静地思考。 小小的脑袋瓜想的事情不多，她开口，又嫩又糯的小孩儿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定。 “我可以，也愿意！我要保护大家，保护娘亲，保护像秋晚姐、小滔姐这样的好族人！还有阿闻！熊熊、条纹、斑点，小兔子朋友们！” 小凤生攥着拳头昂起头:“也要像娘亲，救更多跟惊繁和妹妹一样的小孩！” 家主勾起唇角，露出满意的笑容。她散去威压，灵气化刃，取出一滴精血，生生割下靠临丹田的一段经脉，强大的气息猛然溢出—— 有一道精纯的五行力量被强行取出，与精血和经脉相融，最后尽数吸入银纸当中。 受到感召的银纸化为点点光芒，循着气息迅速钻入小凤生的体内。一瞬间，庞大的力量几乎要撑爆她的躯体，丹田内充斥着无主的狂暴力量，横冲直撞。 浑身血液沸腾燃烧，有银色力量穿梭其中进行改造。 小凤生的脑中忽然出现了许多崭新的知识，属于这个家族独特的秘密，就这样显露在她的面前。 …… 某个阳光正好的清晨，晚秋的风儿徐徐吹过整个大梦初醒的村落。许多个朝气蓬勃的少年从出门起就略显匆忙，有些手中握着镰刀，有些则提着水桶。 有几个稚嫩的身影也在其中，领头的十岁孩子运转灵力催动着大量建材，后边跟着两个小不点。有小白虎和胖老鼠紧随其后，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负重。 “少主，那些可都是铸符纸的工具，你轻点拿。” 齐闻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生怕扛着大型器材的小凤生一个不留神倒在地上。 小惊繁抱着自家已经有了名字的妹妹，身旁的条纹主动蹭过来求摸摸，她便抽出一只手来顺顺虎毛。 倒是斑点一如既往地凶狠，待在条纹的头顶上，一有动静靠过来就龇牙咧嘴。 “哪不轻了？我抱着阿雪的时候都没这样轻过！” 小凤生嘴上嘟囔着，手里默默收了几分力气。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小惊繁怀里的妹妹小知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冰蓝色眸子，白净的小脸上露出笑意，又呜呜地叫唤起来。 小孩儿们边聊边干活，完全没有抱怨的意思，个个都等着待会去家主那领夸，也算一派祥和。 因损伤经脉而被迫温养了两个月的墨箐终于从家族密库中出关，刚好赶上这第二茬收获的日子。 她轻轻跃上主府的最高处，四处望去，群山环绕的墨家周围，已经是漫山遍野的作物。 “颜染这是有多能种啊……”她略有些无语。 这些日子她就没见颜染有闲下来过，仿佛种地就是她的天命所在，要想找她，只能往田里去寻。 偶尔还能看到她对其中一株又哭又笑，嘴上喊着“找到了找到了！”“让我来给你授粉吧！”“我的特殊育苗——”好像情绪不太稳定的样子。 墨箐心想得亏这个世界没有精神病院，否则她第一个将颜染给关进去。 这两个月以来，她只是修复体内经脉就已经很是勉强，降做煅骨境第十重的修为未能彻底恢复。 还差两个月。她长呼一口气，这段时间，她不能急躁，反而要将身躯休养到巅峰状态。 如今造纸坊也已经开始建设，二十株垂须榕幼苗尽皆存活，正茁壮成长着，明年就可以先制造少量符纸。 有关锻铁、医药、木工……等等的技艺，墨箐试着许了第三个愿望，叫颜染开设了小学堂，须要让大多族人拥有适合自己的一技之长。 而今的墨家已经真正可以做到自给自足，如此稳步发展。墨箐回想起几年前刚来到时，一片狼藉，几乎连个住所都没有，就满怀成就感。 不过其实她这次出关，除去对族人们发展情况的观察外，还有一件对她、对家族都十分重要的事情。 ——墨泉音已经怀身足六个月，随时可能会生产。 这可是如今的墨家，第一个将要出生的孩子，所有族人翘首以盼，等待新生命的到来…… 时日大差不差，在家主不过出关后三天，墨泉音在规整建筑时感到些许腹痛，她立刻有所判断，速步回到自己房中。 目睹的族人们先是一懵，再是个个惊慌起来，一股脑地跑去寻家主。 被簇拥着挤过来的墨箐才刚到门口，双手就颤抖得不行。 她上辈子只是个兽医，没给活人接生过啊！ 【小凤生看着因为“天寒”体质被取名为墨知雪的妹妹，摇头晃脑好一会，挤了挤旁边的齐闻，问道:“阿闻，你为什么叫齐闻呢？” “因为我的亲生阿母名中带闻，为纪念她，娘亲特地给我取了这个名。”齐闻习惯了凤生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回答时很是平静。 小凤生沉思了一会，又戳了戳小惊繁:“那你呢？你为什么叫惊繁？” “白鹭飞过，惊扬落叶繁花，是我阿母与娘亲相识的场景，我为长子，因此取名。”惊繁本不想多说的，但看到齐闻都老实答复了，她下意识也不想输了阵。 听完，小凤生又陷入了沉思。 那她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管啦，等娘亲出关后再问问她吧！】 第120章 重启家族字辈 “家主，你紧张什么？” 墨秋晚先前是见过修行者女子生产的，知晓其过程和痛楚并没有那么恐怖，正安抚着众位族人。 回头一看，发现家主已经乱了阵脚，如临大敌，仿佛泉音姐在面临生死危机似的。 那手抖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家主你才是泉音姐的郎君呢。墨秋晚窃笑起来，没注意到自己正被怒瞪着。 兔照小心地戳了戳自家娘子的肩膀，指了指脸色发黑朝着她俩走过来的家主。 “咚”的一声。 某个偷偷笑话家主的族人很是利索地晕倒了两秒。 “嗯？”收拾了一顿墨秋晚后，墨箐扭头看到在角落里搓着手指一副不安模样的墨戌。 “你怎么不进去候着？” 她皱着眉头质问道。 “啊？” 墨戌迷茫地抬起头，摸了摸后脑，看向身旁的族人，指了指自己:“我吗？” 这话真是听得墨箐气不打一处来，正要把人抓着扔进去时，一旁的墨福和墨滔赶紧揪住了她的衣服。 墨义为拽着墨戌到自己身旁，一脸古怪地看向家主: “也真是忙糊涂了，女子生育可是神圣的大事，哪怕是郎君也不得入内，往日都是族中长辈陪同，要进去的是家主你才对。” “……” 真是要被这个世界的各种规矩绕晕了，墨箐尴尬地退后两步，侧目看向刚刚赶到的颜染。 “你！你陪我一块进去！” 她眼疾手快地将颜染扯住，没等人反应过来就闯进了里屋。 两人刚一进屋，就跟墨泉音大眼对小眼，房间内血气弥漫，有个浑身紫红的小小婴孩卧在床铺上。 “这就……生完了？” 墨箐瞪着眼睛，好像从开始到结束都没过一个时辰。跟凡人渡生死关的那种生产，差别也太大了吧！ 还没来得及清理自己的墨泉音无奈道:“家主，生产之痛哪比得上每月的药浴，相比起在烈火中亨熬几个时辰，这已经相当轻易了。” 看来不论是干什么事，还是凡人更苦一点。墨箐扯了扯嘴角，扭头看向颜染。 “你是不是知道，才一点也不紧张？” 颜染歪了歪头:“我以为你知道呢。” 让暴跳如雷的小家主自己到角落画圈圈去，颜染很是熟练地帮忙收拾起来。 床铺上沾染的血污较难祛除，先用凉水泡上一段时间，再用皂角和草木灰相融合，揉搓一会也就干净了。 至于地上的那些，郁闷至极的墨箐从角落里扭过身，基础水相法术:清净术，稍一施展，连人带房的干净了起来。 紫红色的小婴儿很是神奇的不哭不闹，墨箐顿感奇怪，上前去摸了摸，发现呼吸不是很顺畅。 想到前世在书上学过的知识，她依葫芦画瓢，将婴儿倒挂过来，仔细拍了拍后背。 没多久，小婴儿紧紧皱起的小脸开始涨红，口中吐出淡红色的液体，肺腔重新涌入空气，很是中气十足地大哭起来。 她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孩子还到墨泉音手中。 “你也真是的，孩子哭不出来，肯定是哪里有问题。” 毕竟是面对第一次做母亲，又没有人能请教的族人，墨箐没有过多责怪。 墨泉音没想到自己比家主年长几岁，却没能更懂这些长辈该知道的事情，面上有些羞愧。 看来之后得开一门生理教育课。 她心里盘算着。 新生儿的出现让整个家族的情绪再次陷入沸腾之中，褪去了刚出生时的紫红色，小婴儿的肌肤显露出可爱的粉白色。 这是一个女婴，且体内有一株缓缓生长着的灵芽。 还真叫颜染猜中了。墨箐深感纳闷，难不成那家伙算命就那么准？反正不可能是把脉把出来的。 从家主口中得知女儿竟然有成为灵修的资质，墨泉音先是有些不敢相信，再是止不住地笑起来。 灵修跟体修比起来，优势可大太多了。未来不仅能得到更多资源，而且还能武技与法术同修。 体修因没有灵根的缘故，无法使用携带五行属性的法术，恢复力量所需的时间也更多一些。 千万年来，从没有体修登仙成功过。 “家、家主……” 正当大家伙都围着小婴儿满脸高兴时，墨戌硬着头皮走过来，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 “家主说过，从下代开始……再算字辈，既然这个、这个孩子她，蕴有灵芽……我想……” 三年下来已经能流利说话的墨戌在高度紧张时，就好像回到了最开始，讲起来磕磕绊绊，只能一点一点吐出字眼。 “我想求家主重启字辈，给孩子赐名！” 他深吸一口气，尽管双腿不断发抖，也还是正视着家主。 围在旁边的族人们回想起最开始，墨箐对于字辈的抗拒，不惜违背长祖也要令当代不得随字，威慑了那时的所有人。 这之后的每个人，哪怕是私底下，也不敢随便议论家族字辈的事情。 没想到墨戌竟然就这么讲了出来。 墨箐看向墨华，发现墨华也在看着她。 若是前少主那样宽广的胸襟，是绝对不会因自己的委屈牵连族人的。但毕竟那个时候，在这里的人，不是晖箐，而是墨箐。 墨华也是出于替姐姐鸣不平的心思，并没有阻止过。 如今已过三年，又的确说过下代开始重新取辈，墨箐想满足族人们的愿望。 只见小管家点点头，表情里并无落寞失意，显然也已经放下那件事。 在众人瞩目下，家主缓缓开口: “那便重新取字，定下之后的十代字辈吧。” 上辈子生活在那种科技社会，这种略带老封建的传统早就在很多家庭里消失。墨箐不知道什么字辈诗，也不懂人们对于这件事的执着。 不过既然，这个世界的修行者们都想登仙，长生不老，天下无敌。 她倒是想到一句诗。 “予疑仙石灵，愿以仙人比。那么，将后一个仙字改为贤，如此写……” 记不清是谁写的诗，只觉得若是世人皆渴望登临仙道，这句就刚刚好。 淡蓝色的灵气在空中凝出这一行字来。 她看向墨泉音怀中的小小婴孩，笑道:“这孩子，既是家族第十代的第一人，且，元即起始。” “那不妨就叫墨予元吧。” 【同样是新婚，墨秋晚与兔照凝聚而成的灵胎却毫无动静。一人一兔看着粉粉嫩嫩可爱的小鱼圆，羡慕了好久。 她们商量着，以后每天增加与灵胎培养感情的时间，如此一来，说不准很快，其中的孩儿就能出生了。 不过墨箐大概不是很想在“出差”完回来后，又要给小孩取名字。】 第121章 出发前的日子 看着小孩子一天天变化，墨箐觉得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不知不觉，小鱼圆——也就是墨予元，已经满月。 时年冬一月，细碎的雪花纷纷落下，凤生怀里抱着小鱼圆在洁白的土地上撒欢。 一不小心栽倒，整个人儿滚成小雪团，站起来甩了甩身子，怀抱里的小鱼圆也啊呜、啊呜叫唤起来。 自打有了新妹妹，凤生就不再偏疼小知雪，而是把几乎所有的宠爱都转移给了更年幼的小鱼圆。 已经四个月大的小知雪趴在姐姐惊繁的怀里，白嫩的小脸上带着几分羡慕。 小孩儿嘴里咿咿呀呀，指着凤生，总要姐姐靠过去。 惊繁无奈地叹了口气，捏捏妹妹的脸:“这才多久，你就缠上天天了，还记得自己是谁的妹妹吗？” 不远处抱着一枚圆滚滚巨蛋的墨秋晚踩着雪走来，身旁披着金丝小斗篷，身着白纱衣的兔照牵拉着她的手臂。 “快来看你们的妹妹！我有预感，下个月一定会出生！” 半个幼儿大小的灵胎足有百斤重，墨秋晚抱着它是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挡视线。 一直守在树下的齐闻闭目养神，才十岁多就改去了从前的顽劣，只有跟凤生玩闹时，还偶尔露出原本孩童的无赖样。 条纹和斑点因着是灵兽，怕它们下手不知轻重，就只能眼巴巴在旁边干看着，可委屈。 两只小岩熊已然大了许多，正陪着三四个年纪稍大的族人练习武技。 而已然成年的族人们跟在颜染身旁，听着她讲冬季种植的要点，讲完便开始分发冬小麦和真土豆的种苗。 以身作则的二家主带着族人们在田里劳作，人虽少，工作效率却很高。才半天时间，供全族吃上两个月的份就播种完毕。 剩余那几个山头，则是颜染单纯为了自己偏好所种，选择自己处理。 有一两个族人从种地这类凡俗之事产生感悟，于是更加辛勤，小跑着跟上去，准备去帮忙。 家族的一切都井然有序，除了某个被赶出门收税的家主。 墨箐走到半路时，对着眼前大片大片的白茫茫，感到些许困顿。就历练回来的这段日子她经历的还蛮多，这不知不觉，又过去一年。 先是举行了武斗，再是祭祀台建成、族人结亲，灵符宗使者前来，再后来……连她这点年纪的小子，也有了娘子。 虽说是个有点喜欢捉弄人的家伙—— 但墨箐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颜染，她已经被煞气侵蚀，而墨家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安然无恙。 至少她是打心底，真的很感谢颜染的。 最开始还能恭恭敬敬地道谢讨好，可时日一长，关系一好，稍微坦率些的话语就讲不出来。她慢悠悠走着想着，并不着急。 抵达边林城时，月轮已经高高挂在了天幕，每到换季就更改颜色的繁星也是这个世界不可多得的特色。她抬头望去，身上挂着的金纹令牌让新来的小守卫也没敢拦下。 冬季不是什么农忙的时间，百姓们反而更喜欢冒着严寒出来逛街。满处光亮，灯火阑珊，墨箐根本不愁找不见路。 还像往常那样，她先去敲了齐家的门。 开门者这次倒不是认识的朋友，礼貌将墨箐请进来后，便立刻跑去告知家主。 好几次没走这种正常流程的墨箐还有点不习惯。 走入齐家主厅，齐乐桑很早就准备够了贡税，依然是物与钱各挑一类。墨箐选了后者，又坐下来闲聊一会。 天色渐晚，离庞辉和齐阅新婚也就一两个月过去，她不是很想在夜里打扰这对堪比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妻妻。 “墨少主如今越来越成熟，身上的气息也愈发深不可测了。” 齐乐桑说这些话时，的确抱持着真心。 “我有些事情，想请墨少主略微相帮。” 墨箐看了看门外，探测技能启动，范围覆盖到整座边林城，并没有发现歹人。 自己难道是出来接支线任务的吗？ 她转回来:“齐家主，请讲。” 齐乐桑微微叹气，缓缓道来: “前些日子，城主府忽发布了一则招募令，要求每个修行者家族选取两名至少聚气七重以上，且三十岁以下者，在冬二月时与五名煅骨境任务者二三组队，一同出发。 阿枭那性格你也知道，就是那个脾气，非要去历练，前些日子刚突破了聚气八重的阿裘也是，主动补上了齐家的名额。” 说着说着，齐乐桑的眉眼中就透露出几分担忧。 “这可是城主亲发，又征集了煅骨境修行者的招募令，岂是什么历练的儿戏。” 墨箐撑着脸，余光瞄到靠在门外，只留了一片衣角的齐业裘，说道:“你知道我也在那群煅骨境修行者之中？然后，要我尽量保护她们，是吧。” 略显疲惫的齐乐桑点了点头，这些天光是应付叛逆的自家少主，就已经周旋得耗尽全力。 唉，是不是比起实力，做少主更该像齐业羌那样情绪稳定。 “虽然齐家目前给不出令墨少主满意的酬劳……但是——” “诶，还真有。” 墨箐晃了晃手指:“你记得齐业羌的女儿吗，未来你们齐家的第一个天字辈孩子。” 只见齐乐桑瞬间绷直了身子警惕起来。 “墨少主，我们齐家可没有卖孩子的规矩。” “……” 为什么她在族人们以及附庸家族中，给人的印象都是这种坏蛋啊！ 墨箐眼神透露出无语。 “谁要拐卖你家小孩了，我是说，等那个孩子成年，届时令她与齐业枭比斗一次，若她赢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墨少主脸上不怀好意的表情，齐乐桑额头有点冒汗。 “我想阿枭应该不介意，家族少主之位，让给更有能力的年轻人吧？” “这、这是打破齐家规矩啊……” “为了现在这个少主和阿裘的命，你们齐家这点规矩算什么，我们墨家就从来不用这种粗暴的方式选少主。” “……那你们怎么选？” “秘密。” “……” 站在门口听了好一会的齐业裘，忽然发现主厅内安静了下来。她正要转过去偷看一眼，迎面便碰上了墨箐。 “阿裘，下次偷听的时候，可别露出马脚啦。” 墨箐眯着眼笑起来，指了指她靠在门边的衣角。 被当场逮住的齐业裘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扭过头，挠了挠耳旁。 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墨少主……刚刚，你就没打算认真提酬劳吧。” “哪里没有，我可是很期待阿羌的女儿能当齐家少主呢。”墨箐抿着唇，其实她现在也还不知道如何面对齐业裘这个直截了当，又比自己年长两三岁的爱慕者。 “真是——” 年初那个被心潮火光映红了脸的少女，极为认真地抬起头，目光纯净，明亮，犹如天空悬浮的洁白月轮。 “阿裘也想与墨少主一同，从鬼潮中平安归来。” “或许几十年后，这份少年感情会逐渐消散。可当下，还是让我保留着它，带着爱慕来与您做朋友吧。” “即便……即便您已有伴侣。” 【和齐业枭一起跟踪齐业裘的齐业羌带着女儿小喜，看到这一幕后，目瞪口呆。 妹妹想去做已结亲之人无名无分的外室怎么办？谁快来救救啊！】 第122章 原来还有学院派 冬二月。 清晨，边林城城门口。 又在族里修养了一个月的墨箐深感闲着没事干的时间是过得最快的，昨日与城主签下契约后，她就直接住在了府中客房。 今天正是与管才棋等人一同来到城门口。 为何说是“等人”呢？只因六十岁以下的煅骨境高手，边林城这些修行者家族是抽不出来一个的。 整整五人都是由管意笑费力找来，否则若有余地，估计她也不会让独女应召州府总长的招募令。 除去墨箐自己和管才棋，前来应召的三人年纪从二十好几到五十余岁，倒是挺平均。 站在最左边的墨箐扭头无视那些从大清早就开始的惊异目光。她清楚，毕竟不满十六就修至煅骨境的天才，恐怕寻遍整个徵州，也翻不出来一手之数。 会有人因此好奇，从而投来探知的目光，倒也正常。 四大修行者家族中，前来应召的聚气境七重以上的人们早就等在这里，接下来只需要由五位煅骨境高手挑选组队即可。 不远处一个戴着面具的神秘女人，目光平和地看着众人，淡淡开口: “此行目的地，想必众位都知晓。死地鬼潮目前虽然还未造成任何伤亡，却不可能一直这样风平浪静。 临行前，你们的长辈或许也说过，本次招募不过是走个过场。哼，荒谬。 我并不认可这种敷衍的态度，若是你们都这般轻浮，就不要参与进来，否则，吊儿郎当只顾玩闹的家伙，休怪我将其丢在半路，是生是死，自有天命。” 神秘人身旁的随从看了看主子，又看了看听得各自有些火气的修行者们，顿时着急地出来打圆场: “这位是贺瑾熙、贺大人，为总长大人从初伏都院请来的采魄境强者，专行负责你们这一队的任务。 贺大人为人严谨惯了，所言没有恶意，并非藐视众位，还望别往心上去。” 一听竟然是个蕴魂阶强者，墨箐不得不打起精神，偷偷往旁边看去，果真刚刚还满腹不忿的同伴们立刻消下了火气。 在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实力最好用。 贺瑾熙拂袖，依然是平静地扫过每一个应召者，只有在看向墨箐时短暂停留了一瞬。 没有再多话，她令五人从修行者家族送来的青少年们之中选二至三名随从，便转过身，轻手一挥。 “轰——轰隆隆隆——” 伴随着一阵阵巨响，有一艘庞大的飞舟突兀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船身花纹繁复，刻有形色各异的启动阵法，足五十道高阶灵木所制成的船桨底侧画有凶兽骨纹。高耸的七根柱杆全身铭刻神秘符文，捆绑着雪白的布帆，在风中猎猎作响。 正当众人惊得皆呆滞住的时候，贺瑾熙冷冽的眸光犹如刀剑扫来。 “还愣？选好了人，就赶紧上来，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回过神来的墨箐甩了甩头，印象里“忠实种地人”写的小说中，几乎从来不描写载具外形，她在阅读时总下意识以为修仙了还坐什么一叶木舟。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恢宏大气的东西！ 以后发达了，我墨家人也要用这玩意出行。她暗暗在心底盘算着。 她走到齐家的两人面前，将城主府给众人分发，用来彼此定位的令牌交到她们手中。 这令牌有些小讲究，灵气入牌，设定它内里的通行轨道，只将轨道痕迹告诉自己的随从。如此一来，若是碰上令牌被夺或丢失，歹人也无法通过它来定位其余同伴。 “墨少主！墨少主！我、我也想跟着你！” 一个个头矮小的女孩不知从哪里钻出，她圆溜溜的眸子里写满了新奇。 墨箐下意识躲开，只简单打量了一番。这个看起来像小孩的家伙，实则有二十岁，刚好聚气八重，身上的衣服也明显没别人好。 “嘁，韩家那个经脉堵塞的废物啊。” “墨少主，你可要谨慎些，这家伙什么都不会，就是个废物。” 有几人出声提醒，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屑，就连传来的目光中也充满鄙夷。 墨箐有些不解，她挠了挠头，看向齐家两人。 齐业枭了然，靠近过去，悄声解释道:“那是韩家家主的长子韩玉嵘，本是个天赋绝伦的灵修，十五岁那年意外经脉堵塞，空有修为，实际却手无缚鸡之力，因着如此，她妹妹才得以成为家族少主。” 听起来和上辈子见过的很多小说一个套路怎么回事？墨箐又多看了两眼个头看着都不到一米五的韩玉嵘，感觉有隐情。 “我虽不能参与战斗，却厨艺精湛，而且略懂阵法，关键时刻可助破阵不说，还能给墨少主您做一顿好饭呢！” “……” 墨箐犹豫了一秒，答应了。 这一片最多通脉二重的修行者，就算真的选了，大概率也帮不上多少忙。还不如带个顺心的保姆呢，要是路上不管饭……反正她是不想自己做。 没多久，管才棋也挑好了两人，一人为城主府自己人，另一人则是庞家通脉一重的体修。 这次应召，城主府自己出了四个煅骨境不说，连随从也挑了四个出来，真是劳心费力。 墨箐想象中挑人时会被为难的剧情并没有出现，每个人的情绪都不尽相同。有兴奋，有不安，有躁动，有无奈，唯独没有小说反派里最经典的打小聪明占便宜的阴险。 果然不是主角就触发不了那种垫脚石剧情吗？ 依照流程，她应该会遇到炮灰来抢人，然后她被骂了两句后，狠狠教训炮灰，将人打得屁滚尿流！ 经过这一番闹剧，贺瑾熙会暗中用欣赏的眼光看她，并给出后续剧情需要的重要道具或给她开后门。 路人再接上两句“真是有血性的精英少年！”或者“什么，她竟然这么强！”之类的。 “墨少主，你在想什么呢？” 齐业裘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此时的四人已经进入巨型飞舟，在内部各自分好要暂住的房间。 在某种方面很是狡猾的齐业枭趁墨箐想七想八的时候，自来熟地扯过管才棋，硬是跟她搭了一间房。 韩玉嵘又说自己勤于钻研厨艺，日夜不休，同伴想好好冥想估计是不可能了，马上也占了一间房。 本来每个小分队就两间房的名额，瞬间剩下孤零零一间，墨箐只得跟齐业裘同住在此。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贺瑾熙安排不合理，一间房里怎么只有一张床！ 早有准备的小家主拿出了储物手镯里的随身兽皮床铺。 【被硬拉扯着住一起的管才棋看着齐业枭忙上忙下，捣鼓了一杯不知道什么东西出来，递到自己跟前时，傻眼了。 “给我喝？” 齐业枭点头:“这可是我亲自酿的酒，配上家传秘方，一杯解千愁！” 想到齐家的美酒扬名于小半个徵州南湾，齐业枭又是当代齐家少主，管才棋想也没想地接过杯子喝下。 只不过她还是打听少了，整个齐家，唯有齐业枭是那个酿什么都极为难喝的奇葩，在酿酒领域堪称鸡立鹤群。 管才棋:口区…… 齐业枭:你看，杂质全吐出来，可不就解千愁了吗？】 第123章 这章第123章 从边林城赶到死地，一路上会经过另外四座大城，人口也大多在六千到一万之间。贺瑾熙一共负责这五座城镇的招募令回收，由此，飞舟上短短几日便多了六十余人。 一连在地板上睡了几天的墨箐每天早上起来，习惯性开门找水流洗脸刷牙，看到有陌生人在走廊上，都会霎时清醒过来。 新登上飞舟的六十余人，加上边林城来的十七人，统共八十五个修行者，其中只有二十五个为煅骨境。 这二十五名煅骨境高手中，墨箐的年纪又是最小的。因而不少人都将她当孩子看待，见她慌慌忙忙跑回房间，总露出姨母般的笑容。 只有每日与众位一同用餐的贺瑾熙不太看得惯，只觉得墨箐年纪小，不经事。此去死地，是应召州府总长的任务，又不是郊游，怎么每日不知冥想调整状态，净知道呼呼大睡。 身旁随从见自家主子不太待见墨箐，也只好私底下才与小孩打招呼，跟主子站在一起时便使脸色。 大约又过了五六日，悬浮在空中许久的飞舟才缓缓落地。舱门轰然开启，几十位修行者从这艘巨型代步宝具中鱼贯而出。 迎面而来的风景没有想象中那样可怕，众人踏在被雪覆盖的草地上，稍微侧身看去，就能发现离得不远的地方，正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紫黑色土地。 黑白两地分割得相当明显，根本不用刻意去划分。 紫黑色土壤上光秃秃的，只寥寥冒出腾腾气息，很是单薄，死气蔓延，寸草不生，果真不假。 “血肉阶修行者若有需要频繁接触死气，须服用这些名叫封脉丹的特殊药物，避免死气顺入经脉侵蚀身躯。 服用封脉丹后，千万切记不可动用体内灵气，否则便会失效。一旦失效，须得等上整整两日才能再次服用。 在没有封脉丹的情况下，聚气境最多可在死地待上两日，通脉境五日，煅骨境半月。” 贺瑾熙身旁的随从一边给每个人分发小玉瓶，一边絮絮叨叨，神色认真地提醒着，她眉间紧蹙，告诫道: “若是超出这个时限，轻者死气涌入丹田，修为尽废，从此沦落为凡人，重者……” 她咬字极为用力，想努力传达出死地的阴森恐怖:“重者，只有死无全尸。” 在场众人闻言，脸色顿时有些不好。 其中大多数人，只知道这次的鬼潮并不伤人，却没那么了解死地情况。 稍有不慎，在这种地方，可就万劫不复了。 “怎么，想做逃兵？” 贺瑾熙冷眼如刀，看向那些神色间变得为难，生出退意的修行者。 被惊出一身冷汗的众人只得低下头去，不敢多说话。 独有墨箐遥遥看向死地深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一片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瑾熙见此，略带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说怎么会让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应召，如此心性，不惧未知前方，镇定自若，正是此次事件最需要的品质。 这么一想，这个叫墨箐的小家伙，在飞舟上的那副样子，大概是为了平复心情。 小少年，没有怀着满腔热血鲁莽冲动，已是难得。 那头贺瑾熙正对墨箐改观，认为她是个优秀的苗子，正打算想着如何收入初伏都院才好。 却不知道透过小家主面无表情的外头，她的内心已经出现了一张庞大地图，不说覆盖整片死地，怎么也有一片山脉还多些的距离。 虽说管意笑那个老家伙坑她过来，她是有点不太情愿，但真来了，她确实也想老实点搞定。 最主要的还是，目前被困在死地的都是花浮原那头的妖族。其中还有几个是调皮的小幼崽！ 一向对可爱小动物同情心泛滥的墨箐不禁想快点找到那些毛绒绒……啊不，让家人如此担忧的小妖族。 说起来，不是说要配合妖族一起调查吗？她一边关注着脑中地图的动态，一边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 “你在找什么？” 贺瑾熙语气冰冷，哪怕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其中的一丝不苟。 瞧见好像被提到，墨箐把头转回来:“既然是配合妖族一同深入死地调查，为何不见有妖呢？” 这话倒也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徵州与妖族并不算交好，只是个别城池会因需要花浮原特有的灵材产物，与其多有交易。 实际在场的部分人，平日里是没有见过妖族的。 贺瑾熙一转身，尽显高手的神秘莫测。 “我们来早了。” 墨箐明显从每个人的脸上都看到了无语，但确实没有一个敢出声吐槽。 “咳咳，谁说，来得早就亏了。”贺瑾熙自知理亏，假咳两声，吩咐下去:“还不快去支棚起灶，你们这些血肉阶的弱者，还需要吃饭的。” 那你这个蕴魂阶的为什么每天也一起吃饭……众人心中忍不住猜测，这个贺大人该不会跟想象中不太一样吧。 但毕竟人家是高手中的高手，高高手，不好惹，因此也没人议论。 各个煅骨境修行者带着自己的随从，领过物资后便开始找合适地方扎棚。 有部分四五个跟在墨箐身旁，走到哪跟到哪，似乎在等着她扎棚后，自己也扎在附近。 “小妹，这不错哇，有山有水有河流，没事抓几条鱼烤一烤，那多美。” 说话豪爽的是五座大城中，靠近巨湖的波摇城之人，身形高大，肩膀宽阔，裹着鱼皮紧衣，颇有特色。 “我觉得这里好，还有一条现成的小道，地方也宽。” 话语轻柔的是大城城主所请来的府院学生。 与管意笑一样，有不少大城找不到足够的年轻煅骨境修行者，于是靠人脉四处找人。 “朝恒姐，白芷姐，现在好像是我要领人扎棚吧，你们一直跟着，我要何时才能停下？” 性格爽利的广朝恒跟温润如玉的白芷皆是冲墨箐一笑。 “你还是个初入煅骨的小孩呢，少不得让长辈们多照顾照顾，折腾水物，那是我的一大绝活。” “半夜里若觉得孤单了，找姐姐同睡也未尝不可呢。” 墨箐只好苦着一张脸看向旁边的管才棋，对方侧目看向别处，并不给主意。 “煮饭这事我另有人选，玉嵘做得肯定比你们好吃！” 突然被拉出来的韩玉嵘脸上一懵，连忙摆手:“墨少主言重了，我怎么敢跟两位前辈比较。” 只见墨箐扯住她的衣领，靠到几乎要碰到额头，目光有些凶狠:“不行，你得比，不然我就得跟这一大堆人挤一个地方了。” 瞧着小孩们的互动，广朝恒大笑起来，挥手带着两个随从去了靠近河流的地方，白芷则是优雅地走到了有小道的空地。 “看来她们其实都是给自己找的地盘……”齐业裘拍了拍还在威胁韩玉嵘的墨箐，发现她好像愣住了。 许久没把探测技能用在人身上，墨箐本着反正都在收拾韩玉嵘，顺手查看一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在扩展资料底下标注的“拥有灵魂空间，吸收修为恢复中”的小提示让她有点咬牙切齿了。 这个世界有主角模板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她不能占一个呢？除了一个探测啥都没有，好歹像这样整个空间啊！ 第124章 贺大人的小爱好 终于可以自己一个人躺一个棚子睡觉的墨箐觉得真是解脱了。 在飞舟上时，因为和齐业裘住同一间屋子，她可是被迫睡了好几天地板。 每天心惊胆战的，毕竟这位大胆直接的追求者会做些什么，她压根不敢赌啊！ 好说歹说，她也是个有家室的人吧。 虽然这个世界好像并不反感一人多侣，甚至部分地方还鼓励这种行为。但墨箐还是希望至少自己要做个专情的人，在与颜染存续亲侣关系期间，她并不打算抽空找个伴。 即便那是假的，一份交易。 [喂，阿染、闷骚无脸女，听得到吗？] 她半合着眼躺在兽皮被垫上，顺着融血感应将声音传出去。 捆绑在身上的无形红线在她眼中缓缓显形，飘荡的丝线逐渐有了波浪。 [下次箐箐若是再乱喊，我可就不应答了。] 随着红线抖动，墨箐的脑中忽然出现了熟悉的声音。 [我错了好吧。]她无奈，对着空气甩了甩手。 这个外号怎么了，难道颜染这只怪猫似的无脸女，还不够闷骚吗？！整天一口一个娘子地喊，城墙似的脸皮。 [嗯哼，阿染接受你的道歉。] 对头的颜染听起来心情不错:[然后呢，箐箐找我有什么事？] 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在这个世界，想千里传声除了得到家主传承外，唯一的方法就是修行至蕴魂阶中的采魄境后期。 而家主传承中的刻印传声又只能单方面向族人传递信息，总是她在唱独角戏。 现在这样跟颜染一人接一句聊着，感觉跟上辈子打电话差不多。 想到这，墨箐就觉得所有现代人都得佩服一下她。 在这个没有任何电子设备的古代，她居然能在没有被网瘾折磨的情况下，就这样生活了三年多！ 没有动画、网络小说、主机游戏、手机上的琐碎信息……甚至找不到一个人来倾诉她上辈子的那些破事。 刚穿来还是天崩开局，全家死得都快绝代了，稚嫩的肩膀上开始扛起不符合这个年龄段的责任。 兴许她就是太忙了，才根本没空顾及这个时代、这个世界有没有电子设备吧。 [箐箐？你掉线啦？] 颜染有些疑惑，哪怕是没有见到面，墨箐也料得到，这家伙一定会歪着头，撇着自己那张猫儿嘴。 她想象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是什么形容词，该是你会说的话吗？] 一些很偶然的时刻，颜染也会下意识说出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汇。 但墨箐每每想到，她是天道的女儿，有着一千年培育作物的经验，就连自称的那个二十三岁都与她想象中，颜小瓦去世的年纪对不上。就只能放弃，对其身份来历的猜测。 那些对另一个世界，她的故乡想说的话，都渐渐塞进了内心的最深处。 兴许颜染是被自己的融血感应给影响了，就像她现在时不时竟也能认出一些作物一样。 [我想知道族人们现在怎么样了。] 她枕着脑袋，闭目养神。 除去大半夜的还在给自己加餐的韩玉嵘，其余棚子里的人都已经进入了冥想，正勤奋修炼着。 [你才离开不超过半月呢，而且有我在，你可是许了第四个愿望，要求我尽全力守护墨家，那能出什么事？] 确实不太能出事，颜染身后可是这个世界最硬的后台妈妈。 [还不是因为没法许愿你去灭了灵符宗，我生怕它起了心思又打回来。] 墨箐不太甘心地哼了一声。 [都说过了，这种做不到的事情，你再许一百个愿我也没办法帮你完成啊。] 红线对面的颜染明显语调下沉，又重复了一次:[我是凡人，一点修为也没有，实在爱莫能助。] 真不知道她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了……墨箐打了个哈欠，往常这个时候她都已经睡着了。 [我真正想问的，是族人们最近又做了什么有趣的事。]她闭着眼，手指在兽皮被垫上转圈圈。 颜染沉思了一会，讲了些她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事情。 例如墨秋晚和兔照整天抱着灵胎到处逛，说要培养感情，结果一个不小心，差点摔到地上，可让妻妻俩担忧了几天。 例如墨滔像平时那样坐在沉停礼背上时，大黑龟忽然因修为够上了门槛，在临出门前化成人形，直接把墨滔整个人都挂在了脖子上。 例如凤生因为思念娘亲，也开始努力地学习刻印传声，就连齐闻和惊繁喊她去玩，也无动于衷。热度过了三天，小孩心性动摇，又从书房溜了出去。 又例如…… 颜染轻声，一段段娓娓道来，将族人们的日常生活一点点揉成最为简短的小故事，像是哄着孩子睡觉似的，语调缓慢温柔。 听着这个平日里最不让她省心的便宜娘子讲故事的声音，墨箐感觉脑子里爬上一层层困意，心里不知不觉居然多了几分暖洋洋的气息。 [晚安。] 感应到小家主已经渐渐睡着的颜染更加放轻声音，语气中包含着谁也难以察觉的温情。 [……唔，晚安。] 在自愿陷入熟睡之前，墨箐迷迷糊糊地也答复了一句。 在死地之外的野林中，一夜就这样迅速度过了。 到了日光照耀大地的时候，趁着手底下的修行者们还没结束冥想修炼，贺瑾熙悄悄抱着一只五岁幼童大小的毛绒小兽，打算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回到自己的棚子。 但太可惜了，她以为路过墨箐这样每个夜晚都要睡大觉的小年轻时，会更加轻松。 却不知道，哪怕身处睡眠之中，墨箐也仍然能时刻警惕不对劲的声音。 正当她连探测都没用，就这样跳出来，以为是开小灶的韩玉嵘，或者早起晨练的齐业枭，再不济也应该是因为某些原因睡不着的齐业裘。 根本没想到，竟然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冰冷领路人，据说来自什么很厉害的学院的贺瑾熙大人！ “贺大人——唔唔！” 墨箐甚至还没把一句话给说完，就被贺瑾熙急忙抓住，个头还没长起来的她被按着，整张脸都埋在了小兽毛绒绒的肚子上。 好治愈……她忍不住上手揉了揉毛绒小兽的侧面，却觉得怎么那么奇怪，不太像小动物的触感。 抬头一看，是贺瑾熙搂着小兽的手臂。 这下尴尬了。她没敢看贺大人的表情，只觉得在这个时代，哪怕同为女子，随意拉女子的手臂恐怕也很唐突。 要知道，她当初只是手贱碰了碰沈同裳的脸，就被狗血淋头地骂了好几次。 贺大人该不会要砍了她，再借口说是死地里找着的吧！ 【千盼万盼，过了小半年，殷烁终于将自己的意识安放到新的假身上。 这一具新的假身，她当初蕴养得不够久，因此强度比之前更低一些，只能留下一缕意识，且境界也只有煅骨境圆满的程度。 外貌甚至还比先前更小，是她尚且少年时的模样，稚嫩而灵巧。 说不准她的小箐在看到这副样子后，会稍微回忆起她曾与她度过的几百年点滴。 然后，在通过小黑兔子查看情况时，才发现，小家主她，又出门了。 赶早不赶巧，小黑兔子借机泄愤，又找机会踹了颜染两次。】 第125章 反差萌也是一种萌 “墨小友。” 即便隔着面具，也能看出贺瑾熙的脸色显然不怎么好，全然一副被发现了自己的秘密的样子。眼神中带了些许威胁，与怀中毛绒小兽天真的模样大相径庭。 “呃……贺大人，我也是无意……”墨箐尴尬地往后退了两步，刚要逃跑，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制住了行动，整个人悬空漂浮起来。 “先跟我来。” 没有任何废话的，贺瑾熙连口诀也不必念叨，仅用灵气力量造出无形囚笼，就这样拽着墨箐飞快地往自己的棚子跑去。 看来她真的很急，不想被别人发现啊。 自己怎么就做了这么个倒霉蛋呢。墨箐干脆盘坐在这个无形囚笼之中，好像坐马车似的。 外表看着最多只能两个人的棚子，一钻进去，便是一片新的地界。其中十分宽阔，家居齐备，还有专供修行的蒲团垫子。 贺瑾熙的随从阿遂正提着一两兽肉从厨屋出来，碰上自家主子抓着全队里最小的娃儿从外头进来，怀里还抱了只光看着就没什么杀伤力的萌萌小动物，双眼瞪得如钟摆，差点没松了手。 “主子！您怎么又收养了这种没用的低阶灵兽！” 阿遂连忙将兽肉放到桌头，鼓足了勇气拦在贺瑾熙面前。 “如何没用？你可仔细瞧见过，它多可怜，我碰到时，正在跟凶兽厮打，这柔软的毛发全沾了血。 可谓是血性十足的家伙，而且最要紧的是——” 贺瑾熙皱着眉头，左闪右闪，眼中露出平时没见过的光芒: “是它想跟我回家！” “主子！您见了每一只都这么说！” 阿遂拦得都快哭了:“府上已经有九十九只这样没有战斗能力的灵兽了，老当家的说了，您要是带够了一百只，她就将府中家仆尽数遣散，让您一个人去照顾它们。” 墨箐在无形囚笼里撑着脑袋，呵呵冷笑。她就说为什么明明贺瑾熙对她的态度不算好，却总是莫名亲切。 完全是跟她一模一样的毛绒控。 她甚至此时有个大胆的猜想，像贺瑾熙这样瞧着如此年轻，前途无量的蕴魂阶修行者，会主动应召参与这次死地鬼潮事件。 而且还来得那么急，生怕赶不上似的。 说不准就是想借机摸摸花浮原的妖族小幼崽。 唉，真是满满的私心。墨箐摇摇头。不像她，她可是正儿八经为了报酬和还人情来的，摸小幼崽这种事只是顺便。 “遣散家仆又如何，只要你还跟着我不就好了，我反正不经常留在府上。” 贺瑾熙抓着呆萌小兽，又悄悄顺了一把毛。 闻言顿时露出一张苦瓜脸的阿遂挣扎了一会，艰难说道: “主子啊，若不是老当家的嘱托我，您真当我乐意天天跟着您吗？ 就您这个性格，稍不顺心就要给人脸色，行事过于严苛也就罢了，还以同样的标准衡量别人。阿遂时不时就要苦恼如何备礼、登门、道歉，您要执意养它，那…… 那阿遂也不跟着您了！” 听得脸色越来越黑的贺瑾熙觉得自己应该没那么差劲才对。 “噗。” 忽然听到身旁传来笑声，她转过头，原来是听了全程的墨箐没忍住，捂着嘴还是发出了声音。 “那给你养！” 贺瑾熙略有些不舍地看了看怀里的毛绒绒，抓着它又蹭了蹭，最后恶狠狠地看向墨箐，警告道:“你今天什么都没看到，这只小兽是你自己找到的，知道了吗？” 那你倒是把它给我啊。看到了贺大人如此反差的一面，墨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直直盯着那只毛绒绒，眼神示意要摸摸它。 大概是同为毛绒绒控的缘故，贺瑾熙一下就心领神会，只好有些不情不愿地解除了灵气牢笼，将手中的小动物给交了出去。 看到阿遂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贺瑾熙努力想着自家府中的那九十九只，也罢，少一只就少一只吧。 “贺大人既然把它交给我，那相应的要给点养活它的东西吧。”墨箐挑了挑眉头。 她相信喜欢毛绒绒的肯定不是坏人，多提一点小意见，这位反差萌大人估计也不会发火。 “你这十来岁的小刺头，倒是知道踩着线讲话。” 贺瑾熙面具下的眼皮明显跳了跳，她随手一挥，堆得半人高的食丸跟毛刷、兽梳、彩带就一股脑倒在了地上。 食丸是吃的，毛刷和兽梳是给小动物整理毛发的，彩带是？墨箐想象了一下贺大人给小东西绑辫子的画面，实在太美，她不敢看。 …… 回到自己扎棚的地方后，同伴基本都已经醒来用餐。有几个迎着朝霞锻炼武技，据说是这样能吸收天地日月精华，墨箐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见她抱着一只小小的毛绒绒回来后，倒也不惊奇。 管是加餐还是什么，修行者们并没有互相干涉的习惯。 管才棋在来这里前的日子里，服用了母亲找来的天材地宝，迅速提升到煅骨二重，还在老实地稳固根基。 于是她的两个随从也不敢闲着，吃过饭后便回了自己的棚子，也开始冥想修炼。 齐业枭是个战斗狂，在飞舟上时没地方给她施展，昨天又要寻个地方驻扎。到今日，可让她找到机会去逮人了。 于是能跟墨箐一起吃早饭的，只剩齐业裘和韩玉嵘。 石头小篝火，配上一口黑不溜秋的铁锅，加上两把韩玉嵘自己带来的铁铲子。 材料则是从阿遂那里领来的，每人十斤灵米和五斤兽肉，以及十大捆青菜。 想用这点东西做出什么美食，简直难上登天。就在墨箐捏着被自己起名为半月的小兽时，韩玉嵘拿出了一瓶浅灰色颗粒。 据说是她专门为了吃饭而研制的调味料，世上绝无仅有，独家创作。 而韩玉嵘也的确没有辜负自己所说的话，经她之手制作的菜肴，的确比在边林城酒楼来得好吃数倍。 其中蕴含着奇妙的鲜味，还有恰到好处的香料风味，将兽肉与青菜的优点完美结合在一起，既有肉油的喷香，又能肥而不腻，一口咬下去，尾调透出阵阵清爽。 不过碍于材料的贫乏，韩玉嵘即便在厨艺上拥有天纵之资，也发挥不出十分之一。 墨箐想了想，从储物手镯中拿出了从颜染田地里偷摘的一排调味料。 八角香叶桂皮小茴香孜然花椒丁香甘草肉豆蔻栀子……俗称炖鞋底都好吃的配方表。 韩玉嵘本来正悄悄观察着两人用餐表情的眼睛顿时直了。 她还奇怪，明明齐业裘在吃的时候脸上止不住的吃惊，就是一个正常人吃到稀罕美食的样子。但墨箐仔细咀嚼时，神情却并没有多少变化。 现在一看，能拿出这么多她从未在任何典籍见过的调味料的人，平日里所吃的东西，肯定比这顿要美味得多！ 有了这些东西，还用忧愁自己的厨道还没开始就要走到头的事吗？！ 【正在给族人们卤肉的颜染正在放入一大包韩玉嵘这辈子也没见过的调味料。 凤生在旁边眼巴巴看着，时不时拉一下颜染的衣角:“阿母阿母，什么时候可以吃？” 真是个馋嘴的小鬼。颜染抽出一只手来点了点她的额头。 “这才刚下锅，怎么也要炖几个时辰吧。” “啊……还要那么久……” 口水都快掉到地上的凤生一脸失望，随手从衣服里掏出一枚桃子咬起来。 颜染突然知道自己给墨箐准备的水果，为何她总说从来没见过了。】 第126章 收服厨师一名 本来思考着如何让韩玉嵘心甘情愿地签下天道契约，像齐闻一样收入麾下。 一个拥有灵魂空间，妥妥主角模板的人，应该十分有骨气，对家族的归属感很强。 但墨箐又实在不是很想收韩家做附庸。 太没实力，而且墨家在边林城已经有了齐家和庞家这两个附庸家族，若是再收，管意笑恐怕是不同意的。 而事实却是—— “墨少主，玉嵘愿意加入墨家麾下，签订百年契约！” 个头小小的韩玉嵘干脆利落地从怀中掏出一张卷轴契约来，双眼炯炯有神，又厚又黑的眉毛更显得她忠厚。 不知道怎么的，光就这个利索地掏出了一般来说不会提前准备的卷轴，就让墨箐觉得……韩玉嵘打一开始就盘算着要加入墨家了。 “实不相瞒，家父病逝不过半年，母亲便许来一个白面男子做夫侍，次年生下了玉携，也就是我的妹妹……” 一听就是早就准备好的故事，拿来哄哄十五六岁的热血少年还差不多，但熟悉套路的墨箐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 大概就是爹死了，娘纳了新人进府，生了新妹妹，然后全家都宠妹妹，无视她这个老大。本来就看老大不顺眼，碍于她天资卓越，一直没办法下手，好在几年前这颗眼中钉沦为废人，这才给了大好机会。 韩家知晓死地的危险，故意将韩玉嵘推出来填补招募令，同来的另一个人，正是她唯一的朋友。 “玉嵘也是下了狠心，想赌一把墨少主的……识人之才。” 不愧是拥有主角模板的人，真会给自己贴金。墨箐听得有点气笑了，要不加这最后一句她就无条件收下这个未来的大厨神。 “墨少主还是不信任玉嵘吗？” 韩玉嵘小心地凑了凑身子。 “除了做几顿饭，你还有别的能力吗？”墨箐先伸手阻拦了欲言又止的齐业裘，含着不太和善的笑说道: “我家有特别能干的娘子，厨艺顶得上你百倍，如果你除了做饭一无所长，我为何要在家族给你添双筷子？” 韩玉嵘咬着唇纠结了一会，忽拽住墨箐的手臂，还没等她做出反应，两人已然身处在一片散发着微光的暗蓝色空间里。 “这就是玉嵘最大的秘密了。” 她躬身抱拳，看上去为了表忠心，确实把最大底牌都搬了出来， “此处的时间流逝十分缓慢，即便待上两个时辰，在外也只过去一刻钟。” 有必要这么拼吗？墨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就是觉得对方有点不会说话，想给个下马威，结果一个普通攻击把人家大招逼出来了。 “玉嵘依靠某些机缘巧合，已经走上厨道，利用特殊方式炒制饭菜，可增加各种效用。 只可惜，材料匮乏，技艺不精，至今……才做出了一道可粗浅提升悟性的菜肴。” 什么？你说提升什么？ 墨箐努力不表现出惊异的神情。 要说提升灵气、修行资质、意志力什么的，家里有个颜染在，连玄之又玄的真意跟仙种都能弄出来。那确实不需要多一个没法战斗的厨子。 但你要说悟性……那可就不是想提升就能提升的东西了。 有好些修行资质十分卓越，一看便能有所成就的天才，数十年后泯然众人，甚至落后于平均水准。 其实都是差在了一个悟性的差别。 体修暂且不论，灵修可是要领悟天地规则的。 对灵气循环和功法运转完全无法理解的话，哪怕是个五行相合资质，与她一样的天才，也只能在通脉境之前得意得意。 到了再之后，蕴魂阶的最后一个境界:生神境。仙种定然不会诞生在蠢笨之人的身上，因而悟性或许也是其中一道“考题”。 “但是墨少主请放心，只要有新的厨道材料，一年之内，玉嵘定能重新打通经脉，到时也可成为少主手中的一柄利剑！” 韩玉嵘见墨箐好像一直在发呆的样子，连忙发誓道:“我韩玉嵘愿断绝边林城韩家的家族印记，受万针刺心之痛、骨血剥离之苦、灵魂撕裂之恶。” 为了从那个死了爹，娘还不疼的家族脱离出来，韩玉嵘还真是拼了命。 虽然墨箐觉得极大可能是为了她家调味料来的。否则只是签个契约，又不用跟家族断绝关系。 估计是临时决定的吧。 好狠的心，活该你有灵魂空间和神秘传承，有这心思，就没有你干不成的事。 墨箐故作高深地点点头:“既如此，我们便出去铸契吧。” 说着，她看了看韩玉嵘，发现对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略带讨好地说道: “就是，此次韩家应召的另一个人，我的……我的……朋友，韩玉玳，希望少主您也可以收下她。” ……这个犹豫到涨红了脸的反应，墨箐好像在哪里见过。她第一想法:那人真的只是你的朋友？ 又一番拉扯，了解到这个韩玉玳先前因为与何家人打斗，被下黑手，损坏了灵根，修行举步维艰。两人也是同病相怜，一来二去熟悉过后，就成了好朋友。 韩玉嵘第二次发誓，自己一定会研发出能治好韩玉玳灵根损坏的菜肴，不让她拖墨家后腿。 搞得墨箐觉得这家伙的发誓好像没什么含金量。 但好说歹说，是个人才。 为了这个人才，把她那个友人以上，恋人未满的“朋友”也招揽进来，未尝不可。 从灵魂空间出去后，果然时间被缩短了很多。在齐业裘看来，就是韩玉嵘抓住墨箐以后，两人原地发愣了一小会。 就这发愣的一小会，墨少主不仅摸清楚了韩家两人的底细，连契约要铸成什么样子的都想好了。 齐业裘再次想开口，就被不知道哪里伸出来的手，用一枚小果子堵住了嘴。 “阿裘，你跟韩玉嵘那个家伙不同，是不可能以同一种方式加入墨家的。” 齐业枭浑身有些狼狈，眼神却光彩依旧，甚至更加明亮。她的笑容中带着一族长辈似的威严，容不得任何冒犯。 “死脑筋，我要是有个妹妹，巴不得打包送给阿箐了。” 管才棋咬着同款果子在旁边说风凉话，刚刚就是齐业枭忽然闯进来把她揪着非要主持公道，给她跟另一个煅骨境修行者的随从判胜负。 搞得她都不太懂了，整个边林城还没有谁敢这样随意拉扯她，自来熟……还总是那么信心满满。 完全没有把她少城主的身份放在眼里。 “跟着阿箐，那可是前途无限。” 齐业枭冷笑着瞥她一眼:“哦，少城主非家族中人，又是独生女，的确是干得出卖妹妹的行当。” 嗯？怎么突然换了称呼！管才棋瞪了瞪眼，她都四十多了，真要跟这个二十出头的小辈计较吗？ “喂！阿枭！你别不理我啊！” 齐业裘觉得自己应该是这几个人里最惨的那个。 【韩玉嵘和韩玉玳的相识，还要从五年前讲起。 那时的韩玉嵘刚刚沦为废人，就连族中随意一个体修，都能嘲笑欺凌她。 对堵塞的经脉，散去的修为毫无头绪的她，陷入了深深绝望的时候，某个傻小孩递过来一张芝麻饼。 满脸傻相的小孩儿说:“娘亲做的芝麻饼最好吃了，她不在了，玉玳就自己做，一样好吃。少主不要难过了，吃了芝麻饼就开心了！” 出生时因先天不足，又不知为何接连发烧了十来天，将人活活折腾成了傻子。就这样，韩玉玳虽然身负灵根，却修为进展迟缓，没能学会一个法术。 因而在韩家，她比韩玉嵘更早被称为废物。 韩玉嵘自嘲地笑了笑:“什么少主，现在玉携才是少主。你要吃糖就找她去，我没空陪傻子玩。” 原以为这样过分的话语，就能刺痛本就不聪明的韩玉玳的内心，让她老实地离自己远一点。 根本没料到，傻不愣登的小孩每天雷打不动地烙三张芝麻饼过来，一日三餐，净吃这个。 她说:“我只认你一个少主呀！” 她说:“因为玉嵘是好人，没有欺负过我，还给我糖吃！” 她说:“大家都不愿意吃我的芝麻饼，但是玉嵘愿意！” 这个瞧不懂脸色的痴儿……韩玉嵘咬着芝麻饼，忽然不太敢直视那张笑得傻兮兮的脸。 所有人都嫌弃她，唯有韩玉玳这个笨蛋，整日整日就知道缠在她身边。有一份源自于落魄苦难中这抹温暖的种子，在韩玉嵘的内心悄悄扎根生长。 机缘巧合之下，她的血滴落到自己脖间的挂件上，此物竟然与她的灵魂相融合，诞生出了一个神奇的空间。 原来这之前堵塞经脉时所散失的力量，都用来填补给这个挂件，并不是真的沦为废人！ 在这其中，有一道声音，指引着她寻到了厨道传承。 有了这份奇遇，韩玉嵘立刻着手研究这份传承，终于研制出了拥有特殊效用的菜肴。 她没有先给自己的经脉重新疏通，而是每日投喂韩玉玳，试图让她的脑子变回清醒明朗的状态。 即便她心中隐隐不安，变得聪明的韩玉玳会像别人一样抛弃她，嘲笑她是个废物。 很快，那个痴傻呆笨的韩玉玳就慢慢变回正常人的样子，甚至比大多族人还更聪慧一些。不多时，她就获得了家族的看重。 本想就此离场的韩玉嵘安下心，开始全力为自己疏通经脉。 却又听说韩玉玳被人算计，损坏了灵根，今后修为进境怕是举步维艰。 从家族的明日之星一下子跌落回废人，韩玉嵘明白那会有多难受。 她赶到时，韩玉玳的屋中一个人也没有。走近时，手腕一下子被紧紧抓住。 韩玉玳脸上依然挂着傻傻的笑:“现在，我也体会了一遍玉嵘的经历，真好呀。” 韩玉嵘摇摇头:“这有什么好的，我看你脑子还没好全乎，我可不会做什么芝麻饼给你。”说着说着，把带来的芝麻饼往背后藏了藏。 谁知道韩玉玳拉着她的手，眉眼弯弯，好像个撒娇的小孩似的:“好就好在，现在我跟玉嵘又一样了。只要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吧。” “真是胡闹……”韩玉嵘嘀咕着，甩出藏在背后的芝麻饼:“好了，给你，亲手做的。” 与这般轻松的表面不同，韩玉嵘内心有些挣扎。她知道城主府的招募令，韩家是一定会把自己推出去的，她也偷偷打听到，应召之人中有自己平日里接触不到的墨家少主墨箐。 她已经打算主动加入墨家麾下，将韩玉玳治好后安排了在家族的后路。 可现在韩玉玳又成了废人一个，在韩家一定会像以前那样受尽白眼和欺凌。她放心不下。 若是墨少主能将她和玉玳一同收下……那么，这个灵魂空间，所谓的底牌，暴露出去又何妨呢？ 那块热乎乎的芝麻饼，即便到了如今，对韩玉嵘而言，依然拥有不可被轻易估量的价值。】 第127章 两族汇合 大约又在野林中住了六七日左右，众人都已经习惯扎棚煮食的生活。每七日可去向阿遂领取食材，而下一份封脉丹则要初入死地再离开后才会分发。 由于众人大多都是家族修士，在家中一向有凡人供养，厨艺极差者不算少见。吃那种东西，恐怕还不如啃点林中野果来得健康。 墨箐拿出大份大份自己的食材，使唤韩玉嵘炒菜做饭，做足了大家伙包括贺瑾熙的份，再出面一个个分发。 刚被收服的韩玉嵘自然是任劳任怨，加上有许多食材都是自己不曾见过，十分新奇的，出于探知欲，她并无不满。主子拿手下的东西借花献佛，在这个世界也不少见。 直到墨箐利用这些美味佳肴，与某个修行者周旋一番后，将韩玉玳拉到她面前时，她顿时热泪盈眶。 “就这点小事能感动你啊？等回到墨家，吃了我家娘子的饭菜，不得打算为她做牛做马？” 墨箐摇了摇头，一脸鄙视。 好歹是主角模板，怎么搞得好像路边喂一口肉汤就摇尾巴的流浪小狗？ 还有那个韩玉玳，明明是个精明的家伙，却在她讨价还价时，装出一副弱小呆傻的样子。 这两人……墨箐又打量了她们一次，微微叹气:韩玉嵘在这家伙面前，怕不是只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 那天从贺瑾熙那里得来的毛绒小兽从满是雪的灌木处跳了出来，粉白的毛发间沾满了水的结晶，甩了甩大尾巴就跑过来蹭蹭墨箐的裤脚。 “半月，又偷偷出去给自己开小灶了是吧？”她弯下腰，将胖乎乎的小狐狸给抱起来。 要是没有天道给的探测技能，她根本看不出来这竟然是一只狐狸！ 毕竟它胖得惊人，耳朵又没寻常狐狸那样阔大，看起来更像长相怪异的水豚。 [赤火狐:母，中阶上品灵兽，幼年期，境界聚气一重] 探查出这个信息时，她就已经有些懵了。按理说中阶上品灵兽，除非遭遇什么特殊伤害，否则出生即有聚气十重境界。 难怪贺瑾熙和阿遂都没看出它的真实身份，还以为是低阶灵兽。 况且赤火狐，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是橙红色之类的吧？怎么这只就粉白粉白的？ 实在好奇，她又默默查看了被隐藏起来的琐碎信息。其中的“血脉不纯”和“封存意志”让她更恍惚了。 这么说，半月不是纯种的赤火狐，她的某个亲方品种还不一样……按照颜色来找的话，墨箐猜测是雪狐之类的。 至于封存意志，这个莫名其妙还没办法继续深入查看的词条，也让她一头雾水。 不过贺瑾熙说的倒也不假，半月的战斗能力在低阶灵兽中应当是最强的。时不时见它叼着比自己体型还大几分的死兽，就那样欢快地迈着小胖腿跑过来。 她伸手给半月顺顺毛，它也乖巧地张嘴打哈欠，撒娇似的扭动自己毛绒绒的身躯。 齐业裘撑着脑袋，半合着眼看着舒服到吐舌头哈气的半月，自己也低声哼哼着。 来到死地边缘这么久，就属她好像没有任何收获跟趣事。 大族姐跟少城主开始变得关系暧昧。四十好几的管才棋特地在这冰天雪地里翻出来几朵顽强开放的小花，硬是亲手做了个花环出来，送到齐业枭面前时，还被嫌弃了一番。 “我可是女子，不须妆点自己就已经十足出彩，你这是哪里学来的歪把戏？”齐业枭当时是这么说的。 不过最后两人还是和好了，不如说也没真的闹矛盾吧。 另一个同伴韩玉嵘，被墨少主收入麾下不说，自打她的朋友韩玉玳加入，她炒菜做饭是更加殷勤。两人那股腻歪劲，也就本人完全意识不到。 就连什么都不缺的墨少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逮来了一只胖乎乎的粉白小兽。整天捏着它，那是爱不释手，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温柔都快化成水了。 而她，齐业裘，除了修为莫名增长迅速，已经从聚气八重进展到九重之外，就没有别的收获了。 好在其余队伍的修行者们跟她情况相似，甚至还没像她这样有所提升……不然，她可就要心里不平衡了。 在野林生活的第十日，从天空陆陆续续驶来十几艘形态各异的飞舟。它们纷纷降落在靠近死地的各个方位，从上头走下来许多修行者。 每一艘飞舟的主要拥有者，也就是一支大型队伍的领路人，看上去面貌年轻，目光却透出一股子苍老。 墨箐一边把玩着半月的耳朵，一边将探查范围扩大。 没有例外，都是蕴魂阶强者，修为都在融灵境后期到采魄境中期之间。年纪则皆不少于一百五十岁，其中更有些许已然两百岁出头。 现在看来，才三十多岁的贺瑾熙，简直是天才中的天才…… 从另一个方向而来的则是以真身示人，从花浮原，经过炙州边缘，一路驮着众多小辈们飞来的妖族。 相比起人，墨箐肯定是对妖族更感兴趣。 由一位本体庞大的鸟妖，带领五至八个小辈，统共十六支队伍，恰好与人族这边相对应。 降落在贺瑾熙这边的妖族是一只巨型白头雕，眸光锐利，看似柔软的羽毛如钢铁般坚硬，双爪落地时在地面勾出可怖的痕迹。 等背上的那些妖族小辈们也都落地后，她才化为人形。是一个模样俊秀，表情严肃，跟贺瑾熙气质上还挺像的女子。 随后妖族小辈们也纷纷化形，从小狗、豹子、乌鸦、老虎、蝾螈变成了个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看得墨箐痛心疾首，又抓了抓半月的后背顺顺毛。 不管怎么说，这是人族要配合妖族做调查，为什么不能是人族变成妖形以示尊重，而是妖族化成人形呢？ 由此，两族相汇。 鸟妖前辈挥手下去，让小辈们自己去选择跟随的人族队伍，切记要选择靠得住的。 大概平日里很少见到人族，妖族小辈们的眼神十分纯净，左挑挑右选选，有三个瞧上了带着小狐狸的墨箐这里。 前辈挥散其中两个，将看起来最为弱小胆怯的小豹崽留给了她。 “不过十岁又三，就达到如此境界，你这小家伙真不简单。”鸟妖前辈往前推了一把小豹崽，眼中露出几分笑意。 ……果然在那些蕴魂阶的前辈面前，自己隐藏到只剩煅骨一重的修为根本藏不住。 墨箐像顺小动物脾气似的揉了揉小豹崽金灿灿的头发，正要表示自己会好好照顾她时，鸟妖前辈就随性地走了。 她扯了扯嘴角，这么看来，这位前辈的确跟贺瑾熙是同一种人。 【颜染自从知道，将灵气注入土地，可以迅速肥沃土壤后，就总是借着锻炼的名头，把凤生叫过来给她的田地施肥。 大冬天的，非应季作物容易冻死，于是她在压榨小凤生之外的时间画了个大棚图纸。墨泉音看了半天，小心地问起颜染收徒吗？被笑眯眯地拒绝了。 培育好的速生作物，加上灵气蕴养，生长极快，颜染基本每五天会去割一些香料回来。 这一去还不如不去。 小半个山头的作物，每一种都多出几个坑坑洼洼。料想除了墨箐，也没人敢来动这些东西。 当颜染提着一大袋子收获回来的时候，明明看不清脸，族人们却都感受到了其中的低气压。】 第128章 进发死地! 小豹崽妖如其名，叫金皓，一头灿烂金发，其中夹杂着好像挑染的深棕色发丝，人形瘦瘦巴巴，眉眼低垂，好像总在受委屈，全然一副未成年的小少年模样。 墨箐稍微探查了她一番后，决定再也不以貌取妖。 以为是妖族小崽子的金皓，实则年纪三十出头，修为通脉境二重，在妖族中也算进境速度快的。 修行是为了长生，而妖族比起人族，天生就有寿命和体质的优势。 不论是什么妖，寿元都能超出一百二十年，而普通凡人却只有短短七十载。 人族修行者，踏入聚气境后，将增加三十年寿元，修至聚气圆满，再加二十年，才堪堪达到了一个普通妖族的寿命水准。 踏入通脉境后，每跨越一重境界，就能增加五年寿命，修至通脉圆满，即能活上一百八十年。 到了煅骨境，脱胎重造，每跨越一重则增加十年寿命。由此，煅骨圆满者可活三百年。 可惜大多数修行者终其一生或许连煅骨圆满都抵达不了，就更别提后头的蕴魂阶了。 听说蕴魂阶强者，寿命皆在四百年起步，八百年以内。 看起来三个境界共三十六重，却一共只增加了五百年寿元，也不是多厉害。但要知道，长生不老本就是忤逆生灵结构命数的事情，越是强大之人，越会被法则制约。 因而，蕴魂阶强者，能够活到八百岁，就已经是极限了。 再往上的尊者境，整个徵州都捞不出来一个。自然也无从得知那般强者，能活上多久，更遑论这之上的仙人境了。 而妖族只要天资血脉都不差，修炼得当，想活上五六百年，还算轻松。 占尽了优势的妖族之所以还没能吞并人族，大概就是因为太难出现高端战力。 妖族修行缓慢，大多种族对血脉等阶有着严格限制，到了不允许异族通婚的程度。加之不少血脉纯净强大的妖族，子嗣艰难，就更没法在短时间内培养出高阶战力。 这相互平衡之下，千百年来，两族之间的关系还不算太糟。 回过神来，一众修行者已经站在距离死地不足一寸的地方。 死气升腾，萦绕在空气中，显得邪魅诡异，仿佛下一刻就要涌来，侵蚀人的心脉。 墨箐摇了摇小玉瓶，里面一共有三颗封脉丹。想必是担心有人在死地遭遇不测，迫不得已动用法术，调动体内灵气。 她倒出其中一颗，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体内经脉霎时被一道屏障封锁，灵气在其中缓缓流通。这道屏障十分脆弱，只需要稍微调动灵气外溢就能冲破。 “这些日子，在飞舟上讲学的内容，大家都记住了吗？” 修为最高的那个领路人声音低沉，不大，但偏偏就能传入不同方位的每个人耳中。 众人点了点头。 墨箐这才回忆起，在飞舟上时，贺瑾熙每日会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讲学。讲的也就是到死地的注意事项，以及关于鬼潮和这次事件的详情。 鬼潮是无声无影的，通常以百只小鬼为一团出没在死地外层。到了内层，小鬼数量便会开始倍增，直至见到它们的统领——极阴幽鬼。 而此次的调查，其实就是为了找寻内层中，通往极阴幽鬼老巢的道路。 鬼潮行路，与普通地界还不一样，须要走同样的路线，才会眼前开阔，显出一条隐藏的道路。 若不是这样的话，只需派遣几个强者前来扫场子就是，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墨箐了然，难怪她探测时，某些灰白色的小点，忽然就消失不见。原来是踏上了隐藏的路，难以侦查。 修为越弱小者，越容易被鬼潮盯上。 这也是为什么除去煅骨境强者外，还需要另外招募城中家族修士，并且将标准降低到只需要聚气七重以上的缘故。 说得难听点，就是起到一个诱饵的作用。 她看了看自己的队伍。 韩玉嵘和韩玉玳，聚气八重刚好。 齐业裘，聚气九重。 齐业枭，聚气境圆满。 妖族金皓，通脉境二重。 再看看管意笑那边，两个随从分别为聚气九重和十一重，并没有被妖族挑选中。 看来她们这边，是很有可能被鬼潮缠上了。 为首的领路人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散发出力量，给每个人的额头处都添加了一个临时印记。 “若是突逢危险，万不可惊慌，也不能鲁莽行事。众位都是两族的新生花蕾，折在此处并不值当。 需求助时便打碎这枚印记，自有领路人会前去相救。” 这么一看还挺人道。 墨箐点了点头，摸摸额间，果真有微小的凸起，只需意识转动便会自己破碎。 “第一回搜查死地，为期十五日。众位这便出发吧。” 领着身后的四人一妖，墨箐踏上了弥漫着死气的紫黑色土地。 一经踏入，沉重诡异的气息在耳边尖啸了几个瞬间，脚边立刻就缠满了缓缓蠕动的阴森死气。 不过因为服用过封脉丹的缘故，这些死气找不到入口侵蚀内里，只不过带来些许不适感而已。 老实说，她还有点兴奋。 这相当于小说主角下副本吧？如果是原书的傅真武或玄华来到这里，估计能分分钟找到极阴幽鬼的巢穴，顺手捞一趟好处。 只可惜……墨箐慢步走着，一点一点带着身后随从深入死地。她遗憾地想着:我就是一个书里早死的炮灰，多半是没有那个福气了。 能找就找，找不到就算了。 她还是很看得开的。 【墨家的两只小岩熊如今也长得可大，足有少年人的高度，修为也达到了聚气十重，连带着有了成熟的熊样。 开始学着跟墨家人对练的小岩熊们时常鄙视整天只会露肚皮给小主人顺毛的条纹，说它真是只懒虎。 条纹可不管这些，它眯着眼睛，在冬日的阳光下倒过来躺着，好像个等摸的小猫咪。 又学了半个时辰就受不了的凤生偷溜出屋子，挠了挠条纹的肚皮，紧接着它就发出讨好的浅浅吼声。 小岩熊们不忿地低吼着:你真是丢大主人的脸！每天就知道诱惑小主人玩物丧志！ 条纹不以为然:有本事你们也天天让小主人摸摸呀！ 卧在凤生肩膀上的斑点:……三头傻大个。】 第129章 小鬼会话 整片死地为稍微有些椭圆的不规则形状，恰好将花浮原和徵州相贴的地方尽数占据。墨箐越是深入其中，越是觉得它十分广阔，面积大约有五六个灵玄山脉那样大。 这样大的一块地方，生灵却不能栖息生存，光是想想就让人心痛。 她侧着眼，用余光看向金皓。 不是很擅长交际的豹妖手中拿着状似圆盘的发光物体，其中飘出一道丸子似的光点，一直在领着众人往某个方向走。 那是独属于妖族的，类似于引路魂灯的东西。只需要将失踪者的贴身物件中的气息传入这个“指灵盘”，就可以顺着指引找到目标。 再不济，也能退而求其次，找到携带目标气息的物件或生灵。 用于在死地的这次任务，可以说几乎算是不可或缺的道具。 探查死地这件事，本来就是该两族共同努力，但花浮原那边并不舍得将为数不多的适龄子嗣全都带出来冒险。 于是才导致了大多人族队伍并没有妖族助力，也就只能是充数，看看人多势众，能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死地之中并没有花草树木，不是上辈子西方童话的那种黑森林。墨箐观测了许久，也只找到几个迅速消失的灰白小点。 这其中越是往里深入，死气就越发浓郁。从一开始只蠕动着地缠住脚，到半个身子都变得沉重起来，无形中被压迫。 先前尚且看得清一些前路，但才走了这么一会，从边缘地带来到死地外部后，弥漫在空中的淡紫色雾气就开始干扰视线。 湛蓝的天空开始被遮盖，一经进入此地，就不识白天黑夜。于是众人额头上的印记，又起了作用，在十五日结束后，它会发出淡薄的热意，提醒众位离开。 墨箐最后再看了一眼尚且算得上清晰的身后景象，比起那时碰见的恶心的煞气，这些死气在她眼里变得并不怎么可怕。 在她脑中地图里，大多数队伍已经进入到死地外部，而少部分，大概是冲着走过场来的，一直在边缘徘徊。 灰白色小点果真在有人出现后，便接连消失不见。 在这样不见天日，时间颠倒的地方不知走了多久，一行人根据指灵盘的光点来到巨大的黑影面前。 初见时看不清，还以为即将展开战斗，凑近了才发现，原来就是一块破裂的岩石。 光点在岩石边缘的某个地方绕了绕圈，看来是有收获。 金皓眼中绽放出兴奋，口中发出低沉的兽吼声。正当她准备走上前去时，墨箐抓住了她的肩膀，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大概是因为众人行走，过去了蛮长一段时间。灰白色小点，也就是小鬼们认为这次前来的并非强者，于是又放松警惕再次陆陆续续在各个方位出现。 在这岩石之后，仅三尺的距离，正好有一团小鬼。 外形各种歪曲旋转的小鬼们聚在一起，有几只扮演篝火，有几只扮演碗筷，还有几只，正学着提笔写字。 跟想象中阴森邪恶的模样很不同，墨箐想了想，施展入夜深的武技部分只需要配合呼吸和行动，不必调动灵气，倒是可以试一下靠近些。 她嘱咐几人都留在原地，不可随意离开，便屏气凝神，收敛生息，缓缓消失在淡雾之中。 金皓持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人族徵州方言调调，这才慢慢讲出了跟众人组成一队后的第一声招呼。 对她来说最为亲切的人族暂且离开了，一下子像是没了倚靠，她也只得硬着头皮跟别人拉近关系。 “原来你会说人话啊。”齐业枭惊讶地瞪圆了眼。 金皓立马又缩了缩身子:“挥、挥的，挥一掂掂。” 齐业裘无奈:“大族姐……” 管才棋则是差点没忍住，捂着嘴努力不笑出来。 一直就没注意金皓跟自己对话用的是妖语的墨箐已然悄悄靠近了小鬼们“聚会”的地盘。 本来是没指望能听懂的，但她意外发现，这些小鬼们用的语言与金皓很是相似。 一个感觉不太可能的猜想在墨箐心头浮出……该不会，那么奇怪吧？ 百来只透明身躯，环绕着淡紫色光点的小鬼对着“篝火”手舞足蹈。拉扯着对方不成形的小手，气氛一派欢快。 它们嘴里发出有规律的吼声，时而又化为蚊子般的低鸣。听在墨箐耳中，这些普通人族所不知的语言，连接成了一首歌颂首领的歌谣。 连续整齐哼唱了三遍后，小鬼们飞散着，竟然各自还有更要好的朋友。 如此一看，仿佛跟人与妖两族，差别并不大。 胖小鬼坐在扁凳子小鬼的身上，一张巴掌大小的脸上竟然还带着惬意的神情。 “嗷呜呜嗷嗷呜哇哇！”今天有好多新师傅要来！ 坐在宽凳子小鬼身上的瘦小鬼也十分高兴: “嗷哇嗷嗷，咿呀嗷呜嗷呜呜呜哇！”大王好，给我们请了好多师傅！ 墨箐:…… 请？怎么感觉它们口中的师傅，就是那些失踪在死地的妖族呢？ 严肃小鬼没有坐任何一个凳子小鬼，皱着小拇指厚的透明眉毛，两只小短手一把按在了胖小鬼和瘦小鬼的额头上。 “嗷呜嗷呜呀，嗷呜嗷呜哇哇咿呀哈！”你们真笨，那些家伙是来抢我们师傅的！ 两鬼震惊:“嗷呜哇？”真的吗？ 百来只小鬼们瞬间又乱成一团。 扮作凳子的小鬼、扮作篝火的小鬼、嬉戏打闹的小鬼以及那两只胖瘦小鬼，纷纷尖叫着绕起圈圈。 被这团小鬼彼此拉扯甩到的地方，岩石皆染上污浊气息，化为齑粉，土地则开始加速释放死气。 导致这一阵细看之下怪可爱的小旋风，变成真正的“妖风阵阵”。 听起来阴森可怕的鬼啸声，呼啦呼啦的，仔细听去，其实就是说得很不标准的妖语。叫唤声太多，让人都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 墨箐觉得自己那么警惕，有点浪费了。就以这些小鬼的智商，稍微聊一聊，还不得让她忽悠瘸了？ 哦，瘸不了，它们根本就没有腿。 【颜染正打算用融血感应质问一下墨箐，为什么掏她的田地。但走进里屋，瞧见在遮挡住的地方露出来一张兽皮卷。 [原来某人也有不会做的菜，做不出来还闹气，真幼稚。好吧，这次出门看看能不能给她捞个厨子回来。省得没眼睛的死闷骚每次创新，都气得跑去田里睡觉。] 再往下翻翻，发现类似的兽皮小卷还有很多。 里面记录了每个族人的喜好和特长，修行该如何教导、不爱做功课该如何管教……就连来到墨家不过快半年的她，也拥有一份详细资料。 比起一族之长，的确更像是“一家之主”。 算了，看在娘子这么勤恳认真对待每个族人，是个好人的份上，挖田的事情，她就暂且原谅一下吧。】 第130章 这玩意好像有用 不停旋转的小鬼旋风吱吱呀呀乱叫了许久，墨箐只不过分神往身后看了一眼，再回头，竟一点痕迹也见不到了。 配合死地恐怖阴暗的气氛，阴风吹过发出呼呼的响声，不免让人有些背后发寒。 她皱着眉头，展开探测，附近的灰白色小点都已经不见。 但更糟糕的是，象征着同伴的那几个不同颜色的小点，也全部消失了。 …… 在墨箐离开的一刻钟后，组合在一块的伙伴们皆是围着金皓打量。 她们平日里没见过妖族，之前有许多大前辈在，不好那么直接，现在就好，想看多久看多久。 倒是苦了金皓，她本就是个胆怯软弱的性子，此时更是瑟瑟发抖。 “听说花浮原的大首领就是豹妖族，你跟大首领是什么关系？” “等我突破了通脉境，一定要找你比试比试！” “看你不太像会主动来这里的人……啊不，妖才对。” “花浮原都有什么好吃的？” “妖也用货币吗？还是以物换物？” 几人围着她问道起来，绕得有些晕，金皓只好捡几个好回答的说。 “我四，搭首领，族人。” “来遮里，照我妹妹。” 话语实在太不熟练，金皓也不知道她们能理解多少，心里欲哭无泪:早知道就多认真一点学人族语言了，现在该用的时候用不上。 众人很是咀嚼了一番这几个合起来听得十分生涩的句子，努力理解后，才终于是明白了。 尽管金皓说人语时不太标准，又断断续续，但众人还是觉得新奇，拉着她开始讲徵州的事情。其中大多数，又都是边林城的趣事。 要说到边林城，以及这最近的趣事，指定是少不了遮盖着神秘面纱，实力强悍的墨家。 几人眉飞色舞地讲着城里说书人对墨家内部的猜测，有一两个对不上口的地方，就立刻瞪着眼说自己的才是对的。 听到刚刚离开的那个年轻人族正是墨家少主时，金皓心里感叹:“果然每个大家族的继承人都得学多门语言，那位就能流畅的听懂她讲话。” 聊得正开心时，忽有好几阵紫黑色的旋风朝着这个方向缓缓包围而来。等众人警惕心起，准备进入战斗时，有一股迷烟缓缓袭了上来。 药效发挥极快，才不过一个瞬间，触及迷烟者，皆有一种脑中空悬的失重感，眼皮子不受控制地往下耷拉，这一闭，就昏倒在了地上。 唯有齐业裘勉强多撑一瞬，赶着这一瞬，将额头印记破碎。 随后，几道旋风聚合到一起，裹着众人走出一个奇怪的字形后，消散在毫无生息与波动的死地。 等墨箐赶回来时，贺瑾熙也已经抵达。 不过三尺距离，她大跨一步的路，竟然都没能察觉同伴的消失。鬼潮的无声无息，她算是见识到了。 “还是来晚一步吗？” 贺瑾熙眉头紧蹙，四周张望。在死地无法调动灵气，因而灵识的覆盖范围也大大减少，让她十分不适。 “贺大人。” 见整支队伍只剩下墨箐一个人，贺瑾熙心中就更有些不快。 看来鬼潮敢于在血肉阶修行者面前现身，并不是因为彼此半斤对八两，能不被剿灭，而是拥有就连煅骨境都能悄无声息掳走的能力。 如此看来，这么狡猾的鬼潮，一时半会想剿灭它，又要从长计议。而时间拖得越久，就越不能保证失踪者的安全。 “你先跟我出去吧，是我们低估鬼潮了，血肉阶在它们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贺瑾熙看向她，准备抓住她的后领一起带出死地。 不料墨箐摇了摇头。 “我有些许把握。”她笑了笑，心里的已经有了一个计划雏形。 她可是答应了齐家和城主，要保那三人安然无恙的。要是就这么回去了，不得被脱层皮吗？ “少年人有血性是好，但现在不是你逞强的时候。” 显然把对方当作小孩，贺瑾熙满脸不信，不听她再讲，就要抓着带回去。 手一伸，竟然抓了个空。 “半月就托贺大人再好好照顾一段时间了！” 墨箐的身影竟在薄薄的紫色淡雾中悄然消失，只余声音还留在空气中。 “这小子，真不要命！”贺瑾熙咬牙暗骂，还是不放心地又四周探去，还真发现不了她的踪影。 …… 一直没试过在蕴魂阶强者面前施展入夜深的第二层，这回逮到正当的机会，墨箐自然是想试试的。 灵气冲破屏障，运转流通于全身，心中默念法诀，依照第二层:隐入浅夜的技巧方式包裹全身。 不愧是家族祖传的顶级身法，第二层境界是连生神境强者都能轻易瞒过的水准，实在好用。 想到那天玄蒙教的教士提到，墨家已经不复三千年前的辉煌，并且中层断代。 她有预感，上代家主一定知道些什么，初代家主又大概率跟灵符宗有过什么牵扯。原书中炮灰到只作为废墟秘境出现的墨家，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嘶……” 一股死气冲入经脉，仿佛被水淹没的沉重感瞬间席卷而上。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几乎抬不动半点。 看来领路人们还是说轻了，照这种情况，她这个煅骨十重况且如此难受，聚气境哪还有命撑两天？ 她盘坐下来，运转体内灵气，生息力量将死气隔绝，试图驱逐入侵者。但其黏腻超出想象，使蛮劲推不行，慢慢拉动也不行，总之软硬不吃。 又试着调解了大约一个时辰，仍然不见成效。 墨箐叹口气，正打算起身，习惯一下，撑个两天再吃一枚封脉丹就是。 体内煞气却突然从某个角落疯狂涌动，与死气彼此缠斗，几乎要震断她的经脉！ 血红色的气息从皮肤的每个毛孔外溢而出，原本毫无生息的死气像是一下有了情绪，竟纷纷上前，试图将煞气尽数拔除。 并不知道死气能隔绝煞气的墨箐只觉得突然之间，身体变得一团乱。 但又不过一刻钟时间，隐藏在她体内的大部分煞气竟然真的被死气强行抽离出来。被紫黑色气旋包裹成圆球的模样，看着甚至有些搞笑。 剩余的小部分煞气则因为大势已去，偃旗息鼓，又默默藏回了宿主的体内。 大约是因祸得福。墨箐甩了甩手脚，方才的沉重，以及死气缠绕双腿的湿黏感都消失不见。 这些“有点脾气”的淡紫色雾气居然都开始绕着她走。 感觉……很有效果。墨箐看着封印住煞气的紫黑色圆球，脑袋里又开始天马行空。 这玩意该不会能当除虫剂、不是，除煞来使吧？ 【通过融血感应，颜染察觉到，自家娘子的体内，那股品阶极高的煞气又开始发作。 为避免又把人整昏迷，创造那种自以为是的心魔。颜染拉扯住红线，想着附近有什么就用什么吧。 暂且用自己的特权加强了部分死气封印煞气的能力，虽然不能根治，但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里，它们都无法再作祟了。 想到这些突然出现的煞气，她就有些忧郁起来。 按理说上代天道使者已经以身补全裂缝，将煞气尽数祛除了，不应当还有余孽才对。 若留存太多，人间无法自行处理，她就只得下场，亲自扫除这些来自域外的垃圾。 想本分种田一辈子的愿望怎么就那么难呢？ 某个无脸农民扛着锄头叹了口气。】 第131章 鬼大王还是个孩子 污浊的紫黑色雾气越来越浓，有一道身影掠过众人，只留下一句“粉碎印记，跟着领路人离开这里”便消失不见。 那样快的速度，除非是蕴魂阶强者，否则便是调动灵气加速己身。 有几支已经快要进入死地内层的小队都碰上了这道身影，不论她是前者还是后者，皆说明了死地的危险性。 因而很快就有许多队伍回到各自驻扎的营地，准备起返程事项。这么一来，看着果真是来走个过场。 贺瑾熙寻了几个队伍回到营地后，第一时间向长者领路人报备此次事件的不可取之处，却反而被拍了拍肩膀，叫她看向身后。 已有不少队伍被各自的领路人带出死地，仿佛是有人前来提醒过。 看来墨箐那小子，也有几分能耐在……贺瑾熙心情复杂。她也就粗略看出，这总被戏称小少主的墨家子，顶了天也才刚成年。 有这般实力，面对未知沉心静气，同伴被掳也激扬血气，可进可退，游刃有余。 她勾着唇角笑起来，如果墨箐能如本人所说，有所把握，那院长交托的任务，倒也不难完成了。 …… “——啊嚏！” 愈发浓郁的紫色雾气嫌弃似的离飞速前进着的小少年又远了些。 “什么意思啊，死气也讲卫生？” 不错，那道提醒众人离开死地的神秘影子，正是墨箐本人。 似乎是预感抓了人会引来更强者，许多地图上的灰白色小点都很快淡化下去。墨箐赶时间，调动全身灵气加速，去追赶离自己最近方向，还迟迟未能消失的小鬼。 距离还差区区五尺，墨箐定眼看去，是百来只小鬼老老实实听着训诫。 有个稍大的小鬼像教书师傅那样，用透明的小尾巴左右踱步。 仔细一听:“你们的功课不做好，师傅们怎么会开心？” 小鬼学生答:“我们去给师傅们找肉肉了！” 排排坐的小鬼们整齐地点头，个个乖巧。 鬼师傅深深叹了口气，又摇摇头，并不作声。 随后又是普通地说教些有关学堂规矩，功课详细的事情，众鬼们一哄而散，又像是想起要回家，紧紧抱团。 伴随着小旋风沿着特定路线颠来倒去，有一道悬浮于雾气之中的路忽然出现。趁着群鬼涌入其中，施展着入夜深的墨箐也悄悄跟在最后跃上前路。 “……死气，变稀薄了？” 隐藏身形的墨箐刚一踏上新的土壤，就敏锐地察觉到，虽然依然是死地，但这其中的死气浓度，甚至远不如最外层。 此处的道路弯曲，分叉口极多，又有许多岩石遮蔽视线，反而让墨箐更有利于跟随在那群小鬼身后。 她一面行走着，一面探测起这张陌生的地图。 方圆不过十多里大，轻而易举便能全部覆盖。 在行进道路二三里后，竟然有一处类似村落的地方，中央有着一栋十分宽阔的石屋，似能装下百来号人。侧方环绕着七八栋同样为石质建材的房屋，其中便有不少不同颜色的小点。 在往外延伸，整个村落都好像小孩主张摆设的那样，一栋一栋房屋对称整齐，若是小鬼居住，应当能装下数十只。 而村落的最深处，建造得有些狭长，并且带上了一两种装饰的石屋，大概就是这群小鬼首领的住处。 利用脑内地图摸明白以后，墨箐便不继续跟在小鬼们的身后，而是加速，踏过无数岩石，脚步轻盈，很快来到了这个所谓的小鬼村落。 她刚刚探入村落，就瞧见了先前手舞足蹈的那群小鬼，正两三成对地边聊天边漂浮。 它们口中沾沾自喜着，又带来几个师傅，大王一定很高兴之类的话语。 听了还真是叫人很是好奇，这个极阴幽鬼，所谓的大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它抓这些低阶的修行者和妖族，又有什么目的呢…… 墨箐耳听八方，很快从不同的小鬼口中得到了这个大王的信息，大多都是称颂和赞美，要不是洗脑的话，就是没见过面的鬼头领对手下确实没话说。 同伴们被分成两派，关在了不同的石屋。她想了想，另一间里有管才棋在，好歹是煅骨境，出了事还可以硬扛会。于是扭身去了关着齐业裘和金皓她们的那间。 只是墨箐也没想到，这一判断，让她悄然潜入后，迫不得已随着石屋内部的结界共同传送到了极阴幽鬼的面前。 当她触碰到那些浅紫色光芒时，已经来不及了。眼睛一闭一睁，就看到了蓝灰色皮肤，浑身略有些透明的朝天辫小孩正一脸审视地看着她。 声音如墨箐所想，也是奶声奶气:“你是谁，我的手下没有带你来！” 意外是个能商量的鬼，她在心里捣鼓了七八个谎言，最后觉得还是不如说真话来得有诚意。 隐去有关外面有许多大前辈的事情后，墨箐将自己这一行人，分裂成许多小队，深入死地寻找失踪妖族的事情一并托出。 倒不是她被幼小的姿态骗了，才相信眼前这个陌生的鬼王，主要还是相信天道的探测技能。 好歹是这个世界所有生灵的母亲，探测上那个“无威胁”不可能是骗她的吧！ 顺带一提，她可能也知道，为什么小鬼们一提到鬼王就满是赞美了。 身姿小巧玲珑，模样又呆萌，拥有蕴魂阶修为，却不好战摆架子，在听解释的时候，还略微侧头，眼神认真。 这说到底，墨箐都看得有些迷糊了。 怎么看这个鬼王都不像没事就掳人……掳妖的那类啊！ “原来如此。”鬼王表情平静地听完后，点了点头。 正当墨箐觉得竟然如此轻松，就能救回所有人的时候——鬼王伸出手指摇了摇，表示:“但是我拒绝。” “我留着你们还有大用，至多再两个月，我会放你们走。” 它眨眨眼，黑幽幽的瞳仁中透露出森森冰冷:“偷跑的，我不能保证安全。” 墨箐:…… 天道母亲说好的世界生灵的母亲呢？这哪里看着像无威胁的模样了！ 果然从一开始抱着“或许我也能当一回主角”的想法就是错的。好想捶地板，如果人生是一部小说，她应当就是自作多情的炮灰吧…… 【颜染的一天: 起床。 清晨，洗漱后和大家一起烧火做饭。分发过给每个族人的活计后，来到农田照顾作物，收获一些多余的枝干、结果。 上午，忙完农事后，开始坐在墨家学堂里，教导听课族人自身所学，固定每日三堂大课，轮流传授。 中午，吃过饭后，规划第二天该分配的活计，并例行查看一下娘子有没有利用融血感应给她留“垃圾短信”。 下午，午睡过后起床，带族人们实践各项特长，看大家在新建的演武台上彼此切磋，切水果畅吃。感叹生活的同时，承受来自阿华和小黑兔子的鄙视眼神。 傍晚，与族人一起烧火做饭，吃过后散步，处理明天农事所需的东西。安抚切磋时被围攻的小凤生，并痛斥:“是她们坏，不讲武德。” 夜里，安排灵植空间中的事务，把堆肥失败十多次的煞气进行一个重新堆肥。偷看娘子对家族的详细记录，空余时间写三流话本并藏起来。 睡觉。】 第132章 鬼王不好骗 淡薄的紫色气息在空中缓缓漂浮着，墨箐很是干脆地坐下，环视周围，有不少面色苍白，紧闭双眼的生灵。 几位被卷进来的同伴面上还算红润，因而与其格格不入。不过……这也是暂时的。 虽然有封脉丹在，可以保证死气不侵入体内，但长久地待在没有阳光，氛围阴森可怖的地方，对血肉阶修行者有弊无利。 更何况大家修为浅薄，灵魂强度不足，此处阴魂遍地，难免沾染上某些疾病。 情况不佳的生灵都是妖族，大多还未化形，只有少部分为人形。看起来像是因为极度疲惫而陷入沉睡，这之中，墨箐看到了和金皓十分相像的家伙。 那一头灿烂金发已经有些暗淡，紧闭双目的小豹妖蜷缩在角落，试图挤在身后未化形的熊妖身上取暖。 墨箐又仔细观察着，发现它们皆是彼此靠近，像迷失于雪原温度失衡的登山人那样，渴求温暖地聚在一起。 心有不忍，她稍一挥手，指间灵气窜动，唤出一道浅薄的火焰，在这石屋之中，带来些许暖意。 似是去问手下情况的鬼王回来时，瞧见她竟不要命似的，在死地之中调动灵气，眉毛拧作一团，打落了她施法的那只手。 “你这人族，难不成是寻死来的？不知道死气入体的后果吗？！” 个头矮小的鬼王讲起话来感觉毫无威慑力，墨箐也只是愣了愣，随即有了个不错的想法。 她深深叹气:“为了寻找同伴，我早已调动过灵气，如今再不离开，就只剩半个月可活了。” 演技精湛的小家主低垂着眼眸，一只手似要拭去眼泪。本来十分普通的一张脸，半遮半掩之下，将最为灵动精致的那双眸子表露出来，竟然显得楚楚可怜。 “唉，即便找到了她们，我也还是只能客死异乡了吗？” 乍一看好像鬼王作恶多端，刻意要虐杀众人似的。 它看得有些恍惚，初来此处的妖族们苏醒后，无一不是充满着恐惧和愤怒，反抗极为强烈。 身为鬼王，由于实力的差距过于悬殊，即便好意靠近，也只能带来更大的心理压力。 因此，愿意暂且融入这里的妖族，都是被叽叽喳喳的小鬼们感化的，并主动教导起它们语言和习俗。 这还是头一次，有个外界来的家伙，刚见面就不怕它，自己讲明了前来的缘由，还这样耍宝卖惨。用人族的话来讲……真是胆大包天！ “你们人族，都这样狡猾吗？” 鬼王沉默半晌，看着墨箐表演了许久，只毫不留情地戳破:“我看你浑身气血充盈，体内灵力更是波动不断，虽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但一定不止余命半月。” “……” 刚刚白演得这么好了！墨箐狂抓脑袋，长呼一口气后，情绪又归于平静。 “我也不是一定要将你们困死在这里。” 鬼王见她气得连话也不想说，只好自己再解释一次: “只需两月，静待这段时间过去，自然会将你们送归。” “为什么是两月？”过了好一会，墨箐才缓缓问道:“两月过后呢，就再不掳掠生灵吗？” 鬼王点头，眼中含着几分悲伤。若是事情不成，那居住此地的一众鬼族们，都将承受灭顶之灾，怎么还有余力作恶呢？ 不过这些就不便讲给外人听了。 尽管听着不太靠谱，但看在“无威胁”的印记一直存在的份上，墨箐还是打算再相信一次。 主要，她也没有不信的选项。 从外界进来的方法她是掌握了，但从这里边出去的方法，她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再加上鬼王实力强横，把被掳来的所有生灵加起来，都完全打不过它。 何必继续自讨苦吃。 “你说留着我们有大用，又将我的同伴召唤来此，那究竟要做什么？” 因着鬼王实在太好说话，墨箐不免想要多问一些。 只见小小鬼王转身坐到石头修成的歪歪曲曲的宝座上，撑着脸，神情淡漠:“我不太清楚人族的饮食习惯，所以要询问一番。 至于有什么用处，你就不必知道了，在这里老实生活两月就是。” 这会又装起来了，鬼王还真是如外表那般，像个孩子一样。墨箐微微侧身，看到齐业裘已经睁开双眼。 紧接着金皓和韩玉玳也一起苏醒，一人一妖对视上的时候，都惊诧于对方还活着的样子。 感知到熟悉气息的金皓很快看到了跟熊妖们依偎在一起的妹妹，慌慌张张地扑上去，张着嘴呜呜啊啊，不知道该不该叫醒虚弱的小豹妖。 …… 转眼已过了许久，墨箐依照体感数着时间，感觉差不多过了一月多些。 那日金皓找到妹妹后，就一直不太愿意离开。鬼王意外慈悲，准许她继续留在那里。 也确实稍微询问了一下人族的饮食状况，每日倒也不限制行动，到点了会有小鬼送来饭食。 只不过走在这种鬼村里，三不五时会有小鬼上前来，亮着眼睛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学新的功课，先前的师傅们大多沉睡，已经无力教导。 只有墨箐和金皓能听懂它们的语言外，其余人自然是一脸懵。 鬼王再也没有召见过她们，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要不是地图中还有着属于鬼王的特殊小点，墨箐还真以为它一个大王要把众人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管才棋她们醒来后，先是心悸了一点时间，才好不容易接受了要在死地继续生活两月的事情。 因为不能调动灵气，众人自然也没办法修炼，百般无聊之下，还是通过金皓的翻译来做起了小鬼们的师傅。 也算是苦中作乐吧，找点事干，不至于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变得忧郁。 韩玉嵘从进入死地开始就整个人恹恹的，毕竟这里没办法生火，也就不能做饭。小鬼们捧来的饭食不知是从何而来，味道只能说一般。 安慰她许久的韩玉玳倒是生性乐观，很快跟小鬼们玩在一起，仿佛没有语言的隔阂似的。 墨箐躺在石屋的顶上，看着一片漆黑的天空。 鬼王嘴上说着，留下她们有大用，但这都快来到约定时限了，也没来找她们做事。 就这段时间跟小鬼们的相处而言，她还是希望能相信一下鬼王的。 【深冬时节，积雪已经尽数覆盖在每一座山头上，颜染相信瑞雪兆丰年，静静等候着来年有新的收成。 当雪下得大起来后，墨家族人们自然也闲得多了。田地的活计变少，家族建筑也完成得七七八八，毕竟怎么说也连续劳作了四年。 悠哉散步之际，颜染突发奇想，远远地传音给墨箐，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今年灵玄山脉的雪景格外好看。 身旁少了这么一个总是气呼呼的小少年，时常让她感觉哪里怪怪的。 结果对方传音回来，表示至少整个冬天是回不去了，明年再看吧。 有种敷衍的感觉在。 重点不是看雪景的颜染第一次知道无语这两个字怎么写。】 第133章 感觉不怀好意 [人在死地，有事烧纸。] 面对颜染从远方接连不断传来的消息，墨箐躺在石屋中，闭着眼一条一条怼回去。 睁眼一转头，看了看身旁打坐冥想的韩玉嵘，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说，死地之中有没有可能开一块田？种点死灵作物什么的……]想吃大厨做的饭了。 对面原本滔滔不绝讲着家族趣事的颜染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墨箐只听见颜染语气中带着些兴奋:[我准备好出发了，这就去试验一下！] 真是说行动就行动。她抽了抽嘴角，确实有点好奇死地能不能开田，但更多的是嘴里馋了。 小鬼们拿来的饭食也就是附近城池平民的待遇，靠临死地的城池本来就没几块良田，种出来的东西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被养叼了嘴的墨箐，每次用餐，味同嚼蜡，让她多吃一天都要受不了了。 不知不觉在死地也停驻了快两个月，外界已然冰雪消融，进入了万物苏生的春季，大地一片清绿，嫩芽从枝头爬出，无数迁徙离开的野兽也将回归。 她能感觉到随着时间推移，这里的死气浓度也慢慢下降，本就只剩薄薄一层的紫色雾气如今用肉眼都不太看得见了。 但多半不是因为季节变化的缘故，恐怕跟鬼王的行动有关。 越是接近时限，鬼王在某地的行动就越发频繁，总是绕来绕去。偶尔象征着它的小点，在地图上一动不动，一持续就是好几天。 也不管颜染要怎么过来，反正现在是没消息了，喊了也不回。墨箐索性起身，缓缓走出石屋。 发现墨少主悄悄离开，原本睡在旁边的齐业裘也忽地睁开眼，拽开兽皮薄毯，起身追去。单纯冥想着提升心态的韩玉嵘吓了一跳，直拍自己的心口。 韩玉玳倒是睡得香了，趴在韩玉嵘身旁，抓着大腿不松手，就怕她做了吃肉的梦，一口咬下去，那滋味……估计叫声能惊醒所有的小鬼。 …… 鬼村本是没有作息这一回事的，先前的师傅们也只教导了语言之类的文化。如今墨箐这行人一来，白日工作，夜里睡觉的传统也就跟着搬过来了。 只可惜这里是死地，全凭体感判断黑夜白天，因此也不是太准确。 趁着小鬼们都正学着活人在屋中呼呼大睡，墨箐开始顺着地图的方向寻找鬼王。 身后的小尾巴，她自然也是察觉到了。 其实还真有些似曾相识，毕竟与齐业裘认识的第一天，夜里她就跟上来过。那会还是为了去救齐闻，夺回齐家资产。 没想到几年过去，这个矮个头小孩，成长得这样独立自强。本就大胆的她，而今故技重施。 鬼王所在之地并不位于鬼村，而是在远离小鬼们的偏南方向。越是往那里走去，死气的浓度就越高。 就连墨箐也在前进时，逐渐开始感觉到腿脚变得沉重，步伐缓慢。 不知道第几次绕开岩石后，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有一道类似水池的建筑，正在由内向外地散发紫红色的气息，喷涌如泉水。每当它意图离开水池时，就有极为浓郁的死气上前阻拦。 但明显看得出，随着死气的慢慢减少，那些紫红色气息要想冲出来，只怕用不了多久了。 鬼王就站在水池的边缘土地上，察觉到墨箐的到来，它也不惊讶，只是颇为老成地叹了口气。 “你放心吧，明日内，我会将你们都送离死地。”它的语气中包含着不甘。 不过，并非是对要释放俘虏的那种不甘。 而是拼尽全力却做不到某件事的不甘。 还怪讲信用的，这个鬼王。墨箐一边想着，一边靠近了些。 水池里头的紫红色气息像是嗅到了什么，朝着墨箐的方向转了个圈，竟然更加疯狂地撞击阻隔它的死气。 这种感觉……墨箐立刻就回忆起来了。 几乎所有的煞气，在看到她以后，就会很快陷入失控的状态。这紫红色气息，很有可能，也是一种煞气！ “招这种玩意喜欢，可不是什么好事。”鬼王语气平静，虽然声音又奶又呆，却莫名携带着压迫感，十分复杂。 “我也是知道的。” 墨箐只要看到煞气，就会回忆起几乎要成为她心理阴影的那些血色小虫，滑溜的触甲顺着喉间消融于体内的感觉历历在目。 顿时，她的脸庞都苍白了一些。 “哦？你遇到过？” 像是来了兴趣，鬼王侧身，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你瞧着也不像大能夺舍或转世的样子。” 墨箐扶了扶额头。 的确，原书中是有写到，此方世界中，境界极高者，死后魂体仍然保存原本灵智，有一定机会带着记忆再次转生。 若是修炼邪法者，身死道消之际，一缕魂魄可以寄生在自己挑选的物件上。这个物件，自然也可以是人或动物、妖族之类。 毕竟对那种邪法大能来说，生灵不过是她灵魂的一件容器。 “我是在外界遇到的。”墨箐省略地讲了一些自己外出冒险，却被袭击，差点被煞气害得回不了家的事情经过。 用时不长，也就一刻钟时间，给讲得明明白白。 听完后，鬼王也只是稍微震惊了一下人族语言原来可以骂那么脏。 它仰天长叹，本来是严肃的场景，却因为身姿太过幼态，反而令人感觉滑稽。 “千年过去，世间只晓得天道使者为除煞而入世，牺牲己身填补错乱裂缝，却不知，她姓甚名谁。” 鬼王眼中似带着些许怀念，稚嫩的声音里透露出几分苍老姿态:“那时的牺牲并不值当，她只是堪堪填上了缝隙，并没有将所有天魔驱出此世。” 不太明白……墨箐摸了摸后脑，鬼潮不过是一年前，打顶了几年前新生出现，鬼王的孩童模样便是一种证明。它又何来知道那些，千年前的事情呢？ “这阴煞出世，恐怕整片死地也只能拦它五年。”它将手一挥，又汇聚不少死气，凝实结界，阻挡那些紫红色煞气。 “听说人族花样众多，某些人更是天骄中的翘楚，掌握各样秘法，怀抱慈悲之心，不会见死不救的吧。”冷不丁又讲上一句的鬼王，正直勾勾盯过来。 沉默。 整个空地只剩下紫红色煞气冲撞的死气，如同湍流般的响声。一人一鬼就这样看着彼此，好像谁也不让谁似的。 墨箐算看出来了，鬼王讲了那么多有的没的，尬聊半天，就是想叫她帮忙解决这个叫阴煞的东西。 她一时间脑子里出现了两种方法。 沈同裳给她的除煞雷法，以及自身吸纳煞气封印。 如果一定要帮忙的话，那她选择前者。 但是…… “要是我帮不上忙呢？” 墨箐的眸光一下子变得冷冽。 连蕴魂阶鬼王都压制不住的东西，它敢叫自己这个小辈来帮忙，这本就有很大问题。 从一开始，鬼王就好像知晓自己今天会来到这里，也并不惊讶于外界重现于世的煞气，仿佛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看清了。 它是说过两月后送她们回外界，但可从没说过，那时送回的是活躯，还是死尸。 探测中，鬼王标签上的“无威胁”逐渐从金色变成了红色。 【春季农忙，如果颜染只有自己一人，肯定脱不开身。但好在她现在有许多族人，经过几个月的学习，至少在照料作物上可以放心交予。 她背上行囊，启程前往死地。 寻找变数的道路是来自天道母亲的考验，她自然不得借助天道神术。但这次出行，只是为了探究死地种田的可能性，倒是可以钻钻空子。 双手结印奉术，行至半路的颜染周身发出淡薄金光，就连太阳也隐约比之暗淡几分，仿佛神灵降世。 她眼中的景象一下子从短浅的树林，变成了整片大陆的俯瞰图，抓住这其中细微的紫黑色小点…… 下一刻，有位扛着闪光大锄头，挂着鼓鼓当当包袱的农民落地于死气弥漫的生灵禁区。】 第134章 雷法立大功 “年纪不大，想的倒多。” 鬼王幼小的身躯中散发出浓浓阴气，铺天盖地的死气从四周开始聚拢，形出一个恐怖的巨兽。 明明只是个不足四尺高的孩童模样，却犹如无法战胜的怪物，沉重的气息挤压得墨箐几乎要喘不过气。 “噗啊——” 从身后不远处传来吐血的声音。 不好。 墨箐脸色一变，想到刚刚跟在身后的小尾巴。 果不其然，动静一出，额间迅速发黑的齐业裘就从乱石堆中艰难走出，已有不少死气循着她受伤的经络进入体内。 “哦？看来，有人没办法回去了。” 鬼王微笑着，并没有下死手，只是站在原地，直直盯着墨箐的眼睛。 “之所以掳来你们，是因为我要借用生魂来压制阴煞。 活物在死地生存得越久，生魂力量就发散得越多。只可惜，血肉阶之上强者，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灵魄，不使出些强制手段，便无法为我所用。 光凭你们的这点生魂，那时最多也只能撑下两个月。” 它一步一步缓缓靠近:“至于你，从踏入这里的那一刻，我就察觉到了你的不平凡。” “你的灵魂强度比别人更加凝实坚固，已经达到了蕴魂阶层次，体内藏有高阶煞气，疑似邪煞之躯。” 探测中变成红色的“无威胁”究竟是什么意思，墨箐已经来不及思考了，她迅速后退，将几乎撑不住身躯的齐业裘扶住，利用自身特质驱散其体内死气，只是收效甚微。 她紧紧皱着眉头，眼中饱含愤怒:“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邪煞之躯，万万人中难寻一个，既需要双魂相融的特殊，又需要五行相合的资质，更需要拥有能够承受非人痛楚的意志。”鬼王停下脚步，为了不让那个聚气境小鬼继续受伤，就连威压也收敛了几分。 “拥有这种特殊体质之人，能够吸纳煞气，存于己身，等待合适的时机将其炼化。” 墨箐盯着那双黑幽幽的瞳仁看了许久，动手亲自用灵力封住了齐业裘的经脉，令死气暂且被圈在极小范围内。 她想到那天血红色小虫化作雾水涌入口腔的折磨，吸收阴煞或许比这还恶心。就更别提，还有可能极具危险，一个不小心便会被煞气操纵神智。 “难道说，你其实也是山穷水尽，再没有办法了，才打算如此利用我？” 而且，鬼王嘴上这么严实，但它一定有办法让吸收阴煞的自己活下来。 天道认定的“无威胁”，很有可能风险并不在其身上，而是在于其提出的要求或身处的环境。 就像当初殷烁将她关在洞室里数月，逼她替自己解开诛神锁。 这难道不危险吗？但殷烁自信她能够平安回来，毫不慌张，因而也是“无威胁”。 不知道为何被戳穿，鬼王也愣住了。 “否则两月前，你已经察觉我的不对劲，本可以直接将阴煞强行封入我的体内，却还是苦苦尝试压制了它这么久。” 墨箐笃定道:“如果你坏到极致，跟外界传言一样，那这就不合理。” 为什么要说这么明白？鬼王回神过后，灰暗的脸庞上多了几分恼色。 “现在是你不得不办这件事，说再多又如何？还不赶紧过来，将阴煞吸入体内，是炼化还是暂且藏起，随便你！” 虽然不知道阴煞是什么，但潜意识告诉齐业裘，这肯定不是好东西。 她有些自责地抓住墨箐的袖子，眼中充满了不情愿，声音虚弱:“墨少主，不可，若你的身躯有所损伤……” 一氏大族，有不知多少人对这少主之位虎视眈眈，一旦身居其位者发生意外——齐业裘光是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废除少主之位还算轻的，听闻有些家族，还会将其打发去做扫洒家仆，受尽屈辱折磨，最后郁郁而终。 “哎呀，没有你，我也一样会帮忙的！” 聚气境怎么可能在被死气侵蚀的情况下撑过两天，从这里离开再一路行到外界，不知要多久。 墨箐只觉得时间竟然立刻就急迫了起来，已经容不得她犹豫，容不得再多为自己着想一点了。 “你暂且撑住，就在这里等我。”她握住齐业裘拉着袖子的手，一下抽离，大步走向阴煞水池。 除煞，雷法……墨箐脑中飞速运转着，手中木火元素堆叠碰撞，凝结出一枚小巧的亮色雷电。 死地之上一片漆黑，她也只能赌一把，赌天雷能在这里被召唤！ “引雷——除煞！” 学着当初沈同裳怒喝出声，将浑身力量聚于一点，引动天雷的模样。她双目圆瞪，面对疯狂朝着自己冲撞而来的阴煞，硬是毫无退却之意。 少顷，从遥远的天空中，缓缓传来呜隆隆的雷声。天空无一片云彩，只是空有声响，十分诡异。 “这里是死地核心，乃历代鬼王自己创造的小世界，除非天道降身，否则不会有风雨雷电、春夏秋冬这等变化。” 鬼王面上疑惑:“按常理说，你这招应当是无效的，可为何……” 从高天之上劈落一道如几人抱团粗细的白雷，其中蕴含着的天道气息浓郁，只一下便将阴煞打得发出尖声怪叫。 墨箐靠得最近，因此也更加清晰地听到了它挣扎中发出的，如同拉锯朽木般的声音。 “你是……同类……我要吞吃、异世……魂魄！” 水池中的阴煞被雷劈得变化身躯，紫红色的气息瞬间具象化为一摊软肉，生着人的五官，数十颗牙齿分布在四周，牙龈深紫，正在流淌鲜血。聚合着三四只眼睛，不规则地嵌在其中，旋转着撕裂血管，又缓缓用薄膜眨眼。 很是突兀的，有一颗眼珠瞪圆了，从血管处滋生出细微的雷电，越膨越大，在大如气球时炸裂开来。碎肉溅射，还未落地沾身，就化为灰烟，不复存在。 好恶心。她的胃中翻江倒海，只觉得有一股血腥气堵在嗓子眼，几近呕吐。 “我没有来晚吧。” 那熟悉的，轻浮的语气！墨箐不敢相信地朝着身后看去，一个前发遮盖住自己大部分脸庞，扛着闪光大锄头的年轻女子正快步走来。 【夜里，墨秋晚将灵胎重新安放在祭祀台的最高层，又依依不舍地摸了好一会，才返回自己的小屋。 去年春季时，她与兔照就已经准备好灵胎，希望二人的结晶诞生了。可这将近一年过去，要是寻常人家，次数频繁些的，估计二胎都要生了。 她靠在自家娘子的身上，眸光略带忧郁:“小照，你说，要是灵胎真得等上百年，该怎么办？” 兔照毕竟是妖族，对孵蛋这种事看得更开，安慰道:“即便真要百年，那又如何，难道长久没有子嗣，你我就不相爱了吗？” 想想也是，墨秋晚点了点头，伸手揉了揉兔照的白色长耳。 手感真好啊，难怪家主总是因为摸不到一只兔子而气急败坏地痛骂殷烁首领。 脸色微红的兔照侧过身子，轻捏对方的肩膀，往后一压，将其抵在了床榻上。 “阿晚……近几月，你都将重心放在灵胎上，可知我忍耐了多久？” 尽管小两口已经坦诚相见过许多次，但每回看到伴侣眼中渐渐燃起的桃粉火花，心脏都仍是怦怦直跳，脸庞涨得通红，连目光也不敢对接。 “我明日还想早些起来……”墨秋晚只闷闷地留下这么一句话。 烛火熄去，只余下浅塘中，落指戏水、白石相触的声音。 祭祀台上的灵胎缓慢动摇着，有轻微的咔嚓声响起，外壳却未有开裂痕迹。】 第135章 家族新盟友 伴随着这个身着朴素衣装、扛着银色铁锄的无脸女子一同出现的，还有天空中隐约浮出的浅色云彩。 她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修为境界，却令死气纷纷拜伏在身侧，不敢贸然靠近。 “这一代的天道使者吗……”鬼王喃喃道，眼中流露出怀念之情。 “娘子，你这脸色不怎么好看啊，近几日没吃上什么正常东西吧？” 颜染路过虚弱得出气多进气少的齐业裘时，停了下来，歪着脑袋笑问:“你可以许愿，我救她一次。” 这个抠门的无脸怪！墨箐脸色略显苍白，但内心的叫骂却一点没客气。 清晰感觉到对方正在痛骂自己的颜染，并无不满和愤怒，只是轻笑着等待回答。 “救下她，并保证她能安然无恙、活着、全须全尾的回到齐家。” 墨箐咬牙切齿，为了不让颜染像鬼王一样，承诺有空子可以钻，她强调回去时一定要是活的。 既然愿望已经许下，颜染当然也不会继续无视几乎快站不起来的齐业裘。她轻敲对方的发顶，不必施加什么力量，只是如此，就将其体内的死气驱逐出来。 在旁侧的鬼王心情复杂，它开口问道:“唯有背负天命下山的使者，才可更改人间轨迹，你这又是成亲，又是帮助修行者的，就不怕天道责罚吗？” 然而颜染并不理会她，只是路过时，眼中透出几分怪异。 上代天道使者比她恪守本分多了，传承下来的记忆也多是天道神术的规整重修，其中对死气的应用，倒确实是那人开创，其中不乏某些极阴幽鬼的身影。 而这只鬼王，新生不到五年，应该犹如白纸一般，哪来知道这么多有的没的？就连她的观测之力，也无法探究其中。 她缓步走到已经化作一摊扭曲烂肉的阴煞前方，拉住墨箐的手，语气中带着些许戏耍之意:“让为妻来教你，雷法除煞的内核。” 好油腻，这家伙心情怎么这么好？墨箐想把手缩回来，但转念一想，雷法修到极致本身就会携带一缕天道气息，让颜染来教应该是事半功倍的。 结果她刚一放松，两相元素初碰撞，跟随颜染而来的浅色云彩便降下两道紫黑色雷电。一瞬间，从指尖开始，有细微的雷丝穿进体内，直击丹田！ 灵气腔壁震荡不已，五柱灵根牢牢扎根，岿然不动，那一滴青绿色的蛇妖灵血闪避过雷丝冲击，并无波动。 像是在寻找寄宿之物那样，雷丝在丹田处打转了一会，随即选定了火相灵根，附着在它的尾部，留下浅浅的紫色花纹。 阴煞被紫黑色雷电正好劈中，只一刻，怪叫声尖锐刺耳，即便烂肉身躯已然灰飞烟灭，临死前的凄厉声响却仍回荡在天地之间。 “学会了吗？” 颜染很快松了手，一脸轻松。 “学废了。” 墨箐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除了冬天被静电扎了一下的感觉之外，啥都没有，丹田一瞬的动荡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混杂着死气的雷电轰然降下时，带来的震撼。 这还不如沈同裳教的呢。 “既然阴煞已除，你也用不着消耗生魂来维持封印了，可以放我们走了吧？”她扭头看向鬼王。 “无威胁”的印记重新变回了金色，让墨箐多少有点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看来以后不能无条件相信这个“无威胁”的标签，很可能目标人物的确没有恶意，但要你做的事情就极有可能要你命。 “自是可以。” 沉默了一会的鬼王回头走去，看了一眼略微失神的齐业裘，想到昔年往事中的自己，不由得轻叹一声。 “这就要走了？你不是叫我过来种地吗？” 还在状况外的颜染摸不着头脑，她就是循着墨箐的方向过来的，这块地方又大，还没什么障碍物，不种点什么也太可惜了。 “哦，你玩你的去吧，玩够了再自己回去。” 墨箐甩掉她顺其自然就牵上来的手，一副“我不认识你”的样子快步走去。 一拍齐业裘的脑袋，让她回过神来，拽着衣服跟鬼王一起离开这里。 “箐箐好绝情啊。”颜染默默揉了揉被甩掉的手，掏出一包被她用死气炼化过的种子。 正好这里有个水池，填上土以后，就像个菜圃了。 …… “墨少主，这样真的好吗？” 齐业裘不安地搅动着手指，额头微低。 “哪样？” 墨箐疑惑。 “就是，少主眷娥一个人待在死地，并且……她又调动了灵气，难道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即便是心上人的伴侣，齐业裘也并不希望对方出事。更何况，刚刚她还救了她。 “她自己有分寸的。” 墨箐摆摆手，并不太在意。 倒是一直不言不语的鬼王忽然开口:“天道之使者，不受世间异形法则约束伤害，灵气、死气、煞气、怨气、恶气……都将被她克制。” “若要说什么才能掣肘她，也只有毫无修为的凡物了。” 对于这点，两人都同样好奇。墨箐又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斗兽棋，象可吃狮虎豹犬猫，到头来却只被小小老鼠拿捏。” 鬼王沉思了一会:“虽不知你说的斗兽棋是何物，但这般比喻倒也合理。” “万物有灵，智慧者更上一层，有修行之能者又再上一层。而修行之路，乃违背生灵本命，夺天魂地灵，吸纳自然，延寿己身，因而会被天道惩戒，每层境界降下对应考验。” “外界统称为待灵人，拥有修行资质者，都是未来可能逆反本命的叛逆之徒，而否灵人，终生遵循本命自然运转，得缘分而遇天道造化。” 这一番像谜语似的话听下来，墨箐懂了。 只有纯纯的真凡人，才有可能被天道挑选中，成为行走世间的天道使者。 也就是说，之前颜染被小黑兔子打伤，轻易被铁刀划出一道口子，都不是装的。她就是一个……脆弱到随时可能因为天灾人祸而消亡的凡人。 走到鬼村门口时，根据作息时间，小鬼们已经陆陆续续从石屋飘了出来，它们好奇地看着多日不见的大王，眼中满是崇拜。 鬼王将手一举，瞬间，所有的小鬼都汇聚在了面前。 这是干什么？要杀人灭口啊？ 墨箐警惕地带着齐业裘后退两步。 “怕什么，我不吃人。”鬼王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刚刚怎么没察觉她这么一副随时要跑路的样子。 “今日，这位小友助我鬼族除去阴煞，悬在头顶上的那把弯刀已然折断。我以极阴幽鬼的一丝魂魄起誓，将与此人结下同盟！” 这么突然吗？看着鬼王露出略带深意的微笑，墨箐总觉得自己被坑了啊！ 底下的小鬼们议论纷纷，也不是反对，只是彼此讨论着，什么时候它们头上多出来过弯刀？折断了岂不是掉在脑袋上了…… 不能对这些新生不久的小鬼发火，鬼王扯着嘴角。看来自己这头跟这个叫墨箐的小子，怕是没差多少，半斤八两。 霎时间，鬼王手中凝出印记，打在了墨箐的左肩正前。 “有了这印记，我们便是同盟。不论你身在何处，都能靠它联系到我，甚至召唤一只小鬼。” 鬼王缓缓转过身，看着对自己肩膀搓半天也没感觉的墨箐，笑道:“既然是同盟，就应该互帮互助，外头那群想剿杀我们的修行者，就拜托墨……少主去解决了。” 抓狂的墨箐挠了挠头皮，这一趟什么都没收获，还让外面人人喊打的极阴幽鬼给打了同盟契约。 这要是为外人知道，墨家还不成为人族叛徒？众矢之的！ 她幽幽地看向齐业裘。 吓得对方连忙竖起三根手指。 “我保密，我对天发誓，若我有心暴露墨家同鬼族的联系，就立刻暴毙当场，永世不得轮回，全族无后而终！” ……最后那句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第136章 初伏都院的橄榄枝 将上百个妖族失踪者一并推出死地核心，即便对墨箐这样的煅骨境十重来说，也不算轻松。 毕竟这段时间她的灵气来源只在丹田灵根中，补充的速度不如使用的速度快，有时恨不得铺一张真正的大网直接使用蛮力拉扯。 “一夜之间，所有小鬼竟然都不见了。” “就是啊……要不是石屋尚在，我还以为大梦一场。” “总之，活着回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同伴们一边帮忙背负着昏迷的妖族，一边低声讨论着。 管才棋算是同伴之中比较能帮得上忙的，此时拖动着一只巨象，有三丈高，重达近十万公斤。 金皓只负责背她的妹妹。 只有聚气境的那几人则拖拉着体型比之较小的妖族，也就负重上千斤而已。 真正苦兮兮的墨箐灵气化网，背负于身的何止万来公斤。 她看向被自己强行拖出来的颜染，只见无脸女身上乱糟糟，衣服上都是紫黑色的土壤，不禁感叹:有些人一路走来多次差点死了，有些人一路走来却从头种到尾。 恐怕也是艰难走了有两个时辰，大家伙才终于离开了死地核心。 墨箐大口喘着粗气，一把躺在了地面上，心神一动，便破碎了额间的印记。 …… 几月前，死地的巡查活动因为对鬼潮强度的判断失误，而被迫终止。唯一迷失其中的小队，便是由报告此事的贺瑾熙带领。 贺瑾熙提出要停驻此地，等待她们归来。而其余人并不同意，牺牲便是牺牲了，鬼潮既然为血肉阶所不可抗，那被卷入其中者，大概率也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由此，驻地的领路人们纷纷带着集结完毕的队伍离开。 此次行动，不过持续了区区三天，比管意笑的猜测还要短。 贺瑾熙与白头雕前辈则领着队伍继续驻扎，同时调查起附近城池粮食丢失的案件。带来的手下们自然也不能闲着，纷纷进入其中替百姓做事。 而今墨箐那边突然传来了消息，贺瑾熙轻笑，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不过——这未免完成得太好了。 贺瑾熙环抱着手臂，看向正在飞速吸收灵气恢复状态的那上百只妖族。 若没有白头雕和众位手下在，恐怕她就得自己靠蛮力把这些失踪已久的家伙们拉回来了。 白头雕前辈对着名单一个个点过去，皆是确认了身份，她下意识走到颜染面前，低头疑惑:“你是什么妖族？高地牛一族吗……牛角呢？” “不好意思啊前辈，这位是小子的伴侣。人族、是人族！” 正在编故事尝试唬过贺瑾熙的墨箐余光看到颜染正在被盘问，吓得飞身上前，挡住了不知道会不会口出狂言的娘子。 好在颜染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背着她的大锄头，稍微挪了挪地。 看得出来她应该不是很喜欢鸟妖，毕竟身为农民，大概是最讨厌被麻雀和乌鸦偷吃作物。 不论贺瑾熙如何盘问，墨箐都咬死了在死地内部没瞧见什么极阴幽鬼，只是许多小鬼群龙无首，四处惹祸，这才掳掠了不少无辜妖族。 而今鬼王长期没有出现，失去灵智操控的小鬼们自然也就慢慢重新化为死地中的一抹阴气。 贺瑾熙知道墨箐这个故事编得很烂，但又不免有几分相信。 众所周知，极阴幽鬼是毫无理智可言的阴魂怪物，无法与其进行交流，就更别提友善对待生灵了。 既然想不到有别的可能性，她也就只能暂且听墨箐胡说八道了。 “墨家小子，你如今成年了吗，就说那是你的伴侣。” 贺瑾熙调笑地说着:“我观此人骨脉，约有二十岁出头，体内却并无灵息运转，应当是否灵人。” “且听说你是一族少主，那你的母亲，你们家主可愿同意这门亲事？” 忽然就开始议论起自己的私生活……墨箐觉得有点无语，贺大人是不是在铺垫什么。 “这种事，小子自己会处理。”她敷衍地摆摆手，弯下腰抱起几个月没见的小狐狸，瞧它都瘦了。 瘦得不像水豚了。 果不其然，贺瑾熙循循善诱道:“若你实力强劲，足以超越家族中的任何一人，坐上高位，那万事皆有你主张，何须别人同意？” 她摸了摸下巴，开口问道:“墨家家主如今是何境界？” 墨箐冷了一刻，觉得主角待遇马上要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不如虚报一下。 “嗯……尊者境？” 自己都没有尊者境的贺瑾熙呛了一下，恶狠狠地看着她。 你们家主要有尊者境的话，早扬名整个徵州，甚至不会停留在此了，真是会吹大话！总之贺大人的脸上就写满了这个。 “好吧，差不多生神境三重左右。” 墨箐随口把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亲妈卖了。 只问家主修为，又没问哪个家主，这不能怪她选一个说啊。 贺瑾熙在经过刚刚墨箐吹大话的那个“尊者境”后，对这次的“生神境三重”显然宽容多了。 能培养出不到十六岁的煅骨境十重，那么其家主修为不凡倒也正常。 “若是我说，我有把握让你在三十年内超越你们家主呢？” 墨箐一眼就看出，贺瑾熙保准要开始打广告了。 “我所在的初伏都院，乃炙州三大都院之首，名扬全域各城，不论是天资粗浅的散修小户，还是圣地大宗的天之骄子，只要入了都院，便是平等的学子。 其中不乏高品功法可供学习，还有多位经验丰富的师姑可以请教。只要老老实实沉心修行，以你的天赋，或许用不了三十年，二十年左右便能抵达生神境，再加以应用学院武技法术，那时想做什么，都由不得你们家主管束。” 她还悄咪咪靠近了些，指着颜染说道:“你若担心凡人老得快，我个人有不少延寿跟驻颜功效的丹药，还是挺好用的。” 墨箐:…… 一点都不担心颜染会生老病死的她刚耷拉下眼皮，就忽想起来。 “你说，初伏都院在炙州？” 她还记得沈同裳非叫自己去炙州世雷宗一趟，这转眼几年过去，也确实该履行承诺了。 “那当然了，炙州三伏院，分别为初伏、中伏、末伏。其中大多功法为火相，但也分不同的多属性火相。 例如中伏，便是水火二相，因此水相灵根者也可入院，为斗争之院。末伏则为土火二相，土相灵根者可入院，为御术之院。” 墨箐点点头:“那初伏呢？” 贺瑾熙抿了抿唇，略微侧目:“初伏都院，为木火金三相，炼丹……之院。” 如果说中伏是最强的矛，末伏是最强的盾，那初伏就是——最好的药。 这不就是打辅助吗！ 【兔子在某些方面的需求，不出意外的大。 尤其是在像这样的春季。 当墨秋晚又一次睡到朝阳升起才睁开眼时，她长叹一口气，起身揉了揉腰间。 同样是折腾，兔照却显得精神抖擞，每天红光满面的，让人还以为她吃了什么补品呢。 不过昨晚，好像迷迷糊糊睡过去时，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些许稚嫩的声音，在呼唤娘亲，咿咿呀呀，奶声奶气，可爱极了。这让她想起自己那一直没有动静的灵胎，不禁有些郁闷。 “阿晚！快来！” 从来不忙里忙慌的兔照突然从外头窜进来，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跑去。 “到底怎么了？”这刚醒，才是早晨呢，墨秋晚再是宽容，也没忍住撇了撇嘴。 “孩子……我们的女儿，破壳了！” 伴侣满脸的兴奋，白皙的面孔浮上明显的几朵红云，一双兔耳也激动得弹来弹去。 墨秋晚顿时愣在了原地。 一年来毫无动静的灵胎，破壳了？！】 第137章 你这一去，族人孩子都出生了 “咳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似乎是有些面子上挂不住，贺瑾熙假咳两声，郑重其事道:“即便如此，我初伏都院的体量也不是徵州小家族能比得上的，去了那里，对你百利无一害。” 随即从衣服里拿出一枚火红色碟盘，直接塞进了墨箐的手中。 “你一到炙州，出示这枚碟盘，便能以初伏都院学子的身份借用当地城池的飞行灵兽。” 反正也是要去炙州，去哪个院不是去，既然有免费交通工具可借，墨箐自然是不会拒绝。 不过她还是有些许疑问:“这么说来，贺大人是炙州人，州府总长为何不从徵州本地学院征人，反让你来了呢？” 脑袋一抽，墨箐惊道:“徵州这么穷的，连个修行学院都没有？” “咔。” 贺瑾熙弯起食指一敲她的脑门。 响声清脆，是颗好头。 “……” 墨箐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去，她跟贺大人有这么熟吗？ “……” 戴着面具的贺大人侧了侧头，她绝不承认刚刚是有点没忍住。这张普普通通的小脸，怪让人想上手的。 她略有些心虚，又咳了咳:“这徵州自然是有自己的学院，是为古音五院:宫商角徵羽。它们虽不受州府总长管辖，却也是来了人的，你可别乱讲。” “不过，以你的天资，我还是希望你能进入初伏都院。” 春风微拂，结界悄然笼罩在二人周身。 领路人摘下她的面具，露出遍布伤痕的脸庞。三道纵横交叉在额间的钝器长疤令她平添几分恐怖威势。 有两道痕迹近乎逼迫住眼睛，难以想象要是再长一些会怎样。 “少有人见过我这张脸，被魔器所伤留下的疤痕是无法修复的。”贺瑾熙微微低头，发现墨箐已经呆住了，不禁苦笑道: “你也觉得十分丑陋吗？” “……没。” 墨箐愣愣的，脸上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似乎有惊讶、别扭、痛心疾首结合在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贺瑾熙这个真正的覆面系自己开罐了！露过脸的覆面系哪里还算覆面系！ 但有一说一，比颜染这个真正面孔跟天仙似的家伙要正统。 虽然墨箐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但的确是没有对面具下犹如虫爬的扭曲疤痕感到恶心和厌恶。 也算让贺瑾熙松了口气吧。 她重新佩戴好面具:“那么，都见过这张脸了，我的诚意到位，你可不能辜负我的好意。” 这算什么诚意啊！墨箐捏了捏手中的碟盘，略显不忿地放进衣服中。 “就当卖我面子，相信我一回，你体内的那枚丹火，只有初伏都院有办法帮你提升到极致。” “先给我几年时间考虑吧。” 墨箐叹气，现在家族中有好几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她要是再说走就走，恐怕小凤生真不会轻易原谅她了。 “那便三年吧。”贺瑾熙思索着，点了点头:“三年内我都会在初伏都院中闭关，你随时可来找我。” …… 收拾收拾也没多少的行囊，众人即将登上飞舟，到一座座城池降落、告别。 临行前，金皓交给墨箐一件兽牙挂饰，什么时候她若来到花浮原，遇到了麻烦，可用以作为信物向豹妖族求助。 广朝恒与白芷都以为墨箐回不来了，忧伤一阵子后，发现这小子不仅完好无损，还将所有失踪者救了回来，吃惊不已。 二人与她告别时，都诚恳地邀请，若有一日再次相遇，必将做主请客，好好叙旧一番。 头一次登飞舟的颜染望着窗外，满目向往。倒不是想飞，还是变强之类的，主要是当初有这东西的话，她何愁赶路一万里。 齐业裘很识相地跑去和大族姐挤一间房，这令管才棋很是郁闷。她这间明明可以是单人房的，现在一张床睡三个人，翻个身都怕踹到谁。 这次行进得很快，不过三日时间，飞舟便落地边林城城门处。此时仅剩的，也就是城中十几位修行者。 一个不落，全都活着回来了。 贺瑾熙将人送到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像先前那样表示，此次招募令的报酬会由州府处根据名单分发给各城池，城主自然会发放下去。 如有克扣，可通过州府监察机关进行举报，情况属实的话，再有额外奖励。 不久，飞舟灵气磅礴，轰然悬浮，只几个瞬间便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墨箐抬着头遥遥看去，手里捏着火红色碟盘。 小狐狸半月在颜染的调教下逐渐长回了原来该有的样子，现在见了无脸女就瑟瑟发抖，吓得躲到了墨箐的肩膀上。 她大概交代了一下韩家的二人，通往墨家的山路该如何走后，便由她们自行前往了。 乍一看并不太亲近的二人缓步走进边林城，但仔细去瞧的话，还是能看出，墨箐在刻意放慢脚步等颜染赶上来。 面上虽带了几分不耐，身体却老实得很。 就这短短几日，齐业裘心里五味杂陈。她没想到少主眷娥是这样强大的人，又其实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墨家怎么可能让少主许一个废物结亲？眷娥定然会是个强者，甚至与其势均力敌。只是不曾想，竟会比少主本人还要强大。 将齐家二人都送回去后，墨箐就直接拐去了城主府。 反正她也没指望齐乐桑能拿出什么报酬来，从头到尾都只是想保护一下朋友罢了。 只差一天时间，便超过三个月时限。 管意笑拍着胸脯，说自己真是一阵后怕，她们要是再拖拉一天，她可就只能依照契约，给出巨额补偿了。 胖城主眯着眼，看起来一点也不慌乱的样子。想必就算真的超出时限，她也付得起那些加起来超出五十万灵石的赔偿。 也就是看到管才棋这一趟出去，本就瞧着文弱的身体，竟然又瘦削不少，她痛心地表示果然外面的东西就是不如家里的好吃。 当然几人谁也没说，这多半是齐业枭自酿酒的功劳。 五千灵石，七品丹药十份，九品上等灵草百份，连带着这次招募令的报酬，都已经准备好，储存在一枚石戒中，一同交到了墨箐的手里。 而中阶上品灵兽幼崽，管意笑给出的，是一公一母两头风凌鹰。都在幼年期，大约两个月大的小鸟。 这种灵兽不仅擅长配合主人在空中战斗，平日里也可为家族对外传递信息。 墨家遭难前的护族灵兽，便是一只后天高阶下品的融灵境追天鸦，通体漆黑，散发着金属光泽，其翼展三丈之宽，施展神通时可遮天蔽日，好不威风。 带着差不多算是用命赚来的报酬，两人再度回到城门口。 墨箐看了看颜染，又看了看两头小鹰，再看了看趴在肩头的半月。 “你之前怎么从家里一下子到死地的，就怎么回去行吗？” “诶，技能冷却了，不能用呀。” 好想揍她。墨箐暗暗想着，心里挣扎了一会后，叹了口气:“上来吧。” 她将半月和两头小鹰抱在怀中，半蹲身子，摆好了姿势等颜染趴上来。 “哎呀，就知道箐箐最好了。” 颜染咧着嘴笑起来，毫不客气地上了背，双手搂在对方脖颈间，这么一看，还真有些恩爱情侣的感觉。 不过接下来极快的速度让颜染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买一匹马骑回去。 没有吸收上次教训的某无脸女晕人了，下了背差点没吐出来。厚实的暗橙色头发被迅风吹歪了许多，隐约露出了不少本是藏起的容貌。 她低垂着眼眸，长睫扫下，那两枚宝石中透露出委屈巴巴:“简直是谋害亲妻！” 懒得理会的墨箐松开怀中的小动物们，放它们在家族村落好好熟悉，随后便快步走了进去。 春日已到，万物萌发复苏，许多族人也年长一岁。 她不过刚踏入村落地界，就有一对眷侣怀中抱着三个小布丁赶来。 “家主——你回来得正好——” 仔细看去才发现小布丁们是三个正在嘬手指的小小人族婴孩，墨箐只觉得要昏过去了。 她才走多久，族中从哪里又冒出来的三个新生儿？ 第138章 墨家幼儿园 墨家村落，主府。 众位族人都聚集在此，第九代十五人，第十代四人，加上同姓外族墨惊繁和墨知雪，随从齐闻，几只点墨浑龟。 坐在高位的墨箐看着底下正在毯子上彼此捏脸的二黑一白，三只小布丁，仰头长叹。 “孩子都破壳一周了，你们不会自己取名吗？！” 以及，这是蛋里边孵化的时候没墨了是吗，怎么有一只白的？ 站在旁侧的墨秋晚理直气壮:“这可是家族的第一个多胎新生，当然要家主取名！” 想一个名字能想破脑袋的墨箐，又头疼地开始长叹。 知道兔子能生，但不知道这俩都不是用常规手段生的了，怎么还这么能生！ 一下子要想三个名字，还不能敷衍。墨箐努力搜寻着上辈子的记忆，试图整出几个听着不错的名儿来。 最好起出来的小名也不能难听。 已经堪堪能站在地上几秒的小知雪挣扎着要从姐姐怀里出来，瞧着新生的妹妹们，眼睛可亮。 才刚快四个月大的小鱼圆还学着小布丁们嘬手指的样子，杏子似的圆眼眨了又眨，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好吃。 凤生觉得怀里空空荡荡，小知雪让惊繁抱着，小鱼圆又被泉音姐抱着，三只小布丁趴在小毯子上。拿出手捏捏空气，她侧目看去。 那她抱抱阿闻好了。 突然被搂住的齐闻一愣，不明所以向四周看看，家主好像也没瞪凤生吧。她手指蹭蹭鼻子，当做没发生。 倒是惊繁的眼神越发冷冽，眼刀一剐齐闻，发现她根本没在意，心里更是郁闷。 小孩子就爱吃闷醋，跟阿华一个样。墨箐并不在意三个大孩子间微妙的气氛，只是走下去，蹲着，伸手摸了摸三只小布丁。 “她们怎么排名，谁是老大，谁是老幺？” 家主看向墨秋晚，发现她目光躲闪，显然是并不清楚，于是又转向兔照，发现她好像也理不太清。 “毕竟是一胎同胞，破壳时就是三人了。”墨华坐在扶手椅上，说道:“起不出名字就按家族规矩，在已有的家族灵兽中取字。” “可以是种族，也可以是特征。” 还有这种规矩？墨箐想了想，叫熊也太粗俗了，叫鹰又感觉怪怪的，叫虎的话像乡村爱情故事。 不管了，还是先探测一下她们的身体，再借此考虑名字吧！ 自打实力提升后，墨箐就发现，其实自己能够更改信息页面的显示选项，不必全都显出，只看自己要看的那部分就好了。 天道母亲也真是再也没给一点提示了，小气吧啦。 先看看小布丁一号，发丝乌黑的大眼睛可爱崽。 [天赋:上佳九等（灵芽生长态\/火土双相灵根） 体质:无 血统:30%兔妖+69%人族+1%？？] “？” 墨箐的脑袋冒出了个问号。 新增的血统选项是她刚刚才见识到的东西，有百分之三十的兔妖血统也就算了，那个问号是什么意思？ 墨秋晚你和兔照到底生了个什么？ 而且，这孩子意外还是双相灵根。 要知道，世间十分之九的修行者皆是单相灵根，多出一相来，就意味在未来，可以省去些许大麻烦。 “家主，是有哪里不对吗？”兔照见她一直盯着孩子看，还皱着眉头，不禁焦急起来。 墨箐抿了抿唇，抬起头，将屋中所有族人都探测一遍。 [血统:99%人族+1%？？] [血统:98%人族+2%？？] [血统99%人族+1%？？] …… [血统92%人族+8%？？] [血统85%人族+15%？？] 凡为墨家族人，都至少含有百分之一的神秘血统，探测中，数据最高的是墨华，凤生次之。 她又默默检测了一下自己。 显示神秘血统占据了十分之一。 从每个族人的情况来推测，神秘血统的占比越大，天赋便越好。后期的资质改变，并不影响血统构造。 看来原书中的炮灰家族，其背景是越来越值得深挖了。 “咿呀——” 一只小布丁伸出手来，抓住了墨箐的衣摆，水灵灵的大眼睛中充满好奇，很是亲昵得扑过来抱住了小腿。 不太擅长逗这么小的孩子，墨箐浑身有些僵直。 “这孩子拥有灵根，天赋不错，便赐下字辈，取名:惟。如何？” 惟这一字是火土双相，又代表着独一无二，作为三胞胎中最活泼的那个，正好合适。 “墨予惟，写起来也是个漂亮的名字。”墨秋晚抓来兔照的手，在上面写了写，颇为满意。 被命名好了的小布丁一号，像是理解了意思，一个劲咯咯地笑起来。 接下来是小布丁二号，另一个乌黑幼发中藏着几缕银丝，左眼角生有一枚小痣的可爱崽。 [天赋:上佳九等（灵芽生长态\/土木双相灵根） 体质:无 血统:35%兔妖+64%人族+1%？？] 难怪有些许白发，看来是兔妖族的血统浓度比小布丁一号略高一些。 土木双相灵根，总感觉未来继承墨泉音木工衣钵的不是小鱼圆，而是小布丁二号啊。 “这孩子也拥有灵根，且性格似乎较姐妹们相对稳重，不如就叫予翊吧。” 予翊，跟羽翼同音，期盼着她成长，对着天空展翅高飞。 这么一来……墨箐看向趴在毯子上，被两个姐妹捏脸后有些闷闷不乐的白色小布丁三号。 就只下三胞胎中唯一的白毛小朋友了。 跟小知雪那种隐约泛蓝的冰白色不同，这只小布丁的白色给人一种春日暖意，更添几分可爱。 [天赋:上佳一等（灵芽生长态\/五相灵根） 体质:五行相合、紫微星体 血统:兔妖45%+人族45%+10%？？] 两族血统持平，因而才显出一头白发吗……墨箐深思着，看来这最后百分之十的神秘血统决定了灵胎新生儿的最终种族。 五行相合，是与自己一样的天赋。紫微星体，则意味着她身负帝王龙气，生来不凡。 她想了想，提前探测凤生体内灵芽的生长状况。 已经近乎成熟，并同样为五行相合，且其中灵气浓度高出所有族人一大截。 毕竟是三胞胎里最特别的那个，就算是墨箐这个家主也不免有些偏了心。 “叫什么好呢……” 她伸出手指，空中虚点，将孩子用灵力托举起来。 小布丁三号忽然浮在半空，稚嫩的小脸上只是露出惊讶，随即便开心地摆动四肢，好像在鱼儿游水嬉戏。 有了！ “这孩子的灵根更不得了一些，就叫:予圣！圣人的圣。” “小予圣有朝一日，说不定能成为圣人。” 取完了，很是满意的墨箐拍了拍手，扭头就看到正在憋笑的颜染。 “箐箐，你好像一个幼师啊。” 某无脸女捂着嘴，指了指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她的几个小孩。 不止是新取名的三个小布丁，还有站起来就不肯再趴下去的小知雪、抓着裤腿的小鱼圆。甚至连凤生都因为看不下去，非要对小妹妹们宣示主权。 “这是我娘亲！你们要找自己的娘亲！” 墨箐:……这个家越来越像幼儿园了。 第139章 凤生的功课大有来头 给孩子们取完名后，墨箐又亲自走了一趟兔妖族巢穴。 在看到如此年轻的殷烁前，她还以为自己得跟紧闭双眼的巨型黑兔子对话。看来这些老祖宗辈的，底牌比她吃过的饭都多。 新的身躯一派少年气盛的模样，似有十六七岁，正是最要强叛逆的时候。她在高台上负手而立，微红的双眼中却透露着温柔。 恍惚有些熟悉，仿佛自己也曾见过这样的兔耳姑娘从一无所有的弱小，到打遍天下鲜有敌手。 “给孩子们取的名，不错。”殷烁笑了笑。 不过四年时间，小家主已然从能被轻易捞起抱在怀中，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变成独当一面，支撑起整个家族的天才修行者。 也与如今的自己一般高了。殷烁走下高台，正大光明地跟墨箐平视着。 “作为小布丁一二三的老祖宗，你得给点表示吧。” 叙旧是叙旧，这给孩儿们讨的礼物可一点不能少。 “唉，果然没有好处便不会主动来找我啊。”殷烁假意叹气，背着手摇了摇头，一副感叹的模样。 这么一说好像也确实，基本每次都是来开小灶的。 墨箐躲了躲她的目光，尴尬地笑了两声。那谁叫殷烁真的有求必应呢，大多时候自己也就悄悄要点果子吃。 现在有颜染在，果子又变得不愁吃了。家族事务又忙碌，与殷烁自然也就少了许多来往。 倒是自家族人们，还是跟兔妖族亲如一家。 这段时日，墨家的演武台也已经建成，用不着借用兔妖族的露天主厅。但本着盟友间彼此交流的方面上，加上墨箐之后对族人们还有别的安排。还是决定商量商量今年武斗也一块办了。 殷烁自然是答应得很痛快，眉眼微弯，手抚过小家主的脸侧，轻勾颌面，调笑着问她这次总不能亲自上台了吧。 总感觉被调戏了的墨箐看着那张少年意气、生机蓬发，又显得十足认真的脸，都不禁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吗…… 她们又大概畅聊了两个时辰有余，走前小家主也不忘留下些许颜染亲自栽培的水果蔬菜。 毕竟来开小灶那么多次，也不能次次白拿人家啊。 墨箐前脚刚走，后脚殷烁就冷着脸叫手下把水果都自己分掉。 “……等等。” 也不知是什么考量，兔神大人拿起一根橘红色的胡萝卜。 “长得有些像地钻，但它不应当是紫色或青色的吗？” “还算……好吃。” 手下兔妖提着土布袋，硬着头皮问道:“那，首领，还分给族人吗？” “……” “分，当然分。” 自家主回来后，大概又过了五六天。 墨家村落门口，有两道人影缓缓从外界走来。 一人矮小个头，瞧着与孩童无异，一人面貌单纯天真，总是挂着友善的笑容。 凤生怀中抱着小鱼圆，两腿跨坐在条纹身上，白粉似的脸上薄汗扬落在空中，一眼就瞧见了村口的两个陌生人。 斑点趴在她肩头，吱吱呀呀叫来叫去，上蹿下跳。它闻到，这二人都是从边林城来的。 “你们前来，所为何事啊？” 凤生昂着头，把小鱼圆往怀里又抱紧了些。 如今的条纹已是只大虎，虽然尚未成年，却差不多有少年人胸口个高。凤生要登上虎背，都还得费些力气。 骑在这样的聚雷虎身上，面对那个头矮小之人，反倒是不必这样抬头。 偏偏凤生也是第一次独自接触外人，不免想立个威风。 “劳烦这位小友，帮我二人向墨家少主传句话，就说:韩家玉嵘、玉玳在此候命。” 这二人，正是前些日子刚被墨箐打发过来的韩玉嵘和韩玉玳。 以聚气境后期修为来赶这趟路，老实说明明可以很快，但韩玉嵘非要逮些野兽试试新调料，一来二去，这才拖到现在。 凤生听完，先是一愣，摸了摸后脑勺。 怀中的小鱼圆眨眨眼，嘴里模糊不清地蹦出两个字来:“勺……勺煮……” 胖乎乎的小手也不忘指着凤生。 “是少主啦！”凤生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满，捏了捏小鱼圆的鼻子，又看向韩家二人:“你们就是娘亲所说的厨子和厨子她朋友吧，随我进村吧。” 二人对视一眼，眸中都有些许疑惑:娘亲？ 她们何时有见过这孩子的娘亲吗？ …… “给你带的特产自己来了。” 墨箐扎起一块被切成小兔子形状，像苹果似的脆果。 这东西口感是绵软沙瓤的，滋味清甜，就是吃起来太过普通。被颜染那些多汁水果养成挑剔胃后，不搞点花样，她都不大想吃。 同时她又迷惑，颜染作为天道使者，怎么一天到晚就净钻研这些水果蔬菜粮食了？怎么说也要出外闯荡，做尽天下大善事才对。 听得到墨箐内心想法的颜染把白瓷盘子一挪:“我出去做大善事，谁给你切苹果兔子？” 只听自家娘子嘁了一声，默默把盘子又挪了回来。 “什么特产，还自己走回来？” 看过墨箐亲笔的兽皮卷轴，颜染当然知道，特产大概率指的就是新厨子。此番明知故问，内心古井无波，硬是能在融血姻亲的感应下骗过墨箐。 “正巧你也不爱做饭，出门时碰到一个厨子，技术挺好，你可以考察考察。” 墨箐语气中压着几分得意，明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内心那一堆的“还不快夸夸我”已经撞得颜染有些迷糊了。 她以前怎么不曾注意到，自家娘子其实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孩，撑着家族的重担，本应该像这样朝长辈撒娇才是。 实际心理年龄超三十岁的墨箐，忽然感觉到从颜染那边传来的慈爱，不禁浑身恶寒。 …… 终于是见到了“墨家少主”的韩玉嵘与韩玉玳此时都有些傻眼。 不仅是因墨家村落这边，竟然有许多自己并不认识的新奇作物粮食，更因为……她们所认为的“少主”并非真正的少主。 “家主、二家主。” 韩玉嵘看向旁侧，在边林城有过几面之缘的齐家齐闻，难怪已经许久没再碰见过，原来也在墨家。 “少主她的功课……” 齐闻手中拿着小册子，略有些为难，想了想家主迟早也得知道，索性语速也快了起来:“术数上并无困难，但少主沉不下心来，总喜欢在书文课业上乱涂乱画，称是要自创一门功法，这两月里逃课次数二十有三。” 墨箐难得眯起了眼睛，伸手轻点半空，将打算骑着条纹逃跑的凤生给制住，逮到了跟前。 要换了其余人，条纹和斑点定是会争着把小主人给抢回来，但要教训小主人的是家主，它们也只能老实乖巧地立在一旁，权当没看到过。 “惊繁救我——” 浮在半空中的凤生挣扎起来，眼睛水汪汪地看向惊繁，连带着怀里的小鱼圆也有样学样。 惊繁躲开目光，将小知雪的脑袋也转过去。 谁让齐闻说的都是真的呢。 平日里她的确与齐闻多是对着干，但就这件事上，她也不打算帮凤生。 一来就见到这等场面的韩玉嵘没敢说话。 原来刚刚带路的小孩儿，才是真正的墨家少主。而她们认为的少主，其实是当代家主。 她现在就是个家族随从，真的可以留在这里看少主被教训吗？ “少主的自创功法，好像还有点来路。” 韩玉玳靠近看了看被称为“乱涂乱画”的课业本，一本正经道:“这运转图，正是灵气流通奇经八脉的线路，而底下的小人，又结合上图对应，乃为一种特殊武技。” “对对对！” 凤生眼睛发亮，就像找到了知音似的。 第140章 不知不觉就五年了 “这个动作是挥拳前的预备，灵气运转流通到手部筋脉，最大限度发挥了当前境界的潜力。” “而这个再度起势则浑吸自然天地，将灵气汇聚成漩涡降下，极快速地恢复力量。” 韩玉玳指着课业本上的各种图案，说得头头是道。 凤生连连点头，露出一副欣赏的表情，相当得意地看向墨箐。 不信邪的墨箐把课业本拽过来一看。 就是乱涂乱画，以她的悟性，难道会瞧不出一部功法的运行轨迹吗？ 韩玉玳那张嘴能说会道，把这种黑不愣登的墨水涂鸦也讲出两块金子来。 眼看着家主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韩玉嵘赶紧拉住了韩玉玳，使了个眼色。 谁叫你这么乱说的，等会被赶下山怎么办？ 反正韩家是不可能回去了，总不能露宿山头吧。 墨箐摇摇头，把小鱼圆从凤生手里接过来。 “你呀，别都带得小鱼圆跟你似的，仗着自己可爱就想蒙混过关。” 立马背叛了凤生的小娃儿往家主怀里一窝，眼睛一眯，小手抓了抓衣服，呜哇呜哇地乐个不停。 “韩玉玳，你读过什么书吗？” 她也没打算把凤生放下来，就这样一直挂在半空。 韩玉玳正被韩玉嵘抓着，瞧见她的眼色，闭着嘴不讲话。 啊，所以说这种没自觉的小情侣好让人讨厌。墨箐捂着眼睛叹了口气，把课业本扔到韩玉玳手中。 “玉嵘，别拉她了，让她讲话。” 韩玉嵘一愣，看向老老实实扁着嘴的韩玉玳，脸色微红，立刻松开了手。 “家主，我读过家族中考学的古籍，类似《人伦理礼》、《讲经》、《轻笔书》这种传统教材。除此之外，我还读过很多市面上流通的话本、诗集、词书。” 曾被家族当做废物傻子的韩玉玳极为认真地说着，口中蹦出许多墨箐也不曾听闻的书名。 她仔细打量着韩玉玳，浅青长服，点缀着简单的祥云花纹，针脚十分精致整齐，着一件被洗得些许发黄的白色外袍。 气质温文尔雅，随和谦虚。 重要的是，连凤生这个熊孩子，都让她哄得翘起鼻子来。 这人，撇开体内受损的灵根不说，就是个完美的教书师傅！墨家村就缺你这样的人才。 “今年几岁了？” 她随口一问。 “玉玳已有十九岁了。” 对方答道。 十九岁啊，就放现在的墨家来说，也算是个挺大岁数。毕竟最为年长的墨泉音也不过刚二十岁。 主意一敲，墨家的小学堂里，就有了三位年轻的教书师傅。 教习农事、木工、锻打、岐黄之术等一系列生活长技的颜染。 负责文言、书法、术数、天地自然的韩玉玳。 以及最初临时上阵，如今改教家族锻体法诀技巧的墨义为。 偶尔墨箐空出时间来，也会考察一番符术的应用。 如此，家族中未满十四岁的孩子们，该学习的课程变得更加丰富，逐渐恢复遭难前的生活。 至于凤生，身为墨家少主，她要学的东西比普通族人还要多几倍。但自打韩玉玳来了，只消几句话，便把她哄回了座位上，教学效果显着。 带回来给颜染的“特产”，也就是被墨箐背地里称为五星级大厨的韩玉嵘，乐呵乐呵担任起了整个墨家的一日三餐。 面对崭新的食材和食谱，韩玉嵘在厨道一路上突飞猛进，才刚过一周，便接连开发出“脉行辣炒秋葵”和“顿悟开水白菜”。 前者可疏通经脉活络血液，对通脉境修行者来说用处极大，食之可增加功法的运转速度。 后者则增加了族人们修习法术和武技时，产生顿悟的概率，加快了学成进度。 不出三天时间，韩玉玳也在食补中修复了灵根，甚至天赋更胜从前。 墨华见这之后颜染不怎么下厨，专心侍弄田地后，也不再犟于亲手做饭，更加用心地着力在规划未来墨家建筑和统计数据上。 家族小管家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着实是省了墨箐很多事情。 出于对韩家功法的不信任，一看就知道还是那本烂大街的普天术。墨箐从家族密库中淘金似的找了许久，才寻到了墨家祖上专门为附庸家族准备的功法。 虽然随着时间推移，功法已经相当陈旧，其中的不少运转秘诀估计也有近千年没改进过。但再怎么说，总比朴素到修到通脉境中期就开始卡境界的普天术来得好。 韩玉嵘身携厨道传承，并不需要。因此这本《玄玉吐纳术》，实则是为像齐闻、韩玉玳、墨惊繁这样的外族之人准备的。 一月后，自称对结界术略有造诣的韩玉嵘完成了笼罩整个演武台的三层护盾。 对此很是满意的墨箐决定把韩玉嵘丢去学堂，以家族初等结界书籍为酬劳，令她每三天给族中孩童上一堂结界课程。 这下全方面发展了，等族人们成长起来，家族也就初具规模，再不是只由她一人顶着，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既然演武台的防护措施到位，众位族人也都在这一年各有成长，家族武斗自然是要继续开启。 除去必然会参与武斗的墨家族人之外，像家族随从、收留的外族人、共存之妖族、家族同盟，也都会加入其中。 当然，今年墨箐已经被族人全票否决禁止下场参与武斗。 魁首奖励依然是到家族密库中挑选一样合适当前境界的兵器，以及若干丹药、灵草、符咒。 除此之外，还能得到一枚密库中封藏着的“二家主带来的出亲礼”。炼化过后，再将其食用，对身体大有裨益。 从第二名开始往后递减奖励，一直到第十名为止。 此时全体族人已然踏入通脉境，殷烁所派来的小兔妖们，也就随之换成了对等境界。 这段时日里增加至十二只的点墨浑龟，也早就跨出了聚气境，大多进阶到通脉二至十二重，算得上本次武斗的强敌。 只是令墨箐没想到的是，本以为境界最高，通脉境十二重圆满，且法术武技融会贯通的齐闻会因为战斗中途顿悟，而主动退出。 于是今年的魁首，又出在了墨家族人之中。 是为修习妖法，长久以来遭受妖息冲击之痛，而今变得略有些默默无闻的墨滔。 不知不觉间，墨滔的天赋资质已经在调养下达到了上佳七等。下手果断狠绝，又能立刻点到为止，身形迅速，几乎见人看不清影子。 看来身法入夜深，也该找个时候传进每个族人脑中，拓成记忆。有像墨滔这般天赋者，尽早学会它，日后外出闯荡，也有几分保障。 这之后几月，由拿到了法兵“暗漆竹刺”的墨滔主张，带领族人们练习极难学有所成的入夜深。借助这柄法兵的暗雾特性，帮大家领悟其中深意。 平凡的日子一转而过，只是几个晃眼，便又是春去秋来，落叶刚沾尘土……天弦历一零八九年，秋一月。 距离墨家遭难一事，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 那时最小才十个月的凤生，已经接近六岁，灵芽成熟为灵根后，果不其然为五行相合的资质。 出于对其悟性的自信，墨箐正式将《咫尺诀》教给了凤生。 而凤生也不负众望，用时短短半年，便成功将其领悟，运转自如。 期间又有几个族人看对了眼，纷纷结对，成亲后没多久，要么凝聚灵胎，要么传来喜讯。 族中不足五岁的孩童一下子变得比原来还要多，令人惊讶的是，这新生的四个婴孩，竟只有一个没有伴生灵芽。 这在先前墨家也算十足稀奇的事情。 第141章 苏醒的沉矿妖族 五年时间，对妖族来说并不算长。 兔照如此觉得，沉停礼也如此觉得。 这一兔一龟本就天赋不错，加上得到颜染种植的神奇水果滋补，又有韩玉嵘这些年陆续开发的厨道神肴，修为的提升几乎要赶上人族。 由此，当听说也就过了区区五年时，皆是一脸震惊。 兽灵相生法的品阶不明，但凭着跟墨滔一同修习它的沉停礼在通脉二重时能够短暂化为人形看来，应当不是什么普通功法。 化形的沉停礼肤色灰黑，身材高挑，有一头漆黑如金属光泽的长发，面孔则精巧很多，瞧着也就比墨滔大不了几岁。 墨箐第一次见到化形的沉停礼时，还以为鬼王忽然兴致大起，派了哪个得意心腹来探望她。 直到灰黑皮的高个娃娃脸大姐姐突然变成一头黑不溜秋的大乌龟，四条小短腿踏踏走得飞快时，她才想起来—— 颜染的确有说过，某天沉停礼意外化形，吓得墨滔整个人都挂了上去。 根据记忆中的细枝末节来看，沉矿妖族一共有五十多位石妖。 如今一晃五年，族中已有二十位点墨浑龟苏醒现身，最强者甚至达到了煅骨一重境界。 既然修为越强者所需的转化时间越长，那么墨箐又猜测，剩余的三十位沉矿妖族，恐怕修为全在煅骨境以上，其首领极有可能为蕴魂阶。 真是好在，好在它们都是墨家的盟友。 难怪即便拥有“圣魂”的灵符宗，也只敢先使些下作手段，而不是正大光明宣战进攻。 “唳——” 从不远处传来了鸟类的长鸣，有两头成人高大的风凌鹰彼此绕着圈圈飞行，最终落在一人的两侧。 “秋晚姨好厉害！”浑身洁白如雪，只有双眼呈冰蓝色的幼童拍着手掌，稚嫩可爱的脸庞上满是兴奋。 在洁白幼童的背后，还躲着三个更加年幼的孩子。 这三个孩子面容都有几分相似，只是发色各有不同。 一人乌黑短发绑着书生小髻。 一人发丝黑白相间，乱蓬蓬的。 还有一人浑身抖得厉害，到肩头的软发像兔儿似的呈现温暖的淡黄白色。 “娘亲，我们能不能爬到大风和大浪的身上！”绑着小发髻的予惟从知雪的身后灵活溜出，靠在其中一头风凌鹰的身上。 巨鹰双爪的鸟绒十分温暖柔软，让她多少有些爱不释手。 发色黑白相间的予翊也跟着从边上跳出，拉扯住自家姐姐，眼神中略有责怪:“大风、大浪可是家族灵兽，不是令你把玩的宠物！” 唯有最为胆小的予圣，仍可怜兮兮地抓着知雪的衣角，紧闭双目，不敢去直视两头巨鹰。 瞧着孩子们互相打闹的小小喜剧，已经成熟不少的墨秋晚忍不住笑出来。 自打成为了一个母亲，面对孩子们，她也不再是一副单纯玩伴的姿态，变得更有长辈风范，口中的道理也不自觉多出一套又一套。 她一手抱起一个女儿，各自蹭蹭额头:“你们还太小，控制不住大风和大浪的。” 随即又把目光投向最小的女儿。 “小黄莺，来摸摸它们吧，相信娘亲，你不会受伤的。” 明明被家主称为有可能登道成圣的孩子，却总是这样胆小如鼠。很多时候，墨秋晚也不知道该如何教育才好。 “对的呀，予圣是小黄莺，是大风和大浪的朋友，它们不会伤害你哒！”予惟摇晃着双臂，要不是娘亲身为修行者，这点重量不足一提，否则便真的要落地才知道疼了。 予翊知晓管不了姐姐，只好转头，也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小妹。 “呜呜……”只可惜，再怎么劝说，予圣也只是躲在知雪的背后，不敢靠近风凌鹰。 咻——“诶嘿！” 有一道闪着花纹的身影，速度极快地掠走了知雪和予圣。 “是少主！” “少主——我也要玩！” 那个骑在白虎背上，一派威风凛凛模样的童子，除了凤生又能是谁呢？ 才短短的一个瞬间，她将知雪和予圣护在身前，稳坐在已经有了些许林中之王风度的白虎脊背。 “秋晚姐，你可不能强迫小黄莺呀，她胆子小自有我护着。” 这个世界的孩童成长快速，加上营养丰富，今年才快六岁的凤生，已经有现代社会十岁孩子的模样。 将两个小小孩护在怀中，还是能轻易做到的。 “就属你最宠爱这些予字辈孩儿。” 墨秋晚摇摇头，将两个女儿放回地面。 果不其然，别说予惟了，就连较为稳重的予翊也小跑过去，对着大白虎摸来摸去。 条纹昂着硕大的虎头，对孩子们的喜爱表示十分得意。 这让凤生肩头的斑点很是不满。 散步走过的墨箐本来想当做没看到，但惊繁和齐闻一同出现，熟练地来追赶凤生，要抓她回去学习的场面，还是让家主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现在将凤生管教得最为严格的，不是身为家主的墨箐，也不是只晓得跟粮食过日子的二家主颜染，而是至今仍以凡人对外的墨华。 简直是以将前少主当初的辛苦充作模板，一天七八堂课程。凤生又还是个天性乐玩的孩子，时常有因为憋不住闷，就偷跑出来的情况。 “嘿！” “哈！” 又走了一段路，耳边传来小小孩童挥拳的喝声。 予元正在教导族中新生儿中唯一没有灵芽的孩子。 虽然她的年纪也还很小，却早早有了一种身为予字辈大族姐的责任心。 全族只有这个孩子因没有灵根，而取了个相对格格不入的双字名，从稍懂事起，就因为这些不同而有些自卑。 是予元很快发现了这种情况，并像个小老师那样开导着，陪着早早开始练习锻体法。 想到予元晓事后，不再那么粘着凤生时，堂堂家族少主满脸悲愤的模样，墨箐就觉得好笑。 孩子们的成长太快，感觉只是眼睛一睁一闭，昔日还只会趴在怀里咿咿呀呀的小婴儿，就变成口齿伶俐，眉目清明的童子了。 话又说回来，她走到这里，还是为了一边观察家族状况，一边去到主府。 这些年，墨箐早早就突破到了煅骨境十二重圆满，在等待蕴魂阶降下考验的那一天。 倚靠着不同于常人的躯体和灵魂强度，她早已能够控制融灵境初期的宝器，自然也有能力遁入地下深处，去见一见沉矿妖族的首领了。 她有些事情，想跟年岁悠长的沉矿首领沉景愿聊一聊。 【关于墨予圣为什么叫小黄莺的故事: 三只小布丁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时，犯起饿来也比别的孩子更凶狠。 予惟和予翊都会叫唤得很是大声，互相争夺两位母亲的宠爱，讨得更多奶喝。 因为是三人加起来的声音，最初就连两个亲娘也没注意到，实际上予圣总是低声呜呜，并不参与姐妹间对奶瓶的争夺。 墨秋晚和兔照一起下山收贡税期间，墨箐亲自照顾了三小只几天，这才发现了予圣的不同。 她凑近了去听，本以为予圣那样胆小，会马上躲开。结果出乎意料，小孩儿轻捏着家主姨姨的耳朵，口中呜呜声变成一首小调。 于是墨箐兴奋地抱起小予圣，夸道:“唱得比童话里的黄莺都好听！” 这话被予惟和予翊学了去，刚晓得讲话的那段日子，就总是用小黄莺称呼妹妹。久而久之，族中不少人也将其当做她的小名。 大概很久以后墨箐才知道，那是颜染偷偷带予圣下地逛田时哼的小调，还带了歌词。大意是:我的种子呀快快长，我的稻花呀快快生，喂得娘子变胖胖，功成名就隐身去。 当然某无脸女肯定是被打了。】 第142章 首领沉景愿 墨家密库第二层最深处，有一道被隐藏起来的长廊，通往距此处百米深的群妖洞穴。 这还是墨箐第一次来这里。 即便是前少主，也只是从母亲墨岚丞那里听说，在抵达蕴魂阶前，只能通过这条道路去见地底深处的沉矿妖族。 因而大多时候，族人们需要制墨的特殊物质时，都是由沉景愿带着族人们来到地面进行处理的。 同时，修习定神功的族人也能够帮助沉矿妖族提高繁育后代和提升境界的概率。 “踏、踏、踏……” 坚硬的石制楼梯像无止境的螺旋，墨箐飞快地跑着，从上到下，几乎不在意向下时容易倒地的惯性。 最后一步，踏上暗红色的土壤，家主碾了碾尘土颗粒，鞋底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在她面前，有一个巨大的人造溶洞，其中没有光芒，十分幽黑，安静到脚步声都能回荡在整个地下。 走到溶洞的大入口前，墨箐伸出一只手，探去时，果然发现了一丝微妙。 有一层微不可察的结界笼罩在地下，血肉穿过时，有个瞬间，好似穿透了一层薄膜。 这大概就是墨岚丞耗尽私库建设出来，为了保护沉矿妖族而设立的大结界。 其母在结界术方面有如此天赋，甚至能瞒过邪仙柳蛇。而亲女儿却没继承到半点，对着结界术始终半懂不懂。 “你终于来了。” 一道中年女人的低音从溶洞内部传来。 墨箐抬起头，步伐大方地往里走去。 黑暗的溶洞之中开始显现出几分火光，在光芒底下，是一两个点墨浑龟的壳背。 看来大多数沉矿妖族都已经修出了血肉身躯。唯独还有修为更高者，例如煅骨六重以上的石妖就仍在沉睡。 那些本应土黄色的石妖身躯已经染上大半乌黑墨色，不难看出蜕变的速度长短。 年轻家主走到溶洞的最深处，独身一人，不言不语，神色冷静。 而她面前的，则是一头极为巨大的深色土黄石妖。 沉景愿的身躯高大结实，足有四丈高，整体呈出一副完整的巨型岩石模样，从头至尾遍布淡青色与浅蓝色花纹，后背处生长着大小不一，璀璨的晶体块，在黑漆漆的溶洞中，仿佛汇聚起来的星辰。 它的目光慈祥而苍老，看向墨箐时仿佛在透过她看向她的母亲，而它本身，也是一名原初的石母。 沉矿妖族其实并没有性别之分，因为一切自然产物生智所成的灵妖，皆为雌体。这般，才能够延续种族。 因而在转化为点墨浑龟时，也没有出现自愿变化为雄体的族人。 世间极少会有自然灵妖，在转化血肉时，甘愿放弃孕育生命的能力。毕竟那意味着，更艰难的修行，以及未来极有可能消失的风险。 “你从小与岚丞就很不同，如今，更是与从前的你大相径庭。” 沉景愿没有双眸，仅仅凭借着石妖特有的，对大地的感知来观察墨箐。 “叙旧到此为止吧，我想不止你一个怀疑过我的身份。” 墨箐敏锐地察觉到沉景愿对她展现的些许怀疑。 一个度过不知多少年时光，苍老智慧的母亲，即便目不视物，也能凭借直觉判断某些事情。 对此，墨箐并不吃惊这份试探，也毫不畏惧。毕竟她身上有前少主的托付，有家族的传承，是堂堂正正的当家之主、一族之长。 厚重低沉的笑声回荡在溶洞之中，沉景愿庞大的身躯微动，于是仿佛天地也开始摇晃。 “小小的人儿，你此番前来，可是想说服我族，帮墨家复仇，灭亡那灵符宗吗？” 从称呼来看，沉景愿明显还没有把她放在一个对等的位置看待。 墨箐摇了摇头。 原书中的女主玄华，已经确认过，是墨家墨华。 如果完全依照剧情的话，玄华十六岁那年，会返回已经化为一处隐藏秘境的墨家废墟，取出密库中所有的宝物，以及最为重要的——挟妖令。 而往前推去，墨家遭难之时，墨华仅有七岁。 九年时间，普普通通的小家族废墟，断壁残垣、荒田板路，怎么可能凭空变成一个灵气充蕴，遍布幼嫩仙草的秘境。 起初墨箐还以为，那是主角光环作祟，到了剧情点就会给出的金手指。 但自打墨华拒绝了玄蒙教接她回去当圣女的请求后，她就忽然明白过来。 即便原书中写得再胡扯，到了这里，就是现实。 既然是现实，也就一定有根源可寻。 而墨家废墟变化为一处隐藏秘境的根源，很可能就在沉矿妖族，尤其是沉景愿的身上。 与灵兽不同，蕴魂阶的高智慧生物，在应用力量方面，会产生更多造化。 融灵境可更改自然面貌，采魄境可创造卑末的假月假阳，到了诞出仙种，灵识化神的生神境…… 集结众妖之力，将一处废墟改造得仿佛荒废几十甚至上百年的模样，并加以封印，也不是什么难事。 “灵符宗，时机成熟，我会带领族人们亲自上门。” 小家主缓缓开口:“墨家的仇，要由墨家族人自己报。” 沉景愿赞同地轻笑一声，听她继续说下去。 “但族人们长久地留在家族，并不利于实力发展，反而可能滋生出懒惰和懦弱。” “因此今年一过，我决定暂时解散全族，给予必须的帮助后，令众位族人各自外出闯荡，约定于四年后相聚，再考量覆灭一个宗门的事情。” 墨箐在此处明显停顿，等着沉景愿发问。 而沉景愿也很给面子，语调幽然:“若是这样，整个家族领地将空无一人，该如何？有族人历练殒命，又该如何？” 墨箐顺势抱拳，说道: “因此，我才来找沉首领。” “您是土相妖族，又是蕴魂阶修为，一定能够轻易将整个墨家从灵玄山脉中隐藏起来。” 小家主目光认真，如一道锐利的剑气，显现出非同寻常的无情:“而族人历练殒命一事，还要看各自运道实力，能否在危险的环境中存活下来。” “每个族人对我而言都无比重要，覆灭灵符宗、杀死柳天游，乃是每个墨家人心中日日念想的目标。 两件事都有赌上性命之危机，若不经历生死、杀人、凌迟，如何面对拥有圣魂煞气的灵符宗？如何拿下邪仙柳蛇的首级？ 若有人因此逃避，那便从墨家除名。我不需要在关键时刻软弱无能，背叛挚亲的族人。” 她躬身行礼:“恳请沉首领，助墨家一臂之力，在众族人散去后，将此地隐藏起来。” 听罢，沉景愿大笑起来。 整个溶洞随之一起动摇，仿佛要坍塌一般。 “你果真是岚丞的孩子，其果断狠心，更胜其母。” “如此，我沉矿妖族，身为墨家多代盟友，岂有连这点小事都不帮的道理？ 哪怕你此番前来，是为请我族与你们一同复仇，我也早已做好准备应答。 真没想到，经历过这么一场仇怨，墨家族人还能一如既往地正直，性情爽烈。” 墨箐垂下眼眸，说她不像墨岚丞也就算了，现在又觉得她就是墨岚丞的女儿，那她到底是谁？ 很多时候她也想过，若穿书的人是原原本本，没有融合过记忆的她，一定无法做到这么多事情。 因而，或许现在的她，既不是现代社会那个犹豫不决的墨箐，也不是过于宽厚的晖箐，更像是二者的结合。 将前者的坚韧不拔、锲而不舍，与后者的果决勇敢、冷静自持融为一体，这才有了如今的小家主。 不论她是谁，都没关系。只要认准了，自己是墨家人，是众位族人仰慕的家主就足够了。 第143章 你，回玄蒙教吧 不管怎样，已经得到了沉矿妖族的许诺，再加上殷烁所答应的，会继续在灵玄山脉进行巡逻。 总体来说，年后墨家村落，就要暂且从此方天地中消失了。 墨箐再一次把所有族人聚集到家族广场，要求每个第九代族人在年内，必须全部突破到通脉八重。 只有这样，才能尽量在外界保持高存活率。 而第十代族人全都太过年幼，墨箐另做打算。 第十代族人一共有八个，皆是这两年内出生，最大的墨予元也不过一岁半而已。对于家族仇怨，极为年幼的孩子们一知半解，等到长大便会明白。 毕竟是墨家的未来，家主决定将全部第十代族人，分做三部分。 墨予元和年纪最小，只有两个月大的予仁、真游交到边林城城主府中寄养。墨予惟和予翊、予圣本就拥有兔妖血脉，由殷烁代为抚养。刚满半岁的墨予玟、予戈则让家主带到初伏都院，亲自教导。 这个决定过于沉重，广场上，族人们一阵无声后，出于对家主的信任和复仇的渴望，最终还是同意。 安稳的日子过了太久，距离全族解体历练的那天只剩短短六个月。 全部基建工作暂停，所有田地、牲畜、饭食等琐事由颜染、墨华、兔照，以及家族随从完成，所有灵根成熟的族人皆进入苦修。 家族密库一层的所有灵草资源，被墨箐平分后，根据每个族人的体质属性，制成一份份药包分发下去。 药浴自此从每月一次，变为半月一次。 对法术武技的考察也变得更加严格起来，就连凤生在这种气氛下，也格外刻苦，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 一日、十日、百日……整个墨家犹如风暴前卧伏在磅礴山脉中的恐兽，静静等待着离开故乡，踏入许久不曾接触的尘世。 在此期间，除去家主外，修为最高的族人——通脉六重的墨滔，在苦修中使用了大量天材地宝，身躯入鼎熬煮、将其尽数炼化后，触发了体内封存的力量，带来巨大痛苦的同时，境界也迅速膨胀圆满，只差一步便可以抵达煅骨。 那是颜染当初在每个族人的药浴中，所加入的四分之一枚灵果效用。因为品阶太高，唯有身躯达到了能够勉强接纳的程度，才会爆发出来。 这让每个族人发觉，对身躯进行千锤百炼、烈火焚煮、雷电重击来锻炼，在达到灵果效用界限时，尽管要承受极大痛苦，但成功带来的收获，可是实打实的力量！ 于是墨家又一度出现了，近乎下死手的斗武风气。 …… 冬三月的最后一天，夜晚。 墨箐主动敲响了墨华的屋门。 已然十二岁的她开始追赶起身高，仔细一看，竟也就差区区几寸罢了。 “从明日起，所有族人都要从不同方向离开，那么，你去哪里？” 还未等墨箐开口，墨华就抢先了一步。 “我…会去炙州，初伏都院。” 如果说徵州的区域属性较为平均，所诞生之修行者，其灵根的五行相，也因此均一的话。 炙州便是火相修行者横行之地。 包括墨箐先前遇到的沈同裳，她体内不止一柱灵根，其中火相灵根，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 两人静默着，走进了屋中。 墨箐坐在桌旁，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月前，你拿着极天缘，取下了三枚无相雷火。”家族小管家不客气地坐在了对面，眼中古井无波。 “听起来太容易，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她继续说着，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墨箐身上。 “家主，你半点没有告诉族人，取雷火，是要受天雷劈打八十一道的吧。 一枚，便要八十一道，足有丈宽的天雷降下惩戒。 三枚，二百四十三道雷击，恐怕比将法术篆入心头骨时，还要痛苦不堪。 不论身躯还是灵魂，都将受到极大考验，但凡有一刻意志松懈，就会修为尽散。” 墨华的眸光瞬间冷了下来:“你如此着急，是想着，抓紧时间灭除灵符宗，留下最后一年，独自面对邪仙柳蛇。” “只因为，你这一趟出门，已经见过不少蕴魂阶强者了。 没有兔妖首领替你挡刀时，你猛然发觉，区区十年时间，哪怕是绝世天才，当真在少年之时突破融灵境、采魄境……甚至生神境，面对再上一层的尊者境，恐怕也只有死亡。” “现在的墨家，少主凤生还没有成长起来，人口稀少，一旦失去了你，就会遭受剧烈打击，极有可能要消沉很久。二家主又只听你的调遣，并明确表示，你若身死，她便会从凡尘中脱离。 灵符宗对墨家虎视眈眈，没有足够的保护，也不过是暴雨中随时可能被折断的树苗。” “好了。” 每一句分析，都没有错。 而她做的每一个决定，也都没有被阻止。 墨箐低头，长呼出一口气。 她抵达煅骨圆满已经很久，但来自蕴魂阶的考验还迟迟未至，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现在的她，还没有被天地的规则认可，因而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有所突破。 距离邪仙柳蛇的约定，已经剩下不足五年。 对于修行者来说，五年时间如弹指一瞬。 多少顶尖的天才，耗费一辈子都没能等来蕴魂阶的考验。而强行突破的耗材，太过贵重，就连目前墨家最大的人脉——边林城城主，手中也没有。 时间太过紧迫急促，她必须强迫族人们抓紧一切变强独立的机会。至少要做到，脱离自己这个家主后，所有人都还能迅速按部就班地回归位置。 “既然你已经猜到，那我也直说要你做的事情吧。” 墨华看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刚一张口，就被一枚不知何时出现的灵果堵住了嘴。 “你，回玄蒙教吧。” 家主的目光平静如水，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原来那天不是错觉，你真的也在。” 墨华冷下脸，把口中的灵果拿下，心口处浮现浅色蓝光。 探灵灯被主人取下，体内藏匿的修为气息，也随着保护的消失，而重现于面前。 煅骨六重。 果然，墨华并非凡人，且天赋绝伦。困在这小小的墨家十二年，从未经受过任何药浴滋养，仅凭自己，所达到的成就，也远超所有族人。 这就是主角吗…… 墨箐微微叹气。 她可是经历了无数苦楚，在生死危机中不断磨炼，在大鼎中接受直达灵魂的焚烧，才达到了如今修为。 第144章 解散安排 “是，我听到了你和玄蒙教那些人的谈话。” 墨箐毫不在意地承认了。 “那你也一定知道，我是来取挟妖令的吧。” 不知怎么的，墨箐这种根本没有在乎的态度，让墨华有些恼火。 要知道，这可是背叛家族的行为。 身为一个家主，怎么能没有一丝感觉？难道不应该严厉并失望地质问她吗！ “你为什么这么突然想激怒我？” 家主很是迷惑地挠了挠后脑。 除了家主本人，以及成长到足够承担责任的少主之外，整个墨家，是不允许有第三人知道挟妖令存在的。 墨华这么一讲，语气中含着些许咬牙切齿，让人明显发觉，这就是对家族高位的一种挑衅。 而墨箐之所以没感觉，主要有两点原因。 在这五年的相处中，尽管墨华总是处于冷漠淡然的状态，面对自己时也很不直率。但仍看得出，她对墨家忠心耿耿，否则也不会拒绝回到玄蒙教的请求了。 再加上，墨箐看过后续剧情。女主角玄华拿到挟妖令后，并没有以此做出危害世间、满足私欲的事情，而是带回玄蒙教，封印在禁地最深处。 或许这件墨家秘宝，又或者说禁物，交给玄蒙教保管会更好吧。 不过也只是这么想想罢了。 既然都这样了，那她也没什么理由可以对墨华发怒。 “罢了，跟家主实在讲不通。”并不想承认自己既是在意家族，也是在意家主，墨华感觉这应该是这么多年来她最头疼的一个晚上。 “所以呢，你要把我赶出墨家？” 她的目光冰冷如雪，仿佛下一秒就要因为家主给予肯定的回答，而直接开打。 墨箐垮下一张脸，表情中满是古怪。 这要怎么解释？原书剧情中，女主角注定要与男主角联手冒险，除去一路上为祸世间的众多反派。 而其中最恐怖的，也是直到结尾，傅真武登临仙位后，才堪堪将其斩杀的恐怖boss，正是邪仙柳蛇——柳天游。 如果她自己搞不掉柳天游，那她只能指望墨华走剧情为自己报仇了。 虽说也有私心在吧，但对小管家的关心才真正占据了绝大部分。 “当然不是，不管你是墨华，还是玄华，都始终是我的妹——” “你没有资格把我当妹妹。” 灵气凝成的锋锐剑刃掠过墨箐的脸侧，纤细而坚硬的气息顺着肌肤，留下了一道浅浅痕迹，有血液缓缓渗出。 话说太快，触犯到墨华的底线了。 “好吧，我是想着，玄蒙教乃隐世大教，虽然从前的名声不怎么样，但留在那里做圣女，不仅能得到大量修炼资源，还免去了历练带来的未知风险。” 伺候一个十二岁小孩真是太太太难了！这会正是孩子叛逆犯了的时候，只能听让人舒服的话。 “如此一来，等你回归，我们覆灭灵符宗，杀死柳天游的机会就更大了。”墨箐努力睁着眼，把自己整张脸上最好看的部分突显出来，就为了看起来诚恳一点。 虽然一直都知道家主很奇怪，但没想到她奇怪到这种地步。 明明知道入一个教派，做其中核心的圣女，就必然会被抹去家族印记，从此成为自由身。 这毫无疑问是背叛行为，这样做的族人将有可能在未来对家主本人产生极大威胁。 但偏偏家主就是给予了最高程度的信任，觉得自己即便当了圣女，身份高贵，还是会回到墨家。 真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精明了。 墨华轻叹了口气。 “别拿这张脸做傻乎乎的表情，小箐若是还没有轮回，看到你这样痴呆，恐怕无法放心投胎下一世。” 墨箐收回目光，撇了撇嘴。 这话太伤人了，好歹前少主也是认可了自己才交托使命的。姐姐自己都没说啥，妹妹却总是对她严格要求。 “家主大人都开了金口，那我即便不乐意，也只能答应了。”墨华撑着脸，手中浮现几个绿色光点，飞到那道渗血的伤痕附近。 从脸侧传来一阵瘙痒，墨箐上手捏了捏，这点小伤果然已经不见。 “下次见面，我可就不是墨华了，你想清楚。” 小管家神情认真。 “我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家主轻笑着，上手揉了揉对方的头。 发丝一如既往地柔软顺滑，带着丝丝温暖，好像一只被驯服的黑猫。 这次，墨华没有再打掉那只作怪的手。 毕竟这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次让家主对自己肆意妄为了。 …… 次日，墨家村落，家族广场。 除去年幼的第十代，所有属于墨家麾下的生灵都聚集在此，其中并不包括大多点墨浑龟。 它们作为沉矿妖族的一份子，并没有义务豁出性命来替墨家报仇，因此墨箐也利用通道，安排它们回到了地下。 独独沉停礼太不一样，非说自己与墨滔半刻都不能分离，即便有巨大风险，它也绝不会离开她。 那能有什么办法呢？墨箐又跑了一趟沉景愿那，讲完后，景愿首领只是幽幽地表示:小礼崽只是任性惯了，让它出门撞一次南墙就老实了。 “今日过后，灵玄山脉墨家，要暂且隐匿一段时间。” 墨箐站在广场高台之上，俯瞰着所有第九代族人。 目前还十分零散，只有稀稀落落的十几个人。 其中已经没有聚气境修行者，在半年的苦修，加上无数灵果灵草、药浴洗礼的滋养锻炼下，所有族人都踏入了通脉境八重以上的境界。 其中修为最高者，是利用无相雷火煅骨成功的墨滔和墨福，都是煅骨一重境界。 剩下的这一枚雷火，被留存在凤生的储物手镯中，等待她某日可以使用。 墨箐又过了一遍脑中的资料信息。 别看现在人少，但未来的某一天，墨家之人，一定会多到连这个广场都装不下！ “持续往东走去，途径波摇城，再穿越一片寂静无声的死地，会抵达妖族领地——花浮原。 在那里生活着众多强大的妖族，以及徵州所没有的稀奇灵兽。” 根据自己的调查，墨箐点出几个人来。 “秋晚，小福，你们两人中，一个拥有灵兽亲和力，一个又修炼着我族御兽功法，最适合到那里去历练。” 走出人群的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皆是点了点头。 “我也，跟阿晚一起去！” 兔照拽着墨秋晚的衣袖，也跟着来到前方的空地。 “既然我出亲至此，阿晚又是我挚爱的娘子，我怎能任她一人独自努力？” 墨福侧目，悄悄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早就知道会这样，当初支持这一人一兔结亲的时候，墨箐就满意于她们的情投意合，现在更是如此。 “家主之安排，自然是对你们最好的。”她勾了勾唇角，话音一转:“但你们若是有私心，想与关系更好的人做同伴，我也不会介意。” “当然，你们离开家族后，并不需要一昧的抱团，听从我的建议。 想要接受更严峻的考验，努力变成独立自强，实力浑厚的人，即便选择了一人独行，去到认为更适合自己的地方，我作为家主，也会给予你绝对的支持。” 一说到这些，原本绷紧了神经的族人们顿时都放松下来。 倒也不是对家主的安排有什么意见，只是能够自由抉择的权利，让人很是安心。 “往西部一路走去，会碰到一片人烟稀少的大荒。那是人族和妖族许诺，不会大量进军占领的无主之地，其内里有着什么，谁也不能准确知道。 或许埋藏着昔年的传承，也兴许是某只高阶灵兽长眠的骨墓。” 这次走出人群的，是墨泉音和墨戌，还有几个目光同样坚定的族人。 第145章 此一去，四年后再相聚 “家族目前的锻体法，并不适合所有族人，在西部大荒的某处，藏着几门古老的体修尊者传承，在那里，或许你们能找到最贴合自己的法。” 这并不是家主画大饼鼓励族人，而是墨箐基于对原书了解，而知晓的几处地方。 虽然以现在的时间线来看，傅真武应该已经取走了那里最强的传承，但剩下的那几种，既然同为尊者修炼的锻体法，必不可能差劲。 第九代的族人，体修为大多数，且修为进展也只是个别能赶上灵修。如果能碰运气找到适合自己的功法，也正好为墨家增添新法。 “往北部一直行进，温度会不断降低，在这条路上，会遇到许多以水土二相为主的城池宗门。 且在极北之地，有一处神秘地界，名为无垠寒关，其中有隐世宗门:冰宫。那里的宗师只看缘分，便会倾囊相授。” 墨箐看向墨滔和沉停礼。 一人一龟也很是自觉地站出来。 “你二人的主相都为土，沉停礼的副相为水，如果能找到无垠寒关，即便没有得到宗师教导，光是远远一观，也受益匪浅。” 墨箐想了想，还是不要给太大压力，又补充道:“不过，历练一事还看己身，无垠寒关本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不要为了寻找它耗费掉太多宝贵的时间，人之一生，要学会该放弃时放弃。” 经过几番讲挑，剩下尚无目标的族人，就只有凤生和墨义为了。 凤生年幼不晓事，若是独自外出，墨箐只会放心不下，但选个族人承担她的监护责任，又会耽误对方的前途。 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有了决定。 “凤生年纪尚小，本不适合外出历练……但身为墨家少主，终归还是不能落于人后。” 墨箐拿出从管意笑那里讨来的徵州古音五院的推荐书。 只要持有这份推荐书，就能借此进入宫、商、角、徵、羽这五个学院其一。但能不能留下来，就得看自己了。 “特此，我会在离开徵州前，将你送到古音五院。在那里，我希望你能足够刻苦，时刻铭记家族的血海深仇，不给灵玄墨家丢脸。” 推荐书缓缓飘落，最终化成卷轴模样躺在凤生的手中。 至于剩下的墨义为，他是最契合家族锻体法之人，整体水准十分平均，本应该随着墨泉音一行同去西部大荒。 但他仍坚持留下来打理墨家村落。 家主看着漫山遍野被雪覆盖着的田地，心头微微触动。 颜染平日里的确老不正经，总是喜欢惹祸后再眨着眼睛向自己求情。对自己的田地作物，有着超乎寻常的执念。 她爱惜着自己来到墨家后，所做的一切。 那几个山头的作物、几个兽圈的牲畜、编写的几卷朴素教材…… 但是当墨箐决定暂且舍弃这里的一切，令韩玉嵘和韩玉玳留下，最小限度地进行维护时，颜染的目光中没有出现丝毫不舍。 因此，她也没有多劝什么。 留下一个墨家族人在这里，打理最后要归来的巢穴，是与历练变强同样重要的事情。 至此，十几位墨家族人的去向已经分明。 鉴于还有不少家族灵兽和随从，墨箐总不能将这些都随意抛弃掉，便给出了选择。 如有需求家族灵兽者，得到它们的认可后，就一并离开，组成搭档外出历练。 其余外族人，也是一样。 大黑摇着尾巴看向墨箐，水汪汪的犬眸中写满了“带我！带我！”。 墨箐有些不忍心，她蹲下，抱着大黑毛绒绒的身躯，抚摸着它柔软温热的脊背。 “大黑，拜托你一路上，保护好凤生。” 她轻捏着大黑的毛脸，看到烈犬的豆豆眉挤作一团，十分委屈的样子，只是叹了口气。 “抱歉，将你带回来后，却没花什么时间陪你。” 毛绒耳朵微弹，粗糙的犬舌在家主脸侧留下一道水痕。 大黑呜噜呜噜地蹭了蹭主人的怀抱，像是要证明自己似的，昂着头走到凤生的身边，仿佛一个庄重的守护骑士。 护在凤生另一侧的条纹龇牙咧嘴，现在它与大黑的体型已经不相上下，在修为实力上却还差着一大截。 斑点依旧卧伏在凤生的肩头，聪明如它，知晓接下来的生活不一定会像留在这里一样舒服，但仍然决定与小主人待在一起。 最终，墨箐只挑走了半月，还有等候已久的娘子。 “你确定要跟我一起走？初伏都院怕是没有这么多的山头给你种地。” 她抱着瑟瑟发抖的半月，走到颜染面前。 “……哈啊。”犹如蒙面的她将肩上的银色锄头垂落地面，许久无声地靠在了墨箐身上。 “你明明可以许愿，让我保护你，避而不战的。” “平日里不是挺聪明，挺贪生怕死的家伙吗？” “这种时候逞什么强，还解散了全族，何必……何必着急……” 本是等着颜染再次浮着她那猫儿似的笑，来上几句调侃的，却没想到，会等来这么些话语。 “你护得我一人，却无法以一人之力护得墨家全族。” 墨箐想了想，还是将半月放开，空出手去将颜染的腰身环住，轻按她的后脑。 动物般的毛绒发丝穿过指间，有翘起的几分灵动蹭过脸畔，鼻中浮动着阳光的味道。 “柳天游行事乖张，若我逃避，她定然会想尽方法杀尽我墨家之人。 她可以一直蹲守我的族人，而族人们却不能永远闭门不出。” “阿染，既然你没有阻止我，也就说明，你其实也清楚这一点。”墨箐缓缓将头靠去，两人的耳侧彼此贴近，不再是像平日里那般的气恼追打。 “你说过，做不到的事情，再许一百次愿也做不到。” “箐箐好记仇。”颜染闷着声音，将呼吸也埋在了娘子的脖颈间。 …… “家主，你放心吧，我和玉玳会拼尽全力守好这里的。” 韩玉嵘与韩玉玳并肩站着，看着已经准备完全的墨家族人，只觉得心头发热。 在韩家受尽了屈辱的她们，一开始虽然是想借墨家势力摆脱家族。但来到这里后，才发现，虽然人不多，也没想象中的强盛。 却十分温情。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彼此恼恨，也没有暗藏起来的怨念。即便是面对五年前，蛇妖屠族，也从未对全体妖族产生仇恨，在大是大非面前分得很清。 对待家族随从时，也与同姓族人相差无几。 药浴一起泡，武斗一起打，切磋时也不会因为生活中的摩擦而下阴招。 每每吃过她亲手炒制的饭菜，都会由衷发出感叹，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这是她们二人从未体会过的家族生活。 慢慢的，韩玉嵘和韩玉玳，都开始将墨家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归宿。 “嗯，我相信你们。”墨箐点点头，又看了看局促不安的墨义为。 “义为，留下来并不可耻。” 他猛的抬起头。 “打理后方，让族人们期待着回到这里，也拜托你了。” 家主转过身，她看到墨秋晚的身边伫立着一头高大的风凌鹰，而另一头，在墨泉音那里。 皮糙肉厚的岩熊一家，决定跟随墨滔和沉停礼前往北部冰原，寻找无垠寒关。 齐闻、惊繁和知雪，拒绝了前往齐家的建议，决定跟随在凤生身边。 从今日起，灵玄墨家—— “此一去，四年后再相聚！” 第146章 五院篇·始:前往悬月城 沾了边林城城主管意笑的光，墨箐得以借用府中的飞行法器。 虽然不像贺瑾熙的那艘飞舟大气磅礴，但好说歹说也能装下万斤重物，至少带着凤生她们前去古音五院是足够了。 等抵达目的地后，就将法器交给羽院的赵院长，她自然会在下次与管意笑见面时，再交还回去。 因着这一层关系在，推荐书上本也是侧重于让被推荐人入学羽院。 不过，究竟会被哪个学院挑走，又到底由哪一位师姑教导，最终还是要看凤生自己的天赋实力，以及指不定有些作用的缘分。 “娘亲，予玟和予戈好像饿了。” 凤生守在小被子边上，时不时戳戳两个半岁小娃娃的脸颊，逗得她们张开没长几颗牙的嫩红小嘴，笑得如同雏鸟叫唤。 墨箐扶了扶额头，将储物手镯中的兽奶拿出来，稍稍加热后，一手一个地喂起来。 当初照顾凤生的时候，她已经十个月，也就喝了半年的奶，且在一岁多就能站起身到处抓着族人啃咬。 现在这俩小家伙，只会眨着眼睛咿呀咿呀撒娇，胖胖白白莲藕似的小手总离不了人，比起双亲，倒是更黏家主一点。 老实说墨箐自己也不明白，她应当是族中最少照料婴孩的人，但几乎每个新生儿见了她都不由得喜笑颜开。 明明上辈子她可没有这么受小孩欢迎。 想到因为离了自己就哭得不成样子的那三只小布丁，还有尚且没什么记忆的予仁和真游，她就一阵头疼。 好在小鱼圆一直都很让人省心。 操纵着飞行法器的颜染专注天空，似乎有着特殊能力，这一路上她们都没撞到过任何空中灵兽。 古音五院在徵州的中部，这里有一座巨大都城，名为悬月城，面积足有百个边林城大小，但其中居民却没想象中的多。 答案呼之欲出。 因为有古音五院坐落于此，整个悬月城自中心到后半城池，都为学院范畴，其中居住的自然也都是众多师姑和学子，有各种不同的修行建筑，且占地都不可能会小。 那么前半城池，也就是正常居民的住所。 即便是这种情况，悬月城也远比边林城来得宏伟壮观，其中的几大家族，也不是齐、庞、何、韩之流能够碰瓷的。 既然要来，墨箐就早有调查。 这悬月城里，共有五大修行者家族，分别为谭、常、梅、赵、墨。 悬月墨家与灵玄墨家在千年前尚为一家，只是来到徵州后分家，这联系一断便是数百年。 就像先前知晓的那样，悬月墨家曾给徵州的所有墨姓家族送去过合并的邀请。 表面邀请，实则威胁。 如今白光墨家和问宝派的十几个墨姓之人，早已被悬月墨家吞并。 这么一看，灵玄墨家反倒因为离得太远，信息不全，意外逃过一劫。 她瞥眼看向惊繁，只见小孩儿也毫不畏惧地对视回来。 就是再笨的家伙，也能推断出，墨惊繁和墨知雪多半就是悬月墨家之人。 恐怕惊繁也不一定是她的真名。 “抵达羽院后，我和阿染就会带着予玟予戈前往炙州。”墨箐的目光绕过惊繁，落在齐闻身上。 “到时候就要拜托你，多照看凤生她们了。” 在角落中体悟天空之行的齐闻睁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年前家主去齐家收贡税之时，特地免去五年，改为需求一柄契合春池循身功的法兵。 于是这把百炼碧玉剑便到了她的手中。 百炼兵器，对齐家来说算是相当不俗的宝贝，绝不仅仅是五年贡税可以让出的东西。 想必这也是齐家老祖，对齐闻的一种关照。 从徵州南湾前往中部还是有些距离，颜染毕竟是凡人，撑不住连着清醒十几个日夜。每当夜晚降临，墨箐就会自觉换班来启用飞行法器。 约摸半月时间过去，这一行人才终于降落在悬月城的城门口。 将飞行法器收入小盒中，墨箐从颜染怀中抱过两个眼瞅着就要哭出来的小崽子。 这一转眼到了家主手里，挤出点眼泪后又破涕而笑，让她很是疲惫。 “除了齐闻，你们都不可在外轻易显露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姓氏。”墨箐又一次唠叨着，只说得凤生忍不住把耳朵捂上。 “知晓啦，娘亲都来来回回讲了一百次！” 凤生嘟囔着，一步一步跟在墨箐身后，也确实听话，没有落下。 抵达时，天幕已暗下，在雪天的夜晚里，整个悬月城犹如地面上被天狗吞吃的巨大圆月，有大半的部分散发着仙人般的光芒，而稍显暗淡的另一半正是居民区。 虽是同样的灯火通明，可在古音五院的仙山神辉比对下，就是萤火之于皓月，汇聚得再多也微不足道。 羽院的入口在那座云雾呈现水之神凰形状的仙山脚下，有许多学子驻留在此，身上皆穿着缝有水云纹样的涧石蓝长袍。 匆匆赶路的一行人并没有按预想中那样被挑衅，或有人狗眼看人低，只是相当普通地进入了羽院的冬音山。 赵院长显然在之前已经收到过管意笑的知会，收下飞行法器后，安排这一行人入住山脚的客院。待几日后，一并同今年的准学子前往五行灵台，测试灵根与资质和例行考验后，再由各院取舍。 即便齐闻、惊繁、知雪三人中有谁未能通过入院测试，也可随凤生一同住在她的学子洞府。 有了赵院长的保证，墨箐松了口气，再一次嘱咐过几个小孩，又与大黑认真告别后，赶着夜色离开了悬月城。 …… “天天姐，家主都走远了。”知雪瞧着已经看不见身影的墨箐那一行，抓了抓凤生的衣袖。 “按常理说，你这时候该掉眼泪了呀！” 听得一阵害臊的凤生发出哼哼音调，捏住知雪柔软的脸颊，鼓着嘴驳回:“我才不曾因这点小事就哭呢！” 都见过“因为这点小事就哭”场面的齐闻和惊繁拐过头去，并没有戳穿逞强的凤生。 赶路了许多日，即便不是自己动手启用飞行法器，但总归身体一直在感受前行，精神上总有些疲累。 四个小孩儿躺倒在床铺上，才互相打闹了没多久，离开家乡的愁念涌上心头，困意趁机攀入脑中，不知不觉便拥在一起睡去。 【幸好在悬月城里买了匹好马，颜染看了看墨箐后背上的半月和怀中的两只小不点，想到自己多次晕人的经历，浑身升起一阵寒意。 “冷了就多披件衣服。” 墨箐看也没看过来一眼，只从手镯中掏出一件彩纹锦衣。 舒适、保暖。这是颜染接过锦衣后的第一个想法。 就是这玩意，不太像日常生活穿的东西，太华丽，而且花哨得有些夸张。 颜染一只手拉着缰绳，用另只手很快穿上锦衣，发现竟然刚好合身。 “箐箐，这是你专门给我买的吗？”她拉扯了一下束带，原来是因为有松紧装置，这才显得贴身。 不过她就是想借机逗逗墨箐。 “……” “箐箐，你倒是说话啊。” 黑夜里，颜染看不清墨箐的脸，自然也就不知道那双耳朵有多烫人。 许久，她才听到对方咬牙切齿地怒道:“不穿就还我！” 某人背后的银色锄头在月光下闪过一颗亮星，她抖了抖身子，马匹沸沸两声，速度更是快了不少。 “不还——今后我会好好珍藏的！” 她的笑声清脆肆意，疾风划过面庞，吹起厚重的前发，亮着微光的绿宝石中流露出几分别样的情感。】 第147章 小小孩同盟 古音五院测试灵根那日，天色大亮，冬音山上的仙霞神辉伴随着云彩缓缓散出，变得透明，不再遮掩山体。 当一切神秘面纱被摘下，所显露出的，便是连绵不断的恢宏山脉，内里建筑皆由极为高阶的坚硬灵木构造，以榫卯结构凝实。殿堂楼阁、瑶台亭壁、长桥悬柱，都刻画着神秘符文和凶兽浮雕。 有无数浅色光芒从这些琼楼玉宇中冲出，那是五院学子，身披霞光行路。 这是每三年一度，五座古音仙山最为开放的日子，所有居住在悬月城的人们都可以顺着不同道路，前往五行灵台附近沾沾仙气。 而只有身怀灵根，亦或者天赋异禀的体修者才有资格站上灵台，接受测试。 瞧着有十一二岁光景的小少年怀里抱着一个发睫雪白、灵眸冰蓝的妹妹，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小家伙。 其中矮个的小家伙手中攥着涧石蓝的小册子，身形迅捷，很快就来到了最靠近五行灵台的岩崖之上。 有围观的散修见她似乎要越过岩崖，不禁笑道:“你这小娃儿，若要测试灵根，何不等家族长辈带你。” 其余人点头，纷纷劝道:“这崖下百来米高，就是聚气境修行者，落下也不免遭难。” 不久才赶上来的小少年立在一旁，有只毛发灰白的胖老鼠爬上她的肩头，只是淡淡看着已经爬上岩崖最高处的小家伙。 有与小家伙大不了多少的孩子，眼中浮出几分不服，挣脱了长辈的保护，几步奔上去，也跟着上了岩崖。 她同样身有灵根，眉目间点着一枚朱砂，如墨般的乌发垂在背骨间，十足挑衅地看着小家伙:“古音五院可要求新入学子须有上佳九等以上资质，你穿得如此破烂，年纪又小，肯定来自外城小家族，没资本也没时间滋养灵根。” “既然资质达不到要求，不若赶紧下去，省得惹来师姑们将你赶走。” 只是小家伙并不理会她，口中哨声长响，小跑两步，右脚轻蹬岩地，弹起几丈高度！ 有一头在神辉下，黑白毛发熠熠闪光的凶相白虎忽从暗处飞跃而出，猛张血盆大口，吼声震天！ 就在众人以为小家伙要丧命于莫名出现的虎兽口中时，却发现她相当娴熟地登上虎背，两手抓紧毛发，指挥着它向五行灵台跃去。 “明明再等一会就有师姑来挑人。”与小家伙同行，略高个的女童无奈摇头，“天天太过急性子，如此下去可不行。” 抱着白发小妹的少年显露出柔和的笑，说道:“崭露头角有何不可，正好挫挫某些管中窥豹之人的锐气。” 对号入座为“管中窥豹之人”的朱砂小孩满脸涨得通红，怒目而视: “她一人厉害又如何？你们就呆在这里等师姑来挑吧，我也能越过去！” 她的长辈不禁扶额低头，侧目看向别方。 统共带了十几个家族年轻新秀过来，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自恃天资卓越，好胜心过强，傲气太满。 朱砂小孩唤出一柄银白轻剑，灵巧地踩上后，竟稳稳飞行起来。 “如何！她靠灵兽作弊，而我却是靠灵力驱动法器行动。” 看着那张得意到不行的脸，少年心底嘀咕着:难不成这就是家主总说道的，喜欢挑衅主角的炮灰？ “惊繁，你待会骑在大黑背上过去吧，我担心少主闲不下来，闯出什么祸事。”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紫黑色雾气忽然显出实体，化作一只全身皆乌黑的大型犬。 惊繁揉揉大黑的耳朵，点点头，不一会整个人随着大犬一同消散不见，只起了一阵阵阴冷的微风。 没多会，只剩下少年和她怀中的白发妹妹。 朱砂小孩皱着眉，猜测她们来自主御兽的家族，否则谁家入院测试还给小孩带两头道行不浅的灵兽？ 不过，即便是御兽世家，有这么两头陪在几个小孩身边，也应当是极限了。 剩下的这个少年，总是要等待师姑挑选了吧？ 正当众人都这么思索时，少年身形一动，只一步便来到了岩崖最高处。 “……怎么，你还有灵兽？” 朱砂小孩脸色一惊。 少年古怪看她一眼，指了指肩膀上的灰白胖老鼠:“它能算得上吗？” 总感觉被嘲讽了的朱砂小孩面上闪过气恼，也不言语，乘着轻剑就往五行灵台飞去。 行出数丈距离时，她回头朝着岩崖的方向看去，竟发现那少年不带任何犹豫，抱着怀中的妹妹往下跳去，看得她一阵心颤，暗骂一句后使力返回。 但不过才顷刻，少年竟踩着险峻的山形，在数段悬崖间随意穿行。 怀中白发的妹妹被迅疾之风逗乐得咯咯直笑，仿佛早已习惯这种情况。 …… “这究竟是哪里来的御兽世家？” “若我没看错的话，那可是中阶上品的聚雷虎，又是其中灵相最高等的一类！” “至于那大犬，我竟也不认识……” 岩崖上的众人纷纷议论起来，顿时对四个小孩儿背后的家族起了敬畏之心。 同时又猜测着，她们究竟来自哪个家族。 先前朱砂小孩的长辈摸着下巴仔细思索，脑中闪过四个小孩的容貌，在那个叫惊繁的孩子身上逗留最久。 五行灵台中—— 已有零散几人，同样不等师姑挑选，便自行靠不同手段来到了这道占地广阔的巨大石台之上。 这些人怎么也有十岁往上，因而年纪最小，又是骑着聚雷虎跃来的小家伙变得十分引人注目。 没多会，在小家伙身边，又伴随着紫黑色雾气突兀冒出，散去后有个女孩与乌黑大犬显现出来。 “咦，你不是最不喜欢出风头的吗？怎么也跟过来了！” 凤生瞪大了眼，于是条纹也跟着哼出两口气。 惊繁轻拉她的衣角，无奈道:“还不是怕你个性冲动，结仇不交好。” “我哪有！” “你就有。” 两个孩子争了好一会，直到齐闻抱着知雪现身灵台，才终于放下这段小小冲突。 踩着轻剑的朱砂小孩竟比单靠步伐行进的齐闻还慢上一步。 她咬着牙落地，收起轻剑，有个比她们还大个两三岁的少年甚是熟络地走来。 “墨少主，好久不见。” 朱砂小孩和凤生同时转头，两人居然对视到一起去。 那小孩冷哼一声:“看过来做什么，难不成你才是墨少主？” 少年略显诧异地摸了摸后脑，随后挤眉弄眼地朝着凤生她们说道:“这悬月城可只有一个墨少主，那就是眼前这位墨奉珺少主。” 凤生眨了眨眼:“你名中也带了个凤字呀。” 墨奉珺紧攥腰间衣服，忍住没有发作。 这人好生厚脸皮，居然想靠名字跟自己凑近乎！ 【因为不满意颜染的行进速度，墨箐想起在死地时，贺瑾熙把她困在灵气囚笼中带着走的样子，依葫芦画瓢，想用在颜染身上。 结果灵气每每触碰到她，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由此，计划破灭。 小家主只得老老实实等颜染骑马赶路，】 第148章 异相冰灵根 “你们来悬月城之前，没有打听过吗？”笑吟吟的少年不知何时抽出一把扇子，半掩着唇鼻，说道: “墨家第九代都为奉字辈，珺才是这位墨少主的名。” “而我？”她故作高深起来:“是角院梅师姑的侄女，梅家梅落英。” “没人想知道你的名字。”墨奉珺完全没看梅落英一眼，只牢牢盯着面露疑惑的凤生。 “哼，若不是千年前，分家抢走了二十字辈中的前半，如今的墨家第九代该是晖字辈。” 今年刚满六岁没多久的凤生只是歪了歪头，完全没听懂。 齐闻松了口气，心里也庆幸凤生没有听懂。 否则这位悬月墨家的少主，将灵玄墨家称为分家，实在太过蔑视。凤生性格冲动，做事不太讲究后果，要真听明白了，可不得还没入学就与人起冲突。 家主可是叮嘱过，不要太过显露光芒，点到即止。 “你，到底叫什么，姓甚名谁，还不快快道来！” 墨奉珺话里话外的刺头，凤生是半个字也没接下，把她气得够呛。 举扇垂眸的梅落英假意长叹一声:“方才还道无人想知晓我的名字，这会倒问起陌生人来了，阿珺忘却亲友的速度可真是快得很。” 然而墨奉珺根本不理会她，高昂着头，眼神中满是傲气。 “我叫凤生，取有凤凰涅盘重生之意。” 对方趾高气昂的样子本该挺让人不舒服，但凤生从她身上感受到一丝来自古久血脉的亲切感，倒是没太在意。 “少主，你跟她废话什么。”惊繁伸手围在她的面前，眸中神色犹如凶兽警惕。 只听了个名字的墨奉珺当然不满意，欲要上前一步，却被一只大手抓住了肩膀。 五院师姑已经挑选好人，灵台之上忽到来数百人，悬月墨家的长辈也携族中后生前来。 “珺少主，不可胡乱惹是生非。” 看起来约摸三四十岁的女人及时按住了自家少主，眼中却没有对待少主该有的尊敬。 只得作罢，墨奉珺撇开长辈的手，走前狠狠瞪过来一眼:“凤生，我记住这个名字了，希望入院之后，能有幸听到你鼓起勇气自报家姓。” 仍然十分迷茫的凤生只听到后面的“有幸”二字，她哇哦一声，看向齐闻和惊繁。 “她刚刚是不是想和我交朋友？”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齐闻抖了抖肩膀，硬是忍下了自己的笑意。 惊繁则捂着眼睛，很是无奈:“刚刚那是一句嘲讽，语气阴阳，不是与你交好的意思。” 这还没开始惹事呢，只不过崭露了几分头角，就引来骄傲之人的敌视。 看来之后在古音五院的生活，不会有多平静了。 五行灵台上很快便汇聚了约摸四百余人，每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都是徵州各大城池、家族里称得上一声天才的人物。 可来到这里，就会发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那一隅之地终究是难以搏出个脸面来。 “肃静。” 平静而威严的声音远远传来，稳当地传入了灵台之上所有人的耳中。 凤生大睁着眼睛朝着灵台前那道百尺阶梯的终点望去，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几个身影。 “古音五院仅招揽十五岁以下，修为聚气五重之上，或资质达到上佳九等的学子。自不量力的，可要做好在众人面前丢脸的准备。” 威严平静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仿佛是在耳边念叨似的，让人不由得转头四下张望。 “自认条件不足者，可退至灵台下方或自行离开，自有人会带你们走出仙山。” 又一道语气较为慈悲的声音响起。 就像是唱戏似的，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前者彰显出古音五院实力强悍，丝毫不惧任何挑衅之人，后者则给予安抚，突出势力的余裕。 不多时，带着后生的各大家族长辈与性情胆怯之人就都退下了五行灵台。 还未检测，就已经少去五分之一的人。 齐闻侧目，余光扫向方才墨奉珺离开的地方，她家的长辈已走，有个后生族人心生惧怕，正要退出，就被逮着回来训斥。 只是那些悬月墨家的人，对墨奉珺，皆是充作无视，甚至避免落下目光的态度，并没有一派大族对少主应有的恭敬畏惧。 单这点就十分古怪。 接下来便是常规的检测资质环节，鉴于大多人都为家族骄子，定然提前探测过体内灵根五相。 因此心中有数者，便在五行灵台之上依照自己的灵根排作六个队列。 木火土金水，分别对应角徵宫商羽。 无灵根者，只能站在边边角角的地方，等待师姑下一步指令。 而体内灵根多相者，又或者不明晓体内灵根者，站在灵台的最前方，会成为最先检测的那一批人。 “你们四人，竟然敢全都站上来。” 凤生刚一踏上灵台阶梯，就听到耳旁传来墨奉珺的声音。 侧头看去，对方身后只站着两个同族人，而再往后望去，也不过五个小少年。 “准确的说，知雪是被阿闻抱上来的。” 凤生学颜染对墨箐犯傻的样子，跟着歪了歪头，认真解释道:“所以其实是三人站了上来。” “……” 墨奉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好了，既然已上阶梯，就不要互起冲突。”眉目严肃的淡绿长袍女子挥袖警告。 立马消停下来的几人便老老实实跟了上去。 在阶梯长台的最中央，有一枚闪烁着五彩光芒的不规则物体，通身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辉光。 “这是五相石，只要将手掌贴在上面，资质几何，自有判断。” 穿着金盏黄垂地长袍的慈悲师姑拉过惊繁的手，像是教学似的，轻轻将她的手按在五相石之上。 顷刻，便有淡淡的金、绿、蓝三道光芒从指间缝隙缓缓飘出，随即拧合到一起，转瞬化作三颗星辰朝天空散去。 “三相灵根，资质上佳三等。” 慈悲师姑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几分欣赏。 这等资质就是放在五音古院现今学子中，也算得上十分优秀。 更何况这个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光景，还有得是时间培养。 检测完毕，惊繁也没感觉多新奇。 在大家族中自然都是有类似检测设置的，只不过很少给所有族人探深到资质几等的程度。 也就灵玄墨家会那么奇怪，全凭家主张口就来。 偏偏所说都是正确的。 家主就相当于族中的人形五相石。 之后上台的是另外五个小少年，几人分别为上佳七等、六等、九等……且都是二相灵根。 虽然化出的星辰比惊繁要多，但色彩明显就要暗淡许多。 悬月墨家的两人表面功夫还算不错，让墨奉珺先上前检测。 只见她眉间朱砂在太阳下闪出浅浅的红芒，向着凤生轻哼一声，像是挑衅。 墨奉珺将手掌贴在五相石中。 很快便有象征着五行相合的气息飘出，扭转为螺旋状后，化为一颗极为闪亮的星辰，融入她的体内。 “五行相合，资质上佳一等！” 饶是那个严肃的师姑也不禁讶异起来。 有几个暗处中默默观察的五院长者，也纷纷神情一亮，起了爱才之心。 难怪会成为悬月墨家的少主。 齐闻看向自家少主，当初也是因凤生天资过人，灵根五行相合，才得以成为一族少主。 族人的宠爱，更多是锦上添花。 之后轮到的那两个悬月墨家族人，皆是二相灵根，跟墨奉珺对比起来，上佳五等的资质也变得普通起来。 只剩齐闻、知雪和凤生三人时，师姑像是要赶紧结束似的，先是喊了年纪最大的，也就是齐闻过去。 毕竟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小的，正好测完一个立刻就能测下一个。 “四相灵根，资质上佳一等。” 严肃师姑眼中略带遗憾:“可惜少了火相，不然便又是一个五行相合的天骄出世。” 齐闻听完，并不觉得难过，只是握着知雪的小手，帮她贴在五相石之上。 只一瞬间，周围寒气四起，似乎所有事物进入了深冬时节，四肢僵硬无力，浑身血液凝结，几乎要喘不上气。 唯有小知雪一如往常，好奇地看向蒙上一层冰霜的众人。 “竟然是异相冰灵根！” 从仙山脉络的深处，传来老人中气十足的吼声，寒冰之气顿时被一扫而空！ 【想着反正都要等颜染慢吞吞骑着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跑出徵州，墨箐又想了个偷懒的法子。 虽然灵气囚笼无法托运颜染这个天道使者，但墨箐却是能稳当地坐在里面的。 于是她将灵气牵引在马匹身上，自己和两个孩子则像坐马车一样，舒舒服服地看着颜染驾马前行。 对此十分无语的颜染，决定三个时辰不跟娘子讲话。 “今日凤生她们就要入学了吧，多亏岳母大人给的福利技能，这么一遮掩所有族人的修为气息，没有大出风头，也就不会惹上麻烦了吧。” “谁是你岳母？” 三个时辰还没过，颜染实在忍不下去了。 她觉得墨箐就是故意引她讲话的。 “你可是说过，自己有心上人的，最好克制自己的感情。” 一向嘻嘻哈哈的颜染，在墨箐提到天道母亲之后，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从未见过对方如此神情，墨箐扯了扯嘴角，怒瞪回去:“我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来说道我！” 两人大概冷战了半个时辰。】 第149章 入学徵院! 五行相合的上佳一等资质在知雪的异相冰灵根对比下，瞬间显得不那么闪耀。 墨奉珺皱着眉，侧目看向完全没有被寒冰之气侵蚀的凤生。 方才她如此轻松，似乎毫不在意，难不成她的天赋更加恐怖？ 中气十足的白发老妪裹着一身行动方便的涧石蓝精装，腰带上金珠与淡色宝石嵌合，垂下两道如将军似的长旗。 “魏前辈。” 有一个衣物颜色相似的师姑上前抱拳行礼。 “就是这么个小家伙吧，虽然灵芽尚未成熟，却已经显出了冰之异相。” 被称为魏前辈的老妪身形壮硕，手臂肌肉虬结，仿佛是个武力高强的体修。 她大笑着看向齐闻怀里的知雪，心中很是满意。 “好苗子，实在是顶顶好的苗子啊！” 说着就自来熟地要伸手将知雪抱来。 然下一刻，齐闻身影变换，竟跃落到阶梯的侧面。 “前辈，无缘无故，就要夺走我们的妹妹，这不太好吧。”齐闻语气淡然，仿佛身后有着极大的倚仗。 惊繁挑了挑眉，看向齐闻，又看向凤生。 魏前辈神色一愣，没有料到这个小子居然能悄无声息地脱离自己的感知，逃过了这份触碰。 她翘了翘嘴角，“依我观察，你们四人是同一家族的吧，神神秘秘，倒是不简单。” “不若我将你们四人都收入羽院，这个小娃娃必须由我亲自教导，其余人则归入赵今诃门下，如何？” 几个在一旁默默观察着的师姑只是安静不做声，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 赵今诃便是古音五院中，羽院的正院长，年仅二百出头，修为生神十重，更是悬月赵家史上最年轻的族老，有极大希望在三百岁前迈入尊者境。 若是做她门下的徒生，不说多远的距离，至少在徵州地界，完全可以借着这个名号横着走了！ “魏前辈，她们中还有一人未经五相石测试。” 神情严肃的师姑此时恭敬上前。 “哦？”魏前辈叉着腰，让出一条路。 她瞥向被齐闻和惊繁挡在身后的凤生，不由得轻笑起来。 以她锻炼了几百年的老辣目光来看，那个赤色双眉，眼仁如黑曜石般深沉无边的孩童，才是这四人中的核心角色。 想必资质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凤生晃了晃身子，轻轻推开惊繁阻挡的手臂，缓步走去，将手中的推荐书拿出。 “承蒙边林城城主厚爱，推荐小子入学，只需要交予师姑们就可以了吧。” “你若不测试，怎么知道五院中哪一个，最适合教导你呢？”魏前辈拿过推荐书，的确不假。 “好吧。”凤生皱皱鼻子，“只是它不一定能给出各位满意的结果。” 她大步向前，将手贴合在五相石上。 突兀，凹凸不平的石块中光芒大盛，几乎要夺去此方地界所有人的视觉！ 只听有强风呼啸而过的迅疾之音，好一会过去，五相石才终于平静下来。 不过，它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样，浮出五行气息和闪烁星辰。 黯淡而无反应。 这意味着，触摸它的人，要么没有灵根，要么资质比低劣还要差劲。 方才的强盛白光，仿佛只是短暂的一次白日梦境罢了。 凤生又几次触摸过五相石，强光没有再出现过，这块没能耐的石头也不给一点反应。 看来刚刚只是五相石出了些差错。师姑们暗暗想着，毕竟它也为古音五院测试过不知多少位学子，是该退休了。 “你这样的资质，就算有我托付，赵今诃恐怕也不会收你啊。”魏前辈目光惊诧，她上下打量着凤生，难不成她真的看走眼了？ “小子去哪个院都一样。” 凤生歪了歪头，一副并不在乎的模样。 “那便安排给徵院吧。” 阶梯之上唯一没有穿着学院制服的年轻女子开口。 方才魏前辈到来时，她也一样半死不活，好像上个班要了命的样子。 这会说话，也还是那么萎靡不振，仿佛下一刻打瞌睡原地躺下。 “废物配废物。”悬月墨家的两个小少年低声讽刺。 师姑们显然都听到了，却也只是稍变脸色，并没有训斥那两人的意思。 “少主！”惊繁快步上前，扯了扯凤生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蠢天天，你不也知道吗？徵院是古音五院中最为落魄的一院。” 徵院功法主火相，整体坐落于五大仙山中灵气最稀薄的夏音山，四季炎热，建筑相较其余学院也破败一些。 并且，因为徵州地处稍南，雨季众多，群木成林，大地肥沃，是以少有火相灵根者诞生。 人少，灵气少，功法自然就少，那实力久而久之便也落于四院之后一大截。 这十几年来，早有许多教导火相的师姑辞去职位，到炙州任教了。 留下来的那些，想也知道……说得难听些，可不就是没别的学院乐意要吗？ 然而凤生只是摇了摇头，拉下惊繁的手。 “娘亲说过，低调行事，我在徵院便刚刚好。” 齐闻不像惊繁那样被唬住，与凤生刚一对视，就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只要她们三人都去了羽院，凤生一人待在徵院，隔着仙山脉络，想干什么都不用怕管束。 大概是巴不得赶紧自由自在地闯几个祸回来。 “那我也，我也要进入徵院！” 墨奉珺站出一步，无视了身后两位族人的惊异神情，目光牢牢地锁在凤生身上。 她心有直觉，凤生不可能是个资质低下的废物。 甚至，其实是五相石还不够资本触碰那份天赋！ 在悬月城，这是她第一次碰到这样随意又惊才绝艳的家伙。 她不信一直以来刻苦修行的自己，会比不上这个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乡巴佬。 “那我也——”惊繁刚要出声，就被羽院师姑拦下。 “孩子，你没有火相灵根，去了徵院，便是白来一遭，葬送多年时光。” 师姑如水般包容，眼神温柔，很是能理解几个孩子对族人亲友的不舍之情。 “你们几人没有火相灵根，别跟着凑热闹了。”不穿制服的徵院师姑打了个哈欠，依然懒洋洋的。 也不多说些什么，甚至不等其余师姑出来争夺墨奉珺这个资质仅次于知雪的五行相合人才，就一挥长袖，将二人都带离了阶梯。 “天天姐这下开心了。” 知雪鼓着嘴，不太高兴。 “也不知是福是祸。”惊繁微微叹气，没想到这一趟下来，要与她相依为命的居然是平日里最看不上眼的齐闻。 …… 之后齐闻、惊繁、知雪被魏前辈带走，剩余的孩子们经挑选及自己的意愿决定了入院方向。 在阶梯下方的准学子们一会感觉到寒意，又一会瞧见猛烈的强光，心中嘀咕不停。 等到了自己上前时，才觉得好像也没想象中那样凶险。 此次古音五院招生—— 坐落长夏山，主土相的宫院收取十六人。 坐落秋音山，主金相的商院收取七人。 坐落春音山，主木相的角院收取二十一人。 坐落冬音山，主水相的羽院收取二十三人。 坐落夏音山，主火相的徵院…… 仅收二人。 第150章 家人数量＋9 “哟，范择洋，今年总算招到满意的学子了？” 夏音山，徵院新生堂。有一个年纪比之二人略长的女子，正撑着脸百无聊赖。 一眼看到被拎着后领提回来的凤生和墨奉珺，眉头微挑，语气调侃。 原来她叫范择洋。凤生抬眼瞧了瞧年轻师姑的脸，被罩袍遮掩去的面庞带着一道从左额贯穿到右唇的疤痕，似被钝刀所伤，十分狰狞恐怖。 不过即便如此，也没有覆盖她那半耷拉着的双眼中，深藏的精明灵光。 “没大没小，赶紧带你两个师妹去安排洞府，明日便开始于众多学子一同礼课。” 范择洋语气懒散，将手中两人随便一扔。 想顺遂落地的凤生发觉以自己的力量，居然只能堪堪用四肢撑住身子，而旁边的墨奉珺自然只有滚落的份了。 轱辘轱辘转过来，两个小孩儿的额间狠狠一触！ “好疼！你这头是铁做的吗！” 墨奉珺瞪着眼，额间的那抹朱砂半分未晃，只是头一遭与人离这么近，面庞涨得通红，万分不情愿。 凤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碰了碰对方的额头:“那痛痛都飞走？” “什么？” “我娘亲教的，痛的话，就想象它们都飞走，再也不回来！” 感觉到范择洋离开后，那股强烈的威压也逐渐消失，凤生撑着手一用力，踏脚跃起。 起身还不忘拽着墨奉珺的手臂，也将她拉了起来。 “娘亲……你有娘亲啊。”墨奉珺抿了抿唇，倒是没有继续说些不好听的话。 不知何时就出现在二人面前的师姐背着手，幽蓝色的力量凭浮在她们的周身。 “小师妹们，为何不等到了洞府再慢慢闲聊呢？” 师姐显现的这些力量略带强迫性，促动着二人跌坐在幽蓝色鬼火上，被她带到新生堂的门外。 只见她唤出一个圆盘状的飞行法器，坐上后，携着师妹们前往夏音山脉络深处。 忽想起了什么的凤生眨眨眼，口中长哨吹动，蕴含着灵气的声音轻轻传出仙山，蔓延到五行灵台。 条纹和斑点都听到了小主人的呼唤，与大黑简单道别后就奔下了灵台。 “哼，真是被家族宠坏了，你到底来上学的，还是来玩乐的？” 墨奉珺一下就听出这是召唤灵宠的声音，心中略有不忿。 “想做什么都可以，娘亲说会支持我的。”凤生没听出她的阴阳怪气，只是真诚地说着。 墨奉珺沉默了一会。 随即…… “娘宝一个。” 她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凤生。 坐在飞行法器上的师姐听着后边两位师妹的互动，总感觉回到了十分年幼的日子，调笑道: “小孩儿就该多肆意昂扬些，女儿当顶天立地，自强不息，为君为皇，震慑四方。别扭着成什么样子？” 她一路介绍起徵院的情况。 师姐叫庄明恩，五十年前入学，算得上元老级别的学长，也是目前整个徵院资历最深的大师姐。 方才带二人前来的年轻师姑，是徵院的挂名代理正院长范择洋，来历神秘的生神境强者。 且略有些可悲的是，去掉这个正院长，徵院连个副院长也没有，只留下三个年轻师姑。 是以每次招揽学子，都是由品性懒惰的范择洋前去。 古音五院本身的招生规矩，只是需求上佳九等以上的资质。 但范择洋并不，她硬要招与自己有缘的。 导致五届招生大典中，徵院都迫不得已败兴而归。这次一下选了两人，可谓是难得。 如今徵院尚且留存的学子数量，终于是突破了两位数。 “你们二人稍晚些就在这附近选择洞府，接下来我带你们去认识一下诸位学长学兄。” 庄明恩带着她们落地后，顺手指了条道。 幽蓝色的微凉鬼火消失后，二人便轻松落地，并没有像被范择洋带回来时那么不堪。 “往前那边，是徵院学子自发建设的小聚落，你们在洞府安顿好了，也可以来这里起一间小屋居住。” 她撩开遮挡着道路的藤蔓，顿时眼前豁然开朗，有村落渺渺炊烟，鸡鸣犬吠，土路上只剩了些薄薄的杂草，有几个身影穿梭于草屋间，就像是山脚附近那些被允许居住的普通凡人一般。 “那个负剑而立，眼神冰冷的，就是你们二师姐，她不爱说话，特容易生气，你们遇着她时，可小心些。” 庄明恩带着凤生和墨奉珺行走在聚落小道上，只远远指过几个人。 “那是你们三师兄，乍一看最普通了，但特会使阴招，千万别得罪他。” “那是老四和老五，对练法术时完全瞧不见周围的人，记得躲着她们些。” “你们六师姐是个喜静的，我悄悄告诉你们哦，她与老二大概率是一对，就是藏着掖着不告诉我们！” “这老七和老……八师妹，怕不是又去哪里钻研她们那火灵化身了。不管，今后遇到两个头发蓬乱，跟范院长一样颓废的，就是她俩！” 庄明恩这一通介绍下来，结结实实把在场的师妹师弟都得罪了。 顶着周围沉重的目光，她毫不在意:“小九，小十，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不过……”她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着转，“你们谁是小九，谁是小十呢？” 凡事都要挣个头名回来的墨奉珺赶紧抬手:“我要做大的那个！” 反正在族中也是第九代老幺，凤生摸摸后脑:“那我就是小师妹了。” “我本来也比你大些！” 墨奉珺转身，一把戳过凤生的额头。 被戳得连连后退的凤生只眨了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十分无辜:“九师姐好。” “……哼。” 墨奉珺微微一愣，后退半步:“算，算你识相！” 看着二人关系不错，甚是欣慰的庄明恩不忘提醒道:“新入学的这一年，所有学子都要在春音山的大学堂进行礼课，明日清晨可别忘了去。” 之后两人挑的洞府也与之相隔不远，条纹叼着斑点斯哈斯哈地跑来，瞧见新家，兴奋得浑身毛发竖起，撒欢了好一阵子。 …… 被带去冬音山核心处的另外三位小伙伴，也早早安排好了住处。 赵今诃诧异于管意笑不知从哪里翻出来几个稀世罕见的天才，各有各的能耐，倒是毫无负担地收下齐闻和惊繁两个徒生。 魏前辈，名魏晏启，哄了知雪半天，硬是成功收徒，并承诺在她灵根成熟前，可每日与两位姐姐待在一起。 说到去了徵院的凤生，魏晏启犹豫了一会，在知雪呜哇一声哭出来前，手忙脚乱地同意她们多去团聚。 “第一年的礼课你们就不必去了，之后专心跟在我身旁修行就是。” 赵今诃也是头一次看到魏前辈这样慌忙，哭笑不得。 她眼角余光流转于齐闻和惊繁身侧。 不卑不亢，神情自如，加上这资质，未来成就定然是不低的。 即便是被嘱托了强制收下二人，她也并不反感，倒是越看越满意。 【赶路中的颜染和墨箐因为找不到落脚的小店，两眼一闭，天为被，地为床，让两个小娃娃躺在自己身上。 “你一个凡人受得住吗？” “箐箐要是心疼我的话，可以把衣服铺下来给我垫垫。” 虽然知道颜染就是爱开玩笑，但墨箐看了又看，还是解下了袍子。 “赶紧起开，给你垫上，我这里还有兽皮毯子。” “要是感冒了还得了？” 把人拽起来后又塞进毯子，干完这些事后，墨箐安详躺下。 在夜里仍带着暗淡光芒的绿宝石眼眸情绪复杂地注视侧方，迅速陷入睡眠的小少年打盹的躺姿似曾相识。 她语气极低:“……这个世界里，可没有感冒这个说辞。”】 第151章 有种别带灵宠! 古音五院，徵院，夏音山学子洞府。 徵院的学子洞府离春音山并没多远，一大清早，凤生被条纹叼着起床，模模糊糊地开始洗漱，斑点小短手抓着兽皮毛巾递过去，她也拿过就往脸上擦。 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小家伙趴到条纹的背上，双眼紧闭，就是不大想醒来。 “哟，大小姐，连自己起来洗漱整理都做不到吗？” 早就等在洞府门口的墨奉珺瞧着凤生这样半梦不醒的样子，语调阴阳怪气。 凤生撑着精神揉揉眼睛，在条纹柔软的皮毛上蹭了蹭，“往日阿母会喊我的……” 远在徵州边缘的颜染打了个喷嚏，擦擦鼻子，扭头看向墨箐，只用眼神说话:你怎么还没问问凤生的情况？ 墨箐皱了皱眉:“你是做慈母上瘾了？” 之后被追着打了三里地的事情先按下不表。 又听凤生在无意识地炫耀自己的双亲，墨奉珺脸色阴沉起来，冷哼一声踏上飞剑往春音山去。 条纹嗷呜两声，让斑点抓紧了小主人，也跟着奔去。 …… 春音山的大学堂不愧带了个大字，地处山体凹陷的盆地处，整体占地足有一个小村落那么大，分有五个大间，用以按天赋区分堂级。 两人从夏音山方向而来时，已有不少学子抵达，皆是看着她们低声絮絮叨叨。 “传闻徵院来了个关系户。” “什么？资质低下到连五相石都测不出来？” “那也太差劲了……” 从飞剑上落地，墨奉珺将其收入储物法宝，直盯向昨日与自己同去测试的两个族人，目光森冷。 凤生的天赋无法被测试这一事，只有一同登上阶梯的那些人才知道。 像齐闻她们，本就是凤生的同族，不可能这样大传特传，而另外几个小少年一看便知是散修小户，谨小慎微下不会敢得罪异相冰灵根者的同伴。 只有背靠悬月墨家，且瞧不上自己这少主的那几个家伙…… “你瞪我们做什么？” 那两人注意到充满攻击性的眼刀，登时受不住，立刻站出来，仗着年长些从上往下俯视着墨奉珺。 “难道昨日，教导你们的师姑没有说过，不能妄议同门吗？” 墨奉珺昂着头，并不退却。 “昨日最先挑衅她的人是你吧，凭什么觉得是我们妄议，而不是你谣传？” 进了古音五院，家族间的尊卑之分便不再区别，于是这两人也逐渐嚣张起来。 “我……” 这么一说，墨奉珺倒有些后悔昨日的出言不逊。 要不是自己非要争上一争，也不至于在这里卡壳。 忽然，有一头毛发光亮的白虎从不远处一跃而来！ 它口中发出低沉威严的兽吼，虎眸中浮出一抹战意，锐利獠牙示人，浑身力量气息轰然笼罩在那两人的身上。 从最为虚弱瘦小的小虎，被培育至今，喂了不知多少灵果的条纹已有通脉境界大圆满的强度，仅一点威压就能迫使在场众多学子起不来身。 “该死……你忘了她是御兽家族来的吗？” 另一人喉咙涌出腥甜，瞪了瞪同伴。 同伴面露不甘。 “有种……有种你别带灵宠！和我到斗台上一决胜负！” 她费尽全力嘶喊着。 本是看墨奉珺这个假少主不知好歹，为了争强好胜，跟着个小废物进了大废物管理的徵院，想借此机会下她脸面。 却没想过这个小废物居然也有脾气。 那昨天她怎么没对墨奉珺这样严苛呢？！ 还有些不清醒的凤生从条纹身上滚落下来，熟练地落地，全身靠到离自己最近的墨奉珺背上。 “……什么？” 墨奉珺无言，略施法术，一股冰凉扑上凤生脸庞。 “呜哇呜哇好凉！” 小家伙这会才真的从瞌睡中打起精神，一眼看到条纹在生气，跟前有两人被威压摁得差点要跪下去。 “条纹，娘亲说了，不可以欺负同窗。” 她上手顺了顺条纹的毛。 大老虎哼哼两声，自然收敛了力量气息。 “卑鄙，灵宠也不过是听从你背后家族之令，称不上真实力。”那人撑着地板艰难起身，大口呼吸起来。 “就是！有本事就上斗台去，靠自己才是真英豪！” “御兽家族了不起啊？若是实力不够，灵宠宁死也不会听从弱者！” “靠家族灵兽算什么，上斗台！” 众多学子本就不忿于明明天资不足，却靠关系进了大家伙好不容易才能一触的古音五院，有人领头，自然是能闹就闹。 有几个同样带了灵兽来的同门学子默默后退了几步，不想蹚这道浑水。 御兽一道因太过讲究两者间的平衡，御者和灵宠间通常会诞出不可思议的情分，既是朋友也是战友。 因此总被别的家族嘲讽，太依赖灵宠，没有自己的主见之类。 很多时候也确实很无奈，家族御者尚年幼时，灵宠比御者强大太多，这种事并不少见，没法反驳回去。 “九师姐，什么是斗台啊？” 凤生眨眨眼，脑袋凑过去，温热的呼吸几乎触在墨奉珺的耳畔。 “你！离我远一点！” 原先还有几分愧疚的墨奉珺一把将凤生的脸推到一边。 “斗台就是古音五院中，专门为想要互相切磋的学子们准备的比武场所。”她扯住乱动的凤生，把人固在一处。 “只需要将两方商议的规则告诉主持斗台的师姑，再将自己的身份亮出来，就可以在斗台上互相切磋了，通常是点到为止。” 整个悬月城的人都知道古音五院有这样的规矩，但在场学子还有部分是从外城来的，这会也仔细听着。 “现在你知道斗台是什么了，可敢跟我切磋切磋？” 挑衅的那人笑得很是得意。 “只许凭借自身法术武技，不可用兵器灵宠，你敢吗？” 离了那头通脉大圆满的聚雷虎，一个年仅六岁的御者，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 她可就不一样了，身为悬月墨家的直系子嗣，手中的资源早已让天赋提升到上佳五等，又是二相灵根。十岁出头，比小废物多修炼了四年。 若是没有墨奉珺这个珠玉在前，她合该是被追捧的那个！ 凤生只是听了墨奉珺讲解的内容，并没注意那人的挑衅，开始四处张望起来。 她有些纳闷，不是说好的新入学子都要来春音山的大学堂礼课吗？为什么都这个时间了，还不见三个伙伴的身影？ 【被追打了三里地，墨箐自知理亏，掏钱买了个小板车，自己驾马赶路。 在村落过夜时，有不少村民被两个小娃娃逗乐，又得颜染说些好听哄长辈的话，很快就把自己的优良作物种子给传播了出去。 这一路走一路散播种子，可把墨箐给搞好奇了。 “你是天生就喜欢培育粮种吗？”她使着定神功中命令凡兽的法术，自己也坐上板车。 颜染靠在板车边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天生的吗？倒也不是。 “不若你猜猜，我为何叫颜染呢？” 好一会，她才缓缓开口。 这无脸怪总有玩笑可开。墨箐盘坐起来，双手护着两个孩子，说道:“姓氏不提，这染字……或许是出淤泥而不染之意？” 然而，颜染笑起来，声音中带着些许释意。 “有年，阿母在某个空染缸中发现了我，她心善，将我收留，随她的姓。于是，那之后，我就叫阿染了。” “……” 墨箐一下子没话可说了。 她这会才忽想起，天道说过，世间万物都是天之子嗣，天道便是天下之母。 颜染是有自己在人间的母亲的。 “我从未怪过生母，那年镇子里，生意不景气，田地里的东西也勉强够自己饱腹，抛弃亲子这事不少见。” 她撑着脸侧，猫儿嘴又露出一道笑来。 “其实……”墨箐有些艰难地开口:“你也可以不告诉我的。” “原来小箐没那么想了解我啊。”颜染略带惊讶，假装忧伤地说道:“早知道编得再惨一些了。” 冷静。墨箐抓了抓额头，深深叹气。 明明就是真的，居然还说自己是编的。是觉得融血姻亲那么好糊弄吗？！ 沉默了大概半个时辰。 墨箐:“其实我的双亲都死了。” 颜染:“重申一遍，我有眼睛，我看得见。” 墨箐:……】 第152章 你可不要后悔 “别找了，被羽院院长收下的徒生，哪还会来大学堂礼课啊。” 墨奉珺拽住就要往屋顶上跳的凤生，也是没料到她力气这般大，居然一下差点没拉住！ “这样啊。”凤生挠了挠后脑，又看向那些愤愤不平的学子们。 “那我有空，斗台在哪里，我跟你去吧。” 在墨家时，她也经常和族人们互相切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都在这边吵嚷什么呢？” 一名身形瘦削，却莫名威严的师姑从大学堂之外走来，看到学子们竟在头日就闹出事情来，很是不满。 “求师姑给众多学子一个交代！” 有人高喊。 “什么交代？”师姑皱了眉，看向拥挤的人群。 怎么感觉这群人居然在惧怕那两个徵院的新生？ “就是她！”挑衅者指向凤生，“此人天赋不足，却用推荐书走关系入学，更是仗着灵宠欺压同门，小小年纪品行败坏！万不可再留下！” 墨奉珺还没能听完，就立刻上前去，就要挥拳打上那人的脸，却被凤生一把抓住。 “放开我！”她头也不回，只是怒瞪向这个卑鄙的同族。 “明明、明明是你散播传闻在先……” 对方两手一摊:“那我说的不对吗？五相石就是没测出她的天赋，讲大实话也不行？” “凤生！松开，让我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墨奉珺几次拉扯，都没能使上力挣开凤生的手，只得退回去。 她侧目看去，发现凤生的眸子中多出几分寒意。 “够了，难道是什么阿猫阿狗的推荐书，古音五院都会收下吗？”师姑手中变换出一把白铁长杖，落地时铿锵有力。 “既然她能拿到推荐书，那定然有几分本事，你们若有不服，课后自行解决！” 所有人在师姑的训斥下噤若寒蝉，只得无奈地原地站定。 “安静了？安静了就赶紧排好队列。”师姑手中长杖在地面画出五道标志。 “灵修者，资质上佳一二等，为甲堂。” “资质上佳三四等，为乙堂。” “资质上佳五六等，为丙堂。” “资质上佳七八等，为丁堂。” “资质上佳九等者，及体修，为从堂。” 话音刚落，众多学子们就已经自行分配好自己的所在。 此次新生不过六十九人，去掉跟着羽院大前辈修行的齐闻、惊繁、知雪，还有单独跟随姑姑开小灶的梅落英。 在场者一共六十五人。 甲堂三人，乙堂八人，丙堂二十一人，丁堂十九人。 剩余的，便要进入从堂。 “嗯？”师姑瞧见凤生和墨奉珺都没有动弹，横眼看去:“你们为何不去？” 只听墨奉珺站出来说道:“既是甲乙丙丁戊，为何最后一堂却是从？” “古音五院本不收体修和资质才刚好上佳九等者，但既然有人愿意为习武修炼而来，肯低于人下，便破了例。这代价，便是要随从前四堂的灵修。” 师姑记得她是个五行相合的天才，虽比不上异相冰灵根，却也是这群新入学子中天赋最高的，因而解释起来也温和许多。 “难道从堂学子礼课的这一整年来，只能给前四堂做随从不成？”墨奉珺越听越不舒服。 “那自然有解决之法。” 师姑冷眼看向凤生，再怎么有特殊能耐，天赋那样差劲，不还是靠关系进来的吗？ “若能在斗台上胜过甲乙丙丁四堂中，任意一人，即可取代其位置。落败之人，则沦为从堂。” “好了，废话讲太多，奉珺学子，还不快入甲堂队列？”师姑拂袖，语气严厉，命众多学子依据自己的资质进入学堂。 凤生略微歪头想了想，资质不达标者入从堂，但她的资质是这里边最好的那一茬，理应到甲堂去。 于是便跟着墨奉珺跑去甲堂。 师姑看到，皱了皱眉，不做言语。 从堂那十二人见了，面露鄙夷。 靠关系进来也就罢了，居然还看不清定位，硬是攀着悬月墨家的少主，抛了脸面去甲堂。 走过时，在丙堂队列的挑衅者传音过来:“散课后，斗台相见。” 进入学堂后，教习甲堂几人的，是早已等候多时的角院大师姑。 她先是给甲堂四人发了木质令牌，看到凤生时，略有愣神，不过并无鄙夷之意，只是出去找从堂师姑拿了块令牌回来。 “今后这令牌便是你们的堂级象征，若在斗台上被人夺走，那也只能自认倒霉。” “不是只有从堂学子会想着往上爬，甲堂所享受的资源是乙堂的两倍，乙堂又是丙堂的两倍……如此，你们能明白了吗？” 大师姑的语气虽较为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可轻易冒犯的凛然。 “说不准，今日散了课，你们四人中的一个，就要被这个从堂小娃娃给夺了位置。” 严肃的话讲完，大师姑乐呵着开了个玩笑。 除了墨奉珺之外的那三人只是嗤笑一声，并不当回事。 第一天的礼课只是讲解了些基础五行法术的应用，还有对各种武技基本功的扎实理论。 小半个上午过去，也就差不多讲完。 大师姑收集了甲堂四人想要修习的特殊技艺，分别是符术和音功，告知明日会安排新的师姑来专门负责这两门课。 如此，今日的礼课就这样结束了。 “你想学符术？”凤生戳了戳墨奉珺的脸颊，被一下拍掉也不气恼。 墨奉珺斜了她一眼:“你最好也学学，有符咒在身，好过每次都让灵宠出头。” 两人并肩走出甲堂，只见条纹和斑点已经在大学堂院落中，制服了所有御兽学子的灵宠。 瞧见小主人出来，条纹便迈着轻快的脚步凑过来求摸摸。 “这、这到底是狗还是虎啊……” 墨奉珺瞧不过眼，嘀咕两句。 “嘿嘿，条纹可乖了，枕着它睡觉也特别舒服！”凤生搓了搓条纹硕大的虎头，捧着它的脸蹭蹭额间。 “对啦，你要是想学符——” “喂，小废物，还不赶快跟我们去斗台？” 话还没说完，挑衅者就带着身后一大群学子们前来，颇有逼迫的意思。 凤生眼神一沉，叫条纹和斑点不要乱动，跟在墨奉珺身后就好。 自己则站上前来。 “走啊，你可不要后悔。” 说着，凤生就跟着学子们走去。 “一来就是丙堂学子，还年长了四岁，这打起来，谁自不量力，还不清楚？”有个甲堂学子走近墨奉珺，连个正眼都不给。 “跟这种废物走在一起，量你五行相合的天资又如何？迟早，我也会超过你的。” 墨奉珺侧目，她认出来了，这是悬月城五大家族中，谭家家主的长男孙，名唤谭杭宜。 虽有上佳二等的资质，却因是个男儿身，得不到家族的核心培养，脾性十分怪异难懂。 对每个家族都心有不满，非闹着也要得到资源倾斜，加入继承人的争夺战，未来做那第一个男家主。 没想理会他，墨奉珺拍了拍条纹的后背，的确好摸，跟着一众学子们前往灵台方向。 这一个小小男子哪里明白，身为女子，虽是得到了核心栽培，却要因可能威胁到继承人的位置，而彼此争夺不休、勾心斗角。 那多危险啊！ 不给男子权力，完全是出于保护。 再说，他自己又没有繁育的能力，就凭这点也不可能有男人做上一族之长的。再优秀也不行！ 理会谭杭宜那些不可能完成的希冀，还不如专心瞧着凤生在斗台上如何戳瞎那些人的双眼。 【如果远方的傅真武听到了墨奉珺的心声，一定会十分欣慰。 是的，正是因为男子不起眼，不会因对继承人之位有威胁便被痛下杀手，她才隐藏了身份，女扮男装。 “傻徒儿，你想什么呢？” “啊……师尊，我只是在想，还要走多远啊？” “你而今拿了天破尊者传承，但这还远远不够，炙州的三伏院有你需要的东西，快些走吧。” 傅真武刚想应答，身侧经过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 她披着玄色长袍，看不清脸庞，却不知为何浮现出几分一见如故的感觉。 “徒儿，你怎么又愣神了？” “师尊，方才那人……或许与我有缘。”傅真武呆呆地说道。 “管她有没有缘的，你现在的目标是什么？” “复仇，让害死母亲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那不就是了？赶快上路！”】 第153章 一次教训一群人 挑衅者走在最前方，还不忘让众多学子靠在后边，防止凤生忽然唤来灵宠逃走，可以说是做足了准备。 “后悔？我看该后悔的人是你吧。” 那人只侧着眼，十分不屑。 凤生白粉似的脸庞显出几分不悦，问道:“无冤无仇、平白无故的，你为何针对我？” 只见那人转过头，露出一个不甘的怨念表情:“怪就怪你，天资太差，却还要与我们平起平坐。” “资质低人一等也就罢了，居然还与墨奉珺那个血统不纯的杂种交好。” “这悬月城里人人都称她是墨家百年难得的天才，却独有我们这些直系才晓得，她？不过是个混血杂种！” 这后两句，显然是对方在学子面前还有所顾忌，用了仅针对一人的传音。 “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讲出去？” 那人听了直发笑，啧一声后摊了摊手:“那正巧，顺着这事，打成谣言，将你背后那个一样废物的家族打灭就是。” 凤生眸中的情绪越发冰冷。 若只是瞧不起她，倒没什么。但此人先是污蔑她品行有差、欺凌同门，又出言侮辱九师姐，贬低自己的母族。 如果连这都忍了下来，那她今后哪还有胆子为灵玄墨家的亡魂复仇？ 没有血性的族人，娘亲可不需要。 每一座仙山之上，都有预备好的斗台。皆有严苛的师姑管束，每日晨时到黄昏开放，再晚些要切磋的学子，只能第二日再来。 春音山的斗台就建设在山地脉络中，一片绿茫茫的草场上。 没有高高搭建的擂台，只有被画上结界符号的几处限制点。 静坐蒲团上闭目冥想的师姑察觉有人前来，也不睁眼，只是等着学子到她面前。 “这位师姑，学子与这人要上斗台一较高下，不可借助任何家族法器与灵兽，纯凭己身实力对决。” 挑衅者抱拳行礼，冲师姑鞠躬。 凤生想到娘亲说出门在外要讲礼貌的事情，也有样学样。 “好，可要押下令牌？” 师姑的声音古井无波。 “押。”那人点头，连忙将丙堂令牌交了过去。 她恶狠狠地看向凤生:“依照规矩，如果从堂向更上一级挑战，必须拿出足够珍贵的事物押下。你的话，若输了，就退出古音五院吧！” 闻言，一直保持冷淡的师姑忽睁开了眼，斥责道:“胡闹，古音五院难道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发觉自己过了火，那人赶紧低头:“那便换成那头灵宠聚雷虎吧，我要它的骨血来炼制法兵！” “啊？！” 头一遭出山的凤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那可是别人家族的灵宠，居然大言不惭要拿来炼法兵？ 这人不是普通的坏，是坏得恶心啊！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怕了就赶紧原地转三圈，学狗一样匍匐在地，再大声说，自己甘愿做丙堂所有人的宠物如何？” 这辈子没受过这种羞辱。 凤生心中诞出一股冲天的怒火，将从堂令牌扔到师姑手中，拽着那人就扔到了斗台之上。 似是完全没想到小废物居然有这么大力气，挑衅者被摔在草地上时，还有些懵。 不过，这也只是因为，她一时大意，没躲过偷袭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凤生眼神冰寒，拧着拳头向那人走去。 “悬月墨家，奉字辈，单名固。墨奉固，小废物可得好好记住这个名字！” 那人按着地面，重新站起来，浑身灵气散出，法诀捏在手中。 只是下一刻，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凤生一拳击中腹肚，喉中刹那腥甜，喷出带着血色的酸液。 那包裹全身的灵气，也在拳头触碰的那瞬间，破碎逸散，重回天地。 “我看，你最好还是改姓吧。”凤生顺势捏住她的衣领，将其甩在地上，一只脚牢牢踩紧右手臂，背后仿佛生出修罗恶鬼般恐怖。 小小的六岁孩儿笑着，白净的齿牙好似夜叉尖獠:“欺软怕硬、藐视族人、污蔑同门。” 一拳、两拳、三拳…… 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小拳头，落到人的脸上，却是那样有力！ 这才登斗台没有多久，在大学堂院落充满自信挑衅着凤生的墨奉固，就已经败下阵来，且脸都被揍得高高肿起。 恐怕这不是聚气境的疗愈法术可以一下治好的了。 师姑大概也是看不下去了，立刻喊了停下。 凤生倒也没想过要对方的命，下手已是留情许多，叫停也就停了。 她随手将墨奉固扔出斗台。 “看来还是我太给诸位留面子了，课前还叫嚣着，有种上斗台来的，甲乙丙丁四堂者皆有。” 凤生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使用灵气的趋势，仅仅凭借着强悍的肉身，就战胜了丙堂之人。 她扫了一眼来看热闹的学子们，发现带灵宠的那几个都不在，大概是同为御者，不太想看到这场大败吧。 好不容易在家族锻炼出的那份乖巧，此时被证实，在外无用。因而，凤生藏在骨子里的顽劣本性，也就展露了出来。 “这句话还给你们，有种的就上斗台来，敢吗？” 小小的邪修罗笑得满是挑衅:“不敢的话，就通通到从堂去，坐在最后方，当一年随从如何？” 这孩子，仿佛打开了体内被压制的戾气开关。师姑皱着眉，却怎么也瞧不出凤生的修为境界。 “这……真的假的……” “你课前叫得大声，你快上去！” “怎么不是你上？！” “太可怕了，我要回洞府！” 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的学子们，这一次的窃窃私语再不是议论凤生的关系户身份，而是对她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一个做好了准备，灵气覆盖全身，且捏好了法诀的丙堂学子，就这样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打得如死狗那般。 最关键的是，这名义上的小废物，还是纯肉身战斗，别说底牌了，这根本不是她正常发挥的实力！ 就算是乙堂的上去了，恐怕也奈何不了这小修罗半分啊！ “一群畏手畏脚的的怕事之徒，原来女子也不过如此。”谭杭宜从众人中走出来，满眼的鄙视。 他今日就要用凤生来当垫脚石，告诉所有人，男子也能有所作为，有资格竞争家族继承人的位置！ 靠在条纹身上的墨奉珺本也是震惊到说不出话，但仔细想想凤生从来都是那么游刃有余，还能勉强挣脱徵院代理院长的束缚。 那有这等实力，也不奇怪了。 她打了个哈欠。 “嗯？” 凤生见到交了令牌的，是甲堂中唯一的男子，歪了歪头。 “虽然娘亲说了人人平等……但跟男子打架总是不太好的。” 这人一看就不是小戌哥和义为哥那种通情达理的男子，要是打伤了他，非要让自己负责，那可就闹大了。 阿母说，话本里有好多故事就是这样讲的。 “你瞧不起男子？”谭杭宜扬首，眉头紧蹙。 “若你输了伤了，也不无理取闹，倒是可以。”凤生的眼神很是真诚无辜。 但越是这样明亮纯净，谭杭宜就越是气恼。 他跃上斗台。 “输了，是我技不如人，伤了，是我防守不当。” “你尽管打过——” “轰！” 一道身影飞出，落在人群之中。 凤生望了望众位学子，眼神仿佛在说:你们倒是上来啊，胆气还不如一个小男孩吗？ “简直是魔主！” “还不快跑？” “等等、等等我啊——” 被盯得瑟瑟发抖的学子们两三结伴逃跑，墨奉固和谭杭宜的同族也拉拽着意识不清的两人散去。 顿时，整个斗台下，就剩下了墨奉珺和甲堂剩余的二人。 “你们要上来吗？”凤生觉得自己出过气后，应该问得挺温和的。 “不了不了不了……” “我们已经用眼睛见识过了。” 甲堂二人擦了擦额头冷汗:“只是特地在此澄清，我们可没起哄过，您千万别迁怒过来。” “如此，我们这便告辞！” 说着，这两个也跑没了影。 墨奉珺瞧着那些灰溜溜离开的家伙们，不由得大笑出声。 往日她作为悬月墨家的少主，没少要求对这群天才客气，何时这么畅快过？ “九师姐，你看，这里有三个令牌。” 凤生从师姑手中接过令牌，那两人还没领牌子就走了，最后也只得发到这小修罗的手上。 “你说我是不是能收集甲乙丙丁从，然后找大师姐讨一份奖赏？” 小孩儿喜滋滋地把令牌都摆在手上。 “不可，这位学子，只有甲堂令牌是属于你的。其余，记得将它们归还回去。” 师姑轻叹，看来这次招收的学子，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 “那好吧。” 凤生扁了扁嘴，趴到条纹背上，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墨奉珺。 “九师姐，以后你不要当那些人的同族了，就和我一块吧，我很厉害，会保护你！” 觉得有些恶寒的墨奉珺瞪了瞪眼:“胡说什么呢，才六七岁就这样能说会道，你方才是不是对谭杭宜，也就是那个男子，手下留情了？” 凤生诶了一声，急忙喊冤:“我要是没留情，一下把人打重了可不行！才不是因为别的！” “哼，你才多大，最好将心思放干净了！” “九师姐——” “至于……至于和你一块，我再考察考察吧！” 墨奉珺快步走着，就是不让凤生追上看清正脸。 十分疑惑的凤生趴在条纹背上，挠了挠后脑。 反正都是墨家，像惊繁她们那样加入灵玄墨家，是那么难考虑的事情吗？ 【小段子 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墨予安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卷肖像画，上面绘制着一个表情淡漠、冷若冰霜的年轻女子。 正在和家主闲聊的少主墨凤生:…… 正在听少主说话的家主墨箐:…… 六岁半的墨予安一脸兴奋:“娘亲，这是我阿母吗？” 墨箐瞥了凤生一眼:“哟呵，不是说忙得要死没时间继承家主之位吗？还有空自学画艺呢。” 凤生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把安安手中的画卷收回来，并没有回应家主的阴阳怪气。 “这画的是为娘头一次见你阿母的时候，那会的她可讨厌我了呢。” 她揉揉女儿的脑袋，想起与娘子见面的那天。 “原来繁姨说的是真的，娘亲做事，总是结仇不交好！” 安安摇头晃脑，学着惊繁的语调说道:“难怪她宁愿逗留在悬月城同阿珺作伴也不肯回来见你！” 被戳了痛处的凤生:…… 不行，这是亲女儿，不能打。】 第154章 好会踩雷啊 次日。 春音山大师姑发现凤生不仅光明正大地走了进来，腰间佩戴的，还是甲堂令牌，十分诧异。 她昨日只是开了个玩笑啊。 至于另外两个败者，谭杭宜只得去了丙堂，而墨奉固则去了从堂。 据说刚到大学堂院落时，凤生坏心眼地大喊一句:“不是说了，没敢上斗台的都到从堂去吗？” 就惹得众多学子缩了脚步，竟真的齐刷刷往从堂那去，气得那个手持长杖的师姑又将人都赶了回来。 墨奉珺摇摇头，谁让你们非要惹她呢。 没有看到昨日热闹的那几个御者学子，听闻凤生居然轻易打败了甲堂之人，满脸兴奋，崇拜起了这个六岁小娃娃。 虽说这些新入学子，都小于十五岁，可除了凤生，最小的也有七岁了。现在倒过来敬仰起比自己年幼的孩子，还真是一道奇观。 过了好些时间，从赵今诃手中解放的齐闻和惊繁，就带着知雪跑到了春音山，打算在散课时与凤生相见。 在冬音山被伺候得十分舒服的大黑，单单是站在灵宠们的面前，属于高阶灵兽的天然压迫感，就足以让它们倒戈。 好不容易有了小随从的条纹愤愤不平，但又真打不过大黑，只得作罢。 “老大您请。” “老大渴了吗？” “老大今天的功课要不要替写？” 这才刚散课呢，乙丙丁从这四堂的学子们，一出来就聚到了甲堂，排成整齐的队伍，像是在恭迎某个大人。 只有寥寥几个学子似乎很是不平，又不敢正面对着干，悄悄就溜走了。 “不用不用，娘亲说了，自己做的功课，知识才是自己的。” 凤生稚嫩清脆的声音越来越近，走来时，被两个甲堂学子一左一右像护卫一样守在中间。 看得三人有些哭笑不得。 “阿闻！惊繁！阿雪！” 俨然成为大学堂孩子王的凤生看到好几天没见到的同伴们，眼睛一亮，飞奔着扑了过去。 齐闻熟练地接住凤生的双臂，将人拉进怀里抱了一会，就让惊繁给扯了回去。 知雪眨眨眼，抓着凤生的腰间不撒手。 “真受欢迎啊。” 墨奉珺挑了挑眉，话语中略带讽刺。 “又是你。”惊繁对她可没有好印象，因而语气也没多好。 “嘿嘿，九师姐，不要闹别扭啦，大不了我也抱抱你嘛！”凤生又蹲下，搂了搂大黑，好好蹭蹭它软绒绒的皮毛。 见她其实连狗也要抱一下，墨奉珺的脸色才好了许多。 “还叫上师姐了。”惊繁眉头皱起，剐了凤生一眼:“少主的魅力足以跟家主比较了。” “既然都是一族少主，我比她大，为何不能做师姐？”墨奉珺双手环抱在胸前，毫不客气地将目光扫过去。 至于完全听不出两人口头对决的凤生，已经被齐闻拉起来，圈在身前了。 “天天姐，听到了吗，姐姐说你可以跟家主比了呢！” 知雪的双眼中十分天真懵懂。 “跟娘亲比，我还差得远呢！” 虽然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这么说，但凤生还是决定谦虚一把。 只有齐闻淡定从容，笑而不语。 尽管惊繁和墨奉珺斗来斗去的，但拗不过凤生的请求，还是暂且放下口头上的对决，一块出了学院，打算到城中逛一逛。 先前墨箐带着她们过来时，一路上太匆忙，将孩子们丢在古音五院后，自己也火急火燎地离开。 所以小小孩同盟的四人，都还没好好看过悬月城的万家灯火。 如果说只有她们四个小孩的话，还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看起。 悬月城比边林城大很多、很多……到处都是新奇的玩意，让足以被称为乡下人的凤生和齐闻眼花缭乱。 知雪从有记忆开始就在墨家村落，自然也是没有头绪。 而惊繁经历过好几月的流浪，导致她对悬月城也没多少印象了。 于是导游这个名头，就落到了悬月墨家的少主奉珺身上。 “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土包。”墨奉珺走在前头，面上是十足的得意。 惊繁皱了眉，刚想发作怼回去，就被齐闻按住了肩膀。 “这悬月城的布局其实也不复杂。” 几人逛在一条摊贩众多的青石长道上，闪闪发光的各类玉石、颜色鲜艳的崭新成衣、威武凶恶的野兽头颅、香气四溢的手作零食……看得她们都有些晕乎了。 “从这条道直直往前走，有两个分岔路口，左边为凡人商贩长街，右边则是修者坊市。” 墨奉珺十分大方地拿出自己的储物法宝，几人在哪些东西上眼神停留得久些，二话不说便将其买下。 就连刚刚还看不顺眼的惊繁的份也没落下。 “五大家族分散在东南西北中，东为擅长音功的谭家，南为持有尊者传承的赵家，西为灵植大户梅家，北为新兴百年的常家。” 她嘴角上翘，颇有自豪之意:“而我墨家，为悬月城最强世家，自然居于最中。” 凤生点点头，捧场一样拍着手。 “别的不说，我们墨家的先祖可是徵州唯一的红尘仙。” 看得出来，墨奉珺对家族的认可度极高，将宗室历史记得相当牢固:“千年前，还未分家的墨氏一族在仙人老祖的带领下辉煌万分。” “但意外突生，谁也不记得老祖是如何殒命的，只知道那之后墨家在徵州安居了几百年，随着时间的转移逐渐分散。” “当时势均力敌的两派谁也不服谁，各自拆走十个字辈，从最原初的祖地离开。我们这一派留在了悬月城，而另一派……似乎在徵州的南湾。” 四人只是静静听着，并没有插话，也没有坦白。 墨奉珺所说的那另一派，正是带走了家族至宝挟妖令，隐入山林的灵玄墨家。 如果两派间现在就有正面接触的话，很有可能直接演化为彼此吞并的状况。 凤生目前还不是很想直接与墨奉珺为敌。 “不过，就算知道另一派在哪里，这会也没精力前去征服收纳了。”状况外的墨奉珺一边走着，一边咬着糖葫芦: “就在两年多前，旁系出了一个叛徒，将整个家族掀得天翻地覆，死伤了不少族人。最后虽是将她击杀，却没能斩草除根，意外放跑了两个孩子。” 惊繁脚步微顿，拳头稍稍攥紧。 齐闻将抱着知雪的手抽出一只，捏住了她的手背，令其慢慢放轻松。 “我记得，好像一个叫墨奉扬，另一个还是灵胎模样，尚未取名。” 白鹭飞过，惊扬落叶繁花…… 那是，惊繁的娘亲与阿母，相识的场景。 若有可能，大概就会给长子取一个“扬”字吧。 凤生退后一步，牵住惊繁的手，拇指在掌心处浅浅画着圆圈，给予了安心的力量。 走在前头的墨奉珺一回头，郁闷道:“你们四个有必要这么黏糊吗？” 【坐不惯板车的墨箐终于抵达了炙州，她迫不及待地卖掉了马匹，将怀中保存完好的红色碟盘拿出。 她在最近的城池里成功借来了两匹训练有素的赤鬃马，以及舒服的马车车厢。 若是没有初伏都院的面子，光是两匹赤鬃马，就要花掉墨箐身上所有的积蓄了。 只能说训练出租灵兽是真赚钱吧。 “真是走到哪里，都有人对小箐另眼相看呢。”颜染靠在枕背上，语气调侃。 “别阴阳了，我听得出来。” 墨箐盘坐在正中，聚精会神地控制着这两匹赤鬃马。她对定神功的御兽应用甚至都没有墨秋晚来得熟，操控凡兽是轻松了，但轮到这种低阶上品灵兽，就显得有些吃力。 “嗯哼，那些女人，什么类型的都有，你一个也不喜欢吗？” 颜染扶住两个熟睡的孩子，身体轻伏在娘子的后背，话语间，呼吸喷吐在耳旁。 “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有心上人。” 墨箐的精神都聚集在赤鬃马的身上，只是感觉到脸侧温热，没有任何设防，被忽然轻搂住腰身。 “那我还真好奇，你的心上人，该是什么样。”】 第155章 狗狗保镖!齐闻的母族线索 这些话着实有些不合时宜，但奈何对方确实没有恶意。惊繁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的墨奉珺只得继续往前走着带路。 因着悬月城有大型灵宠不得上街的规定，条纹被喊回了凤生的学子洞府，这会几人身边，只有卧伏在肩头的斑点和隐匿着身形，幻化为普通小犬的大黑。 孩子们没能察觉的事情，大黑都一清二楚。 在距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有几道熟悉的气息，如影随形。 自从墨箐将齐闻接回墨家后，就接连不断有不知名的影子默默跟随。弄不清是敌是友，因而只能多加防范。 这也是为何要将大黑留下的理由之一，有一个采魄境的灵宠保镖，几个孩子又身在徵州最安全的学院，走在大城之中，能够极大程度地规避风险。 一天是逛不完整个悬月城的。 墨奉珺这么说着，发现没人听她讲话。于是硬挤进了小小孩同盟的范围内，第一次见面的那股傲气仿佛不存在一般。 这时的她才真正像个约摸七八岁的孩子。 齐闻静静看着她们在街头彼此追逐打闹的模样，侧头瞄向大黑。 暂且凤生那边有斑点在，它是一只十分机敏的寻宝鼠，对危机的直觉相当准确，可以先不去担心。 “那些人又来了？”她蹲下，伸手揉了揉大黑的脑袋。 幻化而成的普通漆黑小犬呜噜呜噜两声回应着。 “大黑，陪我去看一眼吧。” 小犬随着少年背影而去，隐入日光照耀下的阴沉。 跟其余接近煅骨境，需要不同煅骨素材的墨家人不同。齐闻体内封有母亲的修为，时机一到，便会充分融合，几乎没有升级的瓶颈。 因而即便她的躯体还只有通脉大圆满的层次，得益于齐家春池循身功，所体内蕴含的灵气液滴也早已抵达煅骨后期浓度。 她所使法术，威力将是同辈普通人无法抵御的程度。 可以说，现在的齐闻，已经能够跟无限接近蕴魂阶的煅骨大圆满强者稍微硬碰硬，以弱对强了。 这正是她敢于去直面那些影子的底气之一。 “天天姐算得好准，阿闻姐果然离开了！”知雪缩在凤生的怀里，仗着自己年纪小，蹭着领口抓得紧紧。 “她应该很想解决掉吧。” 惊繁瞥了一眼硬要跟上来的墨奉珺，故意不把话说清楚。 “我们可不能让阿闻一个人孤军奋战！” 凤生抓紧知雪的后背，一边防止她摔下去，一边脚步迅速地往前奔去。 身法——入夜深！ 小孩儿的身形混入人群，竟渐渐散成风沙，不见踪影。 “这身法……”墨奉珺微微皱起眉头，似乎觉得有些熟悉。 惊繁斜眼看她，似乎只要她想起来这是墨家的传代灵法，就要将其打晕过去一样。 “我族‘起时晨’也能做到同样的效果！” 天下不知有多少种功法，作用相似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墨奉珺额间朱砂晃过一亮，体内灵气缓缓散出，伴随着微光，人影融为水汽，同样隐去了身形。 算是松了一口气。惊繁并没有学会这两门身法，不过凤生及时将斑点扔了过来。 循着斑点的追踪，她脚步轻快，迅速追上。 …… “池家的血脉都流落了这么些年，估计都没人再谈论了吧。” “十二年过去，族里还有多少人记得秉荷大人？” “那更别提她的孩子了。” 穿着如普通百姓般的几人在房顶上闲聊着，她们的面庞皆尤为平凡，令人看多少眼也难以记住。 “也就二长老还执着于让那孩子认祖归宗了。” “我们也尽力了啊……” “出行十二年，哪天回去估计我孙儿都会喊奶奶了。” 她们一人一句地抱怨着，只要保证目标的气息仍在附近就足够。 并没有谁察觉到，少年与黑犬，落到了几人的面前。 一片覆满了灵气液滴的水色领域，幽然展开。 领域中不仅有着几乎将人腰背压弯的重力场，还蔓延着肉眼不可见的细微雷电。 若是轻举妄动，便会浑身麻痹倒下，再无反抗之力。 就在她们反应过来，皆要动身逃离时，来自采魄境强者的威压迫使其被禁锢原地，无法动弹。 先前齐家人是逮不住，墨家人是懒得管，而今她们放松了警惕，才使得齐闻能顺利得手。 她一眼扫去，这些影子的修为她看不清，应当是比她要高得多得，而大黑能轻易将其镇下…… 说明这大概率是几个煅骨境后期，某个势力的任务执勤人员。 “你们方才所说的——秉荷大人，是谁？” 确定了她们不可能逃跑，且就算只有自己也应付得来后，齐闻终于是大胆地询问起来。 影子们面面相觑，似在寻找方才到底是谁负责盯梢，竟然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 一会后，就在齐闻见无人回应，打算给她们一点教训尝尝时，其中的矮个子立马开了口。 “姑娘莫急！” 她环视了一圈周围，缓缓说道:“我们是池家旁系，执务堂的黄级成员。” “池秉荷，是姑娘您的母亲，她曾化名雾中闻与齐家男子有过一段情。” 齐闻细细辨别着这人话语中的可信度，神情眉目都没有说谎的动向，且娘亲确实说过，她的亲母名中带闻，背后有强大的宗族存在。 “好，下一个问题。”她微微摇头，目光落在另一个影子的身上。 “你们为何要一直跟在我身边，还常给齐家带来麻烦。” 若不是那些神鬼无形的麻烦事，齐家众同辈也不会因此疏远自己。 她本该有一个亲族和乐的童年。 略瘦高的影子沉下声音:“秉荷大人在您体内画下了封印，凡是您所在的势力，只要没有主动抛弃您的意思，我们就无法将您带走。” 齐闻蹙眉。 “所以你们屡次刁难齐家，暗示这都是由我带来的灾厄，想让家主将我抛下？” “不错。”瘦高个影子应答道。 随即又面露可惜:“齐氏家风的确和谐友爱，如此数年的磨难也未抛下过一人。” 实在过分……齐闻原本觉得自己是会无比气恼的，但真正听到承认后，内心又没有产生多少波澜。 那大大小小的波折虽然磨人，但最后都能莫名其妙地解决。真正害了大多齐家人的，还是上代庞家家主和她的走狗。 她已有十二岁，在此方世界也能勉强当大人看待，不再会将相近的事件混淆其中了。 “那个……”常人体型的影子缓缓开口:“既然您已站在这里了，在下就这么告诉您吧。” “秉荷大人是当年池家的少主候选人，自然也就是家主众多孩子中的一个，那么您同样也为池家直系血脉。 如有可能，您愿意随我们回池家，认祖归宗吗？” “不回不回！” 有一稚嫩的声音破除沉重幽闷的气氛，横空而来！ 凤生抱着知雪，身形从阴影中冲出，天已黄昏，正是最适合动用入夜深的时机，闯入水色领域，挡在齐闻身前时，众人都有些惊讶。 刚刚可是丝毫没有感知啊！ “认祖归宗，岂不是要改叫池闻了？不好听不好听！” 小孩儿的脑袋摇晃得如拨浪鼓似的。 齐闻不由得噗嗤一笑，低头捏了捏凤生的小耳朵:“少主，我可没打算‘认祖归宗’啊。” 【“你的心上人，该是什么样？” 一句话差点没让墨箐把赤鬃马给拐到大路边缘。 她紧急叫停了马匹，扭过头去，恰巧撞进那一潭碧绿神秘的宝石晶池中。 又险些被迷惑过去，觉得自己应该增加自控力的家主赶紧把颜染的前发给抓了下来，胡乱盖住了眼睛。 “你能不能不要在这时候抽风？” 平日里颜染行为再古怪，也没有与自己谈论过一丁点感情上的事情。 她皱着眉，突然想到前些日子，于是舒展表情，略带调笑地说道:“是谁，叫我要克制感情，管好自己的？怎么，你后悔了！” 估摸着也就是纠结那时说话语气太重，不好意思道歉吧。墨箐挑了挑眉头，心想: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吗？ “后悔了。”颜染语气平静认真，轻手梳理过自己的前发后，坐回了原先的位置。 这之后很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墨箐在心里抓着脑袋惊恐万分。】 第156章 五院篇·终:四年期至 “既然亲母拼死也要将我留在齐家，说明她并不希望我与池家相认。” 齐闻目光冷沉:“而且，如果池家真的那么安逸的话，她怎么可能舍弃直系身份，入赘齐家。又怎么可能，最后出现于边林城外，重伤而死。” “如果未来某一天，我前往池家，也绝不是以直系子嗣的身份回去认亲，而是实力足够，要为亲母讨个公道的。” 被困于领域的影子们沉默着，其实她们也知道，以齐闻的性子，是不可能安分跟着回去的，因而才想尽方法要让她对齐家失去归属感。 谁知道中途跳出来一个墨家。 几人在灵玄山脉停驻了快四五年，也没能找到机会突破兔妖族的巡逻圈。 “今后不要再跟着我了。” 齐闻收回领域，按压着影子的采魄境威势也尽数消散。 几人对视过后，皆是深吸一口气，心底无奈起来。 就这么回去的话，不知道二长老会有多生气。当初秉荷大人违背家族的走婚习俗，执意入赘别家时，她就大发雷霆过一次。 但……姑娘都这么说了，她们又能如何呢？只得回去挨骂了。 “既如此，我们今后便不再打扰姑娘了。” 瘦高个影子抱拳行礼道:“池家在蒲州西南昌岐城，望姑娘与我们，后会有期。” 话毕，只是几息之间，影子们便消失在空气之中，远远地离开了。 “厉害啊。”赶来已有一会，但插不上话的墨奉珺拍拍齐闻的肩膀。 她摸了摸下巴，笑道:“池家可是蒲州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底下可有三四个灵符宗那种程度的势力尽在掌控。你要回去给亲母讨公道，恐怕至少也要有尊者境修为才行，你可以吗？” “我相信阿闻。”踏上房顶青瓦，惊繁注视着齐闻，眼神闪烁。 看来她们也不是只有看不顺眼这一个选项，相似的经历让惊繁有些共鸣了起来。 “嗯，我也相信师妹。”齐闻笑容微微，一句话让惊繁破了功。 大黑甩了甩身上的软毛，对此司空见惯。 “谁是你师妹！” “既然一同拜在赵师尊门下，年纪小的那个，自然就是师妹了。” 两人恢复了以往你争我斗的模样，只是关系比来到古音五院之前要好了很多。 知雪一把扑向齐闻，也抬起脸庞:“那我还是阿闻姐和姐姐的师姨。” 魏晏启是赵今诃的师尊，而赵今诃又是齐闻和惊繁的师尊。 知雪如今拜入魏晏启门下，跟赵今诃同辈，确实是两人的师姨。 现在小小孩同盟里，就属凤生一个人没有拜师，还被孤零零地安排在徵院。 看着同伴们都说着自己师门的事情，总有自己独一个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凤生心里不禁酸溜溜的，刚刚第一个出来拦住阿闻的人可是她呀！ “那、那什么。” 墨奉珺心思敏锐，察觉了凤生情绪低落，悄悄靠得近了些，双颊微红:“小师妹。” “嗯？” 凤生眨了眨眼。 “九师姐，你说什么呀，小师妹刚刚不注意，没听到！” 瞧着这小孩儿立马乐呵起来的样子，墨奉珺气恼道:“别给我得寸进尺！” 天色刚到黄昏不久，夜里还有很多时间玩乐。孩子们跟着墨奉珺带的路，去了只有她一人知道的秘密崖洞、吃遍凡人小摊的清香糕点…… 最开始还有些不和的孩子们不知不觉打成一片。 回了古音五院，凤生与墨奉珺在夏音山山脚下，瞧着同伴们离去的背影，心中都生出几分不舍。 “这下我也交到朋友了，梅家那个混球家伙总不能嘲笑我了吧！” 她愤愤自语着。 凤生则是疑惑地转过头:“你说梅落英吗？我觉得她人还不错呀。” “……表象而已！” 墨奉珺轻哼一声，不再说些什么。 明日还要来礼课，玩闹了一天，是该好好休息休息。她背对着凤生，话音极小，随后脚步轻踩，不给人留下一点道别机会。 “可是我们就住隔壁啊。” 凤生歪了歪头，只不过这句话对方也听不见了。 在古音五院修习武技法术的日子过得很快，尤其是第一年的礼课。 为摒弃先前走的歪路，这第一年，众人学得最多的便是最基本的力量应用和冥想技巧。 在第五日时，各堂师姑就带学子们来到了千卷书斋——古音五院内部提供修行法卷的藏书之处。 这第一层的内室，便是给新入学子选择主修功法的地方。 血肉阶内的基础修行法足三千二百零七卷，选取时间为十日。 期间全身上下仅能携带学院提供的拓石和辟谷丹，不过若有学子脑力惊人，能多记住几种的话，也算自己的本事。 有师尊教导的齐闻几人自然是不必来。 修行家族功法的世家贵子们，则根本不需要，最多也就出于好奇会去看看。 会激动万分进入其中的，也只有修行普天术的散修小户了。 于是这十日，就变成了凤生的假日。 闲来无事，正巧锻炼身为少主可以使用的特权。 尚不熟练的刻印传声一经发出，分散各地的族人们都不约而同愣了愣神。 …… 死地中途。 墨秋晚正守着夜呢，忽听到熟悉的稚嫩声音，下意识抬起头。 身后简易小棚内歇息的兔照和墨福探出头来。 “是天天啊，看来她在古音五院过得不错。” “真好呢……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抵达花浮原？” “别急，波摇城的广前辈不是给了我们飞行法器吗，出了死地就能用了。” 墨秋晚摸了摸大风的翅膀，它才是只不到五岁的风凌鹰，可不能乘啊！ 一只小鬼默默跟随左右，隐匿着身形。 大王说墨小师傅以后会遇到麻烦，所以要替她看好族人。小鬼躲在大型岩块后边，十分敬业:我一定会完成任务哒！ …… 西部大荒。 在火堆前烹煮灵兽血肉的几个墨家族人抖了抖身子，皆是看向了墨泉音。 “什么？遇到了悬月墨家之人。” 她刚听一点，皱紧眉头，有些坐不住。 虽说她是第九代大族姐，但在溺爱凤生这点上比起别人有增无减。半点也不舍得这混世小魔王受委屈。 “天天真是厉害呢。”墨戌听到那两人已经做了师姐妹，不由得笑起来。 从高空飞来的大浪长唳，预示着又有一波兽潮即将来袭。 …… 北部冰原。 墨滔靠在沉停礼背上，静静倾听着凤生讲述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旁处，岩熊一家已经陷入熟睡。 小孩儿的语气兴奋又新奇，从刚入院开始，不停地念叨着古音五院的伙食不如墨家，悬月城的墨少主是个好哄的姐姐…… “阿礼，我好想族人们。” “不知家主如今怎样了，小福、秋晚姐，泉音姐……她们都还好吗？” 墨滔低声说着。 沉停礼会意，化出人形，将身旁的孩子紧紧抱住。 “没事的，你师傅在呢！” 大黑龟那张看着十分引人信任的脸，才一开口，就暴露了不靠谱的本质。 “嗯，阿礼要永远陪着我。一刻，也不离开。” “那当然啦！”沉停礼只顾让墨滔安下心来，没注意到那双眼中，有病态的依赖正在积攒。 …… 灵玄山脉，墨家村落。 墨义为坐在家门，忽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落下一滴泪。 没想到，才分开不到一年，他就已经深深思念起每一个族人了。 …… 炙州，初伏都院。 “这孩子大半夜的，开故事会呢？” “我听不到呀。” “呵呵，天道的偏爱，你一边去。” 颜染郁闷，她是天道使者，灵魂属于这个世间，不能被刻下印记，没办法的事难道要怪她吗？ …… 声音传出，兔妖巢穴中的予惟、予翊、予圣，城主府中的予元、予仁、真游，都纷纷有了不同的反应。 小布丁们相互依偎着，等待第二日的光芒落下。予元悄悄起身给妹妹和弟弟盖好毯子，抱着膝盖仔细听着。 以后我会经常用声音探望大家的！凤生躺在玉床上，讲完近来的这一切，只觉得浑身的不快都散出了天际。 大家也一定在彼此惦记着吧，血脉相连、情义深重的人们啊—— 弹指间，时间如梭，凤生以甲堂第一的名次从大学堂离开，正式成为徵院的院生。四年间战胜了不知多少同门，一度掀起风云。 比起隐于两位师尊那里久久不出的异相冰灵根。单靠肉身一击必胜，不知是灵修或体修的凤生，以及五行相合，法术变换无穷，与其形影不离的墨奉珺，更要显眼得多。 当新一届学子们进入古音五院时，甚至不必多加打听，就能知晓这对爱斗嘴的师姐妹，徵院闪耀的双子星，究竟惹出过多少事情。 【下一话，小家主终于是到初伏都院了，但是，诶？为什么没有狗眼看人低的炮灰嘲笑她是徵州乡下来的土老帽呢？是不敢吗？】 第157章 抵达初伏都院 墨箐驾着赤鬃马一路往西南去，途径不知多少城池山岭，翻越数座险峰后，终于是抵达了初伏都院的府门之前。 沿途所见，大多是岩石戈壁，唯有深入中部，才多了几分绿意。单是小城池，也有五六千人。因而，炙州，大概比徵州要大上几倍有余。 搞不明白颜染口中“后悔了”的意思，可看她好像半点没在乎，一如往常，于是墨箐也干脆懒得去考虑。 虽然融血姻亲间难以出现谎言，但隐瞒的心事稍加防范也还是能将对方阻隔在外。 想着反正自己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过颜染，那她同样藏有秘密也不奇怪。 这是将凤生一行人送到古音五院的第一个月末。花了大半个月时间从徵州出来，借用了炙州的赤鬃马后，只用剩下近十天就赶到。 凡兽和灵兽差别巨大，归还马匹，变卖车厢后。墨箐暗暗想着，就算不能每个族人都配一艘飞舟的话，起码也要搞一排灵兽座驾。 她手持贺瑾熙给予的红色碟盘，抱着两个年幼的小娃娃走入初伏都院。 别家主角就算拖家带口也是带的活蹦乱跳的大孩子，只有她是怀里揣了两个还不大会走路的小朋友。 真别扭啊，这就是属于炮灰的待遇吗？ 她环顾四周，这会早已经过了初伏都院招收学子的时候，因而还在府门外的，大多是准备出任务的老生。 有特殊的几道目光注视过来，就在她以为对方要出言不逊时…… “看那少年，怀中竟有两个婴孩！” “身后那位想必就是孩子的阿母了吧。” “养着孩子呢，还不忘求学，真是一心向道啊。” 听着路过老生们的讨论，墨箐有些沉默了。 她记忆里，原书中，主角傅真武来到炙州，进入第一座城池时，马上就有人不知好歹地来嘲讽。口出狂言，侮辱他一介男流体修，也敢逞强接下城主的任务。 之后寻到三伏院，还未进入，就让几个老生赶了出来。 所幸有一世外高人瞧他资质不错，心性坚毅，便收下做了徒生。得了老者秘传后，加入体修门派——并天宗，一路爬到宗主位置，费了不少劲。 毕竟就算是体修宗门，也不乐意让男子登上首位啊。 那时看小说的她还搞不清社会体系，只觉奇怪。 现在自己进入了这个世界，才终于是看明白。 “她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墨箐扭头看向颜染。 “奇怪的话，就把你赶出去了吧。” 颜染扛着她那熟悉的银色大锄头，摊了摊手。 怀中睡得无比安稳的予玟和予戈梦呓着扁了扁嘴，白嫩的小脸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奶渍。 既然没人将她们紧急叫停，那大大方方走进去就是。 半月趴在墨箐肩头，隐约察觉到有人诧异的目光。 “怎么还带着奶娃娃来都院？真是全然不懂礼——诶？” 紧皱眉头的另几个老生发觉自己怎么也查探不到墨箐的修为境界，脸色白了一瞬，立刻走开了。 “算了，算了……” “估计是某位师长招来的天才，别惹为好。” 耳力惊人的半月只听了这些，就又趴了回去。 跟着主人真没劲，路过的不管是谁也不敢招惹她。 …… “你来就来，还带两个奶娃来？” 一听有人拿着自己的信物前来都院，贺瑾熙了然对方的身份，从洞府中出关，迅速赶到会客厅。 只见熟悉的少年带着她那所谓的“伴侣”，抱着两个瓷娃娃似脆弱的小孩儿，面无表情地等着自己。 “难怪方才有人调笑说我惹来了两朵结果的桃花。”贺瑾熙扶了扶额头，无奈道:“哪有这么迫不及待的，你俩速度真是快，这孩儿得有几个月大了吧。” “不是我生的！” 墨箐小心地将予玟和予戈交到颜染手中，走近后抓着贺瑾熙的衣服低声道:“这是我族人的孩子，因些许事故不能亲自抚养了，放别人那里我不放心。” 瞧着这生怕把孩子吵醒的样，贺瑾熙面具下的脸扯了扯嘴角。她已经料到下一秒这小少年要讲什么了。 “我看贺大人您和阿遂都挺友善亲和，不如帮帮这两个孩子？” 立在一旁的阿遂没绷住表情，捂着嘴偷笑起来。 她家主子一露脸就要吓哭几个半大的孩子，讲起话来冷如寒冰，就这还友善亲和呢？ “好啊。” 贺瑾熙一口答应，目光中透出几分不妙的笑意。 “我是没问题，但那两个孩儿不一定乐意哦。” “……”墨箐有些疑惑，松开抓着衣服的手。 只见她刚一走近，两个孩儿就被微风吹醒了睡意，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抬头看到的第一眼，便是已经到了跟前，覆着黑琉璃面具的贺瑾熙。 当墨箐意识到这家伙要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面具摘下，一张疤痕纵横交贯，如同恶鬼融身的脸庞霎时出现在予玟予戈的视线里。 就如阿遂所想，这张脸，可是能吓哭半大孩子的程度。 颜染歪了歪头，看向墨箐，吹了吹自己的前发。 [你给我老老实实盖着脸。]墨箐冷言。 [好吧。]颜染心声中带了一丝委屈。 “哇咿！哇咿！”予戈最先反应过来，她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一把抓住贺瑾熙的衣服。 予玟瞧了瞧妹妹的动作，愣了一会，立马也学着扒住了眼前陌生人的头发。 “你这两个小族人……还真不同凡响啊。” 贺瑾熙重新戴上面具，也不知该不该伸手阻止这两个孩儿。 这样扒着不是办法，颜染传声道:[我懂了！] 下一刻便松了手，予玟和予戈会意，手脚并用着紧抓在贺瑾熙身上，当玩具似的，也不害怕，只眉开眼笑的。 差点给心脏都吓出来的墨箐凑过去给了颜染后脑勺一下。 “贺大人，今后予玟和予戈就暂且托付给您了。” 她抱拳道:“以及，入学的话，是不是不能随便离开都院？要签离校单吗？需要上几个课时？要拿几个绩点才能毕业？每逢州府特色节日会放假吗？如果是的话……” “如果是的话？” 贺瑾熙此时有些无语，两手护着玩得正欢的孩子们。心想当初怎么就让墨箐来初伏都院了呢？这小家伙也太能整事了。 什么是离校单啊，课时？绩点……是功绩的意思？ “是的话我就不入学了。” 墨箐沉着眸子，话语坚定。 前生已经上了十几年学了。 “哪来那么多规矩！” 贺瑾熙瞪了她一眼。 “你来得不巧，院长不在都院，恐怕要过段时间才回来。我且给你安排个住所，好好逛一圈瞧瞧这里的风光，或走访亲友，都随你了。” 听着那些陌生的词汇，一向冷言冷语的贺大人也是严肃不起来，加之身上还挂了两个奶娃，看起来更是滑稽。 阿遂识相地将予玟予戈抱过来，孩子们就像是知道什么一样，有些不舍地看向墨箐。 年轻的家主轻叹一声。 这一路颠簸过来，她知晓自己和颜染带不好孩子。 况且接下来入了都院，大概闲不了多少，哪有空去照顾她们呢？ 兔妖族、城主府，都已经送去了不少年幼不经事的族人，三个已经是卡在别人能接受的底线了。 予玟和予戈从出生起关系就好，硬要分开也挺残忍的。 若是能好好留在贺瑾熙那里，离得近，也好常去探望，算是让她能安心了。 “呃咳咳。” 贺瑾熙假咳两声:“既然她们与我有缘，那我自然也会好好照料，你呢，之后专心跟在院长身旁修行就好。” “主子，您又要托给老当家的去养吗？” 阿遂不合时宜地问道。 “……再多嘴我就换了你。” 第158章 心事 贺家府邸。 足有两三年没回过家的贺瑾熙，抱着两个奶娃站在府门前，心里五味杂陈。 原本贺家只是炙州某个城池里，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小家族，全族上下不过七十多口人。 族人们彼此的关系很疏远，有些给修行世家做事，有些投入了城主府，还有些被赏识后，做了别个宗门的杂役随从。 而她，其实是某个小户人家生下后，嫌弃打搅了其风流的生活，被丢弃在第一任阿母门口的孤儿。 她身上流淌着的血脉，与贺家没有半点关系。 第一任阿母给她取了小名，叫“子弃”，告诫着她要记住自己的由来，报效恩情。可后来，这家的亲生子惹了祸，便将她赔了出去。 第二任阿母是买家，只有个口头上的称呼。将她买来给幺儿做玩具，不甚在意。因而，放任郎君总在众人面前污蔑她的品格，推她出去顶了盗窃罪。 第三任阿母是府衙捕快，严肃正经，发誓要好好教导她，将孩子掰回正道。可接来只相处了半年，便殉职了。 小孩儿被赶出了家门，一滴泪也不掉，端着破碗就流落街头，从乞丐野狗口中夺食存活。 从生下来起，就不晓得幸福是什么，似乎天性如此，凉薄如水。 然而，某日。有个高挑的年轻人，被她偷了荷包，直追到死胡同，被咬下一块肉还不罢休，硬生生打昏了小孩脑壳，将人捉回了家。 这个高挑女子，正是那年的老当家的，年纪轻轻，却不找个正经活计，非要跟着城西的疯才子学书法。 这会又捡回来一个已经晓事的女童，也就差个快十岁，竟狂言道要做她的母亲！ 本就疏离的族人们由此更是不屑，纷纷断去了联系，生怕被寻来借钱。 “子弃？不好听！” “就算要起，也应当是子琪。琪，美玉也。你洗干净了跟块小玉佩似的。” “但这么取的话，每次喊起来，别人还是会以为你叫子弃。” “要么，就叫瑾熙吧，小玉佩今后可要为了我努力发光哦！” 她那十七岁的阿母，是个怀抱很温暖，笑容很明媚的人。仿佛流水一般，淌进孩子的内心，用滚烫的爱意攻破了天性的凉薄。 一大一小就这么相依着，以母女相称，慢慢过上了安稳普通，贫穷却充满温情的日子。 直到有一日，仙师拜访城池，无意间发掘了她的资质。既是五行相合，又巧妙的拥有两种地阶灵体，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拜师、修行、切磋、历练……贺瑾熙一路走来，不知有多少次陷入九死一生的险局。 她靠着磨难一步步变强，在炙州有了自己的大宅邸，甚至进入了当初贺家人们望眼欲穿的三伏院中，做了其中的师长。 家人再也不必奔波，再也不必烦恼米缸里的粮食不够了该怎么办。金银、仆从、产业、人脉，她应有尽有。 大家都夸，老当家的有眼色，看中了这块玉石的本质，这一笔生意赚翻了天。 但只有贺瑾熙知道，那一次如耀阳般令她今生无法忘怀的拥抱，出自怦怦跳动的内心，更出自微妙的缘分。 冥冥之中，她注定会被这个人收留。若不是，则不会有今天。 只不过，出于某些特别的原因，贺瑾熙已经很少回到这里了。 “明月儿，我回来了。”她闭了闭眼，认命地推开了府门。 随从阿遂没吭声，很懂事地跟着主子走进去后，立刻给自己找了个活计，溜没了影。 “长能耐了，敢喊自家娘亲的乳名？” 面貌还十分年轻的女子从中庭走来，手里还拿着毛笔和宣纸，这一排狂乱的鬼画符，据说是某个落选才子的风格。 “偶尔叫两声，你又不会少两块肉！” 贺瑾熙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几年没见，她名义上的阿母，贺家老当家的，大她十岁的贺望舒，还是如往常那样，似是对那天的事情毫不在乎。 “小兔崽子，净欺负你娘是踩不上仙道的凡人了。” 贺望舒收了笔墨，抓在一手，这才注意到两个双眼眨巴眨巴的小奶娃。 她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像是失落，又像是解脱。 “好小子，何时寻了个伴侣，孩子都这般大了，还不将人带来？”贺望舒扯出一抹笑意。 “为娘从捡到你那天就盼着你成亲呢，居然敢不叫我参与？大逆不道！” 她又摆出一副凶相，快掉出泪来的亮晶晶眸子怒瞪着贺瑾熙。 “这是朋友暂且托付给我的，不是我的孩子啊！” 贺瑾熙这下明白了墨箐立马强调自己不是孩子生母，还被半信半疑的感觉。 见贺望舒还是一副不信的样子，她无奈起来，干脆使出了杀手锏:“明月儿，我此生仅心悦一人，绝不可能与别人谈情说爱。” 果然，贺望舒脸色一变，立马退了好几步。 她仔细看了看两个小孩儿，确实半点也长得不像贺瑾熙。 “托付给你就给你，带回来见我，这不是活叫我误会吗？”贺望舒叉着腰，理直气壮道:“这谁看了第一眼也觉得是你带子嗣回来啊！” “那看来，明月儿对自家养女了解甚少，都不相信她有多专情。” 乖巧的予玟予戈自觉往怀抱里趴，捂住了双眼。 “那一晚从来不是意外，娘亲。” 暧昧到露骨的话语，加上结尾的这么一个称呼。贺望舒霎时涨红了脸，似要滴出血来，脑袋差点要冒烟。 “你、你！不许再讲那件事了！简直……大逆不道！” “女儿不仅要说，还要变本加厉，一边喊着您的小名一边说。” “——我不记得养了个无赖做女儿！” 阿遂给后院小兽们喂了两口饭，忽然想到，主子和老当家的见面，指定又要纠缠起来，她该把孩子们先带来照顾才对。 唉，要是教坏了小孩，墨姑娘该生气了吧。 …… 顺利给予玟予戈找了好去处后，墨箐打算把这段日子备受赶路的煎熬先驱走，至于方法，当然是好好睡一觉！ 贺大人给的待遇相当不错，落脚的小院子打理得很好，床榻之类的日用品也准备齐全。 墨箐刚躺上去，就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又软又香的正经床榻，比什么兽皮毯子垫在地上，客店里偷工减料的硬板，还有硌得慌的大岩块好太多太多了！ 颜染这会放了自己的物件，看到墨箐一副马上就要升天的安详姿势，没忍住乐了。 她将人往里推了推。 “我也睡。” 墨箐习惯性顺着力道往里靠去，拐过头，颜染确实也摆了摆衣服，跟平常一样躺在了她身旁。 “完了，你打乱了我的睡觉行程。我睡不着了。” 小家主狡黠一笑，就是忽然起了个心思要逗逗对方。 “睡不着，就聊聊。”颜染晓得她要干什么，故意挡住了那双打算前来作乱的手:“继续之前的话题？” “之前？” 墨箐收回要伸过去挠痒痒的手，有些疑惑。 只见颜染侧过身，两人躺下后略显拥挤的床榻内里位置不够，促动着温热的呼吸打在了唇间、脖颈乃至耳后。 那双蛊惑人心的碧色眼眸转动着光芒，摄取着对方全方位的注意。 “你的心上人，是怎样的呢？” 往日里从未听过这样缱绻情深的语气，墨箐被绿宝石夺走了行动力，只是困在颜染围挡着的小片天地，呆得不知要回答。 “小箐，还是说，你更希望我喊箐箐？” “箐箐，卿卿，早在名字里就写好的爱称，叫起来也不错。” 天仙似的人儿几乎要将话语融成溪流，潺潺流过，带着点阳光的温度。 墨箐撑着意识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后立刻挡住了颜染的脸。 “你今天怎么回事！不要发这种神经啊——”我承受不住！ 墨箐立刻收住，后半句要是讲出来的话，颜染绝对会更起劲。 第159章 远在天边， 被抓住手腕时，墨箐也没料到会挣脱不出来，只能感叹不愧是常年做农活的家伙，力气真大。略微侧着头，不去看对方的眼睛。 “你不是最不爱露脸吗？这会又要干什么？” 虽说已经多次看过颜染的真实容貌，有了一定抵抗力，但那双眼就像魔障那般，不论瞧上几次都会忍不住陷落其中。 “给小箐看的话，就没问题。” 对方眉眼弯弯，将身探去。手心扶上耳侧，轻捏发丝。 “况且，你不也喜欢这张脸吗？比起你的心上人要来得好看吧。” 这就是活脱脱的勾引啊！墨箐紧闭双眼，挣开被束缚的手，连忙捞起小毯子盖在了颜染头上。 “是！你是长得好看，但感情又不是靠脸维持的！”躲过了精神攻击，墨箐回过神来，有些气恼。 说了那么多暧昧不清的话语，搅乱她的内心，可这家伙却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不管怎么看，都纯粹是想捉弄她！ 颜染被毯子盖得紧实，语气无奈:“好吧，我不逗你，好奇一下也不行吗？” “莫非……”毯子一松，她将其扯下来，眯了眯眼:“你这次前来炙州要寻的所谓好友，就是那个心上人？” “怎么可能！” 墨箐下意识答道。 她和沈同裳之间可是纯得不能再纯的生死之交，容不得别的感情渗透！ “那可从没见你去找过别人，总不会就是个小孩子逞强的谎言吧。毕竟你也说，那人与我同姓。” 新婚之夜时，颜染特地表明了自己有心悦之人，随即墨箐便说自己也有。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服输的说法。 “你倒说说，她长什么样？” 面对颜染的层层质问，墨箐退到床角边，都没了位置，只得抓抓脑袋，回道:“你好奇个什么啊！” “她就是一个……一个！黑色短发，眼睛也黑洞洞的，喜欢园艺，感觉没上过几年学，但写字蛮顺畅的——大概、年纪不大的女孩吧。” 科技世界里大多数人都是黑发黑眸，“忠实种地人”连笔名和章节末尾都跟园艺有关。既要处理花草泥土，长发就很麻烦，从喜爱程度来看，估计会剪去头发，寸头都有可能！且那拙劣的文笔，墨箐猜测种地人很可能没上过大学。 只见某无脸女沉默了半晌没动弹。 “你确定，她是黑头发？没上过几年学？” 墨箐坚定点头。 反正她也回不去了，脑袋里是什么形象那就是什么形象！ “颜……”小瓦？ 就她所了解的，小箐的家乡以及后来工作的所在城市，主分布姓氏可没有颜姓，短时间内遇到这么个陌生人，还要对应上喜欢园艺和没上过几年学的特点，可能性太小了。 其中唯一一个跟小箐有过接触的，就只有当初被她附身的颜小瓦。 黑发黑眸，撤下辫子后是中短发，因为有颜染附身的缘故，在外界看来，小瓦就是喜欢花草园艺的。同时患有重病，的确没上过几年学，去世那年也才十八岁。 颜染长叹一口气。 如果是小瓦的话，倒也说得过去。虽然明明是她先与小箐有了接触，两人才会在网上聊开了关系，成为朋友。 但她附身的大多数时间都在钻研资料，培育作物，实在没说过几句话。 真要给谁更讨喜投个票的话，任谁都会选择小瓦的。 跟已死之人竞争，难度太大了。她记得自己在科技世界里看了好多话本，条条桩桩都在告诫读者，千万别喜欢上一个初恋已死的人。 “我说完了，轮到你了。” 舒缓了表情的墨箐伸手，抓着对方脑袋上那一撮翘起来的毛发:“你要是光听不讲，我就拔了你这根呆毛。” 颜染正过身子，双手撑在床榻上。 “我心中的那个人啊……怎么说好呢？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听得墨箐心底一咯噔。 这是问雷点上了，已死白月光啊！ “一直没过上好日子，运道不行，却总能摔倒了再爬起来，坚强到不像个正常人。” “像个刺猬似的，讨厌所有靠近她的人，第一次见时，我就被那双特别的眼睛吸引了。表面上冷淡疏离，可最里边，又藏着期待。” “想要被人爱，想要有人无条件关怀信任她，幼稚到好笑。” “但算不上爱或不爱，只是想在离开前，再看她一眼的心情太沉重。” 被前发遮挡的绿宝石眼眸中闪过一抹失意，她将其按压在内心的最深处。这是从另一个世界所带来的私情，是原以为再也不会泄露半分的留恋。 她忍不住倾诉了太多，情绪如波涛般反复，冲上了岸边，又沉沉落了下去。闷而无声的心跳，渐与话语同步。 她止不住，亦不想止。 气氛一度陷入了沉寂。 墨箐侧目，将视线投向窗外，无视了从心口处传来的酸胀感。 带着些许灼热的，血液却凝住了片刻。 她又没有受伤，为什么还会觉得不太舒服呢…… “你——那个、蛮深情的嘛。” 小家主干笑了两声，默默隐去了心绪。 “你也不差。” 颜染语气淡淡，放松身体，躺回了被窝，给身旁人让出了足够的空间。 夜里再也无话，月轮升起降落，在朝阳冒尖时，两人又同时醒了过来。 墨箐双手枕着脑袋，忽然想着活跃一下气氛。 “那我们算不算形婚啊？” “……你觉得好笑吗？” 颜染无语地把毯子闷上脑袋。 明光大起之时，初伏都院的学子们已经跟随着各自的师长开始修行，尤其是今年刚入门的小孩儿们，初初被分为日、月、星三种类别。 日之院，大多为丹道天才，背后有庞大的家族或宗门底蕴，能够支撑着她们踏入这极为艰难又偏偏烧钱的行列。 月之院，则是中伏与末伏中撇出来，尚有些刀剑资质，但还不够顶尖的学子们。这些被淘汰的孩儿在未来会成为初伏都院的主要战力。 星之院，灵体双修混杂其中，是贺师长单独为资质不够又渴望踏上仙途之人开设的特殊学堂。每年限招收一百人，只负责教导其基础修行法，为期十年后，不论修为如何都必须离院。 墨箐起来时就发现颜染不见了踪影，融血感应中的红线丝缕分明，说明对方还在初伏都院中，那就不必多去担心。 她先是绕着整个都院逛了一圈，又打听了世雷宗所在何处，就躺到了日之院外头的歪脖子树上，侧耳悠闲听起了里头的课程。 “砰！” 炸炉一个。 “砰！砰！砰！” 这个炸得有点猛啊。 “砰——” 炸到别人了吧小同学。 光这么听着就不难察觉，炼丹之道有多难走。 丹师因为要分散大量资源和真意在丹道上，其个体战斗力往往不如剑修刀修。到什么程度呢？——说不准连墨箐这个煅骨境圆满都能跟融灵境初期的丹师碰一碰。 不过她有听说，今年日之院请来了一个特别的师长。 二十一岁的融灵境丹师，天才中的天才。据说实力毫不逊色同阶段修行者，身怀极品灵体，还是不烬圣地未来的继承者。 真亏初伏都院能请来这种大人物。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炸炉声好似放鞭炮般传来，墨箐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嘭！”日之院的堂门被猛的推开。 枫叶红波浪长发，着一身厚重暗色宽袖袍子的师长从其中走出。 头也不抬，只是沉声说道:“潮生，你不在月之院待着，又抛下学子来看热闹，再这般顽劣，就给我回圣地去继续禁闭。” 墨箐眨了眨眼，许久未用的探查技能启动，在极为靠近的地方，有个小点钻了出来。 一个跟厚袍师长眉目十分相似的女子攀来这头，略有埋怨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跃落地面。 “知道啦圣女大人，这是最后一次可好？” 厚袍师长摇了摇头。 “两年后，你若没有实现承诺，可就要被发配去世雷宗扫地了。”她面无表情地开了个玩笑。 “诶，小裳儿那么残忍吗？！我不过是与她说笑的啊！” 潮生神色一惊。 “谁让你嘴巴不老实，冒犯了她那个神秘的心上人呢？” 厚袍师长面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不再理会潮生，走回学堂扣上门，还额外添加了隔音的结界。 “呼……海平真是越来越敏锐了。” 潮生拍拍胸脯，松了口气。 她扭头看向树上。 “小道友还不快下来？” 【7.24，稍微修改了一下感情描写，使其不那么露骨。】 第160章 不烬圣地，时二姐妹 小少年跃下树梢，落地轻盈，无一丝尘埃起伏。 高高绑起的墨绿发丝荡落肩头，少年红棕色的眸子炯炯有神，方才被树荫挡了些许的俊秀容貌完全显露后，居然…… “太普通了吧！” 潮生毫不思考地说了出来。 “……”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但墨箐还是觉得敢在她面前这么讲的人未免太没礼貌了。 即便在这个世界，容貌不那么重要，也不代表她可以接受被人直言“太普通了”啊！ “别放在心上，我只是以为刚刚看到的小仙人是幻影而已。” 自顾自上手挡住墨箐下半张脸后，潮生朱红色的眸子微微一亮:“果真如此，小仙人还是存在的，只是不能放全了看！” 这叫人怎么不放在心上？墨箐冷着眼，不讲话，只是往后退了退。 眼前这人有融灵境修为，又与背上双剑共鸣联系紧密，是个惹不起的剑修。而且……她盯了盯潮生手臂上隆起的肌肉。 都修仙了，灵修通常会讲究一个体态轻盈，仙气飘飘，只有体修才发了狂地爱展示锻炼熬体得来的肌肉。 这一拳能打死三个我吧。墨箐搓了搓手臂，四季炎热的炙州中，居然还能让人感觉一丝恶寒。 “嘿，你这小孩，是迟到了，不敢进去吧。”潮生见她退了又退，好像把自己当做洪水猛兽，倒也不恼，只是顺手抓过手腕。 “哎呀，海平惦记不过来日之院里那么多学子的，逃个一两堂就是。” 墨箐听潮生这么自言自语着，懵懵地“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着往外跑去。 “我看你肌肤都嫩得能掐出水来，白得跟骨头似的，世雷宗又没你这样的徒生，肯定是从外州来的吧。” “我叫时潮生，在这一片都是横着走的，尽管跟我去逛逛，海平怪罪下来就报我的名号！” 这是……把她当成日之院的学子了？ 不过仔细一想也挺合理的，她这具身体也才刚满十四岁，没穿都院学袍，又赖在歪脖子树上听炸炉的声响，恰好符合了今年新入学子的定位。 潮生……时潮生……原来不是巧合。墨箐沉下心思仔细回忆起来。 她对原书剧情倒背如流，里面的每个角色名，也都跟刻在了脑袋里一样清晰。 傅真武来到炙州后，因为进入了并天宗，自然也会与另外的派别产生一系列冲突和打脸剧情。其中肯定也少不了，大型圣地空降贵人给资源的操作。 这会的主角才刚要十四岁，年纪小小，修为尚浅，实力却不容小觑。为人热诚，在街头救助了几户贫苦人家后，就被不烬圣地的剑客前辈赏识，成了知心好友。 这个豪爽强劲，来自不烬圣地的剑客，名叫时潮生。 果然来炙州就会碰上原书线路里有的角色。墨箐点点头，被拽着走时，忽发现在远处的山头上，有一抹暗橙色闪过。 不会吧，颜染这就找到地方种她那些菜了？ 都没等多看一眼，时潮生手臂稍使上力，将人带着，直接拐进了胳膊底下，像捞小动物似的。 “小仙人，你速度也太慢了，还不如我带你跑呢。” 墨箐捂了捂脸。 原书里时潮生确实就是这样的性格。 她与不烬圣地的继承人时海平，是孪生姐妹，模样极为相似，甚至到了双亲都无法将其区分的程度。 但性格却截然不同。 时海平怪癖很多，为人阴沉正经，据说每天要反复清洗擦拭丹炉十次以上，所用灵草必须是年份品阶刚好超出十分之一的。 而且极为厌恶接触活物，即便是自己的妹妹也不能随意碰她。自己的房间内饰结构一定要对称！还喜欢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里无止境修行。 时潮生却打从一登场，就英姿飒爽，尽显剑客之威、江湖之骨。 自来熟，爱喝酒，放荡不羁。常在夜里苦练一招一式，大大方方的外衣下，隐藏着伤感的过往。 墨箐还记得随着剧情发展，读者对姐妹二人愈发了解后，忠实种地人专门为时潮生开了一章，讲她去祭拜自己的好友。 对于这个“好友”的身份，原文中没有细说，只说是时二姐妹的发小。 好友并没有死，只是心魔作祟，无法忍耐宗门的束缚，抛弃尊贵的身份后，堕入邪道。只留下一张字条:“如不心守天下还，枉入仙道十八载。” 那年的时潮生也不过十九岁，目睹发小叛离亲友的场面，就此染上了酒瘾，每到当月里的“那天”，必然大醉一场。 对于这事，时海平则平复得很好，当即与发小断袍绝义，独自闭关，再不见人。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忠实种地人在末尾处写道:“有人一直在盼她的归来，不论生死，不论正邪，只盼归来。只是，月有圆满时，人无再重逢。” 这么想想，墨箐又觉得时潮生挺可怜的。 嗯……稍等一下。 “时前辈，你认识世雷宗的少主吗？” 她忽然有了个不太妙的预感。 好像之前听两姐妹闲聊时，有听到她们提到世雷宗，还有一个叫“小裳儿”的人。 “怎么，想拉关系呀？”时潮生从初伏都院的围挡高墙一跃而下，带着墨箐稳稳落在了地面。 她大笑着把人一扔。 “外州来的，打听过我？不对，如果真打听过，就不会敢迟了海平的课。” 墨箐站稳后，心底暗暗道:主要时海平那个性格居然会去教书就挺不可思议的。 “实不相瞒，我此行前来，正是要找沈少主叙旧的。” 如果时潮生口中的“小裳儿”真的是沈同裳，那原书作者点评三人情谊引用的那段诗经句子就刚好暗含了她的两个名字。 无衣、同裳。 就是那个会堕入邪道，渺无音讯，犹如死了一般的发小！ 不等时潮生开口回答，墨箐又迅速问起:“您喝酒吗？” 时潮生:？ 她靠着围墙，眼神古怪地看向墨箐。 “滴酒不沾。” 抵不住小仙人诚恳的目光，她如实回答了。 太好了。 墨箐松了口气，既然时潮生没有染上酒瘾，就说明沈同裳现在活得好好的。 “你一个外州人，知道的还不少。”时潮生冷不丁开口说道。 “不过我劝你放弃吧，伪装成沈少主心上人，试图从世雷宗捞些好处的家伙们，下场可不怎么好。” 啊？知道什么？什么心上人？ 墨箐疑惑三连。 时潮生的目光变得寒凉不少:“这些年来已有百来人因如此投机取巧，断送了性命。” 沈同裳你……挺大牌啊，现在拜会一下都有生命危险了？！ 【发现初伏都院有灵田的颜染，扛着她的大锄头，吭哧吭哧，像条灵活的泥鳅跃进了水渠。 “喂！你干什么！” 有个农民装束的女子气势汹汹地赶过来，想把这个捣蛋的小年轻给赶出去。 “你这样种不行啊。”颜染观察一番后，摇摇头轻轻叹气。 “……”农女鄙夷地看向她，随手打出一道法诀，要将其逐出灵田。 然而灵气刚一到颜染身上，就消散不见。反倒有金光缓缓钻出，刺痛了农女的丹田。 完了，这是前辈！农女瞪大了眼，连忙抱拳行礼:“后生、后生不是故意的，还望前辈原谅！” 某人的猫猫嘴一翘:“哦，要我原谅啊。” 一肚子坏水的无脸女扛着闪光大锄头，叫对方将灵田中的所有农民都叫来。 这排排坐得很是整齐的灵田农民们战战兢兢地看向站在水渠最高处的颜染。这可是初伏都院唯一的水田，其余皆是旱地，千万别踩坏了啊！ “从今天起，我教你们种地。” “喊一声师傅来听听？” 打又打不过，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硬着头皮齐声道:“师傅！” 这下又有地方种田了。颜染满意地点点头，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自家娘子被月之院的师长给拽走了。】 第161章 戒指＋1 “那算了，等她找到那个什么心上人，我再去拜会吧。” 墨箐挥挥手，有些无奈。 这才几年时间啊，沈同裳这是跑哪里去整来个神秘的心上人，惹来一群冒牌货，搞得乱七八糟，谁还敢这个节骨眼去见她啊！ 才满十四岁没多久的小家主，只有煅骨境修为，还不想连朋友的面都没见着就死翘翘。 时潮生挑起眉头。结束了再去拜会？难不成真是小裳儿在外州的朋友。 至于沈同裳一直在等的那个，应该就与小仙人无关了。 她们三人相聚畅谈时，沈同裳总会讲起自己用假身在徵州的历练故事。有个实力强劲，天赋绝不逊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是个孤儿，待她极好，甚至舍身相救，有情有义。 而面前这个孩子，打顶了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而且探查不出体内气息。要么是背后大能为她保驾护航，要么确实没有一丝修为，是初入门的学徒。 从年纪和背景天赋来看，小仙人都与沈同裳口中的那个女孩完全不同。 “那算我误会你了。”潮生咧着嘴，露出白而尖锐，似有些鲨鱼牙模样的净齿。 “就当给小仙人赔罪，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逛一圈呗，今日花销我负责。” 墨箐一下被揽住了脖子，又挣脱不出来，只得点点头答应。 “别再叫我小仙人了，我有名字。” “小仙人多可爱，要不我给你买个面纱？若能遮住口鼻，那可真是绝代佳人！” “你还是住口吧！” …… 初伏都院所属外城，坊市。 炙州三伏院，对外招收学子数量稀少，资质条件极高。其中初伏都院又对丹道天赋有要求，于是每届不是捡剩下的，就是靠日之院和星之院维持基本人数。 学子加上师长，统共不超过千人。因而分为外、中、内三城的都院，若要维持这么大个地方的正常运作，必然是要吸纳大量人员的。 时潮生解释一番后，墨箐才晓得，难怪她抱着予玟予戈走入外城时，人们都毫无反应，像是司空见惯。 只有靠近了中城，在都院大门外，才被异样的目光注视。 有近万人落脚在初伏都院的外城，这其中有平头百姓，也有散修小户，有行商书生，也有小贩筑工。 千百年来，这些人已然成为了初伏都院世间烟火气的一轮轮不停变幻的生态系统。 另外两院也是同样的模式，只不过建筑十分不同。 “三院大城各有千秋。” 潮生领着墨箐往坊市内部走去。 “初伏善丹医，因而城中多药铺、医馆，大多落户修行者都主治愈病痛、聚灵修魂一道。是炙州不可或缺的肝脏之地。” “中伏善刀剑，城中自然多匠人、武馆、擂台，每年都会举办武斗盛会，以武道会友。据说还常有比武招亲的热闹看呢。” “末伏善御术，这个御字既指防御，也指御兽，因而城中的法器铺和灵兽馆极多。你若有心养个小宠物，倒是可以去看看。” 墨箐越听越觉得，这初伏都院，就是纯纯的靶子学院。 另外两院要么攻击性极强，要么有灵兽护主、法器防御，只有初伏都院，一群丹修辅助不说了，月之院那些别人挑剩下的，又不怎么给资源，未来成长太有限。 而且……既然时海平是日之院今年新招的师长，那时潮生必然就是月之院的新师长吧。 这也太不上心了，学子还没逃课，师长先没了影子！ “若是有天哪方势力要灭了三伏院，恐怕最先倒的就是初伏都院吧。”墨箐低声自语道。 她可不敢多大声。 “怎么会呢，你太小看三伏院的情谊了。”时潮生倒不在意，笑了笑，“三院中皆设置了传送阵，若有谁不知死活入侵初伏都院，还不等本院师长出手，另外两院就已经争着将其解决了。” “你以为为何初伏都院会是三伏院之首呢？丹修啊，可是修行界至宝。” 啊……墨箐想起当初在边林城坊市见过的丹药摊子，恍然大悟。 丹道确实烧钱，但也真的赚钱。 又不是每个修行者都跟她一样，每次都能带整个家族的底蕴去历练的。尤其是人口多的大族，底层们每个月能分到点零花就不错了，真碰上危险了，身边没有长辈，疗愈法术还不管用…… 那可不就只能靠丹药救命了吗？ 而且一般来讲，境界突破也不是什么容易事。 墨箐自己是五行相合，又拥有上佳一等的资质，自然没经历过多少门槛。但绝大多数修行者可没这么好运，破入一层小境界可都要数年时间。 再加上每个人寿数有限，快老死了肯定不甘心，大部分修行者在寿元将尽时，都会自愿散尽家财购买延寿丹的。 这么看来，稍微有点成就的丹师，都能赚满一屋子宝贝了。 那她要不也…… “小仙人可把丹道想得太容易了。”时潮生一眼就瞧出了墨箐的想法。 “可不是每个人都有丹道天赋的，更不是每个有天赋的都能成为丹师。” “……” 墨箐捏了捏自己的脸，难道她已经把“赚钱”两个字给写脸上了吗？ 前少主和她都对阵法一窍不通，画符也普通，连凤生都掌握得比她好。但炼丹这方面……她还挺会制作药浴配方的，算不算有天赋呢？ “别失落嘛。”时潮生大笑着捧住她的肩膀，熟络地将脑袋靠过来，几乎是整个人都贴上了墨箐，“就凭你敢逃海平的课这一点，就证明你是个胆大的学子，炼丹就是要大胆追求崭新方法！” “时前辈……” “直接叫我潮生就好！” 时潮生爽快道:“前辈什么的距离太远，我可不喜欢。” “你力气太大了，搂得我有点喘不上气。” 墨箐转头，一脸无语。 肌肉姐真是自来熟惯了，当所有人都跟傅真武一样耐折腾吗？ 不对，现在的时潮生还没碰到傅真武呢。 “你这小孩还挺金贵。”时潮生尴尬地松开手，嘀咕了两声。 她立马又指着坊市摊子，说道:“闲话说完了，小仙人逛一逛吧，找到什么宝贝都可以，我交钱，绝无二话！” 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呢。墨箐也不好说时潮生算不算因为财大气粗，觉得把整个坊市的东西买光都不花多少钱，才敢这么狂放了。 不烬圣地，果真是个钱多，傻子还多的势力啊。 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墨箐从东往西挨个逛过去。 这里虽是修行者坊市，却也售卖些凡物。除去一些小吃外，就是些许衣物。 普通的一身兽皮行头一百二十铜钱，如果是棉质的则要一百五十铜钱。 “嗯？这一身……” 墨箐定眼看去，摆在棉质衣物中，有一件小外袍。 灰扑扑的，显得有些脏。但其中散发着一丝极为难以察觉的灵气，似在与墨箐的丹田产生些许共鸣。 “客官好眼力啊，这乃是地炎蚕衣，只是出了些意外，才使得它变成这副模样，但品质绝对保障，不仅能够抵挡煅骨境的全力攻击，还能提升自身对丹道的感悟，乃不可多得的宝物啊！” ……啊，原来你知道这不是什么普通东西。 墨箐还以为，摊主把这件特别的小外袍当成了普通衣物摆出来售卖，正打算捡个便宜呢。 莫名有些不甘心的小家主又跑向下一个摊子。 “客官您真是机敏，这可是好宝贝！” “您眼力真好呀，这是小人的祖传宝贝。” “真亏您能看出来了，这是——” 每次看到什么东西好像被盖在凡物之后，像是可以捡漏的东西，然而一问起，摊主都摆明了知道这是什么。 整个坊市百来个摊子逛下来，墨箐身不累，心累。 原来主角那种路边一块灵石买到的成长型好宝贝的待遇，真不是她一个炮灰可以碰瓷的。 时潮生见她唉声叹气的，凑过去将自己的储物法宝亮出，在墨箐眼前晃悠晃悠。 墨箐很想翻白眼，但又考虑到时潮生修为比较高，惹不起，自觉把对方的手撇开。 “怎么，看不起我的四方戒？” 将小仙人拽过来后，时潮生细心地将戒指套在了墨箐的右手无名指上。 “你方才问过的东西，我都买下来了。小家伙，还挺会鉴宝。” 时潮生想了想，又往四方戒上加了个禁制，“你不必想着还给我，这都不算什么，今后你可不能再逃课，时间久了海平会发现。” “……”至少让我挂条绳子把它变成项链吧！ 墨箐不敢想象回去以后颜染看到这枚戒指会发多大火。 嗯……不对，她怕颜染发什么火啊，她俩本来就不是真伴侣。 第162章 被捉去上课 驯服了初伏都院灵田一众农民的颜染将锄头冲洗干净后，神清气爽地回了小院。她悄悄拿出自己写的小话本，往后又添了两段。 老实说她还挺喜欢写这些东西的，尤其是用天道神术去观察某一条世界线，再从中挑选主角的掌控感。 难怪有些人目标不是长生不死，又不打算惩恶扬善，却拼了命地变强修炼。用绝对实力去压迫掌控别人的感觉，可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爽快。 “我回来了。” 前厅传来墨箐疲惫的声音，脚步声很快。 颜染镇定地将话本和碳笔都收起来，放回了自己的小包袱。 等到自家娘子迈着大步风风火火走进来，又一头栽到被窝里的时候，颜染已经把小包袱给绑紧了。 “这么累，你去都院藏书阁偷秘籍了？” 她笑着走过去，戳了戳对方的后脑勺，顺手把高高扎起的马尾散了下来。 散发后头皮不再绷紧，墨箐长呼一声，翻过身两手摊开继续躺着，发丝纷纷被挤压到腰后，有些较为蓬松的则翘到了身前。 “比这还坏！我明天就要去上课了。” 她半合着眼，看着古朴的红木天花板着实有些心累。 时潮生带着她在外城玩了一通，最后还摆出了师长的样子教育她，然后不幸被散课后的时海平逮到。 如果要墨箐简述一下当时的情景，大概会是…… 时潮生:“哈哈别看海平那副凶凶的，生人勿近的样子，其实她也很马虎的，有谁没来上课她也记不住。所以你别担心，再不济还有我呢！” 突然出现在背后的时海平:“看来你今夜就想去世雷宗扫地了。” 本想在时潮生受训时偷偷溜走的墨箐，很无奈地被长鞭捆住，拽过来一起受训。 “新入学子，墨箐。”时海平拿出记录着全院学子的记号牌一敲小家主的脑袋，仔细打量一番后，冷冷地笑起来，“今后我可不会再‘马虎’了，小刺头。” …… “呃啊不管怎样总之我明天要上早八了啊！” 墨箐抱着脑袋，略有些崩溃。 上辈子因为学兽医，她的整个大学生涯都在早八中度过。虽然不像临床那些人要对付全套蓝色生死恋，但好歹跟“医”字挂了个勾，不可能闲得下来。 结果明明穿越到了这种玄幻的修仙世界，却还要上早八！而且又是和医学沾边的专业！ 她整个人就是学医的命吗？！ “日之院吗？”颜染略微歪头。 墨箐的修行资质很高，但不善刀剑，五年来都在靠自身武技和法术战斗，很少借用法兵。 当初虽有兔妖族首领的奖励，但那一把……最后似乎是连带着管意笑的保命法宝一同交到了凤生手中。 而月之院又十分看重兵器资质，其中也有几个资质五行相合的天才，不缺墨箐这一个。 星之院则更不可能，说难听些的话，那毕竟是三学堂里最次的一个。 “是啊，日之院，专门学怎么炸炉……炼丹的！” 墨箐本想伸手看看四方戒，其中有时潮生为赔罪送给她的新丹炉，但一想到颜染还在这里，就下意识缩回了手。 “小箐，你是不是忘了，我们面对面的时候，心里想着些什么，另一方都能读到。” 颜染只觉得自己的眉头突突跳动。 她拽着墨箐的手将其拉起来，抓住另一边的腕部。 已经放弃挣扎的小家主干笑两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侧目，不想直视颜染。 “戒指。” 颜染的语气很轻，但墨箐偏偏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谁给你的？”她逼迫着抓住了对方的肩膀，略有些咬牙切齿。 “等！”本就心虚得不行的墨箐忽然想到了什么。 “阿染，好阿染，你误会了！” 她先手一步捧住了颜染的脸颊，认真道:“你太受融血姻亲的影响了，在炙州，赠送戒指根本没有那层意思。” 其实徵州也没有这种传统。墨箐可不敢说这是单独因为她是个穿越者，才觉得时潮生的举动有歧义。 并且，似乎在炙州，往对方利手的手腕处缠绕红绳，挂上自己名号的小木珠，才是真正表达爱恋的意味。 比起更为传统，只会默默赠送衣物和玉佩，彼此暗送秋波瞒来瞒去的徵州，炙州算得上奔放了。 就讲究一个看上了就追，追不到就抢，抢不过就算了的豪放粗犷风格。 “我有什么误会的，这是你自己的事情。”颜染默默上手将墨箐的脸拉得老长。 除去世雷宗那群自走避雷针外，炙州人大多肤色更深，有甚者几乎到了蜜色的程度，并不符合徵州人对雪肌冰肤的传统审美。 如果墨箐是个单纯的徵州人，她当然是无所谓。 但为什么，她真就是那个浑身是伤的小刺猬呢…… “对了，在外，我们就不要以伴侣相称了。”她轻叹一声。 “为什么？你也有腻味的一天啊。” 墨箐见她真的没生气，觉得真稀奇。 而且这家伙不是最喜欢一口一个娘子，巴不得喊得所有人都知晓吗？ “我可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个喜欢小孩的变态。” 颜染上下瞄了一眼墨箐。 “……” 虽然眼睛被头发遮盖，她并不知道颜染用的是什么样的目光，但她就是有种被冒犯了的感觉。 好气哦，但不知道在气什么。 而且算起来，虽然本身年纪还不到十六，可身躯模样是切实刚成年的模样，哪里就小孩了？！ “来了炙州，没发现所有人都很高吗？就你这水灵灵的模样，还有一身小孩脾气，很难不觉得……” 颜染故意顿住了，不往后讲。 明明是给了面子的，但仍然攻击性极强。 可仔细想想，确实这里的人个头都超出了她的想象，这个真不假。 时海平和时潮生这两姐妹，放到科技世界的现代，就是非常标准的一米八五大猛女。 而她，因为还没发育完全，骨骼虽强行长全了，却仍需要时间生长。因而换算起来，也才刚一米六。 跟颜染都差了十厘米。 “随你吧！” 墨箐觉得自己说不过颜染，反正天黑了，她要睡觉！ 吹灭烛火，消去灵气的照明。有两枚碧绿色的水晶在黑夜里浮出水面。 红棕色的玛瑙一睁一闭，瞧她两眼后便翻过身去。 “知道了，听你的。”小少年声音沉闷:“不过对外你要说是我们墨家之人。” “阿染怎么敢违抗家主呢？” 身旁的声音调笑着，有一双手绕过来，搂住了她的腰间，暧昧不清，却又有股淡淡的疏离。 …… 清爽地大睡一觉，墨箐鲤鱼打挺似的从被窝里冒起来时，发现颜染又没了影子。 如果不是因为房屋内饰完全不同，她甚至怀疑自己还在墨家村落。 简单整理一下自己后，墨箐舒展着身体，刚走出院落，就看到了两道熟悉的人影。 时海平还穿着与昨天那身一模一样的暗色袍子，神情严肃。眉目间似乎带着一股子忧郁，仿佛在怪罪院门前还有灰尘，不够干净。 时潮生则穿着印有狭长月轮的武者服饰，与姐姐相似的枫叶红波浪长发扎成厚辫挂在肩前，十足爽快利落。 “小仙人，我们来接你啦！” “什么接，不过是生怕这小刺头借着背景逃课。” 孪生姐妹，又同为师长，可两人真是太不相同了。墨箐觉得她们也没有相似到连双亲都区分不了的程度吧。 她按了按太阳穴，如时海平所说，她确实想着要去找贺瑾熙过来，跟日之院解释清楚。 但现在……怕是不容她辩解，这课非上不可了。 第163章 海平师长误会了 被两个师长抓着去上早八，墨箐觉得两辈子加起来这都是件匪夷所思且丢脸的事情。 尤其时潮生还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路上偶尔就要跟她聊聊天，也不看看时海平那张脸都要阴成什么样子了！ 真不愧是龟毛洁癖吧。墨箐在心底暗暗想着。 时海平应当是很少这么脚踏实地走路，初伏都院虽有修路，但很多院落还尽量保留着自然模样，只有一条难免会激起尘土的小石板浅道。 她那件暗红色袍子虽有自行清洁的功能，但对洁癖来说恐怕还不够。 要不是时潮生昨天讲得那么大声，且时海平内心其实还是很宠妹妹，否则怎么也不会单纯因“担心新入学子逃课”这种理由过来。 “那个人是海平师长吗？” “她是谁，居然能让两位师长共同相送。” “肯定很有背景吧，或许是不烬圣地某个把手的直系后辈。” 走到日之院时，已有不少学子到自己的座位上待命。众人见到墨箐这派头，都不由得投来惊讶、羡慕的目光。 这种走后门带关系的感觉…… 墨箐硬着头皮走到没有挂牌的空座位上，像众位学子一样将丹炉放置在眼前的火炭坑前。 炼丹要怎么炼啊，墨家是建了炼丹房，但她可从没进去过。况且颜染在学堂的丹学课也是，仅限于教给凡人的那种，天道使者炼丹的真实水平是学不出来的。 “小仙人，记得乖乖听海平的话，不要逃课哦。”时潮生一手叉着腰，一手轻点背后剑柄。 篆着火云纹路，隐约散发着热意的长剑飞出，威势压人。 一块木牌忽然出现在时潮生手中。 她弹出木牌，将其按进了座位上的凹槽。灼烫的剑风似在瞬间掠过，转眼木牌中便多了个笔锋苍劲的“墨”字。 “够了，滚回去。” 时海平瞥了妹妹一眼，挥袖生风，将屋中热意尽数消除。 “好嘞，这就滚！” 时潮生收回长剑，大步跨出了日之院学堂。 这也太出风头了。墨箐尴尬地抓了抓脑袋，避开周围学子们纷纷递来的想要与之结交的目光。 “好了，继续昨日的课程，都拿出丹书，打开第七丹方，熟悉一下药材配比，等我令下。” 无关人员离开后，日之院学堂的大门也随之关闭。时海平背着手，将都院的教学丹炉拿出，略有些嫌弃地用清净术清理了一下。 而且似乎她还觉得有些不干净，从储物法宝中唤出五六张水灵符，又进行了一次全方位无死角的洗刷。 不愧是超级大洁癖。墨箐偷偷环视了一圈周围，大家好像早就习惯了，皆是专心致志地看着丹书。 第七丹方是什么？而且…… “啪！” 短木棍制成的小教鞭拍在墨箐头顶，着实有点疼。 抬头一看，时海平正用淡然且严肃的目光注视着她。 “丹书呢？” 这就是而且的后续，她在想自己没有丹书该怎么办。 出于上辈子对老师保留的部分敬畏，墨箐将储物法宝里所有有关丹药的典籍都堆了出来。 《列本草》、《寻味自然》、《百花药用》、《入骨药》、《矿中草》……等一系列有的没的。 除了殷烁给的药浴配方外，墨箐可以说是把自己对丹药了解的老底都掏了出来。 时海平在书籍刚堆出那会，就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挥散那些尘埃。看到这些东西后，更是眉头紧蹙。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没有丹书？” 墨箐点点头。 太好了，至少时海平能理解她的局促。 “而且其实……我也不是日之院的学子。”她低声坦白，没有靠得太近，只停留在恰到好处的地方。 至于传音……怎么能向前辈传音，要是被一个拒绝，就直接气血震荡了啊。 “难怪你昨日畏畏缩缩。” 时海平从来淡然的眼睛中出现了一丝波动。 那些可都是十分凡俗的药草典籍，这学堂里的一众贵女都不曾阅读，也不屑于去读。因为她们只用认知灵草仙药，炼制修行主用的丹品就足够了。 绝大多数丹师都是为辅助修行才走上这条道路的，如时海平一般对丹道狂热激进的修者少得可怜。 而且她昨日打听过了，墨箐刚一来到都院，就带了伴侣和两个孩子，携着信物来找贺师长。 大概她又是贺师长在哪个小城里发掘的，稍有些天赋的凡人，带进星之院希望将其教导成才的吧。 时海平略带同情的目光在墨箐身上来回扫过。 明明有两个孩子了，还这样瘦小，皮肤白得跟院墙一样，看着就一副没成年的样子。 这身衣服都有了两个补丁，也没舍得换一件，恐怕平日里就紧巴巴过着。 即便穷成这样了，还买来了这么多药草典籍学习，偷偷在日之院的门口旁听。看来对丹道的热情，不亚于她啊。 这么一看，这丹炉还是昨日潮生带她买来的。小刺头没有自己的丹炉，真可怜。 因没有人领过路，那自然是连丹书都不知晓去哪里购买吧。 “你用我这本吧。” 时海平不自觉流露出对同道中人的怜惜，伸手轻拍她的肩头，煞有介事地假咳两声。 “若遇到什么难点，抽空就到都院西部的丹峰上找我。” [贺师长那里我会去讲，准你留在日之院听课了。丹书，送你。] 前一句声音不大，却能让所有学子都听得清清楚楚，有着十足的偏袒意味。后一句则是维护了她尊严的传音，只有两人才能知晓其内容。 你……你怪贴心的？！ 墨箐迅速把自己的典籍都收了回来，手忙脚乱地翻开这本比其余学子都要厚三倍的丹书。 她说得还不够明显吗？主要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是来干什么的。 贺瑾熙当初就留了一句来初伏都院找她，然后人来了，又说等院长回来再谈。 墨箐甚至还不知道自己会被分到哪个院。 现在一看就是被误会了。 可是—— 看到时海平那副“终于找到知己了”的暗喜模样，她又不是很忍心打破。 毕竟原书里，时海平好像就没发自内心欢喜地笑过。自打发小死后，她就将情感封闭，再也没有对谁开放过了。 [第七丹方，淬体丹，在第八十一页。]时海平见她翻了半天焦头烂额，难得温和地提了醒。 墨箐迅速比了个大拇指后翻开了丹书，图中果然有十分详细的炼制配方和过程说明。 修行者到了通脉境基本都能做到过目不忘，因而凡俗典籍只需看一眼即可。 然丹书记载的乃是辅助修行这等违背生灵寿元轮回的逆天之举，光是记录用纸就与众不同，自然没办法一次记住。 因而只能一遍遍熟读，直到内容深深印入脑海中。 越是高深，效用越是强大的丹方，就越是难以记住，难以炼制。因而丹师和丹方才要从强到弱，都分为一至九品。 不过也有一种例外，这种人能够脱离丹师品级，将其当做普通的岐黄之术来学习。 坐在讲台上的时海平发现，墨箐每一页只扫上几眼，看一小会，就立刻翻过。 不到一盏茶时间，她就已经合上了丹书。 时海平想起了那唯一的例外:拥有双魂体质之人，能够破除天道惩戒，正常阅读丹书。 “牢记者，放下丹书，取药材。” “没把握的，就再读一会。” 她轻敲讲台，声音穿过整间学堂。 在学堂的最后方，有一排长桌，上边摆放着不下百种药材，有不少的长相大同小异，只能根据经验和灵气品类浓度来判断。 “这么快……我才记了两三行……” “我也就比你快点，半页而已吧。” “你们看，新来的站起来了。” “她怎么往后走啊，看不懂应该问师长才对。” “她她她！她开始选药了！” 学子们捧着丹书皆是一脸苦相，瞧见墨箐利落地站起，便开始窃窃私语。 见她径直往后走去，开始选取药材，几乎是惊掉了下巴。 第164章 丹道未来新星啊! 时海平坐在讲台之上，见小刺头已经拿起第一份药材时，微微皱了眉。 铃香枝，跟淬体丹主药筑筋草，经过同一种方法炮制后，长得极为相似，只是闻上去味道略有些不同。 新手区分不出来，倒也正常。 她想了想，还是给小刺头找补了。毕竟是个只学过凡人医术的小年轻，没见过大部分仙草是合理的。 而且既然选了与主药形态、年份都相似的药材，就说明墨箐的确记住了丹书上的内容，只是经验不足。 证实了她是双魂体质，日后着重培养的话，必然能够成为顶尖级别的丹师。 光靠这点，时海平就觉得很满意了，哪哪都看得顺眼。 她继续注视着小刺头的动作，见她拿取了半量铃香枝后又将半量的筑筋草添进了药盘中，不禁有些坐不住。 这是什么意思？其实小刺头知晓那不是筑筋草，那为何故意取错？ 紧接着墨箐一种种挑过去，再也没挑错模样相似的药材，甚至顺手多拿了一份丹方上没有的配料。 学子们原以为她才看了这么一小会，定然要挑选上小半时辰，没想到就如方才翻扫丹书一般，也不过盏茶时间，便收获满满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众人彼此面面相觑，有几个略微大胆的，悄悄看向讲台上的海平师长。 “拿错了不少吧，我第一次见海平师长脸色这么奇怪。” “但我们拿错那会，师长也不是这表情啊。” “说的也是，或许是因关系不错才更加严格？” “有道理。” 墨箐没有在意身旁同窗们的窃窃私语，只是惦记着丹书中的炼制过程，缓缓打开了丹炉的火盖。 底部的火炭坑已经给丹炉预热得差不多，此时开炉炼制，是刚好的。 “凝仙火，取灵气，顺应药性，五行磨合，滴水成丹。” 她喃喃念叨着。 不知为何，在阅读过丹书后，那张淬体丹方子就似乎被擅自修改后放进了脑袋里。 用探查技能一看，发现原本缺去的那份属性已经让新方子给补全。只是这张方子对丹火的质量和灵气微操都有极其严苛的标准，学堂中的大家并不适合用它。 一丝妖异的淡色火焰顺着墨箐的指尖钻进丹炉，霎时整个空间的火气都腾腾上升，即便是修行者也开始无法保证躯体温度的正常。 清澈的湛蓝灵气迅速包裹住了药盘中的所有材料，每一种都被拆分好，依次交叉进入炉膛。 本该第一回入药就加进去的主药，竟被区分成四次，伴随着辅药共同入内。 时海平静静看着开始化红凝丹的丹炉，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 这种淬体丹不过是给聚气境修行者使用的低阶丹，是九品中最容易炼制的丹药之一。 虽不像高阶丹那样丝毫容不得差错，但也绝不是选错药材还能不炸炉的好脾气。 如果一直这样稳定到成丹，就说明墨箐所选的药材再不济也能成一张新方！ 真是这样的话……才是头一遭炼丹，就取得这样的成就，称她是丹道天才都落了格局，根本是丹神转世！ 操纵着体内灵气顺入丹炉中，墨箐才知晓了炼丹的不易。 药材清洗炮制得再干净，也免不得出现部分杂质。难怪要磨合其中的五行，若杂质入丹，最好的结果是出品废丹，最差的结果就是炸炉。 而灵气在丹炉中却受到阻碍、行动不便，不再如外界那样如臂使指。 好似用脚走了一辈子路的老人，忽然被告知倒过来用手走路才是正确的。 很荒唐，又不得不做。 得亏她是精神力更加强大的女子，先前又每月都给族人们药浴护法，这才能稳稳当当祛除掉药材的杂质。 一直到有几个学子读完了淬体丹丹方，也开始选药时，墨箐身前的丹炉仍没有要炸开的趋势。 慢慢地，快一个半时辰过去，日之院学堂中只剩下一两个学子还没开始选药。 其中之一急得满头是汗，忽想到，为何不模仿新来的取药的顺序。丹书回去再背不也一样？ 于是这人起身，也挤进选药学子中，像墨箐那样先取了半量铃香枝和半量筑筋草。 时海平看得清清楚楚，但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会想投机取巧也正常，靠这种方法记住的丹方，缺少炼制方法，又吸纳不到丹书中撰写者的经验，偶尔做做还行，次数多了，自然就会知难而退。 有些时候，师长过于管束只会起反效果，不如让其亲自一撞南墙，知晓疼痛，就明白要回头。 “砰！” 果然如此。时海平摇了摇头。 那学子满脸是灰，垂头丧气地看着药盘，心里寻思着，自己明明跟新人取的药一模一样，为何这么快便炸炉了呢？ 有心神不稳者听了如此迅速的炸炉声，一时没能集中，灵气出了差错——“砰！” 随后不久，学堂中就有小半数的学子炼制失败。 “都怪你，刚放了药材就炸炉，害我分散了精神！”有学子埋怨道。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那人低声狡辩。 学堂中悄悄闲聊的声音越来越大，时海平并不管。丹师就是要尝试在各种环境下炼制丹药，如果只是旁人说两句话就惹得炸炉，那只能说与此道无缘。 “成了。”墨箐缓慢睁眼，手中被烧灼滚烫的灵气消散于空中，妖异丹火缩回体内。 炉膛中传来猛烈的炸声，就在众人都以为连她也炸炉之时，炉盖飞起，落在一旁小桌上。 有股浓郁的药香混合着火炭气息散出，几乎斥满了整间学堂。 “成成成成丹了！” 那个模仿墨箐选药的学子惊呼出声。 “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见有人成丹，叫唤那么大声做什么？”那人身后的学子拿着两颗废丹，指尖一弹，塞了其中一颗到对方口中。 “怎么是甜味的，你又偷用调料加味了，这样能成丹才怪！” 被塞了废丹的学子下意识嚼了嚼，跟吃糖丸一样，有些嫌弃。 墨箐将炉膛中的丹药取出，发现成丹量还不错，这一份药材就炼出了大小正好的九颗，只在底部剩了些多余出来的杂质。 静悄悄地探测技能启动:[完美淬体丹，九品丹药，可帮助聚气境修行者迅速打实基础，结实身躯，凡人服用上限为十颗，每增加一层小境界可增加十颗上限。] 墨箐:……什么？ 突然就强迫症犯了，为什么她偏偏只炼了九颗出来。 正当她还在纠结明明一人可以吃十颗自己却炼少一颗的时候，时海平缓缓走来，拿起新鲜出炉的淬体丹。 “色泽不错，可惜九品丹炼不出纹路来。”她点点头，将手中丹药吞入体内。 好了，这下缺两颗了。墨箐赶紧抓住剩下的那些，随便在储物法宝里翻出来个瓶子就存进去。 “效用……几乎是普通淬体丹的数倍。” 时海平认可地摸了摸下巴，刚要夸墨箐两句，就发现她已经像护食的小狗一样将丹药都收了回去。 “……你不会以为炼完了以后，这些丹就是你的吧。”时海平觉得这是自己今生第二次对人这么有耐心。 嗯，第一个是妹妹时潮生。 “难道不是吗？” 墨箐眨眨眼，没有要将淬体丹拿出来的意思。 “都院承包了所有药材和地火的保养，又请来师长教导，炸炉后损坏了学堂，修理钱也用不着你们出，然后炼好的丹还能拿回去？” 时海平扯了扯嘴角，这人脸皮有点厚了啊。 “哪有这么好的事，成丹通常是要上交都院的。想要自己的丹，就把材料钱补上。” 好吧，听起来都院确实在亏本收学生。要求上交成丹倒也合理。 墨箐重新翻出装了丹药的小瓶子，将里头的淬体丹都倒出来，然后又收起了空瓶。 穷得连个空瓶也要回收？时海平简直不敢相信。 这就是养两个孩子的代价吗？她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要不还是交给我养，你老老实实专注丹道吧，别因为太穷耽误了这等绝佳天赋！ 第165章 某人该有危机感了 日之院的散课时间一般是午后，太阳落山的第二个时辰。但因为墨箐成丹速度太快，今日这一堂专讲淬体丹炼制的课程，她就只能看着别的学子记录问题后，一个一个地上讲台去问时海平。 好无聊。 她坐在丹炉面前的蒲团上，将丹书摊开摆在双腿上，装作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时海平锐评完她那完美级别的淬体丹后，只说叫她将其中记载的九品丹方全部记住，算是堂后的课业。 她翻了翻目录。 这本表面看差不多四五百页的大板砖，其实内里另有乾坤，施加过特殊的结界术。因而，其实总页数超过万加。 目录里只有六至九品的丹方。 其中只是九品，就占了两千多页，共一百七十九种丹方。 这种课业简直枯燥到掉毛。 现在墨箐可是亲自尝到了当初布置课业给凤生时，小孩儿有多么的不情不愿。 待所有学子的丹炉都使用完毕后，时海平让讲台上的学子们都下去，将她们手中的问题留下。 就像个非常正经的老师，时海平先是喝止学堂的吵闹声，再是将大家的提问都整合好，依次回答。 她的声音很缓，像村落里从山脉深处，沿着小道一路顺流直下的生命河一般。 就连本来不大想听课的墨箐也不禁撑着脑袋注视过去，静静听着时海平的解答。 话语很清晰，逻辑很明显，时海平作为师长，几乎是拆碎了一份丹方来讲，众人所犯的错误都被她细细道来。 理论说明完毕后，时海平又走到学堂的最后方，将丹方所需药材取出，并逐个说明有何辨认的小技巧。 要想炼丹，药材必须要炮制后祛除大部分杂质并提纯有效成分。而每种药材不仅有相似者，又不止一种炮制方法，因而新手极其容易因选错了药而炼制失败。 这些知识倒是跟上辈子墨箐选修的《野外求生你要知道的一百种中药》差不多。 有关中药材的课程是中药学系的主修课，自己人都不够老师教，那轮到她这个学兽医的，能看的自然就剩网课而已。 终于到了开炉炼制的阶段，时海平忍了整整一个时辰后将手中的一粒药木弹了出来。 正中墨箐的眉心！ “呜啊！” 蕴魂阶强者随手的一击，加上她也没注意防御，着实砸疼了她。 眉心处微微泛红，她低着头揉揉额间，有些没想到这辈子也得到被老师丢粉笔的体验。 “你老实在那里背你的丹书就是，不要惹得其余学子频频分散注意。”时海平眸色冰冷，看起来很不喜欢有人在自己的课上转移精神。 “你们也是，没见过同窗成丹吗？那个丹炉有什么特殊的，我讲两句你们就看两眼，当学堂是闲逛的坊市？” 恐怖的记忆回来了…… 另一头，大剌剌坐在水田边缘的颜染扛着她的银色大锄头，望着众位灵农勤劳耕耘。 这些田里种的不是凡物，不像在墨家村落时那样，可以随意催熟，只能待其慢慢生长。 在科学合理地进行了一个植株距离调整后，颜染又接连教导了大家从了解作物本身来选取肥料的知识，期间顺手把多余的灵草收入囊中。 此方世界的农业不够发达，作物的进化和选育程度只有科技世界夏朝的水准。因而灵农们大多也是摸石头过河，靠经验种养。 现在有了颜染的科学式教育和种植方法，原先好像差了些什么的大片灵田，竟赏心悦目不少。 并且，聚集灵气的浓度迅速提高，植株每日在茁壮成长，从种芽到两三片子叶，居然只是一晚上就能成的事？ 有几个灵农处理完自己所在的田地后，皆是偷眼朝着颜染的方向看去。 目光中尽是些崇拜和羡慕，聚在一起耳语着。 “颜前辈真乃农道之神也。” “她昨日教我发种子，晨起时我一瞧，居然早冒芽了十之有三，估摸着再两日，就都冒芽可种了！” “那可不嘛，我在那边负责的灵药，专供日之院的，不能出半点差错，前些日子总不结子实。得前辈教导后，今日也是有几株开了花！” “神农、神农啊……” 这些灵农，皆是初伏都院招揽的，周围城池中有较多培育农物经验的修行者。其中体修占大多数，灵修只有寥寥几个。 体修大多是不会妄想什么，只投去笑意和钦佩的目光。至于灵修，因炙州的奔放风格，不由自主便会带上些许倾慕之意。 若能得这么一位前辈的青睐，她们这些在炙州不太受欢迎的单木相灵根者，大概也能稍微得到些院生的特权吧。 “土质还不够好。”颜染搅动着水田的一角，搓了搓其中的泥巴。 如果加入特殊的灵质，是不是能稍微更改土壤的特性呢？直接换土不仅成本大，且这些专供优质灵草的灵土金贵得很，自己是土，竟也容易水土不服。 “颜、颜前辈。” 正当她沉默时，一道声音打断了联想不断的思绪。 她侧眼看去，是一个蜜色肌肤，眼仁乌黑明亮，瞧着比自己矮上两厘的灵农。 “怎么了？” 面对这些被她镇服的农户们，颜染还是很友善的。 “今日的活计，托前辈的功，很快便做完了。”小灵农羞涩地扭过头，看到身后同僚们纷纷递来的鼓励目光，心中顿生勇气。 “不知……” “不知您是否能赏脸，与我们到外城去同餐一顿？” 终于，小灵农完整讲出，心中巨石落地般松了口气。 颜染双手环在胸前，半合着眼考虑了一会。 现在她是将这些人都镇服了，但实际上她们本质还是初伏都院的人，并不完全听命自己。 日后若要开垦小箐一定能分到的洞府和山头，她一个人可不行。 一起去吃顿饭打好关系，别说，还挺有用的。 [歪，小箐在吗？] 融血姻亲的红线忽变得明显起来，墨箐前脚刚被时海平训了一顿，后脚就听到颜染犯贱似的语气。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事赶紧滚我在上课很忙。] 除了结尾，连个标点符号都不给。 颜染没忍住笑意，唇角勾起一丝弧度。 [我要去跟同僚吃顿饭，可能晚点才回去。] [关我什么事，你只要晚上还回来睡觉就行。] [原来小箐和我只是到了晚上会躺在一张床上睡觉的关系啊。] [别说得这么奇怪！] 颜染几乎都能想象出墨箐的表情了，一定是咬牙切齿着，却满脸通红，双耳透出薄薄的粉光，恨不得冲上来给自己脑袋来两下的样子。 [都怪你，我又被训了！] [以后上课期间少给我传音！] 又过了几秒钟，墨箐的语气中就尽是埋怨。看来日之院的课程，不太轻松啊。 提着大锄头，戏耍了所有人将其当成前辈的颜染，脸上充满笑意。她理了理前发，拍拍小灵农的肩膀，“走吧，去外城搓一顿，你们要记得请客哦。” 小灵农怔在原地，不一会便像个行动不便的小木人似的僵硬跟上。 她看到了，颜前辈笑了。跟看到灵田变好的笑不一样，含着好些柔情和溺爱。 还有……那双……堪比明珠珍宝的碧色眼眸。 【给月之院学子安排了训练后，途经灵田想偷两枚果子的时潮生远远就发现，灵农们居然这么早就要下值。 领头的那个，暗橙色头发，还没有眼睛的女子，有股深不可测之意，可经络流转却明显是不可能踏上修行的否灵人。 真有趣啊，最近初伏都院来了不少能人异士。 时潮生躲过灵农们的视线，从每一棵树上摘一枚，不知不觉有了一兜子灵果。 等日之院散了课，她就把这些果子都给小仙人！ 至于姐姐嘛，她都是都院最珍惜的丹师了，要什么灵果没有？ 时潮生美滋滋地下了树，心里盘算着今天带小仙人去哪里逛逛好。】 第166章 不小心抢了主角的师傅 “小仙人！我们去外城吃顿好的，我请你！” 日之院散课的钟鸣刚刚响起，众位学子们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见时潮生已经闯了进来，毫不顾忌地捧着一堆灵果，像条大型犬似的眼神放光。 “时、潮、生！” 见海平师长脸色不对劲，学子们彼此对了对眼神，纷纷收起丹炉争先恐后地往门口冲去。 不一会，整间学堂里就只剩下三个人。 “海平，你也太凶了。”时潮生小声嘀咕道:“你看学子们都被你给吓跑了。” 一边还拿了个最大最甜的灵果，往衣服上搓了搓露水就给墨箐手上递过去。 “脏死了，不许这么吃。” 时海平速步走来，一把夺过时潮生的灵果，万分嫌弃地扔了回去。 “你干什么！又不是给你吃的……” 时潮生满脸震惊。 毕竟她姐姐可是众所皆知的极端洁癖，连她这个妹妹要稍微拉拉手，蹭蹭肩都不行。 丹炉必须清洗到一尘不染，走路都舍不得往地上踩的时海平，居然从她手里夺走了没洗过的灵果？！ 墨箐很轻易就看出了时潮生在想什么，某剑修基本是把心里话都写在脸上了，单纯得很。 她略有些无奈地收回了丹炉和丹书。 时海平在课上还拍了她的肩膀呢，也不知道这个龟毛的大洁癖心里是有多激动，连脏兮兮这三个字都忘到了脑袋后头。 “算了算了。”时潮生甩了甩头，在靠近自家姐姐后被闪躲两下就放弃试探，随手收起怀中的灵果，拽起墨箐的手臂，“我是来找小仙人的，你这个修炼狂，就赶紧回去炼丹吧！” “谁允许你带她走了。” 时海平下意识拽住另一只手臂。 “此子乃丹道神才，可遇不可求，现在立刻随我赶往丹峰登记，留在星之院真是太屈才了！” “阿姐、你今日很烦……嗯？！” 时潮生刚不耐烦地回过头去拽动时，发现时海平居然没洁癖发作，主动逮住了墨箐，眼睛登时就睁大了。 墨箐:我还没说话呢，你们能不能看看当事人的脸色。 她现在颇有一种两母争孩，自己就是那个孩的感觉。 “哼，原来圣女大人的洁癖早就好了。”时潮生啧了一声，眼神冷下来，松了手，只是恼怒地瞪向时海平。 “碰得外人，却碰不得孪生的亲妹妹是吗？” 意识到情况的时海平神色一愣，随即低头看到，自己的确拉住了墨箐的手，且居然没觉得有多脏。 她立刻松开，呆呆地看着碰了“外人”的手掌。 发觉气氛不对的墨箐知道自己沉默果然是正确的选择，悄无声息地发动了身法入夜深，隐没在空气中，凭空散去。 真是用脚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原书剧情倒背如流的墨箐知道，时二姐妹表面上关系疏离，姐姐很少接触妹妹，而妹妹也很有自知之明，懂得跟姐姐保持距离。 但其实二人的感情比寻常家庭姐妹还要亲切。厌恶亲密接触的时海平偶尔也会想摸摸妹妹的脑袋，大大咧咧的时潮生一直都期盼着姐姐怪癖修正的那天。 这对姐妹在种地人笔下好像扭曲的骨科情侣，一个两个的都没长嘴，连发小的醋都要吃。 正所谓情侣打架，狗都不瞧。墨箐逃跑得正是时候。 “哟，时小师长说的还真不错，都院里来了个丹神转世。” 才没跑出两里地，墨箐只觉得自己的后领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揪了起来。 有个老者语气调侃，声音浑厚，抓着她从日之院外部直往都院西部飞去。 速度太快，才几个呼吸间，墨箐就已经看不到日之院的建筑。她从上空往下，轻易就看到了无数院落和店铺，还有各种雕塑、门廊、露天茶厅…… 不过一小会时间，被迅风搅动了头发衣物，整个人都乱糟糟的墨箐就被狠狠摔在了丹峰的最高处。 “老东西！要是把人摔坏了咋办，你赔得起吗！” 有另个老人家的声音传来，语气愤怒。 “放心吧，这小娃子学的身法高级，没有足够坚强的身躯，根本练不成，就摔这么一下能怎样？” 抓人的老者似是笑了两声。 是没怎样，但摔一身灰也不好玩啊。 墨箐整个人在尘土间翻滚了两下才勉强撑住了地面，拍拍衣服站起来时，方才仅靠自己还察觉不到的十多个老人忽然出现，都朝她围了过来。 探测稍一发动，这十多人竟然还不是全部，还有至少五个隐藏在附近，并不露面。 时海平，你也太急了吧。只是发现了个天才而已，就要通知到人尽皆知？ 她稍微观察了一番，才发现这其中不止初伏都院的院老，还有几位隶属于不烬圣地。 “双魂之体，且没有神智错乱的征兆。” “不仅如此，开的第一炉就改造了传统丹方。” “咦，实际年岁未过十五？” “到底谁说这孩子有俩娃的。” 几个看起来地位更高的老者像研究什么稀罕动物似的左看右看，还不忘捏捏手腕测试骨龄。 “我记得这小子是瑾熙带回来的，神神秘秘，只说安置她一段时间。” “那后生居然私藏这么一个天才，该不会是……” “那老狐狸定是嘱咐了些什么，想独吞这块璞玉。” 墨箐听着这些老者们你一句我一句，是半点不敢动。 初伏都院果真是卧虎藏龙，平时在徵州七八个城池拽不出来一个的生神境修者，在这跟前都站满了。 更别提隐藏着的那几个，要么是生神境后期，要么是她遥不可及的尊者境。 整座都院的底蕴怕不是全都聚集在这里了。 不愧是炙州首屈一指的势力，三伏院若要出真实力竞争的话，绝对能与世雷宗、不烬圣地分庭抗礼。 “趁那老狐狸没回来，咱们赶紧分了吧。” “滚滚滚，分什么，这么好的料子，当然要独一个雕琢。” 有两个最为明显的老者在最前方斗嘴，谁也不服谁。 “哎呀，各位老姐妹，何不将这小后生交给姥姥我呢？” 正当墨箐不敢动弹，想着等下要被这些前辈分成几块的时候。有个瞧着仙风道骨，高挑瘦削，眼神中却满斥着狂妄，笑起来颇有几分邪气，十分矛盾的年轻女子踏云而来。 这么乍一看是年轻。 墨箐暗暗探测一番。 果真，这女子已经七百岁有余，比灵玄墨家的立族老祖年纪还大。 真是姥姥啊，大祖宗…… “时小师长不厚道啊，怎么连你都叫上了？”脾气好些的老者看过来。 “老不羞，用这么年轻的皮相示人，丁点不可靠。”暴躁些的老者冷哼。 “哎呀，毕竟姥姥我瞧得出，这小子就是个花花心肠，比起你们这些沟壑丛生的可靠脸，更喜欢我少年时俊美秀气的面孔。” 年轻女子状似无奈地摊了摊手，扭头看向墨箐:“对吧，你更喜欢哪种？” 墨箐很想不回答，就让这个问题戛然而止。 但不知这话语是有什么魔力，居然强迫她开了口，讲出真心话来。 “……喜欢，好看的。” 她好想捂住脸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众位老者听了，皆是脸色一变，宽长的袖子一遮脸，赶紧将自己年轻时的容貌变换了出来。 这下子，本是被都院老前辈包围挑选的严肃场景，变得好像返院学子聚会团建一般。 “你们变晚了。”年轻女子狡黠一笑，前去托住墨箐的后腰，将其拽动着，又踏云踩风，仙人似的远去了。 众老者想追去，但掂量着自己的实力，最终还是皱皱眉头，没追上去。 璞玉能否被雕刻成价值连城的宝物，还是得瞧瞧工艺师傅的手段。等这老不正经的家伙腻歪了师生游戏，她们自还有机会争来这小子。 …… “这是要干什么啊——”被托到了上空的墨箐看着周围的云彩，有些惊恐地吞了吞口水。 “别急，小徒儿。” 年轻女子轻笑，随后介绍起自己。 “姥姥我可是几百年前震慑了整个炙州邪修的极武尊——闵昭钰。” “我一瞧就知道你最适合丹体双修，顺手就捞来做徒儿。哎呀，你可真赚到了。” 墨箐撇过头去。 她打从穿越过来就没想过要抢主角机缘，不曾想还是阴差阳错抢了。 极武尊闵昭钰，是炙州唯一的体修尊者，性情随意，喜欢占小便宜，嘴上不按把门。成名战，可就是斩杀了高出自己足一个半大境界的邪尊者，论强度，搁全天下修者中都排得上号。 最重要的一点。 她是原书主角傅真武拜的第一个活人师傅啊！ 现在她抢了这个徒儿的位置，傅真武怎么办？剧情如果发生变化的话，俩主角还能依照时间线斩杀柳天游吗？ 墨箐头脑风暴到发狂。 时海平，你害了我啊！ 第167章 师傅很厉害的 对于墨箐目前境况不太清楚的颜染，跟着一众灵农们进入外城，寻了一家叫“醉仙楼”的店户，准备大吃一顿。 两日相处下来，颜染大概也记住了其中几人的名字。 那个矮小又害羞的叫杨葫，负责照料日之院药田的叫姜芃。她俩是同座城前后脚来的老乡，又因着都是炙州罕见的木相灵根者，所以才格外贴近。 姜芃是个有主意、特别机灵一个人。颜染基本只用稍微教导，她就能够举一反三，在农道上颇有天分。 这次来醉仙楼也是她先提出，大家呼声高，这才一同过来的。 “颜前辈，您的肤色这样浅，官话里又没带炙州口音，应当是外州来的吧。” 姜芃自觉拉开厢房的大门，等同僚们全都进去后才入座，大家伙给她留了颜染旁边的位子。 “嗯，我的家乡在地势崎岖的岷州，过去十多年，那里时常大旱，不过如今好了很多。” 颜染捧着茶杯轻呡一口，这醉仙楼的茶还不错，但尚且不及当初在边林城喝的那杯。 “岷州，就是那个盛产贵重丝绸的地方？”杨葫好奇地撑着下巴。 “不错，岷州山地多，适合枯地桑生长，如此养蚕业兴盛，又矿产丰富，自然衍生出许多织染布匹的商家。” 被前发遮盖的眼眸中透出淡然，论及家乡，自养母死后，她已然没有太多感情。 “如今我已是徵州人，岷州的话，作为生身之地，偶尔倒也会怀念一下。” 听到这话，杨葫本来十分欢喜的面庞上带了几分失落。 通常来讲一个人不会轻易舍弃自己家乡的户口，如果更换为了别州身份，极大概率便是出亲到那去，加入了当地家族。 “也…也是呢，颜前辈年纪应该挺大的了，没成亲说不过去。” 姜芃看到杨葫脸色忽然变得不太好看，急忙出来打打圆场。 其实她们谁也不知道颜染今年到底几岁，但光靠猜的话，能够将她们全部镇服，又在农道上颇有造诣的强大之人…… 怕不是个爱用年轻皮相的老怪物，至少三百岁出头！ “诶，颜前辈是入赘吗？对方开的得是什么条件才能折服这么一个女子啊！” 有同僚发觉字句中的不对，惊讶询问。 姜芃一拍脑门，这群家伙带不起来。怎么可以问别人赘礼给了多少呢？！那可是隐私啊，对大多数女子来讲，更是一种隐晦的耻辱。 “条件……那就是管了十来个山头吧，还有好些我没来得及种上。” 颜染没多在意，随便答了个理由上去。 真是个种地狂魔啊……听到回答，众人皆是呆愣了一会。 一个稍微大些的家族，有十几座山头的田地再正常不过，掌控了这些，也就能算是个小管事。 如果是寻常入赘女子，被这条件打动也就罢了。颜染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般人，怎么也得再往上加几个筹码才对。 “菜呢，你们点了吗？”正被同僚们暗地里吐槽的颜染敲敲桌子，门口的小伙计瞧准了时机进去，恭敬递上了菜单。 “啊哈哈……点，都点啊。” 姜芃拍了拍杨葫的后背，示意她精神一些。 第一回的套近乎失败。颜染心里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随手将菜单交到杨葫手里。 “葫芦妹妹，你点吧，我初来乍到，实在不懂点些什么好。”她顺手像摸村里的牛一样揉了揉杨葫的脑袋。 颜前辈记得我的名字！杨葫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菜单，被揉着脑袋时一点不敢乱动。 “啊…嗯，我们点……点个招牌菜吧，然后是……” 伴随着杨葫的点菜声，厢房中凝结的气氛慢慢解冻。颜染也算明白了怎么回事。 看来她能记住这两人，主要还是因为她们在这群灵农中地位较高。只要搞定她俩的关系，将来让这群人暂且为自己所用，也就不那么困难了。 社交活动好累。颜染只觉得还没开始吃菜就累了。 小箐现在是不是已经到屋里了呢？她会先修炼还是躺着睡会再说？ 不过很大可能要留堂了吧，毕竟入学的时间点不好，落下的功课很多。就小箐那性子来看，恐怕今日得在课上插科打诨。 …… “插科打诨”的墨箐被闵昭钰带到自己的洞府后，就开始听她热情地介绍起各种家具和工具。 原书中像个世外高人形象的极武尊本该出现在三伏院之外，能不能相遇全部看缘分，等着被主角感动，然后传授一身绝学。 但如今居然是实打实定在了初伏都院。 墨箐没忍住，先打断了她对洞府里第一百三十六块砖的介绍，谨慎问道:“您也是初伏都院招来的师长吗？跟时小师长一样。” 闵昭钰放下手里的石头转，古怪道: “你这小子何时才来的都院？自打三月前，不烬圣地的天才丹师时海平和剑修时潮生自愿入驻初伏都院教学两年那会，我就追着她们来了。” “还有，”闵昭钰又补充上，“喊师尊，或者师傅，拜师礼太麻烦，咱俩该省的省，也就这称呼可不能省。” “……” 对啊，拜师礼！ 傅真武都有拜师礼，她凭什么没有？ 墨箐抑制住自己无语的目光。可能这就是炮灰不如主角吧，虽然夺了主角的尊者师傅，但没能夺来这拜师礼啊。 “这事在三个月前可谓是人尽皆知。” 闵昭钰见墨箐还是没喊师傅的打算，上手捏住了她的脸颊，拉得跟年糕一样。 “我乃丹体双修，就想找个靠谱的徒儿传承我的绝学。本想着若她俩能都给我教，我一人教一道，也不算亏。 没料想，不烬圣地的继承人，太过护妹，我连过问时潮生的机会都没有，硬磨了三个月余。” 虽然墨箐啥也不讲，一开口就是打断她的介绍。但毕竟天赋摆在那里，闵昭钰怎么看她都觉得可爱，“幸亏你来了，这三个月余不算白捱，可给姥姥我逮住了。” “好徒儿，如果错过了你，为师都不知晓还得等多少年才能碰见这么契合的天才。” 有点受不了师傅慈爱母亲般的眼神，墨箐硬着头皮点头，小心地将闵昭钰的手从脸上给扯下来。 用不着等多少年，从现在的时间线来看，大概最多半年，傅真武就要进入炙州。 到了那时候，她得赶紧把极武尊推出去跟主角过一下拜师剧情。 要是缺了这个，说不定主角就会走上另一条完全不同的路。严重的话还可能没法决战柳天游这个终极大boss了。 她可不想真到了那时候，只有阿华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孤军奋战。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没在听。” 闵昭钰在墨箐眼前甩了甩手，随后唤出了自己的丹炉，准备一言不合示范下完美的炼丹。 “等下，师傅，你不是体修吗？怎么也能炼丹！” 闻言，闵昭钰将丹炉固定在洞府的地火洞上，转过来弹了一下墨箐的额头。 “你这傻孩子，怎么好像张初入世间的白纸。” 昔日强横无匹的极武尊像个幼童的启蒙师长一样，细心地低下头去，声音轻柔，从左至右唤出三道火焰。 “就是小娃儿也知道，丹师必须学会使火，用极炎之火来熔融药材，将其化作凝液，再滴水成丹。” “这个火，可以是丹师以本身火相灵根幻化，也可以是天地灵火、妖神凝火、星辰异火、幽冥鬼火……” 闵昭钰俯视着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徒儿，像是一眼看穿了全部，挑了挑眉。 “为师的这三朵火皆是取用天地，为灵火。从熔岩火山、深雪冰林、毒气瘴沼中费尽气力才得到。” “而——好徒儿，你身怀妖神凝火，难道不自知吗？” 第168章 丹火妖秘 墨箐盯着这个便宜师傅的眼睛看了许久。 尊者境果然恐怖，若她没有天道赐予的探测能力，根本触及不到闵昭钰的真实战力。 何为尊者？那便是拥有通天彻地的伟力，可一掌截断望而无边的海洋，可一拳撼动巍峨宏伟的高峰。 通天彻地尊，便是这个境界中，“尊者”的全称。 其中三个境界:造地、洞天、点化。不再与血肉阶和蕴魂阶那样，一阶三境三十六重，而是需要达成不同条件，取得天地机缘，强夺寿数和神通，才能破境进阶。 眼前的极武尊，便是洞天级别的尊者。 能够一眼看穿她体内蕴藏的高阶丹火，倒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不过能看出丹火的品类，就比较特殊了。 “妖神凝火可是这么些丹火中最难获得的。”闵昭钰捧手笑道:“徒儿，你不知道吧？” “这火，乃是每一任妖神传承者的半魂所化。妖族与人一样，都是三魂七魄，那么非要往极端了说，最多也只能给出来六朵这样的丹火。” 她像是上着课时忽然自己就开始转移话题的教师，自顾自乐呵讲着。“凡是修行者，抵达了蕴魂阶层次，都要开始锻炼增强魂魄，以便其中诞出仙种。” “若是还未突破的修行者失了半魂，仙种蕴生的难度就得连翻几倍。若是已然突破的修行者……就会元气大伤，倒退一个小境界。” “通常来讲可没妖会那么傻，自愿将半魂托付给别人。如此可是凭白提升自己的进境难度，也不怕某天寿数到了，一命呜呼。” 师傅低下头来，将墨箐的碎发别到耳后，轻捏住冰凉柔软的耳垂，“所以，徒儿好本事，居然让堂堂妖神折服于你，献上这样珍贵的宝物。” 寒气蔓延，整个洞府中的自然水气仿佛被冻结成晶体，却又微妙带出了火似的干燥炎热。 有一道气息从墨箐的头颅开始，被打入躯体，像是丝丝缕缕的密线，将其缠绕起来，在体内探测了个遍。 才没几会时间，闵昭钰摸了摸脑袋，脸色怪异，收回了自己的全部力量，开始原地踱步着自言自语。 “那不对啊，我明明都这般搜索了，怎么会探不到修为境界呢？” “好徒儿又的确是人族，甚至……居然不是体修？！” 闵昭钰抓了抓头发，扭过头。 “好徒儿，你能诚恳地告诉为师，如今多大？境界多高？真的是人？” 墨箐刚还被探测吓得半死，动都没敢动一下，这会又要回答问题，只觉得真难。 而且真怪。 原来闵昭钰是把她当成伪装人族的妖神传承者了。 没想到殷烁居然舍得出这么珍贵的东西来当武斗奖励，那家伙就是算准了自己会上台去，才敢这么随意的吧。墨箐心中暗想。 兔神的诚意给得太足，搞得她现在有种每次只去打秋风的愧疚感。 “十四，快十五岁了。煅骨境界大圆满，只差突破。” 墨箐学着阿华的样子面无表情，既显出了被试探的愤怒和冷漠，又像是小孩子无知不畏。 “而且，我真的是人族。” 她呵了一声，看似伤心地歪着脑袋低头，只用眼神在地上画圈圈。 “师傅这般怀疑我的话，就不要收我为徒了，省得成天心神不宁。” 正被十四岁的煅骨圆满给震惊到的闵昭钰突然听到“不要收我为徒”立刻惊醒过来。 “好徒儿，师傅错了，这不是你太特殊，让人忍不住多想嘛。” 因为经历所致，闵昭钰几百年来的人生，还没哪个孩子敢跟她这样怄气。 虽然跟前这小子，长得普通，但鼓了鼓腮帮子委屈的样子，还是把她可爱住了。 难怪那群老东西爱到处收徒，还留个美名道是有缘。 要每个徒儿都跟墨箐这般，那真是收十个也不嫌多呀！ 于是乎，第一日的教导结束，天幕漆黑之时，墨箐从师傅那里收了一储物袋的拜师礼，大摇大摆地从洞府里走了出来。 闵昭钰这头一遭收徒，还没规划好该教什么，只是问了些问题，聊聊修行上的困难事。 墨箐虽是灵修，却不擅兵器，以体术为主要攻击手段，也算在闵昭钰的专业范畴内。 有大前辈的指点，今夜脑袋是茅塞顿开，又得了一门叫“断神掌”的武技。 这个师傅，没白认！ …… 夜已深。 颜染从同僚那里回来后，还打包了醉仙楼的招牌菜——“酒酿百味鸡”，打算给墨箐这个就好享受口腹之欲的家伙尝尝。 结果推开了门，里头黑漆漆一片。 掀了被子，也没人躺在里面。 颜染本想传音，又记起墨箐让她别在上课时说话。 日之院留堂，也留太久了。 她坐在床榻边上，等了许久，得有一两个时辰吧，从月轮初起，等到宝盘悬空。 “菜都凉了。”颜染低声自语道，“小箐，你今夜该不会不回来睡觉了吧？” “可你明明叫我得回来的……” 也不知是不是近日两人相处的时间太少，颜染总有一种“越是靠近，就离得越远”的错觉。 吱呀—— 利落的脚步声和推门的响声迅速传入颜染耳中，她眼睛一亮，站起身来。 “哎哟！” 额头跟鼻头碰了个准。 “你怎么不开灯……啊不是、点蜡烛！” 黑暗里，传来小少年愤怒的喊声。 被撞了最脆弱的鼻头的颜染都没来得及抱怨呢，只得先去点燃了蜡烛，又弹了一下灯罩里的光石。 待屋内光亮了，苦等了许久的无脸女才发现，墨箐手里提着一壶热酒跟一兽皮袋不知什么东西。 “天这么晚了，你吃完饭也过几个时辰了吧，这一日的时光这么长，肯定又饿了。” 墨箐揉了揉额头，将热酒和兽皮袋放在了桌上，拆开后，发现跟前还有一个油纸皮袋子。 “我从丹峰那里打包了些下酒菜……这是什么？” 颜染走过去，轻手拆了油纸皮袋子，露出里面即便凉了也很诱人的酒酿百味鸡。 “看来我与小箐格外有默契。” 那猫儿似的嘴又笑起来。 这次即便没有那双碧色的特殊眼眸，墨箐也略微晃了晃神。 “……你喝酒，不会一杯倒吧？” 等她意识到自己为何晃神时，不大肯承认，声音也闷了些。 “怎么，你怕酒后——” “还是闭嘴吧！” 越发明目张胆的调戏和更加气恼的回驳，两人似乎都把平日里的相处模式给放大了些。 但这看起来，倒是更像在掩盖些什么了。 深夜的美食不可辜负。 小少年用法术热好了酒酿百味鸡，香气顿时溢满了屋头。娘子调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还得是我了解你吧！ 说得对方红了耳朵，呵斥一声再不吃又凉了，便赶紧灌上一杯酒。 她没害臊，是喝了酒上头，蒙了脸才红的！ 【黄昏时闹了别扭的时二姐妹，不到半天就和好了。 时潮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听时海平好好解释一番后，硬缠着抱了姐姐许久，硬折腾得她差点一丹炉往人脑袋上砸，这才罢休了。 真没想到小仙人居然那么特殊。 拥有极为罕见的双魂体质，也就罢了。 都没比她干净多少，也能轻松让时海平抓了手不松，完了还没触发洁癖这个大杀器。 今日还没能把灵果交给小仙人。时潮生难得有一回觉得自己冲动得不是时候。 而且，她说话好过分。怎么能说小仙人是外人呢？ 墨箐现在可是她的朋友，又是海平的学子，又乖又可爱，嫩得像块白豆腐，肯定很容易受伤吧。 颇为自责的时潮生决定要多多和小仙人打好关系，弥补对方受伤的心灵。 而此时某个“受伤的心灵”正在和自家娘子爽吃夜宵，洗漱后吹了蜡烛，抓着彼此的手稳稳入眠。】 第169章 农道大仙 次日，清晨。 墨箐一醒来，扭头。 颜染果然已经不在了。 不管昨晚何时睡着的，这家伙永远能起得比灵兽都早。 夜里吃东西剩下的垃圾已经消失，整个屋子还是那样一尘不染。 舒展舒展身体，准备得差不多后，墨箐看了看天色，习惯性地想卡一下时间。但想了想，在时海平面前踩着最后一秒钟进学堂，恐怕不会多好过。 烟尘飞过，有道身影速度极快。 “再晚一炷香时间，你可就要迟到了。” 完全在意料之中，学子们已经提前到齐。时海平坐在讲台上，连丹炉都已经擦干净，只是分出一个眼神瞥着墨箐。 “啊哈哈……这不是还没迟到吗？” 卡点大师墨箐讪笑两声，像条泥鳅一样溜到了昨日的座位上，赶紧放上丹炉，拿出丹书。 除了不能踩点进之外，完全就是上大学啊……她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那好，所有人，再阅读一遍第七丹方，稳固后开始记第十一丹方。”时海平撑着脸，冷淡地看向台下的学子们。 “还记得第一堂课强调的内容吗？丹方之间都是有熟记规律的，同样，药材中的五行属性，也是依照天地造物有迹可循的。” 像是要给墨箐补一下错失的那几堂课程，时海平语句简练地将之前的内容又复述一遍。 “在正式炼丹前，必须认识药材，学会掌控丹火，观察成丹契机。 前一个月，你们已经将《灵药全录》都记在脑袋里，有了最基础的入门资质，才勉强可教。” 哦，原来还要背药材啊。墨箐翻了翻丹书，上面的配方详细虽然也有药材的款式，但也仅限在这份丹里的作用。 的确得配一本大百科才行，哪有每次都硬记然后硬拿的。 “但我没想到，你们的成丹率居然能那么低。可见平日里很少锻炼御火的能力，对滴水成丹这四个字完全没理解！” 时海平扫了一眼在座的学子们，众人纷纷激起一身冷汗。 “所以从今日起，你们就将第十一丹方，也就是聚灵丹熟记后，在一个月内，炼制出质量优良的整一百颗，才有资格继续课程。” 什么？！ 墨箐瞪了瞪眼，环视周围，果然学子们的跟她一样张了嘴就闭不起来。 一百颗，假设她每次开炉能炼十颗，那也得开十炉才行。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她也知道，日之院学子们的成丹率不高，十炉里得炸六炉，这成功的四炉中，一炉能产出的量，也差不多就四五颗。 因为不够熟练，因此炼一次就要几个时辰。 这么算起来，这一个月里，不得通宵达旦地炼制啊？ “都惊讶什么？”时海平拍了拍讲桌:“这聚灵丹可是九品丹药中，材料最单一，方法最简便，且对御火能力要求最低的丹药了。” “这玩意你都没有十分之九的把握，不如早点滚回去，别把好好的药材给浪费成一堆杂质！” “别怪我说话难听，不是稍微有点天赋就有资格踏入丹道的，仅能看懂丹书而已的资质，进来就是纯粹的浪费寿数。一个月后，未上交一百颗聚灵丹者，自行离开。” 墨箐越听越心惊胆战，心里想着幸亏她上辈子没碰到这种老师，否则这么一个下马威给出来，她怕不是得拼到猝死。 她悄悄传音给隔壁的那个，昨日在丹药里加甜味调料的学子:“海平师长是一直都这样吗？” 那人抖了抖身子，没敢看过来，只是也传音道:“这倒没有，原先她挺无所谓的，不知为何今日突然那么严格。” 好的，懂了。墨箐自觉收回目光，低下头装作在看丹书。 如果一个本来很摆烂的老师，忽然跟打了鸡血似的激动严苛，保准是因为她碰上了可造之材，不想将其淹没在庸人之中。 所以自打来到这里后就马马虎虎教书的时海平，会改变教学方式，把学子们往绝路上逼迫……根本原因，其实就是墨箐这个稀世天才横空而出了。 瑟瑟发抖，她还是老老实实背丹书吧。 …… 初伏都院的总堂长目前并不知道，时海平先斩后奏，决定把不合格的日之院学子都扔出去这件事。 这个月的月末又快要到了，她是来照例检查灵田药草生长情况的。 毕竟这里是以炼丹之院所闻名的初伏都院，若是紧缺药材，那着实说不过去。 因此每隔一段时间，总堂长都必须前来视察，以防药草在生长过程中出了差错，导致循环的一节断去。 这件事长久以来没出过什么问题，所以总堂长本来也是想大致观察下就完事的。但今年不仅有时海平来就任日之院师长职位，昨日丹峰还登记了一个绝世天才。 因而有关灵田的事情，优先度和仔细度就又变得更高了些。 “嗯？怎么感觉，少了许多？” 总堂长一眼望去，灵田中人人劳作，个个都勤恳老实，且其中的植物排列规整，大体状态明显比上个月好太多。 但……赏心悦目归赏心悦目，这田地没那么拥挤了，不就代表有人私吞了药草吗！ 她担任总堂长都快一百年了，从来没见过有人敢私吞初伏都院的药草，竟有些气极反笑了。 “姜芃！”她朝灵田中央怒吼着。 这小子可是她亲自从别城挑选来，一手提拔的良才啊！胆大包天，连都院的共通财物都敢私吞！ 被突然叫过去的姜芃还有些懵，也不知道总堂长怎么发了火，眼里放出的杀意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 “这灵田，是你带人规整的？”总堂长背着手，神情严厉。 姜芃想了想，当初是颜前辈将大家镇服后，选了自己带头科学栽培。于是点了点头。 总堂长牙都快咬碎了，这小子承认得倒是干脆。 “那多出来的呢？” “还有，这每一株离得那么远，一块地就栽这点药草，能产出多少来？” “你这是乱整！” 姜芃听着总堂长的这一串连珠炮，终于是有些明白过来了。 颜前辈可能不是初伏都院上头派下来的，而是随性而至，单纯想找点事做而已。 因此她带灵农们做了什么，自己的顶头上司都不知道，那更别提总堂长了。 “那个、您先别太生气。” 姜芃硬着头皮往后退了两步，“有个人，我带您去瞧瞧。” …… 颜染给土地刚松了土，不远的地方瞧见几个灵农已经规划好自己给出的阵法图，格外满意。 她虽是个凡人，可那不代表她研究不了灵药和阵法，最多是要用特殊手段才能施展罢了。 这是她成为天道使者后的第一次入世，跟灵药的接触时间不长。 但这世间既然有能够加速凡物生长的阵法，那为何灵物就只能随其自然呢？要知道她可是培育出不少灵果的人，区区这些灵草，在她手中想翻个样，轻而易举。 没几日时间，颜染借助自己的灵植空间，外界时间不变，在钻研了不知多久，利用规整田地搞来的灵草，终于是画出了新的速生阵法。 这下立大功，小箐就不能再讲“这种只能加速植物生长的阵法也太鸡肋了”这种话！ 准备得差不多，颜染退出阵法范围，使唤几个灵农准备将其启动。 此时姜芃已经带着总堂长走近。 刚靠过来的时候，总堂长就意识到这附近的灵气波动不对劲。 发觉这些人居然想尝试用催生凡物的阵法来催长灵药，心里顿时大叫不好。 灵药不可人为催熟，这可是修行者中再平凡不过的常识啊！一旦催长，被不属于自然的灵气入侵，便会整株枯萎！ “可以了，开启阵法！” 没来得及阻止，总堂长看到呼喊着启动的，是个暗橙色头发的年轻人，气不打一处来，登时就是一掌相冲！ “嗯？”颜染转过身，随手将总堂长的手腕一拧，把人扔了出去。 “不要妨碍我的大阵发挥效用。” 她只是扔下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 被甩飞的总堂长跌进泥里，有些不可置信。 初伏都院的总堂长，虽是个主要负责各院杂务、人员分配、建筑整修等繁杂事项，看似不太起眼的位置。 但依然需要足以镇压手下人的实力，才能承担。 而今她居然被一个否灵人随随便便就丢了出来？！ 连修行之路都踏不上的家伙，居然还说……不要妨碍她的大阵发挥效用？这不可笑吗？！ 总堂长下意识往阵中看去，发现自己想象中，灵药纷纷枯萎的样子并不存在。 反倒……反倒是肉眼可见的开始抽长枝叶。生机蓬勃，茁壮健康，仿佛正常普通的时光飞逝那般，很快开了花，结出了小不点果实，然后一点点变大、变大、成熟。 “农、农道大仙啊——碰到大仙了啊！” 总堂长看呆了，这还是印象里不可能催熟成长的灵药吗？ 不正经小番外2 【前排提示:此番外纯作者自嗨，内含不同作品角色联动，可跳过不看，不影响正文进度。】 纯白房间门沿处挂着个牌子，上边写着[名字中带“青”的角色]。 有三个衣装大有不同的女子，正站在其中面面相觑。 其一个衣物休闲简单，宽松的无帽卫衣搭配运动长裤，发丝垂落，略有些乱糟，但眼神清澈，脖颈间纹着条仿佛缠绕其上的红蛇。看起来年纪不大，似是才成年没有多久。 另外两个则都是一身古装。 只不过浑身药味的那个，长宽袖口，黄白短装内衬外搭着轻薄的大袍。灰黑的长发胡乱垂在胸前背后，头顶绑着两条细短白巾，深紫色的双眼显出十足的与众不同。 而绑着高马尾，红棕色双眼，面貌普通的女子，则是穿着料子华贵的深绿色短衣，有金纹点缀，两手小臂箍着一层纯黑绸带。腰间挂着形似墨字的令牌，彰显出身份高贵。 “好久不见，墨家主，哦不，现在你已经是墨家的老祖宗了。”浑身药味的女子调笑着看向好友。 “越清，你多嘴什么，在小辈面前也要这么不正经吗？” 墨箐冷眼瞥向对方，又带着些好奇地看向房间中她唯一不认识的女孩。 她穿得就像个科技世界的普通学生，看起来也就刚大学生的模样，不过也可能是长相显得年轻。 既然房间门沿上挂着那样的牌子，就说明，这个孩子的名字中，也带着“青”字吧。 “……姐姐们好？”看起来还有些混乱的休闲服年轻女孩勉强笑了笑。 似乎是因为三人都不再沉默，各自开口熟悉，于是房间也起了反应。有三个虚幻的牌子出现在她们身旁。 墨箐目光落在自己的牌子上，其中有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她如今的身份，是灵玄墨家的千年老祖，当今家主墨予安的姑母。 转头看向一直想将牌子拍掉的越清，上头的身份写着“神域第一药师，水温栩的亲亲好师傅，算计自己徒儿的变态，从此过上了连衣服都不用穿的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好吧，难怪会想拍掉，换了她也确实不想让别人看到后面的介绍。 而那个年轻的休闲服女孩，看着牌子却沉默了。 [伏青，国家竞技赛运动员（已退役），民间队教练，经历多次家暴后成功脱离原生家庭，与弟弟关系经过修复后依然普通，经常调戏自己的后辈。] ……倒是说为什么这种经历会被写在上面啊！ 而且年纪这么小就已经是退役运动员了？看来她真的是显年轻而已了吧。 “墨家主，‘抱怨过伴侣总是在求欢的时候忽然露脸让其无法抗拒’是真的吗？” 越清拍了好几次都拍不散这东西，只好扭过来看墨箐的。 结果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 墨箐脸色阴沉，摩拳擦掌地靠过来。越药师很快就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杀意，尴尬地扭过头去。 看来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被钻后脑勺的越清好不容易从魔爪中逃出来，赶紧搭上那个穿休闲服的女孩，左躲右躲。 “姓墨的，我们多好的关系，不在同一个世界照样是至交好友，你就这么对我！不就是知道了这么一个小事情嘛！” 知道墨箐在陌生人面前比较收敛，越清就像找到了靠山，顿时肆无忌惮起来。 “好啊，算计过徒儿后，跟她过上了连衣服都不用穿的幸福生活，这应该也是真的吧？”墨箐扯了扯嘴角，这家伙要是不犯贱，她也不知道牌子上的某些文字自己居然看不到。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难道说——” 越清神色一僵，虽然这事随便猜猜也能猜到，但被明摆着出来，她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两人齐齐看向伏青，怪不得这个孩子从刚才起就沉默着，她肯定也有类似的隐私，担心一样被暴露在这个牌子上吧。 “你没有这种文字描述，真的。” 墨箐语气诚恳。 “为啥你没有啊，这不公平吧！” 越清上蹿下跳。 “……可能因为，我不是主角吧。” 伏青松了口气。 “明明只有越清是主角才对。”某个没自觉的家主看了眼好友。 好友顿时更来气了，“天道使者是你老婆，世间最强家族是你一手建立，修行大道一路走来都没人敢嘲讽你半句，你还不是天命主角的话，谁是啊！” 墨箐摆摆手，用一种“你不懂”的眼神鄙夷地看向对方。 直看得越清牙痒痒，要不是自己同水准下跟墨箐打起来真占不到好，否则少不得一拳上去。 彼此都差不多知道了老底，三人这才老老实实坐下来闲聊。 她们不是很担心会出不去，反正到了时间，这种空间就会自然消失，然后记忆留不留，只看缘分。 每人身旁的牌子在这时终于可以点击。 墨箐随手乱按一通，发现里头还有另外两人的人生经历简述。 她自从能够跨越空间后，就跟越清她们成为了不错的茶友，时不时聚到一块闲聊打发时间。但论了解，大家似乎真没有深度去探查过朋友的过往。 “盯——” 一道锐利的视线打在墨箐身上。 “你俩这样看我干什么？” 墨箐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说呢？”越清声音幽幽。 “过得真幸福啊……”伏青面露微笑。 “某人是不是还没看到我那凄惨的人生？”越清哼一声，直接念起自己的那几排长介绍: “年幼时被卖去雷家，给雷倾悦为奴为婢十六载，心中恋慕于她，却还是心甘情愿为她和水一旗搭桥牵线。 后雷倾悦堕入魔道，修习魔功，欲取真爱之人的五脏六腑炼制神丹，被其掏心掏肺后囚禁数十年，逐渐灰心。在水一旗牺牲性命的搭救下，危在旦夕之刻，得她传承力量，终于才逃跑成功。 昔日主人雷倾悦怀身后，不忍她腹中已逝恩人的孩子受其侵害，被再次找上门时，甘愿留下来照顾新生儿，并将其取名为水温栩。 得知小温栩的出生只为满足魔道的弑杀之证，于是连夜拼尽了全力带孩子出逃，将其送还水家后，降下自损根基的禁制保护起来。 然而又一个十六年过去，有个名叫水温栩的刺客，发誓要杀死神域百国的第一药师，以证道途。” 墨箐边看边听，印象里总是跟在越清身旁任劳任怨的水温栩，不像是长介绍里写的这样。 不过人是会改变的。 “没想到你还给徒儿当过妈啊……” “你就只有这点感想？没良心的东西！”越清气急，“雷倾悦的血脉指定是有什么毛病，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你不还是照样接纳了温栩吗？”墨箐嘁了一声。 “……驯兽的快乐你不懂。” 随后她又立马读起伏青的人生经历，甚至都没看到对方尴尬无语的表情。 “出生在极为封建传统的重男轻女家庭，与弟弟伏蓝最初关系良好，直到略有成长，双亲开始显露真实面孔，尝试将其掌控揉捏成软趴趴、符合内心定义的好女儿。 尝试了多次反抗后始终无果，与弟弟关系迅速恶化后几乎断绝交往。十分羡慕别家正常的生活，搭救下路边某个女孩后，看到对方温馨幸福的家庭，忍不住逃离，心中不禁多出几分关注。 因童年经历变得心灵扭曲后，学会并擅长跟踪，多次暗中保护曾搭救下的女孩。利用自己优良的成绩和极强运动天赋迫使校长同意她休学加入省队，并在年后参与高考。 算计某个天赋异禀的新生替代自己校队的位置后，又策划如何与女孩巧合相遇。靠着一步步操作，得偿所愿，甚至在女孩及其朋友的帮助下脱离家庭，自立户口，与弟弟关系缓和。 高考结束后就在学校和省队间来回，将二者平衡得很好，感情生活一片顺利。” 越清读完啧啧两声，虽然其中有很多词汇她不懂，例如重男轻女，省队，高考什么的。 但光靠联想，她也明白，这经历就算比不上她那掏心掏肺关小黑屋的痛苦，也绝对好过不到哪里去。 “你看看你，你的人生也太顺遂了，除去家族覆灭之外，还吃过什么苦吗！”越清指指点点。 墨箐抿了抿唇，拉开自己的前世经历。 “幼时生活幸福，却突逢灾祸，双亲尽死。家产尽数被夺，受尽虐待和精神控制，逃离大舅一家后，又频频在社会上受挫。发觉一切都是人为后陷入癫狂，酗酒持刀，欲杀大舅满门复仇，却因酒精中毒身死，灵魂被卷入另一个世界，成为覆灭家族墨家最后的直系血脉。” 三人看着彼此的过往经历，居然都不遑多让的悲惨，不由得都沉默了。 “那个，你大舅遭报应了吗？”越清难得有了点良心。 “被接管我身体的人算计到家破人亡，带着病痛残疾，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墨箐点点头。 “那……那也挺好的。”伏青想到自己的双亲除了失去两个孩子之外好像没这么惨，有些不太平衡，又想到自己现在过得不错，也就算了。 “要说的话，路归过得最好吧。”墨箐看向好友。 几个世界的朋友她都有些交往，但要说关系最好的，还得是本源相近的越清、路归、南长闽三人。 “对啊，阿命还是瞎子呢，阿来就没受过什么苦。”越清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路归当初以命相搏，修为散尽，沦为废人。但她为家族贡献一生，自然没人敢妄言抛弃。 是她自己要归隐田园，不再参与修行琐事的。 结果因祸得福，不仅恢复了实力，还得了个养成系伴侣跟可爱女儿。一路高歌猛进，神挡杀神，魔挡杀魔，助路氏一族超越雷家，成为了内境第一大族。 “走，我们去揍揍她出气！” 越清愈想愈生气。 “走走走！” 墨箐起身应和着，也一道去了。 “呃我就不了，阿平还在家等着我呢。”伏青想到女友王临平估计已经做好了晚饭，直言要赶紧回去。 三个名中带有“青”字的人就这样普通地聚了一场，又普通地散去。 【后话: 路归:阿命，越药师是不是放鸽子了。 南长闽:应该不会，而且，就算越清不来，墨箐也会来的。一族之长总不可能还跟那个老顽童一起胡闹。 …… 越清:阿来！你最好也拿出点悲惨的经历让姐妹们痛快——啊不是心疼一下，否则就要被我俩混合双打！ 墨箐:阿来，接受现实吧，我的拳头已经准备好了。 路归（看向南长闽）:不可能…吗？ 南长闽:……当我没说。】 【越清，出自作品《徒儿今日也要置我于死地》主角之一。 伏青，出自作品《吸血鬼与饲主》主角的半个老师，将其拉入校队的前辈。 路归，出自作品《我家孩子失礼了》主角之一。 南长闽，出自作品《南山下，一叶障目》】 第170章 这下正大光明种田了 “姜芃，你们从哪里找来的大祖宗！这也、太——” 总堂长挣扎着站起来，被姜芃扶住后才稳当了身躯。她颤颤巍巍地指着面对田地若有所思的颜染，满脸不敢相信。 “总堂长大人，这位前辈只是一时兴起，可不是我们找来的。” 见颜前辈的确没问题，姜芃心头的石头可算落了地。 她原先也不信这套阵法，只是碍于谁也阻挠不了颜染的缘故，只得无奈地看她使唤手下。 没想到，前辈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农道有成的程度，而是真正的更改灵药规律的大仙啊！ “我这就、我这就去禀告副院长，你们别让大仙跑了！”总堂长咽了咽口水，匆忙转身跑去，也没在意衣服上沾了不少的泥土。 远远看着上司踏上飞行法宝快速离去，姜芃挠了挠后脑。前辈要走要留可从来不是她们这些灵农说了算啊…… “质量还行。” 催熟过程只持续了半个时辰，颜染抱着锄头都快睡着时，阵法中的光芒才缓缓消散。 她轻捏住灵草的枝条，感觉没想象中的满意。 果然催生而熟的灵草，最多只能达到上品层次。真正的极品产物，还要亲自遵循自然规律才能得到。 记得这块田地应该是杨葫负责，她扭头看过去，发现对方也已经走入田地，嘴都惊讶得合不上了。 “这是…上品清心草！” 她的惊呼声传入附近灵农的耳中，于是她们也纷纷发出讶异的大喊，吸引来了更多同僚。 “这株也是！” “这一片都是！” 众人团团包围住已经成熟的清心草田，瞧见这上乘的质量，口中止不住地惊叹。 虽说这清心草只是炼制九品丹的基础药材，同样是九品灵草，还是其中的下等。但一片灵田里，百株清心草能出一两株上品层次就已经不错。 杨葫小心翼翼地采摘下两株，检查药材其中的状况。 没有任何问题，内里蕴含的灵气，甚至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上品清心草都要浓郁！ 要知道就是她们之中负责管理日之院专供药田的姜芃，也只能保证十分有三的上品出产率。 而且还达不到这种质量！ 在都院的另一头。 上着课，听着耳边传来接连不断炸炉声的墨箐翻了一会丹书，随手把挑选的药材扔进炉中。 昨天炼制的淬体丹在九品丹里，只能算得上中等难度，她第一次炼制认真了些。而今天炼制的聚灵丹，是她在边林城坊市都能见到的玩意，别说聚精会神了，真是连多余的关注都懒得给。 因着时海平下达了一百颗聚灵丹的紧急课业，学堂中的学子们心态有差，注意力自然就分散了些，炸炉次数也就比平日要多。 给丹药调味的学子连炸了三次，炼出了八颗废丹，终于没忍住还是凑到了墨箐身旁。 “姐姐，姨姨，姥姥！教教我怎么炼丹吧！”她露着水汪汪的眼睛，双掌合一，就差拜下去了。 墨箐扭头，见时海平只坐在讲台边翻书，于是传音道:“反正聚灵丹又不贵，买一百颗给她不就好了。” 调味学子脸色一变，赶紧退回来，“您真不怕死啊，谁不知道海平师长对丹道的热爱有多疯狂，若让她知晓我们这样舞弊通过课业，保准直接在丹师界除名！” 好可怕，连作业都不让抄。墨箐缩回眼神，敲了敲丹炉，滚烫的炉温伤不到她半点，指间灵气传入，迅速将药材熔融成水，滴落中空，凝成一颗颗圆润的丹药。 第三炉，十二颗。 她将炼制好的聚灵丹都取出，堆在了第二个药盘上。 大概是因为简单，而且成型耗费的药力不多，墨箐每一炉都能固定出产十二颗聚灵丹，如此一来想要上交一百颗，只需要开九炉就成。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每次开炉都完美炼制的？”调味学子嘀咕着。 “怎么说呢……天赋吧。”墨箐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本能就觉得这不是很难。 “我教教你们吧。” 她低头将下一套药材给摆放出来。 听到了嘀咕声的众学子，不管还在不在炼制，都赶紧停了手头的事情，皆是凑过来听教。 海平师长的教学方式虽然也好，但毕竟不是手把手式教育，领悟需要时间，她们的资质还远没有达到一秒悟道的程度。 墨箐就不同了。 大家伙都是日之院学子，没有什么距离感。墨箐将每一步都用极慢的速度显现出来，精准到对丹火的操纵力度和药材的下放时间。 可以说，简直是幼儿园级别的教程，正好适用于她们这些初入丹道的学子。 真正天赋绝佳的丹师学徒，早被自己家族、宗门重点培养，一月内炼制一百颗聚灵丹当然不在话下。 而她们大多其实是卡在中间，不是第一，只是第二乃至后边，有天赋但所在势力没想养这么多丹师，送来初伏都院做顺水人情的礼物。 在进入都院前，丹道只是其次，境界修行才是主要。 这才让时海平起不来心思认真教导，只普通地下达课业，做师长应尽的本分。 想着毕竟是因为自己，时海平才突然这么严苛。墨箐还是希望学子们能一个都不少的留下来。 “顺着这条路运行灵气，好，就这样。” “哎呀，你非要丹药变甜的话，就改成包裹糖衣在外不就好了，不必非加入其中。” “温度太高了点，降下来。” 墨箐就像个小班长一样，一个一个地教导过去，直到大家都不出差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刚呼了口气，抬起头，就发现时海平正盯着她。 “小刺头，看不出来你还挺善良。” 时海平低了头继续翻书，只是传音过来。 “谁是刺头啊！”墨箐磨了磨牙，时二姐妹一人有一个叫法，她都不大满意。 “听闻你昨日是拜了极武尊为师？她可是炙州唯一的体修丹师，倒是很适合你。” 只见讲台上的师长轻笑着揉捏书页，并不回应墨箐的不满。 “人好是好，但被抓去当宠物似的被挑选，着实不舒服。”她埋怨两句。 “只怪你出生太早，若是晚上百年……不，数十年即可，我也有能耐收你为徒。”时海平微微抬头，目光柔熙。 “怎样？要不要对我也喊一声师傅。” 这明显就是玩笑话。 墨箐随手开了第四炉，想着:沈同裳与她是好友，与时二姐妹也是好友。如果她管时海平叫师傅，那岂不是低了沈同裳一头！ 到时候见上面，指不定她笑话多久呢！ “大家年纪都差不多，你休想占我便宜。” “你可比我小了有六七岁，哪里差不多了？” 两人你来我往地传音闲聊，周围的炸炉声再没响起过。 日头接近黄昏，今日学子们基本每人都稳定有一炉合格的聚灵丹。大多能出七八颗丹，也算是不错的成绩。 墨箐完成一半后就懒得再炼，被时海平按着又背了几排丹方才被放走。 刚要踏出学堂，时潮生就又捧着东西过来，急吼吼地拽她出去玩。 被自家阿姐怒目而视后，做了个鬼脸就不再理会。 没成想时海平居然破天荒追了上来，什么也不说，跟着她们到外城来，一副不能扔下她独一个的样子。 被两姐妹夹在中间苦不堪言的墨箐只得硬着头皮哄完闹别扭的时潮生，再面对戳脸上头的时海平。 你这个虚假的洁癖！最后墨箐只能顶着被揉捏得通红的脸颊，吃得饱饱，揣了一堆灵物回来。 但推开了门，发现颜染居然不在？！ “看来小箐还是会担心我的嘛。” 这熟悉的声音，犯贱的语气。 墨箐转过身，看起来有些疲惫的自家娘子扛着银色大锄头，像是刚耕了几个山头回来的牛一样。 “我今后就是初伏都院的灵田管事了。”她甩掉头发上沾染的汗水，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是肥料哪里都能种上地。”墨箐把是金子哪里都会发光给改掉来评价颜染。 “什么肥料，再不济也是耕牛吧！” 颜染推着她进了屋门，顺手扣起来。做灵田管事要办理的手续也太多，烦得她差点中途放弃，结果搞半天发现可以代办，这才找到机会溜了回来。 她将锄头放好，整个人都靠到墨箐身上，跟软乎乎的小猫似的。 毛绒发丝蹭着小少年白皙的脖颈，双手揽上腰间，像是要将人箍进怀里。 鼻头微动，颜染低下身子，顺着耳后形状往上探去，唇间贴过眼角，仔细嗅了嗅。 “小箐，你身上怎么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你是什么动物吗？给我下来！” 又被赏了一头包的颜染捂着脑袋十分委屈。 她说的可是实话啊，小箐身上就是有不同女人的味道。作为正宫娘子闻一下，摸一下，问一下，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第171章 这可是抢徒之仇啊! “阿箐！” 身穿日之院学子长袍的女孩挥着手奔跑而来。 如今已是初冬时节，天色渐冷。不过炙州与徵州很是不同，即便到了深冬也不会落雪，甚至会在中间返热半月左右。 因此顶多是下雨的次数多了些，谈不上有多寒凉。 墨箐也是费了两周时间才习惯这样的冬季。 喊着她一路小跑过来的学子正是当初执意要在丹药上调味的那个，名唤长孙易。 而跟在易学子身后，曾模仿她取药炼丹，结果弄巧成拙炸了几次的那个，叫做曾琪。 这两人因座位相近，初入都院时便成为了好友。 “阿箐，你的袍子比我们都好看诶！”长孙易拽了拽那根金灿灿的颈带。 “哎呀，人家可是丹峰的宝贝疙瘩。”曾琪笑嘻嘻地凑上来，背着手装成前辈模样，沉着语气绷了脸，学起了丹峰长老说话。 墨箐本来就觉得这种区别对待很尴尬，赶忙抓回自己的颈带，将斗篷重新系好。瞪了她俩一眼就快步往前走。 几个月前，海平师长要求学堂中的每个学子都在规定时限内炼制出一百份聚灵丹并将其上交，未达成者即开除。 这摆明了，就是要刷下去近一半人。 她二人在炼丹一途上资质只算得上良好，在族中不上不下，本是做好了准备打包回家的。 都是得了墨箐这个不世天才的手把手教导，赶在了期限的最后一天交付，终是成功留在日之院。 经过这么一出，原先像个关系户的墨箐在学堂中的声望简直快追上海平师长。每个受了教导恩惠的学子，都铭记于心。 “哟，阿箐，穿起来可真俊！”路过的几个学子勾肩搭背，瞧见了这三人，纷纷投来笑意。 “你没来上课的日子，海平师长惦记得紧呢。” “这一闭关，咱日之院的药材可都换了批新的！” 陆陆续续前来上课的学子们朝气蓬勃，每个经过时都来打声招呼，笑容满面。 热情到墨箐觉得大冬天的，让人后背冒汗。 秋季一过，都院给每个学堂都发放了专属衣物，所有人在内城都要着制服才行。 这样就导致，整个日之院，独独墨箐一个人着丹峰院老的真传锦衣，十分显眼。 即便没人表示不满，她也多少觉得有点格格不入，不太符合她对低调的要求。 走入学堂，左手侧讲台上，时海平已经如往日那样坐在木椅上，右手侧便是学子们座位。 从初入都院开始，到已然熟悉了一切的现在，时间过去了约摸四个月。 她新拜的师傅闵昭钰，炙州极武尊，唯一的体修丹师。从最基础的拳脚体术教起，对她颇为严苛，像是准备将毕生所学都传授出来。 稍有一点不认真，就要被师傅扔出洞府几十里。墨箐觉得这些日子里，自己用身躯砸出的深坑，差不多也能作为都院的一条风景线看待了。 虐身之后当然是虐心，体术要练，丹也要炼。 作为世间难得的体修丹师，闵昭钰在丹道上走得很远，达到了二品层次。哪怕身处被称为炼丹之院的初伏都院，也丝毫没有被比下去的意思。 自家徒儿是能够脱离品级定义的双魂体质，那她当然也就不再客气，直接以二品的水准进行要求。 霸道地跳过了前方的基础，把自己的丹炉摆在墨箐面前。 丹书任查，药材任拿，问题任问，没炼出二品丹来之前，不准踏出洞府一步。 这就是前头某个学子说的“闭关”。 墨箐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将丹炉拍在了火炭坑上。 这熟悉的感觉。 耗费月余时间，她累死累活，几乎是耗尽了浑身灵气，才堪堪炼出一颗二品丹来，狼狈地破除结界后，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洞府。 她再也不说时海平上课像上辈子的大学了。 大学已经够不错了，闵昭钰上课像上辈子的高中。 那才是地狱！ 时海平装作没看到墨箐那副刑满释放的样子，只是等学子到齐后才令大家翻开丹书。 极武尊教导最难的部分，而她负责补全基础，墨箐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早被师傅卖了一半给不烬圣地。 今日院长就回来了吧。时海平走下讲台，又见墨箐不知死活地发呆，教板拍头，随后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往后走。 至于惨叫声？她就使了一成力度，死不了人。 …… 强行被贺望舒留在家中照料孩子四个月的贺瑾熙终于借口院长归来，逃跑似的回到了都院。 不用给两个小娃娃喂奶的日子是多么光明。贺瑾熙一脸惬意地躺在自己的洞府里，梳理着近些日子以来初伏都院发生的事情。 据朋友所说，日之院出了一个拥有双魂体质的炼丹天才，惊动了赖着不走的极武尊，将其收纳为徒。 既然在都院收了徒，那么极武尊也理所当然要从自由的散修身份转移为都院院老。 灵田处来了个农道大成之人，竟研发出可以催长灵药的阵法，在杂务堂一时风头无两，差点盖过那个炼丹天才。 得亏内部消息遮掩得好，否则那些名门大派，肯定会不要脸面地上前争抢。连她这个不含一点水分的师长，也都是回来了才知晓。 贺瑾熙一面为都院得到了两个人才高兴，又一面担心院长这次回来，怕是看不上墨箐了。 大约十年前，贺瑾熙创立星之院，吸纳了一批行程自由的新师长后，院长坏主意又起来，下达了一个任务。 她正缺一个修炼资质绝佳的徒儿，若有谁能带回她满意的苗子，不仅给升职，还给掌理的职位提供更多资源—— 以及，一颗蕴仙丹。 贺瑾熙自认资质不错，修行至今很少碰到瓶颈，再过二十年左右就能抵达采魄境巅峰。 到了那时，她会需要这颗蕴仙丹的。 “只要凝出仙种来，就有机会重洗明月儿的资质，令她随我一同踏上仙途……” 她的娘亲贺望舒并不是否灵人，只是天资极差，几次引气入体都失败，给身体留下了暗伤，时间一久，便再无可能修行。 而凡人寿数太短，即便给了再多延寿丹又如何，终究只能助她再陪自己百来年而已。 她要尽快，在娘亲的身躯彻底气血衰败前，重洗资质，强行走上仙路。哪怕再多五年、十年也好…… “闵昭钰！你还要不要脸了？！” 正当贺瑾熙躺在洞府里思索时，震天响的吼声从都院丹峰处扩散到全院。 这是院长的声音。 但她应该是刚回来才对。 贺瑾熙皱了皱眉，既然一回来就奔着闵昭钰去，就说明，比起她在信中反复提及的墨箐，院长还是优先选择了那个神秘的炼丹天才。 起身走出洞府，贺瑾熙刚要前往丹峰，就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拖，竟然直奔她原来要去的目的地！ 才一眨眼，人在丹峰，正被院长揪着后领。 “那小子是瑾熙给我找来的徒儿，你半路截胡算怎么回事！” 风尘仆仆的院长甚至还没换身衣服，满脸怒意地看着闵昭钰。 闵昭钰看起来就轻松多了。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只是带了些嘲讽似的笑意，“老不死的，你自己没藏好被人发现，那不就各凭本事了吗？” “你那算什么本事，那孩子是纯灵修，跟着你这体修能学到什么？” “我当初能拿体术称霸炙州，力压群豪，今后我的徒儿一样可以！体修怎么了？体修就不能教灵修了吗？！” “那你能教她高阶法术吗？没有灵根就是教不好有灵根的！” “你也就只会拿灵根说事了！有本事打赢我啊，赢了墨箐就归你。” “打就打，你给我等着！” 贺瑾熙被绕得晕头转向。 “瑾熙，你随我们到洞天中看着，到底谁更厉害！”院长冷哼一声，随手召出一道异空间，潜入其中。 “贺瑾熙，作为星之院的院长，你应该对散修一视同仁，不会帮老不死的舞弊吧。”闵昭钰眼中带火，将自己的洞天融去，也跟随进入。 “原来……极武尊的徒儿，那个炼丹天才就是墨箐啊。”贺瑾熙迷茫地晃了晃脑袋。 这小子藏得也太深了，她们最早有所接触，对方可丝毫没有显露出炼丹的本事。空有一身强大修为，所用法术很基础，身法武技更是家族独有。 当初稚嫩的小家伙成了被两个大前辈争来抢去的香饽饽。 真让人想不到啊。 【颜染:“每天种地真开心，你说是不是呀？半月。” 在院子里睡了十几天的半月自打被发现很闲后，就被迫成为了一头耕牛。 半月:等主人发现了一定会惩罚你的呜呜呜可是主人好像有点妻管严怎么办qaq】 第172章 鬼抓人。 日之院散课后，墨箐照例给颜染传声，告诉她自己去师傅那里修炼晚些再回去。 还没踩出学堂的门槛，就让时潮生拦在了外边。 “小仙人，你有月余日子没见到我了，就半点没想念，光惦记你那师傅了？”她面色幽幽，将人堵在了门口。 其余学子见怪不怪，纷纷从另一个门那飞奔出去。 “潮生，四月以来，月之院学子教导得如何了？” 时海平语气淡淡，只是横了她一眼。 “没事不要找墨箐麻烦，她还有课业要做，极武尊那边的自是比你优先。” 收拾一番自己的丹炉丹书后，时海平上前去拽住了妹妹的领子，毫不费力地将人拖了出去。 稍待两人走得远些，确认除了墨箐外没有别人，时海平才松了手，将人按住。 “我看你是真想去世雷宗扫地，这么不上心，是故意的？” 时潮生每每听到这些，神色就都蔫了下来，好似一条大狗垂了耳朵尾巴。 这么看着，墨箐都有点想念大黑和墨家的那三只小犬了。 “那些小子脾气倔得很，表面上看我是蕴魂阶，个个服帖，但私底下还是去找先前的师长！” 大狗狗越说越气，磨着牙攥着拳头，但因为被姐姐摁住，丝毫动弹不得，看起来十分好笑。 “那郭不徊不是个好人，总暗示月之院的学子，让她们觉得自己是被淘汰掉的那一派，再努力也不如日之院，资源永远不会朝她们倾斜，何必那么努力。” 时潮生愤愤道:“可这修行又不只为都院的未来，延长寿元，增强实力，可都是她们自己的东西。如此不认真，整日戏耍玩乐，坏了道心，今后再想拾起道途，可就不容易了！” 看来是很经典的师生矛盾问题。墨箐半合着眼，想到前世高中，她楼上的那个班，就像这样。 那时已经有了十二年义务教育，除非成绩过于优秀，否则学校便是按片区划分。因此她所在的高中里，学生成绩有好有坏。 国家这样分配，大部分尖子生们没办法集中在那些所谓的重点高中，开始与中等生及差生一同就读。 不过国家规定归国家规定，学校有自己的办法将其拆开。 就很普通的，分为清北班，平行班，还有最让人瞧不起的——末等班。 通常来讲分前二者就已经在挪移本校的教学资源了，而那所高中更过分。教导末等班的，基本都是晋升无望，年纪大却脑袋空空，在事业单位里混吃等死的教师。 墨箐那时是学习刻苦用功，脑子也好使，有幸分到资源最多，也最忙碌的清北班。 她没什么时间关注末等班的消息，只道听途说，有个年轻的女教师接替那个中年男成为了那些被放弃学生的班主任。 然后，在高考结束那天，她撞见末等班的学生们，围着那个年轻的班主任高声欢呼。 在那一众考生迎接最后时刻来临的热闹中，那本来是很不起眼的。墨箐会注意到，还是因为，她悄悄混进了末等班之中，同样拥抱了那位班主任。 她的怀抱很温暖，就像曾经冒着生命危险将女儿从地震中救出的母亲一样。 说不定在那个时候，班主任没能认出自己吧，否则怎么会愿意拥住一个明明高考结束，解脱了，成功了，却还郁郁寡欢的奇怪学生呢？ 那之后，墨箐晚了些日子才打听到末等班那年的经历。 最开始大家也并不服如此年轻的班主任，觉得自己早已被学校放弃，考不考都随便，反正咸鱼不能翻身，废物不能逆天改命。 末等班，就如同，现在的月之院一样。 “那帮兔崽子，现在肯定又在外城逍遥自在，我去了几次也没能逮到，溜得倒快！”时潮生讲得激动，看到姐姐淡漠的表情，又瞬间委屈起来。 “海平，你怎么一点也不跟着我生气？” 时海平冷着脸看她:“还不是你狠不下心，开除几个跳得最欢的，杀鸡儆猴，她们心底再不服，也只得老老实实听你的话。” “而若是这群学子都不争气，那初伏都院也定然不需要。” “我才不要像你一样把开除挂在嘴边！”时潮生嘁了一声，并不赞同姐姐的建议。 “她们只是被蛊惑了，不是真的废了，若我作为师长，什么也不做又平白放弃几个学子，那倒不如直接去世雷宗给小裳儿扫地！” 不知道是第几次没法说服妹妹，时海平只是看着她，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踏上飞行法器，回了丹峰。 “海平真的很没意思！”时潮生冲着姐姐离去的方向瞪了一眼，转头时看到墨箐还没走，又玩心大起。 “小仙人，海平走了，你师傅那边，逃一两次应当没事，咱们到外城去吧！” 说着便来拽墨箐的手臂。 “好啊。” 时潮生顿了脚步，手上的虚抓变成了实抓，眼神热意滚烫。 寻常时候，她这样开开玩笑，墨箐为了赴往闵昭钰那边的教导，都会挣脱抓握，急忙逃走。 如今，居然肯留下来。 “不过我们去外城，就不逛坊市、听说书了，而是玩一个游戏。” 小仙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时潮生晕晕乎乎地点头，“什么游戏？” “鬼抓人。” …… “白幼遐，真有你的，今天可把时潮生气够呛了！” “白姐威武！” “得亏白姐背靠善冥白家，否则我们还真不敢招惹她呢。” 醉仙楼的天字号壹间包厢内，十几个月之院学子聚在一起，举杯痛饮，围在圆桌边上大声欢呼，皆是赞美主位上的一个短发女子。 “不烬圣地的继承人只有海平师长，她时潮生不过是多余的妹妹。” “对啊，谁叫我们这些是被挑剩下的，也只配让被挑剩下的教导呢？” 有几个学子面色红润，开始有些酒醉，便口不择言地抱怨起来。 “我听闻海平师长的剑术，不比时潮生差，若是她来教导我们就好了。” “你想什么呢！哪怕日之院那群丹师弱到连剑都拿不起来，她也不会看我们一眼！” 主位上的白幼遐轻拍圆桌，眉头微蹙，沉声喝道:“都不许这么说了，醉仙楼虽有结界隔音，但谁又知晓，哪里没有不烬圣地的眼线？妄议圣女，小心着性命，白家可保不了嘴上没把门的二流子！” 被这话吓得有些清醒过来的几个酒蒙子瞬间变得跟鹌鹑似的服服帖帖。 就当这是个小插曲，众人再度碰杯饮酒，享用酒楼美食，偶尔拉拽着同伴的手臂，议论着等会散了聚会到哪里继续吃喝玩乐。 左右只要差不多点，维持在初伏都院每半年的考核及格线，就不会被除名。放放轻松做个混子，对于她们这群被挑剩下的次品而言，也算得上正途了。 “抱歉，打扰各位用餐了。” 一道声音凭空响起，十分陌生，不是她们认识的人。 白幼遐立刻站了起来，浑身灵气散出，做出战斗的准备。一拳挥在了厢房的白墙上，瞬间被反弹回来，手指肿胀。 “我有个游戏，想跟各位好好玩玩。” 声音从哪里来？ “现在我是鬼，各位是人，我要抓人，被我抓到的话……” 众人慌忙地四处寻找声音源头，感知周围的灵气波动，然而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半点线索。 有人去开门，却发现结界不知为何加固了，根本打不开！ 顿时，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被抓到的话……会怎样？ “被抓到的话……身死、道消！” “然后，游戏就要开始，倒数结束后，你们有一刻钟的时间躲藏起来。” “三。” “二。” “一。” “开始逃跑，然后躲藏，祈祷自己不会被我抓到吧。” 【隔壁包厢的颜染:“？今天醉仙楼有什么活动吗？那我得先预定一下酒酿百味鸡才行。”】 第173章 你要死咯 结界顷刻消散，月之院的学子们在能够触摸到墙壁的那一刻，纷纷冲出了包厢，面色惶恐，仿佛碰到了极大的恐怖之物。 隔壁包厢的灵农们察觉了动静，也出来几个人探查，跑没了影的学子们只留下一地狼藉。 而有个小少年凭空显露出身影，手中还拿着一件空间法宝。 “你是日之院的那个绝世天才！”姜芃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她经常到日之院的库房，存放那些未经炮制的药草，所以途经学堂，见过墨箐一面。 “是你在吓唬她们？”姜芃有些好奇，但一想到对方可是日之院的大宝贝，自己得罪不起，又连忙道:“大人您放心，小的一定保密！” 她一个小小的聚气境修行者，可惹不起丹师。 “不用保密，反正她们很快就会知道的。”墨箐随便挥了挥手，“对了，让你们管事多打包一份酒酿百味鸡，我晚些时候回去吃。” 话音落下，小少年的身影就又消散不见了。 摸不着头脑的姜芃与几个不敢说话的灵农自然也就都回了包厢中。 “颜管事，日之院的墨大人说——” “我知道了，你去帮我预约两份酒酿百味鸡，晚点打包带走。” 咦？姜芃挠了挠脖子，她好像还没说完吧。而且，颜管事跟墨大人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她们认识？ …… 跳跃到距离醉仙楼至少五里地的茶馆屋顶，墨箐将手中的空间法宝扔回给时潮生。 “你挺不受欢迎的啊。” 她默数了下时间，离一刻钟还早着呢。 “我本该大受欢迎才对，都是那个郭不徊，在背后说我坏话！” 时潮生哼了两声，随即又好奇道:“这些兔崽子们虽然不是自家势力的顶级天才，但好歹也算中流阶级，身上都带着遮盖气息的宝具，你是如何找到她们的？” “而且，鬼抓人，她们现在全分散开了，你又怎么一个个去找？” 虽说墨箐本就很神秘，来历神秘，能力神秘，现在又多了一件连她这个蕴魂阶都做不到的事情。 这怎么不让时潮生好奇呢？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墨箐舒展舒展身躯，直接在青瓦上躺下。 她说的方法嘛，其实就是天道母亲给予的探测能力。 老实说太久不用，她都快忘了这个能力。 “小仙人，小仙人，你不会真的是某个仙人的子孙，来炙州体验生活的吧？”时潮生捏住她的脸。 还是那么弹弹的，软滑温热，像块发好的面团子。 “时潮生，你再捏，我就告诉时海平，你强迫我跟你出来玩！” 自打拜了闵昭钰为师，又被告知其实如此一来，她跟时二姐妹的地位相当于平起平坐，墨箐就不再客气，从来直呼其名了。 “好好好，不捏了不捏了！” 一听要让自家阿姐来收拾自己，时潮生就只好恋恋不舍地松了手。 她的心中涌出一股子怪异的感觉，总好像，哪里都热乎乎的，只要看到小仙人，就不由得很高兴。 能碰一碰，拉个小手的话，比剑道有所进步还要兴奋些许。 难不成…… 时潮生摸了摸下巴，仔细思索着最近自己内心的思绪。小仙人太特殊了，她控制不住自己，满脑子都是那道又白又软，可爱到想保护一辈子的身影。 她果然是习惯了小仙人的存在，就像她习惯自己有个阿姐一样！ “一刻钟到了。” 墨箐挑了挑眉，抓起时潮生的手腕，快速地往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学子那里奔去。 脑海中大地图里，初伏都院的学子们被根据入学阶段分为多种颜色。老生都是红色跟深紫色，新生则是明显的蓝色。 每个学子都规定要居住在内城分配好的住房中，且日之院是时海平教导，人人惧怕被都院除名。而星之院学子天赋普遍不高，留院考核又快到了，如今肯定在拼命。 因此这个时间点，会逗留外城玩乐的新生学子，只有月之院的。 她跟时潮生已经做主暂且封锁了整个外城，不怕她们逃进内城躲到房子里。 毕竟鬼不能越过被子抓人，她怎么会让这群不听话的小兔崽子们有卡bug的机会呢？ “一个！” 墨箐从空中跃下，一掌将惊慌失措的学子拍晕过去。 被抓着手的时潮生有些愣神，不可思议。 小仙人根本就没停下来感知过灵气波动，就好像直接就知道这个人在哪里一样。 “潮生，你带上她。”墨箐松开时潮生，拍拍手准备去捉下一个。 潮生、潮生。时潮生脑子里荡了两次，四次，六次。 她喊我名字的声音真好听，她看着我时的眼睛真好看。用绳子绑住昏迷学子的时潮生只觉得自己怎么这样乱七八糟的，那些想法怎么也甩不出脑袋。 “两个！” “四个！” “还敢抱团？七个！” 根本不像鬼抓人。 墨箐循着地图上的蓝色小点一个个找过去，无一例外都是月之院的学子，身着与其余将院截然不同的月轮纹样武服。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鬼”靠着天道赐予的作弊器，轻易就能捉拿她们，只是惊恐万分地发现内城无法进入后，无助地躲在不同的角落里，竟真的默默祈祷。 “十六个！” 墨箐一掌劈下，本以为这次也很好搞定，没想到居然被一股真气格挡，力量返还了回来。 “丹峰真传长袍，雪色肌肤，你是那个日之院的天才。” 白幼遐皱起眉头，将手扶在了腰间所扣的剑柄上。 “你说，十六个？我的同窗们呢，你把她们怎么了？！” 墨箐略有些惊讶地甩了甩手。 眼前这个学子差不多刚十五岁，跟她年纪相仿，修为通脉五重，进境速度不错。 战斗意识很好，随身携带武器，且鬼抓人开始后，身躯一直覆盖着真气，没有因惊慌就失去理智。 “我不是说了吗，被我抓到的人……”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将拳头举起，在白幼遐眼前晃了晃。 “可恶，月之院跟你们日之院无冤无仇，我们都是初伏都院的学子，你为何要痛下杀手！” 大概是因为墨箐演得太像，白幼遐想到方才那一掌，若是落到自己身上会如何，浑身冷汗冒起。 她咬牙切齿，指着墨箐破口大骂:“就知道你们丹师通通都是卑鄙无耻之徒，只会躲在别的修者后边捅刀子！” “小东西还挺幼稚。”被骂成卑鄙无耻之徒的墨箐摆摆手:“我用得着背后捅你刀子吗？你有本事取剑啊。” “我告诉你，你不够强。” 她斜着眼神看向白幼遐。 “就因为不够强，所以你就算拿起了剑，也碰不到我半分。” “不信，你就试试看。” 被激怒的白幼遐大吼一声，白刃出鞘，闪烁着寒光的锋锐不顾一切地袭向墨箐。 她双目通红，面容扭曲，比墨箐更像鬼抓人里的“鬼”。 剑锋激出了一丝气刃，它将要正中心口的瞬间，着一身丹峰真传长袍的小少年凭空消失，就好像忽然隐入了空气之中。 “什、什么，真的是鬼？” 白幼遐满脸迷茫，举着手中的剑，不知敌在何方。 “还不是鬼呢。” 墨箐玩闹似的出现在她的后方，一指定身，将白幼遐禁锢在了原地。 “接下来，你就跟你的同窗一样，身死道消吧。” 看着绕着自己走了一圈的“鬼”，白幼遐动弹不得，心中愤懑，尽是不甘。 她是善冥白家的族人不错，但她再聪慧，也终究是挑剩下的。 墨箐就不一样，身为丹峰的院老真传，虽不知她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但定是足以颠覆规矩的不世天才。 她被墨箐杀死的话，善冥白家再不满，也只会咽下这口气，不会因为一个多余的族人跟都院板上钉钉的未来院老起冲突。 第174章 小仙人的规范教育策略 “叮，你死啦。” 墨箐火力拉满，掰着食指狠狠弹了一下白幼遐的额头。 在感到剧痛昏过去之前，白幼遐最后恨恨地瞪了一眼墨箐，就彻底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潮生，这是最后一个了，等会把没出来玩的那几个学子喊上，开一堂班会。” 身后已经捆了十五个昏迷学子的时潮生从后方跃出，熟练地将白幼遐给捆起来。 “什么是班会？”她眨了眨眼，小仙人口中总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词语。 “一个让月之院打心底服你的活动。”墨箐笑了笑。 她拽过时潮生手中的长绳，将学子们拖在地上行走，“记得重新开放外城，然后去把那个叫郭不徊的绑过来。” …… “呼啊！” 白幼遐猛的睁开双眼，只觉得额头还是火辣辣的疼痛。她用手撑着地面起身，发现同窗们正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这里是……地府吗？” 她看起来显然有些迷茫。 “不是地府，是月之院学堂的小广场。”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同窗们纷纷让出了道路，不敢多瞧一眼站在最前方的那个人。 墨箐双手环抱在胸前，半合着眼，望着天空已升起小半的月轮，寻思着要赶紧回去。 月之院共有二十六位学子，其中二十位因在另一边落选，才来到初伏都院。而剩下六位，则是都院长辈的孩子，其中更有三人为五行相合资质。 但说来说去，大部分学子还真是被挑剩下的，自信心不足，因此才容易被那个叫郭不徊的人蛊惑。 “捆来了。” 时潮生手中拖拽着一个看起来十分温吞的男子，随意便扔在了地上。 “……怎么是男的啊。”墨箐原本以为会看到像上辈子舅妈那样尖酸刻薄的女子，倒是没想到在这样的母系社会，初伏都院还会招收男子来做师长。 “那你要问院长了。”时潮生摆摆手，“院长一向心善，举贤不举亲，所以初伏都院还真有不少小工是男子身份。” “我看他也不贤啊。” 墨箐无语了一阵子，猜到这人可能是靠脸上位的关系户。 看来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腐败，母系社会只是降低了可能性，不是彻底根绝。 不过管他背后的人是谁呢，现在墨箐想揭穿他的真面目然后把他踢出都院，就是院长来了恐怕也不会阻拦她。 院老真传，炼丹天才这个身份就是要用起来，否则光挂个名头不耍横，要它们有何用？ “郭师长！” “潮生师长，你这是做什么？” “我们做事自己担责，还请潮生师长不要迁怒别人！” 郭不徊灰头土脸面带委屈的样子确实激起了一些学子的同情心，她们碍着实力不足，只能是嘴上下下功夫。 “一个教唆你们自暴自弃的恶劣男子，居然值得这么多支持啊。”墨箐仔细瞧了瞧，发现对方的融灵境一重修为太不稳固，就像吃药堆上去似的。 她没怎么管那些学子的喊声，走过去往郭不徊脸上踢了一脚。 只用了两成力道，灵气护壁居然发出细微的咔呲声，破碎后根本防不住攻击，竟被踢得翻滚了两圈。 “……” 墨箐转过头看向月之院的众学子。 学子们像是也没料到会这样，有些懵了。 “怪不得你们那么弱，原来时潮生来之前，你们就被这个废物教导啊。” 众人所瞧不起的日之院天才眯着眼睛，连笑容也懒得给的鄙夷表情让她们都有些涨红了脸。 三伏院对师长的要求一向严厉:修为必须达到蕴魂阶层次，在所教课业上有足够高的造诣，且品性温和耐心，有相应教学资质。 简单来说，想要在三大都院内担任师长，那此人的实力得压得过所有学子才行。 眼前的郭不徊显然不符合要求。 说他是废物，月之院的众人没有一个能反驳得出来。 “弱……弱小又如何？日之院的丹师不就是因为弱小，才需要月之院的武者保护吗？”发觉自己继续保持沉默的话有一定可能毙命，郭不徊咬着牙像条毛毛虫似的挺起了身子。 “反正都院再多资源，也都倾向于那群弱小者，那我们月之院何必如此拼死拼活给她们卖命！” “放屁！”时潮生只在学子们口中听到过确有其话，那时她只当是小少年们不懂事偷懒的借口，如今一看，这个男子根本就是在利用学子们自卑的心理。 她抽开绳索，将人踹了起来，“有种给我站起来，堂堂正正干一架，畏畏缩缩在暗地里使坏，真为人所不齿！” “诶——” 墨箐叫时潮生恼怒得好像要一拳打死郭不徊的样子，赶忙拦住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对月之院学子的影响还没消散，忽然将人打死，只会让她们更加不信任时潮生。 “月之院的，还有你，郭不徊。”她目光平静，好像一潭清池，氤氲着辰光，又显出几分威势。 “你们在进入初伏都院之前，难道不知晓，日之院与月之院是共生关系吗？” 丹师炼制丹药补给武者，武者献出忠诚保护丹师。 每个月之院的武者，从第二个学年开始，就会与日之院的丹师结对修行，开启历练。 二者相辅相成，加之都院的扶助，这才使得月之院这些“被挑剩下”的人们，日后成就大多不逊于中伏都院的争斗之子。 “初伏都院的丹师与武者，是共生、合作的关系，你们出力，丹师出资源，等价交换。” “而你这言论讲的，好像日之院只负责吸血月之院似的。” 墨箐神色冷郁，紧紧拽住时潮生。她目光扫过月之院众人，大多学子不知是惧怕还是羞愧，皆是低下头来，不言不语。 “……那你怎么解释，都院的资源优先向日之院倾斜这件事！”郭不徊眼见局面不受自己控制，急忙又道:“什么事情还不是紧着丹师来，何时注意过我们这些武者？” 墨箐按住恨不得将人大卸八块的时潮生，扫去一个眼刀。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星之院的存在岂不是毫无意义？” “都院为那些资质不足的散修提供修行场所，规范功法，让其少走弯路。可其中所出学子，做出一番成就来的少之又少。” “星之院就是一个以善意为基础创立的学堂，日之院和月之院，才算得上都院的未来。” “但现在看看你们，真的有能力保护丹师？我看是拖后腿吧。” “不可否认都院对丹师更加优待，但你们也想清楚，作为共生关系的一环，这些倾斜向日之院的资源最终都会变为丹师们的襄助，以不同的方式回补到月之院。” 郭不徊越听越抖，他就是仗着月之院的新学子还看不明白这些，才敢那般放肆地诽谤。 如今被一一戳破，怕不是很快就会被赶出都院。 “但是啊，你们也太弱了。” 墨箐严肃的大道理讲完，又话锋一转。 “我也是新入学子，还是日之院的丹师，玩个鬼抓人，你们居然能全晕过去！换成真鬼，可不就身死道消了吗。弱成这样的武者谈何保护？” “如果你们能力不足，无法维持日月双院的共生关系，大概就只能被都院除名，回家窝在母亲怀里委屈哭哭了吧。” 她的语调轻松，满脸无所谓，甚至有些不屑地将所有学子都瞥上一眼，充分利用了自己的炮灰设定。 时潮生瞪了瞪眼，发现原本沉浸在道理中有所悔悟的学子们个个变得敢怒不敢言，的确是不再理会郭师长，转而将矛头对准了墨箐。 她顺手出剑，看也没看一眼，就将还想说歪理的郭不徊给砍晕过去。见还是无人在意，心里大为痛快。 “那不一样，你是院老真传，不是寻常丹师，怎么与我们相比？！”有学子不服气，喊出来后又缩了缩身子，像是想起了被打晕时的场景。 “你们我随便打，可我就打不过潮生师长啊。” 墨箐眨眨眼，一副无辜的样子。 “你们的郭师长我随便踢一脚，他都拦不住，但你们的潮生师长，我就是拼尽全力也接不住她一招。” “综上所述，你们到底想跟着谁修行？” 她微微转过头，给了时潮生一个安心的笑容。 夜里清风吹拂，带动了小仙人的发丝飘扬。她明亮的红棕色眸子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即便不去遮盖，不去单拿某个地方来比对，时潮生也忽然觉得，她……美得令自己心动不已。 …… 所有学子都瞧见了郭不徊的蠢样，又明白过来日月双院真正的关系所在，只要脑袋正常，自然是都更乐意跟随时潮生修行。 而今她们也不再多纠结什么“挑剩下”的事情了。 如果她们这些次品能靠着与丹师共生，就取得跟争斗之子同样的成就，那不就说明，她们才是更厉害的武者吗？ “白幼遐，我们去与潮生师长道个歉吧。” “是啊……细细想来，她安排的训练都对我们有益，是我们从未领情。” 几个学子围在白幼遐的身旁，劝说着她一同去寻时潮生。 “那个炼丹天才，叫什么名字？” 白幼遐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同窗学子挠了挠后脑，“好像叫墨箐吧，她在日之院很受欢迎，真搞不懂那群丹师的想法，这人的性格明明那么差劲。” “来年，我要她做我的结对丹师。” 仅剩没有闹腾的那几个月之院学子只是看了眼白幼遐，默默将目光投向与时潮生并肩走远的墨箐。 虽是同届学子，但她们看得出，墨箐的实力远在众人之上。 教训郭不徊和这群不听话的学子，还要将她们几人叫上，就是在警告，不要想着有些关系就混在其中。 “杀”郭不徊震慑以白幼遐为首的那群学子，又“杀”不听话的学子们，来震慑她们这些尚未造反之人。 一场谈话，力压了月之院包括时潮生在内的所有人。 这就是日之院的绝世天才吗？手段高明，滴水不漏，果真不俗。 【墨箐并不知道自己被想成了城府极深的大谋师，她只是被时潮生抓着去散步了。 “好想回去吃酒酿百味鸡啊。”墨箐心里想着，也不知道颜染这会是不是回去了。】 第175章 小裳儿，我有些理解你了 月明星稀，高崖之上有一处被密林遮掩的隐蔽场所。宽大的影子怀中抱着个半大小少年，轻快地登上山壁，越过险峻的尖峰，踩到纤细的枝头，单脚独立在最顶点。 “阿箐，你平日里不吃东西么？” 时潮生微微低下头，呼吸吹起小少年的发丝，惹来一阵鼻头瘙痒。 忽然被叫了名字的墨箐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显然是被抱在怀里更不适应，想挣扎又逃不出来，只好稍微侧着脸。 “这是什么问题……” 即便她声音放低，在这样的黑夜里，深林鸟鸣都暂且未醒的时分，仍是明显。 “因为你一点重量都没有啊。”或许是时潮生这辈子头一遭体会想要将人紧紧按在身边的感觉，于是不由得连语气也温柔了许多:“真的像是仙人的后裔，食琼浆玉露，不沾染尘世间的半分肮脏。” 并不觉得浪漫，反而浑身恶寒的墨箐讪笑两声，只能是拐头看向顶点之下的风景。 初伏都院的全部都被笼罩其中，美景鸿城、灯火辉煌、仙山云雾……尽收眼底。有无数的光点徘徊于夜光星河里，像夏日的小虫儿纷飞。 清爽的凉风拂过脸侧，似有一双手细腻地规整自己的衣领，又匆匆离开那般。 无影无形的精灵踏过密林千叶，发出梭梭的响声，在如此安静的夜里，只带给心灵纯净的波动。 有某个人的感情伴随着月下小曲扑通、扑通跃动起舞，将怀中的宝物又环紧了些。枫叶红的波浪长发遮住了墨箐的视线，有暖意从脖间传来，宽厚大方的时潮生竟也有颤抖的时刻。 “我不太懂，学子们的想法。先前少有管束，或许是因……我们都一样，是被挑选后拿去点衬首席的赠品。” “阿姐……海平，是一个好阿姐。我们太过相似，可我不想，不要做她的替代。” 月光穿透发丝，落在水珠上，映出微小的光。 墨箐伸手撇去珠点，想了想，还是靠在时潮生的肩前，扯住了袍领。 “潮生，我感觉，你有点笨了。” “真正在乎你的人，是不会拿你替代谁的。你是剑客，海平是丹师，你们各执其位，即便容貌神似，却截然不同。” “但不同之下，又藏着姐妹间的相依，有着真正一模一样的地方。” 她抓住时潮生的脸颊，捏住双耳，将人带着仰起头来。 “有相同，有不同，这才是亲姐妹啊。何必去想别人怎么看你呢？” 时潮生望着那双红棕色眼眸，其中中倒映着月光落下的密林，直视着掩藏了心事的自己。 笑意微浮，小仙人的双手柔而暖熙，仿佛有朝阳藏在心怀。 “而且悄悄告诉你，我觉得你是比海平更负责任的师长。” 被点了鼻头，时潮生也不恼，只是放轻力度拥住了这副小小的，脆弱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折断的身躯。 …… 毕竟是初伏都院隐蔽的最高点，墨箐不熟悉路程，只能被时潮生半强迫地接着抱下山崖。 “那个地方漂亮吧？是我来都院后不久发现的，海平也不知道，现在你是第二个上去过的人了。” 恢复了精神的时潮生又笑呵呵起来，抓着墨箐的力度也没那么像对待小动物，总算让她松了口气。 “以后要还想看看的话，就来找我，带你穿过结界偷偷去赏月！” 墨箐:谢谢我觉得以后不需要了。 回到地面后给予的安全感无可比拟，墨箐刚踩到地板上就没来由地感动起来。 难怪颜染视种地如性命，大地母亲你才是心胸宽广第一人，给了所有孩子脚踏实地的安心。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她连忙告别时潮生后就急匆匆往院子赶去。 目送着对方的身影逐渐融入夜色之中后，时潮生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沉下。 她抬头望向白洁的月轮，近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小裳儿，我有些理解你了。” “心悦一个人的感觉，还真是甜中带苦的。” 同样在月下叹气的除了时潮生，还有拎着两只已经凉掉的蒸鸡，黑着脸等娘子回来的颜染。 明明在传声里说好很快，教训一下月之院那些笨蛋就回来的。 结果又迟了快半个时辰。 她决定，等下次墨箐叫她带酒酿百味鸡的时候，要用一个愿望来交换。 迄今为止，这家伙才许了五个愿望，还剩下的九十五个，要是没赶在她被邪仙柳蛇杀死前实现的话，就只能狼狈地到处找转世了。 颜染自认不想做这么麻烦的事情。 “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 可以看出墨箐是一路飞奔回来的，差点来不及刹车，两只手白鹤亮翅似的张开，噔噔噔地踩了好几步，这才勉强停在了颜染跟前。 无脸女一个头槌下去。 两人的额间都不约而同的变红了。 “进来吃饭。” 虽说颜染一直都这样盖着脸没有表情，但墨箐能察觉到，这家伙前发之下的脸色肯定不大好看。 半月犁完了灵田后可累，缩在用丝绸制成的宠物窝里熟睡，少见的没有扑向主人。 本来胖乎乎的小狐狸，就这样让颜染调教得瘦瘦巴巴，墨箐喂了好多灵果也不见它胖回来，无奈了一阵子后也只能接受现实。 知道自己不占理的墨箐老老实实热好了晚饭，稍微往颜染那边坐过去些，对方就挪椅子离她远些。 坐过去，又挪、坐过去，又挪！ 墨箐心一横，索性逮住颜染的胳膊。 “你到底在闹什么！” 颜染也完全不虚，透过前发对视上那双眼。 “你说说看自己是第几次迟到了？” “……”无力反驳。 墨箐磨了磨牙，没什么可说的，只好松了手。不过这次坐过去，颜染倒是没有挪开位置。 两只鸡对于凡人来说可能确实有些多，但在修行者看来，也只是尝个味道罢了。 打包加热的时间大概都没有两人分食来得快。 抛开矛盾不谈，吃得心满意足后，被时潮生搅乱了心绪的墨箐终于又放松下来。 当时她都差点以为对方要告白，幸好只是跟她抱怨家里那点事。 毫无自觉的小家主想了想，她跟时二姐妹年纪差了七八岁呢，在她们看来自己就是小朋友一个。 通常来讲谁会喜欢一个小朋友呢？ “下次要有点时间观念了。” 颜染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推着自家娘子到床头去，免得打扰到她清扫房间。 察觉到这家伙心里的气消了大半，墨箐瞄两眼她清理好的房间，还想着帮个忙。 结果见她又出去提来水桶，把帘幕拉上后，知道打扫时间已经结束，便很是自觉地往里面添进热水。 她背对着帘幕，听着里面传来热水入浴桶的声音，脸色微红。 “烫吗？” “今天温度还行，有进步。” 凡人就是麻烦。她聚精会神地盯着地板，努力不去脑补对方入浴的场景。 进入都院不知不觉已经数月时间，可她还是有些不习惯守着颜染沐浴的感觉。 起初她是把热水直接加入浴桶的，但没把握住凡人需求的那个温度，烫得颜染差点没只披着一件亵衣跑出来追杀她。 之后便改成了在小桶中添水，一点一点让颜染自己去试温度。 水声渐起，长辫解下后，暗橙色长发浸落水中……被热气打湿了脸庞的人儿拿着绸巾擦拭肌肤的场景化为杂念在墨箐脑海里转来转去。 她不应该这样想七想八的！ “小箐，你再脑补下去，我怕待会有头小狼会闯进来共浴。” 调侃的声音从帘幕之后传来。 墨箐深吸一口气，憋红了脸，气哼哼地就逃进了被窝里躲起来。 没听到声音就不会想！但是—— 她欲哭无泪，修行者五感灵敏，真不是盖上一层被子可以遮掩的。 可若是关闭五感，不知为何，她又有点不愿意。 【熟睡中被俩妻妻吵醒的半月:?︵?】 第176章 纯为私心写的这一章 冷清的夜里只扬扬地泛起一些水声，帘幕后的身影从浴桶中离开，擦拭过躯体后，淅索的衣物翻动声很快又钻入了墨箐的耳中。 对方的脚步越来越快，又越来越近，她感觉到被子似乎正要被按压。颜染还是像往常那样，喜欢恶作剧，闷她一段时间。 反正修行者体质强大，缺氧一阵子也无碍。 但想到方才自己被那样调侃，墨箐有些不服，于是趁着颜染还蹑手蹑脚的时候，猛然起身！ 小少年略显得意地翻出被子，凭借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将人推倒在床榻上，又贴心地在后脑处垫上手，防止受伤。 然而她还是错算了。 颜染像是早有预料似的，毫不恼怒，满脸笑盈盈地看着自家娘子。 散去了长辫的她发丝散落在被枕之间，有些许还被墨箐抓在了指缝间，前发被热气熏得微微泛湿，被梳理到双耳之后。那张足以称作天仙下凡的脸庞，在成亲后，还是头一次这么完整地显露在伴侣面前。 刚出浴没有多久，那双碧色眼眸中透露着温热的水雾，柔情凝成露珠，顺着发尾掉落，打散了小少年建设数年的防线。 墨箐不得不只往脸上关注。 因为颜染根本没穿好衣服！ 她稍微转过头，余光就会不自觉地去瞟向那光滑的肩头，好奇被衣物遮挡的肌肤是否有日晒的痕迹。 可要帮颜染将衣服拉起来吧……她着实……不敢再去触碰了。 她就这么压在几乎袒露了半个胸膛的娘子身上，半晌没动弹。 “小箐，箐箐，你的脸好像都开始冒热气了。”颜染挑了挑眉头，狡黠一笑，伸手捧住她的脸庞，额间几乎相触。 自然，那腾腾热气，就这么彼此相融。 不知是颜染出浴时携带而来，还是墨箐通红的脸颊发烫导致。 唇间的距离越发接近，呼吸喷吐在脖颈之间，有一丝丝暧昧的热意于两人间开始蔓延。 平日惯是粗糙的小家主唇瓣软润，低头的动作笨拙，只堪堪蹭到了边角。 似是霎时惊醒过来，她立刻将脑袋埋进了颜染肩膀边上的被子里，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耳垂，一摸便感觉到些许发烫。 “我讨厌你……”墨箐闷在被窝里的声音抖了又抖，“明明彼此心里都有人，还要故意这么打闹，这不是为难我吗？” 大概唯一的反抗，就是小臂仍压在颜染的胸口处，没有轻易松开吧。 “除非你喜……有所好感，那我或许可以——” “不可以哦。” 一听对方即刻打断了自己的话语，墨箐猛地起身，有些气恼地注视着那双碧色眸子。 “你觉得很好玩？” 她试图在那双足以蛊惑人心，将她耍得团团转的绿宝石中看出什么，但只要触碰到颜染真实的内心，就会被深邃的湖水吞噬，反被吐到岸边。 “小箐只是被这张脸迷惑了而已，如果我仍然掩盖着它呢？” “失去世俗容貌和这双眼睛，小箐还会心动，还会显露爱慕吗？” 任由着凡人粗糙的双手抚摸在自己的耳畔、眼角，唇边。墨箐半天反驳不出来，憋气许久，索性赶紧给这家伙穿好衣服，自己抓过被子，又像只乌龟似的回了快乐老家。 “睡觉！” 她觉得哪里怪怪的，又不懂到底哪里不对，倒是忘记了有关忠实种地人的事情，全然把真正的“心上人”抛在脑后，只禁不住地浮动出颜染仰于床榻边，在自己身下浅浅笑着，勾着心绪献吻的模样。 “你再回忆的话，今晚可就睡不着了。” 颜染声音幽幽，收拾好的前发已经重新放下。 墨箐偷偷掀开被窝一角，瞧见对方恢复正常后，不知怎么的安心不少，总算驱散了胡思乱想。 月色渐沉，白色弯轮似是在夜晚的帘幕上打着转，伴随着星辰鼓动环绕。几个时辰过去，大地重新迎来天明。 熟睡后不由自主还像之前那样拥在一块的两人居然能同时醒来。红棕色的眸子睁开时，瞧见了缝隙中泄露的碧绿，瞬间又想起昨夜的情形。 墨箐抿着嘴撑起身，拍了拍又缓缓漫上红晕的脸。 颜染倒是淡定许多，她打了个哈欠后翻身下床，随意拿起外出的行头就要直接更换。 “你等等！” 为了不出现同样的尴尬，墨箐急忙喊住她，迅速收拾了一番自己，就跟个逃兵似的跑出了屋子。 一溜烟就没了影的自家娘子不愧为煅骨境圆满的修行者，颜染装作有人在看那样点点头，又接着穿自己的衣服。 “孩子大脑过载了，下次要用点温和的手段才好。” 她伸着懒腰，提起角落里的锄头，顺手把熟睡中的半月给捏起来。 “这段时间灵田的生长情况都不错，给自己放一天假应该也无伤大雅吧。” 她自言自语着。 半月迷迷蒙蒙得用爪子擦了擦眼睛。 什么？放假，那它今天是不是可以不犁地、松土、浇水、施肥啊？ 第177章 原来你不是二孩妈 今日的学子们似乎都比较兴奋。墨箐刚走入日之院学堂，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喜庆。 她喊住长孙易:“最近有什么喜事吗？都院要打擂台赛？” 长孙易笑容僵在脸上，没好气地拍在墨箐肩上。 “这擂台比试，自然是有的，但那既不是喜事，也不是我们一年生的事。大家心情好，是因为明日都院开始休沐，能各回各家一趟，两月时间。” 她阖着眼沉思片刻，“不烬圣地送你来的时候，没告诉你院历安排吗？” 墨箐心想两个月，这不就是暑假吗？但听长孙易这么一说，她稍稍皱眉。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没有加入任何势力。” 坐在两人身旁的曾琪撇了撇嘴，浑身轻松地撑着脑袋，说道:“讲是这么讲，但就两位时小师长的态度来看，除非你本就是什么大势力的长老级人物，否则定是要进入圣地修习的。” 看来时二姐妹对自己太过亲近了，难怪她明明都十分低调行事了，即便不穿丹峰真传袍子，都院中还是随便哪个谁都能认出自己来。 “看来你们都过于期待休沐日了。”时辰刚好，海平师长踏入学堂，脚步没有激起半分尘埃。 她瞥了一眼躁动不安的众人。 “先看丹书，第一百零三丹方。” 刚想跟着长孙易她们一块散去的墨箐还没来得及将丹炉放到火炭坑上，就听时海平咳咳两声:“墨箐，院长找你。” 说完又将面露好奇的学子们一个个捏法按下头去，全然在跟学生开玩笑的样子。只是也确实没人敢笑。 “我给你带路。”时海平拽住墨箐的袖子一角，将人扯出了学堂，才对剩余的学子们道:“我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你们抓紧背，今日就算是炼出颗废丹也行，炸炉者不许回家。” 后脚踏出门槛后，只听学堂中的少年们发出“啊——？”的迷惑叹息，纷纷抓了抓脑袋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全放在丹书上。 这么一看，还真是时潮生更好应付一些。墨箐觉得，如果月之院归时海平管的话，那群轻易就被人煽动的学子们每个都得被遣散回家，而郭不徊则会被当场斩杀。 说起这个……该不会院长忽然找她，就是为了月之院的事情吧。 反正她来初伏都院是应贺瑾熙的邀约，而师傅闵昭钰又不是永远困在这里走不了。实在不行，院长怪罪下来，她就跟颜染一块外出历练。 炙州可是主角傅真武扬名立万的重要地图，这里有什么秘境机缘她一清二楚，不过时机未到罢了。 正好自己卡在煅骨境圆满已有一年多，急需外界的刺激尝试突破。 时海平唤出飞行法器的时候，墨箐还处于发呆状态。 直到对方往她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时海平又不是时潮生。不烬圣地的圣女大人有洁癖，哪怕是能偶尔点点她，那也不可能抓着就到处跑。 “你今日心绪都不在课业上。”时海平坐在前头，侧着脸，枫叶红的波浪长发被风吹得挤在了墨箐的身前。 “也跟那些学子一样想家了？”她颇为感叹道:“年纪轻轻就与伴侣诞下两个孩儿，真不知你是如何抽出空闲来温习的。” “……” 墨箐拍拍自己的耳朵。 有好久没有听到这种话了。 “那个……海平。” 她斟酌着，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好。 “那两个孩子，叫予玟和予戈，是我族人的孩子。” 只希望时海平大大咧咧的程度有时潮生的一半，不会因为尴尬就索性把她从飞行法器上扔下去。 “我而今，才刚要满十五岁，怎么会有孩子呢？” 补刀来得及时，已经过了生辰，二十二岁的时海平沉默半晌，有些生涩道:“传闻，都是假的？” 墨箐点头。 虽然不知道时海平听的是什么传闻，但就这离谱程度，肯定是真不到哪去的。 而且就时海平那副宽了宽心，幸好幸好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好像从中窥探到了上辈子某个班主任的影子。 就像是抓了一对疑似早恋的学生，结果发现对方只是堂亲，关系不错而已。 “幸亏如此，否则为小情小爱耽搁了修行之道，何其愚蠢！”时海平像是在掩盖自己的尴尬那般，轻哼一声，默默给飞行法器打了个法诀，令它加速。 仿佛听到“高考只有一次，而恋爱可以再谈”的墨箐觉得，或许时海平还真是当老师的料子。 经典语录那是手拿把掐，扔粉笔的功底也是神枪手级别。 在日之院这些天，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玄幻世界重回初高中多少次了。 “尚未踏入学堂便闻得鸟市常新”和“我不曾领你们温习过这篇丹方？”是时海平四个月以来说的最多的两句话。 换算过来就是“我在走廊都能听到我们班的声音！”和“这题我讲过没，你告诉我！” 可怕。墨箐只敢放心底吐槽，并表示现实向师生恋小说的受众到底是谁，她不能理解！ 【此时的予玟和予戈正在地上笨拙地行走，贺望舒左一个右一个，看着白白嫩嫩的小孩儿，心都化了。 “如果我能得个像小玉佩幼时一模一样的孩子就好了。”她刚美滋滋想着，就又惊醒过来。 不行不行，贺瑾熙糊涂，她不能跟着糊涂啊！自己是小玉佩的娘亲，又是无法踏上修行之道、经络有损之人，还是不要拖后腿的好。 两小只瞧着代理姥姥又是欢喜又是郁闷，时而笑得甜蜜，时而苦恼不已，觉得大人的世界真复杂呀——】 第178章 师傅这是你相好吗? “院长，人带到了。” 时海平语气淡淡，落地不曾扬起一分尘土，虽是融灵境初期修为，却比已经成尊的院长和闵昭钰还要大牌的样子。 这或许就是古老势力继承人该有的从容吧。墨箐暗自回忆原书内容，傅真武所在的并天宗，在炙州不过是小小的九品门派，比灵符宗都还要好欺负。 而不烬圣地却超脱了门派的品级评价，仅圣地二字便能力压群宗，再加上有世雷宗这个一品门派世代交好。 整个炙州，唯有三伏院合并才能与之抗衡。 如此底蕴，那时海平作为不烬圣地未来的圣君，的确很有资本在初伏都院的院长面前与其平起平坐。 墨箐想到这里，眉头微皱，看向闵昭钰。 极武尊之前还说，她将自己收入门下，因而自己在身份上与时二姐妹也算平等。 这怕不是只考虑了两人在初伏都院的师长身份，忽略了背后的势力吧！ 幽怨的小徒儿眼神中带着些许不便诉说的脏话看向闵昭钰。 闵昭钰摊了摊手，她也是听说了时二姐妹跟墨箐关系甚好的传闻，没想到自家徒儿那么傻，居然真信了她的鬼话。 “好小子！”院长乐呵呵地张开双臂，就要拥住墨箐好好来一顿长辈的见面洗礼。 时海平适时展开灵气障壁顺手挡了下来。 “关兴络前辈，您这见了小辈就要骚扰的习惯，能改便改。”她眸色冷清，面上凝出几分冰寒，凉意十足地注视着院长。 站在时海平背后的墨箐在心底狂摇头:她见过的不正经长辈又不少这一个！你是圣女随便得罪，但我目前可不想增添敌人啊！ 不过脸上也只能露出些许尴尬。 得亏贺瑾熙及时从内屋中走出来，这才让僵在原地的关兴络和憋笑的闵昭钰有话可说。 “瑾熙，快快，我与这体修老东西到底谁赢了？” “小贺师长，听说你收集治愈经络的良药已久，闵某可是二品丹师。” 从没被两个前辈如此热切围绕的贺瑾熙闪了闪身子，将手中的留影石给捂得死死的。 “闵昭钰，你还要不要脸了？跑来我的地盘抢我的徒儿，现在连瑾熙你都要挖走？” “关兴络，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何来抢字，墨箐所认的第一个师傅是你吗你就大言不惭！” “别管这老东西了，瑾熙，到底是谁赢了？” “小贺师长，你可不要因交情就有所偏袒。” 也不是贺瑾熙自己想看两个前辈彼此争斗，主要是她在判断胜负时，两人就迫不及待喊来了墨箐。 要是只有墨箐也就算了，时海平也在这里，那这留影石里的东西…… “你挺受欢迎啊。”时海平难得显露出几分笑意，低着头，刻意将发丝垂落到小刺头的肩前。 “不如再长大些，就跟我回不烬圣地，潮生有的东西，我也给你一份。” 争斗漩涡中心的墨箐捂着眼睛平静了一下内心。 她看明白些了，院长找她压根就不是为了月之院的事情，估计连同郭不徊背后的人都让时潮生自己解决掉了。 现在她属于是小说里的天才苗子，谁都要来薅一把。搁爽文里的确是主角待遇，但《我要天下第一》还真不是普通爽文。 至少傅真武就没享过几天福，一路上净在吃苦，不是垂危濒死就是在垂危濒死的路上。 在这种文里，墨箐觉得，一个天赋绝佳，备受追捧，身处会将主角如苍蝇般驱赶的势力，还是其中真传的人，百分百是垫脚石角色。 她看向跟关兴络几乎就要吵起来的闵昭钰。 她是极武尊的第一个徒儿。如果剧情进展顺利的话，她将是傅真武的大师姐。 主角的大师姐……墨箐看过无数本不同频道的玄幻文，除了以大师姐为主角的小说外，其余作品，但凡沾上个“大”字，几乎都是炮灰命。 这下完了。她还能不能活到和柳天游决战的那天？ “小刺头，你不说话，是想答应我吗？” 时海平见墨箐半点没听进去自己的话，想了想潮生经常傻笑着捏这小家伙的脸，于是也学着上了手。 “啊呀、海平，你刚刚说什么？” 猝不及防的墨箐只是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 “……无事，今后想要什么，先来找我。潮生，不太会疼人。” 时海平低垂着眼眸，不知又在想些什么。没多会就松了手，语气一下子变得温和起来。 原来颜染的这招这么好用啊。墨箐有些震惊，只要稍微卖卖萌，连时海平这人都能放温脸色。 难怪自己从来拿那个无脸怪没有办法。 “两位……是平局。”贺瑾熙实在受不住被威压轮番上阵胁迫，只好将留影石交出来。 “知道两位不相信，所以自己看吧。” 颇为好奇的墨箐悄然挪过去，有时海平撑腰，她觉得自己看到什么应该都没关系。 留影石被启动后大放光芒，有一小块方格投射在空中，上面显出的画面，是草木丰茂之地，两个看似年轻的强大女子拳拳到肉的体术对决。 很快画面中的关兴络因体术不如闵昭钰精湛，落了下风，即刻便从身后取出两枚丹药来吞服。 极武尊之所以是极武尊，而不是丹武尊，正是因她对所学体术武技都抵达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同阶丹师几乎不可能与她争锋。 只见吞服丹药数次的关兴络被打落地面，闵昭钰揪住她的袍领，得意洋洋:“如何啊，小星星，百年过去，你还是那么不经打。” 看起来好像失去了战意的关兴络垂着脑袋，自顾自叹气，拐过脸去，不肯去瞧闵昭钰。 “你别难过嘛，我的徒儿就是你的徒儿，只是名分挂在我这，你要教我也可以让给你几日。”闵昭钰越凑越近，像是在嘲讽，又不大有死对头的感觉。 “昭钰。” 关兴络微抬眉眼，“百年过去，你，对我还有情吗？” 言毕，她抿着唇吻上方才还将自己打倒的女人，轻巧地撬开牙关，舌尖推入一颗甜滋滋的蜜丸。 下意识没有去反抗的闵昭钰意识到自己被喂了药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她瞬间恼怒起来，将关兴络的唇舌皆咬出血味，费着浑身力气又与其厮打起来。 这次的两人不分上下，几乎震碎山川，更改地形，每一次出招都似乎要将对方置之死地。 最终，力竭的两人坠落地面，风沙扬起，留影石捕捉到最关键的一幕。 闵昭钰和关兴络都不约而同给对方垫了一层灵气障壁，连落下的时刻都统一。 感觉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墨箐很是识相地躲在了时海平的背后。 这会儿师傅一定靠不住，说不准还会杀她灭口。 “贺瑾熙。”关兴络咬牙切齿，字眼都是一个一个往外蹦的:“那时明明有结界遮掩，你是如何看到的？” 从额头红到脖子根的反倒是闵昭钰，她转头看到小徒儿后退两步的动作，感觉从心口处传来了断裂声。 贺瑾熙“呃”了一声，回道:“院长，您是不是忘了，我当初正是能轻易穿透您的结界，才能破例开设新院啊。”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是知道你的结界对我其实没什么用吗？ 关兴络现在都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那么冲动呢，让贺瑾熙这个耿直家伙来判定胜负。 以她的性格，当然从头到尾都得一丝不苟地记录下来。 “罢了罢了！这徒儿，我们一块教不就好了！”闵昭钰逮住关兴络的袍子，“趁着这个机会和好吧，别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似的还闹别扭。” “那你不要对灵修藏私啊，我一看就知道，你绝对没教她渡魂之法吧。” 关兴络想甩开对方，奈何力气不够，又怕袍子给她又撕裂一件。 “小徒儿天赋绝伦，即便不渡魂，五年内也定能突破，如今专注丹道和体术，何必急于一时。” 在炙州人人仰慕的极武尊就差在关兴络面前摇起尾巴了。 “你瞧，她完全不知情！所以你就是有所藏私！” 被指到的墨箐扯了扯嘴角。 好像被当成两人调情的一环了。 第179章 新境界:渡魂 渡魂之法。墨箐知道剧情后续的发展，所以自然也知道这是什么。 原书中，闵昭钰不介意其男子身份，将傅真武收入门下后，传授给他一门独为体修而创的进阶功法。 这门功法，便叫渡魂。 灵修与体修之所以在家族中地位悬殊，很大一部分，就在于进阶蕴魂的可能性。 灵修天生灵根，以天地之气养魂，只需境界抵达上限，静待时机，进入心魔考验，通过后便能进阶。 而体修靠肉躯进化强行踏入仙途，没有灵根温养魂魄。只有找到适合自己的魂法，增加灵魂强度后，才有进阶的可能。 先不说世间魂法稀少，大族大派与古老传承不可能将其诸布天下。就说若是有幸得到了某一门失落的魂法，它也不一定适合自己，强行修习很可能令魂魄受损，此生再无进境可能。 如此，灵修和体修的进境上限就变得完全不同。 原书中，整个炙州明面上的尊者共有五十余位，却只有闵昭钰一个体修。 这就切实说明了，体修在仙途上有多不易。 也因此，闵昭钰成名几百年来未收一徒。 相比起找一个有丹道天赋，且修行资质绝伦的体修，大海捞针都变得靠谱起来。 不过……炙州还真是富啊。墨箐想到徵州这个几百年来没出过一个尊者的家乡，就有点犯愁。 这会她一连碰上了两位尊者，差不多都要成大白菜了，徵州却还在原地踏步。 最强的三大宗门:灵符宗，灵蛇宗，光相门，分别是七品和八品。若是来了炙州，别说做地头龙了，怕是连个中下都捞不着。 不愧是新手村，居然这么弱。 “我教她就是了，你别拉扯！”闵昭钰嘀咕着从关兴络的身旁走开。 瞧见仍护在墨箐身前的时海平，她背过手，抬眼调侃:“时小师长，不知道的话还以为这是你的徒儿呢，护得这么紧。” “闵前辈最好记住，自己成为丹师的契机是什么。”时海平并不惧怕眼前的极武尊，只是稍微让出了些许位置。 “我不烬圣地的人，值得你倾囊相授。不要藏私。” 不是，我什么时候成不烬圣地的人了？墨箐指了指自己，看着时海平顿时傻眼了。 “瞧见没，未来圣君都对你不满了。”关兴络有些幸灾乐祸。 被院长猛拍后背的贺瑾熙:……为了蕴仙丹，忍了。 在无视当事人意愿的情况下，几人确认了墨箐目前的归属。 闵昭钰为大师傅，关兴络为二师傅，两人会共同教导墨箐的炼丹术，并在此基础上分别负责体术武技和法诀轮转。 时海平只待了大概半个时辰，多次确认二位不会因过去的恩怨再起冲突后，就回到了日之院。 贺瑾熙则跟院长硬讨价还价了半天，确认自己带人回来的奖励还是能拿到后，与墨箐大概讲了些予玟予戈的近况，决定开始闭关修行。 明明是自己的事情，但自己却没参与进去。墨箐觉得自己好像陷入兽群的一块肥肉，只能任听发落。 她幽幽地瞪了贺瑾熙离去的背影一眼。 虽然早就想到自己是她任务的一环，但被这样卖出去还是有点不爽。 “大师傅，二师傅。” 墨箐只得向二人抱拳鞠躬。 “好啊，好啊！让我探探好徒儿的修为虚实。” 冷着脸的时海平跟碍事的贺瑾熙一走，关兴络满脸喜气洋洋地走上前来，伸手点向墨箐的额头。 知道她肯定会无功而返的闵昭钰微微侧头，忍不住露出笑意。 “奇怪，奇怪。”关兴络都快看花眼了，也没半分收获。 她立刻扭头瞪向闵昭钰。 “你做了什么？” “我哪有。”闵昭钰无辜地摊了摊手:“小徒儿的体质就是如此，我都探不出来，更何况你呢？” 知道这并不是什么的体质的墨箐只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假意斗嘴实则调情的样子。 “二师傅，我如今煅骨境圆满，九品丹师水准，灵根为五行相合，冬日过去便十五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炙州的确能把人养高的缘故，才来快半年，墨箐的个头又长了两寸。穿个厚底些的鞋子，就勉强跟颜染一样高了。 这么一看，终于才像个快成年的孩子，而不是时潮生一厢情愿的“矮矮的嫩白豆腐”形象。 “十五岁？”关兴络有些惊讶。 她连忙将闵昭钰拽过来，笑得有些狡诈。 “昭钰，如果你传授她渡魂之法，一年内能突破到融灵境吗？” “……你该不会又要跟世雷宗杠上吧。” 闵昭钰倒是没挣扎，任她这样搂着脖子亲昵，耳廓有些泛红。 “她世雷宗少主十七岁踏入蕴魂阶，成就炙州史上最年轻的融灵境修行者。” “我的徒儿若是能十五岁进阶入境，不就能创造新历史，狠狠压过她们风头了吗！” 看着关兴络充满斗志的模样，闵昭钰摇了摇头，看向一脸无语的小徒儿。 以墨箐的灵魂强度来看，修行渡魂之法当然够格。但这毕竟是她身为体修，为了破境才研发出来的功法，还没有应用在灵修身上的例子，充满了不确定性。 “你先别在意二师傅的话。” 闵昭钰拍了拍她的肩膀。 “所谓渡魂之法，其实是我开创的，煅骨之上的新境界。” 体修进境不易，从煅骨一下子跃升为融灵极为困难。年轻时，闵昭钰为求突破，四处历练，意外得到了三门魂法传承。 她从中得到灵感，整合归纳其中精华后，撰写了渡魂之法。 将天地之气大量纳入丹田之中，挤压进自己的气海，再通通凝入虚幻的灵识，化身为一道长河。 以魂为舟，以魄为桨，自身灵气催动它在长河上驶动。如此，便是踏入了渡魂境。 当魂魄所化的一叶扁舟顺着长河抵达终点的那刻，即为渡魂境圆满，可随时面对心魔考验，入境融灵。 对魂魄强度不够，无法破境的体修来说，只要承受住魂魄摆渡，长河冲击带来的苦楚，就能顺利进阶，渡魂之法无异于神级功法。 但对天生灵根温养魂魄的灵修来说，渡魂之法令心魔考验提前降临，抢占了气机，近乎是揠苗助长的行为。 关兴络不过随口说说，闵昭钰担心墨箐卡在煅骨境已久，会动心思走这条捷径，这才解释了许多。 “我想试试。” 听完解释，墨箐沉思片刻，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试一下。 按理说，她已经煅骨境圆满，理应感知到与此方世界冥冥中的联系，然后像所有修行者那样等待心魔考验。 但她停驻在原地的一年时间里，依然好像失落在大海中的一块浮木。 这或许，因为她的魂魄本身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是不被承认的异世来者。 如果不采取相应措施的话，很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进境。 毕竟未来还要面对邪仙柳蛇，墨箐想更早做起准备。哪怕是仍旧不敌，能去掉体内的灵血定位，为到时候死遁逃跑增添几分成功概率也是好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复仇，也得有命才行。 况且，只要剧情能顺利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两位主角会斩杀柳天游。 她要活到那个时候，她要带着墨家全族，亲眼看到那个杀死大家至亲的仇人是如何被千刀万剐，如何被万箭穿心的。 关兴络一听墨箐真要试试渡魂之法，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赶忙表示自己就是开玩笑想想而已。 这新的历史谁要开谁开去，千万不能拿自己的未来做赌注。 两位师傅劝了她半天，结果被她用体质问题可能毕生无法进境，跟体修情况相似为由勉强说服。 似乎也是看出她的心情不佳，闵昭钰破例让她暂且停止修行，回去好好稳固心境。 …… “新徒儿身上似乎背着莫大的仇怨。”关兴络远远看着墨箐离开的方向，“方才，她的眼里，尽是血腥的杀意。” 闵昭钰低了低眸子，“她不简单。” “不过，那又如何呢？我们作为她的师傅，只需教导她，引导她变得强大即可。” “无论是什么血海深仇，若不亲手去报，迟早会影响道心，毁去仙途。” 难得两人能这么平静地独处谈话，关兴络不太习惯。她冷哼道:“我倒觉得徒儿不是你这种死脑筋，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小苗子，哪怕仇人是仙阶大能，我也要将人保下来。” “好了，接下来我要去见另一个人。” “那个很会种地的？” “闵昭钰！你懂不懂催长灵药的含金量啊！什么叫很会种地，那是种地之神！” “那不还是种地的吗……” 第180章 院长送了三座山头 “阿箐，明年见！” 初伏都院，内城大门前。 墨箐与众多同窗聊着闲话，时不时有人被族中长辈前来接走。她们挥着手告别，脸上喜气洋洋。 时海平最终还是没真的狠心将炼制失败的学子们扣下来，时辰一到便将众人都放了出来。 大家伙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大多是头一次在外长时间驻留，临要归家，都有些紧张和期盼。哪怕只是待在门前等着，也没有丝毫不耐。 “没想到那家伙还真的很受欢迎。” 同样今日开始休沐，可以归家的，还有月之院与星之院的学子。 三个学堂间的关系虽说不坏，但因着课业繁重，彼此交流不深，都是各自抱团。 白幼遐身旁的几人瞧见被围簇在中心的墨箐，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阿箐，月之院那群人怎么盯着我们不放？”长孙易微微侧目，皱着眉靠过来，低声道:“明年秋季，我可不想跟那群自甘堕落的废物结对修行。” 立在另一侧的曾琪嘁道:“内城里谁不知道她们，不求上进，整日刁难自己的师长。” “若潮生师长有海平师长一半脾气，早将她们都赶走了！” 有不少日之院的学子注意到这点，也纷纷看回去，毫不示弱。 “是啊，她们修为不如我们也就罢了，整日贪图享乐，能学到多少武技？” “到时候别说合作互助了，恐怕要让我们丹师主动放血给她们！” 这些窃窃私语都不算小声，大家都是耳目通明的通脉境修行者，隔着这点距离，自然是能够听的一清二楚的。 月之院的学子们个个涨红了脸，转头瞧见星之院的也在偷笑，更是气愤。可单凭那些话并不是假的，就足以让众人无话可以反驳。 “好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同为都院学子，谁也别看轻谁。” 墨箐稍用了些劲拍在长孙易和曾琪的后背。 适当给月之院的那些人一点挑衅激励下也就够了，不能让三院学子因为这点事彼此反目成仇。 “唉，这段时间被海平调教得可累，大家修为应当进境不少吧？”她只随意扫了一眼白幼遐那头，似乎并不将她们放在眼里。 “估计这次回去，就能跨入通脉四重了。” “在都院短短大半年，我可是连破两重境界！” 几个学子炫耀似的，昂首挺胸，巴不得让另外两个学堂的人都听进去。 “你们是回去休息喽，可我还要留下来不断变强呢。”墨箐点点头，装出一副疲惫的样子，摊摊手，勉强笑起来:“两位时小师长都没打算回去，不知有多少学子会趁着休沐的日子……” 她顿了顿，瞥眼月之院那头。 应当是听出自己被特地点了出来，由白幼遐领头，所有等待长辈前来的学子们给内城守卫留下些此次暂不归家的话语后，便陆陆续续返了回去。 并不知晓墨箐与月之院还有几分渊源的众人听了也只是纷纷露出“算了算了”的表情。 无论墨箐有没有选择留在都院继续修行，她的成就也绝不是自己等人能够追上的。 与其留在这里看天才如何爆虐她们这些普通学子，不如赶紧归家与亲人团聚一番。 …… 初伏都院，灵田处。 姜芃在两位尊者面前，低着头，冷汗止不住地从额头往下掉。 落在地上都算浇了水了。 “颜管事一向神出鬼没，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小人实在不知她所住何处啊！” 欲哭无泪的姜芃此时恨不得将自己的位置让给杨葫，这隔三差五的来人问候，着实心脏受不住啊。 感觉到院长和极武尊仍是不说话，她战战兢兢，忽想到在醉仙楼聚餐时发生的小插曲。 “不过、日之院的墨大人似乎与颜管事熟识，她或许知道……”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敢抬起头来，姜芃才发现，两位尊者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这？那她们到底听到自己说什么了吗？ 不管灵田这边如何。此时给自己放了个假的颜染抓着半月，在初伏都院的一座废弃山头上开垦起新田来。 既然已经拿都院的灵田实验过阵法效用，技术成熟，她也到时机重操旧业，开始在新地方种新作物了。 可怜的半月咬上犁撵，皱着自己的一张毛脸艰难拉行。 明明自己再不济也是聚气境的灵兽，犁个地不至于累成那样。 可这犁撵偏偏就好像千万斤重似的，每走一步都带给它巨大压力，仿佛时时刻刻背负着两座大山。 难不成自己被打乱血脉，再被迫上了两重封印后变得这么弱了？ “炙州气候炎热，冬不落雪，夏季又多雨。”颜染看着一片片不用自己亲自动手也犁得很完美的旱地，满意地点点头。 “哦，所以你要种仙人掌啊。” 听到声音，她一转头，就看到墨箐正拿着个芥子袋，看着自己心虚地笑了笑。 “这两位是？” 想不到自家娘子为了点好处居然把她卖出去了。 颜染熟稔地一敲墨箐的额头，忽然发觉她怎么长得飞快，差不多跟自己一样高了，愣神过后捏了下鼻头，给人又弹到一边去。 “这是我的大师傅和二师傅，炙州极武尊闵昭钰与初伏都院院长关兴络。” 知道自己理亏的墨箐捂了捂鼻头，颜染捏得用力就算了，这土都沾她脸上了！ “听闻颜道友手中，竟有催长灵药的方法，着实神奇，颠覆了修行界的认知。关某这才想着拜会一番。” 好说歹说是个院长，关兴络无论从话语还是动作上，都不含一丝冒犯，但意思却又表达了出来。 ——她要拉拢这个人才。 “阵法我可以无偿给予所有人。” 颜染不吃这一套，她此次下到人间既不为权也不为利，所研究开发的技术给谁都可以，并不在乎大人物的交好。 否则当初赶路时，也不会随手将西瓜种子送人了。 虽然对方并没接受。 “小箐，既然你现在是院长的徒儿，是不是能建一座洞府？”她无视了关兴络投来的友好目光，转头看向墨箐。 “……”知道她下一秒要说出什么鬼话的墨箐先手一步！ “二师傅！反正这座山头没人要，就给我吧！” 真担心颜染这个怪里怪气的性格会突然说些得罪人的话。 这家伙好像对任何身居高位的人都没有好脸色。墨箐这是第二次看到她这么平淡的样子，有些龇牙咧嘴。 属于是显得她有些趋炎附势了啊！ “既然徒儿想要，这附近的两座山头也一并给你吧。” 关兴络瞧不见颜染的表情，又根本探不出其中虚实，只能是借墨箐这条线看能不能交好对方。 “这是阵图。” 扛着银色大锄头的无脸女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份图纸，随后又很是不耐道:“想将其占为己有是不可能的，将来我要这些技术应用于天下。” “现在，你们可以走了。”说着，她迈着大步走向旱地，考虑起都种些什么才好。 在人家的地盘赶人家走，也就颜染能干出这种事。墨箐想了想，还是将芥子袋还到了闵昭钰手中。 “大师傅，二师傅。”她将想要再度跟上的两人拦下。 “她是不可能为任何人所用的。” 少年一脸肯定，任谁都看得出来，她与颜染的关系并不简单，且了解颇深。 “给她分配几块地，安排几个人还行，若真想让她加入某个势力，那就是天方夜谭。” “阿、颜前……颜染的背景不是两位师傅想象得到的，所以还是只看眼前所得便好，任何强者的手段，最好不要尝试在她身上施展。” 这话听着总像什么威胁，但从墨箐口中讲出，却反而像是普通的要求。 拉拢不成，但反正阵图是到手了。即便真如颜染所说，今后天下都能得到并使用这门技术，那初伏都院也必须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关兴络没有打算为难墨箐，只是回去的时候略有些奇怪地跟闵昭钰嘀咕。 “刚收下这个徒儿，就在她身上吃了两次瘪。贺瑾熙到底是从哪里给我挖出来这两个宝贝的？” 一个炼丹神才，一个农道神人，她俩得关系能如此熟悉，又都是外州人，那必然是一块来的。 “怎么，小孩身上秘密多，后悔收她了？” 闵昭钰沉默到现在早憋不住了，调笑着往她身上撞。 “你可休想独占好苗子，哪怕她是从仙人那离家出走的叛逆小孩我也教定了！” 关兴络一把撞回去。 两个尊者倒是跟口中的小孩似的玩得有来有回。 第181章 不是初吻 又到夜色。 身形已然相差无几的两人带着只瘦巴巴的小狐狸快步走下荒山头，带着锄头的那位显然速度更快，抱着狐狸的那个则紧紧跟在身后。 “阿染！” 抱着狐狸的小少年走得有些急躁，忍不住叫住前头的农女。 “哼，都不知道，对娘子来说，阿染只是一个芥子袋就能卖出去的东西。” 扛着锄头的她停下脚步，转过身阴阳怪气:“我可是听说了，你跟某两个师长关系可好，难不成正是因为如此，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嫌弃起我这个只会种地的糟糠之妻了！” 墨箐被这一连串语言攻击给打懵了，她挠了挠侧脸，“什么新欢旧爱……” “芥子袋我还回去了，还有，我没有卖你！” 墨箐上前去逮住了颜染的手腕，无奈道:“大师傅和二师傅只是想见见在杂务堂风头正盛的你，这很正常。而且看到强者想要与其交好，在修行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那你可知，如果我真被她们挖去，那到时候想走有那么容易吗？田地又不像你，总是离不了人的。”颜染没挣扎，只是任由墨箐捏住她，语气也舒缓了许多。 “……” “你等一下。” 本来不知道该回些什么的墨箐忽然在这些话语里灵光一现。 她好像从中揪出了颜染真正生气的原因。 “你……该不会是觉得，我没有把你当墨家人，没有第一时间担忧你会不会有脱离家族的想法，才这么生气的吧？” 小家主斟酌了一会，缓缓开口。 她玛瑙般的眼眸在月下闪烁着淡淡红芒，满脸诚恳。 “算你不笨。”颜染拍开她的手，又凑过去捏住那张软乎乎的脸，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可是抛下许多田地跟你来到这里的，你有没有把我当成家人看待？” 倒是从未见过颜染有这么咬牙切齿的时候，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家主只得狂点头，结果用力过猛两人又磕到了一块。 “……小箐，我觉得你对我有意见。” 肉眼可见红了额间的两人对视起来都有些尴尬，虽然墨箐并没有穿透前发看到颜染的眼睛。 “你昨天说不喜欢我，难道不是意见更大？” 这说得墨箐真有点不服了，她低声嘟囔着:“那才伤我的心呢。” “谁不喜欢你了！” 颜染皱了皱眉，没从记忆里找出来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你自己说的，就是……不行！的意思。” 尝试唤醒记忆的墨箐被迫在脑子里回放昨日的暧昧。 被抱在怀里的半月只是盯着银色大锄头看了半天，最后接受悲哀的现实——锄头是死物，不能跟它一起承受主人们披着争吵外皮的调情。 “最后没敢亲下去的怂包才是不喜欢我的那个吧。” “你还敢说，自己没忘掉以前就急着来招惹我，渣女！” 两人站在半山的土道上对峙着，一人一句有来有回。其中看起来最委屈的便是墨箐，不过那多半是因为颜染的脸并不显露出来。 明明知道心上人和眼前人是同一个，但根本不能承认，甚至因身份钳制，连在心底多想都不行。颜染实在是憋得慌，恼恨自己无法主动出击。 更让她觉得受不了的，还是昨夜里，分明都已经勾得这块木头眼神迷离，忘却了所有，低吻而下……却居然临场清醒，迅速拐了个弯！ 这会还要被说自己是心里脚踏两条船的渣女。颜染觉得墨箐此时脸上的表情应当换给自己才对。 她磨着牙，拽住墨箐的领子，趁对方还在激烈控诉自己根本是在玩弄感情的时候一口咬在了唇边。 很识趣的半月瞧准时机从主人怀里跳了下来，顺着土道自己跑回小院。 得救了，它可不想继续呆在那里看那两人旁若无兽的亲热。 洁白的齿牙于软嫩的肌肤上留下淡红痕迹，似乎是使了狠劲。这若是在白天，一定十分显眼。 “好疼！” 一滴血珠从墨箐的唇角渗出，那上边赫然多了块明显的印记，估计没有两天都消不下去。 “你就疼着吧！” 某无脸女转过身，脚步极快地往山下跑去，夜色下那银闪闪的锄头好像个指示标记，等着有人跟上去似的。 一直以来觉得颜染从不会害羞的墨箐，远远竟看到她泛红的耳廓，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只觉得心底慌慌，有股奇怪的感觉蔓延出来。小家主指尖抹过血珠，触到牙齿留下的痕迹，脸上顿时也有些发烫。 她捂住半脸，脚步都不禁浮动了些许，摇摇晃晃也追了上去。 这不能算她的初吻吧…… 不温柔，也不浪漫，甚至连喜欢都算不上。 可是这格外深刻。她想，她才不要惦记好久，如果有下次的话，最好还是细致点，要摸着后腰，侧过鼻翼，轻缓地接吻才行。 …… 第二日清晨时分，醒来一摸被窝，颜染果真又跟泥鳅似的溜得飞快。 墨箐翻滚下床，洗漱时触到唇边的痕迹，不禁黑着脸叹了口气。 她作为修行者，本该没有任何凡人能对她造成伤害。哪怕是站在那里让人捅刀，也丝毫不损。 然而，偏偏颜染是世间例外。 她下这么重的手……嘴？墨箐甩了甩脑袋:反正，这印子要留个几天，让她好好瞧瞧有多难堪！ 直至踏出院门，墨箐都还在考虑，对外的时候带个面纱什么的会不会好点？ 但贺瑾熙都闭关去了，她印象里除这之外，没有哪个熟悉的人会覆面。 “你起晚了。” 暂为丹峰长事的时海平不知道已经在小院门口等了多久，她神色淡淡，眸子中透出一股冷清。 “海平，整个休沐期你都要跟我一起修行吗？”想也知道这位大姐姐有多爱才如命，墨箐对她早早来接自己的行为并没多惊讶。 她随意扣上小院的大门，转过身唤出整个都院最便宜的飞行法器。 没什么钱财的她还是靠给外城一个老板炼了两炉九品丹才换来这个白玉圆盘的，这就叫劳动致富！ “有海平跟我一起受苦，感觉心里平衡了很——” 她打着哈欠就要踏上圆盘，却忽被时海平锢住手腕拽回地面。 向来淡漠镇静的海平师长，眸中阴郁，高大身躯自上而下俯瞰着小少年，她缓缓松手，蹭上那软润的唇瓣，摩挲过右侧边角的……咬痕。 被身形阴影覆盖住的墨箐还有些懵，她只觉得冰冷的手指在自己脸上胡乱摸着，下意识想抓下来，又立马被捏住了脸侧，没能来得及。 “是谁？” 时海平的语气不重，只是寒意渐起，透露出不容欺骗的威严。 “啊、你说这个啊。”墨箐眨眨眼，想跟上次一样蒙混过去，但被揪住的脸颊似乎在求救，她只好讪笑道: “昨日路过灵田，被牛啃了。” 倒也没说错吧，反正颜染跟耕牛也差不了多少。 “……好了。” 听到这么奇怪的答案，沉默片刻后，时海平只是目光凉薄地盯了她一会，便将人拉到了自己的飞行法器上。 “把你的盘子收起来，太脏了，我不想看到。” 劳动致富得来的交通工具被嫌弃了。墨箐在时海平背后一连做了几个鬼脸，不太情愿地把白玉圆盘给收了回来。 哪里脏了？她每天都很悉心保养它的好吧！ “下次，不要再跟田里的牛玩。”时海平微微转头，似是有笑，又好像不太高兴，“否则，我就要履行师长的义务，也在你身上留下些什么了。” 这是在开玩笑？ 墨箐瞪了瞪眼睛，什么叫师长的义务？留下什么？ 她忽然理解到那句“好了”的意思，摸上唇角，发现咬痕已经彻底消失不见，肌肤平滑如初。 不愧是洁癖加强迫症啊，连她这个大活人在时海平面前都得是对称的吗！ 第182章 踏境渡魂 虽说墨箐也确实想着要处理这个咬破了皮的牙印，但毕竟自己还在考虑中，这会被别人二话不说给消掉了，心中总还是有几分怪异。 不过仔细想想，时海平又没有恶意，索性就抛下那点不妙的感觉。 飞行法器途经月之院的时候，墨箐特地往下看去，发现小广场上果然有时潮生的影子。 她正严格操练着学子们，比先前要求更加苛刻。倒是也终于不用因为大家伙不听话，不得已郁闷地干脆一块翘课，而是能够真正成为一名师长了。 只消一盏茶时间，丹峰某处，法器滞于半空。时海平托住墨箐的腰身，带着她轻盈落地，还如往常那样不被尘土污染。 闵昭钰和关兴络早已经等在这里，似乎是准备好了接下来教学的计划，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时小师长，我们两人可教不了你什么吧。”闵昭钰自然是听说过时海平那些怪癖的，见她如此偏爱墨箐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觉得刚才其实可以自己下来的墨箐不知道这会该不该提醒对方。 人家是好心护着她，她要是就这样唐突地说自己不需要，会不会不太礼貌？ “本少君想在哪里修炼，好像与极武尊无关吧。” 完全没想到时海平会拿出自己不烬圣地圣女的身份来压人，关兴络有些惊讶地微瞪双眼。 她作为院长是才回来不久，跟墨箐这个新徒儿不是太熟，但与时海平却不是第一次打交道。 作为炙州顶级势力的未来主人，时海平从小所受的教育令她心高气傲，冷清淡漠，又因有怪癖在身，极少与人亲近。天赋实力于同辈人中唯有世雷宗少主可出其右，便从未拿背景说事。 一为不需要，二为……单纯的不屑于用权势压人。 看来瞧着普普通通的小徒儿，不仅背景不简单，身边的人不简单，就连身上的某种魅力也不简单。 “好吧，那圣女大人随意就是。” 闵昭钰摊了摊手，无奈地看着时海平走到边角处盘坐冥想。 小小插曲过后，正式进入二位师傅的教学时间。 关兴络先是测试了一番墨箐目前为止学到的武技和法术，又试着让她领悟各类兵器的基础用法。 答案就跟闵昭钰说过的一样。 小徒儿的兵器资质相当普通，只算得上勉强看懂的程度。但使用体术时如有神助，一双铁拳比刀剑更加强横！ 既如此，关兴络引以为傲的棍法是不好传下去，只能授出自己的一身灵法了。 不过，在此之前，墨箐要先修行渡魂之法，破出煅骨境。 因从未给灵修试过这门功法，闵昭钰心中也不免有些忐忑。在讲述法诀，传授技巧，引导其进入状态的时候更细致了几分，生怕有哪里没说清楚。 “天地灌顶，催入经脉，凝梭丹田，汇聚气海……” 墨箐闭目，静静听着大师傅的言语，感受对方灵气伴随动作移动引导的行为。 最开始，有浅薄的气息从外界缓缓而来，被她纳入经络，通过血管通道进入丹田中心，强行开辟一条虚空的河道。 紧接着，才有愈来愈多浓郁的、不同色彩的灵气环绕在她的周身，进入体内时汇聚成泉水，前来填充河道。 “世间生灵皆有三魂六魄，正是二分又一的最佳形态，融熔气海的天地精华可根据此规律，先行旷出一半空间，以便魂魄凝舟。” 大师傅话语清晰，携带着令人心思清明的咒法，控制着她不被崭新气息带入迷茫。 可是……墨箐忽觉得不对。 世间生灵皆有——三魂六魄？ 她没有睁眼，只是在运行渡魂之法的同时，分出一丝注意来对自己使用了探测。 查看过己身后，果然不对！ 墨箐皱了皱眉，她是异世之魂，比这里的人们多出一魄，乃是三魂七魄。 所以，她要寻找新的规律技巧才行，闵昭钰所讲的有一半她不能适用！ 紧急在体内大动干戈的墨箐明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似乎正在顺利开拓长河，凝聚魂舟。 时海平悄悄睁眼，目光锁在小少年一动不动的身躯上，不经意间浮出几分笑意。 她的小刺头还真是好命的孩子，进阶时可得两个尊者护法。 哪怕是不烬圣地，也没对天才有这等待遇。 不过……时海平侧头看向腰间系着的一枚储物墨玉。 她觉得小刺头合该拥有这等待遇，而且……这枚玉佩中的新丹炉什么时候才能送出去？ 堂堂圣女，居然被赠礼之事给难住了。她从昨日夜里买到它开始就犯嘀咕，凭什么潮生就可以说送就送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双魂体质作祟，墨箐压不住闸门时，庞大的天地之气像是找到了新家似的，浩浩荡荡便闯了进来。 而灵识空间居然比想象中还要坚固巨大，她所开拓的河道只占其中的三分之一，岁月河流一到那个断流口，就涌出大片大片，冲击着她的魂魄！ 痛苦！好像被淹没在水中的凡人，无法开口呼吸，不断有液体破开牙关，灌入肺腔，自体内便传来拥挤到几乎炸开的钝痛，憋闷得几乎快要死去。 墨箐咬着牙回想起当初在殷烁锅里的场景，没想到这水和火，她如今也是都经历了一遍。 她强忍着非人能承担的痛楚，将这种深入骨髓的疼化为动力，重新为断流的河道开拓新区。 她不知道时间走了多久，只觉得疼痛渐渐被麻痹，更改了一次又一次冲击方式，似乎企图将她逼出内界，无所不用其极。 河道从一寸、一尺、一丈……化为如海般宽远，波涛汹涌，恶浪群起，掀起频繁的风暴！ 有一叶孤舟，无所畏惧地驶在其中，被浪花翻滚拍出很远，并不气馁，又再次摇摇晃晃地朝着某个方向持续前进。 成功踏入，渡魂境！ “呼……” 红棕色的眼眸缓缓睁开，小少年身上的气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最开始的内敛无查，变得狂暴外放。 闵昭钰霎时收回力量，两根手指并在一块，击打在墨箐的肩头。 只消这一下，便打去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气机，令其重新归回墨箐的体内。 “你果真，是个惊才绝艳之人。” 关兴络适时睁眼，颇有些感叹。 “当年闵昭钰也教过另一个有缘的体修孩子，乃是体修中极为少见的上佳一等资质，心性或许比你要坚定也说不准。” “但那个孩子，费劲浑身力气，差点走火入魔，原地冥想构筑长河足足用了半年有余才成功。” 丝毫没感觉到时间流逝的墨箐，听了觉得眼皮直跳。 她知道修行无甲子，但目前她也不想一突破就耗费几个月时间啊！ 觉得不妙的她艰难问道:“那如今，是过了多久？”可恶啊，难怪选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这不是露天闭关吗？！ “一月有余。” 时海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圣女大人自然是那副冷清的表情，只不过脸上多出了几分喜色。 她解下腰间的那块墨色玉佩，随手扔在墨箐怀中。 “天资绝伦，理应得到嘉赏，这之中是比你先前那个品阶更高的丹炉，用它好好修行，早日追上我吧。” 感觉就是在找借口把自己不想要的东西扔过来一样。墨箐抓着玉佩，发现它不仅是储物法宝，还是一块上好的暖玉，携带于身可以养魂。 时二姐妹真是有钱到她眼红啊……她默默想着，倒也没客气地将玉佩收了起来，没注意到玉下扣着的，刻着“时”字的木珠与红绳。 等下，一月有余？ 墨箐劳累得不行的精神忽然一震。 “大师傅，二师傅，海平，我要先回去一趟！” 顾不得身上还有各种杂质的脏污，墨箐连飞行法器都忘了唤出，就直直往小院子的方向跑去。 闵昭钰想叫住她，但又觉得算了。 “徒儿待会应该就能瞧见自己的新洞府了。” “速度这么快，还真是半只脚踏入了蕴魂阶。” 师傅们满脸欣慰，感叹完后又齐齐看向时海平。 方才这家伙送出了什么，她俩可是一清二楚。 墨箐一个外州来的，没反应过来很正常，但她二人可都是实打实的炙州人，不知有多了解那木珠和红绳的意思。 “前辈，在徒儿面前多话，可是很掉价的。” 时海平淡淡瞥去一眼，略带警告地留着这么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去。 第183章 那可是我家娘子 近春的风儿清淡冰凉，在炎热的炙州很是难得，因而有不少人特意出行散步，避免修行枯燥带来的心境不稳。 而在这其中，有一个速度极快的身影，正与众人格格不入地在道路上飞驰。 “呼……呼啊……” 墨箐一路冲来，连周围人们奇异的目光地都没在意，只是心焦着要赶紧回来。 小院的棕色木门紧闭着，上了一把镀金的长锁，门沿上落了不少灰。小少年伸手刚要直接卸锁闯入，就有个旁的衣着朴素的年轻人急忙上前。 “墨大人！” 年轻人态度十分恭敬，托着手鞠躬行礼。 “您的洞府已建成，此处许久不住人了。” 听到提醒，墨箐略有些诧异地收回手，仔细探测，里面的确只剩下基础家具设施。代表颜染和半月的小点，在脑中地图的左上角，也正是那天的荒山上。 她还以为建立洞府少不得要几个月时间，没想到比想象的轻松。 自己一分力没出，闭个关回来就有现成的可住。 “小的这就带墨大人前往洞府。”年轻人低眉顺眼地说着。 墨箐有些尴尬地甩了甩手:“不用，我知道在哪里，不劳烦你了，忙你的吧。” 话毕，又脚步匆匆地离开。 直到小少年的身影消失不见，年轻人才缓缓起身抬头。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客气的天才，让人不得不惊讶。 …… “小箐消失的第三十五天，想她。” 某个看不清脸庞的长辫女子一边掰着芦荟肥大的叶茎，一边喃喃自语，看起来精神状态堪忧。 这三座山头分别被她种了火龙果、山茶花、芦荟、砂瓜、薰衣草、龙舌兰。 而今一个多月过去，有的是大苗，抽长出不少枝条，有的是种子，才萌发成小不点。而她手中的芦荟，仿佛被打了药一般，从半个拇指大小，疯长成小腿高的巨植。 “颜管事，它都快秃了。” 杨葫提着松土耙头，撑着木柄，走在芦荟群中，撇着嘴叫颜染赶紧住手。 大半个月前，颜染特地加速完成了都院灵田的阵法布置，还不知从哪里搞出来一群小木人。 它们虽不生灵智，又看起来破破烂烂，但很多简单的工作，干得比灵田众人都要好，因而给大家伙空出来不少时间。 还以为颜管事这么做是为了节省时间，方便农人们多休息，结果居然是因为从院长那里得来了三座荒山，正急着开垦呢！ 开完田自然就是要种的，正当觉得顶多就栽些普通灵草，没什么稀奇的时候，颜管事转手便拿出了好几种没人见过的苗子和种子。 因着新奇，吸引来了整个都院中通晓农事的人给她干活。其中还包括几个老生跟师长，这才是最微妙的。 杨葫就正好跟几个同僚负责这片芦荟。 月余日前还对颜染心生好感的她，此时已经没那个心情了。 毕竟不论谁见了这副侧躺在田里掰芦荟的样子，都很难再起心思吧。 果然还是距离产生美。 从前认为她是高高在上，不可碰触的前辈，总觉得神圣又完美，现在共同劳作久了，对方又不摆一点架子，只剩下习惯和无聊。 “没事，田里多着呢，掰一两棵不要紧的。” 颜染一手抓着半月的尾巴，一手又掰下来一块芦荟叶。 “也就是墨大人闭关去了，否则见您连她的洞府都霸占掉，还将整座山头开成农田，非得气急不可。” 杨葫怕她再玩下去会把芦荟给玩死，干脆拖着衣服将人拉到一边，顺便还将半月从魔爪中解救出来。 虽然大家看在作物新奇这份上都愿意来帮忙，但也心知肚明，这几块地方实际上是院长划给那个丹峰明日之星的。 就算要种，也应该种炼丹用的药材，而不是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也亏闭关少说一两年，否则才没人敢跟着颜染这样明目张胆地开地呢。 “小箐怎么会怪我呢？我种好东西给她，她应该高兴才对。” 没得捏芦荟的颜染翻了个身，像条死鱼一样瘫在松软的泥土上。 从她手中逃出来的半月呼了呼尾巴，本是一脸的鄙视，但不知闻到了什么气味，忽然变得十分活泼，迈着小短腿就往某个方向跳去。 “呜嗷嗷！”它扑到来人的怀里，亲昵地蹭了又蹭。 “什么好东西让你把这里开成农家乐啊！” 墨箐走在田里都快被满地的作物给惊呆，从那所谓的洞府到出口之外的那近千亩地居然都被颜染给种得满满当当上了！ 这今后她要是交到了朋友，谁敢来这座洞府？专门表演啥叫种地之神吗？！ “墨、墨大人！”杨葫有些傻眼地转过头。 虽然她没真的见过墨箐，但从语气也听得出来，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孩子正是直到现在仍被都院众人津津乐道的丹峰天才。 “墨大人回来了！” “什么，不是闭关了吗？” “快快去请罪！” “都放下手头的活计！” 不知远处了谁喊了声，于是四面八方，涌过来百来口人，每个都叽叽喳喳，让她觉得有些好笑。 慢悠悠起身的颜染根本不在乎这些被拉过来干白活的农人，只是把泥土往自己身上抹了抹，然后用自己觉得干净了的手捏住了小家主的脸。 可能是被时海平给传染了，墨箐现在觉得脸上有土的感觉很怪。 “清净术。”她声音低低，有冰凉的法术气息从体内钻出，所触摸之处瞬间变得干干净净，尘土纷纷落地不见。 “我苦命的小箐呀，脸都瘦了，你的婴儿肥呢？” “我本来就没有婴儿肥！” 受不了无脸怪在这么多人面前胡说八道，墨箐扯了扯嘴角，赶忙将她的手给拍下来。 “亏我担心你会着急，一出关便立刻回来，没想到你这些日子种得倒是很欢快。”她的话语中阴阳怪气，实则却是心里松了口气。 毕竟自己也没说要离开这么久，本来理亏的呢。 “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回洞府休息去了，你们接着干活吧。” 不等颜染又讲些阴阳回来的话，墨箐直接撂下一句话将她堵回去，抱着看起来回胖了一点点的半月往洞府那头走去。 要说是走吧…… 还不如说是飞。 连个幽怨的小眼神都来不及给，颜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家娘子跟个冬天没睡觉的熊一样溜没了影。 “……” 她无语，早知道就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犯个贱让小箐心疼个半秒。 “这……墨大人都出关，回来了，我们这地还种吗？” 离得最远好不容易才挤进人堆的姜芃挠了挠后脑。 距离收成还有些许月份。 至于阵法催熟？这些新奇东西，先前没人接触过，除了颜染，谁也没把握催熟它们。 “没什么，她不介意的。” 顺手把自己的锄头捞起来，颜染摆了摆手，让大家散回去干活。 这近千亩地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呢，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收服了这百来个农人，这才不用自己操劳。 “您俩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是怎么认识的？” 有农人好奇，颇为胆大地询问道。 颜管事修为难窥，强大到感知不到半分，却还能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打服她们。 那年纪指不定有多大了呢！ 而墨箐、墨大人，可是都院今年的新生，再大也不超过十六岁。 两人长相又极为不同，没有任何可以顺藤摸瓜翻关系的地方。 不是护道的长辈，却关系这般好，没一点长幼有别的感觉，在忘年交里也怪少见的。 “还能是怎么认识的。”颜染扛着锄头打了个哈欠，舒展自己在田里躺久了的僵硬身体。 “那可是我家娘子，天道认可的姻亲！” 随口抛下这么一句重量级话语，颜管事就飘飘然着大摇大摆往洞府方向走去。 剩下面面相觑的农人们你看我我看你，个个神色复杂。 “老牛吃……” “嘘，可别说了！” 第184章 兔神回忆其一:执念 灵玄山脉。 兔妖族巢穴。 重新换了一副假身，更为年轻的自家首领正在抓着三只人族小布丁，防止她们到处乱跑伤了自己。 瞧起来不像祖母和孙儿，反倒更神似长姐与小妹。 “阿烁祖母！予惟想吃那个！”乌黑发丝，水汪汪眼睛的小人儿揪着殷烁那身暗色袍服，粉嫩的脸庞上满是对宠爱的得寸进尺。 “阿姐，不要这么任性。” 被制住在另一头，乌发中藏着几缕银丝，左眼角处有一枚淡色小痣，同样十分幼小的孩子环抱着手，很是认真地看着小予惟。 “可是小黄莺就能吃呀！” 小予惟眼仁中露出几分委屈。 殷烁抓着这两只总这么相争起来的小布丁，深深叹了口气。堂堂兔神担任起育儿师，居然也这么手足无措。 她将小予惟和小予翊放到地上，蹲下来耐心道:“这是因为小黄莺完成祖母交代的事情，那是属于她的奖励。” “如果予惟也想要，就必须跟小黄莺一样，知道吗？” 小予惟哼哼地盯了盯小予翊，她们两个合作都没能完成阿烁祖母给的任务，锻炼实在是太难了。 可最小最弱气的妹妹小予圣都能完成！ 可见一定是二妹拖了我的后腿！小予惟得出结论后，心底想着要悄悄让阿烁祖母多锻炼锻炼予翊。 面上倒是很乖巧地点点头:“予惟知道了！” 瞧出阿姐在想什么的予翊撇撇嘴，这个笨蛋阿姐。刚刚才叫她要反映一下锻炼难度的不适合，结果转眼看到小妹手中的灵果，又让祖母哄了哄，马上忘得一干二净。 真是不靠谱的姐姐，最后还得让她来才行。 安抚好老大后，听了听老二的建议，殷烁还抽出手来揉了揉胆小怕生的老三，不由得回想起某段记忆。 那是几百年前，兔妖族仍在，而殷烁无伤，未遇仇敌，全盛的时期。 也是……阿箐陪着她一步步走来的时期。 “首领、首领！” 黄白长耳的年轻女子捧着一沓的画像，满脸苦哈哈地跟在比她更加年轻的纯黑毛色首领身后。 “长老们这也是为咱们一族考虑，您的血脉得天独厚，不传承下去，今后首领之位传给谁呀！” “求您了，看一眼这些画像吧，您不喜欢男妖没关系，喜欢您的女妖也多得是，您多去接触接触，总能撞上个对眼的吧！” 黄白兔子的双耳一弹一弹，少年首领听着身旁传来某人惋惜的叹气声，顿时又是满腹的火气。 “哎呀，这耳朵，要是我能摸摸就好了。” 这声音只有她能听见，那黄白兔子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首领忽然气愤起来，一双微红的眼眸里泡满了冷意。 “再催，再催我让长老们自己生去！” 顶着黑色兔耳的小首领推开黄白兔子，法术一使，小小火焰顺着画像底部开始燃烧，不一会便化为了一堆灰烬。 “多可惜呀，阿烁，你一个也瞧不上吗？” 某人的声音像是慵懒浮在半空似的，半是调笑半是惊讶。 毕竟这其中也有许多十分优秀的女妖，不只是兔妖族，还有别族的天骄只堪堪见过阿烁一面，就沉沦下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相随的呢。 “不要……我要跟亲母一样，一世只爱一次，一次便爱一世。” 赶走黄白兔子后，阿烁独自面对着瞧不见的魂魄，声音闷闷，觉得对方看不见摸不着也就算了，身为魂体就不能对感情稍微灵敏些吗？ “阿烁呀，你还是太年轻，人生……啊不，妖生在世，哪有那么多两厢情愿。”无形魂体仿佛摊着手似的无奈。 “万一你今后爱上个永远不可得之人？亦或者早有家室之人？你还小着呢，捆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太明智。” 就好像没听到似的，阿烁掀开门帘，走进自己的篷屋，盘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这段时间反抗外族，吞并敌人耗费了她不少精力，着实需要好好休息。 “阿烁，阿烁！” 无形魂体又喊了她两声，得不到回应，语气于是变得不太高兴。 “小崽子，我可是看着你从这么小一丁点长到现在的，什么态度！” “你说话呀！” “又不理我，好吧，那我去瞧瞧乘黄方才拿来的画像有没有备份。” “不喜欢毛绒绒的都是坏人！就算你是毛绒绒也不行！” 无形魂体越发气鼓鼓的声音终于还是催动了阿烁，她长叹一口气:“阿箐，不要胡闹了，我哪来的时间谈情说爱。” 她如今已是这方地区大多妖族的首领，要尽其义务。 域外天魔的祸事才过去不到二百年，各地仍是一片纷乱，妖与人彼此对立，争抢地盘，她登上高位后，才知这个身份的不易。 况且，自身所背负的妖神传承，已然被远方某些势力盯上。 她要努力变得更强，为了自己，为了族群，也为了……复活阿箐。 “那留个小兔儿给我也行呀，反正你们诞育后代，那档子事又不是必须做的。”被称作阿箐的魂体声音到处环绕，光听着也知道她定然在篷屋里到处乱飘。 “说不准你的血脉能听到我说话呢！” “你都不知道，你不理我的时候，我一个人有多无聊！” 越听脸越黑的阿烁干脆不再理人，也不想化出原形来哄阿箐这个什么毛绒控。 你不是不喜欢人形吗，我偏要这族里妖妖都强行化形，不够修为不够资质的就传好些的功法，不成人形不许出来。 我看你要如何瞧别的妖！ 而且诞育后代这种事情……阿烁冷哼着闭上眼，缓缓运转体内妖息。 虽说常有女子为了有个后代，与同性朋友暂时组成联结，待灵胎中有了生命时再断开，由此来进行单身抚育。 这种事在兔妖族乃至整个世界都是共同认知，普通到其实还算常见。 但阿烁就是不太愿意。 她有种莫名的情节，总觉得与别妖繁衍后代，是对自己感情的一种亵渎。 或许是她比较怪异吧，就连比她更奇怪的阿箐都好像无所谓似的。 “……阿箐，你该不是，有个这样出生的孩儿，才这般不介意的吧？” 她幽幽睁眼，即便看不见魂体的模样，也要做出一副瞪视的样子。 “你胡说什么！我活了快三十年也没跟人亲过一次，怎么可能有孩子——” “在这方世界也没有！” 被反过来说道了一番的无形魂体声音气急。 哪怕是不知晓她如今的样子，阿烁也知道，估计正上蹿下跳着。 毕竟这位前辈从她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不经逗，容易生气，但又很快就会原谅自己。 “罢了，你闭关的时候，我就悄悄去别族探探，说不准有妖或人能听到我说话呢。” “……” 感觉到无形魂体似乎真的离开篷屋后，阿烁沉默思虑了许久。 她经常一闭关就是数月、数年，而阿箐可以不眠不休，没人陪伴的确是有些无聊。 但若是真让阿箐找到除她之外还能与之交流的生灵，她又心中不快。 “乘黄，来我篷屋一趟。”她静下心来传音，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还以为小首领终于明白过来长老们良苦用心的黄白兔子十分感动，拿着备份的画像脚步飞快地往篷屋那头走去。 能这么快改变主意，估计就是幽灵军师的功劳！那她可要赶紧加快进度调查那所谓墨家的事情了，早日复活军师，让小首领高兴高兴！ “首领，您终于想通了！” 乘黄激动地掀开门帘。 随后手中的画像又一次被燃烧殆尽。 “你去问问别族，有没有什么古老的偏方，能……能与已死之人诞育后代。” 少年首领似乎也是知晓这种事难以启齿，话语间略带些犹豫。 乘黄:完了，首领这辈子都不能有小兔儿了！ 第185章 兔神回忆其二:重牙墨家 唉声叹气的黄白兔妖自打从首领的篷屋出来后，就总是忧郁地看向什么都没有的空中，也不再整理别族递上来的画像，婉拒了长老们再劝劝首领的建议。 这引得她的伴侣——棕花纹兔妖，霞锦有些迷惑。 “你到底整天没气个什么劲？” 又见乘黄守在小板凳上望着天空，霞锦从背后过去一巴掌拍在她的脑袋上，横眉竖眼的，早看不惯这死样了。 “白天没气就算了，晚上也没气，再这么下去夜里滚出去睡！” 被拍得整个妖都差点没从小板凳上摔下去的乘黄委屈地扁了扁嘴。 还不是顾及了小首领的颜面，否则她早跟伴侣讲清楚了。 “这……首领，这有违天和吧，咱们对死者还是得、呃，稍微尊重一下？”乘黄记得自己那天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但对上小首领那双极为认真的红眸，乘黄又泄了气，挠挠后脑:“那什么，首领您知道那人的尸体在哪里吗？” 没想到她短短的一百二十年妖生里，会有一天决定帮自家首领亵渎别人的尸体，罪过罪过…… “没有尸体，只有魂体存在。”首领目光平静，好像在说一件普通到好像今晚吃白叶菜一样的事情。 您是打算魂交吗？！乘黄心里崩溃，不过也多少猜出来，咱们族群的少年首领这是打算跟谁生了。 真是比不愿意接触别族女妖还严苛的条件。乘黄觉得自己宁可天天冒着被首领怒骂的风险来催相亲，也不大想将希望寄托在已经死去不知多少年，且只知道个名字的幽灵军师身上。 不知晓是不是首领自作多情，乘黄脸上露着尴尬的笑，惶恐地低下头，抖着声音道: “恐怕这方地域是没有那种方法的，不过，军师生前所在的宗族，不简单，说不定……” 她才调查了有几分眉目的事情，本想清晰明了了再与首领说的，如今也只得先告知。 “怎么个不简单？” 少年首领果真好奇，她微挑眉头，似乎藏着几分欢喜。 “人族墨氏，分布有不下百来个家族，但如今都没有什么风头。” “属下按图索骥，打听了许多消息，才终于勉强得知，神秘界域的远古墨氏一族有遗落的后裔正居住在徵州的北部。” “之所以不简单……是因为，据属下调查，那一族在天魔祸事中曾牺牲过一位红尘仙。” “而仙人家族的底蕴不可能那般浅薄，是以疑雾重重。” 这些大多都还只是猜测。乘黄所调查的，人族中的墨氏，实际很多都是草包家族，哪怕祖上阔过，也最多是蕴魂阶层次而已。 仅仅因幽灵军师本身就不平凡，修行着魂法才保留住自己的意识，以魂体停留世间。 这绝对不是草包家族中人该有的能力！ 所以乘黄如今把调查的重点都放在了徵州北部，那个“重牙墨家”之上。 重牙，古老界域中的一处灵妙宝地。 曾经能够占据那里的家族，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或许幽灵军师正是其中某个在天魔祸事中身死的族人。 说不准……乘黄不大敢想，毕竟就连她们的首领也才是个蕴魂阶初期，突破至融灵境才区区一年多而已。 若军师真是那位红尘仙，兔妖族的前程便指日可待了！ “好，继续查下去。” 少年首领只是听着这些消息就已经足够满意，她点点头，挥退乘黄之前，还不忘让她顺手打听魂体是否也能承担灵胎联结。 虽说首领与军师关系极好，这是族中妖尽皆知的事情，但上升到想与对方诞育后代的程度…… 那这事就有点诡异了。 理论上来讲，幽灵军师是人族，浑身没有半点妖样，都没法用本族的美丑观念去衡量，那就更谈不上恋慕了。 加之又是已死之人。 首领定是年轻时被同族伤得不轻，这才重口味了些吧。 她得替首领保密才行。 首领篷屋中。 “阿箐，你回来了？” 处理着族群大事的阿烁随意地将兽皮卷扔到方桌上，冲着门帘处望去。 “你能看到我了？” 无形魂体此时一定指着自己，正瞪着眼睛，满脸的震惊。 就算从未见过她的容貌，阿烁也不禁觉得有些可爱。 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象也罢，她偏是止不下心中的暖融。从阿箐陪在自己身旁，不离不弃一日、十日、百日、千日的每刻，她就已然献出了自己的这颗心。 “看不见，但以我对你的了解，这会肯定该嫌无聊飘回来了。” 阿烁笑着摇了摇头，忽撑着脸，眯起眼睛，轻声问道:“阿箐喜欢什么样的小兔儿呢？” 无形魂体回应的声音近了许多，阿烁知道她应该是坐在了自己跟前的方桌上。 “只要是毛绒绒我都喜欢，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箐的声音相当稚嫩，听起来似乎自己还是个小孩，不过她既然都说自己生前活了快三十年，那依照人族规律，肯定是比自己还大的姐姐了。 所以，直截了当地讲出来，应该是可以的吧？ “我想通了，是该留一个小兔儿陪你。” 无形魂体空中虚无缥缈的声音在这句话后忽变得激动起来:“真的？！我终于有别妖可以交流了！” 阿烁唇角微勾，又补充道:“但这个小兔儿，我只想和绝对信任之人诞育。” 知晓一路走来阿烁的疑心有多么重的无形魂体呃了半天，语调都蔫了下来。 “难怪从没见过混球殷烁介绍她的后代……这去哪里找啊……”无形魂体声音低低，几乎细不可闻。 随后她的声音又变得空荡起来，应该是飘到了篷屋的上头。 “这会去哪里给你变一个绝对信任的伴侣出来？实在不行你孤雌生殖算了。” 阿箐的声音气呼呼的，像是觉得阿烁在耍她。 “我身旁，不是有一个吗？” 阿烁淡定地变化出原形来，硕大毛绒的黑兔子卧在长毯上，一双微红眼睛水润，蓬松的长耳和小短尾巴抖了抖，是所有毛绒控无法拒绝的样子。 “让我摸摸！让我摸摸！” 不出所料的，无形魂体的声音几乎贴在了耳旁，不用细想也知道，阿箐绝对是扑到了她身上，埋在兔毛里假装自己能碰触，望梅止渴。 “一个人活着如果没有毛绒绒的话，生命该多么单调啊——”阿箐感叹着，凭着视觉对兔兔首领的毛发进行吹捧，几乎要讲成是天上仙人才享受得到的待遇。 同时又痛恨自己是魂体，压根摸不到真的毛绒绒，只能对着透明的手掌干瞪眼。 “诶，你刚刚说什么？”精神了不少的阿箐好奇道:“居然还有活物能得到你的信任，是谁？” 知道她已经享受完，阿烁很清楚不能给对方太多甜头，很快又变回人形，靠在了床沿处。 通过声音她猜出阿箐的大概方位，手撑在榻上，俯身柔声道:“不是活物，是你。” “我只信任你，阿箐。” “所以，想要小兔儿的话，就稍稍倾向我一些吧。” 沉默一下子成了篷屋内的主要气氛。 良久，无形魂体才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啊？”的单音节。 “哦你的意思是要我一个连身体都没有的灵魂跟你生小兔子？”对方似乎相当无语，但并没把话语中极致的暧昧给听进去， “我是人，你是妖，这个先不说。” “我是死的，你是活的，请问你想怎么生？” 简直就是一块泡在水里百年有余的木头！ 这火都烧到头顶了，居然还能若无其事，随手一瓢水给浇了个透顶！ 阿烁觉得自己真的就差把心悦两个字写在脸上了，这人怎么就这般油盐不进呢？ 第186章 兔神回忆其三:魂赐秘法 出于对阿箐过于迟钝的气恼，加上自己的确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目前还不是挑明感情的时候，兔妖族的少年首领决定埋头苦干！ 这方地域只是妖族庞大界地中较为弱小的一隅。如果把整个妖界当成一座城池看待的话，兔妖族目前所拥有的部分，就不过是其中最差劲的乞丐窝之一。 此处的妖族种类纷杂，起先最强大的是象妖一族，但它们繁衍困难，数量稀少，血脉又算不上多纯净，因而阿烁与妖神传承完全融并后，很快就将其收服。 有了这个良好开头，她越战越勇，一次性吞下了草原上的半数族群。 其余虎视眈眈者不敢造次，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只得任由兔妖族继续养精蓄锐。 她在族中发布新的功法和武技，重新整顿不良风气和落后的生产机能，积极支持将各族的优点融入进来，不曾苛待那些被并入的战败和投降者，且提拔了不少于族有益之妖。 大力推行武斗切磋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暗中探查别族的内部信息。无形的魂体军师成为不可或缺的情报来源，使得不肯低头的各族在兔妖们面前无所遁形，十分狼狈。 如今已是阿烁当上首领的第二十年，依照兔妖族的年历算来，她尚未脱离少年范畴。只不过浑身褪去了些许青涩，更加英姿勃发，面对众长老催促时，也不再怒目而向，学会淡然回应。 一场新的族群战争在这年有迹可循地爆发。争夺领地，彼此吞倒是其次，惧怕兔妖族的日渐强大，企图将其阻拦才是主要目的。 狮妖一族联合盟友族群率先发起了进攻。 整个草原地域上开始流血，淌出一条条红色的河流。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始终维持着和平的几种妖族，也只能被迫入局。 阿烁的身边已然不缺手下，总是偷偷抱怨首领的乘黄不仅成了五只小兔儿的母亲，更是带出了一支精兵。 她的伴侣霞锦是个极有天赋的疗愈师，从首领那里得到新的传承后，便担起了后方支援，也教导出不少得力干将来。 兔妖族在这场战争中化身最为致命的尖矛，犹如死神来临，每每出现，就能将敌对者打得节节败退。 当群妖不得不放弃争取利益，全部联合起来抵抗兔妖族野心勃勃的吞并时，阿烁亮出了它们无法拒绝的好处。 她身怀妖神传承，可利用其中功法，靠某些珍稀灵草做媒介，从众妖体内庞杂的血脉中挑选出最强的一支进行提纯。 为了让众妖信服，她先后提纯了兔妖高层和象妖首领的血脉，将事实摆在它们的眼前。 第一个臣服于她的族群，可以得到五个提纯名额，次者三个，后者一个。剩余——不臣服者诛灭！ 由此恩威并施之下，耗时三年，兔妖族成为了整个草原的霸主。 不过……成为霸主仍是无法逃脱催婚的魔咒。 “首领，属下认为，您需要一个继承人。” 表情严肃的棕白兔妖立在阿烁的身旁，捧着一卷卷别族女妖的画像。 而今都不再有族群递交男妖的画像资料了，毕竟首领这般强大，哪还有配得上她的男妖啊。 “兔飞棕，乘黄没有告诉过你，在找到与魂体诞育后代的方法前，这种事不允许带到我跟前吗？” 阿烁统一草原的第十年，她以破竹之势攻入离此最近的妖族城池，占地为王，被妖界至强者青睐，结识真正的上层势力，成功踏入了从前只属于高贵血脉的社交圈。 “亲母是这么说过，但属下并不认同。” 飞棕没有惧怕阿烁阴郁的气场，谦卑有礼地微微低头:“因族中目前的任何一妖，都没有资格成为您的继承人，长老们年事已高，有所盼望，故飞棕前来打扰首领。” “先说说乘黄最近在人族的调查情况吧。” 阿烁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身旁无形魂体笑嘻嘻的声音更是让她忍不住微微叹气。 自己正在被催，烦得受不了，阿箐却只知道幸灾乐祸！ 飞棕是乘黄的五个孩子中最为一根筋的那个，没有注意到首领只是想转移话题，认真地开始报告。 徵州的重牙墨家内部似乎有了分裂的趋势，于是很多消息变得更容易打听，因内部争斗，乘黄得到了部分卷轴，其上竟有那位红尘仙的画像。 她临摹一番后交到了飞棕手中，当飞棕将其展开时，无形魂体却说这并不是她，让刚刚长成青年的首领有些失落。 再要找些更深入的秘密，却是无处可寻，连重牙墨家中人似乎也遗忘了远古先民迁徙的缘由。 只得无奈结束有关墨家的调查，不过乘黄归族的途中，竟有意外之喜。 她探听到妖界之外很多宝地的线索，其中有不少蕴含魂法传承，或许真的能找到另一种方法复活幽灵军师也说不准。 于是某个静悄悄的午夜，草原城池的主人，群妖首领，兔妖族中最为强大之妖——阿烁离开了族群，闯出妖界，进入了人族的地盘。 “你真的很执着啊。”无形魂体漂浮着，语气中藏着些许不忍。 阿烁不知道她为何忽然这么说，只是处理好自己手臂上近乎见骨的伤，低声傻傻的笑起来。 “阿箐，这魂法上的记载如果是真的，那你想要的小兔儿，很快就能有了！” 无形魂体显然是没想到阿烁居然记挂这件事几十年之久，说话的调子都小心起来:“我还以为你就是找个借口应付……所以果然，你还是想要血脉相连的后代？” 似乎是知晓久远之后的事情，无形魂体幽幽叹气:“我感觉它不一定靠谱。” 没听出话外之音的阿烁清理好自己后，将舍命夺出的长卷轴取出，铺开后熟记其中的要诀。 “阿箐，原来聪明和愚笨可以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出现。”阿烁心情大好，甚至调侃起了无形魂体对感情认知的无比迟钝。 “……果然是如出一辙的混球。” 阿箐无语了半天，见劝不动她，只得放弃。 原先对繁衍完全没有兴趣的阿烁得到这卷魂赐秘法后，意外欢喜起来，比自己进阶还要高兴。 根据秘境崖壁上的记载来看，魂赐秘法的故事不算多美好，甚至有些猎奇和恐怖。 相传数百年前，凶名赫赫却无名的邪修，因无法承受爱人之死，将其无意识的魂魄囚禁起来，四处寻找复活之法。 然而寻找的时日越发长久，爱人魂魄也就越发虚弱，一年两年、十年百年的过去，它险些消散在天地之间。 无能为力的邪修不甘就这样失去爱人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痕迹，于是痛悟之下，领会了与魂体相缠，诞育鬼胎的法门。 这法门，正是阿烁手中的魂赐秘法。 “那可是鬼胎诶。”阿箐飘到她的跟前，“万一搞出来什么魔物，你还要下手杀了它，岂不是残忍至极？” “似乎有前辈修改过它，祛除了其中邪气，所以应当没事的！”阿烁自己也不能保证完全没问题，但莫名的心情促使着她赶紧试上一次。 她的心脏怦怦直跳，脸上是忍不住的笑意，脑袋里已经出现了两三只不知像谁的小兔儿脆生生喊她阿母的样子。 最最重要的是，那些小兔儿，不，也许是小人儿，是她与阿箐的孩子。 阿箐再迟钝，有了这层联结，也多少能察觉到她的心意吧？ “我这去就找个风水宝地！” 心绪激荡的阿烁不像往日那样沉稳镇定，倒是真有了点热血青年的样子。 无形魂体在她耳边叨叨了许多这东西有风险，不靠谱，别乱来的话，都成了一阵风，飘过来，也就散了。 什么？最终结果？ 殷烁看着跟几只小兔儿趴在地上玩打滚的墨家小布丁，目光带笑，手中长卷轻启，正是经过无数次改良的魂赐秘法。 那天，她当然是失败了。 年轻的她不知道阿箐的魂体并非死魂，只觉得是魂赐秘法的问题，于是更加不要命地四处闯荡。 不论什么龙潭虎穴，只要其中有哪怕一丝复活阿箐，变得更强，早日成神的机缘，她都会冒着生死茫茫之危，去争、去抢，以至于差点忘记，自己还是群妖的首领。 过去几百年，她距离妖神之位，一步之遥，回到草原城池时，乘黄和霞锦的后代都已经长成了她不熟悉的模样。 而阿箐，也陷入了沉睡—— 第187章 兔神回忆终:照光 “首领。” 守在王首主殿门前的浅棕兔妖微微鞠躬行礼，心中不免惊异。 原来几百年未归的城主大人，兔妖族至强者，与众妖不同，毛色纯黑的传闻是真的。 其周身似乎覆上一层冰霜，气场冷冽得令她有些不适，完全没有胆量抬起头来直视首领的眼睛。 “将族中所有关于魂魄的材料都征缴过来，不论是功法、卷轴还是残片。”阿烁眸色阴沉，轻拉门帘，仿佛担忧吵醒了谁一般，连声音也放低了许多。 浅棕兔妖欲言又止，但一想到自己的祖母乘黄，作为首领的得力手下，百年来也不曾劝动过什么，更何况自己，只得识趣地闭了嘴，匆匆离开。 另一旁的守卫兔妖也不敢多话，谨记在王首大殿附近不允许吵闹的第一规矩，老实站在门前。 “不够，还不够……” 历练数百年，阿烁已然成为世间至强，就连当初青睐于她的妖界苍王也弱她几分。权势、地位、财宝、奇珍，一切族群所需要的东西，都已被她攥在手中。 唯独有一个遗憾，令她久久不得突破，成为潜藏在深海里的心魔。 “到底要如何才能成神，如何才能让你苏醒……为什么所有复生魂法都不起作用，为什么那千具傀儡都无法容纳你的魂魄……” 她凝视着空荡荡的王首之位，不敢靠近半分。 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魂体，沉睡在这个王位上。那是陪伴着首领从少年走到如今的伙伴，总是在耳旁叽叽喳喳说风凉话，看到小动物就飘不动身子，稀奇古怪还幼稚得像个九岁孩子的小木头人。 而今，小木头人已然沉睡近五百年。 侧耳细听，有极其微小均匀的呼吸声从空气中传来，若是有别的噪音干扰，就会将其淹没。 每每回到这里，阿烁都会以此确认无形魂体的状况。 她恐惧着，恐惧某一天再也听不到浅薄的呼吸声，那意味着她永远失去了心中最重要的人。 举全族之力搜寻而来的魂法不下千种，纵然阿烁如今离妖神只差一步，毫不停歇地试错也极大消耗了她的力量，近乎损伤本源。 回到草原城池的十年时间，她都将自己锁在王首大殿中，不见任何生灵，把冒千难万险钻研得来的魂法经验灌输于众多材料之中。 别人的魂法不管用，那她就自己领会。 “不行……还是不行……”她喃喃低语，将手中的短卷扔到一边，挥手唤来下一份。 她要从中抽取所有精华，领悟到更为高深、足以解决问题的法诀。 忽然，堆成小山般的卷轴材料因抽出的那份而缓缓倒塌，有许多或完整，或不完整，材质各不相同的书卷散落一地。 一份圆卷滚动着触到阿烁的身旁。 她心有所感，将圆卷展开，破除遮挡内容的封印，其上法则显现。 它是……未经修改，最原初的魂赐秘法。 “怎么会，同一张卷轴上居然有两种法诀？”阿烁皱着眉，圆卷最初就是她与阿箐合力从别人手中冒险夺来，那时她就熟记了其中内容，但根本没用。 不仅没用，还被迫丢失了三魂中的一丝命力。 她甚至都怀疑，自己长久未有突破，就是因为当初所丢失的魂丝命力没有弥补回来。 而今，圆卷上居然被覆上一层法则，法则之下，还有别的内容。 难道是当年修改魂赐秘法的大能设下的机制？ 她仔细查看原初版本的魂赐秘法，逐字读去，发觉无名邪修的魂法造诣相当之高，就连苦心修习了这么多年的她，也只能望其项背。 后续大能的修改方向将邪气祛除后，删改了很多晦涩难懂的地方，令其变得简单了许多。 说不准那就是失败的原因之一。 难怪，难怪当初能囚住爱人的无形魂魄，甚至以此炼出鬼胎。 连这种不可能之事都能做到的话……阿烁心头微动。虽然记载中，这名无名邪修不知踪影，很有可能已经身死，但怎么说魂赐秘法中也凝聚了此人的毕生经验。 如果她能研读完全，参悟出一门类似的法诀，或许不是什么非常遥远的事情！ 草原城池的王首，兔妖族首领闭门不出已有近百年，群妖的生活如往常一般。 反正大家都知道，首领为了幽灵军师，已经不知多久没有管理过城民，下放了无数权力，犹如回到了很久以前，各部落自治的那时。 谁也不曾担心首领若被架空了该如何。 因为此方地域没有哪个妖族比首领更强，只要拥有绝对压迫的力量，这点权力就是随时都能捏回手中，不值一提的玩意。 “你见过首领吗？” 新来的大殿守卫兔妖好奇地看向旁边的前辈。 “没有，我出生的时候首领就已经闭关了。” 前辈摇摇头，紧接着揪住新守卫的长耳，低声道:“你别忘了，在王首大殿附近，不得高声谈话，不得吵闹，违者，可是要处死的。” 听得有些胆战心惊的新守卫抖着耳朵点了点头。 好险，好险！ 嗯？她刚回过神，低下头去，却看到从王首大殿的内部，似乎传出一道道纯白色的光芒。 紧接着，这些从缝隙中钻出的白光，迅速蔓延到廊檐下，又扩张着领土向外前进。仿佛沼泽般将范围内的生灵都黏在原地，浑身犹如泡进了泥潭。 “成、成功了？！” 新守卫只听到陌生的声音从王首大殿内传来，高昂而惊喜，完全不守规矩般，她也来不及去瞧瞧谁那么大胆，只觉得浑身发软，力量被尽数抽走一般，昏了过去。 不止是新守卫，白光蔓延之地的每个生灵，都好像在一瞬被抽光了力气。 顿时，整座草原城池，都陷入了突然的沉睡。 大殿内部，阿烁呆呆地看着立在白光起始点的一枚圆卵，心中是不住地狂喜。 她本是想利用魂赐秘法的原理来复活阿箐，将其转入某个胚胎中，以“转世重生”之理欺骗天道而得逞。 但阿箐的魂体太过特殊，她几乎耗空一切，付出了巨大代价，才抓住了极其微小的一部分。 这部分让她倍感迷惑，因为其中气息根本不像是此方世界该有的，与其格格不入，更是不受天道之认可。 就好像，她曾在天魔祸事中隐约听闻过的异世之魂。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在阿烁心里，不论阿箐来自哪里，都同样是她口中只爱一次，便爱一世之人。 牵引入胚的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她以为只要以这部分微魂为媒介，就能将无形魂体的全部拉进其中，达到复活的目的。 只可惜，成功了，却又失败了。 成功在，还原了魂赐秘法最初的使用目的。 失败在……阿烁仍听到了王位上那薄弱的呼吸声。 察觉冷静下来之后，她心中五味杂陈。 当初是因为阿箐太过孤单，才想要留下小兔儿的，但如今她已沉睡…… 这小兔儿，来得不是时候啊。 白光在第十个深夜里渐渐散去，陷入沉眠的草原城池也缓缓苏醒。 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 阿烁点了点看起来很脆弱的圆卵。 “不知要孵化多久，一出生就这么大动静，恐怕将整座城都照亮了吧。” 尽管复杂，但这毕竟是引入阿箐的气息才制造出来的生命，阿烁还是决定认真取个名字。 “不知你血脉如何，生来即精纯者才有姓氏，在成就蕴魂前，就先保留兔妖一族的习俗。” “照光，如何？长为青年前，就只叫小照吧。” 不论是殷照光，还是墨照光，都好听。阿烁勾着笑，心底美滋滋的，这么些年来，总算是有一件好事了。 时光荏苒，之后的事情，无非就是雪女持诛神锁而来，毁灭了草原城池，将兔妖族迁挪到灵玄山脉，封印她百年罢了。 那枚圆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强，在雪女攻城，强挪大殿之时，都没有破碎，反而在三十多年前从中破壳出一只纯白色的小兔儿。 阴差阳错下，兔照还是见到了阿箐。 她或许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信任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族，为什么对墨家有天然的好感。 正如她也不知道自己与首领的关系，从来以为双亲早就逝去。 “阿烁祖母……这个给你。” 小予圣的声音嫩生生，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像极了初生的小兔儿，手里捧着粗糙的小花环。 “阿母说，首领在她年幼时，总给她编花环，但她大了以后就很少见过首领，没机会编回去。” 总是怕生内向的小人儿又凑近了一些，叫殷烁低下头来，侧着耳朵听她说话。 大方的兔神自然不会拒绝一个两岁半的小孩。 “予圣替阿母编给首领，以后能不能只喊您祖母就好？” …… 不久后打着滚的小布丁抬头瞧见自家小妹妹稳稳坐在阿烁祖母的怀里吃果子，瞪着眼睛大闹起来。 最后殷烁不得不雨露均沾，把三小只都护在怀里。 养小崽子原来有这么麻烦吗？照光就很乖啊……这么皮，一定是墨家的血脉问题吧。她心底想着。 【才十五岁的墨箐躺在洞府里不知道谁在骂自己，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第188章 某人不用结对 不过两个月时间，对修行者来说，是非常短暂的。 墨箐平日里除去运转咫尺诀凝聚灵气、在渡魂境长河中冒险冲浪外，为了保持心境的平稳，也会跟着颜染一起在田地里劳作。 偶尔去看看时潮生教导月之院学子，挑衅一下那些小菜鸟们，或是带着新丹炉去敲时海平的门。 至于两位师傅与贺瑾熙，前者多年恩怨初化解没多久，和美了两三天就立刻陷入欢喜冤家的争吵形态，后者则留下自家府邸的地址后开始闭关，不知几年才能出来一次。 因着想念予玟和予戈，加上想到她们的双亲一定也担忧孩子，墨箐在休沐期间每周都会跟颜染同往贺府探望。 一来二去，两人与贺府老当家的，也就是贺望舒，贺瑾熙的母亲变得熟络起来。 那后院的九十九只小灵兽被老当家的养得油光水润，皮毛柔顺，性情温和。搞得跟着一起来的半月很是不忿，想咬颜染一口，又想到如此一来之后肯定会更压榨，只能龇牙咧嘴地嚎叫着。 瘦小的赤火狐在这群灵智未开的小兽中格外受欢迎，不用耕地施肥浇水的日子，毛绒绒的小脑袋昂得可高傲了。 如果予玟予戈两只刚学会说一点点词语的小豆腐没有逮着它薅，估计它会更开心一点。 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小豆腐们让墨箐想起凤生还小的时候，也是这么踩着小小的步子朝自己挥着手走来，润润的眼睛里满是撒娇卖萌的意思。 只不过小豆腐们比凤生乖些，让叫姑姑就叫姑姑，让叫家主也没问题。 悠闲的日子一转而逝。 休沐日结束的前一天，就已经有不少学子陆陆续续地返回了都院。 其中自然也包括与墨箐关系不错的长孙易跟曾琪，两人身上的修为气息有明显的变化，应当是在族中接受了类似药浴的洗练。 重新回到学堂，时海平的态度也从善解人意转变为严于律人，要求更加苛刻的同时，又开放出不少奖励，让学子们又爱又恨。 春去秋来，墨箐十六岁成年前的最后一场夏雨结束，以她为首的日之院学子们，都已经突破到九品炼丹师的层次。 从一开始连最简单的聚灵丹都炸炉的初学者，蜕变为能够着手炼制八品丹的老手。 阅读丹书的速度也从原先一个时辰二十页，变为半个时辰二十页，也算极大的进步了。 秋日清晨，阳光落在近乎种到洞府之前的作物上，风儿吹动，扬起花粉碎絮，小少年舒展着身子，看向早就开始干活的灵田众人。 “墨大人晨安，颜管事在那里。”姜芃离得最近，很是自然地打起招呼。 她指向不远处躲在薰衣草田，戴着宽大草帽，正在吃早饭的颜染。 其实相处得久了，她也看得出来，墨箐跟颜染一样挺好说话，只是很少主动接触别人而已。 因着先前颜染抛下的那些重量级话语，灵田的众人即便有些迷惑，也基本上将两人当成未来的一对儿看待。 “倒也不用跟我讲这个……”隐约察觉到她们似乎误会了什么的墨箐只是嘀咕两句，挥挥手就往学堂方向去了。 要说误会倒也不是很算，毕竟两人真的是伴侣关系，甚至还是那种除非其中一个死了，否则解不开的类型。 误会就误会去吧。 墨箐每天只在心里吐槽两句，这事就算过去了。 想太多对自己的修行之路也没好处。她坐在飞行法器上，稳稳驶动着前进。 渡魂境的修行比她想象的还要容易一些，或者是因为她与此方世界生灵不同，多出一魄来，因而灵魂强度更胜一筹。 魂舟孤帆远洋，被岁月长河冲刷击打的大部分时候，基本丝毫不损，稳当得如锁链铁船一般。 由此，任由它闯荡于强风狂浪之中，不知不觉临近了终点。 墨箐心有预感，应当能在冬季到来前破入融灵境。 只是不知道，天道会如何降下属于她的心魔。 害怕什么，很多时候，其实连自己也不能很清楚地明白。 是大舅一家吗？未必，她自认来到这里后经历了太多，拥有了新的真诚待她的家人，这足以使人淡忘那些前尘往事。 是邪仙柳蛇吗？也未必，当她独自面对灵符宗使者，后遣散族人，决心变强的每一刻，都在证明她已然不再畏惧死亡。 那她的心魔，究竟会是什么呢？ “真让人好奇。”她低声自语着，忽被某个人拍打了后背。 “阿箐，好奇什么？”长孙易见她愣住，连忙收回了手:“可不是我拍的，是曾琪！” 被喊到的曾琪懒洋洋伸了伸手臂，打了个哈欠后将目光投向广场上的另一边。 “可能是好奇，到底谁配得上担任自己的结对武者吧。” 今天，是日月双院学子们选择结对，开始互相磨合的日子。 有几个日之院的学子见她们又凑到一起，于是也赶个热闹聚了过来。 “你们有没有发现，月之院那些人的气息变化了不少，不像之前那样弱小了。” “的确如此，而且似乎连兵器的使用也都达到了登堂入室的水准。” “潮生师长果然很会教啊！” 众人我一言你一语，基本没什么压力的样子。 通常来讲，都是丹师挑选武者，所以日之院的学子们丝毫没有烦恼。只有月之院的人才需要担忧被不中意的人选中该如何。 “好了，都安静下来。” 时海平站在众人前方，只平淡的一句话便让吵闹声偃旗息鼓。 她的妹妹时潮生站在身旁，又一个个检查过去自己的学生们状态如何。 “明年春季你们将结对进入每年仅开放一个月的深林秘境，到了那里，危机重重，不是没有学子在其中丧命，所以更要好好挑选，彼此悉心磨合。” “而从秘境中走出后的夏日，二年生还要参与炙州年青一代的论武集会。若是因重伤而错过如此盛会，损失的可不单单是观战感悟而已。” 时海平说得很详细，似乎生怕有人没听进去一样，目光仿佛分成无数根针，锁在每个学子的身上。 “先给你们这一整天的时间交流尝试，务必寻找最为契合之人结对。” 说罢，两位师长正准备将空间让给学子们时，月之院就有不少人即刻起身，似乎有些急躁。 “我选她！” “我也要选她。” 几人的目光十分直白，都指向了日之院中最为瞩目的那个人。 白幼遐静静待着，并没有动作。她知道，墨箐大概率瞧不上那些弱者。 月之院中最强的学子可只有自己了，她不选她，还能选谁？ 只要能跟如此强大的炼丹天才有所交往，搭上些许关系，那这段日子里的苦修、药浴、丹药就没白费。 “喂，什么时候轮到你们选了？” 日之院学子们显然不喜欢她们的唐突，觉得太过冒犯。 “而且你们配得上跟阿箐结对吗？” “癞蛤蟆跳得高，想吃天鹅肉了。” 被阴阳怪气了几句的月之院学子们不怎么在意，本来武者皮糙肉厚，被骂上两句也无妨。 “哦，忘了说了。” “你们别太激动。” 正当日月双院的学子们似乎剑拔弩张，下一秒就要打起来的时候，不知为何脸色都不太好看的两位师长同时开口。 一股沉重的威压瞬间碾压而来，将两院学子都镇得喘不上气，直觉得有万万斤顶在自己的身上，心脏都几乎停跳。 “墨箐学子不参与结对，她到时候——” “独自进入秘境。” 还在想怎么突破境界的墨箐:？我吗 第189章 时二姐妹与沈少主的约定 只能坐在广场角落旁观日月双院学子们彼此切磋选择的墨箐有点郁闷。虽然她的确不是很想加入结对行列，但也不希望这么直接地被踢出来啊！ 而且深林秘境…… 她幽幽看向某个远方。 不知不觉深林秘境就要开启了，她还记得剧情里，闵昭钰正是在其中见到了表现极为突出的傅真武，才将他收入门下的。 这么看来，最迟明年春初，她就要见到本世界真正的主角了。 作为熟读原着的死忠粉，墨箐还是相当期待见到傅真武的，同时又隐隐可惜，若他是个女孩该多好。 比起多个出于性别隔阂深重的师弟来，她更期望师傅能给她寻个机敏灵光的师妹。 况且，如今原书女主玄华，与她亲切相处了几年，感情不错，又是前少主托付给她的妹妹！ 妹妹怎么能喜欢男人呢？ 墨箐脑袋里蹦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吓了一跳。 如果是上辈子的她，肯定不会理所当然地这么想。 看来玄幻世界改变了她不少认知。 “弱成这样，与同阶段的丹师切磋都险些落了下风。” 时海平顺手拽住墨箐的手将人提了起来，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语气严厉地指点着月之院学子的武技缺陷，并作出连连叹气的样子。 “潮生，收拾收拾，明年夏末准备去世雷宗做杂役吧。”她眯着眼摇摇头，一副带不动的样子。 恐怕时潮生也没见过自家阿姐这般模样，顿时斜起眼来，冷哼道:“她们落后了快一年时间，还能赶上你们这群丹师，不正说明了天赋不差吗？” 夹在中间不知道两人到底在干什么的墨箐把脑袋上冒出来的问号塞回去后，默默往时潮生的方向挪了挪。 比起时海平这个阴晴不定的龟毛洁癖，她还是更倾向时潮生这个飒爽洒脱的剑客一些。 虽说两人皆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来，论压迫感其实也差不多大。 “潮生，不烬圣地跟世雷宗不应该关系很好吗。怎么老是听你们说，要打发你去扫地？” 实在是好奇了很久，墨箐也不管失不失礼的，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来了。 她们如今的关系这么好，应该不会介意吧。 见小仙人立刻是先想到自己，时潮生勾了勾嘴角，倒是也毫不避讳地讲了出来。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无非就是小裳儿对她那个心上人情根深种，听不得一点坏话，落了个约定出来。” 她摊了摊手:“若我能带月之院的学子在论武集会上胜过世雷宗，冒犯之事便一笔勾销。若是没有，就只得灰溜溜地留在那里扫一年的地。” 时海平伸手一弹她的额头:“你那是一点坏话？” “哪里来的小狐狸把裳儿迷得茶饭不思，定是个祸害，世雷宗少主想要什么样的伴侣没有？何必如此费心。” 她学着那会儿时潮生的语气，面无表情读出来的样子尤为好笑。 “又是将人贬为妖物，又是笑话她钻牛角尖，我若是阿裳，叫不烬圣地给你两年禁闭都是轻的。” 那确实是挺过分的。墨箐点点头，往时海平那边挪了挪。看来时潮生也不只是原书里写的那样十全十美……本来有完美过吗？ “诶诶——我这不是也明白了小裳儿的感受吗？当初是我不对，认栽认栽！” 时潮生见情况不对头，连忙扯住墨箐的领子，一下子将颈带拽了下来。 墨箐:…… 墨箐:你觉得你很礼貌吗？ 当做无事发生又给系了回去的时潮生笑得没心没肺，索性靠过去，特地搭住自家阿姐的肩膀，让她犯洁癖的同时又不好松开。 “可令小妹感动的是，我家圣女阿姐情深义重，特地陪着过来，屈尊降贵教导学子。” “滚开。” 时海平眸色沉冷，即将发作给她一手刀的瞬间，时潮生便心有所感地躲开了。 这熟悉的感觉，墨箐脑子里蹦出来好几对情侣的相处模式。 于是她很识相地离两人都远了些。 忽然分外思念起颜染来了，可转念一想，她过来了也只是跟自己一块在这当骨科电灯泡罢了。 一日的相处下来，日月双院的学子们倒是都对可能结对的搭档们有了初步了解。 有四五对还算契合的已经结对成功，十分和谐地探讨起修行的事情。 这段时间，师长们会放宽课业，任由大家从公告中接下悬赏，自行赚取修行资源。 丹师负责将资源最大利用化，而武者就像守护神一样在历练期间时刻保护搭档的安全。 墨箐扯了扯嘴角，难怪傅真武会被三伏院给踢出来，这不就跟相亲大会差不多吗？ 到时候开始历练，会经历什么仍未可知，在吊桥效应下彼此心动，从结对搭档变成正式伴侣的应该不少吧。 她总觉得炙州的大家族们送族子们过来，不仅是卖都院人情，更有可能是世家们互相联姻的手段之一。 不过结不结对的最终还是要看两方共同意愿。像长孙易和曾琪，就不乐意结对，从头到尾抗拒与月之院学子深入交流，两人自己组为搭档。 虽然如此一来缺失了部分战力，但对丹师来说，并没有特别难以接受。 反倒是没有一人选中的武者，本身资质就不是特别好，失去合作机会的话，没办法靠丹药提升自己，很可能蹉跎到最后只得被分配去星之院。 好赖是自己开导过的人，墨箐也不忍心她们的凌云壮志因此落空，在夜幕深黑之际告知:没有搭档的武者可带材料来找她炼制丹药，免费不要钱，一直到论武集会结束。 这种堪比慈善的举动，瞬间赢得了两院共同名声。 毕竟谁都知道，现阶段再厉害的炼丹师，持续地进行炼制也会疲惫不堪，容易导致修为停滞不前。 墨箐这话相当于“我这段时间不复习，先帮你们补习”一样，是学生中救星般的存在。 时海平蹙了蹙眉，但想到墨箐也不是会勉强自己的人，于是阻拦的话语在口中绕了个弯，又吞回了肚子里。 小刺头还真是，特别热心肠，就跟她那个不知礼数的妹妹似的。 不是很明白炼丹的时潮生默认小仙人绝对是有把握才这么讲，眼睛发亮地看着她，越是多看几眼，就越是喜欢几分。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好的人！ 【此时的闵昭钰，与关兴络常规地吵了一架后，奔出都院散散心，在路上捡到了脸蛋圆溜溜的昏迷小孩。 这小孩年纪不大，瞧着也就比她的好徒儿小上两三岁，且打扮得如男子似的，妆点得十分精致。 身上似有什么禁制，若非闵昭钰下大功夫压制其身上的古怪力量时，灵识游走过每一寸经络，否则还真瞧不出是个模样俊朗的小娇儿。 待这个讨人喜欢的圆溜溜小汤圆逐渐醒转，闵昭钰故作高深地背着手，迎风而立。 “我观小子你骨骼惊奇，修为不浅，且似有大造化在身，适合入我门下。” “不用了前辈……” 还一脸迷茫的孩子抓了抓后脑。 这路边深不可测的人信不得啊，手镯里沉睡的师尊是这么讲的。 “呃，我看你女扮男装，定是有什么难处在身，若入我门下，仙人阶之下无人敢动你！”闵昭钰不想错过这么好的体修苗子，且这孩子体内居然有一缕幽冥鬼火。 体修，然后又有炼丹资质。 这不是她几百年来梦寐以求的亲徒儿吗！ “前辈，我已有师——” “我门下只有一个徒生，来自徵州墨家，极好相处，或许你们从前同源也说不定！” 闵昭钰知道小汤圆想说什么，赶紧打住，瞧见她手腕上戴着个刻有墨字的漆黑玉镯，登时想起了墨箐。 “……前辈，敢问尊姓大名？” 果然，小汤圆瞪了瞪眼，看起来有些动摇了。 “炙州极武尊，闵昭钰。” “闵师尊在上，受徒儿一拜。” 在师尊前头加了个姓氏，闵昭钰自然知晓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没关系，抢来的徒儿也是徒儿。】 第190章 徒儿，你当师姐啦! “徵州墨家人？！” “乖徒儿，答应她！” 傅真武刚要拒绝眼前这个陌生女子的时候，手镯中本该陷入沉睡的神秘师尊忽然惊醒，且情绪也激动起来。 她还从未见过师尊这般模样，心下好奇。 反正师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万万不会害她，眼前的女子刚刚又帮了自己一把，勉强可以信任，便顺势应了下来。 倒是没想到，居然歪打正着。 炙州极武尊——在准备前往三伏院之前，傅真武有打听过闵昭钰的事迹，并且她也是此次炙州之行的目的之一。 当世为数不多还活着的体修尊者，手中握有神秘魂法，又是极为少见的二品丹师。 正巧，符合她对下一个师傅的要求。 看似单纯的小孩儿眸光闪过一丝郁色。 即便是入了极武尊门下也不能太过大意，仍需以男装示人才行。 傅家人太过警惕，这一路走来刺杀无数，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如无处不在的幽灵般，正盯着她不放。 哪怕她对外是男儿身，不可能继承家业，更不可能成道登仙，那些人也丝毫没有懈怠的意思。 她的好姐姐们，眼里果真是容不下一粒沙子。 不过，既然傅家对自己的族人都如此斩尽杀绝，那未来将其覆灭的时候，也不必留情。 所谓家族，对她来说，已经是不必要回去的地方了。 …… “徒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闵昭钰领着一个矮矮个头小男孩往自己跟前带的时候，远远看清了影子的墨箐就有点头皮发麻。 “这是傅真武，你的小师弟，模样俏丽得很，天赋也不错。” 她心情愉悦，止不住大笑地拍打着新徒儿的后背。 虽然知道或多或少因为蝴蝶效应，剧情可能会发生部分变化。闵昭钰提前遇到主角并将其带回，这种事也算在她的预料之中。 但…… 傅真武不应该是纯善傻白甜正义主角吗？！ 她跟前这颗黑芝麻汤圆是什么？她扯了扯嘴角，朝大师傅使了使眼色。 极武尊何许人也，她会瞧不出小朋友拙劣的伪装吗？只不过自信能够将其驾驭罢了。 被无视后，墨箐索性也不管了，神情古怪地观察起来。 小孩儿毕竟是小孩儿，眸子深处的暗色掩藏不够到位，表面看起来淳朴老实，内心却是不好说。 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原书里对角色的描写，总是产生些许偏差。 时海平不是真正的死板老古董，时潮生偶尔也会说错过分的话，沈同裳没有盲目坠入邪道。 就连两位主角，玄华不是顽皮傲娇那档的性格，傅真武也没外表看起来纯净如白纸。 难道自己一个炮灰，穿越过来这么多年，即便没有对主线动过手脚，也会导致意想不到的变化吗？ “正好，明年春初的深林秘境，阿箐你还没有与武者结对吧。”闵昭钰将小孩儿往大徒儿那里推了推。 墨箐已经料到她要讲什么了。 “你们师姐弟一同进入秘境，可要互相扶持着点。” 明显感觉到师傅的心都偏到了小师弟身上，墨箐也是震惊自己居然还能在母系社会被重男轻女了一波。 想到自己猜测过丹师武者结对帮扶彼此意味着什么的她只觉得十分怪异，略有为难地用传音石叫来了关兴络。 “大师傅，我已经有伴侣了，再跟异性结对进入秘境，对她可不太公平吧。” “二师傅，您说是吧？” 闵昭钰不向着自己，是因为傅真武既是体修，又有炼丹资质，一看就跟自己不同，是相当刻苦的努力家，且年纪还小。 其中最重要的……这可是极武尊一个人的徒儿，关兴络还不至于连个体修都跟她抢。 所以想对抗偏心的大师傅，那墨箐只得召唤同样偏心但偏的是自己的二师傅。 她是原着书粉不错，可那又不代表她想跟主角亲近。 女主角还行，男主角……实在是算了算了。她打从上辈子那会就没有一秒钟是喜欢男人的。 “看不出来你倒很会避嫌。” 闵昭钰眼神古怪地盯着墨箐。 这小子跟不烬圣地那两位关系暧昧，在整个都院是人尽皆知，怎么没见她想过避一避风头？ 而且——“你个十五岁的小毛头哪有伴侣！” 见闵昭钰不分由说就要将小朋友托付过来，关兴络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眼神阴沉，简直就像看到爱人出轨带了个私生子回来的样子。 “阿箐说有，那就是有，你要这么逼迫她的话，今后她就是我一人的徒儿。” “……”答应了新徒儿不能随意暴露她真身的闵昭钰好憋屈。 但她也知道关兴络的的确确也是恼火了。 前脚才说要共同传授墨箐毕生所学，将她当做二人仙途的结晶看待，后脚就拽了个新人回来。 对“母女俩”确实不太公平。 莫名其妙搞得好像“孩子归谁”似的离婚分割争吵。 墨箐看着越来越激动，也离得越来越远的两个师傅，顿感无语。 合着都不靠谱！ “师姐。” 身后传来小芝麻汤圆的低声呼唤，墨箐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个果子来塞了过去。 “跟着大师傅也是委屈你了，她根本就不像外界说的那样威严，老不靠谱就算了练起人来也是不把人当人看。” 左右再不想亲近，也已经是自己的师弟，墨箐打算像对待族人那样对待傅真武。 就是每每想到他未来会跟玄华走到一起，墨箐就有点看他哪哪都不顺眼。 看到熟悉的果子，傅真武眼眸微动。 当初坠崖，恩人也给过模样差不多的果子。 这些年自己游历过许多地方，都不曾再见过它。 师尊想见之人，极武尊的大徒儿，初伏都院的炼丹天才，来自徵州墨家的这位师姐，会与恩人有关吗？ 想到这里，傅真武原先有些警惕的神色缓缓放松下来。 “师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只见“小师弟”晃了晃腕上的手镯，上面亲切的气息和一枚墨字刻印，让墨箐都有些发蒙了。 这原书里没有细写过的东西。明明是主角的随身老师，逆天改命的关键道具，却没多少描绘。 而今一看，这个后期会在危机中消散的工具人老师，居然疑似跟墨家有关。 “师傅们恐怕还要打闹一会才回来，在这里说话不必担忧，即便隔墙有耳也听不到什么。”她眸色沉凝下来，和原书不同的变化越来越超出她的预期了。 第191章 阿华与梦，其一 “圣女。” “玄华大人。” 恢宏的血色大殿中，几个身穿黑袍的教徒紧跟在身形瘦长的冷面少年之后，动作极为小心，不敢抬起头来生怕冒犯了这位脾气不好的高位者。 回到玄蒙教不知不觉一年有余，明面上认祖归宗的玄华并没有将身上属于灵玄墨家的家族印记祛除，仍会按时聆听从远方传来的，家主与凤生定期的沟通交流。 夺回圣女之位比她想象的更加容易。 教主母亲仿佛知晓她总会回来，因而立在那高位上的傀儡不过是个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废物。 一个二十岁才刚刚煅骨中期的普通天才，在玄蒙教，真的只是泯然众人而已。 “圣女……今夜，是吸收心魔的最佳时机。”有黑袍人恭敬捧手，低声说道:“教主已为您准备好一切。” 走在最前方的玄华只是垂眸，随口应过一声后，便将黑袍教徒们尽数挥退。 沉红暗色的殿门严丝合缝地封锁后，整座血色大殿便化出一片冰蓝色的水池。 由无数天材地宝熬炼，只取其最精华的一部分，与雪极冰寒的泉水相融，制成了完美的护法灵池。 冷面少年逐步褪下衣衫，浑身洁净地泡入灵池之中。 属于她的心魔考验，伴随着眼皮落下，冥想的起始，悄悄钻入了珍贵的魂魄之中。 玄华对自己的心魔如何，早有准备。只是，一丝犹豫，令她沉睡的时间，多了些许。 眼前黑幽幽的一切彻底散去后，墨华再度睁眼时，已经忘却了许多。她只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扭头转向倚靠在门外，披散着墨绿色长发，笑容温和，一向谦逊有礼的少年。 “阿华。” 如阳光般暖融的少年轻声呼唤，并没有随意走入屋中。 “……小箐。” 墨华扶了扶额头，略有些艰难地吐出一个许久未唤的称呼。 她忽一愣，很久……没有这么喊过了吗？ 为什么这张脸，笑得那样纯净，温柔得好像长辈般，却带给她一丝违和呢？ “马上就是家主之位的传承仪式了，阿华昨日不是比我更要开心吗？”少年熟悉的面容中带有一丝戏谑:“怎么今日就无精打采的。” “今日，身体些许不适。” 墨华摇摇头，脑中昨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她与晖箐少主自小一同长大，而今晃眼便过十六年，成人两年有余的少主将在今日继承高位，带领墨家走向更遥远的未来。 没有袭击，没有取代，晖箐少主的人生一帆风顺，如太阳般耀眼的她没有匆匆离场。 秉持着仿佛天生似的温和，晖箐少主好像从不生气。她的母亲曾总是抱怨，女儿缺乏进取之心，承接家主后该不会停滞不前。 直至几年前，她一人上路，带着群民击退兽林狂潮，领着无数战利品归来。众族人欢呼雀跃，连她的母亲也不禁收回了先前的评价，着手准备起继承仪式。 “还要紧吗？”晖箐少主眉头微皱，手中泛起萤萤绿光，一股疗愈之力抚上墨华的脸庞。 “没关系，缓一缓就好了，小箐先去准备继承仪式吧，今日你该很忙才对。” 墨华将最后一句说得极为笃定，眸光闪烁。 果然，晖箐少主抿了抿唇，默然不语了一小会儿，便招呼过后缓步离开屋中。 这里就是心魔幻境吗？墨华将目光落在窗外，无数熟悉身影搭伴闲聊的平凡场景。 伴随着虚假记忆而来的，还有另一段不太美妙，也可以说十分惨痛的真相。 只要明晰己身，坚定道心，打破虚妄，就可以脱离幻境，重回现实，进阶融灵。墨华对这套流程再熟悉不过了。 但说着容易，做到却难。 她的心中还留存着一丝期待，无法祛除的这半分情感令她暂且还要多待段时间。 躺倒在熟悉的床榻上，墨华闭上眼睛，回想方才被关注时，姐姐忧心的样子。 原来家主和小箐是这般不同。 家主图个方便，平日里喜欢高高束起头发，说话做事时爱逗弄族人，偶尔眼中会闪过几分狡黠。 而小箐却十分正经，披散着长发带给人一股柔和感，而谈论正事的时候，却又天然散发出上位者的威压。 同一张脸，不同的行为，不同的眼神，不同的语气……不同的灵魂。 墨华感觉到心中隐隐有什么东西正在下坠。 夜幕降临得很快，当她不知不觉睡一觉起来的时候，继承仪式就在小广场上，即将开始了。 墨华不想错过这个未来不可能看到的场景。 她的步伐飞快，穿梭过族人们拥挤的围墙后，被某个谁拽住衣服的一角，勉勉强强拖着才来到观礼时最近的地方， “好威风呀！” 清脆的少年童音传入耳中，墨华低头看去，这个拽住自己的顽皮小子，长着一张爱咬人的脸。 “凤生。”她扯了扯被拉皱的衣服，略带警告意味地唤了一声那人的名字。 那人只是疑惑地眨了眨眼:“阿华姐姐，我叫晖阳！” 墨华只微微愣神片刻。 也是，未曾覆灭，又从来健康茁壮的墨家及其少主，怎么会不按规矩地给天赋极佳的族人赐名呢。 随后，不再理会晖阳上蹦下跳吸引注意的动作，墨华顺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到了高台之上，神情肃穆，背后携着一族命运之气的晖箐少主。 墨岚丞朝女儿的额头中心点去一滴灵血。 瞬时，无数浅蓝色的灵气从祭祀台上喷涌而出，飞散四落，皆是围在晖箐的身旁，滋养着新家主的魂脉。 有一抹金色的光芒从远方而来，暖芒大盛，昭告它选中了新的主人。 仪式已成，在众多族人的欢声笑语中，墨华见证了这个虚假的未来。 本该就此满足的，但不知为何，当晖箐朝自己的方向走来时，她的双脚就犹如灌了铅一般无法挪动。 “阿华。” 呼唤太过熟悉，是记忆中，那个哄着她入睡，宠溺至极的姐姐。 “我是你认可的家主吗？” 少年的言语无比轻柔，仿佛对待易碎珍贵的宝物，眸光似水，将眼前之人团团包裹。 墨华张了张嘴，怎么也喊不出口。 家主……已经无法被用来称呼姐姐了啊……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冒牌货吗？” 怀柔政策不被看好的当下，心魔作祟，屏退幻境中多余的部分。 记忆中暖洋洋的色彩映落在墨华身上时，却是恐怖的灼烫，几乎将人架在火中炙烤。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姐姐。” 墨华的声音微微颤抖，唯有面对小箐、面对姐姐时，不论她是否为心魔幻象，都无可抑制地唤起了自责、愧疚、恼恨。 【差不多也快进入心魔考验的墨箐打了个喷嚏，她不确定谁在念叨自己，但肯定不是玄华那个无影无形连封信都没有的家伙。】 第192章 阿华与梦，其二 眼前之人是假的。 墨华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上当。 但人之情感，或许就是那么微妙。 明知眼前才是“真正”的“冒牌货”，却还是无法压抑内心。 “阿华姐姐！那边开宴了，我们快走吧！” 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心魔禁锢，有一个比自己年幼些许的身影穿过这片空白，重塑了幻境。 “晖箐”晃了晃身子，意味深长地看向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晖阳，面上又重新挂起了温和的笑容。 只是这次，墨华不那么将这张脸与记忆重合。 晖阳似是趁着她不注意，扑着过去捉住了手，将人往不远处的热闹带去。 “凤……” 刚开了口想说些什么的墨华又及时刹了车。 虽然容貌酷似凤生几年后的模样，但她的确不是凤生，而是幻境里的一个影子。 被勾起了陈年往事的墨华侧头看向毫无动静的“晖箐”，心中知晓，想要依靠感情的决断来离开幻境恐怕是不行了。 她事前做的准备只够迅速恢复她在幻境中的记忆。 不过，这已经足够好了。 否则她也不清楚，是否会甘愿迷失在虚假的美好中，沉沦后道心大损，醒来再是面对真相，那才如快刀扎入心脏，痛不欲生。 或许拉着自己的假凤生，名叫晖阳的孩子，是幻境中的破局点。 每个人的心魔考验都不可能完全相同，但大道冥冥，其中总有共通之处。 破局点，就是天道母亲仁厚的象征。 即便无法靠迈出下一步来脱离心魔，也能通过自己的智慧寻找前进的大门。两种选择，说不上谁更好。 “阿华姐姐好像没有想象中的开心。”晖阳拉着她随意坐在了某个角落，夹着两三块肥瘦相间的红肉，毫不客气地塞进了嘴里，稚嫩的小脸上很快绽放满足的笑容。 见她吃得这般快活，墨华只得也跟着夹块来吃。 说真的，就滋味来说，没有颜染的那些调味料辅佐，只余盐和椒麻的滋味，十分寡淡，只吃一点她就不想继续了。 看来被二家主养刁了胃口的不止家主一个人。 “浪费粮食会长不高哦。” 发现墨华居然只咬了一口就放下筷子，晖阳咽下最后一口稻米饭，十分严肃正经地点在她的额头上。 “……” 凤生，从来没有这样的习惯吧。 吃到吃不惯的东西就会吐掉，朋友不吃的东西还会帮忙解决，而且，私底下追着墨秋晚咬来咬去的顽皮行径也尚未随着年纪的增长而消失。 喜欢点人额头的，只有家主和真正的晖箐。 一个幻境里，会出现两道心魔吗？ 墨华有些迷惑了，按理来说……依据过往来讲…… “养了六年的妹妹倒也不是那么笨嘛。”晖阳搅了搅手中的碗，把米饭和红肉搭在一起，二者拌成团后再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起了警惕心的墨华即刻起身，退后时观察着四周，幻境并没有消退的迹象，而晖阳身上也没有散发蛊惑人心的气息。 “太张扬的话，心魔出手的速度就会加快。”晖阳像是吃不饱似的，频频夹菜。有族人朝她搭话，她也笑一笑便结束话题。 太过游刃有余了，且没有半点恶意。 如惊弓之鸟般的她侧目看向与众多族人举杯的“晖箐”，思虑几刻后，还是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那个人，可不是冒牌货。” 晖阳压低了声音，神色自若，眼中又似有愧疚。 “什么意思？” 墨华眉头紧蹙，晖阳口中的“那个人”按常理来说，应当是指假晖箐，毕竟幻境中的一切影子都是工具，没有真正的自我意识，更不可能知晓外界真相。 但晖阳实在太奇怪，她有着凤生那般顽皮朗逸的孩童心性，又仿佛曾身负重任的一族精英。 或许她口中的“那个人”，跟假晖箐口中的“冒牌货”，也就是外界墨家如今真正的家主，是同一个人。 “阿华，你太执着于短暂的过去了。” 晖阳放下碗筷，手指轻点桌面，不知何时开始，她们二人的周围竟然挤满了谈笑的族人。 如木偶般僵硬的躯壳们面上的笑容愈发虚假，刺耳的咯吱咯吱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数幽暗的气息正在腐蚀幻境。 “它们察觉了。”墨华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正在逐步陷入黑暗的幻境。 在进入灵池前，那些黑袍人就已经说过了。 今夜，是吞噬心魔的最佳时期。 她在玄蒙教所学的功法阴冷至极，以魔为食，每一次的破关都是生死之争。 幻境棋差一着，但并未走到绝路。 “看来近些日子，阿华的本事增长极快，已是独当一面之人了。”面对包围圈，晖阳仍是坐在原处。 “你到底是谁？” 墨华并未转身，只是紧紧盯着远处，虚假的晖箐浑身散发的淡淡红芒。 要想真正吞噬心魔，势必要与之一战。 这也是玄蒙教所属功法:吞天诀的逆天之行，提供给众多教徒对抗心魔的第三条路。 不需决断过去，不需寻找破局，只需战斗、战斗、不断地战斗！直到将对方尽数吞吃！ 配合自出生起便打在自己身上的玄天魔印，墨华运转周天，霎时血色气息冲天，如域外煞气般阴森的魔功之力震碎了幻境族人所围成的人肉墙。 四处横飞撒溅的血肉惊心动魄，所见之处不是腐蚀的紫黑色，就是碎裂的骨肉与血成河般流淌。 “不愧是背弃了家族，入魔修行的叛徒，面对这一张张熟悉的脸，居然也能毫不留情地将其崩碎。” 假晖箐背着手，红棕色双眸中隐约透露出笑意，浑身的杀气无可掩盖，也不想被掩盖。 “叛徒一词，谈不上。” 正当墨华不想白费口舌与其争辩，就要出手镇杀时，全然不受影响的晖阳缓缓开口。 “用我和她的面孔享受宗族拥戴，哪怕你只是一缕魔气，也会不舍得抛下这些吧。”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瞬间，晖阳的身躯逐渐变得透明起来，淡蓝色的魂魄躯体几乎如风中残烛，摇曳间身影时明时暗。 魂魄真正的容貌显现而出时，心魔浑身红芒更加狂盛，面露惧意。 而墨华，移不开眼。 第193章 阿华与梦，其三 “真的……是小箐吗？” 墨华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哽咽，手指微动，正在腐蚀着幻境的幽黑气息停下动作，纷纷卧伏着不动。 “不可能，这里是天道之罚所降下的魔境，怎么会有别人的魂魄存在！”假晖箐手中现出一柄长枪，旋转间虎虎生风，颇有雌鹰空中长鸣的威武气势。 “众魔脱掌，代天而罚。” 淡蓝魂魄只是轻声说出这八个字，虚弱的躯身似仍有上位者之威压。 “你们不知几万年不曾与天道母亲联络，自作主张，借机杀死了无数进阶修士，窃取生之气，想拥有一道永恒的灵魂。” “但邪孽越是深重，就越是不可能成就真身。” 淡蓝魂魄掌中挥出柄一模一样的长枪，指尖携出一丝木之真意，蔓落棍身，长藤飞跃，有破空啸音嘶吼，庞大的金雕魂身于她身后现出，宛如一座巨峰落地，震得假晖箐几乎站立不稳。 “阿华，我的枪法在你眼里原来这么弱。” 她挑了挑眉，调笑道:“先前借用了凤生的容貌与你谈话，这会应该不必喊你姐姐吧？” 愣神许久的墨华揉着袖子捂了捂脸，不太想让日思夜想了许久的人儿看到自己狼狈的表情。 是了，小箐并不是毫无兵器资质。相反，她是墨家最强的枪修，论其道造诣，哪怕是族老也只能平分秋色。 无愧为墨家麒麟子之名，整个徵州南部都有所名闻的天才童子。 若她能活到少年的话，与大洲天骄争锋也绝不会落入下风。 “既然你还活着的话，那……”似是想到了什么的墨华神色犹豫，不过并没忘记抬手制住假晖箐，一身灰暗的灵息如蜘蛛狩猎般缠绕在逐渐化出原形的心魔躯壳。 真正的小箐魂魄未逝，那家主所说的话，难道是谎言？ 不知为何，她动摇了，不肯相信家主是窃夺墨家之人。 原以为第一重要的小箐，落在心中天平的另一侧，竟无法区分她与家主，孰轻孰重。 “不，我已经死了。” 淡蓝魂魄语气平淡，像是在讲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旁事。 “柳蛇夺走我的灵根，并掐喉断命。”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墨华回忆起初见柳蛇的那天，心中不免泛冷。 的确，当小箐再睁眼时，她就不是她了。 “阿华，你对她太严苛了，连我都觉得有点过分呢。”淡蓝魂魄轻勾唇角，露出孩子般的笑意。 “好歹也顶着我的脸，就不能客气点嘛。” 向来正经的姐姐从未这么说话过，但就是这样，墨华才相信，淡蓝色魂魄的确就是真正的晖箐。 不论怎么早熟，姐姐去世那天，也才九岁而已。 “……我只是，不希望别人占据姐姐的身体。”墨华抿了抿嘴，没办法，自己确实理亏。 出于私心给家主做了一年白粥，毫不客气地嘲讽她许多常识不通的地方，甚至迁怒颜染，偷拔了些未成熟的卷心菜。 “喂！你们当我不存在吗——”被封住的心魔满脸不甘地怒吼。 晖箐摊了摊手，魂色长枪飞出，木之真意化出根根紫藤，锁住了心魔的口腔。 “我觉得她跟我还挺像的，只是我装得久了些。” 墨华上下打量着数年未见的姐姐，瞧见她半合着眼随意打发敌人的样子，默默点了点头。 “阿华，有些事情，她只告诉了我一个。” “……” 不知道姐姐忽然这是什么意思，墨华思考片刻，问道:“是连二家主也不知道的事情吗？” 没去管拼命挣扎的心魔，晖箐侧着头闭目想了一会，“这个，还说不准。” 她睁眼，眸中隐约浮着调皮的笑。 “你那么在乎，难道是因为，你也喜欢上——” “我没有！” 墨华迅速打断了话语，脸上瞬间涨起几分红色。 “就当你没有吧。” 晖箐面色略带可惜地摇了摇头。如果妹妹最终是托付给那个人的话，她也是放心的。 “小箐还没有说清楚，为什么会在这里。”墨华生怕她下一秒又要调侃自己，急忙把自己的问题抛出。 于是晖箐收回孩童般的顽皮样，重新正色道:“我的确是死了，但那一日，有道异世之魂不知从何而来，闯入废躯之中，才重新‘死而复生’。” “天道母亲惊异于变数突生，便给予了她一些补偿，同时也仁慈地给了我在无形之地修行魂体的机会。” “天道使者已然离界下山，母亲需要一个替她清除魔柄的助手，这便是我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之一。” 墨华咀嚼着这些信息，疑惑道:“之一？” “令心魔正常降临，除去欲造邪孽的魔柄不需要与修士见面。”晖箐温和地笑起来:“我只是有些想念阿华了，挪用职权满足私心罢了。” “阿箐，也就是你口中的家主，如今考验将近，到时我也会去见见她。” 谈论到家主，晖箐的表情又变得有些自责愧疚起来，“她代我受了太多苦，甚至我走前所残留的一丝魂意也为唤醒她而消散了。” “这般讲来，姐姐自己也很喜欢家主吧。” 墨华以为找到了反击点。 “喜欢啊。” 晖箐摸了摸下巴，理所当然道:“我们彼此交换了记忆，我知晓她的一切过去，知晓她的痛苦根源，还知晓她在异界有仇未报，即便如此她都还愿意承担起墨家当初的烂摊子。” “我曾为家族少主，面对这般忠心义胆的勇者，怎么会不喜欢呢？” 墨华:“……” 面对姐姐，即便是去世时才九岁的姐姐，她也还是太嫩了。 听到这些，她本该暗恨家主能得到姐姐青睐的，但莫名的，她不介意。 甚至，还有些开心？ “行了，叙旧到此为止，待我除掉它的魔柄，之后的心魔考验，阿华就得自行面对了。” 回归工作的晖箐舒展着自己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的魂体，长枪挥舞，风起云涌，解开心魔束缚后，快枪直击，截下了蕴含生之气息的部分魔体。 这东西，便是她所要带回无形之地的魔柄。 待天下魔柄祛除，她就能携至强魂体转世投胎。到时，重生天赋将会比这一世强上百倍。 不过缺憾嘛，就是这“孟婆汤”还是得喝。 异世之魂记忆中关于地府的神话，她还怪喜欢的。可惜这里没有地府，大部分人死后，魂魄消散天地，再从无形之间相融，汇为新生。 从前根本没有谁重生投胎为谁的可能，她将是第一个。 【当初检测墨箐兵器资质的关兴络:不对啊，我看她握枪的姿势明显就是老手，走上这条路的时间绝对不短，怎么真使起来这么笨？！ 墨箐:二师傅，这是人身攻击！ 关兴络:什么人参公鸡的，晚点为师叫昭钰给你炖就是。 墨箐:…… 她总不能说擅长枪法的是前少主而不是她吧。 她真的只会用拳头说话！】 第194章 阿华与梦，终 “转入下一世前夕，我会给阿华托梦的。”淡蓝色魂魄将魔柄关入体内，朝墨华挥了挥手，很快隐没虚空之中。 来得莫名，走得也毫无不舍。墨华愣了愣神，小箐居然还真是来看看她而已吗？ 被解开的束缚的心魔感觉到克制自己的煞星已然离去，又幻化出那张温和暖熙的脸，持着长枪朝墨华袭来。 沉思的冷面少年神色一凛，抬手三道漆黑的灵刃斩去，掌中浮出一盏明灯。 湛蓝光芒所及之处，原形毕现。 “你不配用这张脸，不明白吗？” 似乎心魔的强度锐减，幽黑气息蚕食幻境的速度越来越快，满地的血块逐渐化为水液，融入地下。 察觉到力量极速流逝的心魔瞪着眼，在身上四处摸索，发现不仅是魔柄，连自己启用天罚的枢纽竟也消失不见。 不能启用天罚，就不能克制修士。 可恶！心魔怒目圆睁，那道魂魄居然动用私心削弱了它！ 修炼吞天诀的寻常教徒突破时仅仅也就能吸收三分之一的心魔魔气，而如今没了天罚枢纽，墨华又是吞天诀大成者，此次只需稍微忍受魔焰灼身之痛，就能尽数吸收。 而如此做的话，这一道心魔就彻底湮没于世间，不复存在了。 它忽然十分后悔背弃天道。 原以为天道仁慈悲悯，对它们争夺灵魂的行动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想还是被制裁至此。 若一开始它就遵从心魔规律，为天下修士降考验，而不是损心折命的话…… 罢了！左右还有百万道心魔，就是每日不间断地斩杀劝服，一天一只，也要连续砍上数千年！ 它就不信，那心智未熟的魂魄能撑住千年孤寂！ 尖笑着，心魔被幽黑气息逐步吞没，直至完全消失，与魔主融为一体。 “玄华大人。” 再次醒来时，灵池中的宝液已经被自己吸收殆尽，大殿之外有老奴呼唤之声。 “教主传唤了您，请快些收拾好，到苍栖苑的书房中，她会在那里等您。” 初初苏醒的玄华甚至没有应声，只是有些麻木地穿好衣服，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浑身舒爽，仿佛灵魂杂质被扫空，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 吸收过完整心魔后，玄华感觉到自己不仅已经踏入了融灵境，更是一口气突破到融灵二重，至少省下了半年的修行时间。 她沉心静气将修为淀入丹田，时隔一年，探灵灯又被她启用。 进步太快在母亲面前也不算完全的好事。 母亲是母亲之前，她是万人之上的玄蒙教教主，内心深不可测，如凡间皇帝一般，也会忌惮不听话又天资绝伦的子嗣。 跟教主不必太讲母女情深。 二人间未来终会因领袖位置争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成就恢宏悲戚的史诗。 这就是玄蒙教强者为王的生存法则，够狠、够断绝情义之人，才能登临高位。 难怪被外界称为魔教。连玄华也觉得不免觉得可笑，自己如今和邪修好像也差不了多少，只是不曾屠杀无辜罢了。 与教中大多暗色的建筑群不同，教主玄祁的住所，也就是先前老奴口中的苍栖院，全然是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犹如书香世家，温润尔雅。 玄华推开书房的侧门，进入其中时，玄祁正提着笔挥出一片鬼画符。 那是她某道分神历练世间时，屡次不中功名，疯癫后所领悟的笔法之道。 那年炙州的疯才子整日将鬼画符贴在门框，被讽刺数年，终郁郁而终，一切历练成果也回归本体。 “母亲。” 玄华抱拳低头，行礼时显出卑微，却又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不甘。 身为母亲，玄祁没有戳破这点小聪明的演技，只是扔下毛笔，唤出一方长卷，展开后摆在了女儿面前。 “阿华果真天纵之资，不过一年有余，便连破十重小境界，又从血肉阶跨入蕴魂阶。”她的眼中古井无波，嘴上夸赞，但似乎并不非常在意。 在教中绝对的资源倾斜下，如果不能将自己过去的积攒厚积薄发，那才是真的扶不上墙。 “你也大了，该知晓我们玄氏一族和玄蒙教的由来。” 狭窄而遮蔽了所有气机的结界笼罩于两人之间。 玄华默默点头，并不说话，只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玄祁倒也不介意，就这么自顾自讲起来。 毕竟，每一代玄蒙教的继承人，都是这么听过来的…… 晨阳从年轻力壮逐渐变得生机消退，暗沉的夕阳好似不肯闭上眼睛，倔强地停留在天边，血色映红了云霞。 冷面的少年从书生般的院落走出，内心却惊骇不已。 墨玄本为一家，曾为神秘界域中的神灵世家，却因众族算计背叛，屠戮了数百仙圣，逼迫挤压着将本宗赶落此方大陆，占据了蕴有惊天秘宝的灵妙之地——重牙。 出逃后，重牙墨玄分为两家，墨氏仍沿用重牙之名，带着挟妖令重立本族风光。而玄氏则隐匿大陆最为阴暗之角落，做彼此协助的影子。 只是随着仅存的红尘仙陨落，以及重牙墨家分崩为悬月与灵玄两派，玄蒙教自然也诞出野心，开始扩张势力，意图在此方大陆占据一席之地。 不是狭小吝啬的小镇小城，而是吞并古老传承后夺得的半渊一洲与绝对的话语权。 怪不得……怪不得母亲与灵玄墨家这么一个弱小到最强者只是生神境的家族如此熟稔。 也怪不得，墨家印记更换掉原本的教宗印记时，她没有太多不适。 “红尘仙虽是陨落，但她的魂灯还有一丝火焰摇曳。” “在它尚未熄灭之前，玄蒙教都不会对任何一个墨家出手。” 听到这些秘辛的玄华心如擂鼓。她必须更快变强才行，谁知道那位不知所踪的红尘仙能活几时？ 为了保住姐姐无比珍视的墨家，为了保住族人们的性命，也为了……保住身为异世魂魄很可能被捉来后生不如死的家主。 她一刻也不能停歇了。 【小剧场（时间线往后拉了好久好久！） 这是较为久远的某一天。 “唔……轻、轻点！” 青天白日之下，颇为华贵的主房中传出些许旖旎之音。 不过令人失望的是，它很快便结束了。 “颜染！” 屋中衣衫不整，墨绿散发的女子满脸气急，红棕色的星眸里满是恼怒，毫不客气地将压在身上同样披头散发的覆面女子给踹了出去。 “你属狗的吗，一天天的净往脖子上啃，难不成我是新鲜大骨头？” 她摸了摸脖间交错的牙印，阴阳怪气道:“要不我跳进锅里给你炖碗大补汤呗。” 被踹到床尾的暗橙色散发女子揉了揉磕在木杆上的后脑勺，嘀咕着:“倒也不用那么客气。” 这不服气的嘀咕让墨箐听个正着，顿时怒不可遏，腿往外一扫便要将人踢到地上。而颜染挑了挑眉，翻身躲闪后又将整个身子都卧在了娘子之上。 薄唇吻过眼角，指间顺势摩挲着发丝，捏住耳侧。有细腻的亲热落在齿间，直叫人撬开后捕捉其中温热的红蛇。 远远低估了娘子怒气的颜染忽觉舌尖一疼，急忙起身退出，摸上嘴角，居然还带出几分血色。 随即有几下不轻不重的拳头落在发顶。 “谁！跟！你！客！气！” “呜啊箐箐好狠！” “到底是谁先咬谁的！” “那也不能下这么重手吧……” 捧着功课的墨予安在门口左右踱步了许久，还是找不到时机进去。 唉。她仰头看天，大家主和二家主又忘了设下结界，而且这会天色还亮堂得很呢。 本还在争吵互损的两人骂着骂着声音又低沉下去，剩下的那些即便她贴上门缝也听不着。 萌萌的五岁小孩承担了这个年纪不该承担的压力，知道了太多不妙的事情。】 第195章 不想承认老祖宗是手镯 提问，傅真武亮出刻有墨字一看就不简单的手镯时，墨箐到底在想什么？ 答案:不愿意承认这玩意跟墨家有关。 剧情里傅真武的这位随身老师，虽然登场次数有限且描写不多，但从只言片语里也能看出，她绝不是什么特别正经的严肃前辈。 墨箐一路走来可遇到太多这种前辈了。 喜欢试探后辈的边林城城主管意笑，被变成狗的齐家老祖齐振煊，私底下毛绒控的贺瑾熙，只会搞魔鬼教学的闵昭钰，时不时勾动前任心思的关兴络。 要说谁稍微像个长辈的话，恐怕也只能是当初将她关在洞室内教导数月，恩威并施的殷烁吧。 墨家现在的处境已经够难了，才不想跟着随身老祖宗受苦呢。 光看傅真武一路走来被虐的次数就够了。 但是承不承认是一回事，傅真武的便宜师尊想不想认她是另一回事。 老祖宗泪眼汪汪地绕着她上下左右打量的时候，墨箐真的恨不得挖个地道跑路。 像一本宗族百科全书似的，确认她血脉的第一时间便开始快速讲起自己的来历。 她是千年前战死于天魔之乱的墨家红尘仙——墨令章。魂魄将要消散时刻，体内神血忽被激活，保住了她的一丝分神，得以留存在这枚手镯之中。 数年前，傅真武跌落山崖，蒙受救助，无意间开启了封印机关，阴差阳错之下与她相遇。 老祖宗以帮助其炼化特殊体质为条件，要求傅真武帮她寻找墨家线索，送她归族。 “我的曾曾曾曾孙啊！瞧这瘦弱的，哪有女人的样子！居然背井离乡跑到这破地方来求学！” “往上数两千年，三伏院算什么，哪怕是最旁脉的小辈族子也瞧不起！” 悬浮着的老者魂魄情绪激动，也是越说越有些过分了。 傅真武及时轻咳两声。 如果三伏院这么九流下等的话，她这个不远万里前来求学的徒儿又算什么呢？ 对此墨箐也是一脸无语，她还是丹峰真传呢。 “丫头，今后这就是你姐姐了。” 便宜师尊指着墨箐，晃了晃手臂。 “……你……您又在喊谁呢？” 墨箐左躲右躲，老祖宗的手指也左指右指。 “傻曾曾曾曾孙，我怎么可能收一个不可能证道登仙的男子为徒。”老祖宗目光带着几分不屑:“小真真当然是女子。” 小……什么？！ 扯着嘴角无视掉老祖宗对她那好徒儿的昵称，墨箐抓了抓头发，仔细看向傅真武，并开启了探测技能。 可不论如何去看，技能面板上性别的那一栏都是男啊！ “师尊，若师姐不能保守秘密的话，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芝麻汤圆似的少年眸光微闪，就算是墨家人，也不过是其中的某个族人罢了，有这么值得师尊信任吗？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她的秘密。”老祖宗表示一视同仁。 “墨家如今恐怕已经断代到几乎绝种的程度，在你眼前的师姐，已是当代家主。” 女扮男装四处流亡和伪装身份支撑家族，两人心中最大的秘密就这么被老祖宗给道破。 “如此，也算等价。”傅真武思虑片刻，点了点头。 不是，小孩你也太老实了！ 墨箐倒没有疑惑老祖宗为何会知晓自己的身份，毕竟所有宗族之人，对本家家主都会有天然的感应。 她主要震惊的点，还是——原书男主角，是个女孩！ 这已经不是因她到来导致的蝴蝶效应可以解释的了。 她穿过来的时候傅真武早跟玄华差不多大，真要变性也不是这会变！ 意味着……意味着这里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书中世界，而是大千世界里另一个鲜活的位面！ 不存在谁是天命之子，也不存在这是为谁服务的故事。 那写小说的那个家伙，忠实种地人……它到底是谁？墨箐有些傻眼。 亏自己还一直尽量规避书中剧情，不想产生更多错误。 完全是徒劳啊！ “那书本——你日后便知道了。” 她猛的想起第八章时天道母亲无奈又带着些神秘的语气。 原来只有她一个人当这里是话本子！连天道母亲都忍不住想看她笑话，太坏了吧！ 难怪颜染被养成这种糟糕的性格，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既然师尊找到族人，我们的交易也就到此为止了吧。”傅真武垂眸看向腕上的手镯，将其取下后递到墨箐的身前。 还在头脑风暴的墨箐回过神来，还没等老祖宗发话呢，就赶紧推了回去。 “小师弟、啊不，小师妹客气了，这玩意你自己留着吧，我墨家自有活的金手指。” 言下之意:不要死的。 本来就没什么脸色的老祖宗脸色拉了下来，一巴掌往墨箐脑壳上拍去，啪嗒一声将人打弯了腰。 “曾曾曾曾孙，怎么没大没小的！” 随后又露出一副祖母样抚上傅真武柔顺的密发，“师尊怎么会抛弃你呢，刚刚不是说了吗，今后这个……这谁，就是你姐姐了。” “以后遇到什么事就找姐姐，墨家今后就是你新家。” 墨箐很想质问一声“我同意了吗？” 但揉着后脑瞥到小汤圆略微失落的目光，总感觉看到了耷拉的耳朵和下垂的尾巴，想吐槽的话就全被塞回喉咙里去。 …… 想着娘子修炼一天该辛苦得不行的颜染，好心肠地打包了今年醉仙楼的新品“花胶百灵燕窝”等在洞府门口，做一块合格望妻石的时候，却远远看到了两个人影。 她先是脑袋上冒出了问号，随后立刻装作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去。 一把揪住娘子的领子，顺手蹭下柔软的脖子，凑过去先发制人地往脸上狠狠咬了一口。 “颜——染！” 觉得自己啥都没干莫名其妙就挨了打的墨箐瞪了瞪眼，也半点不客气地揪住颜染的衣服，将人来回晃了好几下。 “你能不能别发癫了！” “呜呜呜小箐带外室打正宫了，世风日下……” 扭打成一团的两人乍看好像是争得要活吃了对方一样，但根据特等贵宾位置的傅真武观察—— 出招力度不大，扭来扭去更像是故意在对方身上揩油。 作为客人跟师姐回一趟洞府，还没吃上饭就已经饱了。 老祖宗在手镯里:呵呵没眼看。 第196章 有所疑惑 厮打到最后分不出胜负的妻妻俩终于在呼了对方脑袋一巴掌后正式停战。 在洞府附近养护作物的灵农们早已见怪不怪，连头都没抬起来过。 哪天她们回来不打闹才奇怪呢。 或许这就是两人间的相处之道吧。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小师——” “恩人，真武寻了您数年，终是有幸见到您了！” 这次轮到忽然被打断了话语的墨箐脑袋上冒问号。 她立刻扭头看向颜染，拳头又紧紧捏了起来，满脸写着“你不给我一个解释吗？” “喂我可不认识你啊你休想离间我和娘子之间纯洁的感情！” 被吓得差点跳起来飞到墨箐肩膀上的颜染连忙摆手，她这些年行走人间帮过的人虽多，可基本是些随手可来的事情。 什么恩情得让人跪下来给自己磕响头啊！ 她还没完整继承创世传承，轮不上成为下一任天道，受万灵供奉呢！ 傅真武完完整整磕完三个头后，顶着红彤彤的额头起身。缓缓讲出幼年时被同族逼落山崖，浑身力量膨胀几近死去，颜染救下她一命的事情。 其中自然也包括颜染知晓她真身的事情，只是说法较为隐晦。 往事道尽，她随后朝着墨箐抱拳鞠躬行礼:“师姐原是恩人之妻，真武先前冒犯了，愿受师姐责罚。” 只觉得哪里这么严重的小家主也跟着摆摆手，发现“罪魁祸首”居然在愣神，毫不客气又是一巴掌拍在脑袋上。 想起来赶路时确实救过一个小孩的颜染沉默半晌，顶着墨箐往她后脑勺上的招呼，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叫什么？” 千万别是！ 千万别是！ “小辈，傅真武。” 颜染觉得自己要昏过去了。她清楚地记得，那个小孩是个真得不能再真的女孩了！ 当初写了三年的那本小说，感觉在此方世界特别少见猎奇的“男仙”的故事，其真身是个女子！ 她那窥视命线的天道神术水准有那么烂吗？怎么会连性别都搞错…… 如此一来的话，《我要天下第一》的设定根本称不上多新奇。 因为在此方世界，女子有机会证道成仙乃是天经地义。 谁家女儿不是吃尽了世间万苦，方成大道？傅真武这经历算个啥！ 远到还在徵州求学的齐闻，近到眼前的墨箐，哪个不比傅真武的来历凄惨？ 三年代表作变成蚊子血，颜染仰天，略有些不忿地直视着天道。 天道母亲一定知道小傅的真实性别，但就是乐意见她有所挫难，爱管这个叫考验和历练。 即便天道中正平和，视天下万物生灵平等，却仍改不掉修行成道前为人的恶趣味。 已经震惊过一次的墨箐晃了晃她的肩膀，内心逐步产生疑惑。 她会做出那些夸张反应，是因为多年来的认知被打破，一时半会有点接受不来。 但颜染不是土生土长的玄幻人吗？ 目前看来小师妹的身份好像也没到能震惊土着的程度，况且颜染又有比任何人都硬的后台。 “恩人，师姐。” 傅真武又唤了几声，才让两人都回过神来。 看来两位真的很恩爱，就连发呆也很同步，简直是世所罕见的绝配伴侣。 “啊、呃…进来吃饭吧哈哈……” 背对着墨箐愈发怀疑的目光，颜染硬着头皮快步走着，手里的花胶百灵燕窝晃来晃去，要不是有纸皮包裹，早撒出来了。 整顿晚饭只有傅真武一个人开心。 她找到了日思夜想的恩人，师姐又成了师尊为她指的义姐，从今往后她就是墨家的外姓族人。 现在她有姐姐和阿嫂，有了新家，怎能不开心呢？ 甚至多少露出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潇洒青春的笑容，眸子里的阴暗气息似乎暂且沉没不见了。 送走客人后，刚刚还挂着温和笑意的两人立刻剑拔弩张起来。 准确地说，只有墨箐一个人愤懑地把拳头架在了颜染的脸前。 “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解释，你为什么面对小师妹时晃神了那么久？” 两只手都抓着腕部准备三二一开始求饶的颜染刚开口，音节都吐出来一半，忽想到什么似的，拐了个弯像泥鳅滑水一般凑到娘子跟前。 她抬着手，勾起墨箐的下巴，极为靠近，呼吸近在咫尺，整理妥当的前发贴在耳后，一双碧色眼眸盈满笑意，语气倒是毁了这张脸带来的大幅加成。 “小箐、箐箐，你该不是吃醋了吧？” 本来已经有些心软的墨箐听完，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咬着牙把人扛起来一个背摔不算，还丢到了洞府那张硬邦邦的玉床上。 “一张狗嘴吐不出象牙来，这么会调戏别人，先前学了不少吧！” 被摁在床头边姑且还没打算起来的颜染笑了笑，猫儿嘴浮起微微弧度，双眸中没有半分气恼，居然洋洋得意地上手搂住了对方的脖颈，强行将人塞进了自己怀里。 “摸滚打爬也许多年了，是学出了不少坏话。若娘子不喜欢轻浮言语，阿染今后不说了可好？” 眼看着话题就要从怀疑颜染是否为穿越者身份转移到普通伴侣间的打情骂俏，墨箐想抗拒，却没法继续直视那双纯粹的眼睛了。 唉，算她认栽。 卧伏在颜染怀中的感觉其实也不差。她默默无视了微微发烫的双颊，伸手呈圆环状搂住了腰身，允许对方的指尖在自己身上四处游走。 感受着后背力道适中的拍打按摩，墨箐略有些不甘心地抬头，盯了一会，别扭地在唇角处轻咬过后，翻过身躺到了自己的专属位置。 “看来箐箐对伴侣之事愈发感兴趣了。” 颜染眨了眨眼，侧身歪头，手指卷起几缕墨绿色发丝，触着脆弱白皙的脖间，竟笑得透出几分少年人的羞涩。 “没有！只是还你一下而已。” 墨箐立刻将之前的事情拉出来做挡箭牌，嘀嘀咕咕道:“我哪有你那么小心眼，咬得可用力。” “哎呀，娘子。” “咬得不用力和亲有什么区别？” “诶！别打！别打！” “小箐！箐箐！饶了我这一次吧再也不说浪子言语啦！” 很自觉带着窝到洞府外边睡觉的半月吹着对自己一点用都没有的冷风，蓬大的尾巴摇摇晃晃。 今天又是两位主人不敢捅破窗户纸的一天。 第197章 心魔幻境 多个师妹的日子并没有太大不同。 闵昭钰被关兴络痛骂一顿后，心虚地改掉了偏心的毛病，对二人一视同仁的严格，也绝不会有对墨箐藏私却教给傅真武的事情发生。 私底下只有两人时，墨箐更习惯叫她小师妹，看在便宜老祖宗以及备选的阿华未婚妻份上，没少请她到洞府来吃饭。 对外则一直是关系普通的同门师姐弟，便于隐藏身份。 墨箐白日在日之院跟时海平学习七至九品的丹方，散了学就到丹峰练习体术武技，平缓体内周天。 与她一同修行的傅真武如今是煅骨五重，可以先适应渡魂之法，到时契合度更高，突破概率也会大幅度增加。 因而潜心贯注，眸中阴郁纠结的气息逐渐消散，眼神也清明起来。 似乎是真的将师姐和阿嫂当做家人，有了后盾一般，更有底气了些。 原以为长久不在日之院学习，她与同窗们会愈发疏远，但事实却远超她的想象。 先前不怎么喜欢墨箐的月之院学子在日之院搭档的疏导赞赏下，竟也觉得她是个十分不错的家伙。 每逢散学经过练场，那纷纷投来的目光就让墨箐浑身鸡皮疙瘩。 时潮生忙着操练这些弱小的崽子们，几乎没再缠着她要出城玩闹，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托时海平送来小礼物。 而时海平……墨箐想着，她也是真的闲，每次又花时间找跟潮生一样的东西送过来。 就因为是双胞胎，所以妹妹送什么，她也想送什么吗？ 帮忙收拾礼物的颜染笑了笑，大手一挥全收进了自己的灵植空间。矿石就拿来加固自己的小木人，药材就让墨箐现炼几盘给她当强身健体益生菌，装饰品就更不需要了！ 她的薰衣草成熟了，在如此地界触发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每日吸入它的清新香气，能增强一丝自身精神力，有助煅骨境修行者突破蕴魂阶。 经过特殊技艺加工成串珠香囊后，冲关时佩戴在身上，估摸着有一次从心魔幻境中清醒过来的机会。 这么一样神器，颜染不甚在意，制作了五十多串，准备四年之期到来时，将其赠送给所有族人。 因而时二姐妹的礼物，除去那鼎丹炉和四方戒外，墨箐再没有携带，全被划入了颜染的口袋。 专注修习锻炼的日子一闪而逝，墨箐盘坐于洞府玉床上，感受到气海中的魂舟已经顺风而行，抵达了世界的尽头。 帆与浪相撞，船头刺入世界边界。 瞬间，一切都暗了下来。 “小箐，小箐！” “妈妈在你身边呢。” 那是前生的双亲，精明能干的母亲与温和如水的父亲。一声声呼唤在身后响彻，恳切而暖融。 墨箐站在绝对的黑暗中，睁开眼睛，没有回头，只是大步向前走。 “小箐，你要离开妈妈吗？” “难道爸爸做错了什么？” ““告诉我们吧！”” “你不想????和????在一起????????失望????为什????不????走????????那个世界????抛弃???? ???” 声音越来越嘈杂，也越来越遥远。墨箐很难听清，只知道双亲撕心裂肺的挽留不再能动摇她半分。 因为她清楚，那都不是真的。 “死丫头，原来你在这里！” “饭做了没有，饿到你表弟怎么办？” “喂，拖油瓶，还不快把东西给我！” 依照憎恨程度出现的大舅、舅妈、表弟的声音愈发的大，人像也清晰得不像话。 甚至这次，前世那个令她痛苦不堪的家被还原在她的周身，而她低头看了看双手。 肌肤黯淡、瘦小、柔弱、营养不良……一切都昭示着，她不可能战胜成年人，做不出任何抵抗。 她深棕色的眼睛眨了眨，将漆黑如墨的长发捆成高马尾，一言不发地拿起桌上的烟灰缸，毫不留情地砸在了正叼着烟耍手机的大舅头上。 不知是那一下太过用力，还是烟灰缸杀伤力的确很猛，大舅圆瞪着眼直挺挺倒了下去，双手颤抖，却无法起身。 慌乱不已的舅妈刚要报警，就被一柄水果刀直直扎进了眼睛。 极度的痛苦令她丢下手机，厚底鞋到处乱踩，无意间踩断了大舅的手臂，踩破了他的额头，践踏了他的腹部。 试图偷袭的表弟鼓着自己臃肿的身躯，拿着玩具不停地朝墨箐砸来。 她只是平静地闪身，一刀、两刀、三刀，扎得男孩血流如注，满脸惨白着求饶，顺着最没骨气的话语，抛弃了尊严求表姐放他一马。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墨箐知晓这是幻境，也知晓自己永远回不去，所以并没有多少执念，一切都是她运用的最为普通的杀人术。 没有任何犹豫，她斩断了表弟曾多次踹来的双腿，剐下了双眼，最后穿透头颅结束了他的生命。 而舅妈，看在都是女人的份上，墨箐给了她一个痛快。 至于当初最为痛恨的大舅。 她蹲下，转动着表弟软趴趴的头颅。 “那场车祸，是你策划的吗？” 大舅“啊啊”了几声，目光惊恐。但什么也没有说。 也是，这里是自己的幻境，她都不知道的事情，幻境自然也就不知道。 刀锋划过皮肉，有一整张完整的柔革被随意丢在一旁，而男人还活着。 接下来的惨无人道，犹如邪修炼魂的恐怖场景，墨箐都心态平和地将其缓缓结束。 那是前生的她的执念之一。 却不再是如今的执念了。 重新回归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她目光平静，游走其中，直到一抹光亮，熟悉地朝她而来。 “小箐！” 那是玄华……不，墨华的声音。 世界重新展开，是她初见的模样。四处狼藉，整个墨家村落破败如废墟，发抖而年幼的族人们，凄凉的秋日寒雨，渐渐熄灭的火焰。 墨华守在那副身体的旁边，神情紧张，仿佛带着无尽的悲伤，似是断定了重要之人的死亡。 然而，不一样。 柳天游离去后，睁眼的人，是前少主。 她仿佛一个旁观者，仿佛一个……话本的读者。 这次你还能继续平静吗？有莫名的声音从心底传来，尖锐而可怖，充斥着恶意。 第198章 入境融灵! 儒雅，温柔，谦逊，果决，知人善用……前少主小小年纪，就已经具备成为领袖的种种特质。 幻境中的她与族人们相处融洽，墨华也从未刁难于她，比起如今这个忠实的家臣，更像个充满孺慕的妹妹。 即便没有她那些现代知识，前少主也依靠自己的能力，将整个墨家支撑了起来。 她比自己更懂得当一方统领，并未事事亲力亲为，而是保持着威严，以绝对的手段控制住从集市上买来的奴隶，如此上层制约下层。 并不讲究万物平等的她，聪慧地将有限的资源集中培养格外有天赋的几人，加持她们迅速变强，且积极鼓励其开枝散叶。 秉持着墨家惯例，她并未收纳边林城的任何家族，只是左右制约，令其彼此忌惮，保住了齐家的同时，又打击了其余三家的气焰，且未死一人。 面对城主突如其来的攻击，她平淡应对，靠极高的兵器造诣硬生生挡下且回击。仗着旧情和赏识，大胆拿走了全部的五个木盒。 灵符宗的试探被她一一打退，仁慈的同时劫掠了宗人身上的宝物，强行偷师，取得恐怖进步后，终于也是踏入了墨家密库。 在那里，她接连开启三道密门，将其中资源尽数倾斜于己身，强行突破，成为徵州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蕴魂阶修行者。 出关后依靠如此身份，游访八地十门，于小势力巧舌如簧哄骗门生，于大势力恳切低头讨来救兵，能屈能伸，竟这般借刀毁去了灵符宗！ 知晓真相后，她反手灭掉庞家全族，扶持出一个傀儡时刻监察城中事务。 到此，她已做到了墨箐时至今日未曾完成的事情。 才是五年时光，墨家不仅先报一仇，且不损兵折将，村落尽是欣欣向荣之貌，人数也不像现在这样贫瘠。 不知不觉间，第十代族人的数量就超过了其母辈，未来将会是壮大家族的主力军。 这一年，是颜染来到墨家的那年。 旁观至此，墨箐捏住了双拳，却说不出一句话。 无数尖锐的声音犹如刺穿脑海般恐怖，搅乱了她的思绪，勾出内心最为黑暗的一面。 依然是取出了契约，要求与之成亲。 被称为变数的是她，被喊做箐箐的是她，与颜染站在一起迎接天道质疑的人……应该是前少主，理应是前少主才对。 自己不过是无耻抢了躯体的冒牌货，连入住主府的胆子都没有，生怕某一日她会回来，而“她”只能脱离，沦为孤魂，又或者回到那个科技发达，却从不快乐的世界。 墨箐抬起头，看着熟悉的影子和颜染一同站在祭祀高台之上，宽大的喜服之间仿佛又一条红线，锁在两人身上，寓意永不分离、永不欺骗、永不伤害。 两道身形彼此倚靠着，是那么般配，令墨箐都不禁眼涩。 真正的自己是黑发棕眸，总是黑眼圈不断，被生活磋磨，丧失了斗志和健康的奔三现代女子。 一生仅有的成就无非是历年奖学金和那堆资格证书。 努力着摆脱了阴影，才发现自己陷入了最大绝望，可悲又劣等，碌碌辛劳的半生中寻找真相，竟临关逃窜，弱小而胆怯。 与前少主相比……墨箐遥遥望着她们牵着双手的亲密，不知自己的内心情绪为何如此激烈，仿佛被生生剥夺了血肉，比刀锋更加锐利，比重锤更加闷重—— 原来，这就是她内心真正的恐惧，真正的心魔。 眼睛一闭一睁，她好想逃离这里。 可眼前光芒离去后，前少主为何还在？ “你……” 墨箐犹豫着开口，对方却动作迅速，手中现出刀刃，交到了她的手中。 似指导一般，她被捉住了手腕，尖锐顶在模糊身影的心口。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墨箐稍一晃神，就见那墨绿色的长发飘过眼前，红棕色双眸中极尽温柔。 “异世之魂啊，你明知我已逝去，何不取而代之？” 前少主成人时的气质与她完全不同，带着些威风，带着些母亲般的意味，还带着些缱绻和心动。 “杀了我，吞吃我，成为墨家真正的家主。” 蛊惑着，诱惑着，目光似水，几乎要裹住墨箐的全身。 宛如狐媚的低语，令女子不可抵抗。 刀尖缓缓刺入，有鲜红的血液淌出。 “不行！” 血腥味刺激着墨箐回过神来，她强硬地拔开匕首，双手从未如此颤抖过，就连目光也无法专注。 明明，她用这张脸、这个身份，也已经许多年了才对。 “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不稀罕这个身份？” “你想要什么，无上的权力？仙人的长生？毁灭众生的强大？” “——还是，那个人的爱？” 前少主忽轻蔑地笑起来。 “最后的那个，是最不值当的。” 她挑着眉头:“但如果你喜欢，所有的一切我都能帮你在这里完成。” “总比一直背负着血海深仇，却顾忌太多，拖拖拉拉五年未报的好。” 然而墨箐只是不断摇头，在脚踩的黑暗中，她看到地面映出了她的灵魂。 一个真切的，颓丧而愤怒，时刻萦绕着黑气，终生为了平静生活团团转的女人。 这一次不会有人能救她了吧。 她想着，想着，脑海中忍不住出现太多。 这一次，她只能自救。 在这个世界无数与人相逢结缘的记忆在她脑中轮转，那个不甘愿被控制，突破了防线，离开地狱后不断爬起来奋斗的自己，不允许倒下后被埋入坟场。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墨箐的心仍是乱的，但灵魂却平静了下来。 眼前的前少主，不知何时，居然变回了初见时九岁的模样。 淡蓝色的透明魂魄漂浮于空中，笑盈盈地看向自己。 “还以为，我得帮你解决呢。” “看来你比阿华省心一些。” 预备发起进攻的心魔被透明魂魄抓在手中，已经毫无威胁。 墨箐的眼神迷茫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 这是真正的前少主，只是她为什么会再次出现呢？不是说，上次已经是最后了吗？ 但，她很识趣地没有问起为什么。 “机缘巧合之下，托你的福，我将成为天地间转生第一人哦。”透明魂魄露出狡黠的笑容，将心魔收拢进体内。 “还有，不要再在心底管我叫前少主了。”她摸着下巴思考片刻:“叫我阿晖吧，作为交换，小箐这个昵称归你了。” “这本来也是我的名字吧。” 墨箐下意识脱口而出，发现围绕在身旁，用来搅乱自己心绪的尖锐声音已经消散不见。 此方空间只有自己和阿晖。 “认可的话，就住回我的房间啊。”阿晖挑眉时的样子跟心魔有几分相像。 “墨家的家主是我，但更是你，不是吗？” “畏畏缩缩，哪有女人的样子！” 语气听起来跟老祖宗墨令章一模一样。墨箐悄悄感叹，果然这才是原装的祖孙。 “我刚要反击，你这算不算剥夺了我战斗的权利？”毕竟刚刚的自己都已经做好了准备，结果居然被一下子不讲情面地破坏了气氛！ 就算被这样控诉，阿晖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透明的眼神好像能看穿一切。 “就因为心魔仿造出我与你家娘子给你扣帽子的场景，你就非得揍那个形象不可吗？” “它有一句话还真说对了，那个人的爱，是最不值当的东西。” 墨箐难得不再反驳。 “离去前，我只最后问一个问题吧。” 轻松的打打闹闹是阿晖安抚孩子时常用的伎俩，散去了墨箐的不安和阴影，令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总感觉每次见阿晖，都在麻烦她似的。 经历心魔之人，偶尔会心境不稳。在墨箐并未察觉的时候，阿晖已经将其修补完整，促使心如圆镜了。 变得更像个孩子的墨家前代少主，一往无前，却惨死于柳蛇手中的阿晖，认真地问出了一个非常笨的问题。 “——” 墨箐微微一愣，随即坚定地点了点头。 …… …… 秋日的末尾时节。 有一道惊动天地的气机冲上云霄。 炙州的大势力背后掌权人陆续有所感知。 世雷宗。 沈同裳吞吐灵脉纯气，平复全身经脉雷息后，缓缓睁开双眼，走出华丽的修行厅房。 那道气机中携着她熟悉的一缕相思。 “小毛孩，来了炙州，居然也不找我。” 第199章 出发，在甲板上! 冲天气机短暂地昭告天下仅仅一刻时间，便被遮掩消失，修为低于尊者境的修行者们只当是某处不可沾染的天材地宝现世。 唯有古老势力背后的真正底蕴才知晓，那是奇妙的天外来客正式融入这个世界，受天道认可的象征。 在遥远的一千年前，也曾有异世之魂掠过缝隙而来，成为征战域外天魔的强大的助力。 就是不知这一次，客人的到来是福是祸。 …… “无人护道的情况下自行进阶，真不知该说你鲁莽还是——”闵昭钰盘坐于蒲团上，看向浑身气息已然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墨箐，长叹出一口气。 亏得徒儿运气好。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天才陨落在心魔幻境中。 没有做足准备的情况下直接冲关，危机重重。 不过……毕竟心魔考验的到来也不是人为可控的，像墨箐这样境界刚一圆满就直接突破的，是极少数。 怪不了什么。 “魂体相融，聚合灵识，你既已突破到融灵境，想必体内已经开辟出浩瀚巨海，精神力凝为魂灵，可以探查方圆百里了吧。” 一旁的傅真武认真倾听，她不久前刚突破煅骨六重，预计两年后便有资格面对心魔考验，踏入蕴魂行列。 而墨箐听着是没什么感觉，只是随便应了两声。 她的探查范围早已是普通融灵境的好几倍，而且还能无视对方的修为与结界，肆意探查秘宝且不受反噬。 所以对这方面没多在意。 她比较迫不及待的，大概就是墨家的家族绝学，自己主修的功法咫尺诀在蕴魂阶所能使用的衍生法诀。 闵昭钰见她自己好像有别的安排，无心听她讲解，只得是被迫大方给了两天假期，就拽着傅真武去背丹方。 跟墨箐这个特殊体质的炼丹怪物不同，傅真武虽在丹道一途颇有天赋，但总归是普通勤奋天才的范畴，短时间内能将九品丹书研读一半就很是了不起。 两人离开洞府后，墨箐静下心来调动体内灵息，将磅礴气海中的精神力凝成淡紫色的屏障笼罩自己，便于实验法诀。 几年前她在齐家武斗台上与齐业枭对决时，只用了副功法定神功的定身指法。 除去呼唤灵兽这个特殊被动，定神功还有锁魂术跟厄神术这两种针对敌手精魂的法诀，如今也可以试着应用。 咫尺诀的衍生三法比定神功使用条件还要苛刻一些，均需要灵识达到一定水准，才能真正发挥效用。 否则在血肉阶所使用出来的，不过是弱化版而已。 第一法“天涯海”，能够将同阶者的灵识淹没，使其如同坠落无尽深海，永远无法爬出的地狱，迅速丧失战斗能力。 第二法“群月变”，将自身力量分解成心中所想的几份，化为魂体模样直接发起魂与魂之间的战斗。 第三法“破妄尘”，凝出细小如尘埃的灵精，潜入敌手的灵识之中，可随时在关键时刻令其炸裂。 每一种……都不太像正派会用的法诀。 墨箐无语片刻，但想想只要能保住性命和家族，这名字好不好听，法子够不够正义，也就没什么所谓了。 主副双修功法共五种针对精神和灵魂的攻击方式，加上墨家传统武学拳脚，定身指法，以及闵昭钰和关兴络这些日子里教导的“断神掌”、“火霄术”、“丹灵炎”等大多七八品阶的基础手段。 墨箐自信立刻跟普通的融灵境巅峰对决，也有一定把握战胜对方。 距离冬季仅剩一个尾巴，深林秘境还有一个季度左右就会开启。 即便这里不是书中世界，但小说至少没讲错过不同地点的奇遇和危险程度。深林秘境中修为最高深的灵兽精怪也才融灵境中期罢了。 以她如今实力，自保足矣！ 收获季刚过没多久的颜染忙得脚不沾地，又要管理都院灵田的药材，又要回收洞府山头的作物，团团转的同时充实得幸福。 墨箐每每看到那张被遮住了一半的脸露出傻笑，像数钱似的清点自己的收获，就觉得这家伙真不愧是天选种地人。 天道母亲不会是看中她是个超级农民才选她做使者的吧？墨箐对此只是吐槽一下，并不想揣度世界之母的心思。 薰衣草只摘下了小半，除了剩的那些装饰山头外，基本都加工成了香囊和串珠，格外好看的几朵成了挂环，正悬在洞府的门口呢。 火龙果在炙州没有特定的成熟季节，到点了就能摘，摘了就能吃，多的还能拿去给墨箐做实验，炼制成不易腐坏的甜丹。 要不是有人发现，它们居然蕴含不少水之灵气，恐怕都要放寻常果子吃了。 火龙果……结果却是“水”果，听着总有些搞笑。 山茶花和龙舌兰的用途就比薰衣草广得多了。前者又当油料、食材、入药，简直物尽其用，后者酿酒，抽取纤维所制成的东西，坚韧程度堪比黄阶九等的法器。 芦荟自不用说，补水滋润，在炙州这种干燥之地，对体内含有木与水灵根的修行者益处多多。 砂瓜则是生长得又快又大，多汁且甜蜜，其中蕴含着极其细微的一丝寒气，只要不吃多，倒是没有大问题。 颜染当然不会拿它们卖钱，秉着人家干了活得给好处的世俗观念，灵农们多次推拒下拗不过，最终还是全都各挑一些收下了。 种爽了的颜染像是完全忘记了不久前的暧昧，整日抓着半月，跟闪光大锄头形影不离，积极准备着下一次的播种收获。 以至于冬季刚刚离去，墨箐启程前往深林秘境的时候，她回洞府瞧见语气阴阳的字条，人都傻了。 杨葫和姜芃眼神同情地看向颜管事。 这都不是性子直，一时健忘的问题了，想必之后墨大人会闷好阵子的气，到时就有得好受的。 …… 在飞舟甲板上吃风的墨箐故意没有理会颜染从远方传来的消息，只是摩挲着腕上与别物格外不同，刻着三道水纹的薰衣草串珠。 自打有了这串特殊的饰物，时海平送的温润墨玉差不多是失宠了。 本就惦记着姐姐居然先出手的时潮生忍不住嘲讽起来，没说两句便被教训了一顿。 想到都院里传来传去的风言风语……例如灵田那个新管事也觊觎小刺头，潮生私底下携着小刺头去幽会。时海平就只能强压下情感，静静地看过去，盯着她那时送出的信物。 再等等吧，小刺头年纪未到。 即便定了亲……有哪个人，比她这个不烬圣地的未来圣君更加高贵？最后依然得让出这个位置。 第200章 深林秘境 初伏都院的飞舟乃为地阶极品，速度非凡，跟当初贺瑾熙到边林城随手准备的那艘完全是天上地下的程度。 墨箐找了个机会与时海平问起这些飞舟都从哪购买的时候，差点被强送一艘。 推拒了一番，这才知晓，每个大洲中都有铸器势力存在，炙州中掌管行路工具这方面的，最为出名的是舟商“千里帆商会”和御兽宗门“曲锁派”。 前者专行贩卖高等飞舟，背后似乎是有州府官员的存在，因而做大。 而曲锁派则是以音御兽的音御双修势力，由于资质局限，只是个三品宗门。 先前墨箐赶路时用信物租借到的赤鬃马就是曲锁派的所属物。 背靠大树好乘凉，曲锁派在还是区区九品小宗门的时候，就已经靠着跟各大势力联结搭线，组建出庞大的消息网和关系图。 如此，饶是二品宗门见了曲锁派门人，也基本不会露出跋扈嚣张的一面。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五日的路程一过，墨箐很想装作不起眼的样子混在日之院学子里，奈何真传的衣物太过招摇，又不能不穿。 这种一年一度的活动，大小势力通常不会放过，既能促进感情又能锻炼门生，何乐而不为？ 又因反正是探得差不多的地方，还只有不超过二十岁的后辈可以进入，交流比宝物更重要，所以来的人里一般不会有像墨箐这样的重要人物。 这么一来，墨箐瞧着会有多众星捧月，就算是小孩也能猜出来。 加上日月双院的学子们都纷纷组队，两两一伙，更显得她格格不入了。 好在还有傅真武在，穿得虽不华丽，但因为不是任何一个学堂的院服，也能替她分担些许目光。 “圣女，潮生道友，好久不见。”世雷宗领队者正是沈同裳的表姐岁幸。 她知晓自家少主跟时二姐妹那场不算过节的过节，自然也不奇怪为何两人带队初伏都院学子而不是圣地门人。 “你家少主找到心上人了没有？” 时潮生嘻嘻哈哈，像是半点教训也没吃的样子。 岁幸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还未找到具体的人，但少主已经知晓，那个人如今就在炙州。” “那真是恭喜她了。”时海平点点头，将妹妹往后拉了一拉。 这次秘境的开启时间比先前还早，守卫发现它的空间之门大开时，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 好在反应速度快，现在开启时间还剩十天，里外时间流速不同，让学子们进入其中，还能历练上整整一百天。 最多跟往年相比，亏了五十天而已。 也许这个存在了足足六十余年的秘境也到了消亡的时候，这才逐渐不稳定起来。它的回光返照，不知又会催生什么灵物宝贝。 并没有什么势力与势力之间的摩擦出现，大部分还是一团和气。 墨箐趁着那些领队还在闲聊，等待秘境的空间之门稳定时，打量起旁边几队。 跟初伏都院衣装相似但图案不同的两院是三伏院的中伏和末伏都院，主修强兵和御术。 她们倒也是脾气温和，对初伏都院的丹师很感兴趣，对日月双院的共生关系也有些好奇。 衣袍紧身，颜色灰暗，后背缝着一个夜字的是夜行宗，算是炙州专行刺杀的门派。 而另一队看起来有点笨，穿着淡褐武袍的，就是原书中，傅真武被踢出初伏都院后，所加入的并天宗。 其余队伍距离不是很近，而且进入秘境后基本各走各的，墨箐也就没多观察。 “真武啊，你看到那个宗门，有没有想加入然后当大王……不是，当宗主的想法？” 不是很懂师姐为什么又开始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傅真武挠了挠后脑:“我在都院里挺好的，没必要现在转投别的势力。” “而且，就算跳槽，也应该是去更厉害的地方吧，比如世雷宗、曲锁派、炼剑门什么的……” 她一连说了三个在炙州地位举足轻重的势力。 墨箐仔细想想也是，正准备转移话题聊点别的，就发现小傅身上的主角光环可能开始作祟了。 “就你也配——”某个不知道何时凑过来的队伍，领头那个年纪不大的门人避着长老，神色不屑地走过来。 “跳、跳、跳槽是什么东西？” 她蹙眉，转身看向别的同门。 “师姐，依照前文，应该是脱离原本势力，加入另一个势力的意思。” 她摸着下巴想了想，好像的确如此，于是又转过来。 “就凭你也配跳槽我们炼剑门？” 墨箐:…… 感觉这只垫脚石有点菜的样子。 墨箐扭头扯住正在勾搭末伏都院那个害羞御者学子的曾琪，问道:“现在是不是不允许斗殴？” 正在询问御者家条件如何兴冲冲准备攻略的曾琪浑身一滞，颇为幽怨地回道:“按理来说这会不应该起冲突，但若是真忍不住，别将人打死就成。” 得到了答案的墨箐也没继续打扰她，点点头就又回去了。 曾琪勾搭谁这种事，还是让长孙易自己处理就好。 “上吧，我会看着不让人被打死的。”她拍了拍傅真武的肩膀，表示支持。 傅真武眨眨眼，有些不解。 对方只是嘲讽了她一句，不至于这就开始动手吧？反正只要她不回嘴，待会麻烦就会自己走掉。 “什么？！你还想动手！” 炼剑门的领头师姐好像只能提取关键字一样，顿时火了起来。 她的掌中凝出数枚金色小刃，正要出手之时，主持着架构稳定空间之门的老者忽然发话，且向众人都射去了一枚印记。 时间差不多了，炼剑门领头师姐虽然有点冲动，而且好像有点傻，但至少懂得轻重缓急，连忙收回攻击，只气哼哼地看了一眼傅真武，就带着同门返到领队长老身边。 “师姐，你好像给我结仇了。” 傅真武摸了摸额头印记，有些温热，而且穿梭而来时，还顺手注入了一段有关深林秘境的讲解。 倒是省去了很多时间。 “不怕，你听我的，进去以后这样那样这样那样地走，拿到宝贝后再这样那样这样那样，用不着一百天你就能出来了，里面没什么好待的。” 墨箐将原书中的路线一股脑全给傅真武讲了出来，无视那些打量着她的好奇目光，跟着队伍排列有序地进入空间之门。 “师姐不跟我一起走吗？”这听着好像两人会走散一样。 墨箐半阖着眼打了个哈欠。 没说话就是承认了。 无论是深林秘境提前开启却迟了许久才被知晓，还是会有人过来挑衅傅真武，她都已经料到了。 不出意外的话，跟原书一样，这是深林秘境最后一次开启，不会像往年那样安定，所有进入其中之人都会被随机传送。 她刚刚所说的路线，只有傅真武的传送地点可用，别人记了也没用。 让小师妹不用待一百天就出来，也是因为剧情里，所有人都收到秘境出现问题的通知，很快离开。只有她啥都不知道，硬生生把灵气枯竭的后二十天给待满了。 因着是独一个人混进来的，维持空间之门稳定的修行者早就没留在这，最后费了好大劲才离开，差点没赶上论武集会。 这次跟着大部队走个形式，也就看看运气别不合群，说不准能捞到点原书没写的好东西。 唉，就算知道这不是书中世界，也还是习惯看看剧情对不对。墨箐有点纳闷，为什么忠实种地人这么了解这些，而且好像能预知未来。 仿佛是在观测傅真武的人生，像是跳出了这个世界那般，如高等意识俯身看蚂蚁。 或许，也有人会观测她的人生吧。墨箐想到这，总觉得有一丝毛骨悚然。 摇摇头撇掉这些会影响道心的想法，快步踏入了空间之门。 第201章 收获颇丰啊 眼前的扭曲只持续了一瞬，当脚步落地的时候，浑身已然置于幽暗的密林。有几分萤火空中舞动，鸟鸣低语萦绕耳畔，湿润的空气饮入鼻喉，这里是深林秘境的某处。 墨箐有些新奇地四处望了望，所有树木枝叶颜色微暗，有些像死地死气，却又不那么阴森，反而有股子静谧的安全感。 她看够了眼，先以自身魂灵的能力探测而出，的确只有方圆百里的距离，根本比不了随着修为进化了数次的探测技能。 再转换，这才全方位覆盖住了。 深林秘境约是个整体方圆两千里的球状法器，跟大多数秘境一样，由天地蕴生，是大千世界彼此碰撞的产物，其中携带几丝域外的特殊气息。 大概查探后，墨箐看到许多个代表初伏都院学子的小点，似乎通过不同的方式找到了同伴，正两三小点汇聚起来。 而傅真武依照自己给的路线，倒是很听话地行进着。 看来小黑芝麻汤圆纯善起来还是很贴原作设定的。 至于那些实力凶悍的灵兽，墨箐仔细将其标注好，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准备好好会一会，打磨自己如今的实力。 首先是融灵境初期的两头灰冥巨虫。 墨箐刚赶到的时候，有两个炼剑门徒生正艰难与其战成一团。 巨虫青灰的身躯蠕动，浑身肌肤褶皱扭曲，口器中的尖牙犹如碎肉机，疯狂转动的同时只差一寸便要撕咬到其中一人的手臂。 小少年步伐轻踏，踩在灰冥巨虫满是粘液的头顶，手中凝出一把碧绿长枪，毫不犹豫地扎入副脑之中！ 吃痛的凶兽从口器中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嘶鸣，褶皱中隐藏的毛孔喷涌粘液，溅落地面时甚至有几分腐蚀的气息。 她皱了皱眉，飞身跃下。 “是、是你？！”炼剑门徒生瞪着眼，“我们方才刚羞辱过你的同伴，你为何要救我们？” 另个徒生反应过来，掐了师妹一下，让人别多话。 墨箐只瞥了她们一眼。 哪里谈得上救不救的，只是灰冥巨虫离得最近而已。 这么恶心的灵兽还是第一次见。她望着两头巨虫缠成双轮的样子，心里意外的平静。 也是，先前又不是没见过比这更恶心的东西。 都是虫类灵兽，灰冥巨虫的习性跟当年与沈同裳面对的震地龙相差无几，就是少了共振嘶鸣，在基础上添加了融合跟吞噬的特性。 默默为自己上了一层灵气护罩后，小少年双拳紧握，奔上半空，带着火之灵气凝成的烈焰拳风轰然打击在交缠防御的两头灰冥巨虫身上！ “喂！它们可是融灵境凶兽，你再不跑……我们就先走了！”退到远处的炼剑门徒生眼见墨箐又迎上去，焦急大喊。 “不对，你看——”同伴目光呆滞，紧紧盯着一道道拳掌落在灰冥巨虫身上的样子。 聚合黏化的灰冥巨虫防御力将大幅提升，刀枪不入，越是用力，越是如打在棉花上那样无助。 在后天高阶下品的灵兽中，也是较难对付的种类。 但这个穿着初伏都院丹峰真传锦衣的家伙，却次次凭借赤手空拳将其打到凹陷，额间不曾出过半点汗，就像在给自己练手似的。 她不是丹师吗？！ 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战力！ 只见小少年身前，爆裂的火灵气聚成几十颗球状体，她五指张开，红芒大盛，如太阳炙烤般的热浪扑面而来！ 两人急忙运转灵息格挡，空气烫得她们睁不开眼。 待热意散去，咔呲咔呲的碎裂声不断传来，她们得以重新视物后，眼前只剩灰冥巨虫干裂的躯体和少年离去的影子。 炼剑门徒生咽了咽口水，后怕道:“幸亏在门前，师姐没真动手。” “这就是三伏院真传的实力吗？简直是怪物中的怪物！” …… 发现灵气护壁会被粘液侵蚀后，墨箐二话不说换了战术，用丹灵炎狂轰滥炸了十多下，干脆利落地结果了灰冥巨虫。 就是可惜烤成那个样子，估计啥也不能用了，索性不去回收。 她一边赶向下一头灵兽，一边在脑中重现之前的战斗。 同是融灵境初期的凶兽已经奈何不了自己，灰冥巨虫的攻击打在自己身上就跟挠痒痒一样，戏耍起来就像看无能狂怒的蚂蚁。 刚突破就是同境界无敌的姿态，总感觉很无聊。 她很快去掉了地图上对融灵境初期凶兽的标记，目标转为秘境中所有境界至少在融灵境五重左右的存在。 反正深林秘境很快就会枯竭消亡，这些灵兽留在这里也是浪费，不如成为她战力的一部分好了。 不过……墨箐的脑中闪过一丝疑惑。 深林秘境为何会突然枯竭消亡呢？ 而且还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 这次她已经不能把这当做剧情需要导致的意外了。 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而找到这个缘故，或许能助她的实力更进一步！ 时间宝贵，方圆两千里的秘境也不是多好跑的。 地图上统共八十一头气息强大神秘的灵兽，墨箐一路打过来，前后体内灵气甩空十数次，光凭肉躯与这些天生强大的猛兽争锋，竟也完全不虚！ 能够抵达这种境界的灵兽已然具备较为高等的智力，墨箐将其打服后，只询问了那些具有毛绒绒特点的巨兽们，愿不愿意加入墨家，成为其助力。 她将秘境即将消亡的事实摆在它们的面前，利用通妖秘诀与其沟通，感受诚意。 若有意愿，她可以带它们离开，免受共同消亡的命运。 绝大部分灵兽在沉默过后表示了拒绝，墨箐也不勉强，为其简单治疗后就果断放走。 这之中又有些许身为母亲的灵兽，下了很大决心，将自己的幼儿托付给墨箐。 小只的毛绒绒墨箐当然是欢迎之至。 她的气海比寻常融灵境都要宽大，其中可以短时间纳入数百生灵，隐约是小世界的雏形，为携带活物提供了极大便利。 就这么短短二十来天，墨箐已经战胜了深林秘境中的八十道气息，收获了六头融灵境四到八重的护族灵宠，二十九头通脉境灵兽幼崽。 顺手还救了几个宗门的徒生，名声不知不觉被传扬出去。 据某个顺路的同窗说到，那些原本嚣张得不行的年轻天才，碰到了三伏院学子都只能绕着走。 可把她们爽得不行，虚荣心得到了巨大满足！ 无所谓那些人怎么想的，墨箐让收来的所有灵兽进入自己的气海中沉睡修养，循着地图上最终的小点，来到了一处神秘的洞穴。 以自己的修为实力，存储生灵两个月应该还是做得到的。她大概了一下，指间窜出一枚火焰，迈步走入阴暗湿润的洞穴中。 也不知道这个连探测都变成乱码的存在是什么。 不过既然是中度危险标签，那就没关系。 现在墨箐都不敢相信无危险标签了，前有关她几个月的兔神殷烁，后有想借她躯体吞噬阴煞的鬼王。 一番对比之下，果然还是有准确程度说明的标签更让她安心。 第202章 龙革缠与小萌物 洞穴之中阴暗潮湿，墨箐只需微微抬头，就能嗅到从头顶传来的略微腐朽的乳石味。 她实在很好奇，就目前来说，只有两个人以不同手段遮掩了来自天道的探测。 那就是初期面板上全是问号的玄华跟不论如何探测都会显示性别男的傅真武。 深林秘境的这第八十一道气息，是第三个无法被探测具体信息的生灵。 小少年缓步行走着，渐渐感觉到眼前露出一片开阔，指尖火焰便又大了些许，勉强将其中照亮。 只见有个戴着朽木面具像萨满一般的小童子身影灵活地闪躲着气脉攻击。 小童子的脑袋后边绑着两个小小的短辫，在黑暗中隐约显露出色彩的青绿发丝因狼狈而有些乱糟。 这时墨箐才注意到，不间歇朝着小童子发动攻击的，是洞穴中蛰伏不动的一头五爪残龙。 它的躯体已经残破不堪，只余下空壳般，目光也无神，原先作为盔甲水火不融的鳞片稀稀拉拉，露出其中被划烂不成样子的血肉。 五只爪子被断去三只，仅剩的两只也爪钩断裂开叉，掌心流脓。背上的鬃毛黯淡无光，粗糙干燥，即便是湿润的洞穴水汽也渗透不入。 哪怕卧伏在洞穴中休养生息，恐怕也不能逃过死亡。 墨箐一开始以为，这八十一道气息中最为神秘的便是这头已到风烛微火的残龙， 可探测刚落在残龙身上，却显示它并非活物，瞬间转化成了物品的面板。 [龙革缠，天阶九等法器，使用一头真龙的大片皮肉毛发混用天地灵火，经过仙气万日淬炼而制成的灵性之缠。] 她眨眨眼，有点不可思议，于是转头探测戴着面具的小小童子。 无数乱码铺满面板，从最基础的信息开始变得模糊，直至整个探测技能在小童子的身上彻底失效。 原来深林秘境中的这最后一个老大，是这个小童子啊。 墨箐脚步一踏，浑身气机散出，无形却坚固如墙壁的护罩遮挡在两人的面前。 残龙并未因为陌生人的到来变得暴怒，只是收敛起攻击，苍老的龙眸中浮现出复杂的光芒。 “呜哇！不认识的人！” 小童子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吱哇乱叫，光着脚丫到处乱闯，一把撞上护罩，没能出去，疼得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是人族！是人族！天遨最讨厌人族！” 气得跳脚的小童子围着墨箐绕圈，嘴上只会骂“坏人族”“笨人族”“好讨厌”，听得她都有些哑然失笑。 这嫩嫩的拳头打在自己身上半点也不疼，就是小家伙速度挺快，墨箐几次想捉住她，都被泥鳅似的滑溜走了。 奇妙的是，墨箐尝试用了一下定身术，以自己融灵境的修为，居然还定不住这么一个小朋友。 “你停下，我带你出去好不好？” 大概是想到如今墨家收留了不少这样的孩子，墨箐又起了主意，跟小童子打起商量。 上蹿下跳的小童子正了正自己的面具，有些警惕地看向墨箐，又瞄了一眼残龙。 “人族都是坏蛋，说话不算话，还想控制所有妖怪！” “天遨不信坏人族！” “除非……”小童子叉着腰，昂首挺胸，似乎知晓墨箐拿自己没办法，话音一转:“你把那头坏龙赶走！” 听起来不超过八岁的小奶音实在有点萌化墨箐的心，看来自打到这个世界后，她对小孩子的接受度是越来越高了。 本也想着要得到龙革缠的她点点头，趁机弹了一下小萌物的面具，只瞬间，就将护罩散去。 天阶法器的残灵，实力已经被大幅削弱过，墨箐隐约比对了一下，耗费些许时间，她是能够收服它的。 残龙半阖着眸子，目光如炬穿透墨箐的身躯，直直看向内里的灵魂。 它开口，不，应当是微微吼叫。 “喂！它说什么啊！” 因为护罩散去还有些后怕的小萌物此时万分乖巧地拉扯着墨箐的衣角，老实躲在后边，只露出一半的面具和那双纯净的浅绿眸子。 其中尖锐竖起的瞳孔让墨箐想起两个妖。 杀害她全族的邪仙柳蛇。 同行过一段时间的豹妖金皓。 她点点小萌物的脑袋，青绿色发丝摸上去毛毛的，竟也有些滑溜溜。 残龙的低语，她自然是能够听懂的。 对方似乎经历过久远年代的异变，认识她的祖辈，开口便是“墨家小子。” 意识不稳的残龙连话语也变得模糊，墨箐只能隐约听清，什么回到重牙、界域的另一头、玄蒙魔教除诸邪…… 不论什么都神神秘秘的，让墨箐好奇得有些心抓。 可她刚刚走近，残龙混沌的眼眸便猛然睁大，属于真龙的纯色眸光闪烁，有一股股力量冲击而上。 庞大而蛰伏的残躯渐渐幻化缩小，凝出两条细长的破损绑带。 它们朝着墨箐的双手飞去，自行适应着拳掌大小，缠绕关节至指尖。明明层层包围环绕，却完全如同虚无般，只感觉几分蕴入四肢百骸的热意。 “……什么意思？” 龙革缠的残灵并没有跟她战斗的欲望，而是说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后，就积极认主。 破损严重的器灵化为两条透明墨色小龙，机灵地钻入墨箐的灵魂气海，到其中沉沉睡下。 “咦？” 小萌物抬头看看墨箐，又眨眨眼看向残龙原本所在的地方。 她从苏醒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被不知名的东西追杀，躲入这处洞穴后本来以为安全，却没料到还有惊喜等着自己。 费了好大劲只差一点就能逃出残龙的攻击范围。 只差一点！竟然被这个坏人族给阻挠了！ 小萌物哼了哼气，幸好坏人族还挺强，一根手指没动就把那头龙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 因为太矮，强光过后，小萌物睁开眼后并未看到龙革缠自行认主的过程，只是盯着墨箐腰间的温润玉佩。 “喂，坏人族，这是你家娘子送的吗？”小萌物揪住玉佩，想一把拽下来，发现上面仿佛有什么禁制，她拉不动。 “时……哇！你家娘子该不会是时万泉那个大闷罐吧！” 小萌物瞪着眼睛拍拍手。 墨箐才探测一番气海，发现并没有异常，放下心来。回过神来就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她将小萌物拎起来，伸手要摘面具时，被一下挡了回去。 “不许，坏人族不许看天遨的脸！” 只乖了几分钟的小萌物又张牙舞爪起来，嗷呜嗷呜示威了好一会，发现没半点用，才终于弱下语气。 “坏……大姐姐，天遨长得不好看，不要看好不好？” 小机灵鬼。墨箐心里这么念叨着，手上一松，自称天遨的小萌物就落到了地上。 第203章 秘境难度暴涨，这不对劲 机灵的小萌物刚一落地，光滑的脚掌踩在布满岩粒的地面，速度极快地往外闯去。 才跑出去一小半的距离，哐当！再次撞上了无形的护罩。 “坏人族！” 她躺倒在地上，双手双脚大张大合，溢满了水雾的浅色绿眸尽是委屈。 墨箐慢悠悠走过来，伸手施展灵息，将小萌物给提了起来，手摁在肩膀上捏得可紧。 “你叫天遨是吧。” 小萌物哼哼两声，抬头应是。 “那你知道这里再有不到三个月就会消亡吗？” 小萌物使劲摇了摇头。 “很好，你应该不想死在这里吧？” 墨箐循循善诱，觉得自己好像真成了一个坏人。 毕竟墨家正值用人之际，天遨年纪虽小，但未来成长空间很大。还是个小娃子就能与天阶法器的残灵纠缠许久先不说…… 妖族除非血脉非凡，否则就要满足修为和功法这二等条件其一才能化为人形。 天遨明显就只有聚气境而已，却化形得相当干净，没有露出多余的妖族特征。 不论她是超凡血脉，还是拥有高阶功法，只要能诱使其加入墨家，都是一件大好事。 小萌物傻乎乎的又摇摇头，肉肉的小手捉住墨箐衣摆，“坏人姐姐，坏人姐姐可以带天遨出去吗？” 看来她相当识相。墨箐满意地揉了揉毛绒绒的小盆栽。 “但是，天遨一出来，坏人姐姐就要受苦了哦。”小萌物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诚恳。 “作为交换，天遨知道一个地方还有宝贝。”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墨箐心里警钟敲了十几下，展开探测技能，发现从秘境四面八方开始，突然出现了许多死物，自行浮起，皆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冲来。 [锁水珠，玄阶五等法器……] [乘风长剑，玄阶二等法器……] [平天印，地阶六等法器……] 只稍微在地图上看了一眼，墨箐大致了一下起码有五十件最低玄阶九等最高地阶三等的法器正杀气腾腾地袭来。 她看向一副懵懵懂懂模样的天遨，想将人甩出去，发现这惹事的小萌物只要牢牢捉住她的侧腰，不论怎么用力都不会被挣脱。 “到底谁才是坏人啊……”墨箐捂了捂眼睛。 人生第一次干坏事，不知道干没干成先不说，被小孩给卖了的感觉是那么的明显！ 她认命地将天遨抓起来，扔到自己的背上。 “抓稳了。” 墨箐只说了这么一句。 脚步如风，每一次落步，都踩于沙尘与空中落叶，飘逸腾挪，恍若乘云。 伏于背面的天遨完全不怕极速所带来的压力，只是趴着感受人族的肌肤温度。 原来人族也不是全坏。 她想，坏人姐姐明明可以把她当成坏妖族杀掉，然后用她的血和骨去炼制法器。但坏人姐姐不肯，一直弯弯绕绕，还要救她离开这里。 所以坏人姐姐是好人。 坏人姐姐的后背是暖和的，跟她早逝的阿姐一样。 以后天遨就算还是讨厌人族，也绝不会讨厌坏人姐姐。 “天遨小朋友，你说哪个地方有宝贝？”墨箐踩住最后一阵风，登顶整个深林秘境的最高处。 中心的这棵巨树，从外廓来看，还是青翠碧绿的模样，但深入其中的话，就能发现，它的根茎已经腐烂，灰黄的枝叶隐藏在内里，发出淡淡生命逝去的气息。 它是深林秘境的核心，与外界沟通的媒介，更是所有内里灵兽成长的根源。 不知是不是与自己有关，总之墨箐感觉得到，这里多半撑不了剩余的七十多天了。 “坏人姐姐，知道什么叫秘境中的秘境吗？”天遨老实趴在墨箐背上，两只手抓着肩膀，朽木面具都连带着有些歪掉。 盖中盖中盖？ 墨箐“啊？”了一声，表示自己还真不知道。 啥叫秘境中的秘境啊！她不理解。 “往那里走，一路会穿过两个岔路口，第一条走左边，第二条不拐弯往前走，碰到摸起来很坚固的墙壁就直接冲过去！” 天遨架着自己的小短手，艰难地指向远处，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墨箐不是很能理解的话。 这深林秘境分明哪里都是岔路口！ 不过，在考虑天遨这些话之前……墨箐看向全部被自己引来这个中心最高点的五十余件法器。 无知无觉间，形态各异却都带着几分损伤的法器们已经围成一个圈，锐利地指向两人。 不，准确来说，是指向天遨。 若墨箐此时将天遨抛下最高点，任其自生自灭，当然能避免被它们围攻。 只可惜，墨箐并不是这种人。 “坏人姐姐……”对情感相当敏锐的小孩子感受到被保护的决心，有些兴奋，更是揽紧了少年的脖颈。 “正好试试龙革缠的威力。” 墨箐主动在身上附着一层灵息，无形的罩壁形出淡淡蓝芒，她双拳捏紧，隐隐透着点墨灰色的缠布中释出丝丝缕缕的纯白锐气。 霎时！ 十余把法器旋转环绕，它们以锁水珠为眼心，构筑成一方大阵，发出召唤飓风的嘶鸣！ 轰声弥漫很远很远，有不知多少秘境之兽不由自主抬头，感受这场本不属于这里的战斗。 “好聪明！”墨箐不禁感叹。 她自己都对阵法一窍不通呢，这些分明是死物的法器却能自行组阵。 神奇的同时又颇具灵性。 少年飞身，逆风而起，拳掌冲破撕裂风暴，火木灵气如螺旋般缠绕着——炸裂、轰鸣、释放出一朵朵威力巨大的烟花！ 毕竟只是没有主人操纵的玄阶法器，既定的阵型被搅乱后瞬间变得群龙无首，急匆匆碎阵离去，分割成三部分随最强的那三把地阶法器而去。 色彩皆不相同的三道璀璨锋芒显露，崭新的法器法阵只顷刻间便重新组建，这一次看起来不会像方才那样脆弱。 法器汹汹而来的大阵气焰，几乎遮掩了整个秘境的天空。 墨箐抬头，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暗了下来，犹如天狗食去了日月，世间再无时辰运转。 单纯的法器围攻，不被操纵的的话，即便是地阶法器，墨箐也有自信将其逐步击破。 但要面对三个她完全不熟悉的阵法…… “坏人姐姐，你该不会是不行了吧？” 天遨呜呜了两声，表示自己居然就要死在这种破地方。虽然她也没见过别的地方。 墨箐顿时黑了脸。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突然被这么说有点不想承认。 她明明只是想稳健为主。 但面对或许不可战胜的对手，试一下又有何妨？ “小萌物，你可瞧清楚，在打架这方面，我——” “同境界无敌！” 少年跃身，扑入阵法中入，烈火化为护罩，木藤浮出盔甲，金光形出利刃，水色波浪起伏，空中沙尘风暴回转。 五行相合之资质，融会贯通之境界。 蕴含真龙气息的拳道，即要一力降十会！ “可是坏人姐姐！这些法器原先的主人，起码有洞天境了！” 不早说，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墨箐没反悔，拳拳释出锐利的风，硬生生轰杀向阵法的眼心，刀剑与血肉相接，竟传来铿锵的金属余音！ 第204章 蛇居林 “你说的那个宝地到底在哪里啦！” 恐怖的雷电光幕布满整个天空，进入深林秘境的一众门人学子都听到了宝器相撞的结阵铿锵声。 大多人目睹一道身影踩着迅风飞跃枝桠，冲刺着躲闪锐利的刀光和箭雨，背上卧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就快到了！” “你已经这样说过好几次了！” 一大一小两个影子穿梭在密林之间，高大的树木和途经的灵兽阻拦不了她们，只是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空中化为巨大杀阵的众多法器旋转排列，每次更换阵型，都能完美化解少年的回击。 其中所释放的气机，可不是初入融灵境的小子能够解决的。 “就是那里！” 少年背上的小萌物忽然眼睛一亮，手舞足蹈地指向比别处更加阴森恐怖的某道入口。 “你确定这种地方进去不是找死？” 墨箐没停脚步，闪身躲过一道白光。 长而厚实的高马尾在甩动瞬间躲闪不及，被割去大半，看得她心惊胆战。 “坏人姐姐的头发变炸了！”天遨拍了拍手，惊讶之余不忘把自己的朽木面具扶正。 “到底是托谁的福啊！” 她无奈，明明感知到前方是一条死路，但既然说了要带天遨一块出去，就不可能使用额间的印记紧急离开。 所以——只得相信一下她，硬闯下去了！ 她咬了咬牙，背后凌厉的风刃越来越近。 如果这些法宝的主人跟她境界相似，甚至高出十重八重的也无所谓，但偏偏是个洞天境，跟师傅一个等级的强者！ 尤其还颇具灵性，自行列阵组成的威力堪比尊者境初期，要想与之战胜，恐怕要托出不少底牌才行。 墨箐现在身上带着个孩子，实在不好奋力一搏。 她轻身落地，在风刃将袭之前，撞入黑漆漆宛如夜幕般的藤墙中。 “轰！” 风刃狂暴，袭撞在藤墙上爆发出浓重的烟雾。有好奇心极重的别宗门人目睹了这一幕，浑身颤抖，仿佛从中感悟到了一丝元素法则，很快便遁回密林。 烟尘散去后，藤墙全然无损。 而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也不见了。 “呼哈，呼哈……” 墨箐拍拍心口，劫后余生的心跳总是特别快，完全不停歇的奔跑还击也费了她体内不少灵息。 好在抵达蕴魂阶后身躯已然辟谷，可以不再依靠食物维持性命和气血，这会倒也很好调养回来。 只是她还不知道，亲眼见证她被众多法器追杀，半路赶来瞧见她“毙命”的别宗门人会把死讯告知出去。 “看吧，这里就是秘境中的秘境。”天遨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仿佛回到了家里似的舒服。 “从没听说过秘境里还能长秘境的，这样套娃真不是人为的吗？”墨箐扯了扯嘴角，看向藏在黑林中的无数双诡异尖瞳。 “那些是什么？” 她指过去，探测随即覆盖。 “这里是蛇居林，所以那些自然都是蛇呀！” 天遨理所当然地打了个哈欠，不一会就困顿地倒在了墨箐怀里。 小萌物抓着少年的腰身，毛毛的脑袋蹭来蹭去，迷迷糊糊间连朽木面具都差点落了下来。 墨箐长呼一口气，及时扶住了面具，重新给天遨绑好，捉起来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打盹。 整个蛇居林大概位于深林秘境的东南方，像是一颗寄生在这里的肿瘤似的，不断汲取着宿主的生命力，用损人不利己的方式短暂维持自己的存在。 到这，墨箐差不多也搞明白为什么深林秘境会不到百年就即将崩塌消亡的原因。 任谁身上长了个恶性肿瘤都活不长久吧。 除非切掉。 墨箐这么想着，但很快就把想法甩了出去。 她现在就是个区区融灵境，离熔炼出一个小世界，还有不短的距离。就更别提切除蛇居林收为己用这种事情了，不是她这个境界可以处理的。 不过，她很快又好奇起来。 秘境本就是大千世界之间碰撞产生的灰色地带，那秘境中的秘境，是如何产生的呢？ 难道秘境本身也会和大千世界相撞，然后诞出新的区域吗？ 可就理论而言，秘境世界太小，所拥有的伟力完全不如大千世界中的任何一个位面。 就算十分少见地相撞了，也只会落得被吞没的下场才对。 所以她才觉得，蛇居林的存在很有可能是人为的。 而且那个人，境界绝不会比她师傅低。 说不定，对方正是外面那些法器的主人。 就是不知道小萌物哪里惹毛了法器主人，引得它们穷追不舍地追杀。 略微探测过，蛇居林中目前没有强大到她应付不来的生灵后，在周围覆上一层灵息护罩，随便弄了点藤蔓团起来。 最后给小萌物挪了挪位，发现这双胖嘟嘟的小肉手倔强地不肯离她半分，于是也只好随便找个姿势靠着藤蔓团闭目养神起来。 自进入深林秘境中已有数十天没合过眼的墨箐很快睡着，均匀的呼吸声跟小萌物呼气哈气上下浮动的肚子差不多规律。 盯着她们的无数双蛇瞳不一会便纷纷散去，隐藏着的咝咝声渐渐消失，甚至连穿行丛间的晃音也暂停，整个蛇居林陷入绝对的安静。 …… 许久许久，风划动枝桠，叶片落地。 一只白嫩的小短手尝试捏住少年的鼻头。 只是计划落空，少年红棕色的玛瑙双眸微睁，动作飞快，轻轻捏住了小萌物犯贱的短手。 “哇，坏人姐姐，你没有睡着呀！”天遨惊叹道。 她明明感觉到抱着自己给足了安全感的这个人呼吸平稳，精神缓缓，正是做梦的时候才对。 “睡着了。” 墨箐反手捏了捏小萌物的掌心。 她可是融灵境修行者，即便不设防，也不是一个笨手笨脚的聚气境小妖怪可以随意捉弄的。 “那你有没有趁天遨睡觉的时候，偷看天遨的脸！” 小萌物一点没有被抓包的羞耻，反而挺胸抬头，相当有底气地质问。 “没有。”墨箐起身，将天遨也提起来，调笑道:“你一下就倒了，如果不是我及时帮你调整面具，那张神秘的小脸可就全露出来，连蛇居林里的蛇都看得见呢！” 感觉不像假话，对自己有自知之明的天遨红了耳朵，别扭地磨了磨牙，捧住少年的手臂，“哼……那你是好人姐姐……” “最坏最笨最邪恶的人族里，最好的好人姐姐！” 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天遨对人族好像抱有相当严重的偏见。 墨箐捏了捏她发烫的小耳朵，将人拽到自己背上。 “好喽，天遨以后要跟姐姐走吗？” 小萌物熟练地搂上脖子:“嗯嗯，天遨喜欢好人姐姐，出去以后就跟着好人姐姐啦！” 少年嘴角露出一丝笑，轻快地踏着步伐，跟随小萌物咿咿呀呀的指路，在这未知的蛇居林中行动。 第205章 凶狠的小萌物 整个蛇居林小秘境范围不大，但有好几处地方都被探测技能自动给出特殊的标记。光这点就足够墨箐好奇。 她明智地没有告诉小萌物自己脑中已经有一张完美的蛇居林地图，只是跟着小胖手地指点慢悠悠走着。 距离深林秘境坍塌还有些许时日，蛇居林反正不大，懒散一点也没关系。 “天遨，你为什么对人族这么厌恶，过去经历了什么吗？” 感知到周遭群蛇淅淅索索的监视，墨箐自丹田中散出一丝属于融灵境的威压。少年玛瑙般的双眼露出狠劲，随手便镇住了所有不知名的眼线。 不过与小萌物对话时，声音还是放轻柔了很多，半点也没有对待蛇兽的恐怖。 天遨趴在墨箐背上，对着耳朵小小声道:“只告诉好人姐姐哦！” “其实天遨是超级厉害的大妖后嗣，有几个也很厉害的姐妹！” 小萌物一边说着，一边露出自豪的笑容。 “但是，人族很坏很坏，将我们姐妹绑走，强迫阿娘交出妖神凝火，她不得已，只能听从。” “可人族却不讲信用，非但没有放过我们，还趁阿娘境界下跌，万分虚弱的时候将她杀死，剖开丹田夺取内丹！” 天遨耷拉着脑袋，似乎不太愿意回忆这样的往事。 “之后我们怎么逃出来的，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阿姐带头反抗，也死了。” 墨箐细细听着，抿了抿唇。 其实天遨的遭遇跟墨家十分相像，最亲最爱的家人死相凄惨，自己无依无靠，就像世界的一叶浮舟，随浪漂流。 但不同的是，墨家人并未因此记恨上所有妖族，甚至还接连与沉矿妖族和兔妖族建立了同盟关系。 而天遨年纪尚小，又没有很多接触人族的机会，因此以偏概全。 叹气之余，墨箐也注意到，天遨口中，那些坏人族，逼迫她的娘亲交出妖神凝火。 依照闵昭钰的说法来看，妖神凝火独属于妖神传承者，将其取出要耗费半魂，代价极大。 天遨的母亲与殷烁一样，都是一方妖神的传承者。 杀死天遨母亲的，跟封印殷烁的，会是同一个……不，更大概率，是同一伙人。 “抱歉，天遨，你现在能想起那些坏人的特征吗？”墨箐主动捏了捏小萌物的手心，通妖秘诀暗地运转，给予安心的力量。 天遨鼓着嘴思考了好一会，这才开口道:“坏人族擅长冰法，自称世间不该有妖神……还说……还说……” “还说！如果宫主来了的话，就不能下手剖取内丹，必须速战速决！” 闻言，墨箐皱了皱眉。 公主？不对，先不说这个世界似乎没有公主这个称呼，徵州地界边缘有不少妖族居住，本身就是获取过人皇认可的，她没必要派人袭杀大妖。 这样会造成两族间的严重矛盾，对掌控三洲的镇世人皇不仅没有好处，反而为了底下这些子民，她还得出手跟妖族至强碰一碰。 小萌物口中的宫主非公主，恐怕是某个除妖势力的领袖。 心性果断不嗜杀，却没什么管理才能，让手下毫无顾忌地阳奉阴违。 墨箐脑中倒是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形象。 原书中连名字都没有，在傅真武和玄华格杀柳蛇时姗姗来迟，抛下一句“可惜……”的冰宫宫主。 当年封印殷烁，全世界围捕妖神传承者的人会是那个无名的宫主吗？ 她摇摇头，现在想这些还是有些早了。 冰宫的体量不比玄蒙教差劲，乃是无垠寒关中的古老传承势力，拥有万年底蕴，深不可测。 虚无缥缈的无垠寒关难找，冰宫在其中，就更是茫茫无际。 她还记得自己给墨滔沉停礼这一人一妖指的路，就是极北之地。 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如何，是否真的寻到了如此无上传承。 “不过，天遨相信好人姐姐。”小萌物的低语将墨箐从思考中拉出，“因为好人姐姐是第一个没有摘下天遨的面具，保守本心的人族。” “嗯？” 墨箐略有些吃惊。 她好奇天遨面具下的面孔不假，但不经同意就去窥探的确不是正道中人所为。 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看过这张脸的人族，都死了哦。” 天遨幽幽说着。 这话说的，墨箐开始感觉背后生寒。 的确，天遨是第一个令探测技能完全失效的生灵，本身就不简单。怎么可能那样单纯，仅有聚气境而已呢？ 背后定然有什么诡异。 她咽了咽口水，问道:“怎么死的？” 天遨乐呵呵道:“被阿妹杀死的呀！” 小萌物脑袋一点一点，用可爱的语气讲出不太友善的话语。 “阿妹是洞天境大妖，杀人放火样样精通！近日为了突破点化境才不知去了哪里，将我召唤到蛇居林中休养生息。” “只是阿妹顽皮，将身上的法器乱丢，使得它们坏了智，失去控制后莫名其妙地追杀起天遨来。” “天遨可厉害了，将它们都引出了蛇居林，如此一来，阿妹再出现之时，最虚弱之际，就不会被它们打扰了！” 墨箐越听越急躁，可仔细想想，原书中邪仙柳蛇从未有过家人，始终孤家寡妖，这才敢四处作孽。 否则镇世人皇和妖族至强，怎么可能不拿捏她的软肋，任她放肆世间呢？ 想到这里，墨箐又缓缓松下气来。 “呜哈！” 正当墨箐低头边回忆剧情边往前悠悠走着的时候，天遨毫不客气地踩着她的肩膀蹬了出去。 她抬头，发现小萌物扑住了一条状若长蛇的缠布。 “就是你！就是你唤醒那些灵气来追杀天遨！” 小萌物瞪着眼，紧抓着缠布，凶狠地撕捏上去，与其滚成一团。 “现在没了帮手，可不敢在阿妹的地盘上撒野了吧！” 呜呜哇哇的小萌物双手双脚齐上，硬生生将缠布给拉紧了很多。 蹦跳着跟一条布厮打……墨箐觉得天遨再凶狠也就不过这个水平了。 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大不了到时候把天遨还给那个阿妹不就好了。 以她的实力，想要在洞天境手下逃生，虽然累了点，但并非做不到。 至于探测技能的失效，墨箐猜测，很可能是天遨那个洞天境的阿妹不知哪里得来的禁制，用以遮蔽天机。 天遨身上有秘密，她现在不一定有实力能吃下这个秘密。 能从小萌物口中得到这点信息，再加上待会要寻到的宝贝。墨箐觉得这趟无论如何都是赚的，不用考虑那么多。 “嗷哇！破布，你敢缠我！” 天遨左扭右扭，聚气境修为终究还是敌不过法器残布。 墨箐摇摇头，伸手轻点。 这块残布是龙革缠的一部分，灵智惊人。像天遨这种小笨蛋，斗起来确实有点困难。 第206章 等我长大了要做姐姐的灵宠 驱使龙革缠收回残布后，天遨闭着眼上下乱抓的手发觉阻力消失，又立刻跳起来，四处张望。 “好啦，它不会再捣乱了。” 墨箐伸手揉了揉天遨乱糟糟的头发，顺便将两撮小辫子拆下重新绑好。 没有梳子倒也不要紧。她捏着青绿色的发丝，心想明明浑身脏兮兮灰扑扑，为何头发却顺滑如鳞呢？ 又毛又滑的手感让墨箐都有点不太想松开，她想起族中小兔妖们的白毛绒，又想起点墨浑龟们溜溜的甲壳。 可惜前者她几乎没摸上过，只有后者会看在昔日交情的份上不去计较。 “好人姐姐！天遨还小，不是论及婚亲的时候！” 小萌物忽转过头，捉着墨箐的手臂像头亲昵的小兽蹭来蹭去:“不过没关系！虽然好人姐姐是人族，但天遨会努力说服阿妹的！” “……什么？” 墨箐两眼的眼皮都跳了跳，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只见小萌物仰着头，一双青碧的纯净尖瞳里泡满水雾。 “互相梳头是交换亲礼的意思，只有家人或既定的伴侣间可以这么做。” 对毛绒绒有需求但对天遨这种小不点没半点感觉的墨箐浑身一僵，生硬地笑起来:“啊哈哈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传统哦。” 天遨眨眨眼，好像神情中透出“你真是孤陋寡闻呀”的同情。 “每种妖族都有属于自己的惯俗，例如兔妖族只允许伴侣抚摸双耳，龟妖族会主动将幼崽和爱侣驮在背上，豹妖族会赠送挂饰给备选之妖。” “我们一族，也自然有类似的传统，很奇怪吗？” 这一刻，墨箐悟了。 怪不得殷烁婉拒了她摸耳朵的请求，出于好奇想乘一下沉停礼的原型又被嫌弃…… 但金皓为什么会送她兽牙挂饰啊！如果她知道是这个意思的话就不会把挂饰交给墨福了！ 正正好墨福随着墨秋晚兔照一人一妖将共同前往妖族地域花浮原，她想起金皓说若遇到了麻烦可用挂饰去寻豹妖族相助，这才轻易给了族人。 总感觉给墨福招来了什么麻烦。 墨箐挠挠头，想想算了，墨福年纪还小，这会也不过十五而已，应该没大问题。 倒是灵活地选择性忘记，这个世界十四便可定婚约，十六便可成家立业这件事。 “好人姐姐，好人姐姐！” 天遨蹦跳起来，想伸手在墨箐的眼前晃一晃，但因为个子太矮，即便蹦起来伸直了手也才碰到鼻头而已。 变得有些委屈巴巴的小萌物戳了戳手指:“难道好人姐姐的桃花太多，个个实力高强，明艳动人，瞧不上天遨是个小幼崽吗？” 回了回神的墨箐甩头干脆利落地把那些尴尬的记忆驱赶掉，将天遨抱起来，像哄凤生似的拍拍孩子后背。 “没有没有，姐姐不清楚那些规矩，所以不算啦。”她尬笑着摸了摸鼻头:“而且我已经成婚有些年头了。” 四年已经很长了。她想，毕竟这儿的一天有四十八小时，四舍五入她跟颜染已经做了八年假伴侣。 七年之痒都过完了！ 天遨眨眨眼，伸手捏住墨箐的脸，发现手感不错。 “好人姐姐，伴侣可以不止一个呀。” 可恶，这支持多亲制强者为尊的玄幻世界！墨箐在心底暗骂两声，这哪里都好，就是真太违背她的恋爱观了。 “咳咳，天遨还小，而且姐姐比较喜欢一心一意的感情。” 她默默挪开视线的样子让天遨忍不住又用力抓了抓这张明明普普通通，却莫名好摸的脸。 小萌物摸着下巴思考好久，边指路边想，走到一半，忽然大叫起来。 “哦！想到了！” “等天遨长大了，做好人姐姐的灵宠！” “这样好人姐姐既可以对伴侣一心一意，又可以跟天遨永远在一起！” 想法美得冒泡的天遨搓了搓手，满脸陶醉地搂上脖颈，蹭来蹭去的差点连朽木面具都解绑掉落。 大概这就是一个小朋友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墨箐扯了扯嘴角，她可不想因此被天遨那个洞天境的阿妹追杀到天涯海角。 “好了好了，你是一个有自尊的妖，不许随便说要做灵宠这种事。” 她轻捏住天遨白胖的手臂，脚步半点没停下。 距离地图上那个标注着中危险度的特殊记号已经很近，就算没有指示，顺着路头走过去也很合理。 丛中群蛇依然是悄然跟随着，低而小的咝咝声，聚气境的小天遨听不见，融灵境的墨箐却是一清二楚。 它们似乎彼此交流着，喉中鼓动着气息，尖瞳中居然斥着些许贪婪。 要想出手将它们全部杀死，很容易，但墨箐尚且不清楚蛇居林的特性。 贸然出手的话，不知道哪里的记号就会突然从普通的灰蓝色变成像突遇鬼王那时的鲜红色。 在徵州遇过灵变果树下的煞气，又在死地遇了妄图吞噬万灵的阴煞，还有灵符宗所谓的圣人之魂。 墨箐心里总突突地跳动着。 这些本该被祛除离开的域外煞气，真的像鬼王所说，并没有全部被驱逐出世…… 以她这般吸引煞气的体质，若蛇居林中有它的存在，那必然就会碰上。 要只有她一个人倒还好了，最主要的是，她身旁还有天遨这个小家伙。 按理说既然害怕，就应该赶快离开才对。但墨箐有些不太甘愿，毕竟来都来了，还是得拿到天遨口中的那样宝贝才行。 不然自己辛苦逃出那些法器的列阵追杀，还不慎被割了大半辫子，岂不是白费？ 修行之人要是怕这怕那的，未来怎会有进步！ “天遨，蛇居林里没什么危险吧？” 事到如今了才问是不是有点晚了？墨箐自己吐槽起自己。 小萌物窝在她怀里给自己脸上的面具又绑紧了些，摇摇头。 “没有危险呀，只是有不少阿妹留下的傀儡。” “它们不会伤害天遨，但好人姐姐的话……我不能保证哦。” 洞天境尊者留下的傀儡啊。 墨箐有些头疼，努力说服自己。 来深林秘境本来就是为了历练，寻找能够死战的强敌酣畅对决的，如今有洞天境留下的傀儡对练，不要觉得麻烦，要庆幸才行！ 傀儡……傀儡……傀儡能有多强呢？ 直到一头蛟首鹿角鱼鳞身的混合怪物闭目立在墨箐面前的时候，她果断将天遨抛到边边去，浑身气机散出。 生神境初期修为的傀儡。 天道母亲你是真看得起我啊，你管这叫中危险度！ 如果探测技能的面板有实体，想必墨箐会毫不犹豫地拔出来砸上一顿。 【几十章了终于被家主惦记起来的墨福因为持有花浮原少首领的兽牙挂饰，已经被迎进府中被迫相亲了。】 第207章 化龙魔者 蛟首傀儡兀然睁眼，一只浑浊布满白丝，如迷雾重重，一只瞳孔尖锐如针，像一颗猫眼石。 它的身躯缓缓动弹，发出咔嚓咔嚓，血肉骨骼摩擦重启的牙酸声音。 布满鳞片的喉咙中发出阵阵低吼，像虎又像狮，尾音处还现起鸟雀般的长鸣。 墨箐跃身，趁它还难以行动时，一拳轰杀而出！ 龙革缠中的龙气汹涌，在她身后化出巨大虚影。手指骨骼咯吱作响，血肉沸腾，烈火灵气裹挟其中，只刚触及蛟首傀儡一瞬，便爆发出恐怖的威势。 爆裂的火炸之声响起，天遨被扔在柔软的灌木丛上，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后脑，看着墨箐与蛟首傀儡斗法，兴高采烈地拍起手来。 未等烟尘散去，墨箐动作不停。 掌中凝神，精神力灌注其中，十乘十的压迫感席卷而上。 一掌，断神！ 她霎时轰出百掌有余，每出一掌，都能感知到傀儡本就残破的身躯更加狼狈几分。 但完全不够，只凭这些想战胜高出自己两个大境界的傀儡，不可能。 终于，蛟首傀儡的身躯整合完毕。它浑浊的那只眼亮了起来，其中竟有两个瞳孔交叠，如绽神光！ “重瞳？” 墨箐踩着它挥出的手臂，翻身后退。 她听说过重瞳。 传闻拥有重瞳者，可以贯通古今，观测万物，习武则一触即通，习文则识字成圣。 可以说，只要不中途陨落，重瞳者身上所背负的大气运，足以支撑她走到尊者境！ 天遨的阿妹究竟何许人也，居然有这般实力，猎杀了一个重瞳者，生生将其挖出，贴覆在这具混合傀儡之中。 强大，而且残忍，毫无人性。 墨箐只是思虑片刻，闪身躲过傀儡所凝聚的一枚气刃，瞬间跃起隐入半空，气息消失得一干二净。 经过这些年食用韩玉嵘制作的悟性厨肴与颜染种植多年的灵果，她在身法入夜深上已经完美掌握第二层，对第三层也有不错的了解。 还是血肉阶时，这门身法就足够她藏身在融灵境巅峰的眼皮子底下，如今她突破，更是不可同往日而语。 蛟首傀儡查探不到她的气息，无法锁定目标，眼中重瞳逐渐分离，白丝重新笼罩，似乎将要当做人已离去，重回原来模样。 它背后霎时现出一个人形，手中凝着五行气机，龙影乍现，两条才温养了半天的小墨龙从上丹田中钻出，竟突变为庞然大物，血吼惊人！ 然蛟首傀儡似是料到，学着她闪身的模样躲过，只堪堪擦过龙影之拳。 瞬时几千枚锋锐的气刃扬起，布满了天空，光洁闪亮，引发了蛇居林中的某种气机，有一丝雷电嗡鸣。 “不愧是重瞳，已经预知到我的打法了吗？”墨箐沉气，嘴角划出弧度。 如此强敌，也不是常有的。 “既然你也会雷法——” 她反身踏起一步，横冲天际，夺得那一枚傀儡唤来的雷丝，融落丹田火灵根之中。 心口被篆刻过的那枚雷骨发出光辉，少年躯内传出呜隆隆的雷鸣，指尖金木火三相灵气汇聚，凝出两道深紫色丝线。 沈同裳为她铭刻雷法之时，也将部分所学灌注其中。 这七品法术凝电丝便是其中之一。 “看看到底是谁的雷法更强！” 龙影再次附于拳中，深紫雷电环绕于血肉之上。 蛟首傀儡不多动弹，数千气刃毫不客气的下落，周身也升起灵气凝聚的护罩。 只是有些无济于事，墨箐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张符箓，初初发动，变换出狂暴雷火，气刃触之即消。 龙影穿破护罩，蛟首傀儡瞬时将臂膀放在头前，竟放任墨箐一拳轰落躯身。 百千拳斗打在蛟首傀儡残破的身躯，几近毁灭。 “看来脑袋就是你的弱点了。”墨箐瞧准了角度，射出一枚电丝，钻入满是白丝的重瞳之中，硬生生将其挖落。 眼珠落地，蛟首傀儡就像失了灵魂一般，浑身瘫软，连另一只猫眼石般的眼也失去了光彩，呆愣地伫在原地。 “哇喔！” 天遨蹦跳着从灌木中钻出来，拍着手跳到墨箐身边。 “连化龙魔者都能打败，好人姐姐果然厉害！” 墨箐捡起地上的那枚重瞳，清净术起，发现它的白丝尽数褪去，只留下纯净的重合双瞳，十分神妙。 “什么化龙魔者？”她看向天遨。 小萌物得意洋洋，叉着腰一点点解释起来。 “这蛟首乃是昔年化龙失败，愤而入魔，为祸世间被群起讨伐的厌鸣尊者，被砍杀得只剩残破头颅，埋藏于某个不为人知的地点。 阿妹机缘巧合下误入它的埋藏地，得它残魂教导五十余年，学尽后也不浪费，吞吃了厌鸣残魂，将仅剩的头颅沾合凶兽，炼化为傀儡。 为给这具化龙魔者提供永不离散的动力，阿妹屠遍岷州人族，费了不少力气才从一个尚未成气候的小子身上夺到这枚重瞳。将其化为仙种藏于傀儡身，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 “……”墨箐皱了皱眉，小天遨谈论起这些来完全没有对无辜者的触动，看来她那个阿妹在教导她时，也跟行为一般残暴。 将恩师残魂吞吃，再炼制为护身傀儡。为寻宝物屠杀无辜人族，生挖眼瞳。 这个洞天境的妖族尊者，绝对是个邪修没跑了。 她一把弹上天遨的额头。 “这样做不对，知道吗？” 天遨扁扁嘴，回道:“哪里不对？” “岷州的人族可有害过你们？” “不曾……” “那你们将其屠杀，与当初杀你们阿娘之人有何区别？” “呜！” 被讲了两句的天遨神色纠结，掰着手指，眼中泛出水雾，耳朵也羞耻的红起来。 “若是那些岷州人族里有我一个，天遨今日就见不到我了。”墨箐蹲下来，握住小萌物的白藕似的手臂，语重心长。 “那天遨不要。”她晃了晃脑袋，“天遨喜欢好人姐姐，如果姐姐不在了，我会好难过好难过。” “是吧，失去重要的亲人同伴天遨会难过，岷州那些无辜人族跟天遨一样，心也是血肉长的。” “嗯嗯，所以阿妹一次杀全族，保证不落下一个人！” “……” 看来教育天遨这件事不能急于一时。 第208章 龙煞 捏住小萌物悉心教导时，墨箐发现这枚重瞳居然悄然潜进了她的储物墨玉之中，似是有灵智在身。 “天遨，你说的宝贝究竟在哪呢，不会就是这枚重瞳吧？” 小萌物歪了歪头，“不是哦，不过阿妹也说，若有人能将其击败的话，要想带走它也可以。” 墨箐听得更加好奇，这地方还能有比重瞳更稀奇的东西？ 再往里去，恐怕都是天遨那个阿妹修行的地方了，还不知道她何时会回来，若是恰巧撞上了，可有些麻烦。 “别担心，阿妹闭关破境一次都要十年往上，这才快要七年，肯定不在啦！”天遨晃着脑袋，揪着墨箐手臂不放，小毛脑袋搭着手掌，一双水灵灵的眸子里写满了求摸摸。 好像一只灵兽幼崽啊……墨箐心想，这就是幼年妖族吗？ 那个总是一派温和，好像天生就是领袖的殷烁也会有这种时期吗？真想象不出来，毕竟是得用诛神锁才能将其封印的恐怖至强。 “好人姐姐，摸天遨的时候不可以想别人！”小萌物的眼神瞬间凶狠起来，捧了捧朽木面具，跟上面断裂的恶兽图案似乎重合。 墨箐没多在意，只是将小孩抓起来搓着哄。 “那天遨说的宝贝在哪呢？拿了我们才好离开这里。” 外面可还有一堆法兵等着追杀呢，能早点出去的话还能借时海平的手寻个庇护。 她可是圣女，身上肯定有威力堪比尊者境的灵宝，想搞定它们绝对比自己轻松！到时候还能顺手偷偷捡点便宜。 墨箐在脑中规划着等会要走什么路线摆脱法兵，行至真正的空间之门处。 “是阿妹收集起来的一种宝气，说是能利用它突破到点化境。” 天遨一边哼哼着，一边蹭来蹭去，完全忘了刚刚的威胁。 “这种好东西你还指使我来拿？” 墨箐有些无语，小萌物是真能坑妹啊。显然这种宝物有多少也不够自己用吧，哪可能给外人。 “不怕，阿妹收集了很多，寻常蕴魂修行者也只能容纳一丝，多了承受不住。”天遨认真解释道:“如果贪心多拿，爆体而亡，只能说明此人心性不够，不足为托。” 这时而幼稚顽皮，时而又思虑周全的小孩，墨箐也是第一次见。 大概率天遨是中了类似齐家老祖那种诅咒，从一个成年的大妖缩水成这样的。 玄幻世界嘛，无所不能。墨箐一直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跟天遨其实差不多，奔三的年纪成了九岁小孩。 剩下的路途倒也不长，周边有些特殊标记的地方，都是低危险度。墨箐加上探测强度，发现那不过几具傀儡，比不上化龙魔者，没太多必要与其斗起来。 天道母亲给技能的时候不光小气，还设计成了不爱弹提示的样式。 她每次修为每次进阶，探测技能也会跟着进化。 煅骨境时变得可查看血脉，范围增加千里有余。而今她抵达了融灵境，却只感觉到范围突增近万里而已。 一定还有什么隐藏功能要她自行探索。 墨箐憋闷了一会，她刚突破不久，还没仔细解密过探测技能。 四周蛇形闪烁，小萌物没在意墨箐低头想事的样子，隔着面具呲牙向群蛇，指着路头，也就赶了一小会。 而今墨箐若是愿意，脚步一踏便是数十里路，加速即一刻百里。普通的飞舟都没有她速度快，相当惊异。 几乎算得上前世小说中，使用缩地成寸才能抵达的水准了。 只是想到先前颜染在她背上晕人的惨状，墨箐顾及怀中只有聚气境的小萌物，难免要放慢身形。 飞跃群林的少年踩着枝叶前行，再落地时，已经抵达了一处禁制之前。 禁制也属于阵法的一种。墨箐仔细观摩着符文繁杂，闪烁着妖息气灵的大阵，发现自己的确看不着门道。 可惜没有留影石，否则真想把它给记录下来，看看族中唯一懂得些阵法的大厨韩玉嵘是不是可以破解一二。 她挠了挠后脑，忽然福至心灵。 心中默念留影，探测技能的面板居然真的弹了出来！ 墨箐实在怀疑，天道母亲莫不是懒得将技能的所有进化都安排好，次次都临时起意给她码一段代码出来用。 不然依照寻常小说，再不济给个系统也能一步登天，搁她这里就真是怎么鸡肋怎么来。 她揣测了一下这个留影功能，跟前世手机里的摄像功能一样，只不过存续影片的内存不是硬盘卡，而是她的精神气海。 理论上来讲，只要她气海空间足够大，存续上亿影片也做得到。 好家伙，她成人形胶卷了啊！ 眼睛一睁一闭，禁制大阵被她拍了个相片下来。 既然都能这样……她忽贪心起来。 她被法兵大阵追杀时的记忆还很深刻。 “一个、两个！” 全部只发生于几秒之间，墨箐发觉自己的精神气海中出现了三个能够随时存取的影像。 果然有用！ 可怜小少年沾沾自喜许久，并不知道真正的界域大族中，持两件性质相似的法宝一样可以做到，还以为这是独属于自己的超能力。 “好人姐姐，你好奇怪哦。”天遨身伸出手掌，只点触两下，禁制全然消解。 她看着笑得傻兮兮的墨箐，眼中流露几分第二百零六章也出现过的同情。 没见过世面的好人姐姐真可怜，知道能拿件厉害的宝贝，就高兴得嘴角咧到后脑勺，一点也不沉稳。 天遨点点头，觉得还是自己比较成熟！ “咳咳，没什么。” 墨箐当然不会傻到把探测技能的事情告诉天遨，只是拍着她的后背，催促着一起进入其中。 到底是什么宝贝，能帮一个洞天境尊者破境呢？ 若她能多拿几丝，分点给大师傅和二师傅，说不准就能借她俩的手，现在就除掉邪仙柳蛇，避免十年之约带来的杀身之祸。 带着好奇和期许，墨箐跟在天遨身后，缓缓走进了这个气息截然不同的地界。 即便越是走近，地图上的危险度标签就越是泛红，她也好似被蛊惑一般，不顾一切地向前走着，脚步迅速。 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她的脑中杂音蜂涌，低鸣与轰鸣齐响，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直到漆黑的龙形气息闪烁着殷红色的双眸，其中的熟悉打破了无数诡异的蛊惑，令她浑身血液上涌，腹中翻江倒海，躯中似有一股秘力流转，急迫的想要穿体而出！ 煞气！ 这不是什么宝气，而是她许久未见，但绝对不想再见的，熟悉到吞过好几口的煞气！ 第209章 请看本卷标题 “奇怪……怎么会这么多……” 天遨茫然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似乎不受控制地走近，眼中满是龙煞的倒影。 “等一下！”墨箐暗道不好，连忙要上前去拉扯天遨，却在触及的一瞬被猛然弹开。 这股神秘力量熟悉而强大，携着魔与杀的气息。 一只青绿色的尾巴从天遨的破旧长袍中显露，她的朽木面具在逐渐剥落，其上的恶兽图案光辉尽释。 龙煞张开血口，一道道鲜红色的气息在屏障中肆意游荡，只等猎物上钩，侵吞全部。 “天遨！” 墨箐冲上前去数次，却被魔火灼伤双臂，眼见困住龙煞的屏障即将解除，她禁不住大喊起来。 眼中雾蒙蒙的天遨只清醒了一霎，脚步停滞，回过头来时，面具破碎，露出稚嫩而残酷的面容。 满是裂痕的蛇鳞布在小半张脸上，有刀痕自耳旁划到唇边，眼下更是有一块腐烂的血肉。这些仿佛只为虐待泄愤的伤疤，看得墨箐触目惊心。 “好人姐姐……天遨不想往前走了……” 她的眸中沁出泪珠，头疼欲裂，强硬控制着脚步，努力不再往前挪一丝。 “天遨想起来了，那天……那天……” “大家都死了，阿娘死了，大姐死了，二姐也死了，三姐……” “我也已经……” “活下来的只有阿妹！” “记忆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天遨幼小的身躯仿佛被谁控制一般，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 她双掌死死抓住土壤，指尖渗出血珠，尖瞳中透出不甘和悲恸，毫不心疼地磕碰着额头，尽一切力保证自己的清醒。 墨箐只觉心口沉闷，简直像一柄重锤敲击，被淹没在深海中无力。脑中的杂音一次又一次汹涌奔来，冲击着她的精神气海。 少年再一次上前，掌中凝聚浑身灵气，硬生生隔出一个真空地带，却仍是在触及天遨的刹那被万道锋锐侵袭，于身切割出深可见骨的伤痕。 散发着淡淡神光的血液从伤口中缓缓淌出，落地时竟重新浮起，汇聚成一颗又一颗血色珍珠。 “对不起……天遨记起来……记起来了……”稚嫩的脸颊上斥着歉意，她的笑比哭还悲伤，“好人姐姐，看了这个，就快将我斩杀，不要有任何犹豫！” 她左眼大睁，其中尖瞳飘出一缕灵念，迅速地嵌入墨箐额间。 顷刻间，大片大片古旧的记忆驱赶过蜂鸣杂音，如潮水般加入气海，竟有破碎的魂魄自愿相融，落进上丹田的无数角落！ 少年看到了。 看到破壳的小青蛇，与四位姐妹依偎在阿娘的身边。 “阿娘终生未能化龙，却不遗憾。” “上天将你们姐妹赐予我，已是万般恩德。” “肆意满遨游，便是你们今后的大名。” 母亲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如曲乐般，缓缓淌入耳中，一股困意油然而生。好想，好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她永远是阿娘膝下的幼童。 “天肆，天意，天满，天遨……” “——天游。” 少年浑身的血液都停滞了。 晃神间，天遨的躯体已经靠近龙煞。 很近、很近。 两道雷光闪烁，飞快地斩向天遨的头颅，半点没有留情。 她目眦欲裂，通红的眸子里燃出仇恨的光，却终究晚了一步。 一切恐惧和悲伤怨恨愤怒忧愁，都被龙煞看在眼里。那双殷红的血眸中仿佛带着讥笑，乌黑的龙头散出缕缕暗沉气息，充满邪魔之意。 当已死多年的小蛇，触碰屏障的时刻，就再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尖锐到几乎震碎耳膜的咆哮响彻整个蛇居林，只余头颅的龙煞冲天而起，第一目标竟不是墨箐。 而是被斩落后，再分不清面容的天遨躯身。 那个被所有墨家族人憎恶到恨不得挫骨扬灰，折磨到魂飞魄散的身影，从幼小的尸身中破体而出，浑身是血，遍布蛇鳞。 分散成数百团的龙煞一点一点被她擒拿，吸纳入体，直至血色愈发鲜红，几近滴落。 “布局多年，终究是错算了厌鸣师尊的小肚鸡肠。” 柳天游唇边勾着笑，在此刻竟显得极度妖艳，十足的邪恶，却能将人的血肉心脏捉拿在手。 “畜生！”墨箐的声音颤抖，浑身浴血，就连灵气也难以时刻帮助修复。眸中的怒火滔天，恨不得冲出将其碎磨成粉。 当初被柳天游吞吃的厌鸣尊者，留下了龙革缠，并在器灵中注入一丝难以察觉的残神。 只待有一日，在她最为虚弱之时，能为自己报仇雪恨。 但谁又能想到，柳天游竟丧心病狂到利用亲阿姐的魂魄尝试炼化万恶煞气，试图强行破境，恐怖无人性到极点！ 她化生出天遨死时的模样，将魂魄还与此身，想借其逃脱天道罪责，吸纳众生厌憎的煞气。 为突破，为成仙，无所不用其极！ “原来是你这个小家伙。”她嗤嗤地笑着，“若不是你，阿姐早就死于厌鸣师尊的残意，不可能触动煞气助我破境。” “如此，我还真是要重谢你一番呢。” 字字句句，墨箐都听得咬牙切齿，腹中倒吐之意更甚。 “该死的孽畜！连亲阿姐逝去的魂魄也利用，难道你没有一丝愧意吗！” 她通红着眼大喊，不顾一切地翻出无数张符箓。 雷火、藤蔓、金刃、波浪、层岩在同一刻叠起喷涌，威势万千，似有天之伟力向下冲压。 八颗临时激发潜力，对己身损伤极大的丹药被墨箐毫不犹豫地吞入口中。瞬间，她的修为竟层层上涨，一路破进融灵境大圆满！ 甚至于体内残存的高阶煞气，也被她命以邪煞之躯强行调动了出来。 咫尺诀衍生法——破妄尘！ 十二枚细小不可查的魂尘自精神气海中冲出，直直奔向犹如血人般的柳天游。 “天真，大道孤行，只要我能走上登仙之路，她们的牺牲就是值当的。” 柳天游毫不畏惧，百团微型龙煞凶恶吞吃着迎面而来的招数。 “你会心痛此事，还不是因为，与阿姐有所相处，有所交情。”她的目光中泛出清净，不似任何邪修那般浑浊不堪。 “若今日破除龙煞的，只是个陌生人，你还会如此愤慨吗？” “承认吧，世间无生灵可脱逃私心。” “即便是你，异世来客。” 第210章 给你杀我的机会 话语停滞，天地寂静。 落叶被定格半空，整个蛇居林中的蛇兽匍匐地面，丝毫未动。 直到墨箐开口。 “你知道。” 柳天游撩过青绿发丝，显露尖锐蛇瞳，笑得邪气而张狂。 “我当然知道。” “你不是墨家人，何必执着于杀我？” 方才仿佛要扬起爪牙冲锋而出的龙煞此时在柳天游的手下是如此乖巧，她踩过那具无用的尸身，血色褪去，只余满身亮着神光的蛇鳞。 “你天赋惊人，却比那个孩子要软弱得多，单凭自己不可能证道登仙。” 一切的攻击像被时间法则锁定，滞留于空中，恍若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睡，唯有她们两人还鲜活地呼吸着。 仍沾着一丝血的纤长手指挑起少年的下巴，强迫这双倔强的红棕色眼眸看向自己，要求它的倒影中只有自己。 妄图将其占有，霸道地归属于自己的念头源源不断地从柳天游的心口喷涌而出。 她笑了。即便是阿姐也逃不过私情凡念，只是不够强，才会被眼前的少年迷惑。 似乎许多人想将墨箐收入囊中，但她们太过克制，太过顾忌。 所有人都如此的话，唯有她不同。 她是她的仇敌，终生不可能修为正道，只有杀与被杀的关系。 “跟随我。” “我授予你登仙之法，一同逍遥世间，享无边江山，与天地同寿！” 蛇瞳中目光狂热，几乎燃起烈焰，分不清是天遨还是她自己的情意，但那又如何。 她吞吃了阿姐的魂魄，天遨为何不能就是她呢？ 秘境光影中神辉熠熠的蛇女轻笑，指腹摩挲过渗出血液的苍白唇瓣。她沾血，将其涂抹平整，又忽将双指按入腔中。 她疯狂地笑着，完全不顾及有一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颈，力道致死！ 温热的舌触在指间，尖锐的利爪划破口腔，泛出令她兴奋不已的铁锈味。 更让她无法自拔的，还是那双眼中丝毫没有惧意和屈服，一如既往的憎恨、厌恶。 异世来客与当年被她杀死的孩子融为一体，成就了如今这个具有别样魅力的小少年。 “我不打算等你的回答。” “你怎能答应？” “向我跪下的话，你就毫无价值。” 柳天游的自语癫狂而低沉，双指从口腔抽离，带出粘稠带血的丝线，竟低下头来如蛇般吐口舔舐。 怒瞪双眼的墨箐忍受着浑身剧痛，被挤压于地，抬首低吼着，双掌牢牢箍着仇敌的脖颈，指甲嵌入血肉，掉落点点红珠。 从洞天破点化，柳天游尚未完全成道，此时的她极为虚弱。 否则量她这个融灵境再怎么有底牌，处于如此接近的距离，一个真正的点化境想杀了她，轻而易举。 “杀我啊。” “杀我啊……” “杀我啊！” 蛇女痴狂大笑着，双掌撑在地面，体内气机迸发，浮在空中的血色珍珠都被震荡，恍然落地，发出玉碎之音。 十二道魂尘从远处绕了个弯，闯入被龙煞包围的结界，越过墙孔，像银光闪烁的针，刺入柳天游的四肢与头颅。 咫尺诀的衍生法术竟如此强悍！墨箐来不及做多余思考，复仇的火焰斥满了她的脑海，不论被如何轻薄对待，她也只想将柳天游置之死地。 细微到似乎没有任何杀伤力的魂尘被瞬间引爆，蛇女虚弱的新身被炸出十二个血洞，唬吓至极。 “你果然，比我想象的有趣。” 柳天游察觉到心脏处的剧痛。 有一只手，抓住了跳动不停的生命之源，几欲捏碎。 她贪笑，叹笑，最终低下头在少年的额间落下一吻。 影随龙煞共同散去，时间重新开始转动，落叶触地，群蛇奔滑，天地变色。雷火撞上金刃与密林，藤蔓被波浪包围，层层岩石沉重掉落。 眼前的蛇女如风如尘，须臾间便散去，若不是墨箐起身时清晰察觉到五脏撕裂般的痛楚的话，一切就仿佛只是深林秘境营造的诡异梦境。 “疯子。” 墨箐低声唾骂，不顾疼痛，伸手擦去柳天游在她额间留下的血迹。 她内视丹田，想要驱逐那一滴纯澈的蛇妖灵血，却在刚触及之时，虚无的声音靡靡彻响全身。 “有趣，有趣。” “但你实在太过年轻。” “十年太短太短，不若给你一个机会。” 墨箐沉下心来，只听下一句: “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 果然，一个尊者怎么可能死得这样轻易。 柳天游非但没死，恐怕也应和龙煞之力，很快就会稳固点化境修为。 仅剩的好消息，大概也就是，她难得“大发慈悲”一回，不必执着十年之约，只求时机成熟，寻她，杀她即可。 真真是个疯癫的家伙！ 墨箐当然不会自恋到觉得对方是因为莫名其妙爱上了她才如此放墨家一马。 对邪仙柳蛇来说，她就是一件耐玩且永不会屈服的玩具，跟那些挥挥手就灭掉的东西有明显区别。 玩物……墨箐不觉得方才的那些有多暧昧，只觉得是无比恶寒的羞辱。 “唔——”她气急攻心，加之服用了损伤极大的丹药，还耗空体内灵息，再无法忍耐地吐出鲜血。 这次能抗住初破境的点化境强者一击，还要多谢颜染。 [一下子用掉三个愿望，小箐未免太急了些。] 无形红线波浪起伏，颜染满是怨念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的血珠术可是烧命的天道法，你别把自己烧没了！] 墨箐嘁了一声，没管颜染这个只爱种地的木头人，立刻盘腿坐好，竭力调整体内仅剩的一丝灵息，修复被破碎严重的经脉。 [命力回来了……哎哟！你是跟一群尊者打起来了吗，怎么会损伤得这么严重！] 即便没见到本人，墨箐也想象得出来，颜染此时是如何的龇牙咧嘴。 点化尊者的气机岂是她这个小小融灵境的命力能承受的？千钧一发之际，她急呼颜染，将一个愿望甩下，交换来属于天道使者的命力。 不然等待她的，可就不只是身躯的破碎，而是连同灵魂一起被撕裂成片，差不多得成傻子！ 天道母亲给自己金手指的时候小气非常，对待颜染却是底牌尽出啊。 她有点酸溜溜，但仔细一想颜染的特权四舍五入等于她的特权，气得差不多作罢得了。 [小箐，你什么时候回来？] [小箐？] [咦……掉线了吗？] 修复全身破碎的经脉，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墨箐全身心注入其中，见骨的血淋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恢复。她在趁丹药效用未沉落前，以融灵境巅峰的修为抓紧疗愈自己。 闭目静心，沉气落神。 …… “深林秘境的灵气竟然瞬间耗空枯竭，比想象中还快不少。” 时海平皱眉，看着从空间之门中一个个走出的门人学子。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一直到空间之门逐步紊乱起来，所有门人学子都已到齐，也没瞧见墨箐的身影。 她坐不住，转身揪出第一个踏出门的那个。 “傅真武，你师姐呢？” 小芝麻汤圆抿着嘴，心里也很忧虑。 “我…我不知道，一进入其中，我们就失散了。” “前辈，您说的是那个墨绿色长发，绑着高马尾，实力高强，穿着真传锦衣的学子吗？”有个炼剑门徒生走出，她刚听闻那个人在秘境中救了自己的两个同伴，顿感遗憾。 “你见过她？” “那时……” 【闵昭钰看到墨箐的魂灯忽闪忽闪的，不知道她去一趟最高境界也不过融灵中期的深林秘境怎么就危险成这样。 等到傅真武回来后又哭说师姐走了，闵昭钰更懵了些。 走了？还没来论武集会呢墨箐这就要衣锦还乡吗？ 一出门发现日之院和月之院的满脸悲伤，时二姐妹更是再无好脾气，闵昭钰才知晓了这闹剧的真相，光速辟谣。】 第211章 一出来就是论武集会 “你怎么在这里？” 仙雾缭绕的群山之巅，有雕梁画栋的鬼斧神工，恍若界域深处般的奇境中，宏伟的演武之地建设于此。 整个炙州不管有没有名姓的势力，都尽己所能带门下徒生赶来，只为参与一年一度的论武集会。 不过，今次与往日不同，各大势力真正看中的，还是在论武集会之上，百年才开启一次的众仙传承。 若能得某道仙人遗魂看中，将是无上荣光，此后前程不可估量，极有可能成就仙道，进入众州之外的界域中！ 甚至有朝一日，化身新的人皇，掌管一方大洲！ 时海平作为不烬圣地的代表年青一代，临开启前半个月便回了自家势力，这次所领的也是圣地门徒。 只有时潮生还算自由，帮着初伏都院同时带日月双院，也算累得很。 但圣女此问，并不是对时潮生，而是背着锄头，身旁跟着只粉白赤火狐的颜染。 “嗯？没有规定我不能来吧。” 穿着随意的农女耸了耸肩，腕上的薰衣草串珠令时海平觉得尤为刺眼。 原来小刺头视若珍宝的水纹串珠是这人送的。 “一介农人，难不成也是来争夺成仙机缘的？”时海平讲话毫不客气，就连身后长者也不敢多劝。 “你不能当我不存在吗？” 颜染只觉莫名其妙，有什么好针对的，偏偏这个圣女瞧见她就一副不爽的样子。 要不是小箐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她过来当路标，好追赶过来参与此次盛会，否则以她的性子，什么能比嗷嗷待哺的田地重要？ 啥破集会，也配她放下农活跑来一趟？至于那什么仙人传承，也就界域之外的大洲人才稀罕。 “不知上进。” 见对方完全状况外的样子，时海平也不想多说，冷着脸带势力门徒离去。 “唉，我家阿姐就是这般古怪，颜管事莫要在意。” 冰山似的姐姐刚走，大大咧咧的妹妹就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一口白牙尖尖，笑得清朗。 阿姐平日里极为明智，却在小仙人的事情上莽撞起来，初初有过调查后，就再未使另外手段，非钻牛角尖要亲自听着知晓。 她就不同，从心头异动的那一日起，就没放下过对墨箐的各路查探。 早就知晓她与颜染的关系不简单，很有可能在家乡便是指名的伴侣。 虽说刚取得消息时有些失落，但时潮生怎么都是一个大度的炙州人！ 做不了小仙人的第一伴侣，那第二的位置非得归她不可！ “无事……”颜染不太习惯被跟时海平长着同一张脸的时潮生勾肩搭背，浑身都不太自在。 好想快点回去种地。 小箐倒是快些赶路啊！ 世雷宗休息处。 沈同裳颇为玩味地看着时海平在某个神秘女子那边吃了个跟头，那气冲冲离去的样子有趣极了。 又见时潮生纠缠着那女子讲话，丝毫没顾及对方似乎不太情愿的样子。 看来她的两位发小在初伏都院寻了个心仪女子的事情，不是虚传。 这下她们应当与两年前不同，再无法对自己惦记心上人的事情发表不屑的评论。 就是没想到，她随口怄气的一个约定，竟引得两位好友都堕入了当初最为瞧不起的爱河之中。 …… “谁知道光是修复经脉就浪费了这么长时间啊！” 墨箐一面听着颜染幽怨不已的埋怨，一面飞速跃动着，全身灵息凝在腿脚，冲锋如火，掠过山林时带起尘星，又迅速熄灭。 压榨潜力的丹药与颜染的天道血珠术彼此碰撞使用，意外令她保留住了融灵境巅峰的修为，只是太过虚浮，因而修复打实所花费的时间，比预估的还要长久。 深林秘境自然是崩毁了，其中灵兽跟随消亡，化为主世界的养分，滋润天地。无数神辉散出，有生灵之雨降下，七彩霞光中氤氲着水汽，给予沐浴者一道奇遇。 而依附于它的蛇居林，竟持续存在了许久，直到墨箐顺着来时的路离去，它才缓缓消散。 她猜测，蛇居林应当是柳天游洞天小世界中的某个部分，被划分出来作为闭关之地。 因而才会如此通灵，待她离去后，回归真正的主人身边。 论武集会举行在众仙陨落之地——快意群岳的最上峰，仙辉宏落的平顶处。 墨箐一睁眼，发觉论武集会就在短短五天后，马不停蹄地赶路数十万里，凭着入夜深带来的速度加成，硬是在今日即将赶上！ “不远了，真的不远了！别催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速度比飞舟还快。 就是格外费劲，光这五天就差不多耗光了闵昭钰塞给她的汇灵丹。不然仅凭自己调息，怎么也续不上这超负荷的运转。 另外还有件棘手事。 墨箐收入精神气海中的那数十头契约灵兽，已经待在那里超过两个月。 有融灵境实力的倒是无所谓，她以灵气暂且供养着，问题不大。 但那二十九头小幼崽仍需要血肉草料，已经饥肠辘辘，个个饿得嗷嗷叫。若不是有家族契约在身，早就互相啃食起来了。 墨箐只好沿路猎杀采摘了些食物，先给它们应应急。 也正是因此，她才忽然考虑到，以墨家现在的底蕴，恐怕不足以养活这么多灵兽。还得种更多地，圈养更多肉食用的兽种才行。 同时驯养工作也不能光凭她一个人来。 族中所有人都得动员起来。 还有孩子，必须得鼓励成婚鼓励生育。 不然人家当是一方大族，做客时发现竟连五十人都不到，也太丢人现眼了些！ 这次论武集会结束，正好就能规划起来，传音给所有族人，尽可能在历练时夺得更多机缘，只要不伤天害理，什么手段该使的使，别太有道德感。 不怕吃不下，就怕吃不够！ “快了快了，好阿染，这次是我不对，回去一定补偿你！”墨箐刻意放低了语调，颇有些萌混过关的意思。 “娘亲，你打错频道啦！” 半晌，稚声稚气的孩童调调从远方传入脑海。 …… 墨箐捂了捂额头，果然不能在赶路的时候打电话，这下全族都要笑话她是妻管严了。 第212章 第九个愿望 论武集会，是炙州一年一度，举办在夏初，为期十天九夜的修行者盛会。 传说昔年快意纵峰是群仙争斗之地，每日霞光万道，神辉四起，威势滔天。上千仙人战至喋血，彼此拼死一搏，生生将原先千万丈高的山崖削平，落石轰然嵌入大地，这才形成了如今的快意群岳。 因而在此修行有日进千里之效，十分神奇，曾是各宗都争夺的宝地。 后来，三洲人皇镇压一切，设立王朝，牵制宗门学院，将此地划为无主之地，由州府看管，只有每年的论武集会才能放人进来，不允许任何势力擅自占有。 家族不曾走过为官道路的墨箐只是短暂听闵昭钰说过这个事情，当时还不以为然，如今处于山麓，才发现仙雾缭绕，吸一口神清气爽的传闻竟然都是真的！ 难怪前有仙人在此决斗，后又被各大势力争抢。 若墨家能立在此处……墨箐摇摇头，白日梦还是少做为好。 人皇何许人也，是踏入仙阶的恐怖存在！统领着三洲人族，一手搭建了崭新的皇朝体制，将庞然巨陆划成数块，揽入囊中。 界域之外有九个大洲，共三位人皇在位治理，这些很普通的知识，墨箐还是能从过去的记忆中找到的。 至于墨家先祖的老家，界域之中的重牙，墨箐就没那么了解。 这些事估计只能找个时机问傅真武的师尊，也就是墨箐如今的老祖宗，当年战死在天魔祸事的红尘仙墨令章。 唉，家族宗门学院之上还有州府，州府之上还有王侯将相，王侯将相之上是人皇，人皇之上又是人神。 若她是个野心家，恐怕会被这层层叠叠的等级制度所折磨得绝望不已，压迫得喘不过气。 但好在她不是。 墨箐所有变强的决心，背后都是同一种动力在推行。 那就是——复仇。 她要杀死持圣人之魂妄图染指墨家的灵符宗高层，要杀死屠了她墨家满门的邪仙柳蛇。 不止这些，她更要杀光所有觊觎墨家挟妖令的生灵，否则未来将不得安生。 为了家族能够过上普通而平和的生活，要付出的真是太多太多。 墨箐感叹，果然在玄幻世界一刻都不容她放松。 踏上山间栈道，墨箐捏住波动不断的红线，生生截住了颜染的唠叨。 时二姐妹不知抽了什么风，一个总在瞪她，一个非缠着她讲话不可。颜染说她烦不胜烦，立马就要回去种地。 比这更心累的还是闵昭钰这个师傅，每隔一小段时间就问墨箐来了没有。 还有傅真武这个小孩，可怜巴巴地守在一旁，这些天总在自责，觉得深林秘境中的意外是她造成的。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墨箐看了看附近的商铺，有不少凡人前来开眼，吸一口延年益寿的仙气，个个健步如飞。 集会集会，果真是有不少东西在卖。 她轻身一跃，踏着山石飞向最高处。 “若不是我急于吸收体道传承，秘境中的灵气不会枯竭得如此之快……师姐也不会……” “好了！我都说多少遍了，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它就是到了那个点就爆了！” 颜染前脚刚甩开自来熟的时潮生，后脚就听傅真武又在低着头碎碎念，这些天晃神得多，状态很是不好。 “那总有个理由吧……”小芝麻汤圆没敢忤逆恩人阿嫂，戳了戳自己的手指。 “理由就是，有一个邪道洞天尊者在冲击点化境。” 墨箐顺着红线，很快便找到了两人。 “什么！？” “师姐！” 颜染猛的回头，跟傅真武眼睛发亮满是欢喜的样子不同，她的神情严峻起来。 她在进行观测时并没怎么在乎那些奇遇是如何发生的，只觉得世间冥冥，总有些机缘巧合。 因而这次……原是她不够成熟，没有及时提醒，才让小箐入了险境。 “师姐是遇到那位邪道尊者了吗？”傅真武围上来，刚要睁着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去扯墨箐的手臂，忽想起自己在外是男子身份，立刻收敛起来。 “嗯，所幸有些能耐，加之初突破时那人气息不稳，才勉强逃生。” 墨箐点点头，顺手捏了捏小师妹的脸，安慰了一把，就将人支到一边去。 早就瞧出颜染的神色从刚才起就忽明忽暗，十分古怪，心下产生了一个尤为荒谬的念头。 她走近，然后—— 一拳捶在了无脸女的头上。 “呜哇！好疼！” 思虑着什么的颜染痛得大叫，跳起来咬牙切齿地发怒:“你做什么！” “催催催！我都跟你说我快到了你催什么催！” 墨箐脸色也不大好，数十万里路净是颜染叭叭的催促，搅得她的脑海不得安生，连带着勾起先前这人为了种地将她冷落导致的怨气怒火。 “你……你也太不讲道理了些！” 颜染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好，只得将救了她的事情搬出来打底:“若不是我，你不一定出得了深林秘境呢！” 大庭广众下，一向不喜露脸的颜染不会撩开头发迷惑人，因而墨箐也不中招，冷冷地笑起来。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现在再许一个愿。” “……什、什么？” 不太妙的预感攀上颜染心头。 这件事哪有谁对谁错，自家娘子到底哪来这么大的怨气？ “我的第九个愿望，就是好好揍你一顿，直到解气为止！” 完全傻眼了的颜染只见自家娘子拧了拧拳头，毫不客气便挥了过来，招招都往脑袋打！ 这不得把人打成弱智啊？！ “喂，这种愿望算不得数！” 颜染左闪右闪，最后硬着头皮顶住了墨箐的双拳。 “你可以反击啊，不是最会钻空子了吗？” 墨箐瞅准机会，霎时松手，伸去狠狠捏住了颜染的脸颊。 “痛痛痛痛痛……好、好、好，那我也不客气了！” 总不能任由娘子朝自己发脾气，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颜染依葫芦画瓢，也抓住个机会捏住了墨箐的脸。 两人犹如角力的牛一般，彼此抓着不放，白皙的脸蛋都红了不少，仍不解气地互相瞪视着。 被招呼在旁边看热闹的傅真武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扭头，就看到面色发黑的时海平跟尴尬不已的时潮生。 以及……一个她不认识的乌紫色如瀑长发，湛蓝眸子，穿着华贵衣裳的女子。 傅真武:(*?????)闵师尊救我！ 【柳天游将蛇居林收回自己的洞天小世界后，发现其中竟然多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她降临其中，发现是一个土墓。 有块做工生涩的木板插在土墓前方，她靠近一看，上方写着: “族友天遨之墓” 蛇女扯着嘴角发笑。 这小家伙，明知天遨是她的亲阿姐，却未曾恨屋及乌，甚至将其当成族人亲友，当真是个看得开的孩子。 可惜，她看不开。 她所做的一切何尝不是为了复仇，为了家人呢？即便疯狂，即便杀业深重。 柳天游盘坐在土墓前，静默了许久。龙煞从身后缓缓钻出，口中浮出苍老的声音。 “没想到，吾等也有被此间生灵算计的一天。” 碧绿蛇瞳中迸出冷意。 “器具就要有器具的模样，我可从未允许你出声讲话。” 龙煞自知无力，缓缓退回。 只留蛇女一人在土墓前，眸色狂热，仿佛透过墓上的字，看向远方。 “终有一日你会来杀我的。” “这可真是……” “期待不已啊。”】 第213章 你当然不能上场 本来沈同裳正端坐着，看时二姐妹拿那个神秘女子毫无办法的样子，十足笑话意味。 目光流转，仿佛晃了神，瞧见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跃过众势力人群，落在三伏院的休息处。 她下意识站起来，双手抖了抖，踩着步子正要冲出去，却被身后的长者拉住肩膀。 “裳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长者是她的某个族姨，素日里关系极好，威严非常。 沈同裳这才缓缓冷静下来，连忙道:“许久未见潮生了，那日开的玩笑至今未消解，我想趁此机会前去寒暄，顺道除去误会。” 话音刚落，便挣脱了长者的束缚，飞身跃了出去。 “唉……恐怕是那个心上人，也在此地吧。”长者摇摇头，少年人的心性总是难猜，她也不想多说些什么。 另一处，不烬圣地的休息处，时海平观望着颜染所在的地方，自然也看到墨箐从远处回来的样子，于是也起身走去。 没人敢拦着她。 这可是不烬圣地未来的圣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就算是长老也得掂量掂量自己。 本来悠闲自在靠在树荫下的时潮生对自家阿姐的行动心有所感，睁眼发现小仙人居然回来了，于是也欢喜地上前。 就是没想到，墨箐和颜染会忽然没谈两句话就动起手来。 更没想到，这动手的样子，比起关系不好，不顺眼而斗殴…… 更像是关系太过亲密，在纠缠对方的样子！ “呜啊！” 这场牛一般的角力比赛，以无脸耕牛被狠踹一脚倒地结尾。 墨箐见她全然不顾形象地躺在地上装死，愤愤拽起来又捏了捏耳朵，摇晃了许久，才让这头无脸牛“苏醒”过来。 “解气了吧，愿望还算数。” 颜染挣扎着比出一个九来。 现在一百个愿望终于花出去九个，快十分之一，离目标不远了！ “放心吧，我可没有你那么斤斤计较，算就算。” 墨箐冷哼一声，将人松开，丢到旁边去。 “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啊？！” 修为高起来说话就是有底气。 瞧见时二姐妹跟十分眼熟的紫发女子正在瞧热闹，墨箐毫不客气地瞪回去，全然一副不讲道理的样子。 “小毛孩，你不认识我了？” 紫发女子速度最快，上前一步，抓住了墨箐的手腕，将四五张符箓掏出来塞过去。 好熟悉的感觉。墨箐捏着符箓，发现上面的笔锋纹路是她认识的模样，顿时惊喜地抬起头。 “——无衣！” 真让她当着面叫沈同裳的全名，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看来你很喜欢我那个假名嘛。” 沈同裳笑嘻嘻地点点头，捏着手腕的动作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甚至抽空瞄了眼刚被扔出去的那个无脸女子。 这会她的发小们应该去关照这个心仪之人了吧。 等下她要怎么帮小毛孩应付海平和潮生呢？ 潮生还好糊弄一些，海平的话……真难以想象她心悦一个人的模样。 然而晕头转向的颜染只有傅真武前去扶一把，伸了伸懒腰打个哈欠。 其实根本没事，小箐下手很有分寸，她完全是瞎叫唤了半天。 嘿嘿，果然还是不舍得殴打亲妻。她摇摇晃晃起了身，靠在棚子的靠架上歇息。 持续不断维持着指路红线这么多天，她也很累的好吧！ “阿箐，你终于回来了！” “沈同裳，你还不快点松开脏手。” 时二姐妹只慢了一刻，围过来时将墨箐挤在中间，一人抓住一只手臂，眸光中皆带有几分占有的意思。 尤其是时海平，看向沈同裳时一脸寒意。 无衣……会这般称呼的，只有她那个虚无缥缈的心上人。 真没想到，小刺头竟然就是沈同裳等了许久的那个实力高强的天才女子。 好在潮生那时并未将墨箐与此联系起来，否则可就让她们这个好发小偷跑出好几里路了。 “不放，就不放。”沈同裳瞪了眼时海平。 怎么回事，她们心悦的不应该是方才与小毛孩打成一团的无脸女子吗？怎么跑来争起自己的人了！ “死洁癖，你不是怕脏还讨厌生人吗？你怎么不松手！” 沈同裳阴阳怪气道:“难不成去了一趟初伏都院，竟是被神丹妙药给治好了？” 只听时海平冷笑:“那还要多谢你，否则怎能找到这般治好我的宝药呢？” 觉得机会刚好的时潮生趁机凑向墨箐的耳畔:“你瞧，她俩真是莫名其妙，论武集会一年才办一次，咱们去逛逛玩会吧！” 一下子被三个人抓住了手的墨箐也搞不懂情况，只能懵懵地点头，就要将这三人都甩开。 ““时潮生！”” 两人同时扭头，冲着时潮生怒目而视。 也是瞧不出来，这人平时一副憨厚老实的性子，好像大大咧咧无知无觉，却居然在趁机挖墙脚这方面颇有造诣。 “好啦！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墨箐刚在颜染那里泄了满腹的火气，这会又被激起几分情绪，猛的将手一挥，把三人都镇住了。 “无……还是叫你同裳吧。”她指过去:“我来炙州的目的之一就是依照约定前来拜会你，待我休整过后自会与你好好叙旧。” 随后看向时海平。 “海平，深林秘境的事情全然是我乱闯导致的，听闻你因此心绪不稳，还是先好好稳固一番再说。” 瞥眼向满脸期待的时潮生。 “这……毕竟是一年一度的盛会，我很想逛逛，但实在是太累。潮生，明日我再陪你吧。” 她像逃命似的往后退，顺手抓起颜染就往脑海地图上闵昭钰的方向跑去。 师傅肯定给她安排了地方休息，赶路都够累了，才不想被卷进三发小突如其来的争吵中呢！ “咦，小箐最后还是选了我呀！”颜染任她拖拽，很是乖巧而且毫不客气地挂在了娘子的后背。 “……随你怎么说！” 墨箐半天找不到话反驳，无奈叹气。 随即她又问道:“没记错的话晚些时候，演武地会举行各宗论武大会，众门人学子都要上台比试。” “确实如此，怎么了吗？” 颜染懒懒靠在如今差不多快赶上自己身高的娘子背上，满脸惬意。 争来争去，最后能得到小箐的人不还是她嘛！幸好当年强行要求成亲了，真有先见之明。 “我得快些恢复元气才行，大师傅应当替我报过名，晚些我也得登台比试。” “你不能哦。” 颜染将脑袋靠过去，呼吸喷吐在耳畔。 没怎么在意耳边温热的墨箐一下停了脚步。 “不能？” 她拐过头，一时没注意，唇与唇靠得极为相近，这才吓了一跳，立马将人从背上扔下来。 早有准备的颜染借力跳回地面。 “你当然不能上场啊。” “带队势力中有许多领袖本身就是蕴魂阶，有的修为还没你高呢。” “前三日是各位血肉阶的门人学子互相比试争斗，你怎么能上去欺负弱小呢？” 第214章 回来先休息下 论武集会，三伏院休息处。 沈同裳瞧着自己两位发小，明明前两年还大言不惭“仙途之上，一切情爱皆为虚妄”。而今却跟自己争起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家伙来。 这脸打得，可不是鞭炮似的响亮吗？ “海平铁树开花也就罢了，潮生，你怎么能跟着胡闹呢？”她将手环抱在胸前，眯着眼瞥向炼剑门方向。 那方，众门人簇拥着一名看起来天性活泼，十分平易近人，背后携着柄冰蓝色轻剑的女子。 “你也不是年年都来论武集会，好不容易见上未婚妻一面，怎能三心二意。” 听着沈同裳的戏谑，时海平破天荒没有维护自己的妹妹，反而跟着点头，劝道:“事关不烬圣地与炼剑门今后的来往交情，潮生，还是少与墨箐学子接触为妙。” 这两人在自己跟前一唱一和，打小就没有这么和谐过，时潮生表情古怪，难得冷下了脸。 她的眼神在发小沈同裳与阿姐时海平之间来回晃荡，最后悠然道:“要论起这些长辈们不做数的调笑，怎能不提你俩间……” “打自小裳儿还在灵胎中，就定下的娃娃亲呢？” “谁跟死洁癖娃娃亲！” “潮生，慎言！” 虽是一出好戏，却没几个人敢近距离观看，都是悄悄竖起耳朵，静静听着这算不得争吵的争吵。 不烬圣地、世雷宗、炼剑门、曲锁派，这四大势力关系极好，彼此间的联姻也很常见。 这三人会打小生活在一起，感情如此融洽深厚，也未必不是抱着这样那样的心思去撮合的。 只是初伏都院学子们联想到院内口口相传的“时二姐妹与丹峰真传你追我逃之趣事”再结合沈少主那疯传炙州的心上人传闻，顿时脑补了许多该有的跟不该有的剧情。 尤其是日之院的众人，没来得及跟墨箐打招呼，倒是先吃了第一手的八卦。 曾琪低声道:“果然天才之间都是互相吸引的。” 长孙易则是白了她一眼:“你倒是一点不担心，若阿箐真被这三人瞧上死磕，日后怕是过不上清净的生活了。” 常常炸炉吊儿郎当的学子摊了摊手:“反正我给海平师长投一票，论地位，沈少主姑且还得让一让，就更别提潮生师长了。” 一旁月之院的学子听着听着有些不服，当即站出来驳斥道:“地位在真爱面前不值一提！潮生师长未必会落人一头。” “妹要尊姐，怎么可能与亲姐姐抢夺心悦之人！” “只要是真心在一起，这等迂腐的礼教习俗，不遵从也是应该的！” 三伏院中另外两家的院生学子看得傻眼，她们不过是心下悄悄去猜，日月双院倒好，都快踩到当事人的脸上去讲了。 原来初伏都院丹峰的那位天才竟如此风流，引得众天骄尽相折腰，为她争风吃醋。 奇观……奇观啊！ 面见过大师傅后终于找到个清净地方休息的墨箐，并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在论武集会上出了名。 她躺到小床边，伸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打了个哈欠。 方才硬是从颜染那里薅了巨量未经处理过的粮食果实，全都扔进了精神气海里喂食饥肠辘辘的幼兽。 气得那无脸女鼓着腮帮子就赖在了床边，盘坐着闭目养神，像是发呆，反正就是不走。 如今她抵达了融灵境巅峰，只差最关键的一步就能跨进采魄境，精神气海所能存放活物的时间便又增长了数月。 一时半会不必多担忧找什么地方将它们全放出来透透气。 闵昭钰听了她的遭遇，又知晓她一口气吞吃了所有血潜丹，自然是无奈且责怪的。 四品血潜丹的价值有多高暂且不提，闵昭钰将其交给她时，可是说明白了: 这东西吃一颗便会压榨未来十分之一的潜力换取临时战力，两颗十分之二，四颗十分之三。 这统共八颗，吃完怕不是前途尽毁。 若非生命危机，万不可服用血潜丹，务必将其留作后手！ 然而闵昭钰目前不知，墨箐后来又使用了血珠术，阴差阳错下负负得正，只耗费了一百年寿元，保住了潜力也保住了修为。 也亏得墨箐上辈子是个科技世界的普通人，穿越得蹊跷，能多活十来年都够她谢天谢地。 否则寻常融灵境修行者缺了这一百年，犹如缺了半条命似的，少不得要滋生心魔。 久违地躺平睡觉，墨箐顺手给浑身都是泥土味的颜染施了个清净术，蒙上自带的兽皮毯子，不一会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猛的被一阵法术透心凉的颜染搓了搓手臂，低声幽幽道:“还以为脑袋开窍了呢，结果不是图我的人，是图我的菜！” 抱怨完也是倒头躺下，硬挤在一起，不知不觉也睡了下去， 许是真的太累，墨箐缓缓睁眼时，被一盆水迎面浇成了落汤鸡。 逮着罪魁祸首某无脸女，咬牙切齿地问了半天才知道，她这一觉睡了两天多，再不醒过来，就不只是浇水，要直接祭出天道神术强行唤醒了。 无话可说的小家主将自己烘干，假咳两声，心虚道:“这两天应该没人找我吧？” 感觉正宫之位遭到挑战的二家主当然是笑了笑，然后用力捏住了那张软嫩的脸。 “世雷宗跟不烬圣地那几个也就算了，炼剑门的人你也认识？” “至于曲锁派，她们说半月瞧着有点意思，我就……” 颜染拖长了尾音，惊得墨箐连忙起身。 “你不会把半月送出去了吧！” 难怪这么些天没见到粉白的小狐狸！ “拔了两根尾巴毛给她们。” 颜染挑了挑眉，蹲下伸手将床底下偷懒的半月给揪了出来。 “它力气大了，但怎么喊也不想耕地，倒是变得擅长隐匿身形起来，打从你刚回来的时候它就在。” 将小狐狸扔到自家娘子怀里后，她又嘲笑道:“头发盖眼睛的到底是我还是你啊！” 之后被如何教训就不是寻常人能偷听到的事情了。 只知道颜染的脸上多了块清晰的牙印，不得不挂个面罩掩人耳目。 本就遮住上半张脸看不清表情的无脸怪，这次连下半张脸也被挡上，着实滑稽得令人发笑。 第215章 想不出来这章叫什么好 炙州群英汇聚于众仙演武之地，论武集会开启的第三天，各势力血肉阶门徒学子比斗的修为境界也从聚气和通脉来到了煅骨。 错过了前两天活动的墨箐自然要凑过来看个热闹。 戴着半面恶鬼面具的少年揪着旁边整张脸都覆住的怪异女子，两人挤着挤着凑到演武之地观台的前方。 只听少年语气不太友善:“你哪来这么多面具？” 怪异女子耸了耸肩:“望舒姐送的，多半是她那好女儿的。” 这会几个日之院的学子才转过身来，瞧见了形象大不一样的两人。 若不是少年身上穿着丹峰真传的锦衣，肌肤又不同于炙州的深色，还真认不出这是墨箐。 懒得跟昨天还嘴咬了她两口的无脸怪计较，墨箐挤到日之院前排，扯住长孙易和曾琪的肩膀。 “昨日的战况如何？” 据她了解，每年的论武集会，在演武之地的擂台上，都会开展比武盛赛。 为鼓励学子们积极参与比试，发展州中英才，州府与所有前三品及以上势力都要拿出些许天材地宝，奖励给排名前列的后辈们。 可参与比武盛赛的门徒学子，分为两类。 前三日，为血肉阶程度赛事。 第一日，二十岁以下的聚气境修行者。 第二日，三十岁以下的通脉境修行者。 第三日，四十岁以下的煅骨境修行者。 可守擂，可攻擂。 守擂者，不允许同势力者上台挑战。守下一人便得一分，每战胜五人便在此基础上加一分。如此增长，直至退台。 攻擂者，胜利将得一分，可选择要不要守擂，若放弃守擂，则不允许再次登台。 与墨家武斗会形式倒是相似。只不过它分出三个境界，每天日落时结算奖励，并不多么隆重。 初听说时，墨箐也算吓了一跳。毕竟在灵玄山脉附近的边林城，五十岁前能入煅骨境就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天才级别。 没想到在比武盛赛，这仅仅是个参与的门槛，光是达成条件者，在场就有数百人！ 这还只是炙州如今的年青一代，并非全部。 但区区这点都还只是开胃前菜，饶是在边林城响当当的天才人物，在此也不过是背景板的众人之一，不足多提。 从第四日开始，各大势力中真正的天骄才会现世登场。 五十岁以下的蕴魂阶，不论是融灵、采魄还是生神，皆可登台。只因傲视群豪的绝顶天骄，早已有越阶战斗的能力，不须分得多么仔细。 这时的规则又进行了变化，击败同境界的一人即得十分，每多一层小境界便在此基础上多加五分！ 将参与者皆是近五十年里天赋最顶尖，且基本背景深厚，怪物一般的角色。 不烬圣地的丹剑双子——时海平、时潮生。 世雷宗少主，年青一代最强者，天生雷体与蕴雷宝骨的沈同裳。 炼剑门第七十一代大师姐，拥有锋锐剑脊的黎永欢。 墨箐也是之后才晓得，自己已经跟三伏院另外的两位真传:御术高超的兰怀与七品炼器师司空苓并称为伏中三杰。 只不过墨箐的待遇较为特殊，蹭上了一个叫“启情丹者”的奇怪别号。 含义自然就是调侃那些从她身上传出的种种轶事，而且难听的很，让她多少有些不满。 “我拿了七分，她九分。”曾琪眨眨眼，险些没认出这是她们日之院的瞩目之星。 长孙易也辨认了好一番才看出来，点点头道:“丹师通常不擅战，我们中最强的也才拿了十五分。大部分都在五到十一分徘徊。” 闻言，墨箐简单应过两声后，又问起月之院的成绩。 日之院的平均水平她知道，得到这些分数也在意料之中，并无多少情绪。 长孙易想了想，又道:“月之院毕竟全都专修兵器，战力不俗，境界又大体都在通脉境中后期，倒是基本都拿了三十分以上，算是相当可喜的成绩。” 笑嘻嘻的曾琪悄悄压低了声音:“你昨日没来，都不知道，世雷宗沈少主跟月之院的杠上了。只可惜她那带来的通脉境徒生不多，没能将潮生师长比下去，当场对她放了狠话，叫她第四日等着瞧呢！” 话到这里，她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补充道:“而且海平师长，并未出手阻止，竟然默许了！” “稀奇……”墨箐扯了扯嘴角，也是没想到，时海平怪看重局势的，为了不烬圣地能拿到高排名，竟也能摆脱妹控天性，不去维护时潮生。 但就结果而言，起码时潮生不必去世雷宗扫她原话说的那个破地板了，也算不坏。 墨箐抬眼望去，擂台赛两个煅骨境修行者劲战不超过一刻钟，其中一个便被击飞出去，落在了擂台之下。 胜利者是她的熟人，月之院白幼遐。 那个善冥白家之人，当初带头反抗时潮生这个师长，颇有领袖气息的家伙。 “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就突破到煅骨境，前途不可限量啊。”她自语着，表示认可地点了点头。 身旁的长孙易跟曾琪皆是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十五岁便跃升到融灵境的怪物怎么好意思夸十九岁煅骨之人前途不可限量，听起来嘲讽得不得了！ 三伏院这次前来论武集会的学子都是二年至五年生，煅骨境的擂台对决要对标的通常都是四五年生。 墨箐与那些人不怎么熟悉，于是只看了半天，便离场去逛论武集会的另一半主题:云集坊市。 说好要抽一日陪同时潮生，她不能言而无信，索性趁着颜染疯狂拿初伏都院给她开的工钱采买种材的时候，溜之大吉。 乍想之下还觉得有些对不住颜染。 她摸了摸乖乖窝在怀里的半月，看了眼人傻钱多的时潮生。 作为丹峰真传的她，还不如颜染这个管事富有，的确急需一个……行走的钱袋子。 唉，不能怪她啊！作为家主，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整个家族考虑，怎么能像某个二家主一样，只知道采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呢？ 而且不烬圣地可是超越品级的古老传承势力，门下圣女的亲姐妹肯定不差这点灵石！ 这么思考了一番后，墨箐心安理得起来，掏时潮生钱袋子的动作也熟练不少，全然一副小财迷的样子。 第216章 颜染不爱看的剧情 论武集会中的云集坊市开设在整个快意群岳顶峰的边缘两圈，分为外集和内集。 外集大多售卖血肉阶境界的物件，甚至还有不少凡物，可接受通元铜钱兑换灵石进行购买。摆摊的和逛摊的自然也都偏于年轻，基本不超过四十岁，个个朝气蓬勃，生机十足。 内集则特殊一些，要进入其中要么递交一千灵石的门费，要么出示自己蕴魂阶的修为。 能在其中摆摊的主基本不是好惹的软柿子，个个深藏不少底牌，真正实力难以用修为来预测，所售卖的物件当然也就不简单。 时潮生领着墨箐过来时，守门人上下看了这瞧起来不大像成人的少年半天，一直到墨箐散出气机，确认无误后才放进去。 “小裳儿前些年来的时候，那守门人也是这副震惊的模样呢！”时潮生哈哈大笑，毫不客气地捉着墨箐的肩膀，将人紧紧挪到自己的怀中。 总感觉被这么个大高个罩住很尴尬的墨箐即便抬头挺胸，踮了脚尖也没能摆脱。 幸亏颜染痴迷灵种灵材，只在外集逛圈，否则她真是不好解释。 时潮生太过大大咧咧，总这样没有距离感，让人些许不适应。 迟钝的小少年只顾逃似的缩了一下身子，溜出来大步往前走，倒没看到时潮生盯了盯自己宽大的手掌，渐渐红了耳朵。 方才，她不自觉触到了小仙人的发丝，柔软顺滑，只可惜一转即逝，没能再多感受。 外州人太过瘦小且礼教繁复了，时潮生一步能抵得上墨箐两步，很快便追赶上来。 方才在外集躲着颜管事，小仙人采买了许多有利于血肉阶修行者的器物，还购置了一批品阶不高的阵法图。 一看就知道是在为家族中人考虑。 现在进了内集，总该买自己需要的东西了吧？时潮生瞧见她正盯着一柄断剑发呆时，二话不说便要出手买下。 却被一道声音给打断。 两人扭头，来人正是炼剑门第七十一代大师姐黎永欢。 “两位客官，这不过就是件残器罢了，您俩要想收藏，何不一人一半呢？” 还不等黎永欢开口要讲什么，摊主便将断剑的两半各自包起来，立刻打上了仅售两百灵石的标签。 墨箐:…… 这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啊！ 她会对着这柄断剑发呆，单纯只是因为没想到内集的摊位上还会有用废铁打出来的卖品。 想捡漏？可没那么容易。 这断剑其中蕴含的剑道真意都快萎缩成普通灵气了，对血肉阶的剑修来说还算有些帮助，可对踏入融灵境的天骄而言，不值一提。 她看向黎永欢，连忙将自己这一半的断剑给推过去。 却见黎永欢靠近握住了她的手腕。 “雪肌冰肤，墨色长发，一身初伏都院的真传锦衣，除去模样普通之外，都对上了。” 头一次遇到不觉得自己普通的人，墨箐刚要迷惑，才忽然想起自己正戴着半块面具，只露出一双红棕色的玛瑙眼。 全身上下就属这双眼睛最为昳丽，黎永欢会如此称道确实不奇怪。 “动手动脚，这就是你们炼剑门的礼数吗？” 时潮生冷言，气机散出，极为慑人，抬手便挥退黎永欢两步。 冰蓝色长剑出鞘一分，黎永欢皱着眉，浑身爆发出极寒气息，阴冷潮湿之意扑面而来！ “潮生，你何时也这么文绉绉讲起礼数来了？” “近日心情好，稍微学了些，怎么？” 墨箐左看右看，不明白怎么气氛忽然就剑拔弩张起来，但好说歹说她可有融灵境巅峰修为，已经不虚这两人。 于是也振出一抹幽如墨尺的气息，将随时就要冲突的威势全部压了下去。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她无奈，伸手拍了拍时潮生的肩膀，却被一下躲开。 有些惊愕的墨箐竟从这个大气的江湖剑客脸上瞧出了一丝闹别扭的意思。 不过黎永欢明显没有开战的意思，被压下威势后只是微微惊讶，随后很快抱拳道:“这般实力，你应当就是墨箐道友无误了。” 她扔出一块灵晶给摊主，将断剑收拢后交付到墨箐手中。 不一会便说明了来意。 “多谢你在深林秘境救下我炼剑门第七十二代徒生。 在下炼剑门第七十一代大师姐黎永欢，作为半个长者，理应亲身致谢。” 啊，原来是为了这种小事。墨箐挠了挠耳边，将断剑推脱出去。 现在墨家还没有剑修，要这个也没用啊。若没几年，其中剑意就散去，岂不是血亏？ “黎道友不必如此，举手之劳，不须多谢。”她可不想用这份珍贵的人情拿来换一柄没啥用的残器。 结果黎永欢也是个直线思维，没半点犹豫就收回了断剑，正经点头道:“既然墨道友这般说，永欢也就不再拿这些能用灵石购置的俗物来答谢折辱阁下了。” 不是，她有说过这是折辱吗？墨箐瞪眼，有些傻了， 早知如此，她就让黎永欢给自己折现成灵石了！墨家现在缺财啊！超级缺！ “潮生，婚约之事，你还要考虑多久？” 黎永欢向着墨箐笑了笑，随后越过她，狠厉地揪住了时潮生的领口。 事情发展太快而且这人像有两个人格任意切换似的，墨箐眨了眨眼，觉得脑子有点乱。 天之骄子间互相联姻好像确实也正常，等她墨家今后强大起来，估计免不得要面对上门求亲的许多势力。 另外，光就墨秋晚和兔照，已经算得上是两族联盟的证明之一了吧！ “长辈间的玩笑话你也当真，黎永欢，难不成你真的心悦我，非我不可？”时潮生俯身，想要将人推开，却又没办法真的下手。 云集坊市内不允许斗殴，释放气机震慑场面已是擦边行为，若真动起手来，即便她是不烬圣地的人，也省不得要受点处罚。 处罚浮于表面自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古老传承门人，在外还是要顾及着些脸面。 “我自然是心悦于你的，但不是非你不可。”黎永欢见她还像过去那样想糊弄过去，也有些不耐烦，退步后随手抓住了墨箐的手臂。 “你瞧不上我炼剑门，自有人瞧得上，是吧，墨道友。” 墨箐:不是，你别问我啊！ 她没敢看黎永欢这会忽然充满善意友好的眼神，硬着头皮道:“呃，是…是啊……” 好歹炼剑门也是一品宗门势力。 “好，今日开始永欢便与墨道友缔结良缘，择日成婚！” “啊？！” 墨箐惊得嘴都要合不上了。 她瞪着眼看向黎永欢，又转过去看时潮生。 那一身锋锐的剑气都将要凝成实体了。 云集坊市内不能斗殴啊！ 墨箐有点欲哭无泪了，她作为背后势力底子最薄的那个，真是半点也不想卷进来。 早知道不进内集采买东西了！还没开始花钱呢就遭了罪！ 第217章 家主买了一堆东西! “黎道友，这不太好吧……” 墨箐悄悄把手抽了回来，话还没讲完，就见时潮生将背后两柄剑振力飞出，顷刻间，锋锐之气席卷而上，剑指黎永欢眉心，只剩半寸距离。 一缕血丝淌下，黎永欢冷眼，毫不畏惧。 摊位差点被拆的摊主自认倒霉，她虽是有几分实力，老牌蕴魂强者，却怎么也不想跟这两位的背后势力杠上，只得将东西全收起来跑路。 中途掉了块灰不溜秋的石头，摊主也没在意，随手一弹扔到了墨箐手上。 “小子，我劝你也赶紧走吧，这两人是多年的冤家，为婚约争了十年有余，从小毛头念叨至今，怕是拆不散的怨侣。” “这石头乃我路边捡拾得来，观它有几分丹气，没想到只是个鸡肋之物，既然你是初伏都院学子，便赠与你做那断剑的彩头吧！” 两道传音入耳，墨箐抬眼，才发现摊主早没了影子。 跑得真快啊。她看向随时都有可能出剑，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怨的两人。真是想走也走不了！ “黎永欢，你敢觊觎我的人？” 时潮生话语间蕴含怒火，浮空双剑。一柄细长灵活，炎气茫茫，是为御风，一柄宽厚沉重，灼热狂暴，是为度恶。 “你怎么证明她是你的人，难不成墨道友身上打了你的印记？” 炼剑门的渡海水剑也不好惹，如风似浪的涛涛长涌几近凝做实物，只是稍微靠近黎永欢半分，心口就好似被深海气压击荡，灵息沉落。 一水一火，别说，确实挺般配的。墨箐不动声色地退远了些，扭头看向不远处几个身着官服的蕴魂阶强者。 她们身上覆盖着一层神妙的气息，似乎得神明庇护似的，行走时大步流星，趁着两人还未真正动手的间隙，镇出一块刻着炙字的令牌。 “云集坊市内不得斗殴，两位若要切磋，还请明日到演武之地一较高下。” 差人说话不卑不亢，面上严肃，令牌中的灵压惊人，配合云集坊市内的大型阵法，竟毫不费力将这滔天恐怖的气机给清散。 “好，潮生，明日演武之地，擂台相见。”黎永欢率先收剑，冰蓝色轻剑入鞘，瞬间，无尽深海的压迫感被封印。 “谁怕你！” 时潮生嘁了一声，也召回御风和度恶，收敛体内的烈火灵息。 “两位愿意配合，自是再好不过。”差人见她们各自收了武器，面色恢复如常，客套两句也便离去了。 真是好和谐的修行界啊。墨箐若有所思，颔首思考。 这便是女子建立起来的“强者为尊”吗？暴力完全是可被镇压的，虽无法完全禁止犯罪，却做到了极大遏制。 即便不是什么团结友爱大世界，也远比……要和谐得多。 “墨道友，若是得空，还请到炼剑门做客，如你这般的年轻英才，永欢很是喜爱。” 冰凉的手勾上下巴，墨箐下意识转头，对上那双如水一般充斥母性的暖眸，差点没脱口喊出妈妈。 “这、这这这，黎道友不是说心悦潮生吗？”她连忙退步，躲到时潮生高大的身后。 一米八五大猛女这么宽阔的身子就是该给她当盾牌的！ 黎永欢嫣然一笑，温柔婉转的语调间却透出风流气:“爱慕之情只能给予一人吗？墨道友年纪小，想必还没尝过世间的欢愉极乐，才如此天真。” 世界观再次被冲击的墨箐感觉自己快要石化了，知道炙州人奔放粗犷，但也不带这么开明的啊！ 上辈子这种……好像还有个专属名词来形容？ “黎永欢，管好自己，少折腾别人！”时潮生一脸警惕，将墨箐挡得死死的，不让对方多看一眼。 “你真是越来越像你姐姐那个小正经了。” 黎永欢盯了她许久，什么也没再说，转身便离去了。 直到瞧不见人影了，墨箐才拍拍心口，从时潮生的背后冒出来。 “黎道友今年多大了，怎么感觉她……经验很丰富的样子？” 失礼归失礼，好奇不能丢。 “听她瞎说。”时潮生显然不太愿意再提及黎永欢，但看着墨箐这一脸的求知欲，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解释道: “除去界域中的合欢一脉外，修行者通常是不会纵容情欲的，包括黎永欢那个人模狗样的家伙也同样。” “但她风流倒也是真，自成人以来，前前后后近十年，来往女子数不胜数。” 话毕，她想到了什么似的，颇有些紧张地低头，靠着墨箐的额间，语气可怜兮兮:“阿箐千万不要误会，那什么婚约不过是她单方面纠缠，我时潮生可是炙州难得的专情人，今世只愿得一人心足矣。” 总感觉这人尾巴都要垂到地上扫灰了似的，墨箐伸手摸了摸她低下来的脑袋。 “好，我相信潮生。” 一句相信，让不烬圣地的炽炎双剑心甘情愿奉上了钱袋子。 至于时潮生回去后，会被姐姐和发小如何揶揄奚落，就不是墨箐该考虑的事情了。 她特地在内集挑选了两件御兽宝环，打算交给墨秋晚和墨福，又选购了五支专行画符的妙笔，预备给族中擅长符道之人。 适合墨滔的防守器具，模样跟自己腰间佩戴的墨玉差不多，一片碧绿，发动即可挡下融灵境巅峰的全力一击。还有半颗破损的造地尊者境大妖的内丹，对妖修帮助极大，也直接收下！ 三件护体金甲，本是融灵境初期才使得动的护具，可惜内有瑕疵，倒是适合煅骨境修行者。可以赠与墨泉音那对小俩口跟守村的墨义为，三人没掌握什么特殊技艺，是很纯粹的体修。 兔照与韩家的两姐妹，墨箐姑且是依据着特点挑了一对护臂、一套厨具、五本诗词话本。也都不是简单的物件，各有所用。 护臂有增威强击之效、厨具有丹炉般强度、诗词话本是文人入道必备。 冰蚕丝所织造的护具宝衣，给身负天寒体质的知雪。 储水成灵的青葫芦，给总跟在颜染身后帮农的惊繁。 玄阶上品的归元剑诀，正好给拥有百炼碧玉剑的齐闻。 旧去的神凰羽毛，随手丢给凤生做个伴手礼得了。 至于那些未长成的小家伙们，墨箐深思熟虑，购置了些奇异的灵材跟炮制好的药材。等孩子们长大些，有什么想要的再临时造出来，培育灵芽灵根的丹药倒是可以提前炼制了存放起来。 一毛没花的墨箐收获满满地出了云集坊市，还算有点良心地将在深林秘境捉到的地阶法器送了一件给时潮生。 得亏那五十多件法器被深林秘境消亡的余波给大幅削弱，还灵慧地藏起来休养生息，否则墨箐离开蛇居林那会，这些宝贝早就让管理秘境之人给掏走了，哪里轮得上她啊！ 反正是仇人的东西，墨箐利用探测之便将它们全部收入囊中的时候可没有半分罪恶感。 告别时潮生，小家主欢天喜地的回了专属休息区，一眼瞧见两手空空却也眉开眼笑的颜染。 对哦，这家伙分明无法使用储物法宝，为何能随时随地拿出各种物件来呢？ 肯定是什么空间金手指，天道母亲心都偏到姥姥家去了！ 墨箐顿时觉得手头的物资通通不香了。 【颜染在外集成功把所有摊主的灵种灵材价格都打了下来，久违的体会到了砍价的乐趣。 有灵植空间就是方便，她稍微调整了时间流速，外界不过半日，里头的地就都已种下了灵种。 相当于一周没见小箐，她兴高采烈地迎上去，却被一巴掌盖了脑袋。 “她到底心情不好什么……刚不还笑得很开心吗？”颜染满心捉摸不透，顶着一头包溜床上躺着去了。】 第218章 木头就是木头好吧 论武集会的第三日结束得匆匆，血肉阶修行者的比武排名榜单在日落时正式拟出。墨箐本着看热闹的心思，从傅真武那里讨了一份来。 小师妹今年才十四，按原先的剧情轨迹，她应当是根据着师尊墨令章的指示，独自一人攀上了快意群岳，以散修身份参与的比武盛赛。 在此结识了并天宗宗主，还在外集捡漏了不少好宝贝。 不过关键剧情还不在此。 墨箐瞥了一眼靠在床沿打哈欠，满头乱发，猫儿嘴笑得傻兮兮的颜染。 这家伙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根本不在乎排不排名，真是太可疑了。 此次论武集会的重点既不是云集坊市，也不是比武盛赛，而是百年开启一次的众仙传承。 快意群岳中有一处古旧的大型秘境，乃为几千年前战至陨落的大观灵仙洞天小世界所化，内里埋葬了上千仙人，有方圆数千万里之大，近乎比得上一个州！ 足见仙人威能之恐怖，是凡人乃至低阶修行者完全无法想象的天堑。 若能派大量人员进入其中开发资源，即便放开了让大势力狠狠吃肉，一时半会也啃不了全部。资源之巨，恐怕能让所有小势力也跟着分到一杯羹。 不过可惜，陨落众仙共同立下庞大禁制，每次进入其中的名额才两百个不说，还只允许五十岁以下的年轻英才进入其中，且仅能携带一样贴身的攻击性法器。 再多，便会被秘境自动检测抽取，随即给你留下一件，待离开时再通通交还。 当然前提嘛，是要能活着离开。 于是各大势力争斗到最后，为了展现公平，决定用比武盛赛的排名来拟定最终得以进入大观秘境的人员。 聚气境榜单前三十名，通脉境榜单前六十名，煅骨境榜单前六十名。 蕴魂阶榜单前五十名。 皆是近千势力中的精挑细选的顶尖人才，轻易不可小觑。 傅真武正是因以散修身份拿到了煅骨境榜单中的名额，才被无一人入选的并天宗瞧上，刻意拉拢，给出了宗门极高地位做报酬。 只需她进入其中给宗门寻找死去千百余年的镇派老祖传承，将其带出。 墨箐翻开书卷，一道道金光显出，映画着许多人名。在这些人名之前，还标注了所属势力。 不出所料的话，初伏都院的二年生丹修们没一个进入这个榜单。 才是二年生，对丹道的理解尤为浅显，又投入了大量资源在其中，战斗能力很有限，自然很难再群英会战中脱颖而出。说得难听一点，不过是堆陪跑的炮灰。 五年生倒有一个，显然是鹤立鸡群的佼佼者，也或许深藏底牌。 月之院那边，二年生入选者只有白幼遐。四五年生分别一个。 傅真武的名字贴着星之院的前号也赫然在列，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的散修。 初伏都院此次战绩不错，光血肉阶就拿到了五个名额，相当难得。 她瞟了一眼，整个三伏院，在血肉阶榜单上排在前列的，也不过九人。往日死死压在两院头上的争斗之院竟只抢到一个名额。 至于那几个炙州老牌的古传承，她熟悉的不烬圣地，世雷宗，炼剑门，还有新兴的曲锁派，甚至千里帆商会。都不用多看，肯定各自拿了十个以上的名额。 分配给血肉阶的这一百五十个名额看起来很多，但只要想想快意群岳上汇聚的可是千个势力，万把天才，就会发现，每个名额都是万里挑一后再千里挑一，十分苛刻！ 当然，这是讲的血肉阶修行者。 如果能进入蕴魂阶，哪怕只是最普通的融灵境初期，也有八成概率拿到一个名额。 只因在五十岁前进入蕴魂阶的天才，就是在炙州也不多见。 墨箐大致扫过一遍，整个快意群岳上，符合条件的不过七十余人，甚至有好几个打的擦边球，已经四十九岁，差两个月就五十。 可惜贺瑾熙硬用闭关突破为理由拒绝前来，不然以她四十六岁便采魄七重的修为，绝对能抢个名额进去探一探险。 要知道贺瑾熙被发掘修行天赋时，已然十九岁，错过了启蒙的黄金年龄和大量时间。能有如此成就，天资绝不逊于一品宗门的核心门徒！ “阿染，要不你也临时报个名，陪同我进大观秘境一趟？”实在是被蛇居林搞怕了，墨箐收起榜单，弹了弹发呆的颜染。 能有天道使者陪同的话，安全感不得爆棚啊！就是再遇到煞气，也不用怕得胃里翻江倒海。 “……小箐，有没有可能这种秘境都是仙人们为了寻找合适的年轻英才接受传承才出现的。” 颜染晃了晃脑袋，解开的两道长辫散起来，一头暗橙色秀发蓬松，瞧着像只慵懒的长毛猫，别样的可爱。 被她迷惑了心神的墨箐揉揉眼，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阿染许久没有露过脸，不应该有多余波动才是。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凡人进不去啊，即便天道使者亦不可随意免俗。” 不可随意免俗……墨箐眼皮跳了跳，意思不就是如果情况特殊，她还是有办法解决禁制溜进去。 显然，颜染是在暗示，若她花费一个愿望，不是不能稍微陪同一趟。 但这家伙最会玩文字游戏，这一百个愿望到了大观秘境中恐怕不经用。 还没搞清楚颜染到底有没有什么隐藏身份，墨箐尚且不想花光愿望让她从自己侧畔逃走。 见墨箐又惯例发起呆来，颜染也熟练地解开她的高马尾，拿出一把木梳整理起墨绿色的发丝。 “被割断的头发不少，小箐没半点心疼吗？” 墨箐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没太在意，只下意识回道:“没所谓，做兽医短发还更方便。” ……她还是没忘掉上辈子的兽医职业生涯。 颜染低了低眸子，她只附身颜小瓦到十八岁，那时墨箐大三，学的的确是兽医。 毕业后果然到她口中的那座城市开启新生活，成为小有名气的明星兽医了吧。 既然如此忘却不了前生，又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呢？她的小箐在那里，受了什么委屈—— “身体发肤，受之于母。”她默默搂上小家主的腰身，温热湿润的呼吸喷吐在柔软的脖颈间，不动声色地咬上一口。 “可不能让除伴侣外的任何人留下痕迹。” 墨箐抿了抿唇，皱起眉头一个肘子把颜染给捅到旁边去。搁她脖子后面吹气也就算了，还上嘴咬人，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话。 不就是少了点头发，算什么痕迹啊！ 这家伙是不是脑袋被驴踹了？ 颜染:…… 她不该奢望这块木头懂什么情趣。 第219章 你指名谁? 天光大起，快意群岳平顶山峰之上，古老钟声轰然响动，震醒了所有前来参与论武集会的势力。 第四日，年轻的蕴魂阶天骄们齐齐出世，于百年开启一次的众仙传承面前，再怎么隐世雪藏的奇才也将露面。 墨箐被钟声吵醒后一个骨碌滚下了床，双脚稳稳着地，眼还闭着的时候身体就已自觉动起来洗漱。 仍睡眼惺忪的颜染翻了个身，趴在娘子方才躺过的地方，露出脸来打了哈欠，就拽起被子蒙住了脑袋。 难得是不必担忧农作物的时候，颜染犯了懒病，像一头闭门不出的乌龟。 迷迷瞪瞪的墨箐好不到哪里去，算起来这可是凌晨五点钟，古人起得早不代表她起得早，能撑着躯体把自己清洗干净就很不错了。 “师姐！阿嫂！” 轰隆一声，房门被敲开，傅真武满脸兴奋地冲进来，高声道:“今日的比武盛赛将要启动，我们快过去吧！” 然目光落下时，却只见阿嫂正被师姐摁在全是水的木盆里。 看着半个脑袋浸泡在水里一动不动的颜染跟连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墨箐，傅真武僵了身子，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 “啊哈哈……情趣，情趣，真武明白！” 啪嗒一声，门被重新关上，小芝麻汤圆人已不见。 “咕噜咕噜——”木盆里的脸吐出泡泡，仰起脑袋，搓了搓自己泡湿的头发，往自家娘子额头弹了个蹦。 “该醒啦，谁让你昨晚闹过了头，早晨醒不过来了吧！” 猛地吃痛的墨箐一下清醒，瞪了瞪眼。 “知道知道，下次不闹了。”小家主嘟囔着，依然是浑身软趴趴地靠在了颜染背上，颇是一副非要她带着自己走的意思。 唉。颜染内心叹气，小箐哪里都好，就是赖床这点从上辈子延续至今，修了仙道还改不去的怪癖。 她捏了捏手，行云流水般替墨箐擦脸绑头，换上日常装束行头，系紧腰带，扣上墨玉。 差不多了。颜染拽过她的手，像导盲犬似的引她出门。 …… “原来只是被师姐踹起来洗漱了啊，真武不懂为何看起来要如此粗暴。”小师妹满脸迷惑，跟在颜染身侧，显然对方才的事情产生了几分阴影。 对此只是笑了笑的颜染并不回答。 毕竟是修行者，赖床综合症过去后，墨箐已经全方位恢复了状态，一身精气神圆满。 大观秘境那么宽广无边，肯定有很多灵草跟宝藏传承吧！上次去的深林秘境实在太小，一次又三四百人，再加上运气超好的傅真武。 墨箐只收服了些灵兽和法器，并无别的常规收获。 这次要能进去疯狂搜刮一番……说不定未来十年的炼丹材料都不用再白拿师傅的，还能好好充实家族底蕴。 一想到密库中仅剩的几根灵草，墨箐就心痛。 为了快速提升族人实力，她真的是下血本！ 哪怕抛开自己的利益，她也得进大观秘境一趟，专门搜刮天材地宝，所过之地直接寸草不生！ 至于风险？修行哪有没风险的，墨箐早看开了。 现在邪仙柳蛇的目标被确立在自己一人身上，家族倒是不必太费劲去担心。没了她也还有凤生呢！只要这小子没出事，传承就不算断绝。 凤生现在就是她随便乱闯的底气。 只是墨箐不知道，她如此想，凤生也如此想。 只能说不愧情深如母女，连想法都差不了多少。 所有势力皆到齐后，演武之地缓缓开启，一个圆形高台伴随着隆隆声显出形体来，硬若神铁，隐约散发着辉光，又很快便收敛起来。 观席的最高座上自然是州府之人。 她们每一个瞧起来都有些岁数，神情各异，却都凸显出不凡的实力气息。 其下依次是不烬圣地、世雷宗、炼剑门、炙州老牌四家族……千里帆商会、曲锁派……一直排到前十好几开外，才到三伏院。 没办法，三伏院毕竟不是全然的整体。聚合起来的确能与一品势力掰掰手腕，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分散状态，单一情况下连三品势力都干不过。 墨箐瞥眼向并天宗。 九品势力基本没可能参与第四日的比武，因而那遥远的一排座位只剩下并天宗之人。 看来跟原书一样，并天宗没有放弃托人进入大观秘境的想法，还在找机会考察拉拢散修。 她知道并天老祖的传承在何处，但如今傅真武是三伏院中人，再拿别家宗门的传承就有些不太礼貌了。 算了，一切看造化吧。墨箐不再多虑，耳边风儿吹过似的掠过了此次比武盛赛的规则。 跟前三天的守擂不太一样。 每位天骄都可登台，并指名对手，且指名不可重复。不可指名比自己低出三重小境界的对手，每日只允许进行十场战斗。 没有指名意愿的，登台后任人挑战，或抽签选定对手。 每场不得超出一炷香时间，也就是墨箐所认为的三十分钟。 胜者，若对手为同境界之人，即得十分，每多一层小境界则在此基础上多加五分。 败者并不会因落败而失分，倒也算得上通情达理，如此不会出现负分武者。 时间一到，若对手没有倒下过出台，算打为平手，仅得五分。 登台者的挑战是可拒绝的，某种层面来讲，也是在尽量避免非比武目的的欺凌跟威胁。 另外，只要能在三日中连续不断地胜出三十次，就能直接跳过排名获得进入大观秘境的名额。 因为难度很高，所以能做到之人，本也就拥有排名前列的实力，不算开后门。 规则在脑中成型完毕，墨箐站着睡了两三场，然后被闵昭钰摁着观摩了五场，直到太阳挪了步的时候，才终于看到她感兴趣的。 对墨箐来说，前面那八场不过是雕虫小技，十六个中高等势力侥幸培养的融灵境初期彼此斗法，没什么钻研的价值。 唯有此时登台，一个眼神便吓退方才胜者的时海平，算得上这三四个小时里最有意思的事情。 墨箐颔首，不知道她会指名，还是说顺其自然抽签就好。 她从未见过时海平真正出手的样子，很是好奇。不烬圣地中有丹剑双子，时潮生是为炽炎双剑，而时海平则是宝胜定丹。 轻易不出手，神秘且给人一种战无不胜的错觉，使得只要对上眼神，就会被吓得不斗而退的程度。 “我指名，初伏都院灵田管事颜染。” 墨箐惊愕地抬起头，发现时海平立于高台，眼神冰冷，手中持着一条闪耀银色光芒的碎鳞长鞭。 本来瘫着睡觉的半月像是感受到什么一样，转眼就溜得没了影，也不敢待在颜染身侧了。 无脸女背上的锄头同样散发着银色的光芒，但跟那条蛟鳞鞭比起来，如萤火之于皓月，不值一提。 【呜呜我名字打错了怎么也没人提醒一下我啊！】 第220章 天才就是要震惊所有人! “三伏院有这么个人吗？” “灵田管事？” “蕴魂阶的管事，那也太奢侈了！” 观席众人先是不约而同地一愣，再是窃窃私语起来，很快便顺着初伏都院学子们的目光找到了那个叫颜染的灵田管事。 一个蒙着脸，身上毫无灵气运转气息，仿佛凡人般弱小，背着柄普通铁锄的女子。 甚至穿的也不是多华贵的衣服，就是三伏院中随便一个管事都能分到三套的同款式袍子。 “海平叫你呢。” 墨箐挑了挑眉，覆着半块面具的嘴噙着笑，觉得很有意思。 “叫呗，我又不符合参与条件，她就是站一天我也不上去。” 觉得相当无语的颜染侧了侧头，不懂她跟时海平无冤无仇，哪里惹过她，总要这样折腾来去。 她都没计较时海平勾搭自家娘子的事情了，还不够大度吗？ “好吧。”墨箐无奈，看向高台。 时海平盯着丝毫没有应战意思的颜染，蛟鳞鞭突兀甩出，竟灵活地飞跃出去数米远，掠过挡在之前的学子们，就要触及—— “铛！” 有人徒手击出，掌与鳞鞭相触，竟发出金属碰撞般的铿锵之音，直震得周边学子短暂耳鸣。 淡淡龙魂从缠满了破旧灰布的手掌收回，绑着高马尾，同样覆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红棕眼瞳的年轻女子眉间带笑。 “颜管事可不符合参与标准。” 墨箐从人群中走出，轻身一跃，站上高台，锦衣风华。 大袍被丢出，只余一件松阔方便的武者行头，米黄色丝带缠腰，深绿色简衣裹身，四肢露出大片肌肤，是与炙州人很不同的白皙，带着几分坚韧。犹如不惧疼痛的斗士般，抱拳而立。 “初伏都院丹峰，极武尊门下真传首徒墨箐，前来向圣女讨教！” 时海平面色阴沉，如要滴出水来。 她抿了抿唇，好一会才开口，却不是应战，而是质问。 “你当真要为那个人，与我开战？” “难道，你我间的情谊还不如一个管事……” 观席众人顿时哗然，纷纷扬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就连不烬圣地那方也没忍住多看墨箐两眼，面上透出震撼和不敢置信。 待在世雷宗观席中央的沈同裳差点没捏碎手里的茶杯。 “裳儿，怎么了？”此次世雷宗的带队长老关切地看过来。 沈同裳勉强露出个笑来，回道:“茶水不符合胃口罢了，太干太涩，难喝。” “原是如此。”长老颔首。 坐在沈同裳附近的门人徒生皆是扯了扯嘴角，没一个打算揭发少主说谎的行径。 还茶水不合胃口呢，又干又涩的到底是茶还是内心，少主自己有数。 “不愧是启情丹者，竟如此风流，连不烬圣地的圣女都为之折腰！” “这未免太有本事了，可她也真真生得好俊俏！” “光是只露了双眼就如谪仙般，若是解了那面具的话……” 高台两人皆是融灵境修为，自然是听得见这些各有猜测的议论，只不过时海平面色如常，而墨箐却羞耻得红了耳朵。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时海平开玩笑怎么也不看看场合！ “圣——” “叫名字。” 墨箐刚要提醒时海平，这是比武盛赛，怎么也要正经些，却被一下子打断了话语。 她沉默片刻。 “海平，快点打吧，一场才一炷香时间。”她硬着头皮又向前走了两步，只觉得被众人八卦到浑身都发烫。 “好。”时海平脸色微微恢复，随即露出一丝笑意，话语中带着些许威胁之意:“下台后，摘了面具让我检查一番。” “看你是不是不听劝诫，又跟田里的牛嬉闹起来。” 说着，她瞥了眼看不清表情的颜染，颇具挑衅色彩地补充道:“我的教鞭，可比牛的牙齿要舒服多了。” 话音落下，两人的身影瞬时不见，都跃起数丈之高，是擂台结界的极限高度。 看似截然不同却殊途同归的两道气机轰然对炸，爆发出一阵一阵刺耳的鸣音。 “什么！融灵境巅峰！” 有州府之人震惊，双目死死盯着墨箐悬浮于空的身影。 “那少年瞧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喉间带疤的老人语气惊诧。 “若这气机修为是真，那这天资，就是界域中的天命子也将自叹不如啊！” 几人眸中震惊之色闪烁，议论间，高台上的两人早已轰出不少法术，恍如体内灵息用之不竭，丝毫没有先前的客气。 蛟鳞鞭屡屡击出，伸缩自如，仿佛一条灵智极高的小蛟，辗转于墨箐的周身，时刻寻找着时机，准备将其缠绕束缚。 小少年双掌打开，有十道橙红色火球凝聚，旋转带风。 “是丹灵炎！”当初深林秘境中得墨箐救助的炼剑门修行者大喊。 在灭杀灰冥巨虫时，墨箐就曾使过这招，威力之巨，生生将棘手的融灵境凶兽烤成焦炭。 “至少要在丹道上达到七品水准才能领悟使用的招数，她年纪如此小，居然就能熟练掌握，实乃少年英豪！”中伏都院的司空苓感叹道。 她本就是七品炼器师，自然知晓要走到这般造诣的难度。 “初伏都院从哪里挖出这般人物来的，恐怕她称得上三杰之首。” 末伏都院的兰怀目光严肃，细细抚摸过身旁形似狼或虎的小兽。 “小刺头，这是火焰，伤不了我。”时海平晃动长鞭，目光冷冽，却吐露提醒:“换成水相法术要管用得多。” 不烬圣地的跟随长老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虽然谁都知道时海平拥有极为罕见的纯净火心，任何熔岩火焰伤她不得。 也知道水相法术天然对主火相的修行者有用得多。 但自家圣女这般开口提醒，一副巴不得手把手教对方如何与自己战斗的样子，是真让人看不下去啊！ “谁说，丹灵炎是用来直接打击你的了？”墨箐挑了挑眉，掌中积聚龙魂，身后金色影子乍现！ 十枚丹灵炎瞬时融化，有其余四相法术附着其上，形出一条条如妖般灵智的五彩小龙。 “不错。” 时海平勾唇，嘴角浮起弧度，身上的灵息气机又一次爆发，仅仅融灵境中期的修为，竟唤出令采魄境修行者也极其胆颤的磁场。 甚至在场的老牌生神境强者，心中也生出一丝危机感。 脱离品级的圣地势力，所培养出的未来继承人，果真恐怖！ 墨箐的融灵境巅峰修为还没有彻底打实，在气机上居然小输一筹，被灌压得有些抬不起头。 【此时的颜染:这在打什么啊，飞那么高我看不清楚。】 第221章 胜出! 好恐怖好厉害的威势。墨箐心下暗暗惊讶，要知道，即便她是意外堆叠上去的融灵巅峰，也绝不是一个融灵中期可以随意撼动的。 果然这些古老传承势力的背后底蕴深不见底，所培育出来的每个天才都是能轻易跨境界战斗的怪物！ 她周身十条小龙环绕，蓄势待发的蛟鳞鞭像毒蛇般紧紧盯着，便是四周宽大，也犹如囚笼。 比武盛赛对她来说限制太多，咫尺诀的衍生三法太过狠厉决绝，一旦用出容易不死不休，定神功的蕴魂二法又主震荡精神气海的攻击，不休养数月恐怕难以恢复。 只是切磋罢了，没必要斗得那么绝。 于是墨箐能够使用的手段就尤为有限。 时海平淡然等待着墨箐出手，并未咄咄逼人。长鞭环绕，蛟吼声四起，似乎预告着攻击方位。 沉思不过几秒，墨箐身旁的十条五彩小龙猛然涨大，立出数米之长，而她本人则闭眸，右掌合起。 顷刻间，天空乌云密布，一道隐约闪烁着金色的乌紫色雷电轰然降下，为五彩小龙覆上一层滋滋作响的元素铠甲。 “这是……”时海平瞳孔收缩，立刻扭头看向世雷宗观席的中心处。 沈同裳正握着茶杯低头，半点没打算去看长老脸上青白相间的神色。 因着是凡人，颜染不太看得清距离那么远的景色，只是感觉又打雷又放火，声音忽大忽小，众人莫名其妙就惊呼出声。 不过有一点她看得出来，跟墨箐交好的几个高位者此时脸色都不怎么好。 尤其是大方随意的时潮生，竟也铁青着脸，白尖的牙齿磨来磨去，一副恨不得将某个人碾碎的恼怒。 “好、好、好……” 时海平的情绪终于不再多么平淡，而是带着滔天怒火，挥舞起停滞在空中散出几丈长的蛟鳞鞭，锐利的鳞刀掀起灼热之风，将整个平顶都附上了一层热意。 “沈同裳！没想到你连本命雷骨秘法都敢给出去，没出息的东西！” 她的怒声高昂，却又十分通情达理，只传音入世雷宗少主的耳中，并不让别人看了笑话。 十八道熔火霎时现于时海平的背后，组合成怪物炎魔，血盆大口中喷吐足以融化金刚石的烈火。 “终于真正出力了吗！”墨箐不晓得体内这块赝品雷骨是如何的珍宝，只觉得时海平总算不再放水，于是眸间也认真起来。 浑身气机爆破而出，庞大的五彩龙穿梭烈火，疯狂吞吃着炎魔的身躯，血红色的龙眸喷出相似火焰，口中吐息四散。 只听圣女冷笑，蛟鳞鞭瞬时变宽变大，其上鳞刀分裂飞出，化为万余枚锋锐，以一种瞧不出章法的轨迹冲散其中。 细小鳞刀威力恐怖，墨箐咬着牙，没想到自己这具堪比神铁打造的身躯，竟然还被划开无数密密麻麻的血痕。 疼痛只有一丝接一丝，却无比折磨！ 有蛟鳞鞭在，她很难靠近时海平，但论法术造诣，即便是有龙魂加成，十条五彩龙也只能勉强控制住怪物炎魔，而无法对其主人造成什么伤害。 她低头抓了抓手，龙革缠了意，瞬间化为宽长的布匹，将墨箐整个身子都包裹完全，如木乃伊般。 鳞刀碰撞，灰白色的破旧缠布竟与其发出金属铿锵的锐音，甚至无法在其上留下半分痕迹！ 丹师向来不擅近战，多以法术制人。且比武盛赛又规定一场最多服用三颗丹药，对两人来说都算得上是限制重重。 若能接近时海平，墨箐有把握一次将人打出场外！ “悍不畏死，的确是小刺头的作风。”时海平只是看着墨箐冲来的身形，瞥了一眼剩余不多的那柱香。 须臾间，怪物炎魔消失不见，蛟鳞鞭上的鳞刀也被尽数收回。 正当墨箐错愕，不知道时海平想做什么的那刻，宏大的烈焰高山轰然现于眼前。极为恐怖的威压犹如天塌般降下，许多老牌生神境忍不住吐出一口带血的酸水，满眼震撼。 那是不烬圣地的圣山，代代圣女都会将其虚影揣摩透彻，融入自己的气海中蕴养。一旦完美融合，就能时刻借出整座圣山千分之一的伟力，哪怕尊者境强者来了也会被压抑几息时间，强悍得不像话！ “……看来我这炙州年青一代至强要被拉下神坛了。”沈同裳惊诧不已，没想到自己这位发小藏得这么深，年仅二十四岁，就完美炼化了圣山虚影，能随时降临威压。 而更令人惊诧的是—— 墨箐的脚步一刻未滞，竟冲天而起，一拳凭空，龙魂耀眼嘶吼，炸音飞散，有五枚淡色尘埃飘然触及圣山虚影，接连轰出五个碎洞！ 烈焰与拳对轰，水汽烟雾缭绕高台，一炷香即将烧尽。 “我输了。” 虚影被不知名的怪异招数破解，时海平身受反噬，嘴角溢血，面上却毫无认输的不甘，反而笑了笑，红眸中水波流转。 她在台下，敛息长呼一口气，吞下一颗白玉般的丹药。 “承让，” 解了龙革缠的墨箐抱拳，随即取出新的衣物随意披上。 她身上的血痕飞速恢复，松阔的行头破烂得不像样，心里升起要买件防御宝衣的念头。 破妄尘也真是厉害，她不过临场撑不住，才心下狠了狠分出五枚魂尘，没想到竟真的破了那座圣山。 咫尺诀一部地阶下品的功法，其衍生法，不管怎么想，底蕴都远不如超脱品级的圣地立足之宝才对。 神秘的血脉，奇特的功法……墨家从前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中伏都院，器峰湃修尊门下真传，司空苓，前来讨教！” 又一炷香燃起，绑着纯白色丝带的年轻女子上台。 司空苓今年二十有八，在这七十多蕴魂阶天骄中算是年纪小的，修为在融灵境初期，离中期只差临门一脚。 但在这群人均融灵境的敌手之中，司空苓真正使人称道为伏中三杰之一的，还是她那七品炼器师的名头。 炼器师和丹师不同，能将自己所炼的法器融入己身，增强躯体，极强者亦可做到硬拼尊者境。 理论上来讲，只要炼器师本身的意志跟丹田气海足够丰腴，就能够无限融合，直到成为掀翻世间一切道的血肉兵人！ 不过……就算理论如此，同阶丹师定然斗不过炼器师的大众印象下，仍没人敢站司空苓胜。 实在是墨箐天资太吓人，躯体强度更是变态级别，连圣女手中的地阶上品法器都只能在她身上留下血痕而已。 只怕除了年青一代排名前列的那两位，无人可与其争锋！ 第222章 半月也很厉害的! 始终待在初伏都院几乎没有离开过的墨箐隐约听说过伏中三杰的另外两人，中伏器峰真传，湃修尊的首徒司空苓，末伏兽峰真传，御真尊的第三徒兰怀。 前者拥有绝佳的器魂之体，如果说寻常炼器师融入法兵的成功率只有五成的话，司空苓的成功率就能随修为的增长往上提升三成直至满率！ 且在锻造法兵时，将得到共鸣加成，有概率提升品质和附加意想不到的效果，可谓是独属炼器师，万中无一的完美天赋！ 而后者兰怀瞧起来就普通得多，只有特性为灵兽亲和的温妙之体，在炙州极少见的水木土三相灵根，不显山不露水，无人知晓她的真实战力。 墨箐想了想，看向台下因慢了一步没能上前来的兰怀，对着司空苓喊道:“我觉得你一个人打不过我，不如让兰怀道友也上台来吧！” 那双红棕色的玛瑙眼太过纯净诚实，司空苓又确实是个脑袋直来直去的炼器师，于是也挠挠头，看向台下。 “小乖，你觉得呢？” 末伏观席处的众人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好，要觉侮辱吧……三伏院全是一体，初伏的丹峰真传怎么可能真心要让另外两院难堪，但要觉无所谓吧，被声称要一打二又确实很下面子。 “不许叫我小乖……” 兰怀额头跳出黑线，她一直跟司空苓装不认识还不是为了上台放水能没人看出来。 结果这块笨木头看到不烬圣地的圣女都光明正大放水一大半，就索性也摊牌了，从中途开始人就不在自家学院观席，像条缠人的大犬。 她微微叹气，轻身一跃，与那头似狼似虎的小兽共同登台。 “末伏都院兽峰，御真尊门下真传兰怀，前来讨教。” 司空苓挑着眉笑起来，给兰怀扔了柄通体紫黑的长刀，自己则唤出两把齐眉棍，耍动得虎虎生风。 哦哦，御术和炼器之间本就容易擦出火花。墨箐有些惊讶，但也多少料到了。 要是墨家能有个炼器师就好了。她默默惦记着，毕竟购置的灵材虽说不少，却也要有人赏识愿意铸造才行，可交钱给外人干这门活计她又有些不情愿。 表面瞧着墨家好像什么都不缺，但仔细想想，缺的不是物资而是人才啊！ 新的一炷香燃起，墨箐合掌握拳，龙革缠散出龙魂，有熊熊烈火附着，空气中噼啪声炸响。方才收回的五彩小龙被炎魔打散六条，还剩四条，皆跃动出现。 同等级水准下，兵器基本是一寸长一寸强，司空苓的齐眉棍通体火红，挥舞时赤芒闪烁，有火星子飞出，兰怀的紫黑长刀看似钝而笨重，但在她手中却恍若无物。 似乎只用拳的墨箐劣势极大。 随着一声怒喝响起，三人跃起，拼杀到跟前，双拳竟硬生生抓住了棍与刀，五彩小龙夺走司空苓的第二把齐眉棍，徒留她们如斗牛般角力。 “力气好大！”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对上，兰怀仍是感到惊异。 “简直是用神材打造的躯体强度，若能铸器融合，恐将与仙人争锋！” 作为七品炼器师的司空苓无比激动，眼中放光，仿佛看到了一块绝佳的炼器材料。 这么近的距离听得一清二楚的墨箐扯了扯嘴角，果然这两位加起来也斗不过她，刀不锐棍不重，就算不用龙革缠也破不了她的防御。 也是经历了这么多，她才明白过来，当初殷烁逼迫她浸泡熬煮的炼体大锅中，那些材料的品阶都有多么逆天了。 至今体内还有七成精华未消，伴随着境界不断成长，这用料……神明的底蕴真是不容小觑！ 墨箐跃后，气机爆出，龙革缠重新化为两条灰白丝带，缠于她的腰间。 那双白皙纤瘦的拳露出，看似柔弱，实则蕴含着无尽力量。五行之力凝聚其中，两枚丹灵炎泡进血肉，如此灼热之物竟被她当做拳套来使！ “只接这一拳可好？” 她的语气似乎商量，可行动完全不同。 拳风强势，带起炽热的龙卷！ 司空苓见情况不妙，难度好似提升了不止一个量级，立刻将两把齐眉棍融入双臂，跳跃而来挡在兰怀的身前。 “轰——！” 一人被击出高台。 兰怀此时闪身到自己的御兽身旁，颇为无语。 方才司空苓保护的是她依靠御兽特性制造的虚影，简直是白白挨了墨箐一拳。 “咦，通灵幻魇，你这御兽好厉害。”墨箐瞥眼，发现这居然是一只采魄境的先天高阶下品灵兽，也就比她家大黑要低一品而已。 “好眼光，莫非你也懂御兽？”兰怀见事有转机，立刻说道:“论本人角力，我自叹不如。但若墨箐道友愿意看在同为三杰的份上以御兽比较，兰某将心服口服，并使唤司空道友为你铸五件法器。” 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司空苓隐约听到小乖在喊她，硬撑着坐起来，有些疑惑。 墨箐思虑片刻，大黑已经被她派去保护凤生她们，条纹的母亲在兔妖族，两头风凌鹰分别被墨秋晚和墨泉音带走，齐家灵犬烈风的子嗣品级太低。 精神气海中的那几头融灵境灵兽与她还没有建立契合亲近的关系，不便出战，更别提那二十九头幼崽了。 想了半天，她看向只有聚气一重的半月。 似是心有灵犀，半月从角落里钻出来，摇晃着她蓬松的大尾巴，小小的身躯轻灵，两下便跳上了高台。 “聚气一重的赤火狐……墨道友，你认真的吗？”兰怀神色古怪，但她也知道，这很可能只是伪装罢了。 尤其这只赤火狐不仅瘦不拉几，颜色还很奇怪。 墨箐也很想问半月是认真的吗，她本来就只是把小狐狸当宠物养，并不奢望它参与战斗。 不过是瞥了它一眼，怎么就自己上台来了。 “嗷嗷！”粉白色的小狐狸凶狠地叫唤了两声。 连声音也这么可爱，怎么看都不是用来战斗的灵宠类型。兰怀搓了搓垂落的发丝，正感到有些被看轻的恼怒时，她身旁的通灵幻魇竟夹着尾巴，发出凄苦的喊声，跳下了高台。 “啊？” 两人同时发出迷惑的声音。 第223章 潮生与永欢 兰怀本想着，若是比较御兽，或许还有一丝机会，却没料到自家的通灵幻魇见了那只仅仅聚气境的粉白色变异赤火狐，竟然瑟瑟发抖起来，毫无战斗意识。 “……”感觉自己好像往火坑里跳了，兰怀略有些哑然。 “呃，兰怀道友，要不你自己下台吧。” 半月顺路一把跳进墨箐怀里，舒舒服服地用大尾巴卷了个窝，好像刚刚吓退一只先天高阶下品灵兽的不是它一样。 没人想明明败了还要被揍一顿。兰怀叹气，自己跳下了高台，还顺便将脑袋懵懵的司空苓也一并拎走。 她朝着墨箐放出两缕灵识神念:“这是我与司空道友的传讯道灵，今后随时可来向我们兑现那五件法兵的诺言。” 散发着淡色幽光的神念泡落精神气海中，形出两个微小的状似兰怀和司空苓的立体图案。 哦……原来到了蕴魂阶，不用刻印传声就可以“打电话”的传闻是真的。刚突破就匆匆忙忙探秘境去的墨箐还没来得及熟悉这个境界中的各种辅助之力，此时也是心有所感。 就是可惜，传讯道灵还是不如电话方便，只是类似信鸽传递消息的作用。距离在千里左右倒还好，延迟两三秒的事情，但若是跨了万里之遥，可就要等上几天时间了。 梳理完这些后，墨箐捧着小狐狸，看了一圈观席。 “还有人想上来跟我打吗？”她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期待和兴奋。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众人先后看向沈同裳、时潮生、黎永欢，见这三人不为所动，又将目光投在千里帆商会和曲锁派的两位天才身上。 年青一代排第二的时海平尽管有放水嫌疑，却也实实在在是认输了。往上排名的那位不为所动，往下排名的几人自然也就没什么动静。 没人挑战，那只好抽签决定。 最高处的州府老人亲自触签。 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木签化成白光，很快掉落在人群之中。 之后的七场里，墨箐的对手都以这般形式被抽出，也很干脆的在三招内被打下了台。 全过程甚至只花费了原先一场，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今日十场全胜，次数够了，她带着肩头的粉白小狐狸跳下高台。途经时海平身侧，她不动声色道:“你是发现香快燃尽了才临时跳下台的吧，放水太多。” 时海平没什么表情，手头却是伸去捉起墨绿色的发丝，摩挲间，她笑了:“你不也藏了大半的招数未用，彼此彼此。” 也不知道这个龟毛洁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般动手动脚的习惯，墨箐没多在意，只是果断地把头发给拨了回来。 “海平，下次不要刁难阿染了，你也知道，她就是个小管事罢了，经不起你们这些位高权重者的折腾。” 这可是善意的提醒。墨箐也不想见到时海平因招惹了颜染，被其给按着打一顿的场面。 光在脑子里想想都感到角色设定崩坏得过了头。 只是听在时海平耳中，意思就截然不同。 她身形未动，只是目送着墨箐大步走过，回到那个满脸都被遮挡的女子身旁，眉间笑颜微微，似是感情极好，却又带着几分克制。 那很不同。时海平看得清楚，小刺头与她、与潮生，从未露出过这副隐约保持着距离，亲近却又胆怯的模样。 墨箐心悦于那个藏头露尾的小管事。 是她来得太晚了些么？时海平拂袖，垂眸离去。 …… “我指名，炼剑门第七十一代大师姐黎永欢！” 时潮生登台，只出度恶这一剑，眸光冷冽。少见如此严肃的模样，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时海平返回，再次挑战一般。 “既如此，潮生，这次我绝不会客气。” 炼剑门观席处，身负冰蓝色轻剑的女子飞身而来，踏风落地，面上一片寒意。 “若我胜出，你，时潮生，择日与我结做婚亲。”黎永欢眼神执着，似是非对方不可的样子。 而时潮生并不领情，只是接着说道:“同样，若我胜出，你今后就不要再提这种玩笑似的婚约了！” 儿时她们的确关系融洽，因着各自势力的关系，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彼此结识。 黎永欢比她大了足足六岁。 初见时，她才是个离了姐姐就不知所措的小哭包，而黎永欢却已经负着长剑，担当起第七十一代大师姐的职责。 并无丹道天赋的小潮生委屈于跟姐姐的不同，独属于小孩的孤单感伤令她躲藏起身形，蜷缩在无数个亲手翻出的秘密基地。 是黎永欢发现了落单的她，教导她剑法，比时海平更像个姐姐那般将小小的她抱在怀里哄着。 只是不烬圣地与炼剑门逐渐有了摩擦，两方曾有来往甚少的时期，于是慢慢的，小潮生也没再见过那天语气温柔的永欢姐姐。 却从未想过，这份原先早断落了的情谊，竟在黎永欢那里先行变质。 时潮生不愿意成全两方示好的联姻，又看不惯黎永欢换情人如换衣物般的作为，滤镜褪去后，那段珍贵的儿时回忆被当事人毁得彻底。 “这从未是玩笑，而是你我的约定。” 黎永欢微微一愣，随后捏紧了手中轻剑。 “我只要真心，而不是你炼剑门与我不烬圣地之间——为了交好而实行的姻亲。” 时潮生手中的度恶重剑脱手而出，放射出赤红色辉光，丝毫没有留情的意思。 她道:“况且，而今的我，已有了愿意交付真心之人。” “看来，你尽是全忘了。” 黎永欢轻叹，昔日的回忆涌现。那是幼小的孩童，将枫叶红卷发绑做三股辫，却笨手笨脚，让发丝逃出了许多的画面。 她悉心将散落的发丝整理好，梳得有条有理，一低头，对上那双如红宝石般的水汪汪眸子。 “永欢姐姐，待有一日，我自己也能绑好，是不是就长得与你这般高？” 剑光闪烁，重轻两道轰然相对，那双宝石般的红眸不再布满幼稚的水雾，而是坚定又执着。 “等我比永欢姐姐还大一些的时候，就能倒过来给你绑百千年的头发！” 那些话语单纯稚嫩，却触动着当年只有十二岁的黎永欢。 初初扛起炼剑门第七十一代首徒的重担，因实力不足的缘故，还没有多少人真正瞧得起她，明里暗里不知多少次，她听到有人暗讽，说她不过仗着母亲的权势，得意不了多久。 没人需要她，也没人看好她。 她与小潮生一样，是个独自孤单的孩子。 所以，才露出温柔的一面，所以，才渐渐变成如今这个人人爱戴的大师姐。 可惜，她来晚了。 “我输了。” 水剑落地，黎永欢露出些许笑意，似乎永远那么轻浮。 “……你下台之前，我能问个事情吗？”时潮生不是忘却了回忆，只是满心只想装一个人。 她抿了抿唇:“你当真也看上了阿箐？” 黎永欢收回佩剑，目光瞥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斗了起来的墨箐颜染两人。 “只要是如你这般的少年英豪，我哪有不喜欢的道理呢？” 她心中挂念时潮生是真，但多情，留恋过太多人，也是真。 时潮生无言，她童言稚语，错让黎永欢当做两厢情愿多年，怪不得谁。 只是她好像低估了炼剑门内部的团结程度，人家大师姐刚下了台，观席上就传来了满门幽幽的目光。就论武集会这几日，恐怕时潮生是很难安稳度过了。 看了一出大戏的墨箐边揪着颜染的辫子边比了个大拇指。 真是比八点档还精彩！ 【在“斗殴”中落败的颜染面无表情，实际就算有表情也看不出来，只是任由墨箐给她绑成各种发型，手法之差令人发指。】 平行世界番外1:农场主x人气兽医 【因为最近的剧情对颜染实在有点过分了所以写个番外爽爽，接下来大概四到十章内容是番外，只想看正文的大人可以养一周 现代背景，假设墨箐平安快乐地活到了二十八岁！可怜的孩子从孤儿进化出双亲了←什么地狱笑话啦！】 二零三一年，十二月初。 今年的雪来得突然，墨箐搓着眼睛起床时，迷迷瞪瞪走到卫生间，瞧了一眼外面的白茫茫，有些懵了神。 她所在的地区温暖潮湿，即便到了最冷的一月初，气温也不会低到零度以下。可今早居然下了这么大的雪，要不是建筑分布都无比熟悉，她肯定要怀疑自己一夜间被绑架到了北方。 上次下雪是什么时候来着……她喃喃自语，随手挤出牙膏，润了润口腔就把牙刷塞进嘴里，十分敷衍。 “是封建时期哦！” 一个暗橙色毛发，乱蓬蓬成团的女人忽然出现在镜子里，猫儿嘴笑得狡黠。 “我、你……呜啊！” 墨箐猛然醒了神，拔出嘴里的牙刷就给了身后的女人一肘子，惊魂未定地两手趴在卫生间的瓷砖墙面上，眼神在她身上来回。 被痛击的无脸女一脸安详地倒在地上。 不忘捏起毛巾擦脸的墨箐伸脚戳了戳地上这个不明来客。 “我有，遗言，要说。” 无脸女诈尸般张着手掌。 “……你说，我尽量给你完成。”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并没感觉到威胁的墨箐也感叹自己怎么能这么心大，居然还顺手把昨天买的新牙杯灌好水，等着这个无脸女装够了起来洗漱。 嗯？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瞪着眼看向手中的新牙杯，以及挂在旁边的新牙刷。 对哦，今天是休假日，所以昨天她难得跟朋友聚了一次，在小餐馆喝得酩酊大醉，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家躺下的。 只听无脸女挣扎道:“我的农场……还没招到新兽医……” 墨箐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又低头看了看装死的无脸女，不知道来了什么勇气，很是自然地伸手将人拽了起来。 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宿醉断片，但带了个大活人回家还是头一遭。 “你叫什么？”二十八岁的兽医小姐并不介意对方这副邋遢得堪比可蒙犬的模样。 “颜色的颜，染缸的染。”人形可蒙犬立刻借力站了起来，动作利索地接过牙杯牙刷，仿佛在自家似的不客气，嘴里含含糊糊道:“我是小瓦的表姐，昨天还一块吃饭呢，你忘了？” 问一个喝到断片的人是否记得昨晚的事情，显然得不到结果。 墨箐沉思片刻，只记得昨天确实约了刚大学毕业的颜小瓦出来吃饭，她还说要介绍个特别的人物来着。 难不成就是这个不修边幅的表姐？ 但这算得上什么特别…… “你可要多谢我昨天把你送回来。” 清洗过一番的颜染只干净了一点点，软塌塌的厚重前发仍是挂了半张脸。 “要是没我阻止，你昨晚就得右转医院去打狂犬疫苗。”她摊了摊手，从宽大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很有年代感的手机，播放出一个醉醺醺的女人傻笑着扑向街头流浪狗的视频。 “嘿嘿，小狗狗，你别跑呀！” “毛绒绒可爱的毛绒绒快让姨姨摸摸——” 虽然画面很旧很模糊，但墨箐还是看出来了，那的确是醉得不成人样的自己。 这么羞耻的视频居然掌握在一个陌生的人形可蒙犬手里，墨箐有些绝望地捂住了脸。 妈妈说得对，这酒非戒不可，否则将惹出大祸！ 只是妈妈，现在好像有点晚了。 “现在，请我吃早饭。”颜染收起手机，理直气壮地呵令道。 “先把你这头乱发洗了吧！” 墨箐并不因把柄在对方手里而屈服，而是依靠做兽医练下的大把力气，将人架起来，跟在宠物医院伺候大型犬洗澡似的把颜染按进了淋浴间。 一双无影手洗过不知多少只毛绒绒，因而洗一只颜染也丝毫不在话下。 只是洗个头而已，没有生命危险的话，人类的挣扎丝毫没有什么威胁。她搓了搓手上的泡沫，毫不客气地拍在了颜染脑袋上。 墨箐一边洗着，一边觉得十分神奇。 她本不是什么开朗的性格，朋友不多，关系最好的颜小瓦还是个聚少离多的网友。经常有同事开玩笑说，如果哪天末日降临，让她从人类跟毛绒绒里二选一，她有一秒犹豫都是对毛绒绒的不尊重。 如今却踏实地接受了一个完全是人类的不速之客光明正大出现在家里。 既不担心她有什么歹意，也没考虑过方不方便，甚至还跟没事人一样拽着就搓起了头。 这么一看的话，颜小瓦说的也没错，颜染的确是一个特殊的家伙。 搓头、擦头、吹干，一气呵成。 墨箐费了点力气才将颜染的一头乱发整理好，别了两个固定头发用的夹子，替她绑好长辫。 目光游转着，落到这家伙脸上时却晃了神。 眉色淡然，底下卧着一双大而纯净的绿宝石水眸，面上轻微红晕，巧鼻薄唇，满脸尽显幼态，无辜到极致，简直是如天仙般的人儿。 这还是刚刚那个人形拖把狗吗？ 以为是染了一头橙发的邋遢女人，结果稍稍打理得干净点，就漂亮得这般不像话！ 她扯了扯嘴角，立刻把别住头发的两个夹子给拆掉了。 这张脸还是藏一下吧，要是出门的话回头率不得满上？墨箐可不想因为这个陌生人而招惹上什么麻烦。 盖住脸可算好多了。 “小箐，你的脸又变红了。” 暗橙色拖把狗开口讲话了。 “……什么叫又？” 自动成了新晋铲屎官的墨箐满脸疑惑。 “因为，昨晚你也——”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吧！” 眼看着兴致盎然的无脸女就要说出什么充满误会的话来，墨箐当即捂住了她的嘴，像按着暴动的宠物那样将人压在了沙发上。 “嗒。” 装着什么的塑料袋子掉落的声音从门口传入两人耳中。 “怪不得姑姑最近总念叨什么不婚主义者。” “原来是因为你喜欢女人啊。” 墨华捡起一袋子的蔬菜水果，只是面无表情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进了厨房。 但门上没拔掉的钥匙已经暴露了她内心的激荡不安。 墨箐无言了好一会。 她看向颜染:“半小时后我妈就会冲过来给咱俩发红包你信不信？” 被捂住嘴的颜染抖着手搭在墨箐肩膀上。 呜呜着比出一段手语。 [我喘不上气了。] 【番外目前可公开设定:墨箐二十八岁，是毛毛主义宠物医院的人气兽医，很多毛绒绒患者天然亲近她，因为其技术高超，做事很有效率等原因格外受铲屎官们信任。 颜染二十六岁，是年轻有为的农场主，拥有一百座山头的种田大户，开设了很多相关业务，但本人在员工那里相当神秘。 墨华十八岁，墨箐的堂妹，刚上大学，周末借住在堂姐家里，所以每次都很自觉地担起做饭业务，是个表面上很冷漠的小朋友。 颜小瓦二十五岁，应届毕业生正在找工作，墨箐的网友，因为某些原因将表姐颜染介绍给墨箐，但好像没考虑过两人会如何相处。】 平行世界番外2:农场主x人气兽医 差点没把人闷死的墨箐尴尬地笑了笑，松开手后又警告地瞪了她一眼:“谁让你满嘴跑火车！” 颜染郁闷地扁了扁嘴，可是昨晚墨箐是真的硬拉着她一块睡，半夜还抢了好几次被子，怎么人醒了就不认呢？ 酒醉后红扑扑的脸蛋带着些许暧昧，那双深棕色眸子笑意盈盈，靠过来时即便满身酒腥气，也让人毫无介意。反而红了耳朵，被拽着就登了榻，吻得七荤八素，身子上俯，两手撑在了肩膀，灼热的呼吸烫得她也晕乎起来，却下一刻醉倒，怎么戳也不动。 那可是她保留二十六年的初吻呢，居然被一个醉鬼强夺了去。 她眼神幽幽，看得墨箐背后发毛。 “你这样压在我身上，就没想起些什么？” 即便是这会，颜染也还惦记着夜里摩挲时触及的腰身，软而有力，却敏感至极，那声音好听得她脸颊发红。 “……我承认我没有酒品，但总不至于第一次带人回来就那么失礼吧？” 墨箐只觉脑袋一片空白，从前次次酒醉，也都很有分寸地让友人送回家里，且绝不参与有异性存在的聚餐，这么多年从没出过事。 所以这次应该也没发生什么。 “不过昨天的事情我确实差不多忘光了，小瓦介绍你来做什么？”墨箐翻身坐回了沙发。 她先前打量过颜染，看着恐怕不比小瓦大多少，很可能也是个应届生，亲戚介绍无非就是那二三事——借钱、撮合、求工作。 颜小瓦可是某集团老董的独生女，其女友程学乐更是白手起家，才三十五岁的年轻富一代，她都解决不了的财富问题，墨箐一个小兽医就更没可能。所以借钱不成立。 至于撮合……墨箐实在想不出自己这位联系多年的网络好友能出于什么理由介绍一只人形拖把狗给她。 那最后自然就剩工作的事情了。 不知道脑袋哪根筋搭不上，颜小瓦拒绝了母亲邀她进入集团高层的请求，选择自己出来碰一碰社会的墙壁。 因此大概率颜染也是相似情况，才让她求到了自己这里。 “嗯……我听小瓦说，你是忝大毕业的，目前在宠物医院做兽医，对吗？”提到这个，颜染也正经起来。 看来果然是跟工作有关。墨箐心下有了猜测，这条拖把狗估计也是相关行业者。 “那边给你开的薪酬是多少？” 正当墨箐以为下一句颜染该开口问有没有什么推荐可行的时候，瞬间被这个问题给敲晕了。 入职的八字还没一撇，怎么就论起了薪酬，才差两三岁，现在的应届生这么猖狂吗？ “……一月底薪五千，算上七七八八的东西差不多能再添五百。”话落，墨箐又补充道:“即便是宠物医生也不收患者红包的。” 听完，颜染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兽医小姐对待动物比人可好多了，而且看样子医品比酒品好百倍。 “好。” 颜染比出一根指头。 好什么？ 墨箐有些迷惑，但拖把狗伸手的话多半是…… 她自然地握住了那根指头。 于是气氛诡异地沉默了。 颜染浑身僵了一会，只得换只手又比了个一。 但对方丝毫没懂她的意思，也换只手捉住了食指。 “我是说，我出一万，你跟我走吧。” 兽医小姐哪里都好，就是脑袋好像有点毛病。颜染空不出手来擦额头的冷汗，只是在心里为墨箐辩解:医者不自医，她明白的。 “铛，铛，铛。” 三个铁碗扣在餐桌，墨华从厨房中走出，目光冷漠地扫向不知道又在进行什么活动的两人。 “就这么点钱，你瞧不起我姐吗？” 两人皆是在这寒冰似的眼神底下缩了缩脖子。 颜染低头想了想，好歹是自家表妹介绍的人，能力肯定是到位的，就开试用期工资确实有点过分。 她重新抬头:“五万。” 墨华瞥眼:“二十万。” 墨箐眼皮子跳了跳:“原来我可以被人用钱买走吗？”以及在堂妹眼里她就值二十万啊！ 不过，无人在意墨箐本人的想法。 颜染沉思片刻后，觉得二十万对自己来说也不算多，“成交。” “成交个头啊！” 不算多轻的拳头落在暗橙色的毛绒发丝上，差点没把无脸女砸出个包来。 “你们倒是问问我的想法好不好！我很满意现在的工作，不打算跳槽。”墨箐愤然起身，还不忘捏着颜染的耳朵提着她一块到了餐桌。 然而一对上堂妹的眼睛，她又抿着嘴怂了起来。 “呃、至少不要用金钱衡量我——们的亲情。” 墨华面无表情:“好。” 等着堂妹又踏进厨房准备早饭，墨箐这才戳着颜染的额头算账:“不都说了不许满嘴跑火车吗？工作到底还要不要了！” 总觉得三个人都不在一个频道上，颜染仰着头深吸一口气，随后迅速道: “你误会了昨天小瓦把你介绍给我是因为这里的新农场缺一个兽医刚好她觉得你是不错的人选而且我也恰好一直在找你。” 沉默。 无声了几秒后，墨箐断好了句，大概能够理解全文。 原来这人不是来找工作的，是来挖墙脚的。 “最后一句我没听懂，你能重复一遍然后告诉我为什么吗？” “你十年前断更了一本百合小说，我想知道结局。” 没有什么比被人挖黑历史更心酸了。 墨箐盯了她许久，凑得几乎要靠上脸。真想知道怎么会有人为了个销号失踪的小透明作者找上十年，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嗒。” 好似曾相识的声音。 两人同时往门口看去，闩上的钥匙还没拔出来，有个穿着时尚，一眼社会精英的中年女人，动作僵硬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水果。 “……妈。” 墨箐没想到，还不到半个小时，母上大人就飞奔了过来。 堂妹的行动力跟告状速度一直都可以的。 “——妈？” 颜染瞪了瞪眼，但没人能看到。 她纯属被表妹介绍过来给新岗位挖人，莫名其妙丢了初吻差点让醉鬼推倒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见上员工的妈了？！ “诶。”中年女人应了一声，颜染总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 更大的便宜还在后头，只见阿姨像摸狗似的在她脑袋上搓了又搓，热情道:“咱家小箐真是厉害，连这么像动物的人都能刨出来，能找到合适的对象真不容易。” 别太过分。颜染比了句手语。 这能怪我吗？墨箐略微生涩地比了回去。 平行世界番外3:农场主x人气兽医 总而言之，四人一同在墨箐家里吃了顿早饭。拖把狗和铲屎官夹在冷漠堂妹和八卦母上的中间，吃得尤为难受。 墨箐都不记得自己第几次跟母亲强调颜染跟自己不是那种关系了。 她在餐桌底下捏了颜染五六次，叫她也出面澄清，却总见这家伙红着耳朵低头恰饭，并没反应。 就昨晚的经历看来，颜染恐怕难以开口承认自己跟墨箐什么都没有。 否则自己到底算什么，被无礼醉鬼半推半就的随便女人吗？ 为了避免被阿姨盘问，吃过早饭后颜染立刻找了个理由表示自己要回去照料新农场的事务，速度极快地溜之大吉。 只剩墨箐在门口骂骂咧咧痛斥她是个没义气的坏东西。 作为堂姐的墨箐躺平得很快，从第二个问题开始就拒绝回答。最后还是由墨华安抚着送走了墨家的母上大人，给出了“别人家的孩子”的表率。 毕竟她也不想让妈妈知道自己昨晚又狠狠酗酒了一顿，那可是医生大忌，即便是兽医也不能懈怠成这样。 “姐，午晚饭自己解决一下，我晚点约了阿晖，没空帮你做。” 墨华看了看时间，正好快十点，她跟玄卿晖约在十点半，现在赶过去刚刚来得及。 知道自己管不住聪明的小堂妹，墨箐只是应了声玩得开心，就打着哈欠回了房间。 躺倒在柔软的床上，翻了个身在枕头边发现了几根橙色发丝。 她捏起来，有些发愣。 发根也是暗橙色。 原来那头橙发不是染出来的吗？ 这会她也忽然想起，按着颜染搓头的时候，泡沫也只泛白透明。还以为是有钱人家用的染发剂质量好，怎么洗都不掉色呢。 世上居然还有这种颜色的头发存在。 她看向窗外。 今天的雪这么大，颜染穿得那么薄，不会刚出门就变成冰狗吧。 说到底……为什么这么南的地方会突然落雪啊！上次下雪都是封建朝代时期了！ 这情节，好像她十年前断更的那篇小说。 极南雪，是墨箐十八岁那年，因为一段永无可能的暗恋而编出来的小说。 同样是一年冬季，天空没有落雪，她的心却在发寒。 谁年轻时没沉迷过什么呢？那时的墨箐喜好手作，经常在给邻家猫狗梳理时顺走掉落的毛毛，再将其制作成各种东西。 大多是羊毛毡，也有小标签跟立体贴。 搞定后心里满是成就感，每次都拍一堆照片上传到社交平台，不知不觉也积累了些忠实粉丝，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手工博主。 与她粉丝团体重合的还有一位园艺博主。 墨箐是在粉丝评论中意外翻出这个园艺师来的，因为一时好奇，她点开了对方的主页。 这是个很厉害的家伙，话不多，从不露脸，且技术高超。再是将死的盆栽到了她手中，也能很快起死回生。 就连大家叫苦不迭的虫害，到了她这里也不算个事，三下五除二，几天后就能在动态瞧见好消息。 园艺师同样是个手作的高手，只是方向不同，她更加擅长标本、书签之类偏静态的制品。 只是翻看着园艺师的主页，墨箐就不禁感到心头舒缓。 她因着早两年上学，十六岁就高三，压力很大，才会趁机靠毛绒绒和手作来尽量缓解，却没想到有一天光是知晓某人的动态状况，将作品每件悉心看去，也能放松早已超负荷的精神。 当她按下关注键的时候。 主页上瞬间多了个好友。 原来园艺师早就关注她了。 就像每个懵懂的高中生一样，墨箐的心有些平静不下来，将自己塞进被窝里无声尖叫了好段时间。 这之后，墨箐的手作制品中又多了些叶片书签。当然，制作技巧是从园艺师动态里偷学来的。 像是礼尚往来似的，园艺师没多久也开始断断续续地更新出略显粗糙的羊毛毡图片。 墨箐的博文中提及学习压力，提及双亲的期待，又提及自己的志愿。 园艺师就在手作相片中增加一份“学业有成”的锦囊。 墨箐发表自己成功被忝大录取的图片，表示自己会努力做个好兽医，想找份能摸遍满山毛绒绒的工作。 园艺师就奉上一张可怜兮兮的小动物羊毛毡相片，且少见地加上了文字:“被戳了几个洞，需要医生。” 墨箐感叹自己帮扶大学里的残疾同学时，遇到诸多的不便，希望学校能改进人文关怀的设施，并盘算着未来要进入类似的慈善企业。 园艺师就拍摄了老家这边新修的盲道以及商场大屏幕上循环播放易学手语歌的视频。 两人从未聊过天，却心有灵犀地靠这些博文联系到了一起。 不知是习惯了陪伴，还是本就喜欢得紧，墨箐在大二那年拒绝了一个学妹的表白后，才恍然意识到…… 她或许爱上了那个神秘的园艺师。 于是她减少了些许手作的时间，开始连载一篇名为“极南雪”的百合小说。 女主一是青春明媚的高中生，女主二则是温柔写意的邻家姐姐。 故事从南方下了雪的那天开始，高中生踩着雪，满脸稀罕地抚摸着这些白色的精灵，一转头碰上了新搬来的邻家姐姐。 一眼定情，她坠入了单向的爱河中，从此满心的恋慕藏得严严实实，借着同是女孩的优势成了邻家姐姐甩不掉的小尾巴。 墨箐不敢写得太明显，她将邻家姐姐的职业设定成家庭教师，又将高中生的喜好从手作变更为文学。 就像个窃取了感情的小偷一样，写着自己和园艺师的幻想故事，却将完全不同的角色带上了明面。 写呀写……从十八岁的初春，写到十八岁的冬至。 园艺师不知为何不再更新动态，慢慢淡忘出粉丝的视线，而墨箐的“极南雪”，也再没有了更新。 网络上人来人往，有人出名，有人冷清，有人来自然就有人走。 她破天荒私信了园艺师，却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她想，园艺师每章追更“极南雪”，或许早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只是不好意思戳穿。 越来越低的更新频率，到最后直接放弃了账号，一切有迹可循。 窗外没有落雪，但她的暗恋却像雪天，彻底冷了下来，没有后文。 平行世界番外4:农场主x人气兽医 开着车驱出一段路后，颜染从后视镜里看见越来越远的雪景，左手撑着脑袋，右手转着驾驶盘，郁闷至极。 颜小瓦那个不靠谱的家伙说的是真的吗，当年她悄悄好感的那个手作博主真的是墨箐？ 可怎么看都很不太像。 想到昨晚才灌了一瓶酒便软在了桌上，不出三分钟精神抖擞起来，力气大得像头牛，拽着她的脖子呼呼大笑的醉鬼，颜染就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印象里手作博主的相片中总是岁月静好，说话也温温柔柔，性格善良，颇有傻白甜的那种萌感。她的粉丝们也是这么认为的，连带着评论的语气都轻了许多。 而且能写出“极南雪”那种细腻文字的人，应该更是个温文尔雅的花中君子吧， 她长叹出一口气。 转眼十年过去了，没想到她的私心还在作祟。 十五岁的那个初夏，她无意间点开了一个手作视频，博主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戳着羊毛毡，像安眠音声那样，引人困顿。 那双手很好看，纤瘦细长，却分外有力，每一针都扎得结结实实，灵巧得好像天赐的艺术品。 那会刚开始边顾及学业边养护母亲的集团事务，忙得团团转，总怨气缠身，觉得不如索性承包田地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近乎一个月没有睡过安稳觉，烦人得很。 直到深夜里随手刷到这个视频，听着听着，眼皮耷拉下来，梦里满是小动物的呜呜声，好像躺在巨大的羊毛垫上，睡得分外香甜，一觉醒来，精气神都好了几倍。 她觉得神奇之余，将这个手工博主当成催眠工具点了关注。 累了，看两眼她的新制品，心里稳当下来，有股别样的欣慰。 被母亲说教了，刷两眼她同样抱怨双亲管教的博文，乐呵地自顾自把人当成同类。 一直到那人的评论区开始出现别的博主，颜染瞧着那些互动，顿时牙酸起来，终于做出了个决定。 她要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承包一块地，做擅长且感兴趣的事情，然后像那人似的成为新的博主，靠努力进入她的眼中。 她暂且抛弃了那个偶尔才会得到回复的小号，从母亲那里纠缠着要来了一个特殊的博号，将手工博主的粉丝都有目的地买进，并有意无意地营造出可靠宠粉的人设。 营销过后很快她就变得小有名气起来，然后突兀转型，开始变成颜染一个人的园艺私人号。 有了粉丝基础，总算能跟那人够得上几分相似，之后某天应该就轮到她刷到我了吧。 有了这么个想法，颜染开始更加卖力地往返学校、集团、田地。 总有那么一天她能让手工博主主动联络自己的。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抢占了先机就能取胜的。 十六岁这年的初春，手工博主开始连载一篇名为“极南雪”的爱情作品。 这几乎昭示着她已经坠入爱河，否则一向跟评论区熟人念叨没有恋爱倾向的家伙怎么会忽然兴起，写出这般甜中带苦的暗恋历程呢？ 颜染只看了第一章就瞧明白了，这个青春明媚，聪慧机灵的女高中生，正是那人对自己隐晦的象征。 而那个总是用微不足道的事情撬动女孩内心的邻家姐姐，则是那人心里苦恋不成的对象。 明明自己都这么努力了，却还是慢了一步。 颜染越看越不是滋味，却又忍不住想知道“极南雪”的结局。 女孩最终是放下了感情，选择独自奔向前程，还是回首发现，邻家姐姐已经倾心于她，是两厢情愿的大团圆呢？ 如果可以，颜染希望，是前者。 只可惜，“极南雪”没有后文。 她的暗恋，也没有后文。 如果墨箐真的是“极南雪”的作者的话，为什么对窗外那些似曾相识的雪景没有半点波动呢？ 她已经，十分依照原作来布置了。 但那个迷迷糊糊的醉鬼，却只是呢喃着“上次下雪是什么时候了？” 台词，不应该是这样的。 算了，不管怎样，她不讨厌墨箐这个人。 而且昨晚她们两个……真也说不上多清白。颜染一想到这就有些想痛斥自己，面对这种不成人样的醉鬼居然也险些没有把控住。 要不是墨箐傻兮兮地醉倒，昏睡过去，恐怕今天早晨她的头顶就要被扣上违法的帽子！ 一瞬间感觉自己纯净的感情都变得浑浊了几分。 那家伙也只是五官俊了些，但其实合在一起普通得不得了！昨夜完全是被那双眼睛给骗了！ 业务业务，别忘了今天还要去物色对接的兽医院。 车影远去，城里本就没有几家兽医院，颜染也挑不了什么，只能选了一家说会请外援的小医院。 一连好几天，她都在为了新农场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但只要闲下来，脑袋里就自动跳出某个人的各种动态影像。 不能说是没救了，但肯定已经是晚期。面试了新公司的颜小瓦如此调侃。 自己这位叛逆的便宜表妹也真是叛逆到了底，居然转头进了背后绰号是冰宫的薄云集团，快乐地当起了守护发财树的实习生。 别人或许不知道每天揣摩着如何断对方网线的殷氏集团董事长，在发现这个玩世不恭的龙头独生女加入战场后，会露出什么脸色。 但颜染是看得蛮清楚的。 因为她挑中的那家小医院，其中的挂名院长，就是那位手段铁血的殷董事长。 百忙之中还陪同着一群外援过来交接她农场的事务，真有意思。 没料到会再次跟颜染相见的墨箐笑不出来，难得跟毛毛主义宠物医院的顶头上级院那神出鬼没的院长短差一周，她想学点新东西…… 然而，殷院长非要带她一个小兽医谈业务，对面那个承包了郊区所有地的大户农场主还是一条橙色拖把狗！ 形势一下子就严峻了起来。 【番外目前可公开设定:薄汝温三十九岁，薄云集团的年轻掌权人，殷烁的头号商业劲敌。冷漠淡然，想开兽医院的想法被董事会否决过三次（在正文中是尚未正式登场的冰宫宫主） 殷烁四十二岁，殷氏家族集团的主要掌权人，果断且狠辣，外表温和，双眼是罕见的红色，被不少人暗地里吐槽真是只恐怖的黑兔子。在本篇番外中对墨箐只是长辈对小辈的呵护，并无爱情走向。】 平行世界番外5:农场主x人气兽医 “你这是带一群大学生春游来了。”颜染歪着头，指了指刚到农场自由行动后就散开，对着田园风光发出感叹的那些应届生们。 被点名了只得待在殷院长身后的墨箐扯了扯嘴角，这老板死抠，考核期工资一月两千五，哪个老兽医乐意接受，能招到这群肯吃苦的应届生已经不错了。 无脸女果然就跟不要脸一样。 “颜老板急招，开的薪酬又不怎么样，还想要我给你什么样的人？” 殷烁挑了挑眉，果然就像墨箐心里念叨的一样，她也不是很满意考核期薪酬的划定。 只是颜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不想理解殷烁话里的意思，毫不客气地指向墨箐。 “我要她。” 语出惊人，还没跑远的几个应届生讶异地在两人间看来看去，又悄悄瞄着院长的表情，脸上露出八卦的神情。 脸色发黑的殷院长不动声色地将颜染高举的手扯下来:“就那点钱还想从我院挖人，颜老板未免太没诚意了。” 看上去诚恳老实的农场主摇了摇头:“才不止两千五，二十五万。” “……” 看热闹的应届生们都沉默了。 她们算什么？ 算锦上添花吗？ 殷烁也有些无言，她觉得，如果墨箐一直留在毛毛医院只做个小兽医的话，她不可能出这个价位的工钱。 因而颜染这个挖墙脚的行为可以说是非常有诱惑力。 当然前提，这话得是真的。 这会真是有点后悔把墨箐带出来出短差了，这可是一个能把濒临倒闭的宠物医院救活的人才，如果不是因为太过不求上进，早就被她吸纳进集团当高层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应届生人群里忽然传出一声“答应她！” 墨箐:“……”彻底无语了。 趁第二声还没响起来，墨箐眼疾手快地闯入人群，将这个捣蛋鬼给揪了出来。 “师姐、师姐！轻点扯，耳朵好痛！” 她回大学探望导师时见到的新师妹傅真武，正是那个试图搅浑水的调皮家伙。 此时正委屈巴巴，扁着嘴，两手缠在一块十分窘迫的样子。 “给你，这家伙随便你使唤。”墨箐瞪了颜染一眼，将傅真武随手推了出去。 “这本来也是要交到我手上的员工。”颜染顺手接下后将人摆到旁边。 看来这两人的确互相认识，似乎关系还不错的样子。殷烁摆摆手，索性不再担心。 她了解墨箐，这个才华不浅的小家伙有两三富人朋友，基本随便求助一番就能找到无数个比毛毛医院更优越的岗位，但既然不肯，就说明有自己的理由。 那大概率也不会被颜染挖走了。 之后墨箐跟着两人走进跟整个农场极为格格不入的别墅楼，进入简约西式风格的办公室，一脸懵然地听着她们谈生意签合同。 不是，这种商业的事你们自己关起门来聊不行吗？非要带上她一个普通兽医干什么！ 她是普通兽医，蓝卡，比白色普卡厉害一点，可比不上紫橙红稀有神话传说卡，用不着这么看重！ 而且内容还无聊到她差点睡着。 真没想到那个吊儿郎当的无脸怪能神色怡然地跟殷院长谈生意，这么个狠人不知道干掉了多少竞争对手，还尤为记仇。 年轻的新员工们几乎都不敢靠近殷院长，生怕被她那双杀手兔般的眼睛瞧个正着。 墨箐一边吐槽着，一边脑袋点点，终是坐着就睡着了。 “虽然我们也没谈什么机密，但光就你带她进来旁听的行动……我是不是可以大胆猜测一下，集团继承人的位置——” 颜染瞥了眼已经抱着笔记本低着头在沙发上睡着的墨箐，忍不住发笑。 都二十八岁了，年纪不小，怎么还做出这种可爱的行为。 “有心提拔，只是年轻人不受用，爱留在现在的岗位上忙得充实。就当是拉一把没出息的女儿吧。” 殷烁都不必看，她知道墨箐根本不适应这种充满书面语的无聊场面，肯定会像大学时听水课那样困到小鸡啄米。 再说她所在家族集团，怎么可能让外姓人继承股份。 许多人不知道，她早早过继了一个族中孤女，取名殷照光，已然培养得十分优秀。正打算等时机成熟，来一场黄雀在后的好戏。 “原来你还有慈母般的一面。”颜染收起合同。 “所以颜老板最好少打不该有的主意。”殷烁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自成年起她就拼搏于商场，挂名个院长不过是休闲一刻，不想连这点清净都丧失。 “尽量尊重人权吧，毕竟你是殷院长，可不是殷妈妈。”颜染咧着嘴笑起来，半点不惧地调侃道。 “幽默吗？” 殷烁没多说什么，起身走去推开了门，“颜老板别忘了，我是个商人。刚刚的合同只是一小部分的利润，剩下那些，需要看诚意。” “那我就劳烦一下自己屈尊降贵做回导游吧。”颜染那张看不清表情的脸上写满了无赖。 两人离开时轻轻扣上了门，谁也没有叫醒墨箐。 等到鸟鸣声愈来愈大，墨箐迷蒙地清醒过来，才发现窗外的天光不太对劲。 清晨早过了，这会大概快十二点，差点就该午休吃饭了。 突如其来带薪睡了几个小时的墨箐打开手机，发现师妹正在对她消息轰炸。 [故事的主角]:师姐，两个大老板谈生意怎么带着你啊？ [故事的主角]:师姐，她们在里面都讲什么，会聊天吗？ [故事的主角]:师姐，师姐你怎么不说话啊！ …… [故事的主角]:师姐，她们都出来了你怎么还不出来？ [故事的主角]:师姐！颜老板心情好像很好，殷院长就还是那张被欠了八百万的臭脸，难道…… [故事的主角]:我早该想到的，师姐跟颜老板其实是地下恋！难怪愿意出这趟差！ [故事的主角]:完了，我是不是不该戳穿！ [故事的主角]:撤回不了了啊啊啊师姐你就当做我没说过吧！ 墨箐的眼皮跳了跳，之前怎么没发现傅真武这个师妹这么能讲？比玄卿晖那个远房表妹还让人应付不来，大概率得带她去给墨华上上强度。 [我爱毛绒绒，毛绒绒爱我]:我跟姓颜的不熟。 [故事的主角]:师姐，我懂的#大拇指#鲜花#鲜花#鲜花 好无力，她怎么就不能隔着屏幕把傅真武抓过来揍一顿呢？ 平行世界番外6:农场主x人气兽医 农场中午包饭，颜染早早让厨师做了几大锅的菜，食堂离员工宿舍也不远，已经有很多提前招来的民工坐在里面用餐。 看起来不像吊儿郎当富二代的作风，倒是像极了自小生活在农村见惯了风俗，好似从乡下走出来的企业家，接地气得很。 殷烁适应得很快，就是不太爱吃这些大炒锅一顿做出来的东西，只夹了几筷子，就干脆把碗里的饭吃完。 来迟了些的墨箐自觉尴尬，往自己碗里狂夹菜。 清炒卷心菜、地三鲜、白萝卜炖排骨、卤猪肉……颜染暗中观察着，对比起墨箐夹菜的偏好。 这人只稍微能吃辣，且很爱吃炒制的瘦肉，夹卷心菜和茄子更多。跟十年前写“极南雪”的那个手作博主，喜好基本一致。 事到如今她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这烂脾气的醉鬼居然就是那个活泼可爱，戳羊毛毡一点都不手抖的手作博主！ 不是说酒喝多了会手抖吗？这不科学！ “给你。” 那眼神实在太明显，墨箐被盯得头皮发麻，尴尬得不行，下意识夹了块糖醋肉丢进颜染碗里。 “哦。” 结果颜染也下意识应了声，低头肉配饭吞进了肚子里。 等两人都反应过来时，桌上的应届生们都呆住了。 就算是比较老资历的兽医，但今天怎么也是跟上司第一次见面吧。 殷烁手指扣了扣桌面，提醒似的咳嗽了两声，眼神仿佛写着:你们收敛一点。 这下墨箐更觉尴尬，恨不得把脑袋都埋进米饭里。 只有颜染满脸无所谓，直接挑明白了讲:“也不用装不熟了，前段时间我还在你家留宿过，睡一张床的关系没什么好说不出口的。” 墨箐闻言，怒道:“你神经病啊！” 是睡在了一张床上不假，但那只是她喝醉了的意外，明明什么都没发生，起床时身上的衣服还好好的！ 她一巴掌拍在颜染后脑勺，差点没真把人打进饭里。 “……做兽医的，力气都这么大吗？”护着铁碗的颜染一阵无语，疼不太疼，就是这手动得也太自然，任谁看了都觉得她们关系太好。 “总之，我跟你没什么关系。” 发觉自己下手居然这么重的墨箐自己也吓自己一跳，虽然她向来脾气不好，但也没到对陌生人这么随意的程度。 看来颜染挺特别。 特别贱兮兮。 “是，没什么关系。”颜染低低嘁了一声:“你妈包给我的二百五原来是用来骂你这块木头的。” “再狗叫一句？” “不叫了。” 这俩旁若无人地调情了几分钟，看得应届生们都没敢开口聊天插嘴，只有傅真武乐呵乐呵，想着之后不用管颜染叫老板了，直接叫嫂子说不准能涨八百块工资。 考核期要持续一个月共三十天满，殷烁时间少工作多，匆忙得很，只会待三天。短差的一周里剩下四天，由墨箐这个老资历带学生。 内容不是很多，基本颜染都安排好了应届生们的工作，只需要办理好入住手续，学清楚牲畜护理什么的也就差不多了。 她当然知道兽医不全是干这些的，但没办法，现在这些溢出的医学生价格比正经动物护理出来的人便宜多了，还吃苦。颜染怎么也算半个商人，还雇了小半残疾员工，肯定也是希望降低成本的。 毕竟颜染不是本地人，这边郊区农户几乎都自己承包自己开发，她也懒得去拉派，索性招点不经事的应届生。 能省许多麻烦。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墨箐偶尔感叹几句颜染这种拖把狗都会做生意之外，也没想过别的。 毕竟就福利来说，过了考核期能留下来的话，待遇算是同类工作里鹤立鸡群的，就算老板投机取巧了点也无所谓。 一想到曾经毕业出来被学校乱发配的日子，墨箐至今都牙痒痒。 短差时间不长，墨箐待到第七天夜里要走的时候，一直忙于农活的颜染过来道别，还给了株小盆栽。 龙血树小盆栽上挂了三四个鼓鼓囊囊的红包，橙色拖把狗特别认真地说回去了再拆，搞得墨箐忍不住想笑。 反正考核期结束她还会过来一趟，又不是见不到了，面色还搞得那么凝重。 “对了。”墨箐一只脚刚踏出农场，身后传来那只拖把狗的喊声。 “我还是想看，极南雪的结局！” 冬季微风吹起她厚重的前发，碧绿色双眸亮晶晶的，南方没有冰霜，墨箐却看到了有飞雪落下。 她像自己笔下的那个高中生一样，心口慌动，跳得愈发快速，声音大到遮盖了风声。 有个从未见过的人影跟颜染的身形重合。 原来气氛是这么重要的存在，哪怕不在玻璃栈道上，也会产生吊桥效应啊。 她没答复，转身带着小盆栽钻进了车里。 结局吗？她想过要写，但随着园艺师不再登录账号，永远消失在网络上之后，就再也没有灵感了。 那个站在门口等待邻家姐姐邀她进去的高中生，已经二十八岁。是个或许成熟，也或许可靠，不断模仿着初恋，却说自己已经走出来的蠢货。 再一次躺回家里温暖的被窝，龙血树小盆栽被墨箐随手放在客厅茶几上，没什么精力拆红包，毕竟从郊区回城中心的路不短，她有些累。 缩在被窝里好半天，墨箐翻了个身，发现了一件放在棉被底下不知道多久的内衣。 她沉默了一会。 她忽然觉得不叠被子也是有弊端的。 那天颜染面对母上的问候落荒而逃，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件亲密的东西没收走。 以及，它到底为什么会在……她的床上。 一个墨箐自己都不想相信的猜测在脑海里逐渐形成。 她宿醉醒来的清晨，衣服确实穿上了，但却是穿反了。以为是酒醉发疯套错了方向，难不成…… 鬼使神差下，墨箐捡起那件小衣服，张开后盯着看了好一会。 拖把狗会穿衣服已经是件奇事了。 她想说服自己，区区一只颜染是会拒绝长相普通的自己，且利用做农活积攒下的力气推开的。 而不是……收了母上的红包，开二十五万的工资，在应届生面前调侃两人的关系，临走前送一盆充满暧昧的盆栽。 怎么办，她好像真的惹上了拖把狗老板。 “……姐姐，下次做变态前能不能把门关上？”一向面无表情的墨华有些绷不住脸。 而身旁的玄卿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哇喔”了一声。 此时墨箐觉得错在颜染。 她一定是故意留下灰姑娘的水晶鞋，好让堂妹和阿晖误会她的。 其心可诛！ 正在肥地的颜染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抬头望了望天，是有点冷，该多加件衣服了。 【今天的有话说发不出来，不懂。】 平行世界番外7:农场主x人气兽医 趁着堂妹和阿晖已经进房间开学习会的间隙，刚才被嫌弃了一顿的墨箐悄悄来到客厅。 当然，那件不属于她的内衣已经被丢进了专门洗贴身衣物的小洗衣机里去了。 长势好，又经过栽培的龙血树，质量再差也能卖上万把块钱。墨箐仔细观察着挂了三个红包的小盆栽，不仅感叹有钱就是好，连这种东西都能随手拿出来送人。 就以颜染那个整天侍弄花草的超级种田人的水准来看，这棵龙血树少说也能卖个十多万。 那这上面挂着的红包想必…… 一边想着，墨箐一边解下一个拆出，发现既不是想象中的小元宝或者银块块，而是“学业有成”锦囊。 她有些懵，自己早就过了用这个锦囊的年纪了，难道颜染还贴心地给她堂妹也准备了礼物吗？ “学业有成”四个字有些歪扭地缝在锦囊上，她看得哭笑不得，都那么有钱了买个质量好点的不行吗？ “你姐是不是疯了？” 正在门缝处偷偷观望墨箐的两人只露出一双眼睛。 面对玄卿晖的疑惑，墨华只觉得有点丢人，捂了捂额头:“堂姐，她只是我堂姐！” “没所谓啦，我倒觉得蛮可爱的。”玄卿晖微笑，满眼都是看好戏的样子。 墨华瞬间警铃大作:“你说谁可爱？” “嗯，你在吃谁的醋？” “……我没有。” 还在客厅拆红包试图捏出一块金元宝的墨箐当然是没注意到堂妹房间中的窃窃私语，而且越拆越失落！ 戳得奇形怪状的羊毛毡，薄薄的叶脉迷你标本，最后是一张有点像小花园的照片。 别说金元宝了，就是一枚硬币都没捞着。 这拖把狗不止会穿衣服种地炒菜，原来还会做手工！墨箐心里禁不住期待导致的落差感，不停吐槽着颜染妥妥的富二代怎么还整这种心意型礼物。 她将四样东西摆在一起，拍了个照片就发送了出去。 [我爱毛绒绒，毛绒绒爱我]:如果这是你去十元店买的，那我必定回郊区追杀你。 [民以食为天]:怎么可能！当然都是我亲手做的，如果我找的人没错，那你肯定见过它们。 墨箐对着屏幕冷笑，我跟你熟吗我就见过，拖把狗又在胡说八道了。 她们也就认识了不到一个月，虽然心动和好感是有的，但总体而言并不算什么。就连这个聊天账号也是短差期间加上的，甚至没几条消息。 [民以食为天]:十年前，你见过它们的。 [民以食为天]:点赞的截图我至今都保留着。 屏幕上又跳出两条消息。 墨箐的手一抖，目光游移到那四件小玩意上，的确是越看越眼熟。 十年前，点赞…… 虽然她知道颜染曾追更过极南雪，还找她要后续和结局，但那时追更的人少说也有八九十个。她以为，这家伙不过是这些普通的评论粉丝之一。 出于对园艺师年龄的猜测，墨箐并没把颜染往那个方向去想。 十八岁时的她将园艺师当做一个外冷内热的优雅大姐姐看待，心里满是憧憬，才会写出极南雪这种，清纯的校园女孩恋慕年长社会人士的作品。 因而她本能地就没把颜染这个小自己两岁，又实在谈不上清冷高傲的小老板划分进来考虑。 此时一看，这四件不正是园艺师当初回应自己的博文时所制作的新手工吗？为了戳那个奇形怪状的羊毛毡，她还说手上戳了几个洞呢。 一晃十年过去，墨箐又没存图天天看，自然是有些淡忘了印象。 她咽了咽口水捏起锦囊。 学业有成，她那时一直拿这个锦囊当精神慰藉，每次学累了，想想园艺师用对待孩子的口吻安慰她，还赠她如此寓意的锦囊，就能又鼓起两分力气。 现在不会要告诉她，当年那个宛如精神图腾，她心中的圣洁的神一般的年上御姐园艺师，其实就是个十五六岁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吧！ 墨箐不死心。 [我爱毛绒绒，毛绒绒爱我]:哈哈哈十年前，你才十六岁吧，高中不累吗？ [民以食为天]:累，所以下线一段时间筹备高考去了。 [民以食为天]:回来的时候发现号登不上去，弄了点办法登好后，回你私信你没答复。 十六岁高考？墨箐僵住了，这么说，颜染其实是她的下一届，而刚好那时，极南雪才连载到一半。 也是那时候，园艺师消失了踪影。 为了放下园艺师的事情，墨箐选择重新开号，也很少再做手工。原先那个当然就弃置不用，也就没查看过新的私信。 [我爱毛绒绒，毛绒绒爱我]:……所以，你就是那个……搞盆栽的？ [民以食为天]:我理解你，最开始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的青春女神是那种醉酒后干那种事的人。 [我爱毛绒绒，毛绒绒爱我]:…… [我爱毛绒绒，毛绒绒爱我]:别的先不提，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看待极南雪的。 [民以食为天]: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吧。 [民以食为天]:我没什么特别会的，就搅弄点花花草草，邀请别人的话也只会讲一种。 [民以食为天]:你愿意来看看我的花园吗？ 这种被暗恋的人追着问情书还写不写了的感觉，搞得墨箐都有点胃痛了。 还当面说，她现在只求颜染能别把这段黑历史扯出来嘲笑自己就谢天谢地了！ 光是想到之后还会频繁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跟农场那头有接触，墨箐就恨不得立刻跳槽。 昔日初恋，形象堪称完美的御姐大神，居然是个没成年的小孩！这段经历足以让墨箐的人生被泼三桶油漆——还是环保树漆。 她颤颤巍巍地回了个“好”。 随后软倒在沙发上，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 “你姐又哭又笑的，几个人格啊这么使唤。”玄卿晖调侃道。 “懒得管她，我去做饭，等会记得让她吃了再去闲着。”墨华冷哼一声，推开门大步走进厨房，目光偷瞄过去，发现堂姐甚至还在发呆，没向往常一样打招呼。 于是，决定今天做一顿辣菜给她点教训。 “这不是还要管她的意思吗？妈妈系妹妹……”玄卿晖挠了挠耳后，想到墨华也算自己的妹妹，不禁哑然失笑。 看来果然还是堂姐更亲一点。 平行世界番外8:农场主x人气兽医 随便找了个休假日的墨箐这次自己驱车，去郊区的路虽然只走过一次，但配合导航的话，勉强还算顺利。 殷院长果然忙碌得很，考核期结束后，那些应届生的外派证明都让墨箐一个人批完，硬生生让她加了两小时的班！ 也托着加班的福，才能这么快申请到假期。 如果不用过来等颜染裁决她的黑历史就更好了。墨箐连斟酌都免了，随便发了两条消息就下了车。 农场入口处做得挺先进，停车位不少，至少没让她转着车绕半天的路。 自打了解到颜染就是园艺师的那天起，她俩就像从前那样心照不宣地分享起自己的生活。 不必刻意回复，也懒得考虑那么多，想说什么就说。有时候因为打错了几个字造成误会，互骂半天终于发现牛头不对马嘴的事也常有，倒有点像多年的好友了。 只是有关极南雪的事情，两人一直闭口不谈，非要等见面的时候再说清楚。 这未免太像凌迟。墨箐心底抱怨着，远远看到一个身影骑着小电驴赶过来。 “用得着这么接地气吗？”她顺手接下头盔。 颜染两手放在车盘上，笑了笑:“没骑自行车过来算你好运。” 知道对方心里估计脑补的是夕阳西下，放学后的学生情侣，后座抱着前座，那种文艺片里的温馨情景。墨箐故作正经:“那什么时候能倒霉些，坐上颜老板的车后座呢？” 颜染歪了歪头，配合道:“你想的话，我还有两身高中校服。” “……算了吧，你觉得那身破衣服好看吗？又不是漫画，完全没气氛。” “不好意思我读的是，嗯，你们口中的贵族高中，英式校服。” 墨箐忍不住脑补了一下穿着英式校服狂踩脚踏车的颜染，只觉得那场景真要命，还不如像热带企鹅的运动装校服呢。 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她坐在颜老板的小电驴上，被迎头的冷风吹成傻帽儿。 她不想承认自己走得太急，有点忘了冬天还没过。 突兀停了车，颜染摁好车盘后，脱下身上的羽绒服，扔到墨箐手上。 “你牙齿打架的声音吵到我了。”无脸怪捏了捏她的脸，又欠揍地甩了甩手:“瞧我这指头，摸上去就发寒。” 墨箐一阵无语，半点没客气地穿好衣服，上面还留有女人特有的味道跟体温，令她不禁抿了抿唇，别扭问道:“那你怎么办？” 无脸怪的衣服，有小狗味。 “我抗冻。”颜染只撂下三个字，就重新驱车上路，在农场里开始遛弯。 她一点点介绍这段时间的新设施，直到墨箐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坑自己来加班的时候，小电驴绕过三个河沟子，停在了完全跟周围格格不入的花园入口。 用黑色木材搭建的栅栏围出很长一段距离，转开钥匙推入其中，墨箐看得发愣。 不论属不属于这个季节，几乎所有她认得出来的观赏植物都被种植在这里，在寒冷的冬日，百花争奇斗艳，绿藤蔓延墙面，新枝生长撑叶，宛如一处桃花源。 布置的风格极其眼熟，墨箐一眼便认出，的确是园艺师那些年博文相片里的模样。 “费了我好大力气呢。”颜染双手撑在脑后，猫儿嘴笑得狡黠。 “是从原来的花园移栽过来的吗？” 墨箐捏起一支芍药，不敢相信颜染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让这些尚不到花期的植物开出鲜艳夺目的色彩来。 科技固然能够做到，但副作用却很大，墨箐相信颜染不是那种为了一时好看就摧毁植物根基的人。 “神奇吧，我发现我很有农业天赋，这几年培育了不少特殊类型。”颜染悄悄靠近，个头没有对方高，像个孩子似的搂起她的手臂。 “它们都是我的杰作，是我培育出来的，能够耐受严寒，依然全年开花的品种。” 她笑嘻嘻地，仿佛在寻求认可:“还不止，整个农场实际上就是我的实验基地，现在已经开发出不少高产量作物了。” “找到喜欢的事情，还做得这么厉害，可不容易呢，小箐要多夸夸我！” 淡淡的雪花落下，沾上了颜染的发丝，绒绒白精灵纷纷扬扬。墨箐抬头，伸手抓住雪，在掌心很快化成水滴。 她低声道:“你又人工降雪，经过许可了吗？” 好一个浪漫打击者。 颜染愣神，有些无奈。 但随即，有一只手扶上了她的脑袋。 “很厉害，非常厉害。” 只有在这一刻，颜染才切身感受到，墨箐比自己年纪要大，是个老资历的社会人士，透露着温柔和可敬。 被暗橙色发丝遮挡的双耳禁不住发烫，她庆幸自己头发杂乱，才盖住了通红的脸。 湿热的南方，突然的雪天，随之而来的暧昧。 墨箐低下头，没有了青春少年的羞涩，眼神认真，她问:“你到底是以什么心态，来看待极南雪的？” 这个问题让她自己也难堪，犹若暴露见不得人的心思。但答案蹭在心头，瘙痒到每日都想逼迫着颜染讲出来。 是好是坏，她想，现在应该都能接受了吧。 年轻的农场主缓回了神，抬着头，踮起脚尖，突兀地吻上了她。 温热的舌尖在兽医小姐的唇上游动，瞬间破除了她的不安，脑中涌现出许多消失的朦胧记忆，连手也变得无力。 她卸了防御，任由对方抱住她的后背，将整个身子倒进怀抱，唇舌越过牙关，一路高歌。 双眼紧闭，呼吸灼热，温暖湿滑的触感将两人的肌肤都烧成淡淡的红色，久久不愿分开。 “…阿、阿染，把手放下来。”墨箐声音沙哑，带着些颤抖。 她捉住那只几乎要伸进衣物里的手，明明比颜染要高上半个头，却只能咬着唇死死抱住她，连反抗的力气都不剩几分。 “抱歉。”反应过来的颜染没好到哪里去，满脸通红，心脏的跳动声与对方重合，令人羞耻不已。 她低着声音，其中的某种意味没有完全褪下，语气中带着些许酸溜溜。 “我只是，听到你谈起极南雪的结局，就羡慕得不行。” “那年的你，大概爱上了某个人。” “写出来的每个字都在告诉我，你喜欢她，喜欢到将她塑造得跟无所不能的神明一样。” “我羡慕到要发疯，不知道有多庆幸你没有把它写完，又害怕你是因为放不下才不敢结局。” 颜染稍稍仰头，前发被冷风吹动，露出那双碧绿眼眸，其中泡满了水雾，仿佛下一刻就要落出泪来。 “……你现在，还想给极南雪一个结局吗？” 平行世界番外终:农场主x人气兽医 气氛沉寂许久。 墨箐听得一愣一愣，这告白不仅热烈过了头，还充满着委屈。 不对，不对。 “结局什么的先放一边。” “不行！”颜染不等她讲完，立刻将人搂得更紧了些，居然连眼睛也不敢再次对上了。 “我现在就要听答复，就算你还喜欢那个人，我也不退出。” 被抓得喘不过气的墨箐怒上心头，所有暧昧的氛围都被她一记抬腿给踹得一干二净。 小屁孩怎么就不愿意听人把话说完呢！ 好在她也没用多大力气，只是让颜染吃了一痛。 谁知道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些乱七八糟的，竟是红了鼻头，委屈巴巴地低着头，隐约露着眼睛，戳戳手指头，还故作姿态地仰头望她。 全然一副求原谅的小动物模样！ 墨箐“嘶”一声吸了口凉气，可恶的拖把狗这会也是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貌来诱惑人了。 她抿了抿唇，鼓着胆子，哼声道:“如果我彻底放下了的话，你才应该难过。” 顿时泄了气的颜染低头嚼了嚼这句话的意思，忽猛然抬起头。 “啊……什么……”她目瞪口呆，语气抖得像被寒气给冷到似的。 慢慢的，慢慢的，笑意攀上了脸，她眯着眼，猫儿嘴笑起来没了狡黠的样，满是欣喜地扑到了墨箐身上，傻乐个不停。 “原来你写的一直是我啊……嘿嘿，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从傻猫变傻狗到变傻帽只需要几分钟，墨箐嘴上不饶人地说她笨得可以，两手却是轻拍着轻薄的后背，下意识摸着突出来的骨骼，脑袋里又有记忆闪过。 她眨眨眼，全身都渐渐红了起来。 除了极南雪，还有一个问题亟待解决。 墨箐重新做了五秒钟的心理准备，思考的那一百个字吐出来变成了: “我们上过床吗？” 此刻颜染决定自发给墨箐颁发“气氛毁灭者”的称号。 明白自己到底讲了什么的墨箐在大冬天里浑身发烫，而听明白了的颜染趁机拽着她一路狂奔，急匆匆地掏出钥匙打开花园小屋，将人给推了进去。 “去把空调制热开一下。”颜染随口提醒，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锁好了门窗。 “……虽然我这么问了，但我警告你！我很能打的！” 这一系列动作也太有某种既视感，墨箐难得听话地开好了空调，但还是扯了扯嘴角，悄悄离颜染远了一些。 她是喜欢女人不错，但也没有奔放到刚确认关系就立刻进度拉满的程度！ “你想什么呢！” 颜染略有些无语。 “外面还是会有一些员工经过的，如果你想跟我聊那晚的事情，最好还是找个温暖点的屋里环境。” 她拽着被子甩了甩，给床上空出个位置。 “就一把椅子，你想坐的话坐这吧。” 空调制热确实快些，墨箐边听着边观察屋里的时候，就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热意，索性脱了羽绒服，只剩自己来时穿着的衣服。 她迟迟不落座，看得颜染坏心思渐起，干脆自己坐到了床边，调侃着提醒道:“隔音还请绝对放心，做什么都没人知道的。” “……” 墨箐满脸一言难尽地看向她。 这家伙还当两人是青春活泼高中生呢，这种又腻又怪的话语，早就不能把她逗得脸红心跳直骂变态了。 “……” 知道估计弄巧成拙的颜染也尴尬住了，她目光挪移，默默看向了被自己封住的窗户。 “呃，你还想知道刚才那个问题吗？” 像是舒缓气氛，颜染有些僵硬地开了口。 “你就老实点告诉我吧，但我大概也猜到，应该发生了什么的。”终于找到话头的墨箐松了口气，想起被放在家里的那件内衣，“你可是空落落地逃出我家的。” 空落落……这形容词，怎么说呢，很有小箐本人的风格。 颜染至今还记得驱车回去洗澡时发现身上少了件衣服时，那种既古怪又期许的心情。 好想看看兽医小姐发现自己醉酒行不轨后是什么反应，会道歉还是强势地要求保密呢？ 结果一转好多天，平静地像冬季的湖泊。 墨箐的反应平淡到好像她根本不在乎似的，让颜染着实背不过气好段时日！ 搞半天居然是因为床上乱得不成样子，才没找到那件遗落的…… 一想到这些，颜染就颇有些幽怨。 “什么都忘记了的人事到如今终于想起来要负责了吗？” 墨箐被这句话噎住好一会。 她目光游移，羞耻不已地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对不起还不行吗……” “除了对不起呢？” “你还想要赔偿不成？” “难道不该给吗？” 屋里的热意越发温暖，颜染伸了个懒腰，一大早她就已经起来干农活了，为了见墨箐还特意洗了个澡，正是想缩进被窝的状态。 她笑了笑，看着墨箐无比纠结的样子，心底忍不住欢乐起来。 太有趣了，小箐总是在奇怪的地方很认真。 “喂……”墨箐低低开口，也干脆地坐到了床边，两手抓着床单，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那般，缓缓靠去，轻柔地吻住了浅红的双唇。 比在花园时要温柔体贴地多，蜻蜓点水般不断触着唇瓣，适当地留下呼吸的时间，彼此的灼热喷吐在脸侧。 温热的舌轻舔过嘴角，齿间轻咬下唇，张合间被闯入了口腔，从主动化为被动。 双手搂上纤瘦的腰间，眨着碧绿色双眼的农场主将兽医小姐推落棉被上，潮湿的水雾抚过脸畔，啮咬着耳垂，顺着颈部曲线持续向下。 “停、停下来……” 倒下的人儿一手遮着眼，一手撑住了对方的肩膀。 “我只是想亲你一下，当做补偿的，可没说过要献身啊。” 瞧她羞耻得好像快钻进地缝的样子，自己其实也没好哪里去的颜染坏心眼地伸手去，捉住了墨箐挡脸的手掌，暧昧地十指相扣，将人箍在了身下。 “看什么看！” 墨箐很想一脚踹出去，但又担心自己会不会太过用力，只得强装恼怒。 “当然是看我喜欢了十年的女朋友。” 颜染忍不住笑起来，欢喜怎样都止不住。 她俯身，呼吸掠过脖颈。 正当墨箐紧闭双眼准备好接受剩下的一切时，好半天，没有动向。 她咦了一声，感觉到身上的压迫感消失，朝着侧方看去。 撇开了前发的农场主正笑得傻乎乎，看着两人紧握的手，怎么也不够似的，靠在了额间。 “有你在，等我们白发苍苍，等我们变成七八十岁的老家伙，极南雪才算真正结局了吧。” 她的双眼亮晶晶的，不带任何欲望，纯净得仿佛回到了当初。 不认识却心有灵犀，没见过却情根深种，断了联系却执念不消。 墨箐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觉得自己真是被这条笨狗给传染了个彻底。 “补偿什么的，准许你表现得好了，就讨回来。”她露着白洁的齿牙，笑容灿烂。 “那我可要好好谢谢小箐喽？”挑着眉的颜染侧过身，戳了戳柔软的脸颊。 一场持续了十年的暗恋与被暗恋结束，两人青涩地开启着初恋，并不避嫌，而是光明正大地公开。 认为师姐地下恋终于圆满到不介意别人知道的傅真武万分感动，于是颜染多分配了一半的工作量给她，让其少去折腾师姐。 因为另有她人要折腾。 早有预感的殷烁对此没说什么，亲切地包了个万把块的红包过来，并表示她女儿照光择日就要成婚，对象也是个女孩，还是墨箐家的亲戚，有空过来把红包包回来。 堂妹墨华无话可说，只询问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必要搬走。 真深思熟虑了一阵子的墨箐表示暂且不行，至少要等她和颜染其中一个人学会按时吃饭为止。 清楚这两个工作狂什么性子的墨华只好取消了搬家公司的预约了，顺手让玄卿晖先顶住双人房的租金压力。 玄卿晖觉得好笑，幸好她还算小有资产，房子本就属于她，是准备好要与某人同住的，这会不过是先住段时间适应适应。 乐翻了天的四位亲家恨不得对方的女儿是自己生的，握手握到舍不得分开。 颜长运抹着泪，欣慰道:“还以为小宝这辈子都要跟田过了。” 对此，颜染只能立在一旁，看着母亲边擦眼泪边给墨箐看她的人生相册。 可恶，为什么小箐的人生相册在地震时遗失了啊！她扁了扁嘴，只能说服自己，至少地震没有带走墨家任何人的命。 这场迟来的恋爱谈得不算轰轰烈烈，更像是细水长流知根知底的青梅之交。 一直到某个情迷意乱的夜晚，墨箐挥着枕头把颜染拍到了旁边。 “好啊！你敢骗我，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分明没做到最后！” 她怒气冲冲，不顾身上的衣服半开。 “小箐饶命啊，我不该因为有意思就捉弄你，放过我吧！” 听墙角的墨华和玄卿晖露出一脸失望。 怎么这样，看来没出息的堂姐和堂嫂想踏出最后一步，还得好长一段时间呢！ 第224章 平手?! 炼剑门与不烬圣地两方小辈的恩怨告一段落，时潮生站在高台之上，等待着下一位挑战者。 她的目光扫过世雷宗观席。 沈同裳会意，一跃而起，蓝紫色雷电如坐骑般匍匐，任她所乘，站到了时潮生的面前。 “潮生，你刚和渡海水剑比过一场，灵息虚亏，不如稍作恢复再与我相战吧。”沈同裳双手环胸，勾唇轻笑。 桀骜不驯的沈少主向来不喜成为车轮战的其中一员，只想挑战全力以赴的对手。 时潮生倒也不跟她客气，一次吞服了今日的三颗丹药份额，身上的气息迅速恢复，很快便抵达了还未与黎永欢战斗时的水平。 甚至比那更加浑厚！ 自己这位发小十七岁踏入蕴魂阶，如今融灵境八重，即便有宗门资源倾斜的要素在，也已经是相当惊人的修炼速度。 年青一代中，也就只有融灵境六重的阿姐时海平能与之一战。 而时潮生作为三人中天赋最差的那个，突破最晚，如今只有融灵境三重。 整整高出五重境界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她当然不会为了所谓的脸面硬撑着跟沈同裳斗呢。 尽管规则上说明了不允许高境界者挑战低境界者，但毕竟少年们血气方刚，只要双方都同意，裁决方自然也无话可说。 雷光与剑气倾撞在一起，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几乎掩盖住全力相战的两人。 时潮生炽炎双剑的威名并不虚假，即便是面对比自己高出如此多重境界的沈同裳，这第一击也并未落入下风，实在是实力底蕴深厚。 而显然只是稍作试探的沈同裳眸间闪过一丝惊异，即刻唤出数十张符纸，尺长毛笔沾血作画。 丹师、符师、御者等百艺修行者因着很多规矩，在论武集会算是十分弱势的。 吞服丹药与使用符箓都有限制次数，御者也不能出战高出自己太多境界的御兽，同时为了修炼这些百艺技术，境界便很少有能跟上来的。 为了稍加弥补这类人群，论武集会也规定，若是当场炼丹，不论炼制多少皆可用于战斗。 符箓自然也是如此。 早就听闻世雷宗少主，不仅有通天的雷法资质，还极为擅符之一道。 但亲眼见到现场以己身血液为媒介画符战斗，观席上的众人仍是惊得目瞪口呆。 这至少也得是六品符师的水准了吧！ 年仅二十一岁的六品符师，在整个炙州亿万人口中，绝对翻不出来第二个！ 要知道，七品和六品虽只一品之差，却是百艺技术中难以跨越的天堑。 绝大部分人终生都会停留在七品程度，而且其中不乏被称为神童天才之流。 看得墨箐暗自咂舌，果然只要没有堕入邪道，沈同裳就是绝对的天之骄子，炙州年青一代的领头羊，傲气十足的少主大人。 数十张符箓化作不同法术攻向时潮生，双剑并用也只能阻拦住八成威力，剩下二成全是结实打在了全身。 只不过如此也打不退时潮生，她怒喝一声，浑身泛起金色光芒，强烈的火焰气息笼罩，有巨大炎魔凝成实体。 沈同裳霎时变化手中毛笔，将其伸长如棍，甩出数滴散发着蓝紫色电光的血液，亲身与炎魔拼杀在一起！ 看到这招数，墨箐瞪了瞪眼，脑海中沉寂已久的家族传承活跃起来，竟是灌输了一门祖传神通给她。 墨家先前本就是制墨讨生壮大的，每个族人都有着这么一门好手艺，生来便在此道天赋绝佳，却没有符道传承在身，让墨箐奇怪得不得了。 如今她感知到这门神通功法后，才真正知晓，原来灵玄墨家八代家主都没有琢磨透，祖先传承家族制墨工艺的用心。 以墨为战，这才是墨家！ “神墨通灵诀……敢以神字起头，好大的气魄！”她喃喃自语着，仔细感知其中的奥妙。 以己身制出的上好灵墨为媒介，将其中掩藏的天地通神之气接入体内，建立犹如御者和御兽的联系，成功后可借用灵墨来沟通世界大道。 任一大道，只要有所求，只要墨与神相融契合程度足够，都能强行勾连，踏上此间大道！ 天赋？在此术面前可以说不值一提！ 但既然是如此逆天恐怖的功法，修行条件就定然苛刻。 首先这制用灵墨所用的素材，就极其难寻。 用寻常墨料也罢，不过效用差上一些，最主要的且不可或缺的，还是那滴非凡之血。 不仅要求最好是创世级别仙人的血，还要求必须能够与自身血脉相融。 这几乎不可能。 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拿到了如此珍稀的墨料，也并非所有修行者都可以花大把时间学习制作顶级灵墨的传承手法。 更不是每个人都能撑得住沟通天地带来的，仿佛震碎浑身骨骼，将其碾压成肉酱般直击灵魂的痛楚。 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身亡，丝毫情面都不会留。 不过在墨箐看来，这些或许都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既然家族传承中有这么一门功法，就定然有人修炼成功过，说不准还不少！ 非凡之血，创世仙人级别……多半就是墨家人体内流淌着的，不论如何跨越种族诞出的孩童都能至少拥有百分之一的问号血脉。 不过……墨箐不确定男性族人与别人的后代是否也能如此。 暂且按下不表。 而且就算那不是创世仙血，也定然不凡，才会被天道母亲所赐的探测打上问号。哪怕修出的结果残缺，也绝对比大多族人目前修炼的功法好上百倍！ 既是自己身上的血，那当然也能融合恰当。剩下的，制墨的顶级手艺，这可是族中人人都会的，哪怕是临场穿越的墨箐也学得很好。 至于粉身碎骨侵入灵魂的苦楚。 若是作为修行者受不住苦痛的话，倒是也不必浪费时间修习神墨通灵诀了。 之前因为凑不够族人们的盘缠，墨箐让大家带上自己这些年制作的灵墨，看看路上不够钱了能不能变卖，如今倒是歪打正着。 加入自身仙血重铸一次携带的墨锭便可以尝试修习了。 希望各位族人们还没有窘迫到把它们全部卖光了吧。 只要成功，不仅可以逆天改命，还能白得一件墨制的本命万化法器。 到时候直接像鱿鱼那样喷敌人一脸墨水，墨箐想想就觉得很带感。 “嗯？！竟是平局！” 墨箐从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回过神来，才听到周围学子们闹哄哄的声音。 沈同裳，居然没能赢下时潮生吗？ 她惊讶地望到了高台之上，时潮生立于边缘，只差一分，就要倒下。 在千钧一发之际，那一炷香，燃尽了。 第225章 比武盛赛结束 撑着伫地重剑的卷发女子摇摇欲坠，唯有眼神一如既往的锋锐。 面前气定神闲的沈同裳留了情面，只是勾唇一笑:“平局，接下来由我继续接受挑战，潮生，下去休息吧。” “哼。”时潮生也笑了起来，微微摇头，跳下了高台。 能在比自己高出五重境界的人手下过一炷香时间而不败，时潮生无疑是天才中的天才。 初伏都院众多学子惊叹不已，有许多看上去喜不自胜，好像情绪更加热烈一点。 墨箐侧过目光，发现那些欢喜得不行的学子都跑去了一个遮荫棚下，兑换出大量灵石。 啊，是很经典的赌谁输谁赢。 大多人应当赌的是沈同裳赢吧，如果平局的话，赢面大的那方只能拿到五分之一利益，赢面小的则是三分之一，选平局的就全拿。 但肯定不会有很多人选平局的，毕竟如此一来，不论谁输谁赢，赌注就都拿不回来了。 墨箐口袋里只有别人送的法器灵材，连最低限度的一百块灵石都掏不出来，因此这几天没参与过这种玄幻文主角必加入的活动。 唉，墨家的财政危机。她仰天，自己是真没什么商业头脑，就是修炼狂一个。 别看她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社畜，但会的那套在玄幻世界难以施展。什么经典肥皂玻璃香料三件套，先不说她懂不懂得具体制作方法，就说这个世界需不需要吧。 修行者根本没必要额外倒水洗澡，有法术在，无论何时想变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稍微费点灵气的事，肥皂也就变成很没必要的了。 在大家都住洞府且用玉瓶瓷瓶装东西的修行界，玻璃这东西也是个鸡肋，卖不上价也卖不出量。 且并非所有修行者都跟她一样贪吃，既是逆天而行，那许多人便是绝口腹之欲化食意为动力的。香料这种东西最多也就卖给像醉仙楼这样的地方，量是不少，但兑成灵石的话恐怕也谈不上多。 至于凡人需不需要？ 凡人只能付得起铜钱和通宝，对墨家来说这种东西可有可无，若不是家族衰败，恐怕都没有用上的一天，自然也就不必想着去挣平头百姓的钱。 科技世界的绝大部分东西，要么是一般人做不出来的，要么是对修行者作用有限的。 穿越者就是条龙来了也得给我盘着，就是这么无奈。 不过好在她又不是一个人在支撑家族。 族人这么多，总有几个脑袋发光的。 大不了就多违背几次墨家祖训，拉一排的附庸家族，当包租婆整天待在山上等收租就完事呗。 之后沈同裳连续挑战九人，皆是大获全胜，也在墨箐的意料之中。 时海平再次上台，同样打了个一穿九。 紧接着是恢复后的黎永欢、兰怀、司空苓、时潮生，基本单个打穿到最后。 她们倒是默契，没有在对方打车轮战的时候上前阻拦，都想保留自己的体力。 于是整场比武盛赛，七十多名蕴魂阶天骄，在比自己更强更恐怖的怪物面前苦不堪言，个个元气大伤，在剩余的挑战中有气无力，胜负半分。 观战一整天的墨箐抱着困顿不已的半月回了屋里，盘坐着恢复身上的灵息。 颜染自己长了腿的，想去哪里去哪里，她管不着。 如果时海平没听她的告诫执意要去找无脸女麻烦，那就跟她没关系了。 反正最后倒霉的又不是她。 一夜修行。 第二日、第三日，除了千里帆商会和曲锁派的新星终于登台战斗，以及经典老牌宗门家族的对决外，墨箐都没什么兴趣，稍微有些阻碍地打穿十场后就又回了屋子。 连续三十场全胜已经达成。 她连剩余的那四天都没再出门，专心修行恢复的余裕间将神墨通灵诀传授给每个族人。 一直到比武盛赛结束，傅真武也观摩足够，准备等待进入大观秘境时以战斗突破的那天夜里，她才前去询问墨令章有关家族过往的事情。 “师尊，师姐，我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傅真武挠了挠后脑，笑得有些憨厚。 魂魄状态的墨令章刚想开口，就被墨箐抢先了。 “不必，你是我墨家的外姓族人，又是我的师妹，我相信你。” 墨令章满脸惊疑不定地看着墨箐。 从没有哪一代家主对待外姓族人是如此信任亲厚的，因为那会留下很深的隐患。人心隔肚皮，哪怕是她这个伴随数年的师尊都对傅真武有所保留。 更何况……接下来要谈的事情涉及秘宝挟妖令，这东西唯有墨家核心族人才能知晓，难道上代家主死得太早，没来得及告诉墨箐吗？ 她不知道墨箐是知晓未来之人，自然也不清楚，傅真武不仅不会觊觎挟妖令，还会帮忙将其掩藏守护。 只要她不死，未来注定要证道登仙。 此刻不拉拢，还待何时？ 小家主的目光幽幽，“好了，曾曾曾曾祖，有关墨家久远的一切，例如断代、重牙还有那神秘的血脉，都告诉我吧。” 见墨箐终于在将近一年后肯管自己喊一声曾祖，墨令章索性就不再纠结那些规矩。 所谓当代家主的决定，其实就是绝对的命令，哪怕是抵达了仙阶的族人，也不能不听从。 于是接下来，墨箐便从曾曾曾曾祖口中，听到了一个遥远且悲伤的故事。 其中包含着的危险，让墨箐不由得严肃起来。 看来未来要面对的敌人还很多，不只是邪仙柳蛇…… 第226章 界域秘闻 昔年，仍是遥远的极太古时代，魔与灵双圣并立，纷争不断。 唯一灵神断臂，无数魔神陨落，有漫天仙与尊彼此死斗到生机耗尽，鲜血流尽，泡涨了大地，染红了天空。 无尽的争夺使得世间生灵涂炭，每天都有亿万生命逝去，数千万里土地寸草不生。 整个世界化为一片荒芜。 于朦胧中诞生的魔与灵只顾争斗不休，未曾感受到伤痕破碎带来的疼痛，祂们的骨血里淌着金光，太多太多……甚至掩盖了天空，遮蔽了大道，堵住了虚空！ 恐怖的双圣战争持续了数百纪元，以亿年为单位开始算起，是如今之人不论如何也无法想象的久远。 最终，双圣之族诞于朦胧，也归于朦胧，尽数湮灭在岁月长河之中。 祂们的骨血养分还道于天地，滋养着世间生灵，许多肉体凡胎化出灵根、灵核，踏上修行之道。 灵圣的骨血气息重新成为森林、湖泊、海洋、微风……赋予了人族掌握灵气仙力的智慧。 魔圣的骨血气息重新化为山川、沼泽、深渊、暴雨……给予了妖族操纵蛮力妖气的开智。 仿若继承了双圣骨血就定然会对立一般，人与妖也在之后的时光中陷入了焦灼的拉锯战中。 伴随着冲突，岁月催长诞生了无数尊体法宝，镇神鼎、毁仙枪、长白石剑、养天索…… 但其中最为恐怖的，却还是由某个人族取上天之石，以万千妖血刻意铸炼而出的挟妖令！ 它的威力难以想象，状似纯黑色令牌，篆刻着模糊的兽骨图案，周身没有一丝灵气波动。 然持有此物者，可随意号令天下众妖，即便是至高无上的妖神也不可幸免，仿佛被操纵灵魂般失去自我。 若是人族拥有挟妖令，便可将妖族屠戮殆尽，若是妖族拥有挟妖令，便可打造出独一的混合妖朝。 许是它知晓自身不论落入谁的手中都能造出巨大杀业，初初诞生，便借以灵智逃之夭夭，从此世间再无见过它的生灵。 人之神位，只有一个，是当最强仙人传承之。 而妖之神位，却有无数，凡资质上佳之妖皆可登临。 跨族乱战之下还有内战，人族为争这唯一神位，对同伴痛下杀手者不在少数，而众妖神为决出至强，更是接连陨落上百尊顶尖战力！ 又是数个纪元过去，两族已元气大伤，难以应对天道因生灵涂炭而再次降下的浩劫，即将尽数归零毁灭的时刻。 已然生出灵智，不可能就此从天之命的两族停下了战争。 有五大人类家族与八荒圣妖领头，此十三名最为接近天道之力的创世仙，牺牲己身，化用洞天，在此世间凝出一个崭新且充盈着晶莹仙气的十万里小世界。 浩劫来临，这十万里小世界是两族的唯一火种。 此火种，被称作界域。 其中六道地界:额斟、昶耳、若目、窦麓、重牙、涧颌，前五处为人族驻地，最后也是最大的一处留与妖族。 当冲击着整个世界的伟力席卷生灵化整归零之时，界域生灵早已陷入沉眠。 一睡六千年，苏醒后，五大家族将大量火种遣送出界域，与八荒圣妖共同封存小世界。 于是又有一个、两个、三个……数个千年过去，直至世间重新涌现出昔年的光景，出现凡人与修行者之分，出现妖与人之争斗，界域才再次开启，原火种——如今的仙人世家出面调和。 或者可以说，持续了八千年的仙神政律，所谓人神设立、王侯将相、州府科举、都城郡所，都是由界域中人与八荒圣妖共同一手建立的。 然而，就在三千年前，界域五大仙族中的四族，随着人口的增长，地盘的扩张，对资源的渴求，竟逐渐生出了暴戾之心。 四族不仅盯上了向来不争不抢的第五族，更是盯上了如妖神般强悍的八荒圣妖。 为绞杀八荒圣妖，夺取第五族的土地资源，四族联手侵攻打压，全然不顾昔年火种情分。 在这过程中，有一族意外得知了第五族存有挟妖令的消息，于是改策略为赶尽杀绝，为夺秘宝要屠尽对方全族。 双拳难敌四手，第五族连抗四大家族，仙人尽数陨落，一度绝望之际，得重伤的八荒圣妖相助，带着仅剩的数百族人逃往界域之外，分家治之，且将挟妖令封存，使其永不见天日！ 畏惧踏出界域的四大族取得了大量土地资源，大多不再纠缠，而知晓挟妖令一事的核心人物也与八荒圣妖同归于尽。 从此，界域中只有四大人类家族，诛灭此第五族的事情，成为一项不知真假的秘闻，流传在那些直系血脉之间。 墨令章话语落下: “那第五族，正是昔年重牙中的玄墨仙族。” “创世仙的血脉不会轻易断绝，因而逃出界域的玄墨两家族人的骨血中，永远藏着一丝传承。” “而我，便是三千年前逃出界域时，临场突破，侥幸存活的那个仙人。” 傅真武听得久久未能平静，这些久远的传说古闻，对她来说已经超出了许多认知。 她一直认为，世间万物的起始便是仙神共创而来，人族也只有这八千年历史而已。 如今，却有人告诉她，世间最初本就充满了生机，是魔与灵毁灭它又赐它新生，就连妖与人也是因祂们而启智化形。 更有所谓的界域，生活着纪元前的古旧人族。 比当头一棒还要令她脑壳疼。 墨箐却是深思。 难怪玄蒙教与灵玄墨家有渊源，又知晓所谓的三千年前断代一事，原来两族本就是一家。 也难怪，原本的剧情中，玄蒙教明明与挟妖令毫无干系，却还是未曾使用，将其封存起来。 祖训难违，如此便能说通了。 她沉思片刻，又抬头道:“八荒圣妖，为何要帮墨家？” 墨令章笑了笑:“那自然是因为，玄墨仙族秉性清高正直，在界域中如此多年，有无数个机会操纵妖族启动暴政，却为天下之太平而守秘，它们信任于我们。” “那，八荒圣妖中可有谁存活？” 墨箐想到龙革缠初见自己时喃喃道来的话语，以及它知晓自己是墨家族人便归顺的行动。 打回重牙……它是希望，昔年的玄墨仙族能回去报仇吗？ 闻言，墨令章摇了摇头:“不曾有。” “它们皆身死，保下了仙族的火种，对我等有大恩，若有一日，能够重归界域……” 墨箐打断对方将要继续下去的话语，自己接了下去: “定将那四族尽数挫骨扬灰，以报千年之仇，以慰圣妖在天之灵！” 第227章 各势力拉拢 【227跨火盆先啦——】 一脸恍惚的墨令章回过神来时，颇为诧异地看向墨箐。 重牙玄墨仙族中人，因生来血脉不凡，一向是不争不抢，光风霁月，犹若世间清泉。老者仙风道骨，少者温文尔雅。 尤其是代代直系，那更是尽显祖风，谦和有礼的同时果决而英勇。 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代杀业深重的家主呢？ “说得好！师姐，真武今后称尊成仙后，也定然随你杀回界域！” 最糟糕的还是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小徒儿，也跟着这位年轻家主学坏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墨令章叹道。 她当年会离开家族，参与天魔祸事，不仅是自己为天下人争太平的心在鼓动，更是有族人们在背后支持。 即便最后牺牲性命，死无全尸，也在所不惜。 因而更是珍惜平和的现在。 然而，当代家主却冷笑:“我们不去找四大家族，难道四大家族就不会来找我们吗？” “若那些人知晓玄墨仙族拥有挟妖令，且还有遗裔活着，你猜我们是否会被斩尽杀绝？” “放下仇恨，是软弱的行为！” 墨令章神情不变，只是沉默。 软弱吗？良善清和的玄墨家族会落得那番下场，未尝不是因为太过顾念天下，软弱了内心呢…… “真武，七日后就是大观秘境开启之时，有一条道路是——” 不再去管曾曾曾曾祖失落的模样，墨箐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并天宗的传承告诉傅真武。 堪堪的九品宗门并天宗，若今次没有拿到老祖传承，恐怕明年就不一定存在了。 算是对她改变了剧情的补偿吧。 “如此，既然拿了人家的传承……” “师姐，我明白的。” 虽然是黑芝麻汤圆，外白里黑的小崽子，但傅真武的黑只针对敌人。因而墨箐相信，她得到并天老祖传承后会报答并天宗，这么一来勉强也算走上了原先的道路。 当然，她也有私心。 如今傅真武只差篆刻家族印记就能正式成为墨家外姓族人，若能多拿几份强横的传承，未来便是一个可堪无敌的战力。 强者，谁会嫌多呢？ 一想到墨家还有如此血仇要报，墨箐就索性丢掉了最后半分心软。 别人的传承又如何，既然知晓机缘那就去拿吧。 玄墨仙族一脉相承的正直何尝不是灵玄墨家覆灭的原因之一呢？要是当初墨岚丞肯动用挟妖令控制邪仙柳蛇，墨家如何会死伤得只剩十三人？ 为整个天下的太平守秘，抽脊断脉、粉身碎骨也坦然面对。 墨箐自认做不到。 如果真的到了，她要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在面前痛苦死去的那天，她会毫不犹豫地违背祖训，将挟妖令炼化使用。 背负多少骂名，挑起多少战争，间接害死多少条性命她都无所谓。 她只要重要的人们活着。 活着，就什么都会有的。 墨箐来到这个世界已然七年出头，她还未有意识到，其实自己已经彻底融入墨家，融入了家主的角色。 会为先祖的故事感到愤怒悲伤，会将遥远的仇恨当做自己的仇恨去铭记。 将每一个族人都视为至亲，每一个伙伴都万分珍惜。 原先对剧情的回避已经消失，现在的她，只想利用所谓的剧情为身边人谋福利，觅得先机。 许是看出今晚墨箐心情不太好，颜染难得没有说些调侃的话语，只是张开了双臂，一双眸子明亮，似是写着“需要安慰吗？” 小家主扁了扁嘴，什么不说地扑进了温暖的怀抱。 她如今真是越来越像十六七岁了，按这个世界的规矩，她将从少年蜕变为少女。 比少年更成熟，更稳重，也怀有更多热血。 唉，那个奔三颓废的自己长什么样子都已经快模糊了。 半月自觉趴到了床底下，转过身去不想看主人妻妻俩毫无自觉地调情。 像是没料到今天的颜染这么乖巧温柔，墨箐不由自主靠得更紧了些。 满十六岁成年的她已经长高许多，不必穿厚底鞋也能与颜染一般高。 今后还会再长，还会更高。 却还是忍不住想靠在这个常年农活锻炼出的，热乎乎的如同姐姐般的肩膀上。 “小箐乖哦，明天还得一个个去回复那些大势力呢。” 温热的手摩挲过后颈，戳入发丝，顺着痕迹将高马尾解下，一头墨绿及腰长发散落，瞬间里，在那双碧色眸中，是世间至美。 “……什么大势力！” 墨箐已经慢慢不吃这套了，猛的就从颜染的怀里跳开，瞪着眼看她悠悠然拿出十数封访柬来。 “因为不想打扰你，就先只是收着。”颜染眉头一挑:“不烬圣地，世雷宗，炼剑门，曲锁派，丰家，千里帆商会，以及最重要的，州府来柬。” “前四者都是圣地宗门势力，想让你从初伏都院毕业后加入其中，给出了不少好处，挺让人眼馋的，可以说是大大超出了原先应该给核心门徒的待遇。” “而丰家跟千里帆商会是邀请你入驻其中，做客卿长老，条件也相当不错，并承诺包下了今后所有的修炼资源，可谓是财大气粗。” 颜染一道一道说着，“至于某些没什么必要的势力，我想就算讲了你也瞧不上，自己看就是。” 随即话锋一转:“这些炙州原本的势力倒还好，最棘手的恐怕是州府。” 知晓颜染向来厌恶官僚系统中的高层，墨箐没在意她皱眉的模样，只是问道:“州府会注意到天赋卓绝的天才很正常，就算直接拒绝拉拢应该也没事吧？” “不一样。” 颜染坐到床铺上，无奈道:“凡人与修行者当了官都是一样的，你不可为人所用，就代表不稳定因素。” “若加入了其中某个势力倒还好，毕竟就连不烬圣地也不会尝试与炙州州府硬碰硬。” “但你毕竟是徵州人，州府之间的关系只算得上平淡，不过同职尔。” “若有一日，两府之间彼此冲突……”颜染指了指天上:“三位人皇可不会管，只要不大肆伤及凡人与根本，修行者想怎么内战怎么内战。” “现如今，你在她们眼中可是徵州最有可能突破尊者境，且极有可能同阶无敌的存在，你说威胁大不大？” 墨箐:…… 她觉得颜染想太多了，小时候过得太差给孩子整出阴谋论了。 徵州那一片几百年连个尊者都没有，而炙州却有数十位，甚至可能隐藏着仙阶存在。 即便不是全部可归州府所用，也完全能碾压过来。 真那么想抢地盘争资源，不该早动手了吗？要知道炙州、徵州、岷州都同属镇世人皇麾下，何必如此冲突呢！ 九州十二原，离镇世人皇地盘最近的就是十二妖神之一赤魂的花浮原，真馋了也应该是打外战。 亿万疆域还不满足？那得是多大的野心。 【这里是原本有话说的内容↓ 花浮原的首领确实是金皓的母亲，但那只是距离徵州最近那八十八座城的首领，整个花浮原被赤魂掌管，其中有千城之多，首领十数。 但毕竟神是神，当年死地的事件还惊扰不了妖神赤魂。 殷烁也是妖神，但在十二原那里，昔年横扫同阶的兔神已经死透了【侧目】】 第228章 熟人 听颜染讲了一晚上阴谋论，墨箐半个字没有听进去地出了门，亲自去回绝每个势力。 开玩笑，她可是墨家家主，还是徵州人，总不能带着所有族人背井离乡过来投奔吧！ 根据不好惹的程度从小排到大。 一些中型家族跟宗门还好，她毕竟是三伏院的学子，只有五品程度的势力听了她的拒绝也不意外，只是强烈希望她能收下礼物，也算某种对未来至强者的交好与投资。 半日下来，墨箐的储物法器就多了三件，其中千份不同品阶的灵草跟灵材，还有些许低阶与中阶的妖兽材料。 至于丹药，还没有多少人自认能拿出让墨箐得以入眼的妙丹。 也是这会，墨箐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有灵兽袋这种像神奇宝贝球的东西。 那一直把灵兽们存于精神气海的她岂不是蠢到家了？！ 有些郁闷地收起从某个小型御兽势力那里得来的三个灵兽袋，墨箐依照着名单访问了下一家。 中型势力差不多都走访过了，她仰头看向高处上篆刻着“千里帆”三个字的巨型建筑。 真厉害啊，不愧是有州府在暗中扶持的势力。明明本质上不过一群商人聚集在一起而已，不是什么凝聚力特别强的组织，却还是能将店家开到快意群岳来。 她小心地踏进去，生怕脚上的灰尘脏了这富丽堂皇的地方。 “您是墨箐，墨道友吧？” 有个小厮模样的女子躬身，似是照顾到自己刚满了一米七的身高，行礼过后并没有完全直起身子。 墨箐:…… 炙州人真是太高了点，难道这里的风水跟徵州差这么多吗？ “是……是的。”她有些尴尬地点头。 “万大人正在里屋等您呢。” “啊、哦，好。” 在这种金贵得不得了的地方走路，墨箐浑身不自在。 她还是喜欢边林城城主府那种素淡的环境。 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墨箐是一眼都没打算看，早在探测出的脑海地图里，她就知晓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了。 推开紫金色小门，所谓万大人的“办公室”比想象的要大。 小厮自觉退出，墨箐见她轻扣上门，于是自己也缓缓走近。 整个大房间极尽华丽，仿佛将一切金银珠宝都装点其中，闪得人头疼。 于一处兽皮长座上，面容泛白，瞧起来甚至有些弱不禁风的短发女子，正等着她来临的模样。 “在下万珍桥，千里帆商会核心一品成员，勉强可称一位长老。” 这还是墨箐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头发那么短的人。 差不多像现代的鲻鱼头，在那不算短，但在这古代，身体发肤，受之于母的世界，却已经是非常短。 “抱歉，今日我来……” “不必多言。” 墨箐回了神，并没有立刻坐下，毕竟他还有好几个势力还没拒绝。 只是刚开口就被打断，难免让她有些疑惑。 “万某知晓，墨道友应当是顾及远在徵州的族人，因而此次不会加入任何一个势力。” 万珍桥自顾自倒下两杯茶，快意群岳上缭绕仙气的山泉水配上顶好的虚隐灵茶，瞬间，香味四溢。 那你还给我发访柬？墨箐心底吐槽着，面上却是不显，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她皱眉:“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就调查清了？” 千里帆商会果真不简单，竟能将手伸到徵州去。 万珍桥推来茶杯，笑道:“既是邀请客卿，怎能不做点背景调查呢？” “您说是吧，墨家主。” 霎时，墨箐浑身血气上涌，数万把蓝色灵气汇聚而凝成的十八般兵器挤满房间，皆是齐齐对准了万珍桥！ “消息太过详细了不是吗。”她冷下脸。 然万珍桥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甚至乎轻咳了两声，舒拢自己的喉腔，极其自然地端起茶杯饮下。 “你果真隐藏了实力，还不少。”她仍是翘着腿:“若你全力以赴，恐怕不止是横扫同阶，更是能跨大境界行斩杀之法。” “废话少说！” 墨箐厉声，浑身气势丝毫未减。 整个房间已经被她用精神力笼罩，哪怕发生了战斗，也无人知晓！ “那般仙族竟能出如此杀机深沉的直系家主，万某略有些惊讶。”面色苍白的女子起身，摇摇欲坠，终还是稳了下来。 她拎出一个储物袋，随手丢到了墨箐手上。 “只有墨家主的身份暴露，应该很不好受。” “那么万某也将最大的秘密倾诉于你吧。” 余下，只一句话，周身杀气腾腾之意便瞬间消失。 “万某是妖族养大的孩子，而那妖，正是重伤垂死的八荒圣妖之一——白泽。” 八荒圣妖？重伤垂死？ 浑厚的多重灵气重新被墨箐吸纳回体内，她仍是有些警惕，但确实没有再涌现杀意。 有关八荒圣妖的事情，昨日她细问过墨令章，界域中人几乎忘却，甚至抹去了那段不光彩的历史，只当它们是传说中的神兽。 唯有仍惧怕于外界浩劫，三千年前参与围杀，活到如今的四大家族中人，才会记得。 那般人物皆是胆小鬼，生怕离了界域仙气会损伤寿元，因而千年不曾再踏足外界了。 如此，万珍桥所说，勉强能信一半。 “我原来只想试探，若墨家主是个胆怯求和的做派，便什么也不讲，随手给些东西打发。”她眉眼带笑:“倒没料到，你如此勇武善战。” “你想怎样？还有，白泽……现今还活着吗？” 上辈子墨箐只在山海经里见过白泽的画像，也没想过这个世界居然确有此生灵！ “看来墨家主知晓那段屈辱的家史。”万珍桥神色认真起来。 “我想助墨家主壮大家族，早日，越早越好，屠尽界域中的那群畜生！” 满脸都有些难以置信的墨箐不太明白地挠了挠后脑，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储物袋。 “别看了，那是家母白泽的遗骨。”万珍桥瞥眼，随即诉出一个并不复杂的普通故事。 瞬间觉得储物袋烫手无比的墨箐龇牙咧嘴地听下去，她觉得万珍桥有概率是边耍她边倾诉的，几乎所有的长辈都不约而同地爱干这种事！ 第229章 曾经的穿越者 三千年前针对玄墨仙族与八荒圣妖的围杀持续了整整数月之久，烛龙、夔牛、麒麟、神凰、玄龟，狮犼，重明都在卑鄙狡诈的威胁下相继陨落，仅换来一些杂血后代逃出生天。 而未曾有族群，世间只有一位的白泽将玄墨仙族的小辈们当做自己的孩子，靠着通晓万物，穷知天文地理的能力，将其送出界域后负着重伤之体斩杀追兵，隐没世间。 白泽负伤沉睡了千年之久，她庞大的身躯像山岳一般，形成了崭新的生态圈。有飞鹰黄雀来往，有猛虎斑鹿居住，有数不清的青翠树木生长于此。 然而，域外天魔的到来，搅黄了这段梦境，白泽睁眼，便是人间炼狱。 无数扭曲的形体在世间行走，百枚眼珠黏附在剥了皮的血肉之上，牙齿与舌头错位，黑红色的液体从这些“人”的身上流出，发出痴痴的笑声。 唯有及时封闭的界域一片安然。 她震撼，天道所降的浩劫不可能如邪魔一般，更不会似附骨之疽，永世折磨生灵。 在这场祸事中，没有生灵可以免俗，都必须豁出命来战斗，为自己、为后代搏出一个清净的未来。 苏醒的白泽伤势未愈，行走世间，寻找着天魔的弱点。 它是如何来的，是怎样诞生的，生存的环境是什么样的？ 为此，她与那年下落凡间的天道使者张稷合作，相助剿杀魔人与魔魂，将不可敌的恐怖存在以极大代价封印。 十数年间，白泽爪中沾染的血足以灌成上百个湖泊，知晓了万千天魔的躯体构造，更探出，原来它们皆来自域外裂缝，是某个污暗世界的统治者。 侵略是它们的本能，犹如蛀虫永远吃不饱那般，原本世界的血肉容器已经不够满足，因而血躯搭桥，硬生生在大千世界的虚空中造出一条路来，尝试占领这里。 张稷以天道神术为基础，借故人仙雷宝骨为媒介，从白泽的研究中取识，创下了许多专门应除天魔的法术，并传授给天下生灵。 终时，在生机不灭的世间众灵冲击下，天魔尽消，张稷丢下唯一参有私情的物件，将故人魂魄打入其中，便以身补天，彻底隔绝了污暗世界和此方世界的往来。 白泽带着旧友遗物，将其投入世界任何一方，不去探视对方的未来。 古伤添新，魔气难断，她的寿元锐减。为自己也好，为旧友心愿也好，白泽决定游历世间，让最后的生命平淡结束。 在旅途之中，她捡到了一个如花生般泛红的婴孩。 这是个生来不凡的孩子，体内流淌着仙族血脉，是界域中人。 却因其母犯下大错，背叛家族，暗中襄助外界玄墨仙族余孽，竟起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势力来，被废除修为记忆，连带着尚在腹中的孩子，打入规避寻找的印记，丢落在荒郊野岭中。 孩子刚刚诞下，母亲便血崩而亡，躯体化为金光逸散在天地之间。 就连初生的血亲怀抱也不曾拥有过。 全知的白泽颇为心疼，将其当做自己的孩儿抚养，并以此处万重山的首字为姓，取珍贵之意，望儿如桥梁般心性笔直，故名珍桥。 她带着孩儿游历四方，从小花生逐渐养成翩翩少年，又慢慢成长为独立自强的少女，时年三百。 天魔祸事成为古老势力内部的秘密，人与妖又展开了不曾吸取教训的战争。 天下不再太平，白泽再次隐居，而孩儿却独自踏上了世间的路。 似是因喝着白泽之血长大，万珍桥继承了些许全知的能力，偶然能望见人的心中所想，预言某个未来，探听世间稀奇，习得一身天下无二的好医术。 她不愿加入人与妖任何一个阵营，选择了见谁都救，成为风评上亦正亦邪的仙君。 伴随着她的名头越来越大，有一个名为无生不医的组织慢慢崛起，任何生灵只要向往和平，皆可来此疗愈伤势。 人与妖间第一次出现了缓冲带。 若不是人族的野心太大，竟请出了界域中的至强仙与其灵宠，一剑、一吼，震碎了苍穹，万千凡人瞬时死去。或许万珍桥会继续行医者之路，救天下万民。 昌盛万兴的八十一妖神死得就剩十二位。 最有望成为下一任妖族至强的兔神被人族冰宫折杀，兔妖族死伤无数，被虐杀亨煮，城摧地毁。 表面冷血的蛇神被以八成青蛇族为软肋胁迫剖杀，临终前将传承散出，不知落入何方。 魅惑在外，慈悲必内的狐神因一身皮毛血肉滋味大补，被围剿斩杀后，还将其后代打乱血脉，永久贬为无言无智的兽类。 …… 万珍桥不由得因自己的人族身份而生出一丝厌恶。 更对那胆小如鼠的界域中人痛恨万分。 她在白泽大限将至时，回来了。 母亲知晓她探清了世间险恶，其心难测，也知晓她为自己算了一卦，通晓古今未来，接触了界域中那年的往事。 白泽遗愿，要她永远保守秘密，如昔年的玄墨仙族那样，抛却过往，忘记仇恨，做一个世间愚钝之人，普通平凡地死去。 随即血肉消逝，还道于天地，只剩遗骨一具。 然万珍桥却并不想完全遵守。 她不过是靠白泽之血活到今天的，实力低微，什么也改变不了。 但若玄墨仙族有任何一脉违背了以德报怨的训诫，起了复仇之心，她必然襄助到底。 没有改名换姓，甚至不曾更换面孔，万珍桥以白泽余力改去了外界所有人的认知，承母之意，担当普通平凡的商人，直至今日。 “你……你怎么也是姥姥级别的啊！”墨箐有些不敢继续捏着手中的储物袋了。 她原以为万珍桥也就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兴许四五十岁。 不曾想这家伙似乎跟殷烁差不多年纪！ “这个，白泽前辈的遗骨，还给你！” 她硬着头皮伸手，却被一下打了回来。 万珍桥笑呵呵道:“我算到了一切，你的过往，以及，另一个世界。” “家母与你，或许是同乡。” “都是忽然便出现在这世上，孤零零一个。” “因而，这一小截尾骨，是家母生前曾说过，要赠与同乡的礼物。” 小家主扯着嘴角缓缓抬头，才看到万珍桥挑着眉，满脸的调侃:“家母的一整具遗骸可不是你那小胃口能够消化的。” “……”她也没想过要消化好吧！ 只是故事说完，却忽然提及白泽也极有可能是穿越者，让墨箐不知作何心情才好。 第230章 厚礼，同盟 她当然也想过要找与自己相同，忽然来到这个世界的生灵。若能彼此倾诉苦楚，也算难友抱团。 但真正耳闻，且对方已经死去数百年，还特地送了份有点地狱的礼物……她又心绪复杂起来。 一股陌生的感情涌上心头。 从某种角度来讲，她在这个世界生活到死，何尝不是一种客死异乡？ 终有一日，她也会像白泽那样，在异界的某个角落迎接自己的结局，化为枯骨。 不，或许不一样。 她想，白泽逝世的时候，有养女在身旁陪同，应该也不是自认孤单死去的。 白泽曾有玄墨仙族的小辈陪伴，又有天道使者张稷这个旧友，后来更是得了一个心疼不已的养女。 她的一生或许是知足的。 而自己同是，墨家在转好，族人们爱戴她这个家主，朋友们信任于她，更有趣的是……她与白泽同样与天道使者建立了深刻的联系。 在这个初来时陌生到迷茫的世界，墨箐觉得比自己的前生要过得好太多太多，没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我会好好保管白泽前辈的遗物，但对界域复仇一事，我不能单独定夺，无视族人意见，或许未来仅会只身一人前往，也没关系吗？”她说着，便小心地将储物袋收起。 万珍桥见她愣了半天才吐出这么一段话来，觉得有些好笑。 “果真也只有从那个世界过来的人，当了家主还维持平等人权。你宽心吧，我算过你的未来，迷蒙一片，很是特殊，赌上一把并不亏。” 瞧起来略有些病弱的商人眯起眼笑了笑:“正巧千里帆商会的某一支，由我管理的万寿行要开辟徵州商路，待墨家逐渐成熟，随时可搭上来同舟前行。” 不是很懂商业的墨箐只是点点头，少说少错。 即便两人初步因同样的仇敌确立了合作关系，但毕竟相识不久，墨箐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窍不通导致整个家族被看轻。 随即，两人交换了通讯道灵，也算有了个联系的途径。 走前，万珍桥像先前那些势力一样，以投资强者为借口，给了墨箐许多资源。 其中包括商会紫灵牌，五件玄阶中品法器，上千份常用丹药所需的配套药材，助其修行的蕴生灵物十七份，以及这其中墨箐最缺但价值最低的二十万灵石。 “对了，给你一个提醒。”万珍桥没眼看她这副没见过钱的穷酸样，有些无语地拍了拍肩头:“圣妖骨骼所铸之器可随主人变化而变化，也就是所谓的成长型，配合你身上的那枚重瞳，再找些不凡的灵材，建议你早日将其锻铸出来增强战力。” 收获满满的墨箐把金灿灿的储物戒挂在脖子上，星星眼立刻收回:“这样处理养母的遗骨不太好吧？” 万珍桥沉默片刻，领着人到门口，一脚踹了出去。 “爱用不用。” 不知晓上层的这位大人为何突然暴躁起来的小厮们权当没看见。 脑筋转不过来的墨箐挠了挠后脑，收好身上的东西，转头离去。 下一个势力是丰家，炙州的老牌修行者家族。 许是因为同为家族中人，墨箐原先还在心里打了腹稿，思考如何拒绝能让对方体面些，结果刚进去就被丰家长老拉着话了半天家常。 她尴尬地一句一回应，亏得脸上有面具能挡一下，才能看起来不那么为难。 老人家慈爱的脸庞上露出仿佛看孙儿的笑容，然后唤来了她真正的孙儿。 瞧着和自己一般大的女孩满脸羞涩，蜜色的肌肤染了些许粉红，明亮干净的纯黑色眸子里写满了年少的恋慕。 墨箐吓得随口敷衍了两句就落荒而逃。 难怪炙州老牌家族里只有丰家独独看上自己，原来招做客卿是假，入赘为直系精英之妻才是真！ 丰家可惜不已，最后只得将原定给予的资源托到墨箐所住的屋中。 曲锁派那里倒是好应付，毕竟明显瞧得出墨箐不会主走御者道路，因而只是惯例拉拢。比起人，还是更好奇半月这只变异赤火狐。 炼剑门那边由黎永欢亲自接待墨箐，将人调戏得满身红得如螃蟹似的，才似笑非笑地放走。 而世雷宗那头，沈同裳耷拉着脑袋跟长老一同前来。 墨箐总感觉自己被盯了很久，浑身发毛，不懂世雷宗长老为什么满脸的不爽。 拉拢被拒后，老人家更是瞪着眼，简直是气到捏着鼻子才舍得给点资源打发了。 整个过程中沈同裳都一副心虚的样子，临了还从自己的私库里抽了几百张符箓塞给她。 “我可是打听过了，两年前你就带着两个还没学会走路的小族人来到炙州，却没第一时间来见我。”她面上颇有幽怨之意，并无视了传闻里还有个暧昧的道侣。 “啊哈哈……”墨箐目光漂浮，谁让这家伙先前找心上人的行动风风火火，有不少冒充与她相识的骗子都掉了人头。 自己这不是保命优先嘛！ “看在你有一大家子要养的份上，本少主就不计较那么多了。”沈同裳挑着眉，伸手在墨箐额间弹出一指，力度还不小。 “长不大的小毛孩，之后咱们大观秘境再见。” 两人远远挥手告别，墨箐旁观着沈同裳被长老揪着耳朵拖走，想着还有亲人管教真好，转身去了不烬圣地那边。 拉拢有潜力的年轻人这种事，堂堂未来圣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女本是不用来的。 同样是长老和少主的组合，不烬圣地的长老在时海平面前却是恭恭敬敬，连带着对墨箐也多了几分客气。 反正是在亲友的面前，墨箐没多找什么借口，很是直接地表示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不浅，不可能加入其它势力。 面对如此明显的拒绝，时海平并不恼，只是神情淡然地让人端上一份契约书。 “谁说过，拉拢只有将人纳入麾下这一种方式？” 脸上有些绷不住表情的长老看着墨箐摊开契约书，见她也震惊得不成样子，说话都结巴起来，这才勉强相信了对方并不是那些贪图钱财权势才接近自家圣女的庸俗之辈。 超脱品级的炙州势力不烬圣地，要与徵州名不见经传的灵玄墨家结成联盟，彼此互助。 墨箐一面震惊时海平在自家势力的地位权限之高，居然连这种事都能单独做主，一面又担心双方的高低差距太大，圣地能给予墨家大量资源，可墨家能回以什么东西呢？ 而且这种跨了州域的同盟，州府当真会同意吗？ 要知道连万珍桥也是只将自己管理的那部分拿出来合作而已。 “州府那边，还不会注意一个隐居山林的小家族如何。”时海平垂眸，指间摩挲着碧色茶杯边沿。 但会在意不烬圣地这个庞然大物吧！墨箐在内心吐槽。 纠结了许久，为家族利益着想，墨箐还是决定签下契约书， 她抱拳:“多谢圣女关照，微薄之时的襄助，乃雪中送炭的恩情，灵玄墨家将世代谨记。” 待墨箐离去良久，长老才缓缓开口:“如此重要的契约，她竟能够直接签署，而非等待族中长辈的思量……” 时海平伸手，无声中叫停了长老的猜测。 第231章 州府 最后一封访柬的来源，被颜染冠以“全都是狗官”的州府势力，已来了四五个人躬身行礼，满是和善地带着站在门口的墨箐进入兴昌楼。 整个快意群岳上有十来个客栈，通常都是为了这一年一度的论武集会所建。 虽说活动也就持续十天，但结束后仍是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供停驻。这期间，未能进入大观秘境的修行者们就会举办小型鉴宝会，彼此交换购买对方手里的稀罕货。 因而许多客栈会趁此机会大赚一笔，提供鉴宝会所需的保密场所跟保护服务，从修行者们身上狠狠捞油水。 但这兴昌楼却不一样，倒不是因为这家的掌柜的就不稀罕灵石。事实上，它与别的客栈都由州府掌控，本质上并无变化。 不同点仅仅在于，兴昌楼只接待州府之人入住。 任何人想要拜访，都必须经过层层通报，最终获得许可后，才能在护卫的陪同下见到那些大人。 想着州府规矩这么多，确实有点狗官样。墨箐瞧着身旁这几个恭恭敬敬，连头都不多抬一下的护卫，寻思与其说是陪同，倒不如说是押送。 穿过并不复杂的三层楼道，身旁护卫轻敲纹路华贵的金红木门，只听里面传来一声许可。 屋中是三个眸光苍老，神情淡然，似乎品着茶水的中年人，一个造地尊者境，两个生神境后期。 为首的州府尊者瞥了护卫一眼，便让她们都退了下去。 墨箐习惯性扣上门，像面对三方会谈似的昂着头走到州府尊者的正前方。 “周大人，沈大人，温大人。”她躬身行礼，抱拳示意后便坐了下来。 毕竟是界域中人设立的巨大型机构一员，墨箐自己也稍微打听过，这才带着些警戒心前来。 眼前的造地尊者乃是炙州明面上的前五，祈驭尊周梧莼。在进入州府前，是曲锁派的二长老，精神力强大，可一次使御数十只灵兽。其中跟随时间最长，感情最深厚的甚至与她同等境界。 而另外两位则完全是州府自己人，花两三百年培养的老牌生神境强者。 不过其中姓沈的那位，是沈同裳的远亲，这层关系可以说根本不亲，似乎起不到与世雷宗搭线的作用。 但对州府来说，其实这就足够了，毕竟世雷宗不是家族势力，并非沈氏人一家独大，它不过想要这几丝浅淡的缘分，做个形式上的功夫罢了。 “倒是个不自傲的天才。”周梧莼手指敲打桌面，将茶杯震向墨箐。 脆弱的瓷质茶杯朝她飞来，积聚的力量似乎令其一触即碎。 墨箐只是侧过脑袋，并不接下。 茶杯被嵌入墙壁，只露出一点边沿。 为什么这群人这么喜欢喝茶，边林城城主也是，师尊闵昭钰和关兴络也是，现在州府来的大人也用茶杯来试探她。 都是炙州人了，以豪爽奔放闻名，就不能畅饮酒水吗！ 墨箐都不禁想念起从前时不时就去坑齐业羌两壶酒的日子了。 “老身听闻，你是极武尊之徒？”沈大人见墨箐居然丝毫没有接受试探的意思，眸间闪过一丝讶异。 她点头。 随即，温大人像查户口似的，接连问了许多有关今年几岁、家庭情况、故乡何处的事情。 墨箐面对普通问题，回答都很老实，但一谈到家族情况，就随口搪塞。 她不知道州府对她的调查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只能在隐瞒墨家败落的前提下尽量说实话。 似乎对这些回答颇为满意，话痨的温大人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将目光投向周梧莼。 一切拉拢行动还要看这位祈驭尊的想法才行。 “你可知晓，我们向你发出访柬的目的？”周梧莼轻呡一口茶。 “……”讲得口干舌燥的墨箐觉得今天所有的长辈都在耍她玩。 “访柬本就是邀人做客的信件，三位大人令我前来，八成是看中了我的潜力。” “那剩余二成呢？” 周梧莼捏着茶杯，姿态端正优雅，微斜靠在椅背上，目光玩味，自上而下俯视着，仿佛天生帝王相。 “……要不是给自家小辈招赘，要不是叫过来看个新鲜。” 到底哪家前辈会问出这么傻缺的问题？ 墨箐面具下的那半张脸都快绷不住了。 “你挺有趣。” 性格古怪的前辈笑了笑。 想直接开门见山的墨箐有点受不住这磨磨唧唧的气氛，憋着一股气说道:“小子境界虚高，尚未打磨结实，最缺的便是时间。” “若三位大人如那剩余二成，是来招我入赘或看个新鲜的话，还望原谅小子先行告别。” 把人查完户口不谈正事随口开两个玩笑，当我跟你们多熟似的。墨箐心下无语。 “小家伙挺没耐心。”周梧莼见她已经几欲站起来转身就走，忍不住发笑，丢出一个锦囊给她。 “行了，你是多届武者中最不经逗的那个，拿上自己的排名奖励就修炼去吧。” 有些忙慌地接过锦囊的墨箐懵了神。 “看来你真是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周梧莼觉得自己比年轻人耐心得多:“每年比武盛赛，排名前列或连胜三十的武者都会收到州府访柬。” “或许真是拉拢，但大多时候不过是给一个正式面见我们的机会。”沈大人摸了摸下巴。 “像你这般，打从刚进来就不耐烦的……”温大人则是嘿嘿笑起来，完全没了刚开始的那股压迫感:“咱们真是头一遭碰到！所以额外多逗了逗。” 一时不知道是该怪自己表现得太明显，还是对从没遇到过正经前辈而感到悲哀。墨箐扯了扯嘴角，掂量了一下锦囊，做出恭敬的模样告退，就快步开门溜了出去。 门前果真有个同样拿着访柬的人，正手足无措地等待接见。 暗骂一句颜染果然阴谋论想多，害她的心绪也复杂不少后。她很快便离开兴昌楼，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准备狠狠捏无脸怪两把再统计自己今天拿了多少好处。 门再次被扣上。 无人进入屋中。 “老周，说她特殊的是你，暗中传音改了主意，不打算招募的也是你。”瞧上去被小辈逗笑的三位老人家瞬时变回原先的表情。 “体内淡薄的龙皇之气，冥冥意识中，说她前途不止于此，不止于她那小小的徵州故乡，不止于炙州，甚至，不止于整个九州十二原。” 周梧莼抬手，将嵌入墙中的茶杯收回。 沈大人有些瞪眼:“难怪方才我如何也探查不到其中修为，那小子身上有通天的秘密。” “正是。”周梧莼挑着眉笑起来:“人神、人皇，需要的只是屈居自己之下，听话的狗。若真将她引入州府，未来必然养虎成患。” “我还想多过几百年安定的好日子呢！” 两位同僚放宽了心，她们虽是州府培养壮大，但更偏向顺遂的生活，并不想纳入一个野心家来搅乱未来。 忠心归忠心，却也不是非赚取贡献邀功之人。 不过若周梧莼将这冥冥中所知的……将来此子将斩首人神，打穿界域的惊天预言一并说出的话，她俩可就不会松口气了。 好久没有回岷州瞧上一眼了。 周梧莼思索着。 她本不是炙州人，而是凡人大域，岷州的皇室成员之一，因而身负龙皇之气。 周氏朝宗，是人皇之下唯一可称君，拥有皇气的群体。 龙皇之气冥冥中的预知能力，乃从某位远古圣妖身上得来，决计不会有错。 这小子日后不仅真正逆天而行，掀翻一切仙神权势，其亲族还与自家的血脉后辈有极深渊源。 不需特地拉拢，等待时间即可。 毕竟与其强令对方为州府做事，还不如静待这支一定会强横无匹的家族跟周氏朝宗打好关系。 第232章 小家主就一财迷 就目前而言还十分稚嫩，并不明白三位大人真实心思的墨箐回到自己屋中的时候，天色已然黑了下来。 只是参与了一次展示实力的盛会，她不费多少力气，便得到了许多势力的青睐，白赚了价值近千万灵石的物资。 让人难以想象，十几天前她浑身上下一百块灵石都掏不出来，连最低限度的对赌都无法参与。 跨度之大令她恍惚。 她没有商业头脑，也很少打听丹药的市场变动价，加之还有个生死劫在背后狂追。所以在初伏都院修炼的这两年，没有拿自己的炼丹手艺大肆敛财，就像个愣头青似的埋头苦修。 可以说做丹师能做到这么穷的，墨箐在整个初伏都院都是独一份！ “没想到愣到底也能赚到钱。”她喃喃自语着，扣上门后摘下面具，将身上的储物法宝都丢了出来。 “出去一趟就盆满钵满了？”正在给半月顺毛的颜染有些诧异。 她今天特地闲了一整天，就是在等若有什么危险，小箐前脚联系她许个愿，后脚她就能出面解决。 没想到半点为难没有，墨箐活像个没见过钱的山沟穷小子，就差流着哈喇子数铜板了。 顺手给自己也梳了梳毛的颜染抬手按在她的额间。 “居然没有追踪印记。” “……有这种东西的话我自己就能查出来。” 墨箐倒没觉得她失礼，只是下意识捏过手搓了搓，心情大好。 打闹什么的先放一边，她将这些储物法宝中的物资都仔细检测盘点起来。 共有储物法宝十三件，依照每个势力习惯不同，有戒指、手环、锦囊、腰带、挂坠……其中装有物资: 七至九品的灵草加起来共一万三千二百七十五份，其中州府奖励，额外有珍贵的三品中等灵草十份。至少今后墨家许多年的药材都不必太过担忧了。 一件地阶下品法器。十二件玄阶法器，上品一把，中品九把，下品两把。七件黄阶上品法器。每个族人分一把那是绝对够用。 蕴生灵物二十五件份，分别是有助雷法修行的金雷竹、增强精神力的紫泉凝晶、巩固修为的银花白露、怀炎山谷特产火属性赤心焰。 其中金雷竹数量最多，由世雷宗给予，赤心焰则是不烬圣地中价值不菲的地火之一，生有一丝灵智，专行蕴养丹炉的绝佳灵物。 用于建筑或炼器的各类灵材，从六品往下开始算，木材八千斤、矿石五千斤、先天灵泉一千斤。各有灵韵藏于其中，很适合充入族库发展建设！ 符箓七百张，其中五百张都是财大气粗的沈同裳提供。阵法七套，等阶不高，但恰好能弥补墨家缺少防御阵法与迷雾幻阵的口子，其中有一套还是曲锁派用来管理养殖型灵兽所用的。 灵兽袋九个，中阶上品幼崽两只，中阶中品幼崽三只，中阶下品幼崽四只。前者为曲锁派赠送，后两者则是御兽小势力给予。 五品丹药玉骨丹三瓶，四品丹药吞星丹一瓶。 玉骨丹可异化修行者骨骼，将其打造成坚不可摧的神玉品质。吞星丹则用于扩张精神气海，且没有副作用，可遇不可求。 放外面上一颗都能卖出天价来，而且还有价无市。 州府却一次给了四瓶，合一瓶十颗……再加上以上那些动辄以千为单位的物资，墨箐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轻易的暴富了！ “做强者可真是赚翻了啊！”她不由得感叹。 随即将身上原有的资源也一并分门别类后统统塞进了州府的那个锦囊中，丢到了颜染的手中。 自己则拿全了储物法宝，只留下龙革缠这一件攻击性法宝，跟白泽尾骨、重瞳两样灵材。 进入大观秘境时只允许携带一样攻击法宝，却对储物和御兽并无要求。她原先还担心自己身上也就四方戒和小圆盘能装多点东西，没法在秘境多捞物资。 现在有了这么多储物手段，进去之后不大肆搜刮都对不住自己！ 带上白泽尾骨和重瞳，则是打算在秘境中寻到契合的灵材后，直接逮来司空苓给她炼器。 多余的武器带不进去，但可没说带不出来！万珍桥说得对，这种成长型神器，当然是早做出来早好。 “你可是我心中最强的，帮我保管一下物资，肯定可以吧？”墨箐盘腿坐在床榻上，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见识到小箐没眼界的一面，颜染挑眉一笑。松手，半月自觉跳下去，缩在了自己的宠物小窝中，就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许愿。” 她捏着锦囊摇晃。 墨箐咧起来的嘴角垮了下来。 “若是什么平常的事情，我随手帮你做了也罢。” “我知道，这些东西太多太珍贵，已经超出了凡人可以保管的范畴，因而须消耗愿望来号令你才行。” 两人相视，皆是长长叹出一口气。 一开始她们都觉得一百个愿望很多，一时半会恐怕用不完，颜染会在墨家待上很久很久。 但如今，加上保管物资，就已经用去了十个愿望。 “不亏。”墨箐盯了她许久:“杀人夺宝的事情太多，之前我穷得很，大概率没人会打我主意。但今日这一趟下来，是个傻子也能猜到我拿了多好的东西。” 单州府公开在榜的那些人，每人奖励的那一把地阶法器就足以让许多邪修蠢蠢欲动。 更别提似乎固定会给予的高阶丹药。 那些人在等，等众天骄们一月后从大观秘境中出来，将离开快意群岳的那刻。 正大光明抢的估计是少数派，大多邪修要么隐匿身法强悍，要么有摄魂取物之能、要么毒杀技巧高超……下阴招防不胜防。 很多时候邪修仅仅要物资而不会扯上性命，如此一来州府也没办法增派人手围捕，许多小势力出来的天骄正是如此被劫的。 最让人难以想象的……其实还是，这些抢劫犯里并不缺邪尊者。 墨箐每每打听起来也是郁闷无言。 堂堂尊者居然不要脸面地抢劫小辈，而偏偏众势力门下的尊者又通常不被允许踏入快意群岳范围内。 这就导致，州府之人前脚刚走，邪尊者很有可能就上门勒索来了。 从论武集会彻底落下帷幕的那一刻起，大逃杀，刚刚开始。 “阿染，你是我最最最信任的人，能不能打个五折，只用半个愿望？毕竟又不一定真要你出手！” “少抠搜了！还有九十个任你挥霍呢！” 差不多快睡着的半月卷了卷尾巴，就当没听到主人和她的娘子打打闹闹。 它都摸清楚套路了，每当主人故作恼怒扑倒娘子的时候，两位都会趁机占便宜。 有时候摸着摸着就红了脸，有些忘情地吻在一块，然后还当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把捅破的窗户纸用米糊黏了起来。 半月心想，你俩到现在都没滚成一团也真的是能忍。 第233章 大观秘境，滚林地带 比武盛赛结束的第七日清晨，榜上有名，得以进入大观秘境中的天骄们已然在快意群岳的一处禁地外到齐。 通常来讲，没有人会刻意迟到。 毕竟这可是整个炙州年轻天骄们，做梦都想闯一闯的洞天福地！ 但墨箐偏偏是个爱睡懒觉的，怎么也叫不起来。等到位的时候，州府的三位大人已经等了足足一刻钟时间。 “老周，你说就她这偷懒劲，是怎么年仅十六岁修为融灵巅峰的？” 温大人微蹙眉头，倒不是瞧她不爽，只是有些人比人气死人。 依照这样的年纪进度，恐怕要不了多少年，这小子就能踏入生神境，百年内化尊是板上钉钉。 再看看自己，自打科举入府以来二百四十七年，也是近段时间才达成圆满，有微弱希望冲击尊者境罢了。 同有天才的响亮名头，却实实在在云泥之别…… 难怪周梧莼体内的龙皇预言之力会断言，她的前途绝不止于任何一州一府。 “呵呵，年轻人的机遇，世界瞬息万变，我们这些老家伙，岂能消化掉那么多传承缘分？”沈大人笑了笑，伸手拍拍同僚的肩膀。 周梧莼扯了扯嘴角，见墨箐还是迷迷瞪瞪睡不醒的模样，漫长的几百年人生中，头一次怀疑起体内龙皇之气的预言准确度。 就这小家伙，将来能斩人神？ …… 睡眼惺忪的迷糊被一阵清风吹走，墨箐揉了揉眼角，抬头才发现大观秘境外围的禁制被解出一个小口子。 “大观秘境中的时间流速每年都有些许不同，今年是历年来延缓最长的。”周梧莼在禁制之前讲述着进入秘境的注意事项。 此次外界的一个月，秘境中却是整整一年，足够奇才怪物们饱足探索。 穿过禁制，踏上崭新的土地后，会有一瞬眩晕。这是大观秘境中的随机特性，每个人都将被传送到这千万里大地的某处。 运气好还能抱上团，若运气不好，修为还不足，一时半会可就要孤孤单单地面对生死危机了。 因着是大观灵仙的洞天小世界所化，其中蕴生的灵兽魔植极度排外，一旦落入它们的爪藤中，免不得要苦战。 这位脾气古怪的仙人规矩多，死了这么多年也不安生，凡进入其中的后辈都会先被冥冥中考量一番，甭管带了多少东西，只要考量不过关，就扣押下来！ 曾有个天骄被扣留得只剩薄薄的一件衣袍跟法器，连半颗丹药都没有，被传着笑话了许久。 不过去除这些不安定因素的话，大观秘境中埋葬了上千位仙人，过万数的尊者，底蕴深厚。每年关闭秘境时流速加快，生长凝结出遍地灵草、灵材，甚至连灵物都不算稀缺！ 但凡能活着出来，就绝对不亏。 对年轻的修行者来说，这就是一场前辈给予后辈的造化。 或许唯一值得多诟病的，也只有进入限制了。 曾进入其中的修行者，不管有没有被传承选中，都不能再次踏足大观秘境。 “该说的话都差不多了，秘境中并不乏可堪尊者境的凶兽，且无法在禁制再次解开前离开，每年的死亡率都不低。” 周梧莼咳了咳，颇为给面子地指向出口:“如果有人想要临时退出，尽可以选择离开，所有奖励均不收回。” 话尽，无人动弹。 她点点头，十分满意，抬手间释放出浓厚的灵息，将众人团团包围，一次性送落被解开的禁制小口中。 随后，小口逐渐闭合，宛如从未被撕裂开过。 …… 伴随着金光闪烁，一瞬的晕眩之后，墨箐再次睁眼，周围的环境已然跟快意群岳的禁地毫无干系。 依照她打听来的消息，这大观秘境千万里地域，数之不尽的各种群系来看。 高耸入云的大型苍木，枝叶繁茂成团成团生长的灌木丛，几乎化为一层土地的锐利尖草，香甜到诡异的花粉味——这里是滚林地带。 乃是困死在大观灵仙洞天世界里的一位单木相灵根仙人所化。这里的尖草每到黄昏，都会如滚滚江水般掀起浪花，吞噬生灵。 魔植就是滚林地带的统治者，它们吞吃圈养着灵兽，利用剧毒花香迷惑它们，踏入自己那蠕动的陷阱。 [阿染，碰上下下签了。]墨箐皱着眉，检查了一番身上的物件，全都没少，看来大观灵仙这次比较良心。 她挥出数道灵气，瞬间清理出一个圆形的空间。 尖草被搅得粉碎，潜入深褐色的土壤之中，随后又源源不断地冒出小小的叶芽。 土地很快又被感染成浅绿色。墨箐低头看着被缠绕的双脚，挑了挑眉。 这招比起煞气来还差得远呢。 她索性斩断细藤，飞空而起，凝出掌意，向下镇压，将这一小块的土地都挖出了几丈深！ 周身火灵气汇聚成丹灵炎，砸下去碰触土地的瞬间轰然爆发！ 连叶带根都被烧成了灰的尖草不敢再冒头。 [运气这么差，一共也就八十来个群系难以生存，你抽到了什么？]许久才传来的声音，语气幽幽。 [动物毛绒绒被植物毛绒绒奴役的滚林地带。] 墨箐转眼刷刷两下又砍了一棵大苍木，手法凌厉干脆地将其分解得差不多后，把土填平，随手盖了个小棚子。 精神气海意念一动，其中的数十只灵兽齐齐出现在秘境之中。 深林秘境中的小崽子，加上新得到的那些，共三十八只。 好不容易见了外面的土地，憋闷许久的小毛绒绒们嗷呜嗷呜叫唤着开始在新翻的土地上打滚撒泼。 而那六只融灵境中期的成年灵兽则显得冷静许多。 之前一直没有机会把它们都放出来热闹热闹，墨箐还叹可惜了好几次。 她伸了伸懒腰。 滚林地带因群系原因，并没有尊者境生灵的镇守，对她来说算是个不错的初始地。 至于下下签的说法，大概率是指，对血肉阶和部分融灵境初期来说，稍有不慎就会被魔植吞噬，必须时刻保持清醒这点。 [不过对你来说，在这种地方照样睡懒觉吧？]颜染被墨箐传得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这倒是。]稍微叮嘱了一番小崽子们不要跑太远的墨箐很快又躺进了自己搭建的小棚子。 她的精神力与灵魂强度远超同阶，那些迷惑人心的诡异花香丝毫奈何不了她。就算沉睡上整整一天，林中的魔植也唯有眼巴巴瞧着她安睡的份。 除非她脑袋一抽去招惹滚林地带的首领魔植，不然想死在这里都难。 听力灵敏的小毛绒绒们玩耍间听到主人返回睡眠传来的均匀呼吸声，纷纷停住脚步，往回跑去。 几颗长着宽大毛耳朵的小脑袋抢到位置蹭过来，依偎在熟睡的少女身旁，乖巧得不像话。 成年灵兽们面面相觑，最终没能拉下脸跟小崽子抢位置，选择卧伏在小棚子周边，默默守护着。 [五点多就把人叫起来……真的困死了……]她闭着眼，朦朦胧胧着也不忘传声抱怨。 正在给半月喂果子的颜染忽听到她的呢喃，有些发笑。 当是去春游呢？ 嗯，对小箐来说，或许确实和春游差不了多少吧。 第234章 予字辈的孩子们，其一 【迫不及待想写下一辈的故事了先偷偷开个头吧其实就是有点写累了家主的事情聚焦太久了这段话没有标点符号各位大人凑合看吧】 边林城，城主府。 距离管才棋欢喜地迎回三个义亲妹妹弟弟的那天已然过了将近四年。 脚步笨拙的小女娃捉着一柄小木剑，跌跌撞撞地跟着老管家闯入城主府，身后还有着一个脚步踏实，闲来自在，年纪更大些的姐姐。 “予元予仁！快些出来！” 这是庞家家主蕴养了许久灵胎才终于诞下的长子，两个体修意外得了个灵根子，欣喜之余取名为庞焕新。 “你要是速度太快一时摔了，阅姨姨可得说我好半天呢。”在旁调侃着却没行动，只是自顾自走着的姐姐模样的孩子，则是今年灵根初成熟，被赐了字辈的齐天喜。 听到动静的两只墨家小猫咪轻手轻脚地从小院里钻出来，更小些的那个男孩脑袋缩在墙角，不敢随姐姐们出现。 “真游，阿新找你玩呢！” 原先还有些怕生的墨予仁被管才棋这个义姐给宠成了小祖宗，昂首挺胸着硬是将小男孩拽了出来。 “我才不是来找真游的呢！”庞焕新肉嘟嘟的小手将木剑绑起来，整张脸闷得通红。 老管家乐得见小家伙打打闹闹，将孩子们都托着送到小院里，这才去做自己的事情。 墨予元眼见三位只比自己小一岁多的朋友们就要争论起来，连忙伸手扯住予仁和真游，眼神一使，便让齐天喜也拉扯住庞焕新。 这几年家主每隔一段时间就寄家书回来，时不时还在夜里跟少主抢着讲故事，再加上还有城主府的关爱，三小只总算是没长歪。 离开灵玄山脉来到这么陌生的城市，独自带着年幼的予仁和真游，墨予元刚开始还是有些畏惧和焦虑的。 一直到齐业枭领着她的小侄儿，也就是齐天喜大摇大摆地越过结界进入这里。 比她稍大几月，眼仁黑幽幽，满脸轻松，步伐自然的女孩很快松了姑姑的手，噙着笑靠过来，距离近得几乎能数清楚睫毛。 未曾与族人之外的人如此亲热，墨予元只觉得浑身都发烫，连忙推她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这一双手，刚搭上对方的肩膀就使不上力气。 要不是屋内传来义姐的惨叫声，墨予元觉得下一刻被眼前这个女孩抓着吃掉也很有可能！ 齐天喜揪着满嘴哼哼声的庞焕新，冲墨予元眨眼笑了笑，眼神指向书房。 还不等墨予元反应，予仁和真游倒是兴奋起来。 “又要去偷看义姐和大姑姑了！”跟着齐天喜一同唤齐业枭为大姑姑的两人亮着眼睛，从族姐的怀抱里蹦下来。 乱得可以的辈分让墨予元有些无奈，她颇为早熟，很久以前撞见过一次两人的耳鬓厮磨，只是十分礼貌地隐去身形默默离去。 可不像这两只，每每齐天喜提到要去偷看，都期待得不得了。 “切，有什么好看的。”庞焕新抿了抿嘴，很是不服，像是随手似的，把刻得有些坑坑洼洼的小木剑扔给墨真游。 墨真游早就习惯了阿新姐姐的心口不一，只是侧目看向自家大姐姐，见她点了头才收下。 齐天喜松开她的衣领，摊了摊手:“有本事别来城主府，看你有能耐把真游请回庞家玩么？” “都说了我才不——”庞焕新刚要恶狠狠地否定，随即看到真游眨着眼仿佛受伤的神情，立刻拐了个弯:“你不也因为想见予元才跟大姑姑一块来吗！” 一句话把两位姐姐说红了脸。 齐天喜利索地给了庞焕新后脑勺一个力度不大，懵神刚好的巴掌，什么也没说，就在前头带着路。 就好像住在城主府的不是墨家的三小只，而是她齐天喜似的。 “说实话而已嘛……”庞焕新嘟嘟囔囔，直到被揉了揉后脑，有些期许地转过头来，发现是予仁揉的，眸子又垂下去。 “怎么，你敢失望？”予仁挑了挑眉，又用了些力。 “不敢不敢！”曾被予仁揍一顿教训的庞焕新连忙又转回去，急匆匆追上脚步。 负责殿后的墨予元拍了拍脸颊，她才快五岁半呢，再早熟也不能这么早熟呀！ …… “少城主，原来这段日子疏于修炼，就是被那么些小事给绊住了呀。”齐业枭如今已二十八，成熟豪爽的大族姐在地下恋人面前偶也有阴阳怪气的一面。 “哼，我有没有疏于修炼，阿枭的身体最清楚。” 管才棋虽年有四十过半，但在煅骨境修行者这里，还算是个年轻俊才。 此时也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顺手拽过人儿，拉进自己的怀抱。 “初见你的时候可没这么小肚量，吃起城中事务的醋来都这么可爱。”管才棋低声，捏了捏她的鼻头。 “喝了我酿的酒，解过百愁，连说两句话都如此腻歪了？”齐业枭攀着她的脖颈坐起来，目光极具侵略性地牢牢锁在这张脸上。 “我呸。”少城主被逗乐了，“就你那酒，比得上蛇毒，喝一口不把胃液都吐出来，真算我命大！” “烦恼皆吐出，哪里不算解愁？” 听着墙角的小朋友们无声地发出哇哦的口型，激动到搓搓手掌。 屋中两人吻在一块，相拥得好像要将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那般。 恋恋不舍地分开后，管才棋抓着她的腰身，将脑袋靠在了肩上，有些迷糊道:“何时我们才能光明正大，才能将你迎入城主府呢？” 然这句话似有不妥，齐业枭皱眉，起身推了她一把，目光有几分冷了下来。 “少城主，你莫非忘了，我同样是势力少主。” “哪有培育多年的继承人一朝出亲别家的道理？” “不好！”听墙角的几人神情紧张，生怕她俩稍微谈个不妥，就闹成话本子里那样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 “抱歉，阿枭，我只是……只是太想要被你真正承认了。”内心冷了四十来年的管才棋，第一次碰见如此的特殊，饶是被母亲敲打了数次，也仍有些焦急过了头。 “你我之间，不愧心地交际一场就足够了。”比之年轻了小半的齐业枭似乎更能想通，她摩挲过对方的耳畔，叹道:“你是少城主，不可偏袒任一家族，而我却是齐家少主……” “不要将整颗心都投入到这段随时都有可能结束的关系里，少城主。” 越听越替两人揪心的小家伙们正要叽叽喳喳一番，替义姐抱不平之时，温和的灵息包裹住孩子们。 书房的门打开，齐业枭正挑着眉将自家侄儿跟庞家小子捞起来，而予仁跟真游都掉到了管才棋的手中。 “听了两三年，还没听够吗？”管才棋拍了拍予仁的后背，哈哈大笑:“就是一出好戏也该看腻了啊！” 庞焕新属于是小虎不怕权，哼哼两声甩着手大叫:“吓得我们还以为你们真要老死不相往来呢！” 墨予元毕竟要长这么一岁多，还是看出了隐藏着的一丝别扭。她看向齐天喜，只见对方冲她眨了眨眼。 看来她向来是知道，两人若要真心相爱，面临的是什么困境，因而才把玩伴们带过来，给她们缓和一下气氛。 但……有个更加阴暗些的想法，墨予元并没有明面表现出来。 齐天喜知晓大姑姑私底下在与以不偏袒为名的少城主交往，非但不告知族人，还自愿担起了挡箭牌，成为她往来城主府的借口。 或许，是为齐家在某些方面的便利着想。 墨予元的眸间暗色涌动，同是五岁多的孩子，齐天喜却有一层接一层的想法，只表现出小孩子天真烂漫的那截，连自家大姑姑也能毫不手软地利用。 家主口中的天命主角，天生心狠如荆棘，就是如此了吧。 第235章 予字辈的孩子们，其二 灵玄山脉，兔妖族巢穴。 距离墨家族人集体离开故乡，外出历练已然过去了两年有余。 自从三只小布丁慢慢学会自己锻炼体魄后，殷烁就很少出现在她们面前，在洞室之中闭关，修复自己的魂魄。 整个兔妖族被交付给当年乘黄的后代，如今年纪最大的芦灰管教。 老芦灰很喜欢幼崽，总是将长长的头发散下来给小兔子们做被窝，头一遭照顾人族崽子，有些苦恼。 好在小布丁们很听话，没让老芦灰多操心，每当外边的鸡鸣响起，就齐整整地起身呼呼哈嘿地挥起稚嫩的拳头。 偶尔还回一趟墨家那边，找玉嵘姐开小灶做顿美餐，像少主先前那样折腾墨义为这个大舅舅。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纵然是三胞胎，却也会有吵架的时候。 “哼，小黄莺不爱说话，予翊又嫌我笨，谁都不陪我玩！”墨予惟鼓着嘴，一边踢着石子一边在后园里打转。 因着带有兔妖族血统，她们三人跟寻常人族修行就不太一样。 不必先等待灵芽成熟，便可以锻炼体魄，提前聚气，凝出灵息来。 但或许这实在看天分和心性，墨予惟不如二妹予翊那么沉心静气，又比不上最小的予圣天资卓绝，因而时至今日也没能感受到引气入体究竟是如何的一番境界。 好似被迫落单，这对刚满三岁的小朋友来说，就已经是非常难耐的烦心事了。 “吱呀——” 灌木丛中枝桠被压弯的声音十分刺耳，墨予惟警惕地转身，想到自己身处兔妖族巢穴的后园，应当没有危险，于是又缓了缓身子。 只见丛中窜出来一只陌生的小兔子，通体颜色跟老芦灰很像，但更深一些，甚至偏向了首领殷烁的那种纯黑。 “呜…不要告诉姥姥我来过！”小兔子声音带着哭腔，急急忙忙就要逃走。 墨予惟怎能让它得逞，虽说身子小只，但怎么也比小兔子来得大，加上长时间的锻炼，她很快两步小跑，伸手捉住了小兔子。 “你叫什么！”她满脸上写着调皮，将小兔子抱在怀里，一双手不老实地在耳朵上捏来捏去。 不等它作回答，她又霸道地摁住了那毛绒绒的嘴:“不管你是谁，我捉到你了，以后每天这个点都必须过来陪我玩！” 然后等着小兔子点头如捣蒜，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手。 它退了好几步，小心翼翼地化成人形。 眼见自己捉来的小玩伴变成了个比自己稍大一点的深灰发，眸清如水，肤如白玉，仙子般的姐姐，墨予惟呆了呆。 跟自家阿母比起来也不差了！ 难怪娘亲说想多来兔妖族转转时，阿母浑身的黑色气场，将人抓回屋中说要狠狠教训。 她完全理解了！ “我…我叫暗水。”兔姐姐低着脑袋，满脸谨慎地看着墨予惟。 “因为身子不好，姥姥总叫我多休息，年纪还小不必做什么别的。” “但、但兔子哪有闲得住的呢……” 她越说越小声，一直到下巴都快磕到锁骨上。 听着如此介绍，墨予惟眼珠子转来转去，想了会才终于在老芦灰的十四个孙儿里翻出来暗水这么一号妖。 在同窝姐妹兄弟里，暗水是天资最差，胆子最小，好奇心还不比别妖少的那个。 老芦灰总是边提起边叹气，说这个孙儿最让她担忧，因而总要掬着她一点才行。 “哦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专门溜出来偷看我的！”墨予惟站起身，叉着腰，满是不可一世的样子。 姐妹三人总在跟芦灰的另外十三个孙儿一块锻炼，定然惹得暗水眼馋不已了吧！ 只不过暗水浑身僵了一下，挠挠头，默默把领口上的小石子挂坠给藏进了衣服里。 她是眼馋跟三位小小姐玩耍的机会，但见都没见过真不至于。 不过是墨予惟注意力全放在了妹妹们身上，没发现她一直都有在围观罢了。 她违心地点了点头。 于是小予惟更加自信，要求暗水每到这个时间就过来这里找她玩，如果没来，她就主动去找。 原本要去见予翊的盘算被打破，暗水只好悄悄叹了口气。 …… 一连好几天，大姐都没有过来纠缠自己，这让墨予翊迷惑不已。 这要放往常，她跟小黄莺有哪个没有接下予惟的话头，都会被气鼓鼓地指责好半天。 最近怎的如此安静？ 她看向盘坐在自己身旁的小兔妖夜灰。 “你可知我阿姐近日都在做什么？”夜灰每日都跟在自己身旁，定然也很了解予惟吧。 小兔妖像是有些受宠若惊，急得一下子从人形变回了毛绒绒的样子，翻着肚皮发起抖来。 墨予翊无奈，伸手挠了挠小毛肚皮，将夜灰给哄高兴了，才又开口道:“你可知予惟那小子这会都去做什么了吗？” “唔，您上次给了暗水一枚挂坠，她一直想给您回礼，阴差阳错撞上了正在发牢骚的予惟大人。” 夜灰只觉得幸好自己是兔妖，浑身毛绒绒，谁也瞧不出她通红的脸。 “予惟大人太想要同伴，就将暗水捉去当自己的朋友了。最近每日都是跟暗水待在一起。” 听完想了半天，墨予翊沉思许久，才终于想起。 确实曾在回墨家的路上救过一只毛色深灰的小兔妖，为了确保它的安全，就索性将阿烁祖母给的护身符拆解出一半送了过去。 若非夜灰此时提起，她还真记不得有这么一个没印象的小妖了。 既然予惟不是被什么坏家伙骗走，那她没必要管那么多闲事。 阿姐那闲不下来的嘴跟笨得可以的脑袋，有谁能接纳的话，怎么不是大好事一件呢？ 她揉了揉夜灰的脑袋，却独独绕过了总是灵动着发抖的耳朵。 希望阿姐这个傻子能记住兔妖族的规矩，别跟娘亲一样被阿母以“摸了耳朵就要负责”为由稀里糊涂的滚上了榻。 似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墨予圣安静地在一旁冥想，她沉下的心缓缓浮动上来，有些迷茫地看向了巢穴的顶端。 姐姐们，是不是太过早熟，都忘记大家今年不过满三岁而已。 小朋友的揉捏如何能做得数呢？ 她看向想捏又忍着不捏，只能在皮毛上反复摸来摸去的二姐，又看向已经捏得神清气爽从后园回来的大姐。 等家主回来了，必然要告上一状才行。 第236章 予字辈的孩子们，其三 炙州，贺府。 “阿遂，这是谁呀？” 紧跟在贺望舒身后的两小只——予玟和予戈，正满脸好奇地看着阿遂牵着的懵懂女童。 看上去与她们一般大，有些可爱，有些怯懦，一头乌黑长发滑得发亮，令人不禁想要摸上去。 “这是我家小侄，那年小妹被无良地主扣了田租，差些就要被卖，幸得老当家的救助，无以为报，只好待未来，叫个后代孩儿来侍奉贺家。” 知晓墨家的这两姐妹爱听故事，阿遂便讲得详细明白了些。 她早年也是蒙贺望舒相助，才奉献己身，自愿成了贺府的忠仆。刚十四岁时就被派给贺瑾熙，做她的贴身管家，如今已去近二十年。 因而对贺望舒格外喜爱的这两个孩子，也是上心得很，教导起来毫不藏私，比对自家人还用心些。 “她叫什么名字？”墨予玟眨了眨眼，松开揪住贺望舒的衣角，慢慢地行走过去，靠近那个胆怯的孩子。 阿遂笑了笑:“侄儿，还不快介绍介绍自己？” 只见小孩抬头，戳了戳手指，吞吞吐吐道: “梁……梁小米。” 在农家孩子里，这个名儿并不罕见。 有道是贱名好养活，小米简单好叫，又是个粮食，家中人取时都觉着是个好名字。 只有梁小米自己不太高兴。 凭什么姐姐叫大米，她一定得是小米呢？ 要知道姑姑都在主人家被取了个梁安遂的漂亮名，怎么娘亲就不能多学些，多咬文嚼字些？ 所以到了姑姑终于来找娘亲兑现当年对贺府的诺言时，梁小米自告奋勇。 主家学识渊博，肯定会给她额外取个好名吧？ “小米儿？真是个好名。” 墨予戈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随手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包炸米花。她笑道:“这米花可就是用小米炸出来的。” 一旁的墨予玟点点头，面露笑意。 两人虽才快三岁，但因着体内伴生灵芽的缘故，瞧着跟六岁半的梁小米也没什么分别。 甚至还比她高上两分。 由此，梁小米有些窘迫。 她自发前来，就是为了得个好名字的。 但主家好像还挺喜欢“小米”的。 阿遂见侄儿愣在原地，猜到她或许怕生，悄悄在背后轻推了两下。 老当家的本是不需要妹妹家兑现诺言的，但奈何附近确实没有适龄孩童能跟两位小姐玩耍，这才提来了小米这孩子。 若能留在贺家，哪怕就做个洒扫的仆人，那也一辈子吃喝不愁，不必跟妹妹一样终日在田地中劳作，算得上凡人里极大的造化。 就看梁小米够不够聪明了。 “主家……不改名吗？” 说她胆小不是，说她胆大也不是，开口的第一句就如此莽撞。 阿遂无声叹气，揉了揉额头。 墨予玟有些摸不着头脑，抬头看向贺望舒:“明月姑姑，您说要给我们找个朋友，难不成是派个仆人？” 如果是仆人的话，玩起来怎么放得开呢？她有些郁闷。 墨予戈倒是想得开，她扯了扯姐姐的手:“没事的，就当多了个玩具也一样。” 因为本意确实是派个年纪相仿的小仆人，所以贺望舒也没反驳予玟的话，只是捏了捏小朋友的脸颊。 “明着是仆从，但私下里关系多好，无论是明月姑姑，还是你们的小箐姑姑，都不会阻拦。” 于是乎，两小只的目光又投向了梁小米。 “你是小米，想改名？” 墨予玟上下打量着这个瘦弱的姐姐。 虽然像根竹竿一样瘦巴巴的，但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手上也有肉茧子，看得出是个种田的好手。 如果从明月姑姑手里要过来，带回墨家，二家主一定会很高兴。 “是、是的，主家请赐名。” 梁小米并不知道眼前的小主人在想什么，只是坚持要把自己的“小米”改掉。 看不下姐姐在那里故作沉思的样子，墨予戈伸手将人拉过来，拍了拍肩膀和手臂。 “还算结实，可以玩好一阵子。”她点点头。 墨予玟张了张嘴，怎么自己想名字的时候，妹妹就把小米抢了过去呢？ “我想好了！你既然不喜欢小米，那就将那两点去掉，取个木字。然我们是两人，要平分你，便是双木，你就叫又林吧！” 好不容易碰着个比妹妹好欺负的小孩，墨予玟也不想相让，出手同样揪住了对方的一只手。 比起小米来文艺不少，但这意味却远不如。 今后就要改名叫梁又林的孩子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这一时半会的想不开，被这两个已经初现混世魔王本性的主子收为仆从究竟是好是坏。 她看向自家姑姑，只见阿遂深深呼了口气，似乎是在庆幸她终于是留在了贺家。 “姐姐，我们从出生起就一直在一起，玩具当然也是共享的。”墨予戈可怜巴巴地用另一只手拽了拽予玟。 觉得很有道理的予玟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梁又林有些沉默了。 这……很值得庆幸吗？ 看起来孩子们找到了合适的玩伴，丝毫没察觉到自家小玉佩已经将她们教了个歪，贺望舒放心地带着阿遂去处理府中事务。 就留下梁又林跟两个小家伙们好好熟悉一番。 日久天长，她们会明白，有一个从小培育到大的忠仆，是件多么方便的事情。 可惜贺望舒错漏了墨家家主的性格要素。 完全没有被人服侍习惯的墨箐在很久之后靠绝对的暴力将予玟予戈摆正了过来，使得梁又林一度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 等到遥远未来的某天清晨，醒来时，已经躺在宽敞的大床上，两旁正熟睡着将她护得尤为紧实的予玟予戈两姐妹。 到了那会儿，梁又林还将沉默。 先是无视浑身传来的酸痛感，再是不知道该不该后悔，那一日为了改掉那个随了大姐的“小米”，把自己连人带心地搭给了两个曾经的小主子。 甚至都有点想回到被予戈逗着说她是她的玩具，予玟却坚称这是朋友的稚嫩日子了。 【此时在秘境里呼呼大睡的墨箐梦到了好多毛绒绒，结果上手一摸就变成了颜染的脸，吓得她醒过来时还在大喘气。】 第237章 予字辈的孩子们，其四? 高草遍布的山原之上，身形单薄的少年背着腹部鼓起的豹妖族，正埋头向前飞奔。 她浑身浴血，背上的豹妖却十分干净，只有衣角沾到了些许铁锈味的红。 “阿福、阿福，可以慢点了！” 豹妖的毛绒耳朵动了动，仔细感觉下确定了追兵没有继续追赶，急忙拍了拍少年的肩。 “是吗……” 少年缓缓停下，漫山的高草被她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又像波浪似的，很快愈合。 她看向远方喃喃自语:“怎么办，这个孩子怕不是等不到家主取名了吧。” 豹妖听着她的嘟囔，有些气急地敲在那颗榆木脑袋上。 “墨福！” 被狠狠打了个爆栗的少年墨福没空出手来去揉脑袋，只是脚步轻缓地继续向前行走。 要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切还要从两年前，墨秋晚和兔照与她在花浮原边界暂且分头行动开始说起。 她拿着家主给的豹妖族信物，也就是那件兽牙挂坠，来到了距离死地最近的妖族城池——万岩城。 这里果真就如家主所讲，有不少人族商贩往来，乃花浮原的边沿之地，最适合做历练的落脚点。 依照印象里的嘱咐，她将兽牙挂坠系在了脖颈上，前去敲响万岩城妖主的府门。 本是期望借着这段关系，得妖主指点一二，有个历练的目标，如此更好提升自己。 却没想到迎门的妖仆抬眼瞧见她脖上的兽牙挂坠，便面带欣喜地将人强行拽到了一个形似擂台的地方。 有许多个年轻妖族聚集在这里，目光齐齐地望向擂台之上，那个闪耀夺目，面若桃花，却眸带锋芒的豹妖族女子。 “喂，你这人族，脖子上怎挂着我的信物？” 那是墨福第一次听到豹妖金风的声音，就如名字那般，有清风吹过，拂过发丝的凉爽，驱散了她多日来赶路的辛苦。 那时的她缓过神，拉扯住那个迎门的妖仆，这才晓得自己误闯了豹妖族少主相看未来伴侣的小聚会。 作为那场聚会的不速之客、唯一的人族，墨福很是瞩目了许久。 金风不屑于族中安排的介绍会，看在兽牙挂坠的面子上，随便找了个借口，将墨福强行留在府中，就结束见面，一跃回到自己的习武场。 误打误撞下还是得了妖主指点的墨福，在几日的熟悉后，被推拉着带到了习武场。 万岩城妖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示金风侄儿太难管。作为族中天骄，她的性子傲气十足，不论安排多少同辈认识，都始终结不下半个朋友。 好在有墨福这个被额外留了下来的人族小辈。妖主如此说着，满脸欣慰的将她指给金风做陪练。 于同辈中战无不胜的金风起初不愿，提出要与墨福亲自比一场。若不靠年纪和法器外力，单凭实力就能压在她头上的话，她就心服口服，反过来给墨福做陪练。 想着好歹自己是客人家，墨福硬着头皮上台，手下留情得不够，还是几招就将金风给击出了场外。 或许是豹妖族都挺讲信义的，金风没反悔，一言九鼎，老老实实跟在墨福身侧，甘愿从主人家变成陪练。 日子久了，切磋也多了，一人一妖的关系逐渐好起来。 金风懵懂高傲，内心却很柔软善良。时不时就拉扯着墨福，兴奋不已地要她多讲讲人族中行侠仗义的话本子，每每听到感人处，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不知为何愿意由着她胡来的墨福，干脆备了一条白净的帕子，顺手就替金风擦擦眼泪。 莫名且温热的感情在她们之间逐渐发芽生长，不知是从何而起，当两只手紧握在一起时，要想抑制便来不及了。 墨福知晓自己不可能离开墨家，金风也不可能离开豹妖族，她们的感情到最后也难以有个结果。却还是不禁想要沉浸其中，再多体会哪怕一秒，这些甜蜜与酸涩的滋味。 理智和家主定期的联络最终将她拉回。 她是金风，可她却不是玉露。 她们不是相配的一对。 在金风邀请她在下一次聚会，以伴侣同自己出席的时候，墨福没有任何迟疑地选择了拒绝，并告知不日后将启程离开万岩城。 面对直截了当要结束这段人与妖间荒唐恋情的墨福，金风也没有任何犹豫的下黑手，将其迷晕后用法器捆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不知是几个夜晚过去，墨福再次醒来时，除了发现体内凝聚的灵神像缩小了些许之外，并未有什么不适。 没有再多检查自己精血丢失的去向，她慌不择路逃出了万岩城，在荒野之处过了好阵子醒来便与凶兽角斗，困顿便躺在树杈间歇息的日子。 以为躲过了风头的墨福收回挂坠，小心翼翼地回到万岩城的下城区。不料探听到豹妖族动荡，少主之位空置，无数候选人虎视眈眈着失踪的金风。 若不是有金皓带着长辈及时出现进行镇压，恐怕墨福难以再次见到被囚禁在地牢之中的金风。 妖族对血脉的掌控欲强大到墨福难以想象，毕竟她所见过的妖族，无非就是灵玄山脉的那两支。 它们与人族友好，与墨家友好，更有彼此通婚者。 因而墨福没想到，金风只是偷取了她的灵源和精血炼制灵胎吞服，就落了如此大的话柄，被扣下了少主之位。 “你真傻。” 少年背负着她的爱侣，脚步坚定踏实地向前。 怎么那么冲动，擅自吞服灵胎，用己身来孕育这个孩子呢？ 难道她以为自己真的舍得一走了之，永远不见吗？ 哪怕是骗着她，说今后的有一天，她们可以抛下所有悄悄地相爱……墨福觉得，自己也会甘愿被金风蒙上眼。 骗得一无所有也好，骗得皮开肉绽也好，只要能与金风多相处些许时日，她的不舍愈发愈多……终有一天她会去求家主，求着留在花浮原，直到对方变心为止。 “谁让你那么坚定地说要离开？我也是一时情急。”金风撇撇嘴，伸手揉了揉刚刚被自己敲打过的后脑处。 “现在好啦，我不是什么豹妖族少主，跟着你想去哪里去哪里！” 她笑嘻嘻着，有些顽劣地咬住了墨福的耳朵。 忍不住脸颊发烫的墨福抿了抿唇，只轻轻道了声“别闹。” 只有坐在府中，捏着信纸，叹息了良久的金皓觉得无奈。 妹妹一直以来都想把少主之位甩给她，现在可真是找着了好机会。 当初交给墨箐的挂坠被她弄错，竟阴差阳错成就了另一段姻缘。 墨家人，应该不会连几百上千个血肉阶的追杀都挡不住吧。 她笑了笑，将信纸烧了个干净，随即看向满脸心虚的万岩城妖主。 宠侄儿到这个地步，也是真豁得出去。 六月后，花浮原，典靖城之中。 墨秋晚很是崩溃地在原地转圈圈，不知道该拿两只带有豹妖族血脉的小侄儿怎么办才好。 墨福这个臭小子，将初诞生不久的孩子托给她和兔照，自己跟金风倒是溜出去逍遥快活做一对神仙眷侣了。 “墨予朝！墨予暮！” “不许啃木头！” “也不要揪大风的羽毛！” “小照——快来帮帮我！” 即便是几乎控住了整个典靖城御兽灵宠市场的幕后黑手，在面对哇哇大叫四处乱爬的婴孩时，依然有些不知所措。 真不知道泉音姐是怎么帮她把三只小布丁带到能开口说话的！ 第238章 滚林特产全虫宴 一觉躺了一整天的墨箐因莫名其妙的噩梦唐突惊醒。 天色已晚了下来，深夜中，如浪涛般的高草涌动着，无数飞虫走兽狂奔在其中。只要脚步稍有滞缓，翅膀无力扇动，就会被一浪接一浪的草丛吞噬，成为养料。 深绿色的藤蔓从林间深处飞出，卷拿了几只庞大的凶兽，哀嚎声瞬间传响！ 被精神力笼罩保护的这块圆形空地就像是无尽浪潮中的一叶孤舟。 “这要动起真格来，还不把我也吞了？”墨箐安抚着瑟瑟发抖的幼崽们，有些理解了为什么临行前，得到了名额的许多人纷纷退出。 大观秘境机缘是多，却也要有命拿才行。 夜晚分外难熬，她点亮小光球，依照着记忆中翻阅过的地形书，画出滚林地带的大致情形。 整个滚林地带大约分为三层。 外层多为高草跟魔藤，危险程度最低，煅骨境的修行者只要小心些，或者在控火方面造诣不错，基本能活着走出来。 内层则分布有百余种魔植，攻击性极强，且跟不少品类的灵虫共生存活。一旦踏入，敌人一明一暗，哪怕是融灵境想完好无损地走出去也难。 而这第三层，也就是核心层，地形书只记载有它的存在，但没有后续跟详写。 也就是说，要么没人进入过核心层，要么进去过的人都死了。 墨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毛绒小兽们依偎在她身旁，似乎是知道主人的实力高强，足以将它们护好。 趋利避害是生灵本性，这些灵智初开的幼崽们更需要监护者的带领。 “按常理说，来到滚林秘境，就得抓紧时间逃出去。” “这里魔植遍地，深入其中又只能碰到无数面目狰狞的巨型灵虫。” “该有的宝物都会被它们占据，亦或者早就吞噬了。” 她自言自语着。 “但……话这么说就是不对。” 啃食着天材地宝生长到这般地步的魔植灵虫不就是千载难逢的好东西吗？ 更何况它们还生有微弱的灵智，懂得操纵灵兽将其圈养。 若是能炖成一大锅素汤，再炸出经典的全虫宴——前世生活在某个南方区域的墨箐有些嘴馋地抹了抹口水。 据说内层的灵虫每一只都起码整臂之长，这要多大的锅才能下油炸啊！ 她摸了摸受惊的幼崽们，将其尽数收回精神气海，随后看向那几只庞大的融灵境中期灵宠。 只见它们摇摇头，似也不想进入内层。 也是，毕竟订立的家族契约，它们的第一准则是为墨家效命，没道理进到内层去找死。 “你们的话，要不帮我去找找铁矿什么的？” 这话一出，巨兽们纷纷点头，像是生怕被家主喊进这诡异的内层似的，很快踏过如浪潮般的高草，准备离开滚林地带。 “……” 有必要这么怕吗？ 墨箐挠了挠头。 她大摇大摆操纵着火焰一路烧进内层，几乎映亮了半边天的光芒就这样直直地冲进阴森幽暗的密林之中。 无数双暗绿色的光芒在漆黑中闪烁。 它们像鬼火。 有数不清的挥鞭声破空而来，分不清方位亦或者四处都是。 翅膀扑腾发出的沙沙声震动密林，悠长的“滴——”“滴——”声此起彼伏，犹如山脉般的幻影升腾，密密麻麻的复眼在黑暗中现出形状。 那是真正手臂长的巨虫。 不是一两只。 而是数不胜数的……一大群。 它们蛰伏在滚林地带的内层，尖锐的长齿能够轻易刺破坚硬的兽皮，当然人族的皮肤，就更是不用提。 火光映亮了那些鬼火的真身，一只只腿足健壮，品类不同的巨虫发出嗡嗡声。白光闪烁，它们飞上天空，形成坚固的包围圈。 “难怪那些灵兽会害怕……”墨箐浑身包裹着丹灵炎，有些好奇也有些恶寒。 但一想到这么多虫子，就是每天全虫宴下肚也吃不完，她就不由得心动起来。 …… 奔逃出外层的灵宠们踩到正经青葱的草原土地上时，终于松了口气，同时又担忧起进入内层的主人。 如果主人死去的话，它们这些来自其它秘境的灵兽，就会被大观秘境所排斥，慢慢消亡其中，成为秘境的养分。 如今只能寄望于主人的确拥有超群的实力了。 善于寻矿的一只灵宠还记得主人的嘱咐，嗅着空中的气味，开始辨别其中是否有微妙的金相之气。 秘境中的一天一夜很快过去。 落地在千钧山脉的黎永欢在山麓处设立了据点，并用武力折服了些许灵兽，替其开采重力矿。 时二姐妹或许因血脉的紧密联系，同时落地在重焱谷中心，一度被上千道初生灵智的火焰包围。 而摔在雷降地带的沈同裳因祸得福，被极为纯净的天雷劈打锻体，心口处的那块雷骨变得愈发神异，躯体经脉中的雷之真意也更加凝实。 白骨群墓中的司空苓、万兽丛林的兰怀……寒杀冰川、迷异桃源…… 修行者们被传送的地方几乎没有绝对安全的，她们大多当场逃离，亦或者收服敌手、建立据点，终于是勉强立足在了大观秘境之中。 当然也有一两个，运气不好，刚来便殒命的。 清晨的朝阳又一次从地平线钻出，独身战群虫的墨箐顶着三四个血洞从内层翻着滚就溜了出来。 就像地形书中写的那样，那些巨虫似乎被什么东西禁锢着，无法从内层飞出来寻仇。 也正因如此，墨箐才胆大包天地进去招惹它们，一夜里斩杀了近万只巨虫，还砍下来几百头魔植的嫩芽，收获满满连滚带爬奔回了外层。 “虫王有点本事啊，两百只围攻我一个。”她略微清理了一下身上的脏污，忽然想起自己并没有带多余的衣服，扯了扯嘴角。 得亏滚林地带别的不多就植物多，墨箐随手便割掉一大片高草，光凭着强悍的灵息掌控，将其捏成勉强能挂在身上的原始草衣。 堪堪将身上的血洞遮掩一下，她擦擦嘴角的口水，大概探查了灵宠的所在，踩着轻快的脚步飞奔而去。 藏在幽暗密林中的鬼火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它们蠢蠢欲动，又无比愤怒。 这个人族实在太过分，一边说着它们吃起来肯定硌牙，一边毫不手软砍下了无数同胞的头颅。 要不是此地禁制困住了它们…… 二百头虫王集体发出震天响的共鸣之音！ 人族！你再敢踏足此地，就别想活着回去了！ 毫不理会的墨箐甚至没多去听这些尖啸声是什么意思，只是欢天喜地的将一团团乌黑的原矿给打成铁锅的雏形，准备炸虫子。 至于炸物必备的烫油…… 滚林地带内层中的魔植一定没想到，自己花费千年，进化出防止灵虫啃食的毒油，竟在今天让这个口味极重的人族占了天大的便宜！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着想但建了一个可以发不能看的东西的群） 第239章 这些，你都不想要? 祛除毒素，提取植物油这种把戏对前世的墨箐可能还得费一番功夫，但对如今这个修行有术的墨箐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原矿中的岩石都已经被墨箐的丹火给烧灼融化，只剩下变形得不成样子的软矿。 懒得去分辨这是什么矿了，她大致了一下捏成个圆形，中间凹陷，差不多像个大铁锅的模样就成。 然后起锅烧油走起，巨虫摘翅膀去头，清理内脏切段，等油烧得差不多烫度的时候就哐哐往里砸。 魔植的油就是不一样，不必加调料就能将这些虫段炸得喷香。 墨箐不无遗憾地觉得自己没带调味料是件笨得不能再笨的事情。 思索片刻，这虫段炸制的时间应该不短，决定让身旁同样流着口水的灵宠们四处找能调味的植物来。 “记住了啊，那些吃起来有味道的草都拿来给我看看！” 她这么说着，比划了两下，就让灵宠们分头离开。 正在炸虫段的大铁锅里不断发出炸物的香气，这是自打大观秘境诞生之初到如今都没有过的味道，浓郁到惊动了空旷地的守护灵。 地形与地形之间都会有用于过渡的区域，在这里生活的魔植灵兽相对没有那么强烈的攻击性，实力也较为一般。 这样的区域叫作空旷地。 而每个空旷地不同方位都会有守护灵的存在，用于镇压想要在空旷地大杀四方的外来者以及发狂的地形生灵。 它们是大观秘境中天生地养的造物，一出世就是成体形态，有蕴魂阶实力。 有的是兽形态，有的则是植物形态，更有的是元素形态。 普遍来说，守护灵们并不需要进食，唯一的使命就是镇压空旷地，确保生灵不被大肆屠戮。 但既然诞生灵智，就必然性格各异。 例如出现在墨箐面前的，这个高如一座小山般的，狮头虎身鹿尾巴大怪物，就恰好是只贪求口腹之欲的守护灵。 以为是灵宠回来了的墨箐:“……” “外来者，你在做什么？” 敲钟般沉重的声音轰然响起。 墨箐觉得，即便这只大怪物只有蕴魂阶，也大概率跟那些精英怪蕴魂不一样。恐怕有九十九条命，半点不对劲，就会把人直接按着剧情杀。 “炸虫子！” 她生怕大怪物没听到，高声大喊。 其实她还想煮一锅汤的，但没有调味料的话这些魔植嫩芽能不能煮出来味道尚未可知。 炸物没味还能啃两口，素汤没味那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外来者在这里支锅起灶。”大怪物洪亮的笑声震得墨箐耳朵疼。 她瞬间警惕起来，颇有些护食地守在了大锅前边。 这大家伙如果要跟她抢吃的，那岂不是一口也轮不到她？ 这可是她跟那些巨虫打了一夜的战利品，身上的血洞还没完全愈合呢！ “前辈，我这点东西都不够你塞牙缝的，还是别打主意了吧。”她磨了磨牙，已经做好了带着锅跑路的准备。 似乎也是没见过这样的外来者，守护灵低下头去，浓密的狮鬃垂落，瞬间好像一张庞大的长毛地毯从天空降下。 墨箐整个人连着大铁锅一同被笼罩在阴影下。 这大毛绒绒明明是只母兽，怎么狮鬃这么长？她心里都有些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知识储备了。 足有好几米长宽的巨大眼睛注视着墨箐。 “你们人族真有趣，这么冲我说话，难道不怕我一口将你吞了下去？” 墨箐挑眉:“不管你吞不吞，我总有办法逃出来。” 有天道使者做后台就是无所不能，怎么都能豁出去闯。 颜染的收尾水平她还是很信任的，当初在死地，距离墨家那么远，不也很快就赶到了吗？ “胆大，心性也不错。”守护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缓缓收敛了自己的身躯，逐渐化形成一个—— 小小的狮头兽。 看到熟悉的光芒亮起，还以为大毛绒绒要变成的人的墨箐松了口气。 太好了终于见到一个不会变成人的兽了！ “现在给我塞塞牙缝够了吧！” 守护灵昂着自己鬃毛旺盛的脑袋，小尖牙嗷呜嗷呜地露出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威严感。 没有什么是毛绒绒不能解决的，如果有，想必是不够可爱。 墨箐搓了搓手，笑道:“等这一锅炸好，当然有前辈的份。” “就是这炸虫段，以前辈的肚量，不会白白吃我的吧？” 守护灵像是早就料到，只是哼哼两下，两只小毛掌在地上搓了搓，傲气十足道:“你说吧，是想要仙人的传承，还是遗失的神器，亦或者千年的灵植？” 它悠然自得，等待着墨箐说出所谓的“报酬”。 “让我摸两下。” “？” “什、什么？！”守护灵大惊，浑身皮毛炸起，短短的鹿尾巴竖起，双眼瞪得跟钟面似的。 “让我摸两下。” 墨箐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 “你是不是变态啊！” 守护灵破口大骂，它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外来者在本兽缩小身躯示好后，提出这种要求的！ 正常来讲，这些外来者进秘境，不就是为了那几样吗？ 仙人的传承、契合自己的神器、价值连城的灵植、稀有的高阶灵兽幼崽……一切用于修行的资源。 怎么会有人面对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选择了要摸它两下！ “这里遍地是好东西，留存极好的兽骨，可以炼制高品法器。” “年份足百上千的灵草，哪怕不炼成丹药也是效用极好的补品。” “还有那最重要的，你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仙人的传承吗？” “这些，你都不想要？” 守护灵炸着毛往后缩了缩，虽然它实力强大，但不知为何对上这双狂热的眼睛，它就是有点发怵。 “要不要另说，让我摸两下又不会让前辈掉两块肉。” 墨箐搓了搓手:“前辈还想不想吃好吃的了？” “你也说了，这么多年只有我一个人来了这里还支锅起灶。” “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 …… 灵宠们叼着“有味道的草”回来的时候，只见到主人正揉捏着一只狮首虎身鹿尾巴的小怪物，满脸的陶醉，恨不得把脸都塞进蓬蓬的鬃毛里。 第240章 有宠物想被收走 “嗷呜！”状似巨狼的灵宠将嘴里的草往旁边一丢，龇牙咧嘴地冲着小狮头兽发出咕噜咕噜的挑衅音。 它们争不过那些小崽子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连不知道多少千岁的老东西也臭不要脸的装可爱勾走主人的心呢！ 守护灵生无可恋的被揉搓成没脾气的小猫咪，面对灵宠们的抗议，废话一个字没有，体内威压瞬间释放，镇在这些不知所谓的小东西身上。 “啪！” “好痛！”守护灵不敢相信地抬头。 墨箐顺了顺它的鬃毛，极为认真道:“我知道你厉害，但随便就以势压之，很不对。” 之后像是摸够了似的，将守护灵摆到旁边，一点一点尝了尝灵宠们带回来的“有味道的草”。 每尝一次，哪怕并不是自己需要的东西，她也会给毛绒绒们顺一顺脾气，随它们在自己身上蹭着撒娇。 有些开始怀疑自己可爱程度的守护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毛掌。 不对不对！它猛然摇头。 被一个小辈摸来摸去已经跟丢份了，再要拉下面子和不满千岁的小兽们争宠，那它这守护灵到底还做不做了！ 它绝对没有因为被摆在旁边冷落而失望，它都是为了吃好吃的！ “做得很好，这个，还有这个，多找一些来。”墨箐捏了捏因为兴奋而抖动着的兽耳，揉揉毛毛脑袋就将它们转了个向。 手上动作干净利索，几种带有咸鲜意味的草木被剁碎，打成粉末。虽然没有砧板之类的，但毕竟都会使法术了，那些凡物便不是必须。 然后便是一种瞧着如野辣椒般的植株，通体搅碎打磨，混进正在滚动的热油中。 刺鼻却不令人难受的喷香瞬间弥漫，比先前更强烈，原先清澈的油变成金黄色，炸出来的虫段也变得焦香酥脆。 甩一甩油，墨箐将混合好的草粉调味撒在散发着别样光泽的虫段上，手法娴熟地拌成团，直到每一粒调味都均匀分布。 已经馋得不行的守护灵也顾不上刚刚被冷落的异样感觉，收了收要掉出来的口水，扑过来用爪子捏起一个，像模像样地放进嘴里。 一嚼，炸制得刚刚好的虫段触之即碎，野辣椒的刺痛感微弱，却激发了蕴藏其中的香味，咸鲜滋味斥满口腔。 舌尖好似涌上了一片海，虫骨香脆间藏着鱼虾味，炸干的虫肉里又紧接着低低蔓延出青草芳香。 两种截然不同的风味碰撞到一起，就好像创造了崭新的世界！ “好吃！” 守护灵眼睛发亮，上爪抢过墨箐手里的大铁碗，狼吞虎咽地嚼动起来，怎么也吃不腻。 一时没抢过的墨箐有些无语，但想到刚刚已经摸了守护灵好久，也就觉得算了。 大虫子尸体多着呢，放在储物法宝里又不会腐坏，什么时候都能炸来吃。 她想了想，独自又捏出来九口大铁锅。 “哇，你要炸那么多虫子！？” 守护灵吃得满嘴流油，调味粉沾上了鬃毛，一双水灵的大眼睛不再像刚刚那些充满无奈和不屑，而是有了种看到救世主的感觉。 “每种虫子的风味都不一样，你吃过就知道。”墨箐挑了挑眉，“但不能全吃了，我的灵宠们也是需要口粮的。” 说着就将精神气海中的小崽子们都提溜出来。 小小毛绒绒在地上打了个滚，纷纷嗷呜嗷呜地跑过来扑在主人身上，脚边放不下就爬到身上。 瞧着头顶上卧着一只小幼崽的墨箐，守护灵微妙地起了也想凑过去的念头。 这小家伙是天生就亲和兽类吗？为什么会源源不断地钻出安心感？ 它啃着大铁碗里的虫段，觉得好像没有刚刚那么香了。 “刀翅蜂、巨麦虫、多足蛇虫……嘿嘿，还有偷偷搞过来的金眉巨蛾的幼虫。” 也是因为偷了人家的那么多幼虫，墨箐才会激怒二百虫王，被联合困在密林中一整夜。 可以说是为了吃有点不要命了。 至于那些蛹，如果不活炸的话完全没意义，等化成蛾子就不好吃了。 正巧赶上灵宠们收获满满的归来，墨箐顺手将它们都制成调味粉收集在从万珍桥那里坑过来的大白瓷瓶里。 得亏墨箐是个丹师，对火候的掌控力极强，十口锅同时炸制，也能保证每锅都以最完美的形态出菜！ 小幼崽们头一次吃，墨箐没撒多少调味，注重虫段本身的滋味。 毕竟不知道玄幻世界的小动物们是不是也吃多了盐会掉毛。 这次的煮量倒是够这些毛绒绒们大快朵颐。 墨箐端着铁碗坐到守护灵身旁:“不好吃吗？” 守护灵嚼着嘴里的美味，含含糊糊道:“很好吃啊。” “但你看起来也没多开心。” “……” 小狮头兽咽下嘴里的东西，散了散自己的鬃毛，有些装委屈:“你们这些外来者每次进来就那么点时间，而且还来不了第二次。” “我是想到，你走了以后我再也吃不到这样的美味，感伤到味同嚼蜡！” 觉得味同嚼蜡的小狮头兽一口干掉了大铁碗里三分之一的虫段。 “……我警告你啊，别想着把我囚禁起来，我家娘子很厉害的，动动手就能把我救出去！” 墨箐瞬间警惕起来，刻意挪了挪自己的位置。 有些气笑了的小狮头兽龇牙咧嘴了好一会，露出个十分认真的表情:“要不，你把这附近的仙人传承都收了吧。” 它一边大口大口嚼动着香脆可口的虫段，一边用自己含糊得听不懂的声音解释道: “空旷地之所以需要我镇守，无非就是禁止大开杀戒，提防邻近地带的生灵突然发疯。” “如果有此处空旷地邻近地带的传承都被某人收入囊中，危机重重的地带消散的话——” “就会增加空旷地的面积，与另一个守护灵的镇守地接壤？”墨箐抢答道。 小狮头兽颇为满意地递上自己的空铁碗。 “正是如此！” “而一个空旷地只需要一个守护灵，多出来的那个，要么会跟外来者离开秘境，要么会选择加入另外的地带。” 第241章 被追着传承能咋办呢? “拿走这附近所有的仙人传承，也就意味着收服了这些危险地带，于尊者境之前便创造出小世界！今后横扫同阶，越级战斗不在话下！” “而且还能收服我这只实力高强的神兽！” 小狮头兽见墨箐还是犹犹豫豫的样子，决定加大剂量循循善诱:“你不是喜欢毛毛的东西吗？如果能把我带出去，你每天想摸我多久就摸多久。” “也不必考虑我的忠诚心，守护灵一旦想跟随外来者离开，就必须跟秘境断绝联结，重新与对方建立契约。” “你们人族的那个契约不都是勾连着天道的吗？有那种存在的监督，我今后肯定是尽心尽力帮你做事！” 小狮头兽的滔滔不绝引来了灵宠们鄙视的目光。 刚刚它们可都是看到了，这老东西仗着自己长得是不一般的可爱，装萌卖乖把主人哄得团团转，还抢了主人的食物，是个坏家伙！ 而且看样子居然还想哄骗主人建立独对独的契约！ 要知道它们可都是建立的家族契约，并不是直接为主人效用的！ “前辈呀……我在意的不是那些。”墨箐伸手抓住了小狮头兽的毛嘴，强行让它住了口。 她幽幽道:“我愿不愿意拿是其次，仙人前辈们愿不愿意给才是首先要考虑的。” 说真的，像傅真武那样好运气，走到哪里都有传承等着她拿的主角待遇。 墨箐最开始还会站在穿越者的身份上期待一下，好说歹说都穿越了，哪怕是穿在炮灰身上，也应该勉强算半个主角吧！ 但这么几年下来，所遇到的老师们都只传她能学的老三样。 真正的核心要么不适合她，要么关系够不着，传不了。 早习惯了。 没有九岁时兴奋到绕着村子满地跑的劲头了。 因此她这次闯进大观秘境这个众仙墓地，最主要的目标也完全不是仙人传承。 而是遍地的好宝贝。 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年时间，她要好好给墨家进货一番。 第九代族人，最小的那个，也就是凤生，都已经到上学的年纪，勤恳修炼去了。得准备的资源不能少吧？ 第十代族人，墨箐偶然间感知到遥远处又多了两枚印记，半是担忧半是欣喜地料到又有新生儿出现。就为了这些孩子的未来，什么都得准备上吧？ 还有那些联盟，兔妖族、沉矿妖族还有至今存在感稀薄的鬼族，甚至于新签订契约没多久的不烬圣地。要想与其保持友好关系，必要的人情也不能落下。 她这个家主可谓是尽心尽力，每天都在为家族、为族人们着想了！ 她的底蕴够，就是整个家族的底蕴够！ “这还不简单？” 小狮头兽甩了甩鬃毛，短短的鹿尾巴骄傲地翘起。 “你要知道，大观秘境传送外来者可都是基于传承所需的。” “你之所以会降落在滚林地带，便是因长林仙人看中了你！” 墨箐磨了磨牙，倒是没有因为被仙人传承看中的欢喜，而是有些许心虚和懊悔。 她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那个，就是说，所谓的传承，是不是都在地带的最中心啊？” 一定不要是。 一定不要是！ “那当然啊，如果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接触到仙人传承，那多没格局。”小狮头兽一副疑惑的模样，歪着脑袋看向墨箐，顺手接过一碗新的虫段。 想到昨晚做得太绝，以为自己不可能再次踏入滚林内层，就惹得虫王暴怒的墨箐悬着的心终于是掉了下来，砸碎了。 整个滚林地带的内层肯定是不止那些巨虫的。 昆虫的信息传播速度远超人的想象，这么长一段时间过去，墨箐的人像和虫听虫怒的做法估计已经成为滚林内层的大新闻，正谈论沸沸扬扬了吧。 都到这种不死不休的程度了！ 墨箐毫不怀疑，自己一旦再次踏入滚林内层，那二百虫王就会立刻卷土重来，不顾一切代价地冲上来要取她首级。 储物法宝里那几具虫王尸体，就是这么被她斩杀留下的。 如此大补品，可是她的独食。 “你猜猜你吃的这些大虫子是哪里来的。”墨箐干笑了两声，指着小狮头兽碗里又只剩下一半的虫段。 小狮头兽沉默了一会。 它低头看了看碗里金灿灿，怎么瞧都很美味的炸虫段。 它决定当做没听到。 “你现在打不过那些大虫子不要紧，我带你去拿附近其它仙人的传承，咱们直接以势压人、啊不，压虫！” 再次吃得欢快的小狮头兽满脸自信。 它作为镇守空旷地的守护灵，由大观灵仙的残魂创造，对这些前主人的手下败将有天然的克制作用。 相信看在它的面子上，那些传承上残留着的意识都会给这小家伙一个机会的！ 正如小狮头兽先前所说，大观秘境为埋葬此处的众仙留了一丝情面，允许其寻找外来者做继承人。因此传送时，会稍作考虑。 墨箐实际是被这附近所有的传承当作了备选，而长林仙人只是争取得多了，才能让她降落在滚林地带。 伟大的守护灵出面，加上这惊才绝艳的小辈似乎也很有一手。 小狮头兽美滋滋地想着，甚至面对某些喜欢刁难小辈的传承要如何开口都想好了。结果第二天就成为了照顾灵宠幼崽们的保姆。 “替我照顾好它们，传承什么的，我觉得还是自己去拿最有实感。” 远去的少女挥着手: “我给你留了半个月份量的炸虫段，别一天吃太多！” 身影逐渐在小狮头兽眼里消失不见，它呆愣在原地，郁闷得不行。 这小家伙该不是瞧不上它，觉得它在那些前主人的手下败将那里说不上话吧！ “哼。”它忿忿不平地抓了抓地面。 等着吧，除了长林仙人之外，这附近的传承仙道可都不属于人族仙，而是妖族的大能！ 虽不知它们为何看中墨箐这个人族……但无论如何，异族间就是会有隔阂，即便是个看中的、有趣的小家伙，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让她得到自己的毕生所学。 到时候不还是要回来求它带着她过去说情吗？ 想到这，小狮头兽哼着轻松的调调，身体很老实地开始教育那些离了主人就变得顽劣贪玩的小幼崽们。 …… “前、前辈们，一个一个来！” 被妖族前辈围攻的墨箐有些欲哭无泪了，为什么她刚来就好像被循着味找上了门。 哪有这样追着要把传承给出去的大能啊！ 守护灵，你口中的格局呢！格局呢！ 第242章 纯吃老本的事 小狮头兽所在的空旷地邻近有四个传承，恰好东南西北各一个。 长林仙人的滚林地带、凌天妖仙的金刀山脉、啸月妖仙的幽影地带、狂雷妖仙的斩霆湖。 在一番思考后，墨箐率先选择了目前来讲听名字应当更擅长的斩霆湖。 有心口那块篆满了雷法真意的宝骨在，墨箐有自信能让那里的“仙人”稍微认可自己，给个接受传承的机会。 就是她不太理解，论雷法天赋，她必然是比不过此次一同进入秘境的沈同裳的。 依照小狮头兽的说法，传承之间会彼此争夺合适的继承人，哪怕不能让其降落在自己所在的地带，也定然会如拔河那般取一个中间值。 但一路走过来，这附近千里范围却并没有沈同裳的影子，说明斩霆湖的大仙甚至没有争取过。 墨箐只疑虑了这么短短时间，也就是大约七天左右，就不得已有了解答。 刚抵达斩霆湖周边的小家主，感知到一股神妙的力量在拉扯她，似乎不择手段，是种焦急而警惕地争抢。 双眼还没来得及把整个斩霆湖给收入帘中，就已经被泡入水中！ 原先威势惊人，异常凶猛的水生灵兽们竟都当做没看到她似的，刻意避开，也算是冷眼看着她被拖入湖水深处。 她原先是惊慌失措的，任谁被一股无法反抗的怪力给拖进水里都会害怕。 越是拥有力量却缺少人生阅历的人就越是如此。 但随着她睁眼呼吸，发觉整个湖中微弱的雷电都在朝她涌来，温顺而乖巧，隐没进丹田中属于火相的那一柱灵根时，惧意瞬间就少了许多。 她还记得，似乎是从死地回来以后，那一柱火相灵根就开始出现缓慢的变异，似乎诞生了些许天雷的法旨。 而唯一干过的特殊的事，也只有颜染拽着她的手亲身教导雷法了。 此时的墨箐还在考虑，说不定是因沾染了天道的气息，才使得它们如此乖顺温驯。 直到被拉进湖水最中心深处的溶洞，看到三双发着光的大妖眼睛时，墨箐才知道，事情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她来不及逃，只刹那，就被水波浪花给卷了回来！ 被箍住了四肢的墨箐只得硬着头皮看向三位明明已是残魂，却依旧强横无匹的大妖们。 “瞧瞧，小家伙先找上了我，她要拿的是我的传承。” 周身雷电法则环绕，通体蓝紫，双眼幽绿，好似夜间鬼火，背后生着九条尾巴的大猫轻笑着，对着其它大妖似乎面带挑衅。 “胡说！她不过是看你这破湖比较近！” 声音洪亮，浑身裹着金光，羽毛灿烂如宝石，边缘锋锐如弯刀，一双眼利若剑光，双爪仿佛能撕裂苍穹的巨型鹏鸟怒目向大猫。 “月七迎、凌擎苍，你们都错了。我看她身法造诣极深，又出生在水木繁华之地，合该是我风卷千的继承人。” 似乎存在感最弱，幽黑得几乎看不清模样，只能瞧见明亮双瞳，且体型不如另外两位巨大的细犬语气淡淡。 也正是它用水浪卷住了墨箐，使其逃脱不得。 大猫咪，大狗狗，大……鹏？ 墨箐看清楚面前究竟是什么生物时，心里先是没来由的一喜，再才是想到自己现在好像并不是能为所欲为的境况。 “臭老狗！你曾是妖神，我们敬让你三分，可这继承人，丝毫让不得！”被称为凌擎苍的金翅大鹏脾气不好，瞬间暴起，浑身金锐之气席卷而来！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的年岁，我看也别叫风卷千，改名叫风烛残吧！”暗色大猫月七迎语气轻浮地调侃嘲讽，但并没有出手。 还以为要跟这只纯黑色细犬一起丧命的墨箐扯了扯嘴角，没闭眼睛，躯身灵息涌动，硬生生反控住了两把金色刀刃。 风卷千显然没把小猫小鸟放在眼里，眸光闪烁间，千百水气如魂似鬼地藏在这些金刃之间，顷刻破解！ 它朝天嗥叫，悠长的犬吠在溶洞之中形成久久不散的回音。 每一道，都狠狠敲击着内心深处，仿佛将魂魄当成铸炼物进行锻打似的。 “好了好了！我们不针对你了！” “快点停下来！我的残魂在动摇！” 月七迎和凌擎苍显然不敌，才不过一会就开始求饶。 倒是墨箐，虽然空不出手来捂住脑袋，却觉得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难受。 她眨眨眼，看向纯黑细犬。 “双魂体质？”风卷千皱了皱眉，尽管在幽暗的溶洞里，一头纯黑色大狗再怎么做出表情也很难被看出。 “咦？！” 显然很感兴趣的月七迎踩着轻盈的步伐，靠过去，粗糙的猫舌在墨箐脸庞划过。 “自古以来，拥有双魂体质的人不疯即魔，你这小子居然能保持清醒？” 凌擎苍凑得很近，一双眸子跟孩童张开的手掌那般大，看得墨箐有些激动起来。 她生前、啊不是，前世的理想之一可就是去动物园做饲育员，跟大型猛兽猛禽亲密接触啊！ “……好像也不怎么清醒。” 这是凌擎苍几千年妖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族以这种狂热的目光看待，有些背后发毛。 “嘿嘿，前辈们，可不可以先给我松开一下？” 瞧得出三位大妖对自己没有恶意，墨箐鼓着胆子请求了一下。 “恐怕不行，谁知道长林那老家伙会不会趁机把你抢走。”月七迎笑了笑，猫儿嘴勾起来，让墨箐忽然就想起了颜染。 那家伙也是猫嘴，但笑起来比这位前辈要蛊惑人心多了。 “等了这么多年，终是等到了玄墨仙族的后人，可不能轻易将你放走。” 风卷千舒展眉头，一双垂耳动了动，不出所料地听到外边有嗡嗡声。 “长林果真在派虫寻你。” “长话短说，我风卷千，先代犬神，仙号啸月，乃为冥河犬一族。传承着水木双相，且有音啸明月之力，你体内的火相灵根已开始破坏五行平衡，正需我的力量来拨乱反正！” 纯黑细犬语速极快。 “那老身也不客气了！凌擎苍，仙号凌天，金翅大鹏一族的前不知几代首领，传承金相神诀，世间万物无一我不可斩破，若能配合你的本命墨宝，足以杀光目力所及一切敌！” 金翅大鹏唳声尖锐，语气中不乏兴奋。 “别听她俩的，就知道炫耀，只有我们沐雷灵猫一族的神通最适合你。” 大猫九尾展开，仿佛有无尽雷电真意降下，沐浴其中，斥满了法道神通。它大笑，露出尖锐的齿牙。 “月七迎，仙号狂雷，传承火相雷之神通，是你最为擅长的。至于五行失衡，我也有的是办法帮你解决。” “无耻妖物！竟还想挖走我人族天骄！” 成熟女音破空而来，整个斩霆湖几近沸腾，无数草木疯狂生长，将整个溶洞硬生生顶了出来。 “木听言，仙号长林。” “玄墨仙族的小友，尽可再考虑一下！” 动弹不得的墨箐只觉得尤为被动，欲哭无泪。 原来玄墨仙族的名头这么响亮，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干脆留在空旷地等着，好歹还有个守护灵能给她撑腰。 虽然守护灵大概率也不敌这四位的围攻。 第243章 我全都要 四位仙阶大能的对峙几乎震动山岳，即便仅剩虚弱的残魂，却也威力无穷，上可破天抓云，下可裂地造海。 被夹在中间的墨箐晕头转向，但好在有长林仙人的突袭，令啸月妖仙风卷千的法力被分离，才得以从水浪中挣脱。 融灵境的她已经能够悬浮于空，借助着龙革缠的帮助，顺利躲过了两轮攻势。 “长林老贼！你们人族先前破坏契约，发动战争，搅动得世间生灵涂炭，何来的脸面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凌擎苍大吼，有数万道刀锋般锐利的金光奔袭而去。 “不过是几个小辈玩闹时误伤了性命，何至于成为两族战争的导火索？说来还不是你们妖族寻来个借口要争地盘？！” 木听言完全不惧凌天妖仙的攻击，身旁无数巨虫发出轰鸣声，扇动着翅膀，在她面前形成一面肉墙。 其中有几只墨箐眼熟，才逃到一半，就被围住。 它们的眼神尖锐，充满愤怒。 不待墨箐反应，几只形态各异的虫王分别化出毒针与獠牙，嘶鸣着飞来！ 少女瞪着眼往后退，转动拳头，龙革缠只片刻现出龙魂，两头墨色小龙一眨眼便巨大化，空白的眼瞳使人心悸。 灼热锋利的龙息如火焰覆盖，瞬时有数十道蓝紫色雷电附着其上，更添一分威力。 巨虫外甲有隔绝元素之能，因而如此龙息也不过是略微麻痹它们，使得动作停滞。 真正要打败它们，就只能拳对拳，以肉躯实力对抗。 她瞧准了时机，将龙革缠紧紧缚在拳掌上。 闵昭钰在拳法上造诣极深，却只教过她一招。 毫无任何属性，只能一对一打击跟自己同样肉躯强大的对手。 “无极拳！” 头遭大喊招式的名字，墨箐在这一刻体会到为何总有人爱出声后出招。 虽然笨，但真的很有气势！ 看似毫无杀伤力，甚至没有迸发出一丝武道气息的拳头，像被清风忽略，带不起任何势头的招数，在触及虫王额间时—— 巨虫硕大的眼中无数光彩流转，仿佛是不可置信，须臾间，动弹不得的它全身皲裂，渐渐地渗出深绿色的血液。然后，突兀地炸开！ 虫王尸身破碎，内脏喷洒得到处都是，唯有被拳头击中的头颅还完完整整，保留着不甘而恐惧的表情。 原以为她就是个借手中的天阶法器狐假虎威的杆子天骄。 虫王们不由得退缩了。 毕竟主人要针对的目标又不是这个小孩。 “长林，该住手了。” 纯黑色细犬缓缓开口，长尾一甩，便有千万道幽暗的水流从斩霆湖中被抽出，旋转成旋风模样，不过两三下就困住了木听言的所有虫兵虫王。 真厉害啊。 墨箐禁不住感叹，心中满是对强者的憧憬。 要说她打死虫王还算能行，但要像风卷千这样完整困住而不伤性命，却完全做不到。 这是绝对力量的象征。 “我们争斗了千年之久，争到你我陨落，争到大观覆下洞天世界熔出秘境，如今又要为继承人争个你死我活。” 风卷千的实力显然跟木听言不相上下，她一出手，对方便立刻停了下来，愿意倾听。 “先不说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否值当……”它转过头来看向墨箐。 “玄墨仙族向来以清明正直、仁厚宽恕闻名，应当是不愿意看到我们争斗的吧？” 巴不得用更友好的方式坐下来好好谈谈的墨箐立刻点头。 终于啊，她还以为自己完全没有话语权呢！ “既如此，我给这位小友，还有风卷千你一个面子，咱们坐下来和平争夺。” 木听言冷哼一声，解除了禁锢住众多灵虫的水形牢狱。 看起来颇为不服的凌擎苍咬牙切齿了一会，被月七迎咬着翅膀终于是拦了下来。 仙之伟力难以想象。 墨箐前一刻还被几只虫王虎视眈眈，此刻却坐在完好无缺的溶洞中，静静等待着几位前辈开口。 被打坏得不成样子的斩霆湖在挥手间变回原样，神奇得她目瞪口呆。 要知道凌擎苍的金刃如世界长刀，将近劈开了千里之远！ 算是让墨箐近距离看到了叫什么剑荡山河，断裂星辰。 可惜她不是剑修，只在拳掌腿脚之术方面天赋了得，否则目睹这一剑下来，定能悟出新的剑诀。 不过问题不大。 墨箐笑了笑，她有天道母亲给的外挂，刚刚的战斗她已经全程录下来存进精神气海了。 以后把族人都聚起来，看看能不能播个深夜电影啥的。 哪怕如今的这二三十人里没有一个剑道苗子，那再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墨家的第十一代、第十二代、第十三代！还能半个都没有不成？ 再不济，不是还有神墨通灵诀吗？ 强行勾连天地大道的神级功法就得猛猛用！ “小子，别傻笑了。” 凌擎苍显然很不乐意跟长林仙人公平竞争继承人，连带着语气也不友好。 反应过来的墨箐连忙起身，抱拳行礼。 “晚辈墨箐，祖上的确是玄墨仙族中人，但千余年转眼而逝，如今……” 毕竟是在四位仙君面前，墨箐也没想瞒着以前的秘闻，就撇掉挟妖令相关内容，大致复述了墨令章口中的故事。 不管怎么说，她们的争夺之因是玄墨仙族这个名头，若欺骗其仍是名门大族，很难不招致反感。 墨箐可不想取了传承出去后还被记仇的仙君算计。 尽管她们看起来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类型。 “因而，晚辈决定弃去祖训的宽厚，拒绝以德服人，将要在未来某天，打上界域，为族复仇！” 她眸光认真，蕴有极深的杀意。 “若前辈们选了我，便是加入我族，只许共存亡，不可临时反复，亦不可对界域同胞心软。” “好啊！我早就看不明白了，你们玄墨仙族分明是人族，却搞得那样四不像，当自己真能感动仇敌不成？”凌擎苍拍打着翅膀，发出尖唳，笑声洪亮:“还是你小子对我胃口，那破传承总算选对了一次！” 月七迎也投来赞赏的目光。 妖族以强为尊，自然是看不惯人族那套虚伪。若不是玄墨仙族的确在每次灾时出力最广最及时，且是两族间难为的缓冲带，它才不乐于传承给人族小辈呢！ 这一族古怪的很，几乎每个人都亲和妖族，携带着无可抗拒的友善。 因着大观秘境多年来只有人族进入其中，它们才会苦等，赌这一族的小辈会来，不论传承是否合适她人，也总比传给别的人族好。 风卷千微微点头，并不做声。 倒是木听言，是界域中张氏仙族的外姓族人，竟也没什么反应，甚至投以微笑。 “看样子，我们四位对此都无意见。” “小友，你心中是否有选择的答案了？” 墨箐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但反正也迟早要讲，趁着几位没有再次开打，她也好说。 “晚辈，口气略有些大。” “不仅是四位前辈的传承，整个大观秘境，所有愿意随我讨伐界域的仙君传承，晚辈，都要！” 第244章 外挂在手，啥都不怕! “你这口气……不是一般的大啊。” 木听言有些诧异。 毕竟眼前这位小友，虽说浑身杀意浓厚，却瞧得出是个懂得隐忍，且野心不大的。 怎有这般自信，要将这大观秘境中的众多传承收入囊中呢？ “小子，我欣赏你。”凌擎苍沉声道:“但并非叫你无谓自大。要知道，即便有守护灵襄助，也最多令你取走六个传承。” “并不是大观那老贼小气，而是哪怕一个尊者的灵魂也承受不住多个传承授命。” 风卷千点头，黑色长尾摇来晃去。 它也不知道自己的尾巴怎么就无意识摇摆起来，很掉前辈的份，但残魂状态下又无法变成人形。 幸好还有月七迎这只猫陪着它丢份。 满意地看了看那九条波浪般摇晃的尾巴，风卷千释怀了。 幸亏凌擎苍是金翅大鹏，没有尾巴。否则恐怕免不了也跟凡兽似的展露出欢喜。 “你尚且年轻，至多也就蕴魂阶层次，这大话气势足，却行不通。”月七迎白了纯黑细犬一眼，面对墨箐时倒是和颜悦色。 “前辈们，小子自有妙招。” 墨箐咧着嘴，露出一口白净的牙，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此方世界寻常人的灵魂强度当然不足以支撑那么多传承的授命，但她的灵魂却有特殊性。 其一，阿晖的部分魂魄与自己结合在一起，形成的双魂体质，强度与容量是寻常修行者的十倍不止。 其二，她修行过渡魂之法，灵魂深处早已开辟出一片汪洋，地域广阔。 其三，她的确有个守护灵能帮忙。 其四，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不是此方世界的本土人士。 因而，她本体的灵魂并不受世界束缚，也不得世界接纳，凡投入什么进去，皆是无底洞。 几乎可以算是把整个世界的底蕴当成了储物袋，只不过她也用不了罢了。 实体物件没法往灵魂深处扔，但传承可以啊！ 她一个人接收不了这么多没问题，只要未来它们能与其继承人成为墨家的人脉，在关键时刻拉墨家一把，那这何乐而不为呢？ 当年先代家主墨岚丞，不就让边林城城主欠下一个人情，由此给了墨家不少方便。 至少墨家在收齐庞两家做附庸的时候，管意笑做到了视而不见，并未依照寻常规定出手阻止。 毕竟久活成精，几位仙君看出墨箐心底的盘算，知晓她懂得分寸多少，倒也没有废话。 “既如此，我们不担忧那些了。” 木听言颔首，挥手间，天地变色。墨箐只是眼睛一睁一闭，就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幽暗密林之中。 “看中你是一回事，可真想拿我的传承，又怎能不通过试炼？” “要想收服我的滚林洞天，就先令它本身为你折服吧！” 数百只虫王似乎等待这刻许久，纷纷亮出自己的獠牙毒针，一双双鬼火般的复眼在幽暗之中闪烁着光芒。 墨箐干笑了两声，在心底默默骂了长林仙人两声。 这种不爱护动物毛绒绒，任由植物毛绒绒和大虫子欺负它们的混蛋仙人，她才不想传承呢！ …… “阉了爹的东西！到手的继承人居然让长林老贼抢了先！” 溶洞中，凌擎苍破声大骂，一双裹了金光的翅膀挥舞着风，砍出几道利刃，瞬时塌几块钟乳石。 “罢了，左右那小家伙抛了大话，不过先后顺序。” 风卷千和月七迎倒是没什么，反正翻来覆去它们的目的只有离开大观秘境而已。 昔年大观灵仙为给炙州人族求份机缘，花费巨大代价，将战后重伤垂死的数千仙人和上万尊者的残魂传承都封印在自己广阔无边的洞天小世界中。 妖仙妖尊们那叫一个气啊，但又不能眼睁睁叫自己的毕生所学就此如风中尘埃，吹散后，再不现世间。 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 大观老贼应该也没料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小家伙，得了能耐把秘境中的传承都薅走。 金行锐气纵横，稍有不慎便会被分头行动的金刀山脉。 鬼影重重，只要行差踏错则深陷梦魇，再也无法逃脱的幽影地带。 最先来到却没来得及探索，水兽凶猛，天雷不断，直接以雷劫液浸泡淬体的斩霆湖。 墨箐在四位仙君的试炼折腾下耗去了月余时间，就没有一刻是停下来休息的，完全崩坏了她爱偷懒的性子。 咬牙切齿地背负着四位已经开始以师傅自称的仙君回到空旷地时，小狮头兽已经馋到都准备生啃调味料了。 “哇，你真这么厉害？！” 小狮头兽作为大观秘境中的守护灵之一，自然能够感知到空旷地被无故扩大了许多倍。 四个邻近地带的传承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多日未见主人的灵宠们纷纷摇头晃脑地冲上来，一只一舌头，舔得墨箐脸上全是口水。 “还好。” 她扯了扯嘴角，真想立刻倒下大睡一场。 但留在秘境的时间就那么一年，要想拉拢各地传承的话，恐怕不是很够。 墨箐以要给小狮头兽做饭为由，勉强得了个休息的空子。 将自己这身只能说得过去的厨艺传授给小狮头兽，叮嘱它好生照顾灵宠们之后，也是又被鞭策着赶上了路。 初来秘境，在滚林地带酣睡的那一觉，居然是她这一年旅程中的第一也是最后一觉！ 而身处外界的颜染，也不是什么事都不做就光闲着。 她整日带着半月出门，借着自己初伏都院灵田管事的身份，跟旁两院的倒是搞了点关系，顺势把自己手头的种植法给推了出去。 灵植结构玄妙，非寻常者可精通，因而此道的佼佼者基本修为通天。 但众势力不可能将那般强力之人拿来种草药，专供给境界大概率更低的丹师。 所以颜染手头的催长阵法，一时之间成为了就连州府都要多看两眼的宝贝。 不仅如此，她没忘掉自己的初心，干脆用墨箐的灵石租下了一块四四方方的小空间，专门用来讲学种地心得。 这么传教下去，几乎整个快意群岳，还没离去的小辈们，都老实过来听过了课，全记得清楚后回去交给了自家长辈。 约摸是觉着自己光讨了好却没付出些什么，会留下不得了的因果。 也或者是心有猜测，觉得颜染是什么隐世大能。 总之墨箐还在秘境中累死累活的时候，颜染已然靠着种地的本事赚得盆满钵满，叫万珍桥也不禁无言。 这墨家有够人才辈出的。 第245章 芝麻汤圆奇遇记 “喂，你听说了吗？” “什么……” “秘境中许多地带离奇消失的事情。” 戴着斗笠的孩子回头一望，看向正在闲聊的两人。 她的目光太过明显，于是那两人有些反感，然而又碍于对方浑身是血的模样，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匆匆便离开了。 “离奇……消失？”傅真武没再管离去的那两个人，而是低了低斗笠，继续往前走着。 她来到大观秘境已然有五个月之久了，起初降落时，就如师姐所说，倒在了一片怨气冲天的阴森房屋中，充满诡异，却并不难通过。 那是有关勇气的考验，隐藏其中的传承早就没了残魂带领，只是盲目地优选最适合它的继承人。 这才能令她这个三百人里唯一的体修，捡了这么个大便宜。 但要说这三百人——傅真武夺得新机缘后，寻找着并天宗传承的这么些天里，也是撞见了不少这种瞧起来没有紧迫感，甚至十分悠闲的家伙。 实际上许多蕴魂阶修行者在二三十岁时就来过了大观秘境，因而她们拿了奖励就走，空出了许多位置。 再加上认为实力有差的那些聚气、通脉境，三百个名额中，保守估计有八十个空缺。 这些空缺最终会被州府所派之人补上。 大多是些年轻，且服用过什么秘药，导致没什么前途的煅骨境修行者。她们进入大观秘境所为并非传承，而是替州府开采资源。 因而抱团速度很快，基本五人一组，且会彼此传递消息。若能在秘境中搭上线，其实也不失为一个助力。 不过看阿嫂那样子，估计也是不希望师姐妹任何一人去接触州府的样子。 所以傅真武途经时，只是简单路过，偶尔侧耳听听消息，并不会刻意去对话。 许多地带离奇消失，既然是那群人的消息，大概率就不会有错。傅真武速度不快，只是在心底考量着这件事和师姐所说的路线之间，会不会有所冲突。 很多时候，她觉得有些神奇。 师姐跟几位师尊一样，仿佛看穿了她的本身。 可那种看穿，并非是长辈以阅历相视，借此通过往的情况。而是某种，对方似乎理所当然的知道着，没有任何被剥光了的羞耻感，仿佛生来就熟识的感觉。 上次在深林秘境也是，师姐说那样走一定会遇到她目前需要的传承。 为此师尊还嘁了好几声，不太相信那样的小地方再厉害，能出什么神妙。 结果两人被卷入传承内部时，都不由得大吃一惊。 再没有这么适合傅真武本身的体修传承了，就好像为她量身定制那般，犹如等待天选之子前来取走的“巧合”。 所以这次，她也会相信师姐。 毕竟，师姐可是连墨家的秘密都刻意让自己留下来听了。 傅真武不禁在思索间，笑了出来。 她的师姐明明是一家之主，一族之长，却单纯得有些好笑了。 也或许是师姐看轻了她，太过信任她，才会觉得，那么简单的拉拢算计她会看不出来。 “我可是从傅家那种地狱，一点点爬出来的啊，师姐。” 她低声自语着。 “并天宗传承，等你许久了。” 手中的斗笠被丢往一片空旷地，傅真武眸色淡然，看着有一团火焰突兀出现，将那普通的木质斗笠灼烧殆尽。 有个十分浑厚，携带着时光般沉甸甸的声音缓缓响起: “孩子，我并天宗传承，不交外人，更不交男子。” 正常，普通。自从她女扮男装地苟活下去后，就常常会知晓，许多核心层面的事情，以男子的身份，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参与。 她理解并天老祖，却不想屈从于世俗。 “区区一个假仙的传承，还敢如此冲我的徒儿叫嚣！”手镯中的墨令章在墨箐那里受了一肚子气，终于是没忍住，残魂从其中飘出来，忿忿不平道: “连我这个实打实的仙人境都认可了她，你有什么资格连个考验的机会都不给？” “信不信我找人过来把你这破地方给铲了个平？” “告诉你吧，你那群废物徒子徒孙已经连续好几届都搞不到名额进来。” “如果我徒儿好心把你带走，还能留下一丝可能传承下去。” “但你硬要不识好歹的话，反正明年那破宗就不复存在了，你搁这等到残魂消散吧！” 刚要开口跟并天老祖辩解的傅真武有些没料到，挠了挠后脑。 那厚重的声音沉默了许久，似是听着墨令章像发泄似的威胁后权衡起了利弊。 “……好吧，老身就姑且破戒一次，允你接受并天奇传的考验。” 厚重声音听起来不太情愿，又似乎确实料到这么久没能寻到合适人选，外界并天宗的后人大概率早已青黄不接，没落了下来。 “但你须答应老身，若得传承，定要回馈并天后人。” 它又谨慎地添上一句，听起来年轻时应该被坑过不少次。 “我家徒儿是那种不懂知恩图报的人吗！”墨令章有些恨不得把自己上手把这个破地方给收下来。 “有人救过她一命，给了她两颗果子吃，她可是记到了现在，还没放弃要报恩呢！” “师、师尊！”傅真武瞪了瞪眼睛，有些不明白师尊突然用这种炫耀的语气讲这些做什么。 “老身不想知道。” 厚重声音似乎也有些无言，撇下这一句后就再没了声息。 傅真武尴尬了一会，把师尊给哄回了手镯中，才舒展着身躯踏入这个隐藏着的炙火炼狱中。 对体修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锻体。 极致的锻体！ 世间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帮助有资质的凡人踏上体修之路。 有人以雷淬体，沐浴生机与毁灭。 有人以火煅烧，置之死地而后生。 有人以水冲打，三千尺下碎百骨。 …… 并天奇传的锻体法，显然与那些利用自然元素的都不相同。 从她迈进隐形地带的刹那起，近乎能够灼灭骨骼，消磨魂魄的神妙之火就开始攀附过来。 双脚、双腿、腰身、胸口、双手、双臂、肩头、脖颈、脸庞、头顶。 须臾间，她化为一具火人，沉陷在迷幻之中，有无数的恐怖——她不想回忆的，她渴望回忆的，她不想发生的，她渴望发生的……钻入骨髓般深深扎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并天、并天，兼并天息，化为己用。 以最最普通的凡火为媒介，夺取天道造化，用世界之母的法力威能锻体。 这就是并天宗的传承锻体法。 浅金色的身影在傅真武背后出现，闪烁着潜入了她的躯体。 看来今天，这个孩子势必会拿走并天奇传了。 第246章 雷降遇同裳 进入大观秘境的第八个月，墨箐自认已经走了几万里有余，碰见了许多个无主的传承。 毕竟过了几千年有余，很多残魂会在孤单中渐渐消散，是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事实上，整个大观秘境中六成以上的传承都处于这样的情况。 纵然仙人残魂都不一定撑得过如此岁月，就更别提逝去已久的尊者们了。 大约是百不存一的境况。 倒是让墨箐能稍微放轻松。 四位仙君也都知道短短一年内，不可能直接带走千位仙人，上万尊者的传承，哪怕一天拿一个也不行。 因此亲身制定了路线，以供墨箐参考。 在这条几乎横穿过整个大观秘境的路线中，她将会经过上百个妖族传承。这其中有尊者也有妖仙，皆是勉强留着残魂，有很大概率会被说服的类型。 利用着墨箐祖上玄墨仙族的身份，加上与生俱来对妖族灵兽的亲和特质，以及通妖秘法中针对过去回忆的塑造。 收拢众多传承的计划进展得意外顺利。 如果能不顾及墨箐本人的精神状态的话，大概会更快一些。 雷降地带。 “这里，应该已经有传承者了吧。” 连续八个月不眠不休地与强者对峙承压，已经差不多耗空了精气神的少女二话不说就倒在了天雷纵横的深蓝色土地上。 她长叹一声，枕着自己的手臂，大有要光明正大偷懒的意思。 “你倒是累得快。”四仙君之一的风卷千，残魂现身，稍微控制住自己不安分的长尾后，伸舌头舔了舔她的脸颊，大有要把人重新叫醒的意思。 换了往常的墨箐，被毛绒绒狗狗缠着亲昵，极大概率会眯着眼给它顺毛，说上好几句只有毛绒控才会讲出来的不妙发言。 但清楚认知到这是一位前辈后，墨箐就完全收敛了那份感觉。 反而变得有些淡淡了。 “您们不能这么压榨后辈啊，我也不过刚进入融灵境没多久。” 她嘟囔着，翻了个身，背对着纯黑细犬。 “你这孩子，拿到传承后装都不装一下了。”月七迎从空气中缓缓现出形态，九条尾巴摇摆着，凑近时长长的猫咪胡须还蹭到了墨箐的脸。 “就是啊，你小子原来那么懒。” 凌擎苍倒是顾虑到身躯的大小，没有出现，只有声音在几位身边响起。 “人族修行者也不是铁打的。” 木听言假咳了两声。 虽说是一句安慰，但墨箐明显也听出来，这位前辈也觉得自己有点怠惰。 她打了个哈欠，没有再动弹，仿佛是要在听着不远处的雷声好好休息似的。 也不是不能理解四位前辈，毕竟哪有蕴魂阶修行者，走一段时间就非要停下来吃顿饭呢？ 但墨箐有自己的原则，觉可以不睡，饭不能不吃。 如果成为修行者，登上仙路后，一切凡人会做的事情没必要做的时候，就真的不做的话。 墨箐觉得，如此一来，她真的还能认为自己和凡人没有不同吗？还能将修为低微，或是没有修为的人族当做同类吗？ 看起来懒惰也好，傲慢也罢。她只是想试着保留人性，省去修行带来的所谓“神性”而已。 因为疲累，少女感觉自己应该是出了幻觉。 有一个熟悉的影子落在了自己身上。 还伸出了手。 不是很热，有些冰凉。 “怎么倒在这种地方啊？” 声音是她听过的，而且时间不会短，至少也有半年到一年，是曾听着这个人讲话度过的。 “小毛孩，傻掉了吗？” 是沈同裳。 也原来，不是幻觉啊。 墨箐借着她的手从地上爬起来，仙君们的影子早已消失，大概又躲进了自己的灵魂深处。 “路过。” 她眨了眨眼，觉得有些干涩。 唉，蕴魂阶也是需要休息的啊。 她的目光从上到下地扫过沈同裳，发现这家伙变了很多。 虽然同样是将自己蓝紫色的头发披在了身后，眼神傲气十足，嘴角总是噙着胸有成竹的笑意。 但就是，觉得对方成熟了很多、很多。 这么看来，这八个月里，沈同裳的收获也一点不差。 “你看你，都累成这样了。”沈同裳没被墨箐简单的两个字敷衍到，反而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来了可就别想容易的走掉。” 她挑了挑眉，就像那年一同历练，总是喜欢以前辈自居，把自己当小孩的样子。 “收了我的符，就别想轻易赖掉。” 墨箐冷不丁把从前她对自己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的本质还真是不会变化。” 眼见十七岁时的荒唐话语被提起，沈同裳只微微一愣，假意垮着脸，故意把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墨箐身上。 刚一米七的墨箐不如她高，来这么一出，显然有些挡了视线，也有些招架不住。 在心底又一次骂了炙州这养高人的风水后，把跟故友重逢当做休息借口的墨箐决定自作主张地给自己放假。 “好了，赶紧起来！”她推了推沈同裳。 只见往日高傲得像麒麟般不肯低头的世雷宗少主，起身时，遵循着心里的声音，捏过眼前少女的脸颊。 对方没怎么样，自己却反倒红了脸。 她拐过头:“过路费收过了，你忙的话可以先走。” 只觉得沈同裳还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就这样发神经的墨箐没多在意，淡了淡眸子，伸手弹在那个光亮的大额头上。 “不急，我们那时很久没见了，叙叙旧也好。”墨箐并未想到自己错过了跟沈同裳相安无事离去的机会，只是露出浅笑。 “论武集会的时候，我先陪了潮生，也没能跟你切磋，再去找你也是为了访柬的事，挺不够朋友的。” 月色渐渐浮出地面。 沈同裳蓝紫色的长发在银光下越发显得神异，周围的雷电不敢靠近，像是屈服于主人那般，渐渐熄了响声。 她望了望天，又低下头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说:“我还以为，又要很久，才能再跟你像那样轻松快意地谈话了。” “你是我交过的第一个，最初与我没有任何利益牵扯的……朋友吧。” 第247章 月下诉意 “你收服了雷降地带？” 篝火一如几年前那样普通，柴火在其中迸发出爆裂声，火星四溅，稍有些灼热的温度烤在两人身上，温暖舒适。 沈同裳听着好伙伴的疑问，有些得意地摇头晃脑起来。 “也不看看你跟前的是谁，以本少主的实力，还能被传承考验难倒不成？” 她深色的眸子中盛着月的银光，溢出的温柔投射在那个仿佛没有长大过的少女身上。 夜晚的微风徐徐吹过，远处的雷声嗡鸣低响。 她们就好像回到了那个彼此结伴历练的时候，一个伪造身份取了个假名，另一个撒谎说自己已是孤家寡人。 两个骗子，谁也没戳穿对方，就那样除了真相以外的全部交付，连性命也不在乎地互相信任。 如今再重逢。一个是大宗少主，执掌众多门人的未来，肩上的责任愈发沉重，另一个则是都院天才，前途无量的明日之星，还似乎早已有了相守的伴侣。 当初的那一丝丝情意单方面膨胀，汇聚成无法融化的苦味糖，哽在喉中。脱口也不是，吞咽也不是。 幸好，幸好这家伙是个榆木脑袋，呆愣得很，所以看不出她每次心如擂鼓的窘迫。沈同裳不无庆幸地这么想着。 在朋友面前傻乎乎，浑身轻松的墨箐盘着腿坐在篝火旁，眯起眼睛露了个笑容。 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已经令她从精神到身躯都倦怠不已。初伏都院沉重的课业、闵昭钰和关兴络的严苛要求、与天遨的相遇再别离、来自邪仙柳蛇疯狂的羞辱…… 时间完全不够用的来到论武集会，切磋、调解、摆脱拉拢、知晓墨家的祖事。 所有的情绪被她压迫在心底，几乎没有喘息的时候。 也唯有靠在颜染身边时，才能得到片刻的，从身到心的安宁。 她太累了，累到不是吃饭睡觉，过上一段普通平静的日子就能恢复的累。 与沈同裳的重逢叙旧令她回忆起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多少年的那时。刚从殷烁的束缚中挣脱还没有很久，心态稚嫩而好奇，带着几分穿越者才会有的傲慢和热血。 跟仰慕自己的齐业裘不同，也跟尊敬自己的齐业羌不同，更与半个合作关系的管才棋不同。 沈同裳是第一个，因为她是她自己而结交的朋友。 暂且抛弃了背负着的责任的两人，在互相欺骗中启程，结下说不清楚的缘分。 只是对上彼此的那双眼眸，就会忍不住露出会心的笑意。她们心底都清楚，身旁的那人同样也在回忆着什么也不想，只顾往前走，四处冒险历练、插科打诨的悠然日子。 “喂，沈少主。” 墨箐从怀里掏出一枚果子，丢了出去。 随手便将其接下的沈同裳挑了挑眉，全然没有任何疑心地咬了一口。 “我听海平潮生她们说，你有段时间在找心上人。” 唯有两人的相处尤为松快，谈论过大观秘境中那些稀罕事之后，墨箐先前许久藏在心底的好奇又涌上来。 能被沈同裳瞧上，还接连不断找了好些年的人，会是个什么模样、如何的性格呢？ 定然也是个骄傲到天边，半点不肯低头的强者吧。 丝毫不意外墨箐会大喇喇地问出口，沈同裳弯了弯眉眼，缓缓举起手，在空中比对着她，一点一点勾勒出木头桩子的样子。 她笑着:“确有此事，怎么，你还想窥探本少主的心思？” 从篝火里拿出一串烤肉的少女撇撇嘴，语调里含着些许调侃。 “你要还记着我们同甘共苦的日子，还把我当朋友的话，最好就讲给我听听。” 柴火迸裂的声音在沉默中愈发的响，风呼呼地吹过，墨箐看着沈同裳缓缓收拢了四根手指，直直指向在自己的心口，眼睛里写满的认真。 她的声音不含一丝颤抖，嘴角勾起弧度，似乎有些苦涩，也仿佛释解了压力。 “恐怕要叫你失望，因为我很早前，就没有将你当做朋友了。” “墨箐，我没想说的，但你既然问了，我便没有理由再藏起来折磨自己。” 这一次脸颊覆上皮肤的冰凉，墨箐呆得没有办法反应，因而连闪躲也没有，就这样任由那双手抚摸过脸畔，游入发丝，盖住了那只总被发丝遮挡的耳朵。 “可……那个时候的你我，并不熟知对方的身份啊。”木头似的少女抿着唇，不敢对上目光灼灼的眼。 “所以喜欢这种感情，微妙得让我也不知所措了。” 沈同裳像是无奈地轻叹:“世间有的是人比你对我更有价值，更有意义，也更漂亮有趣。” “但那些却平淡寂静得很，丝毫不像你，每一个靠近都让我没办法相信自己。” 她的靠近克制而僵硬，收回手时，却带出一根墨绿色的发丝，握在拳中。 “怎么会有人随便就跟着陌生人结伴呢，又怎么会有人嘴里讲着贪生怕死，最后倒还喊着要走一起走，连命也愿意搭上呢？” “你贪吃好睡，连带着躺在你身边的我也忍不住困顿，你歪曲理论，总是又让我听着听着就被带歪了去。” “是一日一日的相处，一字一句的闲聊，你的笑、怒、悲、叹，逐渐感染了我的心。” “当喜爱和恋慕占满空虚后，我就知晓，我就明白，今生，我非你不可了。” “所以，看吧。喜欢、爱恋，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感情。想摆脱却丢不掉，想找寻却没头绪。” 昔日傲气十足，连身份大名都要重复三遍的少主大人低了头，肩碰着肩，不自觉时强硬地锢住了那人的一只手腕。 “是你先问我的，你要给我答案，就在此刻。” 她的双眸明亮，映着对方红棕色的瞳仁，显得执着且幼稚。 “也说好，已有伴侣在炙州是个很笨的理由。” “……” 墨箐一言不发，她想跟以前那样匆惶地逃走，可脑中闪过齐业裘失落的脸庞，便没办法忍下心了。 她曾因没有正面回复阿裘，愧疚了许久，觉得自己相当无情，连个准确的答案也不肯敷衍出去，伤害了朋友。 因而这次，她想，不论多么过分的话，她总要向沈同裳交代清楚。 “沈同裳，无论是作为无衣的你，还是作为世雷宗少主的你，对我来说都同样。” “我们是彼此忠实可信的朋友。” 她没有后退，也没有甩开那只手。 “我对你没有恋人的感情，这就是我能给你的答案。” 第248章 守护灵剑齿虎 告别沈同裳，走出雷降地带的时候，清晨阳光还正好。 一缕缕金色铺在路上，墨箐踩着红色的土地，光也随之照到了自己身上。 她有些过意不去，昨夜沈同裳沉默了很久，却又佯装没事，眼神里满是落寞。两人就那样看着噼啪作响的篝火堆，相顾无言。 关系降到了冰点吗？倒也没有，一个晚上的冷静过去，傲气十足的少主大人还是能对着她露出个自然的笑，挥着手说下次会邀请她去世雷宗做客。 果然时海平说的很有道理，情爱什么的，在看不穿走不出的时候，最没用。 付出恋慕的那个人会受伤，被恋慕的那个人也不好过。 四位仙君难得没有在她慢悠悠走路的时候出来催赶，只是在灵魂深处好像打麻将一样闲聊起来。 “明明长得挺普通，却这么受欢迎，真是个神奇的小家伙。” 墨箐很想告诉凌擎苍，她的嘟囔声自己是能听到的。 “解开面具前长得倒是不赖，五官聚合就变得那样平凡，纵然我也是第一次见。” 木听言在数月的相处下，早已没了当初对妖族的那股厌恶，话语间温和了许多。 不过坏消息也就是，对墨箐的某种人身攻击也变成了大家一起。 “不错，有我当年风流的样子，真是十足契合我的传承！”月七迎语气中带着些骄傲，很是满意。 风卷千则调子幽幽:“多情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在于小家伙长得还不咋地。” 话说关于她这张普普通通的脸到底还能被讲多少回啊！明明也不是每个修行者都天生昳丽，与她同样平凡的多不胜数好不好！ 她十分郁闷，倒是有些消解了昨晚内心的不痛快。 一路走来如此长远，能保持着清醒始终在那里唠嗑的也就只有这四位仙君了。 这条路线中的大部分妖族强者，即便留有残魂，也依然相当虚弱，只能沉睡在墨箐的灵魂深处，借天地力量暗自温养。 而像小狮头兽那样的守护灵，墨箐没收服多少。它们还是更倾向于留在秘境，对创造出它们的主人大观灵仙忠心耿耿。 因而只有两只腻烦了枯燥，无所谓主人如何的守护灵愿意随她离开。一只是白胖的变色浣熊，一只则是性子温吞的大刺猬。 墨箐给它们指路到小狮头兽那边后，狠狠可惜了一把两位不让她摸的高傲态度。 然后在第九个月的中旬，遇到了仿佛正在巡逻领地的时潮生。 “哎呀，阿箐你怎么好像很累的样子。” 知晓墨箐性格到底有多懒散的时潮生一脸惊异。 只是她的招呼没人应答。 墨箐双眼的注意力已经全被跟在时潮生背后的那只剑齿虎幼崽给吸引了过去，她的脸上泛出欣喜，连勉强撑起来的笑容都真挚了几分。 “潮生，那是你养的灵兽吗？” 她苍蝇搓手似的，一脸期待地看着时潮生。 不过没等时潮生开口，小剑齿虎就龇牙咧嘴的变大了几分，似乎不太喜欢被称为“别人养的灵兽”。 “我可是重焱谷内部的守护灵，唯有大观灵仙才配做我的主人！” 只要是毛绒绒，发脾气也是可爱的。 墨箐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完全不怕被咬地伸出手去挠它的下巴。 “你这个大胆的人族！居然敢……往旁边一点，就是这里……” 对付天天待在秘境里跟白纸似的小动物还不简单？别看它们年纪大，但没有接触过什么人心险恶，明争暗斗，其实还蛮好说话的。 被冷落在一旁的时潮生好一会才被墨箐发现。 “小仙人，摸够了才想起我吗？” 她的枫叶红卷发没有像之前那样绑成辫子，反而跟姐姐时海平一样散在身后，配上这冷清中带有一丝调侃的表情。 墨箐都有点明白为什么初伏都院中许多人都说，时二姐妹站在一起其实是很难分明的。 “其实还没摸够。”她讪笑两声，一把捉住想要逃走的小剑齿虎。 “你收服了重焱谷吗？” 她假意询问，其实内心差不多也有答案了。 如果没收服的话，难道时潮生是单纯在这里散步吗？ 连小剑齿虎这只重焱谷的守护灵都跟在她身边，答案应该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 “不，重焱谷的传承被海平收服了。” 时潮生咧着嘴笑起来，一时半会墨箐还看不出来这是不是在隐藏失落。 “那这只小可爱……”精准拿捏了小剑齿虎后颈的墨箐把它捏得都眯起了眼睛，面上带着些尴尬。 “哦，海平不要它。” 真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墨箐不太能理解时海平，居然连这么可爱的毛绒绒都不要，完全没有任何品味！ “时潮生，你跟你姐姐一样爱找死！” 小剑齿虎瞬间炸了毛，它狠狠瞪着眼睛:“我瞧你落选，心情定然不好，才陪了你一路，可别不识好歹！” “还有！”它立刻转头看向墨箐，嘴上的獠牙瞬间显出锋锐之气，差点没伤了那只捏在下巴的手。 “什么小可爱！我是你的前辈！还不快点恭恭敬敬地叫‘守护灵前辈’！” 墨箐歪了歪脑袋，两手并用，在小剑齿虎放轻松的皮毛上略微使劲。 “……” “……算了，原谅你。” 它屈服了。 屈服在小辈的摸摸之下了。 时潮生只觉眼皮跳了跳，小仙人还真是会整治兽类，让她做个丹师感觉甚至有点屈才。 几乎要在小剑齿虎柔软的皮毛上睡过去的墨箐被时潮生一把提了起来，随即抓着腿和肩，又莫名躺进了怀里。 瞪大了眼睛的墨箐想挣扎下来，却被紧实地箍住了手臂。 虽说以她的修为力量完全够脱离，但毕竟境界虚高，这几个月以来没能成功打实，总辗转在不同传承中锻炼灵魂。 她不想一个不小心把时潮生给伤到，只好用无语的眼神看向这个一米八五大猛女的脸。 “你都累得眼睛快闭上了，要去哪里我抱着你走，好好休息会吧。” 似乎从原先的粗犷豪放变得有些温柔体贴的时潮生让墨箐有些不习惯，脑中一下子出现了在都院的那个夜晚，她带着自己去所谓的“秘密基地”登高望远的样子。 这家伙不会又是受挫了，才变成这样的吧？ 对视着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小剑齿虎幽怨的小眼神。 摸得正舒服呢，怎么就把人给抱走了。 时潮生这个小气鬼，跟她姐姐一样让人讨厌！ 第249章 连说都没有说出口 “潮生，你没事吧？” 那只全然不同于炙州肤色的手抚上脸颊，相比于剑修的自己，这只手的肌肤相当细腻，就与她那个洁癖的阿姐一样。 “我没事。” 时潮生低下头，看着这双水色朦胧的红棕眼眸，心口泛酸。 她与阿姐是同一时间跌入重焱谷中心的，面对数以千计包围了她们的火精，几乎是豁出命来，拼了全力去应付。 强行炼化火精会对修行者本人造成沉重的负担，因而修为较低的时潮生最先扛不住，在倒下的前一刻被时海平抓住了手。 那个一向洁癖，连她这个妹妹都不能随意靠近的阿姐，毫不犹豫地将她抱在怀里，催动了全身灵息，靠着圣地秘法将她送出了重焱谷中心。 这一行为打动了重焱谷的传承残魂，它欣然现身帮助时海平炼化了那些火精，一举令她修为突破融灵，踏入采魄。 还允许她接受考验，成为这重焱谷的新一任主人。 而被传送出去的时潮生则遇到了守护灵剑齿虎，得它一丝怜悯帮助，藏在附近空旷地中许久，恢复后再与阿姐见面。 那会已得了传承的时海平顾念着妹妹的感受，没有接纳小剑齿虎的效忠，冷冰冰地命令它跟随时潮生。 无法接受这宛如施舍的给予，时潮生只觉天旋地转，连手中的双剑都沉重到拿不起来，眼前的阿姐模样变得陌生，又缓缓熟悉起来。 熟悉着，那是年幼时将圣地倾斜给她的资源偷偷交到妹妹手中的那个阿姐。 她逃了。 她从阿姐的身边逃走了。 人人都知不烬圣地有丹剑双子，丹在前，剑在后。 阿姐是千年难遇的丹道天才，身怀纯净火心，不惧任何熔岩，仿佛天地塑造的神子。 而与阿姐长相一模一样的她，时潮生，虽然也是个天才，却远远不如，沦为平庸和陪衬。 哪怕是口口声声说着心悦于她的黎永欢，在哄过她后，还是会由自内心地认可阿姐更加优秀。 这份不甘被她压制了二十多年，没曾想在大观秘境中爆发。 她觉得可笑，觉得后悔。 阿姐本就更加优秀啊，连她自己都仰慕得不行不是吗？ 然而她对着那双红棕色，写满了诚恳的眼，就又想起小仙人在自己耳畔轻诉:“我觉得你是比海平更负责任的师长。” 这世间有个人，真心地认为，她比阿姐要更好一些。 不看在任何资源上，也不看在哪般地位上，更不会把自己当做阿姐的替代品。 或许她就是这样慢慢对阿箐动了心的吧。 所以……“我没事。” 某一刻，墨箐觉得时潮生的眼中闪过一丝她熟悉的感情。 但速度太快，一丝隐蔽的感情很快被释怀和放松取代。 累得不行的墨箐无力去考量其中，只能指着路线后，静静靠在时潮生的肩头，瞧着她赶路的速度越来越快，一直到站在庞大的活火山山脚下。 “看来这边传承的老东西比起你，还是更看重这个大孩子一点。”凌擎苍的声音在墨箐脑海中响起。 她听着，抬头看向时潮生。 本来这条路线就是会经过大量的传承，所以路过时会被其中的前辈看中，也是相当正常的。 “抱歉，好像有个声音在呼唤我。” 时潮生缓缓将小仙人放回地上，心中对崭新传承以及实力增强的渴望战胜了对阿姐的赌气，也战胜了对心悦之人纠缠不清是否诉说的情意。 “去吧。” 墨箐摆了摆手，毫不在意。 她是特地绕过了几个传承，硬赖着赶路了几天，想要将时潮生带到这里的。 毕竟将心比心的话，如果她的姐姐得到了认可，自己却完全没有收获的话。 心底怎么可能不难受呢？ 这无关对姐姐的好感高低，也并非自己的卑劣阴暗。 只是人之常情，好强和争夺，攀比和妒忌，这都不是错。 在墨箐眼里，它们与世人认知的反面不同。恰恰相反，是上进的证明，是优秀的品质。 看着枫叶红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眼中，墨箐露出个舒缓的笑容，难得觉得自己在时潮生面前不像个小孩了。 前世的记忆愈发遥远，不是记不住，而是没了太多感触。 她越来越像如今这具身体，是个亟待成长的少女。 “嗷呜，你还挺贴心呀。” 从头到尾都跟在两人身旁的小剑齿虎低吼两声，有些不顾面子地伸头蹭了蹭墨箐的手。 “你怎么没跟潮生一起走？” 这会才诧异地发现小剑齿虎还留在这里的墨箐，下意识伸手捏了捏它的皮毛。 “我才不要呢，她姐姐把我施舍给她，她不愿接受施舍，将我当鞠球似的在两人间传来传去。”小剑齿虎喉中咕噜咕噜两声，似是在传递不满。 “既然她俩都瞧不上本守护灵，那本守护灵也瞧不上她俩。” “还不如跟着你呢，本守护灵看得出，你会很爱惜我！” 小剑齿虎昂着脑袋，略长的毛发迎风摇摆，一双獠牙在阳光下显得白净光亮。 收获了一只愿意让摸让抱让亲亲的小毛绒绒，墨箐在接下来的赶路中变得更加精力充沛，一连几个月下来差点没把小剑齿虎摸秃。 后来又收服的两只守护灵，见到小剑齿虎在魔爪下被揉得生无可恋的样子，纷纷表示契约建立后，自己去小狮头兽那里等等就可以了。 本来以为小剑齿虎会发脾气的墨箐捏了捏它的后颈，仔细按摩过后背，发现这小毛绒绒居然露出了计划通的表情。 ……看来它还蛮喜欢被摸的。 她想了想，那两只守护灵一只是发光的水球，一只是蛇瞳无毛猫，对她来说没什么摸的必要。 十二月过去，在大观秘境的一整年结束得比她想象中要快很多。 带着小剑齿虎的少女没能走到终点站，但没关系。 她的灵魂深处已然挤进了许多残魂和传承，许多许多的地带被当做那些前辈的带路费，封印在了广阔的精神气海中，只待她慢慢炼化，归为己用。 “终于，就要出去了吗？” 她长舒一口气，心底突兀地冒出颜染那张欠打的脸来。 她们还没有分开这么长时间过，忙碌麻木了她的焦虑，这才一直无视内心那莫名上涌的孤单感觉。 “我是不是太依赖她了……”少女喃喃自语着，等待大观秘境的力量将自己排挤出去。 第250章 邪道大逃杀，即将开始 一个月时间对颜染来说不算太长，她在快意群岳的生活可以说充实到完全抽不出时间考虑别的。 似乎很是享受亲手抚育幼苗的感觉，她在教导那些同龄，甚至比自己要大十几二十岁的势力后辈时，讲解得很详细。 所以当她意识到次日清晨，那些进入大观秘境的天骄们都将归来时，还有些意外。 不过比这更意外的是…… 墨箐带着五只形态各异的小型异兽跟一颗伴行水球从秘境中踏出，满脸疲惫，甚至都没有精力跟她拌嘴，直直跑过来就倒在了她怀里。 抱着自家娘子的颜染眨了眨眼，倒是没有想象中的慌乱。 她能感觉到，小箐只是累坏了，精神上接受了太多辛劳。但身上的气息却比进入秘境前强盛很多很多，几乎超越了——在场所有蕴魂阶加起来的程度。 看来咱们的小家主在秘境中的收获颇多。 “……那些是！？” 有某个势力的长老，见多识广，极为震惊，有些不可思议地望过来。 “那么多守护灵，她到底在里面做了什么？” 长老声音很低，但在座诸位都不是毫无修为的凡人，自然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部分势力稍微深入打听过，亦或者拥有侥幸拿到过某个特殊传承的门人的，基本都了解过大观秘境的守护灵，是什么样的存在。 它们往往不会主动认可一个外来者。 就更别提像这样，好像粘人的猫狗成堆地趴在某人的身上。 颜染没怎么在意周围人的目光，毫不吃力地将自家娘子抱起来，往回走去。 至于那些被带回来的守护灵们，似乎有些畏惧颜染身上的气息，只得变化一下身形跟在身后轻着脚步跟随。 “咦，不过刚刚那是谁啊？” “比武盛会时也没见过，难道是州府之人？” “可她刚刚不是被三伏院的人带回去了吗？” “嗐呀，说不准人俩关系好。” “就是，州府也没禁止麾下之人与别方势力交好啊。” 众人闲聊之际，很快就有人接二连三的被秘境排斥，从白光中走出。 当然，其中也不乏有躺着被扔出来的。 只要还活着，不管是否重伤，秘境都不会允许外来者继续逗留其中。 至于那些运气不好，实力不佳的，大家伙也只能叹上一句可惜，就再无别话。 毕竟修行之路如此长远，夺取机缘这种事不可能全都毫无危险，有人中途殒命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司空见惯罢了。 当大观秘境的入口将所有活着的外来者都排斥出来后，自然就会关闭。 有门生手下死在其中的势力也就不必多等，可以自行回去准备后事。 日照缓缓挪移过两寸后，秘境入口没有再排挤出新的人员，渐渐失去了光芒，仿佛变成一个普通的巨大山洞。 此次进入大观秘境的三百人里，只活着出来一百七十多人，死亡率逼近一半。 看起来是恐怖的高，但曾来过几次的势力都满眼无所谓。这已经算是不错了，往年大多时候，也就能活着离开三分之一。 州府之人见秘境已经完全关闭，也就陆续开始赶起人来。 等再度封锁快意群岳的禁地后，州府驻留之人就自然会返回。 且在返回的前一刻，开启天幕倒计时，要求修行者们在规定时间内也必须离开快意群岳。 不管你去哪里，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反正时间一到你没滚蛋，州府不会对你客气，说绞杀就绞杀。 …… 看着天幕上跳动着的日晷虚影，颜染双手撑在木栏杆上，打了个哈欠，也想再睡一会。 这次州府给的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整整一天，其实还好。 听闻往年都只有一个时辰，很多重伤的天才因为没来得及恢复，最终死在规则因果或邪修的手下。 众多势力因此呼声很高，共同给州府施压了近十年时间，才在今年更改了一下休整时间。 她看着呼呼大睡的墨箐，又看向几只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守护灵，从灵植空间中掏出一枚小巧的透明果实，随意地塞进娘子嘴里。 果实入口即化，没有任何味道，在汁水淌入腹中后，瞬间散发出极其强烈的无主灵魂力量，用来粘合被多个地带占据后有些四分五裂的精神气海。 墨箐自己逞强得很，进入秘境前没有带任何恢复疗伤的用品，自然也没来得及服用吞星丹来扩张巩固精神气海。 因而有些疏忽了所得机缘的霸道。 会这么疲累，很大程度也就是在于，她无时无刻不在分担精力去维护拥挤不堪的精神气海，体内灵识顶不住超负荷运转，硬撑到了极限。 她撩开自家娘子的发丝，捏了捏对方的鼻头。 “什么都想着等回去了，跟族人一起分，怎么能做成一个好家主呢？” 有些叹息，小箐没什么领袖天赋。虽然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给做出了高度，却没发觉，身为领袖本就是要拥有特权的。 如果人均平等，那就成了吃大锅饭，日久天长，会滋生出懒惰之人。 陪着她睡了将近一整天。 期间傅真武也好，时海平也好，黎永欢也好，都有来寻过墨箐。 小师妹主要是为秘境中指路一事做出感谢，然后便要先随并天宗回去一趟。颜染说会转达后，她也就有些不舍地离去了。 时海平则是将装着十道火精的存灵袋赠送过来，见墨箐累得昏睡的模样，没有多打扰，只是颇有不甘地瞥了眼颜染。 黎永欢的话，是最莫名其妙的。 她似乎是替时潮生来的，又似乎想在离开前最后拉拢一次墨箐。 总之赠送了些许重力矿和一枚熔岩心种后就自行离去，并没有多说过什么。 原先以为最张扬放肆的那位世雷宗少主，倒是没有颜染所想象的冲过来咋咋呼呼。 而是安安静静，没有来看望，也没有说再见。 就是托人拿了封新的访柬过来，邀约做客的人里居然除墨箐以外，还有颜染的名字。 午夜将熄，清晨将至，距离州府规定时间还剩短短一个时辰。 墨箐的精神气海终于是修复完毕，更加凝实坚固，也削微得到了扩张。灵魂深处挤成一团的残魂们，在感受到外面的世界后，静静等待她醒来的那刻，做了最后的告别，奔向各处，去寻找属于自己传承的有缘人了。 而今只剩四位仙君，还愿意留在墨家，为日后界域一战做准备。 “阿染。” 她挠了挠头，感觉睡醒后神清气爽，头疼欲裂的感觉也消失了。 “嗯哼，看看有什么缺的东西没有，我们该走了。” 颜染笑了笑，有邪道的气息已经开始蔓延，包围了整个快意群岳。只是厮杀声，还没能传入这里而已。 “没有。” 她摇摇头，略微犹豫了一会，低头伸手，靠进了一年未见的假伴侣怀里。 “有点想你了，再待一会就出去。” 墨箐只觉自己又长高了一点点，现在要想靠进颜染的怀抱，必须得低着头才行，有些好笑。 “……反正有我在，哪怕是邪道的仙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对吧？” “你就是我有恃无恐的底气。” 第251章 你说你惹她干嘛 天幕日晷的倒计时算是准确的，当一切归零的时候，整个虚影便化为规则之力，像无形的巨大手掌下压，碾碎了所有身负修为的生灵。 “难怪里面还有那么多凡人民工学徒，原来是为下一次开启前经营此处用的。” 已经离开快意群岳范畴的墨箐颜染两人站在树林里回头望去，只见冥冥中的气息将整座山脉群系都笼罩了起来。 据说这是镇世人皇亲手炼制，蕴含一丝天道精纯气息的法宝作用。仙人之下皆蝼蚁，哪怕是尊者境巅峰，成就半步仙人的强者，将其绞杀也全然不在话下。 “你的话，能把它破解掉吗？”墨箐忽有些好奇。 如果说带有一丝天道的精纯气息就能如此强悍，那颜染这个能行使天道神术的使者到底能有多强呢？ 正在吃冬瓜糕的颜染有些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世间能制衡我的，除母亲外，便是众生凡俗。” 言下之意，大概就是这破东西还奈何她不了。 “不愧是我走出这里的倚仗。” 小家主颇有些得意地昂起了头，身旁的守护灵们纷纷聚在她的身旁，像捧场似的呜呜低吼起来。 只有趴在颜染肩上的半月眼神不屑，这群守护灵现在讨好主人有什么用？ 主人若是回了都院，就有课业要完成，顾不及它们，最终还得是被这农民捉去干农活。 就算主人这一路是要回到墨家村，也还是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结果就还是跟上面的一样。 左右都要干农活，还不如赶紧识相点给使者大人留点好印象，省得每天都要去给几个山头的田地松土浇水施肥。 因着守护灵性质不同，不能够被收进精神气海中，所以墨箐着行人就显得尤为扎眼。 几十道邪修气息静悄悄将她们包围起来，有结界隔绝了声音和讯息，似乎众位势在必得。 “这两小子的修为模模糊糊的，身上定然带了遮掩气息的法器，这下赚大了！” 阴恻恻的声音十分微小，似乎正在与同伴交流。 “说不定是与势力走散了的，落单好啊——” “这百余里地域虽算不得多远，但只要有万鬼大人布下的阵法在，任这群人如何打转也逃不出去！” 正当邪修们洋洋得意，准备聚合一击出手，将“落单”的两人直接灭杀的时候，几十双眼睛居然都没发觉，原地只剩下来一个头发遮着脸，看不清表情的农人。 “不对！” “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那人呢？” 神不知鬼不觉间，居然有个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匪夷所思到几十双眼睛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那里！” “哪里？！” 有个影子飘过时，年轻些的邪修惊叫，大家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时，却什么都没看到。 “听闻有不少天骄都死在这片……会不会……”毕竟年纪小，修为浅，他眼睁睁看到鬼影隐入午夜颜色，如落叶化灰般消失，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身旁年纪大些的邪修狠狠敲打了他的脑袋一下。 “小男孩就是怕这怕那，我们是邪修，怕什么鬼！” 老邪修此时也是神经紧绷，但她不信什么鬼神报复之说， 真能成那种人物的话，怎会被折杀在这种地方！ “要真是天骄的怨气，早被万鬼大人收走了，哪轮得到我们看见？” “哦……哦！也是。” 小邪修继续警惕地观望着四周，然下一秒，有半面恶鬼突兀现身，在夜色下显出一阵阵紫光，更加恐怖！ “啊啊啊——！！” 小邪修双眸圆睁，瞳孔瞬间收缩，发出震天响的尖叫声。 随即天空雷声隆隆，乌云滚滚，隐隐约约的光芒应召着恶鬼身上的紫色光芒，瞬间降临。 雷霆坠下，烧灼的滋滋声在邪修间传荡，几乎每个人都被劈打成了焦炭状。 只有零星一两个，修为还算得道，勉强撑住了雷击，仅剩一口气苟延残喘。 戴着半面恶鬼黑琉璃面具的墨箐走到其中一人面前，低着身体，戳起黑糊糊的脑袋。 “喂，你说这附近都被布了阵法，所以很难出去？” 几近说不出话的邪修苦不堪言，早知道就不惹这尊杀神了。 “既然你们知道得那么清楚，那肯定有办法出去吧？” 墨箐蹲了许久，见这位迟迟不说话，看起来是没用了，只好对着脑袋来了一发断神掌。 也算是灵魂跟身体能团圆了。 “你呢？” 走到另一个还喘着气的邪修面前，她那张被遮住了半脸，本该如小仙人般的面孔，变得如死地鬼王那般慑人。 “大人饶命，大人，小的什么都说！” 见识到刚刚那人是如何一种下场的邪修颤颤巍巍，咬着牙催动本源，勉强是能开口说话。 带着怕生的守护灵们等了墨箐好久的颜染打了个哈欠，说真的本来她现在才应该睡觉的。 凡人可经不住多次的倒时差啊。 【发现自己的阵法破了个洞的万鬼尊皱着眉头，从空中飞落去瞧瞧情况，这一去，整个阵法也别想要了。】 第252章 谁破了阵法?好难猜啊 在快意群岳附近百余里困了将近一天的众势力们都有部分折损，就没有安生的时候，纷纷恨得咬牙切齿。 被邪修们骚扰什么的倒是其次，主要这地方不知被动了什么手脚，如今是怎么也走不出去！ 那群不要脸的邪修们说得好听，要大家伙交出过路费，如此一来就允许通过。 但这允许通过又很字面意思。 借机打劫的邪修可多，走过了这一道，还有下一道。如果运气不好，接连遇上好几帮邪修，全交过路费，那这趟论武集会岂不是白来了？ 可在这种地方与它们互相打斗，哪怕只死了一两个人，也算非常大的损失。 纠结万分之下，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大势力的尊者们能赶紧击退邪尊者，在接应势力时，自己能跟着蹭上车。 “这阵法……” 在众人中心打坐冥想的沈同裳缓缓睁眼，终于瞧出这是怎样的一门阵法。 她垂眸，当年农商会，孤儿们尽数死去，千万城人被炼成鬼兵，就是在如此阵法的基础上。 此次围困众势力的邪修尊者中，有万鬼尊的身影！ 可恶。她脸色青黑，万分痛恨自己如今成长还是太慢，修为还是太低。 万鬼尊一向神出鬼没，能与之相遇的机会不多。她想为斐啰和农商会的孤儿们报仇，让被软禁在幽谷的无视亲耳听闻雪仇的喜讯，不知还要过多久。 无视不过是个不能修行的凡人而已，她的时间很少，即便借自己少主的身份求来延寿丹，也最多为她续寿五十年。 时间，太紧迫。 机会，也太少。 “裳儿，你不要冲动。” 岁幸按住她的肩膀，眼神示意她冷静些。 “没事，表姐不必过多担心我。”沈同裳摇头，她既能通过蕴魂的心魔考验，就代表她已经看开。 杀死万鬼尊报仇，只是她漫漫仙路上的一个目标，她势必要完成。但不会再执着于不自量力地以卵击石，而是要养精蓄锐，一击必杀！ “嗯？阵法结界……消失了！” 左右踱步的长老忽感觉到一阵轻快，仰头看去，雾蒙蒙的天空逐渐恢复了清明，持续打转的灵识也能找到出路了。 “是有尊者成功击退邪修了吗？” 岁幸原以为还要再困一段时间呢，毕竟尊者间的战斗，可没那么容易结束。 “不清楚，不过我们该立刻出去了！” 长老摇头，随即将保护结界笼罩在所带徒生们的身上，带领着众人迅速离去。 …… “圣女大人，量你同阶相比多么强大，在万鬼大人的阵法下，还不是被削弱得连我这个‘区区邪修’都打得如此吃力了？” 迷雾中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震荡在众人的耳边。 时海平浑身浴火，红光四起，却也只能照亮些许地域。 长老被邪修偷袭重伤，如今，只有身为圣女的她，才能守护门徒的性命周全。 “保护那群蝼蚁，难道不烦吗？” 邪修阴森的声音再次回荡，迷雾渐渐染上铁锈的红，那是她之前所杀之人流出的血，腥味刺鼻。 “放弃那群累赘吧，我们邪神大人很看好你，愿意传授毕生所学。” “这可是无上的荣耀。” 蛊惑之声清晰无比，而时海平却毫无动摇。 “邪神？荣耀？”她露出嘲讽的笑，“不过被困在异域战场的无能困兽罢了，知道人皇为何不斩她吗？” “因为她是历代最弱的邪神，只要她不死，你们邪修就永远翻不了天！” “找死——！！”邪修尖锐的嗓音几乎要震破众人的耳膜，她恨恨出手，恐怖的黑气不知从哪里袭来，眼看又是恶战将起…… “阿姐！我来助你！” 仿佛与时海平同源的火焰从某处袭来，赤红的光芒像是驱散了一切邪意，连带着所有的雾蒙蒙都一并消失。 藏在迷雾中的邪修此时原形毕露，满脸的震惊和不知所措。 “不对、不对！万鬼大人难道……” 她自言自语着，完全忘记了，自己正面对着不烬圣地的丹剑双子。 “潮生，三伏院的人——” “放心吧阿姐，除了极武尊的那一双师姐弟，一个没少，我都带来了。” 看着已然消了芥蒂的双子妹妹，时海平终是露出了开怀的笑。 她抚过时潮生的脸侧，语气难以言喻的温柔:“回来就好。” 没想到阿姐会主动触碰自己的时潮生略微愣住，随即眼眶一热。 “嗯，我今后，再也不会随便误会阿姐了！” “姐妹间的话，等会再说吧！” 中途跟时潮生合流的炼剑门一派也早就到位，黎永欢无奈，伸手横在她们对视的中间。 “眼下，阵法虽破，却还有无数邪修。” …… 并天宗带的人并不多，实力极弱，容易被邪修率先盯上，本来很快就会团灭了。 但，这其中毕竟有傅真武这个外挂在。 “傅小弟，这一路真是辛苦你了。” 长老碍于性别距离，无法上前去主动帮傅真武疗伤包扎，只得站在不远处。 她面上只有感谢，内心则是震撼。 傅真武此人不过煅骨境中期修为，竟在面对蕴魂阶邪修时，毫不畏惧，甚至爆发出了超负荷的力量，活生生将那邪修的头给拧了下来。 场面血腥不已，让并天宗众人都看傻了眼。 “长老，不碍事的。”傅真武眸间闪过阴沉。 这群该死的邪修，居然还布下这种阵法来遮蔽天机，令人难以找寻出路。 师姐才融灵境，阿嫂又是个凡人，若出了半点好歹，待她实力足够，定要将这群邪修杀个干干净净！ 没有错过那一抹阴沉的并天宗长老摸了摸下巴，颇为满意。 她原先还介意自家老祖的传承被一个男子得到，该是多么的丢脸。若他是个天真单纯的性子，又该要如何是好。 现在看来，傅真武的一切表现都相当优异，而且还愿意将这份传承分享回并天宗。 所作所为跟实力程度，完全比门下任何一个徒生都有资格继承老祖的毕生所学。 “咦？长老、傅小弟，天亮了！” “不对，是结界破了！” “我们可以出去了！” 众人注意到天空变回了清澈的模样，纷纷开始欢呼，也顾不上伤势，急急忙忙起身准备加急赶路。 只要出了这百余里，就有其它势力的尊者守护，不会再受邪修之扰了。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破了这重阵法。 【此时的墨箐和颜染: “这个万鬼尊不经打啊。” “不就只有我在打吗？你只是把她扯下来而已。” “那也有功劳好不好！” “对了，这个魂魄好像还保持着一丝清醒，交给你了。” “喂！我在你眼里是什么烂好人吗！鬼知道它被控制的时候伤过多少人！” “那你收不收？” “……给我吧。”】 冬季特别篇:小家主与朋友们·上 【圣诞快乐～送给大家的特别篇←其实是自己想看。前段时间没什么精力所以，居然都不知道冬至了！连汤圆饺子也没有吃，所以自然没有节日番外（侧目） 距离本部作品跨年就差五天了，希望明年还有大家的陪伴～谢谢大人们的支持！ 本篇番外可以当做if线，顺序按登场时间排，无正式前后之分。】 一:墨华线——谢谢你，以及没关系。 灵玄山脉冬日的雪薄薄一层，像披在大地上的白毯，这还是墨箐穿越过来后，第一次看见冬日的景象。 前世的家乡在偏南方的位置，上次大规模下雪都已经是封建朝代的事情，想看结晶的花，就得去小凇山的巅峰，一览凌晨的风景。 “嘭！” 一个雪球打在她的身上。 站在自己身后的，是绝对不可能扔雪球的那个人。 “家主。” 墨华神色依然是那样冷淡，大部分时间里面无表情，像是对家主有满腹的不满。 知道她一直在介怀前少主的事情，墨箐摊了摊手。能理解，换了自己恐怕也不会给取代者好脸色。 不过……既然你都先丢了雪球，那我也不客气了。 这会身体才九岁的墨箐，咧着嘴笑起来，没有使用任何法术，低着身子捏出一团雪球，朝着墨华一丢！ 小管家身形如鬼魅，很快就躲了过去。 “哼。” 不知道是不是墨箐的错觉，她好像看到墨华的嘴角轻勾，似乎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 因为这一晃神，她没能注意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被成堆的雪球给砸成了个大团子。 “家主！你反应也太慢啦！” “是呀是呀，快过来跟我们一起玩！” “咿呀咿呀！” 墨福拉着墨滔，后边跟着的墨秋晚还抱着尚且讲不清楚话的小凤生。 眯着眼咿呀学语的小凤生兴致很高，从几位姐姐那里接过雪团子，也被抱着凑过去，给大团子家主再添一块。 “你们真的是——太嚣张啦！” 被包成大汤圆的家主浑身使劲，稍微动弹着就将身上的雪团都散落掉了。 那些个小朋友这么胡闹也就算了，没想到墨泉音这个大族姐也忍不住玩起来。 那她可更不会手下留情了。 “我来啦！看招！” 墨家仅剩的这群后辈们在雪地里闹成一团，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久违的笑意。 没有动用任何的力量，只是像凡人一样，体会最本源纯粹的玩闹之乐趣。 玩得累了，也就纷纷躺倒在雪地里。 小凤生的鼻头变得红彤彤，担心着会感冒的缘故，墨箐脱下袍子，重新将她包起来，抱在怀里才躺进雪中。 “家主。”竟然也加入了这场胡闹的墨华躺在她身旁。 这位总对她有些许意见的“原主妹妹”侧着脑袋，一双眸子映出雪色，也映出那张熟悉的脸。 不知道此时，墨华眼中的人，是家主，还是墨箐。 “谢谢你。” 只是这么短短的话语，墨箐眨眨眼。 耳朵上的热意，是被雪冻的，还是别的什么呢？ “没关系。” 她笑起来，是那般像前少主，又全然不同。 二:殷烁线——妖神所眷顾之人。 朦朦胧胧的雪已经下了许多天，从洞室才出去没几天的墨箐，带着几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红色棉帽跟一圈青绿色树叶，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 兔照本着要有接待客人的礼貌，主动上前，却被过了好几招。她左闪右闪，最后还是没能逃过被扣上一顶棉帽的命运。 她瞪着眼，就这么看着扔给她一份奇怪包装的墨箐敲敲洞室的门，像进自己家似的钻了进去。 首领大人是何时给了墨家主这么大的权限，居然舍得让她自主进入洞室。 不好多揣测首领心思的兔照拿着自称是礼物的包装，当做没看到，快步走开了。 发觉某人正大光明钻进洞室，正在闭目养神的殷烁没有多管，只是感受到本体似乎被碰触，这才长呼一口气，漫步走上高台，低头温声道: “小家主，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她侧眼瞧见，硕大的黑兔本体上，有两个三角形的红色棉帽遮盖住了长耳，变得有些滑稽。 那圈树叶环在黑兔子的脖子上，远远一看，总感觉像孩童画本中，会陪着游玩，勤劳而善良的小精怪。 “这个叫圣诞帽，这个圈是装饰用的。”小家主故作高深地望了殷烁一眼，随即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金色的铃铛，挂在了大黑兔子的脖子上。 “喜庆多了吧！” 她略显得意，叉着腰看向殷烁，仿佛在等夸夸。 被随意整改了本体的兔神大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将小朋友抱起来。 长而软滑的发丝垂落，正巧搭在了墨箐的脸侧。 她乖顺地趴在肩头，在后背温柔地拍打跟轻哄下，有些顶不住连日来修行的疲惫，刚闭眼睛就睡着了。 “阿箐还是跟以前一样，总有稀奇古怪的想法。” 殷烁的洞室内是没有床榻的，因而只能将小家主一直抱在怀中，静静等待她消解疲劳后苏醒。 被折腾了一会的本体微微睁眼，大黑兔子的绒毛抖动着，很快又立刻恢复了原状。 “好了，不要激动。” 她甚至没空出手来去安抚本体，只是温润地笑着，走下高台，仔细听着那熟悉的、均匀的呼吸声。 这一次，她不用再担心这份温存的时光某天会毫无征兆的消失不见。 “小家主，睡得真香呢。” “我会永远守护着你，直到真正力竭身死的那一刻。” 她小心地低下头，额间相触，闪过微薄金光。 希望此生的你，所向披靡，得偿所愿。 三:齐业裘线——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冬季来临，边林城很多商户都开始抓紧时间囤起御寒的物资。当然城中的各个家族也是如此，毕竟生来没有资质的凡俗族人，占据了三分之一，不算个小数量。 身为直系族人，齐业裘不例外地跟着阿姐出了家门，主动采买起需求物。 自家去别家买，别家也来自家买，这是边林城中的惯俗，谁也不能悄摸摸违背。 只是今年，大家的选择中，除了原先边林城的几大家族之外，还多了个墨家的商铺。 虽然因为要度过十年大劫，所以墨家商铺大多都拜托给了齐家管理，但总有一两家不太一样，是墨少主要求，必须由墨家本族人管理练手的店家。 齐业裘刚踏进店铺，就瞧见了墨秋晚忙前忙后硬忍着不骂街的模样，随即偷眼看了看阿姐。 见阿姐的注意力全在冬服和过冬粮上，她松了口气，捏紧手中的小袋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小门。 “哟，阿裘！” 墨少主还是一如既往，她抬起头来，笑容灿烂，瞬间驱散了冬季的寒意。 “真没想到，只是想让秋晚练练手，看她有没有继承到商人母亲的天分，竟在这几天忙成这样。” 墨箐嘴上这么念叨着，面上倒是没有半分愧疚。 甚至还从碟盘里抓过来一根撒了麻味料的牛肉干，笑嘻嘻地朝着齐业裘问道:“吃吗？为了这点调料，我找了好多个晚上，还没别人尝过呢！” 齐业裘下意识抓过牛肉干，回过神来时，还有些回味刚刚碰触过手指的感觉。 “墨少主，其实，我是有东西要给你。” 她低着头，将牛肉干咬在嘴里，把手中的袋子打开。 瞬间，有个小小的花环从里面飞出来，带着星光点点，落在了墨箐头上。 “这是在冬日里收集朝阳露、不落花、星辰微光才能编制成的一件小玩意，虽然不大值钱……”齐业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但它有个清神明目的功效，对血肉阶修行者还算有点用处。” 眼前的墨少主微微一愣，像是没想到自己的随口抱怨，会有个人记得那样清楚。 她哑然:“这下我的牛肉干可成最没心意的了。” 那双红棕色的明亮眸子里显出惊讶和欣喜，她拉过齐业裘的手，将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玉石放了上去。 “功效差不多，这个就送你了。” 那天齐业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攥着那块玉石回来的。只知道后来的好几天，墨少主只要出现，头顶上都戴着一圈小花环。 她在被窝里看着被打成挂坠的小玉石，忍不住窃喜，眉眼弯弯，揣着这份青涩的感情，伴随着冬日微寒，难得也如凡人般进入了梦境。 【后续还有，晚点还有（下）篇】 冬季特别篇:小家主与朋友们·下 四:沈同裳（无衣）线——雪人不是这么堆的。 冬雪未融的时节，结伴同行的两人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还在为刚刚到底是谁抢了谁的猎物而争吵。 “无衣，你也太霸道了些！” 绑着高马尾的小少年闪过一次冲撞，身形轻盈地跳上枝桠，立刻搅动得整棵树上的雪，都纷纷晃动着落下。 被雪团盖了一脸的无衣嘁了声，抹掉身上的雪晶，仰起头大叫起来。 哗啦啦哗啦啦。 雪花被震落得更多，就连树顶上的也没能例外，一砸，便砸落了攀着枝桠的小少年。 “墨箐，你装什么呢，要能被雪砸下来，那你这一身修为都白修了。” 无衣见她还躺在地上装死，不肯起来的样子。想踢上两脚，却又微妙地忍了下来。 她蹲下，拿了根藏在雪里的小树杈，戳了戳墨箐那张似乎没发育完全，还带着一点点婴儿肥的脸。 “嘿嘿。” 手中的小树杈被捉住，墨箐一睁眼，那双盛满了冬日暖阳的红棕色眸子险些慑取了对方的魂，却又那样天真单纯。 “这不是等你消气嘛。” 无衣不听她的解释，扭过头，耳朵泛红。 “算了，本少……本姑娘不跟你这乡野粗人计较。” 她嘴里嘟嘟囔囔:“方才那只大蟒蛇就当让你的了。” “那我就多谢无衣大人好心的馈赠啦！” 墨箐翻过身来，借着无衣的手，一下子起身。 不过有趣的是，因着衣物的粗糙，许多雪花也跟随着她的动作一同起来。 不仔细瞧瞧，都看不出来这其实是一身灰扑扑的粗布棉衣。 “哎哟，都成雪人了！”无衣笑话着，正打算伸手去替墨箐打落雪花，却被抓住了手。 “嘿，你也别想置身事外。” 好心喂了驴肝肺。无衣脑袋里就剩着这么一句话，转眼间被带着到雪层里，也跟着扑了满身的白。 打打闹闹间，两人发顶、肩头、衣物上都落满了细密的雪。 “瞧你干的好事！” 倒进雪层时，无衣怒声道。 “你装什么，想挣脱我的话还不是使点力气的事？” 墨箐毫无反省的意思，只是翻滚着又附上一层一层的雪花，跳起来直接扑在了无衣身上。 细雪哗啦哗啦地落下，不一会，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小山林中。 五:颜染线——这可不是麋鹿。 今年的冬季飞雪比往年更加厚实，整片大地银装素裹，只有常青树还顶着大片大片纯白，坚强屹立其中。 有个神秘的身影踩在荒芜的山头上，低身捏起一把雪花来，搓了搓，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躲过了身后小少年的雪球。 “颜染，大冬天的可没那么多东西给你种。” 年纪小小的家主大人扔着雪球，眉间轻挑，笑得开怀。一眼便知，她刚刚是跟族人们玩闹过好阵子，浑身的热度都还没褪下。 “诶，瑞雪兆丰年，我这是在检查土壤情况。” 毕竟才知道自己比墨箐大了十岁，颜染这会还想过要端一端年长者的气度，好让小家主也觉得她可靠。 不过大概率是晚了。 墨箐突兀一个雪球砸过来，颜染虽有意识，却光盯着那双眼，忘了要躲，被正中了鼻头。 她听着小家主的哈哈大笑，环视了一片周围，发现都没有人在，于是梳理起自己的前发。 碧色的眼在皑皑白雪中极为明显，像宝石那般散布着光芒，有着蛊惑人心的作用。 不知是多久没有扔过雪球了。颜染想着，大概都要能追溯到自己的三岁。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捉着尚且还有些矮小的墨箐，不知怎么的，竟将人换到了背上。 “咦，阿染，我砸了你，你应该砸回来啊！”小家主撇了撇嘴，但瞧着那宝石似的眼，脸颊慢慢红了起来，只得闷在这人的肩膀上。 就知道用美色来制衡她！墨箐心底愤愤着。 “嗯哼，按理说是这样。”颜染语调忽升忽降，把背后的小人儿又用着力往上背了点:“但对待小朋友，怎么能那么粗暴呢？” “你也没少粗暴吧。” “惹我不爽另说啦。” “还有，我不是——小朋友！” 墨箐抓着她的肩膀，抬头就是一个棒槌，撞得颜染后脑嗡嗡。 她转了个向，在雪地里跑圈，专往飞雪浓厚的地方奔去，风夹着白色小精灵，蒙得墨箐都张不开嘴。 最后实在受不了，才作弊动用了法术，隔离出一个小小的圆形来。 “阿染，你真的很奇怪诶！”小家主指指点点。 “奇怪的是你才对。”颜染轻笑，叫她睁眼再看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居然就这么下了山，一路行到了村口处。 “哇！家主，你们在玩什么？” “二家主怎么又把脸蒙上了！” “娘亲——颜阿母——不带我玩，是坏蛋！” 冬季没多少活计的族人们乐得看家主的热闹，不一会就两人的身后跟成了长长的尾巴。 其中小凤生叫得最欢，说什么也要让人背一下。 齐闻只好识相地蹲下，任由小伙伴爬上自己的背，兴奋地在肩头晃动。 “快放我下来。”在族人面前脸皮特薄的小家主都没脸抬头，就这么闷在背后，抓了抓颜染的脖子。 “好呀，但我得把贪玩的小朋友送回家。” “你还真把我当小孩啊！死变态！” 都恍然回到了某个世界的两人心思各异又相同。 六:时二姐妹线——火山不会下雪。 炙州很少有下雪的地方，常年温度偏高。在气候平衡的初伏都院，哪怕最冷的时候，也不见半点雪花。 就更别提不烬圣地所在的怀炎山谷了。 这座精气神十足的滚烫活火山一年四季都在对外输出自己的热情，这份热情甚至感染了许多不烬圣地的门人。 但来此做客的墨箐就显得没那么悠哉，甚至还有些水土不服。 她本来自水木繁华之地，还是徵州南湾这种存在大量水乡、甚至还沿海的地带。光是适应炙州的干燥就费了不少力气，就更别提怀炎山谷这个常年大概都有五十度的小地狱了。 “阿箐，喝点水。” 时潮生带了一葫芦法器的温泉水，就是为了能随时给口干舌燥到眼神都暗了下来的墨箐平缓心情。 “怀炎山谷，冬天都不降温吗？” 墨箐接过葫芦，一口倒了许多，但毕竟是温泉中的水，有点热度，没能降温多少。 她作为修行者本来是能御寒御热的，但这不烬圣地属实古怪，连她一个融灵境在这都得经受灼热空气的炙烤才行。 “不降啊，这里是火相灵气活跃之地，除非被仙人级别的大能尽数冰封，否则就是整个九州十二原都进入了严冬，这里也还是会这么热！” 时海平听着时潮生滔滔不绝的解释，默默接走了墨箐手中的葫芦，将其中温泉水的热度汲取些许，也算稍微冰凉了些。 “那你们岂不是都没见过雪？” 墨箐瞪着眼，觉得一个人没见过雪花实在是太可惜，哪怕是在电视、网络、照片上看两眼也好。 “你是说水汽凝聚出来的白色结晶吗？”时海平突如其来的科学解释把墨箐给整不会了。 “……可以这么说。” 她呃了一声，看向时潮生，发现这家伙满脸“你在说什么啊”的样子，松了口气。 “我现在就能给你看看。” 时海平淡淡道，从葫芦中倒出些许温泉水来，掌中灵息迸发，化出一枚透明圆球，将水波都笼罩其中。 紧接着，一股股热意被抽取出来，水波汇出了水汽，又渐渐凝成了水滴，不一会竟然变成了冰块！ “最后一步。” 她手指微动，转动圆球，冰块碎裂，转瞬变成星星点点的雪绒。 ……还能这样？ 墨箐有些说不出话了，她都没想到，单单以火相法术居然也能聚出冰和雪来。看来自己平时，还是太局限了。 “我阿姐厉害是厉害，但论讨人欢心，还是差了些。”时潮生敲了敲小圆球。 它一瞬破碎，其中的雪绒立刻就融化成水，落在地上蒸发为气。 还不知道时潮生到底想做什么的墨箐一个没反应过来，就被抱进了怀里，往着怀炎山谷边缘，直直向着那座活火山而去。 “带人进圣山，潮生，你的胆子越发大了。” 很快跟了上来的时海平语气依然淡淡，神色间却带了些许紧张。 “海平，你要是不同意，方才圣山屏障就该将我拦了下来。” 左看右看不知道看什么好的墨箐有点晕头转向，闭着眼睛冷静了会，再睁眼，已经被带到了火山口。 上下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大一个火山的墨箐，说不兴奋是不可能的。 “稍等。”时潮生神秘一笑。 她略微伸手，不知抛下去什么东西。 没多久，火山口深处就传来了微弱的隆隆声。有细小的岩浆喷涌而上，触碰天际时却又立刻炸出了烟花，散落下来的速度缓慢，仿佛是在漂浮。 “——云？” 墨箐试着伸手接住了其中一朵。 冰凉凉的，丝毫没有热度，却又是岩浆的橙红。 “再抬头。” 时海平低头，在她耳畔轻轻提醒。 橙红的云彩绽开，分散成细密的雪绒状，散落在火山口的附近。大片大片的橙雪在空中旋转飞舞，就好像冬季真的降临在了这个灼热之地。 “好漂亮。”她喃喃着。 “看完了，接下来就该跑了。” 时潮生状似不经意地看到有几个老不变通的身影已经接近。 “换我吧。” 时海平动作比话语更快，伸手将小刺头抱起来，轻身跃起，穿梭在橙红的雪花之间，枫叶红的发丝夹杂几许，又随风而散。 被抢走了小仙人的时潮生倒也不恼，只是留了点障眼法后，迅速跟了上去。 她想，如果每每一醒来，就过的是这般日子，那该多好。 不论是多少个冬日，她们都会乐意带着她，来望一望这特别的雪。 第253章 主角自己也没懂 晨晓的第一缕光从树梢缝隙中钻出，落到草地上形成斑斑点点的痕迹，再望远些，高大的乔木慢慢变少，变成灌木丛，又变成草地，最后变成带着些许草花的沙地。 离快意群岳越远，水木之相的生机之力就越弱，与之相反的土火金就越发旺盛。 已经有不少势力的尊者就位，但她们来得有些晚。 万鬼尊显然是那群邪尊者此次行动的首领，因而她逃了，所有邪修也就逃了。 只剩下几个来不及走的或不知好歹的，怀着懊悔和惊怒变成了无生息的尸体。 “万泉大长老……”身负重伤一瘸一拐的不烬圣地长老低头，向着一个长相跟时二姐妹有六分相似的中年女人报告这一天一夜的事情。 “原是如此。” 神色淡然的大长老挥手，有星星点点的蓝绿色光芒落在重伤长老的身上。 那些散发着邪魔之气的伤口转眼开始恢复，重新长出血肉，慢慢结痂，看起来会留下疤痕的样子。 “母亲。” 时海平见大长老朝她缓步走来，有意识地挡在了时潮生的身前。 “嗯。” 与她心中所想不同，大长老并没有问责时潮生在论武集会上带队三伏院的事情，而是冲着自己点了点头:“圣女，看来你拿到了不错的传承。” “想必圣君会高兴的。” 大长老的话语平淡而冷清，却像一柄重锤，每个字都好似在敲击地面，散发出阵阵威势，压得附近的门人徒生们不敢动弹。 “母亲，我也拿到了——”时潮生猛然抬头，对上大长老那双眼时，却忍耐不住地退后了两步。 “你的事，回圣地再详谈。” 面对毫无悬念地打断，时潮生的眸色黯淡下来。 母亲管阿姐叫圣女，管她则是“那个孩子”，仿佛她们不是她的亲生子一般。 就连她们姐妹二人的名字，也是圣君大人挥笔取下的。母亲就像一座冰冷的山，令她们仰望，而给予不了任何温暖。 “速度再快就要翻跟斗了！” “你就不能信我一下？我什么时候把你甩下来过？！” 就在如此沉闷压抑的气氛下，从山林深处传来的打闹声瞬间让所有人都提起了戒备，手中法器纷纷发出亮光，注入灵息。 每个人的眸光中都闪烁着对邪修的痛恨。 那些狡猾的东西，戏耍了她们整整一天一夜，没少模拟出相熟之人的声音来布置陷阱。 唯有大长老神色间闪过一丝错愕和疑惑，目光穿过大片山林，透视其中。 绑着高马尾的墨绿长发少女怀中抱着只粉色狐狸，背后又趴着个凡人。肩膀、手臂、双腿上还挂了几只形态各异的灵宠。 少女的身上有一丝无比熟悉的气息，令大长老几乎失去理智，身影闪烁，瞬间就来到她的面前。 正当那双手要触及少女肩头的刹那，时海平与时潮生的形体随之变换，速度极快，竟是及时护在了她的身前。 “母亲，你要做什么？” “她可不是邪修。” 完全不了解情况的墨箐颜染两人愣了愣，呆在原地，直直望向这个中年女子的眼睛。 这是一双跟时二姐妹极为相似的眼睛，枫叶红的长发、微褐的皮肤、以及身上所散发着的格外精纯的火相灵力。 加上时海平脱口而出的“母亲”。 墨箐一下子就确认了这个中年人的身份。 “这位小友，你可曾见过一只，傻乎乎，长得十分可爱乖巧，眼眸清亮的青蛇妖族？” 大长老似也是知晓自己的失礼，她深吸一口气，居然以低了头的语气去求问。 她甚至没有去在乎，自己的两个女儿为什么要冒着危险挡在这个年轻人的面前，只是想听到一个答案。 [该不会是时万泉那个大闷罐吧！] 墨箐搅动着脑海，这才翻出了深林秘境中天遨无意间的话语。 那时的她没有多问，只觉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却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小萌物口中的正主。 “……她，情况有点复杂。”墨箐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天遨已死的真相。 但大长老仿佛早就有了猜测，只是垂眸叹息，“是吗，我明白了。” “与圣女签署同盟契约的人，也是你吧。” “我准许了，而圣女等同半个圣君，届时整个不烬圣地的长老堂都会属意同盟，不必烦忧。” 一同歪了歪脑袋的妻妻俩不是很明白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气氛，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时海平与时潮生跟着那位大长老，和不烬圣地的门人们共同离去。 原地留下的炼剑门之人感知到了自家尊者的气息，也做了声告辞。 姗姗来迟的闵昭钰抱着拳，用目光清点着人数。 望向墨箐时，伸手敲了敲她的脑门。 “发什么呆，你师弟呢？” 她一共就这两个徒儿，都是惊才绝艳之辈，且背负了大秘密在身，没了任何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啊！ “小师……小师弟有要事在身，已经跟并天宗门人离开了。” 趁着大师傅还没发脾气之前，墨箐又迅速传音补上:“小师妹拿了人家老祖的传承，总要知恩图报的嘛。” 这才给自己免了一顿批。 来时还是自己一路狂奔的墨箐终于坐上了三伏院的大灵舟，浑身舒爽，连带着午夜收入灵魂深处的那一道猩红色恶魂都清净了许多。 三伏院的灵舟乃是御术之院——末伏都院的院长以多种高阶材料，耗时近整年，独一人亲手炼制的巨型方舟。 这艘可承载十万人，且能够抵御点化尊者全力攻击的巨型宝舟本来是不会大材小用，缩成这般模样来载人的。 只是毕竟这次邪尊者的另有所图，且三伏院中各自都出了几个绝不能被折杀的天才，这才将其启用。 也托这艘宝舟的福，墨箐不必特意跑去中伏都院找司空苓了。 “你就这样把所有材料都摆在我面前？” 年轻的炼器师完全没料到这位新客户这么信任自己，几乎是一点没藏地全把天材地宝给露在了房间里。 都快没了下脚地的房间里回荡着司空苓语气复杂的疑问。 幸亏她提前让兰怀布置了隔音结界。 “……既然要请你炼器，那最基本的信任肯定要有吧。”墨箐硬着头皮回道。 这里面所有的东西都不如这根长达两米的白泽尾骨珍贵，因而她并没有太过紧张。 她想过了，司空苓既是初伏都院姐妹院的真传，脾气又飒爽，性子也单纯，年纪不大却有一手不错的炼器手艺。 这成长型法器又是越早炼制出来越好，早晚也是必须要暴露在某个炼器师眼中的。 既如此，那不如就暴露在司空苓眼中吧！ ……再不济。墨箐心说:我还有个无敌的后台能打底呢。 第254章 生了，是一颗球 “你想炼制成什么？” 司空苓长叹一口气，没见过这么单纯的修行者。得亏她是个正人君子，不然早就起了不良心思。 房间里的灵材她大致瞄上一眼，她是七品炼器师，最多也就把握炼制玄阶中品级别的法器。 品质上佳的重力矿、可凝聚剑乳的千年乳石、金翅大鹏一族的妖丹。虽然妖丹因保存不当已经散失了大量精华，但配合这截不知名的兽骨，还是可以炼制出一柄上好的灵剑。 大观秘境中特有的紫龙木、千年古树才能孕育的秘仙液，倒是也能造出一把水木二相兼具的长棍。 尖枪、利锏、锁锤……司空苓望着这些都快让她站不住脚的材料，脑袋里已经有了很多炼制方案。 这些灵材都很难得，就是可惜了自己的水准还不够，如果她能突破六品炼器师的话…… 久久未听回应，司空苓回过神来，看向似乎还在发呆的墨箐，艰难问道: “你该不是还没想好要炼成什么吧？” 被戳破了的墨箐只得点点头。 现今适合她的兵器无非就是与拳相关的那些，什么指虎啊、布缠啊之类的。 但白泽尾骨较为巨大，即便炼化成材料，最终成型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她自己也晓得，估计最适合的还是炼成刀枪棍棒之类的兵器，没办法跟自己适配，所以纠结万分。 这会她忽然就有些遗憾，如果阿晖的枪法造诣也能继承在自己身上就好了，现在不至于如此为难。 “你这样，再厉害的炼器师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啊。” 司空苓见她一时半会恐怕想不出来，索性先坐在了地板上。 “难道就没有盲盒模式吗？” “……那是啥啊？” 突如其来的陌生词汇把司空苓给听傻了，她成为炼器师已经二十年有余，还从未听过“盲盒”这个词。 “嗯……就是，打开之前，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的盒子。”墨箐有些尴尬地继续解释。 明明托人办事，但连要办的事都不清不楚，确实有些难为情。 话落，空气寂静了几分钟。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灵材之间偶有的气息搅动声，两人面色都不太好看，连句话也憋不出来。 许久，司空苓才长呼一口气。 “也不是没有这种方法。” 在炼器这一道，曾有个前辈性子古怪，尤其喜好炼制些冷门的兵器，刀枪棍棒不过是她练手时即兴的玩意。 后来她似乎又古怪了些，连最基本的兵器之型也不打算维持了，炼了些铁花、飞叶什么的。 整辈子都走偏门走到底的这位前辈，最终依着自己心头的喜好，创出了一门如她这般奇特的炼器法。 “主要讲究灵材本身想要以怎样的形态重生出世，就像观测一个孩子从胚胎成长到具形具体的模样。” 司空苓把这门炼器法的大概解释了一通给墨箐，也算是个符合“盲盒”这个词的做法。 无论是委托者还是炼器师，都无法知晓最终的成品到底会变成什么的奇特炼器法。 “如此一来的话，材料的选取就要慎之又慎了。” 墨箐仔细听着，点了点头。 她明白的，炼器跟炼丹差不多，同样有可能因为本质不同以及火候成熟与否等要素而失败。 幸而白泽尾骨本身没有任何属性，极具包容性，倒是能将选择的范围扩大很多。 “这段兽骨，还有这颗重瞳，是必须的。”她摸出怀中这颗胡乱跳动，不愿意跟灵材们待在一起的重瞳。 “其它的，任凭司空道友挑选就是。” 重瞳不情不愿地到了司空苓手中，她将手一握，不停抖动的小珠子便如昏睡般没了动静。 “真没想到这东西你也能整过来。”司空苓摸了摸下巴，眼里泛着惊异和喜悦:“主材为这截兽骨，器灵孔就交给这颗重瞳，届时炼制出来的法器带有先天灵智，认主后可堪左膀右臂。” 但随后她又带着些挣扎，想将重瞳还给墨箐。 “我不过七品炼器师，这些材料给我，最多也就能弄个玄阶级别的法器，太浪费了。” “墨道友还是寻个三品左右的前辈吧。” 她甚至仔细考虑了一下什么水平的才接得下这种材料。 一听司空苓要推脱，墨箐冷汗都要从额头掉下来了。 她本来也不认识几个炼器师，而且司空苓还欠着自己五个炼器额度，不用钱。 别看她前段时间被赠了不少好东西，可那大多都是些材料法器，真正的即时交易货币——灵石，零零总总添起来也就二十万出头。 市面上找七品炼器师出手炼制一次都要五万，六品翻倍到十五万，五品一开口就是三十万。 三品？整个炙州都不超过双掌之数的大佬，去哪里找啊！ 真是做梦吧！ “不不不，司空道友、苓大姐，我就认你的水平，你哪怕整出个球来我也认了。” “我墨箐到时候要有一丝的反悔，此生不得翻身！” 反正炼出来以后，怎么也是一柄成长型法器，到时候慢慢把号修上来就成了。 “……呃，既然墨道友坚持，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墨箐感觉司空苓好像还有些窃喜。 选择灵材的过程不必多久，反正最后都是要主材自己决定成型的样子，因而司空苓专门把五行相生的材料都取了些许，高高兴兴地准备回去杂糅出个神器来。 “小乖，你先别回末伏都院，到时跟我去一趟器峰，帮我布下结界遮掩气息，护个半个月就成！” 待墨箐收回材料离开后，司空苓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了兰怀。 “哎呀，真没想到墨道友如此信任看重我。”她喜滋滋的，连带着看手中储物袋的眼神都充满了自信。 “……你也被启情丹者魅惑了？” 正在品茶的兰怀差点一口水没喷出去，颇为嫌弃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小乖——你知道我的，我很专情，这辈子只跟小乖一个人好！” 司空苓立刻表忠心。 随即又可怜巴巴地补充道:“但墨道友说她就认我的水平诶，我总不能辜负人家吧！” 实在瞧不上这只蠢狗的笨样，兰怀扶着额头无奈道:“好吧。” …… 解决了心头一件大事的墨箐躺回自己的房间，一个没注意，差点没把颜染砸夭折。 “你藏在被窝里干什么！” 感觉到不对劲的墨箐闪身跳到了桌上。 这个场面好像以前哪里出现过？ “我们都睡了多少次，你害羞什么？” 颜染打了个哈欠，指了指窗外:“也不看看几点了，天都黑成墨家的墨了，还不让人睡觉？” 自知理亏的墨箐只好坐回去，像个按摩工具人一样给颜染捏捏被狠狠砸了一下的后腰。 “嗯——舒坦。” 无脸怪趴成一条咸鱼的样子，心安理得地享受着。 “呵呵。” 发现自己好像因为心情不错，不知不觉就按颜染的步子走的墨箐停手不是，不停手也不是，只能发出冷淡的笑声。 “小箐不服的话，可以许愿叫我不许使唤你呀。” 颜染见她越捏越用力，也不再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态，翻了个身。撑着手弹起来，转瞬去摘了绑发的结，还不忘搂上自家娘子的腰身。 “反正你许愿叫我收拾万鬼尊的时候，都没犹豫。明明光靠我也能带你出那个结界的，不是吗？” 两人间的距离近到彼此瞳孔相映，灼热的呼吸将温度升高，有暧昧的气息蔓延。 墨箐抿了抿唇，就要低头吻去的时候，被双指遮挡。 “小箐不说清楚，为何在司空的房里待了那么久的话，就不让亲。” 明明、明明这个家伙没有露出眼睛，没有把那张美若天仙的脸拿出来当武器蛊惑她。 为什么她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忍耐不了喉间的干渴呢？ “我们那是在商议，商议法器该如何炼制，挑选合适的灵材……真的没有别的。” 她的眸间清亮，纯净得像一汪水潭，却又是红棕色，犹如刚从石壳中脱出，天然精致的玛瑙。 “况且，司空道友已经有爱人了。” 没有错过眸间那一丝焦急的颜染颇为满意，“好了，不逗你了。” 她伸手，将已然比自己还高两分的少女拉低，唇间相合，白洁的齿牙被撬开，有软热的小蛇钻入其中，彼此逗弄着。 半月在床底下沉默了好久，都没敢发出半点声音，连个尾巴都不敢收。 幸好那些守护灵有自己的小房间，不然多尴尬它都不敢想。 难舍难分的吻末了，红了耳朵的两人气喘吁吁地相拥在一起，就像是对衷心的有情人。 “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许愿要破解万鬼尊的结界呢？” 躺回床上，重新盖了被子后，颜染双手枕着后脑，就好像刚刚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神色如常。 还有些回不过神的墨箐擦了擦嘴角，把她往床里面挤了挤。 “那时，已经死人了吧。” “至少破了结界，能少死两个人。” 她反复深呼吸着，慢慢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没看出来，小箐你还挺善良。” 无脸怪噗嗤笑出了声。 “你找打吗？” 至少是一夜好眠。 …… 时间过得很快，当墨箐收到司空苓的消息，知晓法器已经炼制完毕时，也就差不多半个多月而已。 她收拾了好些东西，正被关兴络使唤着接了个长期任务，离出发也就一周时间。 走初伏都院内部的传送阵很快，第一次去姐妹院做客，感觉还有些新奇。 只不过这点新奇在她见到新鲜出鼎的法器后，就有点崩碎了。 “不是，你炼了个球啊！” 第255章 器灵球球 将炼器鼎中的雾气散去后，不光墨箐，一直都守在法器身旁的司空苓也傻眼了。 连带着兰怀都顶不住好奇，走过来往鼎中探了一眼。 “不仅是个球，还是等级最低的黄阶下品。” 小乖脱口而出的话语无疑给司空苓脆弱的心给扎了个对穿。 炼器鼎中的确实是个圆润的绿白色小球，瞧着像玉石般干净光洁，跟都院大门口石狮子嘴里的那颗长得差不多。 她甚至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哪个崽种太能耐，找了个时机调换了鼎中的法器。 否则那么多珍稀材料，再加上自己的水准，就是闭着眼睛也能炼出一把玄阶下品来吧！ “呼哇——呼哇——！” 鼎中的小球像是完全没发觉三人的情绪不对，直接原地旋转起飞，蹦来蹦去。一个窜天猴就砸弯了司空苓的洞府顶板，缓缓落在了墨箐脑袋上。 “嗷呜！” 众人反应不及的时候，小球不知什么时候变换出一张血盆大口，威力之大，竟然把墨箐这个融灵境巅峰的修行者脑门给咬得滋滋冒血！ “呃……墨道友，你没事吧？” 司空苓看得是龇牙咧嘴，替对面都疼。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没事吗？” 墨箐语气幽幽。 她忽然在想，该不会是因着加入了重瞳，所以最终成品才是这么一颗白色的圆球吧。 “这——怪不得我啊。”怕墨箐一生气就砸了自己这洞府，司空苓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还不忘把自己的炼器鼎给收回来。 炼器师所用的炼器之宝多种多样，炉炕锅盒鼎，这鼎可是她师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某个前辈那里讨过来的！ “好了，我不怪你。” 心累的小家主叹了口气，走出洞府的身影看起来甚至有些落寞。 兰怀从头到尾都以看戏的姿态站在旁边，见司空苓还盯着人家的背影发呆，有些酸溜溜地踹了过去。 “看什么看！” 受了一脚的司空苓倒也没生气，只是呆愣愣地指着那背影:“话说，墨道友不用处理一下血淋淋的脸吗？” “……我为什么要跟一块木头较劲。” 颇为无语的兰怀又给上一脚，刚要走就被一双手给拽回了怀里。 须臾间，整个洞府都被封闭，无数荧光闪烁。年轻的炼器师笑嘻嘻，把头埋在伴侣的颈窝里，软声软气地哄着。 …… 并不知道自己一走就给小情侣创造了二人世界的墨箐顶着头上的白色小球，硬是无视了周围人怪异的目光，挥手把自己满脸的血都清掉，尴尬着回了初伏都院。 小球太过聒噪，每走两步就发出新奇的喟叹，这也想要那也想要，跟个脾性顽劣的熊孩子差不了多少。 还没到自己洞府门口呢，墨箐就已经烦得想要把它给抓下来了。 “诶嘿，你就算把我抓了也没用，我可是神器，已经跟你缔结血契。” “除非我打算主动脱离，否则你非但奈何不了我，还要把我放在丹田里温养！” 小孩儿的嗓音清脆，就是出口的每句话都挺欠打。 “对了，你还没给我取名呢！” “小箐主人，快给我取个好听的名字！” 白小球在墨箐头上蹭来蹭去，砸得她有点脑壳疼。 万分无奈的心情下，墨箐回到自己的洞府山头，直直跑到颜染那去。 她趁着白小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它给抓在手里，扔给了颜染。 “你，把它给我捏紧了！” 有些懵懵的颜染点了点头，也没只顾着田地，两只手用力将白小球给摁得死死的。 本是觉得区区一个凡人奈何不了自己的白小球刚要得意地挣脱，就发现自己仿佛被什么气息给压制住了，半点也动弹不得。 再抬头，看到一样跟自己没有眼睛的橙发农民，它不存在的心脏顿时有点慌乱。 墨箐眯着眼笑起来，将双臂的袖子都拉上去，掌中凝出一股锐利的气息来。 “啪！” 一掌，白小球觉得自己并没有的脑袋好像疼得快爆炸了。 只好委屈巴巴地求饶起来。 “你不就是嫌弃我讲话多嘛！那我话少一点，你不要再打我了！” 随后就呜呜哇哇地啜泣起来，虽说一颗光滑的小球并没有眼泪这种东西。 就连墨箐也不知道她的发声器官到底在哪，怎么作为一颗球还能说话的。 “小箐，这是什么？” 只是听话地按住小球的颜染歪了歪头。 “司空苓说的，这是我托她炼制出来的法器。”墨箐扯了扯嘴角，似乎有点不太想承认。 器灵确实是有，品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这跟一颗球似的，她怎么使啊？ 把敌人都当保龄球瓶似的，一个轱辘下去全军覆没吗？ 还是就拿它当铅球，一投一个准？ 白泽尾骨和重瞳都下去了，她可没有第二份材料。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让司空苓炼把枪出来呢，至少跟着二师傅捣鼓捣鼓枪法棍法勉强还能使。 似乎白小球是听得见主人的心念，它稍微挣扎了一下，见颜染有所放松，瞬间变换成一把长枪。 白玉似的威风凛凛的长枪气息非凡，自行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子，竟是有风猎猎作响。 “嗯？” 墨箐瞪了瞪眼。 啥，这玩意能变形？那不早说？！ 她还以为自己这个小炮灰连整一把板上钉钉的神器都那么倒霉，造出个鸡肋来呢。 “小箐主人别担心，只要是你心中所想的东西，我就都能变出来！” 白小球……啊不，白小枪得意洋洋，又从空中跳回了地上。 沉思了一会的颜染戳了戳它:“那你能变把锄头给我看看吗？” 此话一出，尽管这把小枪没眼睛，但颜染还是感觉到自己被瞪了。 “现在可以给我取名啦！” 白小枪挺直了自己的枪杆。 “你就叫球球吧。” 墨箐的不假思索给一只心智才五六岁小孩的法器造成了严重打击。 据说是闷在颜染的田里摘花拔草了一下午，直到墨箐改口说球球只是小名，大名叫银玉璆（qiu），寓意为美玉、玉磐的那个璆，才把它给哄得差不多。 …… 跳进丹田里温养的球球居然也像个孩子似的需要睡觉，墨箐不理解，但想想也无所谓，反正目前用得着它的地方也不多。 距离二师傅所说的任务出发时间就剩不到一周了，她躺在床上，长呼一口气。 “阿染，你确定跟我一起去吗？估计这次蛮久的，你田不要啦？” 她侧身看向正在用最笨拙的方法削竹篾的颜染。 “去啊，田的话，交给管灵田的那些人不就好了，反正我也就是个挂名的管事，有我没我差别不大。” 看不清表情的颜染熟练地削去竹皮，边说话边干活也毫无阻碍。 “好几次你都是自己去冒险的，这次都要去我的故乡了，我还不陪的话……” “那也太不像伴侣了。” 她扭过头，一双眼澄澈得像星星，晃晕了墨箐的心神。 “哎呀！” “谁叫你故意耍帅，割到手了吧！” “小箐——你就不能给我呼呼吗？” “去死。” 识趣的半月早就已经跟那三四十只灵宠住到一块去了，才懒得再看主人和无脸怪之间扯着互损的皮秀恩爱呢！ 这三座山头可大，半月一个狐犁不过来，但如今有三四十只苦力够它使唤呢！ 只要等无脸怪跟着主人一走，它就是这块地的大王！ 哪管你们谁是幼崽啊，随便哪只幼崽都比它个头大，全给我去犁地！松土！浇水！施肥！ 第256章 出发岷州! 炙州，贺府。 “小箐姑姑，阿染姑姑！” 连跑带跳的两只小朋友很是习惯地跳进姑姑们的怀里，粉雕玉琢的小脸蛋软乎乎的，随着长辈揉捏。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真是谁瞧了都要心软。 “你们有没有乖乖听明月姑姑的话呀？” 墨箐捏了捏予玟的小耳朵，仔细整理了一下小孩疯玩搅乱的头发，目光带着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贺望舒。 “当然有啦！” 予玟鼓着嘴回话:“明月姑姑为了奖励乖乖的我们，还给我们挑了个朋友呢！” 被颜染抱在怀里的予戈这时出声反驳道:“不是朋友，是玩具！” “予戈胡说，那么大个活人，当然是朋友！” “是予玟不对，又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做朋友的！” 俩小孩用这么软萌的声音争吵起来，搞得墨箐也不知道该不该制止。 看吧，果然不是每个小孩的声音都跟球球一样聒噪的。 站在贺望舒身后的梁又林只觉有点尴尬，她还以为两位小主子最多也就在贺老当家这等年纪的人面前这般撒娇呢。 没想到总挂在口中的两位姑姑这么年轻，跟她家二姐瞧着差不多大的样子。 哄了哄两位小家伙，放她们去跟那个不知道到底是朋友还是玩具的孩子玩耍后，墨箐这才低声朝着贺望舒说道: “这些时日，劳烦望舒姐照看予玟予戈了。” 她侧目看向被两小只抓着随意戏弄的那个孩子，扯了扯嘴角。 没想到长大了这么不让人省心啊，哪有这么玩朋友的。 “没事的，有她们俩陪我，这偌大的贺府里，也算多了不少小孩的朝气。” 贺望舒听出她话里有话，也跟着声音放低:“小箐，你们有什么顾虑吗？” 见她已经直接问了出来，墨箐也不打算绕弯子。 “这次我跟阿染要去岷州一趟，恐怕时间不短。” “待我们回来，应该就没剩多少留在炙州的时间了。” 小家主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后脑:“望舒姐，我担心孩子们第一次面对离别，会太过伤心难过……” “你们放心吧。”贺望舒摇了摇头，“予玟予戈都是很早熟的孩子，足够坚强，是可以化解那些伤感的。” “而且，瞧见那个孩子了吗？” 她的目光投向梁又林。 “有个小伙伴随她们一起回去，会好受得多吧。” 也是这会，墨箐才发觉，那个被予玟予戈围绕着的大孩子，体内有细微的灵息波动，是个待灵人。 只是没有深入探测过，不知有没有灵根而已。 既然有踏上仙途的资质，却没有给资源助她修行一把。看来贺望舒考量到两小只的年纪尚且不足，必须是她们先开启修行之路，那个大孩子才能沾点光。 这么一来，她的忠诚心就会偏向予玟予戈，而不是贺家。 或许打从这个孩子被带过来，发现有几率成为修行者开始，贺望舒就已经考虑好了要把这个人才全权交给那两小姐妹了。 “贺老当家的，果真厉害着呢。” “哈哈，不敢当！” 不知道窃窃私语的两人到底在笑什么，颜染觉得自己都融不进去，撇撇嘴就跑去跟孩子们玩了。 哼，一家之主的话题她不懂。 陪着孩子玩闹的时间过得是最快的，等墨箐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和颜染已经就差登上关兴络借过来的极小型灵舟了。 比不上隔壁御术之院院长的大灵舟，关兴络的这艘最多限乘十五人，负重也不多，根本就是单纯用来载人的。 “即便如此，这灵舟也要二十五万灵石一艘呢。”关兴络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敲打了一下徒儿脑门。 “小心着点，别在路上随便跟人起冲突。” “知道你修为不错，但岷州那地方，风沙大，干得很。” “这白天黑夜温差可大，记得多带几身衣服。” “虽然修行者受得住凉，可总归是不舒服的。” “还有，不许随随便便跟人打起来，岷州跟咱们炙州，还有你故乡徵州可不一样。” 她如此叮嘱的，其实心里早就预设好了等墨箐闯了祸，自己该如何去收摊才行。 “好啦，二师傅，我会保重的。” 墨箐揉了揉脑门，其实根本就不疼，但她许久没有感受过被长辈这般管教的心情了，因而就脱线搞怪了些。 “大师傅呢？”她左看右看，也没发现闵昭钰的身影。 “给你。” 就晓得找你那个吊儿郎当的大师傅。关兴络白了她一眼，唤出一枚火种交给了墨箐。 “昭钰近段时日闲得发慌，就去给你找火种了。” “我听瑾熙说，你来初伏都院的本质目的就是升级体内的丹火，如今时机也算成熟，找个合适的日子把这枚火种投进去喂养吧。” 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唠叨了好一阵子的关兴络边把墨箐往外推，边掏出了好几样一次性的护身法宝，就像是个第一次见女儿要出远门的母亲。 “回来还有一枚，所以要记得回来啊。” “忘了你大师傅不要紧，别忘了二师傅！” 远远看着关兴络还在原地挥手，小家主的内心忍不住柔软起来，想起了上辈子早逝的双亲，眼圈都变得有些酸涩。 “唉，知道的知道你是领了任务去出差。”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关院长要生离死别了呢。” 专业飞舟驾驶员颜染转动着轮盘，一脸调笑地看向墨箐。 “死一边去啊你！” 完全不是错觉的感觉到颜染无论是话语间还是动作都更加放肆的墨箐，毫不客气地一口咬在她的脸上。 “哪有你这样骚扰司机的乘客？” “哪有你这样调戏乘客的司机？” …… 两位主人一走，半月可算是能光明正大在山头里称大王了。 清晨天色微微亮，它就已经习惯着从窝里爬起来，将所有灵兽都唤醒，用体内属于远古狐族的气息来加以威慑。 瞧着跟班们服服帖帖的样子，半月昂着脑袋，大尾巴一摆一摆，把平日里颜染使唤她做的事情都教给了这些灵兽们。 搞得要上山来替颜管事打理农田的人们都傻了眼。 杨葫:姜管事，你现在是管事，你来看这什么情况？ 姜芃:不儿，我怎么知道！ 第257章 凡人大域，灾荒任务 镇世人皇掌下三座大州，依照势力强横程度来排序的话，依次是炙州、徵州、岷州。 但每个州之间实际并不会起太大冲突，总是维持在一个平衡之间，唯有每逢百年时办在徵州中部，也就是三州中线的群豪盛会才可能稍微有所对峙。 不过很微妙的是，因为岷州的某些特殊原因，将在二十七年后举行的下一届群豪盛会，被更改了规则。 不再是不满百岁的年轻修行者们靠修为实力从各地城主那里取得邀请函，而是采用了文斗和武斗双重考核。每个城池规定时间内举办测试，通关一个就能得到盛会印记，也就是入会的门槛。 不过关系户的特殊名额依旧没有变动。 至于岷州这所谓的特殊原因，就要从它为何会变成凡人大域说起。 炙州、徵州、岷州人氏都知晓邪仙柳蛇的威名，她不过是一个区区邪妖尊，远比不上异域战场上封印着的真正邪仙，却被如此深深忌惮着。 外面六州，以及妖族十二原，邪仙柳蛇的知名度显然是没有这么高的。 一个巨大原因，百年前，她将岷州的灵根子们屠戮得几近灭种。 她狡猾、阴险，知晓州府之上的那些仙君们被天道束缚，不可随意降临。身上又带有遮蔽天机的宝物，背后是某些难以解释清楚的势力靠山。 因而在袭击三州中最为弱小的岷州时，竟猖獗到每日屠杀上千万人，等到援军赶到时，她已然足足吞吃了上亿人口。 修为也从小小的生神境蜕变成洞天尊者。 配合那件遮蔽天机的神器，世间将再无她的踪迹，犹如鬼魅，搅动得人们日夜不得安宁。 于是镇世人皇花费不小的代价，给岷州降下了崭新规则。 从此岷州之中，除了州府与个别势力外，将再无修行者。 若在岷州地域擅自施展法术，波动灵息，将被规则之力就地格杀，尊者同论！ 以及得过准许的修行者，若有欺压凡人之行为，也将受规则惩罚，轻则伤及根本，重则一命呜呼。 如此一来，岷州虽然再也不会有新的修行势力崛起，却带给了凡人极大便利和安全。 原本被众多修行势力所挤压得有些局促的周氏朝宗，也因此一跃成为岷州的第一大皇朝，就连州府之人也要礼让三分的程度。 墨箐对这个事情谈不上该说它好还是坏……至少邪仙柳蛇在规则设立后，就再也没有踏入过岷州一步。 总之，就是因为这样，岷州成为了凡人大域，是许多修行者不敢靠近的“禁忌之地”。 毕竟一旦走进去的，就不能再动用各种法器，什么灵舟啊、灵剑啊……甚至连灵兽都得是州府特供的才能骑乘。 哪怕是点化圆满的尊者来了这里，也得给我从天上下来，慢悠悠走着过去，或者租马车、州府的灵兽坐骑什么的才行。 如此真是难怪了众多修行者们怎么也不肯来一趟岷州，如果要出三州，去别的人皇地盘，宁可绕一条路走远点。 尽管岷州本身其实并不大。 嗯……相对不大吧。墨箐停了灵舟，天色已然晚了很多，星辰挂在天幕上，时不时闪烁一下，就立刻消失不见。 岷州差不多只有炙州的三分之一大，比徵州还小了一点。 对能够飞行，或者驾驶各种神速载具的修行者来说，岷州确实不大。 但若是什么手段都不能使，只能靠着体力和凡物，那想绕一圈估计够呛。大概很多岷州人一辈子也没离开过故乡，甚至没走出过自己的小城。 心里惦记思考了那么多，墨箐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经过近一个月的路程，她们终于是抵达了炙州和岷州的接壤边界处。 关兴络使唤她接的任务，其实就是调查近段时间岷州某地再度爆发的灾荒起因。 只有在本地修行者不够用的情况下，才会抽调外地人，其实这事也不算多罕见。 当初镇世人皇下达规则时，内容并不包括其中的灵兽，所以待有灵兽化身凶兽，想要在人族地域作威作福时，就会有修行者持调查令下山，行所谓的“斩妖除魔”之道。 这么一看，其实岷州这个地方，才最符合墨箐想象中的仙侠玄幻世界。 而不是所见的一堆人，十个有九个都是修行者，城里驻扎了城主府修士，还有至少三个修士家族坐镇，荒郊群山还有像墨家这种纯野生的。 持有调查令的外来者，同样可以使用法术，但有个限制让墨箐很无语。 就是它挺智能的，足够检测你现在使用法术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便利或者没什么良心的要欺压百姓，而不是追击凶兽或者进行调查的话，会施以警告，然后使役规则之力强制停了你的行动。 严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巧合的是，那个再度爆发了灾荒的中心，就是颜染口中摸滚打爬着走过来的“故乡”。 ——岷州东部，仑允郡，连山城。 据说如今整个郡中已经饿殍遍地，人们腹中空空，骨瘦如柴，眼眶深陷，疯狂到都快把土也挖出一层来吃了。 周氏朝宗对此开仓放粮已经好段时间了，但赈灾效果微弱。加上流年不利，各地都有不同灾害，也没法只盯着仑允郡一个地方看。 因此，才求到了外州来。 这个事，这个场景，墨箐忍不住就想起了颜染之前说自己是开玩笑的身世之谜。 饥荒年间被扔了，后来收留她的养母也死了，沦为乞丐后一路摸滚打爬着，被天道母亲看中才终于熬出了头。 何其相似。 所以墨箐才问了颜染许多次，真的要跟她一同来岷州走一遭吗？ 她实在不想看到颜染触景生情后，郁郁寡欢的模样。即便不想承认，但确实，她会心疼。 又想到自己这储物法宝里装载着的二十万斤干粮，墨箐就有点发愁。 整个仑允郡共有十五座城池，怕不是有十万人，虽然现在肯定死了不少…… 那也肯定不够的啊！ 她估摸着二十万斤干粮，做郡中有十万人的打算，省着点吃应该、可能，大概能撑上一两周？ 一人两斤然后吃一两周。 墨箐觉得真亏出这个任务的人想得出来。 第258章 灾荒有蹊跷 本来第一步是应该去仑允郡的郡城府，面见一下当地郡守的。但是…… 她转身回到灵舟中的主房内，轻轻开了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墨箐小心地钻进被窝，温温的，带有某人身上淡淡的青草味。耳边是均匀的呼吸声，稍微转个身，熟睡的人儿就自动抱过来，像只小猫咪似的蹭着脖颈，梦呓两声后继续沉睡。 这家伙也只有在睡死了的情况下才这么温驯可爱了，平日那张猫儿嘴一张开就是要气死她的节奏。 唉，谁叫你不喜欢那些大官呢，又不放心把你一个人丢在边界。 先前颜染就说过了，她身上的天道庇护完全足够她顶下哪怕仙人级别的攻击，甚至反杀，但却会因小小凡人的偷袭而丧命。 岷州可是凡人大域，此时仑允郡内十五城中又闹着灾荒，人心难测，她头一次在心底担忧起颜染的性命安危。 躺着思考了一夜的墨箐愁得脑袋疼。 根据任务说明来看，这次的灾荒很诡异，在同一个大郡中，竟然同时出现了山洪、蝗灾、大旱、疯病。 疯病非瘟疫，而是一种染上后会疯狂撕咬身边一切生物的疯症。患者初期会双目通红，但并无异常，到中期时开始意识模糊，偶尔会跌跌撞撞地跑到空旷地大吼大叫，然后迅速在三天内进入后期，开始丧失理智地撕咬人群。 不过目前来看疯病的死亡率很低，去世的基本是免疫力低下的老人小孩，在疯病基础上遇了凉风，得了寒症或热症才丧命的。 加之山洪和蝗灾都是极其容易带来传染病的灾害，墨箐知道过不了多久真正的瘟疫就来了。 她不是医生，也不是赈灾经验丰富的官员，对怎么处理这种事一头雾水。 至于郡守……郡守自己有办法的话，就用不着她过来了。 天一亮，她就收回灵舟，尽快进入岷州边界。 先到连山城看看吧。 这个凡人大域中的主宰是凡人，修行者不得欺压凡人，但凡人之间的彼此挤压却是被允许，且不能插手的。 有点像边林城反过来的情况。 所以墨箐还真不怎么信任这位素未谋面的郡守，她觉得在这种山高皇帝远的边缘区域，贪官的刷新率估计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如果对方阳奉阴违，拿了她的干粮却不干事，私吞了赈灾经费。那她估计真拿郡守没办法，毕竟“欺压凡人”的标准太苛刻，墨箐不想为此冒险。 这也限制那也限制！她抓了抓脑袋，一整晚都没睡着。 …… “小箐，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骑在披甲兽身上，在最前头指路的颜染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家娘子落了一大截。 她拉紧缰绳，停了披甲兽。 披甲兽适宜在岷州这种有大量山地的崎岖地形奔跑，而且性情温顺，比炙州的赤鬃马要好调养得多，是当地州府经常使用的下级载具。 因而当它载着墨箐稳稳当当跑过来的时候，兽身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 “……我只是在想，以我一人之力，真的能抗衡天灾，帮助仑允郡重新恢复活力吗？” 甚至把上辈子政治课的记忆都掏出来的墨箐心乱如麻。 她曾经历过地震，被困在漆黑的地下，额间还被砸流血过，怎么呼救都好像没人听到似的。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直到现在回忆起来，仍让她怀疑自己。 同是天灾，她真的能战胜吗？ “还没出手就打算放弃了？”颜染拍了拍披甲兽，朝着她悄悄靠近，然后弹出一颗石子来，正中脑门！ “能救一个是一个吧，我想也知道，你应该不是那种嚷嚷着要拯救全天下的人。” “好疼。” 十分难得没有呛起来的小家主默默低头。 “试试吧。” 两人一路行进，直达连山城郊区时，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天气没有想象中的炎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润，但在这种宛如春天的气候下，四周竟然只有红黄色的土地和岩石，别说树了，连一根草都瞧不见。 眼前的村落已经尸横遍野，腐烂的气息和人们阴沉沉，毫无生机的表情，让墨箐想起了上辈子听说过的黑暗理论——桃花源记的真相。 她跳下披甲兽，蹲下用手捏起一撮泥土。 “水汽充盈，三天内才下过一场雨。” 怎么会，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是来晚了，大旱已经结束，但村民们没有粮种可下地，才会这般光秃秃吗？ “不对。” 如果是单纯因为没有粮种的话，不至于这数百里土地连草芽都瞧不见。 就好像，是有什么力量阻碍了这片土地生长出植物来。 她眉头紧锁，探测技能一开，只见数百里土地中密密麻麻的细小红点，无处不在。如果想要除掉的话，恐怕必须撤散所有民众，直接对土地进行彻底的翻改。 然而如果这样做，那与之相对的，这些土地上的建筑也会毁于一旦。 看来灾荒请修行者前来处理，不全是为了赈灾。 只是……这解决方法，可能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本来就没钱没粮，几乎饿死的民众，忽然说只需要清除这片土地就能解决，代价是房子一起没了。 那不得跟她拼命啊！ 在岷州，修行者的身份大概率起不到镇压所有人的作用。 “先拿出调查令，立刻放粮，然后动员吃饱的民众处理尸体，什么事情都先往后放。” 颜染一改往日的轻松，连声音都变得严肃起来。 “好。” 墨箐回过神来，也没多做停留和质疑，立刻唤出了调查令，立于上空。 她没一下子连城里人也通知，毕竟大家都饿疯了，一路奔出来赶赈灾粮，百分百要出现大量踩踏事件。 先安顿郊区村落之人，再从中挑选几个能用的，一同到城里分批放粮。这样速度快，稍显安全，而且也好先从这些人的口中听一下当地城主的品行如何。 调查令的虚影和指示，村民们再熟悉不过了。因为生活在岷州，所以遇到了什么凶兽吞人嗜杀，都得叫修行者来调查管束。 所以从小起，通过从官府下发的教育，民众们都认得调查令的样子。 墨箐摆出一个屏障，强制那些横冲直撞的难民乖乖排队领粮。 毕竟干粮不多，而且民众都饿了太久，不宜突然多食，所以墨箐一次每人只派发二两重的饼子跟一竹筒的清水。 【题外话:呜呜呜为了发人设和插图建了个群怎么都没人来啊，太尴尬了吧！→】 第259章 颜家村落 一开始墨箐有奇怪过为什么州府当年让她携带的赈灾粮是这种噎人的干粮，不配着水都咽不下去。 主要这玩意哪里适合灾荒人民啊，她一眼就看到好几个难民拿了干粮就直接吞，连水都不灌一口，差点噎死的样子。 但很快，她就知道州府的具体用意了。 这些特质干粮虽然份量少，不好嚼，却十分耐饥饿，且含有使人精神清明的成分，大概率是制作时加入了微量灵草。 许多难民吞下干粮后不久，眼神就逐渐变得不那么浑浊，原本疯狂的神情也缓解了不少，甚至回想起自己极度饥饿时干过的事情，纷纷露出或羞愧或悔恨的表情。 就连被噎了个半死的难民在痛苦了几秒后也清醒过来，看起来干粮中有特殊成分考虑过这点。 村庄难民的素质肉眼可见变高了许多，当墨箐把赈灾粮交给排队的最后一个人后，她大致了一下数量。 村落规模应该不大，统共一百七十到两百人前来领粮，其中多是青壮年。老人和小孩放在哪里都是弱势群体，所以死亡数最高，人数最少，已经在墨箐的预料范围内了。 “那里有个孩子没有领粮。” 正当墨箐考量要招多少人来进城分发粮食的时候，颜染忽然戳了戳她的手肘。 她愣了愣，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 有个看起来十分胆怯，浑身脏兮兮的女孩，抱着一条瘦成排骨的黄色小狗，正犹犹豫豫着，不敢接触任何人的眼神。 怎么都饿成这样了，还有人不来领吃的？ “仙师大人，别管她了。” 有个颧骨凹陷的村民看到墨箐正对着那个女孩疑惑，似乎要出手相助的样子，立刻开了口: “她的双亲为了护着她和那条死狗，早饿死了。” 村民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地带着厌恶。 “这俩小畜生可是吃着亲妈亲爹的肉活下来的，晦气死了！” “是啊，仙师大人，只要有人想碰那条死狗，都会被她拿着刀砍出来，可吓人了。” “都这时候了，人命和狗命哪个重要？小畜生就是小畜生，这都分不清！” “住口！” 颜染目光一冷，将背上的锄头取下，敲在地面，掷地有声。 “你们说，那个孩子可曾吃过你们的粮？你们可曾吃过她家的粮？” 村民们顿时被吓到，面面相觑，有几个好一会才嗫嚅道:“一、一开始都是分着吃的。” “她家的粮……呃……确实更多些。” 在仙师面前，村民们不敢说谎。 虽说官府是说过，即便是仙师也无法欺压平头百姓，可以当做普通人对待。但人们对能够移山填海，飞空行走的大能，总还是放不下恭敬。 “那不就得了，她想留着什么不都是自己的事？我看你们在她全家死绝后，也再没管过她了吧。” 这是墨箐第一次见颜染如此恼怒的模样，即便隔着层厚厚的前发，也依然能感受到她内心不安动荡的情绪。 就更别提融血姻亲中携带着的共感，会有多么强烈了。 “好了，阿染。” 意外十分冷静的小家主握住颜染的肩膀，希望她能少说两句。 灾荒年间，连人都能彼此吞食，更何况是一头牲畜。墨箐不是不能理解村民们的想法，但她也由此意识到，城中的情况恐怕不会比这好。 她拿着干粮和水，走到小女孩身边，蹲下后递上去。 “饿了吧，先吃下去，我们马上要进城放粮，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吗？” 小女孩布满血丝的双眼很恐怖，满脸的土灰，嘴边还挂着伤，唇间已经干裂。 那只小小的手先取了水，给小黄狗喝了两口后，才自己喝了点。 把水还回去后，又小心地拿起干粮，掰成差不多大的两半，给狗咬一块，自己咬一块。 整个过程中都没有放开过小黄狗，看得出先前到底有多少人尝试从她手中抢走它。 “仙师大人……我叫颜桑，娘亲和爹爹都死了，只剩我和小黄。”她咬着唇，紧紧抱着狗，小狗就像是知晓主人的挣扎，也流出了眼泪。 “如果您要带我走的话，请一定将小黄也带上，它是我仅剩的家人了。” 有余力的情况下，墨箐当然不会介意带上一个小孩和狗。她伸手摸了摸小桑的头，余光看向看不出表情的颜染。 “这里的人，都姓颜吗？” 打从一开始她就觉得颜染不对劲。 桑，是很传统的纺织植物。 染，是染缸的染。 两人姓氏相同，取名的规则也相似。 “嗯、嗯，因为这里是颜家村。” 小桑低着头，声音也很小。 “原本，几十年前，有人改进了种地的法子，还留下了新的粮种，所以很久没有发生过灾荒了。” “可打从半年前，我们的地无论种什么都会枯萎，渐渐的连草也没有了。” “很多人为了躲灾，都投靠远方去了，只有哪里都去不了的才会留下来。” 她一点一点解释着，中间有些磕磕绊绊，但不妨碍墨箐听懂。 几十年前……改良种植法？新粮种？ 小家主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人就是颜染。 “都吃饱了吗？吃够了就快点把尸体都填埋起来！否则时间久了，就会爆发疫病。” “不想死的都动员起来！” 还不等墨箐再提出疑问，颜染就已经开始了行动。 她颇为熟练地指挥着村民，语气虽然不太友好，但越是这种严厉的仙师，才越为可靠，让人信服。 青壮年劳力基本每两人抬一具尸体，大概是因为干粮确实给力，往返村庄坟场的速度快了不少，只花了一个上午就全部搞定。 岷州多山地，偶发山洪，坡里有什么东西都容易被冲刷出来。 所以这里的人们没有必须将尸体埋进土里的习俗，只是盖上一层沙子，铺上草木树叶，再拜一拜就算完成了送葬。 现在没有草木树叶，只得先盖层沙子了。 安顿过村民后，鉴于大部分人们已经恢复了理智，不会再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墨箐再度发放了一次干粮，这次是五两的分量，且没有水。 颜染根据小桑的推荐，大概挑了十个面相老实的村民。 她让墨箐在她们身上施放州府给予的护身法能，然后拿出跟村民同等的五百人份，让她们去郊区另外的村落赈灾后，再返进城里放粮，放完后到城主府汇合。 再三警告过，不论她们带着粮食跑到哪里，仙师都能找到后，看着这十个人满脸的惶恐，墨箐对颜染竖起了大拇指。 还得是从最底层爬到今天的大佬，御人有术。 第260章 小家主的三观被震碎了 一般人进城，都要通过守卫的检查，不允许携带大型刀剑和弩枪，并且要上交每人五个铜板的进城费。 不过修行者嘛，那就另当别论了。 小孩儿缩在墨箐怀里，抱着小黄狗的同时还摸了摸披甲兽身上的长毛，脸上已经没了被灾荒折磨的痛苦，转而有些兴奋地给两位恩人讲述起连山城的规矩。 听到居然还有弩枪，墨箐是诧异的。 从最开始，她发现颜家村居然有用来磨面的水车风车时就已经发觉了一点苗头。 岷州的科技发展速度好像跟外州很不一样，更发达，而且进步还快。 凡人大域只用一百年时间，就从夏朝科技水平一下子跳跃到春秋战国，着实让她有点迷惑。 如果三州之间的凡人开战，不允许任何修行者进行干预的话，估摸着岷州能一路碾过去不带犹豫的。 那可是弩枪啊！外州的凡人还在用青铜刀剑，披着皮藤甲呢！ 外州就连铁器之类的资源开采冶炼，大多也都掌握在修行者势力手中，而岷州人民单个村里都有铁匠铺。 这时代变化可真怪异啊。 “诶，小桑，城主是什么样的人？” 墨箐低头，小心地把孩子护好，关照得温养在丹田中的球球都有些不高兴了。 “城主，是颜家村五年前走出去的一个举人，说不上多好，但也不坏。” 小桑戳了戳手指，对城主的评价很中肯。 “这样啊。”她随意应着，余光看向沉默不语的颜染。 谈话间，三人抵达了连山城的城门口。 守卫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还算可以，还是有些萎靡不振，但整体上并没有像村民那样疯狂。 出示过调查令后，三人很是顺利地进入了连山城。 最先映入眼帘的的确不是什么恐怖的尸横遍野的场景，而是街头空无一人的鬼城现象。 墨箐刚要返回去拉守卫问个清楚，就被颜染拉住了。 “灾荒年就是这样的，城中百姓无粮，由官府分发赈灾粮到每家每户，并设置禁行令，防止有人饿死在街头，不好处理。” “至于乞丐，官府第一个处理的就是乞丐，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会被扔出城，自生自灭。” “州府不是给了你一套赈灾用的工具吗？拿出来敲锣打鼓，把调查令摆在城中心，尽量在靠近路口的地方放粮。” 她语速很快，对于赈灾的流程了然于心。 对赈灾一窍不通的墨箐半点也没觉得她抢风头，反而心底还有些庆幸，幸好颜染跟着她来了，不然她真的是两眼一抹黑。 她想，估计接了同样任务的外州人也跟自己一样满脑子混乱吧。 乖巧的小桑在旁边认真听着，仔细记在心底，怀中的小黄狗也跟着呜呜两声。 …… “放粮了！” “仙师大人来救苦救难了！” “快、快出来，我们有救了！” 调查令才放出来没多久，也就几个眨眼吧，墨箐就看到远远的就人头攒动，一个两个井然有序。全然不像村里那样饿去了半条命，再不吃就真的饿死了所以人抢人，人挤人。 这么看来，她大概明白，小桑为什么说城主不好但也不坏了。 城主大概率是顾不上郊区村落，只落实了城里，所以半年过去，郊区一片哀野，城里却维持着基本的秩序。 墨箐拉着颜染到前面去，自己则退居后方，铺上一大块布，倒出了许多赈灾粮。 小桑倒是也懂事，跟着就过来取干粮，在城里没有那么忧心小黄狗，放在地上后跟着颜染的动作给民众派发。 感觉各种动作都要麻木了的墨箐仔细听着民众们口中的感激话语，观察间，她发现城里人也个个瘦巴巴的。 估摸着官府的粮不够，所以能派出来的，也少得吓人，只够维持基本生存吧。 “仙师大人，请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我城外的田都荒了半年了！” “拜谢仙师大人！” 拿在手中的看似只是一斤干粮，然而却是修行者到来调查，灾荒解除的预告。因而城民们满脸感激，仿佛在看救世主。 等到派得差不多以后，墨箐想当然的以为暂且能告一段落的时候，就被颜染再次拉住。 “那里，还有虏马，你不开口的话，没人敢过来领的。” 虏马？她皱了皱眉，不太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墨箐顺着颜染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有一伙数量不少，且浑身破烂，看起来满眼灰暗，畏畏缩缩的人靠在路口的角落。 “乞丐如果不想被扔出去自生自灭，灾荒年唯一的出路就是卖身给城里大府，沦为贱籍，终生。” “这样还能保下一命，但很多时候，也活不长。” 她解释着，目光灼灼地看向墨箐。 她以为墨箐的愣神是在考虑该不该放粮给虏马，但对上双眼，融血感应中—— “啥？有点太封建了吧！” 照这么说的话，所谓的虏马，不就是前生在电视剧里才见过那种，任打任骂，毫无反抗之力，性命完全掌握在主人手里的仆隶吗？ 颜染:…… 不愧，不愧是她的小箐。 墨箐在徵州和炙州不是没见过仆人，但说到底仆人也是有人权的，并且签的契约都是时契，到年份了就可以重获自由，还不得随意打杀。 终身卖身契在这两个州是非法的，当年庞家就是因为经常搞这套，才被管才棋厌恶，打压了好几次。 要不是因为修行者话语权大，不然依照法律规定，管才棋早把那个时候的庞家给全端了。 没想到在岷州这个以凡人为主的大州，这么个没人性的制度居然被复辟成这样！ 还有贱籍？！ 实在是有点封建到墨箐了。 她勉强能接受边林城城主府的老管家那样，最多算是打工的。 而不是像岷州这种，直接把人变成自己的财物的！ “就是说，岷州有解放运动吗？” 她嘶了一声，扭头询问。 颜染:…… 颜染:“没有。” 小箐有时候想法也真是太古怪了，要想解放这些虏马，就要进步制度，就要打击封建。 在周氏朝宗的地盘搞这个，不想活了？ 有点意难平的墨箐只得当做没看到，认真地给那些可怜人们放粮。 制度改革太复杂，周氏朝宗具体什么情况她不了解，最多也只能拿身上的钱财去城主府问问能不能做主把城里所有虏马给赎回自由身。 看到的就救一下吧，再多她也管不来，只能等时代发展，千年变化。 …… 连山城，城主府内。 作为府中贵宾的三人落座在客位上，给足了城主面子。 从来没见过高官的小桑明显坐立不安，时不时摸摸身上的破衣服，还有小黄狗的头，生怕自己弄脏了这里名贵的红木家具。 满头大汗的老年人随着满身富贵的中年人走进来，在看到颜染的一瞬间，浑身都像站不稳了似的。 她颤颤巍巍地开口: “我就说、我就说她没死！难怪那年消失得悄无声息，原来……原来是成了仙师！” “我已老去，岁月无情，你却依然年轻……老天、老天……你终究开眼了一次！” 在旁边好像被当成了装饰的墨箐:？ 【应读者建议，将“奴隶”一词删除，由于作者本人感觉虏隶看起来不太像什么卑微的人，所以决定改为“虏马”，意味被俘虏的马匹，以视其人被当做财物和牲畜对待的意思。 今后有什么别的建议欢迎at我修改！如果有我错漏的地方也可以打评论，我都会看的～】 第261章 颜染能当天道使者是有原因的 “堂、堂姐……” 身着富贵的中年人有些畏缩地低下头，目光躲闪。 堂姐？！ 在旁边当装饰物的墨箐和小桑都惊呆了，合着颜染在岷州的人脉还挺大，还能压人城主一辈！ “那年阿康年岁尚小，不经事，还望堂姐不要计较。” 堂堂连山城城主，昔日从小村落走出去的举人颜康一改平日里的嚣张，若是叫小厮们看见，多半要惊得下巴都掉下来。 “你不经事，那长富姑姑呢？” 颜染并没有给过她眼神，只是淡淡地看向那个叫颜长富的老年人。 “那年阿母不仅养着我，还养着你们共同的两个妹妹，长文和长武姑姑。” “她一死去，你们一家子就迫不及待地占了阿母的染坊，把我和两位姑姑都丢出去自生自灭。” “这么多年来，你可曾梦见过姑姑们化为厉鬼来找你寻仇？” 不是，这过往有点沉重了。墨箐眼皮跳了半天，她按住开始变得愤怒的小桑，静观其变。 “阿染、好孩子，你既已成了仙师，再来插手这些凡间事，可就倒了因果。”颜长富见一开始的示好没成功，这死孩子记仇如此，立刻言语间便带了刺。 “……” 颜康没说话，只是撇过眼，心底愧疚是多，但顶不住孝道压抑，唯有默不作声。 “我们还是，咳咳，谈谈赈灾的事情吧。”老人手里揣来一两金子，像塞红包似的塞给颜染。 “凡尘往事都过去几十年了，仙师大人不会计较的对吧？” 我墨家缺你这点钱吗？！墨箐一开始还打算看颜染自己要怎么解决，可一看居然当着她的面贿赂她的人，她就受不了了。 “长富姑姑想多了，我不是什么仙师。”颜染站起身，将那一两金子扫到地上，于佝偻的老人而言，她甚是高大。 “我家娘子才是这次前来赈灾的仙师，我不过是因她不舍，才顺带同往的伴侣而已。” 连忙捡起金子的颜长富瞪大了眼。 这次前来赈灾的，是那个看起来年不过二十的毛头小子？ 而且那位小仙师还是…… “我就说，城里民众大多因失粮而变卖了许多家具，换取求生之道。而你这城主府，却依然富丽堂皇！” 墨箐怒而拍桌，“有你们这么担当百姓之护的吗？！” “……我儿已是好心，赈灾粮皆是按时下发，凭什么还要牺牲自己给那群贱民改善生活？”老人见这小仙师就是个沉不住气的小毛头，便也不再伪装了。 如果颜染是仙师的话，她还会忌惮两分，但她不过也就是沾了光的凡人，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凭什么？就凭你女儿为官，食百姓之禄，就要为百姓做事，上奉帝皇，下爱人民！” 难怪阿染这么讨厌高官。墨箐真有点恨不得出手将城主府都抢了去了。 “哼，康儿能为官，是因她考上了功名，又不是百姓推选，全是她自己的本事。”颜长富毕竟不是普通平民，知道仙师不得欺压凡人，因而说话越来越阴阳怪气。 “好了，母亲，你先回去吧。”颜康大概是看不下去了，只得硬着头皮把老人往门外推。 “死杂种，还以为你多厉害呢，胡乱攀附了一个小毛头就敢来跟我们叫嚣！” 颜康关上门，老人的声音也愈来愈远。 她颇为尴尬地缓缓转身。 “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狗官！” 墨箐只觉得牙都要咬碎了。 早知道就先去别的城池救灾了，一上来就碰了颗大钉子。 而且自己还被当地规则压制，无法靠武力平复这份恼怒。这让从来都在拿拳头说话的墨箐，相当不适应。 她大概也明白了关兴络叫她前来岷州的用意。 自己很多时候太过冲动，能动手绝不动脑，在岷州的历练正巧可以收收暴躁脾性。 “堂姐，仙师大人，下官的母亲是小村中的老人了，言行粗鄙，还望……还望……” 颜康好歹也是一方城主，此刻却是也厚不下脸皮去让两位对母亲见谅。 “但下官绝不是仙师口中的狗官，还请两位随下官访街一趟。” 墨箐磨着牙，正要再讲两句的时候，颜染却道:“走吧。” [就这么放过她？]墨箐瞪着眼，急忙传音过去。 只见对方牵住了她的手，传递来安心的力量。[只要她是个好城主，往日旧事，我可以随风去。] 瞧不见神情，被前发所遮挡着的脸庞，叫墨箐看了，心头泛起一丝疼痛。 “小桑，你跟我们一起来吧。”她憋闷地扭过头去，将小孩儿给抱起来。 如果留一个凡人小朋友在这里，还不知道会被那个老家伙怎么对待呢。她得小心点。 “……堂姐，抱歉，阿康如今也拿不出多余的钱两恭贺新婚与诞子。” 颜康看不出小桑到底长得像谁，又迫于墨箐的态度，不敢多瞄两眼。 “那刚刚的金子是？” “骗母亲的，那就是一块染了色的软石，这招还是你当初——” “哦，那是我和娘子路边捡的小孩，我俩有生殖隔离，生不了。” 墨箐:这话怎么怪怪的？ 大人们的谈话小桑不是很懂，但因为仙师恩人讨厌那个城主，所以小桑也变得不喜欢这位城主了。 能窝在仙师恩人的怀里，就像回到了双亲还在的时候一样。小桑颇为依赖地又靠得紧了些许。 …… “城主大人，您安好。” “城主大人，多谢您前日送来的药材，如今家子身体已大好。” “城主大人！仙师大人！灾荒是否将要结束了？” 而今已有仙师前来，所以城中的禁行令也变得宽松了一些。 颜康行路间没什么官员的架子，面对百姓的问好也都是亲切点头，甚至还愿意搀扶看起来大病初愈的幼子。 而且看起来，那些平头百姓脸上的笑容，不似作假。 “堂姐……我知你最是厌恶贪官污吏，所以阿康不敢做那等畜生，否则，愧对你的救命之恩啊。” “只是，母亲毕竟是我的母亲，我不能、不能做不孝之人，哪怕她再是罪重，身为人子，只得陪她演一出戏。” 颜康握紧了拳头，不敢去直视堂姐。 毕竟昔年，她的母亲不止将堂姐和姑姑们赶出家门，还妄图挖了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卖给拥有特殊癖好的仙师。 桩桩件件，不是一句不容易可以原谅的。 “我不在乎。” 颜康猛然抬头，满眼的难以置信。 “不论是你还是你娘，百年后都会重归天地，跟阿母她们再度融为一体，转而投生。” “所以我心中的怨恨，不算什么。” 看着颜染毫无颤抖，毫无动作的背影，墨箐没插话，只是独自郁闷。 第262章 勾结邪修 夕阳把影子越拉越长，墨箐以全程不爽的态度跟城主颜康进行了一次谈话。 先是质问，既然将城里民众都安排得井井有条，那为什么要对郊区村落不闻不问，导致其饿殍遍地。 颜康倒是诚恳地实话实说，朝廷派下来的赈灾物资经过层层克扣，来到整个仑允郡时就仅仅剩下六十万斤干米和一千两黄金。 依照一两黄金换四两半银，一两银换一贯，也就是两百个铜板的额度来看，能分配给各城的其实少之又少。 变卖了城主府中大批家置后，仍是不足以庇护所有人。因而颜康做出了一个残忍的决定，抛弃郊区村民和佃农，只保证城内的秩序。 如此无奈之举，墨箐虽然气愤，却也没办法说什么。 这无非就是火车难题，是救一个人还是救五个人。 没有第三个选项，所以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颜康显然选择了救五个人，并且没有要求郊区民众理解她。唾骂也好，憎恨也罢，都是她身为一城之主该承受的。 之后墨箐又让颜康把城内的所有奴隶及其主人都召集了出来。她拿出自己的积蓄为这些灾荒年被迫卖身的人们赎身，并利用关系之便，购买了几处大杂院，用来将以安置。 虽然墨箐总是哭穷，但这不过相对于其它同等境界天资的修行者罢了。 面对凡人的话，她所拥有的财富是天文数字。 同时她希望颜康能颁布跟边林城相似的，禁止终身奴隶交易的协约。 然而，颜康却摇头，说唯有这件事不能应允。 尽管连山城偏居一隅，其城主跟土皇帝没什么区别，但这只是在未曾触及周氏朝宗根本利益之前。 更改奴隶制在本朝是诛九族的大罪，颜康不愿意冒险。 谈话直到夜晚，几人聚在城主府的话事房中，正式开始议论起有关这次灾荒的蹊跷。 “我探测到，整个连山城至外周百里范围内，都有密密麻麻的小生物存在，或许它们是让土地寸草不生的缘由。” “我听说灾荒是从半年前开始的，你们有看到或者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小桑被墨箐哄困后，盖了条小毯子就睡在了偏厢。现在的她浑身上下终于可以随意地用若隐若现的气息压制颜康。 满头大汗的颜康万分无奈，只能低头表示自己真的不知情。 想也知道凡人这边很难有线索的墨箐袖子一挥，气冲冲地走了。 “堂姐……您这娘子，真有个性。”颜康终于是长呼一口气，放松下来擦了擦汗。 总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颜染嘴角勾起，“我就喜欢她这样的性子。” 修行者听力惊人，墨箐刚走两步，怎会听不到屋里的声音呢？她停驻了一会，随即转过身，红着耳朵就快步走远了。 “好了，现在，你该跟堂姐讲实话了吧。”脚步声愈来愈远，颜染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在颜康的额头。 瓷杯碎裂，一抹血绽开。 她的目光冰冷，手中的银色铁锄在烛光下闪烁着锋锐的微光。 颜康闭上眼，唇角苦涩。 已经走得很远，不想再偷窥屋中细节的墨箐气哼哼地在深夜的庭院中徘徊。 白天挑选的那些村落难民而今在城主府找到了份活计，可以不必回去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个赛一个高兴。 奴隶们也重获自由，入了民籍，有住处，未来还有长工可做，也算走上了正途。 目前连山城内外勉强恢复了活力，可墨箐内心还是有一丝的不安定。 那些血红色的小点，只有标注，而无法被详细探测。 虽然极其微小，很可能构成不了多大的伤害，但还是让人有些后背生寒。 “恩人、恩人！” 静夜中低声的惊叫令墨箐侧过身，迅速迎了上去，接住那个小小的身影。 “小桑，怎么了？” 她相信这个孩子不会无缘无故这么慌乱，甚至连不舍得离身的小黄狗都没带上。 “恩人……我听到……” ——一刻钟前。 “永寂大人，这是城主府的特查令。”老人低声说着，语气相当恭敬。 “哟，老东西，我帮了你们那么多，这会终于舍得把它给我了？” 另一个略显高昂的女音响起。 小桑刚从睡梦中惊醒，却隐约听到隔壁传来这样的对话。她捂住小黄的嘴，生怕它发出一点声音，让那个陌生女人听到。 “颜康真舍得把特查令给我？”女声的主人左右踱步，似乎还在考虑什么。 老人却毫不在乎，满带笑意道:“康儿最孝顺了，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我只求大人帮我做一件事。” “哦？跟午后进城的那个毛头小子有关吧。” “是的，我怎么也没想到，长运收养的那个小杂种不仅活了下来，还得了一位仙师青睐。” 老人像是絮絮叨叨，“虽然那个仙师瞧着年纪很小，但越是年纪小，就越是证明，她能被派来岷州执务，背景尤为不凡。” “长运生前，我就待她们一家极为苛刻，更是在长运死后霸占了她的产业，将那几个累赘都丢了出去。” “她不可能不恨我，颜染……就是当初那个小杂种，她一定恨透了我和康儿。” “她再次回到这里，怎么可能不想报复回来！” 老人语气逐渐激动起来，甚至因为年纪大的缘故，有些上不来气，呛得很厉害。 “我的康儿，为了我的康儿，我已经做尽恶事……杀害长姐、霸占家财、逼死幼妹、甚至试图卖了那个小杂种。” “我仇孽不尽，此生难赎，只求康儿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 “永寂大人……求您了，帮我杀了那个叫墨箐的仙师，让颜染再无翻身的可能……我愿意付出一切！” 名叫永寂的邪修在一阵沉默过后，爆发出阵阵狂笑，阴邪至极。 “你还真是心虚啊，我看人家根本没有要报复你们的心思。” “但既然你都给了我这等好处，那帮你办事又有何妨呢？” 永寂缓缓推开窗门，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匆忙远去的影子。 “大人，可是有人听到了？” 颜长富瞬间全身都紧张了起来。 “无妨，就算她去报信又如何。” “一个不超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再强，能强得过拥有百年修为的我吗？” 第263章 怎么又是煞气 受了些许刺激的小孩儿，因为身子瘦弱的缘故，当晚就有些发起烧来。 墨箐仔细在旁照顾着。 幸好她读过很多凡人的药典医籍，身上也总是携带着足量的草药。深夜里去了城主府的厨房，才发现颜康这家伙其实也没吃多好。 跟民众吃的差不多，甚至锅碗瓢盆都被卖了不少，府中的仆人平日里跟她都用的同一口大锅。 墨箐好不容易才从角落里捞出来一个老旧的陶罐，用来熬药。她看着火候，心底有些复杂。 颜康清廉归清廉，但弃车保帅的行为让她无法原谅。城中民众是人，郊区村民也是人，她有什么资格放弃…… 即便她的理由很合适，做出决定又的确是迫不得已，墨箐也没办法就这样谅解她。 “或许是我太狭隘了吗……但同是生命，我还是……”她低下头，表情实在说不上多好。 至于有关小桑口中，颜长富勾结魔修的事情，墨箐懒得考虑那么多了。 一个融灵境中期的魔修，她弹指可灭，半分眼神也不配得到。 …… “堂姐若要审判，就审判阿康吧！” “母亲年老，眼看也活不了多久了，无需您动手，她自然会消亡的……” 颜康跪在地上，眸间斥着恐惧和羞愧，不敢抬起头来，更不敢清理被茶杯砸出的血。 “阿康不敢说是被蒙蔽这种虚伪的话，只是那时民众真的再也撑不下去了！” “我已抛弃了郊区村落，若要是连城中人也守不住，那就实在是不配为官、不配为人了啊！” 大颗大颗的滚烫泪珠从眼眶落下，其中藏满了多年来为官的苦楚和当年凭着母亲霸占的家财读书科举的恐慌，更有身为凡人那无可奈何的弱小。 她不敢将对颜染一家的愧疚当做眼泪落下，因为这是不论如何也无法放下的仇和恨。 “情有可原。”良久，颜染才缓缓开口。 三个月前，有一个潜入岷州的邪修主动找上了城主府。尽管她不能使用法术，但修行者毕竟是修行者，能做的比凡人要多得多。 邪修承诺会庇护一部分民众，并提供了不少物资用以接替多重克扣后所剩无几的干粮。 唯一的条件就是拿到城主手中的特查令。 如此，城中人才能维持秩序，郊区村落的民众才勉强有所存活。 哪怕颜康知道这是明晃晃的陷阱，但关切万民性命，她也只能踩进去。 “堂姐、堂姐放心，特查令被我藏在正厅的暗室枢纽中，其内部那个不过是赝品。”她盯着地板，双手十指僵直着。 “就算母亲起了心思，将特查令交给那个叫永寂的邪修，她也得意不了多久的。” “到时只求您和仙师大人能放过母亲，阿康愿意于灾荒之后，辞下官位，举荐一位廉正的同袍接替连山城城主一职。” 她目光悲戚，腰间下弯，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阿康愿意携母亲去给姑姑们守墓终生。” 颜染眼中并无对她的怜悯，也没有仇怨，甚至没有打脸和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看来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 “是。”颜康没有起身，额间的血流进地缝，染湿了寸草不生的土壤，“从勾结邪修的那一刻开始，阿康就没想过会有好下场。” “即便是换了位仙师，我一样会自首，一样会求她放了母亲，就是被凌迟处死，也认了。” 听到这，颜染起身，走到她身旁，抓着那一头用布扎绑起的长发。 瞬间，青丝散落，杂乱不堪。 “那你为何不对小箐说实话？你觉得，她比我弱吗？” 颜康强忍着从头发传来的疼痛，眼中惊惧不定:“……虽然墨仙师才是持有调查令的那位，但阿康当官多年，也不是全白当了的。” “墨仙师她，显然在依靠您。” 烛火吹熄，一双闪烁着朦胧微光的碧绿色眼眸显现，晶莹剔透，仿佛天母亲自雕琢的绝世珍宝。 “小堂妹，你还真是，长大了啊。” “长成了我最讨厌的样子。” 她哑然。 “堂姐，谬赞。” …… 清晨天光大起，墨箐守了小桑一夜，见她缓缓退了烧，终于是放下心来。 “汪！汪！”小黄狗倒也机灵，看出主人好了许多，朝着墨箐摇头摆尾转圈圈。 “开心了吧，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捧起小黄狗，放在小床上。 柔软湿润的犬舌舔舐着主人，它听话地卧在旁边，静静陪伴。 扣好门后，墨箐朝天看了看。邪修一向最是狂妄，面对弱小者当然是要即刻除去，毫不留情。 她大步往城外走去，并不在意身后跟随着的影子。 最终，墨箐停在了一座死村中。 不是所有村落都能幸运地活到最后，有那么几个村子，饿到极致，互相残杀，吞噬同类，来不及扩散就已经亡命。 “想杀我，就赶紧出来吧。” 她的声音不大。 却恰好能引出邪修永寂。 “主动赴死，小子，你比我见过的许多自诩正派的伪君子要正经得多啊！” 一个高大的女人从房屋废墟中走出，她的浑身篆刻着陌生的咒语文字，双眼血红，穿着漆黑如夜行衣。 “是吗？不过你看上去倒是跟我见过的邪修都差不多自不量力。” 她不能对凡人出手，那还不能对同为修行者的邪修出手吗？ 正好，拿邪修永寂来给球球练手！ “牙尖嘴利，你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养料了！” 永寂神色不屑，即刻放出大量污浊血气，竟直接将整个死村都覆盖了起来。 “小箐主人，快上快上！我要打架！”银玉璆迫不及待地从丹田中冲了出来，落入主人手中，居然变成了—— 一柄会发光的圆棍？ “太黑了，当灯泡用会儿。” 墨箐跳跃而起，银色光剑所散发出的强光瞬间照清了被污浊血气笼罩的地方。 球球的兴致一下子淡了，气得连话都不说了。 “你这法器真古怪。”永寂召唤出重重阵旗，挥手间扎入地面。 须臾间，整个大地开始不断颤动，像是有无数个小生灵正在尝试破土而出似的。 “异域圣神啊，将力量都汇聚在我身上吧！” 此时的污浊血气就像是用来被寄生的苗床一般，有不断从土壤中钻出来的血色小虫迅速投进其中。 它们结出黑色的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破茧，飞出无数只环绕着黑气的妖艳血蝶。 “哈哈哈！哈哈哈！都融入我的身体吧！”永寂放声大笑。 她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特查令，就是为了施展聚合阵法，将整个连山城中的煞气都收为己用。 第264章 谁有错 异域战场是人神和邪神所创造出来的异空间，她们彼此下了赌注，谁败，谁就被封印其中。 连带着所有，修习相似法则的修行者。 很明显，邪神败了。 所以每当九州十二原中，出现一名修炼邪法的修行者时，她就会被瞬间传入异域战场中，成为无限弱肉强食的生态链一环。 永寂是十五岁那年，因资质极差，无法突破，转而机缘巧合得到邪法后，来到异域战场的。 她似乎是天生修邪的料子，基础打得极为结实，跟那些快速突破的邪修不同，就连同类间，她也能够越阶而战。 带着这份强悍，她成功踩着众人的血肉骨骼当上了一方邪将。 只是邪修之间也并非铁板一块，彼此间的勾心斗角，凶悍残杀绝不少见。 永寂因晋升太快，性格桀骜，被不少同类眼红不已。 在一次围攻重伤，她都认为自己将要消亡的时候，遇到了异域战场中最为特别的怪胎。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孩，明明同是邪修，却拥有一双清澈善良的眼。 她总是背着药盒，嘴里总是挂着一句不能见死不救。 起初被救回来养伤时，永寂还十分不屑。像她们这样的邪修，杀的人没有上万也有数千，是不配被拯救的恶魔。 然而，永寂的心却没有脑中所想的那样不屑。 在小医生的次次治疗下，她终归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说，异域战场的封印，在每年的末尾几天都会变得薄弱，像小医生这样的人本就不应该是邪修，待在这里会死得很快。 “伤一好，我就带你出去。”永寂这样承诺着。 …… 如果事情能如她所想的那么顺利就好了。 并不是只有永寂和小医生想离开异域战场，有千千万万被困死着，渴望着凡人血肉的邪修也想离开这里。 因此。 只救人，不杀人的小医生，死在了永寂眼前。 她在最后轻轻推了永寂一把。 然后，灰飞烟灭。 那个杀死小医生的邪修，永寂认识。 “新仇旧恨……我要……一并清算！” 她朝着天空怒吼着，心中满溢着无限悲伤。 世间不容她这个邪恶之人也就罢了，为何也不容小医生这个良善之人呢？修习邪法者，她就一定邪恶吗？ “她会修习邪法，还不是因为不够强大……还不是因为，不愿意看到同门死在她面前。” “可为什么！为什么邪修不愿接纳她、凡人不愿接纳她……就连她的师门，被她拯救的那些人也不愿意接纳她！” 煞气会引发所有人心中最深的执念和恐惧。 墨箐不知道永寂看到了什么，她只知道，她又要面对这些恶心的血色小虫了。 就算变成了蝴蝶，也改变不了诡异恐怖的本质。 “小箐主人，那些是什么呀？”银玉璆微微发抖，似乎也不喜欢眼前的一切。 “是煞气。” 墨箐神色严峻。 “恐怕仑允郡的这一场大灾，就是因煞气而起的。” …… “这些是什么？！”颜长富跌跌撞撞地逃跑着，但土地上不断涌出的血色小虫无穷无尽。 “康儿！康儿！” 她脸色惨白，连忙冲着话事房跑去，她的女儿颜康自灾荒半年来，就一直睡在那里。 “母亲！”颜康主动打开了门，双眼中充斥着愤怒和失望。 虽然她就猜到，母亲很可能会因为颜染的到来，贿赂邪修永寂，试图杀死那两人。 但真正面对母亲的作为，她还是心痛不已，失望万分。 身为城主之母，颜长富没有将人民的性命放在心头。 “康儿……康儿，你没事就好。” 颜长富不在乎女儿对她如何，她只是庆幸颜康没事。 “颜氏长富，你可知罪？”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冰冷声音出现在她的耳旁。 那是一张多么眼熟的脸啊。 曾几何时，这张脸的主人极为幼小时，还来过她的院里，和她的康儿玩闹着，打成一团，彼此抹着脸上的泥巴嬉笑。 还有那双眼，那双天工雕琢的宝石之眼，只要看过一次，就永远也忘不掉的蛊惑之眼。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饥荒的越发严重的境界下、一句“她是个值钱货”中、于亲生女儿跟“小杂种”的衡量上，都破碎了。 “都是我干的、这都是我干的！” 颜长富只呆愣一瞬，有几只血色小虫爬入了她的鞋底。 她疯狂着，大喊道:“我知罪！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干的！” “仙师会死，你也会死！” “再也没有人会报复康儿了——” 颜染看着她的癫狂，内心甚至没有半分波动。 她并不像颜康那样失望、愤怒、难过，只是静静地看着，眸光清晰，周身有光芒驱动，很快覆盖了整个连山城区域。 血色的虫儿很快都在天道光照下化为污浊浓郁的血水，渐渐蒸发，又化为灰烬。 它们不过是低级煞气，远不到要让颜染费劲的程度。 她抓住颜康和颜长富的肩膀，转瞬传送到死村之中。 “你可知，若不是我在这里，整个连山城，必然生灵涂炭？”颜染指向双眸血红，几乎丧失了理智的邪修永寂。 她捏过一只血色蝴蝶。 颜康扶着母亲，眼中不再有挣扎，而是咬着牙，将颜长富推了出去。 “今日，阿康就当从未见过母亲。”她咬着牙，一点一点将这句话挤出来。 “你果真是仙师……” 颜长富丝毫没有要责怪女儿的意思，只是瞪着颜染，又看向跟墨箐对峙着的永寂。 “但那又如何？” 老人低声痴痴笑着。 “我跟永寂大人许下了天道誓约，即便她将整个连山城都屠尽，我的康儿也不会有损分毫。” “而你，还有那个墨仙师，都会被永寂大人杀死，魂飞魄散！” 颜康转过身，她的目光再也不愿意停留在母亲身上。 她不知道，即便永寂使用着赝品特查令，居然也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因为她给了母亲最后的一次机会，才差点害得整个连山城变成人间炼狱。 “你的恨，留给天地吧。” 颜染往前行走着，踏入了那片血色的雾境。 “颜康，不论她认不认错，都没关系了。” “跟邪修缔结天道誓约的凡人，最终会有什么下场，你身为城主，想必曾有接触。” 昔年的玩伴，曾一同染色软石当黄金骗人的堂妹，盲目孝顺却又有几分良心未泯的女儿。颜康没有回头，只是悔恨地听着母亲在痛楚中挣扎，被邪气啃食的声音。 如果那年她阻止了母亲，没有让她害死长运大姨，没有让她赶走长文和长武两位姑姑，没有让她对堂姐颜染赶尽杀绝，是不是今天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第265章 很久之前的那时候 六十年前，岷州边界，连山城出现少见的大旱，数千亩地颗粒无收。村落佃农交不上租，原先有地的人家吃不上饭，就连地主家的粮食，也是吃一点少一点。 那时的城主是实在的土皇帝。 谈不上多么骄奢淫欲，毕竟整个连山城就不算富裕的城池。但仅仅是关着粮仓只供自己吃得脑满肥肠，对灾荒年间的百姓来说，就已经是万恶之行了。 城主管束着兵卫，倒也聪明地给了甜头。 左右拿捏之下，饿昏了头的百姓无力向上反抗，只能守着家中存粮，能过一天算一天。 于这般时代，颜长运清早出门挑布换粮，在自家染坊门口的废缸中发现了一个看起来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这个孩子的啼哭声无比虚弱，宛如掉落树杈的雏鸟，连眼都难以睁开。 身处大旱，颜长运知道这个孩子的家庭是下了如何的决心，才会抛弃她。既有抚养之力，就不应当见死不救。 她挑着布，用篮子装着婴儿，一路进了城，往小路去，沿着捷径走到城主府门口。用花纹艳丽的布匹换来了些许粮米，还胆大地开口恳求好心的老管家，能否用部分干粮换取牛乳。 老管家心肠软，待在城主府也不过是为自保，就偷偷从府中宠侍的私厨取了半斤牛乳来，就当是命中行一善事，救救那个被抛弃的孩子。 灾荒之中，谁都不容易。 彼此点头过后，全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颜长运继续挑着东西和孩子从小路捷径走，老管家则是关上了门。 分家已久的颜长运没有成亲，独自一人支撑着家中的染布产业，抚养着年幼的三妹和四妹。 如今又收养了个不足月的孩子，本来渐渐转好的日子，今后恐怕就要紧迫起来。 她以为妹妹们会怪她多管闲事，可一回到家，说明了缘由，将小婴儿抱着过来给她们一见，三人的心都一并化了。 既然是在染缸里捡到的，那就取名为染吧。颜长运逗着怀中的婴孩，见她毫不客气地抓住自己的手指往嘴里放，顿时软了眼神。 颜染是个聪明的、有福的孩子，刚到会爬的年纪，天就下了一场雨。 这场雨是个象征，象征着困扰了连山城许久的大旱即将结束。 她被两位小姑姑拉着手，对着雨水“呜啊、呜啊”叫唤着，那双碧绿色的清澈眸子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颜长运的染坊在一次农收后，又因物美价廉，被外城财主看中，赚了一笔大的。 这下，搭上了外城的线，染坊生意越做越大。颜长运看向正在跟养女打闹的两个妹妹，心说，能留给她们三人的东西又多了些。 也是此时，当年主动提出分家的二妹，带着自己的孩子前来拜访。 二妹颜长富，因出生时，手腕上有一处元宝样胎记，被母亲宠爱至极，甚至于冷落了其余的孩子。 许是不愿再跟三个姐妹分享家庭，颜长富主动提出了分家，她带着双亲生活，因而家中的大部分财产都应该给她。 而颜长运带着两个年纪尚小的妹妹，只甩了一间破旧的染坊过来，活脱脱是要饿死一两个才罢休的样子。 如今染坊做得有声有色，她突然上门拜访，长文和长武两个小家伙，一下起了警惕之心。 她们带着小颜染躲在窗边，果真听到颜长富正在卖穷，说自打生了女儿颜康，家中的负担就更重，将来想供她读书该有多难云云。 小家伙们顿感气愤，就又听长姐悠悠然地将这件事敷衍过去，没多久就下了逐客令。 颜长富无功而返，反赔了一张笑脸。 只是她并未就此罢休，干脆连家也搬来了附近，每隔一段时日就带着自家的康儿上门拜访。 不论如何，这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颜长运拒绝了几次后，也慢慢心软。 一个人再装，能完美地装上好几年的概率也是低的，更何况她们还都是这郊区村落的乡下人，纵有坏心，城府又能深到哪里去呢？ 于是两家的关系逐渐缓和，当颜染长到能跑能跳的年纪后，二妹家的颜康便似是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小跟屁虫。 许是有从娘胎里带来的，对饥荒的印象，颜染生来就对粮食感兴趣，总待在田边不走。 颜长运见她痴迷，就打了一把锄头送过去。 长文和长武见了，笑话姐姐真是笨，阿染的个头还没有锄头一半长呢，哪来的力气去耕田。 可谁知，颜染这小子力气颇大，还真能勉强抓起锄头，每天都把它当宝似的，睡都要带着睡。 反观颜康，她自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内向、软弱，半点也不活泼，性子也木，瞧着怎么也不聪明。 村里的孩子们不喜欢她的呆板样，总喜欢揪着她的后领不放，将人硬拖着不让回家。 有一回，竟是要将人扔进水沟里，看她能呛多少水。路过的颜染二话不说，抓着自己的大锄头就开抡，差点没把孩子王跟小手下们脑袋开了瓢！ 自那以后，颜康从小跟屁虫升级，成了个随叫随到的小小仰慕者，三句不离堂姐，恨不得直接住进长运大姨的家里，跟堂姐睡一个被窝。 看到孩子们关系和睦，颜长运心头的石头总算是悄然落了地。 二妹再心狠，如何也不会伤康儿的心吧。 所以她死时没有瞑目。 她如何也想不到，颜长富觊觎越做越大的染坊，为了彻底得到它，竟能做出杀害长姐的畜生事！ 双亲的心又偏到了侧边，将这件事伪造成劳累过度而病逝，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霸占了产业。 长文和长武此时已长高不少，明辨得了是非，在姐姐身死的那晚，亲耳听到颜长富询问女儿“可想住进大姨的家里？” 不明所以的颜康眨了眨眼，天真地回了一声“想！” 这如何还不知晓事情的经过？ 她们自知如今斗不过颜长富这个黑心肝的东西，就想收拾收拾，带着年幼的颜染连夜逃进城中报官断案。 然而，怎样还是败在了年纪小，阅历浅这方面。长文和长武尚未成熟，动作太明显，终是被废了手脚和耳舌，被丢进了乞丐堆。 熟睡中的颜染则在朦胧中，听到长富姑姑在跟人牙子商量将她挖眼卖奴的事情。 早慧的她很快就料到，母亲和小姑姑们一定遭了不测。 幼小的身躯静静地等待时机，在几人转身的空隙间，她边躲藏着，边爬向只有猫狗溜门的墙洞。 小孩儿把自己浑身弄得脏兮兮，放下头发，把脸盖住，像个乞儿般跪地而行。 血迹拖拖拉拉地有一截没一截，她忍着膝盖的疼，忍着心中的疼，找到了在乞丐窝中奄奄一息的小姑姑们。 长武姑姑经不住被废的耻辱，终在见到侄儿后安心咽了气。 而长文姑姑则用嘴衔着小石块，在沙地上一点一点写下恨书。 写到牙齿松动，写到满口溢血，写到嘴唇磨破，最后一笔落下，她的眼也闭上。 从此后，颜染逃进了连山城内，不足五岁的她学会跪地乞讨、偷窃，开始学会仗着一身力气压制比自己还大上许多的乞丐。 第266章 破土 在连山城做乞儿的日子很不好受，小小的孩儿常常被路边人无缘无故地踢上一脚。听着讽刺的嘲笑声，伸着手里的破碗，讨到一两个铜板或半个吃剩的馒头。 身量只有半个石狮子像高矮的小颜染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 她恨，她不解，她想复仇，她要将颜长富一家全都碎尸万段！ 于是不论如何的艰辛，她摸爬滚打着，抢过野犬的烂肉骨头，偷过包子铺老板的剩菜，还拼着命打服了几个年长她几岁的乞丐。 怀揣着满腔的愤恨仇怨，小颜染一晃时间长到了九岁半。 她没有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这四五年间，每每使唤着手下们出去找食物后，就自己躲在衙门后堂的灰墙边，透过一个细小的孔洞观察卫兵们习武的模样。 小颜染天赋惊人，只看一遍，打上几次，就学了个透彻，甚至在基础上还自创改良了几招。 加上力气大，人又聪明，她很快就以如此小的年纪当上了连山城丐窝的老大。 只是她并不满足止步于此，她还记得，她要回到颜家村落去，抓着颜长富的领子，质问她为什么那么狠心，竟丝毫不顾及姐妹情谊，害死了她的母亲和小姑姑们。 然而上天在她计划谋定时，却并没有给一个好的机会。 大旱，再一次卷土重来了。 天不降雨，波及仑允郡数城的农收，远方城池的城主有人脉，幸而叫来了仙师降下甘霖。 可连山城地形复杂，被重重山峦阻挡，远方仙师降下的雨水蔓过来时被围谷高山消耗了不少，能顺带着飘过来的，只剩厚重的云。 这次的大旱比颜染出生那年还要严重几倍。 当水井被守卫戒备，百姓想担水，得先付一百个铜板的水费时，颜染就知道——丐窝的手下们、包括自己，如果不采取点极端措施的话，很可能活不过今月。 来去思量间，颜染决定亲身潜回曾经的家，去长运阿母的藏粮暗室中瞧一眼。 因着在饥荒中曾紧巴巴过日子，差点一家四口都饿死过去，所以长运阿母为了预防不测，特意在染坊中修了一间专门用来存粮的暗室。 这件事她只告诉了两个妹妹和自己。 如今，只剩自己一人还知晓这个秘密了。 她呼了呼气，看向躺在稻草堆里，已然开始饿魇呢喃的手下们，趁着夜色披上长袍，悄悄地绕过守卫出了城。 染坊还跟从前差不了多少，颜长富不是个做生意的料，所以她不敢擅自更改染坊的运作模式。就只是用长运阿母留下的老本供颜康读书，想着以后从村里飞出个秀才，也算光耀门楣了。 她嗤笑一声，从后侧的暗门钻了进去。 却在全身探出后，迎面撞上了个抓着重物的小孩。 颜染当机立断，抢过那把重物，狠了狠心，即将挥下去将人砸个头破血流时，却听熟悉而憎恶的声音响起。 “堂、堂姐！” 是颜康。 不过四五年光景，她长高了许多，已经快要比上自己了。 唯有那副面对自己时怯懦不已的样子，还算在颜染的印象之中。 她迟疑了一瞬，还是将手中重物砸了下去。 这一下不轻，但没颜染最开始想象的要重，极具分寸，只是将颜康给敲晕了过去。 掂量着手中的东西，颜染借着月光看到它闪闪发光的铁质表面。 这是阿母当年为她而打的锄头。 那年逃出来，她什么都来不及带，还以为锄头已经被颜长富丢弃或随意赠送给手下佃农了。 没想到在这里失而复得。 她看向倒在地上，头上起了个大包的颜康，终究是没彻底硬下心来，随手扯下来一截布盖在了堂妹身上。 “如此，我不欠你。” 只低声这么自言自语着，颜染没再管她。四周摸摸着找到了开关，钻进暗室中。 如她所想，颜长富还没找到这个地方，足足五六百斤的粮米被阿母存在这里，节省着点的话，足够她和乞丐窝的手下们撑上半年！ 既然确定了这里有粮，颜染不多逗留，抓了一小袋后恢复了染坊的原来的样子，从来时的地方迅速离开。 她要赶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丐窝的大家，之后一段时间不用再挨饿了！ 小孩儿跑呀跑呀，长满了茧的脚丫磨破了皮，手中的锄头在月亮下散发着柔和的光。 越是靠近，那光芒越是泛红透橙。 天黑漆漆，人也黑漆漆，墙上留着滚烫的痕迹，几撮火苗尚未熄灭，仍顽强地在干草上存活。 月光照不下来，这里曾经是丐窝，连山城无家可归的小乞丐们都住在这里，偶有争吵，偶有动手，偶有谁也不理谁。 但知晓自己肯定活不久的小乞丐们，总会还是把这里当家，把住在这里的、同样是孩子，又或者痴傻的大人当做家人。 现如今，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一片灰烬，踩上去，脚底浑浊一片。酸酸的，涩涩的，刺痛的。 小孩儿不流泪，她跑呀跑呀，跑呀跑呀，跑到月亮下，跑到正道下，跑到整个连山城最大最华丽的大房子院口。 打着瞌睡的守卫们被惊醒，瞧见一个通红着眼眶的小孩儿，不耐烦地挥手。 “去、去、去！哪来的小乞丐，前半夜不是都烧死了吗？” “去、去、去！你再盯着我看，就别想着做那漏网之鱼！” 铁锄头在月亮下散发着光芒，那光变得锐利，变得耀眼，又随着她不甘的脚步变回柔和，变回黯淡。 她干脆地回了染坊，躲进暗室中，躺在成堆成堆，足以令外界难民们疯狂起来的粮米中，双目无神。 为什么每当她以为日子将要好起来的时候，总有各种各样的困难从不同角落里冒出来呢？ 她想和阿母、小姑姑们一辈子做着染坊的生意，幸福快乐地活下去。兴许几十年后，她老了，长文和长武姑姑的孩子又生了孩子，她也做了姑姑，抱着侄儿摇晃着长椅遥望曾经。 她想再学多些武艺，挣上十贯钱给丐窝的手下们提个小房子，跟地主租点田地，种出点粮来，慢慢给大家都买上户口。兴许这件事要持之以恒很多很多年，但回过头来，从一无所有的小乞丐变成拥有一技之长的农户，多么了不起啊！ 她想带着丐窝的手下们，从暗室里取出粮米后撑过这次大旱，然后各自在城里找样活计，她以身作则，把毕生所学都传授出去。当所有小伙伴们都学得七七八八了，她也能安心地放手，自己挣钱自己科举，等做了官回来报仇雪恨。 可一次接一次的苦难毁了她的未来，也毁了她向上生长的心。 她迷茫地看向暗室之上，做什么都会失败，身边的人一次一次地离自己而去，难道今生她注定孤单，注定毫无作为，注定连仇恨都无法疏解吗？ 直至一抹绿意晃了她的眼。 跟自己的双眸一般碧绿的嫩芽竟然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破土而生！ 第267章 重生 不对……颜染盯着嫩芽看了许久。 现在正值大旱，已经持续了月余，整个连山城，所有田地都干燥到龟裂，水井里的水也日渐减少，近些日子就连城主府都快供不上了。 这个暗室同样，而且因为是封闭着的，更加炎热干燥，土壤硬邦邦的，用指甲都抠不出来。 植物都是非常聪明的，在无法生长的环境就会自我消亡，等待下一次重生。 所以如此糟糕的环境下，它们不会贸然消耗营养来发芽送死。 “是谁！”她声音低低，警惕地看向周围。 黑暗将她拢住，她却浑然不怕，小小的身板抓着锄头撑起来。 她高高举起铁锄，朝着嫩芽锄去！ “轰隆——” 恐怖的雷响在她耳边炸开，眼前的漆黑一下子换了种感觉。 小孩儿闻到了芳香的草味，闻到了露珠的潮湿，还闻到了……属于母亲的安心味道。 多久都没落下泪来的小孩儿擦了擦眼睛，把手背上的湿润都藏起来，双眸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就来到了这样的世外桃源。 她目瞪口呆，这里的土地湿润而柔软，长满了扎脚的小野草，有参天的苍木零散的生长在附近，每一棵都有八个成年人拉着手圈起来那么粗！ 空气里若隐若现着了水的湿味，恰到好处，混杂了草木清新。柔和的、不像之前的那般炽烈的太阳悬挂在空中，整个湛蓝的天上像画似的，就飘了三四朵咋咋呼呼的云。 颜染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朝着草地中间那个金色的身影走去。 那个身影给她的感觉很亲切，就仿佛，是生她养她的母亲，是会抱着她，任由她依偎的长辈。 她的脚步小小的，快快的，临要触及了，又缓缓停下来，神色犹豫。 “母……母亲……” 她试着小声呼唤，握着锄头的手抖动着，似是在后悔怎么能这样轻易地试探对方。 “我的孩子，你流泪了吗？” 金色身影转过身来，在颜染看来，还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那张脸的样子。 “母亲”的手很温暖，抚摸过头顶的时候，几乎将全身都净化了似的。 她长呼出一口浊气，发觉自己的身体轻盈了许多。 挥了挥拳头，更迅捷也更有力了。 似乎草木间的摆动都变慢了，风成为了可以被捕捉到的元素。她神色一凛，伸手一抓。 摊开手掌，翠绿翠绿的树叶被她捏成一团。 “孩子，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金色的身影弯下腰来，将那头乱蓬蓬的头发梳理了一番，露出那双碧绿清澈的眸子。 “在这里一年，外面就只是一个时辰。” “母亲”伸出手掌，将一枚浅色透明的珠子扣在颜染的心口处。 小珠子顺应着主人的心，融进血液脉络之中，有些冰凉，又缓缓蔓延出生机勃勃。 颜染明显感觉到，自己与这方空间的联系变得无比紧密，只要自己愿意，可以将它改造成不同的模样。 就好像，她是这个小世界的创世主那般！ “一年，只是一个时辰？”她喃喃自语着。 这种绝世法宝，她曾有所耳闻，是岷州之外的修士能够拥有的神妙物件。 那些修行者们可了不起了，会呼风唤雨，移山填海，听说也有些修炼到一定程度，就能习得大神通，自己创造出小世界来！ 难道，她有修行的资质？！ 颜染抬起头，想多问金色身影一些问题，却怎么也没再找到她的身影了。 “母亲！” “恩人！” “仙师！” 她大喊大叫着，回应她的却只有风儿吹动时拂过枝桠的声音。 “在这里，我想做什么都行？” 她干脆坐了下来，手里攥着的不仅是阿母留下的铁锄头，还有一把尚未脱壳的麦种。 如果真如那个金色身影所说，在这里一年只是外界的一个时辰的话……那她在这里开垦田地，度过大旱，岂不是绝佳？ 小孩儿摇头晃脑着，闭上眼，一片黑暗中出现了许多画面。 阿母和小姑姑们对着米缸发愁，想着染坊里的布还要挑到哪里去才能给尚未断奶的小女儿取来新鲜牛乳。 丐窝的伙伴们捉到两个发了霉的馒头后，欢天喜地，一点一点拆了分给大家，嚼着津津有味，仿佛在吃什么美味珍馐。 穿着宽短粗布衣的佃农对着干裂的田地愁苦着、哭喊着，因为交不上税粮而被拖出城或殴打致死。 无数平头百姓为了取一口水，天不亮起就排着长队开始等待，一度昏过去许多人。而后排的那些则仿佛没看到，径直越了过去。 她想改变这一切。 她想……让大家都吃上饭。 于是小小的身影站起来。 不就是开垦土地种粮食吗？她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时间，就算毕生都耗在了这里也没关系，只要世间可以少一个人挨饿，她就知足了。 她想，如果长运阿母和小姑姑们还在人世的话，一定也会赞同她的！ 一天开不完地，她就开两天、五天、十天、半个月、一个月！ 第一次种地，没什么经验，始终通过回忆里在田边观察到的一切去依葫芦画瓢。 搓种、开地、松土、下种、浇水……小孩儿就这样日复一日重复着相差无几的劳作，身量也慢慢变高变大。 第六个月，麦种纷纷成熟，却瘦弱不堪，结出来的果实也参差不齐。有的饱满，有的干扁，甚至有几株还发黑，像是临时得了害病。 她默默收好自己的第一次收获，回到自己搭建好的小茅屋。没有想象中那么欢喜，只觉得还很不足。 连种子本都差点没有回收，根本算不得收获，是农民最不愿看到的减产。 苦恼的日子一天接一天，当她将过往经验都汲取过后，小茅屋中竟出现了好几本关于农学的典籍。 庆幸阿母曾给阿文姑姑请过教习师长，令她也懂得了大部分文字，颜染迫不及待地翻开典籍，又是一晃数日，她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就这样一趟耕收，一趟教训，一趟新典籍教学，再一趟耕收，一趟教训……循环仿佛过如此五十年。 颜染发现自己的身体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老去，而是生长到十六岁的模样后就开始变得愈加缓慢。 她毫不怀疑，以自己如今的成长速度，恐怕要经过好几个百年，才可能长上一岁。 望着丰收的麦浪，看向自己组装出的第一个帮手小木人。颜染伸了伸懒腰，忽然觉得，或许可以离开这里，出去一趟了。 第268章 她又不是天 两百年间，颜染经历不断的重复、更改、培育、挑选，将原先干巴巴的麦种栽培得水灵饱满。 她并不止于如此。 当意识到只有足够的粮食并不能彻底解决危机后，她想到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将整个世界的一部分转化成如同连山城近况那样的大旱之地，并尝试开始栽培极耐旱麦种。 虽然她只有一个人，力量有限，可她拥有近乎无限的时间，还能定期翻阅新的典籍，相当于站在无数先人的前方。 前辈们一个接一个地推着她的后背，呼喊着她往前走，别回头。 孤单的两百年时间，她已经完全数熟练地掌握了整个世界。 她可以随意更改小世界和外界的时间流速，也可以单凭意识更改地形，靠思想来翻松土壤。 甚至于亲自动手创造出一个个拥有基础灵智的小木人。 可惜她做手工的技术不怎么样，加上定时会出现的典籍也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每个小木人看上去都破破烂烂，只能算勉强能动。 是时候该出去了。颜染心念一动，眨眼间出现在染坊的暗室之中。 原先存放在这里的几百斤粮米已经消失不见，整个暗室都空荡荡的。 在小世界里度过两百年，回到外界，也不过区区八天而已。 那天晚上，颜康是知道自己进来过的，毕竟还是家中的一员，她会将这件事告知颜长富也很正常。 想必暗室里的粮米就是被她们拿走的吧。 思考间，颜染忽然发觉，自己不仅身体成长，变得高大了，就连头脑也冷静了很多。 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两百多岁了，在小世界的生活算不得真正的生活，她更愿意按照在外界的生存时间来计算年岁。 她慢慢爬出暗室，外面天还很黑，却并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样安静，反而相当热闹，有火光在窗边门外闪烁。 这里可是阿母和小姑姑们的产业！ 丐窝被烧时她不在，就算到场，也无力回天。 但现在不同，她浑身的力气比牛还大，比虎还猛，又练就了一套行招锐利的好功夫。就是带刀的官兵三五个扑上来，她也能轻松解决！ 头脑思索仅一瞬，颜染的双脚最先做出行动，她快步奔出门外。 只见十来个村民被捆绑着，神色痛苦，低声哀嚎，颜长富和颜康正是其中之一。 而还有几个已经倒下的村民，失了头颅，鲜血散在大地上，浸湿了土壤，蔓延到同村伙伴下跪的膝盖上，逐渐染红了粗布裤子。 七八个官兵里只有三个佩了刀，面容凶恶。其身后散落着粮米干饼，一看就是收缴过来的。 里面竟有一个踩着某人的头颅，当球似的碾来碾去，口中不断发出“啧啧”的声音。 “哟，不是说染坊里没粮了吗？” 那官兵抬起头，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手里只拿了把锄头，穿着粗制滥造的麻衣，心下断定不过也是个农人而已。 “村里还有这么俊的后生？”提刀官兵随意地踢走了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又啧啧两声朝着颜染走来。 “这般姿色，尤其是这双眼。” “小子，正巧，城主府上来了个仙师，就好一口奇人异相的女子。跟了她，你可就吃穿不愁，再不用种地了。” 后头的几个官兵见同伴正戏耍着那个农人，正也要跟上来笑话两句时。 提刀官兵的头颅—— 被一锄头砸爆了。 场面太过血腥吓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呆住了。 直到失了头颅的尸体喷涌着鲜血缓缓倒下，其它官兵才反应过来，不知是为同伴的死而气愤，还是认为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皆是双目通红，围成一个阵的模样冲了上来。 就不信了，区区一个农人，力气大些罢了，还能同时应付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官兵不成？ 当晚，颜家村落的村口，挂上了齐整的一串官兵头颅。有的切口圆润，全然不似锄头能做到的，有的则只剩半个脑袋，眼珠都遗落，唯有最初那位提刀的官兵，只剩些许碎肉。 一命，换一命。 颜染承认自己是气上了心头，杀红了眼。可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官兵贪夺百姓的钱粮，就是该死。 她没有理会颜康在身后怯生生地喊着堂姐的声音，双手一挥，上千斤粮落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忽然想起那个晚上，颜康带着她的锄头出现在染坊，声音中带着哭腔。或许她是怀疑自己死了，也或许她在惭愧。 堂妹带来的锄头助她挖起那株神妙的嫩苗，救了她将死的心。 现在，她放下芥蒂，救下了堂妹。 她不知道颜康为何要在深夜里躲在染坊，也没想知道。 她只明白，今后环绕在自己心头的阴暗，都随着走出村落而消散了。 为何不杀颜长富和颜康呢？脑海中的那个声音问话，又自顾自地回答道:“天有仁义，有慈悲，有望人重生之德。” 可那是天。 颜染低头。 她又不是天。 …… 连山城的大旱似乎在渐渐消失。 有一个仿佛梦幻般的人，宛如从天而降。她扛着把锄头，什么都没带，却凭空变出许多的粮食。 她教导农人耕种，带来了民众闻所未闻的饱满粮种。 她改良了田地的规划，并叮嘱着要求将这些教导传给无数同样吃不饱饭的人。 干裂的田地上开始萌发出一叶嫩芽，人们家中的水缸在深夜里自己填满，足够一家子吃到下次农收的粮米囤积在仓房。 城主府的人们再也坐不住了。 城主派去官兵收缴粮米，可全副武装的卫兵们一旦接近它们就无法再往前走上一步。 养着众多宠侍，从仙师那里得来了不少干粮，正打算发一次灾难财的城主震怒着。 世间未有不透风的墙，颜染的存在很快就被城主熟知。 位高权重的人最是忌讳一个强者不为己所用。 “仙师不可对凡人动手，可她却在颜家村落杀了卫兵。” “生来昳丽，有蛊惑人心之能。” “她定然是灵兽中的伪狐一族！” “仙师大人，请您诛杀此邪！” 城主跪地拜上，占其主座的仙师轻蔑地笑着。 第269章 天道是什么? 在岷州的修行者势力中，有极少部分，视凡人纠葛为游戏一场。 这些人喜好利用修行者的优势，在不主动插手的情况下，鼓动凡人之间的斗争。 连山城城主请来的仙师，便是这么一个人。 她游玩这般的戏剧已经不下十次，这还是第一回被搅乱，心情自然不怎么好。 蠢猪城主只顾着自己吃，空有迂腐秀才之能，却脑袋扁扁。这样的人稍一煽动，就能掌控在手中。 倒是没想到，蠢猪蛮有凶性，为了发这一笔缺德财，竟求着她要斩杀城中民众的恩人。 果然，凡人就是粗鄙不堪，目光短视。 仙师捏了捏手中的特查令，拿到这玩意，比她想象的要容易。 既如此，她就看着走一遭吧。 现如今民众皆是有了生息，也并不仰仗城主府守着的那几口水井了，于是“那个人”也没再出现。 要想对方现身，就得拿出诱饵才行。 仙师笑着，指向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老管家。 “她既然肯将改良耕种的技术传播，又不收一文，免费分发新粮种。” “就说明，此人有一颗仁德之心。” “不妨……” 是夜，大旱将去，更深时干枯的长木上偶会凝出露珠。 无月的漆黑之间，耳朵竖起，隐约间能够听到特别的声音。老人家被捆在枯树上，痛苦地哀叹，发出“渴啊……饿啊……”的嘶哑长音。 老人的目光是浑浊的，布满血丝，含着对黑暗未知的惊慌，更多的则是对将死的不甘和恐惧。 好不容易大旱即将过去，百姓们得了新的技术和粮种，今后再遇同等灾难也不会如今天这样无能为力。 她想着契约期满，就离开城主府，跟外边的孩子们汇合，颐养天年。 却没想到，偏偏在这时，成了那丧良心城主和仙师的诱饵。 连山城的恩人呀，你可千万别中了计，千万别来救我这个老家伙——她仰着头，看向连星辰都消散的天空。 不管恩人是狐兽，还是什么神神鬼鬼。既然她救了整个连山城，那她就是个顶好的人儿。 老管家可不敢去想，若恩人死了，城主是否会收敛民众的粮米，摧毁新粮种，让连山城重新沦为地狱。 她只希望恩人这次能不那么心软一次，背过身去，别看到她这个寿无几数的老东西咽气。 漆黑中响起淅淅索索的声音，像野鼠溜过，也像有人踩在了沙土上。 有个影子朝着老人家走来，身上泛着草木的清新，闻之心脾俱沁。 老管家挣扎着，想大喊“不要过来”，可饿了渴了一天的老人口舌干燥，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恩人来到自己面前。 “噗呲。” 身上的绳索被解开，老管家绝望地看着从恩人心口处钻出的枪头。 滚烫的血溅射在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她颤颤巍巍，抓着枪头，似乎无论如何都要将它推出去一般。 “老人家，你看上去很亲切。” 恩人笑了笑，一瞬间，四周火光突起，埋伏在周围的卫兵们皆是举着火把迎面而来。 那一头暗橙色的长发映入老管家浑浊的眼眸，迸出阵阵讶异和心痛。 这个孩子她见过、她见过呀—— 是那个挑布的热心肠捡来的孩子。 可是何时，她何时、又怎会长得这么大了？ 老管家终于恸哭起来，仿佛看到了连山城的未来，又悔恨自己老而不死，误了这大好少年的一条命。 “看来你们还认识？”仙师冷笑着，将长枪抽回。 一瞬间，鲜血炸开！颜染后背的血洞难以愈合，竟能从中看到仍在挣扎的破碎心脏。 “我还真是挑对人了。” 仙师皱着眉看向长枪，心头泛起不好的预感。 她有特查令，即便是对一两个凡人下手，只要有足够的理由应付，也能免于岷州大域的惩罚。 更何况眼前之人，悄无声息，恐怕就不是凡人。 为何会有些恐慌？ “好呀你！居然！居然早就跟这个孽畜相识！”城主气得大喊大叫，指着老管家的鼻头骂道:“老畜生，你给自己家带粮，我都睁只眼闭只眼，不曾想你胆敢联合妖兽害我！” “聒噪。” 仙师侧目，刚要示意对方安静，就见那个破碎了心脏的妖人，速度极快，单手持着把锄头，一瞬间削去蠢猪半个身子。 直到死时，蠢猪的嘴还没有彻底停下，一双眼圆睁着，别想瞑目了。 哪怕是做梦，仙师也没想到，在区区凡人统治的岷州，会有这么一个家伙，拼着性命，为个老凡人出手杀死记录在册的官员。 她既然具有灵智，就应该知道。 杀死这样的官员，会被周氏朝宗通缉。 届时无数的仙师都会前来缉拿她，夺她的头颅！ 难道是因临要死去，她想放手一搏，同归于尽？！ 仙师的目光下沉，才发现思索间，自己的头颅比对方更早离了身。 一把铁锄头，本是耕地的帮手，在这天夜里，成了杀人利器。 颜染觉得自己困了，她的心口好痛，血液流不动了，浑身上下的气跳不动了。 除了亲切的老人家之外的人都死了。 以后大家能吃饱饭了。 只要下一任城主是个好人…… 大旱就再也不会饿死人了…… 她的眼皮昏昏沉沉，终于是在老人家的搀扶下，合上了。 所有的情绪都被清空，似乎浑身轻松。就好像在虚空中漂浮似的，想着睁开眼，看到的还是一片漆黑。 她下意识查看自己的锄头。 还在。 而且，没有沾血。 难道说，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吗？ 颜染迷茫地思考着，忽然转过身，扑进金色身影的怀抱。 如果这里是死后的世界，那这个散发着息息相关亲切感的影子，一定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母亲……” 她呢喃着，血洞重新被填满，装上了一颗崭新的，散发着淡淡金芒的心脏。 “孩子，我是你的母亲，我也是整个天下的母亲。” 金色影子低下头，她的脸始终那么模糊，映着无数个画像。 有敬重的长运阿母、有未曾谋面过的生母、有亲切的老管家—— “你是，世界之母，您是天道？” 颜染恍然意识到，原来这梦一般的经历，是如此至高的伟力造就的。 随即，她又有些迷茫。 “您为何要帮我？我只是一介凡人，世间最渺小的生灵之一。” “还是说，您的孩子们互相残杀，您也会看不过眼？” 金色身影摇了摇头，她的笑声柔和而有力，带着母亲特有的温润。 “你觉得，天道是什么呢？” 不待颜染主动回答，她便自己答上。 “天道是理，是欲，是生，是死，是一切。” “你方才所行的，是欲之道。” “心中诞生了伸张正义、除恶务尽的欲。” 已经长大了许多的颜染只觉得，在天道母亲面前，自己还是原来那个九岁半的孩子。 小小孩儿张口:“那这是错的吗？” 母亲答道:“并非。” “你还太小，不曾完全成熟，所以最先出现在你身上的是欲之道。” “你欲救济天下，但目中天下，尚且只有连山城这小小一隅。” “你欲放弃仇怨，不愿再起纷争，让仅剩的爱变成恨。” “你欲杀死恶人，望百姓不蒙灾祸，寄望于之后的未来。” “你已然有了资质，可成天之道，可创新世。” 懵懵懂懂的颜染听得一头雾水，只是将脑袋靠在金色身影的怀中。 就像天道母亲所说，她还不成熟，那就，再不成熟地依靠母亲一段时间吧。 反正，母亲说，她所行，并非错误。 复生的她很少再尝试入世，只是守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断演化它，一晃上千年。 “母亲！我觉得我能在你手下学的都学会了！” “我想去别的世界看看！” 恍如曾经那个身量矮小的孩童该有的活泼模样，扛着锄头的她大声呼喊着。 …… “嘿！” 画面瞬时破碎，身着宽长大袍的颜染伸手抓住一抹血红色的气息。 “竟敢设下迷境，妄图窥伺母亲的真容。” 她面上生怒，袖口一挥，从灵植空间中飞出数十根竹篾，将血红色气息困在其中，锁得死死的。 看来这些低劣的煞气数量太多，也能引动小箐体内的高阶煞气。 如今因祸得福，终于是将它给抽离了出来。 颜染将其收回灵植空间，刚要抬头去看墨箐，就见对方咬着唇就扑过来，好像要把自己揉进怀里似的。 霎时消了火气的颜染瞪大了眼，耳朵微微发烫。 就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好像有水珠滴落在自己身上。 第270章 天宝封魔 热乎乎的……是眼泪。 颜染双眼微微睁大，推着自家娘子的肩膀抬起头来。 小箐不知不觉间都长得比自己还高大了，虽然不说多大差距，但总归是到了得稍稍仰头的程度。 说真的，她还没见过小箐哭呢。 所以，甚至，有些……她悄然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肘，感觉自己好像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癖好。 “你、你怎么这样掉眼泪啊！” 颜染压下嘴角，从怀里掏出绣帕来往墨箐脸上招呼。 没有随取随用的卫生纸的时代确实麻烦，看来她找个时间得躲在灵植空间里试试看如何造纸并改良了。 “你才是！你为什么都不掉眼泪！” 谁知道墨箐一把揪下绣帕，皱着眉头冲她大喊。 豆大的泪珠哗啦啦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根本止不住，连带着鼻头都变红。整张脸呈出气愤的淡粉色，耳朵更是激动得好像要滴血一样。 “失去家人，真的很痛苦。” “你太坚强了，所以我看不下去。” 她随之又从颜染手中把绣帕给抢了回来，在脸上抹了一把眼泪。通红的眼眶配上那双红棕的眼，有某个人歪着头，差点又沉了进去。 “还不许别人心疼你吗？”来到这个世界，连着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掉过这么多眼泪的墨箐也知道这样挺丢脸的，只得恶狠狠地瞪着颜染: “哪有你这么丧良心的人啊！过往经历都惨成这样了，当初居然还那样跟我开玩笑！” 觉得自己也没错的无脸女歪着脑袋，想了想，主动凑上去，踮着脚在娘子的眼角处轻轻印了一吻。 “不够……”对方低声嘟囔着，又搓了搓眼睛。 “那也要等回去以后再亲热呀，小箐忘记这里是哪里了吗？” 一下子反应过来的墨箐涨红了脸，立刻瞪了颜染那笑嘻嘻的脸一眼，随即看向还在跟煞气争夺身体控制权的邪修永寂。 永寂实力不错，意志也相当坚定，显然在煞气入体后，在极快的时间内走出了幻境，发觉这绝非是她可以操纵的气息，因而挣扎求生着。 “救……杀……杀我！”永寂血红色的眼近乎要裂开般，已经开始有黑红色的丝线破体而出，就像一条条寄生螳螂的铁线虫。 她看到远处在煞气中安然无恙的两人，下意识嘶吼着冲过去。 如果小医生还活着的话，肯定不想看到她不人不鬼的样子吧……走出幻境后，她后悔了。 她不想再做什么邪修了，若有来生，她想跟在小医生身边，修习正当的拳脚武艺，护她生生世世，绝不让如此良善之人有堕入邪道的一天！ “煞气就是如此，它会侵入人的内心，将灵魂困入其中，逐渐蚕食。”颜染眼中并无不忍，立刻伸手，瞬间射出三根竹篾。 小箐努力变强冒险的时候，她也不是只在悠闲玩乐的。 随着天道神术的逐渐精进，她再次进入历代天道使者的记忆，择取了前代，那位叫张稷的前辈，代入其中，深入探寻。 张稷，前生是界域中张氏仙族的极为少见的否灵人，被视为族中不祥，流放到家族边界生活，做最下等田地的农人。 后来到界域之外，见识凡人疾苦，心有不忍，融入其中共同劳作，散去千金为难民构筑起罕见的避难所。 伴随着追随她的凡人越来越多，张稷成为了没有任何官方证明的小头领。 似乎是责任感作祟，张稷立志要让治下的人民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开始学习如何成为贤明的君主。 她同样接受了天道母亲的考验，从为农的耕种之道中寻到了结果。只是凡人终究太弱，数十年艰辛建立的小小国度一夜间被神秘的力量摧毁殆尽。 张稷身躯湮灭，与她一样，都被天道母亲所复生，踏上了成天之道。 很久之后，域外天魔来袭，张稷携使命下山，其天雷除煞之术，正是她从为君效民时的记忆里领悟出来的。 基本不论什么功法，总是前人创立，后人改良后，会变得更加强大。 因而颜染也动了独创新术的念头。 前生的她是纯粹的农人，所以今生，她所创之术，也跟自然草木息息相关。 苍天自然，浩阔大地，熙熙攘攘着群物生灵。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一草一木、一沙一尘、一水一冰…… 都可应她术前往，协为同力。 天宝封魔，为此术之名。 竹篾深深扎入了永寂的身躯，转眼间变成了淡淡的灰色，有煞气被吸纳封禁其中。 而被汲取了生命力的载体，只剩下一口气能够喘息。她尚未身死，却已经露出释然之情。 “这都不用我出手啊。”墨箐眨了眨眼，没想到自己都变得这么强了，还是抵不过颜染的天道神术。 她之前肯定是羡慕过的，但现在不羡慕了。 这家伙能做天道使者是应该的。 要是换了她，估计天道母亲都懒得多给一个眼神。 “还是要你出手的。” 收回竹篾后，颜染侧过身，手掌微张，天空中霎时出现一只金色巨手，将所有低阶煞气都归拢聚合进小范围内。 “你是邪煞之躯，只要你还活着，煞气还未彻底清除，就一定会遭遇它们的袭击。” 她搓了搓，将低阶煞气浓度从低到高排列成一环一环。 “既然逃不脱，那就试着吸收它们，使其为己所用吧。” 才为颜染的过去而心痛不已的墨箐:“……” 她现在特别想收回刚刚的情绪。 邪煞之躯怎么吸收煞气，这个颜染不太清楚。她摆了摆手，反正小箐现在强大了，低阶的小喽啰们怎么也能解决，就不用多管了。 扛着锄头的农人缓步走到永寂的身前，弹指喂了她一颗不知名的丹药。 感受到浑身都开始泛起生机的永寂有些迷茫，她可是邪修啊！世间人人追打、不受待见的邪修。 这位实力高强，很可能隐藏了自己真实年纪的前辈为什么要救她？ “你，不希望我死吗？” 只见对方扬起一笑，碧色双眸闪烁，在污浊的雾气之中，恍然启明之星。 “哪有什么轻易放过，但看在你还没有杀过凡人的份上，我想将你送回异域战场。” “同不同意不是你说了算的。” 第271章 埋下种子 随着煞气的彻底消散，连山城范围内的土壤尽数恢复正常，开始逐渐有草芽生长而出。 墨箐不习惯山地光秃秃的模样，偷偷从颜康那里硬是要了特查令过来，连续施展出一堆木相生机法术，索性将所有田地里刚埋下的粮种也直接催熟了。 粮够了，不缺水，邪修也被绑起来准备送往仑允郡的郡守府。 可以说是完美解决。 “为什么不行？” 气鼓鼓的墨箐干脆地盘起腿，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架势。 “墨家又不是第一次收留小孩了，凭什么不能带小桑走？” 一个修行者家族，再穷也是能养得起凡人的！她斜着眼看向满脸无奈的颜染，哼了声，又转过了头。 “小桑是否灵人。” 颜染摇摇头，伸手捏住自家娘子的脸颊，直把人给拉了回来。 在外还会装一两下子的仙师，到了她跟前就变了副模样。还真让人有些享受这种感觉。 “你觉得她会很乐意永远待在恩人的羽翼下，做一只不可能起飞的鸟儿吗？” “……” 墨箐扯开颜染不安分的手，嘁了一声，好半天才嘟囔道:“外州也多的是有才有名的凡人啊。” “再说了，有墨家的名头在，至少边林城内，谁会惹她？” “反正……不差那点……” 她絮絮叨叨，越是反驳，就越是发现——的确，几乎每一句话，都在证明:小桑如果到了墨家，她只能做个寄人篱下的吉祥物。 小桑和惊繁、知雪都不一样，无法修行，就注定是修行者家族中的最底层。 现在墨家人少，而且人人皆修行，自然是分不出什么明显的高低。但墨箐从过去阿晖的记忆中看到过，否灵人在墨家的地位，跟仆从基本差不了多少。 作为从二十一世纪走出来的三好青年，墨箐是无法接受将孩子收留回家后，把她当仆人对待的。 “那她在这里孤苦无依……” 最后只能是弱弱地回应着。 “不会，我已经叮嘱过颜康了。” 颜染见她终于不再坚持，也是松了口气。昨日夜里，小桑其实就主动上门说过这件事了。 小人儿挺机灵，看出墨箐有带她一起走的念头，没有直接戳破去拒绝，而是找了她帮忙。 “颜康？” 墨箐皱了皱眉，“她昨天不还收拾收拾准备去给你阿母守墓去吗？” “这个呀，小箐就不必多管了。” 被弄得一头雾水的小家主总感觉被耍了，有些恼羞成怒，抓着颜染晃来晃去。 哼，她不稀罕知道！ 墨箐撇撇嘴，不打算管了。 既然颜染说她安排妥当了，那就妥当吧！接下来她们得将永寂送回异域战场，所以必须得直接前往郡守府了。 城门口，两人朝着前来送别的民众挥挥手，就乘着披甲兽开启了前往郡守府的路程。 洗得干干净净，挂了件轻薄绸袍，开始有了点小孩模样的颜桑站在城墙上，望着慢慢远去的影子，眼睛有些湿润。 “恩人，小桑现在没能力，做不了什么报答的事，只能将阿娘留下的半枚玉佩给您。” “不用担心我，阿娘和阿爹一直都活在小桑心里呢！就让阿娘也保佑保佑恩人们吧！” 她还记得方才送别时的依依不舍，偶尔她也会妄想，如果阿娘和阿爹能撑得再久些，是否也能像她这样得救。 但终究是命运捉弄，多的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没能等到生机重启这天的人。 颜康低头看向这个今后就要跟自己生活的小孩，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堂姐知晓她被孝道所压，母亲身死，她很难将这一切当做与自己无关，没心没肺地活下去。 所以才拽住她，严词呵令她。 “想就那样去死，没想过太便宜了吗？” “小桑没有了家人，于连山城再无依靠，我要你将她栽培成才，任她未来想做怎样的人都可以。” “即便是要你这城主的位置，你也让给她吧。” 嘴上跟刀子似的，好像就没留情。但颜康听得出来，堂姐这字字句句里带着的尽是挽回和关怀。 小桑就像春天里的种子，将来会发出嫩芽，一天两天、一年两年……逐渐成为参天的树。 而她会作为浇灌树的农人，至少为了树，还会多望几眼湛蓝的天。 “小桑，你想读书吗？” 她蹲下，微微仰头，才发现——孩童的目光是如此的清澈，像河溪、像水晶、像露珠。 “想！” 颜康恍然回到了幼时，母亲问自己想不想住进姑姑家中的那个夜晚。 她无数次后悔，后悔答复了母亲“想”。 被烛火和困意蒙了眸的自己，曾经也有如此清澈的时候吗？ …… 披甲兽的速度并不算多快，墨箐乘着它，一颠一颠的，还能顺便念叨念叨颜染这个死闷骚。 “六十年前啊，你这也太老了！” “什么二十三岁，分明是六十岁！” 她愤愤不平，表示自己当初真是被颜染的回答给忽悠了。虽然当时的她也没信就是。 “诶，小箐这么说就不对了。” 颜染抓着缰绳，脑袋摇来晃去。 “初见你时，我统共入世的时间加起来，也就只有二十三年，不经历人世，怎能算年纪？” “呵呵。”墨箐冷笑了两声。 伴侣可以大一岁，可以大一百岁，可以大一千岁，但偏偏不能是大四十岁啊！ “等下。”她猛的想起一件事。 颜康跟颜染年纪相差无几，小也小不到哪里去。 “这就是岷州的特殊之处啊。” 立刻就读到了想法的颜染朝她眨眨眼，“岷州自从有了这么个巨型结界后，周氏朝宗的龙气聚合就一年一年浓郁了。” “皇帝身上的龙气会先散给皇子，而后皇子散予百官，百官连接郡与城，继丝而连。” “颜康是得到了龙气滋养的，所以看上去才显得年轻，一点也不像快六十岁的人。” 还得是听本地人科普。墨箐表示自己真是学到了，原来龙气还能这么用。 难怪前世大家总是龙脉龙脉的讲说什么传承呢，虽然科技世界哪有这么多神鬼玄奇。 “皇子？” 墨箐摸了摸下巴。 这个世界以母系社会为主，所以皇子应当是指的皇帝的女儿吧。 “小箐猜对了。”颜染没有丝毫不耐烦，认真地给冒出了十万个为什么的娘子解答: “皇帝所生之女为皇子，所生之男为怜主。 皇子成年后可以出宫开府，皇帝会将她们封为幼君，再各自封号。等同胞姐妹中的一个登上皇位后，幼君们就会摇身一变，封为贤皇。” 忠实可靠的导游颜染特地露了个灿烂的笑容，想看看墨箐惊讶的表情。 “是不是很神奇，皇帝之外居然还有皇。” 墨箐大概也猜到母系社会的封建朝代会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了，只是多位皇帝共同临朝治世，还是让她有点没转过弯。 “这样的话，皇帝的权力岂不是变得很不唯一？”她忍不住又问了。 “贤皇是伪皇，是专行辅佐皇帝的谋臣武将，一切权力仍然要靠皇帝分配。而且皇帝也不全都是从皇子里选出来的，所有皇家宗室子都拥有继位的权利。” “好了，可以不要聊了吗！” 被绑在披甲兽尾巴附近的永寂颇为不耐烦，她已经当了一路多余的那个人，实在有点受不了了。 “哪有你说话的份。” 她不出声，墨箐都快忘了还有这号人。 但确实是因为意识到还有永寂这个邪修在场，所以两人接下来的路程里都较为收敛，没那么卿卿我我了。 虽说永寂并不觉得这俩人有半点改变就是。 第272章 仑允四天灾 仑允郡的郡守城名为白崖城，整座城池都建立在五座合脉的洁白高山之上，地形易守难攻，甚至于城门口也让墨箐好找。 连能够在脑海中模拟整张地图的墨箐都抓着披甲兽左逛右逛了半天才找到同样成里的阶梯路，她不禁感叹岷州不愧旁边带了个山的偏旁，真是走到哪里都是山啊！ “……好像，不太对。” 墨箐越走越觉得奇怪，白崖城地跨五山，大多居民分布崖尖平顶，数量应该不会比连山城要少才对。 她放大脑海中的地图，发现有很多象征着居民的红点都并不是不存在，而是变成了暗色，所以看上去就变少了。 [侵煞者:千年前天魔大祸降临时，被用以称呼煞气附身的凡人。] 她沉默了一会，口中嘶了好几声，忍不住叹气。 上一任天道使者是不是只补了天窟窿啊，明明传说里，那一行人四处封印了煞气，可怎么岷州都快成域外天魔老巢了？！ 墨箐想到前段时间在连山城被低阶煞气包围，邪煞之躯于那些血红蝴蝶环绕中逐渐苏醒，竟有些不听她号令地行动起来。 她甚至不敢承认当时如饕餮般吞食血色煞气的人是自己。 幸而银玉璆跟自己心意相通，及时唤醒了灵魂深处沉睡着的四位仙君，着实耗费了些气力才将发狂的躯体给控制住。 那些低阶煞气被丹田炼化后，融入体内，似乎让她浑身的灵息都染上了一丝妖邪的红。 混进所学体术中演化，仿佛拳掌间多了几分杀神的狠厉，可以说是完全没代价的变强了。 但墨箐着实不想再体验一遍，邪煞之躯有点太不受控。她吸收煞气时时刻都要承受如同魔音灌脑的嘈杂，只要晃出半分心神，就会失去意识，坠入幻境。 不安定的力量，墨箐不喜欢。 “小箐，有些事情和责任，是无法用理由推脱的。” 颜染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语气淡淡中带着凉意，有那么短暂的时刻，墨箐好像读到了她心中闪烁而过的歉意。 “你在讲什么？算了，我们还是赶紧进城吧。” 无脸怪是随口一说，那她也随口一问。 被绑着坐在披甲兽后边的永寂左看看右看看，觉得纳闷。 路上都亲亲热热地聊开了许久，停下来吃饭都要靠在一起，两人跟连体婴似的。这会怎么突然说冷就冷了，道侣什么的还真是古怪。 披甲兽稳当的脚步在有路可循的情况下速度还算快，没多久便抵达了白崖城的城门口。 城门紧闭，没有一个守卫守城。 倒是贴了一张大告示。 “告，外州仙师。五日前，三皇子造访白崖城，欲赈灾救民。然，身体力行之下，患重疾。恐余城疾异，故封城。还请仙师另行一路。” 墨箐一点一点读出来，发现郡守的文化水平真的是平庸，三句话能说的事情居然絮叨了这么多。 她翻上披甲兽，指着城墙。 “上。” 脾气温和的山地坐骑披甲兽眨了眨无辜的小眼睛，迫于压力，只好连看家的本领都使了出来，硬是攀着城墙走了上去。 颜染刚想说她知道白崖城有个小后门，专门让达官贵人通过用，但看到墨箐一手抓着被吊在半空的永寂，一手还捏着鞍具呵斥对方不要胡叫，自己不会把她丢下去摔死。 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也是，小箐经历的都是修行者间的斗争，大多为阳谋，拳头大到一定程度完全碾压任何阴谋诡计。 所以大概率也会跟想不通多皇临朝一样，想不通怎么达官贵人私下还会走一条阴暗小路，搞得跟为了省一笔进城费似的。 她敲了敲自己的披甲兽，这只显然没有那只听话，一直在装傻充愣。 好吧，那她自己去走那个小暗门。 正好用上之前伪造好的调查令。 …… “我看到了，你绕到后面去，打晕了三个守卫进来的。” 三人相遇在郡守府门口，墨箐拖着生无可恋的永寂，咬牙切齿地阴阳颜染。 “你倒是挺会走后门的。” 看着她爬墙然后不说是吧！ “你都爬上去了，我想叫也来不及了呀。”颜染歪了歪脑袋，满脸的无辜。 看在这张脸的份上。 墨箐，忍了。 被吊了半天的永寂冷笑着看向两句话就被哄好的墨箐，心想果然还是个小年轻，被美人随便说两句软话就红了耳朵。 这位墨仙师估计就是她在异域战场里听别的邪修当笑话讲起过的那种——因为长得很普通，周围的人看上的都是她的背景，所以一旦得到真心就会立马沦陷的痴情儿。 女儿志在四方，这家伙却被这种情情爱爱耽搁……永寂嘁了声，不过看在她俩没有杀自己的份上，未来某一天，定要还了这份不杀之恩。 等门仆前去通告的时间里，墨箐一行人坐在会客厅里无聊。 好半天不见郡守本人的她越等越不耐，现在什么情况？灾荒啊，一个郡守不知道被什么事情拦住了，居然连前来赈灾的仙师都冷落！ 到底称不称职，墨箐心中大概有了个定位。 “你俩在这里等着，我去找郡守。” 她索性起身，啥也不听就是往前走。 提醒刚到嘴边的颜染:“……” 应该不是错觉，小箐自打来岷州后脾气越发不好了。 左右也是两句话加一个轻吻的事，她还是就不告诉对方，郡守现在很可能正跪在那个什么三皇子的病榻前惴惴不安呢。 …… 郡守府，官员诊房。 “三皇子啊，您说您到底是来赈灾的还是来添乱的……”白崖城郡守搓着手亲自端药，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伺候这个十六岁的任性小孩。 如今仑允郡爆发了灾荒，是最为严重的四大灾——地无生、虫覆空、山陡落、狂病疫。 连山城、寮水城、银湖城，还有她这白崖城，都是中招最狠的城池。 要是三皇子来的是前面三座城可能还好，但她偏偏来的是疫病突起的白崖城！ 结果才来几天就自己完球了，躺在床上都快弹不起来，那双眼睛一睁开便通红通红的。 跟城里那些得了疯病的差不多！ 郡守欲哭无泪，要是皇子死在这里，她不得被夷族啊！ “小姑……小姑……” 三皇子意识模糊间，想是要找什么人，挣扎着起身，却浑身无力。 “本君不要死在这里……” “狗郡守，还不快点出来！” 火药桶似的声音从诊房门口传来，郡守眼皮一跳，完了，估计是仙师等急了。 第273章 情报贩子凌小久 要说墨箐为什么能在这堪比重庆的地形里迅速找到郡守藏起来的官员诊房，还得从一刻钟前说起。 气鼓鼓的小家主走出会客厅，脑海中地图一现，被郡守府这交错重叠的地形给看傻了。 这样就算她有地图，恐怕也要绕上半天才能试出路来吧！ 她立刻瞪向附近那些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的仆从，众人纷纷移开目光，默默后退。 毕竟郡守大人吩咐了，如果仙师坐不住，那就任由她到处逛逛，把郡守府砸了也行，只要别打搅到三皇子养病就好。 人生地不熟的小家主幽幽叹了口气，只好根据脑中地图慢慢寻路。 左走走，右走走，一直走到某个无人的角落，她身影一闪，从附近捉出来一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小娃娃。 小朋友穿着身灰扑扑的小厮衣服，棕褐色的短短卷发后边绑着个小揪，湛蓝色的眸子里水汪汪，体内的灵息运转结构证明了其待灵人的体质。 “嘿嘿，仙师大人，您真厉害啊，这就捉到我了！” 被拎着后领的小朋友丝毫不怕墨箐，甚至还搓了搓手:“仙师大人，小的这里有特殊服务，您看您需要吗？” “……”墨箐有点看不懂了。 这小女孩人挺大胆，性格也古怪。 “什么特殊服务？” 她默然几分，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小的名唤凌小久，是这郡守府里老管事的第九子，别瞧我年纪小，作用大着呢！”小孩儿笑嘻嘻地比划起来，完全就没有自己正在被捉住的自觉: “仙师大人如果想知道白崖城的消息，大到三皇子的所在，小到郡守大人私养的小猫儿，没有小久不知道的！” “不过嘛。”凌小久搓了搓手指:“小久也是要混口饭吃的，八个姐姐哥哥嗷嗷待哺呢！” 对于这个小崽子嘴里的话，墨箐有点不太相信。 [来自岳母的温馨提示:这个孩子会对你有帮助的。] 正考虑着呢，她的眼前忽然跳出这么一条提示框。 会这么干，而且有能力这么干的也就只有天道母亲了。 自称岳母也实在是太……墨箐只觉得脑袋上出现了一只嘎嘎叫唤的乌鸦。 上次是为了逗一逗颜染才把天道母亲称呼为岳母的，怎么当事人倒是反过来拿这个事逗自己呢？ “仙师大人考虑好了吗？” 凌小久水汪汪的蓝色双眸像极了海洋，望着人看时简直就像一只幼年波斯猫。 “我总要考验你一下吧。” 墨箐哼了声，将人放到地上。 “这样，你告诉我……” 一刻钟后，郡守府，官员诊房。 “狗郡守，你给我滚出来！” 墨箐一脚踹开了诊房外的篱笆门，随手丢了一两金子给身旁乐呵呵的凌小久。 她确实好奇凌小久这么个小家伙怎么知晓那么多情报，但这件事的优先级没有赈灾高，所以干脆就先不管。 连续转了好几次身的郡守看了看口中念念叨叨的三皇子，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挂上一抹笑赶紧跑了出去。 “仙师、仙师您怎么就走过来了呢？”郡守陪着一脸笑，心底下却是吐槽，这几天真是折腾死她了。又是身份高贵的三皇子，又是背景深厚的外州仙师。 她是一个也得罪不起啊！ 但非要选一个的话，还是三皇子吧。 不为别的，主要离得近。 “现在可以好好谈一下赈灾的事了吗？”墨箐觉得自己还能好声好气地跟这个狗官讲话已经很好脾气了。 “谈，百姓的事情当然是重中之重！” 郡守的眼皮跳了跳，想着索性开罪哪一个都完蛋，忽然——“但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就别请了。” 墨箐不等她讲完立刻就大步迈进了诊房里。 郡守:“……” 她扭头瞪向旁边的凌小久。 “你要害死姨姨吗？” 凌小久眨了眨眼:“郡守姨姨，你做不到的事情，小久能帮你做到哦。” 郡守夹在天家和仙师之间，地位不上不下相当尴尬这点，墨箐能够理解。对方会优先三皇子的事情，为自己的九族多加考虑，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凌小久那时提出的，带她去找郡守的报酬中，也包括治疗三皇子。 毕竟是面对小孩，墨箐还是会表现得软乎一点。 “小姑……别走……” 诊房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柴火味，装潢相当朴素，空间不大。所处地如此隐蔽，看起来像是专门安放像这种不好明着放出来的人物。 榻上躺着的，浑身通红冒汗的年轻女子，应当就是三皇子了。 她的口中断断续续重复着小姑这个词，神智模糊。 当然，这是凡人所能看到的。 墨箐甚至都不必将灵识注入其中，也能看到这个人身上浓郁的黑色气息。 “侵煞者。”她的目光沉了下来，没想到自己所看到的第一个“疯病患者”居然就是周氏朝宗的三皇子。 她捏着鼻子啧啧两声，最终还是伸手放在了三皇子额间，心念一动，邪煞之躯显现。 低阶煞气们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世美味一般，纷纷像饿鬼般从三皇子的体内冲出，飞蛾扑火似的被墨箐吞噬炼化。 好在只有最低阶的煞气才会侵蚀凡人。她瞄了眼身躯仍在发烫，但已经褪去了通红肤色的三皇子。 高阶煞气会诞生灵智，就像墨箐先前遇到的，灵变果树下的血色邪煞。而像死地阴煞那种，虽然等阶也不高，纯靠聚成团才有巨大杀伤力。 但也已经看不上没用的凡人了，只想寄生在略有道行的修行者身上。 墨箐见她还满脸痛苦的样子，撇撇嘴，随手从储物法宝里掏出来一枚之前练手用的退烧小药丸。 扒开这人的嘴塞进去，灵气一打。 “好了，估摸着晚上她就能活蹦乱跳了。” 郡守目瞪口呆地看着从诊房里走出来，一脸没所谓的墨箐。 以往她接触过的仙师对凡人都很不屑，加上岷州大部分区域因为巨型结界的缘故，灵气变得很难恢复。所以大部分仙师很少会干除了任务之外的事情，就更没可能帮人治病了。 她本也做好了，等仙师调查清楚，解决特殊情况后就直接离开的准备。 就是没想到，按这架势，对方是想等灾荒彻底完事才会走吧？ 年轻的小仙师估摸着热血未退，尚且怀揣着一颗为民为国的心呢。 第274章 永寂:我真的会报恩啊! 确认过三皇子安然无虞后，郡守也是终于放下那颗战战兢兢的心，到会客厅仔细禀报了一番整个仑允郡如今的情况。 现今全郡十五座城池，在朝廷下发赈灾粮后略有改善，距今为止仅死亡五千余人。剩余人口经估计，还剩六万三千余人。 根据受灾类型的不同，可分为四种。 以白崖城为中心的三座城爆发了疯病，粮食减产，疑似水源污染。 从连山城开始往东的六座城，出现了地无生的怪异大旱。 从寮水城望去西北方向的两座城，凭空出现了大规模蝗灾，并且正在向银湖城扩张。 而银湖城加上往南的最后几座城池，正在经历史无前例的大山洪与紧接而来的滑坡灾。 郡守虽是郡守，但一人分不出十五个来，只能尽量让各地城主稳定民众和情况，她则多次与上层周旋，尝试多取些物资以发放各城。 为数不多能做的也就是封城、寻医，然后尽人事，听天命了。 打从灾害刚开始的两周起，她就已经上报朝廷，来来去去十来道消息，大部分都被换成了中饱私囊的赃物。 说着说着，郡守深深叹了口气。 仑允郡本就地处偏僻，跟外州相当靠近，是真正的山高皇帝远。初来时匪患还很严重，猖狂到当街进城杀人，她整治了十来年才终于清除。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恐怕一路上的贼窝又要多出来不少了 政绩白做回不了上京城倒没有多难受，让她愁得头发都白了小半的主要原因在于，如今境况里，打劫偷盗者大多都是为了活下去，她派兵也不是，不派兵也不是。 大致听过后，墨箐只是点点头。 这疯病她刚刚已经见过了，就是侵煞者，由低阶煞气聚集而造成的，并不是凡人医者能解决的。 她甩下一句等着，就自顾自走出了会客厅，顺便带上了在门口偷听了半天的凌小久。 郡守:“……” 这位仙师好像从来都没有仔细听过我讲话。 凌小久惊讶于仙师居然愿意让自己跟着，赶紧压下心底的紧张，满脸兴奋地又蹦又跳。 “郡守大人，白崖城疯病一事就先让墨仙师实地观察去吧。”颜染看了看茶杯里的茶梗，这个大官穷得连待客的茶水都拿不出正经的，在岷州一众郡守中也算得独一份了。 “现在，我需要您打开前往异域战场的传送阵。” 也只能寄希望于两位仙师的郡守没再考虑什么，就轻易答应了。 这就是凡人，在天灾下只能苟延残喘，等待仙人的救援，然后听从指挥就够了。简直，简直无用！ 她心有不甘地如此想着，偶尔也会怨愤老天，为何不可天下皆是修行者，人人自救？ 传送阵处于郡守府后山的某个通道内部，因为岷州的特殊原因问题，已经有将近百年没有被开启过了。 大概对面也没有可以接应的人员。 永寂看着缓缓飘起幽然紫光的大型阵法，一股熟悉的感觉渗入体内。 只要踩进这个阵法，就能回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异域战场。所有邪修抗外的同时不断内讧，彼此吞噬，既臣服又妄图取代邪神。 “回去吧，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了。”颜染伸手解开了捆在永寂身上的绳索，打算将其收回自己的灵植空间。 “等下。”永寂拽住其中一条绳索。 她磨了磨牙，似乎有些别扭。 “这个绳索……我看它挺耐用，连我这个邪修都能捆住。” “所以、所以——” 永寂闭着眼像是有点视死如归:“留一截给我，行不行！” 颜染和旁边的郡守瞬间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这个就露过一次脸的蒙面天仙像是无奈地笑了声，动作熟练地将绳索捆成一团推到了永寂手里。 “你被绑上瘾了？” 被调侃的永寂黑了脸，“怎么可能！象征、挂起来用以铭记的象征懂吗！” “我记仇也记恩，两位仙师的不杀之恩，永寂当报往予你们的后辈。” “如此，告辞。” 她走上传送阵法，头也不回便消失在了两人的眼前。 “说话莫名其妙的，恩情不应该报在我们自己身上吗？”颜染皱了皱眉。 颇为懂脸色的郡守扯了扯嘴角，这俩仙师就算再年轻，如果生活在城中或某个大型势力，应该晓得这件事啊。 随即赶紧解释道:“每隔五十年，人皇就会向下征收修为足够的修行者，派其前往异域战场，更换驻扎，以防御邪修冲击结界。” “距离下一个五十年，只剩三十二年。” “届时两位仙师亦或后辈，可能就会应征进入其中。” 好吧。颜染又瞥了眼已经关闭的传送阵法，就当是给墨家后辈买保险了。 虽然似乎墨家搬出来的这些年，由于都住在山脉之中，不受城池州府庇护，因此向来是不参与应征的。 但说不定呢，某一天或许吧。 永寂才快三十岁就抵达了融灵境中期，依照修炼速度来看，算是相当顶尖的邪法天才。 三十二年后啊，只要没死，大概率也飙到接近生神境了。 邪法修炼就是快。她摆摆手，脚步迅速。 …… “凌小久，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墨箐有些诧异。 她本来也是想着，反正天道母亲都提醒了，说不定带着这小孩真有点用处。 结果居然当真是超级百事通，不仅是白崖城里大小事情，就连整个仑允郡的情况都能道出个一二三来。 甚至还添加了自己的部分理解，比郡守讲得要好明白些。 只是，单单如此的话，会值得天道母亲那样提醒吗？ “仙师大人过奖啦，小久也只是把自己的能耐发挥到极致而已！”小孩儿擦了擦鼻头，相当得意的样子。 “总之这儿就是整个白崖城的中心区域了，不知仙师大人想做什么？” 她坐在旁边的石墩上，撑着脑袋看墨箐在地上规划着什么。 好羡慕仙师大人啊，光用手指就能在石板路上硬生生划出痕迹，好像浑身都是用银元宝做的一样！ “画阵法。” 对阵法一窍不通的墨箐当然不是因主角光环突然成了阵法大神。 她只是像没做过饭的初学者看视频一看一暂停，摸猫画虎着将当初在深林秘境中录下来的那几个阵法给刻了出来。 就是这么歪扭，恐怕作用会大打折扣。 “算了，打折扣也无所谓。” 只要能把她本人的气息散布到整个白崖城，以邪煞之躯的吸引力，那些毫无灵智的低阶煞气定然会从宿主身上离开，转而狩猎她这块大肥肉。 她伸着懒腰看了看好像十分好学的凌小久，有个孩子在旁边应该不碍事吧……反正低阶煞气都笨得很，目标只有邪煞之躯。 墨家人们的日常·番外1 【今天我要搬新家收拾收拾，所以暂且写一千字番外，大人们之后我会补回来的～】 应该算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墨秋晚身在花浮原典靖城发展灵宠生意时，偶尔也会盯着兔照的背影想起在墨家村时的回忆。 兔照……应该说，照光，与她初相识的那天，是个小小的雪天。 那年尚且快十四岁的墨秋晚，还是个很不成熟，总喜欢找个借口开溜偷懒，带着更小的孩子们四处打闹的家伙。 小捣蛋鬼捧着一篓筐的小鸡崽，绕着村口晃悠来晃悠去，才半会儿没注意，就被毛绒绒的雪白兔子给撞了个满怀。 明显察觉对方是妖的墨秋晚被吓得不轻，提了提篓筐。小白兔子的双爪还扒在筐边，通红的双眼圆溜水润，瞧着人时总有点可怜巴巴的样。 “人族姑娘，你能先放下我吗？”小兔儿的三瓣嘴里吐出人言:“我怕我一不小心就把你也蹬出去了。” 口气挺不小。墨秋晚心底这么想着，顾及篓筐里的小鸡崽们，最后还是轻着动作将筐子放了下来。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兔儿一把捧了起来。 毛乎乎雪绒绒的，一点儿也不冰冷，带着活物独有的温度。而且妖族的体温本就比人族要高，所以摸起来更有点……家主时常念叨的“暖手宝”的感觉。 真舒服呀，难怪家主格外喜欢小动物。 她笑嘻嘻地将小兔儿揣进怀里揉捏，忽略了对方僵硬到动弹不得的样子，以及又羞又恼的红眸。 “快住手！” 白兔子忍不住大喊，身子一缩，登时变成了个比墨秋晚还高上半分的白发女子。 飘飘欲仙，眸光灵动。软弹的双耳挂在发顶一晃一晃，如雪的肌肤因羞耻而覆上层粉红。 墨秋晚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竟也忽略了她是妖族的事情，下意识伸手捏了捏其中一枚长耳。 如她所想，软乎又暖乎，凑近了瞧还能看到细细的绒毛在摆动。 星星点点的小雪落在白兔儿的发丝上，也被她顺手撇掉。 “你这人族小姑娘，怎么反倒、反倒变本加厉了！” 白兔子实在是羞恼过了头，挺直了背，捉着对方的脸往后一推，“难不成墨家人都是如此？” 这会儿墨秋晚才想起来，家主已经不见有一段时间了。她眨了眨眼，握住白兔子的双手。 “你见过我们家主吗？” 似乎白兔子是那种把私事和正经事分得很开的类型，一听这话，立刻就消了脸上的红晕，认真道:“你们的家主墨箐，如今留在兔妖族中修炼，有我族首领指点，对她来说是一份机缘。” “首领正是派我来，要通知你们，墨家主如今安然无恙的消息。” “这样呀，我会如实告诉阿华的。” 墨秋晚点点头，但丝毫没有要将手松开的意思。 “……阿华？”白兔子显然有些迷茫了，毕竟兔妖族生活在人族的地盘，她自然也了解过人族势力中的某些职位称呼。 显然其中并没有一个职称叫“阿华”。 “她是自小就随着家主一同长大的妹妹，连家主也怕她。”墨秋晚顺势松了手，去捡起地上的篓筐，“阿华是她的名字，兔子姑娘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有点被眼前人族忽冷忽热的态度弄懵了的白兔子只是呆愣愣地解释:“有……有个小名。” “叫什么呢？” “兔……兔照。” “那我就叫你小照啦。” 捧着篓筐的女孩笑了笑，总给人一种不太正经的感觉，却在冬日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温柔。 见她快步就往村中去时，兔照才回过神，下意识急了些:“那你叫什么！” 只听那女孩远远回道—— “下次你再来的时候，我就告诉你哦！” 真是个，又大胆又特别的家伙。 照光算好了今日的账簿，瞧了瞧自家娘子正在烛光下哄着予朝予暮睡觉的模样。 很久以前的阿晚还是个光抱孩子就学了老半天，最后只能跟着孩子一块哭嚎起来的任性鬼呢。 现在倒是越哄越熟练，那柔和的目光也更是多见了。 她起身，从背后环住对方的腰身，亲了亲耳后:“阿晚，孩子们睡了。” 翘动的白色长耳晃了晃，照光忽然可惜起自己的尾巴不够长，否则一同揽上娘子的身，该是多么有气氛的样子。 “哎哟，小照，嘘！” 只听娘子悄声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眼神调皮，随即蹭上脸颊，落下轻飘飘的吻来。 扬起一抹绯红的脸在烛光下格外诱人。 照光摸了摸心口，跳得飞快。 等回了墨家，是不是可以再跟阿晚讨一两个孩子呢？如此想着，将人打横抱起，走进夜色，又泡入灯火温暖。 一眠水色梦境，雪压枝头终不倒，惹得少女轻笑，哼着动人的曲调，浮动在温热的湖泊中。 第275章 天生的邪煞之躯 毕竟是独一人可用的伪聚灵阵，墨箐驱动起来还算轻松。体内的灵息一点一点渗透到阵纹之中，慢慢的、慢慢的，有无数缀着一丝血红的淡蓝色光点从整个阵中漂浮上来。 凌小久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神奇的一幕，早就听大家说仙师们的能力各有不同，却都会使些神异的法术。 凭空亮起光来，亦或者是召唤雨水，甚至将全城的田地都催熟！ 还以为人再厉害也就跟那些野生灵兽差不多，更强壮些、速度快些，会喷火吐水而已。 没想到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伪聚灵阵的效果跟传统聚灵阵是反着来的，不仅不收拢灵气，反倒还顺着风与水汽的走向散布出去。 越是刻画得精确，就越是散得远。 很快整个白崖城中就飘出了似有若无的气息。 煞气对邪煞之躯的感应最为敏感，哪怕是这一丝可能性也不愿放过，好似饿得双眸发绿的野狼，迅速离开了正寄生着的凡人，朝着中心的方向而去。 墨箐悄悄抬头，望向天空中缓缓汇聚起来的乌黑雾气，心中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虽然没有什么阵法天赋，却也还是能照猫画虎，勉勉强强达成目的。 虽然这三脚猫的功夫肯定是没法应用在同为修行者之间，被破解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过对凡人城邦来说，这就够用了。 “咦？又是那些黑色的气！”凌小久坐在石狮子上摇晃着双腿，颇有些好奇地望着天空。 “跟三皇子身上的那些黑气，感觉差不多。”她眨眨眼，疯病蔓延的时候她见过。那时还有些害怕，但这里有仙师在，应该很安全。 正准备着要唤醒邪煞之躯的墨箐听到声音，浑身僵了僵，有些机械地转头看向凌小久。 她脖颈上似乎有什么正在躁动。 墨箐皱了皱眉，急忙冲过去将凌小久脖子上的红绳提起来。 那是一枚正在散发微光的玉佩，原本应该是纯洁无瑕，如叶般翠绿的，但如今却沾了些紫黑色。 有些猝不及防的凌小久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捉过玉佩抢了回来。 “仙师大人，这是小久生母的遗物，不可以作为报酬的！”小孩儿终究是小孩儿，藏不住心思，稍微急了些就立刻吐出来。 墨箐摇摇头，看向正在大量逼近白崖城中心的低阶煞气，它们已经汇聚成云，如一头凶恶的黑色邪兽，张牙舞爪，嘴里长满了尖刺和獠牙。 “你看得见那些黑气？”反正也现在把小孩扔出去估计也来不及了，墨箐只好快言快语，“就当你看得见了，待会我会注入一些灵气给你，用魂法帮你稳住心神。” “你一定要全身心信任我，知道吗？不然那些黑气就会吞噬你的心智，把你变成怪物！” 她迅速抓起凌小久的手，丹田灵海中迸发出一道道浪花，凝缩成丝线的形状，顺着经脉通进手掌，又灵巧地钻入小孩儿的手臂中。 而凌小久也确实聪明，立刻就猜到，能够看到那些黑气象征着她拥有特殊体质。内心挣扎了不到一秒，决定赌一把，相信仙师对她没有恶意。 真是没想到……墨箐眸光冷冽，将精神力释放出来，拢成一片薄薄的光层，覆盖在两人身上。 天道母亲所说的有用，居然是因为，凌小久同她一样，是邪煞之躯！ 并且，她身上的那枚玉佩不简单，能够吸纳少部分低阶煞气。 只是绝对承受不住这么大量的入侵。 墨箐心底知道自己的双魂之体和邪煞之躯究竟是怎么来的。阿晖原本是没有这种体质的，是她来了以后，二者的灵魂产生了碰撞，加之她跟域外天魔一样都来自另外的世界，有部分共同之处。 这才形成了这样特殊的体质。 没想到凌小久居然是天生的双魂和邪煞躯体，又生活在凡人大域。除非岷州修行势力，每十年一度的大范围灵根检测中她能被发掘，否则很快就会像这样等着被煞气蚕食。 天道母亲，这可不是有用，这是可怜啊！ 据说因为岷州如今四处大灾盛行，在解决之前，修行势力都不打算前往招收新徒了。 一群只知道长生的混蛋！ 黑气邪兽凝实后，一双淡淡的血眸猛然睁开，凌小久刚忍不住要看，就被墨箐挡在了前方。 “你实力不够，先别看它！” 小孩儿浑身一抖，立刻闭紧了眼睛。 在白崖城的凡人们眼中，瞧不见什么煞气，只觉得天气忽然之间乌云密布，而家中缠绵病榻的亲人都苏醒了过来，眼睛不再通红一片。 百姓们欢喜起来，想着该不会是仙师大人终于赶到降临，施展了大法术！ 只有处于百崖城中心的墨箐觉得有些龇牙咧嘴。 要是只有她一个邪煞之躯还好办，毕竟又不是第一次吞噬煞气了。 但旁边带个纯新手就有点困难了。 只能寄希望于凌小久的心智足够坚定吧！ 黑气邪兽怒吼着，声音如雷霆，呜隆隆呜隆隆俯冲而下，一团接一团的气息瞬间将两人都包裹了进去。 墨箐毕竟是修行者，见怪不怪，顺势驱动起邪煞之躯，体内的灵息逐渐变得血红，逸散体外仿佛许久不曾进食的乞丐，疯狂吞吃着黑雾。 而凌小久心口处的玉佩却几近碎裂，一抹蓝色灵息从她握着的大手飞出，缓缓护住，这才勉强没有炸开。 小孩儿面上表情挣扎，被煞气钻入肌肤的感觉痛苦万分，手臂越来越用力，发出凄惨的哭喊。 似乎在困在了令她痛苦的幻境，就像曾经初次面对“圣人之魂”的墨箐。 “唉！果然是小孩！”墨箐见她几乎快要撑不住了，只得将其抱起来。她驱动魂法，有一部分灵息重新转为淡蓝色，进入凌小久的体内，协助她的魂魄。 瞧着这痛苦的模样，小家主想起误食颜染的灵果，被其中狂暴的灵气卷刮得疼痛不已的凤生，心也软了几分。 “我会快一点的，你再撑着会。” 真不该按天道母亲的指示来的，平白将无辜的孩子给卷了进来。 黑气邪兽毕竟低阶，没什么灵智，一直到被吞吃得差不多了，才晓得眼前之人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想起来要赶快逃跑。 只是为时已晚，墨箐沉着眸子，一把捉来了最后的几缕煞气，干脆利落地直接吞进了腹中。 血红色的灵息炼化速度极快，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容易控制不住，会指引着她去寻找其它的煞气。 至于凌小久体内的那些，同为邪煞之躯，墨箐就也没办法将其吸引出来。 又要被颜染坑走一个愿望了。她颇有郁闷。 第276章 一次五个愿望?你打劫呢!·上 白崖城的疯病一事对凡人来说的确是比登天还难治的大灾，对普通修行者来说也的确称得上危机。 但在墨箐这个已然开始成熟的邪煞之躯掌中，也就是一个半天的事情。 要不是凌小久这个变数，估计墨箐都已经准备收拾收拾，从郡守那里抢张地图四处去赈灾了。 少女怀中的小孩儿眉头紧皱，倒是没有继续哭喊，而是牢牢抓着身边人，一副生怕自己被抛下的模样。 整个白崖城尚未解禁，墨箐一路奔过来没碰见什么人，刚踏入郡守府，就见有个身着朴素的老妇人，领着一串儿的小朋友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小久！” “小久妹妹！” 老妇人与小朋友们神色紧张，才跑到距离墨箐一尺余的距离，就硬生生刹住了车。 显然，她们都知晓，眼前这个气质不凡的年轻女子，是郡守的贵客，前来解决仑允郡大灾的仙师。因而，个个都不敢放肆。 看来这就是凌小久的管事母亲和八个姐姐哥哥。墨箐只淡然扫了一眼，就发觉了不对。 这些人与凌小久不说长得不像吧，完全就不是同一个画风。 凌小久眉目清秀，尚五六岁大，就已然是粉雕玉琢的瓷娃娃模样，一双湛蓝色的水眸更是令人印象深刻。想必长大了，也绝对是个秀丽俊俏的后生仔。 ……不，也不尽然。墨箐突然想起九岁时的自己，也是粉嫩可爱，就连大族姐墨泉音都忍不住要捏两把的娃娃脸。 但身子拔高后却，普通得好像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不过至少，她的长相跟记忆中墨家的先代家主及祖母都生得相似。 而凌小久的这些亲人，不仅无一人是待灵人，且模样各有不同。除了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耳朵和显黄的肌肤，就没有相似之处了。 “你们稍等。”墨箐只留下这么一句，就抱着凌小久，急匆匆地朝着颜染所在的方向跑去。 …… 三皇子除了疯病外，身上还患着热症。郡守盯了半天，终于在看到多日昏迷的年轻皇家子撑着眼皮睁开的时候差点喜极而泣。 太好了，她的九族保住了！ 颜染靠在门沿上打了个哈欠，这会太阳都落山好一会了。天幕变得漆黑，唯有几缕星辰的光落下来，在白崖城的第一日就这样快要过去。 “这里……这里是哪里？” 三皇子捂着脑袋起身，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不适，最多因为昏沉了几日，变得有些头晕而已。 “殿下，殿下！这里是下官府上的诊房。”郡守见她还能讲话，松了口气，登时就围上来。 仙师是真没骗她啊！三皇子居然真的在晚上醒过来了！ “郡官，我昏迷了多久？” “整整三日啊，殿下。” 三皇子瞳孔微张，她居然失去意识这么久了吗？连受着天家滋养，身强体壮的她都扛不住这病情，那百姓们……还有逃出了上京城的小姑和她的小女儿岂不是？ 夜里风寒，她咳咳两声，立即就要起身出门。却被郡守一下子拦住:“殿下，您大病初愈，需要静养啊！” 她的九族可就指着这条贵命呢！ “——阿染！快点！要出人命啦！” 才刚说完要静养！郡守浑身一僵，仙师大人不是说出去会处理好疯病吗？以往的仙师调查事件总要个过程，短则三四日，长则数月上年，怎么今个就用了小半天！ “什么人命？”颜染不在乎郡守和那什么三皇子之间有什么商量，慢悠悠地转过身来。 “帮我！” 墨箐将凌小久捧在怀里，颇有些咬牙切齿。 要不是天道母亲这莫名其妙的提示，她怎么会贸然带着一个小孩儿去除煞气？ “好呀，那就扣除一个愿望喽。” 颜染摆了摆手，小箐使唤起她来真是越发熟练了，平常小事自然没所谓，但这种她也没办法睁只眼闭只眼。 母亲困在她身上的目光越发多了。 她知道，因为她的内心动摇了，与小箐荒唐的彼此取暖次数也多了。母亲在权衡，这是她的私情还是青涩。 只要不捅破这一层感情，让小箐继续误会下去，将她当做消遣爱意的替身，她就可以用天道使者的身份为她尽可能多的增添助力。 失去天道神术，沦为真凡人的她，会帮不上小箐的。 “扣就扣！” 墨箐半点也没犹豫。 不怕的，扣了这个，还剩八十八个愿望。 之后她尽量不求于阿染就是了，只要她越来越强，自己就能够保护别人，救助别人……终有那么一天，待她寿元耗尽，向阿染许下最后一个愿望，放她因果自由，这辈子也算是以道侣的身份过完。 哪怕、哪怕她们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心悦对方也无所谓！ 思索仅发生在几个瞬间，颜染只伸出手来，悬在凌小久头上，轻轻一抓，便将那抹黑色气息捉住。 随即手掌合起，低阶煞气顷刻间化为虚无。 她从没有闲着过，从第一次遇到煞气的时候，就开始研究该如何对付它们了。 如今，也终于是能够凝聚掌中术，瞬间湮灭煞气。 只是可惜，这东西比死气顽固，做不得肥料。实验了上百次都是以失败收场，丝毫没有死气半点懂事。 好好一个可再生资源，怎么就不能为她所用呢？ “唔……”小孩儿身上的黑色气息彻底消失，渐渐回了神，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被仙师抱在怀中。 一时有些害羞的凌小久眨了眨眼，急忙从怀里跳了下来。 郡守这会也顾及不上呆愣的三皇子了，急忙过来对着凌小久拍拍打打:“你这顽皮的小东西，这次惹祸惹到仙师头上了吧！” 看似责备，却又像个母亲，对着小孩儿拉着左看右看，生怕有什么伤在。 “小久谢过仙师。”凌小久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顺势靠到郡守身旁，“今后凡是墨仙师来打听消息，小久概不收费！” 费了自己一个愿望名额的凌小久倒是机灵。墨箐挑了挑眉，这郡守府简直就像一大家子，彼此间没什么官员的架子和仆人的卑微。 “应该谢我才对吧。”颜染适时插话:“救了你的可不是墨仙师。” “对，是这个无脸怪。”墨箐呵了声，是她许的愿，谢她也没毛病吧！ “当然也谢谢颜姐姐！” 凌小久不愧是专业的消息贩子，嘴上常年沾着蜜，说话可甜。 “别高兴得太早。” 本来开着玩笑，乐呵的气氛忽然降了个度。 第276章 一次五个愿望?你打劫呢!·下 不是很明白话语中意思的凌小久愣了愣。疯病如今没了，整个白崖城没了黑气，就算她有特殊体质，应该也安然无恙了呀？ “这位墨仙师与你体质相同，自小就遭遇了不少你眼中所谓的黑气。” “今天你见识到的那些，是最低阶的一种，没什么灵智，威胁也很有限。” “如今，你已经被盯上。接下来会找上白崖城的，不一定是这种层次的东西了。” 颜染略有意味地看了墨箐一眼，她大约猜到自家娘子是听了谁的指示，才让原本幸免于难的凌小久被迫卷进来自煞气的威胁。 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无情。 天道本就视天下万物如尘埃，除去选定的继承人外，全都是手中的一枚棋子。 域外天魔之事，她若出手解决，就如同巨人伸手掏蚂蚁窝。是能够捏死蚂蚁，却也捣毁了整个土窝。 因而母亲利用小箐，将凌小久这枚人为隐藏起来的棋子公布于世。 对天道母亲来说，邪煞之躯，就是一个普通的消耗品，为铲除她不喜爱的“虫子”而生的工具。 凌小久既然能够在凡人大域，以未觉醒的邪煞之躯，在半年的煞气大灾中平安度过，就说明有人掩藏了她的气息。 线索就藏在小孩儿脖上挂着的，几近碎裂的玉佩。 小箐不是本世之人，母亲不仅不能多加干预，还只能给予福利，所以纵为邪煞之躯，也无法充当棋子。 所以，只好稍微提示利用一番了。 [如此，阿染猜测的没有错吧？]她眨了眨眼，却是已经在停滞的时间里与天道母亲对话过好阵子。 [看来让你下落凡间历练，的确是件好事。] 熟悉的女声在脑海中响起，墨箐神色一怔，她真是不想再听到这个不靠谱的声音了。 [哎呀，接错频道喽。] 只留下如此俏皮的话语，天道之音便彻底散去。 [阿染……你……]墨箐瞪了瞪眼，虽然她很想多想，但天道母亲搞谜语人这套，她就算要多想也多想不出来啊！ 幸好小箐听不出大多数时候的算计和话中有话，不然真被母亲给挑拨到了。颜染微笑着望向她，自家娘子是个只爱用拳头讲话的暴力狂真是太好了！ “才是最低阶的黑气，就让我变成这样……”凌小久只觉得自己一日时间里所要消化的事情太多。 仙师不仅仅是会飞、会喷火吐水的灵兽，而是拥有更多强大能力，比想象中要更厉害的人族。 自己拥有特殊体质，依照话语提醒，那些黑气会源源不断找上门来，很有可能一次强过一次。 而且最重要的是，会波及白崖城！ 她抬头看了看已经说不出话的郡守姨姨，看向跟着仙师，亦步亦趋而来，满脸担忧的老管事和八个姐姐哥哥。 这次是疯病，闹得满城人命摇曳。 下次呢？ 不可能每次来这里的仙师，都像墨仙师这样心肠好，又有本事。 她看过郡守姨姨书房里的记录，知道大部分仙师们不太负责，只救急不救本。 小孩儿忽然下定了决心，当即下跪磕头。 “求仙师收下小久为徒！” 如今之计，只能她自己变强，努力去应对不知何时会再来的黑气！ “啊？哦——” “我说这些，可不是让你来做我与娘子间的电灯泡的。” 颜染伸出手挡住了正要答应下来的墨箐。 已经乱了脑袋的小家主抖了抖手，看向好像露出了狐狸尾巴的颜染。这家伙不是农民吗？怎么好像比她想象的要腹黑啊！ “电灯泡？”凌小久懵了，电她知道，灯也晓得，泡……可能是泡沫吧。可合起来，这是个什么东西，她就不理解了。 现在外州修行者们都管自家徒儿叫电灯泡吗？ “接下来你可以与我们一同前往别的城池赈灾，任务结束后，你再好好考量自己今后究竟想何去何从。” 小孩子还是好哄的，也是好引导的。 虽然凌小久机灵得不像普通的五六岁孩子，但再早熟，也熟不过颜染。 “呃……郡官，仙师大人，以你们的意思是，这白崖城的疯病已经解决了么？” 被忽略了很久的三皇子撑着身体，拄着一根长棍，脸色苍白。 就如郡守所言，她大病初愈，还是需要静养的状态。 “是，白崖城上下如今都没了疫病，只是还有许多并发症未整治。”墨箐一见自己终于能讲几句话，立刻兴冲冲起来，“先别急着解禁，我这里有一些治疗常见病的药！” 做丹师怎么也有小几年了，墨箐除了修炼就是被闵昭钰和时海平拖着去捣鼓各种丹药，而今也小有成就。 她并不知晓她心中的小有成就，已然是许多丹师终其一生追求都只得望洋兴叹的程度。 修行者可能她没办法百分百治疗，但凡人嘛！还不是手到擒来！ 看来她天生就是做医生的料！墨箐面上得意起来，干脆直接把凌小久的事情丢给颜染自己去讲。完全是忘了自己上辈子不是人医，是兽医。 她则抓着郡守和三皇子，当即跑到诊房旁的药屋里，取出自己研发的特制药物。 从未见过有哪个仙师会如此关怀凡人！药屋中的众人面面相觑，又盯着桌上一包包小药丸看了许久。 被当做优秀治疗案例的三皇子此时也有些尴尬地点头。虽然郡守没告诉她，但她知道，光靠眼前的这些小城医，如果能治好她，这白崖城也就不必让仙师走一趟了。 为能够挽救未来的更多人，墨箐决定先讲上一夜的课，等整个仑允郡都恢复了生机，再回来统一授课！ 凡得她传道的学生，每月都必须无偿接纳至少五位贫困百姓的求医。 如此一来，没有修行者驻扎，只能靠自己的凡人大域，将来百年千年，定然能少许多备受病痛而无力的可怜人。 虽然她不是两世行医，却一直惦记着要尽己所能。 她的心不在天下，只在眼前和身边。 眼前之人有自己的眼前，身边之人有自己的身边。一触二，二触四……只要每个人都稍微尽一份力，蔓延得越多，便离天下越近。 日光将出时，兴高采烈的墨箐哼着歌从药屋中出来。 与此同时，颜染也带着困顿不已的凌小久出现。 看来有关这个小孩的事情，阿染已经都说通了。 她点点头，正要凑过去，就忽然见对方歪着头笑起来。 “有关凌小久的事情，一共要花费五个愿望哦。” 嗯？！你把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当做货币了吗！墨箐瞬间瞪大了眼，嘴里登时蹦出来一句“你抢劫啊！” 只见橙色拖把狗抢劫犯摊了摊手:“你也不希望救下来的人没几天就又死了吧。” “你……颜染！你没人性！” 墨箐本来不想这么失态的，都是某个无脸怪逼迫的！ 一夜间仿佛成长了不少凌小久抬头看着似乎在玩闹的两人，眸光中闪过复杂。 天下敬重崇拜的天道，看待众生，居然就好像玩具般。不论年纪大小，不论强大弱小，对天道来说，都无所谓。 她原先的命运中，就是会因天魔煞气而凄惨死去，替世界挡下最深的一道冲击。 天道所培养的心血，如今却说可以助她改命。 她信也不信，一点也不重要。 毕竟就连代价，也是墨仙师支付的不是吗？她无奈地低头笑了笑，自己才几岁啊，怎么就得接受这种残酷的未来…… 墨家人们的日常·番外2 【今天高强度工作了13小时，回来实在太累了，写个番外放松一下【侧目】 距离墨滔和沉停礼穿过遥远万里，搭乘了数趟群兽长途后来到极北地域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年。 她们光赶路就花了半年时间，如果想准时在四年期结束之前回到墨家，至多再两个月就该启程了。 无垠寒关的影子这一人一龟是半点也没见到，为数不多的收获大概也就是…… 墨滔看向正在冰天雪地里泡温泉的老人。 明明极北之地冰寒无比，此处又不是什么靠近火山的地带，不可能有这么个泉眼，源源不断地冒出温度正好的清水才是。 “小滔，你不觉得累吗？”一旁正在劈柴的灰黑肤色女子满脸的抱怨。 她手中的斧头足足千斤之重，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光是举起来就得费上不少力气。 若她不是什么妖族，而是人族修行者，恐怕连续这么干活个两三周就会当场倒下！ “还……还好吧？” 墨滔放下手中的泥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沉停礼。 劈柴的活计原本是她俩一起完成的，但因为自己总是悄悄帮着沉停礼做，一来二去三个月就熟练极了。 被“师尊”发现后，劈柴的事就只落在了偷懒的大黑乌龟头上。 “磨蹭什么呢？再不快些，柴火若不够，我就得试试龟甲好不好点火了。”温泉中满脸舒适的老人挥挥手，慈善的面孔讲出来的话语却非常粗暴。 “小滔！” 沉停礼磨着牙，先是瞪了老人一眼，再是有些委屈巴巴地看了看墨滔。 她也就是喊一喊，心里念叨念叨罢了。 如果又让这老太婆知道自己托墨滔干活，自己偷懒的话，保不齐真的会被做成龟肉煲！ 唉，真是想念在墨家的日子。起码没有随时被做成一盘菜的危险。 她们遇上“师尊”，是在初来极北之地的那段时间。 虽然这里遍地冰雪，寒冷得几乎不能住人。但谁叫人族的适应能力和生存能力都不容小觑呢？ 因而这里也是有人族城池存在的，而且神奇的是，跟靠临危冻原的妖族城池虽无亲密往来，却也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也不知是管理极北的人皇跟危冻原妖神关系好，还是说附近实在是太冷，不论是人还是妖，光在这里生存就耗费了大部分心力，所以才懒得争斗。 不过原因怎样，对墨滔来说，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里的两族关系很和平。 至少沉停礼不化形的状态下进城，没引来多少异样的目光。 比起进边林城还需要戴上斗笠遮掩长耳的兔照姐姐来得轻松。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初临极北之地的远光城，墨滔就瞧见有两波人家正在争吵，为的只是一头看上去年岁不大的灵宠。 毕竟墨家修行功法天生自带亲近灵兽的特性，墨滔稍微一靠近，就知道那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满身是伤的灵宠还保留着两分极其微弱的生机。 她面上透出几分可惜，她修习定神功的深度不及墨福，只能感知这点生机，却不能准确地从灵宠微薄的意识中找到伤点治疗。 若岩熊一家子能够进城的话，或许还能靠着动物特有的灵感试着死马当活马医。只可惜人族城池向来是不允许携带大型灵兽上街的。 沉停礼是石妖化血肉之躯，兽语间也不是一通百通，因此只能缩在壳里当做没看到。 这两波人家，一家像是邻里邻居，正在指责对方虐待自己的灵宠，没有人性，另一家则是灵宠的主人，嚷嚷着自己花了钱的想如何便如何。 其中有两个年幼的孩子，一人站一边，却都满脸悲伤，眼眶通红。 想来两家的幼儿都是极为喜爱这只灵宠的，只是灵宠真正的主人并不稀罕而已。 虽然离开家族前，家主一直强调着，不要盲目出头，不要高调招摇，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但墨滔觉得，就算家主本人在这里，也一定会决定救下这只灵宠的吧。 仁爱之心并不是错，这同样也是家主的教导。 最起码，墨滔想为即将咽气的小兽好好收尸掩埋。绑在少年人背上的大黑龟抖了抖，像是也同意了她的想法，随即从壳里面冒出来四五块灵石，跳到墨滔的手中。 不等两家的争吵愈加激烈，墨滔出手。 年纪小小却有煅骨境修为，放在远光城足以称得上一句绝世天才。 被威压胁迫的灵宠主人非但没有愤怒，反而露出陪好的笑，收下二十块灵石后，就将重伤昏迷的灵宠交给了墨滔。 切断契约联系的动作倒是利索。 方才争论着的那家人没想到居然有人愿意出二十块灵石购买一头将死的低阶灵兽，目光复杂，动了动嘴，终是什么也没说就打算离开。 两个年幼的孩子最后不舍地再望了一眼垂死的灵宠，便也随着各自的家人离开了。 墨滔不曾理会这些人，小心翼翼地抱起灵兽，向城外走去。 如果它命够硬，能够撑到岩熊一家替她查明伤点，进行治疗的话是最好。 若实在是生机难续，墨滔也不后悔出头买下它。即便这二十灵石，已经是她和沉停礼身上仅有的积蓄了。 可惜现实不是话本子，小灵宠最终还是没能撑住，将到城门时就彻底断了命。 没什么回光返照，也没所谓的伤好放归后回来报恩，它就是这样平凡地死去了。 一人一龟在城外叹了口气，带着岩熊一家找了个冰原中为数不多的松软土地，普通地挖了个坑，认真填埋好。 也是这时，某个身形如鬼的老人忽然出现在她们面前，只道了句“此二子心性与我有缘”就一个接一个将其打晕。 一人一龟醒来的时候，面对着陌生的冰屋天花板，迷茫地看向强制她们喊师尊的老人，开启了长达近三年的苦力生活。 打扫房屋、挑水、砍柴、烧火、做饭……还要抽空喂食老人在后院饲养的大量凶恶灵兽。 “师尊”似乎什么都没教，只是一个劲地叫她们伺候自己。 千斤重的斧子，足五百桶才能满上的水缸，令煅骨境修行者都冰寒入骨的神秘湖水，还有需要催动浑身灵息才能勉强成型坚硬冻土。 这里的一切太奇怪了。 沉停礼一开始还会叫唤这是虐待，直到发现岩熊一家居然在凶恶的兽群中战至遍体鳞伤，目光狠辣，竟在弱肉强食中取得不俗地位后，她也哽着喉咙不好意思出声了。 少年人低头看了看满是肉茧的手掌，又内视丹田。传承自沉矿妖族的尘降灵诀，修行初成后，会在丹田中形出一道小型风沙。 风沙的规模会随着修行越来越浓厚、宽大，却很难形成质变。 她刚破入煅骨境时，丹田风沙若放出来，也才五丈宽大，浓度更是不足。 如今却…… 风沙形成了地块，有了尘暴的雏形。完成了尘降灵诀中的第一层形变。 这是三年能得到的进步吗？墨滔深思片刻，耳旁又响起“师尊”的催促。 第277章 三皇子寻人 目前仍处于大灾中的城池还有不少，墨箐打算稍微规划一下，从郡守那里取来了整个仑允郡的地图……不过在修真古代，这个东西叫舆图。 整个仑允郡的大灾分为四种，分别是地无生、虫覆空、山陡落、狂病疫。 其实就是大旱、蝗灾、山体滑坡、疯病疫情。 目前墨箐已经见识过其中的两种，对她来说都好解决。多半同样是煞气作祟，以自己的体质为引，将其吸收就是。 而蝗灾跟大规模的山体滑坡，就很难说一定是煞气在作怪了。毕竟在上辈子，这两种灾害也并不算少见，并非玄幻世界的特有。 鉴于蝗灾正在大规模飞速蔓延，墨箐稍作思考，就决定先解决其中情况最严重的寮水城。 就在她将要收起舆图，给郡守说明一下之后的打算时，原本沉睡在灵魂深处的长林仙人木听言，忽然现身而出。 “小家伙，虫子，你不有得是吗？” 散发着淡淡光芒的透明灵体漂浮在空中，笑面吟吟，差点吓坏了旁边的郡守。 硬是要求参与进赈灾事项的三皇子，本代皇帝年纪最小的孩子，十六岁初成年的周煜炀满眼放光，神情跟立刻从座椅上跳起来的凌小久简直一模一样。 “墨仙师，这是您的师尊吗！” 称呼一下子从“你”变成“您”的周煜炀毕竟还是个热血小少年，人总是憧憬强者的，在这个拥有资质就能够修行的世界，更是如此。 “小久知道，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有绝世强者生前被宵小之辈算计，将一身所学都传给有缘人！” 五六岁大的凌小久，脸上倒是没了先前的苦涩感，想来这个年纪的孩子也确实如此。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过奖，过奖。”木听言微微一笑，好像尤其满意被小孩子奉承。 墨箐扯了扯嘴角，倒也没反驳。 她如今体内的力量确实驳杂，除了独属自己的纯净灵息之外，还有炼化过的煞气、众多强者的传承洞天地带、尚未修习成型的神墨通灵诀…… 以及那一个两个都喜欢打标记的，所保留下的气息若是聚集起来，也拥有不俗的威慑力。 手背上的兔神印记，左肩的鬼王印记，丹田内部的蛇妖灵血，心口骨的雷道法纹，额间与颜染的融血象征…… 墨箐觉得，如果之后又遇到几个爱打印记的大能，恐怕自己的身躯会有点不够用。 木听言没给她打印记，还无偿赠送了滚林地带跟一溜的虫兵虫将，让她自称几次自己的师尊又有什么不行？ 反正大师傅和二师傅又不知道。 “蝗灾一事，就让林中小世界的虫儿们去解决。徒儿认为呢？” 木听言躲了躲在墨箐身旁削着竹篾的颜染，挪到了另一边去。 那些对魂体来说几乎等同大杀器的东西怎么被当成凡物随意地抓出来削打呢？她只在心底吸了口凉气，但面上不显。 以墨箐如今融灵境巅峰的修为，已经可以花费相应力量去更改自然地貌，更适合去处理山陡落的现象。 而蝗灾这种大规模且难以全方位剿灭的灾害，即便是如此修为的人，单枪匹马也很难快速解决。 如果能依靠滚林地带那些巨虫来制衡甚至清剿蝗灾的话，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她点点头，回道:“若是可以，那当然好。” 目光倒是幽幽地盯着木听言。 当初在大观秘境接受许可历练的墨箐仅仅是将滚林地带收进了精神气海，但其中的生灵却并不真正服她。 要让虫子们听话，显然需要木听言的襄助。 灵兽和魂体并不在岷州巨型结界的制裁范围中，如果要兵分两路又实时了解情况的话…… “怎敢白白使唤您呢，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吗？” 速度快一些，仑允郡也能少些人受苦丧命。 更何况墨箐已经在这个不能随心所欲的凡人大域待到有些厌烦了，也想快些离开岷州。 她理解关兴络希望她改一改鲁莽冲动的暴躁脾性，但在如此束手束脚的地方，只会让她更是不耐。 “对我等修行者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所求报酬呢？” [可以先欠着。] 木听言明里说着不需要任何报酬，惹得凌小久和周煜炀投来钦慕尊敬的目光，私底下的传音却毫不客气。 墨箐有点无语，难怪凌擎苍她们都说人族虚伪至极，连木听言这等仙人在凡俗面前也喜欢搞出这么一套做派。实在不敢想象，在人神建立出完成的等级制度体系之前，稍微有点实力的修行者都是怎么称王称霸的。 这个世界修仙不修心，所以看上去不牢靠，吊儿郎当的前辈非常之多。 像殷烁那样充满了慈母气场的长辈才是比较少见的。 “那徒儿多谢师尊。”她略带了些阴阳怪气，木听言全当听不懂。 “好，如此一来，仙师还请走这条路线。”郡守瞧见两人商量妥帖，立刻从身后摸出一串卷轴，展开后沾些水，描出痕迹，有一条细线隐隐约约浮了出来。 “完美串联了整个仑允郡所有的城池，如果是打算造反的话，这样行路还不是手到擒来？” 小家主眨眨眼，一下子就看得明明白白。 听得郡守脑袋直冒烟。 三皇子还在人旁边呢！这话讲得好像她准备起兵造反推翻周氏朝宗，自立为王似的。虽然她九族确实没几个人吧，但也是要珍惜一下的啊！ 本以为会生气的周煜炀倒是没什么反应，赈灾的路线一敲定，墨箐将手中的灾粮交付过后，她才抿着唇，有些扭捏地出声。 “墨仙师年纪虽小，却神通广大，阿炀有个想寻却寻不到的人——” “寻不到就别寻了。” 本来就赶时间，还要在这里听三皇子磨磨蹭蹭。墨箐随意挥了挥手，拉住正在跟老管事谈话的颜染，连凌小久也不怎么过问，就快步走离了。 小孩儿急得跳起来，连忙告别老管事跟身后一串的姐姐哥哥，赶紧追了上去。 “谁有空帮她找那什么小姑啊。”她撇撇嘴，距离墨家四年之期真的不太远了，岷州一行光赶路就要耗费数月，回初伏都院后还要将第二枚火种炼入体内丹火，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她可还承诺赈灾过后回来教导白崖城城医呢。不教上一两月，留下些什么，那承诺不是白给了？ 一整天都在沉默着削竹篾的颜染看了看被牢牢握紧的手，捏了捏其中的掌心，像停马似的将人给停了下来。 或许不该这么早就让小箐吸收那么多煞气的，她歪了歪脑袋。到岷州之前的墨箐，情绪还没有这么不稳。 只是这种波动，本人很难意识到。 算了，等离开岷州沉下心修炼，完全驯服了吸入体内的煞气，脾性就自然能回归。天道母亲看着呢，至少在目光转移前，不能偏帮得太明显。 …… 被堵住了话语的周煜炀摸了摸脑袋，眼神慢慢失落下来。 她从上京城远行到这里，就是因为查探到些许小姑与侄儿的行踪线索。 谁能想明白呢，小姑为何宁可在这种偏远地带受苦，也不愿回去继续做皇周宗室子享福。 可怜她的侄儿今年才六岁，刚离开上京城时也才两岁半，刚是能跑能跳的年纪，怎就要这样遭罪…… 大概墨仙师也是瞧出了她大多心思都不在赈灾上，这才如此不耐地拒绝了她的请求吧。 “真是个心怀天下，舍小爱而逐大爱之人。”她低声自语着。 前脚拿着城中所有虏马官契的郡守差点没一口气噎死，殿下这是在说谁？那个语气就没好过，硬是自己掏钱，强买强卖似的要求放归所有虏马自由，留个大难题给她的墨仙师吗？ 她觉得殿下是找人找魔怔，脑子都变得不太正常了。 第278章 千年之约·上 甚至都没有打算等着百姓们彻底解禁后前来感激自己，墨箐就已经重新乘起披甲兽，跟木听言兵分两路，说着舆图路线启程，离开了白崖城。 对修行者来说，凡人的感激或怨恨其实很难能波动情绪了。血肉阶层次可能还会多有贴顾，毕竟是打实基础的阶段。 而正式进入蕴魂阶，灵魂在功法修行中慢慢升华或沉寂后，实力越是强大，就越是会在不知不觉间有了仙凡之别的意识。 这也就是为什么绝大多数修行者家族，包括墨家在内，普通的否灵人——也就是没有资质踏入修行道途的凡人不论如何都是最底层的缘故之一。 木听言本来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墨箐是这种情况，所以才不甚在意凡人的看法。 如果临行夜里她没有悄悄给郡守府的老管事塞银两的话，大概木听言会一直这么以为下去。 自家孩子踏入仙途，对凡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不砸锅卖铁支持都算奇怪的了。从来没有过领路仙师因愧于夺走对方的爱子而进行补偿的道理，这位小家主从古论今都算得上奇葩了。 十日后，白崖城中确认再无人感染疯病，郡守下令解除了封城令，并动员调查起水源污染一事。 没了特殊的病疫阻碍，普通造成粮食减产以及民众腹痛的污染就相对好解决得多。 三皇子周煜炀协助左右，亲身下访，且随郡守前往上峰谈判，细究了一番官场沉污。放弃寻找小姑后，她为白崖城留下一件信物，就决定回到上京城了。 与其同时，墨箐与颜染在途经并解决了多地城池煞气，给凌小久演示过邪煞之躯作用后，也抵达了山陡落情况最为严重的银湖城。 银湖城处于一个大型盆地之中，城邦建筑皆环绕于银色巨湖高低错落有致的排放着。 这样的地形环境，会出现山洪和大规模的山体滑坡，墨箐觉得倒也不奇怪。 此处倒是没有煞气什么事，山陡落的主要原因也并非水土流失或土壤松散，而是有一群土相多居灵兽在附近安了家。 它们类似巨型鼹鼠，同样长着细小的眼睛跟锋锐的尖爪，但绝对更强大。有煅骨境中期强度且成群结队，百来只鼠兽汇聚一团，自行组出特殊的阵法来，威力可堪融灵境！ 凌小久焦急于快些解决这些灵兽，好修正地形，解除山灾。墨箐却是摇摇头，抱着她跃上飞行银盘，半空中指向隐隐约约的长道。 她问:“你可知，灵兽们为何忽然兴师动众搬了个家，来到如此靠近人族的地盘？” “它们中的许多有煅骨境修为，已然凝聚出了部分灵智，应当晓得靠近人族，某一日就会被清剿才对。” 凌小久呆愣愣了半天，望着隐在山土中的道路，又看向被山灾冲垮的银湖城城墙。 虽然她的年纪还小，却也没少听过人族至上的理论。就像灵兽间也会彼此划分地盘那样，它们进入了人族的地盘，所等待着的宿命就是被剿灭。 从没有哪位仙师会去探究它们为何闯入人族的领域。 “即便不修心，只修长生，只修……仙人伟力，不经任何究查就下手滥杀，也非正道所为。” 杀灵兽也算滥杀么？凌小久想问，然而话语哽住，好像有什么在悄悄改变。 “它们是从远方山脉迁徙过来的，正好我们先前经过的几座城池中央，原先就是它们的家。” “煞气侵袭、人族开发新地、流年不利带来的糟糕气候，迫使它们拖家带口，最终也只能走到这里，赌一赌住下后不会发生意外。” “天下生灵，不是唯人族一种。” 墨箐笑着敲了敲凌小久的额头，将她从呆滞中拉回。 “我也会杀灵兽，会为自己的利益挑战它们，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对它们下手。”她止住凌小久将要开口的话:“然，专以玩乐嗜杀，或不计代价地屠戮灭族，从来都是正道禁忌。” “人族当以己为中心，不代表中心之外的生灵性命便不值一钱。” 仍在消化这些大道理的凌小久渐渐消去了除掉“巨型鼹鼠”的念头，被带回到颜染身边时，还有些不明所以。 颜染抓着小朋友，骑上披甲兽就往城中去。一路畅通，直面城主后，直接把大致规划过银湖城山灾该如何修改，且灵兽群又该怎样安放的方案拍了出去。 毕竟是只有仙师才能解决的事情，银湖城城主并不多话，略加考虑过对百姓并无危害后，当即同意。 就像是做过无数次似的，颜染站在高处指挥着受灾民众迁移方位。 凌小久仰着头，觉得有许多大人真的很了不起。 她又看向低处，被规矩约束起来的民众优先让路给老人和幼童。明明自己身上破破烂烂，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在旁受着冷风。 不过一会儿，疏散好老人家和小孩子后，众多青壮年接过城主府仆从终于送来的粗棉衣随意穿上后，很快又都投入到了中心地带的重建工作上。 “小久，你是不是经常觉得，凡人什么都做不到，而修行者上可开天辟地，下又力大无穷，所以修士就一定比凡人优越？” 这位不露脸的仙师在半路上就已经言明过凡人身份，由她来询问这样的问题，的确是再合适不过。 凌小久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这天下就是如此的啊！ 否则怎会有百年前，邪仙柳蛇的大屠杀，又怎会被镇世人皇封下巨型结界。 “就现在而言，哪怕是拧成了一股绳的众多凡人，也斗不过哪怕初入聚气的修士。”颜染笑了笑，并没有立刻要否决的意思。 “修行者若有资质，经历万难，终可拥有匹敌万灵、睥睨天下的机会。” “可这天下，最多的，就是终其一生不可入仙途的凡人啊。” 凌小久不解，凡人最多，跟凡人永远斗不过修行者有什么关联吗？ “几乎所有的智慧生灵都是群居动物，因为汇聚一团，才能尽可能地汇聚智慧。”颜染悠悠道来:“而今时代不过是岁月一角，众人拾柴火焰高，在遥远未来的某一日中，凡人也可依靠凡物登天越宇。” “你可知道，外州的凡人并不善于使用水车、风动粮磨，甚至最为普通的犁撵。” 小孩儿眨了眨眼，这些在岷州都是极为常见的东西。外州既有修士大人们在，智慧无边，怎能没有这种基础工具呢？ “因为，外州人们都格外依靠天地灵气与法术。 旱了当天即可降雨，山地暴洪不须几时就可解决……不必像岷州，经过层层通报才派遣仙师前来。” “那样方便，如何会有人想靠自己、靠凡俗物件，聚合思考，发明创造呢？” “百年前的岷州跟外州也是一样的。” 小孩儿就像是听懂了什么。她恍然大悟般:“才过百年，岷州凡人单靠自己，就想出了那么多奇特的物件……” “是啊，如果再给上千年、万年呢？”颜染伸手整理了下凌小久被风吹乱的发丝。 “凡人聚集，兴许有那么一日，比肩修行者。逐天登月，遨游星宇！” 她哇了一声，双眼亮晶晶的，忽听到嘭的响动，扭头看去——已有些许废墟被清理出来，搭建起了新的庇护。众人点燃了篝火，听着栗果在火焰中的炸裂声，庆祝着劫后余生，以及抬首时望见的，墨绿色的小流星闪过。 山崖地貌焕然如新，若不是还有倒塌的城墙跟大片废墟存在，难以想象这里不久前发生过陡落到掩埋了小半城池的灾害。 “遥远的今后，凡人也能做到这般神奇吗？”凌小久忍不住问道。 “会的。”颜染点了点头，转过身面向浑身都沾了些尘土的墨箐。 “聊什么呢？” “给小孩讲讲你的故乡。” 墨箐挑了挑眉，终究是没说破内心的猜测。 第278章 千年之约·下 深夜。 山地一处洞穴中的篝火噼啪作响，有个人影正在洞口守夜，两头披着盔甲似的大型灵兽卧伏着歇息。 温暖的洞内有一大一小依偎着熟睡的身形，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本来颇为无聊的守夜人，听着听着倒也不觉得多枯燥了。 不知不觉间居然都过去了将近三个月时间。 目前整个仑允郡都稍微缓了过来，各地灾害经过朝廷下放的新资源和人手，加上墨箐等人几乎一刻不停地支援，已经极少再出现过人口的意外死亡。 她们走过半个仑允郡，见识到许多奇特的事物。墨箐更加肯定，岷州的科技发展比外州要快速很多。 如果拿史前类比，外州人还是石器时代住洞穴，哇哇叫的猿人的话，岷州人就是已经造出了铁器，面对大型猛兽也有一战之力的智人。 脑袋里不由自主就有了对未来的些许展望。 前世她生活的那个世界，人类历史共万年余，大部分时间都在积累原始人口、发育大脑，直到近千年才开始飞速发展。 现在她所处的世界，大概率还是在积累人口和发育大脑的阶段。很久很久之后，或许也有可能将天地灵气和凡俗科技相结合，变成崭新的、更先进的技术！ 也不必说什么活不到看到那天的时候。 这里可是玄幻世界，只要修行有道，活多久都是有可能的！ “真好啊，只要自己一个人强大就可以保护身边人的世界……对凡人来说很残酷，对我来说，却是件好事。” 她靠在洞口喃喃自语着，依然还是会在深夜里思念前世的双亲。 跟自己看的那些小说不同，她重活一世，还是没能得到缺失的双亲之爱。好像是遗憾，又好像并没有那么遗憾。 “唔……” 有小孩儿迷迷糊糊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扭头一望，凌小久揉着眼睛，悄悄掀开了小毯子，轻手轻脚地绕过篝火，走到墨箐的身旁。 “墨仙师，不如换我来守夜吧。”她面上笑嘻嘻的，声音倒是放得很低: “我记得你也很喜欢睡觉的。” 墨箐笑起来，伸手弹了这小子的额头一下。 很难说她当初带凌小久离开是没有私心的。 就算颜染明面上不讲，可从她自己各处听说的那些传说也猜得到，曾经的煞气天灾令世间生灵涂炭，终有些责任要被承担。 天道使者是，如她一般的邪煞之躯也是。 大概碍于这个来自异界的身份，天道母亲并不希望她为了所谓世间大义而死。 这方世界有天道，很难不猜测她原来的世界也有天道。两方天道之间的关系好不好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就算是一只走失的仓鼠，在朋友家被发现并养起来，她也不会乐意朋友随手把它养死的。 自己现在就是原来世界的天道丢失在这里的仓鼠。 如果凌小久能替代她承担这份大义和责任，尽可能活久一些的话…… 她的思绪越飘越远，又觉得自己实在是自私得过分了，怎么能让一个小孩子做替死鬼呢？ “墨仙师，小久今后想建立一个势力。” 小孩儿的稚嫩言语拉回了墨箐远去的思索。 “在这个势力中，修行者和凡人相辅相成，不行欺压之事，不存悖德之风。主要业务呢，就是打听消息，根据自己的实力接手刺杀任务。” 凌小久一点点讲着，说门规要严谨，不缺乏善良，还要搞一个有人情味的执法堂。 “到时候这个势力就叫超级无敌包打听聚集地！” 墨箐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她忍不住吐槽:“你咋不干脆取得更长，反正都有暗杀业务了，不如叫千里追杀一人只为完成客户订单每日精进修为宗，然后简称千修宗。” “这样听起来还像个修行势力，名字也够长，绝对容易隐世找不着！” 凌小久眨了眨眼，充满惊喜地小声哇了一下。 “墨仙师，你是绝世天才！” 墨箐:…… “本宗主采用了！”立刻就开始自称宗主的凌小久搓了搓手，呼了口白雾出来。 有些无奈的墨箐叹了口气，从腰间墨玉中取出新的小毯子，直接把小孩儿给包得圆圆的。 被裹起来的小孩儿眨巴眨巴自己那双可爱的大眼睛，用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神情望着墨箐:“墨仙师，你一定来自很厉害的家族，以后跟千修宗做同盟吧好吗？” 被这股可爱的光芒闪瞎了的墨箐磨了磨牙。可恶啊，自从做了家主，就开始对这种小朋友没有抵抗力了！ “同盟也是有时限的，你要先签几年啊？而且你连镇宗之宝都没有。” 凌小久抿了抿嘴，掏出来自己脖子上那块满是裂缝的玉佩。 “您不是说它可以吸收煞气吗？这么厉害的东西肯定能做镇宗之宝吧！” 见这小朋友一脸的不舍得，墨箐吸了好大一口气，最终还是朝着洞外呼了出去。真是个小孩。 不知是做了什么考量，墨箐将凌小久的玉佩重新塞了回去，转身拿出了一颗金光闪闪的果实。 感受到其中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凌小久咽了咽口水。 “这果无名，吞下它即可在体内衍出仙种，哪怕是许多千年古老势力也没有。”对不住阿染了，她看了看似乎还在熟睡中的颜染，有些心虚地干脆拿出一个小型储物手环，扔给了凌小久。 “做你的镇宗之宝，足够了。” 学着对手环注入灵息的凌小久认真地将无名果收起来。 “墨仙师大恩大德，所以小久决定，千修宗要与您家做千万年的好朋友！” 墨箐扯了扯嘴角，好朋友…… 她上手往这颗小脑袋上一敲:“好了，我是徵州灵玄墨家人氏，如果你那宗门真搞起来了，随时可以过来建立契约。” “哇，您真能决定这么大的事情啊！” 小孩儿发出感叹。 墨箐:敢情你根本就不觉得我有多高的地位啊！ “我可是家主！” “那要是您退位了呢？” “那也是老家主！” “要是新家主不认呢？” “……” 一小朋友怎么这么多话！ 墨箐呼气吸气了两三次，平复了一下自己被小孩子给耍了的恼怒，当即将自己腰间刻着墨字的令牌甩了出去。 “墨家谁敢不认这东西，就等着被我收拾一顿吧！” 拿到了信物的凌小久欢天喜地，乐呵呵地收进小手环里，又蹑手蹑脚地包着毯子起了身。 “嘿嘿，放心吧墨仙师，等小久千年后成为超级大势力的宗主，绝对不亏待第一个好朋友！” 无力吐槽的墨箐扭过头，想着算了算了，小孩子异想天开就让她异想天开吧。左右那令牌，还可以再刻一枚。 早就醒过来的颜染背对着这一大一小，强忍着笑。真是幸亏她和小箐没办法诞育后代，否则到时，一个大箐箐，一个小箐箐，不得天天吵架。 恐怕会气得小箐每天破口大骂小孩是逆子。 不过她并不知道，墨箐此时心底的想法大同小异。 真是幸好阿染是凡人，否则生个小阿染出来，每天面对两个无脸怪，真不知道该怎么是好。想着家里要是一头大牛加一头小牛，墨箐就忍不住想笑。 好滑稽的感觉。 第279章 返回都院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赈灾这件事自然也是会随着次数增多而变得熟练的。 墨箐根据颜染制定下来的赈灾方案，加上无脸怪农民友情赞助的新物资，这快一年时间下来，整个仑允郡基本大换新了。 不仅民众重新过上了普通平凡的生活，还额外得到了适应各种地形城池天气的新作物种子，以及稍微更加先进些的农具图纸。 回到郡守城池白崖城之后，墨箐先是把经过修炼后长高了不少的凌小久给“放生”了，再是开课两个月时间，日夜不停地在城中免费讲解医药学问。 对修行者来说，她的医术并不高深，仅仅是个会炼丹的丹师。 修行界中的医修、丹修是分离开的，医修不一定会炼丹，丹修也不一定会看病。但二者间对彼此定然是会有相通的感悟，能够和谐共进的。 不过对人医术水平一般的丹师，光是漏点学识出来，就足够解决很多凡人的困境了。 在讲课中，墨箐还发现，岷州的科技发展水准虽然远超外州，可对动物养护以及牲畜管理这方面，却都相差无几。于是又加了半个月的另外课程，替仑允郡培养了一批学问尚浅的兽医。 颜染负责农学相关的事情，几次的辛劳下来，因着怕她病倒，墨箐还特地将她脑中想的那些课业知识给抄录了一份。然后又去强迫可怜的郡守，先给每座城池各自印上一百份，费用她出就是了。 这边忙忙碌碌，凌小久那边倒是少有的温情和悠闲。 老管事身后一连串的小朋友们刚瞧见如今的凌小久，都是止不住地张大了嘴。 原先矮小瘦弱的老幺，经过仙师这段时间的栽培和指点，踏入了聚气境。原先本就与大家格格不入的可爱面孔，添上一份仙气，且身子也壮了不少，开始有了些世家小妹的模样。 心情有些复杂的老管事知道凌小久最后还是选择了踏上修行之路，为了自己，更为了她所珍视的家人们。 虽然时机还不够成熟，却也应该告诉她，关于母辈的事情了。 从刚学会听懂人讲话开始，凌小久就一直迷惑着，为什么姐姐哥哥们都跟着管事母亲姓杨，而她却独独姓凌。 从杨一排到杨八都是相当随意的名字，到了她这里就思考着将九换成了久。 带着自己这一串小养子们，老管事难得在深夜里为孩子讲了个故事。 有关——天魔祸事的故事。 这件被封存于各大古老势力，皆闭口不谈的事情被几个懵懵懂懂的凡人听了个明白。 从天域破裂开始，到世界之母的宠儿下落凡尘，再到使者以身补天，却告知煞气封印必有破除之日的结局。 当年与天道使者并肩而封印煞气的修行者家族，如今已经没落了大半。 话到这里，之后就是有关她真正想说的回忆。 老管事年轻时曾是个武艺高强的镖局头子，在运送一趟外郡富贵人家的货物时，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来自隐世家族的大小姐。 两人一见如故，常常在雪天里煮酒相邀。老管事练习自己的武艺，时而感叹说自己有资格踏入修行就好了，大小姐则泡着茶在旁微笑，并不说什么。 如此真挚的友谊彼此持续了五年时间，大小姐被家族召回，似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临行前，她展露了一身修为，向老管事坦白，此一去，乃是两个修行家族之间的斗争，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 有些呆愣的老管事连一句希望她顺遂无虞的话语都讲不出来，目送她乘云离去后，日复一日地在两人相约的小院等待。 这一等，就是十年。 数千个日日夜夜里，她盼不到友人的归来，又见识到修行者的了不起，竟对自己的武艺变得有些心灰意冷起来。从此，解散了镖局，加入郡守府中，从一个管账小厮开始做起。 忙碌的日子最是容易忘却回忆，待老管事晋升为管事，得到郡守看重的那一年里，放了个难得的长假。她回忆起自己曾有个修行者朋友，于是重返故地，来到那个已经被拆除的院落。 杂草丛生，屋墙破落。老管事颇有感叹，想着自己不该那样小气，即便她们并非同一层级的人，但毕竟感情是真挚的，为何那天自己不能至少说一句好话呢？ “如今，什么都晚了。”如此多年，大小姐没有回来过，那就大概是回不来了。开始有些上了年纪的老管事叹息着，却听到耳旁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得见最后一面，也不算晚。” 大小姐靠在屋墙翻落的隐蔽处，怀中是一颗散发着淡淡蓝色光芒的灵卵。 ——“那个灵卵就是小久妹妹吗！” 老管事的回忆被杨老大打断，她看起来十分激动，因为她记得的，那年正是老管事将她捡回去的一年！ “大姐，难道你见过？”杨老二跟老三趴过来，颇为好奇地看着杨老大。 “见过的，阿母的房中一直有道暗室，除了阿母自己，只有郡守姨姨才能进入其中！那枚灵卵，就藏在那里！” 杨老大讲出自己躲在角落里看着两位长辈护送灵卵的经过，那时的她刚满四岁，恰好是记事的时候。 瞧着叽叽喳喳不得安生的孩子们，老管事叹了口气，还是长话短说了。 大小姐所在的家族，是为当初跟随天道使者灭除封印煞气其一的凌家，没落后便隐去尘世。因此也逃过了百年前邪仙柳蛇的大屠杀，勉强存活了下来。 然余下损失惨重的修行势力聚合起来，盯上了实力一直没有进步，隐世不出的凌家，发动了修行者之间的战争。 这一战十数年，大小姐与其伴侣的灵胎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被族中祭祀天师断言为灾祸，将吸取邪煞，成为傀儡，拖累家族。 实行了一系列封印手段后，大小姐带着灵胎离开凌家，却半途中遭遇埋伏，身受重伤，没有足够的灵气恢复，命不久矣。 在将死之际遇见了曾经的凡人友人，出于信任也出于无奈地将灵胎与往昔记忆交托过后，在雪中逝世。 相识于白雪，也相别于白雪。 顺应大小姐的心愿，老管事与郡守商量过后，将灵胎安放在暗室之中，静待它的孵化。 为了不显得灵胎孵化后，孩子出现得突兀，老管事开始在城中搜罗无家可归的孩子。要么送进来做小厮，要么托进城中的好人家。 又一番精挑细选，最终收留了这八个孩子。 杨家八子全部陷入了沉默，原来自己只是一个铺垫罢了。然而一串儿的姐姐哥哥望向自己疼爱了六年的小妹妹，心中又觉得没什么了。 凌小久有些呆住了，她是想过，自己应当是修行者家族的遗孤，却没想到母族的从前是那般情况。也难怪阿母留下的玉佩，能够吸收煞气，保护了她许久。 不知道为什么被老管事硬叫来的墨箐在门口也听傻了，告诉她有什么用，她自己还有一大家子要管。 以凌小久的体质，带回墨家的话，两个邪煞之躯聚在一起，她都不敢想象到时煞气会有多猖狂！ 磨着牙纠结了许久…… 启程回都院的日子比颜染想象的要快，她倒是不清楚，小箐纯属是怕被托孤才溜得飞快。 终于能够坐上灵舟的墨箐感到一阵舒爽，岷州那破地方不愧为修行者禁地，真的是寸步难行！稍微飞一阵子都有可能被黄牌警告，鬼知道她已经被迫摔下来多少次了。 如果没有特殊需要，她想，她是不会再来这个灵气稀薄的凡人大域了。 “所以，你最后留给凌小久的修行法诀只有普天术吗？”颜染靠在门沿上，朝着底下望去，属于炙州颜色的土地逐渐覆盖了视野。 “她又不是墨家人，我总不能把家族功法教给她吧。”墨箐转动着灵舟轮盘，挑着眉笑了笑，“但我也没你想象的小气。” “修行功法这种东西不好外传，可身法什么的，又不在此列。” 她长呼一口气，觉得真是把在岷州受的憋屈给喷了出来。 “我看她天赋挺好的，万法皆可入道，说不准她就是那个以身法入道的天才呢？” 颜染歪了歪脑袋，小箐真是傲娇啊。墨家身法“入夜深”修炼至大成后，能够完全遮蔽自身气息，聚气境小修士抵达这个程度后，哪怕是尊者也得费一番力气才能破除。 走前小箐还特地冒着被调查令再次警告的风险，动用力量将凌小久体内的邪煞之躯给掩藏了起来。 怎么也够她如此成长三十年，注入封印的灵气几乎将体内抽空。 结果到了这人嘴里，就轻飘飘的过去了，好像没做什么有用的事情似的。 心软成这样，不愧是她的小箐。 扭头一眼就立刻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墨箐狠狠地瞪了回去。无脸怪心里的想法还挺肉麻！ 就当做没看到那脸红到脖子根的样子吧。 颜染心情大好地准备回去补觉了。 只有驾驶着灵舟的墨箐十分郁闷。 第280章 四年期将至 时年墨箐将有十八这正正好的岁数，几年的生辰都忘了过，也就颜染还会包点小糕点就当庆祝。 什么修行无岁月她没怎么感觉到，毕竟一年来都在做救济凡人的事，日程排得满满，还抽空写了两份报告。 这会刚回了都院，灵舟停在丹峰最高的崖壁上，底下那一溜儿的小年轻们眨着眼望向自己时，墨箐只觉得很尴尬。 “那就是墨前辈？” “看起来年纪好小啊！” “咦，她身后的人是谁？” “难道传闻是真的！” 这一届刚来半年的新人院生叽叽喳喳，满眼的好奇和稚嫩，身上的院服款式与印象里同窗的要不同许多。 想来二师傅关兴络又是起了什么兴致，才更换了这样一款宽长的样式。确实看起来比原来的那身要像丹师一些。 不过传闻……墨箐扯了扯嘴角，收起灵舟，看向领着新院生们的那位师长。 背影倒是挺熟悉。 她走近，还未拍上肩膀，就见对方跳着转了个圈，双手环在胸前，面上得意洋洋。 “曾琪！怎么是你在带新生？”墨箐瞪大了眼。 四年同窗中，就属这个家伙最不适合炼丹。跟长孙易不同，曾琪并非因喜欢捣鼓不同的制法导致频频失败，而是本身精神力不够充足，对地火的操纵水准有差，显然在日之院众人里是天赋最差的那个。 “怎么啦，启情丹者。就准你一个人奇遇不断，不许我这个平凡人踩一下踏板吗？” 曾琪眉头一翘，身子一歪，倒了半边过去打量起颜染，“哟，拿捏了时二姐妹和世雷宗少主，还让炼剑门大师姐争风吃醋的桃花妖怪这是收心准备从一而终了？” “……” 墨箐被讲得一身鸡皮疙瘩，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有魅力过？明明从来都想要低调普通一点的！ “少在这里乱说！这个人一直都是……”她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瞬间又扭头看向颜染。 这家伙好像不喜欢自己在同窗面前表明两人的伴侣身份。 “在下颜染，一介农人，有幸机缘巧合与小箐结为伴侣，如今已近十年。”出乎意料的，无脸怪微笑着上前，主动伸出手来。 [你伸手做什么？炙州也没有握手问好的习惯啊！] 小家主先手一步，趁曾琪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捏住对方往后推去。 某无脸怪只是歪了歪头。 [因为，小箐总是习惯性跟别人握手。] [……这是理由吗！] [难道你连这点醋也吃？]颜染微微张了张嘴，仅半张脸就做出了一副震惊的样子:[小箐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呢。] 不知道这人在发什么神经的墨箐深深吸了口气，将人往身后一甩，瞪向曾琪:“好了，懒得跟你叙旧，我要回去休息了！” 望着两人一个推一个，眼看着就要打起来的行动轨迹。曾琪挠了挠后脑，她还没给阿箐瞧瞧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天地灵火呢。 从不见她对都院中的哪个人如此放肆随意，亲近到这般地步。 向来极有分寸，对待同窗彬彬有礼，谦逊温和的墨箐竟然也有被惹恼到气哼哼的时候。 真是有趣。曾琪翘了翘嘴角:回去我就告诉长孙易她们。 之后在墨箐不知道的地方，初伏都院流传起了好一阵，有关“某个丹峰真传舍弃众多追求者，转而钟情于相貌平平的小小灵田管事”的谣言。 至于传谣主力，自然就是曾琪带的这一批新院生了。 …… 久违地回到自己住了几年的洞府，墨箐总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直到大师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她才好像一只被黄瓜吓了一跳的猫咪，瞬间蹦了老高，有了回到都院的实感。 闵昭钰瞥了一眼急匆匆去看护田地的颜染，等人影彻底消失，这才取出一枚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冰蓝色火种。 “听小星星说，你这次一去近年，都快在岷州安了家，怕你不回来，可是缠了我好久。”大师傅极少在训练她之外露出这样的表情，墨箐一见就有些发怵。 她现在是强了不少，就是面对稍稍弱上一些的尊者，也能试着全身而退。 但在闵昭钰面前，却还是有种随时都可能会被一巴掌拍死的感觉。 颜染倒是跑得快，就知道关注她那些田地作物！ “怎么会呢……只是整个郡那么大，在岷州想要走一趟实在是久啊。”她戳了戳手指往旁边退了点。 省得大师傅像以前那样将自己扔出去老远，回来还得找路。 “谁让你全部走一趟的，视察一下情况，把必要事项排除掉就好了。”闵昭钰将冰蓝色火种直接丢给墨箐，满脸古怪:“难不成你还等那些凡人都恢复了正常生活才回来？” 顿时有些讲不出话的墨箐仰头望着洞府的天花板。赈灾赈灾，不就是要等百姓都慢慢缓过来才算完成任务吗？ 奇怪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她在心底默默腹诽。 “而且，其实我也就回来两三月——”还惦记着墨家四年之期的墨箐弱弱讲着，有些担心两位师傅会不会大发雷霆。 “这个，贺小师长跟我说过了。” 大师傅摆了摆手，索性直接盘坐在蒲团上，伸手一捏，就将自家徒儿给捉到了跟前。 “既然你时间紧急，我跟你二师傅就不多挽留了，先前那枚炎之火种你炼化了吗？” “呃，在那种地方怎么炼化，只是交给丹火自己处理了。” “小败家子！”闵昭钰低声骂了她一句，就像是早有准备似的，又拿出枚一模一样的来。 “现在为师助你炼化进阶体内的妖神凝火，回去以后……可不要死在仇人手里了。” 像是听到一声叹息，墨箐低下头来，认真地将两枚火种都融入丹田，接纳来自尊者级别的灵息游走经脉。 看来大师傅和二师傅事先调查过什么，以为自己这一朝离去，是为了报复将墨家灭族的仇敌。 猜对倒也不对。 难怪二师傅没有急着来看她，是担心自己会舍不得吧。 ——山峰灵田。 半月在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回来的那刻，就已经做好了被拎起来的准备。它浑身炸了毛，看得周边正欢乐玩闹着干活的幼崽们十分奇怪。 直到扛着锄头、看不清脸的身影缓缓走来。 是主人的伴侣回来了！没有经历过被无脸女抓着种地的小幼崽们只觉得高兴，主人的伴侣回来了，就说明主人也回来了！ 她悠悠然走到粉毛小狐狸的身前，只是蹲下摸了摸它毛绒绒粉呼呼的脑袋，就重新起身，唤出了一道庞大的异界空间。 这个强盗农民今天吃错药了？半月没敢龇牙，毕竟每次冲着颜染龇牙，最后的下场都是被捉去犁田。 “小狐狸，时间差不多，我们准备回家族了。”她张开手掌，只见狂风呼啸而过，有恐怖的吸力瞬间席卷了整整三座山脉！ 所有的灵兽们都目瞪口呆了，它们只知道主人很强，却没在主人的伴侣身上感受到同样强悍的气息。 未曾料想，主人连伴侣都这么厉害！ 几只躲在角落偷懒的守护灵们皆是微微抬眼，有些气息，可不是普通灵兽能够感知到的。 时间如白驹过隙，流水去岸。 花费三月余，墨箐体内的丹火正式进阶，彻底将妖性和灵性分离开来，变得更加纯净。 聚起时透亮中泛着一抹奇异的蓝色，心念一动，还能转化为妖性的血色。配合目前手头上的道通百焱炉，纵是五品丹药，也有了些许把握。 逐渐变得可靠，成长为少女的少年重新绑起高马尾，昔日被割断的墨绿发丝也已经长回。 她仰望着耀眼灼热的朝日，正是夏延秋之际。 四年期将至，她终是要再见散落各地的族人们了！ [所有人，赶在冬三月的最后一日前，务必——回家！] …… 花浮原，典靖城，郊外兽林。 “终于，到了这一天。”墨秋晚手中抖动，随意撒出了些许粉末，围攻在树下的灵兽们先是目光变得呆滞，再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少女跃下苍木，扭头看向配合完美的妖族伴侣。 “小照，我们回去收拾收拾，把这里的事务都交给她们吧。” 已然将灵兽们都纳入囊中的照光微微一笑，“许久不见，我也想念首领了。” “哼……你还知道不说思念我们家主呀。” “还不是因为某个小醋坛子连家主的事都吃味。” …… 万岩城。 “阿风，你想跟我回家吗？”马车中正闭目养神的伴侣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金风眨眨眼，毫不犹豫地应道:“那当然啦！小福的家，也算我的家嘛！” 得到肯定答案的墨福松了口气，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那我们得调转方向，抓紧赶路了。” 一直默默跟随在一人一妖身后的小鬼坚持不懈:太好了！她们终于要回家了，鬼知道当初为了甩掉豹妖族那群家伙，鬼鬼们费了多大力气！ 极北地域，不知名的所在。 “阿礼，家主在催我们回去呢。”墨滔小声地敲了敲沉停礼的龟壳。 “不要吵，还在睡……什么——” 沉停礼瞬间撇去迷茫，睁大了自己乌龟的豆豆眼。 真是要喜极而泣了，家主还活着，而且还记得她们！这下就算是回不去，墨家也一定会派人来接她们的。 “我去跟师尊请示一下。” 墨滔安抚地摸了摸乌黑的龟壳。 “……”沉停礼的龟脸上只有无语，小滔这是被，叫什么来着。家主说的什么皮油诶，还是丝得葛耳磨病了吧。 那个老太婆折磨了她们三年诶！ 居然还要去请示她，老东西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她们离开！ 第二天真的被打包丢了出去的沉停礼还相当恍惚。 哇，小滔好厉害，居然真的说服了那个老……师尊。 …… 西部大荒。 这里聚集着数量最多的墨家人，只需要两三个团结在一起，就能够抵挡超出自身境界许多的敌人。令整个大荒中的智慧野生族群闻风丧胆。 “是时候启程回去了。” 墨泉音将一柄木矛刺入土中。 随即便是族人们翻了天的欢呼声！ 这么多日日夜夜里，墨家没有一个人不思念曾经在灵玄山脉安居乐业的日子。如今，大家变得更强、更坚韧，定然会让家主也大吃一惊！ …… 古音五院，徵院，学子洞府。 好像迷迷糊糊间听到娘亲的声音了。墨凤生舒展了一下身子，没注意到裂开的伤口，瞬间疼得吸了口凉气。 “你乱动什么！”守在一旁的墨奉珺吓了一跳，连忙过来将人按住。 她的眸光中感情复杂，像是有道谢之意，又像愧疚，和欺骗了别人的恐慌。 “早说等惊繁和齐闻出关了，要动手再动手。你怎么就沉不住气呢！” 墨奉珺嘴上絮絮叨叨地责怪着，重新将手中瓷瓶药粉抹匀的动作倒是半点不迷糊。 “嘿嘿……”凤生只是摸了摸脑袋，傻乎乎地笑了笑。 原来刚刚是疼糊涂了，不然怎么会听到娘亲的声音呢？ “你还笑！” 凤生仰起头，见墨奉珺一副又急又恼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额间的朱砂点。 “九师姐，看在我是为了谁才受伤的份上，你就大发慈悲原谅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想惹事就惹事的小师妹吧！” 已然抽长了不少的小孩儿，面容从稚嫩可爱，逐渐变得俊俏非凡。略微下弯的眼和舒展的赤色浓眉，怎么瞧着都好似可怜巴巴的白净少年人。 墨奉珺瞬间双颊涨得通红。真是愈发讨厌这张最会装可怜的脸了，只要脑袋轻轻一歪，就好像无数的委屈，什么脾气都不好对她发出来。 也不知道是跟谁学来的！ “……你再这样，我就去叫齐闻现在出关，让她来管你好了！”墨奉珺气哼哼地往旁边一坐，手上抹药粉的动作跟语气截然不同，居然更温柔了起来。 “不嘛。” 凤生笑嘻嘻地凑近了些，“阿闻管起人来可严格了，才不像九师姐这么好哄。” “你说谁好哄！” …… 完全没收到小凤生消息的墨箐纳闷了，这小子平时不都积极得好像明天就要回家一样吗？ 怎么真要回家了连个声都不吱一下？ 第281章 顺手接一下小凤生·上 重新变得一穷二白的墨箐开着极小型灵舟飞行在炙州的高空之中，觉得返程之路能这么顺遂真的是太感动了。 托万珍桥的福，她持着千里帆商会的特殊紫灵牌购置物件，得到了些许优惠。 这艘原本要价三十万灵石，可乘五万斤货物的飞舟，硬是让她少花了十万。并且还顺手打上了能够在镇世人皇麾下三州通行的空权印，省下往州府走的这一趟。 虽说这一把下去又穷了个彻底，但墨箐觉得:值了！ “就这么喜欢这艘大船啊？”颜染一手一个小朋友，毛绒的暗橙色发丝蹭得小孩儿咯咯直笑，时不时还说上两句逗逗小孩。 予玟跟梁又林瞧着湛蓝的天空，兴奋不已，被信任的长辈抱着时就更加大胆了起来，就差伸手去摸云。 四年下来显得有点早熟的予戈则站在墨箐身旁，直直望着前方。 “觉得跟姐姐她们玩无聊吗？”墨箐不大会带小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予戈摇摇头，看了看满脸天真的梁又林和抓着二家主脖子笑得开怀的予玟，忽低声道:“家主，又林的灵芽已成熟许久，天赋定然不错，自小养在墨家，未来必然可成战力……” 转着轮盘的墨箐挑了挑眉，红棕色的眸子中泛出几分惊讶，她微微低头，看向还是个小矮个的予戈。 予戈也是头一遭在家主这里面对审视的目光，迫于来自血脉的压力，浑身发冷，如针扎般，却难以动弹。 很快收回了目光的墨箐重新笑得温和。 “你比凤生还成熟啊。”她随口一句感叹。 以贺望舒的教育方式，不可能将予戈单独教得这般早熟，所以只能确实是各人有各人的天性不同。 她自己的话，还是希望小朋友们都像凤生似的天真些要好。不过在这个世界，确实尽早成熟，会容易走得更远吧。 “家主……”予戈眸中露出些许迷茫，向来对她们宠爱有加的小箐姑姑，居然也是有这般压迫感的。 “梁又林是你们两姐妹的人，想要她踏入修行，该怎么做，何必过问我呢？”墨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颜染放下有些玩累了的孩子们，任由她们跑过去拉起呆愣愣的予戈，转身往船舱中跑去。她自己则伸了个懒腰，舒展舒展身体，顺手就靠在了墨箐肩膀上。 “予戈才几岁啊，对她那么严格干什么？” 无脸女略有些责怪的语气混合温热搅动在小家主的耳畔。 冷下脸的墨箐狠狠踩了她一脚。 “开船呢，不许跟我讲话！” 吃了一痛的颜染嗷嗷叫了两声，随后才略带委屈地趴在船杆上，像只软趴趴坐着站着又像躺着的猫。 “飞了这么多天，是不是快到古音五院了？” 她换了个话题，往下望去，大地已经不同炙州那样遍地热土戈壁，转而换上了青翠碧绿，还可明显见到大量蓝宝石般的湖泊表面。 徵州丰茂的水木不论何时看着，都格外养眼，最是符合一个人心目中对自然风光的最佳想象。 “是快了，最迟一天。”墨箐这次倒是没有呛她。 把天聊死的两人沉默了大概半分钟，确定小孩子们都在船舱玩疯了，一时之间不会过来后。劳顿了许多天，还没来得及说着推心置腹话语的墨箐别过脸，有些难以启齿。 “在岷州时，如果没有你，我应该很不知所措。”抛开面子讲这些话，真是有够羞耻。 “确实呢，纠结到甚至连无名果都赠了出去。”颜染晃了晃脑袋，坏心眼地逗回去。 “……” 墨箐深吸一口气，磨了磨牙。 这家伙就不能有一天是正经的吗？ “哎呀，娘子，为妻可从没打算怪你。”无脸女笑嘻嘻的轻踩脚步挪了过来，极为熟练地捏过那瘦而有力的腰身，恍似一只大猫整个软在身上:“给你的东西就是给你的，想送给谁，相信小箐自己都有考量。” “没骨头。”墨箐嘁了声，不想听道谢那就拉倒吧。瞧着面色平常，可那总是泛红发烫的耳朵倒是将人出卖了个完全。 “待会去接凤生，你可别再做出这般模样，凭叫人笑话。” “说什么呢，我何时让小箐之外的人见过这种样子？” “……我忽然有个坏主意。” “小箐你——你想干什么？！” ——古音五院，夏音山，山麓处。 正是夕阳落下的恰好时机，学子们散了课后匆匆往自己的洞府或院落赶去，有些地方偏是要途经夏音山，才是偶然的一眼，便被迷了心思。 有个貌若天仙，生着一双碧色眼眸，美得动人心魄，几乎要揪住心口狠狠坠下的暗橙发女子，正满脸生无可恋的在原地等人。 她的身旁有个戴着半个黑琉璃面具，只露出一双红瞳，却已窥得几分谪仙灵气，扎着高马尾的少女。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有学子悄然释放气息试探实力，却仿佛被吞噬般空无，瞬间便被震了回来。 实力高强且如此昳丽俊朗的前辈，为何会在夏音山这里等人呢？ 不一会，就有许多看热闹的学子悄悄聚了过来。 “你这是想干什么？”依然不习惯露出整张脸的颜染甚至有些如芒在背的无措，只是紧紧抓着墨箐的手。 那双小鹿般的碧色双眼搭上这张幼年神明般颇具萌态，又无意识间释放着淡薄的脸，差点没晃得墨箐失神。 “让小凤生在学院里出出名。”她回握着，神色也不由得变温柔了不少。 颜染略显无语，之前没露脸的时候，小箐对自己可不是这般好脸色。难道这张脸就这么重要？！ 不远处，急着赶路的凤生没怎么顾及手臂上缠绕的伤带，兴奋得连跑跳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身后拿着药瓶的墨奉珺恼怒得不行，这才躺了多久，伤还没好全，不知是突然发什么疯，连句话也没讲就奔出了洞府。 真就该让齐闻立刻出关的！ 第281章 顺手接一下小凤生·下 披散着一头乌黑长发的俊俏小少年从山路上踩着大步奔行而来，身上穿着独属徵院的火云纹样袍服，手臂上缠绕着的白色伤带也丝毫没有阻碍她的行动。 只见她兴高采烈地欢呼一声，便扎进了那个红瞳女子的怀抱。 “娘亲！阿母！” 这一嗓子，险些将周围悄悄往这里关注的学子们都惊得出了声，个个脸色都有些古怪。 要说整个古音五院中最出名的人是谁，大概没哪个学子会犹豫，即刻便能断言:“那自然是徵院那个叫凤生的混世小魔王！” 初入学没有几天就将同期的学子们个个碾压式征服，从春音山大学堂以甲堂第一的成绩正式进入徵院后，更是在每年的五院斗试中夺得魁首。哪怕是年长她许多岁的前辈，在小魔王面前也过不了十招！ 不曾被看透过的实力加上背后深不可测的神秘家族，哪怕混世小魔王长着一张充满无辜可怜的漂亮脸蛋，也没有哪个学子胆敢小瞧她。 别看那下垂的绵羊眼有多温和软萌，打起人来那是毫不留情！ 这样的混世小魔王，居然有这样的一对血亲！众人没忍住露出了惊诧的神情，但随即又松下一口气。 如果是她的话，拥有这般优秀强悍的双亲，好像也确实不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情。 “你这……赶紧下来！你都快赶上我高了！”墨箐瞪了瞪眼，一开始她甚至还有些没认出来。 若不是直系血脉间的连结无比牢固，触碰的瞬间便可感知，她还真就要将人给丢出去。 这小孩子，还真是一年一个模样！ 加上凤生已经踏入了煅骨境，拔高了身躯。瞧着好似已有十五六岁，但内里实则才刚满了十岁，还算得上半个童子呢！ 当年沈同裳也是因此错认了她的年纪来着。 “娘亲小气。”凤生还像个小孩儿似的撇了撇嘴，然后翻身一滚就把自己抛进了颜阿母的怀抱。 “阿母露脸的样子许久不见了，真是个仙气飘飘的天君！娘亲太高攀啦！” 她笑嘻嘻地蹭来蹭去，闹得颜染只能无奈地揉揉她的脑袋。 四年不见，小朋友在家长面前就想多撒撒娇，她自然是再理解不过了。 “呵。” 墨箐冷笑一声，捉着凤生的后领将人从颜染怀里揪出来。 刚要教训教训，目光忽然捕捉到那只一直藏得好像没事似的右臂。 上面捆了些固定止血的伤带，被凤生自己胡乱解开搅动得乱七八糟，隐约露出伤可见骨的血色。 身为家主的责任立刻让墨箐脸色阴沉下来，眸光锋锐至极。 “你不是说在古音五院没人敢欺负你吗？这就叫在学院横着走？” 浑身融灵境巅峰的气息轰然爆发而出，凌冽的锋芒犹如一道道剑气，将山麓处的树木岩石皆卷刮出层层痕迹。 靠在周围的学子们霎时间仿佛背负着重重山岳，沉得喘不过气，连内脏都几乎要爆掉般的恐惧。 “是谁？” 就连凤生也从未见过娘亲的这副模样，先是一愣，再是眨眨眼立刻往后跑去。 疼爱了几年的小朋友急忙抓住身后不久前赶来的女孩，将体内所剩不多的灵息围成小小的护罩，笼在她的周身。 “娘亲，怎么几年不见这样冲动。”凤生语气间微微带着埋怨，“九师姐照顾我许久，哪能一来就吃你的下马威。” 墨奉珺从境界威压中缓过神来，抚平内心的惊惧不定，抬眼望向那两个陌生女子。 不知为何，她对她们好像能从中感受到一丝似有若无的亲切。 因为她们是凤生的亲人吗？ 娘亲和阿母啊……时常听凤生满脸骄傲地提起这两位，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 墨奉珺的内心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羡慕来。毕竟，她从来就没见过自己的双亲。 “小箐。”颜染伸手拍了拍墨箐的肩膀，这才让她收了气息。 不远处几道身影飞速赶来，为首的小少年眸光明亮，五官精致，眉目间带着些许星辰般的清朗俊逸。 身后背着的那把碧水般的长剑，墨箐很是眼熟。 “家主。”小少年落地，走到墨箐面前，神色不卑不亢，略微弯腰，抱拳行礼。 随之而来的另一位，面容清秀，气质如湖泊般平静淡雅，怀中还抱着浑身雪白，唯双眸冰蓝的妹妹。 “家主。” “家主！” 几人熟悉的称呼也让墨箐迅速从记忆中将身影重叠上，有些不可思议。 背着百炼碧玉剑的小少年正是齐闻，而面容清秀，勾着淡淡微笑的是惊繁，只有活泼可爱的知雪依然最好辨认。 “……齐闻，你看上去好像大了很多啊。” 墨箐有些不敢相信地打量着她，按理说就算突破到煅骨境，一个小孩子也不应该是完全成年了的模样啊！ “家主，您忘了吗？”齐闻抿了抿唇，目光颇有些无奈，“我们也没差很多啊。” “是呀，冬季一过，阿闻虚岁都有十六了呢！”知雪虽是长了不少，但年纪摆在那里，灵芽才成熟一年余，因此瞧着竟是变化最小的那个。 她从姐姐怀里蹦出来，瞬间跳过去，霸占了凤生最开始的位置。 熟练将小孩抱起后，墨箐瞥了眼只知道傻兮兮笑着的凤生，走到惊繁面前。 “说吧，你应该清楚，是谁伤了凤生。” 这三个人，齐闻偏向凤生，极有可能不讲真话，知雪年纪小，说也说不清经过，只有惊繁——从最开始就待在大家族中，最懂得家主问话的分量。 “未能护好少主，是阿闻的错。”齐闻也是这时才发觉，凤生身上居然有如此严重的伤在，顿时心有愧疚。 “没事啦！” 凤生摇了摇她的手:“你闭门苦修是好事，我怎么能用些无所谓的私事去打搅你。” “谁怪你们了？”墨箐瞪了她们一眼，将欲言又止怎么看都像是要说情的颜染扯到旁边。 “我要听惊繁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方才起就一直垂眸不动的惊繁轻轻叹了口气，只瞧眼神情黯淡的墨奉珺，缓缓将一切的发生经过尽皆道出。 【颜染:我只是想说，在这里讲家事有点尴尬而已！】 第282章 有人找死没办法 四年前，凤生入学古音五院不到一周，便得罪了悬月墨家的几个直系。在春音山大学堂时期就摩擦不断，有许多年纪稍大的学院前辈被买通，常想方设法的在不同地方使绊子。 半点也忍不住的凤生向来是立刻报仇的性子，借着古音五院中后辈挑战前辈，而前辈不能拒绝的规矩，将那些人都打了个遍。 被打怕了的前辈们纷纷拒绝并退还了悬月墨家几人的买通，还不得已将这件事昭告整个五院。使其丢尽了脸面，自此这梁子算是结大了。 就在一周之前，以墨奉固为首的悬月墨家直系几人故意跟凤生争抢五院悬赏榜上的某个捕兽委托。 本想着算了的凤生刚要离开，就听对方出言不逊，侮辱她的亲族和师姐，瞬间暴起。若不是墨奉珺在旁拉住，恐怕当日就会因同窗斗殴之责被关上一阵子禁闭。 两方的争吵矛盾被一个师长出手干涉，考虑到捕兽委托的危险性，决定让两队各自前往目的地同时进行任务。 不论两队成果如何，五院事务堂都会依照市价收购多余出来的部分。 如此一来既不折损悬月墨家的面子，也保全了凤生顺利接手委托的权利。 本来事情到这里已经足够告一段落，但墨奉固等人显然没存着什么好心思，竟让家族长者插手学子间的矛盾。 没有经历过什么黑暗的凤生不曾料想，对方居然胆敢让长辈进入委托所需的兽林耍威风，当即展开战斗。 与她一同执行委托任务的墨奉珺在长者面前简直毫无少主的威势，接二连三挡在凤生面前，却被无情扫开。 “悬月墨家长者发现凤生年纪小小就拥有如此惊人的实力，自知拉拢不成，便想要杀人以绝日后报复家族的可能。” 惊繁眸光淡淡，扫过被凤生护在身后的墨奉珺时，发出一声冷哼。 “战斗中途的事，我不知道。但少主死里逃生，重伤几近昏迷时都不忘握着师姐的手，迷迷糊糊间还想着护她平安，倒真是有情有义。” 话语间明显的阴阳怪气，也不知是惊繁恼怒凤生不懂得先顾及自己，还是吃味与墨奉珺关系更好。 不过这些墨箐都懒得去细想，她只提取出两个重要的关键词。 悬月墨家，长者。 同辈间的打闹，老不死的居然敢插手其中，还想置灵玄墨家的少主于死地。这件事，不可能善了！ “我们现在，立刻，去悬月墨家讨个公道。”墨箐语气冰冷，浑身杀机显现，带着一丝血色的灵息自周身翻涌而上。 “惊繁！你说那么严重做什么？” 见娘亲自顾自往前走，凤生扯了扯颜染，却见阿母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是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并未有阻拦之意。 她这才悄声抓住了惊繁的手。 “不严重吗？若不是师尊消息灵通，暗中与你襄助，你以为自己能逃出蕴魂阶强者的追杀？”惊繁不再吃她这套卖萌的样子，顺势还瞪了眼齐闻。 某人的实力已经可堪融灵境，却一直处于闭关状态，不然还能拉一把凤生，不让她四处冒险的。 齐闻挠了挠后脑，也是有些自责。 明知少主与家主如出一辙的冲动鲁莽，身边需要有个人牵制拉扯，却还是先顾及了自己的修为。作为随从，相当不尽责。 趴在墨箐怀中的知雪没有吭声，她这些年一直被师尊魏晏启养在身边，不被允许接触太多消息，以免因年幼而被搅乱了心性。方才刚知道少主居然受了那么重的伤，差点身死在异乡，巴不得家主赶紧去替少主出出气。 “九师姐……”眼见三位同伴都不站在自己这边，凤生只好带着些歉意看向墨奉珺。 自己这位师姐明明是悬月墨家的少主，却不受重视，任何一个直系族人都能将她踩在脚底下侮辱。 可不论如何，只要墨奉珺依然以自己是悬月墨家中人为骄傲，凤生就想……能再晚些与这个家族为敌就好了。 “我正愁没人能帮你找回场子呢。” 墨奉珺并没有她料想的那样满脸纠结，而是冲着她笑起来:“这件事本就是悬月墨家的不对，向别族少主下手，几乎等同宣战的意思。” “你家娘亲想去讨个说法，我怎会不愿呢？” “嗯……”凤生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再望了她一眼而已。 原来凤生是家主的孩子。墨奉珺看着快步走到空旷地，登上飞舟，气势汹汹的红瞳女子，心底忍不住又羡慕起来。 她虽是少主，可跟当代家主并无血缘关系，双亲的名讳在族中是为禁忌，就像个傀儡一般。 小时不懂事，还以为自己地位有多高。 越发长大，才越发察觉，悬月墨家的直系族人们都只当她是好哄的纨绔少主罢了。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不过，究竟是哪个家族，会让如此年轻的后辈担当家主之位呢？墨奉珺不由得好奇。 虽说她年岁小，修为也不足，看不穿墨箐的真实年纪，但就这脾性和某种直觉，她还是能断定，这位家主恐怕连三十岁都不到。 …… 悬月城，中心地带，悬月墨家府门前。 戴着半块黑琉璃面具的红瞳女子连商量都没有，直接将飞舟停在了这里。压毁了不少物件后，才收回储物环。 不等任何通报，她立于门前，释放杀气重重的灵息，碾压得许多悬月墨家族人瞬间跪地，半分动弹不得！ 叫门？那也太小气吧啦了，还九岁的时候可以叫一叫，现在都成年了，当然要逼迫对方高层主动现身。 “不知我墨家何时得罪了道友？” 才是不久，两三位看起来在青年到中年间，身穿华贵袍服的长老们飞身来到几人面前。 “还请道友，收回威压。” 为首的青年模样长老抱拳行礼，好声好气。 不过墨箐并不在乎，只是抬眼看了她一下，随即——弹指。 “轰！” 气冲将人轻易按入了墙中！ “你们没资格跟我谈话，把悬月墨家的家主叫出来。”她伸手一抓，威势惊人，随意地将另外两个长老也按得不得不跪地。 融灵境中期的小喽喽，也敢出现在她面前？ “还有，几日前，受家族后辈挑唆两句，就参与进小辈间的争斗，妄图袭杀我族少主的那个老畜生，也给我喊出来！” 她语气凌厉，右掌划动，龙革缠顷刻现出。两条在精神气海中温养了许久的小墨龙出世登天，吼声震动大地，几乎传遍整个悬月城。 第283章 天才就是要跨境界战斗!·上 “原来家主有这么强啊……”予戈一边捏捏粉白小狐狸的大耳朵，一边满眼星星。 毕竟再怎么老成，也还是个不满四岁的孩子，天然就会憧憬强者。 予玟望着远处隐隐约约快速飞来的影子，默默将梁又林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你别害怕哦，小箐姑姑可厉害了，大家都不会有事的。” 窝在小孩儿怀里的半月吐了吐舌头，年纪小小的就这么懂，难怪梁小米更亲近墨予玟一些。 “何方宵小！胆敢到我悬月墨家的府门前放肆！”远方之音震彻天地，随声音而来的年迈老人披着朴素的袍服，浑身的气机神秘，从上到下显出一派尊贵来。 墨奉珺看了看脸色阴沉的墨箐，又看向怒气腾腾的老者，思虑片刻，走上前去，抱拳行礼:“家主。” “原来你这老东西就是悬月墨家的家主啊。”墨箐了然这份提示，收回自己的威压，松手放了被自己摁跪下的几人。 “一介小辈，言语粗鄙，行为张狂。”老者墨绍泓只随意扫了自家少主一眼，便怒目看向眼前毫无惧怕之意的红瞳小辈。 “哦，你们不粗鄙。” 墨箐走上前，她不再是曾在庞家门口嚣张的九岁稚童，已然长高许多，比眼前这位“墨家家主”要更具压迫力。 “堂堂悬月城第一世家，插手小辈争斗，妄图袭杀别族少主，真是太文明了呢。” 她挑着眉微笑，话语间阴阳得毫不客气。 墨绍泓眸光绕过眼前少女，思绪有瞬间停滞。分明没见过才是，但此人，身上带着些许特有的亲切感。 于是她皱紧眉头，语气微微放缓:“这话可不能胡说，若事情是真，我身为家主，自当主持正义。” “凤生，你出来。”墨箐看了看从府门处涌出了许多悬月墨家族人，扭头就将自家少主给捉了过来。 “你可还记得，当日袭击你的长者，是什么模样？” 重新缠好了伤带的小少年眨眨眼，说道:“看起来是个中年人，眼睛细小，鼻子挺大，所用武技应该多与拳掌有关，那天穿着淡青色长袍，腰间缠着朱红色绳带，令牌上的墨字是金色中带着一点红。” 墨绍泓越听脸色越黑，抬手便将身后躲在族人中的一个中年长者给拽了过来。 悬月墨家的内事长老很少出城，通常也不会进入古音五院。所以寻常学子基本不会认识这样的人物，就更别提与其过招了。 这个小少年既然能记得那么清楚，特征与武技都说得如此明晰。极大概率……眼前几人口中的事情，是真的。 “凤生，是这个人吗？” 墨箐居高临下的看向被抛在地上的中年人，一脚踩到了脊背，令其难以起身。 本要阻止的墨绍泓释放出修为气息，却立刻被弹了回来。只好作罢。 凤生抱着手臂蹲下仔细看了看。 “娘亲，就是这个人！” 她点点头，起身拉了拉墨箐的袖子:“这个人那天还骂我是小杂种。” 其实原句骂的是九师姐，不过……骂九师姐，就跟骂我差不多！凤生添油加醋地想着，有人给她撑腰也太爽啦！ “我、我……家主，救我……”似乎是感受到恐怖的杀意瞬间将自己笼罩，中年人浑身颤抖，撑着地面却根本动弹不了。 “是阿固跟我说，五院中有个学子仗着有几分实力，就欺凌我族小辈，我才出手的啊！” “不然、我与她无冤无仇，如何就要暗中袭杀一个小孩子呢！” 中年人眼神中流露出后悔和恐惧，口中止不住地求救。 要是知道这小孩的后台那么硬，而且还敢直接找上门来，干脆地跟本家家主对峙。就是给一百个胆，自己也不敢做这种混账事啊！ 墨绍泓脸上显出一丝失望。 这些年来她顾着执行某些秘密要事，放权给长老们管事，任由其提拔亲信。实在是，对家族疏于管理，才会导致这等败坏家风的东西出现。 但不管怎样，此人都是家族中为数不多的采魄境强者，怎能给外人随意处置。 她这才正眼打量起墨箐。 看起来年岁很小。虽然那个小少年管她叫娘亲，但墨绍泓可以肯定，对方根本不满二十岁。 如此年少，就能轻易镇压住采魄境修士，即便是被自己禁锢了经脉的前提下，也足见其背后势力底蕴深厚。 “哦对了，那个叫墨奉固的是吧，也叫出来。”墨箐懒得听这老人家接下来想说什么，直接冲着那群扎堆的悬月墨家族人大喊:“自己不主动出来的话，是要等我把你们的老家主揍一顿再出来吗？” 她眸中杀意昭显，踩在中年人背上的动作稍稍用力。 只听“咔兹”的声音快速不间断地四处响起，中年人发出凄惨的尖鸣，瞬间整个身躯都软趴了。 骨头……碎了！ 墨绍泓双眸瞪大，就在自己眼前，一个长老，居然撑不住少女的一脚，才是眨眼之间，浑身的骨骼就都碎得不成样子！ 而且，都已经如此了，中年人还没有死去，而是万分清醒的承受着碎骨的痛楚。 这是何等邪修作为！ 墨绍泓顾不及什么长辈的脸面了，即刻释放出足有生神境圆满级别的威压，手中凭空显现一柄长剑，光芒大盛。 “拖拖拉拉，我早就烦了。”墨箐冷哼一声，身后的巨大龙影低声嘶吼。银玉璆转瞬从丹田中蹦了出来，幻化为金色长枪。 但这长枪……居然不是给她自己用的。 凤生惊奇地看向飞到手上的长枪，有些不太明白。 “小箐主人不会使兵器！我才不要让她用呢！”金色长枪中发出稚嫩的声音，把凤生吓了一跳。 张嘴吃惊的瞬间，有一粒不知道哪里来的丹丸飞进了喉间。 入口即化，释放出重重温养的暖意，四肢百骸都仿佛得到了升华。她呆了呆，低头看向会说话的长枪跟被伤带缠绕的手臂。 居然片刻间就恢复如初了！ “厉害吧，这可是小箐主人迄今为止炼出来过的最厉害的丹！有足足二品呢，而且只有一颗！”银玉璆扭动着身子，语气得意。 “赶紧闭嘴！” 墨箐扯了扯嘴角，就不能晚点再揭晓这种事吗！ 她的拳中携带着钝重，仿佛有万万斤凝缩，冲击而来时，墨绍泓的护体罡气顷刻破碎，手握长剑竟险些一同破碎。 “看在同为墨姓的份上，我才跟你唠了半天。”墨箐挥手，让两条只为增加威势的器灵墨龙飞到凤生身边。 “不然区区……这么弱小的生神境，也配站在我面前？” 徵州果真是太弱了。 墨箐原以为，至少老人家比自己高出两个大境界，不管怎样都能打上个五五开吧。结果一触即碎，像个玻璃窗户。 如果依照前世玩过的手游，将每个境界的不同人分成不同颜色的卡牌。 那墨绍泓只能算得上蓝卡生神境，跟论武集会那些个老牌强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不过也完全可能是因为，自己被闵昭钰和关兴络这等洞天尊者混合双打虐太多，导致对外界等级划分认知变模糊了。 毕竟哪怕是从小生活在boss副本的炮灰，也一定比新手村的炮灰强上几百个度。 第283章 天才就是要跨境界战斗!·下 “同为……墨姓？！” 墨绍泓唇角溢出一丝鲜血，望向眼前红瞳女子的神情显出几分震撼。 “是啊，悬月墨家老家主。”墨箐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像个反派，但动作都到这里了，而且又不是不占理，怎么也没有撤回的道理。 她迟来地抱拳行礼:“在下，灵玄墨家本代——也就是第九代家主，墨箐。” 随即将身一转，“墨凤生，还不快点去把那个伤害侮辱你的家伙捉出来！”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凌厉，尽显独属家族至高者的气场。 凤生微微发愣，没想到总是教育她们要低调的娘亲居然会这么张狂胆大地将身份暴露在悬月墨家的面前。 明明四年前，还需要避其锋芒的。 娘亲……不，家主，这四年间，究竟变得有多强大了？ 出于立场缘故只能旁观，接受族人冷眼的墨奉珺只觉得如遭雷劈。 真是难怪她会觉得凤生和墨箐身上有股亲切的感觉，也难怪当年梅落英挥着手呼唤“墨少主”的时候，凤生也下意识回了头。 她和她，都是墨家的少主。 只是待遇，截然不同罢了。 “祖训有云，同出本源者，分族不可彼此残杀。悬月老家主，是也不是？” 气势凌云，傲临天穹般自信的年轻女子，明明态度并非有多迫近，却莫名令人生出一股咄咄逼人的局促和恐慌来。 墨绍泓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惊异于在这年轻小辈的面前连一招也接不下来，还是因昔日以为唾手可得的灵玄分家强大至此而内心复杂。 分家实力如此恐怖……难道她们也得到了祖魂，并比悬月这边要提前炼化完全了吗？ 可是……墨绍泓眸光沉了沉，在这个自称灵玄墨家第九代家主的身上，她并没有感知到来自祖魂的气息。 “喂！小箐主人问你话呢！”银玉璆不知是什么时候从凤生手中脱离回来的，立在老人家面前又蹦又跳。 墨箐:…… 已经打造得很强盛的威势瞬间就因为这货荡然无存了！ 墨绍泓回过神来，甚至还有些恍惚:“……确有此事。” 把银玉璆捏成球踢到一边去后，墨箐就当没发生似的回过头来。 “咳咳。”太考验演技了，她摸了摸下巴，故作恶劣地笑了笑。 “既然违背了祖训，对同源之人下杀手，实力又不及我。是不是得付出什么代价呢？” 正好自己最近买完灵舟都穷了。 “分家杂种，不要太嚣张！” “你们欺人太甚！” “我墨家同源怎会有如此野蛮的强盗！” 悬月墨家府门前的那群族人立刻就听出了墨箐的言外之意，个个义愤填膺起来。 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先是登门打砸，再是重伤了家族长老，然后还将本家老家主打成这样。谁会敢承认，此人跟自己一样出自“以和为贵”的墨家同源？ “说谁是杂种？”墨箐眸光一冷，扫向那几个叫的最欢的悬月族人，抬手挥去，便将其击飞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墙上，连扒都扒不下来，几乎嵌在了里面。 上下两辈子，她都最讨厌别人骂她杂种。 “我真是太仁慈了才跟你们讲道理！”她干脆利落地将墨绍泓给踹回了那堆悬月族人之中，“凤生，人带出来了吗？” 颜染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还有揪着好几个同窗欢快登场的小凤生，扯了扯嘴角，从愤怒中缓过神来，带着些无奈。 小箐第一次替孩子出头，未免有些太激动了吧。现在演都不想演，直接就开始单方面暴打，一个人围殴了悬月墨家所有人。 她缓缓走上前，蹲下戳了戳那个骨头粉碎，只剩一口气的长老。 小箐真狠啊，把人折磨成这样，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辈子都毁了吧。还有主谋，妄图加害凤生的墨奉固，已经看不出是个人的形状了，被打得跟猪头似的。 抬头打了个哈欠，悬月墨家的老祖人物终于忍不住登场了。 然后十招就倒了。 好无聊，徵州这边的战力原来这么差吗？ “一个赛一个菜啊。”墨箐踩着不知道谁的脑袋，望了望周围。虽然没杀人，但踩头可不能少。 “还有吗？” 她低头看向年迈的悬月老祖，这人已经吐血三次了，再被打一次真怕就这样归西。 整个悬月墨家就只有这一个老祖算得上紫卡，别的顶多算狗粮。 想到自己曾经有多憧憬蕴魂阶强者，墨箐就觉得有些滑稽。就好像回忆起，十二岁时好想快些成年的自己，真成年了才发现，其实成年人也不都是什么靠谱的家伙一样。 在旁助战的小凤生兴奋不已。 天啊，娘亲居然强悍到这个地步！该不会已经跨境到尊者程度了吧！ 那可是整个徵州几百年来都无人突破的境界！ “赔偿，我们什么都赔偿！”悬月老祖冲墨绍泓使了个眼色。 虽然灵玄墨家如今强大到一介小辈就让自己整个家族都毫无还手之力，但只要有祖魂在，谅对方实力再恐怖，也只能静听麾下。 如今先低个头而已，大女子能屈能伸，有什么做不得的！ 墨绍泓甩了甩毫无知觉的左臂，倒是没废，但起码好一段时日不能动弹了。她无奈又不甘地点点头，哪怕自己都尽最大努力反应并偷袭了出去，却还是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下白费力气。 第九代……悬月墨家的第九代族人，天赋最佳的墨奉珺都还未突破煅骨境，年纪最大的那个又卡在煅骨后期近十年不曾动弹。 差距的悬殊程度让墨绍泓甚至怀疑起，祖魂是否真的能够操纵灵玄墨家之人。 至于第九代族人如此年轻，怎会成为家主。墨绍泓没有往坏的方向去思考，毕竟墨家同源向来不爱身居高位，当后辈成长到可靠地步，基本就都急不可耐的将家主之位给甩了出去。 因而眼前这个叫墨箐的怪物天才自称是家主，她也没有怀疑太多。 “太好了，既然你们明事理，那我就稍微放水一点吧。”墨箐搓了搓手，看向凤生:“解气了没有？” 打爽了的凤生点头，将手中又幻化为长枪的银玉璆挥舞得虎虎生风:“天天这辈子都没有打得这么痛快过！” “我族少主解气了，我也懒得捏软柿子，接下来我们仔细聊聊赔偿事项吧。” “对了，今天之内就要给清楚哦，因为我赶时间。” 齐闻带着守在洞府边上的大黑它们赶来时，就只看到整个悬月墨家的府门混乱得不成样子，有些发懵。 她看向整个人都呆住了的惊繁。 “师妹！发生什么事了，家主呢？” 惊繁感觉自己头皮都有些麻了，家主是真有够凶残的啊，那些胆敢出现在府门前跟她叫阵的族人，有一个算一个估计不躺半个月都起不来。 幸亏自己从未得罪过她。 “家主在内府，现在正谈赔偿呢。” “赔偿？”齐闻瞪了瞪眼。悬月墨家疯了？打伤我族少主还想要赔偿！ 知雪一眼就瞧出齐闻想错了，凑上去拽了拽手指:“阿闻，是悬月墨家赔偿我们！家主可厉害了，一个人就把他们都包围了！” 这说的是人话吗？ 齐闻挠了挠脸颊，知道家主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啊！ “所以，你叫墨凤生。”缓步走来的墨奉珺神色复杂，像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一般。 “你是墨惊繁，你是墨知雪，你是墨……” “停！”齐闻连忙抬手，“我们世家附庸于灵玄墨家，本家就姓齐。” 然后墨奉珺的复杂眸光就从齐闻身上挪开了。 “九师姐……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兴奋过后，凤生才想起来还有个九师姐也是悬月墨家之人，顿时又开始戳手指。 银玉璆嘁了声，立马就被颜染拍了一巴掌。 球球委屈，但球球隐忍！ “无事。” 望着这张一垂下眸子就显得无比可怜的脸庞，墨奉珺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完全没办法怪她啊。 谁叫她是自己的小师妹呢？ 本来情绪还挺稳定的惊繁瞬间就变得冷淡了许多，也不打算与凤生说话，只是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 稚嫩的知雪被齐闻抱起来，熟练地搂上脖子，又相当自然地被递到凤生手中，转而搂到了自家少主身上。 “嘿嘿。”她仗着自己年纪小，硬是结束了这尴尬的局面。 齐闻微微笑着，揉了揉颇感委屈的条纹，还不忘按住愤怒得叽叽喳喳的斑点。 斑点:“叽叽叽叽！”笨蛋主人这么久没来看它们原来是受了重伤！ 胖灰老鼠磨着自己的大门牙，急得上蹿下跳。虽然小主人现在已经痊愈，它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毛绒绒的小身体一溜，也不知道钻那群“死人堆”里干什么去了。 觉得没照顾好凤生的大黑耷拉着耳朵，尾巴也不如之前那样挺翘了。 它觉得好对不起主人。明明主人之前那么认真地拜托了它，结果它还是失职了，没能守护好小主人。 同时又带着微弱的敌意看向那四只守护灵。 它们身上凭什么跟它一样，携带着主人契约的气息？！ 梁又林躲在予玟身后，觉得有些胆战心惊的同时，却萌发了几分——如果我也能这样厉害的话，会怎么样呢？的念头。 强大到横推一切的实力太令人着迷了。 感受到袖子被越抓越紧，予玟笑了笑，顺手握住了梁又林:“我就说家主厉害吧，又林，别害怕。” 终于察觉到妹妹正在独享“玩具”的予戈皱了皱眉，抓过梁又林的另一只手。 “你今后就是我墨家的仆人，家主强大，有什么可怕的。” 早就被颜染抓着捏的半月吐了吐舌头，这才多大，两姐妹将来的性子如何，它都能瞧明白了。 …… …… 几个时辰后，墨绍泓有些一瘸一拐地走到老祖面前。 “终于把这尊煞星给送走了。” 连老祖都忍不住说出这样的话，可见这位灵玄墨家的年轻家主是有多凶残。 不过，她似乎真的只是来替孩子出气的。至少索要的物资，对悬月墨家来说算不上什么。 只是一百万灵石，就能换取对“袭击别族少主”这件事的原谅，已经是天大的宽容了。 至于商队事业路线地图等等东西，掌握在有能耐的势力手里才有用。给了倒也跟没给一样。 “去将我族少主叫来，祖魂炼化一事，必须提上日程了。” 老祖侧身，看向沉睡在水晶罩中隐约透露着光芒的森森气息。 “祖魂，为何需要混血祭品呢？”她喃喃自语着，若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悬月墨家怎会封一位人族与妖族的混血杂种做少主？ 几年前，那个旁系族人目睹了祖魂显灵的场面，不知在她的眼里看到的是什么。 总之，她竟然尝试将这一切告诉杂种少主。 这等同于背叛家族。 所以，她死了，其伴侣也死了。至于那两个意外逃出去的小家伙……悬月老祖目光冰冷，墨奉扬，还有其胞妹，居然还敢出现在眼皮子底下。 也算聪明，还知道寻了灵玄墨家和古音五院做靠山。 化名为惊繁吗？真是个傻名字，丝毫没有对自己的期许，尽念着自己那对同样愚蠢的双亲。 墨绍泓微微点头，侧身离开。 经此一事，本在族中不受直系血脉欢迎的墨奉珺，在旁系那里的名声也下降了不少。 就算失踪得久了，应当也没什么人在乎吧。 就是古音五院那边……徵院的八个老资历学子，还有范择洋那个挂名院长，似乎都是极为护短的角色啊。 看来省不得要经过一番周旋了。 墨奉珺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要成为祖魂的降临祭品。所以，最好，任何人，都不要对她投入感情。 不论是怎样的感情。 老家主摸了摸心口处，她的良知，好像在抗议。 可是为了家族，为了重返那古老的界域，拿回玄墨仙族之名，只牺牲区区一个杂种，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黑与守护灵们。 小剑齿虎:“我怎么有种莫名其妙的被敌对了的感觉？” 小狮头兽:“不是错觉，那条大狗看着你呢。” 无毛猫:“我觉得是看着我们四个吧。” 水球:“……我只是元素体啊！也在灵宠吃醋的范围内吗！” 大黑（盯）:“主人的乖狗狗只能是我！”】 第284章 许久不见，墨家村 正巧古音五院过段时间就到休沐日，也就是墨箐认知中的“暑假”，虽然这个世界的“暑假”每个地区学院安排的时间都不同。 像这会儿，就差不多是冬季中旬。 身为家主来接孩子，给家族小辈请假回家很正常吧。 对此，徵院挂名院长范择洋并无意见，羽院院长赵今诃是管意笑的好友，自然也没说什么。唯有知雪的师尊魏晏启，非闹着要把徒儿留下来，质疑起了眼前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家主。 然后就很普通的在切磋中被打了一顿。 徵州难得的橙卡生神境，墨箐如此评价着。 但水平确实还没有时海平高就是了。 有了家主忘了师尊的知雪窝在墨箐怀里，冰蓝色的大眼睛冲魏晏启眨了眨，就笑眯眯地蹭了蹭家主充满丹香味的衣服。 凤生告别在五院中的同窗好友跟班甚至对头后，扭过头真挚地握着墨奉珺的手，安慰的话讲得糊里糊涂:“九师姐，再等几年我们也能成为一家人！” “……”以前还以为凤生在讲什么暧昧话语的墨奉珺瞪了她一眼。 现在她看明白了，凤生的意思不就是:悬月墨家早晚会被并进灵玄墨家的意思吗？亏她误会了这么久，小小年纪就坏成这样，真是个混蛋！ 回了灵舟，俊俏小脸上那副情真意切的表情瞬间大换样，毒手伸向年纪小小的予玟和予戈。 觉得有些失宠的知雪哼了哼，拽着墨箐的衣角缠得紧巴。 感觉又变回幼儿园园长的墨箐只是转着轮盘，开灵舟比她想象的有意思多了。 重新梳理过头发的颜染感受脸上熟悉的遮挡，松了口气。还是不露脸的时候最舒服，偶尔给小箐一个人看看也就罢了，实在是不想被围观。 …… 目送着灵舟远去的墨奉珺长叹一口气，看向手中紧握着的纸条，那是来自家族的召回。 也不知道老祖那么急着把她喊回去做什么。 但是……也好，反正从她站在凤生那边，没有为家族出头的那一刻开始，就做好了被处罚的准备。 “阿珺，你在这里啊。”许久未见，一直跟着师长姑姑的修行的梅落英快步奔来。 幸好，还没有来晚。 本就比这对徵院双子星要年纪大上一些的梅落英备受家族看重，机缘巧合下接触到城主府，并暗中成为了城主的得力手下，因此得知了些许秘辛。 她抢过墨奉珺手中的纸条。 “先别回墨家了，城主大人有急事相邀，我姑姑也在那里！”梅落英的眸光沉了沉，虽然两人的关系不说有比凤生那个小魔王好吧，但好歹是至交好友。 谁也不会愿意朋友被家族为了某种目的吃干抹净。 即便朋友或许是自愿的。 就是不知道，悬月城城主能保下墨奉珺到几时。 恳求别的家族为一人得罪整个悬月城的几率太过渺茫，梅落英只能赌一把，凤生将来能强大到，如今日那位只身横推整个悬月墨家的年轻修士一般。 …… 完全不知道悬月墨家内情的小家主一行人在五日后终于抵达了灵玄山脉，将飞舟停在随意的一座荒山头。 从这里能够远远眺望到前往边林城的路，转过身就能穿过层层苍木的遮挡看见升起淡淡炊烟的墨家村落。 “许久不见了，墨家村。” 墨箐下意识脱口而出，只觉得心中的某些空虚都被填平。 原来这就是思乡到返乡的情绪变化吗？好微妙，又显得十分温暖。 垂着尾巴的大黑蹭了蹭她的手掌，黑幽幽的眼睛里满是可怜。 她低头笑着，蹲下去对着大狗狗揉来揉去，捏着那张毛脸:“都说不怪你了，凤生自己冲动调皮，怪你做什么？” 在旁又跟齐闻开始玩拍拍手游戏的凤生扭过头，有些气哼哼。 “我才不是冲动调皮！” 墨箐当没听到，连个眼神都懒得给，继续摸狗。 被逗笑了的齐闻伸手正打算整理一下少主乱糟糟的头发，就被惊繁拍到了旁边。 “少那么宠她了，在灵舟上都能跟小孩玩疯，搞得满头乱发。自己整理去！” 又扭回来的凤生刚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脸，就被惊繁抬手遮住。 “不许宠她，也不许被这张脸迷惑了！” 齐闻眨了眨眼:“那我听师妹的。” 待惊繁好像松了口气的时候，她又狡黠地笑了起来:“可是师妹好像不在这里呢。” “……你！”被如此调戏了四年的惊繁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一张脸涨得通红，最后才勉强从唇齿间蹦出僵硬的“师姐”两字。 感觉自己被忽略了的凤生看了眼跟梁又林待在一起的两个小妹妹，又看向和守护灵们闹腾成一块的条纹和斑点。 只能是有些灰溜溜地逃进颜染的怀抱。 “阿母，娘亲欺负我，惊繁和阿闻也欺负我，还有阿雪，还抢走娘亲身旁的位置。”还像个小朋友似的告状的自家小少主撇着嘴，看着生气，眸子却是亮晶晶的。 “好啦。” 颜染顺手给凤生捋平了头发，“该回家了。” “等回家以后，阿母帮你教训娘亲她们好不好？” “就知道阿母最好了！” 正无聊到刻起第十七个木雕的墨义为猛然间好像听到了家主的声音，他站起身，立刻向村口奔去。 正在盯火候的韩玉嵘瞧见转瞬而去的人影，立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停了火，拽着韩玉玳急匆匆跟了上去。 “——家主！二家主！” 墨义为满脸兴奋。 这一天，他期盼了足足四年。家主历练归来，象征着其它族人也已经踏上返家的步伐。 距离整个灵玄墨家重新聚集，再也不远了！ “家主，你们终于回来了！”韩玉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欣喜，当年生活在韩家时，族中长辈归来好似与她都没有关系一般。 韩玉玳抓了抓她的手中，微微笑着上前行礼:“家主，二家主，少主，恭贺平安归家。” 充满着书卷气的女子，模样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却让墨箐差点没能认出来。 这还是当年那个隐约透露着傻气的韩玉玳吗？ “少主，还真是长高了不少啊。”韩玉玳看着一个两个都变得相当不同的这伙人，深深明白了什么叫时间的流逝。 “韩师长客气啦！”凤生笑嘻嘻着上前，发现自己跟总是把自己哄回学堂的师长居然差不了太多了，也有几分震惊。 “义为，玉嵘，玉玳，辛苦你们打理整个墨家了。” 墨箐深吸一口气，露出个十足轻松的笑。她上前将自己在论武集会给大家买好的礼物都拿了出来，谁也不会落下。 “之后还要麻烦大家，准备好为众位历练归来的族人们接风洗尘。”好想念大厨的饭菜啊，经过四年，韩玉嵘的厨艺肯定比炙州醉仙楼要更上一层楼了吧！ “好！” 韩大厨接过家主赠送的崭新厨具，早就盘算了要做足一百零八道大菜。 “今天就让玉嵘给大家耍上一手吧！咦，二家主怎么跑的那么快？” 众人齐齐转头，只见颜染扛着她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大铁锄头，脚步跟飞似的，急不可耐的往田地的方向冲去。 “二家主还是老样子呢。” “哎呀，果然阿母心中还是田地最重要。” “诶，家主，你丢了什么东西出去？” 远远被银玉璆砸了个正着的颜染呜啊一声，抓过玉石般光泽的小球球。 “呜呜呜主人自己刀子嘴豆腐心，为什么是我遭罪！”无奈变化成一道犁撵的银玉璆心说，好讨厌妻管严的主人！ 第285章 第一个回来的是? 【我上一章284章写成282了怎么没人提醒我呜呜呜呜，话说正好写到墨家人也快过新年了，真刚好啊。 祝大家除夕快乐！】 算算距离，当年被派出去历练的族人们，回来的最早的应该是……已然回家有两天时间的墨箐躺在颜染给她打出来的竹躺椅上，百无聊赖地看向村口。 墨泉音和墨戌这小俩口带着大多体修族人前往西部大荒，那里其实是属于另一位人皇的地盘。万里之遥，估计要等上一段时间。 墨滔和沉停礼所在的极北之地更加遥远，也同样是另一位人皇的地盘，但毕竟被以懒出名的强者统治着，所以各路交通更加发达，应该比泉音一行人更早回来。 那么看来，靠临徵州的花浮原中的那几人，估计一下时间，差不多应该抵达了才对。 她望着天打了个哈欠，跟炙州和岷州都很不同，徵州因为是水草丰茂之地，所以冬季的温度要冷上很多。 雪花纷纷扬扬地下落，沾上脸庞，带出几分困意来。 左手敲着躺椅的把手，就要闭上眼的前一刻，墨箐猛然回过神来。 对哦，她走前拜托了沉矿妖族的首领沉景愿帮忙隐藏了整个墨家！家主本人确实能勘破幻境，顺利进入其中，可别的族人不一定能行啊！ 她自觉尴尬，急忙查探了一番灵玄山脉中的情况。 好在没人，不然等族人们都迷路在其中岂不是更尴尬。显得她这个家主忘性太大。 正在陪小妹妹们玩耍的凤生瞧见娘亲快步往墨家主府跑去的样子，有些好奇，还不等问出来什么，就不见了人影。 “家主怎么急匆匆的？”予玟仰着头，看向没什么印象，却十分想亲近的少主。 “我也不知道。” 凤生摊了摊手，又低身将她抱起来，往天空一抛！ “呼哈哈哈哈哈！” 小孩儿登时就笑出了声，四肢在空中乱动，完全信任着少主不会让她落在地上。 “幼稚。”予戈翻阅着韩玉玳交给她的术数典籍，看了眼满脸都是羡慕的梁又林。 “……”她盯着一个字看了许久许久，随即起身。 “少主，你有胆量扔两个玩吗？” “那当然啦！” “我看小玩具挺想被扔的。” 梁又林一惊，看向朝她笑了笑的予戈。超级霸道还不讲理的小主人二号，这是看出她也想玩了吗？ 刚去兔妖族那边接回小布丁三人组的惊繁，以及从边林城那里接过小鱼圆跟予仁真游姐弟俩的齐闻，一同站在村口面面相觑。 “你怎么带了一串回来？” “师妹不也是。” 躲在小布丁们身后的兔妖暗水和夜灰只冒了个脑袋出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墨家予字辈的其它孩子。 非闹着要跟过来的齐天喜和庞焕新望着正大光明出现在人族地界的小兔妖，惊得有些合不上嘴。 多亏家主如今变得这般强大，不必再遮掩墨家的现况，不然齐闻面对小侄儿们还真有些为难了。 “这下家主，会烦死的吧。” “反正最后也会扔给二家主和少主带。” 惊繁略有些嫌弃地躲开齐闻的手，拍了拍衣服就往村里走去。 被无视了的齐闻只是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跟了上去。 至于小侄儿们见到条纹这只茁壮成长的聚雷虎之后会不会被吓到，就不是齐闻该考虑的事情了。 没过多久的另一边，被沉景愿说教了好一通的墨箐又躺回了竹椅，她随手抽出薄薄的丹卷，盖在脸上遮挡阳光。 挑着草料路过的颜染瞧了她一眼，将锄头一丢。 “哇！你谋杀谁呢！”墨箐惊得从躺椅上跳起来。 “孩子们接回来了，你这个做家主的还不去看看？”再次进入勤劳充实种田人模式的颜染相当正经。 “你再等等，我有预感，待会就有人回来了！” “那好吧，待会被孩子们添油加醋地议论的又不是我。” “——臭无脸怪，有本事你别跑！” …… 耗费多时，终于重新进入灵玄山脉的墨秋晚一行人走走停停，毕竟带回来这么多花浮原中的特有灵兽，路程自然是麻烦不少。 “小福她们跑得倒是快。”墨秋晚舒展着身躯，望着后面这上百头灵兽。 也不知道家主养得起吗。 但没事，就算家主养不起，她也养得起。 出门在外，四年时间把控了花浮原中十几座城池的灵兽商业路线。这区区上百头，也才是自己原先产业的百分之一数量。 只是兑现了部分产业，她的口袋里就足有了上千万灵石。完全顶得上某些小型修士家族程度的富裕，可以称之为有头有脸，有钱有势的光荣返乡了。 “小福是最想赶紧得到家主认可的吧，毕竟带着金风跟两个孩子呢。”照光扯了扯兽绳，身后就传来了众多的呜呜声。 一双双亮晶晶水汪汪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对灵玄山脉的环境相当满意。 …… 正在被议论的墨福跟金风，一人抱着一个孩子，速度极快地往墨家村落而去。 被风吹得哇哇叫的予朝予暮抱紧了母亲的脖颈，第一次如此接近那份似有若无的亲近气息，脸上充满着兴奋和期待。 “家主！我们回来了！” 墨福抱紧予朝，一个急刹车停在了竹躺椅的跟前。 在这里又躺了三天的墨箐拿来脸上的丹卷，眼神幽幽。 亏她那天还跟颜染说有预感族人很快就到了呢，结果居然让她等了这么久！ “看，这是我家老大，那是老二。”墨福完全没注意到墨箐迫近的拳头，十足骄傲地介绍起自己的孩子。 “为相陪朝朝暮暮，所以她们一个叫予朝，一个叫予暮！” “家主，你觉得怎么yang——哎哟！” 觉得脑袋立刻起了个大包的墨福一下子变得委屈起来，怎么回事，家主突然就上手揍人了。 连自家老大，小予朝也只是眨眨眼，伸手找家主要抱抱，完全没在意自己被拳头砸了啊！ 墨箐抱起朝着她伸手，呜哇呜哇叫喊的予朝，扭头看向看起来有些眼熟的豹妖。 “墨家主，我是……”金风毕竟还年轻，第一次见伴侣族中的高位者，而且还是异族的强者，不免有些紧张。 只是，这位异族强者，看起来也太年轻了吧。完全不像小福的长辈，反倒……感觉是年纪相差不大的同辈。 “啊——我见过你！” 墨箐打量她许久，终于回忆起来。 “你是金皓的妹妹！当年我见过你的兽型。” 这话听得金风愣了半天。 “这不稀奇，当初我们相见契机的那枚信物就是家主交给我的。”墨福凑过去指了指自己脖颈间佩戴着的兽牙挂坠。 “这么算来，真是天赐良缘呢！” 她笑得开怀轻松，没多久就又被家主狠狠爆栗。 “谁允许你带着小孩在外面受苦的！”面对金风这个新来的，墨箐当然是好声好气，但对墨福脸色就瞬间拉了下来。 历练期间，称得上一句颠沛流离。 怎么在这种时期诞育后代，对小孩子太不负责了！ “走吧走吧，小风，可以叫你小风吗？” “你跟金皓不愧是姐妹啊，一样毛绒绒得……咳咳。” “咦？予暮也要抱抱吗？” 感觉好像被家主针对了的墨福看着越走越远的自家伴侣，跟完全抛弃了阿母的双胞胎小女儿，顶着一头包就追了上去。 “等等我！” 第286章 这一趟墨家暴富了啊! 看着墨秋晚身后跟着的那一溜儿上百头的灵兽，小家主眼睛都直了。 除了熊狼虎豹狮这种标准的大型猛兽之外，还有犬猫鼠雉蜥这种辅助型，通常作为宠物看待的中小型灵兽。 一瞬间好像掉进了天堂的小家主躺在毛绒绒堆里不可自拔，这里抓抓那里挠挠。把不远处的大黑急得直抓地，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低吼声。 条纹晃了晃尾巴，跑去蹭凤生的脸颊。 还是它家主人好，只爱它和斑点！ 而且它和斑点都特别厉害，特别能干，所以也特别配得上主人！ 上次斑点从悬月墨家“死人堆”里掏出来的好多储物锦囊，里边的好东西，到现在都没被它俩吃完呢！ 抓着虎头搓搓的凤生像个孩子王似的看向兴奋不已的小妹妹们，又挥一挥手把真游这个胆小的弟弟从角落里揪出来。 “少、少主……”真游戳戳手指，上次见到条纹还是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都没了记忆，这会见到更加高大的它，总是有些惧怕。 “小蜡烛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庞焕新拍着胸脯，一副姐姐做派，相当自信。 身旁的予仁挑了挑眉:“条纹，阿新说要跟你玩呢。” 话音刚落，被众多小孩仰望着的条纹就发出满意的吼声，冲到庞焕新面前，将人顶起来，甩到自己的后背。 “呜哇！”被吓了一跳的庞焕新死命抓着虎背上的皮毛，望了望以自己的小身板来说距离相当之高的地面，心有余悸。 在旁围观的予元和齐天喜都有些无奈，予仁妹妹没哪里不好，就是格外喜欢捉弄阿新。 大概就是一种，姐姐对弟弟的追求者有种怎么也看不顺眼的心态吧。 虽然在予元看来，这些都还只是小孩子们的小打小闹，还未长大，哪就有所谓的情爱观念呢？ 予圣垂眼，一下就看到予元族姐和这个齐家来的小姐姐牵紧的手。 我们墨家的族人都这么早熟的吗？她侧头看向自己的两位同胞姐姐。一个专爱吊胃口，把夜灰耍得团团转，一个年纪小小就横行霸道，“强取”来暗水做自己的朋友。 然后又将目光转向旁处，予玟和予戈两位妹妹，甚至自带了一个不知是“朋友”还是“玩具”的小仆人。 看来予字辈只剩下还不大会说话的予朝予暮，以及自己，才是正常稚嫩可爱的小孩子了。 还是去找新来的金风姨姨，逗一逗两个长着金色眼睛的妹妹吧。 说来整个墨家，好像也就二家主的眼睛是亮堂的色彩。 据说因为二家主向来低调，所以只在与家主成亲时才露出过那双如妖般迷惑，似水柔情澄澈的眼睛。所以是真是假，在很之后才出生的墨予圣也不知道。 就是觉得如妖一般跟似水澄澈，居然可以同时出现的，让她觉得十分好奇罢了。 “家主，你享受完了吗？”墨秋晚侧坐在成年风凌鹰巨大的脊背，翘着腿满是一副游刃有余的俊秀青年模样。 九年时间，十三岁时贪玩爱偷懒，没个正经模样的小少年，竟也大变样得有了几分商人的精打细算和谈判的锐气。 “这么多只，得要摸到什么时候啊……”墨箐陶醉在一众毛绒绒中，沉迷于小动物们的挠挠和舔舐，连话都讲不清楚了。 得亏颜染托起裤腿，趟进毛绒天堂里，才将人给捞了出来。 看热闹的守护灵们啧啧声不断。 早就知道新主人是个喜欢摸兽兽的变态，就是没想到居然上瘾成这个样子。 这以后要是来个精神力尤其强大的御者，使唤上百只猫猫狗狗冲上来，还不是立刻就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趴在大黑旁边的半月只是不停哈着气。 呵呵，跟主人一起度过了四年的兽又不是它们。它才不承认自己羡慕了呢！ “等把新的兽栏修好，以后想怎么摸有得是呢！”墨秋晚大笑着，将怀中的储物袋给丢了过去。 “这钱，就充入族库，家主自行开销修筑吧！” 接过储物袋的墨箐瞧着她那得意的样子，扯了扯嘴角。没有兔照在旁边管着，就真是越来越没上没下没大没小了。 “回兔妖族看看的事情就不能等两天一起去吗……”她一边嘟囔着，一边将灵识探入储物袋中。 咦？多、多少！？ 小家主望着层层叠叠的灵石堆，稍微探测扫过，一枚不差，加起来统共三千七百二十九万零六千五百三十二！ 一下子就觉得自己从悬月墨家敲诈的一百万灵石根本不香了怎么办？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光是给凤生疗伤的二品丹药就不止要价一百万的小家主石化在原地。 “秋晚啊，你不会是去做违法乱纪的勾当了吧！”墨箐一脸怀疑地看着她。 不然她实在想不出来，怎么能有人四年时间赚了上千万呢？而且还是在本金缺乏的情况下！ 记得刚遣散族人的时候，每个人能拿到手的灵石也就几百枚，当个路费都勉强。 “怎么会呢！” 墨秋晚从大风身上跳下来，温顺的风凌鹰低下头来，一跳一跳着在旁蹭了蹭家主。 城主府给的灵兽就是不一样哈。墨箐抬头看向跟一栋小平房差不多高的大风，觉着今后要是派小辈出去历练，它保准是极好的交通兽！ “我和小照在花浮原遇到了贵人，做了些适当的灵兽生意，这可是垄断了十几座城池得来的收入。” 墨秋晚掰着手指讲述自己刚到花浮原时，以及两人如何一点一点将生意做大的经历，不知道添油加醋了多少，总之天花乱坠得小家主脑袋都有点乱了。 “你这一趟出去，真是让墨家赚大了啊！”直接暴富！ 本来还在纠结之后万珍桥在郑州搭线的千里帆商会，其分支万寿行该挑选怎样的人物去对接。 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起先墨箐所担忧的，墨秋晚年纪太小可能把握不住的可能性也被她撇出去了。 人家都挣大钱回来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自己做个甩手掌柜把这活计推出去就是了！ “值得重用。”墨箐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中带着画大饼的意味:“我这里有条很不错的商线，之后联系过那头的大头目，就全权交给你去做了！” “……” 墨秋晚觉得家主肚子里没憋着什么好水。 第287章 小家主:咋了这是 冬雪飘飘，如鹅绒般纷飞，不过仅消几日就小了许多，变成了星星点点的小白花。 冬三月的某场雪天里，墨滔、沉停礼，与墨泉音一行人中途相遇，合伙总算是一块回到了墨家村落。 竹躺椅上的小家主浑身覆雪，墨滔刚要上前去问家主怎么了，就立刻瞧见……二家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取了一把大扫帚，直接蹬着椅腿，扫在了家主身上。 “呸呸呸！无脸怪，你又干什么！” 墨箐急得直接窜了起来，揪住颜染的衣领一连甩了三四下。 “小箐在这村口都小一月没回房了。” 尽管没有露出那张惊艳的面庞，墨滔及身后的族人们也都能感受到二家主这冲天的幽怨。 “就我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凡人，留守空房，在冰冰凉的被窝里等没良心的娘子。”她隔着厚重的前发，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额头青筋炸起的墨箐拽着她的领子，并不回答，脸色颇为阴沉地看向这一大伙人。 “看什么看，回家！” 随后将颜染扔在竹躺椅上，自己拖着椅子把手往里走去。 “所以，家主为了等我们，一直在这里风吹雪淋的？”墨滔望了望天空，灰沉沉的，还在不停地落小白花。 “应该是不好意思说，二家主察觉了，出来给她台阶下吧。”墨泉音摸了摸身旁还以为自己被凶了的风凌鹰大浪，略作思考地点了点头。 “家主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 “而且也更容易害羞了。” “喂，重点难道不是，家主看起来变得更成熟了吗！” 族人们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纷纷满身轻松地踏步走进村子。 谁会觉得方才自己被家主凶了啊，完全不带威压，而且在大多族人看来，刚过了生辰的小家主，声音仍稚气得不行。 随着越来越多的族人历练归来，韩玉嵘作为墨家家主钦定的大厨，可谓是越来越忙。就今日来说，足要备上够四十人份的饭食才行！ 毕竟回来的人里，可不止有墨家族人。 坐在长桌旁的小家主打量着多出来的两三个陌生面孔，不出她所料的，很快就有族人带着这几个眼生的外人跑到跟前来。 无非就是些在外边认识的真爱，费了大力气才让对方愿意随着自己回来，准备向本家家主求一个成亲的礼数。 只要族人喜欢，墨箐统一给予通过！ 她信得过泉音姐看人的眼色，如果有问题的话，一定不会令其混在队伍里带回墨家的！ 抹了抹鼻头，觉得自己也当了把hr的墨箐有点得意忘形。结果马上被颜染捏住了脸，硬转向看起来好像有些无措的墨福和金风。 “我看她俩也挺想成亲的。” 顺势直接倒在颜染肩头的小家主半眯着眼，大雪天的都有点困了:“孩子都有了，还能没成亲吗？” 谁知娘子又立马敲了她一下。 “不管有没有，在墨家总是没有的嘛。” “那好吧，到时候通通安排！” 忙碌做饭的韩玉嵘以及帮厨族人两位端着菜走来上桌时，皆是放轻了脚步。 没办法，任谁看到自家可爱的小家主靠进伴侣怀里睡着的模样，都会不忍心吵醒的。 颜染无奈地笑了笑，比了个“嘘”的手势，就动作小心地将人打横抱起，仔细把脑袋扶上肩侧。 “我先送她回屋了。” 她声音很低很低，几乎让人听不见。 小箐一回到最熟悉亲近的地方，就会忍不住切换回凡人的模式呢。毫无防备，会困会饿，总爱发脾气无理取闹。全然，没有修行者的模样。 目送着二家主送家主回屋之后，待两人的身影都随着关门而消失后的瞬间，所有暂停了动作的族人们都猛抓起身旁同伴的衣服:“家主和二家主这一趟出去四年，变得这么亲近，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见到小姝乐啦！” ＊姝乐为作者编造的词汇，意为家族\/世家高位者（可以是家主，也可以是长老）的女儿。这里如此应用，是因为墨家已经有凤生这个少主了，再称墨箐的女儿为小少主较为不妥，听起来像是要跟凤生争夺继承之位的感觉（尽管凤生本人大概率不会这么认为） 以往家主虽然跟二家主也十分亲近，但大家看在眼里，也都明白，年少幼稚的家主尚且没有动过任何一点恋慕之情。并且，较为年长的二家主，看向家主时，大部分时候都是逗弄小孩的表情。 阿华催她们结灵胎要孩子，几乎是催得全族人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两人也还是各干各的，连拉个手都少有。 真是更别提像今日这样，直截了当地将人抱起，二话不说就是回屋照顾！ “瞧瞧二家主那眼神，都快溢出水来了。” “今后小姝乐的模样可千万要随了二家主啊！” “附议！不过……兴许是双生子呢，一个随家主，一个随二家主！” “你笨呀，人与人结的灵胎，跟异族不同，双生子那都长得差不多。” “哦——你暗喻长得随家主，对小孩不公平！” 齐天喜看着墨家族人们这满脸的八卦，饭都顾不上吃议论个不停的样子，有些讶异，扭头捏了捏予元的手。 “你们平日里，就这般……妄议家主啊？” 有点不可思议，毕竟在齐家，谁对家主齐乐桑不是怀着一种面对祖母的敬畏之心的？ “……你就当没看见吧。”予元摇了摇头，看向瞬间亮起了眼睛的三只小布丁跟新来的予朝予暮。 “妹妹！我要妹妹！”予惟笑得最开心，都有两个同胞妹妹了还是不满足。 予翊看着稳重多了，但实际只是没说出口，表情早就暴露完了。 至于年纪最小的予圣，抓了抓予朝予暮的手，认真道:“你们好幸运，才做几年老幺，就能做姐姐了！” 惹得小小的双胞胎欢天喜地的，窝在予圣怀里往那屋子盯着看，笑得眼睛都眯得看不见了。 庞焕新大概是最酸的那个，她想要个亲妹妹好久了，但两位娘亲就是打算暂且全身心投入修炼中。而且庞家的关系复杂，不比墨家这般，同辈人全当是姐妹兄弟看待这般亲。 就是凤生扒着窗户的样属实不太好看，刚跳上去就被齐闻给拉了下来。 好说是齐闻呢，要是惊繁，那就不是拉，而是生拖硬拽了。 知雪倒是机灵，立马就跳进凤生怀里，也不给她继续扒窗户的机会，窝得牢牢的，紧紧的。 梁又林看着如此陌生的大场面，也是有些懵了。小主人们的这位姑姑，在族中怎么有种，好像有威望又好像没什么威望的矛盾感呢？ 予玟眨眨眼，心里也发起热来。予戈倒是挺现实，知道这也就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两位家主看起来可不像喜欢带小孩的样子。 虽说族中一大半的小孩，在族中时也都是泉音姨姨在带。 予仁瞧着已经开始幻想当哥哥的真游，晃了他两下:“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待小姝乐生出来，认不认你两说呢！” 被姐姐无情泼冷水的真游哼了一声，抓着饭两三口干完，跑去大顶棚外边，顶着雪又开始挥拳头练武。 四只小守护灵刚驯好放养在后山的上百头灵兽，掐着饭点回来时，看到这喜气洋洋的场景，顿时有点傻眼了。 怎么这么多人，而且热闹成这样，有谁要成亲了吗？ …… 等到了大家伙围在火堆旁闲聊的夜里，墨箐睡得神清气爽起身出门时，面对族人们暧昧又欣慰的表情，心里直嘀咕:“韩玉嵘去哪里摘了毒蘑菇回来，怎么把全族都吃傻了？” 在旁磨锄头的颜染:我啥都不知道哈。 第288章 还有两个人没回来 热热闹闹好几天的墨家族人们，眼看着时间贴近年关，又立刻筹备起过新年的喜庆东西。 墨箐特地把外姓族人都聚了起来，挨个问起想留在哪里过年。 韩玉嵘和韩玉玳自然是都想留在墨家的，毕竟边林城的韩家对她们不算多好，哪怕回去了，也像个外人。 左右是签了契约，还烙印了墨家的附属刻印，永远留在墨家同如今的族人们度过，再好不过。 齐闻则是抿着唇，有些犹豫。 她对齐家，归属感仍旧是很强的。那毕竟是娘亲将她养大的地方，尽管儿时过得不算受宠，却也不曾委屈。 齐家主、还有族姐们，都是很明事理的人，待她向来宽厚。 瞧出小少年不敢开口的纠结，墨箐大手一挥，借着要送齐天喜她们下山回家为由，叫齐闻想留就留。过完了年想回就回来，墨家保着她的那份饭呢。 连推带踹的就将人给扔出了村子。 抹了抹脸上沙尘的齐闻长长呼出一口气，家主也真是粗暴，说明白了，她当然会照做。 至于金风和同样作为族人伴侣回来的那几人，墨箐想了半天，觉得大老远的把人赶回家有点太不地道，于是每人额外多给了一百灵石加一瓶八品丹药的赔偿。 还不到年关呢就开始派红包，颜染表示小箐终于也是学会怎么装成一个老派长辈了。 小家主瞪了自家娘子一眼，扭头就将人使唤去了兔妖族。 兔照还没回来呢，不如就趁着机会将那边的妖叫过来。好歹曾经也是个有三百多户，近千人的家族呢，就快四十人团聚怎么想怎么寒酸。 又被小孩子们缠上的墨箐一手揉着大黑的毛绒脑袋，一手又轮流抱抱这些予字辈的小朋友。 “家主，为什么每天还派人在村口守着呢？最近不是忙得不成样子了嘛！” 予玟跟同辈最小的双胞胎妹妹们捉着墨箐的腿，毫不觉得自己重。 予朝予暮更是来劲，一人一个词，说起话来顺溜得不行。 “家主！” “忙！” 不过这都还好，在另一只腿上纠缠着的予仁和予惟才是让墨箐最头疼的。 她长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把自己的暴躁性子都散了出去。 “小侄儿们，乖一点。” “还有两个人没有回来。” 墨箐艰难地一步一挪，终于是把拟定的新年菜单，递到了韩玉嵘手上。 “咳，看样子，家主应该没什么空给我家孩子取名。”大厨翻着菜单和附上的手写菜谱，讲出来的话差点没把墨箐吓死。 本家的这一窝已经很烦人了，怎么还有？！ “开玩笑，我和玉玳之间，嗯……什么都没有。” “你骗鬼啊！” 墨箐想到这两人只要出现在同一个场所就不断冒出的粉红泡泡，瞬间感到几分恶寒。秀恩爱不自知的家伙，在这里讲“什么都没有”？真让人火大。 “唔，不过家主刚刚说还有两个人没回来？”在旁帮厨的墨泉音抱着一盆翠艳欲滴的青菜路过。 “对呀，不是只有阿华还没回来吗？” 顶着竹篮子的墨秋晚随手把东西丢给了旁边的小灵猴。 “当着我的面也敢偷懒？” 墨箐斜了她一眼，随即又往村口的方向看去。 “还有一个，跟玉嵘、玉玳她们同样重要的族人。” …… 穿梭在层层密林中的小少年踩着枝头，一跃而起，只翻了个身就转眼立在了山脉的最高处。 “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有盼头的赶路？” 傅真武看向手镯，并不在意师尊的阴阳怪气。 本来师姐是打算亲自到并天宗接自己去墨家的，但毕竟宗门事务繁多，她来不及脱身，只得是先收了路线图。 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就再没有奢望过同家人度过一个和美温馨的年节了。这还是自己脱离傅家后，头回这么期盼着，焦急着要赶路回家呢。 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忽察觉到有个影子追了上来，携带丝缕杀意。顿时神色一凛，闪身跳到另一棵巨木的长枝上。 “是你！” 傅真武瞪大了眼。 这个披着玄色外袍，墨绿色长发，生着一双深蓝色眸子的白皙少年，可不就是让自己曾觉得熟悉亲切的人吗？ 少年不知对方这声惊叹到底从何而来，只是眉头紧蹙，冷哼一声:“我不认识你。” 也对……傅真武尴尬地摸了摸别在耳旁的小细辫。 她眼熟人家，人家不一定眼熟她啊。 这一面之缘完全是她单方面的。 “不对！” 傅真武摇摇头，“既然你不认识我，那为什么又带着杀意袭击我！” 本以为少年只会沉默亦或者转身就跑，谁知对方居然只是淡淡道:“因为你挡路了。” 这是什么理由？这片密林这么大，不知多少条路可走！ “从进入徵州开始，你的路线就与我一致。”少年站得更高，弥补了个头，俯视着傅真武，“你到底要去哪里？” 有些不忿的小傅大声道:“我去找我姐姐，徵州这么大，路线相似有什么巧合的？” 反正师尊说了，师姐今后就是她的义姐。她去找姐姐，有什么不行吗？ 听到“姐姐”二字，少年身形顿了顿，随即只是又冷冰冰地暼了她一眼，就自行离开了。 真是莫名其妙的一个人。 傅真武皱着眉，她低头捂住心口处。 明明自己向来是跟师姐不同，要低调到底，就连被炼剑门的徒生出口阴阳了，也并不在乎的。 可是怎么，怎么会非得想跟这个眼熟的少年杠到底呢？ 她回了神，依照师姐所给的路线，继续前行。 …… “阿嚏！”墨箐摸了摸鼻头，不对啊，她一个修行者，都蕴魂阶了，连饭都可以不吃，全靠吸收天地灵气也行，不应该会感冒啊。 收拾收拾自己的竹躺椅，看着颜染做手工上瘾，加工到上面的吊绳，她有点无语。 好好一个躺椅，被无脸怪改装成秋千了。 这下好了，孩子们全吵着要荡秋千，差点没把她的躺椅给抢走。 她看向在空地里组装新秋千的自家娘子，有些幸灾乐祸。 叫你心灵手巧到灵机一动，这下给自己添活计了吧。而她，当家的家主，只需要往这一躺—— “姐姐！救我！” “你说谁！是！你！姐！姐！” 墨箐顿了一秒，抓着秋千竹躺椅就转身。 妈呀，原文女女主怎么这半路就遇上了，吵成这样，还不得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第289章 重要的两人回来了 前有狼后有虎的墨箐在竹躺椅上如坐针毡，心虚地看着玄华，又对着傅真武尴尬地笑了笑。 原作里她俩也是一开始有点小矛盾来着，但后面不也成欢喜冤家，没多久就变成“你先走！”“不我不走！”的那种高血压情侣了吗？ 墨箐相信自己能搞定。 “家主，别忘了你现在是谁。”玄华眸光冷冽，犹如利刃，差点给墨箐心口扎了个对穿。 “什么是谁，我阿姐还能是谁！” 傅真武全程被压着打，此时感觉到有人撑腰，顿时露出了原本的不服气。 “你阿姐？” 气质冷清淡漠的少年怒极反笑，起身握起拳头就冲了上来，还没来得及使劲，就被另一只手揪住。 玄华收回拳头，冷眼扫过，“二家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悠然自得好像又变回平凡农民的颜染歪了歪脑袋，笑道:“我没什么意思啊，但认小箐做义姐，可不是小箐自己的意思。” “……你明知道那是我姐姐！”落了拳的少年咬牙切齿，声音单单传入了颜染一人的耳中。 这个古怪的家伙，定然知道此墨箐非彼墨箐。 “大不了你和真武做姐妹嘛，啊不过真武比你大一点，她是姐姐。”完全不当回事的颜染摊了摊手，也根本没将这低声的谈话保密。 墨箐瞪了瞪眼，虽然在玄华眼里，她的确是用阿晖的模样认下了另一个妹妹，有些冒犯，但现在她就是她啊。 四年前不也说了不允许她将自己当做妹妹吗？ “什么姐妹，这分明是个不知礼数的男子！”玄华剐了傅真武一眼。 “……” “……” 墨箐看向颜染，发现对方也同样沉默了。 只能说师妹的伪装真是太厉害了，除非贴身细察、心魂相通之外，就没有任何方法能将真实性别检测出来。 哪怕傅真武外形模样周正，飒气十足，全然没有男子的软弱模样，也无人会怀疑。 等下。墨箐眨了眨眼，原作里，好像是有写到，这两人于某次作战中交付了真心，做到心神合一，二人同体的共感，才摆脱危机。 这么说，其实原作中的玄华，其实是知晓了傅真武的女子真身的！ 所以《我要天下第一》本质其实是……一本百合小说吗？ 那提前让玄华把心神合一的剧情过完，应该也大差不差吧。反正命运中，呃如果原作真不是瞎编的话，这两人今后是绝对会在一起的。 说实话，因为越来越多的破绽和bug出现，墨箐已经开始怀疑忠实种地人该不会，就只是因意外而了解到这个世界的未来，借个设定和角色名当题材编造而已。 毕竟就以墨箐追对方小号视监的那段时间，这家伙连载并断更的可都是百合小说啊！ 如果知道傅真武是女子的话，怎么可能仍以男主视角进行连载呢？ 总感觉浑身有些发毛的颜染拍了拍玄华的肩膀，叫她看看傅真武手中的镯子。 那是一把，刻着墨家印记的镯子。玄华蹙眉，这印记确实不像家主这种水平能做到的。 “我的子孙啊……啊？”觉得时机已然成熟的墨令章刚从镯子中冒出来，打量了一眼玄华，就有些愣住了。 “你、你不是我的子孙！” 墨令章摸了摸手背，及时收回了要按着肩膀摇晃的双手。 “你是玄氏一脉的人。” 老祖宗脸色有些古怪，不大情愿地挪到了墨箐的身旁。 墨箐:嫌弃就一边去啊！ “对，阿华是玄蒙教圣女。”小家主只是规规矩矩回了一句，随后看向小师妹，“在墨家，我保证你绝对安全，且绝无被探听消息的可能，所有族人与我们的盟友，都将为你鼎力相助，守口如瓶。” 她下意识伸手，又立刻反应过来，这个世界没有握手的传统。 还未收回，就被一双手牢牢抓住。 一旁的玄华被颜染牢牢制住，只能是眼刀不断。 “阿姐，既然我将加入墨家，就定然是信任族人们的，怎能以谎言欺瞒之。” 傅真武眼神诚挚，消去了一切阴影和黑暗，唇角苦涩的笑就像是释怀——对从前，对傅家的释怀。 “面对族人，我愿以真身示人。”话毕，她浑身的气息霎时一颤，身躯样貌都没有什么变化，但就是忽然之间，让人察觉，这是一个女子了。 被颜染抓牢了的玄华甩下手臂，上前去将墨箐给拉扯了回来。她并没有因傅真武变回女身而有什么行为上的区别对待，只是目光中不知是讨厌还是什么的情感愈发复杂。 “认姐妹是我这个老祖宗提的，一个玄氏的血脉子孙有什么资格置喙我的决定。”墨令章嘟囔着，转头就被墨箐这个不肖子孙给按回了手镯。 她先是讪笑着看向玄华，另一边立刻传声到手镯里:“曾祖，求你别惹她，我都惹不起她。” “既然是墨氏老祖的决定，我这个玄氏子孙，确实没资格说什么。” 玄华松了手，像没事了似的往族人们聚集的地方走去。 不过三人没一个觉得她没事。 毕竟……墨箐看了看脚下的雪。 已经从松软的小雪花变成层层叠叠的冰渣尖刺了，这是有多生气啊。自认心理年龄没有倒退的墨箐，觉得真是理解不了这种未成年的小朋友。 “阿染，多亏你了。”墨箐拍拍双手，小朋友抓得挺用力，都能给她这个融灵境巅峰破了防，摁出了印子。 “不用谢，我也是怕阿华到时候说我没管教好你，连着我一块受罪挨骂。” 无脸女那张猫嘴一笑起来准没好事。 小家主此时就是这么想的。 她笑吟吟地将早就准备好的墨家令牌放在傅真武的手中:“过段时间给你主持烙印仪式。” 然后脚步一踏，妻妻俩相当默契，一人逃，一人追，跑得飞快。 族人们在不远处看着家主这副要将二家主活埋了的架势，司空见惯，只是多瞄两眼就埋头做自己的事情了。 这两位不是在恩爱，就是在互殴，除了各忙各的时候之外，没有一刻是消停的。 关系真好啊。墨泉音检查着新兽栏的防护情况，无视身后逼急了开始阴招频出的两位家主。 被锄头砸了满头包的墨箐拎着一只筋疲力尽的颜染回了屋。 “今天还是家主赢。” “感觉有点惨烈。” “这是在决定上下关系吗？” “喂，当着孩子的面不要说这种话啊！” 傅真武走近的时候，摸了摸手镯，不禁向墨令章问道:“墨家的家主，与族人的关系……原是这般……嗯……融洽吗？” 墨令章沉默了一会，艰难道:“至少我生前在任的那位家主，并非如此。” 第290章 有点修罗场 人齐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墨箐一路检查过后，又把统计的事情都交给刚回家的玄华，自己则快乐地做起了繁复的流水线工程。 略感无语的玄华还能怎么办呢？看看整天就知道跟族人们混在一起干杂活的家主，再看看恨不得直接睡在菜地里的二家主……墨家要是没了她还能转得动吗？ 堂堂玄蒙教高贵的圣女大人就这样重回了小管家的工作。 先是安排好了春一月中旬，几位包括墨滔和金风在内的族人们，要举行结亲仪式，届时尚且没有祭祀天师的墨家，要由家主本人进行授礼。 再是这之后三天，算是个吉祥的日子，可以给那个叫傅真武的外姓族人进行烙印仪式。这个不用大张旗鼓，家主本人在核心族人的面前为其进行证明就可以了。 只不过，如今的墨家，大概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核心族人吧。毕竟直系只剩下墨箐和凤生两个了，孤苦伶仃。 嗯，对。催家主开枝散叶的日程也要抓紧提上来了，正好离自己成年还有小两个月。 然后就是各类建筑的整修以及维护，每年与沉矿妖族和兔妖族之间的联盟来往，还有边林城那边的商业事务……玄华一笔一划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些族中的繁琐事项，墨箐是放宽了心去由玄华制定的。 而重大事项嘛…… “我决定，七日后，讨伐灵符宗！” 正在大家伙举杯庆祝新年贺岁的时刻，年少而锐气十足的小家主笑起来，不经任何商议地宣布了这个决定。 第十代予字辈的孩子们没有经历过族人被屠戮的惨况，听说要复仇，要覆灭一个宗门，比起惊讶，更多的还是兴奋和跃跃欲试。 而墨家第九代全员，则沉默不言。 并非是众人不愿报仇雪恨，而是期盼，将仇人粉身碎骨的期盼，凝聚得太过庞大。斗志昂扬到有多激烈，心中那份悲恸就同样有多剧动！ “玉嵘，玉玳。还有真武，小风……你们若是不想冒着危险一同前去的话，情理之中，我不会责怪的。”墨箐长呼一口气，解除心中激荡的情绪，平静地看向外姓的族人们。 “不过，”她的语气冷清，眸光像锐利的剑锋，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如果让我发现，谁存有一丝背叛之心，可就不仅是责怪那么简单了。” 韩玉嵘早就知道墨家与邪仙柳蛇的仇怨，但她既然有胆子来，那就有胆子跟。 她其实知道，自己在得知，家主终有一日要与尊者境那般遥远的强敌死斗时，为何没有逃跑，而是坚定留了下来。 因为唯有家主，在她身上不曾施加过同情，也不曾对曾痴傻难治的玉玳流露过哪怕一分一毫的厌恶反感。 别说这小小的边林城了，韩玉嵘知道，哪怕寻遍整个徵州，放眼天下九州十二原，也很难找到墨箐这样奇异的家主。 人若要死，也要死于看重自己的那道目光下，而非在世上白走一遭。 “玉嵘愿同族人前往！”她昂着头，还扶了一下头上这顶，家主亲自设计的，叫厨师帽的东西。 “玉玳也愿同往。” 韩玉玳站出一步，她的目光温和，消解了家主所传递的攻击性。 “我并非是为玉嵘而心甘情愿同往的，而是因，自从来到墨家后，我痴傻时，无一人嘲笑讥讽我，也无一人当我是能够无所事事的废物。” “族人待我如何，我自当待族人如何。墨家给予了我和玉嵘安身之地，恩重如山，该到了出力的这天，在下怎能坐视？” 傅真武进入墨家时显露真身，就已是给予了足够充足的信任，当然不会推辞与师姐并肩作战的机会。 随后便是墨福身旁的金风，再是其它族人们的伴侣，虽然不足说有多么坚定，却也是为了爱人而情愿的。 “我……” “沉停礼你先坐回去。” 墨箐一挥手将大黑乌龟给摁回了座位上。 这件事她跟沉景愿早早就谈好了，墨家的事情要由墨家人解决。沉停礼虽然与墨滔关系极好，却也算不得墨家族人，所以即便她主动请缨，也不能答应。 随后，小家主侧身，向着不远处，动作悠然，眸光淡淡的黑发白衣女子躬身行礼，抱拳敬声道: “七日后，墨家无一人留守，有劳殷首领坐镇当场。” 身着云顶天仙般纯白金丝锦纱衣，看似年轻的女子端着瓷杯，只垂着眸子呡了一口茶水。 她目光微斜，随后也是起身，缓缓转向面朝着墨箐的这方。 “既是小家主的恳求，兔妖族便应下了。”殷烁唇角轻勾，将茶杯按在桌上，“只是，好像你唯有在劳烦的时候，才会想起我。” “作为盟友，更作为小照在墨家的依靠，小家主有些过分了。” 跟兔照坐在一块的墨秋晚瞪着眼指了指自己，眸中仿佛控诉着“你们首领在说什么啊，小照在墨家的依靠不应该是我吗！” “……”一下子沉重的气氛从针对全族转变为针对家主本人了，墨箐觉得倍感压力。 “无事，小照年岁已至，虽未破蕴魂，却也能够授予名姓了。既然她如今入你墨家，那授名仪式理应由你本人主持。” 殷烁话锋一转，忽然卸去了大半顶在墨箐背上的压迫感，笑意中藏着几分威胁，似乎此事必须要家主……又或者说墨箐这个人承办才行。 反正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墨箐都已经做好春一月中旬给那堆新人做祭祀天师的准备了，还差这点吗？于是满口答应下来。 玄华已不是殷烁初见时那个，还会因为这几分亲近而气得牙痒痒的模样了，只是眼神平淡无波地看着墨箐。 那个背地里阴鸷而冰寒的女孩，历练四年归家，的确是成熟不少。 至于这位……殷烁是不会忘记，小家主身旁这个碍眼的存在的。 她对颜染本人并无恶意，只是出于私情，会不由自主的将打量的目光落在这个人的身上。 “咳咳，豪言壮语我讲完了，那个阿烁，你也别盯着我的伴侣看了。”墨箐颇有危机感地挡在埋头吃饭的颜染身前。 殷烁弯了弯眉眼，仿佛一个宠溺小孩的长辈，面上携着温和的笑，重新坐回座位。然掩藏在身侧的拳头，都快捏出了青筋。 她侧目瞥了眼玄华，发现对方只是神色黯然，甚至都没有自己来得激动。 韩玉嵘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多角恋中的暗流汹涌，只觉得时机成熟，立马从露天大厨房中端上来一盘盘新菜！ 栗子鸡！葱爆牛肉！软炸里脊！梅菜扣肉！松鼠桂鱼！珍珠蛋白！ 全都是族人们没有见过，而韩玉嵘也是不久前第一次尝试制作的菜肴。 墨箐望着大家伙对新菜馋得直流口水，连平日里最喜欢的辣炒白菜跟醋溜土豆丝炒肉都顾不上的样子，有些自豪地摸了摸鼻头。 她上辈子是不太会做饭，只能说家常都行，总算可入口吧。 但她看过的美食博主多啊！ 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忆，只要修行者愿意，还是能够深入其中去发掘找回的。整合成菜谱，再提点大厨几句，以其精湛的技艺，要想复刻还不简单？ 不过食材方面嘛，确实有点压榨颜染的库存了。毕竟这夏朝时代水准的大部分作物，从城里买来做了也不好吃啊！ 无脸女悄悄抬头，眸光带着些淡淡的幽怨。原来你还知道，从一个农民这里要走粮食算压榨啊。 就当自己没听到对方心声的墨箐眼疾手快地喂了一口里脊肉到她嘴里。 “吃饭，不讲话！” 第291章 过年就是要论功行赏! 象征着墨家在屠族大灾后，平安度过第九年的日子，也就是天弦历的一零九九年春一月的第一天，在火堆的照耀下来临了。 众人与妖皆是酒足饭饱，一派满足，围着高大的篝火柴堆，坐在朋友或伴侣的身边，等待着家主的指令。 墨箐从玄华手中拿过一卷卷统计完毕的资料，心中不禁有些酸涩。 这上面所描述的各种历练收成，充入族库的天材地宝，以及必要物资，都是族人们在外拼死拼活，不知过着什么日子换来的。 如果家族强盛，或许……就不必这么艰辛刻苦。 从修为一栏往下翻看，目前族中修为最高的是家主墨箐，为融灵境巅峰，然后再是玄华，融灵境八重。这两人是目前墨家唯二的蕴魂阶修行者，且皆为灵修。 煅骨境层次，则有修至圆满等待破镜的傅真武，煅骨八重的墨凤生，煅骨七重的兔照和沉停礼，分别为煅骨六重和五重的墨滔和墨福，以及同为煅骨三重的墨泉音、墨秋晚，停滞在煅骨一重的墨戌。 其中是人修，且为灵修的，只有凤生、墨滔和墨福。 唯有这三人，临走前，小家主赠予过煅骨所需的材料，因而修为突出在她的意料之中。 倒是泉音姐、秋晚跟小戌，没有她的帮助，完全以自己的努力在外积攒材料突破。其中艰辛，难以想象让她心中生出几分自责。 要是她四年前就已经强大到能够横扫灵符宗的话，大家何必受这份苦呢。 小家主继续往下，看向通脉境族人的列表。 所有墨家第九代，都在此列。 通脉境圆满六人，其中包括了墨义为和韩家二姐妹，余下墨姓族人只剩一位，是通脉境第十重，因意外落下暗伤而耽误了修炼。 至于被带回墨家的，以金风为首，统共四位，都是通脉境后期的修为。 然后是血肉阶的第一个境界，所有初入仙途者都要经历的阶段，也就是墨家第十代，予字辈的孩子们将要迎来的——聚气境。 目前年纪已到，能够步入仙途的第十代族人只有此代大族姐墨予元，以及身负妖族血脉的小布丁三人组跟双胞胎小豹子。 六人皆是聚气前期，只有一到四重的程度。 而其它几人，按年岁大小排布:梁又林、墨予玟、墨予戈、墨予仁、墨真游，都还未到时机修炼功法。 至于惊繁和知雪，虽然她们同样姓墨，但本质跟齐闻一样，是签订了从属契约的，并不算本家族人。而且墨箐也没打算让她们三人以身涉险，所以并未在心中默读出来。 惊繁和齐闻都已经顺利踏入了煅骨境，并在师长的教导下进阶到中期程度。知雪也安然踏入仙途，因资质的绝佳，仅六岁的年纪就已聚气五重，可谓是进步神速。 本来这样的好苗子，是个人都不想放过，墨箐也不例外。但她终究还是希望，孩子们能选择自己所选择的。 嘴上说着到时墨家一人不留，皆上门讨伐，但怎么可能让类似予朝予暮这样幼小的孩子出战呢？ 所以此次出行，墨箐已经规划好，第十代仅有墨予元和小布丁们会随同前往。 思索过后，墨箐抬起头，开始挨个进行本次历练的评价和奖惩。 不过嘛，大家伙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历练也是没有前人经验可走的。奖惩奖惩，惩就先撇掉好了。 “墨秋晚、兔照、墨福，你们三人前往花浮原，带回三千万余灵石，上百头灵兽。其中阶上品幼崽三头，中阶中品成体十二头，幼崽八头，中阶下品……综上所述，评为甲等上，可每人入族库挑一件地阶下品及以下的法器，专属药浴包一年量，初级灵符一百张，五品丹药三瓶，可支取族库灵石十万额。” 哇，我们家这么有钱了吗！墨秋晚眨了眨眼，惊呆了。就说这地阶法器吧，族库里能有几件啊，多半也是从家主的私库里出。 嗯……多半家主已经把历练所得基本都充入族库了吧。 而且符箓跟五品丹药，这东西在徵州南湾可不是想拿出来就能拿出来的！ “多谢家主！”三人面带喜色地起身抱拳行礼，待墨箐挥手示意，就又坐回了原位。 “墨泉音、墨戌等七位族人跨越大州，前往西部大荒，带回低阶灵草七百斤、中阶灵草五十斤、高阶灵草十一份，锻造材料，如兽骨、金铁合计一千二百余斤，新体修功法三部。其中玄阶中品两部，地阶下品一部。评为甲等上，可进入族库挑选地阶下品及以下法器三件、玄阶上品及以下法器四件，合计共七件，专属药浴包一年量，初级灵符七十张，六品丹药七瓶，可支取族库灵石十万额。” 根据出行队伍人数跟修为的不同，墨箐也给出了同质不同量的奖励。 在西部大荒度过几乎野人般生活的七人具是起身，满眼感激地行礼道谢。 感觉好像在读会计报告的墨箐擦了擦不存在的额头汗，挥手示意，接着念起下一段。 “墨滔、沉停礼，跨越大州，前往极北之地，带回当地特产灵物十份，助岩熊一家得到长足进步，有望后天突破，且修为进展快速，对所修功法领悟更深一层。评为乙等中，可进入族库挑选玄阶中品及以下法器两件，专属药浴包半年量，九品丹药一瓶，可支取族库灵石五千额。” 并不是每一队族人出门所带回来的收获都非常丰富，墨箐清楚这一点，所以全然没有要刁难她俩的意思。 墨滔起身行礼，沉停礼则在坐下时哼了一声。 大黑乌龟想着，还不是因为老太婆把她们关起来一关就是三年，赶路又来回一年，不然小滔和她肯定也能在极北之地有大的作为！ 但对墨箐的安排倒也是没有意见，毕竟事实摆在这里，她们就是没有带回比别人多的物资，也就只能在修为上说道说道了。 “墨义为、韩玉嵘、韩玉玳，虽没有前往历练，却也是墨家不可或缺的后勤，保障了族地的维护，日夜操劳，同样应得到奖赏。可获专属药浴包三月量，每人九品丹药一瓶，可支取族库灵石一千额。” 还以为没有自己什么事的三人揉着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打从一开始，墨义为就没想过自己退缩在族中会被嘉奖。能不被家主责怪软弱，直接无视掉都算好的。如今，实在是受宠若惊。 韩玉嵘和韩玉玳又何尝不是心感震撼。 要知道韩家就从来不会这样善待留守府中的族人，不往前冲等同于废物，大家都瞧不起。 可放眼望去，四周墨家族人们没有一个对家主的决定流露出不服和反感的，皆是温和微笑着看向她们。 “多、多谢家主！” 墨义为咬着下唇，一个大高个男子，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直急得他不停揉眼睛。 身旁的堂妹墨秋晚笑话他说至于那么激动吗？顺手递上帕子，主动把堂哥扯回了座位。 韩玉嵘深吸一口气，神情严肃，躬身行礼:“多谢家主。” 如果说她之前，只是感念家主如对待平常普通人来对待她和玉玳，因而才情愿效忠的话。如今，就真正是，因自己的本心想要追随宽仁的领袖而臣服了。 韩玉玳随着她的动作一同躬身。 备受韩家欺凌的她深知，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行界，再没有哪个人会这样善待每一个族人了。 墨箐或许还是个不成熟的家主，但她的身上已经具备了很多领袖所没有的特质——对弱者的宽容。 不知道这三人到底咋回事的墨箐刚要收起卷轴，手边就被往下拉。 “娘亲，还有我和阿闻、惊繁、阿雪她们呢！”凤生捉着她的手臂，像撒娇似的摇来晃去。 墨箐扯了扯嘴角，无奈道:“你们几个……是去上学的好吗？” 第292章 职务安排! “唔……” 双眸亮晶晶的小少年拽着娘亲的袖子磨了磨牙，好吧，自己确实没能带回来什么，反而还让大家担心了。 “作为家族少主，有什么需要的，走家主私库。”墨箐捏了捏她的脸，假咳两声，十分光明正大地偏袒凤生。 虽然族库跟家主私库完全不是一种东西，但身为家族中人，在座的各位都明白:在没有长老堂的情况下，资源倾斜，就是属于家主的一言堂。 不过这种明目张胆的偏心，对墨家族人来说不算什么。 凤生本身就是第九代的老幺，不仅在古音五院是混世小魔王，在族中更是团宠般的存在。如今的墨家人数太少，大家如同亲生的姐妹兄弟般。 试问，谁会在意家中年纪最小，天赋最好的妹妹得到无条件无限制的宠爱呢？ “好了，奖励说完，该安排位置了。” 小家主轻轻敲打着桌子，手腕上的储物法宝亮起微光，转眼有几块令牌凭空出现，掉落在众人的面前。 “以往墨家只有十三人，大家不分你我，谁管谁都无所谓，活计也是一并做。” “但现在慢慢变得不同了，有不少第九代族人开始议亲，择日就要成婚。” 墨箐在脑海中根据地图点了一下众位族人的数量。 第九代十三人，第十代十人。其伴侣八人，刻印外姓族人四人。 综上共三十五人。 “今后墨家的人口会越来越多，随着发展，产业的数量也会增长，自然需要进行一个规范的管理。” 她望着族人们认真的表情，点点头，抬手将一块由灵墨雕刻的令牌扔向墨秋晚。 “嘿。” 墨秋晚抬手接过令牌，金色的特殊材质包裹着灵墨的外周，其上篆刻着笔锋清晰锐利的“墨”字以及细小的祥云纹、兽牙印。 墨上刻墨，一直都是族中的传统，向来只有直系成员亦或外出的旁系才会有对应令牌。可她觉得，自己手上这枚，不仅装饰不同，意义定然也不同。 “我先前所说，有条不错的商线准备交给你，可不是天马行空。”墨箐挑着眉，目光扫过对方兴奋又疑惑的面庞。 她一直都知道，墨秋晚没在意自己那天所说的话，只当是开玩笑。毕竟新商线这种消息，除非花钱走关系，又或者有商会背景，否则很难第一时间知道。 等真正传出来的时候，已不知是第几手，这时再赶上去，连汤都不一定能喝上。 作为商人的女儿，又在异域行商四年，墨秋晚很清楚家主没有经商天分，身怀碾压群豪的武力，却对探听消息和投机倒把完全不擅长。 “现在，我要暂且设立三堂五部: 监察家族不良事件、执行家规奖惩，每月统计对应数据的执法堂。麾下巡察部，在听从执法堂命令之外，必须负责日夜倒班巡视族地。 负责与外界交易资源，行商走线，探听消息，并交际与其它势力的外事堂。麾下商部与联部，前者组织商队，赚取利益，后者交际各势力，管理同盟相关事宜。 最后是本宗堂，以本族事宜为主，分配资源、祭祀教学、职务管理，都在它的执理范围内。麾下灵枢部与祀天部，前者就像家族灵脉枢纽一般，分配并调动资源，后者则由祭祀天师和百艺人才构成。” 看着除了墨泉音和玄华之外的人都一脸懵懵，墨箐深吸一口气，叹道:“说人话，执法堂就像凡人捕快，你们干坏事就会惹上其捉拿，外事堂负责跟外面人买卖东西，构建维护同盟关系，本宗堂……” 她揉了揉太阳穴。 “本宗堂就是管你们能不能成亲结灵胎，教孩子们读书，教你们种地、炼丹、炼器的机构！” “哦哦！” “原来是这样！” 族人们恍然大悟，纷纷点头称好。 家族有统一的结构好啊，这样以后家主和阿华不在的时候也知道该听谁的，该做什么了！ 除去墨箐和凤生，剩余族人皆是旁系，灭族大灾时，年纪又还小，因此不太明晰这些结构倒是也不意外。 毕竟原先墨家的主要权力结构都是由上百位直系血脉组建的，可以说直系对旁系的上升途径进行了垄断。 “现在我任命墨秋晚为外事堂堂主，可自行对外进行贸易交往，并在上交过相应报告书，经家主同意后，调取适当族库资源。” 还在好奇观察手中令牌的墨秋晚差点没把它给甩出去。 还不等她惊呼出声，墨箐就再次派出一枚令牌。 这次是交给了玄华。 “玄华虽是玄蒙教圣女，却也一直是墨家的一员。今后，她就是本宗堂堂主。” “玄华领命。” 立于家主身旁，模样变得有些陌生，还改了姓氏的阿华接过令牌，神情严肃。 随后，又是两枚令牌，分别飞往墨泉音和墨义为的手中。 “泉音，我想了想，你有一手了得的木工手艺，在建筑方面天赋绝世。但就近日观察，我发现你在统领层次也相当优秀，且从第一次自主破境就能看出，你不畏死亡疼痛，敢打敢拼，有磅礴的血气隐藏在你斯文柔和的外表下。” 来自家主的认真夸奖不免让身为第九代老大的墨泉音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我最终决定，任命你为执法堂的堂主，而义为则担当巡查部部长，协助你左右。” 她看向紧紧抓着令牌一脸不敢相信的墨义为。 “我早就向殷烁首领询问过了，你与玉嵘玉玳留守族地时，她们两人负责维护房屋田地和牲畜资源，你则日复一日地巡逻，同兔妖族驱逐来犯外敌，从未偷懒。” “你当得起巡察部的头位职务。” 看着高个大哥又呜呜地抹眼泪，墨箐叹气，转过头看向韩玉嵘和韩玉玳。 看来这个世界的等级层层施压是挺严重的，大家伙都同住过几天，还同吃了好些年。本以为彼此已经有了平等的雏形，却还是会因为职务安排而感动涕零，难以置信。 有点放弃平等观念的小家主将手中唯一不太一样的令牌扔到韩玉嵘身上。 “作为第一个主动加入墨家的外姓族人，玉嵘，你今后就是墨家的大供奉，专门管理约束之后新加入的外姓人。如果有适宜的天才，你也可以试着对外拉拢。” 韩玉嵘看了看手中篆刻着淡金“玉”字的乌黑令牌，瞪着眼看向墨箐。 这令牌上既不是墨家的墨字，也不是她的嵘字，而是她和玉玳名字中共有的，从韩家流传下来的字辈“玉”字。 “就是你想的那样。” 墨箐挑眉笑起来，眸光中带着信任。 “玉嵘、玉玳，领命！” 跟这个家主真是跟对人了！ 躬身行礼的两人心声重合。 【实际上墨箐心里想的:终于要安排完了，好想回屋宅着。 颜染的内心:是不是该回去了，我还没拿到奖励呢！ 凤生的内心:还没吃饱。】 联动番外:转校生来自异世界1 【此番外联动作品《吸血鬼与饲主》我主页那本，世界观近未来25世纪，多种族奇幻校园设定，同性可婚。与正文无关联，可跳过。 涉及特殊设定“拟真决斗”:25世纪特有的竞技运动，模拟真实多人决斗，有多种形式，本篇仅谈论枪战决斗部分】 极城四季分明，新绿嫩芽自土壤中新生的某个夜晚开始，注视着大地的星辰就知道，春天来临了。 尚未化完的雪被风吹动，发出沙沙响声。呼啦呼啦的冷冽的风，绕过森林草木、河畔湖泊，降落在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 高楼大厦的玻璃反射着月光，又渐渐偏移了方位，好像被裹挟着游走在熙熙攘攘中。直到日光翻越地平线，温柔抚过弯钩狭月，提醒着刚度过一月假期的年轻学生们，再不乐意，新的学期也开启了。 某个拎着书包提上背的十八岁女高，就是这群或兴奋或困顿的学子中的一员。 其实墨箐作为已经升入高三的学生，高考在即，寒假根本就没有一个月那么长。她已经连续上学有半个月了，今天也就是继续这无聊的日子而已。 “喔，青青2号！” 熟悉的朋友的声音撞入耳中，墨箐翻了白眼，往旁边一躲。 “你不是去省队了吗？干嘛隔三差五回学校啊！” 脖上纹着一条红色细蛇，却又穿着极城一中校服的少女眯着眼笑起来，立刻识趣地收起手。 “看在都是‘青’的份上，我想请你帮个忙。” 少女伸手，试图撇去墨箐肩上的几缕碎发。 然而，对方毫不买账，往后一退步，书包甩去，就像是要撇清关系似的。 “伏青！离我远点，本来我学习态度就不端正，等下被班主任以为，我也要休学去省队，那岂不是完了个蛋！” 要说整个高中时代，墨箐最后悔什么事情，那一定是被眼前这个叫伏青的人拉进社团，加入校队，还参与了地区赛！ 如果只是社团打比赛取得优异成绩，她还没觉得有什么，甚至刚公布名次的时候，她还非常兴奋欢喜。 但问题是，伏青这个混蛋，之后又在个人赛被省队教练看中，不知脑子里缺了哪根筋，居然说不念书就不念书了！ 为了让班主任死了劝她回来的那颗心，这货直接在脖子上搞了这么一个大张旗鼓的蛇纹身！简直是叛逆到了极点！ 极城第一中学，整个极城师资力量最沉厚丰富的高中，怎么出了这么一个奇葩？ 跟她不仅名字相似，成绩相似，拟真决斗技术还相似的墨箐，自然就成为了班主任之后的重点关注对象。 学习压力顿时成倍上涨，每天班主任都用忧心忡忡的眼神看着她，恨不得上其它课的时候也盯死。 “2号机，1号机有难你不能不管啊。”伏青垂着眸子，一脸的可怜。 “……” 好歹做了两年队友，两年同学，加起来四年情谊！尽管都是同一个两年当的，但那又怎样，当事人拥有最终解释权。 墨箐深呼吸，将冷空气都吸进肺里，又呼出一串白雾热气，实现了一次人体开水壶后终于开口: “你想干什么？” 正好她也不想早读，不如借口伏青带她学坏溜去社团教室偷懒算了。 “跟我来，今天有个高二的要转过来，她是个很不错的人才。” 伏青朝她眨了眨眼，示意她跟上。 都高二了还转学……墨箐嘟囔两声，就逆着人群钻进了一条小路。 高中生都忙得很，两人鬼鬼祟祟的动作完全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该往教学楼走的还是走。 春初的雪还没完全化开，墨箐小心地绕过光溜溜的石头路。 看起来好像干干的什么都没有，但其实墨箐知道，这玩意滑得很，每年都有学生因为踩上去没注意，摔了个尾椎骨挫伤。 “喂，早读铃要响了，转校生就算真要转过来，也已经在教室了吧！”但这条路明显是通往…… “园艺部？！” 墨箐瞪着眼，手肘撞了下伏青。 “你疯了吗，要我从别的社团挖人？” 据她所知，园艺部的部长看起来好像斯斯文文，但吵起架来非常狠，曾经有小高一被她骂哭，抹着眼泪直接退部了。 伏青摊了摊手，“我查了一下资料，她在上一个高中，的确是园艺部的。而且对于拟真决斗，只参加过一场比赛。” “那你说个屁！” 墨箐扯了扯嘴角，这人还能不能正经了。 “那场比赛，是首都地区个人赛，这个人，拿了冠军。”眯眼笑的少女微微低头，伸手转开了园艺部社团教室的把手。 “颜染同学，你要找的人，我带来了。” 这话一说出口，墨箐哪还有不清楚的，立刻就急眼了，差点拳头都挥了出去。 “伏青，你敢卖我！” 她还以为是什么样的人才，非要校队的两个老王牌出场才有拽动的资格。结果对方，居然是指名了自己的！ “如果我说人家点名要找你，你会来吗？” 伏青眼神无辜，说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会觉得转校生有问题，不然整个极城一中那么多学生，怎么不找别人偏偏找你。” 气哼哼的墨箐咬了咬牙，想到这是在学校，斗殴会背处分，还请家长，还国旗下检讨，只能是怒瞪两眼后硬把气给压下来。 她转头看向转校生。 沉默的转校生十分神秘，完全不符合校规的遮眼刘海，跟这一身华贵的古装长袍，还有不知道为什么紧紧握在手中的铁锄头。 “小箐，你不记得我了吗？”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伏青选择马上撤回，并把老队友卖得连退路都没有。 听到扣门声才知道叛徒已经离开房间的墨箐冷哼一声，抬手摁住了无脸转校生的领口。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她的眼神，好陌生。颜染眸子低垂，略微考虑过后，忽然抬头扶住了对方的双耳。 “喂，你干什——唔、嗯……！” 双唇接触的刹那，墨箐的脑袋变成了空白一片。 开学第一天（并不）她就被转校生强吻了？！ 妈妈，你没告诉我，出门不仅要注意讨厌的男生，还要留心不认识的女生！ 联动番外:转校生来自异世界2 “啪！” 墨箐又羞又恼，一巴掌扇出去，结果无脸转校生蹭得一下，做了个蹲起。不仅躲了出去，还顺手将靠在桌边的锄头给拿了回来。 那这响声，自然就是…… “我不是故意看到的。” 一个血红色眸子，有着双又尖又翘长耳朵的小矮个扒着窗口，白皙到不正常的肤色搭配上极致幼态的五官。 墨箐立刻就想起了，这不是上个学期刚转进来的新小高一，名叫乔伊的，极其罕见的纯血吸血鬼吗！ 据说，虽然看起来年纪小，犹如刚上小学的孩子，但她实际上已经年满十四岁，乖巧懂事，本国语言也说得很流畅。 也就是说，可以沟通！ 墨箐匆忙打开了门，将刚刚配音巴掌声的小吸血鬼给拉了进来。 “你刚刚看到了吧。” 她低着头问道，就差连身子也蹲了下去。 这孩子怎么这么矮，感觉甚至没有一米五啊！ “你要保密吗？我是个特别守信的吸血鬼，你叫我保密，可以放心！”乔伊仰着头，十分自豪地拍了拍胸脯。 墨箐瞄了眼完美契合身材的校服，心想真亏抠抠搜搜的学校能定做一身这么小的衣服给她。 随即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你看到了，可以作为人证对吧？” 乔伊张了张嘴，看向神秘的转校牛……啊不，转校生。她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呀，感觉这位学姐都打算要告她了。 “嗯，学姐需要的话！” 有了乔伊的保证，墨箐点点头，指了指角落那个老旧的监控，瞪向颜染:“现在物证、人证，都有了，你准备给我写检讨吧！” 只是写检讨而已吗？ 乔伊眨眨眼，如果是她的话，一定给对方来一拳，然后让最宠她的伊曼解决。只不过，应该不会告诉小二。 “只是写检讨而已吗？” 转校生低声笑了笑，颇具磁性的女音传入墨箐耳中，有些发痒。调侃般的语气，也让她涨红了脸。 “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做你女朋友。”她抬起头，将发卡别在前发上，露出掩藏许久的双眸。 这绝对是墨箐这十八年人生中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就连电视上的那些明星演员、模特歌手，无数光鲜亮丽中，挑不出一个能跟这张脸相提并论的。 就算墨箐再怎么皱眉，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该死的臭流氓，长着一张如同神迹的脸。 但素质和脸无关。 墨箐强硬的收回了自己震惊到有些痴迷的表情，冷冰冰地抓着她的衣领，将人狠狠摔在桌子上。 “流氓，等着写检讨吧！” “好疼。”没料到这招居然不管用的颜染揉了揉被砸到桌子上的腰，立刻叹了口气:“唉，看来我们两个都注定要去一趟教导处了。” “我是流氓，你是不良。” “什么不良！”墨箐往后一退，眉头紧蹙。 只见那张耀眼得让她感觉都在发光的脸笑起来，一瞬之间好像连窗外的阳光也甘愿充当背景，沦为这副笑容的陪衬。 “你逃课啊，早读铃声早就响了。”颜染挑起眉头，“我可以帮你作证，是我拉着你，硬要你带我逛一下学校，熟悉这里的环境。” “而且，我也可以加入极城一中的拟真决斗社团。” 可恶，伏青这家伙，完全是在算计我！墨箐咬牙切齿，一拳挥了过去，却又停在距离这张脸仅仅几厘米的地方。 人是流氓，但颜值是无辜的！ “学姐，还需要作证吗？”小朋友嫩生生的嗓音传来，将仅剩的暧昧都祛了个干净。 “要是她加入决斗社的话，我就不能帮你作证了！” 乔伊昂着脑袋，好像很想处于跟两人一样的高度。 “……为什么？”墨箐不理解，刚刚不是说得好好的。 小家伙得意地哼哼两声:“因为我最喜欢的人类，也在决斗社，而且是超级厉害的新人王牌，去年年底的地区赛也有她的参与！” “万一漂亮学姐是小二的新队友怎么办，我不能举报她！” 墨箐仰头，拍了拍自己的脸。 她幽幽开口:“吸血鬼同学，我也是决斗社的，而且我还是副社长。” 小家伙抖了抖身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成了震惊。 她看了看颜染，又看了看墨箐，血红色的大眼睛都要转晕过去。最后揉揉后脑勺，扭扭捏捏道: “那，那你们两个，可不可以谈恋爱啊……这样她就不是流氓，我也可以不纠结了！” 感觉想了个好办法的乔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拍了拍手，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就这样决定了！副社长和漂亮学姐现在是女女朋友的关系了。”她笑嘻嘻地抓过墨箐的手，又拉着颜染的手，把两只手叠着放在一起。 “现在，副社长可以亲亲自己的女朋友了！” 完全挣脱不了小吸血鬼这莫名其妙手劲的墨箐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叠上了无脸流氓的手。 别说，确实挺好摸的。 “你当结婚啊！”墨箐立刻反应过来，怒声斥责:“谁要做流氓的女朋友！” 被凶了也不在意的乔伊撇撇嘴:“你的视线都没离开过那张脸，我不相信你不想亲。颜控是正常健康的，不怕流氓丑，就怕流氓太漂亮！” “大不了你就当养了一只小猫咪嘛！” 颜·流氓·小猫咪·染觉得再沉默下去，自己的身份会越变越多。 “那个……” “你闭嘴！” 颜染看了看门口，听话地又闭了嘴。 “我觉得还是听听比较好哦。” 乔伊的语气渐渐弱了下来。 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墨箐心里扑通扑通，有一种面临生死危机的感觉，一扭头。 教导主任扶着眼镜，严肃的目光仿佛千根银针，几乎要将墨箐给扎成小刺猬。 “高二三班转校生颜染，着奇装异服进入校园，刘海太长不符合规范。高三二班墨箐，逃课。高一……算了你走吧。” 教导主任的目光一个接一个扫过去，停滞在颜染脸上的时间明显更长。 当她往下看到正满脸好奇看着自己的小家伙时，装出来的凶相顿时泄气。 校董的孩子，她还是躲着点吧。 “你们两个，马上跟我到教导处一趟！” 感觉自己衰（sui）到极点的墨箐一副恨不得把颜染吃了的表情。 对此，某神颜转校生只是回以一个微笑，指了指嘴唇， 口型中分明在说:“甜的。” 没感觉到多浪漫，反而气得就要跳脚的墨箐目光中的火焰都要成形冒出来了。 被教导主任放过的乔伊在园艺部社团教室门口挥了挥手:“晚点有训练，漂亮学姐要来哦！” 看来是认定颜染会加入拟真决斗社团了。 联动番外:转校生来自异世界3 “……就是这样的，是我硬拉着小箐陪我逛一下学校设施。” “对，我们之前认识。” “嗯嗯，谢谢老师！” 两位班主任被call到教导处的时候，教导主任已经被颜染忽悠成傻子了。 墨箐强忍着不让自己露出震惊的表情，只是看似木讷地点头应是。毕竟如果不配合无脸流氓的演技，摆脱自己主动逃课的罪责，这会该被call过来的就是她的妈妈了。 精明能干的母亲虽然对她十分宽和，也没阻碍过自己加入社团，搞拟真决斗这项带有一定危险性的运动。 ——要知道在十二年前，拟真决斗还被定性为极限运动，可不像今天这样，随便哪个高校都有相应社团。 但说到底，母亲就是母亲，面对犯错的女儿，肯定是没有好脸色的。 两位班主任听着教导主任最后象征性地几句训斥，就挥挥手叫孩子们散去后，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唉，颜同学，你这身衣服哪里来的？”高二三班的班主任扯了扯颜染宽大的袖子，颇为好奇。 “一开始看到你，还穿着校服呢。” 高三二班的班主任觉得对面的学生和老师都脑子带点问题，推了推墨箐的后背:“走吧走吧，早读都结束了，等下要升旗和开学式，把书包放一放。” 巴不得赶紧跑路的墨箐点点头，随即紧抓着书包肩带，大步迈出。 可惜颜染显然不想随她的意。 “小箐，下午我会去训练的。”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两位老师和门内的教导主任都能听到。也恰好，更加证实了她们之前的确彼此认识。 不然刚见第一面，新社团一个不了解，怎么就发展到要加入，直接进行训练的程度了呢？ 已经被学习折磨过一通，不久后的下午又要被奇怪的转校生缠上，可怜的十八岁女高抖了抖身子，捏紧拳头，硬生生压下了要往回给她一脚的念头。 墨箐有点皮笑肉不笑地回过头:“呵呵，颜……阿染想的话当然可以来。” 真遭罪啊，像这种横空出世的新星怎么就是这么折腾人？ 她顶着班主任忧虑的目光，压力山大地回了教室。 简单往教室里扫了一眼，伏青那个混账果然不在。极城一中对这个大学神来说，根本就是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破窟窿！ 成绩好就是可以为非作歹啊！她不免有些幽怨。 虽然两人的名字有些像，但对比伏青三番两次缺课休学但依然能在每次的大考中夺得魁首的轻松，墨箐这个万年老二的名次可是靠天分跟勤奋合二为一，拼命争取来的！ 为了高考，她都好段时间没有接触拟真决斗了。 要不是前段时间突然在小高一群体里，凭空浮出来一个怪物般的新星，被拜托了老八百次，好好栽培看护。她都快忘记自己还是副社长了。 收拾收拾东西，也收拾收拾心情。 墨箐长呼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内心。 参加完开学式，各班分发新书打扫过教室之后，就可以自行放学了，只有高三的学生还要继续上两堂课。 如果有参加社团，并且社团有专属活动的话，学生就可以在校园里逗留到下午，又或者回家睡一觉再来。 一般来说，每个社团的社长会拟定名单交给学生会，然后学生会提交到校方，校方就会安排食堂煮饭，让逗留的学生有饭吃。 然而拟真决斗社团的社长伏青是个甩手掌柜，副社长墨箐已经差不多快忘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无论是拟定名单，还是安排活动场地、训练内容、社员与校队成员选拔，统统都是由校队队长舒以虹完成的。 下午两点钟。 差不多半个寒假都没出现过的副社长忽然来看训练，让舒以虹满脸疑惑。 “副社，怎么了吗？” 有些心虚感觉自己是来摘人家结好的桃子的墨箐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非要过来看一下颜染有没有真的加入社团。 目前看来好像没有。 就知道那个臭流氓是个谎话连篇的家伙！ 墨箐摸了摸鼻头，目光落在孤零零坐在操场旁边，看起来乖巧可爱的小吸血鬼身上。 注意到有视线传过来，乔伊也抬起头，发现是熟人后，本来就憨态可掬的脸上，笑容更盛，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摇摆着身子好像特别开心。 小家伙朝她挥了挥手，好像是在打招呼。 墨箐当然不会做没礼貌的前辈，所以也稍微抬起手，小幅度地回应着。 只是……不知为何，从小家伙冲她露出灿烂笑容的时候开始，自己的背后就总有种怨气冲天，好像被盯得死死的感觉。 “抱歉！来晚了。” 还不等墨箐去寻找这份怨气的来源，一个她不想听到的声音就这样突兀地传进了耳朵里。 “队长，临时还有些手续要办，所以来晚了。”整改了头发的颜染扎起了低马尾，厚重的前发也被发卡别了起来，堪称天仙的一张脸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展露人前。 墨箐看了又看，打量了又打量，总感觉心里莫名其妙的不是滋味。 而舒以虹像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个人要来似的，只是简单点了点头，就让她入队，重新开始训练。 早晨还强吻了她呢，这个臭流氓，结果说要加入社团，过来训练，就真的是一心一意地在那里吭哧吭哧跑步啊！ 墨箐扶着手臂，笑容不自觉染上几分冰冷。 落到她这个副社长的手里，颜染同学，你可死定了。 …… “小司同学，听说之前你是社长举荐进来的？” “嗯。” “副社长带过你一段时间？” “嗯。” “好巧啊，我也是社长先找上门，然后副社长过来找我的。” “哦。” 舒以虹在最前方领跑，并不在意身后的窃窃私语。 如果新来的，是在跟别人搭话，她可能还会阻拦一下。但偏偏一来就打算跟司竺打关系，那没办法，直接看人撞南墙吧。 要知道司竺这个人，天性薄凉，很少有什么事情可以触动她。不擅长聊天，也不擅长应付别人，尤其还少见的，喜欢这种枯燥的训练。 这也就意味着，司竺在进行训练时，并不喜欢被人打搅。 所以新来的想跟她搭上话，难度挺高的。 “诶你看，那边坐着的，跟吸血鬼同学聊天的那个人。” 舒以虹微微叹气，她稍微放慢了速度，让第二个人领一段时间，自己则后撤点距离，提醒一下这个新来的。 看着乔伊跟副社长聊得火热，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司竺那张本就有些显得淡漠的脸越发阴沉。旁边那个叽叽喳喳个不停的人，又非常烦，更是惹得她有些上了火气。 “你们副社长对吧，她是我女朋友！” 颜染的笑挂着几分得意，咧起来的嘴都快勾到了耳后边。 只是话语落下的瞬间，司竺的表情阴天转晴，目光颇为惊讶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司竺，吸血鬼与饲主中的饲主登场啦！这人是个超级大醋坛，不论是谁跟乔伊接触得多了，都会狠狠喝上一缸子醋！ 不过就吃醋这方面而言，其实乔伊小朋友也不遑多让呢。】 联动番外:转校生来自异世界4 老成员的训练是照旧的，而唯一的新成员。 或许是因为司竺十分少见地跟人聊得来吧，舒以虹将她发配给颜染，作为高一的校队前辈指点高二的新生后辈。 实在很不懂得如何指点人的司竺脸上也没有为难的表情，谁也不知道其实她很纠结。毕竟，这家伙只在面对乔伊的时候，才会浮现出作为青春女高的活力。 好在心怀鬼胎的副社长及时救了这个冷清的场面。 “颜同学，听说你是去年首都地区个人赛的冠军？”墨箐在心底嘀咕着要怎么才能借口训练，好好折磨一下她。 笑得一脸纯良的颜染眨眨眼，好像只摇头摆尾的小狗似的，凑在跟前，讨好似的回道:“如假包换。” 身旁沉默不语的司竺听得心头一震。 什么，首都地区个人赛！还是冠军！ 本来显着落落寡合的面庞上透露出一股子狂热和期盼，眸中流露出“好想和她打一场”的战意。 去年极城的地区个人赛开赛的时候，她人还待在老家联城被外祖家磋磨，根本连拟真决斗是什么都没接触过。 没能会一会极城各大高校的竞技天才，还心觉可惜，打定了主意今年一定要参与的。 没想到今天一中就转进来这么个人物，还是同社团的，不怕她到时候藏私不出手！ 墨箐浑身抖了抖，这大冷天的哪来的热意？瞥眼看向自家校队的新晋小王牌，原来是幼苗苗觉着校队成员单人不够打，瞧见对手有些心潮澎湃了。 那ok啊。 副社长大人朝着小王牌比了个手势。 “颜同学，既然你参与过拟真决斗，想必规则记得很清楚吧？” “那当然，虽然我没参与过正规的团体赛，但个人赛的规矩我明白。致命部位一击退场，其余部位五击退场，赛时结束后，依照存活人数和击退积分进行排名。” 见对方顶着一张无辜又萌态的脸耐心认真地朝自己解释，墨箐喉头噎了好会儿，不太舒坦地咳了咳。 “嗯，清楚就好。”她装模作样地给颜染下绊子:“一中的拟真决斗社团向来有个规矩，新成员，尤其还是有参赛经验的新成员，得来个一挑多秀秀实力！” “不信你问司同学，她刚来就一挑五，把人全打翻了！” 呵呵，谅你再怎么厉害，是哪里的冠军，一挑多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的！ 司竺是个大大的例外！ 而这个例外，现在要作为一挑多中的多欺负人。 光是想到颜染满身狼狈躲子弹，被追着打，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墨箐就忍不住想笑，落她手里可不得随意搓圆捏扁？ 颜染挑了挑眉头，目光落在惜字如金的小王牌身上。 “嗯。” 司竺点头，眼神很是坚定狂热，并没有任何跟着墨箐算计她的得意。 “好啊，但我有个请求。” …… 舒以虹也不知道开学第一天的晚上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大家常来的blood决斗场被后台庞大的乔伊提前预约，成为了一中拟真决斗社团迎新的聚会场所。 但说是迎新……她看向满脸跃跃欲试的司竺，笑得温和但总感觉有点冷的新人颜染，还有已经半年没有上场过的副社长墨箐。 以及——“你也要跟她们一起疯吗？”舒以虹一脚踩在了伏青的鞋上。 “社、长！” 她一字一顿，表情算不上多友好。 “哎哟，你没看2号机也难得想上场吗？我们很久没有并肩作战了，实在手痒。” 成功混进来还没有被墨箐逮到并殴打一顿的伏青勾着唇笑起来，清秀的脸上泛出轻浮的花心气，视线倒是不断飘向被隔离起来的观众席。 坐在乔伊身旁的女孩笑嘻嘻的，正在分享自己的薯片。 果然就跟初见时一样，像个天使，又善良又热情。 她家小临平就是这么完美！ 此人丝毫没有关注到，小吸血鬼因为不吃人类的食物，所以正捏着鼻子满脸嫌弃。 舒以虹觉得好心累。 社长和副社长根本不正经，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在处理，现在还要被迫陪她们胡闹。 “你可别后悔。”墨箐冷眼甩下狠话。 真可恶啊这个无脸流氓，居然要求她也一起上场跟她打，浑身都是轻松的气息，好像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今天就叫你看看我是怎么当上这个副社长的！ “好啊，小箐不要手下留情哦。”颜染微微笑着，双颊一边有酒窝一边却没有，失衡却尤其适合出现在这个人的身上，十分奇妙。 司竺倒是完全不在意她们两人在说什么，只是趁着还没开始穿装备，跑去观众席附近，捉着乔伊小小的手，双眼水润。 “等下你会给谁加油？” 面对颜染时，说话都舍不得多蹦一个字的司竺望着坐在高处的乔伊，就像只求摸摸的小动物。 “当然是你呀！” 小家伙咧着嘴笑，一双小虎牙被灯光照到，亮亮的，好似特别锐利。 “不只是嘴上要加油，心里也要为我加油！”小王牌得寸进尺。 “嗯嗯！”乔伊收回笑容，换上认真严肃的面具，握着她的双手，重重点头:“我相信司竺，就像我相信自己能喝三瓶血一样相信！” “如果你赢了，明天就做胜利便当！” 坐在小家伙旁边的王临平浑身恶寒，虽然她的好同桌小猪是萝莉控这件事，在大家心里早已是不争的事实。 但不论见到几次这家伙捏着小孩的手别扭脸红地撒娇的样子，她还是会由衷地有种想要报警的冲动。 “说好了，所以我一定会赢的！” 上了一层激战增益的小司同学及时赶在准备时间结束前进入了备战小屋。 blood决斗场的主要决斗场地分为三种:岩石沙地、风暴雪山、普通林场。前二者都是小型场地，相当适合十人以下的团体活动。 考虑到这点的乔伊，为一中校队预约的正是冬季特供的风暴雪山！ “滋——滋——” 伴随着计时音乐的结束，被观众席团团包围的中央大屏幕缓缓开启，展露出第一位从备战小屋登场的选手！ 令人窒息的容貌一经出现，就立刻震撼了所有观众。仿佛连镜头也忍不住，要定格在这个瞬间似的。 不是，这张脸等下要是被爆头了，对全世界都是种损失吧！ 联动番外:转校生来自异世界5 凭着一张脸就轻易惹怒了四位对手的颜染尚且不知道自己被怎么针对了，只是悠然行走在雪峰中，踩着白色的地面，听着场景中呼呼的风声。 当耳边提示第二位选手进入场景，她便快步行动起来。 极城一中的四位校队成员擅长打夜战，而颜染的履历上，只有首都地区个人赛的白日场次经验，又是一挑多，似乎处于非同寻常的劣势。 黑暗笼罩着模拟雪峰，脚步轻如飞燕的少女唇角勾起一笑，佩戴着夜视护目镜的她将决斗用枪搭在肩膀上，闪身藏入了某个障碍物。 耳旁的讲机共响了四声，象征四位对手皆已入场，在小型场地中，只要相逢，战斗一触即发。 跟司竺刚入队的时候不一样，颜染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普通的校队成员，而是整个极城一中拟真决斗社团里的最强者。 根据她入学前所了解的情报来看，舒以虹作为队长，并不擅长单体作战，常常处于团队的指挥官位置，还算好解决。 司竺是高一上学期的中旬才开始接触拟真决斗的天才，拥有无与伦比的洞察力跟危机意识。仅几周的训练，就让她弹无虚发，怪物中的怪物。 伏青，绰号是影怪，省队的备选队员，身形游移，姿态百变。仿佛黏滑的泥鳅，甩不掉，抓不住，鬼影般纠缠到底。 躲在障碍物底下的少女思索着对付这三人的办法，却在回忆墨箐的资料时卡了壳。 有关墨箐的赛场资料很少，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长相平平，并且实力也普通，在去年的地区个人赛中靠运气进入决赛圈，最终遭遇围攻身中五弹退场。好像，并没有很亮眼的地方。 同时，也找不到特别的弱点。 她闭目聆听风声中夹带着的脚步声，踩着雪，刷刷的噪音。 就在她思考策略的时候，有人，找上门来了。 “砰！” 颜染侧身弹起，踩着障碍物越过小高峰，彩弹打在距离她只有两寸的岩石下。 她瞳孔微张，这是试探。 对方运气好，也或许是察觉了什么，猜到了差不多的方位。而她，中计了。 在模拟雪峰中，又是黑夜场景，一丁点细微的响动都是非常明显的。 对手显然不止一次了解过这个场地的详细情况，在赛程开场的十分钟内做出了方位判断和引诱策略。心态平稳，性格果决。 在这场一挑多的迎新仪式中，首先向她发起进攻的，是校队队长舒以虹。 “厉害。”她低声，下一瞬，接连不断的枪声袭来。 纤细的身体翻滚着，碾压在雪花上，一只手持枪，另一只手则撑着地立刻弹跳起来。保持了身姿的稳当后，她分散些许注意力，感知枪声的来源。 模拟黑夜雪峰跟雾天场景大差不差，即便带着夜视眼镜，也只能是看清楚地形，面临对手依然两眼一抹黑。 沙沙的脚步声和开枪时瞬间的爆破声，让颜染渐渐锁定了位置。她飞身跳到高高的大石头上，将武器夹在手肘间，手指依然保持在随时能够开枪的状态。随后紧绷神经，抓着岩块迅速下落，右脚一蹬！ “砰！” 一枪，确定位置。 “砰！” 再一枪，围住对手。 她的身影正式落在了舒以虹的面前，枪头扣在对方的护目镜上。 “队长，打出去可是很疼的。” 颜染歪着头，全身上下甚至连一点雪都没有沾，尽在空中被风吹落。 “不愧是首都来的冠军。”舒以虹虽然也没有多认真打这场迎新仪式，但依然被如此迅捷且完美的行动轨迹震惊到。 大家都是高中生，还以为就自己心眼比较多呢。 没想到颜染，嗯……该说不愧叫染吗？滞空的短短几秒时间，用彩弹来围困无法判断对手位置的无头苍蝇。 心比她脏。 被击中头部就是致命退场。 司竺有些惊讶，队长居然输得这么快。 她可不是什么开局十分钟送分的小喽喽，而是把整个极城一中都算计成地区团体赛高中部冠军的谋士啊！ 看来，颜染同学拥有绝对凌驾于单人策略上的强度。 伏青看在障碍物旁，只是打了个哈欠。 转学生跟小司同学一样，都很耐玩。 只有似乎全然不在意被发现位置的墨箐大摇大摆走在雪地上，疯狂发泄般打完一排彩弹后，熟练换弹装枪，对准某个角落—— 迸射出了第一发击中弹。 颜染瞪着眼，只觉得腹部一滞，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本来只想让小司同学历练历练的，但你非要领教我的厉害，就别想安然下场了。”墨箐调整了一下讲机，设置为公共频道。 讲话好像反派啊，但她喜欢这么讲话。 做人不狂可以，但做少年不狂，绝对不可以！ 本来以为，靠自己的水平，搁首都也能拿下冠军的程度，能在极城这个小地方称霸呢。 颜染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太以gdp取城，有点管中窥豹，小看了这里的人物。 察觉到副社长要抢怪，司竺眉头紧蹙，绕圈的速度更快了些，跃上高处，依靠着直觉冲锋。 翻身而下的后辈落在两人的中间。 “副社长，我要先打。”她语速很快，断句利落，下一刻便抬起了枪。 墨箐应“好”的瞬间，彩弹从枪口喷出，不给人留一丝一毫思考的余地。 “母亲啊，这小破地方神仙辈出？！”颜染后退两步，踩着岩块闪身躲避，几次差点被击中。 这就是弹无虚发的速学天才吗？ 就算说司竺从小学就开始进行训练，隐藏实力多年，她也绝不会怀疑！ “出手。”比自己入社要早的高一前辈声音凌厉，手中的枪在风中甚至发出咔咔声，可见持有者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某个极限。 谁也不对谁客气。 颜染紧抓着武器，竟闭着眼在各个障碍物中飞跃纵横。 彩弹弹射飞出的砰砰声开始频繁响动，没有任何一人被击中，总是巧合地在即将迎面的瞬间做出反应，最终只留下炸裂开的天然可降解颜料。 被追赶的某人不得不承认，如果司竺的训练时长再久一些，或许只是短短半年，很有可能局势会发生极大转变。 紧追不舍的高一前辈似乎力气很大，跳跃的同时抬着枪，眼中只有对手的头、脖、心，三个致命部位。 颜染短暂的几次回击仅打中了一次，还是在大腿上。 全然没有中弹反应的司竺，目光就像暗夜中的一头狼，散发着贪婪和斗争的狂热。 “怎么样，对她满意吗？” 倚靠在障碍物旁的墨箐听到讲机中传来的声音，脸色发臭。 “还不如人隔壁的幽灵小鬼呢，满意个屁！” 伏青挑了挑眉，2号机的语气好像跟讲出来的内容完全不符。 天才跟奇才没法比，就像舒以虹于颜染，单体作战，开场十分钟就能干掉。 但奇才跟怪物更没法比，就像颜染于司竺，能躲得开小王牌的子弹，已经算她作为首都来的高中部个人冠军，相当有含金量了。 联动番外:转校生来自异世界6 完全躲不开啊……颜染隐蔽在掩体下方，目光死死盯住距离自己不足丈余距离，如贪狼般巡视着领地的少女。 从踏入这个世界的第一步开始算起，她已经在二十五世纪生活了足足两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身体素质这么强悍的同龄人。 无论是体力还是机敏程度，都远超她的想象。 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里那般孱弱的人族！ “找到你了。”幽森的女声不知何时从颜染的耳旁响起。 她听到枪膛收紧的声音，扳机咔动，颜料子弹蓄势待发，下一刻就将迸出！ 这是女鬼吧！颜染的眼皮一跳一跳的。 来不及躲了，只能这样了！她猛一闭眼，周身白光闪烁，破空之声犹如雪夜里的流星，突兀而震撼。 当司竺重新睁开眼的时候，面前的对手已经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过。 只剩在岩壁上绽开的鲜红色颜料，还能让她想起，刚刚的确是有一个人躲在这里，只差瞬间，就能被她一击毙命。 “超能力？” 她口中喃喃自语，目光随即变得有些阴沉。 这个世界存在许多种族，人类、精灵、僵尸、吸血鬼…… 有别于人类的这些异种族，本身就拥有异常强大的能力，是科学所难以解释的奇幻。 就例如吸血鬼乔伊，她的身体素质十分强大，生长极为缓慢。司竺初见她时，即便她正处于极度饥饿的状态下，也依然能够一跃三层楼，对人类进行捕食。强大到不亲眼看到，就难以想象的程度。 如果不是靠着极强的适应和繁殖能力，依仗着科技逐渐攀升，人类在这些异种族手里将毫无反击的余地。 就更遑论占据蓝星的大部分地域，成为权力之上的绝对统治者。 拟真决斗这项多人参与的大型运动延续至今，早已规定，不允许异种族参与进人类的赛事。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设定这项规则就是为了避免异种族进来虐菜杀鸡，形成降维打击。 她目光冷下来，向外走去。 作为参赛选手，她绝不能原谅违背规则的异种族。 …… “砰！” 白光收缩，再次释放而出的下一秒，枪声乍起。 下意识对着某处开了枪的墨箐皱起眉头，双手牢牢握紧了武器，彩弹不要钱似的发射出去。 “呜哇！小箐！” “手下留情啊！”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颜染有点欲哭无泪了。 这迎新仪式也太硬核了点，跟她对战的没有一个简单啊！早知道，就不那么傲气地说大话了。 “还会瞬移？！你不觉得你犯规了吗！” 所有拟真决斗人类选手的共同点，就是极为厌恶触犯规则的异种族选手。 “我也是人族啊！” 颜染跳上掩体，扛着武器四处跳跃，咬了咬牙终于是开枪反击。 “哪个世界的人类会瞬移！” 有些怒上心头的墨箐才不想听她解释，一手摁紧了武器，另一手竟直接脱掉了护目镜。 没有了护目镜隐约散发的信号光芒，墨箐的身影在黑夜雪峰中已经完全处于隐形的状态。 踩在雪上应有的声音竟然完全没有，灵敏如颜染这样的人都听不到。整个雪峰中仿佛只剩下刮风的呼呼声，身后随时可能出现联想不到的情景。 “砰！” “砰！” 颜染心下一横，朝着自己直觉的方向开出一枪。 两颗子弹在接触的瞬间擦身而过，同时打在了双方的额头。 此时的颜染瞪大眼睛，这才发现，墨箐其实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了她的面前。 就差短短的一步距离，上一颗颜料子弹射出后的瞬间，枪口已然扣在了自己的心头。 看来是爆头不够，还想给她的心脏狠狠来一下啊。 两人身上的投降信号灯都已打开，颜染摘下护目镜，借着微弱的白光看向墨箐。 恼怒的副社长半张脸上尽是彩弹炸开留下的颜料，由于颜染选择的是清新的绿色子弹，所以…… 她忍不住，捂着嘴笑了。 咬牙切齿的墨箐一把拍向她的后脑勺，拎着后领就往出口走去。 该死的，没想到这家伙真有点水平。墨箐脸色显然不太好，阴沉，却又带着疑惑。 虽说世界上异种族的数量很多，各自的能力和习惯也都千差万别，但追根到底是不会超模到哪里去的。 瞬移，完全就不像是某个种族的特殊能力！ 墨箐顶着这一头的清新绿回到准备小屋，随便抓过毛巾，摇匀喷雾喷洒在毛巾上，往脸上狂擦。 她深吸一口气，整张脸泡在已经放满了水的小水池，用手搓搓搓！再抬起头来，颜料已经去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用一次性湿巾把剩余部分擦除就差不多了。 这些彩弹所用的颜料材质都很特殊，放着不管，差不多一小时左右就能自然降解，因而也很好擦除，特别方便。 剩下头发上沾的，也就是回家洗个头的事。 收拾好自己，差不多十分钟左右吧，整场小比赛，也就是迎新仪式就结束了。 墨箐看了看准备小屋自带的电视。 在得知场上只剩下自己和伏青的时候，司竺仅试探了对方两枪，就当即下场走人了。 她能理解，面对两倍的压力，可以顶一下，面对十倍的压力，勉强撑得住，但面对一百倍的压力，那只能再见了。 我懂。墨箐点点头，如果换做是她，也不会想和伏青这个阴险狡诈的影子怪物缠斗。 她们两人不仅名字相近，连战斗的水准都很相似，所以更是明白对方有多难打，一旦变成敌人，会是如何的恐怖。 “好了，现在轮到你了。”墨箐拧了拧拳头，冷眼看向正心虚着低头对手指的颜染。 “你到底是哪个种族的，难道不知道异种族止步原则吗？” 连乔伊这个小朋友都没有为了自己最喜欢的人类而擅自打破规则，进入决斗场中捣乱。 “我真的是人族……只是，跟蓝星人类，有那么一点点，嗯——不太一样。”颜染抿了抿唇，坐在靠椅上仰起头，几乎是将这张脸最无辜的气质发挥到了极致。 蓝星人类……人族？墨箐只觉得自己有点被绕晕了。 “——就当美色误人吧，我想你应该也没有那么坏。如果是异种族，早在你接受地区赛体检的时候就已经被抓了。” 无法直视这张脸的某颜控捂了捂眼睛，指缝却张得很大，又是不舍得挪开视线，又要做出一副“我才不看”的神情。 “你能相信我就好，那我就安心提出自己的要求了。” 一切ok，小箐还像以前那样好糊弄。 颜染笑了笑，起身走近，抬手捏住对方的耳垂，手掌贴在下颌边缘。指纹摩挲带来的瘙痒让墨箐瞬间瞪大了眼睛，想要后退却发现根本无路可退。 “你可是答应我，如果我能打赢你的话……就无条件答应我一个要求。” 联动番外:转校生来自异世界7 “两位，有什么事不如回家再聊？” 吱呀的开门声惊醒了沉浸于气氛无法脱身的墨箐，她有些恼羞成怒地推开颜染，瞪了她一眼就气冲冲扭头朝着门口走去。 有些碍事的社长大人兼1号机笑眯眯地靠着门，等墨箐的身影稍远一些后，才将目光转回颜染的身上。 “颜同学，如果你早点说自己是冲着调戏我朋友来的，或许我不会带她见你。”伏青的眸中澄澈一片，却又带着几分冬日的寒意。 “现在后悔也晚了吧。” 大概是察觉到对方语气中淡淡的不满，颜染摊手表示，自己跟小箐的事情久着呢。 颜染穿过她的视线，似是胸有成竹地离开了准备小屋，擦身而过的那股子自信并不作假。 真是让朋友羊入狼窝了啊。伏青望着那道身影追着墨箐就奔了出去，无奈地摇了摇头。 高三呢。虽然她认为墨箐不可能以任何理由在这个关键的阶段谈恋爱，但不管怎么说，这会社长大人还是有点后悔把她带到了颜染面前。 主要谁能想到，前脚说是熟人的转校生，其实就是奔着追求2号机来的。明晃晃的，连一点掩饰都不做。 算了，好朋友，好姐妹，你自求多福吧。好歹是两年队友，伏青决定相信墨箐坚定的内心。 …… “可以，你来住吧。” 听着好队友面无表情地同意了对方的同居请求，伏青只觉得脸上笑眯眯的面具要碎了。 “墨同学，墨副社长，你还记得你什么时候高考吗？”她皮笑肉不笑地搭住了墨箐的肩膀。 “那有什么办法，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墨箐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可恶，要不是你耍我，把我扔在园艺部教室就跑路，我能落到这个境地？！她觉得自己没把伏青打一顿已经够朋友了。 已然如石子入水般波动的眸子里映照着那张颇对她胃口的脸，又是复杂又是烦躁。 但另一说，她觉得揍颜染的手感比揍任何人的都要好。 某种角度来讲，或许颜染跟她算合得来？ 不不不，我在想什么啊！墨箐猛然从愣神中醒来，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 臭流氓这张脸太具迷惑性了，一不小心就容易陷进去。以后，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面无表情的司竺抱着小吸血鬼站在几人的旁边，打量的目光从上到下扫描着颜染的全身。 “小二，你也醒醒呀！”乔伊捧了捧少女的脸颊，冰冰凉的小手捏在双耳旁:“虽然颜同学长得很好看，但我觉得没有你好看！” “所以不要像副社长学姐一样，呆呆的被人亲到脸红！” 赛程结束就立刻溜回家的舒以虹看不到这么精彩的对话，只是例行公事的给所有人发送了训练日程，并在此时好死不死的，响起了提示音。 “原来是，这种关系啊。”陪着小吸血鬼在旁当观众，表面支持同桌司竺，实际是来看自家学姐的王临平表情夸张。 “伏青1号机同学，你就不能管好自己的学生和学生的女朋友以及自己的女朋友吗！” 忍无可忍的墨箐抬脚就将人给踢了过去，力度看着大，但其实也就动作夸张，丝毫不疼。 “颜染的体检报告七天后提交到社团，才能正式入社，这段时间暂不参与训练活动。”最后一刻护个短的墨箐这句话显然是说给司竺听的。 瞬移都用出来了，大屏幕前那么多人看着呢。 总要给整个社团的成员一个交代不是？异种族介入人类赛事，可是违背体育精神的严重错误。 “嘁，自己的平平毕业了，就见不得别人家的平平好。”被踢走的伏青环抱着手臂绕到王临平的身旁。 “小学妹，需要我送你回家吗？”她笑着冲临平同学眨眨眼。 “不用了！我妈有开车来接我！”调皮过头的小学妹脸庞红成一片，也顾不上同桌和同桌怀里的小家伙，畏战潜逃了。 司竺默默带着乔伊离讨人厌的社长远了些，随即向墨箐点点头:“知道了。” 社长不靠谱，但副社长的为人还是可以信任的。 “还有，我和乔伊，不是那种关系。” 她垂下眼眸，手中不由自主又抱得紧了些。 用这种黏黏糊糊的态度，说自己跟小吸血鬼只是朋友。墨箐浑身鸡皮疙瘩，是半点不信。 这俩人整天就形影不离的，学校论坛嗑cp的、偷拍背影的，甚至记录日常的都满天飞了。 还在这里“不是那种关系”（阴阳怪气） 墨箐觉得极城一中的作业还是不够多，不然这么多高中生整天跟没事干似的关注这两人干什么？ 就算吸血鬼很稀罕，跨种族恋爱很禁忌，也不能这么闲吧！ 伏青也是，司竺也是，两个最能打的全栽进了恋爱里无法自拔。荒唐，太荒唐了！墨箐眼神同情又复杂地望了望这三人。 高中生谈什么恋爱，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弱智吗？ “拖把狗，我们走！” “啊？叫我吗？？？”突然被cue到的颜染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然真的叫狗吗！” “哦哦、等等我！” 从墨箐那双眼睛就发觉自己被骂了几百句的伏青和司竺只觉得有话硬生生搁在了喉咙里，只能看着两人手拉手打了辆车离开。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伏青脸色古怪，看了眼沉默的司竺。 “嗯。” 难得司竺这次没有一脸厌恶的跟自己保持距离，她摸着下巴考虑要不要逗逗对方。 “她们两个关系好好哦！小二，再过几年我们就能吃免费的婚宴啦！”乔伊抓着自家眷属的肩膀摇晃，十分兴奋。 “好啊，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准备给副社长她们的新婚礼物，逛逛街挑挑东西。”立马目光就明亮起来的司竺蹭了蹭小家伙乌黑的发丝。 好吧。伏青觉得自己真是不该继续逗留，被2号机塞了一嘴狗粮不说，又要看小王牌的双标现场。 几个人里只有她还追妻路漫漫呢！ 造孽啊—— …… 出租车上，墨箐和拖把狗……哦不，和颜染同学的气氛并不多么和谐。 [你为什么能在我脑子里说话，解释一下。] 一路无话，是因为脑电波交流。 [因为我们前生是伴侣啊。] 颜染歪着头，水汪汪的碧色眼眸中充斥着委屈。 [什么伴侣，主人和狗、牧牛人和牛、小羊肖恩和拉布拉多吗？]墨箐冷眼，并不吃这套。 联动番外:转校生来自异世界8 颜染收起自己卖萌装乖的表情，只是撑着脑袋沉思了一会。许久，墨箐才在脑海里收到她的回复。 [金毛会牧羊吗？] 感觉交流上有点痛苦了。 墨箐深吸一口气，捂着脑袋低了低身子，好像特别难受的样子。 熟练挡掉后头的车，防止被别上的司机大姐看了眼后视镜，语气充满关怀:“小妹，你不舒服吗？姐马上就给你送到。” “啊哈哈，没有没有！”她连忙抬头，摆了摆手说明自己没事。 随即转头十分无语地看了眼颜染。 [拉布拉多跟金毛不是一种狗！] [哦！我还以为那是一种短毛的金毛寻回犬呢！] 墨箐没有讲话，只是盯着颜染的脸看了很久。 这家伙看起来不像是在耍自己，但话里话外都奇奇怪怪的。超能力也非常特殊，如果要说她是人类的话，墨箐不太相信。 可如果不是人类……官方举办的赛事在体检这方面是极为严格的。不可能有异种族能通过测试！ 再者说，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异种族，能跟人类从肤色、五官、体型、瞳孔、血液、内脏……等结构长得一模一样。 就连乔伊这个看起来可爱得不得了的小朋友，也有着一双纤长的尖耳朵，眼珠是血液的鲜红，瞳孔呈细长状，皮肤苍白如病态，嘴里还有明显异于常人的尖锐虎牙。一眼明了。 吸血鬼一族，已经是与普通人类长相最为相近的异种族了。 除非……墨箐想到颜染口中，一直自称的都是人族，而不是人类。 [你是穿越女！] 她瞪了瞪眼睛。 我的天！而且这家伙跟自己初见时穿着一身十分特别的古装，长得也出奇得好看……这种事放小说里也过时了啊！ [……我觉得也没有很老套吧。] 颜染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耳后，这个世界的书籍类型真丰富啊，无论多么奇怪的遐想都能发布到一个叫网络的地方供所有人观看。 [不是，你还能读到我刚刚在想什么？]墨箐张了张嘴，默默往旁边挪。 [我能看到啊，所以早上才会亲你。] 被骂了一天臭流氓的颜染觉得自己有点无辜。 [虽然小箐当时第一反应是把我拎起来质问，但内心的那一丝熟悉跟渴望亲近任谁也忽视不掉！] [果然就算是转世重生了，我们也依然是灵魂伴侣！] [而且就在小箐同意我去你家长住的时候，我也清晰地看到了，你在心里偷偷觉得跟我相性很好。] [甚至有一丢丢，真的就是一丢丢，要趁着晚上睡觉，偷偷摸摸脸的想法。] 颜染越说越起劲，脸上笑容灿烂，好像充满了幸福，周身都像围了一圈粉红泡泡似的。 而已经挪得快靠到车门把手上的墨箐已经快崩溃了。 是个人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的吧！无论是好是坏还是什么冒犯的事情！藏在心里就可以了，不展露人前，谁都是一副好面孔！ 可是，天姥姥啊，妈妈诶——为什么要在我十八岁青春期正旺盛成长的时候，天降一个能完美读心，连底裤都扒光了的家伙啊！墨箐越想越觉得自己在颜染面前毫无隐私，羞耻到浑身都变得通红。 [小箐上辈子只有在——消音——上才会这么害羞。]颜染笑得眯起了眼睛，伸手勾住了对方的小指。 触碰得好像连朋友间的亲昵都不算，就只是这样简单的……从小指开始绕着，挠过手背，再翻过来摩挲着腕部动脉跳动的地方。 [心脏，好快呢。] 某人的皮肤已经烫得跟发烧了一样。 以前她一直不相信，再害羞也不可能变成煮熟的螃蟹，也不可能烫到贴贴额头就被担心“怎么办，要去保健室吗？” 那都是漫画的夸张表现。 但现在，她信了。 为什么总感觉是这家伙在坏心眼啊！ “小朋友们，到了哦。” 司机大姐的拯救来得恰到好处。 墨箐投去感激的目光，连忙掏出手机付款下车。 跟着钻出来的颜染面露可惜。 这么单纯青涩的妻子害羞起来太可爱了，她本来还想多玩一会呢。 但没关系，只要住在一起，有的是时间跟小箐周旋。 就好像逃跑一样跨入小区的墨箐刚踩进来两步就僵住了。 她扭头看向身后跟过来，满脸疑惑的颜染。 对啊，她要怎么跟双亲报备自己要带人回家久住的事情？她又不是一个人住！ “小箐，走呀。” 墨箐下意识躲开了颜染拍自己肩膀的手，只觉得脸上的热度还没有消下去。 对方完全不介意这后退的半步，只是笑了笑，就比自己还熟练地走进了自家住的那栋楼。 嗯？被蒙在鼓里的副社长大人直到看着颜染用钥匙开了门，然后一同经历彩带飞舞的“欢迎回家”才终于明白过来。 不管是赢是输，颜染都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得到了长住在这里的许可。所谓条件，只是想让墨箐心服口服而已。 “小箐啊，你就当做家里多了个妹妹！高三心理压力大吧，有个妹妹做你的树洞，是不是很开心？” 早已知道自家双亲就是这么前卫开明的墨箐笑得勉强。 妹妹？谁家妹妹会强吻姐姐，对着姐姐读心，还眉飞色舞地讲述上辈子是如何恩爱这辈子自己又是如何闷骚的？ “就是这样，小箐姐，没有空房间，所以晚上我跟你睡吧。”颜染眨眨眼，又显露出一副纯良无知的诈骗犯模样。 “反正，都是女孩子，你不介意的对吧？” 好经典的台词啊。墨箐恨不能把脑袋里一秒内出现的上百部青春校园百合漫全都塞回去！ “诶，阿染这句话就不对了。”还不知道自家女儿羊入虎口的墨家妈妈严肃地指正:“即便都是女孩子，也要注意保护自己！” 妈妈，你现在讲这个事情来不及啦。 墨箐扶了扶额头。 “总之，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哦！” 只有墨箐一个人会被读心的同居生活就这样开玩笑似的开启了。 联动番外:转校生来自异世界9 稀里糊涂就住到一起去的当晚，墨箐本以为自己会不习惯身旁有人，辗转难眠。却没想到竟然意外的安心，才躺下不久，眼皮就累得要耷拉下来。 “小箐，才十一点半呢。”换上了墨家特有毛绒绒小狗连体睡衣的颜染侧身往里挤了挤。 已经开始有点迷糊的墨箐不耐地挥手把人胡乱一推:“明天七点半就要到学校早读了，八个小时不够睡！” 刚洗完澡，暖融融的被窝舒舒服服，身旁又隐约传来草木的清新气味，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能困成这样。 “嗯……那小箐你慢慢睡，我问我的，你想回答就回答。” 身旁好像发着光的女孩撑着脸看她，笑起来时眸中带着温柔，像有满堂春绿藏在其中，好似即将到来的盛春。 浓情似水，仿佛融化成一片林中雨洼，滴滴答答地清脆，是首天然的曲子。 人在最困的时候已经无法掌控自己的行动了，墨箐作为普普通通的十八岁女高也是如此。 她喉中朦胧的发出像是应声的“嗯”，小猫崽儿似的撒娇。 “好哦，那我问啦。” 呼吸声已经开始变得均匀平稳的墨箐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颜染伸手，轻轻将落在她鼻头上的发丝理去，语气略有些酸溜溜:“今晚社长说，你的平平毕业了，见不得她的平平好。我想知道，谁是平平呀？” 其实在意了很久，从离开blood决斗场的那时候就已经很想问了。 但她知道，就算贸然问出来，以墨箐的性格也实在不一定会正经回答她。 所以……不怪她悄悄的，利用两人前世今生的姻缘和安定感，迷惑和催眠小箐的精神了。 这个世界的人族很弱，精神力脆得就像用沙捏起来的城墙，轻而易举就能打碎重组。 “……海平学姐，其实我们也不是很熟。”墨箐的言语开始变得模糊，只是全凭本能在回答。 海平吗？颜染挠了挠耳后，感觉是个蛮宏大的名字。 “那她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人？” 就这窗外投落下来的月光，颜染试探性捏了捏对方软乎乎的脸，循循善诱道“重要吗？你喜欢她吗？” 迷蒙中的墨箐甚至没有睁开眼，只是仿若习惯般靠向那只抚摸着脸庞的手掌，“学姐……学姐她……”连声音都逐渐变得软绵绵，小猫崽儿享受着掌中纹路的摩挲，下意识探出红舌，舔舐过手心，落下讨好般的轻吻，又捏着纤细而有力的腕往下挪，触着脆弱的脖颈和突出的白净锁骨。 困得都神志不清了还能这么撩人！颜染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满脸涨红得发热，摸了摸心口，比上场对决的时候跳得还快。 被舌尖触及过的掌心好像被烧红的铁烫了一番似的，由内而外地散发热意，直达全身。 但一想到小箐是边惦记着那个前辈边做出这种举动的，她又心情复杂起来，有些酸涩，也竟藏着几分掠夺的快意。 “海平学姐说要带我去猫咖，结果至今都没有消息……毛绒绒……嘿嘿……毛绒绒……” 颜染: :-) 好吧，不愧是小箐。 还以为多暧昧呢，原来是说到底还是惦记的猫咖里的猫啊。 自己就跟小猫崽儿似的，还要去摸小猫。照照镜子摸摸自己得了。 “那，你不是喜欢她喽？”她将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小箐已经快要彻底睡着了，这大概是最后一个问题。 “哈呜——傻子才在高中谈恋爱呢……” 类似咪的尾音翘起，又缓缓落下。温热的呼吸变得细不可闻，她的意识陷入梦境。 问得心满意足的颜染收回手，静悄悄靠近，在今生还未苏醒的伴侣额间印下淡淡的吻。 高中不谈么？那她就等吧，等到愿意为止。 至于次日醒来，觉得自己的睡眠质量好得惊人的墨箐，在发觉自己不由自主全身都缠上颜染时，会如何吓到将人揪起来质问，又是怎么怒气冲冲道歉的，就留给另一位自己享受吧。 对于高三下学期的学生来说，社团活动基本已经成为奢望。 墨箐并不是个例外，在开学日过后，她再也没有到场观看过拟真决斗社团的训练。而是全身心投入学习，日夜不停，过着苦行僧般的日子。 被她认为性格狡猾，似乎盯上了自己的颜染，在住进墨家后，反而变得不那么缠人。 一起走到学校后自行分开去班级，训练去得很积极，不知不觉就打入了社团内部，靠实力拿到了校队位置。 并且，自打颜染的体检报告提交过后，原本寡言少语，不那么容易亲近别人的司竺，居然主动邀请其加入个人训练的团体。 这让当初带过司竺一阵子的墨箐十分郁闷。 毕竟就连自己也没能被这半个学徒亲近呢。 她大概是不会肯承认，自己内心飘动的酸味基本来源于突然跟她变得“疏离”的颜染。 只是晃眼而过，竟不知不觉去了快四个月时间。墨箐强迫自己每天沉浸在题海之中，大脑在日渐增加的高强度负荷下很难维持另外的思考，就只能是麻木而忧心紧张地看着黑板上的数字越来越小。 上学、刷题、放学、刷题。 她没有注意到每天晚上热乎乎的小米粥和红糖水，注意到周末一团乱的书桌是怎么变得干干净净，也没能注意到被窝里及时更换内胆的暖水袋。 她丝毫未能察觉，自己已然习惯了肩膀上那双按摩技术高超的手，习惯了随时都能更换风速的扇子，也习惯了任抓任抱的漂亮人形抱枕。 名叫颜染的转校生，来自异世界，声称与她是前世今生结缘伴侣的家伙，不知不觉间入侵了她的世界，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可怕，太可怕了。每次训练一次不落都要旁观的乔伊表示，果然越是漂亮的家伙，就越是坏！当然她家小二才不在这句话的衡量范围内。 冬春转瞬而逝，热夏也临近中期。颜染在休息间隙望向教学楼，笑意微浮。 小箐上下两辈子都非常好搞定呢。 联动番外:转校生来自异世界10 盛夏的极城温度飙升极快，火炉般的太阳就像是要赶在分明的秋季之前杀一杀大家的锐气似的，照得整座城市都烫脚。 高考，对墨箐来说似乎有些遥远的事情，竟然也就不到一天时间了。 离得越近，任务就越轻松起来。至少在半个月前，各科老师就已经不再布置作业，而是专门在办公室里等候学生的问题。 靠努力挣出来的优异成绩让墨箐备受期待，压力不可谓不大。 她最后翻了翻书，心情有些烦躁。 其实复习到最后面，她基本已经彻底麻木了，什么题是什么题，脑袋里乱七八糟一大片。提起笔写就是了，似乎变成了肌肉记忆。 今晚会失眠吗？她习惯性拿起桌上的红糖水，好像喝酒那样一饮而尽。 “阿染，明天你们好像是放假的吧。”接过纸巾擦过嘴后，墨箐转过头，看向站在椅旁的颜染。 好奇怪啊，按理说是个人都会需要自己的空间。但颜染这家伙，几个月下来都跟自己共用房间，连睡觉也准时准点。 可她……不仅没有厌烦和介意，反而还习惯且享受着这一切。 她原来是这样，能够轻易融入社会化住宿环境的人吗？嗯——在自己家应该不能这么算吧。 “极城一中被挪做考场了，所以都放假的。”因着上学，没办法不露脸的颜染慢慢也不那么讨厌将头发打理起来。 她碧绿的眸子中满怀柔情，与本人的性格丝毫不搭。 但搭不搭的，只要这张脸能打，那就没特别重要了。毕竟她唯一的目标，只有小箐而已。 “小箐，你是不是希望我去考场接你？” 面对墨箐，说话就要直截了当。这是颜染两辈子加起来的经验之谈。 如果胆小如鼠，生怕未来不能继续做朋友，于是只会偷摸暗示，这块用刀都劈不断的朽木就会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弹反。 她听不懂有关感情的暗示，也很难察觉别人隐含在心中的爱意。 “……你读心读到的吧。” 要是四个月时间都不能习惯自己的心理活动随时被同床共枕的室友看得一干二净，那肯定会疯掉的。 所以墨箐强迫自己习惯了。 现在的她，哪怕颜染直接开口戳破“你刚刚是不是想过要抱上来、亲上来？”也已经不会面红耳赤了。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跟自己和解了。 “读到的不算数。”那张猫儿似的嘴一张口，就总是调侃意味十足:“我当然是希望小箐能主动讲出来。” 真是可惜那么一张好看的脸，长在这个臭流氓的身上。墨箐在内心毫不客气地骂道。 [小箐觉得好看，是我的荣幸啊。]她笑眯眯地弯腰低头，双手搭在椅背上。 无论多少次，墨箐总也没办法大胆地正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或许是出于人面对绝色姿容的生理反应，每当这张面庞靠近她，抵达呼吸可闻的境地，她的内心就会不由自主地叫嚣着“抓住她！”“将她压倒！”“好想一口吃掉”，产生如此羞耻的妄念。 水润软滑的唇，就近在咫尺。 “少在这里玩魅惑！”她挺直了身板，将人往外一推。 随即立刻翻身钻到被窝里，“……总之，你爱来不来！” 说这话，不就是变相承认了自己是希望她去考场等着自己，接自己回家的吗？即将不再是青春女高的墨箐被窝里磨牙。 这家伙上辈子肯定是一块蛋糕，不然怎么会这么招人恨，让人想一口一口咬得干干净净！ “那我一定去。” 逗逗心上人还挺好玩的。转校生充满无辜的眼睛眨了眨，瞧准了时机一把捉住被窝里翻滚的形状。 “等、等下！” “嗯哼，求饶要说什么呢？” “不许抓腰！不许抓大腿！” “那还有什么可以抓的呀！” 房间里的声音乱成一团，两人的笑声偶尔重叠起来，木质小床嘎吱嘎吱响动着，直到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墨箐顶着被闷得通红的脸，反杀颜染，将对方按在自己的身下。 “落到我手里了吧？” 这一打闹，她似乎忘记了明天就要高考的紧张。对着已然没有了反抗能力的人儿，露出了得意的笑。 “要亲要摸，悉听尊便。” 完全不觉得羞耻的转校生甚至微微侧过脑袋，引诱般露出了脖颈。 “喂，说错了吧！明明是要杀要剐，怎么到你嘴里变得这么暧昧啊！”她恶狠狠地低下头，垂下整个身体，牢牢按住了颜染的手腕。 “因为小箐的心好像不听大脑的。” 颜染挑了挑眉，真就一点动作也没有，任其目光肆意扫过。 “上辈子做了那么多年的——消音——，这辈子不想讨回来吗？”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流氓啊！ 即将毕业的十八岁青春女高相当干脆地脱战了。 果然还是走为上计吧！她斗不过会读心的变态！ 虽说也只是重新逃回了被窝里，蜷缩在靠墙的角落而已。 真有趣。现在还能笑得出来的颜染也躺了进来，伸手拉下灯，在一片黑暗中，缓缓挪到墨箐的身旁。 只感觉对方抖动了一下，就转过身来，丝毫没有刚刚那样害臊地抱了过来。 “晚安，祝你明天旗开得胜。” 点到为止。颜染自认为，是个很耐心的人。 “晚安。” …… 如果高考的最后一天，没有碰到那位“海平”学姐的话，颜染大概是能够每天都笑得那么开心的。 看着小箐微微愣神的样子，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危机感。 枫叶红波浪长发的成熟女人看起来完全就不像大学生，她似乎有些生人勿近，冰冷的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而，却在目光触及某个人的时候。 冰山霎时间融化，氤氲的水汽浮上夏季的高空，眉眼弯弯，笑得如暖春般温柔。 等颜染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中的水杯已经不知道捏了多久。 小箐，怎么会跟她一起走了呢？ 明明上下两辈子都很好搞定，所以应该势在必行了才对啊…… 正准备跟着同伴去小餐厅的司竺拍了拍她的后背，露出一个“我懂的”的眼神。 “我相信副社长不会吃回头草的，初恋没那么大杀伤力。” 呃，倒也不用这样安慰。颜染的恍惚瞬间被打破，顿时有点无语。 怎么这种时候，你不惜字如金了？ 联动番外:转校生来自异世界11 “潮生，你装得还有模有样的嘛。” 方才还表现得十分成熟，仿佛哪家富贵二代的红发女此时满脸苦兮兮的。她摸了摸后脑，长长叹了口气:“果然怎么装都骗不过你！” “阿箐，你是不是开天眼啊。我妈可从来都分不明白我和姐姐。” “哼哼。”墨箐挑着眉，颇有些得意，“你们还不够明显吗？要我说，阿姨不够重视你们，才会认不出来。” “时海平，时潮生。平时交换着上学不够爽，怎么，还想骗我？”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大街上，这会儿高考的最后一场结束，附近当然是热闹得很。某个跟踪犯趴在墙角，盯着她们谈笑风生的样子，咬牙切齿。 “哎呀，不好玩！” 时潮生摆摆手，“姐姐在店里呢，我带你去。” 她嘴角勾着笑，连步子都不自觉迈得更大些，整个人完全没了装模作样的高冷感，看起来傻不愣登的。 “说话不算数的海平学姐又要干什么？家里有人等着我，看一眼就得走了。” 墨箐只觉得额头青筋跳动着，好像有什么不太妙的预感，扭头往后盯了盯。果然有人，而且是谁，她不用发现也知道。 那家伙，绝对吃醋了吧。 少女眼珠一转，头顶灯泡一亮，顺手搭上了时潮生的肩膀。 身后立刻有微弱的冷意传来，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鼻尖都嗅到酸溜溜的味道了。 跟我玩追踪？看我一个反追踪！ 离那么远，应该读不到我的心吧？ 墨箐边走边思考，身后那股子被人注视着的感觉仍然没有消除。看来距离不够近，某人的读心技能就会失效，跟她想的一样！ 突然被抓住了肩膀的时潮生浑身一抖，悄咪咪地伸手，想借着整理衣服的理由制造两人手指触碰的意外。 结果，阿箐完全不给机会，立马就收了回去。 时潮生:…… 可能这就是无缘吧。 临近中午，尤其今年极城的盛夏还十分灼人。街头人群肩接着肩、脚并着脚，拥挤得好像一会会就要失散。 赶在被不耐烦的墨箐一顿爆栗之前，时潮生终于撑到终点，打开了“喵管事”的大门。 伴随着空调冷风跟木质香薰味，迎面而来的是毛绒绒天堂。 猫——咖—— 不，应该叫猫咪茶餐厅。 墨箐忽然就忘记刚刚怎么跟时潮生强调的“家里还有人在等我”了。 “小橘！”她瞪大了眼，一低头就看到只胖乎乎的小橙猫亲昵地蹭自己的裤腿。 这不是之前学校里缺了半只耳朵的小流浪吗？因为性子贼凶，即便是校猫也没几个人敢碰。 “不止是小橘，还有银耳、阿喵、咪咪，都在这里呢。” 踏、踏、踏……二楼的木质阶梯发出清脆响亮，不那么吵闹，反而显得十分悦耳的脚步声。 脚步的主人说起话来，音色跟时潮生一模一样，却平添了几分冰凉和清静。 同样有着枫叶红的波浪长发，五官立体，深色眸子中宛若藏着无尽的海洋，全身上下的姿态也优雅别致。 “它们有编制了，我给的。”她的目光极尽温柔，只落在一个人身上。 沉浸在猫咪的簇拥中完全没有注意到的墨箐这里抓抓那里摸摸，就差躺下来装尸体了。 “你也是真厉害啊，小橘给吃的都不让摸，到你这里居然这么积极主动！”狂热蹭猫的少女满眼星星，几乎都要把毛毛爪子啃进了嘴里。 “我说要带你来猫咖，没食言吧？” 时海平深感无奈，弯下腰，伸手，指尖微微抬起眼前人的下巴，动作全然没有强制的意思，却又充满霸道的意味。 “嘿嘿嘿……是没有……” 已经完全被小猫咪们迷倒了的墨箐笑得比时潮生刚刚还傻，立马又一甩头，将脸埋在毛绒绒的肚皮上。 看来你也不行嘛，姐姐。时潮生耸耸肩。 少多嘴了。时海平和善地看了她一眼。 “摸够了吗？我们几个上楼聊聊天，叙叙旧再下来摸也不迟。”两人一同用力，左右各一边捉着墨箐的手臂往上提，将人从毛绒绒里拽了出来。 忽然被强制回神的墨箐甩了甩脑袋，这才记起门口可还有一个快要生气的小怨鬼等着她。 “下次再摸，也下次再聊！” 少女身形灵活，一蹲身子又从姐妹俩的束缚中挣脱了出来。 “家里有人等着我呢！” 她也来不及回头，就这么大喊着，急急忙忙抓着门把，打开后冲了出去。 来没多久，就这样又走了。 “阿箐不会是料到我们要说什么了吧？不然以她的性格，再尴尬也得留下来摸回本啊。”时潮生迈出半步的脚，灰溜溜地收了回去。 “就那块木头，搓上一百年也不着火，应该不是。” 时海平瞥她一眼，点了点妹妹的额头。 “家里……有人？” 虽然能被阿箐这么说的，肯定是阿姨和叔叔了，毕竟是养育着她成长的双亲，高考结束这么重要的日子肯定会请假等着孩子的。 但，时海平总觉得，并不这么单纯。 ——街头拐角。 “原来小箐还记得我啊。” 颜染戴着口罩，连已经别上去梳理好的头发都放了下来，整个人好像完全没了脸的样子很搞笑，墨箐却有些心虚地不敢笑。 “阿染多重要的人呀，怎么会忘记呢？”她讪笑着，挪了挪步子，上前捏住对方总是很凉快的手。 无脸女象征性挣扎了一会，最终还是任由她牵着当冰袋。 “重要吗？” “重要！当然重要！” “有多重要？” “特别特别重要！” “有毛绒绒重要吗？” “……” 颜染一把撩起头发，怒目而视:“我就知道，墨箐，活该你上下两辈子都单身到死！” 这还是阿染第一次直呼我全名诶。墨箐眨了眨眼，没有在意她凶狠的样子，只是望着这双眼，怎么也看不够。 可是，她忽然从这句话里捕捉到一个矛盾。 “单身到死？” 她微微皱眉。 “转校生，颜染，同学。不许有任何一句假话，把那什么上辈子的事情给我讲清楚！” 联动番外:转校生来自异世界12 （番外好长——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遥远的时空长龙被分割成万亿不止的小方块，它们历经岁月的沉浸，在某个恰当的时刻发生剧烈的爆炸，于是宇宙成型，世界初始。 爆炸的余波从一个小方块，触及到周边的小方块，就像水滴落在湖面上泛起了涟漪。 一、十、百、千……大千世界，无数位面，平行时空，就这样慢慢有了最初的模样。 这是一个以灵气为修炼本源，时间流动缓慢，生物皆弱肉强食的泛古代世界。上有可踏破虚空行走于岁月长河的天尊神明，下有碌碌无为蝼蚁般微不足道的杂血凡俗。 没有名字的凡俗女孩，正是在这样的世界里，遇到了仙气飘飘的“那个人”。 “讲重点。” 墨箐盘坐在床榻上，伸手弹了一下颜染的脑门。 “……跟小箐相遇的每时每刻都是重点！” 来自无脸女的辩解。 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的墨箐歪了歪拳头，笑里藏刀:“谁管你！” 颜染缩了缩脖子，好吧，两辈子的小箐脾气都不怎么好。 修炼大爱之道的墨天尊，意外是个本性凉薄的人。她的眸中总是透露出一股冷冰冰的淡漠，对世事并不关心。 她掌中的大爱，是将天下生灵视为草芥，也将天下生灵视为至宝。众生珍贵，又渺小，众生廉价，又宏大。 本以为掌控了这些，自己就能够真正得道，跨越宇宙的力量束缚，突破天道的桎梏，成为创世之神明，进入大千世界的其它位面。 却一连数千年没有任何进展。 或许感悟真正的大爱，需要先学会凡俗的小爱。天尊的朋友如此建议道。 于是她将离开仙山后见到的第一个凡俗孩童带了回来。 凡俗小爱，无非就是双亲于子之爱、挚友于义之爱、情人于爱之爱。 所以天尊的想法很单纯，她要培养这个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孩子，在她的身上，一次性学会，自己仙生万年来早就遗忘了的三种凡俗之爱。 [你本家姓颜，生于凡俗贫民之地，却资质出尘，实为不染，但本尊偏要将你染出颜色来。] [如此，你便叫颜染吧。] 墨天尊为凡俗小童赐下姓名，并允她呼唤自己为母亲，以此勘察双亲于子之爱。 “都说不要讲那么多废话了！” “还有，合着上辈子我是你妈呀！” 墨箐抓了抓脑袋，满眼的不可置信。但眼前人无辜的双眸中全然不似说谎的模样，更是令人崩溃。 “嗯哼，小箐不仅做我的母亲，还做我的挚友，还做我的情人，是不是非常健全丰富！” 对面仗着自己有张漂亮的脸蛋，肆无忌惮地做出各种卖萌的动作，微微歪着头，搅动着手指，探出身子来，朝着少女的耳畔吹了一口气。 “死变态滚啊！” 墨箐嘴上骂得狠辣，半点不留情，可身体却像被定住了似的一动也不动，就这样人偶般任由对方的靠近、相拥，甚至耳鬓厮磨。 “完全没有记忆的小箐，好像一颗涩涩的梨子，咬下去，要在嘴里磨好久，才能让舌头感受到一丝丝的甜蜜。” 颜染只是微微侧头，呼吸打在她的脸侧，温热的唇迫不及待拥吻上来，齿间咬住一块肌肤，湿滑的触感古怪又燥热。 有只手借机探入了短袖衬衫的缝隙，粗糙得像是充满颗粒的触感捏住了腰，力道一振，点在了瘙痒处。 这家伙没少干苦力活啊！墨箐的木头脑袋里除了烧开的热水蒸汽，大概就还留下这么一个念头。 “……” 虽然身体有反应，可小箐的意识仍然是懵懂的。 颜染撇撇嘴，深深叹了口气，好像浑身都使不上劲似的，整个人软趴趴地倒在了她身上，也不再做什么暧昧的动作了。 “真是的……怎么转世了也这样啊……”她轻声嘟囔着，语气十足的不满。 “怎样啊？你都没讲完就动手动脚的。”墨箐只觉得特别郁闷，习惯性将人环住，紧紧抱在怀中，拍打着后背，像在哄孩子入睡。 “之后……之后的事情啊……” [母亲。] [天尊。] [阿箐。] [小箐。] 对墨天尊来说，称呼就像是几天一变。因为时间的长短，于她这样的境界，已经很难让身体有实感。 可对来自凡俗，从未修行的颜染来说，却是历经了十年、八年、五年。一次比一次短，天尊的身形越来越近，可不知为何，心却始终维持在相同距离，似乎不曾动摇。 十年，墨天尊说，[今后不必继续唤我母亲，我们做人间挚友吧。] 颜染点了头，自小捡回一条命已是天大的恩德，她没有奢求过别的什么，只要能在天尊身边做个摆设，替她喜怒哀乐，也就足够。 所以，她从普通相见的关系开始，恭敬地称其[天尊]。 八年，墨天尊说，[我想大概差不多了，你应当跟其它朋友一样称呼我。] 颜染仍是点了头。她此时惊喜地发现，于天尊为数不多的几位朋友一同喊她[阿箐]之后，她了解到，原来天尊也曾有喜爱的事物。 那些毛绒的小玩意，被天尊饲在自己先前从未进入过的后院。尽管[阿箐]已经很少造访这里，却也绘声绘色地跟她谈起修建它时，自己多么兴奋。 五年，正当颜染觉得此生已然圆满，就要这样度过后半的几十年，相当美好且如梦境一般的时候。 墨天尊说，[阿染，你做我的道侣吧。] 突如其来。 颜染好似被当头一棒，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尽管在她的眼里，墨天尊早就不像最开始那样，好像高高在云端之上，只能酸累地仰着头去望她，做地面小小的一粒种子，望向参天，触摸遥不可及的仙。 她与她做了朋友，做了挚友。 她已经知晓了墨天尊的本名。 墨箐，取字为箐，笔墨幽深。让她悄悄、偷偷的在纸上写了千遍万遍，哪怕失去了记忆，提笔便会第一个划出的字词。 她就在她的身边，伸手可触，不是云、不是雾，活生生的，温热而有脾气，有迷恋的。 可仍然是仙。 那晚，她下不了手，小箐也没有为难她，目光如常。 “为什么还是这样呢……”颜染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被心爱的人抱在怀里，却满腹的酸涩。 她何尝不想与小箐做真正的伴侣。 可她不想，不想只有她一个人开心。 “你不喜欢我吗？”她闷闷地问道。 墨箐皱起眉头，觉得心口处有点怪怪的，跳得很快，本该是恋爱的冲动才对。 可是，又隐约不对劲。 “给我点时间，好吗？” 她只能这么回答。 联动番外:转校生来自异世界13 高考结束后的高三生已经蜕变为准大学生，接下来要做的事……大概一般学生们，都会开开心心地玩一个暑假，等待高考成绩出炉，然后收拾收拾进入新大学吧。 墨箐，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什么——你填什么志愿！你不是省队的吗！” “呃，省队的也要上学没错……但你怎么跟我一个学校！我在外省啊！” “活动体验？休想休想，我才不要当什么职业运动员，老娘还想度过一个不骨折的晚年呢！” …… 灼热的日光下落，打在少女阴沉的脸庞，怎么也照不亮她的情绪，只能化为汗水从额角流下。 本省的这一届地区赛个人赛，在极城最中心的特别场馆举行。整个观赛场馆仿佛一颗切成两半，扣在地面上的水煮蛋，远远看去仿佛在发光。 墨箐拽着一袋子的零食，身后跟着正在活动身体的颜染。 墙壁上的线状花纹将整个建筑都缠绕起来，靠近了看更有种别样的风味。总之，就连氛围，也特别适合属于年轻人的运动。 前来迎接的伏青张开双臂，本想给朋友来个热情的拥抱，结果却被毫不客气地撇开。 “要不是看在阿染的份上，我是不会来的。”她有些不忿。 没想到省队的活动体验，竟然是参与地区个人赛的成人项，并且在正式开赛之前，观摩高中项的赛事。 “看来你们的关系，进步得很快啊。”她眨眨眼，摸了摸下巴，左右打量起这两人的距离。 “……带我去省队的观赛厅。” 墨箐抿了抿唇，没有反驳，只是抬手推了她的肩膀一下。 随即又回过头:“阿染，预赛加油。” 从那天起就变得少话了许多的她只是抬起头，露出一个自以为明朗开怀的笑，应道:“我会的！” 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的伏青收回目光。看来这个假期，完全就不缺乏精彩的事情啊。 另外，她果然没看错墨箐这个人。 就知道好姐妹不是那种，会在高中时，因为转校生住在自己家，就近水楼台趁虚而入谈恋爱的正人君子！ 不过，会不会是因为相处时间太短，她就不好说了。 几人在这里暂且分道扬镳。 颜染报名了个人赛的高中项，昨天刚做了体检，确认通过后，就可以进入选手通道。 为选手准备的房间共有八间，每间四个人。赛程一共六天，预赛三天九场，最终决出十八位出线选手。淘汰者则进入两天四场的复活赛，争夺最后的四个复活出线名额！ 由这二十二个人，在第六天晚间七点参与最终决赛，等待冠军的诞生。 至于比赛规则，除去地下环境、特殊子弹加入、特殊巨虫敌人登场之外，其余大差不差，墨箐也只是边听边点头。 这些事先，颜染就已经跟她念叨过了。 似乎她也蛮喜欢这项运动的。 大概是因为，上辈子始终生活在仙山，所以相对没有那么自由，就当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吧。 “就这里吧。” 伏青转来门把。房间里有个影像投屏机器，小沙发，特制的玻璃不知什么原理，居然大幅遮挡了从外照射而入的光芒，又做到透明可以从内向外视物，看清整个观众席。 “你队友呢？”墨箐敲了敲玻璃，还挺厚。 “这不是知道你不喜欢和大人相处，所以特地给你找了个小房间嘛，卡路上给你了，后面几天不用找我，自己来也行。” 笑得狡黠的少女摊了摊手，“我当然希望你能加入省队，但你要是不乐意领情，那也在意料之中。” “好好享受吧，你很久没有活跃在赛场上了。” 话毕，房门重新被扣上，整个空间变得有些阴暗，投影自动打开，有个电子倒计时正在一秒一秒地走动。 她拿起桌上的名单。 颜染运气不错，抽到第一天预赛的第一场，这时的选手们基本精神饱满，已经做足了准备，是全盛的姿态。 越往后，因为有情绪紧张的要素在，可能发挥并没有之前好。 不过，挺倒霉的是，这一场里，她要面对之前见过的那位小王牌司竺，以及一中隔壁望岳中学的上官希。 那两人的实力，墨箐曾了解过，一个擅长遛人，一个跟幽灵似的，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上次没能见识到首都冠军的实力，这次总能开开眼了吧。 …… 躲在掩体之下的颜染紧抓着手中的武器，皱紧眉头，低头看看不小心崴到的脚踝，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然她是有些心不在焉，但比赛当前，她不是什么随意对待爱好的人，不可能犯那么低级的错误才对。 “有选手受伤了。” 公共频道中传来熟悉的声音，颜染出神的灵魂瞬间被拉回来，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受伤的选手请打开信号旁的黄色按钮，走出掩体，回到休息室，赛方会视严重程度，重新安排你的预赛时间。” 紧接着是另一个略显陌生，但颜染听出来是谁的声音出现。 原来还可以这样？她瞪了瞪眼，毕竟之前也没有受伤过，所以不知道拟真决斗还有这样人性化的规则。 还以为自己是要被当软柿子拿捏了。 老远看着掩体下一瘸一拐走出的少女，打开了胸前的淡黄色信号灯，开始往场外挪去，司竺和上官希同时松了口气。 身后在土地上画圈圈的柯苕伊打了个哈欠，“那就是首都来的个人赛冠军？一场预赛还能把自己弄受伤，到底有没有尊重我们这些对手……” “马有失蹄，谁也不想受伤的。”上官希扫了她一眼，刚刚还跟自己合作追击司竺呢，跑急了什么话都往外飙，这会儿倒是悠闲起来了。 “差不多了。”司竺的目光仍紧盯着对方，直到夜视护目镜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于是一枪，子弹爆破，颜料撒在了柯苕伊的脚旁。 “我相信她是尽全力在比赛，柯同学，少约我家乔伊出去玩。” 觉得司竺是在公报私仇的柯苕伊:…… ——选手休息室前台大厅。 墨箐完全没料到，颜染打个预赛还能把自己打伤了，全然没有大热天的一路赶过来满头是汗的知觉。 “喂，阿染！” 空调风的冰凉直吹脑门，墨箐也只是晃了晃身子，快步走到医生身旁。 “怎么样，很疼吗？” 医生一脸“我懂”的将药膏塞到墨箐手里。 “好孩子，你女朋友没事，不过这几天就不要剧烈运动，洗澡也不要沾水了。比赛，明年再来也是可以的。” 少女大惊失色。 “我不是她女朋友！” “小年轻嘛，高中谈个恋爱能多稀罕？没事哈，阿姨不会说出去的。” 墨箐:…… 一直低着头，情绪也有些下沉的颜染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恼羞成怒的墨箐:“别笑了！” 联动番外:转校生来自异世界14 “颜同学怎么样了？” 预赛第一场落幕，一二名分别是司竺和上官希。柯苕伊棋差一着，遗憾进入复活赛。 伏青知道这几人去了大厅和医务室都没有见到颜染，肯定会问起来，所以早就等在通道的门口。 “她没事，不过有些可惜，今年的比赛不能参与了。” 司竺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对她来说，失去一个优秀的对手，实在痛心。更何况……高中生本来也没有多少机会参与这样的赛事。 上官希倒是没有把重点放在这上面。 “最后是被谁接走了？你们一中校队的队长还要准备预赛，应该没空管这个吧。” 闻言，伏青挑了挑眉头。 从大屏幕上，颜染因为某个微小的失误跌落掩体，倒在岩石板上的时候，她就知道某人会坐不住。 起身从观赛室出来后，果真就看到这人关心则乱，在走道上不知所措，连路都不知道该怎么看了。 那副样子，伏青自问和她搭档两年，从未见过。 我就说一中决斗社，百合花开满活动室，已经数不清楚这是第几对了。难道决斗社真的有什么魔力，让加入社团的人自动开始喜欢女孩子吗？ “当然是被她女朋友接走了。”伏青笑着应道，顺便让了个位置，给从后面冲刺而来的乔伊空出能够流畅倒进司竺怀里的空子。 “小二！” 满脸稚嫩萌态的小家伙捉着少女的脖颈，怎么也不够似的蹭来蹭去。 “你没事吧？” 那双血红色的眼中满是担忧。 司竺脸颊微红，将小家伙抱得紧紧，不好意思道:“是颜同学受伤，我没事的，而且我还赢了。” “嗯嗯！小二是最最善良也最最强的！” 看不下眼的上官希满脸的无语，连忙离得远了些。 死萝莉控，平时话没两句，原来专门放小吸血鬼这里等着邀功呢。 “而且，最早发现颜同学受伤的人，是上官。” 嗯？看来萝莉控还算有点良心，没把团体赛的好搭档忘得一干二净。上官希嘴角微勾，大概上升了三个像素点。 “小希也好棒啊！” “还有去紧急通道通知工作人员的芙芙也很厉害！” 突然被提起的伏青脸色一僵，她果然还是不习惯这个叠字绰号，实在是过于奇怪了。 果然乔伊什么都知道。 那张跟小学生没两样的脸真是太具迷惑性，她这辈子也忘不掉乔伊单刷八个壮汉打手，像丢垃圾一样把人丢出小餐厅的那一幕。 看看这两个小高一，都被哄成什么样了！ …… 此时，重新回了家的墨箐和颜染两人，正在被双亲狠狠关爱。 “哎呀，小颜还疼吗？今晚吃点什么补补吧。” “是啊是啊，爸爸我很会做饭呢！” “好好坐着，倒水什么的都让我来。” 墨箐已经彻底习惯了妈妈和爸爸十八年来的过度关爱，因此理所当然的也表达了如出一辙的好意。 母亲是百强企业经理，精明能干，从来不会吝啬金钱的付出，工作繁忙的同时仍然会抽出时间来，哪怕在手机上发发消息也好。 开着小卖部的父亲平日里更加休闲，差不多已经是半个家庭煮夫，脾气好到有点不真实，对孩子的爱是肉眼可见的溢出。 颜染只觉得太过难为情，略有些僵硬地点点头，等大家的目光渐渐离开她身上，急急忙忙去干活的时候，才垂眸苦笑。 原来这就是小箐想要的生活吗？ 她自作主张来到这个世界，将前世的无聊记忆带给小箐，真的好吗？ 简直就像是，在打破她酣睡时好不容易做出来的美梦一样。 像个偷窃感情的妖怪，可耻到她不禁有些厌恶自己。 “阿染，想什么呢？” 脑袋上忽然挨了一下的颜染抬头，有些懵懵地看向墨箐，下意识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杯。 温热的，恰到好处，而且……泡了点蜂蜜。 “喝点甜的。” 颜染仰着头，就像仰望曾是天尊的她一样。探进眼眸，却不见那几分无情，而是更多的，普通。 如尘世般普通，如凡人般普通，如一切一切草木般普通。 是无所不能、神通广大，想要什么都能触手可及的墨天尊，渴望的那份普通。 她低下头，听话地握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甜滋滋的蜂蜜水。 “小箐，现在就已经很开心了吗？”她低声，左手扯了扯对方将要离开的衣角。 墨箐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伸手对着不知好歹的无脸女额头弹了个炸弹。 “你都受伤了，我怎么开心得起来？” “我还要问你呢，以你的水平，怎么会犯那种低级错误。昨天没睡好？还是单纯身体上有什么不适应？” “地底场景的确不是每个人都能游刃有余。” 感觉额头都变红了的颜染撇撇嘴。小箐真是的，为什么每次都能把气氛变成这样。 不过，她似乎真的出了点问题。 是因为停留在这个世界太久了吗？这副来自异世界的身体，负担不住另一个天道的排斥。 “你能，亲我一下吗？” 想到留在这个世界必要达成的条件，颜染狠了狠心，闭眼提了要求。 “……” “……” 沉默了好久。 小箐一点点声音也没有。 因着太过平静，连一句臭流氓都没有，只剩窗外有风吹动帘幕的沙沙声。颜染不敢睁眼，她忽然变得不太想面对那双眼。 怕深棕色的瞳仁里返出厌恶，映照着她倒影的部分成为不再特别的背景板。 “对不——唔？！” 道歉刚刚说出口，唇边就迅速传来了火热的湿滑触感。有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耳后，呼吸灼烫，熨在双颊，全身的血液都像沸腾了那般涌上了头脑。 堵住话语，让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全身僵硬又柔软的矛盾，原来这么简单。 好像才一秒，却又好像过了很久，她才敢睁开眼睛。 眼前的少女半跪在沙发上，弯着腰从上到下俯视着自己，明明是霸道的高位者架势，却满脸通红，羞耻得连眸间都蓄满了水雾泪花。 她的胸口起伏不定，呼吸急促，落下在冰凉脖颈间的双手也烫得吓人。 真的，亲了。 颜染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一转头，是惊呆了的墨家双亲。 联动番外:转校生来自异世界·终 联动番外:转校生来自异世界·终 明明是自己勾引了小箐，但现在正被训斥的人却不是自己呢。 颜染满脸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听着墨家双亲对亲生女儿劈头盖脸的凌厉说教。 “暑假一过，小颜可就是高三的学生了，现在谈恋爱这不是耽误事嘛！”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人家正受伤要休息呢，你倒好，有这么忍不住吗？！” “妈妈不记得有教过你趁人之危啊！” 墨箐磨了磨牙，只是硬着头皮举手:“就不能一件一件回答吗？” “我们……我们没有谈恋爱……” 妈妈目瞪口呆，随即揪住女儿的耳朵一下子将人给提起来。 “没有谈？没有谈你亲她干什么？墨箐，你怎么变成不负责任的孩子了？” “阿姨，”颜染撑着沙发站起来，往墨箐身前一挡:“小箐说的是真的，我们没有谈，刚刚是意外，真的没什么的！” 向来温和没脾气的爸爸此时也皱着眉，“小颜，别委屈自己。从你住在这里的第一天开始，我和阿姨就已经把你当做家人看待了，你和小箐没什么不同。” “对啊，要是小箐哪里对不住你，你一定要说啊！”妈妈眼中的心疼几乎要凝聚成实体，好像都忘记了还有个亲生的孩子正在被她捏着。 我哪里对不住她了？墨箐内心腹诽，从头到尾被骚扰的那个人是我好不好！但刚刚，又确实是心头一热，冲动了一下…… “阿姨，叔叔，让我和小箐单独说会儿话吧。”颜染牵过那双搅在一起纠结万分的手，微微笑着，将人带进了她们共同的房间。 怎么有种入洞房的错觉？ 墨箐没敢回头看长辈的眼神，一进门就扣上锁好，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再瞧着颜染单脚跳着坐到柔软的床上，松了口气。 “原来小箐也是喜欢我的啊。”她神色轻松，像是浑身失去了力气般躺倒在被子上，脸上是忍了好久，止不住的笑意。 “你在讲什么乱七八糟的？” 少女瞪了她一眼，凑近的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生怕碰到那只崴伤了的脚。 “上次说到哪里来着？” 这次的瞪视完全没有杀伤力，只能让颜染看出藏在背后淡淡的忧心和羞涩，甚至还敢伸手去戳戳对方软乎乎的脸颊。 “小箐想知道，上辈子的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知道？”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墨箐鼓着嘴，捏了捏笨蛋阿染的鼻子，犹豫了几秒，又弯下腰吻在她的眼角。 “我现在，只想度过有你的故事。” —— —— 这是一个以灵气为修炼本源，时间流动缓慢，生物皆弱肉强食的泛古代世界。上有可终日奔波于永生蒙蔽本心的天尊神明，下有生活充实知足再苦再累也能露出笑容的杂血凡俗。 迷茫时间尽头的墨天尊，正是在这样的世界里，遇到了眸光清亮的“那个人”。 修炼大爱之道的墨天尊，以为自己本性凉薄，因此朋友稀少，连带着对俗世亲人的惦念也变得冷冰冰。 似乎对世事并不关心的她，其实很在乎众生的命运。 强大如她，拥有数不清年月却仍有尽头的寿元，一掌更换日月星辰的恐怖力量，以及随意倒转岁月，逆入时空的法则，却怎么也感受不到何为大爱。 于是她采纳了朋友的建议，前往俗世凡间，体悟属于卑微小民的单薄之爱。 [所以，您今后就是我的母亲了，对吗？] 满脸稚嫩的孩童仰着头，眼里亮晶晶的，已经能够窥见未来长开后，是怎样的惊艳。 [……你]你若不愿，可以说出来。 她沉默许久，还未说出口，就被小孩儿兴奋的情绪打断。 也是，一个凡人忽然能够登上仙山，过富裕无忧的生活。别说是认母亲了，就是做个洒扫的小仆从，也是心甘情愿的。 好吧，那就先体会一番，待子之爱。 被赐名为颜染的小孩儿一天一天长大，从还不到自己腰间的小矮个，逐渐长成了小少年的清俊模样。 隐约靠近了肩膀的高度，差自己一个头。 墨天尊想一如往常地伸手，去揉揉那头暗橙色的乱发，却忽然像察觉了什么似的，硬生生停在了原处，没有动弹。 [今后不必继续唤我母亲，我们……做人间挚友吧。] 十年对一个凡人来说，是不是太短太短了。 可是，她也不想让颜染继续将她视为母亲了。 做挚友吧，体会友人之爱，这样，她应该也就满足了。 如果颜染能不再那么生分地称呼她为天尊，会更好吧？她这么想着，关怀备至又保持着距离。 直到八年过去，她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躁动的内心开始变得不安。 她还是太贪心了。 [你应当跟其它朋友一样称呼我。] 她提出了过分的请求。 颜染一如往常，就像是没有任何选择般点头应下了。 这个孩子可真难养啊。墨天尊万年岁月里，头一次这么郁闷。 是不是因为在仙山待久了，所以没什么乐趣可寻，才会像个闷葫芦似的，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所谓？ 如果让她看看自己的收藏，还有耗费漫长岁月建立的小洞天呢？或许里面毛绒绒的，跟颜染一样可爱的小生灵，二者间会因为相似而产生共鸣也说不准呢。 好不容易，看到了那双碧色眼眸中，氤氲出柔和的、发自内心的笑。 真是好可爱。 墨天尊就那样盯着她看了许久许久。 终于，如此五年，还是按耐不住了。 [阿染，你做我的道侣吧。] 她尽量将语气放得很低，很轻松。似乎要将顶在颜染身上的压力全部卸除干净似的，自认已经尽己所能地贴心。 可是，小孩儿却愣住了。 满眼的不可思议，犹豫了很久很久。 然后，又像之前那样，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地点头，应是，做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 那晚，阿染落荒而逃，连亵衣都没来得及整理好，披头散发地闯出了房间，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离去很远，都还能听到奔跑的声音。 墨箐撑起身体，月光自窗外泻落在她的长发间，红棕色的眸光里散着失落。心口仿佛被锋锐的刀割裂，是她太急躁了吗？ 可是，情人之爱，不就是这样急躁恳切的吗…… 还是说，在阿染眼里，她永远只是高高在上的天尊，一旦跌落神坛，就不再有资格得到微不足道的凡俗小爱？ 以后的日子，一直都很安生。 阿染避之不及的态度，她也已经习惯。 或许是缘分不足，她们只能走到这里吧。 她解开了仙山的结界，如果阿染想要自由，离开这个无聊的地方，那也随意。 上下山的通道不再难以行走，逐渐开始有许多凡人踏足。墨天尊就如此又等待了三年，对她来说渺小短暂的三年。 世界的意外却因此突生了。 时间长龙被分割为万亿不止的小方块，每时无刻都有至少一枚小方块正在发生爆炸。 它们的余波会慢慢延伸，向外生长，就像水滴落在湖面上泛起了涟漪。 尚未成型的方块爆炸过后，将形成许多位面、平行时空，造就大千世界。而像这里，已然成熟发展，诞生了许多生灵的空间，就会因这种不可阻拦的威力湮灭在混沌之中。 看来她所担心的，阿染作为凡人，寿尽之时，自己会万分不舍，成仙后还掉眼泪的事情不必再想了。 朋友问她，可还有什么未尽之事，趁着余威未至，不需以身相消的时候，快去完成。 她也只是摇摇头。 事到如今，好想让阿染也知道，其实她的心也没那么难懂。 世界之劫难，是修至天尊与神明后，不可逃避去挡身的恐怖。万年修为，即在此刻化为天地的一部分，滋润万物，消除危难。 好在，到了这般修为的，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至强者们拥有永恒的灵魂，失去身体和力量后，将随波逐流，重新投入大千世界，成为芸芸众生的一环。 忽然心有所感的阿染放下手中毛笔，起身朝着窗外望去。 一枚金光落在她的心口。 瞬间，她好像有了什么奇幻的感知，有了极少部分的仙气，能够做到凡人不可为之事。 也是那天起，世间所有至强者都消失了。 百年时间须臾过，垂老矣矣的阿染望着立了尊像的仙山，离开了这个赐予她全部人生意义的地方。 她行走在天地世间，替墨天尊感知人情冷暖，像是自我安慰般，时常捂住心口，那枚金光仍在，就像她也仍在。 万里路途如飘摇，老人浑身尘土，倒在了人人行走而踩出来的小道。 凡人，终有寿尽时。 但不知为何，她竟然也有永恒的灵魂。 金光包裹着她的身躯，返老还童，变为最初与墨天尊相遇时的五岁稚儿模样，来到了陌生的世界。 [我很好奇，所以我想看到，你能不能得到真情、爱与衷心之吻。] [而且，是那个人的。] 丝毫不亲切的天道之音，响彻在阿染的脑中。 原来是这样吗？天尊……阿箐……小箐，她也在这个世界？ 这一次，身处没有特殊力量，没有修炼、人人皆凡俗的世界，她能不能得到自己渴望的呢？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她想去争取。 —— —— “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 被福利院小朋友包围的墨箐感觉有些尴尬。她本来也不是一个很喜欢孩子的人。 “嗯哼，虽然我是为你而来的。但这里，也算是我的家呢。” 颜染抱着眸光亮堂堂的小女孩，晃了晃身子，又将人放了回去。 “姨姨，这是什么？” 小女孩好奇地看向颜染脖间的项链，上面扣着一个戒指，在阳光下闪烁着微薄的彩光。 “这个姨姨身上也有！” 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小孩簇拥起来的墨箐忽然被推动着，急忙捉住颜染的手臂。 识趣的小女孩笑嘻嘻地跳下怀抱。 “是成为伴侣的证明哦。” 墨箐拐过头，语气不屑地嘁了一声。 “这位姨姨在害羞呢，明明心里特别得意，却表现得很无所谓的样子。是不是很别扭呀？” “——是！” 小朋友们嫩生生的嗓音齐齐喊起来，听得墨箐忍无可忍急忙将人给拉了出去。 这个只有自己被读心的状态好难受啊！ “只有自己被读心的状态好难受啊！” 颜染复读。 “……” “可是，小箐不就是为了让我懂你，才把这个能力给了我吗？” 颜染歪头。 “……” “现在想反悔的话，也可以哦。因为我已经明白，小箐表面别扭的时候，内心在想什么了。” 颜染刚要笑，就被扯进了车里。 车门被狠狠合上，人还被按在后座上，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两枚戒指相撞在一起， 银丝拉长、断裂。 墨箐抿着唇，低头倒在她的脖颈之间。 “读就读吧，二十好几的人了，也不害臊。” “我还以为你就只能活到十八岁呢。” “反正……多陪我几年，最好我先死，你才能死。” 颜染侧头，看着那只红透了的耳朵，忍不住笑得很傻。 “果然小箐你，一直都很好满足呢。” “好自私，这次我才要先死。” 冬日近春的日光是如此柔和。 ——后日谈。 已经正式上任数学老师的司竺曾询问过颜染，有关结婚的事宜，作为孤儿要怎么处理。 但显然她这一问有点多余，因为跨种族婚姻法的提案尚未通过，某人和自家的小吸血鬼还要多等些时日。 年纪轻轻就退役，目前正在民间队做教练的伏青早就拿下了容易害羞的小学妹。只不过，到底谁是上面的那个，大家心里知道就好。 时海平依旧开着猫咪茶餐厅“喵管事”，高材生放着大把橄榄枝不抓，一头栽进了毛绒绒的怀抱，不知道仍在等谁。 她的妹妹时潮生放下感情的速度很快，也或许是言不由衷。赠送了新婚礼物后，就踏上了环球旅行的路途。 据说是用姐姐开餐厅的钱去的。 对此墨箐怀疑，一间猫咖怎么会有能耐负担得起这种费用。 这么多年过去，乔伊一直保持着稚嫩的面孔和矮小的个子，是网络小有名气的插画师，以不同世界的奇幻视角出道闻名。 她的灵感来源一直都很神秘。 大家都以为，那些画只是她的奇思妙想。 直到颜染看到，画家众多作品中:披散着墨绿色长发的红瞳仙君，安抚依偎在她身侧的小孩儿，美得好像身处仙山。 似乎，小家伙不是什么普通的异种族。 她笑了笑，给乔伊的画作点了个赞，转身又跑去缠着小箐。 今生的她们，终于可以共白头了。 第293章 醉倒一片 墨箐把骨干成员都安排了一通后，又适当挑选了几个比较熟悉的人才担任要务。 例如傅真武，她即将突破成为八品丹师，正适合教导族中的新生子们，或许某几个天赋绝伦，有那个资质传承丹道呢？因而她进入了本宗堂的祀天部，暂任部长。 不过墨家正值人才缺乏之时，所以为数不多的族人们仍是要被迫兼任多个职位，这个就由大家伙从上而下慢慢去分配了。 向来喜欢做甩手装柜的墨箐看气氛热烈得差不多了，咳咳两声，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后续事项，各位堂主、部长，就自己去处理、拉拢人才，亦或者雇佣可信任之人。但切记，七日后讨伐灵符宗一战，全族须齐心协力，万不可在这个节骨眼上互闹矛盾。听明白了吗！” 墨箐望着这一双双纯净清澈的大眼睛，觉得自己好像个幼儿园老师，在悉心教导小朋友们，公开课要到了大家不要吵架一样。 算了，可能管理一个家族确实和当幼儿园老师差不多吧。 随着族人们高高兴兴地应了好，抓着手里的陶土杯、青铜盏、白瓷碗一片乱七八糟地碰起来庆祝，墨箐也是终于舒出了一口气。 需要她的场面基本结束！ 浑身轻松的少女伸手去提自己的酒葫芦，这才发现——空的。 她扭头看向正在记着什么的颜染。 “你干什么？” 无脸女头也不抬:“小箐又借走我两百来斤粮食和七头牲畜，这次应该也不会还。而且，还是没有改掉喝酒的恶习。” “……”墨箐有点无语。 她正儿八经成年了，也不能喝吗？ “我一个修行者，寻常凡酒怎能喝醉我？不过尝个鲜，有必要这么多事吗？” 颜染继续摇头晃脑:“小箐今天放话说没有酒能喝醉她，非常猖狂，需要好好教训……” “咚！” 忍无可忍的小家主终于还是挥起了拳头。 “小箐今天无缘无故对自家娘子使用了暴力……” “少在这里找茬！” 已经习惯得不能再习惯的玄华翻了个白眼，这两人比一岁多的予朝予暮都要幼稚。 忽然她就有点怀疑，自己如果真的催生成功，她俩不会生出个笨蛋来让她更操心吧！ 神色淡然的殷烁倒是悠悠然靠近，不知从哪里拽出个酒坛来。 “凡酒自然喝不醉修士，小家主不妨试试我这愁神醉？” 正在拌嘴吵架的两人眨眨眼，同时停下来，好奇地看向灵气充盈，仿佛内有丹田漩涡般的怪异酒坛。 要说酒这方面吧，墨箐目前就只在边林城齐家跟初伏都院外城的醉仙楼见到过。毕竟以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准来说，想做出香气浓郁，回味十足的酒，基本不大可能。 喝倒无数豪杰的烈酒，也只是因为度数过高加上杂质没能祛除干净，一下子击中了身体的内脏，并不是本身令人沉醉难忘。 此时的凡酒，正是这种投机倒把之作。 而较为贵重的灵酒，也就只是齐家酒。易回甘、滋味醇厚，能喝倒聚气境小修士的那种。 虽说墨箐上辈子就是酗酒误了复仇大事，才穿越到这里来的。但人族嘛，谁不是记吃不记打，她仍然还是好一口美酒。 她半信半疑地从酒坛里倒了半碗来，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看戏的殷烁挑了挑眉，顺手挪开酒坛，并不让颜染触碰。 凡人可喝不动灵酒，其中蕴含的磅礴灵气，会撑爆她的身体。既然这位小友整天以凡人自居，那就老老实实待在一旁看着吧。 察觉到兔妖族首领微妙的表情变化，玄华暗道不好，扭头看向家主。 刚刚还精力十足，有力气跟自家娘子拌嘴斗殴的墨箐，半碗就被干趴了，整张脸红得不像样，连眼神都变得朦胧起来，脚步也虚浮到不撑着桌子稳当不住。 一股浓厚且极具攻击性的气味传开，距离小家主稍近些的十来个人都被波及，仿佛有无数根针忽然扎入了皮肤，刺痛的同时眼神诧异。 目前没有受影响的颜染眸光一暗，捞起已经讲不出话的娘子，快速往屋里冲去。 玄华捂了捂鼻子，急忙将酒坛盖上。 光是闻着味道就有种要醉不醉的感觉了，这威力…… “阿华小妹，明日转告小家主，灵酒间亦有分级。” 殷烁眉眼一弯，看起来还挺开心。 “我这愁神醉，是难得的仙级酿。” 杂酿、纯酿、妙酿、珍酿、极味酿、仙酿。好说歹说，玄华也在玄蒙教这样的庞然大物待过几年，自然也听说过灵酒间的分级。 齐家酒是最低阶的杂酿，即便做到了极致，比别家杂酿更加醇香，也不及纯酿半分。 家主只喝过这种小东西，当在面对最终章级别的仙酿时，当然会半碗倒。 倒不如说，能半碗倒，已经说明家主其实是个酒性极佳的豪饮客了。 玄华望了望周围眸光都变得有些迷蒙，摇晃着身躯，浑然不知自己已醉的族人们，叹了口气。 真是不知家主哪里又惹这尊大神生气了。 …… “本来还想要一下自己的奖励，这下好了。” “墨箐啊墨箐，真是应了你的名字，滩成了一片水，扶都扶不起来！” 颜染极少见的埋怨且不耐烦了起来，委屈巴巴又心甘情愿地盯着软趴趴的墨箐呼呼大睡。 门外笑得傻兮兮，非要跟娘亲一块睡，光是闻个味道就醉得不成人样的凤生被大黑咬住衣角拖到一边。 不料酒精上头，蒙蔽了大脑的惊繁一改往日冷淡到有些刻薄的模样，纤长的睫下，低垂的眸中溢满水雾，栽入凤生的怀里，什么也不说，就只是强硬地环抱着她的腰身。 殷烁还算相当良心，释放气机护住了年纪尚小的孩子们，因而知雪清醒地看到了——从来喜欢说教少主不够成熟的姐姐，自己也一点儿不成熟地跟少主撒娇打滚。 大黑满眼心累。 守护神们纷纷侧目，眼神躲闪。 这小孩儿们的事情，它们就不便多管了吧。 奋力吃饭喝菜的小狮头兽和小剑齿虎决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而稍微靠谱的水元素和无毛猫则纷纷逃往契约时若应镇守的区域。 什么？第二天起来时墨家一片大乱？ 好不容易宿醉醒来的墨箐只觉得，族人们的感情似乎突然磨合得很厉害，一夜之间好了特别多。 本来十分害羞的几位外姓族人，这会儿也是终于大着胆子，敢在出在散步干活的时候对着伴侣吧唧一口了。 她看了眼拽着傅真武脚腕将人扔过来的玄华。 “看来这是个滴酒不能沾的。” 嗯……这两人大概应该可能还是会终成眷属的吧？ 第294章 策划、启程、进攻! 灵酒醉人事件之后，可让墨箐摸到了商机。 要知道，边林城齐家多年来商业不显，基本只在附近两三城池有线路往来，却比庞、韩两家加起来还要富有，就是因为齐家酒肆格外赚钱。 而整个徵州南湾，靠酒留下了小小名气的家族，也只有齐家和墨箐没会过面的钟家。 两家最高品质的酒，皆是灵酒分级中最低阶的杂酿。 如今墨家不缺站稳脚跟的实力，就缺人和财！ 于是她左求右求，撒泼打滚，终于是从殷烁那里缠出了三份酒方，代价嘛……不知为何并没有付出除了“捏脸”之外的代价。 不过她很快就能知道了。 这三份酒方里有两份杂酿，一份纯酿，配料看着好找，却样样跟妖族的地域挂钩，甚至有些特殊工艺，需要兔妖亲身捣钵？ 墨箐呆了呆，感觉某部分自己动手也不是不行，但为何酒方上非要兔妖来捣呢？写这酒方的家伙可真是个奇葩。 于是本着最后一点不薅白不薅的道理，墨箐又返回去，这次带着族中最有商业头脑的墨秋晚，正式跟兔妖族谈拢了三种灵酒的生产线和以及售卖分红。 啥都没听懂的墨箐坐在一旁，就真的只是坐在一旁。 不过回去的路上，看墨秋晚脸上狂喜得压抑不住的表情，大概率殷烁首领又给墨家放水了。 沾沾自喜的小家主当然也并不知道，某兔神拿着自己几百年前发明的酒方赚自己的钱，放多少水都是不亏的。 这下除了族中基建之外，商业线路这层，也终于是开始要有了起色。墨秋晚再也不能像几年前那样找个阴凉地偷偷懒，毕竟她可是如今墨家的商务核心。 大宴之后的第三日，眼看外姓族人们都已经很好的融入了墨家，觉得时机成熟的小家主当即举办了刻印仪式。 从傅真武开始，再到像金风这样的族人伴侣，一个不落。如此这般，未来这些人或妖走出去，都能自称为灵玄墨家旁支。 等今后家族中的本姓人员多起来，全族变得更加强大以后，再想得到刻印的这个机会，就没今日这么容易了。 也算是经典新公司元老的特殊待遇吧。 处理得当后，墨箐又亲自下山拜会了边林城各家，包括城主府。 现今她是融灵境巅峰，身处徵州南湾也算得一方强者。城主管意笑也不再只拿她当小朋友看待，而是郑重其事地亲身接待。 才刚刚拼命修到煅骨境圆满的管才棋望着朋友无辜又乖巧的普通脸蛋，满嘴发苦。这人比人实在是气死人，如果自己能如此天赋绝伦，兴许阿枭多看她两眼，心神一动就乐意跟她公布关系了呢？ 寒暄一番，又费了点小财从城主那里拿张布局图后，墨箐又马不停蹄地奔向了庞家。 早在全族历练之前，她就已经吩咐好庞辉，时时刻刻盯紧灵符宗的动向，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最好能弄到点内部消息。 虽然她自认同阶无敌，跨两个境界把人打趴也不在话下。但毕竟灵符宗背后有那什么“圣人之魂”，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庞辉倒是也真不辜负她的看重，当即拿出了一个小木盒，里面零零总总十来个卷轴，都是四年来灵符宗对外的出入消息跟战力分布。 当年还拥有一千二百余人口的灵符宗，如今竟然只剩下不到千人。有将近三百个聚气境外门凭空失踪，宗门内人心惶惶。 但其品级……却诡异地上升了。 “我怀疑，圣魂虽是邪法，却跟人神所封的邪神并无关系，所以任灵符宗如何牺牲门徒，只要不波及整个徵州南湾的生态，州府就不会出手。” 庞辉忧心忡忡，她所派出的探子被逮的不在少数，其人魂灯已经相当微弱，想必受尽折磨。 灵符宗大概率已经盯上了庞家，碍于其在城池之内，有最基本的保护，加之或许空不出手，这才一直没有动静。 “给了四年时间，堂堂宗主也才突破到生神境初期。”墨箐翻看着卷轴，对着庞辉点点头，“既然你庞家已是我墨家附庸，那我们自当给予庇护。” “三日后，世间再无灵符宗！” 自信满满的小家主昂首挺胸走出了庞家。 庞辉和齐阅愣愣地看着她抱着木盒跨出了大门，甚至没来得及把手头贡税交上去。 算了，墨少主早晚会派人来收的吧。 …… 前脚还胸有成竹的墨箐，回到族中就立刻召集了所有族人。 十几份卷轴摊在长桌上。 目前灵符宗战力:聚气境近四百人，通脉境五百余人，二十来个煅骨境，以及至少五个蕴魂阶长老跟大概率生神境初期的宗主。 而墨家可出行的战力:一个凡人，六个聚气境，十个通脉境，八个煅骨境，一个融灵境中期的小管家，一个融灵境巅峰的家主。 加之人家还有护宗阵法，到时候光是破阵就得花上一阵子。看起来好像挺劣势的。 但好在灵符宗没有护宗灵兽，品级本身也不高，至少在见识过超一品势力世雷宗和不烬圣地以后，墨箐觉得这小地方的资源再高也谈不上什么大门面。 而墨家还有四个概率匹敌生神境巅峰甚至于造地境尊者的守护灵，以及六七只已经有明确羁绊，可跟随出战的灵宠。 甚至于墨箐体内沉睡着的四位仙君，关键时刻也不是不能强行唤醒，爆发一下潜能。 嗯……不得不提及的保底。墨箐侧目看向颜染，这家伙虽然是凡人，但只要许愿号令她，那什么圣人之魂就完全不是问题。 综合权衡过后，众人看着玄华也思索着点了头，连最后一点担忧也放下了。 三日后，墨家全员，正式启程，前往灵符宗，报仇雪恨！ 【留守族地的殷烁看着眼前这一溜的小孩子，以及对着结界敲敲打打的惊繁和知雪，扶着脑袋，随手在空中画了个圈，索性将不安分的两人圈在里头。 “小孩儿们，能不能留下两位姐姐，就看你们的了。” 完美把哄孩子的活给推了出去。】 【备注:忘记有好几个人并不会加入战局，以及大部分未标明姓名族人的修为水平，所以把十九个煅骨境改成八个，因为予玟、予戈、又林、予仁、真游、予朝、予暮、齐闻、惊繁、知雪都不参战。】 第295章 寄生 春一月的风是暖而快速的，万物复苏的时机从雪里面钻出来，它们化成星星点点的绿色芽瓣，作为生命力的象征遍布大地，逐渐占领一双双从灵舟往下张望的眼睛。 掌舵的墨箐翻转方向，全速前进，整艘巨舟轰隆一声，散发惊天的气机，屏障升起。 距离灵符宗已经不到一百里路，只要对方不傻，护宗阵法还在正常运行的话，多半已经察觉了来者不善，纷纷做好了准备。 几年前的墨箐，初听闻灵符宗门徒众多，长老宗主强悍的时候，最先考虑的，是擒贼先擒王。 利用灵符宗周边被使役的家族对其不满之心，煽动大量徒生的情绪，率先干掉上层，消除用以掌控后辈的印记，以免遭遇混战。 而现在的墨箐，回想起自己面对宗门势力的无助和担忧，以及种种考量，只觉得好笑。 几百几百的通脉聚气境，还有二十来位煅骨境跟至少十位作战经验丰富的长老，深不可测的蕴魂阶宗主。对煅骨境十重的墨家少主来说，的确是庞然大物，难以撼动。 但对融灵境巅峰，身怀秘宝神器，可与顶尖势力继承人彼此争锋的墨家家主来说，却只是需要稍微耗费些力气，大一点的野兽罢了。 “玉嵘，这几天你对阵法的领悟如何了？”墨箐拍了拍轮盘，看向船头处的大厨。 那年在蛇居林遭遇高阶法器结阵围杀的画面，她可是还历历在目呢。早在回来后的第二天，就将具体画面传输给韩玉嵘了。 得厨道传承，悟性极高，且拥有特殊空间的韩玉嵘，比墨箐都像主角的一个人，自然也是没有辜负期待。她当即点头，咬破手指，在空中形出一个虚阵。 “家主放心，灵符宗升品时间不长，目前所用阵法并不高级。” 她右手虚握，看上去空空荡荡的小型血阵便朝前飞去:“至多一刻钟时间。” 靠在船杆处的玄华扯了扯嘴角。 至多一刻钟……并不高级……也就韩玉嵘能讲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来。 再低阶的护宗阵法，也完全足够抵挡千位采魄境修士的全力一击，更是能阻拦生神境强者的持续攻击长达半个时辰。若非自己研制，而是通过向州府亦或商会势力交易得到，无论是造价还是对外的开销，都免不了上千万。 就是六品阵法师来了，面对护宗阵法都要烦恼个一天一夜。 边林城韩家，到底知不知道自家雪藏的废物前少主是怎样的宝贝疙瘩？ 还有家主，到底怎么做到每次出门都能带个人才回来的？ “太好了，多学点，以后墨家的护族阵法就交给你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拉拢了什么怪物的小家主笑容满面，她可太为墨家那岌岌可危的空阵法发愁了。 她人在，阿华在，或者殷烁在还好，那要是某天自己还是阿华不坐镇了，又不能一直靠着人家兔妖族，那剩下的岂不都是砧板上的鱼肉？ 见过世面的小家主根本没想到，现今墨家随便扔出去两个族人，都足够横扫整个徵州南湾的年青一代了。 …… “宗主，有不明灵舟朝着我们的方向来了。” “宗主，灵舟没有变道！” “宗主，来者不善啊！” 接连三次的通传让灵符宗宗主李传有些不耐烦，“她”浑身血红，将自己关在充斥着黑暗的禁闭室中，几乎融化在散发着种种诡异声响的血肉中。 第四位前来通传的徒生，连宗主两个字都来不及说出，就被禁闭室门隙的血肉藤蔓捉住脚腕。 伴随着痛苦的嘶吼声，不幸的徒生全身上下骨头软碎，血液外溢，五官扭曲，逐渐变成不人不鬼的形状，竟如水一般钻入门隙，化为诡异血肉中的一部分。 上一任庞家家主的第三男:庞等娇浑身颤抖，眼睁睁看着平日里恭恭敬敬朝着自己打招呼的下属死状凄惨，不得安生的模样，眸中迸发着兴奋。 果然当初追随宗主，追随圣人之魂的决定是正确的！ 只要拥有绝对强大的力量，庞家算什么？他一定能挤掉庞辉那个得位不正的体修，成为整个徵州唯一的男家主！ “什么？” 禁闭室中传出低沉扭曲的嗓音，李传转动门盘，混乱不堪的可怖身躯重新出现在光芒之下，额角青筋暴起，肌肤病态般潮红，须发皆消失。 “阵法被破了……” 庞等娇闻言，双眼瞪圆，不敢相信。 这么多年来，灵符宗称霸周边，为非作歹，安然无恙了许久。众多被使役的家族，更是对这阵法毫无手段。 怎么会—— “是灵玄墨家，终于来了。” 李传紧皱的眉头舒展，眸中透露出贪婪和嗜杀。 “墨家人的血，有奇效，很是不凡。” 血肉怪物的长舌伸出好几寸，舔舐着脸上的红色水液，臃肿庞大的身躯就这样一点一点快速蠕动着前进。 四年，李传吃了四年的人，祭祀体内的圣人之魂，却愈发得不到满足。 聚气境的小东西已经不足够满足了，“牠”想吃更高级的食物。 …… “家主，灵符宗的氛围似乎很奇怪。”越是靠近就越是浑身发冷，墨秋晚搓了搓手。 她都煅骨境了，说真的不应该感到如此寒冷才对。 “一个门卫都没有，这里很诡异。”墨泉音蹙眉，将墨箐挡在身后。 “家主姑姑，这里好冰好冷啊……” “我也是！我也是！” 墨予圣紧紧抓着家主的衣服，本能地有种恐惧感。 而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墨予惟竟然攥紧拳头，像是在给自己鼓劲似的，连喊两声就往前踏出了几步。 被众多族人护在身后的墨箐只是望了望上方。 体内的探测技能已然无声发动。 确实挺恐怖的，整个灵符宗现在都已经被煞气寄生了。它们开始学会隐藏自己，变得稀薄，好像层层血红的雾气。 正在朝着这边靠近的，颜色最浓郁的小点。墨箐在脑海中点开了具体画面，胃里熟悉的翻江倒海感又涌了上来。 好恶心的东西…… 她不禁回过头来赶紧抓住了颜染的手臂。 “我现在许愿，号令你，在保证战斗历练的前提下，护住我墨家全员不被煞气侵蚀！” 还是上一层保险吧！她是真害怕族人变成这副鬼样子。 第296章 血仇 被瞩目着的颜染转过手，将自家娘子往前推去:“小箐惯会使唤我的，只管去吧。” 隐藏在厚重前发之后的碧色眼眸略过微光，一丝微薄的金光自掌中潜伏，飞入少女的身躯，形出淡淡的罩层。 真诡异啊，前代天道使者究竟是怎么处理封印的，为什么这些不属于此方世界的污秽杂碎一个接一个就这样频繁地冒了出来。 还要让重要的人，被迫陷入危机，如今为雪耻而上前……让人火气升腾。 得到许可的墨箐挑了挑眉，今天的阿染是不是有哪里不一样？ 说不准是因为对墨家有了强烈归属感，所以也期待着复仇，迫不及待想要血刃灵符宗了吧。 “玉嵘，破阵！” 她大手一挥，全身灵息迸发，蕴养在精神气海中的两头墨色巨龙缓缓浮现，从虚影到实体，吼声喑哑低沉，空白的龙眸中盈满杀意。 破旧的布缠落入墨箐手中，绕着她的双拳，最终完美契合。 凤生看了看娘亲威风凛凛的兵器，又低头瞧了瞧银色白玉小球。 “臭小子，你倒是想想自己会使什么兵器啊！”迟迟没有变形的银玉璆怒斥。 落到这个小屁孩手上，还不如跟着主人和颜染，好歹还能变个工具去锄地。 “天天什么都会一点。”凤生眨眨眼，思考片刻，心念一动，将银玉璆变了条破破烂烂的布缠出来。 “不会用就不要变……” 银玉璆如果有眼睛，此时目光应该会跟剑一样锋锐。 “少主啊，这可不是说笑的。”墨滔拽着自己的竹刺，耍了把连环圈，“家主幼时极擅枪法，说不准你也如此呢？” 笑得一脸阳光的小少年全然没有靠在沉停礼身旁时那么阴沉沉，墨箐只瞥一眼就转过头来。 灵符宗究竟在干什么，韩玉嵘都已经解析了阵法，即将破除，其内部却没有一点动静。 “那好吧。” 凤生点点头，拽着纯白色的破烂布缠，松手一握，便现出柄铁色长枪来。 柄身金属质感，冰凉寒气袭人，一簇红缨飘扬，枪头却白如脂玉，触之生血。 小孩儿颇为满意，惹来几个小侄儿羡慕的眼神。 墨予惟抓了抓手上的长刀，怎么也看不顺眼起来。总是不争不抢的予翊持细剑立在原地，眼神骗不了人。予圣倒是没什么感觉，摩挲着掌心圆环，眸光平静。 予元望着妹妹们，无奈地笑了笑，抬着长棍敲打住予惟的脑袋:“羡慕啊，以后多为家族做贡献，总也能拿到合适的法器。” 原本紧张的决战前夕伴随着小孩子们的闹腾，不知不觉变得轻松许多。 墨泉音揉了揉女儿整齐的头发，眼中透出心疼。 她亲身生下的孩子，却没能和母亲相处太久，变得这样独立自主，挑起第十代大族姐的责任，照顾着底下的妹妹弟弟们。 家主说过，孩子太懂事，只能衬托至亲的无能。 墨戌只是旁观着，予元虽是他的孩子，但他没有尽到为父的相处，又不是生产她的源泉，所以并没有擅作主张地上前。 同样缺失了四年相处时光的墨秋晚就显得没有那么不自在了，三只小布丁向来不是粘人的性格。加上不还有殷烁首领这个祖母在吗？ 她和小照的孩子天赋绝伦，受家主看重，必然不会陷落独立的焦虑。 地面微微颤动着，有尘土飞扬，草木晰梭，越来越浓郁的血红色雾气聚集起来。 灵符宗的阵法，破碎了。 韩玉嵘瞳孔霎时放大，脚步腾挪，向后闪身而躲。 “砰！” 她方才所站定的地方突兀炸开一个巨大的坑洞！ 若她没有躲过去，此时细碎飙飞的泥土齑粉就是她的血肉了。 韩玉玳捏紧拳头，扶住玉嵘不稳的身形，目光带怒地看向飞跃到众人面前的那个影子。 影子的背后是更多影子，叠障重重，仿佛无数的提线木偶，口中喃喃自语，只重复着简单的话语，脚步僵硬，五官呆滞地走来。 “灵玄墨家，居然真的敢来送死。” 为首的影子待烟雾消散后，显出脸庞和身形来，竟是一个男子。 “你就是庞三男，庞等娇吗？” 墨箐面色平静。 眼前这些人虽然看起来怪怪的，但煞气对其的控制侵蚀没有太过严重，因此还算人模人样。 可其中隐藏着的恶念却十分深重。 果然，所谓圣人之魂，只会让真正归属灵符宗，为虎作伥的恶棍使用。 至于尚存良心的那些？恐怕正在凭空失踪了的几百门徒之中，成为滋养煞气的祭品了吧。 真是讽刺且可笑。 “看来庞辉果真与你们有所勾结。”庞等娇得意的神情骤然消失，冷下脸来，“哪怕有灵根，哪怕家族直系死伤惨重，身为男子，就是不可继承家业的罪。” “到头来，老婆子的一切，还不是被那个体修夺了去。” “还不如当初就交予我，归属灵符宗，归属宗主大人，归属圣魂，庞家何至于屈居灵玄墨家这等——” 少女身形闪动，只是刹那，甚至有许多人连影子都没有看清。下一刻，就见庞三男的右脸上多出清晰的拳痕，满嘴的牙碎裂，血流了整张脸，潺潺往下滴落。 “前代庞家主该死，虐杀仆人的庞家人该死，为非作歹的庞家人该死，勾结灵符宗行邪法使役周边家族，且试图灭杀、侮辱墨家的你。” “更该死。” 族人们望着从未感受过的寒冷气场，心中对眸光凛冽的家主更是信重，不禁也燃起熊熊战火，浑身发热着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我墨家人，当以一敌百。” 她只抛下这么一句话，嘴唇微动，似是传音。连头也没有回，立地腾空，飞往脑海中那个最重要的目标。 两条巨大墨龙吼声震天，布满鬃毛和水彩般鳞片的长尾挥动，带起的风竟随意吹断了纵横交错的草木。随后与主人一同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颜染兴致勃勃地望了望天，小箐还有这么帅气的一面啊。 再低下头。 “冲啊！” “婶子，我为你报仇了！” “阿母……我的阿母……” “哈、哈哈哈、终于等到这么一天了。” 鲜血飞溅，门檐尽毁，轰动着爆发出尘云，有呜咽声、嘶吼声、大笑声……突击的行动令天空也措手不及。 仅仅二十来人，寥寥些许灵兽的墨家人喊杀声震动大地，纷纷冲上前去，面对一个个活过来的“人偶”狠命拼阵，眼眶中掉出泪花。 她愣住了。 直到现在，她才完完全全意识到，墨家那时唯剩的十三人，包括小箐在内，见识了灭族惨案，不敢有丝毫遗忘，拼了命地变强，都是为了将血仇头颅砍下的这一天。 杀红了眼，恨意突破了天际，每一个人都视死如归，口中念叨着名字。 母亲的名字，父亲的名字，祖母的名字，阿舅的名字，堂亲的名字，表亲的名字，挚友的名字，同窗的名字，邻居的名字……那份记录了墨家所有战死之人，被墨箐存放在主府，几乎没有再动过的名单上的名字。 竟然，记住了吗？ 这十三人，牢牢记住了那天，记住了守护家族的烈士，记住了所有为保护自己而死的无比重要的人。 好像是要将九年来掩藏在心中的怒火和怨气发泄出来般，握着长枪的族人双手被流下的鲜血浸透，持着大刀的族人铁器磨出了痕迹，拖着重锤的族人砸钝了边缘。 [今日只杀，死有余辜之人。] 第297章 谁让你无敌的 混在“人偶”中的庞三男迅速躲到了无数人肉盾牌深处，已然扭曲的脸充斥着不甘和怨恨。 满嘴的碎牙被他伴着血水吐出，肿胀的面颊火辣辣的疼痛。 “灵玄墨家这群人，真是找死……”他的目光阴森森，浑身由内到外散发出微弱的红光。 随后，这些色彩不祥的光芒，竟然慢慢变成了一条条趴在他身上蠕动的小虫，啃食着血肉躯干，胀大肥胖。 有不少小虫彼此啃咬，也有些许吞噬了太多血肉，生生将自己涨爆，恶臭难闻的粘液虫汁散落地面，带出腐蚀的嘶嘶声。 而全身肌肤都被血虫覆盖的庞三男则表情诡异地笑着，修为气场一层层叠升。 通脉十重、十一重、十二重！ 突破煅骨！一重、两重——直至十二重巅峰！ “我来对付他！”墨福挥动巨刃，将跟前的两个人偶拦腰砍断，熠熠闪光的锋锐上沾满了血。 墨滔刺碎挡在周边的敌人，右脚蹬走残躯，眉头一皱，冒着拥挤的战场冲上前拦住了她:“你疯了吗，煅骨五重送死去啊？” “你们都别争了！” 扛着一柄银色长枪的小少年踩在人偶头顶，脚步挤压，顷刻间血液溅出、残肢断臂飞向四处，而她又接连腾空。 “让我来！” 凤生挥舞着银玉璆化出的兵器，虎虎生风，沾染了污血的白皙脸庞上神情认真。 独自抗下身旁肉山的傅真武眼皮一跳，望向前往拦截众多蕴魂阶长老的玄华，向后纵跃，默默冲刺到凤生的附近。 这可是师姐和阿嫂家的小家伙，勉强算得上她侄儿，万万不可出事。 修为最低，表现最为弱势的第十代孩子们个头也小，被人群淹没后几乎瞧不见影子。 墨予元守在小布丁们的身旁，长棍横扫周边，无刃无锋的棍击竟招招致命！仿佛她天生，就知道该如何杀人。 资历尚浅的三胞胎只是阻挡攻击都已经十分吃力，更遑论拿下人命。 予惟咽了咽口水，头一遭感受到何为恐惧。 她身侧的予翊同样脸色铁青，紧握着兵器的双手不断颤抖。 被围在中间最小的妹妹予圣一言不发，忽站起身，掌中圆环飞出数米远，直击人偶头颅，切出刀刀亡魂，眸光中却无比复杂。 自己明明是跟姐姐们一样害怕的，可是为什么，手刃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却如此痛快。 “这就是血仇的模样。” 墨泉音扫开被贯穿的人偶，帮助孩子们分担压力。她的语气中带着慈爱，也渗透出严厉。 “那年的墨家，你们还没出生的时候，比这要恐怖骇人的多。” 她手持长锤，有鲜血沿着乌黑的纹路往下滴落，浑身衣物都仿佛被红色浸透。 “母亲……”墨予元忍不住抬头，原来在族中温和而慈祥，作为第九代大族姐，比家主还要年长的生身母亲，竟有这样随畅杀戮，冷酷到令人血寒的一面。 同样是一代大族姐，未来的她，能做到母亲的几分呢？ “不必有过多顾虑，只要发挥自己的实力就好，母亲和姑姑叔叔们都在呢。”墨泉音漠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 复仇归复仇，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们，依然是要悉心。 韩玉嵘不善战斗，一个接一个的冲杀着，渐渐有些疲惫，只得靠在韩玉玳的背后，大口喘气。 还以为是谦谦君子的玉玳师长此时就像是杀红了眼，双刀没有停下的时刻，唯有背靠着玉嵘的瞬间，眸中才带出一丝清明。 完全顾不上来的金风和兔照发了狠，与同为妖族的外姓族人们化为兽型，如重归原始那般疯狂冲撞撕咬敌人。 这都还是血肉阶的战况。 玄华冷眼看向犹如傀儡般的长老们。 这些人，有的面容衰老，身躯却过度肥胖，不停往外渗出爆破的肉碎，有的直接没有了人样，完全就是螺旋型的肉团。 每一个的境界都至少达到了融灵境十重，气机惊人。 她唤出探灵灯，幽幽的蓝色光芒一经接触淡红的雾气，就立刻迸发出攻击性，向外驱逐。 跟消息中相比—— “少了两个长老。” …… “这两个人是应急食品吗？” 墨箐悬浮空中，自上而下俯视着犹如巨大肉虫的灵符宗宗主李传。 牠延伸而出的“双手”死死捏着两个神情恐惧而又愤怒的中年女人。 拖着臃肿身躯的李传滋滋地笑起来，口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区区融灵境巅峰，小子，你终归会成为我的食粮。” “而她们？不过是庆祝胜利的开胃菜。” 像指甲划过黑板似的声音让墨箐听得龇牙咧嘴。 不仅长得恶心，连说话的声音都这么恶心，甚至感觉原音是公鸭嗓。 “小子，在吞食你之前，我有必要告诉你……”李传弯起眼睛的同时，眼珠掉落在身躯上，很快被吸入体内。 而眼眶处，则又长出一颗不同颜色的眼球。 “女人统治世界的时代即将结束，我，李传，未来所有人都应当铭记的男子！一步步靠着圣魂赐予我的力量登上宗主之位，将从征服徵州开始，成为大陆之主、位面之主！” 这个世界是也有那种爽文吗？墨箐听得脑仁疼，一想到自己憎恨了九年的势力居然被这种神经病掌管，气笑了。 难怪有关灵符宗宗主的信息那么少，也难怪庞三男那个心术不正的废物男是搭上了内门某个大人物而飞上枝头。 原来本质就是这两人彼此相护啊！ “啧啧，这疯子讲什么浑话呢？”沉睡的凌擎苍都忍不住钻出来。 “你这疯子！我们不顾议论，替你伪造身份推上高位，谁知你竟如此忘恩负义！” 被李传控制的其中一人再也按捺不住滔天的怒火。 “灵符宗待你不薄，老宗主更是愿意赌一把，秘密传位给你，没想到……” 另一人握紧双拳，却又只能屈服在牠的囚笼之下。 “哼…哈哈……哈哈哈哈！待我不薄？不顾议论？没有你们，我当然也能做成宗主！”李传大笑起来，脸上膨胀的血泡炸开，脓水流入了肥胖的身躯。 “现在，就让我享——” 话未说完，忍无可忍的墨箐挥退身旁的墨龙，拳中凝聚灵炎，从天而降，如陨石下落，捶打在这张破破烂烂的没皮肉脸。 紧接着，长达数米的肥胖身躯开始层层炸裂爆开，气味浓烈的汁水飞溅四处，蕴藏在其中的煞气核心猝不及防暴露在她的面前。 邪煞之躯就像是本能般觉醒，小家主纯净的淡蓝色灵气转化为疯狂的血红色，将团团煞气包裹吞吃起来。 散落在空气中的淡薄煞气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比它们更加恐怖的气息自一个中心向外扩散，充斥着杀气和愤怒、贪婪和暴食，比煞气更像煞气。 “什么狗屁生神境，凝聚出来的什么狗屁仙种？”她反手抓住煞气核心，满脸被耍了的恼火样。 第298章 谁说要放过你们了? 蕴魂阶三境界，融灵、采魄、生神。 分别对应开辟精神气海、吸纳日月华光、蕴生登天仙种。也就是说，正常来讲，抵达了生神境的修行者，体内会诞出一颗绝妙的精华来，身死后则还道天地间。 墨箐捏着手中这块黏糊糊的恶心东西，浑身都不舒服。 这个世界之所以会一直延续着类母系社会结构，再仁慈的女子也不会随意推举男子，有三种缘由。 其一，此方世界的天地灵气喜爱纯净的茵华之体，男子的身躯容易过热、发臭，灵魂较为浑浊，所以在修行路上容易碰壁。 其二，此方世界女子的精神力与日月亲和程度天生更高，又拥有孕生新子的能力，某种程度上与天道开创万物不谋而合。 其三，就是古代常有的封建思想，孩儿生来就与母亲更亲近，加上修仙难免会搬出那一套血脉论。男子的血脉变异性太高，传三代以上就循不出祖宗了。 特定功法必须要特定血脉才能发挥全部作用，三代就断没了那这个家族也就渐渐失去了该有的职能和特别，消散也会变成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传能以男修之身一路爬到蕴魂阶，又得到老宗主青眼，秘密传位，其实已经算非常强大了，其天资应当可称上品。 可惜，终究是心术不正。 能在短短几年里修至生神境，全靠所谓的圣人之魂，因此蕴生而出的仙种长得这般恶心…… 甚至不能被称之为仙种。 邪煞之躯自带的贪婪影响了墨箐的思考，但她本人对煞气核心的抗拒又勉强占据上风。 “你要是逼我吃下去……”她咬着牙低头，“我就这辈子也不登仙，直接饿死你！” 凌擎苍津津有味地看着小家主自言自语，顺手将李传刚刚擒住的两个人定在了原地。 一听要饿死自己，本身就没有神智，唯有依附墨箐才能生存的邪煞之躯气息波动起来，好似别扭了会儿，就灰溜溜缩了回去。 怪不得时海平说自己没有变成疯子非常少见，双魂之体、邪煞之躯觉醒后跟精神分裂的区别可能也就是……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幻想思考吧。 也不知道凌小久几十年后能不能撑得住邪煞之躯觉醒后带来的副作用，只要不变成疯子，她应当也会是个炼丹神才。 “小子，这两个人呢？” 她抬头，冷眼扫过那两个俘虏。 “杀了吧。”只是随口。 跪在地上的俘虏原本以为逃过一劫，此时瞪大了眼，浑身颤抖，双手几乎抓不住地面的砖纹，连舌头也捋不直了。 “道友、不不、前辈……我们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干啊！” “都是李传一人的阴谋诡计，我等无辜啊！” 掌中凝聚着烈焰的墨箐挑了挑眉，将张开巨口的墨龙收回身旁，笑眯眯地走过去，踢起其中一个的下巴。 “大家都是修行者，记性没那么差吧？” “是不是很后悔几年前没能杀掉墨家的废物前少主啊？” 面对活生生的人，墨箐倒不觉得恶心，因此粗暴地将对方踹倒在地，踩住了脖颈。 “是、是你？！” 浑身是血的俘虏跌坐下，满脸的惊恐和不甘愿，却根本升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一拳杀死了整个灵符宗都无力拉扯的李传，吞食了圣人之魂却没有变成怪物，根本不是她能对抗的！ “看在我们有缘再见第二面的份上，我才大发慈悲想要给你们一个痛快。” 墨箐眸中延着暴虐，似有火星滋滋闪烁，灰色的恶意来回碾动着脚下的头颅。 “李传死得太轻易了，我很不爽。” 不过几尺高，与自己站起来也不过多少差别的孩子，竟然像座巍峨的高山，像其中掩藏着身形的恶鬼，令人背后生寒，刺痛万分。 被踩压得面目模糊的俘虏连忙哀嚎:“我知道！我知道！李传为了自己，吸纳了大量男子进入灵符宗，他们若是灵通，应当已经准备逃跑了——” “前辈、前辈、也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两个俘虏自知不可能被放过，心如死灰，只求能死得迅速，少受点苦。 “小家伙，你原来的脾气有这么暴吗？”凌擎苍皱起眉，似乎察觉了什么不对。 然墨箐不语，掌中烈焰喷薄而出，顷刻间将两人烧成灰烬。 随后脚步轻踩，越过粘稠油腻的血水汁液，飞上天空，俯瞰着整个灵符宗。 现在的她即便没有脚踏大地，也能够发动大面积的探寻技能，只是寥寥数秒，就找到了四散奔逃的那些红点。 身为宗主的李传一死，本来灵符宗的传宗印记是会接替到自己认定的继承人身上的。 但大概是因品行的恶劣，他也害怕有人跟自己一般卑鄙，靠恶夺手段强制上位。所以从墨箐杀死他的那一刻开始，整个灵符宗的徒生，都重获了自由身。 从今往后，灵符宗，覆灭！ 她神情愤恼，压制不住的怒火感染了身后墨龙，其乌黑如水墨色彩的身躯变得血红一片，鳞片翘起，像火焰般在风中颤动。 一个、两个、三个……她的目光伴随着杀戮反而慢慢变得越发平静下来。 直到最后一颗头颅从肌肤青紫的身体上掉落，墨箐才像是回过了神似的，呆愣了瞬间。 “我杀了好多人……”她有些呆滞地看向自己沾满了鲜血的手，拳拳到肉，将人拆骨碎筋的触感还在冲击着她的精神。 她不是第一次杀人，却是第一次一点一点地将上百人折磨致死。 “小家伙，你这模样，很不对劲啊！”跟在她身侧观望了全程的凌擎苍忍不住拍了拍肩膀。 “我不知道。”墨箐摇摇头，只是心情复杂地发动了清净术，将自己变得干净点，不那么恐怖。 …… “唔…啊——”男人的喉咙被捅穿，声嗓中遗留着无尽怨恨，死不瞑目。 凤生拔出长枪，将尸体踹到一边去，眼神都变得有些空洞起来。 这就是杀人的感觉吗？ 热血上头的最初，她还没有什么感觉，直到庞三男的血液溅在了她的脸上。 血液的温度是不那么高的，可凤生却觉得滚烫滚烫，好像岩浆那样。高高喷发而出的血柱，散落的是一条条性命，是谁家的亲人，是某个谁的朋友。 可是这些人全部都该死。 灵符宗策划灭族墨家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杀人的压力，没有想过她的亲生阿母还有十个月大的婴孩要抚养，没有想过泉音姐的妹妹说长大了要成为家族的卫兵，没有想过小福的姐姐哥哥还要继续疼爱后辈？ 默认了作恶的人就是共犯！ “小心！” 一只胖老鼠从角落里蹦出来，灵气护体，勉强替凤生挡下了攻击。 小孩儿接住被震飞的胖老鼠，随手放了银玉璆去报仇，低头惊呆了。 “斑点，你会说话？！” 第299章 墨家没有简单的灵兽 第299章 墨家没有简单的灵兽 默默在旁守护着族人们的大黑觉得自己没有用武之地，随行而来的守护灵们倒是乐得自在。 小剑齿虎和小狮头兽……现在有了名字:招财和进宝。两大只变成两小只，正啃咬着孜然大骨头，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忘对着阿华管家的战斗指指点点。 而无毛猫与水元素，如今分别叫旺家、来福。名字虽然取得朴实了点，但兽还是很认真的，紧盯着混乱的战场，生怕有谁受伤过重。 它不禁有点羡慕起条纹和斑点，小白虎和胖老鼠境界都很低，只有通脉境、聚气境圆满的程度，加入其中正是合适。 刚要呜呜地叹口气时，却见小主人捉着胖老鼠兴高采烈地戳死了一排人狂奔到它跟前。 “大黑！斑点它会说话了！” 小主人看起来好像因为杀了太多人，精神不太正常了。 “吱吱吱吱吱！”快松开我！ 斑点短小的四只细爪子不停蹬来蹬去，口中吱哇乱叫，圆溜溜的小黑眼睛瞪再大也就那样了。 “哎呀，斑点，你再像刚刚那样，说一句话，就一句！”凤生眨了眨比斑点大了不止一倍两倍的眼睛，摇晃着手中的胖老鼠。 “好、好晕！快停下！” 不知是哪里传来的莫名其妙的稚嫩女音把大黑也吓了一跳，它伸出爪子戳了戳胖老鼠，可下一刻自己又听到的是气急败坏的吱吱声。 “呜嗷？” 望着大黑迷惑的样子，凤生得意忘形，顺手扔出手中长枪，直直刺断了一个逃兵的喉咙，双手捧着斑点:“我就知道我没听错！” 在旁静坐的颜染听着这边的童趣，又听着不远处各种各样的求饶声，觉得十分怪异。 墨家此次出行的这几十来人，几乎屠灭了整个灵符宗。因着煞气附体的缘故，这些自入门以来就开始学习符术的徒生，在临死之际，都没能再次使用过看门绝技。 无法动用符箓的符师，在墨家这些可堪大族精英的人们面前，就像纸糊的老虎，一触即碎。 真正值得用来历练的那二十来个煅骨境，被争来抢去，谁都想对付一下子。 整整一天一夜，二十四个时辰过去了，颜染枯坐得都快睡着，才终于听到大家伙打扫战场的声音。 本不应该那么久的，但毕竟宗门是宗门，护宗阵法虽破，内里却还有很多机关。宗主一死，煞气随之失去了控制，重获自由的徒生们有了更多身体的主导权，也自然懂得启用它们试图逃出生天。 她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直到真的有些撑不住了，就要倒下时，忽被柔软的肩膀接住。 随后身体悬空，整个人都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阿染，睡吧。” 迷迷糊糊间，她打了个哈欠，目光不清不楚，只是通过味道判断出是小箐回来了，安安心心地靠好了位置，陷落梦境。 墨箐长呼一口气，将熟睡的人儿抱得牢靠些，望着这张被遮住了大半的脸，心情复杂。 方才回来时还有些压制不住暴戾的冲动，可只要见到颜染，心就不自觉地平静了下来。 不想承认，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她再也不想跟阿染维持彼此取暖，逢场作戏，对着不同的脸思念另一个人的关系了。 幸亏她现在睡得很沉，否则听到这样的心声，指不定怎么数落自己呢。墨箐撇撇嘴，这人口中没有一句正经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她哪里。 “娘亲，阿母睡着了吗？”凤生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跟在她身后的条纹也有样学样，四只毛绒绒的大虎爪擦着地面走路。 “知道还凑过来？” 小家主微微瞪她一眼，随后边轻着脚步边将人安放在了灵舟的房间里。 等出来关了门，这才正视凤生。 “说吧，又有什么古里古怪的想法？” 凤生嘿嘿一笑，从背后捧出斑点这只胖老鼠。 “斑点是不是一只特别的寻宝鼠？它会说话呢！” 像是怕娘亲不信，她又急忙呼唤正在帮忙打扫掏死人财的大黑:“大黑可以作证的！它也听到了！” 略感疑惑的墨箐思考片刻，对着斑点使用了探知技能。 [斑点（名），母，成年期，变异锦毛寻宝鼠，聚气境圆满（血脉重塑中）] 她盯着那个橙色的词条看了又看，虽然打一开始就知道斑点不是简单的锦毛寻宝鼠，但也没想过它还能变异两次的。 墨家这是什么运气，大黑、斑点、半月，不是人家送来的就是捡来的，还个个都不简单！ 看着主人和家主都关注斑点关注得紧，条纹急忙嗷嗷两声，强壮有力的尾巴甩得起风，将爪子拍在了墨箐的手上。 无奈，墨箐只好安抚一下吃醋的小白虎，也对着它使用了探知。 [条纹（名），母，青年期，聚雷虎，通脉境界圆满（兽火积聚阶段:86.2%）] 好嘛，你们都挺争气的。 墨箐可没忘记，中阶上品的灵兽，因为体内天生拥有灵气兽火，因而在进阶煅骨之时，有几分概率能够变异血脉，形成返祖，进化成后天的高阶下品灵兽。 看来条纹这些年过得不是一般的滋润，估摸着概率不会低到哪里去。 “嘿，你这小子有个好女儿啊！”悠闲了一天的凌擎苍从墨箐体内冒出来，巨大鹏鸟灵身注视着凤生，忍不住要上手摸摸她的头。 谁知小家伙眼神一亮。 “娘亲怎么知道我正愁没有会飞的灵宠！” 墨箐看了一眼凌擎苍，果不其然，她那张全是羽毛的鸟脸上满是无语。 “小子，这小东西归我管教，你咋说？”金翅大鹏不怀好意地睨了凤生一眼。 “我没意见。” 墨箐摆摆手，随后就觉灵魂深处空出一格。凌擎苍的残魂钻入了凤生尚未成型的精神气海之中，感受到与自己配合绝佳的载体，十分畅快。 “斑点过阵子会变异一次，可能变完就会说话了。” “条纹也差不多了，回去以后我准备些灵材，助它煅骨进化。” “至于那个鸟姥姥，能不能管得住，你自己瞧着吧。” 小家主对着刚被偷袭了精神气海的凤生叮嘱完，就自顾自往灵符宗内部去了。 人杀光了，整个地方的结界破完了。 该去看看俘虏，然后查收战利品了。 也不知道能弄到多少灵石。 一千万？两千万？觉得见过大数额的墨箐喜滋滋地搓着手，这灵符宗压榨周边家族那么长时间，总不可能底蕴还不如墨家吧！ 第300章 收获满满，地盘我的! 第300章 收获满满，地盘我的！ 深夜，天空漆黑一片。 打开灵符宗密库的墨箐望着成堆成堆的灵石，两只红棕色的眼睛都快瞪出了眼眶。其中充盈的灵气伴随着库门大开，汹涌地奔流而出，一瞬掠过了身后的众人。 饶是曾垄断妖族地盘几座城池商线的墨秋晚也不禁目瞪口呆，这辈子的确没见过这么多财富！ 不愧是八百年大宗啊！ 墨泉音在族中听过的消息多，自然而然地讲起来:“八百年前，有另一座大陆的巨型宗派，因同阶间的矛盾激化而分裂相争。 最后一败涂地的那方，灰溜溜地跨越大洋来到与海相逢的这里，依靠着余下的有生力量，希望能够慢慢崛起。 然而天不遂人愿，当年的开宗祖师皆在初四百年间，因体内暗伤接连仙逝。之后的灵符宗，便开始青黄不接起来。” 正当大家都听得入迷，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的时候，墨箐却是脑袋里警钟敲响。 按这么说，灵符宗其实背后大有来历。这会儿被灭了，指不定哪时候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绵延不休！ 她就只是想报完仇躺平，过上时不时管理发展一下事务，指点一下族人，到了年纪就立刻甩锅给凤生的悠闲家主生活而已！ “家主，你多心了。”玄华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既然是斗输了的派别，死在外头也只能自认命苦。” “就算找上门来，也得百年之后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墨箐差点没吓得跳起来，只是抖了抖身子。 既然安全，那不管了！现在立刻开始清点战利品！ 盯着家主自信的背影，玄华满眼疑惑和不解。要知道一个宗门不可能所有鸡蛋放一个篮子里，因此所谓密库和藏宝阁，要么十分隐蔽，施加了遮掩法术亦或者幻觉结界。 就算是个九品的低阶宗门，但人家好歹在此立足了八百年之久，不可能连点藏东西的手段也没有啊！ 家主是哪来的狗吗？鼻子这么灵敏，一找一个准……她十分怀疑韩玉嵘会认为自己的阵法造诣也就洒洒水程度，完全是家主带坏的。 这趟下来，散发着淡蓝色柔和荧光的灵石，装满了一百来个储物袋跟六个空间盘，统共六亿两千万不算零头！ 其内部深挖之后，竟然还有大量灵晶！ 墨箐是见过灵晶的，当初在论武集会，黎永欢扔给了小摊老板一颗光洁透明的蓝色水晶，那个玩意就是灵晶。 据说一颗就能抵差不多一千块灵石，搁它面前，灵石就像是津巴布韦币！啊，夸张了，倒也不至于—— 她将意识探入空间盘中，愣了愣神。 两百万灵晶！这这这……怎么不早说灵符宗这么富啊！ 要是早点说，她也能早点过来发财，不至于为了点小钱折腾得要死要活，还丢脸地去掏时潮生的钱袋子！ 若是李传没有魂飞魄散的话，大概他也会相当震撼，然后愤怒地指着天地破口大骂:“去你大爷的老宗主，谁让你瞒着金山银山，死都不开口的！这下好了，全便宜外人了！” 喜滋滋的小家主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抓紧让大家伙收好这些巨额资产，然后进发下一座宝库。 难怪皇帝都爱抄家呢，这不抄不知道，一抄吓一跳啊！ 除去这些流通在大部分修行者市场的即时交易货币之外，墨箐分别手指了三个方向。 到北方地下搜罗的墨滔跟墨福，翻出来成堆成堆的新鲜尸体跟大量精神出了问题的活人俘虏。这其中有散修，有周边家族的修士，也有灵符宗自己的徒生。 前往西南方大殿搜罗的墨义为和墨秋晚一人拎了一个储物袋回来，里面装满了整个灵符宗多年来收集囤积的功法秘籍和通灵法器。 走的东方断壁残垣处的墨泉音和墨戌则找到了堆积成山的符箓和灵墨，她甚至一眼认出有两块是自己的工艺。 剩下的丹药、灵草、灵物，比较琐碎的部分，墨箐就自己包圆了。毕竟只有她才能不受任何妨碍，随意透过防护探寻宝藏。 她指挥着族人将成堆尸体都整整齐齐摆放到大广场上，随后释放魂法，配合不听话的邪煞之躯，将那群精神开始不正常的修行者强行掰了回来。 “看看有没有自己的熟人，有的认领一下带回去！等缓过来要各回各家了，去那边——”小家主贴心地站在高台上，指着临时搭了个小桌子的墨秋晚。 “每人领五百灵石的路费，听到了没！” “请各位记住，今日是我灵玄墨家灭了灵符宗，灭了怪煞李传，还徵州南湾数属小家族一个清净！” 也是光明正大地财大气粗起来！ 回了神的活人俘虏们皆是低头对着自己摸来摸去，不敢相信居然能在这种血肉地狱中活下来，坚持到灵符宗覆灭的这天，纷纷喜极而泣。 有不少意志较为坚强，骨头够硬的，已经起身对着尸体开始认人。 明白自己已经死里逃生的俘虏们便也跟随着起身，有小半仍是连滚带爬地立起了身子，冲到相熟的尸体前，忍不住放声大哭。 有一个就会感染第二个，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十个……哀嚎声在破败的灵符宗广场上此起彼伏，听得墨家众人也不禁鼻酸。 九年前的那一天，我们也是这样，充满了不甘和怨恨，却又卑鄙地庆幸自己还活着。 “给。” “这些谢谢前辈！谢谢前辈！” “这份是你的。” “大恩大德……” “给你。” “呜呜…呜……谢谢……” 背负着友人亦或族人尸身的俘虏重获了自由，在真真切切拿到一袋子灵石的时候，眼泪无法忍耐地划过脸庞。 人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灵符宗，踏出了囚禁自己不知多久的山门。 只是竟然，还有稀稀落落的二三十人，摇摇晃晃站在大广场前方，不肯离去，似乎是在等墨箐从高台上下来。 颇为迷惑的墨箐一跃而下，现身在她们跟前。 这行人中有女有男，女子居多，男子寥寥三四个，但彼此间有种熟悉又不太熟悉的微妙感。 “您就是……” “灵玄墨家当代家主。”墨箐自己接上话。 左眼下带着胎记的修行者抹了抹眼泪，满眼激动，又很快平息了下来。她犹犹豫豫了一小会儿，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我们能留在您的家族吗？” “为仆为从都好，因为我们……实在是没有了去处。” 第301章 当徵州南湾的龙头老大! 第301章 当徵州南湾的龙头老大！ “恳求您，收下我们吧！”眼下有胎记的修行者握了握拳，当即跪倒在地上，双掌合拢、叩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吓得墨箐往后退了两步。 “我们都是徵州散修，双亲皆是凡人，靠着上天侥幸才修行至今，平日里也就只做些行商猎兽的活头。” “某日被灵符宗俘获，数年一去，在城池中的记名恐怕早已消除，再要回去挣饷钱，与宗派家族之人争机缘，非活路啊！” 小家主听得一愣一愣，连忙拉过墨泉音，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大族姐不愧是大族姐，见多识广，缓缓解释道:“资质者并不全然出自修行家族，有些凡人小家同样常有诞生，只是基本因资源匮乏而断绝了修行之路。” “而这些所谓散修，都是机缘巧合之下才会踏上仙途，一旦见识到不同的世界后，就不可能接受做回凡人的结局，因此会拼了命的维持修为。” “无非几种方法，加入某个家族，成为其中的外姓族人，加入城主府，作为门客和臣下，购买城池记名，完成府衙任务赚取修行资源。” “前两种会让自身受限，还要被打上烙印，基本此生只得为上层效力，第三种相对自由，却也需要不小的代价。” 墨泉音替小家主快速捋了一遍散修的诞生和三条基本活路，临了又添上句:“于任意城池中不经登记，就常年不见，至多三年会被消名，再归来，原先购买记名所需的一百两银就成了一百块灵石。” “那我们也给够了啊。”墨箐有些纳闷，又回过头去。 “那，五百块灵石，完全够你们再买个记名了。”她对着众位散修指了指小桌后边的墨秋晚。 眼下胎记的修行者摆了摆手，叹息道:“散修一道太过艰辛，就算是再买记名，天赋不足，再遇险境又该如何？” “左右都要结束这风餐露宿的散修日子，倒不如寻一个宅心仁厚的主家！” 她身旁的散修们纷纷点头，应和道: “对呀！让我们跟着您吧！” “散修什么苦日子没过过，今后定然忠于主家！” “收下我们吧！” 这倒是挺有道理的。墨箐沉思着，摸了摸下巴，“墨家如今倒确实是需要人才，若你们没什么长处，就还请拿了盘缠离开吧。” 说着便走过去，将墨秋晚推到一旁，正正经经地坐在了小桌后边。 “面试！一个一个说自己的人生经历，叫什么名字，年纪多少，做过什么行头，家中几口人……” 一听还是有些许机会能进入这个强大的家族，散修们抹掉脸上的泪痕，都先平复着心情，思考说辞后走到了桌前，整齐地排队起来。 墨秋晚眉头往上一跳，跟卡通片小人似的。她怎么就没想到，招募外族人还可以用“面试”这招呢？ 果然还是家主厉害，虽然没什么经商头脑，看人的眼光以及奇思妙想却一等一的好。 “你坐下。”墨箐一把抓住想要逃跑的墨秋晚，“待会我面几个，你看懂了就你来面。” 都想要偷懒的两人对眼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墨秋晚势不如人，败下阵来。 唉，谁叫一个家族中，家主永远是第一顺位的强权呢？她小手指掰不过大胳膊。 第一个准备妥当的就是那个眼下有胎记的修行者。 “姓名。” “张金山。” “……好名字。”墨箐抬眼看了看，只注意到这人特殊的灰黑色胎记，倒是没发现她身材带着些微胖，骨架很大的样子。 还真有点符合这个名字。 “你说你先前做过行商的活头？” 张金山点点头，恭敬地低头答道:“的确如此，我曾为南湾足两商团效力过。” “足两商团！”墨秋晚兴致勃勃，瞬间来了干劲:“就是那个倒卖墓藏发家，最后行走于整个南湾，连结百来座城池的足两商团吗？！” 墨箐:完全没听说过 但不妨碍她作为合格的“人力资源部部长”摆出一副“哦哦原来如此”的样子。 “没错。” 张金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下也是侥幸，略通价物变换之法，算不得什么。” 她正是在行商途中，被同行之人忌恨，才跌入灵符宗的陷阱，成为血肉祭品中的一员。 若非幸运，早已沦为李传身上肉层的一部分了。 望着墨秋晚满眼的星星，墨箐咳了咳，象征性问道:“几岁了，家中多少人？” 本意是想问乐不乐意把家里人也带过来一块养着，毕竟修行者家族又不缺凡人那几双筷子。 但张金山那副难以启齿的样，让墨箐颇有些好奇。 “今年四十有三了，家中……二百六十余口人，皆是行商走卒。” 这下不是几双筷子了。墨箐默然，但又不想扫了墨秋晚的兴。 “难道，是南湾的商业凡人大族，崇口张氏？”墨秋晚瞪大了眼，抓紧摇晃起小家主的手臂，传音道: [家主，这可是崇口张氏！不能放过啊！] [知道你平日不了解，我这么跟你讲吧，这一族二百六十余人，上至老人，下至幼儿，个个都是做生意的高手，以凡人之身夺取了半个徵州的凡俗商路。却因着是凡族，不曾出过有能耐的修行者，被藐视得太狠。] [我要得了如此资源，今后灵玄墨家起步就得是徵州南湾的商业龙头！] 这么夸张吗？墨箐瞪了瞪眼。可是二百多号人，一个加入进来…… [家主，再多的清水倒入墨中，也得变成黑的。]她挤眉弄眼。 墨箐:…… 她深吸一口气:“张金山，你被录用了。若你情愿，我墨家可雇佣你崇口张氏全部族人，并入仙道商线。” 不敢相信的张金山惊得目瞪口呆。 整个崇口张氏努力这么百年，就是为了有这么一天，能够进入仙道商线，不再拘泥于凡俗界。可数代下来，也只有她一人有资质修行，不成多少气候。 今日却得了如此机缘，全族人的希冀就这样轻飘飘地实现了！ 在旁面无表情的玄华这下真的确定了，家主这人有点诡异在的，随处都能碰到绝顶天才。 第302章 商业基地 第302章 商业基地 完全不是很懂商业运营模式的墨箐就在旁边默默地听着自家的商业大户和张金山热烈的讨论，感觉自己好像个摆件。 “大、大人……”后头排着队的散修探出头来。 “稍等。” 小家主将被未来财富冲昏了头的墨秋晚拽过来，自己则带走了张金山。 她思虑片刻，摘下手腕上的储物镯。这是墨家自己的法器，上面有专属刻印，只要其中的族印没有被磨灭，家主就能随时追踪去向。 “拿去吧，里面有一万块灵石。”她将手镯递交到张金山的手中，“既然秋晚这样看重你，你今后就跟着她干，若背后家族，也就是崇口张氏也愿意追随，自然再好不过。” “给我一个期限，你几时会回来上工？” 望着眼前年纪不大的小家主，张金山兴奋过头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面上满是认真。做商贩这行的，最是需要得人看重。 拥有如此信任，张金山决意不辜负灵玄墨家的期许。 “家主！给阿山两月就好，赶在夏时前，崇口张氏全族迁徙而来，效命于您！” 这也实在太夸张了。墨箐的眼皮跳了跳，虽然不是头一次被恭维，但这恨不得把一条命豁出来给她的眼神真是不多见。 挥挥手让张金山离开后，墨箐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往毁坏的山门处走去，登上灵舟，脚步轻微地进了房间，抓开被子蒙上就睡。 果然还是偷懒的时候睡得最香。 想到墨秋晚面试着众多散修时那张苦兮兮的脸，墨箐就不由得笑出了声。 “小箐，蛮开心的嘛。”带着些沙哑的调侃忽然在小家主的耳旁响起。 颜染侧着身子，全然是睡眼惺忪的模样，漂亮的绿宝石双眼微微弯起，近乎会发光的脸甚至给人一种朦胧好似梦中的感觉。 睡得满头乱发也不妨碍这张笑颜有多治愈人心，反而增添了几分凌乱中的华丽。 略有些呆滞的墨箐回过神来，微红着脸，眼神往枕头处挪了挪。 “报仇雪恨了，当然开心啊……” 她的手指在竹席单上转着圈圈，“只是，我也没想到，算计了墨家，令族人们差点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竟会是两个男子。” 毕竟是这样的世界，碰到男人掌权的势力，本应十分罕见。 “庞等娇的心情我不理解，也觉得很奇怪。” “我先前与庞辉单独聊过，前代庞家主不是个好人，但对子嗣倒是极好的，虽然总执着于不靠灵胎来生女儿，却也从未偏待过家中男儿。” “就算是取了那样的三个名字，但在这种时代，这种世界，仍然鼓励他们上学、识字、修炼，宠爱其为非作歹，更是送进了宗门中，书信不断地替他打点。” 若是放在自己穿越前的那个古代，转换一下性别，是决计少有人能够做到的。然在此方世界，却是常规事项。 没有人会因为生了太多男孩而被指指点点，也没有人会单纯因为性别要求其束缚在家门之内，更没有人会嘲讽男子不该到课堂上来，不该上街抛头露面。 说是母系社会，可整体平等水准，比墨箐想象中的要高多了。 除了因血脉问题无法继承家业之外，男子拥有的自由同女子无异。 “若他只是怨恨自己不能成为家主也就罢了……”墨箐十分不解，脑袋里实在转不过这个弯。 “可不止如此，他想要墨家死，也想要整个庞家变成怪物，其实他恨这个世界。” 颜染目光平静，替她补全了后面的话语。 “似乎他的眼中非黑即白，只看到母亲将他送入宗门为家族效力，却没看到他能够在灵符宗立足，同为边缘门徒不被苛待，靠的又是什么。” 碧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少女迷惑纠结的模样，笑意化成水光。她伸手捏了捏那张软弹的脸蛋，乐道:“世上总有人偏激成狂，何必考虑那么多？” “你看义为、小戌，还有小蜡烛，他们就很好不是吗？” “说的也是！”小家主恢复一派轻松的样子，抓了抓覆在脸上的手，往前蹭过去，埋在对方的脖颈下。 “好暖和。” 她将手环过腰，只觉得砰砰乱跳的心安静了下来，莫名急躁压抑的那份暴戾情绪也消失不见。 好舍不得，离开眼前这个人。 颜染弯着眉眼，顺势将人抱住，仔细拍打着后背，不过多时，就听到怀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的手指勾动发带，有些老旧的白色丝绸顺着秀发往下滑去，被紧紧捆住的墨绿色散落满床。 两人披散着的长发交织在一起，颜染的暗橙色头发跟墨箐的对比起来，瞬间变得鲜艳明亮了不少。 相拥着，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梦乡。 …… 忙活着终于面试完了的墨秋晚长呼一口气，这群散修加上张金山，统共三十一人。其中二十二人是农户出身，五人是猎户出身，三人是灵符宗原本的外门徒生。 仔细考量过后，如果未来品行同样可靠，全部留下都是可以的。 既然家主将这个地方全权交给自己处理，那她肯定要全力以赴。 灵符宗不再是灵符宗，她要改造成属于墨家的商业基地！ 要不说宗门选址基本都不会差呢？墨秋晚拿过泉音姐递过来的舆图，随手画了两条路线，发现附近数十家族、七八座城池要想彼此交通，基本最佳路线都要途经此处。 若是改造成大型坊市，开设拍卖会、建立客栈、组织修者集会……她搓了搓手，不敢想象有多赚！ 至于这改造所需的费用，还有镇城之宝，以及打出名头来所需的物资。墨秋晚觉得，家主肯定不缺这些个玩意。 等发展起来，商线运行到明面上，正式与整个徵州的线路连通，灵玄墨家就是名副其实的一州大族了！ 正在墨箐熟睡的时候，族人们打着商量，得到了玄华的同意，开始了改造灵符宗废址的行动。 再小的宗门，整体面积也至少要有中型城池的一半大小，想要几天之间整修完成，靠血肉阶的修者自然不可能。 但墨家可拥有不止一位蕴魂阶强者。 能使上劲的基本都抓来了，四只守护灵闲不下一丁点，都要吭哧吭哧地干活。 以致于墨箐睡饱了醒来，走出灵舟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被绑架到哪里去了。 “大财坊市……？” 好直白的名字。 第303章 家主的形象被拔高了 第303章 家主的形象被拔高了 “你要吓死我啊！”墨箐下意识往后抬手就是一巴掌，颜染甩了甩头发，下蹲躲过又站起来。 她颇有些幽怨:“还是困困的小箐最可爱。” 墨箐满脸无语，再转头，就见已经焕然一新的山门处站着个面熟的人。 那人眼睛一亮，小跑过来，躬身行礼，抱拳敬道:“家主！二家主！请入坊市！” 精气神十足的墨箐生硬地拐头看向颜染:[我睡了三天你也睡了三天吗？！你在吃惊什么！] 对方一动不动地眨眨眼，[我也没有离开过灵舟哦。]特地在灵植空间里种了三天的地呢。 墨箐扯下头顶的一串省略号，气呼呼地跟着面熟的修士走进了这座“大财坊市”中。 一进门就像是穿越了什么屏障般略有停滞，重归流畅后，所见场景跟方才在山门外全然不同。 纯白色的石制柱身上盘绕着百兽图，自上而下形成兽群追赶远古神灵的模样，原先被打碎的屋檐重组，白得发光的彩瓦铺设整齐坚固，在阳光的映照下将色彩单调的整体建筑都渲染成了不同角度的统一风格。 在高低错落有致的建筑群之间，还有大片大片的宽阔长街供人行走摆设，每个摊子固定要在什么位置都已经计算过，搭上了设计美妙的标志图案。 一整条道路过去，踩着青石砖块，每走一步周围的光采风景都全然不同，美轮美奂，叫人惊叹。 “走错了。”墨箐低头，立刻往身后走去。 “诶诶——家主！”面熟的修士急忙拉住她，“这里就是墨家、灵玄墨家开设的大型坊市啊！” “这一切土木结构，雕梁画栋的美景，都是泉音大人设计后亲自细琢的！” “还有这坊市摊位的行路摆设，都是秋晚大人跟咱们这些下属商量来的！” “后山头还有一片儿的居住地跟农田……” 还未说完，颜染手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那把熟悉的银色大铁锄，大步跨着就溜了，速度快到墨箐都没看明白。 “该死的……去和田地过吧！”小家主咬牙切齿，掌中现出一颗红彤彤的灵果，使了浑身最大的劲丢出去。 “啪嗒。” 这是灵果精准砸中颜染脑袋的声音。 无脸女脚步停滞瞬间，随后立马顶着一脑门的红色果汁，跑没了影。 “家主大人、家主大人消消气！咱们快些去找泉音大人她们吧！”面熟的修士就站在旁边，明确感知到刚刚那股子压力究竟有多恐怖，心下又对墨家信服了许多。 果然，秋晚大人说的没错！ 林行舟本来只是个住在海边的凡人孩子，某天被路过的修士点化，给了本最基础的普天术，练着练着，她也就真的成了修士。 之后修行不过五年而已，在凡人堆里心大了、性子野了，势必要闯出个名堂。在某个城池中，被忽悠着认了个大姐后，正准备开启自己的冒险之旅。 然后，不到两天，就被灵符宗当做买一赠一，送进了地牢。 就此又捱了三年的林行舟学乖了也学懂了，她在海边渔村最厉害，是因为独她一人修行，出了渔村，她当真什么都不是了。 所幸大难不死，因为懂得在沙地里种菜的长处，被墨家收入麾下，这会儿每天有饭有菜，等坊市正式开设，昭告天下，还能赚到灵石！ 原先不太信任墨家的林行舟，只是因救命之恩而努力劳作，直到作为临时工人的众散修们休息吃饭那会儿……秋晚大人丝毫没有架子地坐到人群中间。 “各位，既然入我墨家麾下，得家主吩咐，我不会瞒你们如今墨家的处境。” 秋晚大人端着碗筷，饭碗里的东西跟大家都差不多。 “灵玄墨家曾遭灵符宗算计，被邪仙柳蛇灭族，现今人口不足一百数，直系更是只有家主和少主二人，实在式微。” 听到这里，林行舟埋头吃饭的速度慢了些。不足一百数，比她故乡海边渔村的村民都要少。 可这么大的事情，竟能说给我们听？ “众位若有退缩，忧心家族毁灭，自己也被波及的话，尽管吃完后，打包了饭食下山去。”秋晚大人的表情很严肃，“依然是每人五百灵石路费，且为你们结算一天的工钱，绝不克扣。” 无人说话，也无人起身。散修们看得见，墨家族人皆亲身上阵整改废墟，个个不摆架子，没有寻常主家那种藐视，却基本拥有强大的力量。 走出这里，再想找只要你懂得种地、木工亦或者什么工艺而已，还给工钱包吃住，不将你当牲畜驴马的主家，再不多见。 一刻钟后，秋晚大人长舒一口气。 “众位心性上佳，雪中送炭入我墨家者，家主不会亏待的。” “你们也不必忧心家族未来是否轻易覆灭这件事。”她笑了笑，林行舟似乎看到那黑幽幽的眼睛里藏着一抹狡黠。 “诸位都是墨家救出来的人，应当是明了墨家实力的。” “我族蕴魂阶强者数位，守护灵、护族兽，融灵后期的阿华管家力战灵符宗各脉长老而轻松取胜，融灵巅峰的墨箐家主越两个大境界一拳轰杀宗主李传，其隐藏实力，可堪尊者！” 她微微低下全身，满脸神神秘秘，讲出来的话引得散修们忍不住惊呼。 听着离谱是离谱，可事实摆在眼前，不将生神境巅峰的宗主李传击杀，是不可能散去数百徒生印记，最后将众人从地牢里放出的。 “厉害的还在后头呢！” 林行舟这下饭都顾不上吃了，一个劲挤进人堆，就想听听后头厉害的是什么！ “咱们二家主，瞧着年轻，好似凡人般，其实……已成仙道！” 众人哗然。 这、这！整个徵州数百年来连个新尊者都没有，大家甚至也是头一遭见到蕴魂阶强者，当然是更别提这个世界的地位之巅:仙人境！ “如此厉害，怎会……”有个散修大着胆子问道。 不问不行啊，她真的太好奇了！ 林行舟点头，对啊！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留在这么个式微小家族呢？ 这会儿，秋晚大人做足了戏，仔细看看周围没有谁走来走去的动静，才缓缓叹息:“哪怕是仙人，也逃不出情之一字啊……” 如此遗落悬念后，她手中饭碗也空了，起身就去泡了碗，重回岗位干活去，弄得大家心痒痒。 林行舟铆足了劲，在抽签时攒够了幸运，这才能够来到山门处接待据说可堪尊者实力的家主与仙人二家主。 她小心地回头，看了看家主其貌不扬的外表，心里砰砰地跳:果然仙人就是不一样啊！都看内涵才华，才不那么在乎脸呢！ 第304章 薅家主的宝贝 第304章 薅家主的宝贝 走进纯色岗石雕琢而成的宏伟大殿时，墨箐一边觉得傻眼一边计算这材料得花多少钱。 虽说洗劫了灵符宗，确实富裕了不少，但最开始一块灵石掰成两块花的时期还影响着她的思维，此时内心有种出了大血的感觉。 “家主，睡得香吗？”玄华端坐长桌前，整个房间装饰都很朴素，空而大气，面朝明阳，摆放角落的香炉飘出淡淡的烟雾，有股山林草木香气。 旁处是方桌上摊开了舆图正在讨论计划的墨泉音和墨秋晚，见到林行舟推门，家主入屋时，皆抬起头来。 “……还好吧。” 小家主扯了扯嘴角，这群家伙，有点暴发户心理了，刚拿到那么多钱就死命往里开。 “诶！二家主呢？” 墨秋晚往后探了探，没有第三个人。 随后转过头瞧见墨箐阴沉下来的脸色，她讪笑一声，识相地把其它问题都咽了下去。 “家主大人——坐坐坐！”她拍着墨箐的后背将人拉到方桌的面前，墨泉音十分打巧地将椅子拉过来。 “你看啊，这是目前整个大财坊市的构图，已经完工了二分之一，预计再一周时间即可对外宣发。” 完全看不明白的墨箐只是点头，然后按住了商业天才的肩膀。 “废话少说，要我干什么？” 原本还在想着怎么忽悠家主的墨秋晚瞬间挺直了身子，正经咳了两声。 “宣发肯定需要宣发资源，办拍卖会、开设摊位、店面，招揽其它势力驻扎其中。”她搓了搓手:“人脉什么的我们还可以解决解决，但这用于拍卖的噱头，还有入驻势力的邀请，少不得家主出面。” 墨泉音知晓家主不喜欢绕来绕去，直言道:“晚妹的意思是问家主能拿出什么稀有的宝物撑场面，最好是能在附近走一圈拉拢势力驻扎。” 晕头转向的墨箐这下懂了，她瞥了墨秋晚一眼，拍了拍腰间的红珠玉挂牌。 “金雷竹！银花白露！” “咦？！玉骨丹、吞星丹！” “五行符，雷火符，重力矿，千年乳石，紫龙木……” 墨秋晚瞪大了眼，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点超载了，根本反应不过来那么多。 还以为自己历练时已经带回来很多东西了，结果除了那些灵石外，其余价值也就家主的零头而已。 “还有呢。”墨箐慢悠悠地合掌，再张开时，一股狂暴的气息瞬时降临。 闪烁着电光的淡紫色火焰在小家主的手中就像无能狂怒，渴望冲破束缚却只能徒劳。 “通脉突破煅骨所需的雷火？” 玄华单手撑着脸侧，勾起一抹笑。 然而墨箐侧过身，并没有去看她的笑容。 用极天缘取雷火，需要经受整整八十一道丈宽天雷的轰击，哪怕是蕴魂阶强者也得掉层皮。 但家主这个不怕死的混蛋，仍是血肉阶时就已经取了三份，不知在什么时候又背着大家取了这一份来。 就算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也应该好好对待姐姐的皮囊吧。 感觉背后一片冷的墨箐立刻将雷火收进灵气囚笼中塞给墨秋晚，就当这不是自己拿出来的。 从通脉突破煅骨间亦有层次之分，受天雷、雷火、天材地宝淬打后，所成之骨肉上品，吞秘药、普通灵火烧淬、药液蒸煮所成为中品，日日为金铁敲击、烈火灼烧、水流湍打所成为下品。 上中下三品的实力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而且各自突破，进入融灵境的概率也完全不同。 多的是人愿意出高价购买这枚雷火。 毕竟这东西，比引天雷淬体靠谱安全，也比灵材药草捶打来得更高效，属于是可遇不可求。 也就墨家吃上古留下的底蕴，有极天缘这种逆天神器，才能随时随地冒着危险去取雷火回来。 “以这枚雷火做噱头，我打包票这方圆千里的家族宗门都得过来瞧上一眼。”墨秋晚盯着不听话的雷火看了又看，内心感叹家主真是什么都拿得出来啊。 “对了，你是不是说坊市里空了很多店？”墨箐低头从自己的锦囊里掏了又掏，将道通百焱炉拿了出来。 “能不能给我一家专门用来卖低阶丹药，最好搞个能炼丹的地方，地火不用担心。” 她拍了拍丹炉，其中钻出一枚相对温和的橙红色火焰。 “这是地火赤心焰，不烬圣地那边给我们的，统共五枚，如果有炼丹师愿意投靠我们，亦或者族中自己有人想开设的话。” 小家主算了算价钱，又觉得麻烦，索性道:“五百灵石一个月的租价，租够三年后可以一次性递交五千灵石购买地火。” 玄华似也有些听不下去了。 一万一就能买走人家圣地中不对外售卖的特产地火？圣君要是知道这件事，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家主，你也会炼丹啊？” 墨秋晚不敢想象地上下打量起来。 咱家家主已经够全能了，会驯兽会土木会体术会画符还懂得提拔特殊人才，这会儿居然还多了个炼丹的技能？ “拿去。” 小家主白她一眼，将另一个储物镯丢了过去，里面都是她在初伏都院那几年被时海平和二位师傅淘汰的不入流丹药。 墨泉音好奇地凑过来，也将手覆在镯子上，意识探入其中。 “淬体丹、还春丹、培元丹、回气丹、赤血丹、铁骨丹……而且都是上乘品质！” 从某个口袋又掏出一个白瓷瓶的小家主随手扔给了默默不语的林行舟。 我、我也有吗？林行舟连忙接过来，探入其中才发现这好像是最最普通的聚灵丹。 但是……跟她见过的不太一样啊。 灵气充裕得好像快要冲破丹体，她感觉到，这东西只要自己能吞下去炼化，估计当场就能直接突破。 前提是没有爆体而亡。 “都是些八九品的小垃圾而已。”墨箐回忆了一些这些丹药所需药材的价格，“一瓶十颗，卖个三十灵石差不多了。” 听不下去的玄华朝着家主额头弹了颗石子。 “价格我定，你只管炼丹。”看着面无表情的小管家，总让小家主有种面对亲妈的感觉。 看来自己还是薅少了。 墨秋晚心下决定再把策划案写长一点，直接把大财坊市做大做强！出手就是全徵州最厉害的交易机构！ 【晕头转向讨论完，被薅走一堆宝贝的墨箐:“话说为什么叫大财坊市？” 墨秋晚:“听上去就是能发大财的地方。” 墨箐:“……”阿华居然没有阻止你们吗？ 正在后山指挥大家种地的颜染:爽，感觉就像回到初伏都院使唤灵农的时候一样！】 第305章 横空出世的仙族 第305章 横空出世的仙族 把有关大财坊市的运营详细都交给墨秋晚几人后，小家主毫无负担的做了个甩手掌柜，领份活去帮工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跟在身后的林行舟越看越奇怪，她也不是没有接触过修行者家族，可她印象里，一代族中家主，基本都是贵不可言，轻易不出现在人前。 除非被打上门前，羞辱全族，牵扯到直系族人性命之忧的事件，否则平常谁想见家主一面都难。 可眼前这位家主不仅年轻，还十分好说话，甚至乐意干苦力活。 灵玄墨家，真是个奇特的家族。 “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林行舟呆着呆着，就撞上了墨箐的后背。 她下意识要躬身道歉，就立刻被抓着肩膀硬掰了起来。 “小人好奇……”她硬着头皮讲实话。 小家主微皱眉头瞧了她一眼，“有什么可好奇的，现在活计多着呢，别偷懒啊。”随后丢出一颗橙皮果子来。 “随便吃点然后去干活吧，少在我面前晃悠。” 挥了挥手的小家主就这样轻飘飘地远去了。 只留下林行舟一个人低头看着橙皮果子有些愣神。 她思虑片刻，拨开果皮，里边是分成七瓣的果肉，看上去饱满多汁，透出一股诱人的香气。 林行舟撕下其中一瓣放进嘴里，瞬间充盈的灵气在她的体内炸开，丹田处伴随着猛烈的漩涡<\/typo>，开始疯狂地吸纳水相气息，犹如无底洞般贪婪。 只觉得浑身都要炸开的她刚要求救，下一刻又好像裂缝被填平，恢复了正常，随后再次被撕裂，再次被填平，唯有丹田灵根保持着原有的姿态，受灵气滋养。 半刻钟过去，林行舟才从心惊肉跳的吸收过程走出来。 她内视丹田，发现灵根变得结实了不少，内壁上的水相灵珠变得相当晶莹剔透，几近凝聚成液滴落。 这是普天术的修炼法，象征着她聚气境圆满，即将踏入通脉。 一瓣果肉，就让她连升五重境界？！ 林行舟瞪大了眼，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因自己是散修中为数不多的灵根子而自傲了。 家主随手的赏赐就能给予属下进步，对墨家来说，恐怕天资一类，不算极为重要。 赶紧回去给大家伙炫耀炫耀，嘿嘿！林行舟刚满了十八岁，才初初脱离少年的范畴，可称少女，总是有些古怪和狂性，稍得了些好就要讲得全世界都知道。 …… 终于在后山瞧见颜染踪迹的墨箐提着犁撵，另只手死死抓着无脸女的肩膀:“这玩意怎么这么重？” 她可是融灵境巅峰诶！单手一千万斤的力量，全力下可排山倒海，开辟新路，怎么可能拖一架耕田用的犁撵那么吃力？！ 颜染默默移开了视线。 “我的犁撵，皆是亲身打造，力量应用，因人而异嘛！” 难怪半月那么胖一头狐狸每日被她使唤去耕地，瘦成了皮包骨，那眼神儿可怜巴巴的。 望着怨声载道的众人，墨箐叹了口气，提着犁撵也回了田里。 泉音姐真是太懂墨家二家主了，将整个大财坊市的后山群，原先灵符宗众长老的专属山峰全垦成了田！ 一直到天黑时分，一座山的田才刚刚被犁完。被安排来干着苦力活的十几人，迫不及待解了犁撵，浑身轻松！ 就连目前灵兽中最强大的四只守护灵也累得气喘吁吁，纷纷趴在土里就不动了。 “招财进宝，旺家来福，你们不吃饭了吗？”颜染闲得凑过去，一手提溜一只，捏着后颈肉把小狮头兽招财和小剑齿虎进宝放进了背后的竹筐里。 无毛猫旺家喘了喘气就站起来，水元素这种没有累不累概念的生灵在空中飘了飘。 然后就躲着颜染奔去了墨箐那里。 这人身上的天道气息太浓郁了，来自大观秘境的守护灵们都不是很喜欢靠近她。 招财和进宝也是这会儿才发现，它俩一进这竹筐，出不去了，只能瑟瑟发抖。 吐着深色舌头散热的大黑看了看熟练的半月，汪呜一声。佩服佩服，跟在阿染主人身边这么久没被累死！ 陪着凤生去训练的条纹和斑点路过，望着它们的惨状，庆幸自己没有被拖过去种地。 普通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次日……出乎颜染意料的是，来种地的还是原班人马，并且个个都精神抖擞，恨不得立刻套上犁撵下田松土。 扛着锄头的无脸女迷惑了。 今天打算全天偷懒的小家主咬着红薯干，“因人而异的犁撵，锻炼效果还挺好，这伙人发现回去以后力量有所增强，境界也打实了，巴不得每天耕地呢。” “那你呢？”颜染转过头。 “闭嘴。”墨箐将手里咬了一半的红薯干塞进她口中，踩了她一脚就扬长而去了。 嚼嚼红薯干的颜染:“小箐的脾气越来越怪了，连心里话也让人听不明白。” 正好抽空得回墨家一趟，小家主带上了第十代的孩子们跟凤生，乘上灵舟就启程。 即便领袖不在，也不会乱成一锅粥的灵玄墨家仍然在建设大财坊市。基本建筑都已经完工，剩下的精雕细琢由墨泉音以及她带出来的几位族人一同完成。 墨箐需要的丹坊已经安排好，今后这里就是家族的“官方店”，但凡没有店面的族中丹师都可以将自己的成丹放在这里寄售，只收百分之五的手续费。 家主不在时也可以免费使用这里的地火炼丹。 毕竟又不是所有丹师都能稳固地在丹炉里操纵自己的火相灵气，借助地火不仅能温养炉子，还能更顺畅地在其中融药化水，滴水成丹。 不过这都要等今后墨家的丹师多起来再说。 有关吸引各大势力前来的噱头，也就是拍卖会，墨秋晚全权握在手中，已经安排完备。 她静悄悄派了个瞧着机灵的散修，如今的附属手下去外边散播消息，或真或假，混淆其中。就是这种确定又不确定的款，才能让人们好奇，非要来围观。 这就导致前脚刚从州府那里取得城建许可和修商许可的玄华，一出这个门，就“不经意”打听到了诸如—— “灵符宗被灭了，是一个南湾隐世大族灭的！” “据说是看不下去了。也是，作恶这么多年，灵符宗，该！” “在那原址上，就地起大厦，建了个大型坊市呢！好像，叫什么大财坊市。” “要不说怎么是隐世大族呢？听闻其中拍卖会里，有数种符箓，起拍价才十块灵石。” “还有提升资质用的银花白露咧！似乎也就三百起拍！” “这算什么，我打听了消息，她们连煅骨雷火都拿出来了，据说是压轴的宝贝！” “这也太财大气粗了，也不怕到时若有家族联合，真低价拍走怎么办？” 玄华习惯了蒙着面，冷眼看向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几人。 只见其中一人低声道:“不在乎的，这隐世族中，据说有仙人……” 旁听的众人惊呼，面色认真起来。 仙人啊，如此高不可攀的角色，居然能够离自己这么近。 玄华:…… 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但是算了，光是凭着这个谣言，到时大财坊市一开门迎客，估计半个徵州的势力都要到场了。 【回家路上的墨箐难得那么惬意，干脆让灵舟自动驾驶，本人则回到卧房，将被锁起来的煞气核心抓出来。 这玩意一直往外涌出“同类”什么的词汇，听得她脑仁疼。 虽然太恶心了她不想吃，但谁说不能强行就地炼化掉呢？ “砰！”一声，灵舟内层炸了，迫降在了某个山脉丛林中。 吸收完毕的墨箐从破掉的灵舟里钻出来，心头冷了。她决定全部怪在煞气核心上，并把灵舟收了起来。 只能带孩子们野外求生，慢慢跑回去了。 我为什么要在灵舟上炼化这玩意！小家主走在前方，脸色依旧不怎么好。 跟在后头的凤生带着予元和三只小布丁，玩得不亦乐乎。 果然跟着娘亲\/家主就能找到好玩的！ 然后，就迎面碰上了齐家一行人。】 第306章 奇物会 第306章 奇物会 两周对修行者来说，时间都不算时间了。墨秋晚忙着忙着，只觉得头一天还在等建设，后一天，回过神来，大财坊市的山门已经敞开迎客有七天了。 看着满眼绕着一层黑的韩玉嵘出现在自己眼前，她差点没吓一跳。 “成了！成了！” 墨秋晚眉头跳了跳，真吓人，我早就告诉过家主，韩家这两个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又蹦又跳的年轻阵法师将手头卷轴塞过去，随即清净术往身上一打，倒出两粒聚灵丹一吃。浑身上下干净清爽多了，脸色也红润起来。 极品聚灵丹当糖丸吃了，人城主府都没这么奢侈。墨秋晚内心腹诽不已，她本想把家主储物镯中的“八九品小垃圾”全放在店面出售的。 结果家主眼神一横:“别的无所谓，这聚灵丹炼了上百炉都没成丹纹，太废了，拿去给大家发了全部内耗掉！” 于是墨家所有人都拿到了至少两瓶的极品聚灵丹，若是家主还炼不出满意的，那估摸今后每个月还能再领一瓶。 对此，墨秋晚这个商人脑袋哀叹:家主啊，你炼丹你不知道九品丹炼不出丹纹吗？这玩意估计得发到寿终正寝了。 收回情绪，她正要打开卷轴，却见韩玉嵘伸手一拦。 “去空旷点的地方再开，里边是一个小型重力阵。” 立刻收手的墨秋晚将卷轴收进了储物镯中。 不愧是家主找来的怪物，二阶阵法信手拈来，两周就给画出来了。而且还是在图纸有缺的情况下，一边循着逻辑重新设计，一边动手画阵。 再给韩玉嵘一百年时间，她敢说这货绝对有望成为九阶阵法师！ 跟大多规定中，九品至弱，一品至强不同。阵法师走的乃是逆天地道法，重聚己阵的路子，相当于创造了简陋的新规则，所以与其它百艺不同，阵法师一阶至弱，九阶至强！ “这个东西交上去拍卖，不错吧。”韩玉嵘环抱双手，面上略显得意。 墨秋晚也不尴尬不含糊，推了她肩膀一下，“你小子可以，我倒是知道家主为何非让你来还原墨家灵阵了。” “走，逛逛去？” “逛逛去！” 两人相视一笑，两掌相拍，肩搭着肩就往外走去。 不久后，从墙角处幽幽冒出来的兔照和韩玉玳也对视一眼。 “你家娘子也成工作狂了？” “玉玳，你也苦了。” 而今已快过了春一月中旬，因为家主没能回来，所以原定的亲礼没法举办，玄华正在安抚几对找上门来的族人。 家主到底在干什么！玄华一面解释，一面出了个新主意。 “家主不在，二家主可在，让她来主持亲礼，应当也可行。” 闹哄哄的族人们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好像也对，于是就又各自散去，开开心心去找颜染的不痛快了。 只剩下墨福和金风，还留在议事房中没有离开。 “我和小风是凭家主阴差阳错得来的信物，才结下缘分的。”墨福摇了摇头，“所以我一定要等家主回来，再给小风一个完整的交代！” 金风面上只是笑着，实际翘起的耳朵跟摇晃的尾巴都暴露了她的兴奋。 果然小福一心待她，半点凑合都不让！她就喜欢她认真的样子。 玄华深吸一口气，把一人一妖轰了出去。 一堆族人她应付不来，就你墨福和金风她难道应付不来？ “那你等着吧，谁知道家主跑哪里去了！等不及就自己回墨家看两眼。” 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被灰溜溜赶出来的墨福搓了搓后脑。 阿华揍人的攻击真要比得上家主了。 “小风，对不起……”她满脸的不好意思。 金风摇摇头，咧出一口豹妖的尖牙利齿。 “没关系，找二家主也是一样的呀！她们两人心意相通，再说，家主允我入族，不就是一种认可吗？” “小风！” “小福！” 玄华有点恨自己作为修行者，五感较常人更为灵敏了。 她一脚踹出门。 “滚远点！” 今天她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家主每次看到墨秋晚和兔照在那里互相喂饭就摆出一副恶寒的表情，时不时就刁难一下人家了。 她现在也好想立刻马上给墨福派一堆活干！ 漫步在街头的墨滔摆弄着小摊上的面具，心中可惜。要是阿礼在这里就好了，能陪着她逛坊市，陪着她说话，陪着她……忍耐墨福和金风。 被阿华赶出来后，墨福第一选择当然是去找了最好的朋友墨滔。 于是墨滔只能翻着白眼在旁充当妻妻俩的灯笼。 家主在饭桌上曾说，别人秀恩爱时凑在旁边不想走又或者走不开的，统一称为电灯泡，自己就总是在做族人的电灯泡。 有族人当场问了，什么是电灯泡？ 家主睨了秋晚姐和兔照一眼。 “电灯泡就是灯笼，得恩爱的两人打翻了才知道旁还有个谁呢！” 现在的墨滔:家主说得对。 大财坊市这才开了一周的时间，她抬头，一眼望去，长街上的摊位已经几乎满员。 灵玄墨家自己的摊子，是泉音姐和小戌哥，还有几位外姓正在贩卖灵墨。这可是家族祖传的手艺，甚至还有配套的功法。 只可惜家主传是传了，目前还没一个人真正学会神墨通灵诀。 剩下的，自然就是其它势力以及个人租下的摊位了。 一日二十灵石，因为坊市是初初开放，所以还没有所谓黄金地段的说法，因而租金统一。 等以后体系逐渐完备，结构整齐，租金可以适当上调，不同地段不同价位。 短短七天，大财坊市的三条长街摊位，每日能租出至少十分之八九的数量。尽是周围的某宗某家，被噱头吸引过来。 有噱头就有人流量，有人流量就有利益可赚，摊位就是这么被租出去的。 而这噱头……墨滔双耳微动，听着附近人的议论。 “这奇物会还有个把月才召开，但这沿街小摊，还有部分店铺，就已经开售，真不像初开的坊市啊！” “姊家，你觉得，这奇物会能开好吗？若开不好，到时整个大财坊市就都毁了。” “妹儿这就不懂了吧，我方才在那个摊位上瞧见了啥你猜？” “我就一个只知道修炼的狂人，我哪知道！” “能够提升资质的药液包！” “这……是体修常用的那套药液包吗？” “是啊，不仅用于破境，还能顺带提升资质。这么神的东西都摆在小摊上卖，你说奇物会能没有真宝贝吗？” “姊家，还得是姊家看得详细！” 几人哈哈大笑，彼此三两成行地散去，继续游玩街头。 秋晚姐真有够会拉人胃口的。 每两周放出点宝贝在，放在摊位或店铺，把人留下来，将期待越拔越高，就等着奇物会亮相，一战成名！ 也多亏家主和二家主底蕴深厚，真拿得出所有人都想要的灵宝，否则届时功亏一篑。 【时间倒转回去。 打算跟着齐家人一块回去的墨箐觉得怪安心的，有种不是自己这伙人才悲惨到要走回去的感觉。 这队齐家年青一代<\/typo>里共有五个人，有两个是墨箐熟识的。 齐家少主齐业枭，还有跟齐家有缘的契机之一齐业裘。 也不知是当年的灵果有作用，还是她们各自又有什么奇遇，原先的聚气修为已经蜕变为通脉。 齐业枭现今已有通脉六重，今年也才二十多岁，倒是很有希望在四十岁前破入煅骨境。 齐业裘进步更为明显，右手臂上有散发微光的一片白色纹路，应当是她的奇遇。墨箐仔细一探查，对方全然不对自己设防，轻而易举便得知，有通脉十重修为，竟是比大族姐还厉害不少！ “墨少主。”齐业裘放缓了脚步。 “怎么啦？”凤生在旁，抱起三只小布丁。 颇为尴尬的墨箐笑了笑，“对不住，先前实力不济，忧心城主不信任，编造了谎言。从前与如今，我都是墨家当代家主，这小子才是少主。” 齐家少年们闻言，纷纷一脸震撼地回过神来。 啊、这么年轻的家主？！墨家究竟遭遇了什么…… “而今，我修为融灵巅峰，刚带着族人全灭了灵符宗，也算是有底气坦白相告了。” 这话说的，好像终于吃饱了饭，有那个力气出门了似的。 齐业裘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墨家主，近段时间可安好？” 望着族妹平静如水的样子，齐业枭感慨，当年敢对阿箐说出“即便您已有伴侣”这种话的少女，也是变得愈发成熟了。 “还不错，我也好，墨家也好，都在稳步向上。” 墨箐眯着眼笑起来，熟悉的容貌和笑颜让齐业裘仿佛梦回几年前，即将出发前往死地的那晚。 墨家主是当真把自己看作重要的朋友的。 “灵符宗原址上，我们建了个坊市，叫大财坊市。”墨箐没像很久之前那样敲她的脑袋，只是保持着部分距离，语气上依然很亲切，“阿裘，我给你和阿羌留了间店面。” 齐业裘回过神来，她知道，在墨箐眼里，她和阿姐齐业羌，其实是同一水平线上的重要友人。 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呢？”齐业枭半垂了眼，一副“你不讲义气！”的样子。 “你酿的酒那能喝吗？！”墨箐闲弃地挥了挥手，真是的，别到时候给人顾客喝死了。 在背后悄悄议论的凤生:[这就是娘亲以前的桃花，又漂亮又厉害的姐姐，但还是阿母厉害，从层层叠叠的桃花里把娘亲抓得死死的！] 墨予惟:[什么是桃花？] 墨予翊:[……少主，你别理会大姐。] 墨予圣:[……]原来墨家的早熟都是家主带的头。】 第307章 串线合作 第307章 串线合作 走走停停两周多的时间，一行人从山林中赶路回了城。几年前活泼大胆的齐业裘并不像那时，全然一颗心都扑在墨箐身上，而是变得更加冷静镇定，在指挥行路方面比齐业枭还要游刃有余。 若不是她总避着自己的目光，守夜时垂眸望着火堆，细不可闻地叹息，墨箐还真就被糊弄过去了。 看来少年爱慕不是几年就可以释怀的。 到了边林城，安全许多，小家主让凤生带着予元和三只小布丁回墨家，自己则待在齐家，还有些事情需要商议。 在娘亲面前格外乖巧听话的少主点点头，带着孩子们出了城门。 许久未见齐乐桑这个老家伙，再看到熟悉的脸时差点没吓一跳。 “心态年轻了，那自然也要换张年轻的脸。”在墨箐看来都花甲之年了的齐乐桑笑呵呵地说着，女子面容正风华，一派温柔。 不大像家主，更像辅佐家主的家臣，重要的左右手。 而今庞辉的妻子齐阅，跟她长得有五六分相似。 “齐家与墨家的附庸契约已临近结束，我是来提前收回道契的。”墨箐不客气地坐在了主位左边。 早已有所准备的齐乐桑将契约卷轴唤出，在自己的名字处摁下印记。 只要两方心甘情愿，经天道判定，这种普通的附庸契约，还是很容易解开的。 “墨少主……不，墨家主，你不想问问，齐家今后又要何去何从吗？” 齐乐桑面色平静，眸光中满是老人家常有的沉色。 墨箐跟着摁下指印，等待着卷轴漂浮空中，被虚空的火焰灼烧，逐渐化为灰烬，再消失不见的样子。 她笑了笑，“齐家想如何发展，问我这个外人做甚？” “不过，这徵州的灵酒行业，我墨家想请齐家共同，分下一杯羹。” 小家主挑了挑眉头，将两张酒方拍在了桌子上。只有一半的材料和制法，但这足够让有基础的人，再创造出新方来了。 “阿羌一直是齐家全部酒肆的管理人吧，她的技艺我尝过，若非家族传统局限，定能更上一层楼。” 齐乐桑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侧目看向那两张残缺的酒方。 一张可以断定品级是与自家相同的杂酿，另一张，是她断定半个徵州都没有的，足以醉倒通脉境强者的纯酿。 若能补全，齐家的酒业，恐怕可包揽下整个徵州南部，不局限于小小的南湾。 毕竟灵酒这行，酿得好与不好相当关键，好材料也能酿出苦而涩的毒酒，坏材料也能变废为宝，一飞冲天。 究竟是提升感悟，一醉方休，还是心境混乱，辗转难眠，全看这灵酒酿时，够不够醇、够不够净。 “在灵符宗原址上建立坊市的，是你们墨家吧。”她抬起茶杯，轻呡一口。 “正是。” 墨箐也算够有诚意，直接将两张酒方推了过去，不管齐乐桑同不同意，她也会将这两张残缺的方子送给齐家的。 毕竟，她也很期待，齐业羌和齐业裘能补出怎样的新方来。 届时灵酒品类一多，被吸引的新酒客自然也会增加。 【番茄我写了两千五的你为什么给我砍了一千五？？？你把我文吐出来，害得我又要重写！】 第307章 难放难下 第307章 难放难下 “再有个把月，大财坊市的奇物会就要正式开启，我想，齐家主是听说过的。”墨箐手底转着茶杯，话语倒是随意。 “慢慢考虑，想好了可派人过去，跟墨家外事堂堂主墨秋晚商议。” “至于分成如何，那就要看你我两家的谈判水平了。” 小家主礼仪周到地提了声告辞，脚步平稳地走出了齐家的大厅，才多看了一眼，就发现人影散得一干二净。 想也知道，大概是去另外的院子里找朋友了。 齐乐桑抓过两张残缺的酒方，眸间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从前总担心齐家后代青黄不接，今后在边林城兴许不再那么稳当。现在倒是放心，不还有阿羌和阿裘这两个好孩子，被墨家看中了吗。 以自己的资质，恐怕有生之年，是破不进煅骨境了。而当今少主齐业枭却不同，二十来岁的年纪就已经进入通脉境中期，虽是灵修，却也愿意像体修那样百炼成才。 还未突破就已经敌得过她这位家主了。 只要再等十年左右，待齐天喜长大成年，与齐业枭一战。完成当初墨箐所提出的约定，她也是能够退位让贤了。 齐乐桑并不觉得，齐天喜能够在十六岁这年击败齐业枭。 如果再给十年，未尝不可。但毕竟，做家主，可不只是要实力强大而已。 …… 春月的花瓣落在小孩儿头上，齐天喜眨了眨那双闪亮亮的大眼睛，恭敬礼貌道:“阿箐姨姨好！” “阿母和阿父刚从外边回来，您这趟来得巧呢！” 墨箐揉了揉小天喜的脑袋，觉得这小家伙真是厉害。 明明是齐业羌跟郎君想迎接妹妹，才急匆匆赶回了家，到了这小孩儿的嘴里，就成了是墨箐贵人好运，赶了一趟巧。 油嘴滑舌，却丝毫不讨人厌恶。 要是凤生有这一半的情商，她倒也不用总被气死。 “嗯，天喜真乖，去玩吧。”说着，就递给小孩儿一枚红彤彤的圆形灵果，往院里走去。 齐天喜低头看了看灵果，微瞪双眼。 小孩儿有件事从来没有告诉过族人。 她自小早慧，很久前就察觉了自己身负好运，或许是什么特殊体质。 凡将遇好事，心口发热，会产生一种明显的预感，凡将遇坏事，额间微痛，丹田中的灵气波动些微紊乱。 正因如此，她才在接触墨予元时，尤其主动。 见小鱼圆的第一眼，她的心口就烫得厉害，一个小孩子，必不可能有这等反应！ 可是，怎么拿着阿箐姨姨的东西时，好像也在发热呢？给孩子的东西，应该不会好到这种程度吧…… 齐天喜眨眨眼，算了，反正阿箐姨姨是阿母的朋友，家族那么厉害，害她也没有好处啊。 小孩儿就这样，边咬着鲜嫩多汁的果子，边一蹦一跳地跑去了后院花园。 这头刚敲了门的墨箐，还没等一秒钟呢，齐业羌就已经敞开。仔细一看屋里，竟是少了大半东西。 “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墨箐问完，齐业羌就捉住她的手上下摇晃。 “阿箐，你在大财坊市给我和阿裘留了店面？！你不知道，我早就想跑出去打拼了，收拾收拾，我们立刻马上跟你走！” 这家伙几年了也没变，还是有些毛躁。 “阿郎，那边收拾得干净些！” “娘子，你尽放心吧。” 顺着齐业羌目光看过去，那个白净的瘦弱男子笑得柔和。 看得墨箐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墨家的妻妻太多，她这会都有点看不习惯，由两个性别构成的家庭了，真神奇。 “不用那么急，我刚给了齐乐……齐家主两张残方，你记得去要。”她往前扯了扯齐业羌，将手头另一张没有给齐乐桑看过的半份酒方塞进友人手里，“还有这个。” 她低声:“是交给家族，还是握在手里，都随你。” “我可指望着喝到你的新方酒呢！” “一定、一定啊！”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彼此又在门口寒暄了会儿。墨箐说要去接齐闻，告了别就走出了院落。 齐业羌挥着手一直到身影缓缓消失，才侧过身子，“阿裘，阿箐刚刚肯定知道你在，问了很多你这些年的事情。” 从阴影处缓缓走出的少女只是勉强笑了笑，“以墨家主的实力，怎会察觉不到我在躲她呢？” “你总是这样对她敬称，阿箐再早熟也不过十八九岁，心里应当很郁闷吧。” 阿姐的道理是对的，可齐业裘有自己的执着，也或许是顽固。 若是随同阿姐和少主，一同唤她为“阿箐”的话，看起距离近了，却实际被打入了不可能的区限，再无那般机会了。 “唉。”齐业羌摆摆手，“没事，谁少时没遇到过惊艳心头之人，慢慢走出来就是了。” 屋内收拾着行李的阿郎缓步走出，靠在门沿。 “阿羌，你倒说说，谁是你少时惊艳心头之人呀？” 额间掉汗的齐业羌看了眼妹妹，“我数三声，咱们就跑！” 【要回去时得知墨家又封了山的齐闻本来闷闷不乐，一听墨箐亲自来接她回去，兴奋不已。面上嘛，自然是那副正经的模样。 齐融通感叹墨家真是把阿闻养刁了胃口，这几日在齐家吃什么都没味的样子。 墨箐挑了挑眉，看来找个时间也得改进一下齐家的伙食，不管怎么说两家关系都算不错，这种小事带一带也无妨。 带着小少年一路回了灵玄山脉的墨家，才刚踏入村口，还不等墨箐去见凤生和第十代的孩子们，就被几十只灵兽团团包围。 被小动物们舔得浑身湿漉漉的小家主，熟练地给自己身上打了一把清净术。 果然大黑和四只守护灵不在，那就真没谁能摁住这些家伙。 在旁同样遭受了无妄之灾的齐闻:早知道就站得离家主远一些好了……】 第308章 带一堆小朋友 第308章 带一堆小朋友 敲打了几只融灵境的大家伙后，伴随着它们呜嗷呜嗷的叫唤声，其它灵兽也自然遵循着强者为先的标准，纷纷低下头来，只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小家主收拾收拾自己，才走入中心，就见惊繁正追着凤生打，真是什么招数都使上了，动作又快又狠。 “天天，你又怎么惹惊繁了？”墨箐大老远高喊一声。 在旁围观的知雪转过头，眼睛一亮，兴高采烈地奔了过来。 正习惯性伸手去接的墨箐尴尬地停在了原地。 因为知雪小朋友扑的人是齐闻。 “阿闻！你说你会给我带糖葫芦！”小孩儿冰蓝色的双眸水汪汪，粉雕玉琢的脸蛋捏着像块年糕，令人爱不释手。 齐闻也不负期望地一拍腰带，变出一串裹满了糖浆壳子的小果串。 这熟悉的玩意，墨箐感觉梦回第一卷初入边林城的那年。她才十岁，就带了墨秋晚一个十四岁的族人进城。 那会儿还说叼着糖葫芦的墨秋晚保准是个不良少年呢，没想到如今竟成了外事堂的堂主，全权看理占据了整个宗门遗址的大型坊市。 “好耶！就知道阿闻最好了——” 知雪抓着糖葫芦一口咬下去，嘴边尽是糖壳子的碎块，齐闻捏捏她的耳朵，熟练地掏出帕子给她擦。 时过境迁，当初自己还是个小孩子的齐闻，现在都成照顾小孩子的那个了。 三四个月大，连话都不会说，只会咿咿呀呀叫唤的知雪，也能在族中撒欢乱跑了。 “家主。” “娘亲……” 惊繁拎着凤生的后领子，已然到了墨箐面前。 这小子，绝对不是打不过惊繁，单纯就是心里有鬼吧。墨箐的感慨瞬间消失，墨凤生从尚不懂事那会开始就没怎么变过，还是一样调皮捣蛋，特会装乖卖萌。 泪汪汪的凤生抬头，双掌合在一起搓呀搓，“娘亲，我只是不小心看到惊繁写的——” 还没说完，咱家的团宠少主就被堵了嘴。 惊繁当真是跟着玄华待久学多了，也露出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来，只是红透了的耳廓仍旧让人轻易明白。 “明明就写得很好嘛。” 被拎着到双脚还着地的凤生扯下堵了自己嘴的那只手，嘀嘀咕咕。 “没事，惊繁，你要是没打够继续，我就当没看到。”墨箐挥挥手，一句话就把凤生卖了出去。 随后大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看着娘亲越走越远，凤生扁了扁嘴。 娘亲也真是一点都没变，小时候就怕阿华，连让她多喝几口奶这点小事也做不了主。现在，又随随便便的把她扔给惊繁。 “我又不是故意看到的，但是，惊繁……你小卷上写的赤阳眉、星辰眸，洒脱灵敏的可爱之人是谁呀？” 抱着知雪看热闹的齐闻挑了挑眉，原来师妹偶尔闷在屋里，是在写这种东西。 少主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也不一定，以家主、少主这一脉相承的迟钝秉性，似乎怎么也不会往自己身上想。 “墨、天、天——你要死啊你！”惊繁冷笑，两人一逃一追，基本只是凤生单方面被殴打。 扒拉着齐闻肩膀的知雪稳稳当当坐在怀里，“姐姐还是醉倒了最坦率，她喜欢少主，我也喜欢少主。” “阿雪平日最爱缠着少主了，姐姐总是霸占她，却又不承认。” 齐闻乐呵呵地看热闹，侧头蹭了蹭知雪软乎乎的脸颊，“对呀，惊繁太别扭了。” “阿闻，你喜欢少主吗？” “当然喜欢。” 她点了点小孩儿的额头。 “但不是每一种喜欢，都应该讲明白。” 知雪歪了歪脑袋，小小的身子靠在齐闻肩膀上，眼睛眨巴眨巴，“好吧，阿雪现在不懂，以后就懂了！” …… 真的完全没有管凤生在惊繁手底下生死难料的墨箐轻快地走进了小学堂。 沉停礼带娃带到崩溃，一只手抓着予朝，一只手抓着予暮，生无可恋地看着已经缩进龟壳的几位同族。 “家主——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疯了！”她双手一松，两个小孩儿就原地跳起来，扑进了墨箐的怀里。 大黑乌龟的人形态本来是个灰黑肌肤的可靠姐姐模样，个子高骨架宽，浑身上下没有几块软肉，光看着就非常有压迫感。 可一旦开口，墨箐就无言以对了。 “幸好我们这一族的孩子今后生出来就是龟妖，早慧懂事，能够自理生活，全权为首领管理教育。不然可不敢想我的以后，得过什么生活啊！” “吵死了。” 小家主横了她一眼，扔出去一整个大西瓜。 得亏从颜染那里薅的东西多，不然这会儿不一定能堵上沉停礼这张不停叭叭的嘴。 瞧见最爱吃的西瓜到手，沉停礼毫不客气，化作原形直接一口吞了。黑色的脸上尽是满足，喉咙里发出果肉和果皮碎裂的声音。 上辈子见过同事家乌龟的墨箐没眼看她的吃相，放乌龟里也是难看的那茬。 “姑姑，姑姑！” 予朝予暮抓着家主姑姑的脖颈，水晶般的金色眼睛里透出几分欢喜。 觉得自己是大孩子的予玟和予戈羡慕了一小会儿，就抓着梁又林也扑过去。 梁又林:？那是你们姑姑又不是我姑姑！ 才迟疑了一会儿，家主身边就没了位置。真游满脸“天塌了”的表情，被姐姐予仁敲了把脑壳。 “姑姑，予朝想你。” “予暮也是！” 说话总算流利了不少的豹妖混血双胞胎笑嘻嘻的。 “家主……姑姑……”予玟和予戈仰着头望她，这个年纪的小小孩稍微睁大眼睛，撅一撅嘴就相当可爱了。 满脸渴望的真游躲在予仁身后，只探出半个头。 被小朋友们萌到了的墨箐一个接一个都不放过，雨露均沾地揉了揉脑袋，抱起来转了圈圈才放下。 其中也包括受宠若惊的梁又林。 她心想:阿遂姑姑肯定没被贺老当家的抱起来转过圈。 “想不想自己的家人？” 墨箐帮着收拾了一下小学堂，临了问孩子们。 总是跟双亲聚少离多的小朋友肯定是想念的，于是异口同声，都喊了想。 “那走吧，咱们去看大热闹喽！” 刚吞了一整个西瓜的沉停礼瞪大自己的黑色乌龟圆眼睛，也来不及化形了，直接以本体的模样跟着冲了出去。 几个同族见小孩子都走光了，纷纷伸出脑袋。 “阿礼念叨了好几天，终于能走了。” “我看她啊，就是惦记上小滔那孩子了。” “算算年纪，阿礼还没到蕴养灵胎的年纪吧？” “不管了，她自己的事她自己理去。” “咱们看好墨家这块地就行。” 几头龟妖达成共识，纷纷又缩了回去，就这样静静地，将灵识彼此融合，扩张覆盖整个墨家村落，守护着全员离去的族地。 【因为灵舟坏了，一时半会找不到谁能修，所以墨箐带着一串儿小朋友，挑了几只靠得住的融灵境灵兽，骑着就开始狂奔。 这时，就能够明显看出这些年岁不大的孩子们，各自性格如何了。 予玟、予戈将梁又林挤在中间，一前一后护着她不掉下去，格外细心。 予仁拽紧了弟弟真游，同时似乎也很享受跟毛绒绒巨狼相处的过程。 予朝和予暮年纪太小，墨箐亲自带在身边。两小只迎着风大声呼喊，似乎天生就喜欢高速带来的爽快。 凤生是懂得使唤人的，她自己坐在前边，让齐闻守着她摇摆乱动，玩累了就自动靠进怀里躺着，好不舒服。 惊繁理所当然抱着知雪一起坐，乘行得相当熟练，没有太多动静。 不想被沉停礼骑着的白鳞驹甩了她好几次，最后还是在主人略微警告的眼神下兴致缺缺地安定下来。 墨箐发誓，等到了大财坊市，她一定要找个炼器师把灵舟修好！没有灵舟想带一大群人出远门，实在是太麻烦了！】 第309章 第一桶金，五万五千 第309章 第一桶金，五万五千 融灵境灵兽的速度还是相当之快的，加之又有墨箐这个精神力与灵力较寻常修士更强数倍的家主在，小孩儿们倒也没感到不适应。 走走停停赶路一月有余，终于是带着所有的孩子们回到了大财坊市。 跟走时，尚未全部建成的风凉不同，而今的墨箐刚把灵兽们停在山门外围，就被几个身穿制服的修士拦住了。 待领头的那个看清楚墨箐的脸，瞬间瞪大了眼，恭恭敬敬地喊着大人，将各位都迎了进去。 旁个新来的跟在后头，小声问道:“坊市不是禁止大型灵兽入内，须得跟灵舟一样，留在灵港处吗？” 领头修士缓了缓脚步，侧过来细声传音:[你们新来的，没见过家主大人正常。今后见了这位，还有这些孩子们，万不可冒犯了。] 这会儿跟着的几人皆是满脸震惊。 原来大伙的顶头上司，灵玄墨家的当代家主，竟然如此年轻。 仔细护送到坊市后方居住区的入口，几位修士们这才抬手行礼，道要告辞。 墨箐出声喊停，想了想:现在家族发展不错，手下的品行如何，她虽不知道，却信赖族人们的目光。不若给些好处，让人更加忠诚。 于是随手一掷，抛出数颗丹药。 她是丹师嘛，别的不多，当初炼废了的丹药还能不多吗？ 给聚气境、通脉境的吃一吃应该还是足够余裕的。 随后就带着孩子们和灵兽进入了居住区。 “老大，这是什么丹？” “我有读过丹志，识得些许丹药，这是强化筋骨所用的铁骨丹，对通脉境体修有天大的好处！” “这个呢这个呢？！” “生肌丹，若断了腿脚，吃了还能长出来！” “若虚丹？呃……吃了可以隐身。家主大人还有这么旁门的东西？” 没想到只是引个路，护个行，就能拿到这些好东西，众人总算是相信林行舟吹的牛了。 原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主大人，真的挥挥手就送她们一场机缘！ 居住区顾名思义就是给人、给灵兽住的地方，倒确实是没有建得有多华丽。质朴无华的小砖块和平平无奇的深色木质，其实是从墨箐这里薅走的灵材。 真能开销啊。 小家主倒是完全没有想起，墨家村落的修建同样不落俗套，也花费巨大，用的并不比这些便宜。 她一吹口哨，灵兽们就各自散去。 不远处，大黑已经久候多时。 从主人进入山脉之中的那刻起，它就已经感知到了。 刚快活了几天的灵兽们，没高兴多久，就被大黑训斥着赶去了农田里。 阿染主人还缺苦力呢！这么些日子里，给众多山头开了地，垦了泥，松了土，就差把该种的种下去了！ 作为种地经验最丰富的灵兽，半月喜当包工头，也是狐假狗威了一趟。 条纹叼着斑点，四只肉肉的毛爪子啪叽啪叽踩着泥巴就过来了，粗糙的虎毛蹭得凤生脸上痒痒的。 “走吧。” 安抚了一下被新环境吸引的孩子们，小家主带着众人走进了居住区的中心大堂。 终于是等到家主回来，墨家所有族人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一个两个陆陆续续也到了大堂中。 这种熟悉的员工开会感…… 墨箐坐在主位上，伸手弹了颜染的脑门一下。 “小箐，你没有做梦，不用弹我。”想着早知道就继续种地去了的颜染幽幽出声，脑门肉眼可见的红了。 谁让二家主得坐在家主旁边吗？小箐抬手就能给自己一下子。 不会是在怪她，只顾着种地，没去迎接她过来吧？有点小记仇。 “阿华，先来汇报一下墨家的总体近况吧。” 玄华站起身，一抹手环，变出长长的卷轴来。 “禀家主，春一月至二月今日，墨家共雇佣一百余人，其中多数为散修，少数为不同家族为驻扎而自荐者。尚有崇口张氏二百六十三人在半途中，已传信二次，春三月初即到。 期间有族人韩玉嵘晋升二阶阵法师，绘制了三份二阶阵法进入奇物会拍品名单，及由二家主颜染主持，有关六位族人的亲礼，已正式完成。余墨福、金风两位族人，待家主亲持。” 小管家顿了顿，又讲起了家主不在的时候，族中的开支收入结算如何，以及附近势力递交的结盟邀请。 这一堆东西，要是放前世，墨箐保准要犯困，但现今她是家族领袖，自然是听得十分仔细。 接下来是外事堂堂主墨秋晚的汇报，大概就是整个大财坊市已经接洽了包括齐家在内的十六个势力合作，租借了二十三间店面，加上墨家自己开设的，就统共有二十六家了。 目前还是起步期，所以这个结果不好不坏，墨箐倒是还能接受。 基本新坊市是没办法短时间内立刻得到上百势力合作，开满店面的。 只是街头摊位的出租率，让她十分震惊。 就算价格较其它坊市和城池更加低廉，也不该是百分百的比例啊？这得热闹成什么样！ 然后，这时，墨秋晚慢悠悠地抛出来一个数字。 “五万五千。” 墨箐沉默了一瞬。 “你说上个月赚了多少？” “摊位费、客栈收入、店租、某些丹师和炼器师竞价租借的地火钱、合作势力的诚意金以及自家杂七杂八的减去手下薪酬。整个春一月共赚五万五千灵石。” 墨秋晚详细重复了一遍。 这还是单单开了一个坊市，起步期，甚至只有基础设施的情况下，一个月里赚到的。 还有拍卖会、修者集会、斗台赌盘没有开起来，而且还没有正式接洽仙道商线。否则，赚的肯定要翻十倍、百倍！ 墨箐现在觉得自己当初把大财坊市的事情全权交给墨秋晚，简直是太明智了。 自己差不多啥都没有干，整个墨家就坐地升值。 最后，执法堂堂主墨泉音，开始汇报近期的治安问题。 共处理了六起冲突，其中五起为口头争端，一起为街头互殴。皆无伤亡，调理成功。 因为墨家放出的消息，其中最重磅的煅骨雷火，对半数蕴魂阶家族来说不算特别需要的物件，所以目前造访大财坊市的基本为血肉阶级别的势力。 所以在面对坊市内部斗殴，摊主坐地起价，以及暗中杀人夺宝的处理自认遇不遇到都会顺手。大财坊市执法队有三名墨家族人跟五名雇佣散修，以及蕴魂阶守护灵招财和进宝。 墨箐感叹世界真和平，每天上万人流量一个月下来就六件微不足道的坏事，听完后许久，才发现族人们都安静地盯着她。 “……” “大家辛苦了！做得很好！下个月继续！” 短暂的沉静后，整个中心大堂都爆发出欢呼声。 小家主不免有些无语，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几年前一样非要听了夸夸才开心。 第310章 你们…都是符师? 第310章 你们…都是符师？ “大概情况我了解了，你们都做得很好。”墨箐撑着脑袋等族人们欢呼到停下，把玄华给点了出来。 “因从前墨家缺钱少粮，一直没办法给族人们分发家族应有的月例，现在有了稳定的商道，是时候恢复以往制度了。” “阿华，你作为本宗堂堂主，觉得如何呢？” 玄华早有准备，从她上任堂主一职后，就兢兢业业，开玩笑称着的小管家成为了真正的管家。 “家主，而今墨家第九代直系两人，本家旁系十人，分家玄氏直系一人，第十代无直系，本家旁系十人。依照祖辈传统，本家直系月例一百灵石兼聚灵丹三颗，分家直系九十灵石兼聚灵丹两颗，本家旁系五十灵石兼聚灵丹一颗。 本家、分家直系族人伴侣九十灵石兼聚灵丹一颗，本家旁系族人伴侣五十灵石兼聚灵丹一颗。 外姓族人四十灵石兼聚灵丹一颗。” 当然，这都是基础，每个人固定会有的份额，无论在族中有没有承接工作。职务薪酬依然是另外算起。 小家主垂眸思虑了会儿。现在家族人少，赚的却多，其实就给这么点，属实有点寒碜。 “各自再提两百灵石的份额，至于聚灵丹……”墨箐扣了扣桌子，“至少要做到每人一瓶，直系族人每人两瓶。” 这样的话，每月的族中灵石收益，就有约五分之一会用在分发月例上。随着今后商路的逐渐成熟，每个族人都开始正式上岗真正的工作，大概这点钱就变成毛毛雨了。 只要能加速族人成长，墨箐觉得不亏。 “既然家主如此安排了，自下月起，请众位族人亲自到这里来领取月例。来不及领的我会先记着，何时有空了何时再来。” 小管家一如既往的靠谱。颜染咬着手里的梨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作为二家主，其实这些年来也就教会了族人耕地种田，带来了大量新型种子，改造了一下生活质量，还兼职教书师长而已。 实在不如阿华做得多。 墨箐不动声色地横了她一眼:你们都做的不多，那我呢？挂件还是摆设？ 大大小小的事情玄华说一件，墨箐就应一件。眼见差不多时候了，小家主从腰间玉佩里取出块方方正正的灵墨。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制作的第一块灵墨，因着身体上还留存着阿晖本能的熟练工艺，所以质量还算不错。 “真武，把老祖宗叫出来吧。” 族人们各自跟身边人对视几眼，随后给傅真武让出一条道来。 墨家有个只剩残魂的老祖宗在，大家伙都知道，但确实是没有见过的。 老实听话的小师妹走到中间来，轻拍腕镯，一股淡淡的青烟从中幽幽飘出，雾气弥漫着，渐渐凝实成半透明的人像。 墨令章自打回到墨家人身边，其残魂被温养得相当舒服，看着不再一副挥挥手就会烟消云散的感觉了。 “这是我们灵玄墨家一族的老祖宗，令字辈的章姥姥。”小家主稍微介绍过后，就进入了正题:“先前四年里，家族传承又显了灵，给了一门名唤神墨通灵诀的功法，可勾连天地大道，从中汲取天赋。” “曾曾曾曾祖，你对这门功法可还熟悉？” 还想摆一摆架子的墨令章望着众多曾曾曾曾孙们渴望的眼睛，不由得语气也平缓起来。 “神墨通灵诀我自是知道的，须辅佐以加入了特殊材料制作的灵墨，融入血肉，运转周天，方可借此功法沟通天地，吸纳大道通神之气，踏上不同的路。” 傅真武听得一愣一愣，墨家这么厉害吗？如果这功法真修成了，修仙百艺就真的只是信手拈来的技术，基本不需鉴定资质了。 “我看小辈们都学得很好啊，已经一半一半勾上了某方大道上的线路。”墨令章扫了一眼本家的族人们，又看了看墨箐。 “曾曾曾曾孙，反倒是你和小曾曾曾曾孙，怎么还没入门？” 墨箐:…… 什么，她之前问族人的时候，每个人都说自己手头的灵墨品质不行，所以没成功啊！ 只是入门，没勾完整叫没成功是吧！ 族人们看着老祖宗，也傻了眼。原来大家都入门了吗？ 小家主看着这底下一双双清澈单纯的大眼睛，有一种回到刚穿越过来那天的感觉。 她扯了扯嘴角，“或许是我问的不对。本还想请老祖宗给你们讲讲功法技巧的，没想到……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啊。” 墨箐重新清了清嗓子。 “目前有使用过神墨通灵诀的族人，一个一个排队说说，自己勾连了什么样的大道？而今水平如何。” 话音刚落，整个中心大堂就安静了下来。 许久，连颜染都快撑不住这份尴尬的时候，墨泉音才站了出来。 “家主，所有第九代本家族人都使用过神墨通灵诀，而且……”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家都勾连了符之大道。” 众人倒是默契。小家主并不知道，这是因为她教导族人们的第一样技术是符术。还以为就是各自选择了熟练度最高的工艺。 随后大族姐很是贴心地从自己开始，介绍了每一位族人目前的符道水平。 基本的五行符，绘制成功率在五成及以上的，就有六人。可以说现在的墨家，除了家主和少主之外的本家族人，全员符师。 合着整个墨家悟性最差的人其实是我？墨箐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刚刚拿出来的这块下品灵墨。 虽然是下品，但她也是刻苦用心做了的！ 可偏偏就是，怎么也催动不了。 “哎呀，曾曾曾曾孙不用那么讶异。咱们墨家初代先祖本就是制墨师出身，那么如此契合咱们家的功法，跟制墨水平挂钩也很正常。” 傅真武觉得师尊很明显是在阴阳阿姐。 “有个别一些族人，不信邪，勾连过第二次，还是失败了。”墨秋晚假装看不懂气氛地叹了口气。 “比如小福，你勾连了器之大道对吧？” 墨福点点头，不太敢去直视已经在暴怒边缘的家主。 “小滔，我记得你勾连了农之大道，学会了饲养灵鱼的方法。” 墨滔真的很想求秋晚姐别再说了。 “小戌哥，你则是另辟蹊径，学了一手炮制药材的工艺。” 本来就不多话的墨戌连头都不敢点了。 “泉音姐是勾连了筑土大道，才能轻易在短时间内修筑好整个大财坊市的吧。” 向来会给小家主面子的墨泉音也不由得侧过头去。 “义为哥留在家族的时间最长，一连勾了三条大道。虽然都失败了，但也借此学会了扩视、冶铁、饲养湖中灵荷。” 堂妹你要害死谁啊。墨义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还有少主。” 凤生眨了眨眼，还有我的份吗？ “少主还没有亲身制作过灵墨吧，即便如此，枪道天赋却也是不俗。” 感觉被全体族人耍了一通的小家主站起来，笑得很渗人。 颜染默默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幸好她没有撞到小箐枪口上。 “以后我问你们事情，不管完成度怎么样，全部给我详细讲来！” 【墨令章:从未见过哪代家主如此憋屈。 据说后来墨秋晚被家主发配去看了一个月大门。】 第311章 崇口张氏投奔 第311章 崇口张氏投奔 半个月光景随风而逝，春三月已至，整个大财坊市自启动以来日日爆满，店铺数量也开始增加，眼见已经开设了五十余家。 设立时尚且有些保守的摊位也开始逐步改修增加，给那些没钱租摊，在地上摆的散修们单独让了个“散户市场”。 多了几头融灵境灵兽的帮助后，颜染那边的农活也就渐渐有了好进度，如今会来帮忙的人也就剩些散修属下，还有好动坐不住的孩子们。 剩余成年墨家人，没什么商业头脑，也拿不住属下心思，亦或心灵手巧的，便开始制作灵墨。 因为就自己没能领悟神墨通灵诀而备受打击的家主墨箐，也赫然在此行列中。 至于损坏的灵舟，小家主则交给勾连了器之大道的墨福。虽然小福没有完全勾连成功，却也是摸到了九品炼器师的门槛，配合金风在旁看顾，稍微修理一下还是做得到的。 墨戌因为领悟了炮制大部分常见药材的方法，也是让人捉到宝了。小家主大手一挥，把几万斤灵草都丢了过去。 炼丹、制墨、画符，已经成了墨箐这半个月里做的最多的事情。为了心里那点争强好胜，甚至没有睡过一天觉。 就在墨秋晚苦苦劝告了第十八次区区九品聚灵丹是炼不出丹纹的时候，小家主喜闻乐见地打了脸。 伴随着炼制熟练度的增加，墨箐从在初伏都院时一炉九颗进化到如今一炉五十颗的极限操作，一心多用，终于量产品里出金色传说。 炼制出了自己丹师生涯的第一颗双纹聚灵丹！ 也有想过走炼丹路子的韩玉玳看了看家主的丹炉，家主的丹火，还有家主这怪物般的天赋，连连摇头。心想:还是老老实实走文之大道吧，寻常丹师看多了家主的神秘操作，会道心破碎的。 说出“您要是能炼个丹纹聚灵来我一年不要月例”的墨秋晚也是如愿以偿地被惩罚了，连看大门的工资都没给结算。 她无奈，也无语！依照常理来说，七八九三类品级的丹药就是因为太过低阶，而无法凝聚丹纹才对！怎么到家主手里，流传了百千年的真理就不管用了呢…… 一纹、双纹、三纹……直至九纹，每跨越半分都艰难无比，小家主自己都没想到运气能这么好，直接跳过一纹，进入了双纹阶段。 这下子，她总算是高兴起来，也没那么在乎自己绘制符箓和制作灵墨时凄惨的成品率了。 然后，奇物会开启的前一周:崇口张氏，依照约定，全族前来投奔。 因为家主沉迷炼丹，一直没从丹房里出来，除了颜染和玄华之外也没人敢去拉她。而这两位偏偏，一个只知道种地，一个光是管理属下就无比忙碌。 所以接待这二百六十三人的，还是墨秋晚这个外事堂堂主。 跟张金山口中的信息一模一样，崇口张氏的这几百人皆是凡人，有老有少，身上没有半点灵气。 不过经商这方面，只看脑子和天赋，不看修行资质，所以墨秋晚半点没有看轻众人，反而邀请到坊市大殿中，逐个清点面试。 墨箐将自己闭进丹房之前，把千里帆商会的紫灵牌也给了她，说大概过段时间，奇物会结束的半年内，其分线商会万寿行就会在徵州开设商线。 现在的徵州仙道商线被众多势力把控拧成一股，墨家想要贸然加入其中并不容易。 以墨秋晚自己的想法，就是先成立，养家养财养物，随后借势出击，强硬地给自己留下一席之地。 崇口张氏的到来，加之面试时所见皆是满意，无疑给她带来的极大的信心。 给这些老少凡人各自分发了家主口中的“小垃圾”，就赶去拟定工作安排的墨秋晚前脚刚走，后脚整个大殿都变得热闹了起来。 张金山被张氏族人们围在中间，颇有些无助的好笑。 “小金山你可真是咱们张氏的福星！”这是张氏族长姥姥。 “要命，我刚吃了大人给的糖，觉得浑身都是力气！”这是张氏年过七旬的老长辈。 “太姥姥那是丹药，可不是糖！”这是张氏不出十岁的小童子。 “哎呦喂，怎么刚来什么也没做就让大人破费了！” “这丹药入口即化，浑身都疏通健泰许多，比人参还管用啊！” “呸呸呸，仙师的好东西怎么拿来跟凡俗之物比！” 本来一路上还有相当部分的族人质疑其真实性，生怕是邪修引人入套，违背人神与人皇的旨意，炼制凡人血肉。 现在，倒是都敞开了心扉。 这么多仙师在这里来来往往，而且都已经把众人“骗”了进来，何必装作和蔼可亲的模样？修行者要想操纵凡人，易如反掌，要想令其听话，没这个多余的必要。 升职的林行舟现在是居住区中负责安顿散修属下的管理员，再次见到张金山，开了一半的口还没打招呼，就被身后乌泱泱的人群惊到了。 一问才知，只要有真才实学，皆是可以带着凡俗族人前来投奔。她心中不由得升起羡慕。 划出一块给张氏族人的居住地后，林行舟大致给张金山讲了讲注意事项。例如每月工钱去哪里结算，怎么解决饭食，以及登记入驻人口名单。 望了望人群离去的影子，林行舟怀着点小心思，悄咪咪地摸到了农田里，找到了正在跟小芽苗聊天的二家主大人。 二家主大人是整个主家里最重视农耕的人，地位仅次于家主。林行舟正是因为展露出自己的沙地种植技术，这才能被二家主多关注一眼，被懂得看眼色的主家大人安排成如今的地位。 她有些忐忑地等颜染落了话头，这才恭恭敬敬道:“颜大人，不知你可还缺农民？” 颜染低着头捏了捏小芽苗上的白色斑点虫，熟练地捻死丢掉，“是小舟啊，这数十座山，就我一人，的确有些忙不过来。” 毕竟当初雇佣过来的农户出身的散修，其实最后都跟林行舟一样，直接依照职业熟练度从事不同层级的管理商务去了。 能跟着她在这里种地的，基本也就是她教一遍怎么干就怎么干，不是且也不打算真的做个农人。 “小人的故乡在海岸边港，那里生活着的都是渔民和沙农……”林行舟话留一半，她也是学懂了圆滑，并没有跟最开始那样愣头青地把什么都搅出口来。 “多少人？” 果然有用！林行舟心中一喜。 “约三百口人，颜大人放心，皆是些勤恳自足之辈，心地淳朴善良，包您满意！” 得了颜染的首肯后，林行舟按耐不住兴奋，开始拉扯起应有的手续。 主家并不是一位大人一言堂即可，须经过家主、二家主、三位堂主这五个人的多数认可才能继续决定。 不过只要得到二家主和本宗堂堂主的许可，差不多就等同于全族的许可了。 玄华也是没有对颜染使绊子。 几百个凡人而已，以大财坊市现在的规模，居住地容纳几千人绰绰有余。 二家主喜欢种地，缺人手，那就给她批点人过去。不过些许凡人，养起来又不花多少钱。 于是痛快地先斩后奏了。 反正另外几个堂主肯定没意见，家主赖在丹房里也懒得去通知。 林行舟怀里揣着告荐书，兴高采烈地启程，期间不忘从主家这里租一头灵兽加快脚程。 无论是赶路还是说服村民，林行舟都比张金山来得快很多。 人家花了两个多月才赶回大财坊市，海湾渔村的村民却是带着大包小包一个多月就冲了过来。 纵然有距离因素在，却也不能忽略林行舟在这些村民心中的信用的确极高，又相当舍得出钱租车租马。 一并拉着浩浩荡荡几百人车队的灵兽听说是一回来就跟大黑哭诉起来。 导致林行舟之后某段时间，路过农田的小道时都有点难走。 春三月的月底，临近夏季之时。 奇物会，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正式开启了。 第312章 悬月墨家也来了 第312章 悬月墨家也来了 “这个新生坊市里的拍卖会，当真会有煅骨雷火？” 奇物会开展在即，有无数周边势力涌入大财坊市，行路匆匆的这行人并不多么稀罕。 “极大概率，听说这里的宗派先前作威作福，疑似邪魔做障。” “而祛除邪修残留魔障，最好的方法就是天雷轰打。” “能短时间内消除邪气魔障，而后建立这么大的坊市，这背后的主人要么拥有雷道传承，要么使用了天降雷火。” 这行人中五女一男，皆是穿着清净的玄色武服，腰间系白色丝带，挂着枚以灵墨刻制而成的金色图腾令牌。 装束较为低调，也就是这灵墨令牌让不少人多看了两眼。 那些路人瞥过一眼后倒也没有多想，只是继续逛街走道。 “三长老，我们并不缺煅骨材料啊，为何对这雷火如此看重？”较为年轻的跟班好奇。 被称为三长老的中年女子略显犹豫，随即叹口气道:“唤醒祖魂需要天雷，但偏偏引落的天雷不行，必须要蕴含天雷之意的火焰。” “这东西虽只是煅骨材料，却实在难找。如今大敌就在州内，随时可能吞并我等，时间紧迫啊……” 几个跟班闻言，皆是回忆起当日被一人打穿，毫无还手之力的屈辱，纷纷显出愤慨来。 也对此次出行到偏远的徵州南部没了怨言。 以不同理由想要得到煅骨雷火的人不在少数，这行人很快便隐没在群体之中。与其擦肩而过的墨滔、沉停礼和林行舟也没有特地留意，只是巡查着街道。 “小滔，你令牌呢？”沉停礼的灰黑色肌肤很是引人注目，但毕竟大财坊市又没有禁止妖族出入，因此也没人说道。 要知道，坊市背后的主家里，可就有几位妖族呢。 “没有也不要紧吧，正好巡查。” 不用再忍受墨福和金风的秀恩爱，墨滔满脸轻松，浑身都爽快了不少，“有些人一看到墨字令牌就慌忙逃窜，立刻就不敢惹事了，没什么意思。” 林行舟跟在身后擦了擦额角的汗，墨滔大人年纪虽小，好斗之心却不小。 联想到家主大人和二家主大人时常缠打在一起，将对方砸得头破血流，分出个胜负来才咬牙切齿的和好。 她不禁思索，难道主家的家风便是尚武吗？ “小舟，你发什么呆呢？快跟上。” 听到墨滔大人的催赶，林行舟抬起头，立刻快步走去，只是笑了两声，“属下在想，颜大人递交给奇物会的种养之术，不知会卖上什么价呢？” “什么价……原来你不知道啊。” 墨滔直直往前看着，脚步轻快。 沉停礼拉了林行舟一把。 下一刻，有剑光落在她原先所处的地方。 小少年抬手唤出漆黑的刺枪，眸光幽冷。她拍打腰间，显出两块灵墨，瞬间化水覆体，每动一下便有墨水飞流。 “大财坊市内街，禁止斗殴！” 她轻身一跳，刺枪从手中脱出，直击对方的命门！ 心有余悸的林行舟也没想到，居然真的还有人敢在大财坊市闹事，拍拍心口喘了喘气。 “二家主说了，她传授技术是不上价的，不管面对任何个人、势力、正邪，只要肯学，皆是无偿。” “啊？”林行舟看向沉停礼，只见她撑起手臂，一道剑光飞袭而来，却犹如打在了什么沉重坚实的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后消散不见。 “原是如此……多谢沉大人。” 果然，她所选择的主家，强横不可匹敌。林行舟松了口气，静待前方的战斗结束。 ——大财坊市，大殿内。 玄华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是敲了敲桌子，墨滔就领会了意思，将逮到的剑修踢到跟前。 可恶，居然对招时躲了一下，害得阿礼被打中。小少年双手环抱在胸前，颇为不屑地看着狼狈不已的剑修。 “为什么惹事？” 玄华有些烦躁，这种事本来应该去找执法堂那群人的，但因为奇物会期间人流量暴涨的缘故，墨泉音自己都空不出时间。 所以惹了事犯了错的都被推到了她面前。 剑修趴在地上冷哼:“还不是那个商贩，仗着别家孩童年纪小，拿凡物坑说是奇物，要骗去小孩手里那两块灵石。” “我看不过眼，这才大打出手！” 一秒、两秒、三秒。 玄华撑着手臂在卷轴上盖章，并没有说话。 剑修瞪着眼一直没得到回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小滔，你自己处理。” 家族小管家摆了摆手。 “我很忙，要么你就去丹房扔给家主，让家主把她打个半死再丢出去。” “哈——？”剑修撑着从地上弹起来，颇为不服，却瞬间就被对方释放的恐怖威压噤了声。 好恐怖，眼前比自己还小两三岁的人，修为超越了煅骨境，或许已达融灵！ “好吧。”墨滔点了点头，拉着剑修的后领就将人拖了出去。 沉停礼先前已经拦下了商贩，正在门口等候。 “你租借大财坊市的摊位，而后欺骗孩童，以次充好是吗？”林行舟在旁记录。 这回墨滔的身份已经明确，是大财坊市背后势力，灵玄墨家的族人，因而商贩颤颤巍巍跪了下去。 “小的错了，小的再不敢了！” “在这里，有很多错可以犯两次三次，但绝不是以次充好。”墨滔拍了拍手，抬指在商贩脖颈侧面摁下一道黑色墨水印记。 “滚吧。”她目光平静，轻轻将人往前一推。 商贩的身影立刻凭空消失不见！ 剑修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想学啊？”墨滔毕竟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见被俘虏的剑修用一种惊叹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不免得意。 沉停礼却是有些皱了眉头。 “小滔，别管她了，我们回去巡逻吧。” “嗯？哦，好。” 墨滔随手抽掉落在剑修身上的绳索，这东西可是二家主亲手制作的，虽然数量很多，也说缺了再搓。但族人们都一致认为，少一根也不行！ “等下！大人！大人！”重获自由的剑修扑上来，一下子被沉停礼挡在跟前。 “你这跟班妖族，干嘛挡我！”剑修仰头瞪视。 可恶，这妖族怎么这般高大？ “我劝你对阿礼客气点。”墨滔声音渐冷，一柄漆黑刺枪对准了剑修的额间。 剑修毫不介意，反而满眼激动:“大人，我叫陈荡然，今年二十一岁，煅骨境一重修为！可否问问你……” “煅骨六重，十五岁，还有事吗？” 十五岁的煅骨六重，闻所未闻！陈荡然搓了搓手，纵然她是剑道世家的明日之星，同辈间天赋最为卓绝的天才，竟也不如大财坊市一个巡街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大财坊市背后的主家底蕴深厚，天才云集！如果能与之交好的话，不知家中长辈会有多开心呢。 只是出于好奇跑出来开开眼，没想到有意外收获啊。 墨滔皱眉，这是什么眼神，看得人不太适应。要不还是让家主揍一顿扔出去吧。 然而此时，被反复提及的家主墨箐边吃饭边操纵丹炉，有些无聊起来。 出于材料和丹方自己的条件限制，每次一炉五十颗聚灵丹里，只能出一颗带丹纹的。 最初有些不稳定，偶尔一纹偶尔双纹，现在熟练度又高出不少后，已经能够控制只出双纹聚灵丹了。 甚至不需要她分心太多。 “炼点别的吧，省得墨秋晚一直说我拿出来的都是要充入族库的东西。” 嘴上说第一届奇物会，有煅骨雷火就已经相当有噱头，却还是没有阻止族人往里填东西。墨箐暗自吐槽墨秋晚做起生意来连自家人也不放过，难怪她能成功呢。 二家主颜染出了种养之术和三串薰衣草水纹手链。前者不要钱，直接张贴在奇物会入场的地方，只要付过入场费就能看到，后者佩戴可蕴养灵识魂魄，全族包括狗都有一串，而一串的起步价八百灵石。 本宗堂堂主玄华则出了一幅字，其上只有单个“玄”字，却让看进去的人恍如再经一世，奇妙非常。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的，或许是玄蒙教里的宝贝吧。起拍价五千灵石。 执法堂堂主墨泉音低调的出了一座木雕。墨箐很想撤回它，因为这木雕篆的她尚且九岁，靠在牛羊群中睡着的模样。 刻这种东西居然还用六品灵材，小家主不免觉得自己是不是对族人太过宽容了。 而且谁会想买啊，起拍价一千五灵石，比颜染的水纹串珠手链都贵！ 之后就是韩玉嵘的阵法卷轴、墨福锻打的九品法器、傅真武炼制的八品丹药…… 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举办三天的奇物会能不能卖完。 她都做好那座木雕流拍的准备了。 第313章 约会吗? 第313章 约会吗？ 大财坊市，外事堂部室。 墨箐随手从储物镯中抓了两三小瓷瓶扔给墨秋晚，随后就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堂主的位置，撑着脑袋打哈欠。 “这是？” 习惯了家主这般做派的墨秋晚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她都是家主了，坐坐自己这堂主的位置又有什么关系？ “五品修灵丹，一纹品质。” 墨秋晚:…… 怎么这话在你嘴里这么轻松！ 哪怕是五品丹师也很难把握自己次次炼制出携带丹纹的极品，到了家主这里一副上山砍了两捆柴似的容易。 而且五品丹，这附近的家族大多都是血肉阶内的程度，出不起价吧！摆明是想要它流拍—— 诶？ 她忽然双眼亮起来，对啊，五品一纹丹在奇物会上流拍并不是坏事！反而借此昭告了天下，大财坊市内有五品丹师，足以供应蕴魂阶家族的修行资源。 按家主口中奇奇怪怪的话语来讲，就是免费的广告！ “哎呀，家主真是深谋远虑。”墨秋晚搓了搓手，“届时可否拿出一粒来……” 这要让底下的客人们都看个明白的话，回去就能传得更加有模有样了！ “……少用那种眼神看我。”墨箐下意识闪身到一旁。 这家伙不愧是商人的后代，才是接手家族生意多久，就变得这么世故圆滑了。可恶，还是跟十三岁的时候一样讨厌！ 事到如今已经顺利长到一米七四的墨箐还记着九岁那年，因墨秋晚比自己高的缘故，被迫仰视的小小仇怨。 说她小心眼吧，却倒是从来没有针对过她，反而看重才能为其处处着想。但说她不记仇吧，何至于记到现在呢？ 想不明白。 如果不是旁白的话，读者大人也注意不到，这或许是一种母亲对女儿伴侣冥冥中的不爽。只是这个秘密，注定要掩藏一辈子了。 “好吧，我就当您同意了。”墨秋晚耸了耸肩，随后将入会牌递了出去。 “那就诚邀家主大人前来了。” “你不说我也会去。” 小家主抓走令牌，就迈着大步离开了外事堂部室。还是跟小滔她们讲话舒服，没有那么多阴阳怪气。 “阿晚，你这样和家主说话，被阿华知道，又要罚去扫大殿了。” 见着家主气冲冲跑走的兔照推开屋门，很是无奈。 “嘿嘿，家主不会去阿华那里告状的。”很有把握的墨秋晚将小瓷瓶都收起来，“还是准备准备加强今晚奇物会的安保吧，人越多，越有可能混进来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 “家主。”墨滔抬手行礼，身后的陈荡然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不是，那个管事的年纪那么小也就罢了，怎么堂堂一个家主跟她年岁相近，甚至似乎更小的样子！ “怎么了？” 墨箐有点郁闷，她的确是在心里说不如跟小滔她们聊天，但也没说这会儿啊。 这一人一妖身后那个冒冒失失的家伙又是谁？ “她叫陈荡然，自称剑修，想来大财坊市找份工。” “这种事跟阿华说就是了。” “阿华说她没空，还说您不能继续天天窝在丹房了，要不就带着孩子们回族地去看顾，还有别人要用地火。” 墨滔清了清嗓子，特地模仿玄华冷漠淡然的声音。 小家主一时宕机。 多出来的丹炉她提供的，地火也是她提供的，还有这几个月里供给族人的丹药也是她提供的。 怎么二话不说要把她赶回族地啊！ 阿华肯定是活计太多看不得自己悠闲，对付不过颜染就跑来针对自己！ 唉，当年的妹妹越发任性了。 “好好好，晚些时候我回去镇守族地行了吧！”墨箐又想生气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情绪不上不下的。 “那个剑修，你叫陈荡然是吧？”她将人点出来，“给你，去领份契约，听从执法堂安排吧。” 随后便扔出一个小瓷瓶。 陈荡然的思绪还停留在，寻常族人竟然可以这样对家主出言不逊的震惊，接住小瓷瓶时手忙脚乱。 再看小家主，人已没了影子。 走得好快。她眨了眨眼，拔开瓶塞。 一股浓而不熏的清香味扑鼻而来，灵气氤氲水珠，细细地掉在她的皮肤上。 “洗尘丹……？！” 七品丹是可以说给就给的吗？！ 陈荡然脑袋麻痹了，这个家族，绝对是比她剑修世家还要强横数倍的隐世大族！ “现在可以别来烦我了吧。”墨滔甩了甩手，抓着沉停礼的衣服往前一推。 “阿礼咱们回去巡逻吧，晚些还要去奇物会呢。” 看着一下子离自己老远的一人一妖，陈荡然急了。 “别扔下我！我不知道执法堂在哪里！” …… 也算是历经千辛万苦，其实路上被一众族人堵起来问这问那的小家主终于，回到了居住区，逮到了正指挥着帮工护理田地的颜染。 怀里抱着只刺猬的无脸女无视了旁处那只浣熊不断变色的不满。 这是当日和墨箐一同出了大观秘境的守护灵之二，只是因着想先看看外边的世界，因此稍作游历才回到主人身边。 然而恰好回来的时候墨箐还窝在丹房呢，于是变色浣熊和小刺猬只能屈服于颜染的魔爪之下。 “舍得出来了？” 终于见到真正的主人了！变色浣熊和小刺猬守护灵撒丫子狂奔扑进了墨箐怀里，冲着颜染滋滋地尖叫。 “这个无脸怪简直变态！她摸老身的刺！”小刺猬的毛脸上满是悲愤。 “还说要给我们取名叫吉祥、如意！”变色浣熊跟着控诉。 叫吉祥如意确实有点老土。墨箐安抚了它们一会儿，“这确实是阿染的不对，还是叫祥瑞、福寿吧！” 两只尚未被取名的守护灵:…… 合着主人和无脸怪妥妥一伙的！ “你是祥瑞。”小家主指了指刺猬。 “你是福寿。”又指了指变色浣熊。 命名成功后也没办法改的守护灵们只能忍了，以后它们再也不能嘲笑招财进宝和旺家来福了。 看着毛绒绒和毛刺刺迅速逃进田地里，墨箐笑了笑，伸手把颜染从躺椅上拽了起来。 “我的躺椅怎么成你的了？” 无脸女拍拍身上的灰尘，理直气壮道:“娘子的东西怎么不算我的东西呢？” “好哦，那之前欠你的存粮就不还了。” “你本来也不还！” 两人又说说笑笑好一会儿，田地里的帮工们都在悄摸观察着，正偷偷私下打赌家主和二家主什么时候开打的功夫…… “拿去。” 好难得小箐这么客客气气的，颜染接过东西，发现是一盒糖丸跟令牌。 “一年到头都在种地，今晚陪我去奇物会。”霸道的小家主敲定了安排。 颜染眨眨眼，从木盒里抓出一颗吃进嘴里。 好甜，这是跟她那位喜欢在丹药里加糖的同窗学来的吗？ “约会吗？”她捏着颗糖丸。 “才不是——唔！”刚要反驳的小家主被糖丸堵住了嘴。 “我知道，你说从来没有去过拍卖会，想体验一下。”被风吹起的发丝飘扬，露出那双如水般的碧色眼眸，“算是约会吧。” 那双眼只是微微眯起一点，透出几分暧昧的笑意，就让墨箐噎得讲不出话。 “……哼，算是吧！” 私下打赌的帮工们输惨了。 这次居然是二家主获胜！ 第314章 震惊整个徵州 第314章 震惊整个徵州 夜晚的大财坊市灯火通明，修筑成凶兽模样的高大雕像在橙色的光芒下显得栩栩如生，却又透出一股威严安心的感觉。 街道上人群接踵而至，拥挤得不成样子，全部团团塞在前往奇物会的通道附近。劲道有力的妙字“奇物”牌匾下，修为不过煅骨境的几人释放威压，不知借助了什么道具，竟吓退了一片人。 “好厉害的令牌。”陈荡然心中惊奇，右手不断搓着腰间的木质令牌，其上的墨字触感温和，却蕴藏力量。 无论是令牌还是头顶的长匾，其字都题出了文道风采，可辅可攻。文修之路漫漫悠长，少有人耐得住性子去走，真不知道主家背后到底是怎样的底蕴实力。 “真热闹啊。”将剩下两颗的糖葫芦塞进颜染手里，像是没逛过这里的小家主看得眼花缭乱，抓出入会牌出示。 记录牌卡的林行舟呆滞了一瞬，立刻接过令牌，恭恭敬敬地将人请了进去。 家主大人果真小孩子心性，爱玩这种“微服私访”的游戏。 这会儿已有不少人进入商楼中，林行舟指向拍卖场通道后就又返回了岗位。 还没吃完糖葫芦的颜染又被迫接住了一袋子稻壳糖跟蜂蜜酥，手里空间都满了。 “小箐，我吃不下。” 她略有幽怨地空出手指戳了戳自家娘子的后腰。 熟练躲闪开的墨箐摊了摊手，“你自己不是有空间放东西吗？我又不傻，次数多了还是看得出来的。” 嘴上一副没有针对自己的样子，其实心里总是抱怨着“臭阿染，我在丹房一个人炼丹那么久，你都不能抽个空过来看一眼吗？！”“假惺惺地说什么约会，结果逛着逛着又分种子去了！” 真的是非常介意自己有没有关注她呢。 颜染眯了眯眼睛，这种心口不一的小别扭，还怪让人享受的呢。 既然小箐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的话，那我就全部接下好了。她心里清晰地想着，抬眼便看到娘子熟透了的双耳，微微露出的面颊也浮上些许红霞。 听到了吧，听到了吧？ 听到了！ 小家主有些恼羞成怒地收回了压在颜染身上的零食玩具，任由她悄悄拉起自己的手，又不动声色地十指相扣，揉搓腕尾。 脉搏跳得有些发烫。 奇物会地下拍卖场很是宽阔，普通位刚好一百五十个，再往上有两层，都是贵宾室。 整个大财坊市的监工是墨泉音和玄华，那时的墨箐还在灵舟里呼呼大睡，因而今日也是第一次进入这种专为“vip”准备的高级房间。 才刚走入其中，就有淡淡的花香味散发而出，房间内灵气浓郁，饶是她融灵境巅峰修为，也明显感觉到通体舒泰。 桌上还有一个果篮，其中是墨家人自己种植的水果。比不上寻常灵果，却蕴含几分灵气，滋味甜香，尤其美味，是别处地方没有的。 “难怪贵宾牌都炒出了六千灵石高价，比得上奇物会里好几件拍品的起步价了。”她嘟嘟囔囔，坐在柔软的棉团中。 比沙发软多了，躺在这里还能直接透过灵物屏障清晰地看到拍卖台。 “这棉团可是我发明的呢。”颜染跟着躺下。 她这灵感来源于“懒人沙发”，所用材质又是上等的绒棉跟羊毛覆面，能不舒服才奇怪呢！ “那我多谢你喽。”墨箐撇撇嘴，也是没松开紧握住的手。 …… 随着时间流动，拍卖台底下的座位皆是满员。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纷纷，还没开始叫价就已经满脸激动。 “如果门口张贴的种养之术是真，那我族将不再缺乏聚灵藤，可加速培养炼丹师了！” “何止聚灵藤一种啊，今后可得多招几个制药师了。” “从前都是灵草太少，制药师一月也就炮制个七八斤，轻松得很。” “这下可不得令其狠狠忙起来？” 墨家人司空见惯的种养之术放这些世家精英眼里成了无价之宝，每人皆是默默记住了其内容，想着光这一样东西，自己就没白花灵石，没白来一趟！ 就连同样佩着灵墨令牌，自称徵州顶尖世家族人的那行人也不例外。三长老眼中闪过精明的光芒:能将这种珍贵技术拿出来无偿分享，就这样大剌剌张贴在入场处的家族，定然不简单。 她断定，这次奇物会结束后，来过这里的世家众人返回后，将引起大规模轰动，以致于全徵州的势力都会涌入大财坊市。 值得结交！ “欢迎各位大人参与大财坊市奇物会，在下拍卖员张金山。”第一次干拍卖会的工作竟然是展露人前做拍卖员，张金山下意识按了按脸上的胎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也是不愧为崇口张氏这个商人世家的后代，面对众多修为比自己高上许多的前辈探究压迫的眼神，她很快镇定，拉起帘幕。 “奇物会与寻常拍卖会规矩无异，客人们左手边为叫价牌，每次叫价不得少于一百灵石。” “现在，有请第一件拍品！” 光芒瞬间聚集在拍卖台上的长桌，有两人端着盒子走来，放好后轻轻打开。 “好浓郁的丹香味！” “我的暗伤，怎么忽然在发痒……” 众人躁动不已，其中已有识货的看出，张金山从小瓷瓶中小心取出的是两颗能够续接蕴魂阶强者经脉的五品丹药——修灵丹！ 而且，比普通的修灵丹效力要强悍数倍！ 墨箐撑着脸看过去，怎么第一个就卖这个啊。 马上就流拍了有什么好看—— “两万灵石！” 她瞪眼，血肉阶家族，历史悠长点的底蕴百来万灵石，年轻小族兴许也就万把块，更有甚者抠抠搜搜五六千挣扎。 到底是谁在出这种价？ 一份炼制修灵丹所用的药材也不过六千灵石罢了。 “咳咳，这位客人真是心急，在下还没有开始介绍呢……”张金山摇了摇头。 不料方才出价的人又开了口:“我自然知道，两万灵石怎么可能带走一瓶修灵丹，这是一颗的价。” 众人哗然，却又在意料之中。 炼制五品丹的成功率可不高，这一瓶修灵丹不知是废了多少药材才出品的。这等宝贝，轮不到在座一等血肉阶家族。 “……客人，您误会了。两万，也买不起一颗。” 张金山保持着礼貌微笑。 “一纹品质修灵丹，起拍价——五万灵石，一颗！” 墨箐差点没一口气噎在喉咙里。 六千的成本出十颗，你一颗给人家卖五万！墨秋晚啊墨秋晚，幸亏你出生在这种玄幻世界，否则在二十一世纪肯定要被人打死！ 给她顺了顺气的颜染拍拍后背。合着小箐先前不清楚具体定价吗？那看来多半拍卖所得全都要充入族库了。 第315章 底蕴深厚? 第315章 底蕴深厚？ 一纹级别的五品丹药！还是其中炼制难度更上层的修灵丹！ 拍卖台下的众人皆是冷了下来，没有再多争吵，甚至有几个想到自己在大财坊市曾口出狂言，顿时如坐针毡。 “整个徵州数得过来的五品丹师也才五掌之数，有那个实力炼制一纹修灵丹，更不超过一掌。”方才举牌的三长老神色严肃，虽然家族中也有这个级别的丹师。 但，要炼制出这样的一颗修灵丹，太看运气，少说也要耗费十来份材料。 因而一颗一纹级别的修灵丹，要价五万灵石并不过分。 “锤响三声后，无人拍下，视为流拍。”有墨秋晚的提醒在，张金山并不觉得冷清的场面尴尬，只是微笑着敲下木锤。 “这谁买得起……” “我族中也没有生神境老祖需求这丹。” 众人窃窃私语，不再吵闹。 锤落一下。 两下。 “五万灵石。” 三长老再次举牌。 “长老！”身后跟班低声惊呼。 “家主被那毛头小子打伤，调养至今，如果能得到这颗修灵丹，就可以立刻投入精力炼化祖魂了。”三长老微微摇头，“珺少主踪迹已有了眉目，是该抓紧了。” “可我们只带了十万灵石，之后还要竞争煅骨雷火……”跟班蹙着眉头。 “一份煅骨材料罢了，五万足矣。” 原本想按照剧本流拍的张金山愣了愣，随即立刻敲锤:“金牌十一号客人出价五万灵石！” “五万灵石一次！” “五万灵石两次！” “五万灵石三次！” “——成交！” 在场大多都是血肉阶家族，少数蕴魂阶家族晋升年份较浅，只是任由这不知哪里来的势力拍走了一颗修灵丹。 两瓶共二十颗，只被买走一颗，剩下全部流拍。 这本是一件遗憾的事情，但因发生在大财坊市奇物会中，反而为背后的主家势力增添了神秘感。 就算有周边势力知道，大财坊市为灵玄墨家所创，可因为这个家族独自坐落在冷清僻远的灵玄山脉，与妖族杂居，信息量过少。 竟然更令人发自内心认为，这是常年隐世不出的大族，底蕴深不可测！ 否则怎会一出手便是一纹五品丹药？而且还将珍稀的种养之术随意张贴在入会的墙壁上。这副流拍也无所谓的样子，在众人眼里好不威风。 “接下来有请第二件拍品……” 墨箐听着底下张金山开始介绍灵羽雉幼崽，觉得有点偏头疼。 真是服了，怎么连灵羽雉也拿出来卖，搞得好像谁家没有一两种家养型灵兽似的。太掉份了，把刚刚修灵丹打造出来的威势全打回去了！ 不过，她直到现在都还是觉得，那个买下修灵丹的人脑子有点毛病。 都有这有五万灵石了，随便找个五品丹师炼三四次，都能出几十颗修灵丹了，上赶着当冤大头……真奇葩。 如小家主这般的炼丹怪物，没经历过什么叫作炸炉，至多就炼出过废丹的天才，的确不懂，就是沉浸丹道上百年的老五品丹师，要想无基础炼出修灵丹，也得废上五六次药材才行。 每次出丹量更是少得可怜，能一次拿出五颗就就算不错，更别提一纹级别了。 正如墨箐所想，底下的客人们看到灵羽雉幼崽，也是面露古怪。 张金山从容不迫，继续解说道:“寻常灵羽雉为低阶下品灵兽，市场价约三十灵石一只，当然是不够台面上奇物会的。” 她话锋一转，“但，倘若是中阶下品的灵羽雉呢？” 墨箐:？ 你们到底还能给我多少惊喜，我怎么感觉自己少走了一卷剧情呢？ 怎么会有人在见过拍品名单后还在自家拍卖会被震惊一脸的啊！ “一般中阶灵兽都是用来给家族后辈契约或练手的存在，便宜的一两千灵石，贵则上万也有。并且基本没有其它产能。” “而这些灵羽雉，是经培养后的母兽诞下的幼崽，被蕴养着孵化，一出生便有聚气五重，却个性温和，胆小如鼠，极为亲人。” “产下的蛋是寻常灵雉蛋灵气的百倍，堪比一颗效用不错的聚灵丹，还没有丹毒。” 张金山巧舌如簧，将众人讲得都快飞了魂，直要多看看台上的小鸡幼崽。 “不过有一点，在下忠告各位。” “这些幼崽是通过特殊御兽法催发蕴养出来的子代，即便带回去配种也只能生下普通灵羽雉，无法大规模繁衍复制。” “大财坊市，奇物会，概不退款。” 颜染摸了摸下巴，也有些惊讶。早在墨义为之前提出要从族地带一些牲畜过来的时候，她就有点看出不对劲了。 以前的灵羽雉可没有那么鲜艳的羽毛，也不至于翅膀一扇连那几头灵犬都追不上。 看来大家历练的这段时间，留守族地的几人也不是原地踏步。 最多就是发现自己种出来的水果居然也有沦为鸡食的一天，心情有些莫名的复杂。 听着下面人群热烈的呼喊声，墨箐麻了。 这张金山也真是一块好料子，要不是知道这是自家的拍卖会，连她自己都被说得心动了。 一瓶聚灵丹少说也要二三十灵石呢，可这幼崽到成年也就吃点草，撒撒料就行，成年后每天两枚蛋，产蛋期能最高长达二十年。 哪怕一只五百灵石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果然，起拍价三百灵石一只的灵羽雉幼崽，分别被以一千二百、九百和八百的价格售出。 难怪都爱把东西寄放在拍卖会呢……简直是暴利。 墨箐甩了甩脑袋，舒舒服服地把颜染当枕头，靠在她身上往下看，毫不在意被搂住的腰身，只是揉捏着那双因劳作而变得粗糙的双手。 修行者因为浑身灵气蕴养，因而除非常年以等阶法器练习战斗，一般是不会长茧变粗的。 但颜染毕竟是凡人，会被风雨吹到感冒，因为暴晒而变黑，下雪不加衣服就发冷。 在墨箐眼里，有一种找到了为人的锚点的感觉。好像只要颜染还在，她就不会忘记自己与天下凡人同为人族，在天道眼里一视同仁的事实。 “小箐，好痒啊。”颜染蹭了蹭有些扎脸的马尾，反过来握住那双手。 她唇间呼吸带动的温热将耳畔染上红晕，洁白的齿牙咬在耳廓，满场热闹中，唯有彼此的心跳声最为明显。 “……动手动脚。”小家主没有反抗，只是垂着眸子，感受着那双粗糙的农民手掌里，似有若无的疤痕形状。 笨蛋阿染，手比自己的还小，长得也比自己矮，除了好看还有什么？ 真不知道自己看上她哪里了。少女闭眼，侧过头去，吻在唇角，眼对着眼，却是没有继续下去。 点到即止。 她不想继续做那个，和她相互取暖的人了，不想做“某人”的替身。 你喜欢我吗？她不敢问，不敢再问一次。 而颜染，也不敢再答一次。 第316章 薰衣草水纹串珠 第316章 薰衣草水纹串珠 第一天的奇物会里，一纹修灵丹、中阶下品灵羽雉、五百枚五行符咒……还有些许据说吃下后可无副作用直接突破聚气小境界的灵果，让众人大开眼界。 墨箐自觉无聊，中途就拉着颜染回去了，反正今天的名单里没有那座木雕。 她一定要赶在别人拍下来之前自己买走！虽然身为家主的她，在不动用族库的情况下浑身上下只能掏出两万灵石。 两万买一百斤的六品灵材够了吧，而且还是那种没用的雕像！她满脸不高兴，早知道当初应该禁止族人把有关家主的“周边”投入拍卖会的。 对比起墨家族人们的司空见惯，前来参与奇物会的众多势力可谓是突然变得战战兢兢起来。 往日还敢跟小摊小贩仗着实力讨价还价，如今也是老老实实，该多少付多少。许多散修机敏地发现了这一点，心下更有了脱离城池，加入大财坊市的雇佣的想法。 小小涨了一波人流量和雇佣属下后，玄华挑挑拣拣将几个表现不错的散修提拔为大财坊市的管事，教导了些东西后就索性放手成长，颇有种头领风范。 地方越乱越热闹，孩子们自然就是越喜欢的。以凤生领头的墨家小崽子们整天在街头疯蹿，因着腰间佩挂灵墨金字令牌，竟也无意间纠正了许多恶意讨价和坑冤大头的风气。 毕竟谁也不想被风头正盛的大财坊市拉入黑名单，在这里赚钱可比别家坊市轻松多了。 奇物会的第二日也很快结束，墨箐也在这天见到了被列在名单中的那座木雕。 不得不说，墨泉音的木匠工艺即便不使神墨通灵诀勾连大道法则，也依然惊艳。 明明是没有色彩均调的木质雕塑，却硬是叫人眼中看到粉雕玉琢的九岁小童子微微鼓着嘴呼吸，安憩在牛羊柔软的毛身之上。草木风吹，晃入脑中片片清新惬意，好似身临无争无乱的平原村落，心境平稳。 起拍价五千灵石，惊得她差点没喷出来。 灵材和灵草不一样，一百斤六品灵材也就三千灵石，一百斤六品灵草却要上万不止。 也就是说，这尊木雕除去材料费，其手工费就至少两千灵石，真有够奢侈！ 就在小家主准备忍痛拍下的时候，笨蛋阿染举起了牌子。 墨箐沉默了，但心没沉默，[你哪来的灵石？] 颜染朝她眨眨眼睛，虽然对方看不到，[我也是家族管事之一啊，而且我的水果店生意很好呢，齐家人在找我订水果做酿酒材料你不知道吗？小箐——是不是平时太不关心我了。] 一口气听这家伙说了这么多字的墨箐只觉得头疼。 如果木雕被颜染拍走的话，肯定会摆在田里吧！不要把她摆在田里啊！ 说到底为什么没人给她这个家主发工资？！她辛辛苦苦为家族炼丹难道就没有一块灵石的酬劳吗？ 怎么连小师妹都举牌了啊喂！ 连正在台上敲锤的张金山也懵了，这木雕的确很好看，但说到底就是凡人工艺，不掺杂多余灵气，全体皆是这块一百斤重的六品灵木。 五六千结了还正常，怎么一下子炒到了六万灵石？ 而且出价者大多都是主家的族人，难道说木雕中的小童子是什么家族象征吗？ 因为穷被迫在自家拍卖会弃权的墨箐气得牙痒痒，没想到最后木雕竟然被玄华收入了囊中，顿时泄气。 次日清晨，她果真在居住区的显眼处看到了那座木雕。 就摆在漫山遍野田地的入口处，每个帮工路过都要拜一拜，说是敬敬主家的象征人物，今日整日都会顺顺利利。 墨箐眼皮一跳一跳，这种闹剧族人们到底还要玩几年？她要是有那种能力就不会穿越到这里来了！ 奇怪的溢价木雕、使人仿佛重活一世的字帖，以及对煅骨境修行者都有一定压制能力的二阶重力阵卷轴……让人们越发期待压轴的最后一天。 已经失去本来目的的墨箐看腻了那些人惊奇的目光，十分少见的在田里陪颜染拔草。 “小箐，那是苗。” “我再种回去。” “不是，不是你这样埋的。” “小箐，你踩到……” “……” 帮工们纷纷低着头，连交流也只靠传音，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 [你的脸怎么紫了？] [憋笑憋的。] [想笑就笑呗，家主不会扣你工钱的。] [但是会被打一顿啊！] [能被家主注意到算你好运，上个为家主领路的人都当上管事了！] [有道理！] 怒气冲冲的墨箐瞪向那些笑声的源头，咬牙切齿。怎么回事，她太久没有出现人前，已经没什么威严了吗？ 镇压得众人喘不上气后，小家主丢下瓶瓶罐罐，一手拽着颜染，一手绑架了银色大铁锄，心烦气躁地离开了。 将这当做是机缘的帮工们你一份我一份地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滋滋的。果然主家中最仁慈有爱的就是家主大人，从不苛待属下，脾气坏心肠好。 奇物会并不会因为少了个小家主就变得不那么热闹，尤其这还是最后一日。压轴品煅骨雷火还未登场，前方所出的拍品就已经震撼了所有人。 “薰衣草水纹串珠手链，品级未知，又或者并没有品级。”张金山将这三条串珠手链都整齐摆好，以便于客人们鉴赏。 “然作用，却十分惊人。” 她语气平静地抛出炸弹。 “其物温养灵魂，增强精神，可使人在冲击蕴魂阶，面临心魔考验的时候苏醒一次。” 真是一天赛一天的震撼啊！台下的众人沸腾了！ 这些血肉阶家族势力为何迟迟无法进阶，除去心魔考验降临太过看天时地利人和之外，就是其难度令人退却。 有不少强撑在煅骨境圆满，舍弃了考验的家族长老双眸亮起，颇有势必拿下一份的决心。 若能在心魔考验中清醒一次，秉着一回生、二回熟的老惯例，届时冲关成功率将大大增加。 只要有一人突破，全族往轻了说跟某些城主平起平坐，往重了说直接成为当地城池的领头羊，以绝对的实力震慑任何心怀不轨之徒！ “三长老……”这行人中的几个跟班正在煅骨境层次，面对如此宝物，十足心动。 突破到蕴魂阶融灵境……在族中怎么也够做个长老的了！ 想到而今煅骨境圆满的孙儿和几个小侄，三长老思虑片刻，“只能使用一次吗？” 问出了那个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 张金山也是料到了，轻轻摇头，“这个，我并不清楚，但大财坊市保证，唤醒过持有者后，串珠手链并不会消散不见，且依然能够通过慢慢喂食精纯的木相灵气而恢复。” “但是否能再次用以唤醒，在下背后的主家也不得而知。”因为主家的那些大人们好像从来就没有担心过冲关的危险…… “起拍价，八百灵石。” 这是在……做慈善吗？！现场一片碎了玻璃的声音，尽管这个时代还没有玻璃。 第317章 争夺雷火 第317章 争夺雷火 小木锤刚刚敲响，整个拍卖场的出价声便此起彼伏起来。此刻许多家族顾不上什么煅骨雷火了，纷纷不计代价地开拍水纹串珠。 只要有一位族人进入蕴魂阶，族中还愁煅骨的材料不成？本来大家冲着这煅骨雷火而来的深层目的，也就是希望让家族后辈成就更高资质的上品骨肉，以便通过心魔考验。 而今能够省过这一步骤，众人皆是心里有数的。 毕竟煅骨雷火只有一份，而这水纹串珠却有三条。若被三方势力拍走，也好抱团。 张金山不紧不慢，一会儿七千灵石，一会儿又一万二灵石，最后这水纹串珠竟飙升到了七万之高！ 在场尤其是血肉阶层次的老势力都疯狂了，只要能跨入更高境界，整个势力更上一层楼，别说七万，十几万都是舍得的！ 三长老捏了捏拳头，刚刚叫价的三万已经是她能够出的最高价了。必须余出至少两万来竞争煅骨雷火，没想到眨眼间，就被一个自己从来看不上眼的小势力拿走了这第一条水纹串珠。 玄华稳坐在高台之上，撑着脸颊，俯瞰这群人争先恐后的模样。 徵州真小，真弱。她心中，浮出这样的声音。 在炙州、蒲州这种拥有几十上百位尊者的大州，帮助煅骨境圆满踏入融灵境，强行挣脱心魔考验的宝物，即便昂贵，也不至于如此稀罕。 同样是几万十几万灵石的价格，在徵州居然叫得如此热情狂烈，仿佛晚了半分，就会错失多大机缘一般。 家主这几日在丹房除了炼丹之外，还借体内高阶丹火及炉中地火，凝炼出了十来枚人造灵火。 她将这些灵火赠送给自主突破煅骨境的族人，助其提升骨血品质。 加上有二家主这个神秘人，定期提交到韩玉嵘那边的食材，以厨道秘术相合，众人每日吃的比不少大家族的家主都要好。 资质、魂魄、意志、法术精度，如此全方位发展下，墨家的族人们届时圆满要想突破，只需等待时机降临。 成为这些人眼中的无上强者？板上钉钉的事情罢了。 张金山的确是个好苗子。她笑了笑，起初她还担心家主将储物法宝都给了出去，若跑路了，要追回来也麻烦。 没想到这人不仅带着自家族人投奔来了，还将家主所给的资金转化为贡献点数，要求兑换成赐灵丹。甘愿并入墨家，从此不再是崇口张氏，而是大财张家。 眼光长远，看重当下，实在是—— 聪明，也难怪墨秋晚也看重她，放心的让她料理整个拍卖场。 三条水纹串珠，分别以七万三千、七万、七万五千的价格卖出，是起拍价的九十倍左右。 恐怖，而且暴利。 这些人应该如何也想不到，被拿出来拍卖的三条薰衣草水纹串珠，只是颜染做多了没处送的东西罢了。 真就是在墨家连狗都有一条的东西。 经过三轮激烈争夺后，这压轴的煅骨雷火，竟然显得没有那么重磅了。 张金山一敲锤子，起步价四千灵石，只有寥寥几个势力举起了牌子。 客人们并没有像刚刚那样，唯恐失了机会的样子。 “三长老……”跟班幽幽地看向自家长老。 方才那条七万五千的水纹串珠就是被这行人拍走的，除去最多能出的三万之外，就是各位自己的身家了。 幸亏也是拍下了，否则哪怕再高两三百，几人也是填不上的。 “放心，待之后好生研究，一定会给你们也用上的！”三长老熟练地画了个饼。 现在煅骨雷火的价格已经升到八千了，似乎对底下这些血肉阶势力来说，差不多要顶天了。 毕竟最想也最有资本突破蕴魂阶的那两个势力拍了水纹串珠，自然就对上品的煅骨材料不那么焦急。 正当三长老暗笑的时候，一磅重锤砸了过来。 “好，这位金牌一号客人出价为八千一百灵石！” 什么？只加价一百？ 太抠搜了吧！ 三长老瞪着眼，又听周围起起伏伏往上加，直到九千二，还是那个金牌一号。 “金牌一号，九千二百灵石一次！” 她急忙举牌。 “金牌十一号，一万灵石一次！” 而对面也是毫不犹豫，再次举牌。 “金牌一号，九千三百灵石一次！” 又只加一百？这个金牌一号到底在搞什么鬼？总不会是奇物会背后主家的托吧！ 但这主家连助人冲关的水纹串珠都能以八百价格起拍，应当不缺这区区万把块灵石才对！ 三长老按耐住自己的烦躁，“一万五！”她就不信了。 “金牌一号，一万五千一百灵石一次！” 三长老:好想吐血。 这金牌一号到底何许人也，不要脸的吗？！ …… “小喜，你再举牌，买不起了。”齐业裘无奈地摸了摸小侄儿的脑袋。 在亲近的长辈面前，表现得不那么早慧的齐天喜一吐舌头，“毕竟明年小姑姑就可以开始煅骨升阶了，阿母若知道我将这钱花在刀刃上，也不会责怪的。” 再说，刚一踏入大财坊市，她就去找了小鱼圆玩。她身上的好宝贝太多，居然很是平常地送到了自己身上，还说没了再找娘亲阿母，甚至是少主、家主要就行。 真是听得齐天喜心里震撼不已。 倒是没拿那些东西增强实力，齐天喜小小年纪蛮有生意头脑，顶着墨予元的名号内部价租了几天摊位，将这些宝贝以略高一筹的价格迅速忽悠着卖了出去。 为的就是今天，争夺煅骨雷火，给目前正好需要它的小姑姑。 只要小姑姑成就上品血肉煅骨境，齐家就更有可能将资源倾斜过来。 到时阿母、阿父、小姑姑，还有她自己，全家受益。在大财坊市的酒肆也会得到更多扶持，想必正如坊市之名，快快地赚大钱、发大财！ 哼，我手头可有六万灵石呢。 方才那金牌十一号已经花过大价钱买水纹串珠，此刻怕是没有那么多钱来跟她竞争了吧。 也的确如齐天喜所想的那样，三长老此时恼怒不已，眼看着价钱一路升到一万九千九百。 大概接下来她喊到两万，对方也只加价一百，都毫不意外了。 怎么办，刚刚买水纹串珠的那些钱，已是自己这行人的全部身家了…… 第318章 谁敢在大财坊市闹事? 第318章 谁敢在大财坊市闹事？ “这个，你觉得怎么办比较好？” “小箐，我们一定要在这种氛围说话吗？” “你懂什么，这才有幕后黑手的感觉！” 颜染揉了揉眼睛，终于还是受不了了，抽出火折子起身给蜡烛擦了个光苗，顺带敲打光石灯，这才让整个丹房都亮堂了起来。 说起来，小箐真是把丹房当自己家了，连讨论事情都要把她拉到这里来。 她扭头看向悬浮在墨箐手掌上的灰黑色灵球，又慢慢坐到了跟前。 “那个万鬼尊被你打跑后，这个魂魄竟冲破了禁制，差点消散天地间，还算有趣。”墨箐晃了晃灵球，其中细微的声音似乎挣扎又好像抗议。 “然后呢？” 颜染双手环抱在胸前，并不接话。 非要我讲得明显吗？墨箐哼了声，“你有没有净化它的方法？” 先前她也是问过几位沉睡中的仙君，风卷千和月七迎不修魂法，木听言则表示，洞天境邪尊留下的恶魂难以重新教化，只能打散令其重归自由。 但墨箐却想，既然这枚魂魄落到了自己手上，看在它求生欲如此强烈的份上，还是想给个机会。 “一介凡人自然是没有的。”颜染挑了挑眉。 可恶，这个家伙就知道逼迫她许愿。小家主眼神幽幽，一介凡人没有，言外之意不就是，若作为天道之子，将来的世界之主，就不一定难说了。 “开价。” 墨箐强忍住想给无脸女一个爆栗的冲动，脸上笑嘻嘻心里骂很脏。 “两个怎么样？” 颜染摊了摊手，如你所愿。 “为什么之前都是一个，碰上某些事情就变多了？”小家主冷着脸，拍掉对方晃来晃去的手。 无脸女甩了甩头发，颇有些可惜地叹道:“从一开始也告诉过你，我欠了你因果，为偿还，必须绑定最坚固的关系，实现大概一百个愿望。” “但因果也有大有小，若你的愿望涉及的因果小，一个愿望足矣，若涉及的因果大，价格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呵呵，亲都不知道亲几口了，两人形如妻妻一般，还在这里跟她讲因果价格，讲自己欠债还钱。 墨箐满脸的鄙视。 该死的家伙，连对自家娘子都不能让一步吗？ “等下，也就是说，与墨家相关的事情，因果都很小？！”她忽然像是找到了什么。 灵玄墨家，前身在遥远的三千年前，可是界域中的顶尖势力玄墨仙族，牵涉的每一步都应当同棋盘将帅般被瞩目着。 可她接连许下的好几个愿望，都跟墨家有关，怎么不见价格上涨？ 颜染默然好一会儿，“这就跟我欠你的因果有关了。” 两人对视许久，墨箐撩开遮盖了她双眸的前发，想从一片碧色中盯出点什么。可其中纯净无瑕，仿佛不存半点恶念贪欲，只是令人恍然，有股迷失其中的错觉。 “你到底，什么时候欠我的了。”她的语气里不含疑问，更像是在等待对方打开心扉。 “我也想知道。” 颜染笑了笑，澄澈透亮的眸子微微弯起，那张脸宛若浑然天成的华美塑像，倾出温热笑意时更是将小家主迷得找不着北。 “咳咳！”墨箐深吸一口气，马上转过身捂住脸，耳垂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好让人讨厌的一张脸！ “不讲那些远的了，两个就两个吧，怎么净化？” 被她捏在掌心的灵球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静静地悬浮着。 颜染稍显无奈，歪了歪脑袋，从墨箐手里接过灵球，“需要一些时间，大概两三个月吧。” “小箐，有些事……” “轰——隆隆隆隆——” 似乎有话要说的颜染还未全部讲出口，就听从外界传来恐怖的响声，竟是连一阶隔音结界都没能阻拦住。 小家主眉头蹙起，脸上的表情跟吃了柠檬似的难看。还不知道阿染又要跟她开什么过分的玩笑呢，这哪里来的动静？ “什么事？” 她将人从蒲团上拉起来。 “……没什么。” 不知在考虑些什么，颜染暗自放空了心思，不让墨箐读到更深层次的想法，只是捏了捏对方的掌心，“去吧，看看怎么回事？” 这家伙，让人不省心。 小家主只是再看了她两眼，就脚步一踏，甩开那只手，离开了丹房。 这不是她们之间第一次因为不曾讲出也难以读出的事情谈崩冷战。颜染顺手关上丹房的门，看向手中的灵球。 又是一个跟小箐有所关联的因缘。 但这因缘，好像不在灵球本身，而是牵连得更远。 异世而来的魂魄，竟然改变了那么多人的命运，甚至引起了原本这个千年不该发生的动荡。 她忽然有些恼恨自己，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将窥探岁月尽头的天道神术修至圆满，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东西。 明明在空间里修行千百年，也难踏出一步，却在入世无所事事的这些许年头，突飞猛进。 什么距离创世仅一步之遥，母亲，你的鼓励实在太超过了。她眸光微暗:我还差得太远太远。 …… “胆敢在大财坊市夺宝，觉得自己活太长了吗？”玄华单手空中虚抓，正对前方的，是仿佛被禁锢动弹不得的三长老。 跟在三长老身旁的那些人满脸惊恐，皆是咽了咽口水，丝毫不敢上前。 齐业裘将齐天喜护在身后，看向大放光彩的玄华，眼中泛出惊讶。 玄华管事在大财坊市的地位不亚于墨家主，如此人物，居然也愿意亲自出手，扫去杀人夺宝的不良风气。 要知道，别家坊市对这种事，基本是睁只眼闭只眼，买卖虽有保障，可若想真正带走，出了坊市管理的地界，只得看实力。 甚至大势力打劫小势力，只要做得足够隐蔽，直接在坊市暗巷中动手，也无不可。 毕竟利益至上，该选谁，大家心知肚明。 “怎么了？” 墨箐赶到时，望着这附近的一片狼藉，只觉得免不得又要出钱修了。这笔账得算在闹事的人身上！ 她转身看向齐业裘，伸手拍了拍躲在小姑姑身后的齐天喜。 “墨家主，是这样的……” 讲正经事，齐业裘丝毫没有平日里面对墨箐的那股别扭和羞涩，话语流畅简洁，很快就将情况明了。 第319章 前途 第319章 前途 齐天喜仰着头看向小姑姑，也没想到往日见血如见水的她，居然在面对阿箐姨姨时眼神那样澄明清亮，话语中都带着一丝欢欣。 阿母原来没说谎，往日里小姑姑不主动与墨家人交际，真的只是怕遇见阿箐姨姨。 喜欢真是一种奇怪的感情。 她喜欢小鱼圆儿，所以一来大财坊市就迫不及待去见她，牵着手散散步也开心。 小姑姑喜欢阿箐姨姨，却害怕见到她，害怕跟她说话，可真搭上了话又忍不住笑得柔和。 谅是齐天喜再早慧，也毕竟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自然无法理解。 如果这就是大人间的喜欢的话，那我还是慢一点再长大吧。齐天喜垂着眸子，略微捏紧小姑姑的衣角。 然而这小小的动作，看在墨箐眼里，就像是年幼的孩子头一遭遇到突如其来的恶意，本能躲在亲人的背后，藏起恐惧。 小家主揉了揉齐天喜的脑袋，从怀里掏出颗小果子递出去，“小天喜别怕，姨姨这就帮你出出气。” 随即便看向瞪大了眼，万分惊异害怕的三长老。 “你、你……” 她不就是那个，一人横扫了整个悬月墨家的怪物吗？！她怎么会在大财坊市，以其背后的家族势力来看，区区煅骨雷火应该吸引不到对方啊！ “你什么你？”揍过的人太多，墨箐早就不记得眼前这人是哪位了，只是撩起袖子，眸光沉下。 “没实力就不要学人家来拍卖会！” 齐家以两万零一百灵石的价钱拍走了煅骨雷火，正取货离开时，被人骗进暗巷之中…… 她的好朋友和小侄儿差点就遭遇不测了，墨箐怎能不生气？ “家主，依照规矩，坊市内行劫掠之事，怎么处理？”玄华冷着眼，在她的管理下，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今天被打劫的不论是与墨家有合作关系的齐家人还是某个形单影只的散修，她都会站出来，都会出手阻拦。 “废一臂，驱逐出坊市，其人终生不可入。” 墨箐掌中凝聚力量，只是轻轻放在三长老的右臂上，顷刻间，血肉爆裂，飞溅到空中化为齑粉。 一只手臂就这样不差分毫地被挪去销毁，其断臂处连血都没有，瞬间便凝固了。 三长老目眦欲裂，强烈的疼痛感源源不断地从伤口处传来，浑身颤抖着，不停冒出冷汗。 “这就是悬月墨家的采魄境强者？”小家主蹙起眉头，将人轻飘飘甩在了地上。 “你们呢，要我动手还是自断一臂？” 眼睁睁看着修为高深的三长老就这样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废成这样，跟班们更是冷汗津津，只剩一丝尊严还维持着没有惧怕到下跪求饶。 “我们自己来！” 直至看着剩下几人都如约断去臂膀后，墨箐才点了点头，准备转身护送齐家二人回去。 原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的玄华收回束缚，也准备离开。 却不想，下一刻，三长老大吼一声，浑身被带着几分血色的金光笼罩，空荡荡的右臂很快又生长而出。 “你们都快走！” [我要以命试探，这小怪物是否连祖魂也不惧，又能抵挡几成？] 跟班几人听到三长老传声，皆是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连拖带拽着唤出飞行法器，匆惶逃出这片狼藉，离开了大财坊市的结界。 打算演哪一出？墨箐将抓着自己手的齐天喜抱起来，“小天喜，吓坏了吧？” “姨姨教你一招，你要看好喽？”她笑得温润，浑身灵息附着，捆绑在左臂中间的龙革缠缓缓缠上手掌，有两条空白双眸的墨龙现身背后。 “阿裘，你也可以看看。” 就算是教导一下朋友吧，省得什么阿猫阿狗都过来招惹她要保护的人。 齐业裘眨了眨眼，在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刻，看见了墨家主掌中灵息的流转规律，仿佛明视血液的流动般，清清楚楚。 “无有之有，力之巅峰。” “将法兵当做身躯的一部分，当做一指、一掌、一臂、半身、全身。” 她动作缓慢，看在齐天喜眼里，竟是有些雾里看花，模糊不清，丝毫跟不上。 “灵玄墨家的臭小子，就让我领教一下，你到底有多厉害吧！”三长老不敢有丁点松懈，即刻冲上前来，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已到了墨箐身前。 “小天喜，你一定不要眨眼。” 墨箐依然笑着，缠绕着破布的手握起拳头，轻荡得好像一根羽毛力度，印在了三长老的上腹部。 对方却好像遭受了千万斤巨物飞砸般，连声音都嚎叫不出，喷出大片大片的鲜血。甚至整个身子都不曾挪动，仿佛被定在原地，生生承受了凭空的重击。 “无极拳，大成境界，正是如此。” 比起大师傅平时揍徒儿的力度，墨箐觉得自己这招真是太仁慈了，连五脏六腑都没有打碎，只是震爆了全身血管而已。 玄华只觉得一言难尽。 虽然家主护住了自己和齐天喜，没有让血到淋头，但把人打成这样还笑得好像无事发生的样子。 真变态啊，跟二家主的确绝配。 世上去哪找两个这么神经的人…… “好了，小天喜，乖乖跟阿裘回家吧。”她转身放下眼神变得呆滞的齐天喜，拍了拍齐业裘的肩膀。 齐业裘张开嘴好像要说什么，看了一眼浑身都开始渗血的三长老，想了想还是算了。 “墨家主，告辞。” 昔日站在自己面前，闪耀非常的人好像有点变了…… 齐业裘按住跃动得轻快的心口。 有点可怕的墨家主，比以前更让人心动了，该怎么办呢？ 带着愣神的小侄儿回了齐家酒肆，阿姐齐业羌急急忙忙赶来，对着两人上下打量拍看，见她们都没事，总算是松了口气。 “得亏是在墨家的坊市，否则你们的命是都保不住了啊！” “今后要有遇到这样的事，东西给便给了，别伤了你们性命就好。” 阿郎跟上前来，很是心疼地揉了揉女儿没晃过神来的脸。 “阿母。”齐天喜捏着阿父的手指，摇摇头，又昂起脑袋看向齐业羌。 “为齐家前途着想，可一定要抱紧墨家的大腿啊！” 小小的脸蛋上满是认真，看得姐妹俩哭笑不得。小孩儿，慕强是正常的，想必是被墨家主强悍的战力给震慑了吧。 聪慧的小天喜心底再次回想起阿箐姨姨挥出那一拳的模样。 体内灵息缓缓凝聚在手臂中，火热疼痛，很快退却。 好难，但她学到了。 明天就去找小鱼圆炫耀炫耀吧，听说即便是墨家第十代的天之骄子们，也不是每天都能被家主抱着教导武技的。 看来这趟拍卖会，她赚到了比煅骨雷火更值得的东西！ 第320章 把九师姐还给我 第320章 把九师姐还给我 人质，带上。 修好的飞舟，乘上！ 墨箐拗不过凤生的执着，加上大财坊市还需要玄华留下来打理，只得带上她和惊繁知雪两姐妹，再抓走颜染跟了上去。 “你怎么知道，这是悬月墨家的人？”玄华冷冰冰的样子不是第一次见，但小家主总感觉那天尤为可怕。 她随便糊弄了几句。 当然不能说，是因为自己拥有探查技能，扫描一下就能自动显示已知势力人物吧！ 本来阿华就总是对她占用了阿晖的身体而介意。虽然，而今的她自己，已经不再心虚惶恐，也下定决心要住回墨家主府了。 对方普普通通地盯着她看了许久，而后什么也没说就离开，叫来了变色浣熊福寿和几个属下看守三长老。 小家主眼尖地逮住了混入其中的小凤生。 …… 也是没想到，那个三长老会疯疯癫癫地说出祖魂的事情，还将献祭流程都暴露了个彻底。 她隐约觉得，老者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才迫不及待地想将她引进陷阱中。 这种可能绝不是她想多了。 本来不想多管闲事走一趟浑水的，要不是凤生苦苦请求，非要救悬月墨家那个珺少主，她连丹房都不太愿意出。 听说是要来悬月城，搞得惊繁跟知雪也非想跟上，看着那两双水灵灵的眼，谁能忍心拒绝呢？ 说来，珺少主是谁来着？ 遇到的人太多，如果对方没有明显的记忆点，又实力积弱的话。墨箐想了想，倒也确实没有记住的必要。 凤生盘坐在蒲团上，望着靠在被垫上休息的颜染，有些忍不住开了口。 “阿母，你不觉得娘亲似乎有些变了吗？” 从前的娘亲，向来无愧于眼前，不会因为麻烦而拒绝救人于水火。更何况，那人还是自家孩子的朋友。 “这是个复杂的问题。”颜染摇了摇头，她当然看出来了。 但藏匿于小箐体内最深层次的那一缕血红煞气，还迟迟未能全部找到揪出来，就算再度梳理灵魂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胆敢侵蚀小箐的灵魂，改变她的心境……那双隐藏在暗橙色前发下的碧色双眸，显露出明显的阴霾。 或许这个所谓祖魂是个机会，能够让她一次性将那些恶心的煞气一网打尽！ 在旁沉默的惊繁握紧知雪的手，只是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十五日后，悬月城的中心家族，再次迎来了熟悉的情景。 距离上次有人将灵舟停在墨家的门口，还是那位一人横扫对方全族的怪物少女到来的时候。 这次……看着眼熟的飞舟缓缓落地，看门的护卫纷纷逃进族中。这里的人们这辈子也忘不掉，被年纪如此幼小的孩子只身打穿到最后是种什么感觉！ 痛苦、屈辱、恐惧！但是这次，这次老祖她们一定做好了准备，不会再度发生先前的惨况！ “家主！灵玄墨家的那个人又来了，而且这次、这次她带着三长老来的！” 二长老与三长老虽说并非同出一脉，但不管怎样，也都共事多年，眼见对方死气沉沉地倒在地上，断去臂膀的部分空空荡荡，不免心痛。 已经服下修灵丹，完美恢复的墨绍泓拳头捏紧，眉间更是卷成了一片，纠结万分。 她难道不想为三长老报仇吗？想，当然想！ 可对方实在是太强了啊，强到她与她过不下十招！明明是更低境界的小崽子，其灵魂力量却堪比尊者境，生生碾压了她体内仙种带来的威势。 毫无、毫无还手之力啊！ 眼下祖魂还没有炼化完成，此刻前去惊扰老祖，可就功亏一篑了。 没办法。墨绍泓深吸一口气，起身握住二长老的肩膀，“我们，先服软吧。” “一旦祖魂成型，整个徵州无人是老祖对手，包括州府那群官员。” 神情愤愤的二长老望着家主眼中的沉痛和隐忍，也只好一点点将怒火深埋心中。 灵玄墨家，欺人太甚！日后定然是要讨回来的！ 她领着一众长老，颇为窝囊地走出了大门，硬着头皮上前。 “灵玄家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真是，不得不屈服啊。 悬月墨家何时如此痛恨过，强大的人不是自己？ 墨箐看了她一眼，发现对方状态挺好，却半点战意都没有，古里古怪。向后伸手把凤生拽了出来。 “是我族少主想来，用这个三长老，跟你们做个交换。” 看着眼前熟悉的小少年，墨绍泓差点没回想起被揍趴下的那时，一口血几乎要从丹田涌上来。 都是因为有人不知好歹惹了这尊小魔主，才导致灵玄墨家毫不客气地找上门来，演变成现在这种荒唐的局面！ 凤生昂着头，声音稚嫩却十分认真:“把九师姐还给我！” “我知道你们根本不爱重你们的少主墨奉珺，只是把她当做唤醒祖魂的工具。” “悬月墨家内部如何对待自己的族人我管不着，但九师姐除了是你们少主之外，还是我的师姐、我的家人！” “今日就拿这个家伙来换九师姐。” 她的眸光狠厉，似乎已然有了几分一族少主的威仪:“我不允许，你们随意伤害我的家人。” 墨箐安抚地碰了碰凤生的肩膀，眼神冰冷地看向墨绍泓。 “听到了吧？” “我给你一刻钟时间。” “若是见不到墨奉珺，小心我荡平你悬月墨家。” 说话越来越像反派了。墨箐挑了挑眉头，虽说本来在原作里，灵玄墨家就是普通的炮灰而已，不过这样进阶应该也很正常吧。 浑身气得发抖的墨绍泓有点受不了了，她自小顺风顺水长大，天赋绝伦，不到二百岁就已跨入生神境，三百有余达圆满巅峰，只差某个时机就能登入尊者行列。 谁人见了她不是恭恭敬敬，唯恐开罪半分？ 怎在一个融灵境巅峰的毛头小子这里屡屡吃瘪！ 正当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颤抖着举起手行礼，要把这段过分的要求给搪塞过去之时。 悬月墨家的某一处从地底放射出一道冲天的金色光芒，声势浩荡，恐怖的威压瞬间席卷了整个悬月城，就连古音五院也不能幸免。 魏晏启放下棋子，抬眼看向赵今诃。 [悬月墨家，又是悬月墨家，这些年到底在搞什么鬼？] 赵今诃的目光也算不得友善。 [范择洋那家伙，自打小徒儿被接回家，九徒儿被掳走，便一日没有安生过。这次我倒是要看看，悬月墨家肆意断我院学子生路，还能嚣张到几时。] 第321章 祖魂真身 第321章 祖魂真身 那是——老祖闭关炼化的方向！墨绍泓站定在原地，眼中闪过一抹狂喜。 太好了，不必担惊受怕了！ 整个徵州，哪怕是隐世的尊者境强者出动，也奈何不了她悬月墨家！更何况是这刚刚崛起才没有几年的灵玄墨家。 区区分家，居然让本家如此低头哈腰，她要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 悬月城，城主府。 感知到无穷威压的城主先是浑身一滞，身后出现陌生老者的时候，才终于松了口气，得以恢复动作。 她看向坐在一旁，刚刚还在与自己据理力争的梅落英。 “落英，墨家老祖已炼化那股神秘力量，你的朋友恐怕……” 梅落英攥了攥拳头，眸光黯淡下来，咬着牙似乎在挣扎些什么，最终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陪同她到城主府的梅院师姑微微叹气，转向城主，“侄儿这般实是失礼，但毕竟阿珺是她重要的朋友，还望您能谅解一二。” 城主面上挂着苦笑，“我明白。” 与其说是明白，不如说，确有长辈对小辈的愧疚。 身为一方城主，却压制不住其中的世家。说好要庇护小落英的友人，却不到半年时间就令人将其掳去。 她摇摇头，目送梅院师姑离去。 …… “咱家老大，你瞧见远处了吗？” 古音五院，徵院大厅，范择洋懒兮兮地坐在大门口，弹出一颗石子，正好砸在了庄明恩的头上。 “院长，你有点发癫。” 庄明恩撇撇嘴，但还是放下了手头的事，起身走开，远远的，就看到一束冲天的金光，久久不散。 她的面色立即沉重起来。 是什么东西，竟然比古音五院的仙山神辉还要耀眼？并且，还是从悬月城的中心，也就是悬月墨家的方向出现…… 她的九师妹，难道真的遭遇了不测？！ 可恶！庄明恩一拳打在门沿上，恨不得将什么人咬碎切断般。 悬月墨家这些年隐藏得倒好，对待凡人百姓和其它修行者都是慈悲模样，任谁也要道它一声善。 可内里，却拿自家族人的性命血祭祖魂！腐朽不堪！ 怎可能有谁家祖宗，是要用后人拿命祭祀才肯现身的？根本是邪修做派！ 可那法则，又似乎与邪法不同。否则，早就因人神的契约而被传送进异域战场了。 钻空子，真是卑鄙。 希望小师妹能晚些再回来，而今悬月墨家唤醒了祖魂，想必更不会放过她背后的家族。 …… 墨箐蹙着眉看向那道金光。 在别人眼中的确是金光不错。 可在她这个邪煞之躯的目光下，那根本不是什么神圣明亮的金光，而是血红到发黑的邪魔气息。 比之前见过的那些要好看许多，但也仅仅如此。 “哈哈哈哈哈！我突破了！我炼化了！”伴随着爽朗狂放的笑声而来的，是变得无比年轻的悬月墨家老祖墨呈古。 如名一般，她出生时便长着一张成熟面孔，吓坏了初见到她的许多族人。因而被当时的家主赐名为古。 本为墨古的她只是个凡人，直至某天，误闯了家族禁室得到了崭新的传承，一夜之间忽然拥有了完整的灵根。 紧接着便被赐了字辈“呈”。 借着这份传承，她修行一路顺畅，紧握着这个秘密，不曾告诉任何人。而藏在传承中的神秘力量，也不断教导她新的武技功法。 从血肉阶走到蕴魂阶，整整六个大境界，连心魔考验都未曾降临，犹如天命之子般畅通无阻！ 直到——尊者境。 徵州有尊者传承，墨家甚至有遗落的仙人传承，她本该继续顺利下去的。 可神秘力量却说，那些都不够格。 不是墨家真正的传承，并且还自曝了身份，告诉她，它是墨家三千年前的一位仙人，为逃脱界域追杀而沦落外界。 那段往事令墨呈古震撼不已，又悲愤万分。原来她墨家，原本那样辉煌，却因别家的贪心毁于一旦，众多族人流失在外！ 可想要杀回界域，却不容易。 其中仙人如云，尊者更是随手可捏一大把，更别提她这个生神境了，宛若蝼蚁！这时的悬月墨家想跟界域势力硬碰硬？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不若……祖魂顿了顿，唤醒我，而后，你就能突破。保你继续通畅地进入尊者境，乃至仙人境，再带动族人们成长。 “只是，界域势力太过狡猾，竟下了如此诅咒，要求以血祭魂。” 祖魂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畔，说了很多，描绘了美好的未来，复仇的快意。墨呈古迷茫了。 以血祭魂，而且要自家族人的血？ 可墨家代代传下，每位族人都珍贵无比。不管直系亦或旁系，都秉承着廉明正直，友善互爱的规矩。 哪怕是为了复仇，也不可能忍心干出这等畜生事啊！ 她动摇了。 如果抛弃族人，重新变得贪婪是复仇的关键，那她相信，包括当任家主墨绍泓在内的所有族人，都会选择继续落魄下去。 说服不得的祖魂语气中开始带着些许急促，连忙改口:“不需真正的墨家族人，若是个杂种也可。” 随后，便指引着墨呈古偷窥到了——一位直系族人，和妖族女子相恋的模样。 对血脉纯度要求极高的墨家是无可忍耐这种行径的。 若要传承家族，传承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特殊功法，来自母族的血脉都必须拥有足够的纯度才行！ 因而打从几百年前，墨家散开分离后，悬月城的这一脉，便规定了不允许与异族通婚生子，且寻之伴侣的种种要求。 祖魂拦下了墨呈古上前的动作，话语间皆是诱惑，加之怒火使然，她终究选择了同意。 她等待着两人私下苟合，情意绵绵到足以触动天道的时机，敲晕并取走了她们的精血和一小段脉络，亲手打造出了墨奉珺这个孩子。 待其成长有度，便开始以雷霆手段出击，暗暗处理了这违背族规的孽障和妖物。只是不料，一切被孽障的一位好友，也是墨家旁系族人目睹。 她实力不错，本是有望提升血脉，进入直系一支的，但这运气实在不行。眼见好友被杀，怎可能依然对家族忠心耿耿？ 墨呈古狠了狠心，既然做，就要做绝！出手时，却见对方手段频出，招数惊奇，硬生生以融灵境的修为撑着一丝力气逃出生天。 为以绝后患，她即刻下令，以叛族、勾结妖物为名，有直系尸体与妖物残躯证据确凿，追杀那人，及其她的妻儿。 最终旁系与妻双双陨落，而其一对孩儿不知所踪。 那个叫墨奉扬的孩子，或许是为数不多知道当年叛族真相的人。 墨箐嚼吧嚼吧嘴里的煞气，觉得味道好恶心，其中的记忆也好恶心。 她半阖着眼踹了踹倒在一旁的墨呈古老祖，颇为不耐烦，又相当生气。 不耐烦在于自己竟然对着这样的蠢蛋认真起来，生气在于，她浪费掉了三个愿望。 而这，都要怪颜染坐地起价，还有，所谓祖魂的装腔作势！ 墨家人们的日常·番外3 墨家人们的日常·番外3 【工作好累写个番外放轻松吧。】 关于墨箐小石盘中存放的万斤新鲜虫段是如何处理的这件事，玄华很有发言权。 “家主，你的摊子严重影响到隔壁摊位，她们都在申诉，叫你撤了。”面无表情的管家大人敲了敲摊桌，眼神扫过油锅中炸煮的虫段。 已经被切得非常小块，一次炸两碗差不多分量。其中毒素都被清除干净，只剩下与寻常灵兽肉无异的部分，喷香迷人，许多过路的闻了味道都忍不住凑过来。 可惜，刚凑过来的人们一见锅里炸的正是巨虫的尸段，便又立刻退退退地走了。 导致两旁摊位的生意也受影响。 只是这旁的摊主刚听管家大人的话语，还未赞同地点头，就反应过来—— 开摊的是这大财坊市背后主家的掌权人！ 都这般厉害了，怎么还跟着她们在这儿摆摊呢！ 墨箐颇为不舍地看了看自己的摊位和已经炸出来的两碗孜然酥香虫块，苦着一张脸都收起来。 倒不是她多怕阿华，只是确实，在这里连摆了三天，一碗都没卖出去，全进了守护灵们的肚子。 两旁的摊主望着手里小纸壳碗，一边惊奇这是如何做出来的工艺，一边又万分为难:真的要吃这虫子吗？ 可那是主家的掌权人亲手相赠，若是不吃，也太不给面子了。 好说歹说是拿出来卖，一碗一块灵石呢，总不会将她们毒死吧？ 这么想着，两人远远对视一眼，彼此壮了壮胆子夹起一两块放进嘴里…… 次日。 “家主，你的虫段还有吗？” 靠在丹炉边刻灵墨的墨箐眨了眨眼，看向摸不透悲喜的玄华。 “还有很多，你要拿去做宠物饲料吗？”她想明白了，既然人不吃，那就给灵兽吃吧。 反正没人赏识，守护灵和灵兽们却是不挑剔的，尤其像大黑和半月，还会缠着要她做虫料理呢！ 上辈子作为一名合格的兽医，自然也是略通一点宠物营养餐的，做做饲料游刃有余啦。 “有两人向您收购虫段，以每斤一百灵石的价格算，打算先收五十斤。”玄华摇摇头，有点想不明白昨天那两个申诉的摊主，今天怎么会改变主意，还想了这么一出。 小家主手一抖，差点没划花了手头灵墨。她眉头轻挑，“还有这种生意找上门？” 万把斤呢，看那两个人能吃多少。 有得处理那肯定没问题，墨箐满口答应下来，顺手将毒性都祛除后，称量五十斤，再加赠五斤，爽快地给了出去。 还故作沉痛地将小石盘也交到了玄华手中。 没办法，就算是爱吃的东西，一连吃上十天半个月也是要腻味的。 懒得戳破家主拙劣演技的玄华收起小石盘，眼神闲弃地离开了丹房，关门也关得很痛快，好像不怎么乐意来找她似的。 感到莫名其妙的墨箐撇撇嘴，继续尝试领悟神墨通灵诀，揪着手里的低阶灵墨不放。 待她再次离开丹房，接触外界之时，就着实有些惊呆了。 端着纸壳碗的颜染插了一块果切，熟练地喂到自家娘子的脸前，对方也习惯性张嘴咬住，嚼吧嚼吧咽下去。 “好吃吧？” “好吃。” 小家主呆呆地点头，随后反应过来，才抓着颜染的肩膀晃来晃去。 “这里还是大财坊市吗？！我怎么感觉……感觉？！” “感觉——感觉什么？小箐——再晃要散架了——” 感觉回到上辈子的旅游古镇了啊！ 就是那种，走到哪里都是铁板鱿鱼、常杀臭豆腐跟超贵果切的传承文化古镇旅游街道！ 除了没有街灯和大量科技灯牌之外差不了太多。她看向纸壳碗，这玩意还是颜染跟墨滔捣鼓出来的。 说是灵材既然都可以做符纸，其纸非凡物不可随意撕裂，那凡材是不是也能加点料做成不同模样。 两人一拍即合，正好墨滔也不喜欢巡逻时被陈荡然缠着，就一头扎进了二家主的阴谋中。 成功不知道以什么手段整出了这种粗糙的纸壳碗。 沾水不化，遇火不烧，埋进土里降解速度还快。 环保大使……墨箐在心底吐槽。 “多谢夸奖。”颜染笑眯眯地又喂了一块果切。 瞧着满脸惊诧，皱眉好似不耐烦的娘子，依然乖乖张嘴，啊呜一下咬走。被果肉塞满的腮帮子动来动去，像只囤粮的仓鼠。 “泥种的猫？”翻译:你种的吗？ “当然是大家一起种的呀。” 过路人前前后后有些已经绕了两三次，不知道该不该说。 那个暗橙发无脸女接连不断地给自家娘子投喂，搞得她都说不出一句能让人听懂的话了。 好像正在被玩得团团转。 但看了看两人身上佩挂的灵墨令牌，想想还是算了。 这大财坊市的主家族人，的确性格都是比较怪异的。 饶是墨秋晚这个自认商业直觉非常精准的家伙，也是没有想到，家主就那么随便选了个摊位，旁的两个摊主竟都是做生意的奇才。 只是尝了一口家主亲自做的炸虫段，就立刻联想到商机，开始投入成本，准备放手一搏。 这一搏……就搏出一整条美食街。 虽然其中受二家主催动许多，但能有这个想法并付诸实践，还是相当需要勇气的。 “没想到，那虫段味道还不错。”她本来想未来开设妖族市场再试试处理那些东西的。 当初家主兴高采烈炸出来的虫段，族人们基本都找个借口溜了，只剩兔照、金风一众妖族吃得津津有味。 未曾想只要抛下世俗眼光，人族也是能吃得下虫子的。 玄华在旁检查了一下小石盘内的储量，以现在的消耗量，估摸着没两个月，这上万斤就用光了。 看来是时候压榨一下家主，再去处理些过来了。 正跟在颜染身旁听她讲到底跟多少家摊子有合作的墨箐忽然觉得浑身一冷，应该不是什么坏的预感吧？ “小箐。” “啊呜。” 她转过头，张嘴咬下一块章鱼肉。 好吃。 “让小舟跟海边村民签了契约，有福寿跟祥瑞护航货线，以后想在这里吃到海鲜也容易了。” 真厉害啊，什么都给你想到了。墨箐嘴里咬着爽脆弹牙的香辣章鱼肉，脑袋里叽里咕噜许多话。 有融血姻亲的契约在，只要看着对方就能读心，真是省出一张嘴用来吃饭！ 在异世界逛熟悉又不太熟悉的美食街，真是好奇妙啊！一人投喂一人吃，小家主走到最后，心满意足地吃饱了。 墨家人们的日常·番外4 墨家人们的日常·番外4 【每天在医院被人偷偷背后讲小话有点被压力得精神崩溃了，写点番外开心一下吧，这周末双更或4000字章，补偿正文。】 梁又林是突然才发觉，好像墨家的大人们，都是听得懂灵兽说话的。 “条纹说要带你们出去冒险，别走太远哦。”少主拍了拍巨大白虎的后背，搓了搓黑白相间的皮毛，给她们每人递了一枚符箓，笑呵呵地离开了。 硕大的虎头点了点，蹭在三个孩子的身上，居然都抱不住。 这是怎么听懂的呢？梁又林格外好奇。 “条纹，你再下来一点。”够不着后背的予玟揪了揪虎爪子。 白虎于是嗷呜嗷呜两声，很是顺从地趴在地上，等待孩子们抓着自己的皮毛一点一点爬到背上。 梁又林是被予玟和予戈组合着拉上去的，因为她才刚刚开始修炼，还未将足够的灵气引入体内，算不上聚气境修士。 两位小主人修炼的资质很高，才不过五日就踏入了聚气境一重。她偷摸想着，幸好比她厉害。 她也是听过许多传闻的，仆从的天赋若是比主子优秀，要么成为彻彻底底的死士，要么就不为己用，须毁去。 墨予元遥遥望着条纹载着三个小孩子，迈着轻快的步伐，晃着尾巴就远去，摸了摸身旁的狼兽，又看向跟狼兽似乎很不对付的齐天喜。 “我只是帮予仁看着点蓝湖，你怎么这般剑拔弩张？” 予元拉过她的手，仔细地捏着拇指和小指，笑容温润。还是小小年纪，就已经生出一股柔和如山泉的气质。 狼兽蓝湖喷了喷鼻子，淡淡地哼了两声。它本来是想跟随家主的，奈何家主身边有那头困脉幽犬跟奇怪的赤火狐在。 退而求其次，当然要在家族中选择合适的御者。 墨予仁就是那个被它选中的人，甚至愿意接受她为它取的名字。 “蓝湖，那你在这里乖乖的，我跟天喜先走了。” 狼兽鼻头出气，哼，别家的人族真是卑鄙狡猾，连家族灵兽的醋都吃，没肚量！ 齐天喜眼神略有些得意地看了看蓝湖，随后牵着予元的手往坊市街道走去。 近些日子齐家酒肆赚了大钱，于是她的零花也水涨船高，可以轻轻松松地约予元去逛街，也不必总是她来出灵石了。 并不在乎那区区几十枚灵石的予元笑了笑:天喜好像自从来到大财坊市后，眼神都澄澈了许多，不再掺杂那么多的考虑，更像个普通的小孩了。 两人手拉手，彼此握得很紧，又不肯轻易松手。 不久后，予仁训练完回来，瞧见蓝湖一个狼孤零零地趴在地上，眼神瞥到自己时发出委屈的呜呜声，就知道予元姐又被齐天喜骗走了。 “不孤单，不孤单哦。”予仁蹲下去，揉了揉狼脑袋上黑灰的粗糙毛发。 那双像平静湖面般的蓝色狼眸装可怜很有一套:“呜呜，呜嗷呜嗷呜！”主人，你之后找到伴侣，是不是也会像这样懒得理我？ “不会的，谈情说爱哪有修炼有意思！”小予仁语气坚定。 根本就没有想过，十几年后自己会跟蓝湖一起，翻山越岭地去追寻一个女子。 …… 另一处的树荫下小布丁们趴在桌上，对着课业发愁。 二家主倒是好心，给她们一人送来一颗巴掌大的甜果，咬一口饱满多汁，味道甜到了心坎里。 但这只能舒缓一下情绪，对她们的课业并无太大帮助。 “要是暗水在就好了。”予惟抓着毛笔摇来晃去，墨水差点甩到两位妹妹的册子上。 予翊不动声色地抓起册子，挪了挪位置。 “暗水也还小，只是会说人族的通用语言，稍懂些徵州方言，你还想让她替你做作业吗？” “哼，两个人做总比一个人快！”予惟不忿地反驳。 予圣默默不发言，她是第十代的孩子里，被家主最为看重照顾的那个，因而作业是别人的两倍。 她才应该抱怨找个人来帮她才是。 玉玳师长瞧着是亲切友善，布置起功课来，居然这么冷血不留情。 她不禁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家娘亲和玉嵘姨姨走得太近，带得师长少了许多和姨姨的相处时间，才变得这么残暴的。 “……小妹！” “小妹！” 予圣眨眨眼，缓过神来。 两位姐姐正认真地看着她。 “西红柿到底是水果还是蔬菜？”予惟的表情不像是在捉弄人。 “搞错了！是天生万道，其一道生，其一道死的后面是什么！”予翊鄙视地看向一根筋的姐姐。 予圣左右摇摆，最终还是选择抱着功课去敲家主的丹房大门。 也不知两位姐姐总是在争吵什么，有时候听得头疼。 “嘁，小妹又这样。” 予惟撇撇嘴，提起毛笔随便鬼画符了两下。 “小妹向来喜静，你不这么吵吵囔囔的她也不会走。”予翊故意撞了她一下，喉咙里挤出一口气来。 “又怪上我了？” “难道不是怪你？” “好了，你们又在干什么呢？”傅真武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中间，一手按住一个脑袋，搓了搓就不客气地坐在了中间。 有了大人坐镇，两只小布丁总算安静下来，认认真真做起了功课。 …… 正照顾着予朝、予暮的真游抓起白布在两只小豹子脸上擦拭。因为在稻田里打滚的缘故，小小的脸蛋上全是泥巴，衣服也泡得不成样子。 同样是妖族的孩子，隐约记得予惟、予翊、予圣姐姐们就没有这么调皮。 兴许这些跟种族有关吧。 他作为小豹子们的哥哥，要像义为叔和小戌叔一样，将她们照顾好，打理得白白胖胖干干净净！ “蜡烛！” “哥哥！” 予朝予暮一人一口地叫喊着，可把真游迷糊晕了。 见瞅准了时机，两只小豹子泛着金光的眼睛眯起来，两腿一蹬，就扑到了准备螳螂捕蝉的二家主怀里。 “姑姑！” “姑姑！” 小孩儿抱着腰的力气特别大，颜染颇为无奈，只好，松开锄头，别在背后，将两小只给提起来。 “小蜡烛，照顾她们累了吧。”二家主厚重的前发虽然遮盖了脸，但真游还是看到了非常温暖的笑容。 “你瞧，天黑了，咱们开饭去！” 跟在后头的半月踩着水咬牙切齿，可恶，你自己带着孩子们开饭去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看苗！无耻！ 一日的时光飞速闪过，这头墨箐刚教完小黄莺的功课，就发现饭点到了。 她抱着予圣出门，跃入空中，又平跳了几次，轻轻松松回到居住区，恰巧碰上一身脏的颜染这行人。 “怎么带个孩子还带得这么脏。” 小家主随手一个清净术，伸手点了点无脸女的额头。 “这实在是冤枉我了。” 感到十分无辜的颜染将孩子们放下，邀功似的抽出一小把穗花:“今日我可都在找这个，有了这个，稻子产量又能翻三番！” 还以为对方难得浪漫一把的墨箐默默收回了亮晶晶的眼，半天才从嘴里蹦出一个“好”来。 而后就不理不睬地走了。 “咦？小箐心里想的难道不就是想要示好什么的吗？” 看着摸不着头脑的二家主，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不过嘛，待到大家伙聚在一起吃饭时，第十代的孩子们对此可就有得聊了。 第322章 以后还会吞的 第322章 以后还会吞的 墨呈古浑身附着所谓祖魂出现在墨箐面前的第一刻，小家主就察觉了，那些血黑血黑的气息疯狂叫嚣着，似乎对自己拥有极度渴望。 几乎是瞬间，整个天空都被黑气覆盖，她的精神力仿佛受到压迫，大脑传出强烈的刺痛感，晕眩到无法正常站立。 这不是蕴魂阶的实力，而是量变带动质变，其内在能量暴涨到不同层次，不可以倍数相论的造地尊者境界！ 她再如何强大，未成尊者之前，在这股力量的压迫下，都只有逃跑的份。 当机立断下，墨箐紧紧握住颜染的手臂，以防对方玩文字游戏，迅速许下三个愿望。 保护好孩子们。 阻挡祖魂的蔓延。 ——救出墨奉珺。 而后，咬牙出招！ 邪煞之躯刹那间觉醒，红棕色的瞳仁渐渐被纯度极高的血红色替代，散出体外的灵气也逐渐被染上杀戮的色彩，阴森凌厉。 墨绍泓携着二长老和瘫痪的三长老，退得极快，心中暗道:果然，灵玄墨家同样也有祖魂的存在，否则如此毛头小子，怎可能那般强大。 而且瞧着不祥的光彩，分家祖魂定然不如本家。 眼中更是期待地看着老祖墨呈古。 区区融灵境的十几岁孩子都能借祖魂碾压生神境强者的话，本就是生神境圆满的老祖，力量又将恐怖到什么程度？ 两方速度极快，几近跃上天穹，滔天金光和相比之下尤为弱小可怜的血色相撞，眨眼间便有一道色彩彻底消失。 正当墨绍泓和二长老面上露出半分狂喜之时，金光却逐渐被鲜艳的血色感染，一点一点被蚕食，最终竟似乎有些痛快地从墨呈古身上剥离开了！ “怎么…回事？！” 颜染不理会那两人的惊异，只是看准了时机，掌中三四道竹篾飞出，仿佛无边之长，直直伸向天顶，刺入漫天血色，从中拖拽出一个痛苦的老人与被凝化成晶的高阶煞气。 全程都没有出手的凤生眨了眨眼，将丹田中熟睡的球球叫醒，“那些红色的东西为什么会藏在娘亲的身体里？” 完全不想回主人丹田中的银玉璆一言难尽地看着懵懵懂懂的小主人。 管那么多干什么，既然阿染主人和小箐主人不告诉你，那你就少管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再过段时间你们都会知道的。”颜染抬着手做出遮阳的模样往天上看，被邪煞之躯控制住的小箐正疯狂吞噬着群龙无首的“祖魂”，也算是杀红了眼。 幸好在那么高那么远的地方，应该除了借助天顶竹篾的自己之外，没人看得到。 “哧”一声，变为方形块状的血红结晶顺着竹篾方向落在颜染的手中，她长长呼了口气，将结晶丢进了灵植空间里。 还算顺利，没有引动小箐讨厌的回忆，也没有让她受伤，轻而易举地将藏在最深处的高阶煞气勾了出来。 待邪煞之躯褪去，小箐就能恢复原有的样子，以及本有的心境了吧。 只是，为什么额间发痛，有种不祥的预感呢？ 颜染还是第一次有些烦躁，自己为何不是更强的修行者，望不见小箐心灵磨斗中的状况。 …… “可恶！可恶！可恶啊——！！”尖锐刺耳的响声如浪潮般片片扑来，墨箐就像一个撂起裤腿的渔民，行走在被水花冲刷的沙滩，目光平静地直直盯着远海漂浮不定的血色夕阳。 她也察觉到了，自己近来的不对。 越是调动灵气，就越有什么东西涌入丹田，悄无声息，潜移默化地进入她的灵魂。 就像，注入毛虫身躯的寄生蜂卵一样。 它在其中破壳，撕咬着本体，壮大自身，寻求营养，本能地一点一点杀死宿主。 “你是祖魂，还是灵变果树下的血虫？”墨箐站定在沙滩上，双脚陷入了柔软的沙泥之中，缓缓下沉，面上却丝毫不惧。 “祖魂……什么祖魂……蹩脚可怜的骗局！”血色夕阳转瞬之间变成一张狰狞的脸，七八颗眼珠突兀地胡乱分布，其中的黑点转向不同方向，杂乱无章到精神错乱。 墨箐差不多也要习惯煞气的恶心了，也或许因为这里是灵魂深处，腹中并没有传来熟悉的翻江倒海感。 “同类，我的同类……我们的生存之道不正是如此吗？” “无尽地吞噬，强大的吃下弱小的。” “不断侵略、不断疯狂、不断散播，有数个世界都是这样，被我们拆吃入腹，成为祂的一部分。”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吃了我吧！吃了我吧！” 布满眼珠的人脸不知从哪里发出声音，时而苍老时而模糊，时而年轻时而杂乱，似乎没有感情又似乎携带感情，矛盾至极。 “被同类吞吃，总好过、总好过被此方天道的走狗——” “闭嘴。” 墨箐皱起眉头，仅剩一丝的高阶煞气，明显没有“那个时候”来得聪慧了。 只是，它似乎有勉强足够的灵智。或许，能够借助它来了解千年前那场天魔大祸的真实样貌。 既然它把自己当做同类……那不妨将错就错下去。 而且，她也不喜欢听到有谁将走狗两个字安在阿染的头上。 她抬起手，不在乎陷入沙泥中的一半身躯，极其果决地割断了臂腕的血管。 作为血液的意象弥漫在空中，很快就将血色夕阳包裹住，其中的声音也渐渐消散，由尖叫组成的浪潮褪去不见，粗糙的沙和黏腻的泥也仿若幻觉般变成光点纷飞，消逝在黑暗之中。 接下来，她要好好品味一下，来自它们的记忆了。 …… “真恶心。” 墨箐恼火地看着悬月墨家的府门。 真是什么样的东西都能欺负到她族人头上了。 虽然惊繁和知雪暂且只是签订了契约，并非真正的灵玄墨家族人，可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两人又都还是她带回来的。 向来护短的小家主生气了。 “颜染，我刚刚许的第三个愿望，你不会忘了吧。”墨箐拍拍身上的尘土，这次确实要多谢邪煞之躯了。 要是没有它的话，面对造地尊者境的强敌，自己的确束手无策。 幸好，幸好所谓祖魂也就只是一股等级偏高些，勉强生有灵智，夺取过某个残躯，用以迷惑人心的煞气罢了。 而只要是煞气，就没有不渴求邪煞之躯，不想要将她吞吃的。 “没忘，看看这是什么？”看着红棕色眼仁中泛出熟悉的暴躁和关切，颜染松了口气，全当刚刚的预感是错误的。 自己曾观测错傅真武的故事，偶尔有预感不太准确，也是正常的吧。 她伸出手掌，放出被竹篾团团包裹住的魂魄。 第323章 臣服还是灭族? 第323章 臣服还是灭族？ 颜染的掌中，竹篾宛若莲花绽放，其中有一个淡蓝色，蜷缩成团的幼小女子魂魄，太过隐约，似乎随时都可能消失的样子。 凤生抓着球球凑上去，盯着魂魄看了许久，眸中浮出怒火和悲伤。 “怎么会这样，九师姐的身躯呢？”她仰着头看向阿母，两手揪住衣角，十分急切。 颜染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望向墨箐。 “问问不就知道了。”小家主只差脑袋顶上冒出火来，她探手而去，将墨绍泓凭空抓来，瞪着她，怒道: “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身为一族家主，应当不会死到临头了还撒谎吧？” 眼见连老祖都被面前这个毛头小子轻易击败，墨绍泓心如死灰，只是紧握着拳，低头应是。 要杀要剐，还不是只能悉听尊便？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强者才有话语权，败者唯有认命。 “墨奉珺的身躯在哪里？” “……在家族禁室中，但已经有些残破。” 墨箐难得啧了一声，这群人心有够狠的。 “好，凤生，你和惊繁她们进去看看。”她左手张开，散发着金光的龙革缠迅速绕着圈从臂膀上脱离，落在球球的枪杆，缠绕器物全身。 “你，带她们去。” 小家主看向还能动弹的二长老，眼神中满是警告，“若你们敢对我族少主动手，就试试承不承担得起后果了。” “我可跟墨家历代家主不同，乃嗜杀残暴之人，想清楚。” 二长老颤颤巍巍地站起，不曾想自己修至如此境界，竟然还会被一介小辈如此恐吓。 待几人走远，墨箐才再问:“奉珺和奉扬姐妹的双亲，你们埋葬了吗，埋在哪里？”此时的她目光平静，仿佛刚刚的凶光毕露，全是幻觉般。 墨绍泓神情一滞，方才攥紧的拳又无力地松开，像是不愿意回想起什么。 是啊，为了这不堪一击的祖魂，她做了历代中最丧良心的家主，杀死自家族人，流放通缉无辜的幼小孩童。 她甚至不如眼前这个“分家”家主要关心她们。 “触犯族规的族人，不允许被埋入祖陵。”墨绍泓眸光垂下，“我暗中将她们埋到了灵田旁的那座山峰顶端。” “被骗了……我们都被骗了啊……” 被竹篾抽出的老祖墨呈古跪趴在地上，双眼几乎都要瞪出眼眶，悔不当初。 她本就是凡人身躯，灵根、修为都是祖魂赋予，而今失去它，自然也就恢复了衰老不堪的模样。 悔恨和痛苦涌上心头，让满脸沟壑的老人不断落泪。 “阿染，你看着她们。” 小家主随手将墨绍泓丢到一边，从颜染手中接过墨奉珺的魂魄，小心握在掌心。 “我想，去看看她们的墓。” 她无奈地笑了笑，“若没有那四位，如今何来这样坚强可爱的三个孩子呢？” 颜染歪了歪脑袋，不由得勾起唇角。这才是她认识的小箐嘛。 “不过，小箐，你刚刚忽然那么生分地叫我全名，太可恶啦，晚点一切都结束，我要讨回来哦。” 无脸女非要在这种时候破坏气氛吗？小家主无语中。 …… 梅落英飞奔着赶到悬月墨家府门前的时候，看见的，并非一片祥和，也非全族整兵好像要出动的样子。 而是一个“凡人”看管着没有修为的老人和悬月墨家的家主墨绍泓，似乎很是无聊的样子。 “你是……”她几月前曾在古音五院惊鸿一瞥，凤生那容貌华美，实力强悍的双亲。但眼前这人，头发太过厚重，遮盖住了脸庞，实在是叫她认不出来。 “你好。” 颜染好奇地看着眼前少女，她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梅落英看了看垂头丧气的墨绍泓，又看了看不知名但好像要疯了的老人家。 这叫人怎么开口啊？！ …… “惊繁，阿雪，这里就是你们本应有的家吧。”凤生抓着两人的手，传递出热量。 “嗯。” 惊繁的应声淡淡，似乎就没有多少感觉一般。 知雪却瞪大了眼，接连看了少主和姐姐好几次，连嘴都张大了合不起来。 “少少少少主！阿雪不是灵玄墨家的族人吗？！” 她自有记忆起就在灵玄墨家长大，有姐姐哥哥们的照顾，甚至家主还亲自喂过她吃饭，泉音大族姐也经常让大浪带着自己玩。 怎么看，她从头到脚都是灵玄墨家的族人呀！ “现在是，以后也会是的。”惊繁冲她笑了笑。 家主让她和妹妹跟着少主一起来，应当，是知道了她们的事情，顾虑着感受吧。 带路的二长老脸色古怪，但想到墨箐的警告，又只能老老实实带她们穿过众多建筑，最终停留在某座植着枯木的大坛前方。 敲开机关，几人一同进入这已经无法被算作秘密的家族禁室。 其中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腐坏的水味。二长老点起光石，映亮了布满青苔的石板路，再往前些，就看到了布满淡蓝色微光的洞室。 中央处有一道被毁坏的封印，在那之下，碎石之中，有个满身伤痕的死躯。 “九师姐！”凤生只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无比沉重，每踏出一步，就好像万重大山压在她的后背。 惊繁护过知雪，一点一点走到死躯的身前。 这副躯体应该已经消亡一天以上了，浑身僵硬，皮肤泛青，冰冷，无法再被唤醒。 那张熟悉的，从前骄傲过人，笑得洒脱自在，总与她争执起来的面孔像是经受了巨大的背叛那般。似乎要落下泪来，又无泪可落的失痛神情。 “要是我早点来，是不是，就不会有事……”凤生怀抱着死躯，像是不愿再次分离那般，活身的血液热气渡进其中，就像进入黑洞，毫无波澜。 “娘亲和阿母一定有办法的，九师姐的魂魄还在，身体也还在！” “嗯，家主和二家主，什么都做得到的。”知雪拍了拍姐姐的手臂，轻着脚步走来，静静拥在了死躯背后。 惊繁望着那张脸，没有任何动作，就只是站在那里，悲意非肉眼可见。 二长老侧过脸，其实每一位族人都不可能愿意用这种方法唤醒祖魂。所以才会下令，不去告知旁系，而面对直系小辈，也要以墨奉珺并非墨家血脉，以各种理由掩藏。 否则，利用本族亲故实行血祭，必然掀起轩然大波，不知多少族人宁死也不会接纳以卑鄙手段得来的力量。 她多想给家主和老祖找更多借口，但说到底，的确是杀了无辜之人啊。 正当她不忍地背过身去之时，忽有个巨大声响自外界传来，轰隆隆一片，随后便是许多声音交杂在一起。 “……我可以给墨家力量”。 “拿……族人……血祭……” “杂种也行……” “从今日起，通缉……” 二长老神情惊异，抖着双手离开禁室，仅限悬月墨家区域的天幕中，正播放着来自“祖魂”的回忆。 其中包括了，高层是如何通过血祭的决策，如何杀死与妖族苟合的直系及其目睹了一切的旁系，利用墨奉珺，又封锁消息，追杀通缉墨奉扬姐妹的一切详细。 这是那位年轻家主的手笔吗？ “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真相，你们都听到看到了。” “现在，我给悬月墨家所有族人一个选择。” “臣服，还是灭族？” 第324章 惊动州府 第324章 惊动州府 “阿母，那是什么？”有孩童指着天上的影像，好奇地扯了扯母亲的衣角。 母亲满眼震撼，浑身涌上一股恐惧。 族人们爱戴了多年的家主和老祖，竟然为了获得力量，变得这么不择手段。从上到下的隐瞒，让她感到心中冰冷。 “臣服，还是灭族？” 那年轻的声音毫不留情，似乎只要有谁不愿意加入她，就要将人屠灭，宛如地狱中走出的修罗神。 城主呢？悬月城的城主就这样看着悬月墨家如此狼狈，没有任何表示吗？！ 普通族人哪又能知道，悬月城的城主早就对墨家头疼不已，有人愿意出手，当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意之至。 毕竟，这不是还没有真的灭族吗？ 如果你们又心甘情愿跟着她走了，那更是好。 “阿母……我们不会死吧？”孩童听得有些害怕，紧紧躲在了母亲身旁。 “若对方是穷凶极恶之辈——”母亲望着孩子，心中一阵不忍。要是那个人作恶多端，是个不可饶恕之人，她与孩子都是决计不能加入。 与其追随恶徒，毁掉墨家历代的廉明，还不如悄无声息地死去。 [那是灵玄墨家的家主。] 忽然，一大一小两人脑中响起家主的刻印传声。 [虽然说起话来如此恶劣，但人却是极好的，同样是墨家名正言顺的家主，你们追随她吧。] 与此同时，悬月墨家所有族人的脑中，都收到了墨绍泓发自肺腑的心声。 “什么，你也听到了吗？” “家主说，让我们追随分家的那个人！” “什么分家，家主和老祖做出那种事，我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 “我要去灵玄墨家！” “是啊……我不想继续留在这个，欺骗族人的家族了。” 奢侈的生活对悬月墨家的大部分族人来说，根本比不上一位值得追随的明主。这同样是玄墨仙族几千年以来流传下来的规矩与风气，若不廉明，若不善良，宁可绝了这条性命，遑论是多么舒适的日子呢。 也多亏是这样的一个家族，省得墨箐亲手大开杀戒。 是的，小家主是真的准备，斩草除根的。 来到这个世界怎么也有快十年，墨箐作为二十一世纪新青年的三观也在缓缓改变，逐渐融合成长，变成如今的模样。 …… “小箐，你回来了！”正空着时间削打竹篾的颜染抬眼看了看从府门走出的墨箐，随手将刀具都收起来。 “家主。”沉默了许久的墨绍泓忽然开口，她望向一身清净的少女，起身抱拳行礼，弯下的背好似有什么责任卸除。 从她额间有一股金光缓缓飘出，毫不犹豫地落在了墨箐的身上。 “只求您，能够善待族人。” “阿泓愿意以死谢罪，偿还杀害墨温洐、墨潢两人，及其伴侣猫叁和陈锁的罪行。” “老身，也同样。”已经不再挣扎的墨呈古声音苍老，眸光已经失去了神采。 “那就是她们的名字啊。” 墨箐低声，而后摆了摆手，“这件事，不是由我来定夺，而是墨奉珺和惊繁、知雪两人决定。” “你们，等着就好了。” “至于这个三长老。”她将只剩下神智而浑身瘫痪的老人拉起来，喂进去一颗修灵丹。 咦，那是……一纹修灵丹？墨绍泓瞪了瞪眼，前段时间三长老拼死送回来的不就是这个东西吗？ 而且因为没有煅骨雷火的缘故，老祖迫不得已，以身引雷，勉强才进入了炼化阶段，皆是因为多买这枚丹和一件水纹串珠。 仔细一看，小家主的手上正有着一串一模一样的手链！ 浑身经脉缓缓恢复的三长老看着墨箐，好像看到怪物一般，可想到墨绍泓和老祖已经情愿投靠，也只好按下恐惧，慢慢就要行礼。 “可别。”墨箐拉住三长老。 “你当时想杀我，才会被打成这样，现在你是我的族人了，所以我原谅你。” “但你袭击我的朋友，袭击墨家的合作盟友齐家人，必须要受处罚。” “断臂两次，此生不得入大财坊市，处罚到此为止。如果之后你还能靠别的什么方法长出手臂，那算你的，我没意见。” 这毛头小子……不对，新家主，竟然还挺公正，挺爱护族人的？ 三长老抿了抿嘴，有些不可思议。 袭杀家主，可是死罪，她没有把自己杀死都算得十分仁慈了，而今竟然没有别的惩罚？ 果然，墨家的家族传承不会选错人。墨绍泓松了口气，眼前这位新家主，跟她自己嘴里说的“乃嗜杀残暴之人”完全不同。 现在想来应该是恐吓二长老用的。 仔细想想的话，她每次来到悬月墨家，都好像是为了族人出头，并没有别的目的。 “娘亲！”凤生从府门飞奔出来，怀中抱着毫无声息的死躯，就像尚且幼小无助时那样跑到墨箐的面前，用溢满了泪水的双眸望着她。 跟着颜染在旁等候的梅落英本是不做反应，只在内心自顾自惊骇的，在见到友人尸体时，忍不住怒火中烧，又涌上无尽的悲伤。 她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是怔怔地看着朋友阖上的双眼。 “娘亲，阿母，有什么方法……” “阿染。” 小家主低头，细心擦了擦孩子眼角的泪珠，“我知道你做得到。” 梅落英看向那个全身上下都没有任何修为气息，如同凡人般的青年女子。原来她就是那个，容貌足以蛊惑众生的人，难怪会将脸庞遮住。 她有办法，有办法救阿珺？ “包括在你的愿望里了。”颜染歪着脑袋笑了笑，从小家主手中拿过好像变得更清晰些了的孩童魂魄。 难怪要带走，是带去看了她双亲的墓，而后利用自己的灵魂力量修复了其中细微的残缺吧。 遮盖住脸庞的青年转动魂魄，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枚充斥着妖气的带刺果实，“小箐，能借一下你的血吗？” 墨箐挑了挑眉，不客气地割破食指。 一颗颗血珠从其中飞出，掉落在果实之上，产生源自血脉的共鸣，吸引了魂魄进入其中。 她的掌中金光突起，整颗果实融化成汁水，被灌入死躯口中。 直至全部被喝下后，被凤生抱在怀中的身躯开始发热，逐渐恢复肌肤原有的颜色，藏在其中的淤血也开始恢复活力，流转起来。 因为缺失生命力而枯萎的灵根重新感受到主人的呼唤，也努力汲取着灵气。 “怎么做到的？”小家主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无脸女乐呵呵的，摊了摊手，“浮生实，仙之血，倾天力。” 令人神魂重启复活的浮生树果实，亲族中仙人的血液，属于天道独特的神力。这三样东西，纵然是界域也要耗费不小的代价，才能得到。 “如果换一个刚死不久的身躯会轻松一点。”她笑了笑。 “不换！”凤生感受到九师姐的身体正在逐渐回温，变回自己熟悉的模样，抹了把眼泪，笑起来冲着阿母叫唤。 “好好好，就知道我们家凤生念旧。” “你就宠着吧。” 小家主撇撇嘴，真是难得，这家伙居然没有多坑她一个愿望。 [要从别的地方讨回来哦。] 看穿了想法的颜染悄悄拉动小家主的手指。 [没安好心！] 墨箐磨了磨牙，就不能相信颜染这个人！ …… “封印在悬月城的煞气，消失了。” 整个徵州中掌管最远最大权力的机构——州府主城中央，有人瞧向窗外。 “消失了，难道是逃出来了？”她身后的影子语气焦急。 “应当，不是。” “但，以防万一，你知道的，去吧。” “属下明白。” 【与其同时，已经被完全收服的墨绍泓连忙用直系仅存的特权呼唤其它族人: [确定了，新家主宅心仁厚，连与自己没有特别关系的族人都愿意花大代价复活，不信的话快来府门前，看看阿珺就知道了！] 其它族人:？？？】 第325章 墨家人口暴涨 第325章 墨家人口暴涨 正好过段时间要回族地，墨箐在悬月城打算停留一阵子，做点别的行动 清点悬月墨家，不，现在应当说是分家了，其中的人员时，发现其人数竟然有近两千余人！ 同样是发展了几百年，同一族中出来的分支，怎么灵玄墨家覆灭前不过近千口人，这分家就翻了个倍呢？ 灵玄墨家的立族老祖未免有点……不过也或许跟选地有关。 南湾地带人口稀少，城池之间的连接较为疏远，不仅许多资源比不上作为徵州中心的悬月城，且野外立族建家还被灵符宗这样的势力盯上，大大限制了自身的进步。 略微思索过后，墨箐准备挑五百来人，其中四百数到大财坊市帮工，剩下的在族地发展。 修为偏高的先不考虑，主要为那些无事可做的家族凡人和聚气境修士提供就业机会。当然，前提是有相关的天赋。 这会儿墨箐就不由得庆幸起自己有天道母亲给的鸡肋金手指了。 只需要绑定家主的位置，就能查看目之所及，全部族人的具体信息。而且似乎是因为族人数量暴涨，面板随之升级，也给出了新的查看按键。 现在可以看到族人们量化后的百艺熟练度数值，喜爱程度，以及天赋高低了。 这下真的是rimworld了。墨箐暗暗吐槽。 她将分家族人分批召集到广场上，而后就像看简历那样，一页一页翻过去，看到顺眼的就点出来，放到另一个队伍中去。 就这样来来回回分类了五六次，挑出来灵农五十人，商户七十人，兽农三十人，余下各方面较为平均的充填到五百人。 这一天一夜也就简单地过去了。 次日清晨，听闻墨奉珺从昏迷中苏醒的消息，她扔下手头那些杂事，交到颜染那里，就赶去探望。 毕竟是凤生的九师姐，她怎能不多关照些呢？ 刚一进屋，就见床榻边围了一圈子的人。 “墨家主。” 形象略有些不走心的青年侧身，微微躬身，冲墨箐点了点头。罩袍下露出的脸庞上，有一道从左额贯穿到右唇的可怖疤痕。 如今这整个悬月城都知道，墨家的上层变天了，换了个掌权人，已是南湾那处灵玄墨家的分家。 眼前这个年纪不过双十的少女，不久前还可称少年的稚嫩儿，取代墨绍泓成为了新家主。 “娘亲，这是我在古音五院的老师，还有师姐师兄们。” “在下范择洋。” 凤生端着被炖煮软烂的肉粥，颇为照顾人地坐在边上，手里还拿着瓷勺。 范择洋自己介绍过后，便收了打量的失礼目光，“多谢墨家主救我徒儿一命，此番恩情，范某铭记，有日定当相报。” 还未见过院长这副模样的十个徒生皆是低着头，没想到懒货院长也有正经的时候。 “……家主。”墨奉珺脸色苍白，她不是第一次见墨箐，却是第一次喊凤生的娘亲为家主，心中不敢置信。 不仅是因她们回来，不顾冒着与整个悬月墨家作对为风险救自己，也是因她们竟然真的有能力颠覆这一切。 “好好休息吧。”墨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随后揉了揉凤生的脑袋，看向范择洋:“范师长客气了，既然你是凤生的老师，那就不谈什么恩不恩的。” 她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范择洋的脸，总感觉这疤痕的钝伤感，好熟悉啊。 但多余问这个问题总感觉太不礼貌了，算了，反正跟她估计没多大关系。 [哎呀，刚醒过来就瞧见好苗子了。] [小箐箐，这是你家族人吗？] 正要上前去查看墨奉珺具体情况的小家主，脑中忽然响起了月七迎的声音。 [这孩子的体内有一丝我族的血脉，又主修火法，做我狂雷的继承人足矣。] 墨奉珺的体内，有一丝沐雷灵猫的血脉吗？小家主看向她，随之脑中浮现出面板。 [60%人族+25%猫妖+1%沐雷灵猫+14%仙血] 这一次不再出现两个问号，而是直接地标注为了仙血。 看来这个面板，果然是会跟随着宿主修为和认知提升，逐渐解锁新功能和揭秘不同事物的。 那凤生的天赋……她侧头看去。 [天赋:？？？] 好吧，凤生的天赋都强悍到以她升级了几次的面板都查看不了的程度了吗？ 墨箐有些无语地看了眼自己的上佳一等天赋，总感觉不是那么顶尖了。 也难怪问号血脉浓度越高的人天赋越高，那可是仙血脉络，不强才有鬼了！ “你们可否都先退出房间，我有话要单独跟阿珺讲。”小家主假咳两声，望向周围人。 范择洋沉默片刻，带着徒儿们转身离开。 凤生眨了眨眼，坐在原地没有动。 “你不走吗？”墨箐一弹小孩儿的额头。 “我不要，我知道娘亲要做什么了，是凌师尊说的！” 小孩儿的身后发出淡色光芒，随即便是一只金色的巨大鹏鸟虚影现身，双翅硬若神铁，舒展摩擦时发出铿锵的金属之音，眸光锐利，凶光乍露。 “嘿，月七迎，还不快快出来！” 墨奉珺瞬间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后生九尾的黑色大猫身姿优雅，现身时从墨箐的肩头跳下，满脸不屑地看向凌擎苍。 “吵闹不堪，你这些年活进狗肚子里了？” “嘁，看在你刚找到继承人的份上，我不与你这小猫争斗。” 金翅大鹏晃了晃自己的大脑袋，对着墨奉珺啧啧称奇，“还以为沐雷灵猫的血脉不曾外泄，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家妖族阿母或许就是其久远的一支。” “少管我族家事！”月七迎呲着牙，吼了它一声。 “阿珺，这位是狂雷妖仙月七迎的残魂，它想收你为传承者，你可愿意？”小家主扶着她的肩膀，掌中温热的灵息传入幼小的躯体之中，颇为柔和。 能得仙人看重，即便是与自己不同族的妖仙，那也是极大的造化，怎么可能不愿意呢？更何况，凤生的娘亲一定不会害她。 墨奉珺拼命点头，急得就要下地给月七迎行礼。 凤生连忙放下肉粥，把她扶了回来:“哎呀有什么好行礼的！你要再休息一会！” 想到几个月前自己还在督促凤生好好疗伤，今天就轮到她照顾自己。墨奉珺心中好笑，看了看月七迎的模样，见它点头，也不再硬撑。 “小箐箐，那我就离你而去了哦！”月七迎摇晃着尾巴，朝着墨箐眨了眨眼。 小家主随意摆了摆手，现在家里的毛绒绒都多得摸不过来了，自己少一只也无妨！ “可真是无情。” 大猫哼了一声。 寻常修行者能得这般机缘早就感恩戴德了，也就小家主和凤生完全不放在心上。 不过，也是，都有天道使者伴随左右，那仙人境，确实不足为道。 “差不多了，你再休养几日，看看如何处置墨绍泓和墨呈古，以及同意实行血祭的墨家上层吧。”待两位虚影都回到传承者体内，墨箐重新提及此事。 她可没忘呢，惊繁知雪两姐妹现在都还会在双亲的墓前枯坐一整日。 第326章 母亲的故事 第326章 母亲的故事 两日时间很快过去，期间墨箐大概挑出了几个在直系中对墨奉珺尚且较好的长者担任分家上层。颜染则留下了许多作物种子，教导不少人粮食与灵草的种养之道。 身体已然大好的墨奉珺终于出外行走，她已经知道了所有真相，再次看到惊繁的时候，心情复杂。 她还被蒙在鼓中时，对惊繁的双亲出口不逊，而今得知几人的亲母皆是至交好友，不由得别扭起来。 好在她们之中还有个凤生在。 依着娘亲的指示，凤生将她们带到族中地牢，见到了被关押在这里的前家主墨绍泓，老祖墨呈古，与若干位原先的墨家上层长老。 墨箐是原谅了三长老没错，但墨奉珺和惊繁知雪两姐妹愿不愿意原谅，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你们来了……”墨绍泓颓废地坐在地上，身旁是寿元无几的老祖。 她自知对不起这三人，对不起所有信任她的族人，因而没有丝毫反抗。 “家主……不，阿泓姑姑。” 在族中，所有直系女性长辈都可称其为姑姑，可在墨奉珺初初懂事，学会喊姑姑的时候，面对的却是——直系族人们对她似有若无的疏离和厌恶。 只有不明所以的旁系族人，尊称她为少主，将她捧得极高，哄成了一个趾高气昂的孩子。 如果没有遇到凤生她们的话，或许她连今天也等不到。 “如果你要问我后不后悔，那我只会告诉你，既然做了，就不会，也不能后悔。” 墨绍泓看着她，眼中只有不忍。 这个孩子从记事起就崇拜她，数年下来，知道真相的她，怎么可能不心软呢？ “但是我悔，我悔啊……”浑身瘫软的老祖声音嘶哑，像树枝摩擦岩石。 “一切，都源自于我的贪欲。” 墨呈古发丝凌乱干枯，满脸的皱纹布满灰污，“祖魂就是骗局罢了，我险些，就让整个墨家都陷入了绝境。” “骗局？”凤生皱眉，难道除了想要力量实行血祭之外，还有别的隐情？ “看来她还没有告诉你，也或许，不是时候。”墨呈古低声笑了笑，“你们总会知道的，墨家拥有更遥远，也更辉煌的过去。” “既然是新家主没有讲的事情，老身当然，也不会说的。” 墨奉珺看向沉默的惊繁知雪两人。 知雪年纪尚小，从姐姐口中听说了双亲的事情，却仍然实在懵懂，所以只是又回望过去。 惊繁则是朝她点了点头。 “我们想知道，关于母亲她们的故事。” …… 数十年前，墨家有一天资粗浅的直系孩童，名为墨温洐。因为修行缓慢，又悟性不佳，于是在众多同胞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然她是个善良的孩子，从不忌恨别人，只是自顾自去旁系的居住地。这样，就显得不那么不自在了。 也是在这里，她遇到了小她两岁，还未测试灵根资质，将来有望破例进入直系一支的墨潢。 两人认识在一片泥地里，都撒泼打滚得不成人样，浑身脏兮兮，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大笑出声。 孩子之间的情谊很是简单，两人只是对上了目光，就好像认识了很久很久，自此之后常常待在一块玩耍。 这样和美的日子不知不觉过了两年，墨潢已是满了年岁，测了资质，现出其五行相合的灵根。 天赋的差距让两人之间好像隔出了一道鸿沟，她们年岁渐长，越来越大，反而越来越疏远。 并且各自似乎也有了别的追求，于是断了好些年头的联系。 其中墨潢为了成功进入直系一支，拼命努力地修炼，累死累活地外出给家族做任务，猎杀灵兽，植养灵草，获取资源。 而墨温洐却整日不知在做什么，总把自己锁在房中，唯有一个外姓的族人，似是之前受墨潢所托，常来探望。 墨绍泓细细讲来自己所知的一切:“之后，或许是因进入直系一支的时日不再遥远，这两人便又恢复了原来的关系，变得形影不离。如此数年，墨潢与外姓族人陈锁结为道侣，诞下了一枚灵胎。” “那就是你，墨奉扬。” 不对。惊繁盯着她的眼睛，想看出其中有没有说谎的痕迹，却实在，瞧不出来。 养育她的娘亲是叫墨潢没错，但陈锁阿母却私下告诉过自己，她们虽亲如一家，但她却不是她的生母。 今后有机会，一家子五口人定能相聚。 “至于那猫妖阿叁，是如何与墨温洐这个足不出户的族人相恋，我就不甚清楚了。” 惊繁看向墨奉珺，显然只见到对方满脸迷茫。 原来，阿泓姑姑也不知道我的娘亲和阿母是如何相识，是否爱我的吗……墨奉珺捏着铁栏杆，垂下头去。 “想如何处置我们，都是你们应得的权利。”墨绍泓话毕，不再有多余动作，就这样瘫坐在潮湿阴冷的地上。 “惊繁，阿雪，你们觉得呢？”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明知自己被利用，被当做血祭的祭品，被称为杂种多年，双亲俱是由上层杀死，却割舍不下对家族的感情。 “杀害我娘亲与阿母的，是这两人。”惊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随即看向墨绍泓和老祖。 “一命偿一命，所以你们只能是死。” 墨绍泓点头，老祖没有任何反应。其余上层长老，也只是侧着脑袋，似乎早就明了自己将死的未来。 “但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与四五长老，你们没有直接参与进人命中，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除去长老之位，扣二十年族中资源，居最外山，每年须上交一千家族贡献作为赎罪。” 五位长老猛然抬头，似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活路可走？ “好，就依惊繁所说，如此处置吧。” “最后的日子，你们就好好珍惜吧。” 惊繁拉过墨奉珺颤抖的手，看向墨绍泓时，略带笑意，低声道:“阿泓姑姑。” 知雪被凤生抱起来，两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情况，什么时候惊繁变得这么仁慈了？ 待四个孩子都走远了，墨绍泓才惊觉。 墨奉扬，不是墨潢和陈锁的孩子。 她是……墨温洐的女儿！ 那四人的关系，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而且，就连她也想不到，一个天赋贫弱的直系族人与一个本该前途光明的旁系族人，竟能大胆到这种程度…… 【翻看墨奉珺面板的小家主:小孩母辈之间的爱恨情仇好复杂哦，怎么四个人搞在一块了？】 第327章 这是四个人的缘分 第327章 这是四个人的缘分 【前排炫耀:作者之前参企的多人合同志大麦啦！特别受欢迎呢，好开心ヾ(@^▽^@)ノ 超级大砖头精装厚本！】 “嗯，你们来找我？”闲来无事背丹书中的墨箐被四个小孩儿找上，自然也就低下头，一个接一个地揉揉脑袋。 时常被家主这样对待的凤生、惊繁和知雪倒没什么，甚至于小知雪已经熟练地求抱抱爬进了墨箐的怀中。 而头一遭被长辈这般仁慈揉搓头发的墨奉珺却是傻了眼。 原来灵玄墨家的家主对待族人，跟对待外人是这般不同啊…… “有什么事吗？如果是无聊的话，让阿染带你们去玩，她知道很多凡人的乐趣。” 小家主捏了捏知雪柔软的脸蛋，惹得她呜哇呜哇怪叫，纯白的发丝蹭在脸庞，像只洁净的小白猫。 “家主，我想知道关于我们三人娘亲的故事。”惊繁望着墨箐那双纯澈到几乎看不出年龄的红棕色眼眸，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家主一定能解答。 凤生眨了眨眼，抬手摸摸自己赤红色的粗厚眉毛，这也是红色的，为什么惊繁就从来不这样正眼瞧她呢？太不够姐妹了！ “……”想到翻看面板时自己津津有味在心里吐槽的失礼样子，墨箐噎了一下。 好想敷衍一句我怎么知道，但小孩子们明亮纯洁的眼睛让她好有罪恶感。 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啊！ “既然你们要听的话……凤生，你也要留下来吗？” 这毕竟是三个孩子母辈间的纠缠，说到底跟凤生没有关系。 “就让少主留下来吧！”知雪又蹭了蹭小家主的脸颊。 “天天在这里听着也可。”惊繁点点头。 墨奉珺看了她一眼，回过头来，没有多说什么。 既然当事人们都没意见，那墨箐就在心里给自己签了一份无责任申请书。无论讲出来多么离奇可笑，也不许找家主的麻烦哦。 她一口气点开三人的面板，同时打开人生经历界面。 “我所知道的，只能从惊繁出生前的一段时间开始讲起。” 尽管听起来，好像有点太前了。 没办法，天道母亲就是在奇怪的地方特别给力。 前处大多与墨绍泓口中并无多大区别，直系废柴墨温洐和旁系天才墨潢两人自幼相识，因而彼此惦念，感情颇深。 只是这份感情……其实，一直在变质。 年幼的墨温洐虽然修行上较为愚钝，却通晓交际之事。她知道好友墨潢天赋卓绝，很有机会进入直系一支。 但，若总是跟自己这个废物走在一起，很有可能遭受上层以及其它直系的审视，要付出更多努力才能争取到这个机会。 毕竟，墨家从来不缺好资质。 能够得人青眼的，当然是那些已经有所成长，能够看得清前路的天才。 于是两人开始有所计划。 墨潢修炼天赋高，进入家族的藏书阁内学到了变装术和敛息术，又在习有所成后传功给墨温洐。 自此，两人便有些不分你我。偶尔，墨温洐便会试探着将直系的丰厚资源挪移给墨潢，而自己则变装敛息后在族外疯狂接取任务。 如此一来，两人的资源消耗也就都有了来路，明明白白，就是长老也质疑不了什么。 明面上，她们越长越大便愈发疏远，私底下，却是伪装成对方的模样，真真假假，逗得族中的同辈们团团转。 这样的日子约是到了墨温洐十七岁的年纪，她将资源交给墨潢后，变装接取任务，离开家族，前往百里之外的密林中夺取灵草。 阴差阳错之下，她被镇守灵草的凶兽打致重伤，逃跑时顺走了它准备充当晚饭的黑猫，停留在某个洞穴中休养生息。 黑猫苏醒后最初还十分警惕，龇牙咧嘴，浑身皮毛竖起，看起来就像是在恐吓敌人。 然而没有灵兽和妖族可以逃得脱墨家人与生俱来的亲和感，没多久，黑猫就被墨温洐的糖衣炮弹攻势下妥妥驯服了。 想着日后终于有了一只属于自己的灵兽，墨温洐欣喜若狂，根据黑猫特别的形象特征，取名为猫叁。 不是简简单单三笔画的三，而是看上去像人参的叁。 待一人一猫恢复得差不多后，墨温洐自知抗衡不了守护凶兽，准备启程之时，听话乖顺的猫叁却忽然不听使唤，直带着她要去某个地方。 掉进地洞，差点被机关囊死，这都是比较无关紧要的。最让墨温洐想回忆的，还是猫叁静静卧在密室中央的石板上，浑身毛发顺滑，散发出与先前全然不同的灵息，渐渐凝聚出一个少女虚影的样子。 取得了未知传承的墨温洐修炼一日千里，终于有些不逊色于墨潢，能够稍微崭露头角，让族中直系高看自己两眼。 由此，两人的关系也终于可以一点一点，浮出水面般显露人前。 也正是这时，墨潢忽然心有愧疚般，向墨温洐坦白，对方外出历练，赚取贡献和资源的期间，她不由自主地被常来探望自己的外姓族人陈锁吸引。 两人的感情好像没有原先那样纯粹，所以，就好像她背叛了墨温洐一般，自责难受。 不料墨温洐这头却也嗫嗫嚅嚅，终是捧着怀中的小黑猫，侧着脸庞，好似发热般表示，你我之间，彼此彼此。 互相坦诚相待的两人对视着哈哈大笑，不由得感叹，世间有如此伴侣，倒也不失为一件妙事。 议论着议论着，墨温洐怀里的小黑猫悄悄跑开，墨潢的外袍不知何时被褪下，香热暖玉般的风光萦绕屋中。 瞧着主人与秘密伴侣如胶似漆的那几日，猫叁很不痛快。 作为一只灵智受损，而今刚刚恢复不多的猫妖来说，没能变成人形就已经很挫败，而今竟然又要目睹那两人做这做那。 真是糟糕！ 百无聊赖出外闲逛时，却不小心遭了族中其它灵兽的攻击。 也是，毕竟她为妖族，若非家主同意，否则是不能够私自与人之家族签订契约的。 这些家族灵兽自然也就视她为入侵者。 恰逢此时，向来性情温柔，特管养殖灵兽的陈锁出现，弯下腰将猫叁抱起。 感受到与主人同等温暖的怀抱，猫叁挣扎的态度缓和了许多，甚至藏在毛发之下的脸都烫了几分。 之后的日子，若是主人同墨潢交换身份，猫叁便跟着墨温洐出动，偶尔也能化为人身，二者间像是理所应当也像日渐心长般有了情愫。 而守在院落中沉心修行的墨潢，则每日等待陈锁前来探望，两人谈天说地，依偎在一起，交握的手又热又黏，像抓着块鱼胶，难以分离。 若是主人窝在屋中同伴侣恩爱不疑，交颈而眠，猫叁就迫不及待地逃到兽栏处，装作普通小猫那般，冲陈锁尽情撒娇。 这三人一猫就这样默契十足地度过了一年又一年，谁的心中都有数，自己爱的并非单一之人，而是有高有低地不愿放弃所有。 当两人终于是有了相似的名声和能力，墨潢距进入直系一支也不再遥远时，这场伪装游戏，才落下了帷幕。 墨潢如愿同陈锁结为伴侣，墨温洐因常年闭门不出已为族中所有人知晓，因而更是放心地与猫叁私下幽会。 她们甚至计划好了，共要生下两个孩子，让她们做金兰姐妹，关系紧密，永远能够依靠彼此。 第一个灵胎，便由最初相恋的墨温洐和墨潢两人凝结，陈锁与猫叁在左右护法。只是，于外人看来，当然就不是这么个模样。 而第二个灵胎，才终于是墨潢和陈锁的孩子。 这其中，包括猫叁在内，谁也没有想过搅乱墨家的血脉，混入妖族血统。 墨奉珺的诞生，仅为意外。 第328章 仙道商路 沉默，在五个人之间转个不停。 墨箐悄悄把视线挪到窗边，就知道小孩子们理解不了这种复杂的四角恋关系。 而且，还是发生在自己的母辈身上，那就更让人有些不好接受了。 饶是早有猜测的惊繁也不由得眼皮一跳，母亲们也真是会玩，先是彼此角色扮演，再是妻妻之间各寻芳华。 怪不得家主的脸色看上去有些难以启齿。 墨奉珺抿着嘴有些失落，原来从头到尾，连两位母亲都没有想过要让自己出生。谁也不在乎她…… 可是，头顶上却传来了温暖的抚摸。 “既然她们四人如此互爱，若是还活着，知道你的存在，也一定会深爱于你的。”小家主安抚地揉搓小孩儿的脑袋，这发丝，比凤生那整天调皮捣蛋的家伙来得柔顺细腻多了。 “阿珺，放轻松，现在你有许多爱你的族人了。”墨箐笑了笑，将记忆中的影像投放出来。 是许多族人聚在一起闲谈，凤生论及九师姐，说用不了多久一定能成为一家人时，众人打趣说笑的场景。 “大家会很快接纳你，像对待妹妹那样爱护你，包容你。” “嗯。”小孩儿的声音闷闷的，抹了抹眼泪。 凤生的娘亲真是个顶好的人，身为家主，仁慈又善良，好像从未把谁想得很坏，对每个族人都好得不行。 怪不得能养出这样的小孩呢！ 墨奉珺心中“这样的小孩”正晕头转向，还有些搞不清楚人物关系，眨了眨黑曜石般的眼睛，提问道:“所以阿珺和惊繁还有阿雪也是姐妹吗？” “她们的母亲是这么好的朋友呀！” 墨箐:…… 凤生的脑袋思考能力也是抵达极限了，那四人都恩恩爱爱成这样，还在那里好朋友，或许天然就是一根木头吧。 “没事，凤生，你去找阿染玩吧。” 她笑着挥了挥手。 凤生微微皱起眉头，怎么感觉娘亲有点瞧不起她的样子呢？ “家主，阿雪困了！阿雪想回家！”还不到听八卦年纪的小知雪窝在墨箐怀里，抱着衣服缩起来，声音是中气十足，但眼皮子已经在打磕巴。 “也是，找个时间先回大财坊市吧，再个把月就要回族地了。” 她安抚好知雪，悄然施放了一个小范围的隔音法术。 “阿珺，你到时要跟我们离开，还是留在悬月城？” 这是个挺重要的问题。 墨奉珺天赋极佳，又被月七迎选中，如果能把她放在身边培养，肯定是更好。而且，也确实需要再多一个能治住凤生这个小魔王的人。 “我……”她略显犹豫。 她看向满脸期待的凤生，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后捏了捏拳头，认真道:“家主，我想留在悬月城，真正得到此处族人的认可。” 虽然有些可惜，但墨箐理解也尊重她的选择，只是点了点头，给了她许多修炼资源和神墨通灵诀的修习方法。 随后敲了敲还想扑上去劝说的凤生，顺手将人拖走了。 闹腾的凤生在墨箐手里真是半点都没办法，只能是摇晃着双手双脚挣扎无果，气呼呼地被拎出去。 “……你喜欢少主？” 看着她们离开屋中，惊繁忽然问道。 “哼，你不喜欢？” 墨奉珺挑着眉看她，真没想到，惊繁居然是自己的亲姐姐，明明两人差不多大。 尽管，她快速生长的那段日子，是借家族秘术催长起来的，不大能算。 “我可不想，跟你变成母亲她们一样。”惊繁不由得笑了，眼神中带有一丝摩擦。 “巧了，我也不想。” 墨奉珺摆了摆手，“下次见，我会变得更强，强到由我来替代你，替代齐闻，成为她身边的剑。” “那就看你本事了。” 两人相继离开屋中，躲藏角落的小鬼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鬼王大人说墨家主的印记有动荡，才临时将它传送过来，幸好没什么事，倒是边藏着边听了这么一手八卦。 好刺激哦。 墨知雪，最大赢家，现在躺在凤生的怀里熟睡，抓得忒紧，快让少主都呼吸不过来了。 “娘亲，你在干什么呢？” “回去又要让小福修理一下灵舟了……上次没修到位啊。”墨箐摸着有些碎裂的动力核心，有些头疼。 看来把灵舟这种非六品炼器师难以制作的载具交给连九品都不算的新手修理，果然还是有点勉强。 “我刚刚收到阿华的传声，有一队人自称万寿行成员，发信过来，请求入驻大财坊市，不日抵达。”她摸了摸下巴，看来万珍桥已经来到徵州，开辟商路了。 正好回去露个面，看看能不能帮墨秋晚争取一下更大利润。届时生意成型，族中的资源自然就能更加稳定地增长，也就可以像悬月城这边，开始实行贡献制度，发布家族任务和兑换面板了。 从在废墟中开拓家园到如今身家上亿，族人千数，想想好像活在梦里一样。 …… 因为极小型灵舟也就能装个十来人，所以墨箐选择给了被挑选好的人一张去大财坊市的地图。 等自己过段时间，再用阿华新买的中型灵舟载人回族地。 又是十五日时间，墨箐一行人落地大财坊市时，州府那边派来的神秘人才刚刚抵达悬月城。 “封印的确消失了，但是煞气……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她思索着，开始打探有关悬月墨家的事情…… 时机恰好，这头墨箐才走进坊市中心的大殿，就见万珍桥带着几个心腹敲响了门。 早已等候多时的玄华跟刚从大量工作里挣脱出来的墨秋晚站在两旁，如寻常家族中人下属的模样，对着墨箐抬手行礼。 小家主:？ 你们平时怎么不见这么客气，装什么呢？ “墨家主，论武集会一别，又是几年未见，今日难得在此见到你啊。”万珍桥左右打量着恭敬行礼的两人，病弱的身躯有些佝偻，撑着拐杖，笑起来有种下一秒要昏倒的错觉。 “什么难得，你明明算好了我今天回来吧。” 知晓对方能力的墨箐毫不客气，嘁了两声，神情古怪地招呼玄华和墨秋晚，带着万寿行的商人们进入会客厅。 “少说叙旧的废话，我怕你死在我的地盘。”小家主说话不带一点脸面。 万珍桥半点不生气，反而乐呵起来:“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好，接下来，我们就谈谈——整个徵州，仙道商路的利益划分吧。” 墨秋晚眼皮一跳。 好大的口气，上来竟然就要做整个大州仙道商路的霸主。家主到底去哪里认识的这种厉害人物，把她目前还没敢想的事情给光明正大讲了出来。 第329章 没事就再亲一口 “现在，墨家主想去哪里呢？” 万珍桥淡定端着茶呡了一口。 味道不错，品质上乘，苦涩过后的回甘带着一丝凉薄，格外适合这个季节。 被看穿了逃跑路线的墨箐硬着头皮借口道:“我不太舒服，让墨家外事堂的堂主与你商议吧。” 上次告别时还假装自己一懂半懂，但这回是真要谈事情，由她决定岂不是完蛋？左右现在身家丰厚，倒也没有非跟万珍桥鼻子插葱装大象的必要。 “呵呵，我又没打算阻拦你。”万珍桥低声咳嗽了两下，随后缓了缓气。 墨秋晚看了看阿华，目光像是传递一样，玄华又看向墨箐。 这么虚弱也能做万寿行的掌事，到底是怎么震慑下属的？总不能是靠商道资质吧。 小家主尴尬地没有回头，立马蹿出了会客厅。 还不忘传声解释[万珍桥不是你俩惹得起的，而且不会有恶意，放心聊吧。] 眯着眼睛看够了戏的万珍桥等着墨箐走远，拍了拍手掌，呼呼大笑起来。 “墨家主真是一如既往呢。” 她一动响指，身旁的“心腹”就纷纷全身僵直，随后胸口处被打开，从中飘出许多资料来。 “真正掌理大财坊市事务的人，是你们两位吧。” 墨秋晚咽了咽口水，她要有这东西，带出去就太气派了！不过这等形如真人的高阶傀儡，恐怕得浸透器之道不下六十年才能造得出。 眼下督促小福应该是没用了。 玄华则眼中只露出一丝惊讶，再无别的波动。 与家主相识的人都很诡异。 有的极为好运，像齐业裘的侄儿齐天喜，只看了无极拳，大成境界的一击就产生了可遇不可求的瞬间顿悟。 有的天赋恐怖，例如被收入族中的韩玉玳和韩玉嵘，一个以文入道，从傻子逆袭成才学满腹的师长，一个得了厨道传承之外还拥有不逊于阵法圣宗真传之流的资质。 如今出现一个病弱的傀儡师，又算得了什么？ “那我们就好好谈谈吧。”玄华语气淡淡，往旁挪了挪，让出一个位置。商道一事，她自认的确不如墨秋晚。 …… “……阿染，你每天就过这么悠闲的生活？”此时躺在颜染身旁摇椅的小家主心情有些复杂。 前些日子她随随便便地把悬月分家的那些事情都扔给墨奉珺和新选拔出来的几个上层处理，都这样了依然很累。 再前些日子因为邪煞之躯的不安定，体内煞气反噬，她又把自己关起来炼丹制墨，闭门不出。 还真不知道，现在颜染的活计变得这么舒坦。 每天就像个包工头一样躺在这里看田里的人们满头大汗，瞧见茁壮成长的苗苗就骄傲到挺起后背，仿佛这一切都会归自己似的认可。 “嗯哼，以前我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让这么多人来帮我种田。”哪怕是在初伏都院的那段日子，作为灵田管事总不能真的白吃白喝吧？ 但在墨家就不一样了。 娘子是家主，她是二家主，那等于她在墨家白吃白喝也可以。 真佩服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轻轻松松。墨箐心里嘀嘀咕咕，她看向换了个姿势晒太阳的颜染，忍不住推了推。 这家伙肯定听到自己的心里话了，怎么一点表示也没有啊！ 这要以往，可是都嘴欠的调戏起来了。 而且颜染嘴里的“我以后会讨回来”也根本没有付诸行动。 亏我……亏我还期待了一下……她心虚地挪开目光。 算了算了，她跟这个随心所欲的无脸女计较什么。 然而小家主并不知道，颜染听着那些心声，正在疯狂放空自己。 “寸止”了快一个月，真的好想抱着小箐在床上滚来滚去……她的心声不小心露出一点点，只是可惜，小家主早就起身收拾收拾就下田了。 怎么回事！自从拍卖会小小的亲了一口之后，小箐就没再主动亲过她，也不怎么牵手，甚至把自己闷在房里好久没见她了！ 颜染有些抓狂，自己又哪里惹小刺猬生气了？但看着她也不像生气的样子啊！ 难道说，小箐不像之前那样喜欢我了吗？颜染的脑海中有一个迷你的自己正抓着脑袋，像石化了一样。 不会吧…… 她深呼吸，目光直直盯向被搭话的自家娘子身上。 “家主，二家主是不是吃醋了？”被墨滔踢到田里来帮工的陈荡然笑嘻嘻的，没个正型，连握锄头的姿势都像握剑。 “她那性子，除非你拔了她的菜，否则理都不会多理你一下的。”墨箐摊了摊手。 诶，这个小剑修是谁招进来的，话多又自来熟，比沉停礼还烦人。 “我看不见得，只要您来田里，二家主的目光就只会黏在您身上了。” “……” 陈荡然瞧着家主神情古怪，好像红了脸又好像浑身恶寒，好复杂的情绪。 嗯？“难道说二家主没有眼睛不成？” 对呀，这就能解释她为什么总是留着厚厚的前发了！ “姑且还是有的。”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颜染把陈荡然吓了一跳，差点没一脑袋扎进泥巴里。 “少跟有娘子的人眉来眼去，你不知道吗？”颜染说话的语气跟平时一样，夹带着点笑意。 然而这次，陈荡然却是听到了其中的冰冷。 果然是吃醋了吧。她灰溜溜地跑开，墨家的上层都好奇怪啊，但因为特别有趣，她还想多留两年。 “农道大仙，终于舍得下来了？”什么都没听出来的墨箐只是庆幸终于把话痨打发走了。 “小箐，低头。” 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家主已经乖乖低下了头，当她回神的时候，才发现有柔软的唇逐步印了上来，软热的舌划过齿间，温度转瞬即逝。 无脸女的表情是看不见的，但墨箐总感觉，自己面前是一张烧红了的脸。 “阿、阿染，你这么主动亲我，没关系吗？！”她瞪大了眼，要知道往常都是她出击，颜染作为被动接受的那个随着她闹。 这样可以避开天道母亲的监视。 毕竟，债主的要求怎么能算是她有私情呢？ 而颜染主动上前，非任何奖励性质，也没有另外理由的话，就完全是妥妥的无法反驳的私情了。 “看来我依然还是小箐心中的第一嘛。”颜染歪了歪头，食指和中指捉着脸颊。 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放小家主眼里，这就有点太可爱了。 “好像，真的没事？”颜染望了望天，什么动静都没有。 要不……再试试？ 附近田里的其它族人和属下:家主，二家主，能不能照顾一下我们这些帮工？闪得睁不开眼睛了(*?????) 果然仙人被情之一字彻彻底底困在了家主身上的传闻是真的！ 第330章 本命万化法器 “她动了私情。”金色的无形之光语气冰凉，又似乎有些恼怒。 “你真要拦我？” 隐隐约约的水镜对面传来笑声，波纹动摇，一片片水花拍打上来。 “你欠了我的，所以我要求什么，你不也得受着？” 散发蓝色微光的人形影子晃动，笑得开怀。 “不愧是我的孩子，拿下你那个什么天道使者还不是手到擒来？” “老古板，你最好轻着点对待她们，可别让我哪天再来就只能见到一死一伤。” 她的语气忽变得有些严肃认真，“既然是天道，就少去管教孩子们的私情。” “……罢了。” 金色光芒似是缓缓叹气，答应了人形影子的要求。 水镜中景色变换，散发微光的人形影子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暗橙发女子黏在自家娘子身上，好像几年都没有见过她了那般。 看来阿染已经意识到，自己不会再在感情上管教她的事情了。 继承者总要撞了南墙，褪去一身稚嫩青涩才能担负起执掌位面、打造生灵、重塑世界的责任，就随她去吧。 但若是做得太过分，还是得警告一二。 …… “你今天很反常诶！”小家主就这样背着傻笑的无脸女，一步一步走在街上，惹人注目。 先是一连抓着她亲了好几下，又是抱来抱去蹭脸蹭脖子，要不是自己将她揪住，都不知道大庭广众之下她还要做出什么事！ 明明往日里，就算在榻上亲热，阿染也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眼神柔情似水。 今天却主动成这样。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这都要从小箐放置了我一个月开始说起。”颜染趴在她的背上，双手紧紧搂着脖颈，眯着眼睛闻发丝中竹叶般的清香。 “谁放置你了……不对！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也没有非定期亲热的必要吧！” 墨箐小跳了一下，颠得颜染差点没磕到下巴。 “哪种关系？” 无脸女语气幽幽。 “……就是、就是，两情相悦的关系。”小家主憋了半天，连背上的颜染都能感受到她体温的急速上升，不由得莞尔一笑。 [小箐，又笨又傻。] 到了大门口还传什么音啊，又没人听到，也没人看到。 面对面发短信……？ “好了，下来自己走！”墨箐颇为不耐地将人扔了下来，刚推开屋门，就见以玄华为首的一大堆人聚在了自己的小房间。 墨箐:…… 原来不是没有人在。 她看了看玄华怀中的探灵灯，怪不得以自己的修为和灵魂力量都没有提前察觉。看来以后就算在自家的地盘，也要时不时用探知技能检查一下。 “墨家主，与眷娥可是相当恩爱啊。”万珍桥上午时苍白的脸色已经稍显红润了几分，眼神调侃。 “啧啧，我们在谈正事，家主在谈恋爱。”墨秋晚搓了搓手，笑得贱兮兮。 “玩了一天，该履行家主的义务了。”玄华面无表情，只是冷着声音，连眼神也跟冰块似的。 “我就说家主没往丹房那条路走，肯定是有什么事，真是打扰到了！”墨义为低声跟墨戌议论。 “此事，我们不对。”墨戌低着头，似乎很是羞耻。 墨泉音拍拍他的肩膀，“无事，反正也是阿华带我们进来的，看这屋子，没什么人气，平日里家主和二家主都没怎么回来过。” “难得回来一趟想做点给凤生添个妹妹的事，也被搅黄了。”墨福感慨道。 “说来，天天她会介意多出个妹妹吗？”墨滔摸着下巴思考着。 所有人的窃窃私语都被墨箐听得一清二楚，一时间整张脸都涨得通红，恨不得把这群人都给轰出去才行。 “家主勿怪，只是商路财益分割之事，还需您下定决策。” 玄华抬手，让大家都安静下来，别再逗家主那薄得跟饺子皮似的面子。 “以及，万行长有个消息须得召集墨家最核心的成员才能宣布。” “还请家主把天天叫来，四处找不到，不知跑去了哪里玩乐。” 可恶，原来都怪万珍桥。不敢责怪阿华的墨箐把目光都砸在了万珍桥的身上。 “她带着予仁到附近兽林中玩去了，夜里才能赶回来，晚些我再传音就是。”她挥了挥手，把颜染带进屋里后，关上了门。 门缝一合上，四周环绕的气息就变换了许多，似乎屋中的一切都变得严丝合缝起来。 还布置了结界用来隔绝探知吗？看样子等阶不低，起码四品，连生神境强者都能防住。墨箐挑了挑眉，什么消息，这么重要？ “首先，是需要家主同意的商道策略。”墨秋晚将一份卷轴拿出，缓缓飘到了墨箐手里。 它自动打开，其中灵纹形成的文字清清楚楚。 大概意思，万寿行与大财坊市将彼此合作联盟，前者出路线、人手，并兼应商课，后者则多进行震慑、交际，且定时维护商线道路，至于货物便是谁出谁得利。额外的年总利益为六四分成，共签三十年 对于灵玄墨家这种初入商途的势力来说，这种条件无异于做慈善，完全是在培养墨家成长。 即便墨箐对商业没有任何天赋，也一眼看出，自然也就没有反对的意思。 她刺破指尖，飞出一滴血来，凝聚纹路，落在卷轴上。 此刻，契约已成。 “好，那此后三十年，你我皆是同盟，务必互帮互助。”万珍桥笑了笑，将被一分为二的另一半契约收起来。 “下一件事快说吧。” 墨箐语气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在此时，这种急匆匆不耐烦的调调，在众人眼里却有了不同的气氛。 “墨家本命功法神墨通灵诀可凝灵墨为自身法器，各位想必都晓得了。” 万珍桥一开口，就让除了墨箐颜染两人之外的墨家人全部变了脸色。 这可是历代家主中，唯得认可者才能知晓的功法，就算教给了其它族人，也得全员在外人面前闭口不谈才行。 此人是怎么知晓的？ 众人忍不住将目光移到墨箐身上，家主应该也没有莽撞到把这种功法随意告知吧。 “你知道的不少。”墨箐无视了族人们的目光，只是盯着万珍桥，“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你所得到的传承中，是只以灵墨为介质，靠体内仙血引起共鸣，勾连大道，且在大成境界凝聚出自己的墨宝法器。” “而我所知，墨家人的血肉，也可替代灵墨。” “并且，以这种方法的话，不再局限于血脉，而是谁都可以用。” “这般制造出来的法器，为本命万化法器。” “万化，便是贴合所有使用者，不论种族，甚至，不论生死。” 墨箐眼皮跳了又跳。 家主传承里的说明书中可没有写到这种程度啊……要这是真的，那所有拥有墨家血脉的人，岂不都是行走的灵材？！ 她们到底还算不算上是人啊！ 第331章 异域战场结界波动 “不过，玄氏族人就无需担忧这点了。”万珍桥慢悠悠地道来:“你们体内的血脉甚至从未交连过。” 玄华眸间一暗，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不过，她又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 “这种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墨箐眼神一撇，像是更有些烦躁了。 搞什么，明明在论武集会的时候就能讲清楚，却硬是放到了现在。如果墨家有谁被邪修捉走，炼化了血肉的话，这件事岂不是容易暴露？ “我自然是要考量你背后家族是否真有实力，才能把弱者最好不知道的事情告诉你。” 万珍桥倒是也不介意她的恼火。 果然，商人就是商人，只可合作不可称朋道友。小家主眼神幽幽，“那么，万行主应该还有伴随着这条信息之外的消息要传达吧。” 如果不碰到邪修，一般也不会有人想到要用谁的血肉来炼制法器，这条消息自然也就没有特地召集族人的必要。 她笑了笑，稍有些红润的脸色似乎在慢慢褪去健康，略有些泛青的额间给人一种下一刻就会倒地不起的错觉。 “诸位或许知道异域战场的存在。” “不知道也不打紧，简而言之，便是关押了众多邪修，乌烟瘴气的阴冷之地。” “每隔五十年，州府便会向下征召修行者，前往其中更换驻扎，此一去便要等到下一次更换才能回来。” “本来那锁定邪神及其麾下邪修的结界是极为稳固，奈何出了问题，产生怪异波动，再经不起猛烈的冲击——” 万珍桥忽然激烈地咳嗽起来。 她窥探世界线，推演未来，使用身上余存的白泽力量，令身躯每况愈下。 墨箐无奈叹了口气，戳了戳颜染的手臂。 [许愿。] [哦？]颜染轻挑起眉头，小箐还真是烂好人啊，她一定知道面前这个人所涉及因果不浅，却仍然要予她几分生机吗？ [明了她的寿数两个，替其延寿十年一个，小箐选吧。] [……混蛋商人。] 墨箐扯了扯嘴角，不知道到底是在骂万珍桥还是颜染。 不过传声骂归骂，心里还是已然有了答案。 [好，那就十二个，说定了，不能反悔哦。] [……] 小家主说不出话，只觉得肉痛。本来颜染给的愿望就只有一百个，算上这次她共花出去三十五个。 几乎是一次比一次贵，让她不得不去动用。 她知道，这是因为她越来越强大，接触的因果也随之更大更复杂才导致的。只是心中不免难受罢了。 不管怎么说，万珍桥是白泽后人，而白泽庇护了三千年前的玄墨仙族。若没有它，就没有如今的墨箐，没有如今的灵玄墨家。 墨箐还是希望，万珍桥能亲眼看到她，还有墨家，杀回界域，报仇雪恨的日子。 所以努力活下去吧，就当我替三千年前的老祖宗们报恩了。 心声传递仅仅数秒而已，颜染抬起手，掌中凝聚着淡淡的金光，其中天道气息浓郁，几乎震慑住屋中的所有人。 玄华侧身看去，肯定又是家主吩咐了什么吧。毕竟除种田之外，二家主基本不会主动与陌生人交谈，即便是墨家本家的族人，也极少能在活计之外的时候找到她。 唯有家主，才有资格对她指手画脚。 厚重的暗橙色发丝飞扬，那双碧色如宝藏，沉重若深谷的眸子显现，一掌落在万珍桥的额间。 恐怖的生机之力喷涌而出，就好像天下春季，大地复苏的绿意都聚在了这个小屋中！ 不过多时，颜染收回动作，重新退回到墨箐身旁，前发也重新落下，遮住了双眼。 方才还咳个不停，无法正常说话的万珍桥全身似乎都变得利索起来，面色也好看了许多。 虽然仍然有些虚弱，但至少，没有那种立刻就会死在面前的惊恐感。 “墨家主，果然是墨家的家主啊。”她眼睛微眯。 “道谢就不必了。”墨箐一想到自己被颜染阴走十二个愿望额度，就换成她脸色难看起来:“到底什么事快点说吧。” …… “至多十年，异域战场的结界就会濒临极限，届时州府定然会提前多征修士进入其中，镇压暴乱的邪修。” “有了足够能力的灵玄墨家一定会被州府盯上，将不得不派遣若干位族人前往那个地狱。” “神墨通灵诀的更深层，也更不人道的用法，便可以从中启用。” “反过来……” “炼化邪修！” 墨箐坐在大堂的主位之上。 万珍桥带来消息和商路规划后，很快就离开。现在，深夜里，玄华、所有墨家的核心族人，以及其后代都聚在这里。 悬月分家之人，墨箐暂且还不够信任，所以此次小会，没有进行任何通知。 “还有十年，就要去杀人吗？”凤生瞪了瞪眼睛，她是杀过人不错，但那些人都是墨家仇敌。 若要她杀与自己无关之人，即便是邪修，也还是一时半会不好接受。 “可以这么说。” 小家主点了点头。 “而且，不仅是如此，前往异域战场的族人必须好好保护自己。” “千万，不可让那些邪修知道自己血肉的用处。” 如果被邪修所知，用不了多久，全天下就会知道。等到那时，墨家就不再是什么仙族遗裔，而是行走的天材地宝！ 不管正邪哪一道，都会对墨家人进行狩猎。 “因为不知州府届时会选取多少人，所以你们必须更加刻苦勤奋地修炼，并带动悬月城那些分家族人一起。” “只是先别把这些事告知。” “我知晓了。”墨泉音点了点头，作为执法堂堂主，族人修炼这种事她肯定是最要起头的。 “然后，”小家主拍了拍颜染，对方顺势拿出一份长长的卷轴，“分家来的人太多了，日后肯定会有人表现良好加入本家。” “然，那些人跟你们肯定是没有可比性的，总不能与我奋斗至今的你们要和分家来人统称旁系吧。” 这也是墨箐个人的一些小私心。 毕竟就连二十一世纪的大企业，初代老板也会更偏爱和自己一同白手起家的元老嘛！ “现在，设立灵玄墨家旁系八支分脉！” “以墨泉音、墨戌及其后代三人起始的第一分脉。” “以墨秋晚、墨义为及其后代五人起始的第二分脉。” “以墨福及其后代三人起始的第三分脉。” “以墨滔一人起始的第四分脉。” “……” 就这样以家庭亦或血缘为联系进行划分好的八大分脉名号，就这样化为一个个符文，融入在场几乎每人的皮肤。 玄华作为玄氏子孙，也就只是在旁看着。她侧目看向兴奋不已的家主，若有似无的叹了气。 玄蒙教内的教规，其有一条，便是玄氏一脉，不论本家分家，皆不得与墨家血脉结亲。 这是，从三千年前以至更早，玄墨仙族初立之时，就未有改变的规矩。 第332章 殷烁首领也是满意了哈 下达好指令，而后一切重归平静，墨箐这才想起答应过殷烁，亲自为兔照举行授名仪式的事情。 只是现在大财坊市离不了墨秋晚的运作，所以小家主思虑片刻后，一道传音飞出，邀请兔妖族与沉矿妖族的两位首领共同前来做客。 如此一来不仅是方便，也是借机告诉许多人，我大财坊市背后的主家是有强者坐镇的！ 没错，沉寂休养了这么些年的殷烁首领，终于将实力恢复到尊者境的程度！虽然还有些不稳当，但也足够震慑徵州绝大部分势力了。 就算一时离开灵玄山脉，也能留下气息震慑周围蠢蠢欲动的凶兽。 只要古音五院的隐藏老祖不出世，她相信至少在这座大州内，是没人奈何得了墨家的。 墨箐才不相信徵州当真连个尊者都没有呢。 最有可能，那些古老势力们背后的尊者都因为各种缘由和隐藏了起来，不便出面罢了。 能活那么久，没点底牌谁信啊？ 安排好一切，将墨家旁系八脉都诸告所有族人后，小家主又一头扎进了丹房。 只是这回不同，颜染没有天天干农活，而是下放给帮工后三不五时到丹房敲门，情绪竟然热烈许多，没有以往那样淡然了。 对此又烦又喜的墨箐干脆也拉短了炼丹的时间，放放轻松跟多事的无脸女靠在一起闲聊。 似乎，就算不去亲亲热热地接吻，两人间也是可以心动那般。单单拉扯着手指，感受肩头传来的暖意，就相当美好了。 小家主掰着手指算来算去，剩下的六十五个愿望她一定要慢慢花，慢慢花，保留着最后那个，一直到她寿终那天，才挥挥手叫阿染离开。 这样，就让她陪了她一辈子，比再多一百个愿望都要划算。 不过五日时间，大财坊市的入口大门前，便有一白一黑两位妖族强者缓缓到达，身后还跟着各自的几位小辈。 尽管是早就知道主家中并不忌讳异族通婚结盟，可当陈荡然见到气势足以压过自家老祖姥姥级别的客人时，依然掩盖不住眼中的震撼。 做工的这些日子里她已经能够熟练引导访客了，做事分毫不差，就连起先觉得她做不长远很快就会放弃的墨滔也不由得收回那些话。 “阿礼大人，那是你家长辈吧。”待访客大人们进入大殿，陈荡然才搞怪地戳了戳沉停礼的手臂。 化为人形的灰黑肤色女子哼了一声，现在她对陈荡然已经没什么意见了。当然，这是看在这家伙的确很勤恳的份上。 “不会是来……” 她看了看沉停礼，又看了看墨滔。 作为灵玄墨家的旁系第四分脉，与那些无名分的散脉不同，墨滔大人想必是要为这一脉开枝散叶的吧？ 虽然没听家主有过这种要求就是了。 “少胡说八道。”墨滔没好气地往她脑袋上来了一下。 再有个把月，她就成年了，但阿礼不同……龟妖怎么也得五十岁才行。 大黑乌龟不知又在赌什么气，转眼变回兽型，四肢小短腿跑得可快，马上没了踪迹。 “嘁，怎么不行嘛。”陈荡然嘟嘟囔囔，“瞧你都把阿礼大人气走了，一点儿也不通情达理。” “我倒还想着，等阿礼大人做了墨家的赘妻，嘿嘿……就轮到我啦！” “没你的份！” 二十来岁了还这么跳脱，成天异想天开的，墨滔也就只见过陈荡然这么一个。 这家伙似乎心思单纯至极，说话也直来直往，使得一手好剑法，是难得剑心通明的天才。 可惜修炼不勤快，叫她静下心来打个坐，没几分钟就喊娘哭爹的要出门散心。 “别这样嘛，人家要求不高，你们两位分一点点位置给我就好——” “还不快滚！” 墨滔现在只觉得能够理解家主为什么总是那副暴躁性子，动不动就发脾气揍人了。被烦的时候，确实容易控制不住脾气。 …… “小家主，你们墨家族人，也真是有趣。”白衣女子入了客座，手中转动着一把精致小锤。 墨箐一眼就看出，那把锤子正是自己被灵符宗使者威胁时，飞出来为她救场的，殷烁首领的本命法器。 看来它会随主人的状态而变换，应当跟银玉璆差不多，是蕴养在丹田中，与本体息息相关的器物。 想到银玉璆，墨箐就无语。它好像很介意自己和颜染时不时就拿它处理杂事，最后她实在不耐小白球的絮絮叨叨，干脆切断联系，将它送给了凤生。 左右凤生也是将来的墨家家主，银玉璆不过提前到她手上罢了。 果然还是龙革缠最乖，两条小墨龙从来就不会跟她抱怨这些。 “看来我家阿礼是喜欢这里喜欢得紧啊，墨家主觉得呢？” 什么觉得？ 墨箐扯了扯嘴角，她好讨厌这种谜语场合。 “小辈的事让她们自己去处理吧，沉族长，不要光化作人形就完事，至少学学人族习惯，别在人家家里掰桌角吃。” 沉景愿刚把一块木料放进嘴里，顿时有些愣住，“……我以为这是你准备的小菜。” “没事，你带回去吃吧。” 她干笑两声。 “授名仪式就在今晚如何？殷烁首领已经挑好名字了吗？” “你现在实力足够，可以用自己喜欢的称呼来喊我。”殷烁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只是瞧了瞧她忽然懵住的样子，“毕竟你我之间，也能算同辈。” 沉景愿咬着木料，脑门上一串的省略号。 死兔妖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老东西在这里说跟阿箐也能算同辈，装嫩也不是这么个法啊！ 墨岚丞你真是养出了个好孩子，把堂堂妖神迷得找不着北，连这等不要脸的话都讲得出来。 “好吧。” 墨箐摸了摸后脑，搞不懂妖族的想法。话又说回来殷烁一只黑兔子干嘛总穿这么白，太亮了有点晃眼睛。 “沉姨，阿烁，就劳烦你们在这里住几日了。” …… 安顿好两族来客后，墨箐就直接做主让墨秋晚放了一天假，去接待兔妖族那边。 等她有些擦汗地把殷烁首领送回客房，返回来找兔照的时候，发现跟着首领一块来的小兔子们都不见了。 好崩溃，就知道家主不会安排轻松的活给她干！ 第333章 授名仪式 刚跟着首领一起来到大财坊市的小兔儿们不多，也就三五只，其中也只有暗水和夜灰心有目的。 墨秋晚怀里揣着三只，听自家娘子说剩下两只都在小布丁们的屋中，也就松了口气。 今晚就是授名仪式了，是兔照的大日子，可不能出差错。 …… “暗水！你来啦！”灰不溜秋的小兔子被予惟双手捧起来，她的双眼亮晶晶，咧着一口白净的齿牙，满脸的期待。 对此，无法对着这张脸说出“自己其实是来找她妹妹予翊”的暗水只能憋着气，乖乖缩在小孩儿的怀抱里。 算了，反正都跟予惟大人这样玩了许久，怎么也习惯了。 夜灰在予翊面前倒是化为人形，小脸蛋红扑扑的，两只手在身前搓来搓去，似乎有些局促。 不想跟姐姐们还有因为早熟招惹而来的两只兔子待在一起，予圣打了声招呼就去找家主了。 “哼，家主果然最偏心小妹。”予惟揉了揉小灰兔子的脑袋，腮帮子都气得鼓了起来，“明明都不许我们常常去敲丹房的门，却让小黄莺随意进出！” 予翊白了她一眼:“小黄莺话少又乖，不像你咋咋呼呼，家主哪能让你烦扰？” “再说，就算她在这点上偏心了予圣，可在资源上却从未有分别。你可别生了罅隙，日后若背叛家族，我第一个砍了你！” “我不过嘟囔两句，你给我扣什么帽子呢？！” 时常吵架的三胞胎之二又彼此怒火中烧起来，只是这回不同。暗水拉扯住予惟，夜灰则轻轻抓起予翊的衣角。 两人互瞪了对方一眼，各不服气地坐到了距离最远的角落里。 并不知道姐姐们又在吵闹的予圣这次还没走到丹房前，就被殷烁首领捉住了。 “小黄莺，想不想祖母啊？”柔顺的黑发扫过予圣的额头，那双翘起来的长耳一动一动，以及注视着自己的深红色眸子，无一不让她想起在兔妖族居住的那四年。 “想！”小孩儿搂住祖母的脖颈，亲昵地蹭了蹭脸颊。 “晚些时候就是你阿母的授名仪式了，你觉得她会选择什么样的名字呢？”殷烁戳了戳她小巧的鼻头，其实她的心底也好奇…… 如果是未曾婚配的兔妖，自然会由养育自己的人赐下名姓，但已然婚配的话，除了名字之外，还可以选择随伴侣姓氏。 毕竟妖族通常是没有传不传姓这一说的，不过学人族那样，用于区分家庭以及防止近亲相交罢了。 “我不知道。”予圣诚实地摇了摇头。 随即，她又稚声道:“但无论阿母怎么选，她都是我和姐姐们的阿母，也都是祖母您的孩子呀！” 唉，这孩子怎么这么乖巧懂事会讲话呢？ 堂堂兔神也是学会了带着孩子逛街，溺爱得跟眼珠子似的。 夜间，一早就准备完备的居住区祭台中央，摆好了许多蔬果和热气腾腾的肉菜。 虽说授名仪式并不用如此隆重，但墨箐觉得，这好歹是墨家第一次有这种活动，怎么也得办大一点。 所以，特地摆了上百桌。 被带到大财坊市不长时间，为人做事还有些战战兢兢的分家族人们一见，自己的份好像从没有被克扣，不免放下了许多戒心和防备。 虽然和八大分脉的族人所领的月俸不同，却其实跟在悬月城时差别不大，所以忠诚心这块，还是可以放心的。 至于帮工属下们，就纯粹是额外享受了。 主要也不是所有人的饭菜都由韩玉嵘这位厨道传承人负责，她单单为核心族人烧饭做菜，若有新研发，也是紧着少主她们。 大家伙要么在坊市酒楼用餐，要么就跟着几个有料理技术的同僚吃大锅饭。 所以这顿，对大财坊市中的雇佣工以及墨家三堂五部直属兵卫来说，算得上价值不菲。 “所以，都是冲着你的饭菜，才兴奋成这样？”小家主看向已经完工的韩玉嵘和韩玉玳。 “动用了那个吧。”她笑了笑。 韩玉嵘倒也不正面回答，只是跟着笑起来。 起先勉强只有聚气境后期的时候，那灵魂空间就已经拥有十六倍流速减缓，且灵气两倍充裕，说不准还有提升破境几率的作用。 而今她通脉境圆满，想必那灵魂空间的功能变得更为逆天了吧。 唉，主角待遇。小家主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为墨家做这做那，耽误了你，应当现在怎么也有融灵境……” “诶！家主你可别想赶我走啊！” 韩玉嵘认真道:“若当初没有进入墨家，而是作为乡野散修的话，我和玉玳行路艰难，修为浅薄，或许离开了死地后，远走异乡，轻易便死在了路边。” “外头可没有墨家这样多的调味料，也少有助人清醒的灵果、灵药。何来我们的今天呢？” 墨箐听得有些骄傲，嗓子里挤出两声哼哼，“你也是不怕我杀人夺宝，那契约可还在我身上呢！” 韩玉嵘扯了扯嘴角，家主真的是，快二十岁了还像个小孩子。明明是备受族人宠爱长大的，却似乎从未被好好对待过一样，容易满足。 “你要会做这种事的话，我和玉玳现在就不会站在这了。” “韩玉嵘，你好无聊啊。” 见她没再回什么好听的话，墨箐嘁了一声，转身走向祭台。 韩玉嵘:…… 真想知道阿华大人是怎么忍受家主这么多年的。 时机已到。 祭台座下独一个身影，即便在人族地盘，也不必遮遮掩掩，光明正大显露着一双长长的兔耳朵，发丝纯白的女子伫立其中。 墨箐取出之前主持结亲礼时用的黑色细长木剑，挥剑指天，再扣入地面，转眼力量震动，在地面上画出一圈圈的符文。 有无数灵气仿佛受到指引，纷纷现身拥挤而来，环绕在一人一妖的身旁。 小家主口中念念叨叨妖族的语言，而后，将其族中首领请了上来。 “今有后辈，可得赐名。” 殷烁亲切地扶着她的肩膀，“你的名自出生起便已经取好，照光，可好？” 已经提前用过这个名的她自然是不会拒绝。 “那么，其姓，是否有选？” 她仰起头，看向从小到大，待自己温和又严厉，时常流露出慈爱和遗憾，让她心生暖意，比起首领更像母亲一些的殷烁。 “我名，殷照光。” 似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殷烁点了点头，在她额前画出一道纹路。 散发着光芒的纹路很快就隐没其中。 授名仪式，完成！ …… 观看仪式兴奋了许久的予惟没搭理看得入迷的自家娘亲，而是揪住了暗水。 “咦，为什么阿母比你年纪大，却比你还晚有名字呢？” 她好奇得心痒痒！ 暗水缩了缩身子，细声回答道:“并非每一个兔妖都能被首领赐名的。” “要么是首领自己的血脉，要么是天赋高强，亦或者钦定的少主。” “照光姑姑……原本除了第一个之外，都占了。” 予翊凑过来听着，皱起了眉头。 “阿母曾是兔妖族少主？一族少主怎能入了另一族去呢，你会不会是记错了？” 害羞得紧的夜灰见她全身都挪了过去，也急急忙忙说道:“虽不知首领的想法，可这千真万确啊！” 四只小朋友就这样悄悄议论着，旁边安静吃菜的予圣一句不落地听了下来。 她与家主和首领之间有股灵魂冥冥中的牵引，相信这不是巧合。 只是，背后的故事，似乎只有首领祖母一人知道。 既然祖母不讲，家主不知道，二家主也不知道，那她就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第334章 终于告白了! 夜间酒席相当成功，与墨家有故的客人也被请来，驻守在大财坊市的齐家几人自然也不例外。 谈笑碰杯间，小家主喝了足足八坛灵酒，满口爽利，对着齐业羌夸个不停。 这新方写出来不过一周，实验期本该先制半年的，但恰好赶上这种日子，她也就拿出来先让墨箐尝尝。 齐业羌果真是齐家天赋最强的酿酒师，单单是这一手单月纯酿的滋味，就足以比肩陈了数年的杂酿，可见其酒种跟选材是多么契合。 守在一旁望着墨家主满脸微醺，享受美酒模样的齐业裘，也是第一次同时跟颜染，还有殷烁碰了个面。 三人眼中的感情无比相似，怎么会感知不出同类的气息呢？ “齐家酒很厉害，我们兔妖一族，未来也不会落了下风的。”虽然短期酒的确是不如齐业羌的手艺，但殷烁自认手里有更好的方子，长久下来，依然是她占优势。 齐业裘抬头，微微行礼，“首领大人言重了，你我两方都是墨家同盟，谁好谁坏，又有什么关系？” 感觉到她们矛头都逐渐指向自己的颜染眉头一挑，只是嘿嘿笑起来，随后几步挪到墨箐身后，拽了拽袖子。 “小箐，困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还没玩尽兴的小家主揉了揉被酒精熏得有些迷糊的眼睛，点了点头。 “好呀。” 而后就熟练地拉过她的手，顺势在脸颊上亲一口，大大方方就离开了宴席。 殷烁和善的笑脸渐渐阴沉下来。 早知是如此，她当初就应当让小黑兔子再多给这无脸女来几下！ 原以为不过逢场作戏，各取所需，只是归还因果，终有一日要分开的关系罢了。 谁曾想会到今日这种地步。 小家主的魂怕不是都勾在这个女人的身上了！ 早就心有准备的齐业裘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抢过阿姐手里的酒坛子，一口就灌了下去。 齐业羌:？ 我滴个亲妹妹啊，这酒可是纯酿，能够灌醉通脉境圆满甚至于部分煅骨境修士的，你一口喝这么多，要命嘞！ 凑过来找齐天喜聊天的墨予元瞧了瞧气氛，默默拉过对方的手，认真道:“我在墨家特别普通的，不会有别人喜欢我。” 齐天喜眨了眨眼，低头慢慢靠在小鱼圆儿的手上，表情呆萌。 “我也是哦。” …… “没想到阿染还挺坏心眼的嘛！”走了小路回去的墨箐晃了晃脑袋，眼前瞬间清明不少。 区区纯酿怎么可能灌得醉她一个融灵境巅峰呢？只是她刻意压制了修为和体内灵息运转，想尝尝那酒真正的滋味罢了。 “招惹桃花的小箐才最坏心眼吧。” 颜染甩动着手臂，又松了力道，指尖悄悄在对方的掌心画了个小小的圆圈，惹得她浑身都痒。 “嗯……明明我是墨家最普通的人，不过修为高了些，没办法懂阿裘的感情呢。”她微微摇头，手边却是绕了一下，逮住了腕部。 “只有齐家的姑娘吗？” 顺势往下将人拉了过来的颜染恰到好处地停下，风吹动，厚重的发轻轻扬起，扫到了后方。两人鼻尖相触，呼吸近在咫尺，眸间映照着对方，与仅仅为她做衬的月光。 “……同裳，还有她一个，这之外，真没有了。” 墨箐望着碧色的宝石，无可抵抗地落进了她的陷阱，不想离开、不想出来，只想今生一整世，都拥有它们，也只拥有它们。 于是乎呆呆傻傻的，把不该回答的事情讲了出来。 “小箐，我好讨厌你。”有一只手抚上了脸侧，暖乎乎，粗糙而且布满了细碎伤痕的。 “为什么？” 她小心地握住了那只手，比自己来得更小些，所以轻易就握紧了。 明明没有醉，明明很清醒。 可是，她感觉她醉了。 醉得，都开始忘记，眼前人的心声是如何动听，如何狂放，如何强烈地表达感情了。 所以她追问了，为什么。 “我动了私情。” 只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足够墨箐温驯地去接受那汹涌而来，快要将她淹没的情绪，心声疯狂搅乱着她的思想。每读一句，都是告白。 “冷了。”她盯着带有月光白辉的绿宝石，故意抱怨了一声，就将全身都倒在了颜染的这里。 脑袋靠着肩头，双手环着腰，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现在暖和了。” “既然可以讲出来，干嘛不早点动情……” “害得我，一直不敢问你、不敢问你喜不喜欢我。” 重重的，稳当的身子被她撑起来。颜染微微侧头，瞟了眼红透的耳廓，也抱回去，拍打着后背。 修行之路功亏一篑又如何呢……若成天之道，要舍弃与她的这份情，眼看着她成仙，而后度过寿数，终逝于眼前。 那，她愿意放弃这条路。做一个无助、弱小，再争不过任何修士的小小凡人，用一生去陪伴她。 “小箐、箐箐，你我之间，许多缘分。” “箐谷绿林，有色晕染。” 她低声细语着。 嗯？泪水闷在眼眶里半天起不来的墨箐浑身都僵住了，这句话，她再耳熟不过了。 “你——” 她迅速将人推出来，正要盯着质问之时，就见居住地的农田处，传来耀眼的光芒！ “我的地！” 颜染惊呼一声，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刻就撒腿狂奔。 跟小箐亲亲热热是每天都可以做的事，但作物的收获可是一季一次的啊！怎么能出错呢！？ 墨箐怒极反笑。 很好，很好，果然在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心里，她就是没有那些摇摇晃晃的稻子重要！ 硬了，拳头狠狠硬了！ 什么动了私情，明明是冬天时冻了脑子还没融化呢！ 她跃出数步，很快就追上颜染，轻微用力，就将人拦腰抱起，行路迅速。 “就你这凡人速度，要真是着火，跑过去也晚了！”小家主脸色不好，连带着语气也冷起来。 “那就，拜托小箐帮我一把喽。”颜染眯着眼笑起来，猫儿嘴狡黠又软萌，更别提她还搂着脖颈往那唇角轻轻落下半个吻印。 被撩成大傻子的墨箐转眼就忘了刚刚正式确立了关系后，对方是怎么为了田地无情推开她的样子。 笨蛋笨蛋笨蛋！她也就心底骂一骂，甚至都不舍得有多狠。 …… “少主，条纹这是怎么了？”予仁捂着眼睛，没办法直视那道冲天的火光。 “我猜，是它要突破了！” 凤生倒是适应得很，兴奋得跳来跳去。 略带羡慕的半月只睁开半只眼睛就又扭过头去。哼，等它有朝一日解除了体内封印，血脉归位，还不比这头小白虎厉害？ 大黑则很负责任地起了身，守在外头，为两小只护法。 在冲天火光的身旁，不起眼的斑点也正蜷缩着，浑身血肉好像波动一般，不停颤动。 第335章 灵兽进化 [条纹（名），母，青年期，聚雷虎，通脉境圆满（兽火积聚阶段:99.99%）] 原来是这样！墨箐顺着风的方向落地，一抬手便将耀眼的光芒都遮盖住。 在寻常兽林中，后天返祖进化的灵兽爆发出这样的显眼异象，通常是种昭告。 宣布自己成为了这片地盘上不同凡响的霸主。 但这是在人族坊市中，如此异象只会引来心怀不测，想要闯一闯摸个机缘的贼子。 小家主思考着，今后大风和大浪肯定也是要挑战一下能不能返祖进化的，兴许也不止它们。应当让韩玉嵘布置好结界来，自有预感的家族灵兽入内突破。 这样，才安全一些！ 她随意将颜染丢在一旁，看向条纹身旁血肉不停鼓动的斑点。 [斑点（名），母，成年期，变异锦毛寻宝鼠，聚气境圆满（血脉重塑中）] 应当，是借着条纹突破进化的气息，影响体内，加快了进度吧。 大黑立在它们身前，昂首挺胸，乌溜溜的光滑犬毛迎着夜晚的风飘动，幽幽的眼睛中满是严肃。 墨箐搓了搓它的脑袋，“真乖，大黑是爱护同伴，特别勇敢负责任的宝宝！” 几乎有半层楼高大的“宝宝”这才眨了眨眼，发出呜呜的声音，全身上下唯一不是黑色的舌头舔了舔主人的手。 颜染心中呵呵冷笑，就这还有脸说自己呢，小箐不也是一看到毛绒绒就失了智，马上把她忘到九霄云外了！ “咦，娘亲不是在吃席吗？”凤生凑过来戳了戳大黑的毛毛前腿。 “吃一半要回去了，恰好看到这里而已。” 小家主把自家少主揪起来，又把跟着一起来的予仁也拎起来，统统放在了安全范围里。 “灵兽突破煅骨要受体内灵火的灼烧锻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血脉重塑更是危险重重。”她认真瞧着两人，“下次瞧见这种事，修为不足不要凑那么近，于二者都无好处。” 小孩子们点点头，乖巧地站到了二家主的身旁。 “我们明天再来吧。” “嗯嗯！” “蓝湖，我们一起回去吧！” 见三人都爬上狼兽的背，一路跑远，墨箐这才盘坐下来。 探知，发动！ 方圆百里之内，有不速之客。 …… “短短十年，就发展得那般强大？”黑影消化着这些日子里从别处得来的，有关灵玄墨家的消息，仍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悬月墨家自扎根以来数百年基业，又处在徵州的中心城，落地时恰逢古音五院由弱转强，内里还有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高阶功法，族中甚至不缺乏绝大多数百艺传承。 且这些年来，天地灵气波动不大，不仅没有出现需要灵脉维生的情况，还算得上是修炼盛世！ 可以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是徵州最有希望突破桎梏，出现数百年来第一个明面上尊者境强者的家族。 却居然败给了……来自原先自己十分看不起，觉得不值一提的灵玄墨家？ 明明十年前，还是灵符宗的一个附庸，甚至不在城中圈地，而是自立于野外，不借助任何州府保护措施的闲散小族。 其中定然有蹊跷！ 要么是得了极大的机缘，受惠全族，要么……她的内心有几分猜测。 如果真的是那东西的话，这件事非同小可！所有铲除的可能，她将先斩后奏。 ——清晨时分。 不速之客在大财坊市之外蹲了一整夜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墨箐只觉得白担心了，害得自己少睡一晚的觉。 身后低沉的虎啸声阵阵，伴随着火光爆裂的滋滋乱响。轰！的一声过后，猛兽的震吼声更加高昂，携带着兴奋和惊喜。 踩在它头顶的胖老鼠毛光锃亮，身上的斑点花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洁净的纯白色，爪尖细小，却给人一种锋利之感。 大黑嗷嗷汪汪两声，警告它们安静些。 修为上的压制还存在，因而一虎一鼠只好偃旗息鼓。 墨箐拍了拍身上的灰，上前揉揉从几米小虎长成丈高大虎的条纹。 妈妈呀，虽然她喜欢猛兽不错，但这未免有点太大了！ [条纹（名），母，青年期，雷霄虎，煅骨境三重。] [斑点（名），母，成年期，变异白色寻宝鼠，通脉境一重（变形阶段:0.7%）] 墨箐手里揉着虎脑袋，心里嘀嘀咕咕:看来效果不错啊。 聚雷虎的返祖形态跟原来相差不大，但就是那点细微的改变，让人觉得相当焕然一新。 原本深紫泛黑的不规则条形花纹变成了紫蓝色，额间的那个王字乍一看因此变浅了许多，却在接触雷霆时变得不同，外围一周不停响动着电光。 毛掌之下的爪尖从深灰色变成了晶石般的蓝色，敲打上去甚至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 摇来晃去的尾巴也暂且不如原来那样好控制了。 墨箐抬手收住条纹兴奋不已的动作，这才避免给灵宠搭建的小木棚毁于一旦。 相比之下，只是变成纯白色的斑点反而不那么起眼了。 不过……那个变形阶段，她还是蛮在意的。 斑点太特殊了，从它最开始，区区聚气一重让齐业枭一顿好抓，不容易才逮了送回来，到不同寻常的灵智，以及自主契约的能力。 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好奇啊。 别说普通寻宝鼠了，在炙州那些年，墨箐也是在同窗那里见过变异寻宝鼠的。 没有一只，像斑点这样奇怪。 “娘亲！” 小家主远远就听到了凤生的呼喊，还不等她转过头去，条纹就已经快一步冲出了小木棚。 瞧着刚刚从中阶上品进化成高阶下品层次，威风凛凛的大白虎这般没有出息，斯哈斯哈甩着舌头，顺拐着跑到小主人身旁。大黑恨不得侧过头去。 真不想承认，从今天开始，这家伙就跟自己一样，是高阶灵兽了。 虽然，比自己低了一品就是。 “大黑，你也快要突破到采魄境中期了吧。”墨箐在旁给狗狗顺毛安抚，同时也没忘记从背后偷袭飞上来的半月，一抓一个准。 “说不定阿染那里，有让你再进阶一个层次的东西呢。” 乌黑的大犬蹭蹭主人脸颊，嘴里呜汪呜汪，就像在撒娇似的。 “不用跟我客气，你可是我的第一只灵兽呢！”听懂了犬吠声的墨箐又抓着它的皮毛揉揉揉，毛绒绒真是太可爱了！ 被抓住命运的后脖子的半月嘤嘤两声，眼睛里立马就布满了眼泪。 “你也有你也有，你们两个谁都少不了！” 或许这就是养二胎的感觉吧，甭管老大和老二条件怎样，必须端水！它有的，我也要有！ 嗯，虽然但是，果然还是很好奇……大黑如果突破到高阶上品层次，就是墨箐已知中最高级的灵兽了。 再往上……是什么呢？ 如果拥有不逊于人族的灵智，又足够化形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可以口吐人言，懂得使用法器，那还是灵兽吗？ 妖族和灵兽之间，似乎没有特别大的区分。 她忽然思考着，八荒圣妖，会不会只是高阶之上更高阶的灵兽呢？ 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就见锋锐的气刃不知是如何出现，从四面八方朝着自己飞来，杀意十足！ 那不速之客，终于出手了！ 第336章 被州府盯上了 数百道浅青色气刃宛若切菜砍瓜一般轻易略过了周边建筑，被拦腰斩断的物件不在少数。 墨箐顿时肉痛起来，咬牙切齿地想着待会逮住了那个人，定然要狠狠收拾一顿，然后赔钱！双倍赔！ 她浑然不惧，腾空跃起，那些气刃也像拥有自主意识那般追踪身形而去。 然而，毫无作用！ 小家主的身躯就像神铁构筑的那般，立于空中丝毫未动，任由气刃砍在身上，不过留下一些刹那间就能愈合的浅色痕迹。 “只有生神境巅峰吗……”她自语着。 跟墨呈古那种借助煞气突破的生神境巅峰不同，不速之客的阶别层次完全是靠上百年的磨炼修行一点点打出来的。 如果说如今已被处死的悬月分家老祖算得上紫卡一张，那不速之客就有橙卡的程度！ 若是寻常融灵境修行者，恐怕早就浑身被切断，不甘地闭上双眼了。 但墨箐不同，她的身躯强度在上千天雷锻打、妖神亲配药浴的温养，以及大观秘境中数十位尊者亦或仙人的磨砺下，早就堪堪接近蕴魂阶所难以触摸的层次。 她甚至有资格以下犯上地称其为“区区生神境巅峰而已”。 “很强，但仅此而已！”小家主神色冷了下来。 之所以跃到空中，就是因为身旁还有大黑、半月，以及刚刚赶来的凤生她们。若有伤及，可就没有自己这么轻松应付了。 探知技能启动，不论是什么人都无所遁形，只一刻，她就现身在“黑影”的面前。 “什……？！” 眼前是身着黑色长袍，肤色白皙，标准徵州人五官的中年女子形象。她面色铁青，似乎不太理解对方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明明作为州府总长大人的影子，她的一手遁术和隐匿技法可谓炉火纯青，便是尊者大人也要费点时间才能将她揪出来。 眼前这不满二十岁的年轻后生，总不会比尊者还强吧！ “赔！钱！” 墨箐恼怒地大吼，龙革缠速速飞出，两头气势摄人的巨大墨龙腾空而起，锐利的齿牙在阳光下闪烁着锋芒，五爪划破气流，啸声震天动地。 一时间神光大放，灰色烟墨飞扬，宛若囚笼将黑影女子困在其中，浑身竟僵硬起来。 赔钱？什么赔钱？不记得打听出来这灵玄墨家的新任家主是这种守财鬼啊！ 眼见墨龙靠近，年轻后生那眼见似乎没什么威力的拳头将要砸到自己身上，她心下一狠，怀中某物发出震动，瞬间便将周围的所有都弹飞了出去！ 幸好，还有未雨绸缪时带来的宝贝。 黑影女子眉间微皱，眼前后生让人看不清境界，却拥有在这个年纪绝对不符的强横实力。 要想测试是否跟那东西有关…… 很简单！ 她霎时扔出一枚陶罐，又指尖一弹，将其击碎。 熟悉的血色气息朝着自己奔涌而来的瞬间，墨箐更加烦躁了。 她还没有上门去找煞气呢，这畜生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邪煞之躯这次相当听话，待墨箐号令下来，才占据了身体的掌控权。 龙革缠渐渐退回双臂，威势惊人的墨龙也穿梭间回到了主人的精神气海。 看着年轻后生红棕色的眸子彻底被血色占据，浑身灵息变得无比狂暴，杀意汹涌。黑影女子觉得自己可以确认了，灵玄墨家的确被煞气所掌控，才会在短短十年崛起得如此强大！ 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在煞气掌控程度这么高的前提下自由切换意识的……但碰了不该碰的邪祟，触及底线。 她要先斩后奏了！ 怀中浅灰色剑柄浮出，散发出洞天境尊者的威势，令其下无数生灵不由得颤动起来。 剑柄中包含了洞天尊者全力一击，饶是进步再快，这年轻人也绝对挡不下来！ “煞气邪祟——受死！” 她大喝一声，全身灵息注入剑柄之中，霎时间天摇地动，仿佛日月都要被摧毁、时间竟然就像有所减缓那般，眼前所有顿时失色。 这就是，大师傅和二师傅那种级别的强者的全力一击吗？ 墨箐敲打过吞食了煞气的邪煞之躯，它倒也知道危险，很是爽快地将位置让了回来。 就让我试试，面对这等强敌，能有几分胜算吧！ “嘭！” “轰隆隆隆隆——” 就在剑光即将触及墨箐身躯的刹那，有白色身形飞跃而来，不过几尺大小的乌黑铁锤旋转着，轻易挡下了这恐怖的一击。 “小家主，你倒也是有些膨胀了，竟想正面接下洞天尊者的攻击吗？” 黑色长耳随风颤动着，同样宛若深夜天幕的长发飘扬，有几缕掠过墨箐的脸侧。 那之前被她暗自吐槽穿得那么亮晃眼睛的金丝锦白衣，此刻仿佛鬼神雕琢，英气飒爽得令人心头砰砰鼓动。 好帅哦，如果我也有尊者境的话我也这么帅。墨箐的木头脑袋里只有这种想法。 兔神的红眸中显出几分无奈，微微叹了口气，顺手捏住小家主的脸颊，“下次有事要喊我，听话。” “唔、因为我知道你在看戏嘛！” 她嘟嘟囔囔，如果对手真的强大到自己难以对付，不论是颜染还是殷烁，都会在关键时刻出手的。 才不用刻意去喊呢。 再说……她略有些心虚地侧过目光，也不是没有被点化境妖尊殴打过，不也活下来了吗？ 而且代价就只是小小的一百年寿命呢。 “造地境妖尊——”黑影女子瞳孔微缩，握紧了拳，已经向总长大人那里送出了传讯。 “无故袭击我族家主，理应处死。”玄华靠在大财坊市的正门前，探灵灯显行，不出一刻便抓住了那枚传讯。 州府麾下的人吗？难道是界域那边，发现了玄墨仙族的遗裔踪迹？ 不对，就算发现，任凭而今玄墨两家分而居之，且家主连尊者都不是，怎会引起注意呢…… 前后两条路都被堵死的黑影女子背后冷汗直流，那妖尊与年轻后生谈笑间眉目温柔，好像一汪春水要映着那张面孔。 可转过头来，看向她时，却是满眼的寒意，杀气袭人，只用下一刻就能贯穿肺腑那般。 “你想好自己该怎么死了吗？” 殷烁语气淡淡。 话音刚刚落下，黑影女子便口吐鲜血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捶打碎裂，丹田震荡。 墨家人们的日常·番外5 这是黑影人才刚刚抵达悬月城，而小家主一行人已经落地大财坊市的这天某时。 落日映得木质色彩的极小型灵舟绽放出橙红色的光，小少年抱着妹妹跳下来，朝着家主点点头，就回到居住区那儿。 而向来离不开田地的农女扛着被余晖感染成不同光彩的锄头，也是挥挥手便跑得不见了人影。 墨箐回头看了看刚刚踏下灵舟，似乎有什么话憋在嘴里的凤生。 那下垂柔和的绵羊眼显出几分迷惑，粗厚的赤色双眉皱在一起，光看着就知道她内心的纠结。 “想问什么就问吧。” 这孩子也是慢慢开始学习怎么掩藏心思，怎么避免好奇了，只是这初初开头，水平的确是差了些。 唉，不能跟九岁时的自己比啊。她略有些不要脸地想着，选择性无视了自己是穿越者的事实。 总算是得到许可，凤生清了清嗓子，望着周围查看，确定没人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凑上去，拉扯起娘亲的衣袖。 “娘亲在讲惊繁她们母辈的事情时，隐瞒了许多吧。” 墨箐挑了挑眉，这小子平日行为大开大合，向来是没心没肺的“洒脱”样，没想到心思倒也不失细腻。 “怎么见得？” 她还真挺想知道，凤生是如何看出来的。 “因为……”小孩儿神情认真，“玉玳师长在生理课时，讲述过，灵胎若非其中一方刻意瞒去存在，否则如何的仙人伟力，也无法阻拦母与子之间的联系。” “也就是说，九师姐在灵胎中一旦成形启智，她的母辈定然知晓。” “可娘亲却说，从头到尾，她是个意外，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十岁有余的孩子即便长到这样高，在认真说起话来时，不免还是有些磕磕绊绊。 “你也真是有心了。”墨箐长呼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小少年那愈长愈黑的发丝，笑得温和。 “是，我隐藏了一部分真相。” “墨温洐和猫叁是知晓墨奉珺存在的，但那时的悬月墨家，等阶分明，她们也不敢置喙老祖的决定，所以只能充当无视。” “一直到小阿珺快一岁时，墨呈古确定了她的成长没问题，于是便不必再留她认定的那两个孽障了。” “原只是想除去两位的性命，但煞气这东西，会影响人的心智，她暂且被夺走了身体的控制权，在将吸食族人血液时，被墨潢目睹。” 之后的话，墨箐没有继续说下去。 凭凤生的脑袋，要想还原后面的事情，自然是轻而易举。 有些事不需要讲得太清楚。 其实那四人一直都知晓许多，不论是混血灵胎，还是培育祖魂。只是，她们也没想到，是如此残忍的方式罢了。 “所以，九师姐的确与惊繁年龄相仿……她的娘亲阿母也一直知道她过着怎样的生活……”凤生似乎更加迷茫了。 “她是她们的孩子啊，为什么能熟视无睹呢？” 小少年不理解，印象里，族中身为母亲的姐姐们，都极为慈爱，尽己所能地呵护自己的孩子。 “天天啊，母性不是女子的本性。”家主拉起她的手，捏了捏其中还未发育完全，硬中带软的骨骼。 “母性是一种责任。” “她们活在家族之中，这种责任便会开始转交、共携，于是淡化。” “爱，当然还是爱的，只是相比于整个家族，孩子变得没有那么重要。” “你未来要做一族之长，万家之主，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看着小少年似懂非懂的眼神，墨箐抿了抿唇。孩子还小，才十岁呢，讲那么多干什么…… 或许等她大了，自然而然，就会明白了吧。 “娘亲，人好好啊。” “嗯？” 墨箐瞪了瞪眼，食指勾起敲打过凤生的额头。 “你又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她只觉额间力道很轻，虽然响得很，却半点不同，于是笑嘻嘻地摸了摸耳后，咧着一口大白牙边乐呵边说道: “娘亲不想让九师姐知道，双亲对她如此漠然，隐瞒了真相，索性编造一个她们若都在，就会深爱你的谎言。” “明明娘亲自己就是家主，却也逃不过心软，这还不好吗？” 唉，随便她怎么想吧。 小熊孩子，也是长这么大，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喽！墨箐摇着头，大步往前走着。 “等等我呀！” 凤生眨了眨眼，目光可没错过那突然扬起又收回的嘴角。 娘亲这就是阿母口中的傲娇吧！明明很好，却装作不喜欢别人夸她很好，做了好事，又要一副也就是顺手而已的样子。 嗯……她不是娘亲亲生的孩子，应当是不会遗传的吧！ 第337章 镇守域外 “妖尊大人，可否听过域外天魔、听过煞气的传说！”黑影女子不甘就此殒命，立刻放声大喊，生怕殷烁没有听到似的。 “哦？” 身着金丝锦白衣的兔神大人面色不变，语气却上挑了些许。 “小家主，想听听她要说什么吗？” 纤长的手指还未松开墨箐面颊的软肉，削微蹭了蹭耳畔，这才落下。 她笑起来声音很轻，像风似的飘过去，话语却杀意十足。 “要是不想，只需摇摇头，我立刻让这人，消失在你面前。” 墨箐:好凶残的兔子。 她刚要摇摇头说先让我听听看，随即反应过来不能摇头，刚定住身形，就见黑影人的半边身子都炸了。 墨箐:……妈妈我要回家！ 就殷烁这实力，恐怕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了吧。幸好兔妖族是墨家的盟友，不然吾命休矣！ “放心吧，她活得好好的。”殷烁微阖双眸，再一挥手，黑影女子那肚开肠烂的血肉便开始疯狂生长。 须臾间，生出了崭新的肌肉和皮肤，与原来严丝合缝，没有丁点痕迹。要不是衣服没能复原，墨箐还以为自己刚刚只是幻想了一下。 被瞬间重伤又痊愈的黑影人大口喘着粗气，瞳孔扩大，心口处的恐惧悸动让她险些生生吓死。 原本，历经了无数磨难的影子是不会因为死亡而惧怕的……这就是尊者境的实力吗？ “既然活了就赶紧讲清楚，我不想在空中吹冷风。”小家主抖了抖脖子。 其实她倒是不冷，但跟颜染这个凡人一起生活久了，总是有点心理要素，就是不喜欢待在人类不适宜久待的地方。 “……妖尊大人，此人身有煞气，可夺人心智，以吸人血肉灵魂为生，成长极快，若不封印亦或铲除，对世间后患无穷啊！”黑影女子一时被噎住，反应过来后立刻长话短说。 她低着头不太敢直面妖尊的面孔，只是恭恭敬敬地保持一个行礼的姿势。 “见识短浅。” 殷烁微微笑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拍了拍墨箐的肩头后，就瞬息消失在空中。 想来是觉得这人也没什么威胁了，剩下的让小家主自己处理吧。 压迫自己的尊者层次灵息消散，黑影女子以为自己总算九死一生，结果却在下一刻被墨箐揪着臂膀飞了下来。 可恶，为什么她堂堂生神境巅峰，却半点奈何不了眼前这个年轻后生！ 就是高等阶的煞气也不该如此跳跃才对啊！ “轰！” 两人落地。 执法堂已派遣三位成员在这底下守着，而凤生，坐在条纹身上，肩头还站着变得纯白的斑点，颇为好奇地看着黑影女子。 “首先，我可以不计较你袭击我的事。”墨箐双手环抱身前，给她指了指周围。 “但是赔偿你不能不给，泉音，算一下！” 一旁的执法堂堂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兽皮册子:“光石灯六盏，两条走道，灵宠兽棚大半部分，已播种田地三亩……” “统共五十万灵石！” 那些材料可不便宜，尤其，这家伙还损毁了阿华放在田地中央的那座家主木雕！这个东西在墨家人心中实打实的有价无市，墨泉音又不是每次都能有灵感雕刻出栩栩如生的幼年家主。 “我也不给你多算，一口价，一百万。”墨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即又显露出部分邪煞之躯。 血红色的灵息疯狂涌出，冲击在黑影女子的身上，转瞬就将她身上残留的煞气吸收了个干净。 “清洁煞气服务，再加二十万，合一百二十万，有意见？” 黑影女子不知道自己该头疼还是无语。 “……”从没见过这么趁火打劫的家伙。 ……等下？ 她突然反应过来。 刚刚这个人释放出血色的灵息，其中不仅没有分毫煞气邪祟的波动，而且还能将其吸收清除？！ “你是五行相合的双魂之体，传说中千年才得一见的邪煞之躯！？” 她顿时激动起来。 没想到这一趟居然还有意外收获，这下可在总长大人那里立大功了！ “在下影三生，愿为大人效劳左右！” 小家主没见过倒戈这么快的敌人，一时间只觉得——这家伙多半是想免了赔偿。 “我管你三生还是三世的，赔钱，不然叫你背后的主子给你赔！” “赔赔赔，得大人您这样的人才，州府方面每年都能给您这个数。”影三生讨好地笑起来，比了个五。 墨箐扯了扯嘴角，五万灵石是吧，她家坊市第一个月就能赚这个数，还用得着她亲自去给人打工？ “哎呀一看大人您就想岔了，这五万是灵晶。” 日头东升，差不多时候，颜染扛着锄头过来巡视田地的时候，只见某块田地一片狼藉，笑得十分阴沉。 …… “小箐，居住区的一号田是怎么回事？”无脸女刚一踏入会客室，就立刻顺着窥探岁月的天道命线逮住了影三生这个罪魁祸首。 “原来是你！” 她咬牙切齿，肩头的锄头就像要立刻飞出，将人砸死不可。 动农民田地，可是死罪一条！ 这短短半个白天，影三生已经凑齐了两条死罪。 “嘁，区区凡人，那田地我回头赔你就是了。”已经换上新衣裳的影三生看起来更像个老练圆滑的中年商户，她冷哼一声，并不在乎颜染的怒火。 “小影子，怎么跟我娘子说话呢？” 墨箐微笑着，手中龙革缠卷成尖刺形状，只差分毫就要刺穿对方的喉咙。 “原原原原来是墨大人家的眷娥大人，小人眼拙小人该死小人这就赔钱！” 影三生见刚刚还谈得好好的墨箐忽然发难，心中叫苦不迭。 这没听说灵玄墨家的二家主是个实打实的凡人啊！ 看来此处的一草一木她都得谨慎对待了，免得哪天又触及了墨大人的逆鳞，以其邪煞之躯的地位，想处死她这个“生”级别排第三的影子，根本不是问题。 总长大人或许连责问都不会多给。 惶恐匆忙掏出储物袋递过去的影三生看着颜染阴转多云的脸色，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算了。”颜染收回锄头，走去坐在墨箐身旁，“族人都说你找到了个便宜活计，要去做什么？” 小家主撇了撇嘴，怎么光问做什么，不说要不要跟她一起去呢？ 不过还是略带得意地回道:“镇守域外。” “说是只要看好域外裂缝，稳定核心，其余修炼资源都由州府提供，每年还能拿五万灵晶。” 颜染:…… 这不是传销吗？ 第338章 人手一枚雷火 “传销？” “传销是什么啊大人！” “诶、别走！别走啊！” 影三生不知道两人眼神交流了些什么，只听墨大人本来谈得好好的，忽然脸色一变大喊道“哇传销套路啊！”就急匆匆地拉着二家主跑了。 徒留她一个人在会客室有点弱小无助瑟瑟发抖。 …… “这世上哪有天上往下掉的饭菜吃，五万灵晶，怎么看都是大饼好吧！” 颜染抓着自家娘子的手，语重心长，“人家凭什么让你搁那一站，就给五千万灵石啊？” 上辈子运气好，因为太穷连骗子都不屑于视为目标的墨箐思虑片刻，她的确是仗着自己实力强大有些昏了头。 而今在徵州，明面上的确是没人打得过她，可那暗地里呢？血肉阶对上蕴魂阶毫无胜算，煅骨得再厉害也禁不住融灵境给你一道直击灵魂的痛苦。 蕴魂阶对上尊者境是一样的，除非她能破除瓶颈，一路从采魄境飞进生神境，兴许还有一战之力。 可问题就在于，她卡在融灵境巅峰已经差不多两年，迷蒙之间有所感知，却总也捅不破那层窗户纸！ “你说如果我许愿让你助我三天突破成尊者是可行的吗？”小家主忽然想起自己还有六十五个愿望可以用，顿时兴奋起来。 “……” 颜染沉默了。 别说，她还真做得到。 “可以是可以，就是代价你不一定乐意出。”好一会儿，她才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 小箐真当她是什么许愿树，挂个红绳绳，绑上小牌牌就能实现啊？ “你先开价，我听听？” 墨箐试探性地回道。心中一咯噔，不会吧，这么严苛吗？ “蕴魂阶中，一个小境界两个愿望，统共四十八个，保你到生神境巅峰。” 无脸女面无表情地在心中算了算，便立刻开口: “尊者境无确切突破标准，顿悟一次十个愿望，能不能支棱起来看你自己运气。” 墨箐盯着她的脸，眼前好像出现了六十五个果子。 自个把果子先分出来四十八个，剩下的也就十七个，连顿悟两次的份都没有。至于剩出来的那七个，感觉到了尊者境一用即空。 不划算，不划算啊！ 算了，左右她还年轻，大不了三十岁再考虑呗。 颜染见她好像放弃了这个想法，不由得松了口气。幸好小箐没再追着问，否则就要老老实实跟她说，其实还能用寿命来兑换顿悟机会了。 蕴魂阶本来就最高八百年寿元，万一小箐赌徒心理一上来全抛出去了呢？那她上哪说理去啊！ “但这五万灵晶我是非挣不可的。” 无脸女刚呼出的一口气就呛在了喉咙里。 不都说了这妥妥的传销吗？！而且墨家在灵符宗收割了上亿灵石，这会儿又不缺钱用。 “你别激动嘛。”墨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我跟小影子闷在会客室里也不是光瞪眼发呆的，她若说谎话，凭我的灵魂力量，仔细甄别还是能一清二楚的。” “她是州府中人不假，州府总长愿出这大价钱也不假，然这工作轻松却是假得不能再假。” “镇守域外裂缝，恐怕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面对之前见过的那些煞气，这是其一。” “各州上层如今已经知晓煞气灾祸卷土重来的苗头，日后定然有什么波动，或许是人皇、甚至人神下令，这是其二。” 墨箐抓着她的手，笑得阴险:“趁着还有许多势力没能搭上这艘船，我墨家先行一步，若大州格局变换，说不准这州府的管理交位要到谁手里呢。” [而且，墨家迟早要打上界域，州府与界域息息相关，何不在其眼皮子底下偷鸡摸鱼，借其资源发展壮大？] 风经往呼吸，两人的长辫被抚起，飘扬着，墨绿的深色发丝落在暗橙色发顶。这时的颜染，终于微微抬头，仔细地打量起她那从十二岁成长至今的娘子。 她长大了，开始往远处去想，学会谋算其人，展露出绝情的一面。 不再是那个听到“她给得太多了”就立刻满口应下，略带天真的小领袖了。 “邪煞之躯，吸收煞气而强大，就算不为了五万灵晶，也可考虑前往。” 墨箐低下头，悄然靠在她的耳畔，温热的呼吸被风带入，引出一阵瘙痒。 “阿染，等我变得足够强大，就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不管，你到底是谁。” 她不想猜颜染的真实身份，是颜小瓦转生穿越也好，是读取过她记忆刻意利用的原住民也好…… 她就只认定颜染了。 难得小箐也有这么撩人的时候，不小心红了整张脸的颜染喉头微动，拐过身去，恰好露出跟煮熟螃蟹似的脖颈，被逮住机会狠狠咬了一口。 “哈哈哈哈哈你也有这一天！”小家主放声大笑，“谁叫你在那里谜语人的，给我一句提示然后就扔着不管缺不缺德啊！” “你就顶着那牙印社死吧！” 她转身遁逃，连个影子都没留下来。 颜染，气得差点把锄头都掰断了。 这该死的榆木脑袋到底要怎么才能治一治啊！ …… 影三生担惊受怕了两天，还以为墨大人改变了主意，不想进入州府领工资了。 结果她自己又冒出来说要给点时间，安排好家族的一切再前往州府，再去域外裂缝驻守。 至于多长时间，也还真没说。 小影子等啊等，每天就在颜染的使唤下被迫从日出劳作到日落，这不是她干的活她得干，拉着犁撵半死不活。 最初她完全不理解那些帮工到底在兴奋什么，干活的时候累得苦哈哈，却定点换批次不停地来。 直到007了一周，刚卸下担子，她浑身气息轰然涨了一倍有余。 影三生:…… 她现在知道墨大人为什么强得不像话了。 总长大人赶紧把我赐给墨大人做影子吧，怎么感觉跟着墨家才有前途呢！要她在这里干上十年农活，怕不是届时，“死”级别排第一的影子都得做自己手下败将！ 就在她抢着干活，在田地里不亦乐乎的时候，墨大人带着一储物袋的煅骨雷火重新出现在大家眼前了。 影三生沉默了一会儿后，已经在想着背刺州府的事情了。 合着血肉阶家族打破头抢来抢去的顶级煅骨材料，在你们墨家成批发的了？ 天雷是你家管的？不然这等天材地宝怎么会一抓一大把！ “人手一枚，都打实基础，争取五年内突破融灵境，都放阿华那了，不够就去拿。” 墨箐现在感觉自己光说话都能冒出几道烟来，被天雷劈了不下百万次，声音都有种变电的趋势。 玄华已经不再想劝她对阿晖的身体好些了，反正现在这个人是墨箐，以后也只是墨箐了。 “家主既然想得长远，那不妨也履行一下义务吧。”她默默收起储物袋，无视了旁系散脉族人们羡慕到发绿的眼神。 “什么义务？” 墨箐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随即果然见到颜染被玄华扯了过来，那草帽上的土还没清理干净呢。 “此一去不知驻守几年，又定然危险重重，少主尚年幼。” “作为直系血脉中唯一的成年人，家主应当为凋敝的子嗣母树开枝散叶。” “要么你俩想想办法，要么……” 墨箐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阿华将一排儿的壮年女族人都列了出来。 “还请家主挑选。” 其中八脉里已成年的大家，墨泉音、墨福也是赫然在列的。 “实在对墨氏族人下不了口的话。”玄华眼神幽幽，“我倒也可以打破玄氏规矩，与家主互通血脉。” “我和阿染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就是了！”墨箐心中怒然唾弃了一番宗族封建思想害死人，连爬带滚的抓着颜染就跑了。 影三生看的津津有味，心中不免觉得奇异，原来墨大人堂堂一代家主不仅怕娘子，还怕个管事。 第339章 又见鬼族 最终墨箐还是没有按照玄华催的那样挑个女族人凝结灵胎，逃跑似的把颜染一个人扔在大财坊市，跟着影三生去了徵州的州府城。 这一趟月余日，墨箐从灵舟下地时望见跟悬月城还有些比不上的州府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影三生倒是没所谓了，毕竟重要的从来不是城池本身，而是镇守城池的修士。 有邪煞之躯的身份开道，两人轻易就穿过层层守卫，进入了州府城的中心地带，在园林大院中见到了那个——放在几年前，提都没资格多提的州府总长大人。 她看起来很年轻。 墨箐略有些惊讶，毕竟眼前这个人，光凭气息判断，就知道远远强于影三生，说不准她也得费一番功夫才能拿下。 可根据直觉和已经升级到可以查看陌生人基础信息的面板来看，州府总长苏流光今年不过刚要百岁。 生神境圆满的修为，一身需要后天淬炼锻打的特殊体质，还有各种她没有查看权限的未知技能。 此人的天赋，丝毫不逊于时二姐妹、沈同裳这类圣地与大宗的核心培养成员。 可放眼徵州，却打听不出一个消息，墨箐不信如此天才会籍籍无名。 看来州府，还有界域，比她想象的还要强，也更要棘手。 小家主这边头脑风暴，苏流光却是没有多思虑什么，确认了其邪煞之躯的真实性后，便依照往常那样，以天道起誓做契约。 答应好的五万灵晶和修炼资源，会在上岗后的第一个月里送达其所希望的地方。 同时为确保邪煞之躯主人情绪上的正常运作，苏流光承诺，可以将传送阵法安置在墨箐任何需要的方位，方便亲朋好友随时探望。 唯一的要求，真的就只是看守好域外裂缝，不让任何煞气穿梭逃离，同时墨箐本人也不允许在任期内私自离岗。 确认事项，签署契约后，苏流光顺势做主，将影三生这个没什么所谓的“生”级别影子送给了墨箐。 于是又忙忙碌碌两三月，在苏流光招揽的大批阵法师帮助下，墨箐把传送阵落地在了灵玄山脉一处峡谷内部。 这样族人朋友们若是有心来探望也不难，煞气要一个不小心溜了出去，也还算能在优势地形将其重新擒拿回来。 差不多了，墨箐最后回了一趟大财坊市，将传送阵的所在跟传送所需开销都讲清楚后，扭头去田里逮住了正在拔草的颜染。 影三生远远看着两人吵吵闹闹，但因为有主子刻意的遮掩缘故，没能听清楚她们在说什么。 只是看到似乎争吵结束后，主子的凡人娘子抓着肩膀，踮起脚尖吻住了她。这俩旁若无人地亲了得有一刻钟吧，反正周围没有人敢驻足观看。 成亲都快两掌之数的人了，黏糊成这个样子，互相抱着许久许久。 最后墨箐收拾收拾，带上大黑和半月就走马上任了。 至于影三生，她死活要留下来，哭天抢地的要给二家主颜染干农活。 正好某毛绒控也不想带除了颜染以外的人形生物出行，刚好全了她变强的小心思。 一万五千灵石投入传送阵，蓝光骤然亮起，墨箐和两只灵宠迅速站了上去。顷刻间，身影消散不见。 正当小家主抱怨这传送距离有够远，居然每一个生灵都要投五千灵石的时候，专为镇守大人服务的小官员就陪着笑上前了。 大概讲解过规矩后，小官员将镇守令牌交付过去，便匆匆忙地离开了。 最开始墨箐还不理解，现在不是还山清水秀的，就像一个普通的野外，怎么就跑得那么快呢？ 直到进入了传说千年前，上代天道使者以命创造的封印空间后，墨箐才见识到真正的煞气到底是怎么前仆后继，源源不断的。 有种只要她再晚来那么一秒，这些煞气就会挤出封印空间，飞到外界去为非作歹！ 她想起苏流光在签署契约时顺口提起的事。 当年天道使者以身补天，躯体分裂成三份，镇压封印了世上所有的煞气。 也就是说，像这样的空间，除此之外，还有两个。 它们都由各自州府中的尊者境强者轮流看守、驱逐。而最开始的这里，也是依靠苏流光背后势力带来的尊者解决。 好在出现了墨箐这等人才，大幅度帮她减轻了压力。 现在，那些尊者前辈，可以被抽调出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了。 那时的苏流光笑得温和，墨箐也就也无法判断她到底要拿那些听命于她这个小小生神境的尊者去干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为数不多的好消息就是: 借此，她已经大概率确认，苏流光应当来自界域中的势力。要知道，唯有那里，才是尊者满地走，生神不如狗的“仙境”。 来都来了，反正早吸晚吸都会吸。墨箐撩起袖子就投入跟裂缝煞气的战斗中。 好在它们低阶居多，高阶不过一丝一缕，不出两周时间，封印空间里就跟没来过煞气似的，干净到大黑和半月终于不用天天守在外面的程度。 而小官员，也如约带来了说好的报酬。 五万灵晶和修炼资源，墨箐都选择先握在手里。 有时对付煞气，灵息不足时，吸收灵晶就是非常快速、比丹药还要粗暴有力的补充手段。 虽然会流失很大部分灵气，但总好过被某一缕煞气躲藏起来，找机会反抗把自己夺舍了来得要好。 而修炼资源，就正是墨箐所要求的，突破采魄境需要的日月灵物。 她卡在融灵境巅峰这么久，并非没有原因。 一方面她的灵魂不是此方世界的本土居民，修炼起来卡壳得厉害。即便精神、灵魂力量从来都在变得充裕，变得更加强大，可想要量变突然上质变…… 这就是另一方面了，需要源源不断的日月之气，采纳其中的精华，温养魂魄，使其慢慢拥有蕴生仙种的能力。 她作为外来者，所需要的精华直接翻三番！ 就每天清晨和子夜的那点日月之气，能提取多少精华啊？墨箐曾为此抱怨了不下五次: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攒够突破的量。 但现在不同了，有州府主动上门给她送资源。 又清理了一波煞气，将体内血色灵息布在巨大裂缝外围，形成超长防护网后，墨箐正要打开装满日月灵物的储物环，就见脑内地图轰然出现一个熟悉的点。 她抬头，是自己曾在死地见过，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差不多都快忘了其存在的极阴幽鬼。 原本断手断脚的小矮个子不知是怎么成长起来，开始有了少年的姿态，灰色透明的皮肤一如往常，只是奶里奶气的稚嫩面庞开始有了刀锋般的锐利，圆萌的双眼变得平稳沉寂。 “墨家主，许久不见了。” 鬼王笑了，随地盘坐下来。 “是很久没见了。” 墨箐不做声地收回了储物环，也跟着盘坐下来。 “嗯，你家那天道送来的娘子呢？” 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呢！ 小家主本就心烦，此时更是有些按耐不住，但奈何鬼王实力有进步，如今已是尊者境，只能龇牙咧嘴地应道: “此处不适宜凡人生存，无地可种，无粮可食，无安稳的睡眠之地，自然便没有跟来。” 不知是满意在哪里，总之鬼王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第340章 日月鬼身 “堂堂鬼王，忽然现身在这里，不是单单为了跟我闲聊的吧。”小家主目光直直盯着她，暗自打量极阴幽鬼这些年来都产生了什么变化。 上次见面时，她还未成年，鬼王也一副幼童模样，如今…… 她们看起来，竟然年岁相仿了起来。 鬼王微微摇头笑了起来，“当然了，时机到了，我才来的。” “凭借你肩头的印记，我能随时感知到，你的成长进度。” 哼，远程放养吗？墨箐烦躁地侧过头，吸收煞气太多，之前那种躁动狂暴的感觉又上来了。 没有颜染在旁安抚，她就像无处发泄的恶兽，时刻都要控制住心中暴虐的情绪和冲动。 “别像个小孩子那样撒脾气了。”鬼王倒也不介意她的态度，仍微笑着凝视过去。 阴冷失温的气息开始以她为中心点向外扩散，成团成团的死气若隐若现，直到最后将她们一起包围。 “将你的日月灵物都拿出来，我来引导你进入采魄境。” 小家主猛然抬头。 还以为怎么也要再接收几个月的灵物才能尝试突破，没想到鬼王这么给力啊！ 但是……这家伙不会坑我吧？墨箐深感怀疑，毕竟最初也是被鬼王耍了，差一点就得吃那恶心人的阴煞。 现在免费帮忙，很难不让人觉得有诈。 “这可由不得你。” 鬼王倒也不客气，没想过等墨箐考虑不考虑的，直接用死气隔开了在旁匍匐于尊者威压的两头灵兽，探囊取物般抢来储物环，轻轻一点…… 日月灵物倾倒而出，转眼堆成了小土坡高度。 “采以日月，稳固灵魄，塑造天地身，分裂精神，散团成生，终成仙种乡。” 她口中念念有词，一字一句，逐渐平复了墨箐暴躁狂怒的情绪，冷清至极，仿佛要将人冰冻起来。 “天地灵身不适合你。” 鬼王笑道，“邪煞之躯，理应修至阴鬼身。” 小家主听着听着愣住了，不是，你要把我改造成什么啊！ 本来墨家血脉就够不当人了，这要再修改，岂不是更非人了！ “凝神屏息，专注丹田，三心二意的话，我也不保证你会不会变成傻子。” 呸，果然没安好心！墨箐心中怒喷，随即毫无办法，只好依照她说的那样，摒弃所有杂念，全心全意投入到体内灵息流转中去。 小山坡般的日月灵物开始被抽取精华，伴随着丝丝缕缕的阴森死气，环绕在少女的身旁，伺机而动。 静待其灵息平稳，精神气海无一丝波澜，鬼王微阖眼眸，单指探去。 已经环如旋风的日月精华混杂着高纯度死气瞬时汹涌灌入墨箐的四肢百骸中，侵袭到经脉内部，强制性与温和的五行灵息争夺地盘。 少女额间冒出越来越多的冷汗，密密麻麻，还未流淌就被身体的热气蒸发。 体内两股力量争锋不断，好像身体被撕扯，灵魂被拆成一点一点，精神都扭曲。 就在她的意志被冲击出裂痕的刹那，邪煞之躯豁然苏醒，像一头刚刚寐起的凶虎烈狮，嘶吼着，红着眼开始无差别吞噬。 吞得越多，少女体内的力量就越少，直到最后，一丝不剩。 与此同时，分裂成无数小份的精魂灵魄，似乎都变得更加圆润，像极了蚁群的每只工蚁。 它们朝着中心的透明光团恭敬跪拜着。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 小官员再一次来到封印空间入口处。 依然还是这只仅仅聚气一重修为的弱小赤火狐从中钻出，领取灵晶和修炼资源。 墨大人已经不露面很久很久了。 她蹲下，想着拍拍粉色赤火狐的头，却见它将身一扭，摇晃着蓬蓬的大尾巴转眼溜进了封印空间中。 小官员倒是也不怕墨大人玩忽职守，私自离岗什么的，毕竟半年时间过去，这只弱小的赤火狐还能随意进出这里。 光这点，就说明，封印空间中的煞气一直在被镇压，没有分毫出逃的机会。 否则，它不可能眼神清明，皮毛蓬松，反而会充满攻击性，狂暴不已，浑身长满如蛆虫般的血色小点。 兴许是在里面闭关吧……听说邪煞之躯的修炼方式就是吞噬煞气。 她拍拍身上的灰土，惯例踏上飞行法器，身形远去。 …… “嗷呜嗷呜。”趴在地面的大黑睁开一只眼，半月口中叼着储物环随随便便就扔在了旁边。 五枚储物环丁零当啷碰撞出声，一狗一狐毫不在意。 这东西说是一枚也要上万灵石呢。 它们灵智惊人，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概念，不由得感叹一下，主子真是挠到冤大头了。 “呃啊——” 被成团紫色雾气包围的禁区中，传来少女舒展身体发出的声音。 而后顷刻间，雾气被吸收进她的体内，一切还复明朗。 墨箐身上原来的衣物早就破破烂烂，毕竟就是些凡物，不耐磨不耐水火的，自己有意识的时候还能用灵息附着一层，避免损坏。 突破关口那就由不得自己，会不成样子也是理所当然。 她熟练换上新衣服，暗色内衬搭天青色长袍，白腰带束身，一手乌黑丝绸护臂，一手龙革缠旋绕缚指。 极阴幽鬼的影子早就看不见了，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替自己护法。墨箐撇撇嘴，随即看向半年没有处理累积起来，被血色灵息与重重死气拦截住的煞气。 脚步轻踩，少女飞跃而起，陷入重重红到发黑的血色之中。 大黑和半月还没来得及跟主人打招呼呢，就又苦苦等了十来天，才见小家主出了裂缝，浑身不染一尘，风吹落地。 她眉间隐约浮现的血气很快没入，不再那么容易影响自己的情绪，仅剩的烦闷躁动也被毛绒绒们净化了。 一头埋进大黑软乎乎的毛身子，手里还抓着半月，对着胖胖的小肚子抓来挠去。 狐狸的大耳朵往下一平，被揉搓得极为享受。 人间天堂……墨箐闭眼，鬼知道这么久没摸摸小动物自己有多煎熬。 想当年去岷州救灾的时候，一路上还有披甲兽可以给她解解馋呢。哪像突破采魄境的时候，半年都在受折磨不说，还没有毛绒绒！ 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哈欠，打开久违了的面板。 天道母亲越来越懂高科技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完善这个面板ui的，反正终于顺眼了不少。 [姓名：墨箐 性别：女 年龄：十九岁 天赋：人级一等 修为：采魄境一重 体质：五行相合、日月鬼身、邪煞之躯（已觉醒）、万炼金躯、灵兽亲和 血统：90%人族+10%仙血 至亲：颜染（伴侣） 留言：这一世放过你俩，下不为例。] 小家主看完沉默了。 撇开变异了的天赋资质和终于完整显示出来的体质栏，就看这个留言。 天道母亲这是在搞什么呢？？？ 【此时的神异空间： 玄幻天道：你满意了吧，我不为难她们，可她们若得寸进尺，就非我责任了。 科技天道：小气巴拉。】 第341章 转瞬五年 总之心神一动，打开面板具体细节了解过后，墨箐也算明白过来。 那是远超上佳资质，大多为界域中人使用的名词。 天级、地级、人级，分为三种品类的天赋。 人级九等为最低，天级一等为最高，但凡只要见过，就能瞧出，其与外界人的不同。 普通的测试石能够承纳的力量有限，不经过特殊处理，通常也就无法判断具体品级。 这也就是怪不得凤生跟她讲起自己在古音五院时，被当做低劣灵根来看待的缘故。 她想了想，打开了凤生的面板。 升级后就是好啊，不用让族人亲自到自己面前，只需要脑子里一想，就能调动出来，也是有了点系统的感觉。 虽然……除了方便一点之外没有很大用处。 [姓名:墨凤生 性别:女 年龄:十岁 天赋:地级三等 修为:煅骨境圆满 体质:五行相合、天生无限灵体（成长中）、百炼血肉、白泽福运、灵兽亲和 血统:85%人族+15%仙血] 这地级体质是不是有点太逆天了？墨箐对天生无限灵体的评级产生了非常严重的怀疑，毕竟这可是让凤生从灵根破碎一路冲到地级三等的特殊体质。 正常来讲这已经堪比天级体质了吧！ 如果这都是地级灵体，那天级灵体到底是什么存在？ 那拥有两种地级灵体的贺瑾熙又会成长到什么高度？ 这会儿要是没看到这个地级三等，墨箐还真忘记了，当初带她进初伏都院的星之院院长贺瑾熙，就拥有两种地级灵体。 小家主迷惑，并且格外不服气。 她点了点，先是打开了百炼血肉的说明。 一般是成年之际通过千锤百炼，磨砺自身血肉，抵达新的高度才能获取，但其实只要身躯有这个强度就可以。 然后是白泽福运。 是绑定了银玉璆这只器灵后，自动出现的，比较玄乎，跟齐天喜的鸿运之人差不多。 唉，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墨箐幽幽地多看了几眼后就关掉了面板。 人比人气死人，还是少跟凤生那个小屁孩较劲为妙。 躺在大黑肚子上舒舒服服睡一觉，再揉揉半月的毛耳朵，这日子过得太惬意了。 之后小家主回归镇守域外裂缝的工作，偶尔等小官员来了，让她看一下空间，自己溜出去透透气，不多时再回来。 就这么来来去去，春夏秋冬变化不断，日子像手中细沙穿梭落地，不知不觉五年过去。 随手将高阶煞气逮下来一口吞掉的墨箐感知到传送阵法异动，眨了眨眼。 她立刻布上一层细密的血色灵息网，牢牢缠住整个缝隙，随后飞身出了封印空间。 大黑和半月打打闹闹间，丢开被叼着耍弄的日月灵物，也齐齐跟着主人跳出来。 “家主。” 出来的时间刚好，玄华已经站在她的面前，抱拳行礼。 颜染紧随其后，依然扛着她那把大锄头。虽然容貌并无改变，遮住双眼的厚重前发，比自己黑一度的日晒肌肤，还有手掌的粗糙和细小疤痕，但墨箐就是觉着，她好像不太一样了。 她摇摇头，看向最后一个走出阵法的族人。 墨予圣，秋晚和照光所生三胞胎中的老幺，那个唯一一个妖族与人族血脉完全平衡，且跟自己同样为五行相合体质的第十代族人。 除此之外，她还身负紫微星体，有未来帝王之相。 “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墨箐在心底和颜染疯狂传声，互相计较起对方一闹别扭就断了红线联系的事情，明面上又正经起来。 玄华抬眸，先将墨家近年来的发展汇报好。 五年时间不长不短，大财坊市连办了五次的奇物会，每一届的火爆程度都比上一届更甚。 一方面多亏家主走前留下了一身宝贝，另一方面就要归功于二家主每年张贴的不同术法了。 灵植种养之术、速生阵法、凡物化灵之术、灵兽驯养之术以及常规炼丹术。 不论哪种都对整个徵州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同时在推出后，要求每个使用其术法的修行势力要将基础传授给周边凡人。 此举为大财坊市以及背后的灵玄墨家赢得了大量声望，已经到了悬月城这个大州中心城都要恳请其将直系子入驻城中的程度。 玄华做做样子将八脉中的一人派了过去。 毕竟直系子就两个，家主和少主，还能派谁？ 而今整个坊市的店铺小摊，甚至是下属、雇佣仆从的位置，都变得千金难求。有无数势力将附庸墨家看作是无上荣耀，纷纷主动献上贡税。 而墨家本家，旁系八脉又诞下三名孩童。 至于散脉，人太多了，新生无所谓怎么计数，只需要知道灵根子按字辈排行，每代有多少人即可。 同时也为此定下新的规矩:本家和旁系八脉依然使用由第九代家主墨箐设定的字辈“予疑仙石灵，愿以仙（贤）人比”，而分家和散脉则沿用之前的“知若百泰生，呈绍迅奉深”，来进行区分。 第十代深字辈已有二十三人，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才刚满六岁。 家族中各项都已经安排好，炼丹、炼器、灵植、灵兽、符箓、阵法……都有各自的传承，其中依然是八脉族人更加优秀。 例如今年才二十三岁，就晋升为本宗堂炼器长老的墨福，还有已经成为八品制药师的墨戌。 累积至今，墨家的蕴魂阶战力，包含家主在内，有二十一位，血肉阶战力则超过上千。 加上所有人都见识亦或听说过的，家主曾轻易击败并处死了一位半步尊者，因而灵玄墨家如今已是徵州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 紧随其后，伴着声望一同成长的，还有墨秋晚带队的商团。 万珍桥实力很强，在商业上的天赋也相当非人，由她起头。墨秋晚一开始还是带着族人跟在后面喝汤，不出半年，就已经学会如何彼此抢肉吃。 再找了个机会将担子甩在张金山及其背后的张氏族人身上，真正开始掌控徵州商路。 而今不仅是整条大州商路都被万寿行和灵玄商团握在手中，更是打开了别州路线，跟花浮原那边的灵兽阁也有了交缠。 称其为日进斗金，都算是有些贬低了。 …… 小家主听着听着都快惊掉了下巴。 这是过了五年还是五十年啊？！ 怎么有种一觉睡醒我称霸徵州了的感觉呢？ 半步尊者说的是墨呈古吗？那完全是意外吧！ 她看了看颜染，虽然瞧不见被遮住的是什么表情，但肯定很欠揍！ 墨家人们的日常·番外6 已经满了十一岁的墨予惟不再是那个傻乎乎的认为暗水每次来大财坊市是为了她，有眼睛就能看出，这家伙对自家妹妹予翊有多殷勤。 “凭什么啊！”她仰天大吼。 予翊都有一个夜灰了，她还不满足！一个人拥有一只兔子就要一心一意地对待她！ 墨予翊在旁看着大姐发癫，望向小妹本该坐着的位置，深深叹了口气。 唉，以前还有予圣能替自己分担一下，这会儿，予圣应该已经见到家主了吧。 好想回族地。 予元族姐她们都已经回去了，大财坊市的执法堂现在是义为舅舅在管，泉音姑姑负责族地，两方都是井井有条。 而且，说实在的吧，自从二家主和玉嵘姨姨都回了族地后，大财坊市一下子变得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趣了。 她抓起一串葡萄，咬着咬着吃，口中汁水喷溅，酸酸甜甜，满嘴都是果香味。 幸好居住区还是种了很多水果的。 这可都是墨家特供，别的势力想种出这么好的效果，那得摸索了。 想到这，墨予翊不免有些骄傲起来。 “予翊大人，请喝茶。”夜灰已经习惯墨予惟时不时自言自语崩溃的样子，很是自觉地往杯中倒茶。 暗水则从被戳破自己的小心思后，就很少再凑到予惟跟前去，似乎是不忍心。 可是……她低头抓出自己的石头小链。为什么疏远予惟大人，会让她有种很难过的感觉呢？ “看她在那边胡咧咧也不是个事，你们有没有什么特别隐秘的事情，讲讲，好将她吸引过来。” 墨予翊特地放平了声音。 只见大姐身形一跳，不多时就蹦了回来。 唉。这是予翊今天第二次叹气:大姐是个莽性子，哪里都好就脑子不好，小妹反过来，过于谨慎，惯会哄骗长辈。 做她俩的姐妹，真让人头大。 “什么隐秘的事情？！”墨予惟拍着桌子大叫，随即盯着暗水，“难道你终于发现，你其实是想做本天才的朋友！” 暗水硬着头皮应了声“不是”。 于是她又垂头丧气了。 可恶的墨予翊，一个人同时有两只兔子。 这不对！她要跟娘亲告状，还要跟阿母告状！阿母那么在乎娘亲会不会跟别的兔子打情骂俏，一定能理解自己的心情。 “予惟大人别着急，我这里有个首领的秘密，可以讲给你们听。” 夜灰笑得温柔，乖巧地坐在一旁，两手撑着下巴，眸光中透露出兴奋。 予翊:……看来是有备而来，筹谋已久啊。 在别妖口中听说祖母的轶事，感觉会被阿母狠狠揍一顿啊。墨予惟仔细想着，但是，不听的话总感觉亏大了！ “讲！静悄悄地讲给我们听！” 暗水身子一抖，不是吧，从祖母那里传下来的故事，都不知道是真是假，夜灰就敢说啊？ 这样编排首领，不会明天就变成麻辣兔头吧…… 黑灰发兔耳妖族动了动自己的长耳，低下声来:“虽然首领已然独身了这许多年，但相传几百年前，年少时的她，有位心仪之人……不，应该是心仪之鬼。” 此话一出，果然惊得连予翊都不得不佩服。 太能编了，殷烁祖母就应该把夜灰培养培养送到墨家外事堂干活，再把月俸都提回兔妖族。 得亏是墨秋晚家的小崽子，才能想出这种主意来。 予惟倒是真信了，兴致勃勃起来，真就老实坐下慢慢听。 暗水则是又抖了抖，真可怕，夜灰现在说谎肚子里都不用过一遍了。 “此鬼据说是某个上古人族大能，是得首领也叫前辈的级别。在她极为弱小时就与之相伴，帮助她一步一步从任人欺负的小黑兔变成如今这样威风阵阵的大首领！” 说起故事来也是不慌了，夜灰说得生动，搞得连哄睡小歌谣都不爱听的墨予翊也期待起来。 “可惜这位大能只剩魂魄而已，似乎只有首领才能与之交流，久而久之，这一妖一鬼暗生情愫，彼此互通。首领为她，多次拒绝了族中安排的亲事和结胎事宜。” “然幽魂就是幽魂，再强也终有消散的一天，更何况它无法附着在任何物品之上，就更是损耗灵魂力量了，待首领刚刚成为妖族霸主之时，她沉睡了。” 夜灰满脸的惋惜，仿佛亲眼所见。 墨予惟整个人都兴奋了，她深深代入了其中，迫不及待地问到:“然后呢？然后呢？” 暗水在后头默默看她一眼，唉，予惟大人还是没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夜灰耍了吗？首领怎么可能任由这种编排传下去呢，定然是夜灰在传说原有基础上胡乱改的。 墨予翊见她狡黠一笑，从未见过这副新奇的模样，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 夜灰，也还跟以前一样，蛮可爱的嘛， “为了复活幽灵前辈，年轻时的首领那是走遍山水，跨越了几个大州，甚至渡过重洋，去到了另一片大陆。” “可惜，首领一无所获，就这样带着可怜兮兮的背影回来了。” 墨予惟急了:“什么？故事不应该是这样的呀！” 暗水心道:“是不应该啊，因为这就是假的。” 墨予翊则没有理会大姐的打断，她也在思考，难道确有其事？毕竟夜灰这讲的，不像是自己特地想出来编排的。 “别急，别急。”夜灰笑了笑，安抚了一下予惟。 “首领伤心地进入了闭关，这一趟，就是许多年，谁也不知道首领在里面做了什么。” “且首领出关的那一刻，据说方圆数百里的生物都陷入了沉寂，恢复清醒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夜灰神神秘秘地继续道:“有妖说，首领找到方法复活幽灵军师了，只是族中没有人，只有妖，她回到了本该回到的地方。也有妖说，首领其实在里面秘密凝结灵胎，诞下了另一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小黑兔。” “真相是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没有妖真正知晓。” “而且因为近些年，我们兔妖族跟墨家走得太近，都有妖开始传:首领之所以看重墨家，是因为觉得家主与幽灵前辈生得极像！” “好了，讲完了！” 她拍拍手，一脸轻松。 总算把这件事丢出去给大家伙听了，芦灰祖母实在是憋不住了，才把这个故事告诉她，搞得她也憋不住。 “嗯？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予惟扭过头。 向来沉稳的予翊也面无表情，只是捂着脸。 至于暗水，那就更是一副尴尬的样子了。 “你们躲在这里编排首领呢？” 照光的忽然出现，无疑是给了孩子们一个大棒槌。 夜灰僵硬地低下头，没敢往后瞧。 “什么灵胎、幽灵前辈的，首领心悦家主才不是因为这个呢。” 她挨个点过去，每个孩子都不得不吃了结结实实的一下子。 “嗯？” “咦？” “诶？！”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予翊，然后是暗水，最后才是予惟。 感觉自己早就知道的夜灰倒是不吃惊。 “哎呀，那不是乱套了！”予惟嚷嚷道:“家主姑姑和娘亲是一个辈分的，可殷烁祖母是我们的祖母呀！” “以后娘亲和家主各论各的？” 予翊打在她脑袋上，“什么各论各的，本来娘亲也不对家主直呼其名！” 自知说漏了嘴的照光:…… 只能武力下手把孩子们敲失忆了，否则传出去的话，二家主和阿华管家肯定会禁止首领前来拜访的。 …… 墨秋晚看了眼天色，不是，都这么晚了，娘子和孩子们怎么还不回来？ 第342章 散尽修为 “以上，就是要汇报给家主的事情。” 玄华面无表情，像个傀儡人一样公式化讲完了这五年来墨家的一切发展。包括但不限于八脉中的最强战力墨滔已经抵达煅骨巅峰，墨福稍逊一筹，只差最后半步。 外姓族人中最强的并非修为最高的金风，而是才刚刚进入煅骨境不足一年的韩玉嵘。她已经是三阶阵法师，天赋惊人，随手就能捏出阵环将比自己大数个小境界的对手困在其中。 小家主略微感慨了一下大家都好厉害之后，注意到欲言又止的墨予圣，亲切地走过去摸摸她毛绒绒的白发脑袋。 “予圣，无论你是想家主了，还是有什么事，都可以说，我会支持你们做任何事的。” 望着向来宠爱自己的家主姑姑，墨予圣思虑片刻，抬头坚定道:“我想，散尽修为，进入岷州去窃夺皇朝龙气。” 墨箐现在很庆幸自己没喝水，不然真的要一口喷出来了。 她看向玄华，对方挑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劝过了。 又看向颜染，无脸女摊了摊手，她一介凡人不会主动参与进改变墨家人生轨迹的大事中去。 最后实在无法直视小孩儿亮晶晶的眼，墨箐深吸一口气:“十四岁才是墨家人开启历练的时机，你还太小了，回去吧。” 像是早有准备一样，墨予圣仰头露出笑容，将家主姑姑的手握住。 “家主，我已经决定好了。” 意思是就通知一下我？墨箐瞪大了眼，也是这时她才发现，这小子早就已经自散修为，丹田一毛不剩，就只有灵根冷冷清清地伫立在那里。 这先斩后奏跟谁学的？ 十一岁再重新起步，太晚太晚了，就算三年后到了年纪又如何？只怕予圣要受尽那些散脉成员的白眼。 她又气又恼，但看着小朋友红润的脸颊和水汪汪的眼，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了。 唉……她长叹一口气。 随后从怀中取出半枚玉佩来，随意扯了一根线，灵气打孔后牢牢绑紧，挂在了小黄莺的脖子上。 “家主，这是？”墨予圣眨了眨眼，这东西是单纯的凡物啊。 “若有难处，凭借此物，会有一个叫颜桑的人帮你，但你也不可借此所求太多。” 她似懂非懂地听着，看向二家主。 颜桑，难道是二家主的亲戚不成？墨家的联盟范围还真是不小呢，她还是太不了解自己家了。 “还有，这个。”墨箐这会儿真是要挠破了头，她刚刚还传音问了一下，能介入予圣的历练到什么程度，才能不影响她顺利拿到龙气。 为此被颜染狠狠坑了一个愿望。 可恶的黑心商人！ 小巧的瓷瓶被递到墨予圣的手里。 “这里面有三颗丹药，生肌丹、吐真丸、聚灵丹。”小家主盯着她的眼睛，期待着出现一丝一毫的后悔，但可惜没有，只好苦口婆心道，“你很聪明，未来时，会知道如何应用的。” “家族能帮你的，除了送你过去之外，也就这些了。” 家主姑姑说的不是自己，而是整个家族。 墨予圣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忍不住扬起笑意，看来，不论有多艰难，最终，她一定能成功。 玄华见家主也实在没用，讲半天还是同意，只是略微鄙视地看了一眼。连个小孩子都挡不住，这五年真的只拿来上工了吗？ 选择性忽视了，如果她没有同意予圣跟过来，那么以小朋友自己目前的状态，是怎么也见不到家主的。 “阿染，两次。” “了解！” 正当她想着怎么暗中避开岷州大结界，保护予圣安危时，就听家主和二家主之间似乎对上了暗号。 而且家主的脸色还很难看，就像平白无故被人薅走了几十万灵石似的。 不对，她应该不知道地火已经被两个六品炼丹师买下来，并成为墨家外姓族人了才对。 正事了结后，玄华也不想管那对妻妻私下要说什么悄悄话。反正能早点为墨家直系延绵血脉就行，是灵胎还是腹胎对她来说都没差。 ……所以修行者和凡人，究竟要靠灵胎还是腹胎呢？她脑袋有点卡壳，干脆带着予圣早点离开。 这一趟是她自作主张，帮予圣避开了墨秋晚和殷照光的视线过来的，现在立刻就要将人送到岷州去。 否则，那对异族恋妻妻保准会把小予圣关起来反省。 历练这种事，玄华没有像墨箐那样死板，认为要到一定年龄才能出门。 予圣很聪慧，比许多成年族人都要聪慧，所以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既然明白，那就要做好承担的准备。 “你确定吗？” 玄华最后再问了一遍怀中的小朋友。 “阿华姑姑，未来啊，武运昌隆。” 墨予圣笑了笑。 这小孩，也不知道随了谁。玄华挑着眉，忽然感觉这族中，真是谁都比家主像大人。 …… “开始之前，我要申请。”墨箐幽幽说道:“我要求在你的灵植空间中进行顿悟，便于突破。” 颜染摇晃着脑袋，笑呵呵道:“哎哟，学聪明了。” 十个愿望顿悟一次呢！这么贵，如果还没点别的服务，那墨箐真是要按着她揍个三天三夜了！ 一个采魄境就让她突破了半年时间，接下来的境界恐怕会用时更长更久。 现在的她刚刚采魄境圆满，还不稳固。 只是一次顿悟恐怕不足以让她进入生神境，保险起见还是两次比较好。 “这么疼爱小黄莺啊。”无脸女伸了伸懒腰，靠在大黑身上。 那是原来墨箐休息时的特等座。 “不惜花二十个愿望，只为突破到生神境，凝练分魂去护其周全。”她满脸羡慕，“你这感情要是多用在我身上多好，你我分居五年，感觉都快不爱了。” 刚要一拳挥过去的墨箐转眼打空了。 她捂了捂自己通红的耳朵，撇过头去。 这家伙从正式确认关系后变得……变得好无赖啊！ “小箐，怎么闭上眼睛了呢？你多看看我，说不准——”她撑着手臂俯过身，几乎要将对方整个人都推到自己的怀中。 “稍微对我好一点，还能给你免单呢？” 她撩开前发，那双碧色眸子里情深似海，就好像练习过无数次似的，只是有点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决意不要再被迷惑的墨箐紧闭双眼，只是任由对方将自己搂进怀里，从眼角，细细啃咬着，啮过耳垂，轻抚唇角。 有温热的湿意挠在下颚，随之越发过分，竟然有什么软硬相间的东西吸在她的脖颈。 实在忍不了了！ 墨箐伸手将人一推，只感觉脖间火辣辣的。 伸手摸了摸，有微小的肿胀椭圆。 ………不会吧！不会这么大胆吧！ 她连召唤出水镜的胆子都没了，羞耻得浑身都红透，迫不得已也只能缩在颜染身上。 小家主好一会儿，半个字没能吐出来。 还能说什么呢？难道要蚊子音似的抱怨她“你讨厌死了”还是撒娇边摸边念叨“再来嘛”？ 无论哪一种都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好想立刻钻进地缝里。 她决定至少有一周，不，三天、两天……一天吧，不要理会颜染这个死无赖了！ “小箐？” “你还好吗？” “很烫哦。” 无脸女戳了戳自家娘子缩成刺猬团子的小模样，心下觉得可爱到爆。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骂人毫无攻击性的娘子，还真是小孩子气。 【已经送予圣登上灵舟的玄华，返回来看了看传送阵。 不会她俩真的…… 阿华管事神情古怪，心情复杂，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343章 凡人地界 灵舟行驶了一个月时间，驾驶着它的是散脉中比较老实的族人，把玄华管事叮嘱的事情又跟予圣说了一通后，就转头回去了。 望着庞大的影子渐渐离去，再也不见痕迹，墨予圣将小瓷瓶放进衣服里，大步跨进了被分割两线的另一个大州。 ——岷州。 属于凡人的大州地域，整个九州十二原里，数不清的凡人皇朝和官员势力，没有一个能跟岷州的周氏朝宗相比较。 只因为，皇周拥有天道所认可的龙气在身，即便是再强大的修行者，也不能窃夺的存在。 她笑了笑，在这个世界，还没有谁会散尽一身修为冒这个险呢。 自己算第一个吧。 年仅十一岁的孩子走入完全陌生的大州，不可避免的兴奋和惶恐轮流在她心头扫过。 降落的这个边界，一进来似乎是岷州四十五郡中的仑允郡。听说几年前，这里还在闹灾荒，状况不佳。 小孩儿混在人群里，硬生生躲过守卫们的检查，挤进了城门里。 跟想象中不太一样，连山城的居民们走在街道上，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很饱满，就算偶有几个面色阴沉的，衣着也不让人感到贫苦。 全然不像才从天灾中缓过神来几年的城池。 “好热闹啊……”墨予圣挠了挠后脑，她是看着这里很近，一连走了许多天，都快磨破了脚，才不得已过来的。 家主说越富贵的人家越抠门，她在这里是不是找不到能够讨口水喝的地方了？ 她掏出水壶往下倒了倒，一滴不剩了。 “喂，你过来！” 有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小少年，穿着有些破烂的粗布衣衫，浑身热汗，随手抹了抹头发，不耐烦地朝着她大喊。 “快点！” 墨予圣眨了眨眼，看向四周，没有谁跟着她，也没有谁过来帮她。 于是小孩儿收起水袋，走了过去。 这是一个被高大的房子遮挡了日光的小口，站在这里不热，而且也能隐蔽身形。 她仔细想着，又开始打量起眼前比自己略高的小少年。 这是个看起来壮实有力的女孩，脸蛋黑红黑红的，身上有明显的日晒痕迹，跟二家主一样，常被衣服遮挡的地方更白些。 眼睛是少有的紫水晶色，很灿烂，像一滴水掉了进去。 “你跟我过来。” 没有自我介绍的小少年一把抓住墨予圣的手腕，带着她穿梭在小巷之中，绕过一圈又一圈的窄路，很快停在了小窝棚的跟前。 嗯？ 早就听说岷州盛行仆役制度，会将路边的乞丐抓走，打上印记豢养在家中，为其做牛做马，因而这种最低等的仆役唤作“虏马”。 眼前的少年难道是想将自己变成虏马不成？ 她不动声色地握住拳头，衣袖间露出圆刃，随时准备动手。 “你个笨蛋！从外面来的吧！” 正当她的手都举起来一半时，少年怒斥道:“灰头土脸，浑身脏兮兮的，等下被当做乞丐拍走，让人牙子卖去给别人家做仆役怎么办？” “竟然还敢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大街上，愣什么神呢！” 也是这时，墨予圣把手缓缓放下，低下头来，才看到自己的确浑身都脏得不像话。 这些天在野外狂奔，又天为被、地为床，忘记了自己已经不再是修士，衣服不会随时自己干净，才变得邋里邋遢。 少年见她打量着自己，跟个哑巴似的不回话，气不知道往哪里撒，捉住一缕头发。 “你瞧瞧你瞧瞧，头发都被灰尘染白了！打结成这个样子，是有多久没有清洗过了？” 墨予圣一时语塞。 她本来就是白发。 “在这里等一下。” 少年哼哼着，黑红的脸蛋往旁边一撇，身形像只猴子似的又溜了出去。 这人到底是想干什么？墨予圣不是很能理解。 虽然她散尽了浑身修为，但武技和体术，却是不碍事的。哪怕是数十个成年凡人现在要围攻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练过的能和仙师的神术比吗？ 所以她不怕少年耍花招。 大不了，杀了就是了。 她会按照阿华姑姑和泉音姑姑的教导，尽快毁尸灭迹，直到没有人能追踪到自己为止。 “来了来了！” 直到天边的太阳都挪了好一个地方，黑红脸蛋的少年才终于从小口溜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软竹管。 那是二家主说过的，内芯很柔软，具有强大韧性的某种竹子。墨家田地里，目前用来通用浇水的，也是这种软竹管。 少年握着的管口不断涌出水来，墨予圣咦了一声，抬头看她。 然后就被喷了一脸。 有点生气了。 她是想讨口水喝，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洗澡啦！”少年面色严肃，好像刚刚故意挤着软竹管往跟前人身上喷的不是她一样。 “小的们，出来吧！” 墨予圣神色一凛，向后跳跃两步，甩开脸上的水珠。 只见有三四个比少年还要小的孩子从不同的小口子里钻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件粗布衣衫。 似乎是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往后跳，少年挠了挠后脑，随手将还洒着水的软竹管丢了过去。 “小的们，衣服给她。” 随着少年一声令下，三四个小孩把衣服叠一叠，送到了墨予圣的手里。 她掂量着摸了一下，里面有块很小的皂荚膏。 “你进去洗一下再出来，干净了就不会有谁光天化日之下把你拍走卖掉。” 少年语气接近命令。 墨予圣倒也没有不满，低身拉起软竹管，转过去走进了这个简陋的茅草窝棚里。 是该洗一下了。她默默想着，似乎自己太专注赶路了，都没感觉到身上原来瘙痒难耐。 脱下衣服，肩颈处有不少鼓包的红点，手臂和大腿上也有。 这就是凡人生活吗？褪去了灵气滋养，就连蚊虫叮咬都受不住了……好弱。 …… “哈呼、哈呼——” “老大别睡了！” “老大你师傅来抓你啦！” 洗干净头身的墨予圣刚甩甩头发，从窝棚里出来时，就见那个黑红脸蛋的少年被健壮黝黑的老妇人拎起来训斥。 显然之前小孩子们的叫唤声，没有成功让她逃过一劫。 “嗯？这又是你捡来的孩子，这么大了……”老妇人把少年往地上一丢，那双浑浊中透露着光亮的眼转过一圈，打量着墨予圣。 “大族气质，白皙肌肤，还有这处变不惊的模样。” “这小子，和你刚被我捡来时很像啊，敛瑕。” 第344章 敛瑕 像吗？ 墨予圣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少年就走上前来，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喂，没地方去就留下来吧，我们吃穷这个老女人。” 她昂着头，予圣望过去，满眼都是自己曾见过的，那种自以为是，而且相当容易满足，跟大姐一模一样的骄傲。 “我叫敛瑕。” 予圣笑了笑: “叫我阿盛吧。” 名叫敛瑕的少年挑起一边眉毛。 “没有姓？” “你不也没有。” 她反问回去。 两人似乎各有想法，对视一眼后低声笑起来。在旁的老妇人摇了摇头，但并没有阻拦敛瑕的意思，似乎是否多收留一个人的决定权，与她关联不大的样子。 阿盛就这样在岷州落了地，有了住所，还有了新的姐妹跟教养师傅。 平时没人会喊老妇人的全名，她也从未跟谁提起过，因为经营一家木工打铁铺子的缘故，大家都称她为易师傅。 就连被易师傅收留下来的敛瑕，也这样喊她。 像阿盛这样被捡回铺子里的孩子并不少，有大有小，加上她共十二个人。大多跟敛瑕一样，黑红脸蛋，体骨壮实，浑身的日晒痕迹，只有少部分来得晚，只晒黑了，却瘦巴巴的。 跟五岁的小孤儿不同，阿盛已经十一岁，跟敛瑕差不多大，所以不能吃白饭。 易师傅大手一挥，将新人阿盛扔给了孩子王敛瑕，自己则摇摆着身形，进到里屋，轻轻松松打一些容易的单子。 少年管教着所有八岁以上的孩子，个头小力气小的，教些简单的木工活，而吃饱了饭能轮得动小铁锤的，就得打铁、冶炼了。 她打量过阿盛，觉得这人洗过身子后虽然清爽俊逸，莫名有种不可小觑的感觉，却细胳膊细腿。 想着多让人吃几天饭，吃壮实了再考虑别的。 就见阿盛随随便便拿起了易师傅平日里用的大锤。 既然人不可貌相，有一把子力气在身上，敛瑕稍加思考过后，就把阿盛列进了自己的队伍里，做更加繁重，但有零花可拿的工作。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像天上的星星升起来又落下来，重复着风景，重复着月轮生息。 麦子又长了一茬，敛瑕带着她上连山城外周集市去采买粮食和铺子材料的时候，从踏上岷州土地开始算—— 阿盛已经开始历练足有两个月时间了。 她仿佛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全身心地融入了每天打铁、睡在大通铺，偶尔还会偷偷躲过易师傅去吃夜宵的生活。 最多时不时抓起脖颈间的半块玉佩，思念远方的双亲和疼爱她到有些溺爱的家主，以及众多友善亲切的族人们。 难怪来久了的人会变黑呢。 阿盛仰头看向到了这时节还火辣辣的烈阳，只觉得汗珠止不住地从额头、后背往下流淌，黏糊又驱之不散，让人非常难受。 整天在火炉边上对着铁材敲敲打打，每隔段时间还要冒着这么猛的太阳出来采买粮资。 不黑上几个度真是说不过去。 敛瑕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她抓了抓阿盛的手臂，稀奇地看了许久。 为什么吃了两个月饱饭，每天都在打铁打浆，还要徒步许久到山上去换捕兽夹，拉肉回来。 这家伙却没有变黑也没有变壮，还是那副又白又瘦，细不溜秋的样子呢？ 阿盛皱起眉头，用力一甩，把敛瑕的手抛开，“尽是些汗，我已经够热了。” 天气越热，身体越黏糊，就越是容易脾气暴躁。阿盛想着，这是确实。恐怕也就修行者凭借灵息隔开温度，是可以免俗的了。 “嘁，谁稀罕碰你啊。” 敛瑕扭头，本来就黑红黑红的脸蛋，到底涨红了脸还是铁青了颜色，都是很难瞧出来的。 两人在集市上逛了一圈，购置些必需物品和原材料，扔进背篓里，就开始拿着零花挑自己想要的东西。 说是这样说。 阿盛跟在少年的身后，看着她这里买买，那里买买，自己却并不怎么动。 凡人集市上的东西，她从七八岁的时候就看腻了。没什么想要的，零花攥在手中，有时被敛瑕借走，她也无所谓。 一天下来，到了傍晚，大家都要收摊走人了，提着大包小包的少年才瞧见阿盛只背了个背篓。 她挤眉弄眼，“哟呵，不敢讨价还价，害羞了？没有想买的吗？” 阿盛并不理会，只是自顾自往前走着。 也算是看出来了，敛瑕孩子王的本质里，其实还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屁孩。予朝予暮这俩双胞胎小豹妖差不多幼稚。 有人搭理她，她就兴奋，没人搭理她，也会自己搭理自己。 就是这种神奇的家伙。 “喂！” “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好吧，敛瑕是那种没人搭理她，就会硬搭理别人的家伙。 阿盛默默修改了印象。 她停下脚步，从背后匆匆追来的少年一个没注意，咣当撞上了前头的后背。 眼看背篓里的东西跳出来，要被撒得到处都是，敛瑕连影子都没瞧清楚，就见须臾间，阿盛好像动弹了。 然后，本来被抛出来，要落地的东西，又一点不差地回了背篓。 她瞪大了眼睛。 哇…… “你什么时候是我救命恩人了？” 阿盛把她耳边一缕挂在眼角的发丝撇到后面去，依然是那张神色淡然的脸，仿佛没有人能影响到她的情绪一般。 敛瑕回过神来，挺直了胸膛，本来想着以身高压制的，却见阿盛好像吃了两个月饱饭，没有变壮却变高了，自己的气势竟然不够足！ 算了，身高不够，气场来凑！ 她理直气壮道:“如果不是我鼓动易师傅收留你，你早就被人牙子拍走了！所以怎么着也算救了你一命。” 尽管从刚刚阿盛的身手来看，就算她没有进易师傅的铁匠铺，光靠着武艺也能过上很不错的生活。 但这人生不是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如果嘛！ “……” 阿盛思虑片刻。 有道理，但是哪里怪怪的。 “我呢，也不指望你知恩图报，只要帮我办一件事就好。” 敛瑕见她果然脑袋直，被自己忽悠过去了，立即趁热打铁: “就是件小小小小的事情，对阿盛大人来说微不足道啦！” 阿盛大人……还真是很久没有听到，有谁称呼自己为“大人”了。她拽了拽背篓，把敛瑕手上的大包小包抽了些拿过来。 “说，不难的话，可以考虑。” 第345章 教你习武 “你想要什么？” 阿盛望着她，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就只是单纯看着，好像世间没有能动摇她的事物。 敛瑕从那双红棕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似乎，她几年前，还很小时，在仑允郡中心白崖城遥遥远望过的那位仙师，也是同样的红棕色。 像玛瑙，像兔子的红眼，也像夕阳下坠时最后的一抹色彩。 她是从那时起开始仰望强者的。 如果她能修行，有资质的话，母亲就不会死了。 不，这样的深色眼睛很常见。敛瑕摇了摇头，先不说那位仙师相貌平平，发色墨绿近黑，就说哪方修行者势力会将小辈丢到凡人大域中自生自灭呢？ 还是尚未成年的小辈。 “我要你——” “教我习武！” 阿盛眨了眨眼，似乎并不吃惊。 她从来没有掩藏过自己的武艺。 拥有足够的实力，如果不随时随地地拿出来震慑别人，那有什么意义？ 只是敛瑕如今才提出要习武，像是心血来潮，又似乎是认真的。 她点头，这没什么不可教学的。只要不把墨家的家传武技教出去就行，让凡人随便学点什么，其实都够用一辈子了。 “真的？” “真的。” 敛瑕欢呼起来，大包小包顿时都落在了地上，她激动地双臂一挥，抱着阿盛的脖颈不松手，笑声在耳旁震得厉害。 好多汗，而且好热。阿盛心里想着，却没有把她推开。 其实敛瑕很特别，从她第一次进入铁工铺子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 同样是黑红脸蛋，日晒严重的肌肤，敛瑕却格外不同，鹤立鸡群般，五官还未长开，却已经叫人挪不开眼。 她才不过十一二岁啊，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均厚，生着浓密微翘的短卷发，充斥着异域风情。那双紫水晶般色彩的眸子，是阿盛不曾见过的。 她有个猜想，只是现在不想打破。 或许家主说得对，不必急于一时，先试着去度过人生吧。 有时候，沾染红尘气息，更有利于修行。 自己是不是孩子气一点比较好？ “嘿嘿，那阿盛，我们明天早上就开始吧！” “要顶着一千斤巨石吗？还是站在太阳底下暴晒两个时辰？” “你瑕姥姥我啊，没有撑不下来的！” 阿盛默默侧头，算了，她还是保持原样吧。 次日。 两人推了些许工作，易师傅没有怪罪也没有多嘴，只是笑呵呵地挥手让她们到院子里去。 两个月下来，阿盛已经熟悉了连山城。 它由数个外围村落和中心城池组成，主要姓氏分布人群有左、张、刘、颜等等，比较纷杂，即便是突出也多不到哪里去。 现今的城主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好人，安置了不少乞儿，还办上义务学堂，说是年满了五岁的孩子都可以去听课，不必交束修。 没有太多考查，也无所谓你去不去堂测，但若成绩不错，城主府会主动出资送其前往更高级的学府。 要能达到城主府要求的话，甚至能拿奖赏回来贴补家用。 尽管因为不强制，所以许多人家里还是有没法读书的孩子，但毕竟这对城主府没多少好处，能做到这样，也仁至义尽了。 听闻这个主意，还是城主的养子，远赴上京城科试的上届郡魁首所出。年仅十六岁，初初成年便心怀坦荡，爱民如子，聪慧过人，叫城中百姓议论起来都自豪。 阿盛也频频听过“钦定的未来城主”“少城主”的事迹，但她更要了解大族秘辛一些，所以只当是麻痹迷惑百姓的伎俩罢了。 凡人上位者，没有绝对的实力可以毁天灭地，所以惯会用些洗脑的谋略。 而修行者不同。就像家主，族中尽管许多人对她大不敬，却也从不敢违逆她认真要做的事情。 因为所有族人的性命，都掌握在家主的手中。 她要你生，你苟且偷生都得活下去，她要你死，也不过刹那间的事情。 就这样白日，朝阳刚刚探头时，阿盛会在院子里教导敛瑕武艺，连带着指点那些好奇的小萝卜头。 一个时辰后，便到学堂听听课，能听就听，不能回去做工就是。 上午散学后，吃过午饭就开始做铁工铺子里的活计，不去下午的学堂了。 到了晚间，凉风阵阵，又是修习武艺的好时机，几排小孩儿站得腰杆挺直。累，但学起来也是真厉害！ 这么一日一日地过去，从春夏落到秋冬，又辗转两次三次。田边的谷子麦田丰收了许多茬，铁工铺子里也又冒出来四五个年幼的娃娃。 正是成长的时候，肌肤麦黑的少年叼着草叶懒洋洋地躺在房梁上，听着身子底下，铺子里传来锻打铁材的响声跟小的们喘着粗气哼哼哈嘿的大吼。 生长开来的面容几乎是一月一变，偶尔形如雌狮般冷寐，偶尔却鬣狗似的充满了侵略性，而今终于是停在了中间处，也算正式定型。 越发亮丽的紫眼像极了宝石，背光时被这样的眼神凝视，好像神明瞩目着自己，任谁都会痴迷。 依然白皙，看上去十分瘦弱的温色白发少年跃上瓦片，没踩出半点声音，落在了她身旁。 近些年来不知道为什么，从哪里传来的流行，连山城里许多人家换了方形凹陷的顶，换上这种一下雨就哗啦啦落水的青瓦尖顶。 夏日多雨时还有点用，等到了干燥到皮肤皲裂的冬季，就显得鸡肋了。 总之，并不怎么适合几十年便有概率发一次大旱的仑允郡。 “阿盛，长得真是越来越花瓶了。” 面容英气深邃的少年翻起身，盘坐在房梁上，冲她大笑。 三年一转如梭，阿盛已经十四岁。徵州人不如岷州和炙州人那么早熟，这个年岁还发育得不是很完全，因而她的面庞看着依然很稚嫩。 加上就算常年习武，也没有壮实起来的身子，让她看起来似乎像颗好捏的软柿子。 “敛瑕，昨天师傅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阿盛没理会她语气轻佻的调侃，只是目光如常。 第346章 阿盛，我看不穿你 “知道知道，这不是正在想嘛！” 敛瑕唇间有气息一喷，嘴里的草叶抛飞出去，很快就伴随着风，无影无踪了。 今年是周氏朝宗治下不常见，但也绝对不少见的一年。 “先皇崩了，新皇明帝上位，她的两个姐妹也随之分别被封天宁君、温龙君，三皇临朝。因而依照规矩，大赦天下，五年内准无担保考生前往郡试，且扩充军队，准备新官上任三把火，讨伐蛮族。” 她摇头晃脑，一个字不差地将易师傅提及过的信息都背了出来。 “是去科举入朝呢，还是武练为将，二择其一。” 阿盛见她仍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三年来，她与敛瑕同吃同睡，教习武艺，又都是听着城里义务学堂的课，知晓对方天赋不错，学得头头是道，咬文嚼字更是很有一通。 前些日子，城主府派过人来，说要保她去白崖城的学府，未来成才，考中乡试，还可亲自担保其进入郡试。 正值帝位交替，这五年的考生定然多如牛毛，届时有担保的和没担保的，差距不可谓不大，审试官员们难免偏向某个群体。 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然而，敛瑕拒绝了，以铁工铺子里有太多孩子，易师傅带不了为理由，执意要留下来，也再不去义务学堂了。 易师傅刚知道这件事时，气得半死，抽出扫帚来狠狠鞭在她的后背三下。 说来那药还是阿盛给上的，麦黑的肌肤上，显眼的三道红痕隐隐渗出血迹，可见易师傅这回是真的发怒了。 允了她几日假期后，终于在昨晚，下了最后通告。 要么从文，跟城主府再谈一次，拿担保走科举路子，五年内参与郡试。 要么从军，恰逢有军士来到这偏僻的连山城里招揽新兵，跟着去了，凭借这身好武艺，怎么也能挣个小将当当。 不然……连带着阿盛都得一块儿滚蛋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敛瑕不肯上进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真不知道师傅想干什么，非叫我爬进朝堂……”少年烦躁地挠了挠一头卷毛，舒展着身体时衣服碰到了后背的伤，疼得她有些龇牙咧嘴。 “我就想待在连山城里，做个最普通，最普通的小铁工。” 她哼哼着，“就像现在这样，收留些小娃娃，教口饭吃，打打铁做做木工，偶尔上街赶集瞧着些新鲜，一辈子也就平平安安地去了。” 可真是把自己安排好了。阿盛心里想着。 敛瑕会这么想无可厚非，她在这日子过得好好的，舒舒服服的，不愁吃穿还能领些孩子回来。 而科举要一路往上爬，就算有城主府的托举，也算不得轻易的事情，不仅对脑力、耐力、体力都是极大的考验，还有些看运气。 就说那位城主养子，十六岁的郡试魁首。三年过去，刚考完笔文和实事，正要面见皇帝呢。 结果皇帝一下子忽然没了，谁能想到明帝就这么上了位，得，三年白考，还得重来！ 行兵吧，又哪里容易呢？历代以来就没有容易的兵，风餐露宿都是惯例了。 这可是陛下亲下的令要温龙君带兵打蛮族，尽可能统一岷州的，死人在所难免。 又不是什么饥荒年间，快活不下去了，进去碰碰运气。敛瑕显然是个知足且没有野心的孩子，单纯到觉得所有人都会永远陪着她，哪里也不去。 “我也就是来问问，你若实在哪也不想去，易师傅也逼迫不了你。”阿盛语气平静，紧接着拍拍衣服，陪着坐在了旁边。 “兴许隔几年我会回来看你。” 敛瑕瞪大了眼。 什么？阿盛说什么？！ 隔几年会回来看……看我！ “你要走？”她的声音里充斥着不可思议，整个人都激动地跳起来，有片青瓦被震落。 “啪”一下，落地，碎了。 “嗯，我要随军。” 阿盛点点头，就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要想夺取皇朝龙气，首要的需求，自然是接近皇帝，最好能取得她的信任。已然成年的皇帝，身上的龙气不好剥夺，若更幸运些，有机会频繁接触她新生的女儿，才是天时地利人和之际。 明帝至今还未有伴侣，也没有后代，对阿盛来说，其实算是个好消息。 许多东西都是第一个最好，明帝的第一个女儿，定然身怀本代最纯净的龙气，夺取吸收的话，应当能轻松很多。 如果挣下军功，位置够大的话，觐见皇帝应该不是难事。 这时机来得太合适了，她的身份在易师傅这里走了明路，随军也不怕被看出别有用心。 “阿盛，这里的生活不好吗？”敛瑕看她又发呆，语气忍不住带了些质问。 三年，虽然只有短短三年。但这可是十一岁到十四岁，人变化最无常也最情感充沛的三年！ 她全身心信任着阿盛，以为阿盛表面上波澜不惊，好像谁也不在乎的模样，其实面冷心热。瞧，不是还教了她武艺，时常帮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她没想过，阿盛是真不在乎，说走是真要走！ 就这么舍得抛下那些一口一个阿盛姐的娃娃们？舍得古怪脱线的易师傅？ 舍得……舍得那个把她捡回来，跟她同吃同睡了整整三年的我？！ “我有事要去做。” “什么事？” 敛瑕追问。 她不信，阿盛肯定是师傅的内应，用这招激她一起走呢！ 暖白色中短发的少年那双红棕色眸子侧过来，丝毫没有心虚，堂堂正正。 “我不能告诉你。” 阿盛每句话都像在打散敛瑕的内心，再把它重组起来。 “我不想骗你，所以我只能说，不能告诉你。” 喂，干嘛那么平静！敛瑕心里大喊，但面上她讲不出来。 阿盛真的要走了，那个教会她飞檐走壁，只手抓雀，连长弓都拿她不得的阿盛打算头也不回地去随军了。 “——你们两个！快给我下来！” 易师傅的怒吼声打断了敛瑕的思考，她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我跟你一块去。” 阿盛看着那双紫水晶似的眼睛里泛出坚定和埋怨，有些不解。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改了主意呢？ 算了，随她乐意吧。 白发少年故意拍了拍她受伤的后背，飞身一跃而下，帮她顶了打碎青瓦的锅。 敛瑕神色复杂，她好像说得太快了。本来还在犹豫的，但心思一断，就脱口而出了。 她以为她很了解阿盛了。 人很难同吃同住的三年里，毫无破绽地伪装自己吧。阿盛不是冷血的蛇，她也喜欢那些喊她阿盛姐的小萝卜头，也喜欢耐心的易师傅。 其实也是喜欢她的吧。 可随军，阿盛不知道吗？ 一旦随军，不死的话，很难回来了。 怎么能那么轻松，一句“我要随军”就打发了她呢？ 看不穿。敛瑕低头垂眸，默默看着阿盛挨训的样子，那模样温顺得好像一只白兔。 好想看穿你啊，阿盛，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要去做的事情是什么？ 第347章 墨家传统 格鲁格鲁的车轮转动声接连不断地传入所有招募兵卫的耳中，本次仑允郡的征兵结果不说好，但也坏不到哪里去。 统共四千五百二十三人，其中只有一千零九十六人是良家子，剩下的皆是官府没有记录户口的虏马乞丐。人是勉强达标了，不过质量堪忧。 “原来你叫颜盛吗？”麦黑皮肤的少年靠在白发同伴的身旁，戳了戳对方的手臂，“喂，我们好歹一起睡了三年，还是第一次知道你的全名！” 阿盛不再闭目养神，缓缓抬起眼皮，默默往旁挪了挪身子。 “和你一样，连瑕。” 敛瑕眨了眨眼，随即勾起唇角。 “哦，原来是这样的啊。” 无论颜盛还是连瑕，都是表面名字而已。 虽然早就知道，但现在看来，更加确定了。阿盛背后的秘密，肯定不比她少。 那两个打铁的……小队长周浮优拎着马绳，整个人都显得很不想上班的样子。 这批人中唯二还算有点能力的，一个话多，心思浮躁，吊儿郎当，另一个沉默寡言，不尊军长，疑似骄傲过头。 才刚上任就碰到刺头了啊。她不免有些头疼。 远远的，阿盛注视着周浮优。 ……如果感知没有错的话，那个人的身上，龙气比普通小队长来得浓郁几分，又是国姓。 找机会跟她接触，今后面见皇帝的路子，又多了一条。 她忽视身旁敛瑕不停搭话锤她的动作，缓缓抬头，凝望天空。 十四岁了啊，今年姐姐们就会被外派历练了吧。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也会在出发前去面见一次家主呢？ …… “就是这样。” 玄华收起卷轴，将所有的报告都放回专用的储物法宝中。 “根据长老会和二家主的建议，从今天开始算起，墨家每五年进行一次外派历练，十四岁至三十岁之间的任意族人都可以出行磨炼自己，于第五年的春一月第十日前回到家族，再进行评级与嘉奖。” 墨箐望着排排站好的几十个小少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先不说玄华完全越过自己这个家主来做决定，就说为什么带这么多人过来！那个传送阵可是一人五千灵石的奢侈价格啊！ 没有十万都送不过来这么多人！ 向来一毛不拔的家主要昏倒了。 “长老会……成员都是谁？” 玄华早知道她要问，平静道:“我，八脉的代表人物，大供奉，二家主、少主以及悬月分家的管理人。” “哦，最初的十二人，韩玉嵘韩玉玳，颜染，还有今年十八岁的墨奉珺。” 墨箐打了个哈欠。 这样的组成其实也正常，除了墨奉珺之外的所有人，都是从墨家没落之时一路走来的核心人物。 吸纳墨奉珺恐怕也是为了让悬月分家在主家有一席之地，不至于引起散脉族人的不满。 “现在您面前的这些孩子，都是想要参与本次历练的人选。” “嗯。”墨箐点了点头，“然后呢，只是来见我一面？” 玄华忍住想抽她脑袋一巴掌的冲动，话都到这份上了，家主还听不懂吗？ “现在由您来选择真正有资格参与历练的族人。” 墨箐:…… 呃，好像别的家族是有这么一回事。为了避免太弱的人自不量力出门送死，在一次筛选后，由家主进行二次筛选，挪掉所有风险较高的小辈。 看来自己甩手掌柜当太久，是有点不谙世事了。 “那就开始吧。”她对着玄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送上让小官员顺手带来的糕点。 小管家冷着脸看她一眼，拿过糕点塞进嘴里，感觉都没嚼就吞了下去。 底下小辈们有些是第一次见到家主，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等真的看清楚那张普普通通的脸还有对着玄华管事赔笑得手忙脚乱的样子，顿时有些幻灭了。 原来八脉那些人说的是真的，不仅长老们和少主，连家主也怕玄华管事！ 该不会，其实玄华管事已经架空了灵玄墨家吧！ 一想到这种荒谬的可能，小辈们就忍不住瞪着眼睛，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墨绿高马尾的红棕眸女子打量上百遍。 “哼，凭什么散脉的也可以过来见姑姑？”墨予惟有些气不顺。 因为散脉族人都是从悬月分家过来的，听说那边的家风规矩很严格，直系旁系分得很开，并且严禁异族混血。 所以身为与直系共用字辈的八脉子孙，以及兔妖族混血儿，她和予翊这些年总是被散脉同辈私下里议论。 “不可歧视散脉族人。”墨予翊面无表情。 “呵，别歧视我们就不错了！” “少说两句吧。” “怎么，你很乐意被人骂？” 眼见三胞胎的老大和老二又有要吵起来的趋势，墨予元抬手，握拳。 锐利的风瞬间分开两人的动作！ “你们两个，在家主面前就消停一下吧。”她无奈，身为予字辈大族姐，光是调解予惟和予翊的关系就不下百次，却好像没有什么用处。 该吵还是吵。 “唉，也真是辛苦予元姐了。”站在不远处的墨予玟和墨予戈只是看着，并没有想插手的意思。 躲在她们身后的梁又林既要承受散脉族人异样的视线，还要崩溃自己境界尚低，也被拉过来做人选，实在是压力山大。 “连通脉圆满都不到，墨真游，你想出门送死呢？”墨予仁立在弟弟身前，挡住某些人不友善的目光，口中却是不客气。 这次历练中唯一的男孩墨真游不太领情，“阿姐照顾好自己吧，省得总被人说去掉蓝湖这只灵宠就什么都不是。” “好心喂了狗。” “阿姐要这么想就这么想吧。” 全部互动尽收眼底的家主很无语。 这群人要出门历练？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正经，别给整团灭了吧！ “放心，面对同龄人，我墨家小辈的自保能力还是很强的。而且，不是还有家主在么？” 玄华露出浅淡的笑容，似是欣慰，随即转向墨箐，又变得有些公事公办。 “恭喜家主，再次突破。”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墨箐挑着眉，面对玄华明明没有跟颜染一样的读心，却还是能猜到自己的想法这种事，她早已习惯。 “生神境八重，可以凝聚八道分魂。很难想象家主三年前才刚刚突破，就凝聚了第一道分魂，现在也不见它回来。” “……你别戳破我了行吗？” 第348章 八脉有什么了不起 墨箐挑挑拣拣，自从探知这个技能升级到能够直接看到族人兴趣特长之后，就方便了很多，她甚至不必过问，就给被刷下来的小少年们安排了更适合的活计。 五十六人里，最后剩下来有资格出外历练的只有三十九个，主要由八脉子嗣带队。 墨予元，十五岁，煅骨一重，水相灵根，带队两位水相灵根，及四位体修。 墨予惟，十四岁，煅骨三重，火土双相灵根，带队一位火相灵根，四位体修。 墨予翊，十四岁，煅骨三重，土木双相灵根，带队两位木相灵根，三位体修。 墨予戈，十三岁，煅骨一重，火相灵根，与同为十三岁，通脉圆满的墨予玟及十六岁，通脉五重的梁又林一起出发。带队五位体修散脉。 墨予仁，十三岁，通脉圆满，水相灵根，带队三位体修散脉族人。 墨真游，十三岁，通脉十重，体修，只带队两位体修族人。 最后一队较为特殊，墨箐挑出来的那个人，是之前玄华提到过的，散脉深字辈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少年。 墨深修，十六岁，通脉九重，水相灵根，带队金、水相灵根两位，体修两位。 统共七个队伍，刚好够墨箐这些年凝聚出的七道分魂暗中保护。 今时不同往日，从前她没办法给予族人太多帮助，只能祈祷大家在外不会丧命。恰好，也非常幸运的没有太多损失。 现在她既然有生神境，还能凝聚分魂外出，自然就要多护着小辈一点。 只是为历练所需，不让孩子们知道罢了。 想想时间也真是快。她盯着比自己还像长辈的墨深修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孩子比自己小十岁……真难想象啊。 算起来，她甚至是墨奉珺的后辈，而阿珺可是凤生的同窗。这让墨箐有种被超级加辈了的感觉。 “家主。” 墨深修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尚年幼时就随母亲来到大财坊市生活，原本在悬月分家被养得骄纵的性子也在日渐不息的农务活计里被磨平。 “没事，我觉得你挺好的。” 她伸手摸了摸后辈的脑袋，随意看了一眼孩子身旁的同伴，就去了八脉子嗣组成的队伍那里。 是人就会有亲疏远近，相比散脉和悬月分家的族人，墨箐当然是更在乎跟着自己许多年，从零开始一步步到今天的八脉族人。 甚至这些小少年，有几位还被她亲自抚养过。 但墨深修忽然被夸了一句，又被多年来基本见不到面的家主摸了摸脑袋，整个人都宕机了。 不是说家主脾气暴躁，性格阴晴不定，最不屑与散脉族人交流沟通，手段极其残忍吗？ 怎么感觉比儿时，悬月分家还是悬月墨家时的老家主还和善亲切几分？ 谣言果然不可信。 她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只见正在对八脉子嗣絮絮叨叨个不停的家主，被玄华管事一巴掌抽到了后脑勺上。 即便被如此对待了，也还是委屈巴巴，匆忙在储物环里掏东西出来，一副求原谅的模样实在叫人有些不忍直视。 这么一看，待人温和有礼，正直廉明，且冷心冷情的玄华管事，反而在家主面前比传闻里的家主更加暴躁。 …… 面见家主的时间不知为何总感觉过得很快，当玄华管事带着少年们将要回去休整，还有许多人心感失落。 孩子们哪里知道，墨箐把她们打发走不要太轻松，终于又可以回封印空间逗狗逗狐狸了！ 历练前几日的休整时间不算长，族中对这件事算得上重视，因而安排了韩玉嵘特地为每位历练小辈量身定做特殊菜肴，并由二家主颜染提供外出粮资。 如此一看，就连玄华也觉得，最初的墨家十二人出外历练当真是一穷二白，半点比不上被家主暗中保驾护航的第十代。 不知不觉，出发前最幸福的几天平平淡淡地过去。七支小队伍聚在族地的村子门口，各自熟人之间讲了些事，就奔向不同目标离开了。 至于其中有什么暗流涌动，玄华懒得管。 大多八脉子嗣之所以被各自打散了带队散脉族人，出于许多考虑。 八脉和散脉同为旁系，却拥有全然不同的待遇，这已经让不少族人心存不满了。只是墨箐实力摆在这里，没有人敢叫嚣而已。 可谁能保证今后每一任家主都有如墨箐这般的实力，以及靠纯粹的暴力积累的威严呢？ 所以，从这些小辈开始，就要改变二者对立的局面。否则，这于墨家有害无利。 就如家主所想，以墨予元为首的这支队伍，才刚刚出发没有多久，就已经有人忍耐不住。 “八脉又如何？” 夜里，在各自的帐篷中，有几个散脉族人正议论纷纷。 “谁不知道她墨予元，只是恰好幸运，出生在八脉中而已。” “就是，她是八脉子嗣里年纪最大的那个，却修炼得最慢。” “若年纪最小的几位大人到十五岁，早煅骨二重了！” “借着八脉资源才突破罢了。” 几人越是说着越是心理不平衡，甚至都有点埋怨起，为什么自家的双亲没有那么好命，害得自己竟然得屈居人下。 “是么？”帐篷门带被掀开，黑发黑眸的少年单膝轻弯，只着一点在地面，目光平静地看向这些瞧不起她的散脉族人。 见平日里的和和善善被当场逮到戳破，几人干脆也不装了。领头的那人站起来，直面墨予元的凝视，毫不畏惧。 “难道不是吗？你就是徵州随处可见，最最普通的水相灵根罢了。”那人愤愤不平，“而我水木双相灵根，比你更有天资，凭什么要听你的！” “家主不在，没有执法堂的娘和制药师的爹，你就只是个爬不起来的——” 还未说完，不知是什么时候有谁出手，那人竟被拍飞出去，连带着整个帐篷，都掀翻得不成样子。才是一眨眼的时间，所有人都暴露在夜晚的深林中。 墨予元的手停留在半空，好像从一开始就在那里似的。 “你知道这招是什么吗？” 她的声音冷清，见被打出去的那人不说话，便转向身旁，那些刚刚还一声比一声大的同伴。 “你们呢？” 同伴们吓傻了，她们哪里见过这阵仗？平日里再凶险也不过是坊市街头不讲理的修士，偏偏那些人不过几时就会被执法堂的人拿下。 几人纷纷摇头，生怕她下一秒就打在自己身上。 “随处可见，最最普通的一掌罢了。”墨予元笑了，“连这都接不住，岂不是比我更没资格做八脉子嗣？” 墨家人们的日常·番外7 墨箐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把宝贵的愿望花在这种无关紧要的私心上。 只是她现在有一点点后悔。 “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虽然随便用力一扯，就能立马从这人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但不知道怎么的，她觉得也不是多不舒服。 像条大章鱼紧紧缠住自家娘子的颜染可真是铆足了劲，脑袋都埋进了颈窝，两只手更是拽在腰上不肯离开。 小家主能很清晰地听见她略显粗重的呼吸，感觉到那双碧色眸子一眨一眨时，纤长茂密的睫毛扫在皮肤上的瘙痒。 好奇怪的感觉。她抿了抿唇，觉得心口热乎乎的，而且还伴随着一丝藏在最深处，从前不曾想过的……渴求。 “我俩都跟异地恋似的了，怎么还不让多黏一会儿？”颜染微微抬头，脸颊蹭在耳后的敏感处，落下轻轻吻。 “呜…少、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了！”她微微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刚刚自己发出了什么声音，急忙将手一推，逃了出去。 重新盘坐在颜染面前，墨箐总算是平复了心情。 就是看着那张无辜的笑脸，她觉得很欠揍，恨不得一拳挥过去，打个鼻青脸肿。 “我明明都许愿了，以后无论是我想你了，还是你想我了，都立刻让你到我身边来。” 本来理直气壮的墨箐，越说脸就越发烫，这么宝贵的一个愿望，居然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私心浪费了。 主要谁知道，谁知道颜染真的能实现啊！有了愿望的条件要求，她的束缚被破开，可以动用天道神术来进行传送了。 虽然只能传送自己一个人，地点也只有她的身旁。 对，都怪颜染！她在心底默默说着，眼神幽幽。 听完了小箐毫无保留的心里话，颜染相当受用。 这不就是在为自己想她了而找借口吗？比任何甜言蜜语还要让人动心。她美滋滋的想着:果然小箐心口不一的样子特别可爱。 她甚至有点可惜，如果自己早点坦白，是不是就能多看几年小箐涨红了脸呵斥自己，心底却羞得发烫的模样。 美味到她甚至好想咬上一口。 “……你还想吃人肉？”墨箐越听越是惊疑不定。 听说灾荒时期易子而食，吃死人腐肉都是非常可能发生的情况。有许多恐怖故事就以此为蓝本，塑造了一个又一个“人肉村”。 讲述通过人肉度过了灾荒的村民，开始痴迷同类的血肉，屠杀过路的旅人，逐渐变成怪物的过程。 颜染美好的幻想忽然被这种惊悚片剧情给打断了，她眼皮都耷拉下来。 小箐太不懂浪漫了。 “这个咬一口不是真的要咬你一口……也说不定……呃……”越解释越是有些说不清楚，真是越抹越黑了。 “总之，你试一下就知道了。” 颜染亮出了自己的最大杀器，撩起前发后那双绿宝石般，不说蛊惑所有人吧，但一定能迷倒墨箐的满斥着柔情的眼睛。 这招一点错没有。 昏头的小家主咽了咽口水，可耻的红了耳朵。 为什么这家伙总是在诱惑我！她内心愤怒，但又无可奈何。 直到那只手扶到解开了龙革缠的手臂上，墨箐瞬间清醒过来，抓住她扒开手掌。 “咦？伤疤没了，而且变得柔软了好多！” 才刚刚张开嘴要在脖子上轻轻咬一口的颜染再次沉默了。 怎么跟小箐玩一下浪漫就这么难呢？ “呵呵，这不是怕你觉得手太粗了，很多疤痕不好看，所以特地泡花露和牛奶养了一段时间。” 颜染感觉自己有点皮笑肉不笑了。 只是墨箐的榆木脑袋根本没察觉，就一个劲捏捏她的手心和手指。 能不能不要玩手了，不知道手是【】的【】吗？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自己在那个世界里见过的这句话。 不好，这种话也太露骨了。她看向墨箐。 果然，对方垂下脑袋，整个身子都泛起了红色，脸颊烫得惊人。得益于徵州人特有的雪肌冰肤，以及修行者常年不变的体态，使得墨箐看上去像一只被烧红的螃蟹。 “小箐，小箐？” 她在自家娘子眼前挥了挥手。 完了，把人玩宕机了。 …… 自从颜染可以随时随地都跑到封印空间来跟主人卿卿我我后，大黑和本来互看不顺眼的半月，关系突发猛进。 已经是可以统一战线向颜染发起进攻的好朋友了。 论争宠，真是没狗\/狐争得过这个该死的人！ 眼见对方又在手忙脚乱地哄主人，时不时还上手在腰间乱摸，趁乱贴贴，大黑就气不打一处来。 主人真是好没骨气！ 就算之前信誓旦旦地在自己面前说，要不理会颜染一周，但只要对方找上门来，就比自己还像狗地贴上去！ 狗的主人在给别的女人做狗！大黑怒其不争。 “嗷呜嗷呜嗷呜！”它忍不了了，狂吠着冲上去破坏两人目前“浪漫”的气氛。 被犬吠声惊醒的墨箐眨眨眼，赶紧弹了一下颜染的额头。 真是的，怎么这家伙满脑子都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二十一世纪有那么多好东西不学，非学了这些。 你头发也不是黄色的啊。墨箐鄙视地看了她两眼，随即躺倒在大黑的身上。 半月瞧准了时机，对着颜染就是一个飞扑！ 轻易揪住小狐狸尾巴的颜染垮下一张脸。 错觉吗？之前在初伏都院的时候，没感觉半月这么针对自己啊…… 把小狐狸放到旁边去，她弯下腰，单膝跪在地上，往旁边一倒，躺在了墨箐的身旁。 “小箐，我想咬你一口。”她笑着，伸手戳戳这张从十二岁看到今天，二十六岁的脸颊。 变化好大，可又觉得并没有变。 无论这张脸在别人看来是多么普通，多么平凡，在颜染看来:因为是小箐的脸，所以才显得可爱，让她忍不住想捏一把，望进眼睛里就化开了心。 “……好吧，反正你也吃不掉我。” 墨箐有些迷惑地看着她，将手臂搭在对方的脸前。 “你可真是。”她微微起身，掌心贴着地面，另只手握住伴侣的肩膀，慢慢弯下了身子，在方才戳过的脸颊处，轻轻咬了一口。 “说不定有一天呢？” “那我就等等看你怎么吃喽。” 被当做枕头的大黑怒了，这次又被当做主人和伴侣秀恩爱的一环！ 偷袭失败的半月龇牙咧嘴，下次一定成功！ 第349章 宝物情报 不去管被吓得瑟瑟发抖的那几个同伴，墨予元上前将帐篷拿来，伸手拽起卧在地上不愿起来的那人。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用了什么秘法，掩藏自己的真实灵根资质，就能瞒过家主？”她见对方不说话，扬起笑容，“家主什么都知道，早就提醒过我了。” “我承认，八脉的资源的确比散脉多得多。但刚刚那一掌，可是挂在族中藏书阁，任谁都能去学的东西。” “那么，你现在还认为，我不用付出什么，只是享用那些资源，就突破至今吗？” 被打翻的那人咬牙，心中的不服气只能消散。技不如人，能怎么办呢？ “墨深烨，我的名字。”她梗着脖子，两人同岁，可墨予元却比自己高许多，让人有些恼火。 “嗒，嗒，嗒。”轻轻拍手鼓掌的声音忽然从看不清的黑暗中传来。 风吹动落叶，脚踩地面发出的咯吱咯吱声愈发靠近，有人抛出灵识，却好像掉进了无边的深渊，悄无声息。 本来就吓坏了的同伴们顿时草木皆兵，所有淅淅索索的声音都变得可怕。 刚刚达成和解的墨深烨脚步扭转，挡住身旁的人，冲着声音方向大喊:“不要装神弄鬼，何方宵小，还不快快现身！” 墨予元挑了挑眉头，这个人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驯服。 她拍拍对方的肩膀，慢慢走到篝火能照耀到的边界。 “齐天喜，你吓唬墨家族子，就算家主再宠你，也免不得要被骂一顿。” 不多时，伴随着脚步声，有一个长发垂腰，生着黑棕色眸子，清秀干净的灰袍少年走出黑暗。 她微微眯起眼睛，声音低而沉，标准充满磁性的中音。 “小鱼圆儿，你出门历练却不告知我，哪怕是阿箐姨姨也会觉得你有些无情。” 两人彼此都拿出自己最大的靠山，谁也不让谁。 然而，墨深烨的警惕心却没有因为熟人的出现而降低半分。 她是知道的，齐天喜，墨家最早的同盟之一:边林城齐家的子嗣。 如果仅仅如此，墨深烨并不为此忌惮。可偏偏，齐天喜是家主的好友——大财坊市最大酒商齐业羌唯一的女儿。 听闻她还尚小，就被家主亲自教导过招数。 凭着这门招数，甚至能在少主墨凤生的手下过三招之久！ 出外历练，任何人都不能相信！这是阿母教导给她的话，她一直牢记在心。 同盟子嗣又如何，照样有可能忽然反目成仇。 这种事在悬月分家并不少见。 更何况齐天喜刚刚不主动现身，而是躲藏在黑暗中，被墨予元戳破了才走出来。可疑得很！ “予元，不要靠近——” “小鱼圆儿，都好些日子没见了，你怎么也不想我？” 墨深烨刚要出口阻止墨予元靠近对方，就见齐天喜毫无防备地整个人都搭在“小鱼圆儿”身上，满脸委屈巴巴。 “行了，谁不知道，你大姑姑又拉你去闭关，叫你筹备家族武斗了吧。” 墨予元抓着她的衣服把这比自己还高几分的大型犬拉出去，哭笑不得。 “唔，还不都怪阿箐姨姨，许下那种约定。”齐天喜撇撇嘴，明明齐家少主已经钦定了是大姑姑齐业枭，可因为那个约定，今年的武斗中她必须和大姑姑决斗一场，在两人间重新选择继承人。 “好好好。” 她安抚地挠挠齐天喜的耳畔，又向下捏捏下巴，抓一会儿侧脖颈。 眼见墨予元好像驯狗一样把不速之客摸得服服帖帖，墨深烨和身后的同伴们都看呆了。 这……予字辈的大族姐跟她们深字辈的大族姐就是不一样啊。 至少墨深修不会把她们当狗对待。 三更半夜，没有人能再睡着了。 确认齐天喜暂时加入历练队伍后，几人围坐在篝火前，各怀心思，目光大多都聚在似乎相当温和的外来者身上。 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实力很强，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共识。 如果她想做什么小动作的话，大家避无可避，一定会中招。 但，鉴于齐天喜对墨予元那诡异的态度，她们开始左右摇摆。 防备吧，费功夫不说，而且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防备都没用，只能求个心安。不防备吧，谁知道这个齐家人会干什么？ 世上没有绝对的同盟。 “既然你们出外历练，不可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吧。”齐天喜语气淡然，似乎对这些人都不感兴趣。 墨深烨那暴脾气刚被点燃，就让墨予元抬手压了下去。 “你这么说，那就是有去处喽？” 不管在哪里，齐天喜的那股子醋劲都大得很。对朋友占有欲太强可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墨予元微笑着:她确信，以小喜的实力，绝对能打败大姑姑，成为新的齐家少主。 “你们知道黑潭瘴林吗？” “你我都还未出生的时候，那里原本居住着一头非常强大的乌影蛇，但某日被清除，瘴气的浓度也降低许多，就算聚气境五重以下的修士也可以进出采药了。” 齐天喜侃侃而谈，这也是她最近才听说的事情: “只是无主之地不可能一直是无主之地，很快来了一头毒血蝎将那里霸占，已有半年时间，没人再敢进入过黑潭瘴林。” 墨深烨捏了捏手臂，克制住动手的冲动，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那里闯一闯？” “毒血蝎，虽然只有中阶下品，但极为难缠，不算良敌啊。” “就我们几个人去挑战那种灵兽吗？还是算了吧。” “其实，我还挺想试试的。” 几个同伴七嘴八舌，各有不同想法。 墨予元再次抬手，有先前震慑的威势在，所有人都自动闭上了嘴。 “情报。” “中阶下品毒血蝎，应该活了很久，刚刚突破煅骨境的样子。大概率受了重伤，明明是群居灵兽，却单枪匹马地窝在黑潭瘴林半年有余。” 齐天喜说得干脆，“也有可能，它发现了什么宝贝，生出堪比中阶上品灵兽的智慧，想要永远独吞。” 听到这里，方才犹豫的几人有些许心动起来。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群居独自出行，要么是重伤离群，要么是出于贪婪等待天材地宝的成熟。 而前者在伤好后会迅速找到新的族群融入，这只毒血蝎，直到目前都没有痊愈的可能性很小。 与之相对的，它身旁有宝物的可能性就变大了。 墨深烨点了点人头，四个通脉中期的体修，身旁的水相灵根修行者加上自己都是通脉后期。 而墨予元是煅骨一重，还有实力神秘的齐天喜。 “予元。”她刚拉住袖子，就见齐天喜将人往旁挪了挪，故意不让她拉住。 “可以前去。” 墨予元了解大家的意思，点点头道:“目前不知有多少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对这宝物虎视眈眈，我们，连夜赶路！” 随后，她轻点手指，熄灭篝火。 只是半点没有对齐天喜冒犯的举动提出任何说法。 墨深烨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两个人给玩了一通，有些生气。 第350章 沼泽迷域 以墨予元为首的历练小队根据齐天喜的情报一路畅通，偶有不长眼的灵兽或散修，收拾一顿变烤肉或黑吃黑，五六天的时间，也就抵达了黑潭瘴林。 “哇，真的跟听说的一样，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有人惊呼，这片林子跟接壤的其它林子完全不同，土地上的草花虫逐渐过渡，到了临近处，完全就变成紫黑色了。 迷蒙的乳白色雾气萦绕在其中，飘飘荡荡，阵阵清风吹过，却好像根本动摇不了它一样。没多会儿，风消失了，迷雾还在。 “进去的话，会迷路吧……”跟在最后方的人怯生生说道，“我们的灵识感知范围不足半丈长宽，雾气扰人，又会降低精神。” 墨深烨看了看她，随即点点头，应道，“对，而毒血蝎却可以随意穿梭其中，因为它本就不用眼睛视物，简直是如鱼得水！” 她攥紧拳头，“但我们是出来历练的，你以为玩么？这也不敢，那也不敢，空度五年回去，看家主怎么把你剁成八块！” 周围一圈同伴被她说得热血沸腾，纷纷眼睛都亮了起来。 就连原本略显胆怯的那人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欣然接受了这个说法。 墨予元没说话，她心中腹诽:家主倒也没有那么狠心过。 几人互相给对方打打气，壮起胆子就准备进入迷雾了。 “等等。”齐天喜喊道。 墨深烨回过头，皱眉道，“是你先提要来的，怎么？死到临头就要跑了？” 这话说的也太不吉利了。墨予元觉得这位散脉族人的文化课大概没认真听，回头要提醒玉玳师长，让她好好管教底下的师长，不要放纵学生走神了。 “不是。” 齐天喜摇摇头，随即一拍手上的青翠色腕镯，满脸无辜:“吃颗解毒丹再进去，不至于走久了突然晕倒。” 她笑呵呵地比了个一。 “一枚十块灵石哦，多谢各位了。” 墨深烨怒了，好家伙，这人一路上安安静静只纠缠墨予元一个人，她还以为不会再出岔子。 至少没有作妖惹得大家不爽，吓唬同伴们的事情发生。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们呢！ 狡猾的商人！ 偏偏齐天喜又说的没错，她们谁出门都没有带特别作用的丹药，总不能刚走进去没多久就昏倒了吧！ 她磨磨牙，捏着鼻子就要交灵石，却见墨予元长叹一口气，随手扔了个储物袋过去。 “里面有两千灵石，今后有什么情况就从里面扣吧。” 随后抬手拦住了正要发火的墨深烨。 “别急，这是我的私钱，家族准备的那些还留着。”她挑起眉头，食指在对方肩头叩了叩，“这就是有执法堂的娘和制药师的爹的好处。” 哼，还真记仇！墨深烨眼神复杂地推开了手臂，拿过解毒丹转过身去！ 齐天喜不无遗憾地摇摇头，分发过解毒丹后，自己倒没吃，就这么光明正大毫无畏惧地走了进来。 “你怎么不吃？别说这解毒丹，其实是你坑我们的吧，齐天喜！” 感觉又逮到机会的墨深烨终于名正言顺地发火了。 墨予元这个头疼啊，怎么家主就给她分配了一个暴脾气和五个墙头草呢？她觉得自己好像拦在巨獒和灵犬之间，还得兼顾五只幼崽的悲催主人。 “我是煅骨境，你是吗？” 齐天喜倒也不生气，就是保持着平平淡淡的表情，嘴角略带一丝嘲讽的弧度。 也是，就算是个泥人，被人三番五次地找麻烦，也难免有火气。 “对，我也没吃解毒丹。”墨予元揉了揉太阳穴，正当墨深烨又要控诉她偏向齐天喜的时候。 少年冷下脸，浑身威势极其压人，就像几座大山扛在了她们身上，百骨五脏皆发出震颤的声音，咔滋咔滋，听得人牙酸。 “从现在起，所有不必要的争吵和麻烦在出口之前全都自动闭上嘴！” “你们不够信任齐天喜，没问题，不用相信她。” “相信我就可以了，决策有什么失误，全部由我自己负责，你们几人只需要听从、服从，然后传达必要的建议，明白了吗！” 墨予元两手一拍，众人心中刚要松口气，就突感威压更重，骨骼几乎错位，濒临极限，好像血肉都要爆破般难耐！ “不明白，也没关系，现在，我就可以要了你们的命。” “我是八脉子嗣，你们看不顺眼很正常，但与之相对的，作为煅骨境强者，我看你们这群十五六岁连通脉圆满都没有的弱者，也很烦心。” “历练途中杀几个散脉族人，你们猜家主会给我多重的责罚？还是就当一切是个意外，轻飘飘地绕过去？” “到此为止，别让我为难。” 少年的双手松开，厚重如山岳般的压力瞬间消失，所有人终于得以喘上一口气。 恐惧！对于墨予元这个在刚刚之前都非常好说话，亲切友善，历练待遇上一视同仁的队长感到无边的恐惧！ 这就是予字辈的大族姐吗？跟她们深字辈那个总是单纯和善，几乎不挑事端的大族姐完全不一样！ 修为最低的几人冷汗淋漓，双眼都快瞪出了眼眶，仍是心有余悸。 那可是实打实的杀意啊，只有切实杀过人才会出现的，几乎要刮骨吸髓的尖锐。 墨深烨这下老实了，只是最后冲着同样扛过威压的齐天喜哼气一声，再不找事。 唉，总算能安静一点了。墨予元拍拍心口，根据灵识给出的指引往里走去。 所有人默认给她让出一条道来，通通乖巧地跟在身后，连脚步声都不敢放太大。 早知道这么好驯服，出发前就应该把每个人都揍一顿才行。她心想，下次予朝予暮前往历练的时候，她就稍微提醒一下好了。 黑潭瘴林中弯弯绕绕，遍布迷雾，众人耳畔皆是淅淅索索的树丛音。时而蹿出一两只低阶灵兽，顷刻间便被切做两半。 偶尔经过的虫爬声令人毛骨悚然，脚腕处摩擦蹭过的绒毛，极有可能来自某种巨大的毛虫，眼前忽然现身的细长丝腿，则常常是织网狩猎的蜘蛛。 整片林子，就好像一个迷宫。 越是走近，越是脚步艰难。灵识抛出宛若水滴掉进大海，几乎得不到任何回应。 很显然，有类似阵法一样的东西将她们困住了。 真正让附近修行者不敢再来采药的元凶不止是毒血蝎，还有不知名的阵法师！ 【这里年纪从大到小排一下目前墨家第十代里有名有姓的予字辈角色（深字辈不排了，不是很重要） 墨予元，小名鱼圆，是第十代的第一个孩子，由家主亲自取名，元为起始。是墨泉音和墨戌的孩子。 墨予惟，墨秋晚和殷照光所生混血三胞胎中的大姐，个性冲动好胜，容易纠结，静不下心，总是跟二妹吵架。 墨予翊，三胞胎中的二姐，较为冷静镇定，不喜欢沾染太多事情，但会多余关心两位姐妹。 墨予圣，小名小黄莺，三胞胎里的老幺，最开始怕生胆怯，之后慢慢变得喜欢安静独处，较为内向，不爱说话。 墨予玟，温和谦逊，待人和善，比较单纯，听从了家主的教导后，真心将梁又林当做好朋友对待。 墨予戈，有点天然黑，拉不下脸面和梁又林说好话，总是以“玩具”来称呼她，跟予玟都曾被家主抚养过一阵子。 墨予仁，说话略毒舌，就是喜欢故意气人，只有面对大族姐墨予元的时候才会安分一点。因为一起长大的缘故，将墨真游当做亲弟弟对待。是巨狼蓝湖认定的主人。 墨真游，小名小蜡烛，脾气温和，但内里是个相当要强的男孩，想要有自己做主自己事的权利，相当忠于家族。 墨予朝，墨福和金风所生双胞胎中的老大，胆大心细，不拘小节，心胸十分宽阔，喜欢和长相一模一样的妹妹玩换身份游戏。 墨予暮，双胞胎里的老二，活泼灵动，喜好随风而动，总是领着族中的孩子们四处闯祸，颇受凤生的欣赏。】 第351章 天喜鸿运 敌在暗，我在明。墨深烨扭头朝着两边看去，齐天喜神色淡然，不慌不忙，墨予元则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该死，她们都半点不紧张吗！ 这可是阵法啊！ 虽然在家族的时候，每年都会有大大小小的武斗供孩子们玩耍，也有玉嵘供奉和墨福大人制作的傀儡阵练习对战。 可真刀真枪跟某位修士打起来，终归还是不曾有过的事情。 “予元。” “好。” 墨深烨皱着眉，不知道齐天喜又在抽什么风，也不知道墨予元为什么平静地答复过后，两个人都走向了不同方向。 她们之间暗地里传音过了吗？ 仅仅一瞬间就完成了交流？ 这可能吗……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齐天喜的身影动了。 五种元素同时在她身上出现，代表生机的木、炽烈热情的火、坚硬踏实的土、锋芒锐利的金、无争无斗的水。 它们化作耀眼的光芒，驱散了大量迷雾，往天空飞去，一圈一圈地转着。 墨予元脚步一踏，浑身被水膜包裹起来，登天捉光。眼睛似乎在刹那间捕捉到了什么，接连将它们丢出。 当最后一枚元素光球脱离她的手掌，落进无边无际的迷雾中，顷刻间，从四面八方涌出淡紫色的毒烟。 伺机而动的毒血蝎彻底暴露在她们的眼前！ 已经近在咫尺，但它还是慢了一步。 错失良机让初生灵智的毒血蝎有些恼怒。 “嘶——咿——”足有两人高大的巨蝎发出几乎要震碎耳膜的嘶鸣，浑身紫黑色的甲壳在薄雾中闪烁着淡淡的光，坚硬的蝎尾横扫而来！ 墨深烨反应极快，迅速捉住两名同伴的后领，向上跃去，踩着枝干，在毒针袭来之前又些微用力，转了个向，灵活地躲了过去。 其它同伴当然也不闲着，纷纷取出阵旗，结成一个小型的防御阵，扛住被蝎尾扫断的高大树木。 “咿——” 谁也没伤到，它不满极了，像个孩子似的又吼叫起来，两只巨大的螯钳疯狂挥舞着，竟然直接破开了防御阵，捉住其中的一个人族。 “救、救救我！” 在煅骨境凶兽的面前，她一个通脉中期修行者毫无反抗之力，连挣扎都挣扎得没有意义。 “不好！”墨深烨目眦欲裂，怎么刚才出来就遇到这种事。她还是太高看自己的实力……也太骄傲了。 墨予元说的对，煅骨境看通脉境只会觉得烦心，在高境界者的眼里，她们的生命犹如尘埃！ “咚！空空空空——” 还不等同伴尖叫出声，只见毒血蝎的螯钳下一瞬竟然彻底断裂，黑绿的血液喷洒而出，落在地面，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音。 有道身影迅速闪过，还不等毒血触及皮肤，就拦腰捉住了同伴，轻身跳到不知何时出现的石质长柱上。 墨深烨来不及松口气，她的目光穿过层层薄雾，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队长……那个墨予元，居然单手劈断了煅骨境毒血蝎的螯钳！ 这是人族可以做到的吗？！ “你没事吧？”齐天喜将同伴放下，拍了拍她的肩头，面上关心。 同伴涨红了脸，磕磕巴巴道:“谢、谢谢您……”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方才的恐惧没有消散。 墨予元挑着眉看了她一眼，察觉到眼神的齐天喜连忙脚步轻起，翻了个身就到了身边。 她点点头，而后从旁边踢出来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修士。 这是个明显十分老迈的男人，往往是寿元将尽，体内生机维持不住青春靓丽的外表才会使得看上去老气横秋，满脸沟壑。 被砍了一钳的毒血蝎不敢吱声，但显然，在看到男修后，微小的绿色眼睛中泛出愤怒和怨恨来。 “煅骨境三重，还是一阶阵法师，在散修中也算得佼佼者了。”墨予元声音不大，刚好够所有人都能听到。 男修神色痛苦，只是不停低声呢喃着“不要杀我”“好痛”“救救我”，除此之外怎么踢他踹他都说不出别的话语。 “事情有蹊跷，让我试试能不能交流。” 齐天喜分析着，思考怎么让他恢复清醒，好询问他布置大量迷雾阵法，帮助毒血蝎捕获人族的缘由。 “不用那么复杂。” 她扭头，是墨深烨带着两个吓傻了的同伴走过来。 随即，一路上大量时间都在找茬的少年伸手，属于木相灵气的治愈之力钻入毒血蝎横断的甲肢里，逐渐帮它止住了血，隐约有新肉生长的迹象。 而后，便将另一只手放在它的身上，闭上眼像是在感知些什么。 神奇的是，原本狂怒不已，充满了怨恨的毒血蝎渐渐恢复了平静，眼神清澈许多，口器里发出低声的嗡鸣，这次所有的敌意都消失了。 这就是墨家修行者基本都要学习的，与灵兽相沟通的秘法吗？齐天喜摸摸下巴，她还是第一次见呢。 可这不像是在与灵兽交流，更像……她看向身旁正在安抚同伴，帮助疗伤的墨予元。 是错觉吗？她觉得毒血蝎的模样不像是在交流中变得友善，而是臣服于高阶灵兽的血脉，自愿跪下来当牛做马的感觉。 应该不对。齐天喜摇摇头，墨家是这两代时才放宽与妖族通婚的规矩，在此之前，不可能有什么另外的血脉。 更何况，妖和兽始终不同，并非所有妖都能让灵兽臣服。 至于人与兽的孩子？那更是笑谈了！不仅是人伦问题，更是生理意义上绝无可能的困境。 “好了，没关系，我们不再伤害你了。”墨深烨摸摸毒血蝎新长出来，尚且软乎乎的螯钳，随后转向墨予元。 “予元，我问出来了。” 她正拍打着同伴的后背，只是应了声“嗯”便点头示意讲下去。 十几年前，原本黑潭瘴林霸主乌影蛇死后，杀死它的人并没有将整个洞窟都搜罗干净。 其中还留存着一部分只属于灵兽的宝物。 毒血蝎那时的确重伤垂死，为了不拖累族群，选择了离群索居，却无意间探入了这里。 雾气弥漫，毒瘴汇聚的这里很适合作为它的新领地，同时它也很乐意等待时机成熟，再吸收洞窟深处的宝物。 就算偶有修行者前来采摘草药，它也不会外出打扰，只是静静躲藏起来，养精蓄锐。 伴随着宝物接连的成熟，它每隔一段时间就食用一次，终于突破了品阶。借助这个势头，破开了煅骨的关卡，跨入小地霸主的行列。 就是好景不长，它被一伙四处作恶的劫修缠上。他们根据毒血蝎的特征和多年行走的经验，判断出黑潭瘴林定然还有宝物。 为了专心寻找宝物，又不让外人打扰，劫修们囚禁并利用了毒血蝎，布下更厚重、毒气更深的阵法，让它每日都困在其中打转。 顺带借刀杀人，将采药人死伤的锅全部扣在毒血蝎身上。 已然有了不少灵智的它，当然也是不愿被利用，更何况是以如此屈辱的方式。怨恨和愤怒是肯定的。 “所以，真的有宝物！” 有同伴兴奋起来，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宝物……”齐天喜挠了挠后脑，从储物环里拿出一株被砍了一半的变异灵变果树苗。 毒血蝎一见这树苗就激动起来，口器嘶鸣声更大了。 所有人顿时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墨予元:“你从哪里拿到的？而且为什么看起来被砍了一半！？” 那刀口好像很老旧，不知是多少年前的。而且，总感觉和族中那棵差不多眼熟啊！ 灵变果树都是差不多模样的，应该是自己多想了。 齐天喜满脸迷惑，“刚刚我来晚，就是被它绊倒了，藏在迷雾下，比阵法深一点，应当是被雨冲出来的。” “运气……真是运气啊！”墨深烨咬牙切齿，怎么回事，劫修找了半年的东西，你一过来就捡到了！ 听说跟在运气太好的人身边会变得很惨，她要不要提醒一下墨予元？ 第352章 大族姐的责任 “那话说回来，既然宝物到你手里了，这家伙又为什么好像撞见了鬼似的？”墨深烨不想再做两人之间那个尴尬的灯笼，眼神厌恶地踹了一脚仍在喃喃自语的男人。 “啊——啊啊——不要杀我！” 他忽然大叫，双眼瞪圆，浑身都僵直住，好像被什么东西禁锢了一般，逐渐失去神采，声音也低微下来。 墨深烨下意识往后一跳，她真的只是踹了一脚而已，不至于吧！ “他死了。”墨予元没有低身去探鼻息，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其中的生命气息正在飞速消散。 几个同伴先是被毒血蝎袭击，又是目睹一个人莫名其妙毫无征兆地死在自己面前，都有些被吓坏了。 谁家小辈出门历练是这样的啊！太诡异，也太不像她们能够处理的了！ 但碍于墨予元先前所说的“现在就能杀了你们”，没有任何人提出要返回家族。 如果就在这里分道扬镳，不知后来还会有出什么事。还不如跟着她，兴许不仅有一线生机，还能寻到几个机缘也说不定。 齐天喜默然，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后握拳，周围所有的阵法石柱都被炸开，轰隆隆的声音响彻天际，惊起无数飞鸟蚊虫。 整片黑潭瘴林的雾气显现出真正的颜色。 淡薄的紫色笼罩住众人，但这次不再难以视物，方向变得明确多了不说，似乎也能隐约闻到些许灵草的气味。 “这这这，怎么做到的？！”墨深烨瞪大了眼睛，刚刚两人离开都不超过半炷香时间。 不仅捉到了隐藏在暗中的阵法师，找到了宝物，竟然还在阵法柱上留了后手？ “煅骨境一步可跃数丈。”齐天喜随手将男人免费火葬后，拍了拍墨予元的肩膀。 “况且，跳上天空找到阵眼的人是小鱼圆儿。” 修炼得快，真让人羡慕啊……墨深烨嘟嘟囔囔。 几人心中同样有不同程度的感叹，全然是有些忘了，其实自己的修炼速度，早就个个堪比别州的中心天才了。 “我走前面，小喜你殿后。” 墨予元神色冷静，很快安排好前后，指出一条隐隐约约隔开了雾气的路。 不去仔细观察的话，还真不大能注意到这点。 “宝物不是拿到了吗，怎么还往前走？”墨深烨忍不住问道。她也觉得这地方有点邪门，再说，劫修团伙不止一个人。 万一下次遇到的是煅骨中期，甚至后期怎么办？包括她在内的大部分同伴可都无力还击。 “你当是来玩的吗。这句话不是你自己讲的？” 墨予元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平淡地回了一句，看着齐天喜自觉到最后方，点点头。 “我、你……” 她真的好想跟眼前这家伙吵一架算了，但想起不必要的争吵都必须停下，她又只好硬生生憋回去。 “墨深烨，你很厉害，临危不乱，关键时刻，还能救下两个同伴，速度很快，反应也不错。” 走在前方的少年声音平缓，“脾气坏是坏了点，但不可否认，你在乎族人，也能立刻认清自己的实力，不去管那些莫须有的尊严，能逃便逃。” 墨深烨被憋得有些涨红的脸逐渐被安抚下来，她故意冷着眼。别以为说这些讨好的话就能把你威胁我们所有人的事情一笔勾销！ “……你们每个人都尽力做到了最好。” 墨予元拨开荆棘，随手用水箭刺穿喷毒的蜘蛛，她没有回头。 “但你们太不信任我了。” “所有危险，我和齐天喜担下。” “所有人，尽全力，不做任何保留地去战斗，听到了没？” 一瞬间，众人都惊醒般想起，墨予元单手劈断了毒血蝎的螯钳，活捉了煅骨三重的阵法师，还在阵阵迷雾中找到了阵眼，将其破解。 再单纯地用境界去勾勒她的实力，根本不现实！越阶战斗对她来说或许不在话下…… 偷偷跟在她们身后的毒血蝎也忍不住发抖。 这个领头的人族太恐怖了，它到现在也没想通，自己的螯钳是哪个瞬间、什么时候断裂的，猝不及防，根本无法反应！ 已经悄悄收起变异灵变果树树苗的齐天喜双手枕着后脑，笑呵呵地看着她们满脸的惊恐不定。 小鱼圆儿还真是温柔呢，同为一代大族姐，她就做不到主动开路保所有后辈全力战斗。 唉，有时候真希望阿母生自己的时候能再晚些，不至于让她做齐家天字辈的第一个孩子。 可转念一想，哪怕只差几毫厘，或许她都不会跟小鱼圆儿有如此缘分。 躲得很彻底的金色分魂具有墨箐千分之一的意识，也算是故地重游。曾经跟沈同裳在黑潭瘴林大败而归，草草收拾了些什么就离开，不愿再记忆起伙伴身死消散的模样。 即便那是假的。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忽略了那么多漏网之鱼！ 明明被她整棵挖走的灵变果树，居然是自行砍断了上层，重生了根须迷惑它，实则变异本体还继续保留着。 真让分魂咬牙切齿。 齐天喜也不愧有鸿运之人的体质，她当年没看走眼。这小家伙成长至今，恐怕连融灵境都能试着全力一拼。 主角模板让人羡慕得牙痒痒！ 只是那洞窟里究竟有什么，分魂也很好奇。莫非……是她没有驱散完全的煞气吗？ 那就多少有点糟糕，得由它来处理了。 金色透明身形跟随众人飘入形状模样古怪，坑坑洼洼的洞窟中。 毒血蝎只觉得后面有东西，却怎么也看不到，十分烦躁，可一看到墨予元转过头，就立刻老实下来。 墨深烨皱皱眉头，觉得脖子处有点痒，伸手一摸，捏到一根尖尖的针。 她浑身一僵，目光微微偏移。有只迷你小蝎子缩在自己的肩头，新长出来的螯钳死死捉住衣服。 从米粒似的绿色小眼睛里，她甚至看到了“求收留”。 “嘿嘿。” “看来阿烨最先有收获啊。” “赚大了。” 墨深烨瞪向身后窃窃私语的同伴。 真讨厌，但听着又挺爽的…… 本来就算契约，也要选择一只灵犬或者像条纹那种猛虎的。她略有些郁闷，低头一看嗡嗡作响的小蝎子。 这家伙怎么一直响？ 算了，勉强也算可爱吧。 第353章 秘窟毒卷 似乎经历过雷击的洞窟外围十分破败，处处焦土，是几十年都不一定能化为尘沫的物质。而随之深入，那些开凿出来的土却很新，越是往里走，水汽就越重。 墨予元、齐天喜和墨深烨等几人有水相灵根，并不觉得闷湿，而那四位体修族人，可就憋得慌了。 “小喜。” 走在最前方的少年淡淡提醒了一声。 殿后的齐天喜会意，拍打手镯，现出四颗土黄色的丹药来，扔出去一人一颗。 “破水丸，算比较偏门，所以二十灵石一颗哦。”等各位都咽下去后，她不紧不慢地挥挥手。 墨深烨“啧”一声，但终究是没说什么。 刚刚开始感觉身体逐渐不再沉重潮湿的四位体修族人们听完心中一重:可恶啊，这才一天不到就花了上百灵石！ 虽然花的是墨予元的灵石，自己没损失，但内心还是溢出一丝不爽。 小蝎子现在觉得自己有了靠山，站在墨深烨的肩头上不停叫嚣，直到前方的予元停了下来，它才灰溜溜地躲到头发里。 “咿——咿——”它低声嗡鸣着，表示前面有东西。 “多谢提醒。” 墨予元侧头看了它一眼，随即伸手，凝聚出水球，而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足以包裹住一个人的程度，以此又复制了六个，往后丢去。 被突兀泡进水球的几人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直到下一秒，睁开眼张嘴呼吸，才发现水球是镂空的。 只有外围一层水，里面仍然是空气。 “进去吧。”她大致观察到所有人都冷静下来后，这才按在洞窟最终点的土墙壁上。 瞬间，无数土块炸往不同方向！ 伴随着轰隆隆隆地震般的响声后，一座地下墓穴竟然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当所有人的脚步都踏入其中后，又听到同样地动山摇的响声，齐天喜侧身，只见她们走进来时，予元破开的洞口已经被重新闭合。 “啊啊啊——好多尸体！” “那个人、还有那个人穿着一样的衣服！” “他们是那个阵法师的同伙！” 与同伴们不一样，第一个进入墨予元视线的，不是整个墓穴中密密麻麻的尸体，而是最中间已经初现绿斑的青铜棺材。 小蝎子灵智不高，并未察觉自己占据了许久的洞窟地下竟是这般光景，也有些吃惊，不停用新生的软螯钳戳戳墨深烨。 “嗡——咿——咿——！！” “什么？你觉得这里很危险？”墨深烨眉头蹙起，她抬头看向准备接触棺材的墨予元，刚要出声提醒，却是来不及了。 少年抬手打开了青铜棺材，刹那间，整个墓穴中棕黑的土壤化作乌黑，从中开始不停渗出血水。 它们一点一点进入那些干瘪的尸体中，就像复活似的充气饱满起来。咯吱、咯吱的骨骼扭转声在不大不小的墓穴中是如此明显刺耳。 有些老旧的尸体只剩白骨，竟然也凭空生长出血肉，甚至空洞的眼眶里螺旋着凝聚出纯粹的血肉眼球。 “嘶……嘶……”重新复活的尸体们缓慢爬起，它们四肢并不太灵活，只能上下摆动、摇晃，走两步便跌倒在地。 众人吓傻在原地，没有动弹。 短短几秒后，它们就像是学会了活人的行动方式，开始直立行走，很少再跌倒。 “看脚下。” 齐天喜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众人这才有了点动作。 墓穴中的整个土地都被血水所淹没，若是没有墨予元提前释放水球罩住，她们所有人都会跟臭水般的污血接触，不知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看……看……” “脚下……” “杀、不要——” “不要杀我！救命！别杀我！” 仅仅是“复活”过来游荡在墓穴中的尸体们听到齐天喜的声音，似乎又开始了短暂的学习，而后，每个“人”都开始不停喃喃自语。 就和之前抓住的那个男人一样，它们口中只剩下“别杀我”“救命”“不要杀我”“求你了”之类的话语。 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在墓穴中响起，凌乱中带着规律，仿佛念经般洗脑，将众人打击得昏昏沉沉。 然后，墨予元动了。 她伸手用力，将整个棺材都掀开。 沉睡其中最为完整的尸体是个女人，苍白面孔，嘴唇红润得不像话，乌黑的长发铺满了整个棺内。 漂浮出淡淡的紫色和血液粒子。 就在青铜板离开棺身的瞬间，她醒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坐起了身。 “哈、哈、哈……你想要，我的传承吗？” “予元！你在干什么！”墨深烨忍耐不了了，这地方太诡异，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可墨予元却一直在折腾那个棺材！ “我要。” 少年抬头一笑，没有理会身后的大喊大叫，而是回答了女人的问题。 “好……好……你要向我献上什么？她们的血？肉？还是年轻的肌肤？” 闭着眼的苍白女人咧着牙笑起来。 喂，不是吧！墨深烨瞪着眼睛，却不敢往前踏出一步。 万一惊扰了那些尸体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可那个苍白女尸却说，想要她的传承，就得把我们全献祭了？ 这等邪法，若是修炼了，可是会被人神的法则立刻传送到异域战场的啊！ “我要献上的——” 墨深烨的心顶到了嗓子眼，她相信就算是和同伴们联合起来，也不可能干得过一个墨予元。 更何况，齐天喜就是只死忠犬，就算予元下一秒要她的命，恐怕她也会笑眯眯地回“好啊”。 疯子，一个两个都是疯子！ “是你的命。” 少年同样笑起来，向前挥拳，仅是拳风就将密发尸体击飞了出去！ 藏在尸体之下的一封密卷自动弹出，被她拿在手里。 “炼血毒卷？听上去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还是带回去吧。”她捏了捏卷轴，发现手掌因为接触它而开始泛紫发黑，迅速运转体内灵息，扛住了毒素蔓延。 “吼——” “你、你、你……”被打歪了脸颊的尸体愤怒至极。 看来要速战速决了。墨予元回头，给了齐天喜一个眼神，随即脚步轻踩，冲了出去。 “既然是来历练的，那么，开杀吧。” 齐天喜会意，只是微微动手，就将所有人都推向了那些活尸。 面对跨入地盘的真正活人，活尸们口中一边不停重复着“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一边扭曲着身体扑了过来。 “齐天喜——！！我要是活着出去了！”墨深烨站在最前，自然也是第一个接触到活尸的人，她悲愤交加地大喊，“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那看你本事喽。” 齐天喜挑着眉头，随意靠在墙边，一副看戏的样子。 【打算看看后辈历练得怎样了的墨箐，感知自己的第二分魂后，感觉要被孩子们气晕。 真是什么都敢惹是吗？她当初就是觉得那里有煞气，实在太恶心，就没有多去探寻。没想到，还有恶心程度不相上下的东西！ 颜染:你怎么了？ 墨箐:能不能许愿把小鱼圆她们抓回来，我受不了了，不如亲自操练！ 颜染:……你别把小孩打死了，我不能复活烂掉的尸体。】 第354章 很优秀 一拳、两拳、三拳！墨予元出招极快，几乎即将达到肉眼所不能预测的速度。 每一次的攻击都精确打在苍白尸体的脆弱处，力度之大足以震碎它已经消亡的内脏。 来不及尖啸的它显然因为无止境的被动挨打而变得更加恼怒，已经失去了理智。竟直接找了个空，飞跃到边角，抽走一具活尸。 它的腹部开裂，衣物就像粘黏在皮肤上那般跟随着撕开，露出其中污浊的红黑血色，一口将活尸吞下！ “噗呲、噗呲！”苍白尸体的身体又长出了两只手，同样的毫无血色，也同样坚硬到只差一点就挡住墨予元的拳头。 “他大爷的！墨予元是人吗？！” 墨深烨顶住活尸的攻击，抽出腰间的短刃不断戳刺过去，左防右挡，还得及时冲到较弱的同伴跟前再扛一次。 光是打小怪都有些筋疲力尽的她每次瞥到墨予元接连不断的硬拳，竟然将这群活尸的头领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羡慕就好像冲上了天灵盖。 她不信，煅骨境和通脉境真的差别这么大不成？！ “呵呵，看来你跟家主不熟啊。” 正当墨深烨一时分心，就要被活尸透过水球屏障抓住咽喉时，肩膀上的小蝎子尾针增长变大，将其打出！ 而齐天喜则翻身一跃，轻易踢爆了活尸的头颅，落在她身旁，带着她往后退去。 “不熟啊！我也是历练前夕才见过她一面！”墨深烨面红耳赤，就是拉不下脸跟齐天喜说谢谢。 一副慵懒相的少年双手枕着脑袋，有些得意地笑起来。 “那怪不得，家主如予元这般大时，已在徵州无敌手，熟识自然不会惊讶。” 虽然这是她猜的，但根据阿母和小姑姑，以及墨家少主、八脉子嗣的议论，加上自己曾亲眼目睹的那一日。 恐怕是八九不离十的。 墨深烨瞪圆了眼，她是听过很多很多关于现任家主的传闻，例如十二岁便成了亲，对方，也就是二家主其实只是一位凡人，也例如单一拳就将当年的老祖重伤。 但她始终都觉得太过虚无缥缈。 可今日是齐天喜，这个家主好友的女儿亲口说的话。 再看墨予元这完全不像人的打法。 她忍不住信了。 难怪八脉子嗣都这么强呢，听说每个人都曾被家主亲自抚养过。 羡慕死了羡慕死了！墨深烨咬牙切齿，不行，都输在娘胎里了，现在她一定得赢一把！ 就在杀敌数量上赢一把！ “呃啊啊啊——” 墨深烨悲愤大喊着，冲回了活尸群里。 这家伙，羡慕都写在脸上了，半点藏不住啊。齐天喜勾起唇角，她看向墨予元逐渐变得紫黑的手掌，当即踩地腾空，落去她身边，拽住后领，丢到自己原来所在的地方。 “小鱼圆儿，之后我来吧。” “我都快赢了，你就来捡便宜。” 墨予元笑了笑，借力踩到了边界。 全身灵息都流转向中毒的那只手掌，一道灵光闪过，她的五指皆划出口子，毒血被挤压喷溅而出。 手掌在胸口挂坠上滑动，一枚纯白如玉的丹药落在指间，弹入口中。 精纯温暖的治愈之力流向全身，瞬时，被毒素影响到的五脏六腑恢复了活力，总算回到了十成十的巅峰战力。 她抬头看去，齐天喜动作似乎缓慢，又让人看不清楚，就连苍白尸体也是如此，呆愣在原地不知闪躲。 而后，一拳，落在了它的腹肚。 下一刻，苍白尸体全身都炸开，像血色的花瓣那样飞溅四处，将近乌黑的血喷洒得到处都是，就连活尸身上也沾了不少，纷纷被腐蚀着惨叫。 也不知道是尸体仍有痛觉，还是因为没有了主人的操纵，对“生命”流逝的哀嚎。 无极拳，入门境界。 这就是齐天喜当年只看一眼，就从墨箐那里学来的招式。 甚至应用得比墨予元这个八脉子嗣还要熟练。 “真可惜，如果是小成境界的话，应该就只是打碎一半身体……大成境界，它连爆开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完整的碎掉了。” 她喃喃自语，似乎在想自己到底差了些什么。 “嗯？！” 墨深烨刚刚砍下一具活尸的手臂，就见它们已经全部都倒了下去，顿时心有余悸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冲动太可怕了，都已经出了活尸的攻击范围，为什么还要继续冲进来？ 反正这辈子，她们这些散脉别说直系，就算同为旁系的八脉子嗣，也不是能轻易超越的。 没必要拼这么大命…… “很好。”墨予元轻轻鼓掌，慢慢走到同伴们的面前，将她们一个一个地拉起来。 好什么啊！如果没有你俩，我们早团灭了！墨深烨心中无语，就那个苍白尸体，她不论如何也打不过，自爆灵根都不一定能炸死对方。 但还是老老实实搭上了墨予元的手。 “你们不妨看看，自己有没有受伤，又打倒了多少活尸。” 墨予元只是瞥一眼还在思索的齐天喜，就回过眼神扫视着众人。 “苍白尸体大概是普通的煅骨八重水平，它伤得太重，也死得太久了。生前大概是位融灵境邪修。” “受它操纵行动的活尸，则大概拥有通脉十重到煅骨五重的实力。” 同伴们听呆了，真的假的，她们打的是这么强的敌人？就算是被削弱了很多倍，那也是不可否认的比自己强很多啊！ 尽管期间有齐天喜暗中出手，但切倒活尸的，最后还是她们没错！ “你们，很优秀。” 墨予元只是露出一个满意的笑，眼神中丝毫不带蔑视和不屑，而是来自长姐对她们成长的欢喜。 真、真是会说好话！墨深烨仰着头，就是不肯露出放肆猖狂的笑来，免得对方觉得她被随便一夸就上了天。 但同伴们就没有那么沉得住气了，立马欢欣雀跃起来，一个个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我知道了！” 齐天喜忽然向着头顶出拳。 当墨深烨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所有人半个身子都已经被土给埋进去了。 这凭空一拳，没有直接碰到任何东西，却打穿了大地，直接让她们看到了夜晚的月亮。 跟着这群怪物，怕不是都没有不变强的选项吧！ 哼，不知道别的的八脉子嗣怎样。墨深烨鼓了鼓气：但墨予元，绝对是其中最好最优秀的那个！ …… “阿嚏！” 墨予惟擦了擦鼻子，身旁偷偷跟来的暗水立刻递上手帕。 “找我干什么！去找我妹！”她气哼哼的，不想领情。 谁叫暗水之前跟自己都是假玩，只是为了予翊才待在自己身边。 现在想真玩？晚了！ “阿姐，就你这脾气。难怪连家主分配给你的人，都只好跟在我身边。” 墨予翊骑在一头年轻的巨鹿身上，轻挑眉头。 “可恶……墨！予！翊！” 墨予惟现在真是后悔跟她选了相近的路线。 如果小黄莺在她们身边就好了，只要看着她平静的眼神，两人就总会为了她停下争吵。 第355章 谁做队长? 墨予惟和墨予翊大概是因为身为三胞胎老大和老二的缘故，选取了十分相近的路线。 两人的队伍共同行进，目的地为妖族十二原之一的花浮原，曾经她们的母亲也前往那里历练过。 然而两队并行，中途里却出现了差错。 墨予惟行事大胆莽撞，不怎么计较后果，也尤为讨厌总是在背后对她议论纷纷的散脉族人。 墨予翊则冷静自持，从不行冒险之事，就算被姐姐骂说是胆小也一笑了之。 对比之下，很多原本墨予惟队伍里的族人也就倾向墨予翊，最后竟然直接加入了对方的队伍。 因此，两人不得不暂且将队伍合并起来。 于是爆发了谁来做队长的争吵。 偷偷溜出来的暗水和夜灰面对越发不妙的事态，不知所措。 “我是大姐，你是二妹，听我的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少拿年纪来压我，你比我大吗？同样从灵胎里出生，你不过长得更大块才会做姐姐！” 怒吼声和阴阳怪气的嘲讽成了大家几乎每日的必修课，墨深林和墨深炎拿出耳塞，各自戴上。 她们两人也是姐妹，但跟两位队长不同，仅仅是隔了一层的堂姐妹而已。 墨深炎是墨予惟队伍里唯一的火相灵根。 墨深林则是墨予翊队伍里唯二的木相灵根之一。 “继续这样下去，恐怕没有半年是到不了花浮原的。” “既是姐妹，怎么会吵得这么凶呢？” 几个散脉族人聚在一起，对此很难理解。 因为通常来讲，姐妹间的感情是不可取代也很难破裂的。坚如磐石，甚至能为对方付出生命的关系。 堂姐妹尚且如此这般亲近，更何况亲姐妹呢？ 墨予惟和墨予翊也算是给众人上了一课。 坐在族人们身后的两只小兔妖看向不远处还在不停争吵的那两人，十分无奈。 “暗水。”夜灰捏住她的手，眸光中带有一丝愧疚。 如果不是她告诉予惟大人，暗水这些年来惦记的一直是予翊大人，被纠缠时不好拒绝十分为难的话，或许暗水昨日也不会被那样对待。 她的好意似乎搞砸了一切。 “我没事。” 暗水勉强笑了笑。 并不怪夜灰，是她不知如何面对心里那股怪怪的感觉，又不敢明说，所以才由着夜灰将这件事全盘托出。 可是真的面对予惟的疏远时，她又觉得失落，觉得身上好像缺了什么东西似的。 “走了！”墨予惟盯着妹妹的眼睛看了许久，磨磨牙转身，朝着仅剩的两个还跟着自己的族人大喊。 “是！” 墨深炎立刻站起，拍了拍堂妹的肩膀。 两位队长行动向来一致，墨予惟说要走了，那墨予翊很快也会追上去。 两支队伍依然聚集在一起，予惟走在最前方，予翊殿后，这是她们共同商讨出来的结果。 虽然争吵依然是不断的，但对于历练计策方面，两人却会互听对方的建议，提取适当部分，并不一意孤行。 从徵州到花浮原的路有三条，她们并不打算走最近途经死地的那条，毕竟人多，又不像商队那样管理严格，行动力不便。 因而决定绕行，先进入另一与徵州接壤的郁州，再借由郁州的路进入花浮原。 就这样停停走走约半个月过去，整支队伍顺利进入了郁州边界的第一座城池，连日的安定让大家不免心中惶恐。 墨予惟和墨予翊竟然半个月没有争吵过一次！而且甚至不再与对方说话了！ 停留在边界城池小破屋中的族人们窃窃私语。 墨深炎和墨深林又坐在了门口。 “姐妹决裂？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墨深炎叹了口气。 墨深林则摇摇头，不对劲，两位队长指定憋着大招呢。 “你还要继续跟着予惟吗？”她问向堂姐。 只见墨深炎眼神幽幽，说道:“你可得替我保密。” “虽然予翊的确是谨慎冷静，但她实在太退却，我们是来历练的，怎能只对付比我们弱小的生灵？” 她摇摇头，“跟着予惟尽管危险，但定是能成长更多。” 墨深林思索着，觉得也有道理。可是，她们还年轻，如此境界，磨炼一下战斗技巧也就罢了，何必拼命呢？ 她看了看堂姐，还是没有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 坐在最里屋头，正在被议论纷纷的两姐妹则十分不在乎。 墨予翊摆出地图。 这些年家族的产业已经做大做强，遍布徵州不说，连接壤的各个大州和花浮原都有分布，自然也就比普通修行者更容易拿到地域信息。 “家主是怎么知道我们争吵的？”墨予惟还是很好奇，半个月前，她们在林中因为一点小事而争执起来。 因为突然听到家主传音劈头盖脸的训斥，这才冷静下来，各自整理心情。 “你直接问她不就得了？”予翊阴阳地说道。 予惟刚一口气要上来，迫于之前被说教的叮嘱，还是磨磨牙咽了下去。 见阿姐没有发脾气，予翊长呼一口气。 “你是因为暗水的事情，才常常看我不顺眼的吗，姐姐。” 她们本该是形影不离的姐妹，先前夜灰和暗水向予惟坦白后，三人之间的情绪就已经怪怪的了。 而自从小黄莺自废修为，前往岷州历练那天起，她们才真正开始变得一见面就容易点燃。 予惟眸光冷了下来，轻轻摇摇头。 “这只是很小很小的原因。” “我真正怪你的，是自作主张和瞧不起人！” “为什么帮予圣离开家族？” 三年了，她一直没办法鼓起勇气向妹妹问出这个问题。 “是觉得我笨，觉得我守不住秘密，太莽撞，马上就会对阿母她们说漏嘴？” “你们认为我是累赘吗？！” 予惟没有像往日里吵架那样大吼大叫，只是声音中隐约带着委屈和不满，心中憋着一口气根本上不来。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吗？”予翊有些懵了，她不禁有些难过。 原来自诩聪明的她，根本不了解阿姐。没有真正看到阿姐大大咧咧，神经质的表层下，原来也有如此敏感细腻的一面。 然吵吵闹闹了这么多年，她也同样憋着一口气上不来:“总之，我们两个没有这样想过。” “予惟……”她低下头，像幼时那样捉住大姐的袖子，“对不起。” “算了，你别这样哄我。” 墨予惟咬了咬牙，将妹妹的手甩开，指向地图。 “接下来经过这两座城，就可以进入花浮原了，到时，我们分道扬镳吧。” 【通过分魂看到予惟、予翊每天吵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墨箐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群后辈真是要气死她了！】 第356章 比武招亲 郁州，跟徵州不同，乃是大地元素集聚的重量之域。 讲人话就是，这里高山非常多，耸入云间的磐山重岳、连环成谜的绵延山脉，以及众多山中城，城中山。 与山地模式众多，但整体较为平坦的岷州比起来，郁州更像绝缘之地。连天雷都劈不焦的，镇永人皇的地盘。 “地图上是这么讲的。”墨深林和伙伴们聚在一起，两只小兔妖也加入其中。 本来她们是不可以接纳妖族的，毕竟悬月分家的族规相当抗拒异族加入势力。 但几人只要有零星半点瞧不起小兔妖们的眼神和态度，就会先被墨予惟针对性打击，狠狠揍一顿，再是墨予翊暗中使坏，把人发配去探路。 因而众人也是不敢去招惹两尊煞星的逆鳞了。 “统治着岷州、徵州、炙州的是镇世人皇，统治着郁州、柏州、鹏州的是镇永人皇，而掌理蒲州、湾州、极北寒州的为镇破人皇。” 她一点点地讲给大家听，“其中镇世人皇勤勉苦干，镇永人皇心思古怪，镇破人皇懒散避世，虽不在郁州久留，却也要小心。” 两位队长当然是不用怎么担心，她们实力强到没边，这是有目共睹的。 需要保住命的人是她们这些修为连通脉圆满都没有的小喽喽。 唉，本来以她们的年纪修为，在徵州也算得上一方天才，四十岁前迈入煅骨境基本是板板钉钉的事情。 可有墨予惟和墨予翊两人压在上头，谁有那个胆量，敢称自己为天才？ 几人不禁想起族中有传闻，家主才到她们年纪时，早已突破蕴魂阶，在镇世人皇麾下最强的炙州，打得所有天之骄子哑口无言。 说是一招定胜负！ 这才是真正的强到没边啊！ 再看看她们，一个两个遇上只大点的灵兽都是生死劫。怎么一代比一代差啊！ 暗水强忍住没有出声。 你们旁系跟直系基本没有可比性，要说一代一代比，那也应该是直系跟直系比，旁系跟旁系比吧！ 凤生少主似乎并不比家主差，今年刚刚满了十八岁，就达到了采魄境圆满，离生神境只差一步。 这已是走尽了不知多少人的一生，而这仅仅是她的十八年。 仿佛没有半点门槛，光是吃饱喝足就突破了一般，根本是怪物中的怪物！ 真不敢料想下一代墨家直系又会是何等的恐怖。 “都收拾收拾，继续出发！” 刚刚在屋里大闹一通各种折腾的墨予惟和墨予翊，一前一后像没事人似的走出来。 所有人拍拍身上的尘土，施加清净术，也老老实实地跟着走了。 就像先前墨予翊说的那样，大部分人都选择跟在谨慎的队长身后。墨予惟这边，只剩下墨深炎和一个体修族人，顶多外加尽量隐藏着自己存在感的暗水。 距离花浮原还有两座城，虽然都是郁州的边境之城，却也是不可随意懈怠的。 就以镇永人皇的性子来讲，恐怕不会老老实实将实力高强的城池放在中心，而是分散在边界，便于她看戏。 一想到这，墨予惟就有点烦得慌。 同为一代人皇，镇永完全没有镇世那么正经，古怪到无法理解她的下一步要做什么。 她并不压制麾下地盘的灵兽、妖族发展，因而整个郁州风气尚武，甚至热好赌博，不论做什么都要扯上战斗和赌局。 赢家可以拿走输家的一切，残酷到冰冷。 不过碍于人神制约，三位人皇即便再不务正业，也决不可波及凡人。因而以上危险，仅仅针对所有的修行者。 边五城，如其名字所说，乃郁州边境的第五座城池。 许是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属下，郁州大多城池的命名都十分随便。 众人刚刚交了入城费，打算夜里歇在这里，明日一大早继续赶路。山多风涛凶的这里，即便长满了绿油油的植被，也依然是处险境。 可谁知晓呢，边五城的第一修行家族竟然正在比武招亲！ 给族人们采买物资的墨予翊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融灵境修士捉住，“送”上了比武台。 这种强抢某人上台去的比武招亲，众人都还是第一次见！ 要知道，在徵州地带，两人间若是互有心意，通常是送些玉佩、挂坠之类信物，聊表寸心。 即便是有比武招亲，也都是些狂放的世家偶尔才办。要是比出的结果令主方不满意，也是会给点资源打发了去的。 怎能料到跟徵州接壤的土地竟然如此彪悍！ “予翊不会就这样被迫离开家族，困在边五城吧……”墨深林震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此刻的墨家族人们都已赶到比武招亲的现场，人群乌压压一片，还是墨予惟破开一条路，才让大家都挤了进去。 旁处健谈的大姐瞧着她们，乐呵呵道:“你们头一遭来郁州吧，这里不流行一心一意，也同样不会强留谁下来的。” 耳朵尖的墨予惟一下子就听到，她将墨深炎往前面推去，自己绕了过来。 健谈大姐肤色略黑，浑身裹着鱼皮紧衣，五官却跟边五城本地人不太一样，反倒全副徵州相。 “在下墨予惟，还请前辈解释一二！” 她挑着眉，高大的身形瞬间推开旁处挤压过来的人，盯着墨予惟打量起来。 “灵玄墨家人？我与你族少主……不，当代家主有过几面之缘。”她爽朗大笑起来，“我叫广朝恒，徵州波摇城人，不介意的话唤声姊家即可。” 也算半个老乡！墨予惟没在意她说与家主认识的部分，毕竟家主的名声传遍徵州，有一两个想攀附上来的很正常。 “这郁州啊，讲究的就是一个自如。” 广朝恒继续说着: “我这些年行走过不少州域，郁州、柏州、鹏州不似徵州那么讲礼节，这里没有成亲礼，亦没有长久的伴侣。” “喜欢谁那就抢过来，尤其喜欢的就留个孩子，腻了再好聚好散。纠缠乃是郁州人最看不起的行为，但强抢却是人人赞颂。” “而且单捉着一人不放，在这里也是遭人耻笑的。所以不必担心你的族人，再怎么样，至多一月有余，她就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墨予惟听得有些发昏，这是何等……何等……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地方！ 连相守一生都要被鄙视嘲笑的话，那此处岂不是荡乱之域？！ 【墨箐擦汗中，幸好颜染是岷州人，也算镇世人皇麾下的地盘，不至于有如此彪悍的民风。 说真的，讲她封建也好，讲她死脑筋也行，她就是无法忍耐跟别人共享一个爱人，更遑论是玩腻了就好聚好散。 颜染伸了个懒腰凑上来，手里捏着支毛笔，往自家伴侣脖颈上轻点。猫儿嘴露出几分弧度，墨水顺着肌肤滑入衣物。 “小箐，不是说好了，跟我学学毛笔字么？” “别再用你那炭笔了，写出来歪歪扭扭，一代家主如此可得让人笑话。” 小家主浑身抖了抖，耳垂红得要滴出血来似的。 不要脸的无脸女，居然在这里跟她玩师生那套！】 第357章 抢风头 墨予翊只觉得自己浑身一软，脑袋昏了刹那，下一刻就站到了某个擂台上。 正对着她的女子身材高挑，肤色红润，上挑的吊眼略带凶狠，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我看上你了。” 女子扬着手中的藤筋长鞭，几乎是瞬间里，直击墨予翊的心口，似乎是下了杀手，要将人置之死地！ 还不太明了情况的墨予翊来不及思考，身体率先动弹起来，踩着长鞭腾空而上，两手伸展，转瞬有数十块岩石凭空出现。 “好速度！”女子大笑一声，长鞭霎时伸直，变得硬若钢铁，出手便将那些大石头敲碎。 “咦，人呢？” 当数十块朝着她袭击而来的岩石都被打碎后，烟尘缭绕，女子定睛看去，却不见墨予翊的身影。 “在这里。” 她冷着眸子，掌中突兀生出两道藤蔓。 梭、梭、梭！ 藤蔓飞速生长，缠绕成锁链那般，立刻捆住了女子的脖颈，几近勒出红痕。 “唔……”不好，自己太轻敌了。还以为那雪肌冰肤的脆弱模样，除了好看大约没有别的用处呢。 不曾想，原来如此强力。 可是，冰凉凉，软乎乎的手给人的感觉真的好奇妙。女子将被勒晕过去的最后一刻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而后，刹那间，墨予翊的攻击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 她站不住土地，痛呼一声飞了出去，落在擂台的边缘。起身时有些艰难，捂住心口，忍不住“哇”地吐出血来。 “予翊大人！” “予翊！” “你没事吧！” 还在擂台下的众人立马看不下去了，连忙一个两个跃上来，将她团团围在中间。 不管先前有任何矛盾，现在她们都是墨家人，在面对外敌之时，任何事情都应该被平放在更下层。 哪怕是在族中互不顺眼，极为讨厌对方的两个人，也会在没有任何监督的情况下立刻一致对外。 这时常让墨箐有种机械代码的感觉。 难道说墨家人的底层逻辑就是这么写的？ “抱歉，出手重了些，伤到小友了。” 身着浅色宽袍的老者背着手，乐呵呵朝向众人。 “今日这位小友可是出尽了风头。” 什么风头？墨予惟皱起眉，朝着周围看去，才发现围观的群众们皆是满脸惊奇，随即发出震破天的欢呼雀跃声。 有什么必要这样吗？这个招亲的女子实力太弱了，哪怕换了队伍里的任何哪个谁来，也能几招将其逼下来。 “犬子这番招亲，已经办了三日，每一位登台者要么长得不符合她要求，要么太弱。”老者无奈地看了看自己身旁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女儿，“小友却不同，既生得潇洒靓丽，又实力高强，竟三招内令她败下阵来。” “如此质量可谓极佳，还请小友与犬子留下血脉。” 墨予惟瞳孔地震。 这这这有点太直接了吧！ “不行！”夜灰急得眼睛都红了，立刻跳出来挡在墨予翊的身前。 “阿娘，这个左眼没有痣的黑发少年也好好看，她们应当是姐妹，实力不会差太多的。”刚刚从晕乎中醒过来的长鞭女子眨着眼看向老者，笑得既天真又羞赧。 “这个我也喜欢，两人中留下一个也行。” “不行！”这次轮到暗水跳出来了。 这人怎么如此贪心，两个都喜欢！ “哦？”老者宠溺地揉了揉女儿的脑袋，随后微眯着眼看向跳出来拦住她们的两只小兔妖。 边五城并不抗拒与妖族交往，所以她并不惊讶小兔妖们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们以怎样的关系替她们两人拒绝呢？” 老者的问话声不大，却能让所有人都听清楚。 “老身为边五城第一世家，尤家的当代家主，犬子尤宗宝，是为少主。若能借血脉与我族，不仅报酬丰厚，还将许其一个信物，日后可凭它来向尤家求一件事。” “如此好处，哪怕对外州人来说也算得十分诱惑吧？” 夜灰和暗水顿时有些泄了气。 是啊，明明妖族其实也差不多，什么亲礼什么姓氏，都是跟人族学来的。 实际上也不过看对眼了，谁都能在一起罢了。 但这种事放在予惟和予翊这里，她们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 “如果我们都不愿意呢？”两方对峙许久，墨予惟沉不住气，起身，目光正对着老者。 老者说话声音温和，似乎没有脾气，可言语中却相当冷漠:“那就凭实力和运气，看看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围在一起的众人敢怒不敢言，纷纷攥紧了拳头。 融灵境啊，根本不是她们现在可以招惹的存在。 又是沉默，墨予惟深吸一口气，向前走去。 “就我来吧。” 暗水瞪大了眼睛，连忙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臂，却下一刻被甩了出去。 “你和夜灰在乎的都是予翊吧。”暗水从未见过予惟这般冰冷的眼神。 “如果两人中必须有人留下，那就我来。” 随即，她转向老者。 “你确定不会伤我们任何一人性命，且也不必……做……奇怪的事？”予惟侧了侧目光，她今年才多大啊，根本还没做好当娘的准备！ “当然。” 老者似乎欣赏她的识相，脸色肉眼可见缓和了几分。 费点血和灵气，再花二三十天，就能保住所有人的命。不过是拖延一段时间才到花浮原，问题不大。 墨予惟努力说服着自己。 同时也略微打量起尤宗宝。 比起刚刚在擂台上那副嚣张跋扈的刁蛮少主样，现在的她一只手里攥紧长鞭，另一只手却不断磨蹭着衣角。 红扑扑的脸上满是羞涩和一丝胆怯。 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我叫墨予惟。”她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尤宗宝愣了愣，伸手是什么意思？她张了张嘴，退后两步又往前一步，就在对方不耐烦地要收回去之前握住了。 好冰好凉，软乎乎的。 这就是雪肌冰肤的徵州人吗？ 她忍不住咧着嘴笑起来，两颗尖锐的虎牙显露无疑，看得予惟都怀疑她比自己更像两族混血。 “尤宗宝、我叫尤宗宝！真希望灵胎孵化后长得像你呀！” 墨予翊彻底无力地倒在了擂台上。 刚刚她被予惟定了身，无法说话，心中难受到极致。 搞什么……出来历练而已，怎么让姐姐把自己都卖出去了？在徵州，这可是很没尊严的事情！ 暗水只是呆呆看着满脸激动的尤宗宝，还有不再转过身来看她的墨予惟。 “你叫什么！” “不管你是谁，我捉到你了，以后每天这个点都必须过来陪我玩！” “暗水，你来啦！” “我就知道你是来找我玩的，嘿嘿。” 过往回忆点点滴滴都暴露在她的脑海中，可她说不出口。 那个对着自己笑得傻乎乎的墨予惟，现在也有个人对着她傻乎乎地笑着了。 第358章 你敢觊觎我妹妹 深夜，边五城尤家别院。 垂着一双灰黑色长耳的小兔妖坐在高高的门槛上，望着月光发呆，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长耳颜色较浅的同伴静悄悄地走来，默默坐在她的身旁。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夜灰从未将暗水当做过情敌，她知道一切不过是因为当年的救命之恩，暗水才会对墨予翊有所侧目。 恩情和爱情全然是不同的。 暗水看向墨予翊的眼中没有过那种心动，仅仅是憧憬，也仅仅是怯懦和害羞，就像每个跟在强者背后的孩子一样。 可夜灰旁观得太久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暗水在误解的道路上走得越来越远，直到今日的当头一棒，才被迫醒悟过来。 会不会晚了呢？夜灰往旁挪了挪，不动声色地将肩膀借给她。 毛绒的夜灰色兔耳跳动着在脑袋上摇来晃去，她想:毕竟予惟大人不是个好说话的，更不是个喜欢吃回头草的。 虽然，也没有吃上过吧。 …… 另一边，跟尤宗宝躺在同张床上的墨予惟格外煎熬。 “予惟、予惟、予惟！” “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外面的事情？” “比如，徵州的风土人情。” “或者你们家族里的趣事也可以！” “你这么强，你们家主肯定也不差吧。” “嘿嘿，说句阿娘不爱听的，我觉得再过几十年，你会比我阿娘还厉害！” 跟白天完全不像同一个人的高挑女子在榻上翻来滚去，一会儿撑着脑袋问东问西，一会儿又趴着自言自语。 大多时候又好像小偷似的，看自己两眼就躲开，露出羞涩的笑容，却掩盖不住地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 红润的肌肤似乎比战斗时更明显，墨予惟毫不怀疑她要是碰上一下，对方就会烫得自己都忍不住后退。 “我说，你看上的不是我妹妹吗？” 墨予惟终于是有些耐不住性子。 捂着半张脸的尤宗宝眨眨眼，黑幽幽的眼仁盯着她看了许久，不禁又发出短促的笑声，而后突觉失礼，马上憋着气闭嘴。 “我都喜欢呀。”她笑起来时很灿烂，是墨予惟没有见过的那种，介于温和与淡然的微妙表情。 “都喜欢……” 墨予惟迷茫地念叨着。 她无法理解，虽然族中也有像予玟和予戈那种奇葩，两人共享整个墨家唯一的小仆从。 但整体来说，却也是一人只钟情于另一人的传统观念。若爱上别人，那就是变心。 在徵州，并没有“都喜欢”的选项。 她也同样，无法理解予玟和予戈共享梁又林的行为，无法原谅予翊既不拒绝暗水，也不抗拒夜灰的态度。 “予惟，我不会留你太久的。”尤宗宝趁着对方发呆，上手捏住她的脸。 脸和手一样白白的凉凉的，也软软的。 跟墨予翊相似的这张脸上，尤宗宝看到了更多的鲁莽和自信。 正是郁州人喜爱的品质。 “怕遭人耻笑？” 墨予惟没有拿开她的手，只是盯着那双黑幽幽的眼睛，想从中看出遗憾，又或者是可惜。 “哼哼，怎么会呢？”尤宗宝让她失望了，那双明亮的黑眸中没有她想看到的东西。 “郁州人从不遵循规矩，没有固定伴侣，没有长久的感情，也没有非要不可的执着。” “如果什么都没有付出的你能够安然离开，那也一定是因为我乐意。” “要是反悔了，我会再去找你，就这么简单。” 真轻松，也真随便啊。墨予惟无可奈何地收回目光。 “你不是想听我外面的事情吗？给你讲讲流传在我族中，关于家主的故事吧。” 尽管无法理解，墨予惟却也不能否认，尤宗宝这神经大条，还有点自来熟的性格，让她轻松了不少。 起码，她能暂时忘掉自己甩开暗水时，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她从未见过的失落和不舍。 明明更在乎的人不是我，为什么……还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次日清晨，刚刚被老者拉过去谈天说地的墨予惟，终于借着要跟尤宗宝到城里逛逛为由逃离了长辈无聊的说教。 因为原定计划在边五城只会待上一夜，所以众人是没有好好逛过的。 尤家长辈倒也是格外看重尤宗宝这个少主，身后派了三四个煅骨境后期的高手暗中跟随。 就这么怕我们逃跑么？墨予惟笑了笑，那真是要让尤家白费功夫了。 既然是许诺下来的事情，没道理临时反悔。 只是，她还需要一点点时间罢了。 昨日她委婉地跟老者提过，队伍中目前没有成年的族人，因而灵胎一事恐怕不成。 然老者竟然更乐呵了，连说了好几回“无碍！”“无碍！” 她道是两人有缘，况且，凝聚灵胎一事，镇永人皇找了个钻空子的法子，哪怕小上一两岁，也不是百分百失败。 让墨予惟真是无处可说。 不过她也好奇，是怎样的法子就是了。 尤宗宝似乎很少有机会能跟这么多同龄且并不过于尊敬她的人出来玩，所以格外兴致热烈，走在最前方，竟有些疏忽了墨予惟。 而墨予惟也乐得自在，悄然退至众人身后，跟着最后排的予翊她们并肩走。 还是那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予惟看着夜灰那不像兔子更像狗的态度，让她有些觉得好笑。而予翊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实则总在对方犹犹豫豫的时候，偷偷摸摸拽上一把。 两位分明是有几缕情意在中间的，却像是被蒙住了眼睛视而不见。 不过，该敲打的还是得敲打。 [夜灰，你胆子很大嘛。] 墨予惟勾起嘴角，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看向夜灰。 传音入耳，灰毛兔子长耳一竖，有些僵住了身体，但仅仅几秒。 [不敢，予惟大人何出此言？] 偏偏是最喜欢光明正大戏弄大家的予惟大人在跟她问话， [哪里不敢了，你这不很敢，觊觎我妹妹嘛。]墨予惟一脸轻松。 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的墨予翊沉默不语，从昨日开始，她就变得有些惜字如金。 不像原来的墨予翊，感觉更像小黄莺。那个张不开嘴，心头里蹦不出三句话，只会冷冷注视着对方的样子。 [予惟大人……]夜灰没有她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只是相当不好意思，随后语出惊人:[这不是还没有觊觎到手嘛。] 这是才短短两天就跟郁州人学坏了吗？ 第359章 边五城魔窟 [予惟，边五城不对劲，我们得早点离开。]一路沉默的予翊忽然传音，她沉着眸子，四处观察。 墨予惟脚步一顿，随即又恍若正常般往前走。 本来想调侃两句，说予翊是羡慕她得了尤宗宝的青睐，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但瞥眼瞧见妹妹的眼神，她就知道，这地方的确不对劲。 可是，边五城再是边际，那也是人皇的地盘。真的有什么不轨之徒，敢这般明目张胆……她思索间，又瞧见昨日那个身着鱼皮衣的女人。 那人正与谁谈笑着，而后不过刹那，竟夺走了对方手上的东西，收为己用。 周围人，包括尤宗宝在内，似乎见怪不怪，只是自顾自逛着。 好吧，她倒是忘了镇永人皇和其它两位两位人皇的不同。 喜好混乱，强者为尊，将三州当做戏台，犹若天空烈阳，注视着地表的一切。 谁能给她带来好戏，谁就能得到机缘。 墨予惟每每回想起有关镇永人皇的传闻，就不禁怀疑这般乖张特立的心性居然不是魔修？ [怎么走？]她暗自传音。 尤家不会轻易放她们离开边五城的。 [……你牺牲牺牲，赶紧给尤家留个灵胎。] [墨予翊！] 还以为是什么好办法呢！墨予惟扯了扯嘴角，现在是怎样？轮到妹妹来气她了是吗？ “予惟，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尤宗宝从小摊里挑出一枚兔子布偶，往身后看去，发现人不在，又蹦蹦跳跳地跑到最后边去。 “像不像你！” 粗糙棉布织作的兔子布偶随着动作点头，而后蹭到乌发少年的脸上。 暗水沉默着，转过头去，好像并无多少情绪。 “哪里，像我妹妹！”墨予惟嘴上嘁嘁，却还是伸手拿过布偶，捏捏四只小短腿后，仔细地收了起来。 尤宗宝笑嘻嘻的，一点也不介意，还悄悄使眼色，让那些煅骨境的尤家护卫都离得远点，不要过来打扰她们玩闹。 众人就当没看见，三三两两走在一起，时刻戒备着周围。郁州给她们的感觉太混乱了，感觉下一秒都可能会被抓走似的。 墨深炎跟堂妹并肩走着，身后是几人的修罗场。她翻了个白眼，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哪有这么霸道的，把人留下个把月，边五城又没什么可逛的，浪费时间。” “郁州锻造是一绝，你身上有多的灵石没有？如果久留的话，我想看看有没有哪家铺子能帮我重铸法器。” 墨深林没她那么多脾气，倒是对新地方感到几分好奇。 而后，两人说说聊聊间，发现周围忽然安静了很多。 世界仿佛都暂停，然后所有人消失，纷纷攘攘的街市中只有“滴——”的耳鸣声响起，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惊醒了还在谈笑乐呵的堂姐妹。 本是上午的天空，挂了一轮血色的圆月。就在她们下意识仰望天空的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黑暗，仿佛提前进入夜幕。 “滴——” “滴——” 长鸣刺耳的声音越发靠近，好似正在慢慢从天空往下降，即将把她们的躯体碾碎那般。 两人脸色苍白，不知道究竟遇到了什么东西这么邪门。掌中凝聚出的法术明灭不定，连握住法器的手也变得颤抖。 “怎么回事？”墨深炎浑身都静不下来，她试图定住自己的双脚，却怎么也无法令它们站定不动。 “所有人都不见了。”墨深林相对冷静，但手脚层层冒出的冷汗也昭示了她的不安。 “不可能是大家都死了而我们还在，最有可能，我们被某个前辈掠走了。” …… “不对。”墨予惟皱起眉，她的记忆刚刚出现了短暂的错乱。 好像有人从她眼前消失了，又好像这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联想到予翊所说“边五城不对劲”。 她更是有些不悦了。 尤宗宝见她忽然原地不动，拉也拉不过来，于是悄悄靠近，小心地拨动少年乌发。 跟妹妹予翊不同，予惟的发间少了几缕银丝，左眼没有痣，目光直截了当，动作大方。尤宗宝一开始看中的，其实是她。 然而指着指着，阿娘捉错了人。 本来想着不要紧，予翊和予惟长得很像，她也喜欢，却没料到，予惟会主动站出来。 意外又惊喜。 最开始，她只当郁州惯俗，萍水相逢一夜贪欢，结果当晚什么也没发生，两人盖着被子纯聊天。 尤宗宝听着墨予惟讲故事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困顿，脑袋毫无防备地靠进了对方怀里，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总之，无论感情还是行为，全部都奔着惯俗的相反面飞去了。 阿娘说这叫一见钟情，一个人兴许一辈子也没办法一见钟情。 或许不长久，但这一刻一定很幸福。 尤宗宝想捉住这一刻的幸福。 然后，墨予惟，消失在她的眼前。 “哦，这不是尤家的少主吗？”宛若毒蛇吐信般的细长嗓音戳醒了尤宗宝。 消失的人不是墨予惟，是她。 “本来想抓几个外州人吃吃，没想到你竟混在其中。” “哈哈哈，也省得我潜入尤家了。” “边五城这几大家族里，只剩尤家直系的味道，是我没尝过的了！” 邪修阴恻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天空悬挂着的血红圆月散发出刺目的光芒，空无一人的街市吹起呼呼的风。 感应不到任何气息，也抓不住谁的影子。 被家里宠坏了的尤宗宝哪里见过这场面？止不住的浑身颤抖，她好想冷静下来，可她也是第一次遇到邪修…… 那几个煅骨境护卫呢？难道说——这个邪修的实力，还在煅骨境之上！ 她从那些话语里想起了，三年前城主带头讨伐吞吃人肉的邪修，将其杀灭。 猖狂的笑声回荡在边五城的上空，大喊着只要灵魂不灭，就会再次归来！ 可三年过去，悄无声息，所有人都认为，邪修是真真正正地死了。 谁也没想到，她难得带着客人出门玩耍，却会撞在这枪口上。 她咽了咽口水，感觉到双腿越发沉重，好像再也抬不起来一般。向下看去…… 影子不知何时聚集在地上，拖拽着她进入黑色的沼泽。 就这样死掉？未免太随意了！ “醒过来！” 就在她无比不甘的时刻，乌黑阴森的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角，少年身形散发着蓝色微光。 锋芒毕露的长剑飞来，直直插入地面，将聚集在尤宗宝双脚的影子硬生生分离开来！ “你没事吧。”墨予惟拽住她的手腕，力度恰到好处。 尤宗宝呆呆地看向少年，她解开了发环，乌发飘扬，英姿飒爽，动作间全然无畏。 阿娘，我好像不太适合做郁州人。 第360章 替我问个好 “怪不得，整个边五城都不对劲。”墨予翊手里提着陷入昏迷的墨深炎和墨深林，脚步轻踩，一下跃出数米远，与姐姐并肩。 还记得八年前，家主将所有本姓核心族人召集起来，讲了关于异域战场结界损坏的问题。 因为征召人员时，她们已然开始历练，大概率是赶不回来的，但还是留了个心眼，记住了这件事。 踏入边五城后，墨予翊心中的不安越发明显。 整个边五城给她的气氛很奇怪，人没问题，妖也没问题。 所有的问题集聚在，建筑群隐约散发着血气的阴影里。就好像其中藏了一张不为人知的面孔。 墨予惟松开暂时安全了的尤宗宝，转身打了一把清醒术在昏迷的两人身上。 “呃啊……” “来打啊！” 墨深林表情骇然的惊醒声和墨深炎满头是血的怒吼声，让墨予惟觉得有点想笑。 “予、予惟？你们也被拉进这个领域了？！”墨深炎瞪大双眼，这漆黑的天空中悬挂着血色更盛的圆月，诡谲不断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她只觉精神快要崩溃。 藏在影子中的暗水在月光下现身，乌黑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光芒，随即抬手挥向所有人。 星星点点的淡蓝色像一只只小飞虫那样钻入她们的额间。 大家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恐怖诡异的笑声消失不见，血月的色彩也随之变淡了许多。 这是兔妖族首领传承下来的魂法！ “针对精神力、灵魂力量设下的领域，很强。而且，更坏的是，有人把我们当做诱饵。”进入战斗状态的暗水一改往日内向胆怯的模样，目光直视墨予惟，似乎正在等她下达指令。 墨予翊松开这对笨蛋堂姐妹后，伸手拽住强行破入领域的夜灰，一把带出这后面跟着的一串儿族人。 被魂法所免疫过后，躲藏在暗处的邪修无法继续仅凭领域来威胁她们。 必须赶在领域力量消耗完之前，取得胜利，为此，邪修一定会现身。 [有一个奇怪的点。]墨予翊传音给所有人。 她目光凝重，[这个领域显然是打算包裹全城的，暗处里的邪修不止一个，但把我们当诱饵的背后之人只是限制了它的范围，却不出现。] 墨予惟一下子领会了她的想法。 [你是说，我们不仅要做诱饵，还要做先锋军，斩杀其中一个邪修后，引出另一个？] [是，恐怕整个边五城都已经被布下天罗地网了。] 谈话思索间，眼看众人都已经镇定下来，邪修不再沉默，甚至有些气恼地点入无数血滴。 它们落地成兵，凝结出一个又一个无边无际的血人大军，将所有人包裹在中间。 “无论你们做什么都是徒劳的，我倒要看看，在无法恢复灵气的血月领域内，能撑得住多少血人的攻击！” 邪修声音急促，带着些许沙哑。 墨予惟冷笑，看来敌人已经急了，对方的领域果然不是无限的。 “所有人，听令！” “我指哪里，打哪里！” 尤宗宝微微一愣。 什……什么？ 墨予惟看向暗水，只见对方立刻变为原型，一头半米长的灰黑色兔子跳上她的后背，全身散发出清新的蓝色光芒。 一瞬间，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像是看到了整个领域的地图，也看清楚了——血人大军并不是无边无际的，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幻影！ 大家真正的敌人，是予惟标志出来的，躲藏幻影中真正的血人！ “嘿，我就说跟着予惟能成长更多吧。”墨深炎冲入血人大军中，无视所有幻影砍过来时造成的疼痛和伤口。 因为那也是领域带给她的错觉。 “有意思，原来她也不只是冲动鲁莽而已。”墨深林笑了笑，幸好当初没再劝堂姐，不然真有点打脸了。 尤宗宝咽了咽口水，决定听从指挥，腰间长鞭飞出，立刻准确地捆住包裹在幻影中，那一抹真实的色彩。 “做得很好。”墨予翊拍打她的肩膀，注入些许灵息，而后飞身跃起。 跟随着她的夜灰也已经变回原型，灰毛长耳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犹若夜空银河中隐藏的星线。 墨予惟持剑进入血人堆中，见谁杀谁，背后的灰黑兔子不断传递着她的想法，默契地做到一人进攻，一人策略。 墨予翊和夜灰不像她们攻辅兼备，更像是携手的战友，彼此靠背，只关注眼前敌人，将弱点留给对方。 “怎、怎么可能？！”邪修眼见自己的幻影被逐个击破，藏在血人大军中的真身也开始有些慌乱。 正当这道最为深沉的血色影子将要逃脱之时，墨予惟和墨予翊一前一后将她包围！ 墨深炎砍下最后一刀，朝着堂妹眨眨眼:我就说这世上没有隔夜仇的姐妹吧。 墨深林无奈，转身挥剑，一把戳进幻影的头颅。 “看来有很多人，要回到予惟的队伍里了。” 魂法被阻挡，领域的能量快要用光……邪修此时，无处可逃！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不清面孔的邪修绝望大笑。 三年前，边五城城主将其击杀，但因为精神力略逊一筹，这才无奈放走罪恶的灵魂。 不甘心的邪修最初只是悄悄附身在城中的小角落中，靠着控制影子努力恢复。 直到前些时日，有个自称异域战场逃兵的人找上门来…… 异域战场，逃兵……邪修曾几何时也是那里的逃兵。没有足够的实力亦或运气，是不可能做得了逃兵的！ “杀吧！同胞会为了我，屠杀这座城市！” “——咔嚓。” 墨予翊手起刀落。 放三年前，这个邪修应该是蕴魂阶，她们怎么也不可能敌得过。 但放现在，重伤掉落境界的练习木偶，不足为惧。 墨予惟挑着眉笑道:“你没听到吗，同伙要屠城报仇呢，你也杀。” 墨予翊不客气地回道:“邪修的话不可信，既然会干屠城的事，那不管杀亦或不杀，结局都不会变化。” “妹妹真是理性啊！” 血人大军顷刻间消失不见，但……几人抬头。 就像墨予翊说的那样，领域，没有结束。 暗处，还隐藏着一位邪修。 “铛——！！” 银光闪烁而来，兵刃相接的金属铿锵声刺得人头皮发麻。 手持双斧，裹着一身鱼皮紧衣的黑肤高大女子几乎是瞬间就来到了几人的身旁，挡下充满杀意的双剑！ “小屁孩们，替我向你们家主问个好！” 广朝恒咧着嘴，一口白牙像鲨鱼齿般层叠锐利。 第361章 那我就放你走喽 随后，数道身影并行，破入了血月领域中。 “阿娘！”尤宗宝有些不敢置信，拿她们做诱饵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娘！ “小宝，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老者眯着眼，拍打女儿的肩膀，“如此，谁也不能再议论我尤家的少主了。” 不等这边一番寒暄，被广朝恒击退的暗影弹飞出去，空中翻滚着，勉强才稳住身形，落在地上。 暗影身形模糊，看不清性别，也瞧不见脸庞，声音就像许多人的耳语混杂一起，神秘至极。 “异域战场逃兵第壹仟玖佰陆拾叁人，邪修千面魔，没错的话，你与影魂师出同门。” 衣衫宽敞，神情严肃的城主将令牌取出。 “融灵境圆满级别的高手，看来没有浪费城中三位家主设下的陷阱，也不枉我请来波摇城破幻师。” 暗影全身漆黑，冷静接受了自己在劫难逃的命运。 “呵…呵呵，不是所有邪修，都为邪法所生……” “我是如此，被你们杀死的影魂亦是如此！” “我们本可以躲在世外，抛却一切等待寿终，可人神呢！是她，是她建立异域战场，让无数本不欲害人的无辜者卷进邪修的领域！” “为什么……为什么要一刀切，把我们逼成这样，再反过来指责我们无情、冷血、杀人如麻……” 千面魔疯狂四处冷笑，而后越来越疯狂，时而化为稚嫩的女音，时而变做粗糙的男音，偶尔还有少年的不甘愿在其中嘈杂不堪。 漆黑的身体上开始不停冒出许多人脸，几百上千，每一副五官都表情恐慌，扭曲着浮现，发出断断续续的哀嚎声。 这就是“千面魔”，杀死上千人，将其融入身躯，化为己用，抛弃了自己的脸、自己的身体——甚至自己的灵根。 墨予惟和墨予翊有些愣在原地，纵然有融灵境圆满带来的境界压迫感在，更有一层原因……她们被千面魔所说的话影响了。 两人皆是在墨家并未强大起来时，便已经出生的孩子。她们听说过很多，其中就有灵玄墨家最初的模样。 三百多户人家，在灵玄山脉和乐生活。还是少年亦或孩童的母辈们，无忧无虑，或许终其一生都不会踏入修行之路。 ——如果可以，宁可永远不做修行者。 被灵符宗算计后，邪仙柳蛇覆灭了这个平凡的山脉小家族。 谁家的母亲、谁家的阿姐、谁家的小妹、谁家的阿父、谁家的兄弟、谁家的邻居挚友同窗伙伴友人熟人亲戚老师……一夜间灰飞烟灭。 如果这时有一份邪法摆在眼前，只要修炼它，就有可能复仇的话。 谁敢说，自己不动心？ “封闭听觉和视觉！”广朝恒大喝一声，提醒在场所有人。 而后她思索片刻，决定还是让小辈们旁观蕴魂阶级别的战斗，洒下金光罩圈地，脚尖点地，瞬时飞出！ 就在此刻，城主双掌挥动，在血月领域中覆盖了一层属于自己的领域。 边五城三大家族领袖随身而动，将千面魔包围中间。 只见浑身是脸的暗影人形手持双剑，与广朝恒的银光双斧劈砍在一起，二人僵持不下。 忽而，广朝恒咧嘴一笑，锋锐白净的尖牙仿佛深海巨鱼，斧间隐约几分金光。 “生神境气息……不可能！”千面魔大骇，一时失神，被三位家主找到机会。 老者手中的长鞭鳞光闪烁，一丝丝一道道都来自凶恶的巨兽。 尤宗宝紧盯着阿娘的鞭法，心中失落又亢奋。 原来她还差得那么那么远！跟阿娘比起来，她手中的长鞭就好像小孩子的玩具。 强者之间的战斗或速度极快，或痛快许久。 千面魔很强，在数人的围攻下坚持了一天一夜，最终千面损毁，死无全尸。 血色领域解除，广朝恒收回双斧，伸手将金光罩召回，放出了这群小少年。 边五城城主面上已经见得有些疲惫，她满怀歉意地看向尤家家主。 三年前，尤家对邪修影魂的压制最深，没能令其吞吃任何一位尤家人。 所以重塑身躯后，若能见尤家少主落单，哪怕是陷阱，也定然会出现。 出此下策，对老者来说无异于出卖亲子。城主罪恶感很深。 “无妨。”老者笑呵呵的，抚摸女儿的发顶。 “小宝，不以少主之位颐指气使，反而听从指挥，冷静作战。你担得这个位置。” 城主利用尤家，而老者也在利用这场布局。 有了这层镀金，族中就无人敢说道关于尤宗宝的流言蜚语，哪怕是她非直系血脉这件事，也一样。 老者微笑着，个中深意，就只有尤家人自己知晓了。 恶战结束，城中归于平静。作为诱饵的予惟、予翊她们拿到了许多奖励，尤家也表示不会强留，还观摩了一番越级的战斗，可谓是收获颇丰。 广朝恒这个自来熟的前辈，对着墨家族人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嘴里啧啧个不停。 倒是说了很多关于家主的事情， 墨予惟也没想到，原来这位来自波摇城的前辈是真的认识家主，还曾做过同一个任务。 “哎呀，阿箐这么厉害！我初见她时，她也不过刚刚突破煅骨，而今才多少年！”广朝恒满脸都写着羡慕，这就是天赋，这就是机缘啊！ “对了，我跟你们说，阿箐如你们这般大时，那性子，可恶劣了……” 包括墨予翊在内的大家听得忍俊不禁。 原来在她们面前强大镇定，亲切友善的家主，年轻时也有这种时候。 只有墨深林挠了挠头:我记得家主现在也很年轻啊。 深夜里，墨予惟敲响尤宗宝的屋门。 吱呀一声，散下长发的年轻女子看向站在月光下的乌发少年。 “对不起，不能遵守诺言。”墨予惟没有沉默，立刻抬头，眼中有歉意，有不舍，但没有一丝心动。 尤宗宝没有接话，只是盯着她看了许久。 忽然，她笑了。 “予惟，你果然跟你妹妹说的一样，笨笨的！” “……啊？”预想中设计了无数种可能的墨予惟愣住了。 “一开始，我看中的就是你妹妹呀！”尤宗宝的面庞热起来，眼神飘忽地看向月亮:“我才没有夺人所好的兴趣呢。” “你表面上对那个叫暗水的兔妖不理不睬，可危险来临，本性就暴露出来了。” “你爱她，无数次攻击她都替她扛下，还要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骗自己没有用的。” “予惟，你和你妹妹说的一样笨。” 披散着长发的女子定定站在原地，不曾向乌发少年迈出一步。 “我们郁州人，从不遵循规矩，没有固定伴侣，没有长久的感情……” “也没有非要不可的执着。”墨予惟接下这段话。 她望向尤宗宝费尽全力才做出的笑容，终于也露出了笑。 乌发少年不愿再给她难堪，转身离去。 背后传来的喊声，是尤宗宝最后一次的挽留。 “喂！” “那我就放你走喽！” “明天我不送啦！”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 “不会后悔吗？”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女儿的身旁。 尤宗宝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扑进阿娘的怀里。 “要是反悔了，我去找她就是！” 老者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没有说话。 …… 广朝恒站在边五城城门口，身旁是一道身形不显的金光。 “阿箐，你厉害，你族中的后辈，也厉害。”她感叹着，看向金光。 金光只是朝着她点点头，原地消失不见。 “哼哼，当年那个任性睡懒觉的阿箐，如今也成为很负责任的家主了。” 第362章 回头草 边五城一行才待了不过两三天而已，夜灰就发现了。 墨予惟和暗水的关系明显改善了很多，至少她们不会再面对彼此沉默不语。能偶尔聊上几句，就很不错了。 而两支队伍也不再变得一边倒，原本予惟这边的族人都重新回来后，起初还担心她会因为她们之前的背叛而带有偏见。 结果墨予惟根本不在乎，来就来，走就走，你愿意跟着我，我就护好你，你不愿意跟着我，我也不拿你怎么样。 搞得几个族人心里惴惴不安，主要是被良心折磨的。 墨深炎对此很得意，经常对着堂妹墨深林叽叽喳喳。 墨深林听腻了也不再顾及堂姐感受，直接微笑着搬出墨予翊的名头，叫她闭嘴。 天道好轮回，这下不太和睦的姐妹轮到她俩了。 墨予翊将这一切变化看在眼里，无奈地松了口气。 她和阿姐不再争吵是好事，但之前的话她必须得说开才行。于是找了个大家都在休息的时间，偷偷跟着墨予惟绕进林中。 结果…… 还是让她看到了。 暗水自愿垂下长耳，被阿姐的双手揉捏。 放以往的墨予惟那德行，就算知道了兔妖族的传统，也顶多是不去摸耳朵，但拍拍打打的动作还是很粗狂。 但墨予翊偷眼看去的阿姐，却抿着嘴，双手微微颤抖，仿佛触碰着世间最柔软的丝绸，抚摸万中无一的宝石，对待藏品般小心翼翼。 很不一样。 这样的阿姐很不一样。 跟她想象中的笨蛋不一样，跟她以为的傻子不一样，跟她觉得的不吃回头草的烈马不一样。 尽管之前也没有吃到过。 她们最终抱在一起，耳语了许久。 直到暗水逃跑似的溜走，墨予翊才解除屏气凝息的状态，来到阿姐的面前。 墨予惟通红的脸还没有消下热度，浮动着傻乎乎的笑，连平日里最常吵架的妹妹走过来了也没多在意。 “阿姐。”墨予翊轻叹一声，伸手弹在她脑门上。 “还记得我们之前争吵过什么吗？” 墨予惟勉强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小黄莺和我，从来没有把你当累赘，也没有瞧不起你。”墨予翊表情认真，“我们是太在乎你了，怕你也舍不得，才没告诉你的。” “你是我们的大姐，一定会冲在最前方，不让小妹吃一点苦。” “予惟，我和予圣永远都是你的妹妹。” “永远都是。” 墨予翊的一番连珠炮把墨予惟打懵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每个都跑过来倾诉衷肠。 其实经过与邪修的战斗，和二妹配合过这次后，墨予惟已经不太在乎那些过去了。 她只要两个妹妹好好的，就足够了。 没想到，原来自己在予翊和予圣的心里，还挺有重量！笨蛋大姐的傻笑又卷土重来，变得更加洋洋得意。 墨予翊:…… 算了，笨成这样就由她去吧。 盯了一会儿墨予惟蹦蹦跳跳兴高采烈离开的背影，她眸光微闪，看向某个可疑的角落。 “夜灰，躲什么呢？” 灰毛小兔子从灌木丛里钻出来，一双耳朵垂在脑后，像是认错似的趴在地上。 “予翊大人，我不是故意偷听你和予惟大人谈话的。”她声音微颤，圆溜毛绒的小尾巴也抖了抖。 “我只是担心暗水……” 话还未说完，夜灰就感觉到自己垂下的双耳被一只细腻的手抚过。 浑身就像被闪电忽然击中那般，夜灰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就只是呆呆的，愣愣的，用水汪汪的眼睛往上偷看。 从小到大，予翊大人都刻意避开自己的耳朵，想来不是像予惟大人那样什么都不知道。 可，她既然什么都知道，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夜灰，辛苦了吧。”墨予翊的轻笑声传入被温柔抚摸的长耳中，小兔子身形一扭，没忍住翻了过来。 “以后别叫我大人了，直接叫名字吧。” 夜灰此时真的好庆幸自己长了一身绒毛，否则化为人形，恐怕从上到下都成了熟透的螃蟹。 “予……予翊……大人……”夜灰憋了半天，结果还是放不下这个后缀。 墨予翊被她逗笑，头一遭将小兔子抱进怀里，学着姐姐当年逗弄暗水那样揉搓夜灰的毛背。 “不急。” 她眼眸带笑，裹挟些许深意。 “以后，有的是机会叫。” 小兔子情不自禁用长耳盖住了眼睛。 皆大欢喜的时间就这样持续到两支队伍都进入花浮原典靖城的那一刻，到了这里，她们开始走上不同分支道路。 这里有阿母和娘亲留下的产业，墨予翊头脑聪明，灵活变通，决定从当年的小学徒手中接过事务，真正学会商人之道。 而墨予惟天性冒险，她想去到花浮原的更深处，去挑战更多强者。 两人最后相视而笑，姐妹感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最终留下几声“珍重”和“五年后，族地再见”。 墨深炎和墨深林也没想到时间竟然过得这般快。 “我的剑，给你吧。” “堂姐，你怎么知道我要把刀给你？” “姐妹没有隔夜仇嘛，你的肉串藏在哪我都知道，更何况这种大事呢？” “……原来是你吃的。” 墨深林感动到一半阴沉了脸色，她大喊: “把刀还我！” 墨深炎向上一跳，马上就逃跑了。 “五年后就还你！” 同为堂姐妹，向来没什么亲戚感的夜灰和暗水感叹，这对活宝跟以前的予惟予翊其实也蛮像的。 分道扬镳的两支队伍各自离开，跟随背后的金光也重新一分为二，迅速跟了上去。 …… 已经顺利抵达炙州的予玟予戈一行人，比其它队伍都要懂得享受得很，拿银子直接购置车厢，就近逮了只境界相似的灵兽拉车。 几人舒舒服服躺在车厢里，由两位队长轮番驾驶，可以说目前为止都没有受过什么苦。 梁又林一会儿被墨予玟靠着休息，一会儿又被墨予戈拉走，恨不得自己能分裂成两个！ 散脉族人们因为这舒适的待遇，对予玟予戈没一点意见，连带着看梁又林也顺眼了很多。 【全部都收看现场直播的墨箐，已经在为小辈早恋严重的问题而抓狂了。 这群孩子怎么回事！墨予元已经十六快十七成年了可以理解，墨予惟和墨予翊！她还以为这俩单纯是玩伴少，才对小兔子们更加亲近。 结果你们一个两个的感情都不纯洁啊！ 今年才十三岁的予玟予戈更是过分，把十六岁的梁又林当玩具呢？拉扯来拉扯去。 颜染默默在旁打出暴击:“小箐不也是十二岁时成的亲吗？“ 墨箐:…… 好想缝上颜染这张嘴。】 第363章 共享 炙州对于墨予玟和墨予戈来说可谓是有点第二故乡的味道了，对梁又林来说，则是真正的故乡。 起初过得太舒坦的散脉族人们有些担心，劝说过两人，如此下去不像历练，感觉就是出来玩的。 墨予戈神情漠然，并不理人。 墨予玟则眉间轻挑，笑得神神秘秘，回道:“尽管放心吧，家主将你们挑给我们，是有原因的。” 几人面面相觑，既然八脉子嗣都这样信誓旦旦了，那她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马车”咕噜咕噜在近似戈壁的道路上行驶着，墨予戈如今煅骨一重，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年长，勉强赶上了发育极快的梁又林，个头略胜一筹。 她将人塞在怀里，握着手，教着如何使役灵兽，鞭子不偏不倚地打在巨兽肉多皮厚的部位。 仅仅起到提醒催赶的作用，而非虐待殴打。 梁又林尽量缩着脖子，整张脸都熟透了一样红通。 这怎么学啊，她才通脉境五重而已，别说车厢里的其它族人了，就连眼前这只灵兽也比她境界高。 没有境界压制光会赶也没有用啊！ 她合理怀疑墨予戈只是跟平常一样，想逗她玩而已。 紧张了一小段路后，兴许是墨予戈玩腻了，松开手掌，放她回到车厢里。小少年眸间微光闪烁，轻阖着，唇角勾起，似是很愉快。 墨予玟坐在颠簸的车厢里，盘着腿就地冥想，在梁又林踏入附近位置时，仍闭着眼。 只是将手一伸，人儿便落在自己身旁。 “小心。”她眯眼笑得温柔，手头动作也毫不用力，对待她好似对待一尊易碎的琉璃像，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我该小心的就是你们两个人吧。梁又林心里嘀嘀咕咕，但坐又还是下意识靠在了墨予玟的肩膀上。 她根本就不觉得哪里别扭，因为从小到大她就是这样过来的。 但旁观着的散脉族人们就……各自扯了扯嘴角，在墨予玟似有若无的警告气息中，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想了半天，决定还是不要惹这两人了。 [简直是在共享伴侣。] [那个梁又林到底喜欢谁啊？] [区区一个外姓族人……] [喂，你是羡慕了吧！] [八脉子嗣要挑伴侣也轮不到你，最次也得是深字辈吧。] 五个没资格分配到字辈的体修散脉族人顿时连传音都沉默了。 最初在分配结果出来时，她们都曾庆幸过，五人之中并没有深字辈的族人。 倒不是对那些人有什么意见，只是认为，同为散脉，有灵根的人就是比她们这些没灵根的人要优越。 实际上，在大多家族中，也的确如此。 八脉子嗣对她们来说已经离得很遥远了，就算年纪小，可那毕竟是母辈随着家主奋斗才迎来的地位。 不管怎样，这份优越都是八脉应得的。 因而她们对墨予玟、墨予戈，并没有多少意见，反而隐隐有些仰慕的意味在。 家主分配队伍时，有深意……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她们有些迷茫，甚至感觉那不过是墨予玟编出来安慰几人的借口而已。 半个多月时间，灵兽的脚步停在某座城池的城门之前。墨予戈干脆利落地将其放走，等所有人都下来后，直接将车厢收了起来。 对众人来说，这不过是赶路时，在炙州中见过的再平凡不过的城池之一。 但对梁又林来说，却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城池里有个老梁家，那是梁小米的家，而今回到这里的人，却是梁又林。 “走吧。”墨予玟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察觉到对方近乡情怯，便握得更紧了些，拇指绕在手心转了个圈。 已然与自己平高的小少年，深褐色的眸子中浮出淡淡笑意，令她不禁安下心来。 墨予戈回头看了她们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缓下脚步，等到了梁又林的背后，轻轻在她肩头推了一下。 “不要怕。” 她语气淡淡。 却莫名有种被关心了的感觉。 [何德何能啊！] [原来是纯纯的私心。] [怪不得梁又林对炙州很熟悉，好像没点惊奇的感觉。] [说起来家主之前不也在炙州待过一段时间吗？] [好想去家主成名的论武集会看看。] 五个散脉体修族人又在传音里窃窃私语，谁也不敢把这些内容光明正大放出来。 予戈大人已经够不好惹了，看起来很好说话的予玟大人能跟她一个口味，注定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 城池某处，从平顶石头房里走出来的年轻男子和他母亲正在院子里择菜，父亲和小妹则一人一木锤打洗着衣服。 好几年前，炙州的许多修行者势力都开始为凡人大力传授新作物的种植方法，给了许多工具和制作图纸。 声称是为完成某位农道前辈的承诺。 这极大造福了炙州的绝大多数凡人，使其食谱丰富、劳作时间缩短，更激发出不少头脑聪慧的人。有好些没时间去学堂的孩子，因为家里空裕了不少，也终于如愿以偿念起了书。 梁母和梁父感叹这世道竟然几年就变得这般不同，想当年自己还小时，可没有叶片这么大这么绿的菜能给平民吃。 不多时，有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女子从小道走来，身上挂着棉布包，兴高采烈。 没什么耐心的小妹刚捶了两下衣服，就原地蹦起来，冲过去扑进了阿姐的怀里。 较为稳重些的兄长只是面上欣喜，手头动作依然没有停下。 “梁小麦，你又偷懒了是吧！”阿姐戳了戳小妹的鼻头。 “哼，阿姐坏坏！我的小米糕呢！” 小妹仰着头，实则双手偷偷去搅棉布包。 梁大米无奈，小妹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贪嘴了些，就好吃些零食糕点，其中最喜欢的，就是小米糕。 小米……小米啊……她溺爱地揉揉妹妹的脑袋。她的妹妹梁小米不知不觉已经离开家这么些年了，而今，她还年满十六了吧？ 择好了菜的哥哥梁大麦，将手在身上随意擦擦，接过梁大米的棉布包，转身进屋里去挂着。 现在城中策略通明，纵是他也有一天能从妹妹这里学到一文半字，算是十分满足了。 梁大米很有读书的天赋，当年梁小米被接走后，姑姑梁安遂给了不少银钱。说真的够买老梁家所有人了，却只是带走一个毛遂自荐的梁小米。 生活富裕，姐姐也就有时间去读书了。 这一去，连考了七八次，竟是受了更上一层的大人青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或许有一天青云直上，她还能再次见到被仙人纳入麾下的妹妹。 番外·小家主变成猫咪了! 听说悬月分家的族库里有很多族地没有的法术，墨箐立刻感兴趣了。滞留其中的时候翻翻找找，收获了至少十来门新技能。 其实有用的不止这么多，但再多小家主学不完也学不会。 她自认在法术上进步神速，但各种结界、阵法、符术……简直是一窍不通！ 这让她一度非常眼红几乎十项全能的傅真武和玄华。这就是主角吗？！可恶！ 除了打架就是打架的墨箐每每在这种时候，就会把自己关起来炼丹。至少这是她唯一比主角超模的天赋了，除了凌小久估计未来千年内，无人能出其右。 慢悠悠处理完悬月城这里的事情后，她甚至走访了一遍古音五院和城主府，暗中敲打了一下城中的几大家族。 毕竟实力摆在这，况且墨箐态度很好，因此几大家族也是一一应下，表示不会趁人之危，大家和平发展。 就这样终于回了大财坊市，她掏出藏了好久的一本小法术。 “变形术！” 上辈子她也是看过某知名魔法学院冒险故事的，对其中能够变成猫咪的教授老师非常憧憬。 但来了这个世界后发现，自己强归强，但好像并不能像妖族那样轻易改变自己的本质，拥有兽形和人形两个形态。 可惜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今天就让她逮着方法了！ “阿尼……咳咳，串台了。”小家主尴尬地咳了两声，幸好丹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变形术品阶还不低，口诀稍显拗口，而且念起来也怪羞耻的。墨箐边炼丹边钻研了十几天，终于能够做到不用背口诀就变形的程度。 她心神一动，身体陷入微妙的状态，不过几秒钟，大变活人。绑着高马尾的墨绿发红眸少年消失不见，天青色外袍和暗色里衣散落一地。 从中有个小小的鼓包钻动着，毛绒绒的猫咪脑袋忽然冒了出来，两只小爪子撑在地面，整个身子探出来小半后像个旋风钻似的甩动。 小猫咪“喵嗷”一声从衣服里飞出，脚步蹒跚，歪歪扭扭走出去好段路后才终于顺遂起来。 四只毛爪贴在地面，小肉垫弹乎乎的，稍一用力就能跳得很高。浑身毛发蓬松的小猫晃了晃自己拇指粗的尾巴，大摇大摆推开丹房的门，蹦蹦跳跳地飞奔了出去。 变形术的持续时间取决于施术者对其的造诣如何，并不消耗多少灵气，算是种比较奇葩的法术。 而且据说有极低的概率会在短时间内变不回来。 墨箐自认不是主角那种睡一觉起来都能拿到机缘的幸运儿，但也绝不是倒楣透顶喝口水都塞牙的反派小喽喽。 因而根本没把这个风险放在心上。 四脚着地的感觉怪有趣的，而且明明身上没有穿衣服，但因为覆盖了一层毛发，小猫并不觉得羞耻。 直到她翻滚的时候一头撞进了某人的田里。 原本干净蓬松的墨绿色毛发立刻被泥水浸泡，变得紧贴皮肤，散发出草味和水洼味，还有少部分呛进鼻子。 “喵嚏！喵嗷——嚏！”小猫一连打出好几个声音尖细的喵喵喷嚏。 那双红棕色的大眼睛眨了眨，好像还有些搞不清楚情况。 变形术的品阶那么高真不是矫情啊，居然能模拟到这种程度。 简直就像真正的猫一样！ 她伸出粉乎乎的肉垫在脸上擦擦擦，收效甚微。 正在小猫甩水喵喵叫的时候，田里不管有没有干活的人全都放下了手里正在做的事情，直勾勾地盯着这只不速之猫。 而后，大概几秒钟时间，所有人都趟着水和泥巴往小猫这里走来，不多时就将她围在中间。 “好可爱的小猫。” “看上去才几个月大呢。” “你们说如果让家主逮到它的话……” “看看大黑和半月吧，它俩都被调成啥样了。” 这些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小猫和家主，殊不知嘴里的这两个词其实能够组合在一起。 小猫不喜欢被一群人围起来的感觉，她蹦起来，小爪子吐出尖刺，浑然示威的模样。 “哎呀，生气了。” “快带它去清洗一下。” “诶前些日子家主不是培养了几个……” “兽医！快快快叫过来。” 当你十分弱小的时候，哪怕生气也变得很可爱。墨箐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意识到这点。 “你们看什么呢？”熟悉的声音传入小猫耳中，被湿毛盖住的小耳朵抖了抖，脸上的胡须也晃晃悠悠。 正当小猫要翻滚着逃跑时，却马上被一只手从空中逮住。 无脸女将锄头挂在自己的背后，一只手揪住小猫的后颈肉，另一只手则熟练地捧着暖乎乎的肚皮。 “摸摸，摸摸，我们去洗澡吧。” 伴随着整个后颈毛肉都被理得舒舒服服，小猫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小尾巴摇着摇着就缠上了她的手臂。 “散了吧。” 无脸女只是一句话，就让那些面露可惜的农人都四散开来。 被猫思维入侵的某人没能意识到无脸女到底要干什么，等被放进木盆里的时候，为时已晚。 干净的清水一点点稀释了小猫身上的泥污，颜染特地拉开前发，用心地把猫咪身上被泥水缠打结的毛线给搓开。 力道适中，技术特别好。 搓洗脑袋和后背的时候都还好，直到她要将小猫翻过来洗时，只听“喵嗷！！”一声，卷起爪子的猫猫拳毫不客气地打在脸上。 “邦邦”两声特别明显。 小猫也是这会儿才发现，不好，她好像变不回去了！ “喵喵！喵嗷！” 长长细细的尾巴拍打在水面，激起许多水花喷溅。 路过小院子的玄华隔着门瞥了一眼，随即发出不屑的“哼”声，但嘴角却微微勾起。 小猫总感觉她一定看出来什么了。 说是迟，那时快，颜染趁着猫咪发呆发愣的短短两秒钟，立刻把它翻过来搓搓搓，三下五除二地干净了！ 生无可恋的小猫就这样洗干净后，被拎起来用兽皮巾搓干，偶尔自己还甩一下水。 每每做出什么动作，都能看到颜染碧色的眼睛里绽放出光彩，恨不得抓着它又亲又抱。 小猫闹困了，蜷缩成一团窝在颜染怀里，隐隐约约感觉到她把自己带进了被窝。 灵敏的猫耳朵悄悄听到: “怪不得小箐那么喜欢毛绒绒，真的好可爱。” “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跟小箐一样容易炸毛。” “不如你的名字就叫……” 小猫还没听到更多，就已经沉沉睡去。 这或许就是第一次完整使用变形术带来的副作用吧。 如果第二天墨箐没有浑身一毛不剩地变回来，并被颜染逮个正着的话，她应该会很乐意下次再用这个法术。 …… 玄华大清早就已经开始处理事务，今天她忽然收到来自家主的处理需求。 “封禁变形术。” 她嘴角轻勾，哈哈，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这之后再也没人见过那只掉进田里浑身是泥的墨绿色小猫。 本来就遮住眼睛的二家主看上去心情更不好了，脸上还有隐隐约约的巴掌印。 而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出现的家主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脑袋上都是血，眼神也更加凶狠了。 族人们暗自猜测，她们估计又是因为某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毫不留手地打起来了。 就是不太明白打就打，为什么家主会莫名其妙换上二家主的衣服。 第364章 关系不错 远远望着其乐融融的那一家子，梁又林心绪复杂，主动松开了墨予玟的手，朝着她们环绕一圈子后，缓步往前走，散去了身上隐藏气息的法术。 梁母拾掇拾掇好根根分明的长叶绿菜，正准备捆起来放回屋头，却见有个眉目清明，秀气十足的麦肤少年朝着院落走来。 她的周身气质与众不同，宛若每日饮露吞气，不食人间烟火。纯色衣袍洁净柔软，让老梁家的人们都不禁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跟人家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啊！ “这位大人，您有什么事吗？”梁大米觉得她眼熟，却是不敢再大胆地直视，微微低头抱拳行礼。 单这身装扮就非寻常人可有，几人推测对方多半来自某个连城主都惹不起的大势力。 谁知少年抿着唇，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苦笑着轻轻摇头，叹道:“我怎么担得起你们的一声大人……”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间的水雾，没有再往前。 “阿娘、阿爹，大姐、大哥……我是小米啊。” 清俊的麦肤少年冲家人们露出笑容，那灿烂的模样，逐渐跟几人回忆中那个黢黑无理取闹的小毛头重合在一起。 像是不可思议，也像是些许畏惧。梁母站起身来盯着她看了许久许久，重合的面庞又逐渐对不上号，变得有些恍惚。 在家时吵着闹着，什么都得依她的梁小米，长成了这副叫人不敢去认的高贵模样。 瞧着家人们皆是不敢向前，目光躲闪，年纪最小的梁小麦眨巴眨巴眼睛，从阿娘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不等身后的呼喊声，就蹦蹦跳跳到梁又林的身前。 她伸出一只手。 天真的孩童理直气壮:“我要小米糕。” 这举动吓唬得老梁家所有人的腿都发软。 哪怕眼前的少年是自己的女儿、妹妹，可她俨然已是仙人的麾下，与凡人不可相提并论。 实力和气质上的差距让血缘间的连接变得轻而飘浮，心中少了几分亲情，多了几分对陌生强者的畏惧和恭敬。 梁又林忍俊不禁，她抬起手，灵气微聚，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块两指大小的白布包。 看着梁小麦果然不惧地接过白布包，撕开外面那一层像布似的纸包装，露出其中黄金色的软弹糕点，顿时亮起了眼睛。 她视若珍宝地小小咬了一口，发出对美食佳肴全不吝惜的赞叹，而后捧着小米糕又往回飞奔，跑到大姐的跟前，献宝似的举起来。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小米糕！”梁小麦笑嘻嘻地，不含任何一丝对仙人麾下的敬畏。 梁大米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嘴唇微微嗡动，却蹦不出半个字。 大人，小妹年幼不经事，望您谅解？ 小米，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很想你？ 你如今已是仙师了吗？ 这几年你过得如何？ 她该说什么呢？ 此时此刻，梁大米的脑中浮现出那年，姑姑梁安遂乘着奇幻的莲盘而来，母亲也是如今天这般战战兢兢。 唯有年幼的她和妹妹什么都不懂，对着姑姑浑然不怕，拉扯着衣袖非要打听仙师的传闻。 原来，母亲那一日的心情，是这样的啊！ 凡人离仙人那般遥远。梁大米忽然发现，自己想着考取功名、青云直上，再见妹妹的想法，幼稚到尘埃里。 “她叫什么名字？”梁又林的目光归于平静，只是凝望着大姐和母亲，不带任何审视，也不带多少温情。 梁母刚要开口，就被小女儿一下打断。 “我叫梁小麦！”女孩将小米糕直接塞到大姐的怀里，随后挥着手，骄傲地自我介绍道:“是田里的小麦，好听吧！” “那你呢，你说你叫小米吗？” 她露出好奇的眼神，再次凑上前去。 “……我叫梁又林，又至林间的又林。” 少年沉默片刻，接道:“曾经是梁小米。” 话毕，她握住梁小麦的手短短几刻，便转身离去。 就像一缕烟，忽然在众人的面前消失不见，缥缈无踪迹，宛如传闻中招风降雨的仙师，行无绝对。 无形的压迫感瞬间消失，梁家几人纷纷上前拍打梁小麦的身子，匆忙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梁小麦眨巴眨巴眼睛，握成球的手舒展开来，里面是一块晶莹剔透的蓝色六边形石头。 她遥遥望着梁又林离去的方向，这才想起梁小米正是家人时常提起的一位姐姐。 还会再见面吗？她把蓝色石头交给阿娘，从大姐手中接过小米糕，不像平日里囫囵吞枣，而是不舍地一点一点吃掉。 好吃，比她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好吃！ ——很多年后，垂老矣矣的梁小麦遥遥望着天空，也没有再尝过这样美味的小米糕。 …… “还好吗？” 墨予戈拉过她的手，目光关切。 这次换墨予玟跟在后头，暗自注视着少年充满失落的身形。 跟家族势力相比，不论何处都作为多数群体的散修，几乎必定要经受这样的考验。放下凡人亲俗，就能道心通明，前途广阔，反之，杂念缠身，寸步难行。 “去贺府。”梁又林的声音略显沙哑，她眼中没有泪，目光坚定而强硬。 她与家人已经不复当初，虽有情感，却比不过仙凡两隔。既然如此，凡人有凡人自己的生活，她只需一直向前，即便至亲百年之后，她还记晓名姓，便足够其世上一遭。 “好，我也想念明月姑姑了。” 墨予玟松了口气，从背后追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墨予戈挑眉看她一眼:这段时间是属于我的。 对方只是笑笑，并不作答。 五个体修小跟班边看边啧啧称奇，她们可还没有见识过散修断去红尘的样子呢。 家族中人不须如此，同时也就失去了后天道心通明的机会。 这或许便是有利有弊吧。 又在车厢里“格鲁格鲁”颠簸了十来天，少年们一个接一个跳下车厢。墨予戈再次放走捉来的灵兽，带着她们踏上山路。 一千二百七十二阶，方至贺府。 墨予玟站在前方叩门，不多时，红门大开，熟悉却不苍老的面容微笑着邀请她们入内。 “阿遂，你在的话，瑾熙前辈想必也在，我们似乎来得不是时候。”墨予玟调笑道。 身旁的梁又林拉扯住她的袖子，又被墨予戈紧紧攥住手。 梁安遂关上大门，眸光微闪。 “老当家的与贺大人一如既往，关系不错。” 第365章 这叫留学 儿时曾在这里生活过四年的予玟予戈再次见到贺望舒时，倒是有了几分面见家主时的孩子气和任性。 梁又林拘谨地站在一旁，而后又被拉扯过去，在老当家的面前显出几分轻松。 “明月姑姑，小米已经是我墨家的外姓族人了。”墨予玟笑嘻嘻地拉住梁又林的手。 “嗯，家主说过，墨家不允许养仆役，不可随意支配谁的性命。”墨予戈点点头。 当初两人为了扭转观念，变成如今这样，可被墨箐一顿好打，偶尔还得抄写族规。 至于双亲……除了阿华姑姑，谁敢置喙家主的决定，那几人自然也是只知道在旁看笑话。 贺望舒轻笑两声，倒是也不惊讶墨箐的作为。像她那般的人，会在强者为尊的现下坚持相对平等，并不奇怪。 从旁门出来的黑面具女子收拾了一番自己的衣服，这才打量起墨家众人。 “瑾熙姑姑！” 墨予玟嘴甜地喊了声。 贺瑾熙假咳两声，并不回应，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 而今的她每日都心情大好。 数年前，她从关兴络那里拿了蕴仙丹九死一生强破生神境后，恢复得差不多就立刻回来帮贺望舒修复破损的灵根。 灵根重归有形，加上贺瑾熙寸步不离地照看了小半年，又是聚灵丹又是延寿丹的，总算修行有道，勉强增寿数十载。 从母女转变为伴侣，短时间内不必忧愁寿元之苦，怎么不让贺瑾熙每日都欢心呢？ [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别问我啊！] [你猜两位大人谁更可能回答我们？] [有点悬。] [不会真就玩五年回去吧？] 跟贺家人完全就不熟的五个体修族人传音窃窃私语，聊着聊着忽然其中一人发现黑面具前辈正盯着她们看，瞬间站直。 “这几人都是体修，可进不了日月双院。”贺瑾熙掌中灵气波动，已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了探查。 “星之院自然也是不行的，它要留给体修，而非你们这些家族中人。” 墨予戈点点头，并没有反驳的意思，而是表明，正好几日后是三伏院招生的日子，其中伏和末伏都院都有一道面向体修的考验。 她相信墨家出来的族人，便是不能与绝对的天才争锋，也定然不输旁的家族中流。 至于学费，家主已经提前支到墨予玟的口袋里了。 贺望舒一听乐呵了，看来阿箐越是长大，也越是有些被家主的权力腐蚀到。这几个小辈们怎么看都是来历练的，其它族人想必多少正在水深火热。 而她们却能偷偷来上学。 多少是有些偏爱在身上。 既然小孩子们都考虑得这么周到了，贺瑾熙也不再多说，邀请几人暂且住下来，届时带她们一同前往三伏院的招生考核。 察觉到被擅自做了决定的五人并不觉得有多冒犯，相反，她们也知晓有老师教学少走点弯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况且她们听说，这三伏院，还是个三品势力！ 三品啊……徵州最厉害的宗门也只有五品而已。 只是，几人还是有些忧心。 夜里，八个人聚在一起。 墨予玟细细地讲述三伏院中的考核规则，还叫大家各自拿出擅长的法器来。墨予戈则冷冷地盯着大家，不允许有人走神。 梁又林的话就比较悠闲，她的年纪刚刚好，而且境界也刚刚好，灵根资质在墨家虽然较为一般，但比起普通的家族宗子也差不多了。 综合来看，她还是很有信心进入初伏都院的。 都讲明白后，三人正准备起身回房，却见五人齐声传音拦住了她们。 “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们直接讲不行吗？”墨予玟微蹙眉头，拉着两人又回过身来。 五人皆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传音习惯了习惯了。 “予玟大人，予戈大人，这般引荐，我们当然是心存感激的。” “可进入学院可不是什么巧事，我们的历练时长才有五年而已。” “随意便来，随意便走，若三伏院对墨家有了不好的印象该怎么办？” 贺瑾熙靠在门外都快听笑了。 只要跟阿箐比起来，你们少在大观秘境里薅羊毛，炙州许多势力就都要松一口气了。 说来也有些好笑，一堆二三四品的势力，居然开始忌惮起灵玄墨家这个新秀家族。 虽然也有几分是因为其与不烬圣地之间的联盟关系，但绝大部分原因还是出在那位跨境界秒杀生神境，那时，年不过二十的小家主。 不敢想象她若是抵达生神境，是不是连尊者都敢与之争锋。 简直是怪物中的怪物！ 墨予玟和墨予戈显然也是听过家主在炙州的事迹，连忙安抚好族人们，叫她们好生准备一番后就带着在角落里闲着没事干的梁又林回了屋子。 几日过后，三伏院招生考核。 如贺瑾熙所料的那样，这五位墨家体修虽然比不上别族中真正的天才，却也全然不输阵不输尊严，实力不错的同时，心性也绝佳。 三位进入了中伏都院，两位进入了末伏都院。 只是有灵根的三人这里，就出了点问题。 “怎么会看不懂呢？”梁又林奇怪地看着她们俩。 初伏都院主需丹师与武者，所以入门的考核里设有两重关卡。 只需要通过其中一重就足以进入都院。 墨予玟和墨予戈作为墨箐这个丹神转世的后人，被不少日之院的师长抱有期望。 可惜两人都卡死在丹书的第三页，就再也读不下去。只得转身去第二重武者关卡大杀四方，成功通过。 而梁又林，起初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炼丹天赋，所以直接就去了第二重关卡。 通过后发现予玟予戈迟迟不出现，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没想到在第一重关卡里津津有味地看完了整本九品丹书。 就这样巧合之下，梁又林进入日之院，而予玟、予戈则进入月之院。 贺瑾熙回想起这两人一左一右将梁又林看护得好像宝藏似的样子，心说到时日月双院共生组合时可就有趣了。 共生选择中，丹师选择武者，完全颠覆了三人在墨家时的地位，梁又林拥有绝对主动权。 她会二选其一，还是都不想放弃呢？ 也是这时，贺瑾熙才觉得，墨箐也真是恶趣味，她指不定是算准了这点才如此大方地给孩子们出学费的吧。 【感觉被骂了的墨箐有点无语。 她以为炼丹这玩意怎么也不难，墨家人应该多少会点，再不济神墨通灵诀续上，资源足够的话，就没有族人能学不会这些百艺技能。 结果予玟予戈技能都点在武器上了，对炼丹自信满满。 被梁又林打脸了吧。 唉，果然让小辈们出去历练是对的。 一直待在家就是这样，自视甚高，最后只会一败涂地。 她看了看因为偷袭而被大黑逮住的颜染，正在拼命哄两只炸毛的小可爱，若有所思地点头。】 第366章 修罗场但是当事人不在 “阿箐的后辈？” 枫红色长卷发的薄袍女子收起一尘不染的暗色丹炉，转身看向守在门外，毫不客气的极武尊。 “圣女这些年重返都院做讲师，不也是因为算到她今日会回来吗？”闵昭钰挑着眉，有些讶异于时海平的成长速度。 明明教导日之院时，才融灵境初期而已，短短九年，入采魄，修灵身，竟然臻至圆满，距突破只差一线。 又是并非不破，而是压缩修为，力图更进一步。 就凭圣山虚影这招，就足以令她跨一整个大境界不止，几乎匹敌造地尊者。 并且在丹道之上，一步一步一步跨越，不知不觉间竟已有五品水准。 要知道，她不过三十二岁而已！ 或许过个十来年，不烬圣地就能多出一位丹尊了。 不愧是圣君钦定的继承者，整个炙州数一数二的年轻俊才，凤毛麟角般稀奇的成仙种子。 “啧啧，这样的天才却还是倾倒在我徒儿普普通通的面庞下，真叫人唏嘘。”闵昭钰摊了摊手。 圣女找算子占卜花的灵石，可不在少数。 换算过来的话，都够买一整瓶四品丹药了。 “不普通。” 时海平面色如常，侧身绕过闵昭钰，只是语气淡淡。 调侃失败的极武尊有点无语，好一个不普通。真想知道徒儿到底给圣女姐妹俩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们痴恋如此。 先是时潮生又回来决定任教数月，再是时海平都院闭关，时间一到离去得毫不留情。 不烬圣地最重要的两个后辈有事没事就往初伏都院跑，隔壁中伏和末伏都羡慕哭了。 想到这，闵昭钰不禁露出一丝惆怅。 两个徒儿不知不觉离开她和关兴络足有数年，偶尔传信回来报个平安，本人却是抽不出空的样子。 她倒是悠闲，可尊者不能随意行动，若想到徵州做客，须得到州府同意，要经过重重申请。 闵昭钰最是讨厌这些规规矩矩。 而关兴络则是真的没时间。 她瞥向刚刚时海平离去的方向，不禁坏笑起来。 哈哈，阿箐是来了都院一趟。 但来的可不是本人。 对圣女大人来说，算不算白跑一趟呢？ …… “潮生师长！休息一下吧！” 墨予玟自觉从来没有经受过这么严苛的训练，她现在认为家主对她们的要求真的是太轻了！轻得都有点溺爱成分在！ 身旁并肩行动的墨予戈不语，只是看着身上的乌黑枷锁，心底感叹家主果然是太过宠溺后辈了。 某月之院师长站在时潮生身旁，瑟瑟发抖，不敢说话。她本来是这一届月之院第二堂的师长，却没想到这位大人刚来就申请要求担当助教。 何德何能，又怎么敢让炽炎双剑做自己的助教啊！师长只得闭着眼当听不清学子们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老师耳朵瞎了，大家多多体谅。 梁又林在日之院学子堆里，望着月之院的惨状，不禁庆幸自己没有只通过第二重关卡就轻松离开。 不然今天在这里受苦的人就是自己了。 数十位学子们戴着枷锁不断回击傀儡，整个人大汗淋漓，浑身灵息就要耗尽之时，又有日之院的同伴弹一枚丹药过来，顿时又恢复了力气。 比没力气直接下场还恐怖！ 难怪今天日月双院会聚在一起训练！ “轰隆！” 一道碗口粗的蓝紫色雷霆忽然从天而至，声音粗犷如钟，落地时却又轻飘飘，直接挡在了所有月之院学子的攻击之前。 “小心！”墨予玟率先看清其中人影，她大声惊呼，即刻飞出灵息，想要拉回自己的攻击。 墨予戈眉头紧蹙，脚步急刹，身形一转，及时拽住了自己的飞射而出的长箭。 数十把刀枪剑只硬生生回返五把，剩下的全部都加速刺入了雷霆中的人影。 时潮生嘴角一扬，并不阻止。 “真是好苗子啊。” 人影单手轻抬，所有武器应声落地，附着其上的灵息顷刻间消散，而后瞬时，它们又调转方向，下一秒便出现在各自的主人手中。 唯一的弓手墨予戈却不知是怎么回事，那道本已拽回的长箭竟然朝着自己直直飞来，刺入手掌半寸才堪堪停下。 她扭头看向召回武器的墨予玟，双掌为了接下那柄剑，鲜血淋漓。 其余三位成功拉回攻击的学子则更有些伤重。 这个人降临的气息太过霸道，她们收回攻击，反而是在伤害自己。 “你们五个，不错。”人影正式显形，众位抬头一看，是个乌紫色长发的蓝眸女子，周身气质高贵，自然携带着某种欲将臣服的念意。 从她掌中飞出五枚丹药，分别落入受了伤的五位学子口中。 墨予玟低头一看，掌中伤口已经恢复，体内灵息瞬间补满，丹田中凝聚出的灵气火海顿时充盈精纯不少。 这丹药，品阶绝不下于六品！ “沈同裳，这么大派头，想干什么？”时潮生大步走上前，双手环抱胸前。 墨予戈眨眨眼，看向予玟。 两人对视一眼:原来这就是族中传闻里的那位，家主的符术老师，世雷宗少主沈同裳前辈。 “哼哼，你们姐妹俩都在这时，出关的出关，任教的任教，我猜，是为了阿箐吧。” 沈同裳毫不示弱，眸光凛冽地看了回去。 不多会儿，又有一个与时潮生模样完全相同，却气质分明的女子落地。 她表情淡淡，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墨予玟和墨予戈。 时海平对这两个孩子有印象。 十三年前，墨箐带着两个婴孩前往初伏都院求学，将其托付给星之院院长贺瑾熙背后的贺家。 她们，就是那两个婴孩。 如今居然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倒是飞快。 “沈同裳，你突破的倒是巧。”时海平瞥她一眼。 前几日那道气息倒腾，近乎惊动半个炙州。 那道千年来无人收复的雷灵，被眼前的乌紫发女子收入囊中。 此时她年不过三十，刚刚采魄境圆满而已。进步飞快，叫人感叹。 无愧于炙州年青一代的魁首。 “这叫缘分。”沈同裳挑眉，早已习惯两位朋友时不时地找茬。 面对三位遥远得几乎可望不可即的前辈彼此畅谈，学子们哪还有心情训练，皆是小心翼翼地在旁偷看。 墨予玟和墨予戈松了口气，心想总算可以休息了。 刚刚懈怠下来半分，三位前辈似是事先有所提醒般忽然朝着某个方向释放灵息，这股轰然爆发的气息威势惊人，竟从不知名的所在卷来一个金色的影子！ 这下予玟、予戈包括梁又林都傻眼了。 这不是……家主吗！ 金色影子即刻破除禁锢，翻身落在三人的面前，面容模糊，身形飘荡，任谁看了都知道不是本人。 凡有所了解的，便都认得出，这是生神境强者才能凝聚而成的分魂！ “人比人气死人啊。”时潮生摇头。 “阿箐，果然非池中之物。”时海平没所谓，早在论武集会时，她就落败过一次。 “这年青一代的魁首还是让她来做吧。”沈同裳扯了扯嘴角。 她们拼死拼活地修炼进步，到头来居然差距越来越大，原本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墨箐转眼成了三人的前辈。 哪怕只是生神境一重，也算是遥遥走在她们前面了。 更何况这家伙似乎今年才二十六岁吧！ 墨予玟和墨予戈只觉得背后发毛，三位前辈似乎盯上了她们的样子。 …… 另一头，墨予仁和墨真游的队伍在边林城外“偶遇”了。 姐弟俩相见又是一顿输出，直到墨予元的队伍出现，才勉强调解。 “予元姐，你也来看望义姐吗？” “予元姐！是我先来的！” 墨予元擦了擦额头的汗。 她都有点不敢说，是为了齐天喜今年的家族武斗才一块赶过来的。 对比之下显得她私心也太重了。 【吃书了，改一下设定】 第367章 恰好相遇 最后还是坦诚告知的墨予元讲完就立刻带着麾下队伍几人溜得飞快，予仁、真游姐弟俩一阵无语过后也直接走入城中，敲门拜访城主府。 管意笑闭关多年终于是有所突破，兴许是见女儿替她处理政务实在辛苦，良心大发决定自己上工几年。 却没想到管才棋极力反对，并表示母亲你回去修炼吧我已经能处理得很熟练了，我爱工作工作爱我。 略有疑心的管意笑倒也没把女儿往夺权这方面思量，区区刚突破蕴魂阶的融灵境一重怎么可能敢从侵染此境界多年的母亲手里夺权。 有命抢，有命留吗？ 正好墨家小辈，她的义子们上门来了。 …… 安置好散脉族人后姗姗来迟的墨予元刚推开门就觉得气氛不对。 义母竟然出关先不说，为何义姐跪在大厅中央，而予仁和真游站在旁处不敢动弹。 “母亲，不论您怎么说，我都要跟阿枭在一起！”管才棋虽然人跪在亲妈面前，但气势是半点不落，凭着低微的修为也敢抬头反驳。 管意笑这次真有点气笑了。 要不是“威逼利诱”地过问了两个义子一番，她还真不知道自家女儿居然是这么个情种。 而且对象还是城中齐家的少主！ 那可是人家少主啊！ 是你要入赘还是强迫人家入赘？ 没看齐业枭本人都从未公开承认过自己跟管才棋之间的关系吗？很明显她就比自家女儿要有分寸得多。 简直是……简直是虚长了人家二十岁！ “好啊，如果她说愿意跟你禀告天地，办亲礼，成仁事，我就撒手不管！”管意笑也不跟她废话。 自己疼爱女儿是真，可疼爱并不意味无限度地宠溺。 更何况是关乎两个势力继承人的事情。 墨予元站在门口呃了半天，忽然想起刚离开边林城那阵子，家主抱着她玩时，予仁和真游出卖她和齐天喜关系的事情。 那时她格外紧张，生怕家主严令呵止两人的来往。 结果家主眨了眨眼，无所谓道:“那简单啊，两个人永远不成亲，保持这份关系不就行了？” “也不是非得牺牲一个人加入对方的家族吧，谁家孩子不宝贵啊。” 这件明显处理不好就会损失一位核心灵根子的事情，在家主嘴里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了。 她刚要出口将这段话告诉义母，却见义姐热血上头，当即就要闯出门去，找齐业枭一起反抗。 予仁和真游哪里拉得过融灵境修士，只能是眼睁睁看着她下一刻直接离去。 管意笑仰着脑袋捂住脸，感觉格外丢人。 “唉，孩子们，让你们见笑了。” 予仁扯了扯嘴角，义姐的确……平日里温和亲切，偏偏撞上枭姐的事情就变得冲动鲁莽。 家主好像说这叫什么来着？ 恋爱脑！ 真游低头行礼，他倒是很自责，如果扛住义母的威压，没把义姐供出来，其实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只有墨予元一拍额头。现在说什么估计义母一时也听不下去，还是来晚了。 另一处，到家后开始筹备家族武斗的齐天喜收拾收拾武器装备，将疗伤的丹药都存好，打完立刻就能用上。 差不多以后，正准备出门熟悉场地，就见大姑姑被管才棋拉住，两人在某个角落里吵得不可开交。 齐天喜不由得呃了一声。 情侣吵架狗都不看，她决定转身就跑。 而后就被大姑姑一巴掌拽了过来。 “给我三天时间。”齐业枭面色冰冷，连带着声音也毫不留情。 “三天后的家族武斗，我与这小子之间将决出少主之位的归属，若我输了，就跟你走。” 管才棋一愣，她并不知道墨箐与齐家家主的约定，对这话有些不明所以。 “若我赢了。”齐业枭盯着她的眼睛，言语中不复一丝温情，“你我，就此情谊断绝，再相见，只是熟悉的朋友罢了。” “为什么非得这样呢！”她有些崩溃，“难道你不爱我吗？” 齐天喜在旁尴尬得恨不得闭上眼睛，少城主少说年纪也在五十以上了，怎么这么无理取闹。 其个中缘由就连她这个小辈都能明白。 “管才棋，恋慕不是人生的全部。” “我心悦于你，爱慕于你，这是真的。” “但我今生要追求的是至强，是修行有道，是成尊登仙！” “情爱在仙路面前，不堪一提。” 看着大姑姑离去时决绝的身影，齐天喜勉强静下心来，不禁神色复杂。 这话虽然是真的，也最贴近大姑姑那副战斗狂的性子，但其实内里还藏着很多很多，并不这样绝情的事实吧。 边林城这几个家族，对比不起什么历史悠久，势力强悍的大城世家，因而每个灵根子都珍贵非常。 大姑姑是齐家如今发展的希望之一，她不可能背弃家族，入赘别家。哪怕这个别家，是城主府也不行。 而管才棋又何尝不是城主唯一的宝贝呢？ 不论谁归附于谁，最终的结果都无法皆大欢喜。 如此时间一长，背弃族中亲朋的自责愧疚，将化为心魔，修为不得寸进，郁郁而终矣。 基本只有不同风俗，亦或自由的散修一类，才会不带任何芥蒂地入赘家族。 而那些被丢出去联姻的，亦或血气上头，一时冲动的，都将度过碌碌无为的后半生。 齐天喜望着管才棋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不由得心中也诞生出几分忧心。 她很爱齐家，这毕竟是自己生长的族地，母亲和小姑姑的疼爱与抚养恩情她都铭记在心。 予元，一定跟她同样，甚至更是忠于家族。 将来她们是不是也要面对如此困境？ 等待着等待着，管意笑甚至没有离开大堂，就坐在主位上，等待着女儿得到答复归来，而后重重地跪倒在地。 “是我不知分寸。”她沉默许久，才终于说道，“还请母亲责罚。” 两人交往如此之久，管才棋怎么会不懂齐业枭的心口不一，话中有话。她只是忽然想自私一次，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份自私太可怕了。 以毁掉对方的前途为代价，只为求一份爱。 太荒谬了。 墨予元站在一旁，也终于明白，家主轻松惬意地讲完那两句话就不再管教。 无名无分地一生相守，嘴上说着容易，可行动起来却很难。 爱会让她想要更多。 想要紧紧联系。 想要占有。 两个人什么都不求，只是单纯在一起就能解决所有问题，道理谁都懂。但当恋慕开始的那一刻，往往不撞南墙不回头。 第368章 过我这关 三天时间很短。墨予元想:还不够族中某些修行者闭关一次的，而就这点时间，却要义姐想清楚其中关窍，然后接受它。 这未免，太残忍了。 家主曾经感叹，这个世界修仙不修心，对任何一位走上仙路的人来说，都是极端折磨。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用“这个世界”起头，但墨予元理解并赞同这个观点。 如果管才棋是极少数的心修者，那她定然可以化解这份感情，甚至是从一开始，她就会淡然处之，不会与齐业枭产生多余的交集。 可惜她不是。 不仅不是，还狠狠栽了进去，整个人挺直的腰背都好像瞬间松垮了下来。 犹如一头骁勇善战的猛虎，被人类圈养玩弄后变得骨瘦如柴，双目无神，失去了往日加附于她的荣光。 而在此期间，齐业枭真的一次也没有到访过城主府。 齐天喜说，大姑姑一直都在努力备战，时刻准备着跟她开打。 “那个眼神看得我有点害怕……我想把小姑姑喊回家！”齐天喜吓得跑到小客栈里，非要墨予元跟她同床共枕才睡得着。 尽管墨予元感觉这人压根不是害怕，只是想和她盖着被子纯睡觉。 离开城主府的墨予元在这短短三天里，自然也是不知道，十三岁的庞焕新堵在予仁和真游姐弟俩的跟前，嚷嚷得可大声了。 “再过三个月我就十四岁，可以定亲了！”庞焕新激动地大喊着，目光偶尔看向真游，偶尔看向予仁，只是情感各有不同。 墨予仁当然知道她看向真游时，脑子里是什么想法。 虽然她总是跟弟弟较劲，还动不动就欺负他，但真有人觊觎他时，她又不太乐意了。 “那就三个月后再来！” 她一脚将庞焕新踹出去好远，完全不留情，似乎根本不惦记曾经玩在一起的时光。 墨真游在旁笑眯眯地看着。 他是族中男子，很多时候，自己的亲事根本轮不到自己决定。 不过，兴许是男子生来灵魂就与天道不够契合，因此情绪与理智都像是缺了一块似的。就算是被抛出去联姻，亦或者随意出亲并入其它家族，也无碍修行。 他倒也没有不服这种说法，跟着某些群体大喊平等，想要权力和自由。 没必要那么贪心。 九州十二原，地脉广阔，天明遥远，不论是女子还是男子，只要展露出天赋，除了首领之位，无有偏袒。 因而怎么可能从没有过男性首领呢？哪怕叛逃家族、宗门，出来自立门户，也是算得的。 但无一例外，所有男性首领在上位强大后，第一选择就是强权扩张、就是爆发战乱、就是破坏仙凡规矩，肆无忌惮地利用凡人。 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管滥杀无辜的罪业叫杀伐果断和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对待手下狠戾至极，哪怕是至亲，只要对自己稍有威胁，就会毫不留情地铲除掉。 而且他们会偏向同性，严苛适应“家天下”的制度，务必将下一任首领的位置传递给男儿不说，还伴有明显偏心的资源倾斜。 哪怕他的同胞姐妹要优秀几倍，培养她能够收获更多利益，他也同样会畏惧，而后退缩，最后选择不正的倾斜。 墨真游过惯了族中的普通和平安，也见识到家主比世间更加平等的理念。 你看，义为舅舅和小戌舅舅，不就被家主亲封为八脉的始祖之一，并且成为核心族人，大小事件会议，都能够参与。 他们二人可曾扯着嗓子要过什么吗？ 墨真游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生活在男性家主的麾下，整个家族该有多乱，孩童之间的竞争该有多残酷，朴素温和的自己该怎么从那些视亲子为蝼蚁的“父亲”手中活下来。 晃过神后，他明显感觉到姐姐在拉扯他。 “走吧，至少在十六岁之前，我不允许你们有私下的交流。”墨予仁冷冷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的庞焕新。 我拿你当朋友，你居然想做我妹妹！ 她深知如果两人真的情意相通，那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墨真游会并入庞家，他将不再是八脉子嗣。 谁会那么蠢，放着灵玄墨家这个极好的势力不留下，转而为了情情爱爱投入这么一个被人屠了半数现在都还没缓和完整的小家族？ 这可不是庞焕新说一百句她会对真游好，会一辈子呵护他就能抵消的。 说话谁不会啊？ 墨予仁扫了一眼弟弟，见他眼中并没有任何心疼跟遗憾，很是满意。 看来某人还是很懂利益关系，没有因为脑子缺根筋就感动涕零，上头到跟那些三流话本一样，抱着庞焕新死不撒手，大喊“如果你要伤害她，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这种话。 嗯……话说这么评价二家主写的话本是不是不太好。 但那遣词造句也太流水账、太普通幼稚了点。三流到都没人敢拿到家主面前问问您家眷娥怎么回事，尽写这些辣眼睛的东西。 墨予仁拍拍身上的灰尘，看了一眼围观的散脉族人，警告似的瞪过去，等几人都散去以后，这才带着弟弟离开。 她认识庞焕新也很久了，这家伙一直是个热血上头的人。 因此会像今天这样，冲过来近乎明示地暗示墨真游，她毫不意外。 但换个角度想，庞焕新又不笨，她难道不知道，心爱的人离开家族，进入庞家，究竟是失去了多少吗？ 她知道，她明白，但她决定为了爱而自私。 爱是很复杂很奇怪的，有的人可以为了爱牺牲、克制、永远地在旁注视着对方，有的人却因为爱而变得自私、残忍、只要能占有对方，无所谓手段的光明磊落与否。 管才棋希望齐业枭抛弃一切跟她走，庞焕新希望墨真游同意与她定亲，其实本质上都是后者。 为了爱，自私一回。 赌对方愿意做前者，做为了爱牺牲的那个人。 听起来很蠢，就像一个人摆明了说等下我要害你，希望你可以自愿被我害。而另一个人要经过考虑和犹豫，才能决定受不受害。 然而爱就是这么蠢的东西。 加害和被害都可以出现在爱慕里，加害者甚至随时可以转变为被害者，下一秒毫不犹豫地为了对方而死。 自私可以牺牲，牺牲也可以自私。 她长大了，开始学会思考这些儿时不曾出现的观念。 真想知道家主的内心是怎么想的，她又是如何跟二家主如此相爱的同时，却没有一个人自私，也没有一个人牺牲。 但说真的，她真的需要考虑那么多吗？ 两人走到城主府的兽棚，巨狼蓝湖瞧见主人就飞奔过来，一把将两个才十几岁的少年推倒在地。 墨予仁抚摸着蓝湖的爪子跟上面硬乎乎的肉垫，想着:反正我又没有爱的需求，不会自私，也不会牺牲，想那么多于我有害无利。 【墨箐通过分魂看到了她不太想看到的八点档剧情。 其实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多，你们喜欢谁，想许亲还是出亲，她都没意见。反正她承担的后果很小，顶多丧失一个修行者战力罢了。 墨家人多，而且每个本姓族人都跟骨子里刻了规矩似的，面对背弃家族的诱惑那是雷打不动。 时不时还钓鱼执法，玩得可溜了。 所以她真的半点不担心这些乱七八糟的。 谁知道外面的家族居然跟墨家这么不一样！是真的会互通往来，而不是一味接收啊！ 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界域里的那四个家族也这样规矩刻板，这是仙血带来的副作用。 自己为数不多的好朋友，管才棋和齐业枭要是就这样闹翻了，她感觉她下次去边林城会尴尬得无法面对对方！ 墨箐现在郑重地决定，今后自己的好友圈绝不能互相重叠，以免再次遇上朋友分手作为共友，不知道该把自己判给谁的问题！】 第369章 少主之位 长街灯明，今晚是弯钩月，云层稀薄，隐约有种要落雨的感觉。 整个齐家更是街头几倍的热闹，数百族人聚集一堂，不管有无踏上仙路，有无灵根，修为高低，如今都注视着一个地方。 齐家武斗擂台。 这不是墨予元第一次围观齐家的家族武斗了，在她很小时，被家主送入边林城城主府，那一年年尾，齐天喜偷偷带她溜进来，坐在角落里，求着阿母打掩护。 结果，其实齐家家主和长老们早就知道，她带着未受邀请的人钻洞进来的事。 她那时是真的年纪小，幼稚得可爱，不知道每年其实偶尔也会放些平头百姓进来驻足观看，更何况墨予元还是墨家的孩子。 两人被齐业羌无奈地训斥了一顿后，就乖乖找了个位置坐下，盯着武斗台，就好像在看一出戏。 而今，墨予元又来看这出戏了。 但身边没有人，戏台上却多了曾经玩伴的身影。 这是最后一场武斗，两个人打到这里竟然都还很游刃有余。 齐业枭一把抹掉脸上的血渍，明明是近乎决定了她在齐家的所有前途的战斗，神情却并未出现一丝动摇和慌乱，甚至没有严肃。 她爽朗的笑声毫不客气地传到远处，传到某个隐藏着自己模样，悄悄到来的客人耳中。 “小侄儿，你真的很厉害啊。才十六岁而已，修为已经赶上快四十岁的我了。” 齐业枭望着这个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有些羡慕，有些好奇，但并无忌恨和胆怯。 被后人追上是好事啊。 说明齐家后继有人，不是唯她一个强者。 只有懦弱之辈，才会害怕后人超越自己。 “大姑姑，我不想要少主之位。”齐天喜语出惊人，她的面色平静，双拳攥紧，“但我也不可能为了逃避它而手下留情的。” “我知道，不全力以赴的话，对您是种羞辱。” 武斗台上，年长的女子看向年少的女子，不知道透过她看到了什么，只是露出欣慰的笑，而后……战斗开始。 一炷香被点燃的瞬间，两人同时动了起来。 速度快如闪电，出手迅捷，没有立刻动用法术，而是用拳头来试探对方。 忽然之间，齐天喜退后瞬间，掌中出现一枚拳刃，闪烁着淡淡的银光，金相灵气顷刻间向它涌去，凝结成最坚实的细刃。 齐业枭见她唤出武器，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两套绯色指虎一经出现，就有风暴凭空卷来，混乱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规律。 二人的衣物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拳刃与指虎直接相撞，摩擦出的火星飞出很远，落地时还爆发出响动。 都是拳，却根本不相似。 齐天喜本以为大姑姑的拳，会和她本人一般狂放潇洒，靠强大的冲击力战胜对方，却不想，刚中带柔。 方才风暴中的那一抹柔劲不知何时，顺着她的指间打入了手掌，延伸到手臂。整条臂膀近乎断裂般痛楚，像是有火灼烧。 但直接跟她的拳刃撞击在一起的齐业枭显然也受伤了，右手四指鲜血淋漓，那是微小血管被直接打爆的证明。 “再来！” 齐业枭大吼一声，摇晃着身子，被血浸透的右拳挥舞，仿佛满脑醉意，然眼神却无比清澈。 无数水滴凝聚出现，汇合成为一道空中的水流，千变万化，有时形如刀剑，有时形如草木，有时又变作模糊的人形。 齐家祖传功法，春池循身功的蕴魂阶衍生法术——水行身！ 齐天喜面色严肃起来，大姑姑是煅骨境圆满，能够使出融灵境层次的招数虽然出乎意料，却也没惊讶多少。 毕竟她出了名的刻苦修行，为了打磨躯体不知经受过多少重考验，又有多少次危在旦夕。 况且还有墨家家主偶尔为了关照朋友捎来的部分资源，齐业枭的实力就不可能被限制在境界之中。 反而，她愈战愈勇！ 这招不是她压箱底的招。齐天喜弹地而起，数道水箭混杂着金相的锋锐之气朝着对方袭来。 水行身游荡场中，穿行过她的双手时，她竟然对拳掌失去了感知？！ 齐业枭目光凛冽，就等着这一刻，她飞跃上前，抓住齐天喜的肩膀。 顿时，金光大盛！ 绝对封闭灵气的结界空间罩在两人之间，狭窄至极，只需伸手就能击打到对方的胸膛。 “锁灵地域，是我出门在外得到的一招，这还是第一次用，空间不够大吧。”齐业枭笑道。 齐天喜看着水行身在金光外游荡的模样，又看着大姑姑笑意中藏着的谨慎。 她也笑了。 “够用了。” 两人毫不客气地拳掌相接，靠着纯粹的身躯强度轰击对方，不知不觉间，拳刃落了地，指虎断裂开来。 狭小封闭的透明空间内，她们的动作快到很少有人看得清，这拳拳到肉的强度让那一小块地面上洒满了鲜血。 直到齐天喜冷下眼，右拳动作变得好似慢了许多，又好似看不清。 坐在观台中的墨予元就心有所感，或许这场武斗，要落幕了。 无、极、拳。 她从齐天喜沾着鲜血的唇中读到了这三个字。 “轰！” 明明没有丝毫灵气的调动，齐天喜的这一拳，却还是打出了爆炸的响声！ 齐业枭只觉得自己的五脏都炸裂开了，然身躯却没有受到半点冲击，力道之精细，着实惊人。 锁灵地域因施法者的重伤而破碎，水行身即刻飞出，将要再一次冲击齐天喜。 而她不闪不避，又是这慢而不慢的一拳，硬生生打碎了水流。 “大姑姑……”她声音颤抖。 齐业枭言出必行，如果她今日输了。 那她未来的仙路。 尽毁。 “还没结束。” 齐天喜仿佛在她身上看到未来的自己，一丝的挣扎和拼尽全力都要在仙路上走出通天大道的渴望。 “我，学会了。” 她忽然看到了精明而惊喜的目光。 突然之间，齐天喜发现大姑姑挥拳了。 但是是什么时候挥拳的呢？ 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腹部受了一击。 不痛，可浑身筋络都膨胀开来，她动弹不得了。 “无极拳……真正的大成境界……”她惊疑不定地看向齐业枭。 而后扬起嘴角，如释重负地倒下了。 “我输了。” 齐天喜微微扭头，看到那柱香已经燃尽。 原来她们打了很久，但无人喊停。 模糊间，她看到墨予元喊着她的名字冲了过来。 嘿嘿，我们肯定不会像大姑姑和少城主那样吧。齐天喜思绪朦胧:因为，你和我，都不贪心啊…… 第370章 各有道路 家族武斗结束后，拼了命的两人重伤到不得不向墨家求助的地步。 也不知道墨家家主是如何得知的消息，速度极快，夜里刚刚去了信，次日齐天喜的母亲和小姑姑就抵达了齐家。 并且还带来了墨家主亲自炼制的四品丹药，一人只一颗，却在入口后立即恢复了生机。 不仅如此，齐业枭表示自己似乎变得更加头脑清明，体内的单相灵根也多出一个属性，浑身气息变得精纯无比，同阶修行者难以与之相比。 齐天喜则是也活蹦乱跳起来，兴奋地抓住阿母的手撒娇说，自己在沉睡时进入心魔考验，竟然顺利突破，如今已是蕴魂阶修士。 暗地里，墨箐的分魂看得都有点无语了。这就是鸿运之人的特质作用吗？简直是主角中的主角…… 另一处，齐业裘与大族姐说完话后，匆匆离去。 许久，齐业枭才撑起身子，温声道:“既然来了，就别躲躲藏藏。” 暗处中的黑影脚步微颤，思虑片刻，还是解除了屏息的动作，缓缓踏出，将隐藏着面容的兜帽拿下。 管才棋短短三四日，褐黑的长辫发就白了几分，目光中更带歉意与愧疚。 可更深处，却是为恋人拼尽全力胜出而由衷的欣喜。 她赢了。 即便之后我们永远是不相熟的朋友，那也值得。 她赢了自己，赢了道心，今后的仙途只会愈发坦荡。 “阿枭，恭喜你。”管才棋道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眷恋和不舍。 疲惫的身躯每每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就瞬间散去了一半心酸，余下一半，是属于自己的遗憾。 “光是恭喜吗？”齐业枭望着她，眉眼带笑。 “……不，我也希望不止。”管才棋苦笑一声，不知道作何反应才好，又忍不住思念的声音。 直到昔日的恋人朝着她伸出手。 “阿箐是不是告诉过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微微一愣。 “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朝我伸出过手。” “她说，这是种彼此初次结识的礼仪。” “虽然，好怪啊，但又蛮有趣的。” 管才棋一时不知所措，盯着那只伸出来的手，自己的手却不知道往哪里放。 “是啊，所以——” “少城主，我能有幸认识认识你么？” 齐业枭咧着嘴笑起来，那双眼中绽放的释然与调笑，晃动了管才棋的内心。 她有些迫不及待又有些想哭。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 “当然可以！能认识齐家少主，于我也是一场荣幸。” …… 边林城，城门口。 “予元姐，你不去看看小喜姐吗？”墨真游带着身旁的两位体修，已经准备留在徵州内部学游。 她们都是家主亲自挑选的温和良善之辈，跟难管的墨深烨、墨深炎那些人不同，脾气好得没话说。 倒是也非常有自知之明，对墨真游的规划没有意见，反而乐呵呵地帮着选路线。 “小喜能有什么事，没什么好担心的。” 墨予元摇了摇头，随后按了按墨深烨肩膀上的小蝎子。 这只小毒血蝎好像格外喜欢墨深烨，每天就像只迷你的小猫小狗在她身上又蹭又叫，嗡嗡响个不停。 结果墨深烨完全理解不了，隔一段时间就捉着它跑过来问:“它是不是病了啊？” 搞得同队伍的族人们对她满脸鄙视又打心底羡慕，恨不得每天都能借着训练的名义揍她一顿。 被按住的小蝎子僵硬地停止了嗡嗡的声音，默默缩回了墨深烨的领子里。 “我们自己走自己的吧，小喜有家主赐药，只会是一场机缘。” 墨予仁听得有点想翻白眼。 也不知道是谁，齐天喜一倒地就立刻狂奔上去，灵气不要钱似的往里注，身上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塞到了这人嘴里。 现在搁这说什么不担心，没事的，骗鬼呢。 恐怕是觉得，如果自己一过去发现齐天喜还睡着，就会忍不住寸步不离地守在她床边照顾吧。 跟义姐的恋爱脑程度不相上下。 “阿姐，你要去哪里？”墨真游扭头看向欲言又止但看在予元是大姐的份上没有讲话的墨予仁。 “西部，当年阿娘就是在西部得到了炼体传承，我想去碰碰运气。” 墨予仁实话实说，而后眼神中充满警告:“我知道你要留在徵州游历，十六岁前不可跟陌生女子有胡乱的接触，更是少说话！” 墨真游:…… 家主都没管那么宽。 他决定当做没听到阿姐的这句话。 墨予元笑了笑，倒是没将姐弟俩的打闹放在心上。 三人又彼此讲了会儿话，不多时，天色已晚，这才分别往着不同的方向离开。 当齐天喜处理好家里的事情，赶到城门口时，墨家的游历小队们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扶着石柱，低头拿出一块闪烁着光芒，忽明忽暗的玉佩。 这是她昏迷时，予元往她身上塞过来的东西之一。明明没有任何的治愈作用，却还是悄悄塞进了她的衣服里。 齐天喜摩挲着这块温润淡热的玉佩，嘴角扬起弧度，眉眼微微弯起。 “原来，你和我，其实还贪心了这么一点点。” 她脚步轻踏，悄无声息地隐入黑夜，朝着某个方向追去。 ——乌云压顶，黑夜暴雷。 暗处中的墨箐分魂考察着这个她先前不曾接触过的孩子:墨深修。 跟深字辈其它难以管束的小骄傲不同，墨深修性格温和，外向开朗，总是悉心教导着妹妹们，向着合格的大族姐这个称呼看齐。 这么想来，她本来是压力很大的孩子才对。 但并非如此。 跟墨予元努力地想兼顾所有责任，把自己逼得很累不同。 墨深修，在享受作为大族姐的一切。 包括辛劳、责任、误解……以及妹妹弟弟们对她发自内心的崇拜和尊重。 就像此时此刻，即便她正经受着雷霆的压制，却也甘之如饴。 因为她保护了身边的族人，扛下了作为大族姐应付出的责任。 “你们，快点趁机去抢机缘，不可浪费我争取来的机会！” 墨深修朝着族人们大喊，掌中有块防御石碎裂开来。 接下来的雷霆，她没有别的手段可以削弱了，九死一生。 但没关系，她最喜欢赌一把了。 就像当初母亲也赌了一把，归附于灵玄墨家绝对比留下悬月分家更好一样。 她也一样相信自己能赌赢。 这小孩，有意思。分魂笑了笑，她虽然不能说话，但最基础的思考还是做得到的。 第371章 合格的长姐 墨深修的队伍没有什么特别的，所有人都很宽和有礼，基本实力在线，很少逾矩行动，而这正是家主选取的特别。 既然能做备受同龄伙伴爱戴的大族姐，她就绝不是仅凭年纪这一行特性，而是拥有足够实力的同时，展现出了作为长姐的包容和严厉。 她有做领袖的风度。 包括在这一次，跟众多不同势力队伍与散修闯入秘境，闹得天翻地覆，她也依然秉持着天塌下来她替妹妹们扛下来的心思。 竟是直接打碎了秘境入口的隐秘结界，引下无数天雷，直接将所有晚来了一步的人都挡在了前方。 可谓是大胆至极！ “可恶，这群人哪个势力出身？敢这般对待我揽月派！” “真当我俞家是吃素的兔子吗！” “喂，那个人该不会被天雷劈死了吧……” 被阻拦在外的几个队伍或是愤怒，或是不解。 她们真不明白，怎么有人这么疯。这又不是什么顶好的机缘，值得以命相搏吗？ 可几声轰隆过去后，剩下还在满腹怨言的几十人却是不敢放话了。 墨深修的身形逐渐从雷电劈打的浓烟黑雾中浮现，上下白皙肌肤片片焦黑，几乎失去了知觉。 皮开肉绽的字面意思今天算是让她们见识到了。 这个人浑身上下数不出一块完好的肉，连眼睛都炸浑了一颗。 然而，她却疯狂大笑。 “是真的！是真的” “纯粹的天雷煅打身体，好似天道锤击精铁，而我，就是那块铁！” 话音刚落，周围数十人还来不及后退，就突兀地感知到灵气在波动，于空中流淌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全部，都流向了，那个血肉都被雷霆劈裂的人！ “那是，聚灵阵！” 有人眼尖，立刻捕捉到墨深修两手手背和小腿、腹部丹田上围绕盘旋的灵纹。 灵气的暴走流失正是因为它们！ “我滴个乖乖……怎么有人这么疯……” “聚灵阵直接往身上纹，一纹就是五个！” “不要命了吧！” 能被各自势力选拔来到这处秘境的人，没有一个简单，也没有一个弱小。越级战斗虽然困难，却不是办不到的大事。 可此时，却全都不约而同地有了同一个想法:我果然还是见识太短浅了！ 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能后围观一个同龄并且同级别的修行者，采用如此疯狂的方式煅打恢复身体，甚至可能在尝试进阶！ 比那个秘境中的机缘值得多了。 众人顿时收回自己的埋怨和无趣，皆是盘坐原地，死死盯着墨深修血肉模糊的身体。 伴随着灵气越聚越多，墨深修的身边已经开始凝聚淡蓝色的雾气，其中星星点点的水滴落在开裂失血的肌肤上，缓慢地融入其中。 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就像有无数个墨深修在不同方位恢复一般，此起彼伏，听得众人心惊胆战。 从外到内，从脚到头，灵气浓雾不断滋养着墨深修的躯体，一点一滴地治愈她那被天雷打击的每一寸肉。 而后撕裂又生长，一块块淡色的皮屑像蜥蜴般退了下来。 不过半个时辰，墨深修长呼一口气，迅速挥手将自己藏到附近的储物法宝都召唤过来，从中随便找了件衣服换上。 天雷霸道，将她修行者的躯体都劈打成这样，衣服又怎么可能免俗，这毕竟只是普通衣物。 不像八脉子嗣，所穿皆是二家主亲手所种的棉，又所绣的袍服，冬暖夏凉不说，还堪比黄阶七等法衣。 散脉族人心中略微忌恨八脉子嗣，也有这之中的原因之一。 不过更大的原因还是出在，二家主身为堂堂仙人，如何能屈尊降贵给那群小屁孩每年做一身衣服呢！ 想到这，墨深修就忍不住会想起家主冲她说:“我觉得你挺好的。”那时候。 她的队伍中并非都是真心服从管束之人，只是单单听她这个大族姐的话而已。 若放到那些个八脉子嗣的队伍里，可就是实打实的刺头了。只会比墨深烨、墨深炎、墨深林这些人还要麻烦好几倍。 那个比自己不过也就大九岁十岁的家主，轻而易举看穿她和她的同伴。 从那时，墨深修的心里就诞生出:想要成为与家主并肩的强者，如此的信念。 于是效仿传闻，寻找她种种变强的契机或奇遇，这才有了她明挡敌手，实为己利的这招。 “唉。” 眼睁睁看着墨深修恢复到巅峰，且修为连登两级的众人都听到了她的叹息。 叹息什么？ 疯成这样的人在叹息什么？！ “还不够强。”墨深修喃喃自语，随后直接盘坐在众人之间，就像泯然其中般，静心修行。 此时的她脆弱，不堪一击，好像只需要一个打扰就会走火入魔。 但数十人中没有一个，想冒风险。 哪怕她们全部都被墨深修堵在了秘境入口处，错失了一场机缘。 也仍然，不想，且不敢冒这个风险！ [我滴个乖乖，这才是真正的强者风范啊。] [揽月派的，你去啊。] [俞家吃素的，你怎么不去！] 她们暗地里嘀嘀咕咕，而后各自发现怀中的通讯玉佩正在不停响动。 【师姐！师姐！这群人是哪里来的强盗啊！】 【撑不住了，我要做个狗苟到最后……】 【师姐，她们自称灵玄墨家人氏，你有印象吗？】 众人沉默一瞬后，彼此传音的速度开始爆炸般增长。 [不会是那个有尊者坐镇的灵玄墨家吧！] [据说她们家主还是融灵境的时候就能力战尊者。] [怪不得，原来是一家子疯子。] 她们默默将目光投向沉浸冥想，一动不动的墨深修，又默默离得远了一点。 灵玄墨家不是在徵州吗？这群人竟然大老远跑到柏州来抢机缘。 好过分。众人流下不存在的眼泪，却又在心底打定主意，日后徵州的生意枝条若伸过来，可得赶紧抱紧大腿！ 咱们柏州本来就是镇永人皇麾下最弱的大州，可挡不住融灵打尊者的大能。 【本来还迷惑墨深修一行人怎么飞奔了整整半年跑到柏州去的墨箐现在明白了。 好小子……虐菜炸鱼被你给学明白了。 知道去哪里都有可能碰上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天骄，所以特地选了九州里最弱的柏州。 而这镇永人皇也是奇葩，九州中最强的鹏州和最弱的柏州都在她麾下，而她却没有帮扶的意思。 仿佛乐于见得强弱相抗衡的挣扎模样。 真恶趣味。 墨箐倒是完全没想到，墨深修一行人后来替代柏州出战鹏州，苦战过后为墨家挣来了名声和人脉，在历练结算时赢得了头筹，力压八脉子嗣的风头，算计之深…… 可谓豪杰啊。】 第372章 异域战场征召 日光高照的夏三月中旬，一道道虹光组成的讯息不知从何处开始传接，掠过云层，比风还快，落入各大州府城郡中心的官府内。 随后，便有无数旨意传下。 边林城城主管意笑，正坐在灵玄墨家族地中的会客室中，等待着墨家二家主和大管事。 吱呀—— 乌檀门缓缓开启，前发遮掩双眸，脑后绑着两道长辫的暗橙发女子先一步跨入其中，随意地坐在了兽皮软椅上。 紧随其后的乌黑散发女子谦和有礼，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管意笑，便缓缓落座。 “颜二家主，玄华管事。” 管意笑憨厚的脸庞上，被肉挤压得圆乎乎的豆豆眼看上去人畜无害。 “今届的异域战场提前开启了，灵玄墨家已达入选线，须出二十人前往应征才是。” 她唤出虹光色彩的讯息。 与其话语意思一分不差，甚至带着几分焦急。 “人，什么时候要？”颜染摇晃着的银色铁锄头上还沾着泥土，隐藏在发丝下的眼眸看着那道虹光讯息。 “最好是秋一月中旬之前，天空橙星弯月的那日，郡中队伍要一并出发。” 管意笑认真回答着。 春夏秋冬十二个月里分别经历着绿红蓝紫橙青暗白这八色繁星变化，再加上每月两次的钩月、弯月、圆月。 由此便组成了最原始的记日法。 尽管现在有相近到第几日的说论，但如今年代，大家还是更习惯用老办法。 颜染心中算算，橙星弯月，大概是秋二月的第十天左右，前往郡中城池的路程差不多一月。 其中休息时间没有几天，全用在灵舟赶路上，看来州府是真的急了。 才是万珍桥预言后离开的第九年而已，异域战场就开始招人。 “如此，就让孩子们互相比试一番，再送去历练吧。”颜染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反正这件事九年前，墨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玄华看了一眼好像没什么所谓的颜染，开口道:“杀邪修，不是玩。” 随后向管意笑抱拳行礼，“此事我要向家主禀明，而后再行决断。” “如此，灵玄墨家应征者，秋一月出头会到边林城报到。” 管意笑消息送达，也不再多事，道了一声告辞就离开了。 留下假正经的颜染跟面无表情的玄华。 无脸女狠狠松了口气，抱怨着装正经真累，还不如提着锄头就回去种地得好。 而后刚走出门，气息顷刻消散，人影凭空不见。 “正好，省得我还要花五千灵石跑一趟。”玄华目光平静，见怪不怪。 明日，家族武斗再次开启，大财坊市和悬月分家那边也必须隔地开办。 要求境界为煅骨及之上，年纪不限。 族地前十名，大财坊市前五名，悬月分家前五名负责应征异域战场，填补空缺的同时，也算机缘一场。 不过这次武斗，参战与否，就看个人意愿了。墨家还是有不少人，乐意豁出命来去变强的，她倒不担心到时人都不够这种事。 …… “来征兵了啊。”墨箐目光幽幽，将白子落在天元处，她不擅长象棋、跳棋、军棋、国际象棋等大部分棋类运动，但她格外喜欢五子棋。 而且还尤其喜欢拿围棋盘来下五子棋。 颜染执着黑子，觉得好笑又不知道该不该笑。 明明教了她好些年的围棋，但偏偏小箐就是要拿它来下这普普通通的五子棋。 两人就好像小学生演仙侠剧似的，装腔拿调。 “是啊，至少要二十个煅骨境呢。” 颜染随便找了个地方下黑子。 “记得找最厉害的，最会跑路的，别找那种傻不愣登硬打架的，这种就是填炮灰，没意思。” 墨箐打了个哈欠，好像不是很在乎异域战场这件事，哪怕今届征召，去时上百万修士，归来竟然只剩下零散几百人。 “也是，能在武斗里拿前二十名的那几个，现在神墨通灵诀都已经抵达登堂入室的境界，能够随时化墨而逃，想死都难。” “唉，除非有谁傻乎乎，硬是留在原地被群殴。” “但墨家应该是没有那么笨的高手吧。” 颜染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有这招在，就算下次征召时还是那副惨状，墨家这二十人也一定是归来的几百人之一。 “我赢了。”墨箐收起自己连成一条线的五点白子，并指着棋盘，“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在下的是五子棋？” 颜染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恰好下了个连不了五点一线的圈。 “这件事交给阿华吧。”她百无聊赖地又给域外缝隙加了一层网。 这些煞气也不全是傻子，发现低阶早就奈何不了她后，派来的全都是高阶煞气，其中还有几只能说短暂的语句，进行简单沟通。 但在邪煞之躯面前，依然不堪一击。 墨箐认为这跟封印空间关系应该蛮大，其中禁制应该限住了更高阶的煞气出动，否则强度堪比尊者的boss一来，还没有血条，她铁定是吃不下去。 庆幸的同时又觉得无聊。 “孩子们都历练得如何了？”颜染将棋子都整理好，而后又开了一局。 “予元、予惟、予翊都还好，边历练边谈情说爱，修炼的同时还能风花雪月，简直时间管理大师。” “予玟和予戈在初伏都院就读，二师傅似乎蛮喜欢她们……身边的梁又林。都不差就是了。” “予仁去了西部大荒，也是又去震慑小部落了。” “真游在徵州内游学，四处踏青，心有所悟。” “墨深修好像一直在自虐，这孩子看着挺老实没想到那么疯……她们好像跟柏州势力关系都不错的样子。” 墨箐掰着手指头一点一点说着。 “还有我最担心的予圣，这小孩，去从军后一路坎坷，光是刺杀就经历了好几次，所幸还算顺利，目前还没死。” 随后她的身旁凝聚出一道分魂来。 “这个，带回去镇守族地吧。” 颜染:……灵魂力量强大就是不一样，生神境都能突破如流水。 她嘴角微微勾起一笑。 嗯，最大功劳还在于自己将她召唤而来的那道神力。 小箐体内的仙种核心，与这道化为本源的神力可分不开关系。 第373章 小小孩同盟一起出发 “少主！少主！”三五岁的小孩儿们跟在俏俊少年身后跑跑跳跳，个个兴高采烈，就是摔倒了也立马爬起来追过去。 族地中一片大空地里，净拿来被这些小朋友胡闹，没几天安生。 齐闻坐在旁处的木椅上，细细饮着茶。 惊繁和知雪也从古音五院那赶回来，时不时放出灵息扶起追不上少主，甩了个啃泥模样的小辈。 短短五日时间，灵玄墨家所属三处地就已经比完了武斗，决出要应征的那二十人。 其中悬月分家的人赶来得最快，不过十来日就已经全部到齐，正有前往拜访家主的打算。 本来玄华大管事是不许少主参与武斗，更不许她应征的。 奈何少主十八岁的大人了，还撒泼打滚，悄悄去找了一趟家主。直缠得家主也受不了，将新凝聚出来的分魂装进不知哪里来的一寸假身里，道是要随身带着。 两个人一起求着大管事，这才让玄华捏着鼻子允许了。 族地中的武斗结果，少主拿了魁首，齐闻拿了次名，惊繁第三，知雪第四，后面的六位就没什么可说的，都是实力均匀的煅骨境十重族人。 “凤生。”玄华冷着脸，将人捏了过来。 “好痛好痛！阿华姐手下留情啊！” 俏俊的少年叫得凄惨，只是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同情或者出头。 毕竟少主总是装得一套一套的，可会逗人了，大家伙都习惯先不说，大管事怎么可能真出这么大力呢？ “大管事，我等已拜别过家主。”不远处，跨步而来的清秀少年抱拳行礼，微笑着给凤生解了围。 “阿珺你可算来了！” 墨凤生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似的，急忙从玄华手里挣脱开来，一下子躲到墨奉珺的身后。 都这么大的个头了，还做着鬼脸躲来藏去，让人忍俊不禁。 那些个跟着少主跑跳的孩子们，也悄悄捂着嘴笑起来。 玄华只觉头疼。 凤生还是太缺历练。近些年来要么在族地和大财坊市里带着孩子们打打闹闹，要么就到古音五院去上课，休沐日才回来。 哪怕是家主那么个不正经的，十八岁时也能够担大事，做族中的主，不全然让她管事。 这么下去的话，某日家主在这个位置上待得不耐烦了，少主怎么才能承担得起这份责任呢？ 一想到历代墨家直系都对家主之位避之不及，恨不得时日刚到就传位的性子，她就忍不住叹气。 原以为家主不是原来的小箐，或许会对权力有渴望，想紧紧握在手里，谁知道也是那副德行，整天盼着凤生成熟起来，传了位置自己出去潇洒。 “算了。” 玄华扶了扶额头。 “看在你过几日就要离开的份上，这些天的功课，我就叫玉玳先给你停一停吧。” 家主甩手掌柜，少主没个正行。 大管事心很累地留下了一个背影。 见最严厉的大管事越走越远，不敢胡闹的小孩子们又欢呼起来，簇拥到少主身旁。 能跟少主一起玩闹的时间就剩短短几天，下次再见面，就是五十年后。好久好久，小孩儿们很是不舍。 凤生一个一个仔细哄回去后，这才跑回来冲着朋友们傻乎乎地笑起来。 “嘿嘿，小小孩同盟！又一次聚齐了！” “阿闻，很厉害嘛！修为都快追上我了！” “惊繁也是，实力不容小觑耶！” “知雪进步最大，我都抱不动了呢。” “阿珺感觉比我适合做少主。” 她一顿夸奖，笑呵呵的样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少主，我比你要大七岁，还记得吗？”齐闻有些无奈。 “……夸得很没意思。”惊繁扯了扯嘴角，时常感觉凤生是上学上疯了。 “你还当我是四岁吗？”知雪眨了眨眼，已经十四岁的她是这次应征队伍里年纪最小的。 “我可不敢当啊。”墨奉珺摇摇头，想起玄华的背影，有一种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的感觉。 几人都是就读古音五院的院生学子，如今还没有毕业，修为就已经比不少师长还要高了，于是乎课业上也被放宽了许多。 这次应征，古音五院自己也出了不少人，其中徵院院长范择洋麾下的庄明恩也赫然在列。 一想到门下本来就不多的徒儿，有好些个要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范择洋道是头发都白了几根，而后幽幽然表示:“有些高阶邪修所修功法蕴含魔气，伤人难全，凶疤不消，能离得远点就要离得远点，凡事叫那些尊者去应对就是。” 那会儿大家才瞩目到她脸上触目惊心的疤痕。 原来那是魔气所伤啊。 几人心中默默记下了。 很快又过了三四日，大财坊市那里的五名应征者也到齐。围在一块互相报告了解些许关于异域战场的情报后，准备准备，终于在秋一月的上旬，跟着边林城的大舟同往郡中城。 灵玄墨家二十人分为五人一组，曾经的小小孩同盟刚好五个人，自然就分在一起。剩下十五个皆是散脉族人，十三个奉字辈，最大的上了六十岁，最小的也有快三十岁。 毕竟像墨奉珺这样的天才也不是随处可见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八脉族人，并非其贪生怕死，纯粹是族中运转维持少不得，不当大任的又还年幼，要么去了历练，要么不过快要十岁。 大舟上人不多，也就几座大城城主府的几十人，少部分家族的十来人，跟灵玄墨家的二十人。 不说多热闹，至少各不惹事。 甚至有几人久闻灵玄墨家的大名，还上来想要结交一二。 在奇怪的地方总是很敏锐的凤生察觉到，这感觉特别像娘亲说的……反派炮灰感？ 说是往往被巴结被路人无条件支持的强大家族的子嗣，都会遇到角落里冷眼旁观的主角，然后路人对着主角一顿嘲讽，两个人就这么对上了。 从此沦为对照组后，大族子嗣就特别凄惨，气运孱弱，机缘被夺，每次嚣张必倒楣。 而被人嘲讽的主角则边被羞辱边发财，走路摔跤都能捡到仙丹灵草跟戒指里的尊者姥姥。 有时候凤生觉得真奇怪，大族子嗣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被谁一撺掇就故意招惹个不起眼的小子呢？ 娘亲真是想太多。 【正下着五子棋的墨箐感应到传送阵突变时，心中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抓着颜染一出封印空间，果然，凤生撒泼打滚来了，非闹着要参加武斗，要去异域战场锻炼。 明明都说过邪修对墨家人的危险性了，但凤生这小子就是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模样。 一通折腾下，墨箐也是受不了了，花两个愿望找颜染薅了块特殊木材，随便雕出个人偶，再把第九重分魂塞进去后，才是勉强允许凤生跟阿华打商量。 发誓再也不宠小孩的墨箐将凤生打发走以后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啊，求情这种事直接刻印传声不就好了，哪用得着跑过来一趟。 这才反应过来，凤生完全是找借口从她这里薅了条命过去！ 好家伙，谁说凤生迟钝的……生神境九重的墨箐望了望自己丹田内空空如也的仙种巢穴，分魂比自己还忙，就没在她这捂热过。】 第374章 原来这就叫主角 一连抵达郡中，再通过郡中的大型传送阵分批进入异域战场的边缘据点，转眼又是几十天过去，冬一月即将到来。 凤生都没有发现娘亲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的那个，不起眼但是潜力巨大还会把自己的气运全吸光的“主角”。 反而作为万众瞩目的顶尖天才，近乎耀武扬威似的，大摇大摆着就进入了边缘驻军。 “刚来才两天，少主，你的日期就排满了啊。”墨奉珺靠在帐篷支柱边缘，挑了挑眉，话语间带着些阴阳。 “……” 有点身心俱疲的墨凤生抓了抓耳朵，尴尬道:“阿珺，你别叫我少主呀。” “那可不成。” 她双手环胸，掀开帐篷布，露出远处操练着队形，吼声震天的兵士队伍。 其中有老应征者，总有些一个两个的原因自愿留下延长征召时限。剩下动作比较不均匀的，自然就是这一届的应征者。 “现如今，这些人也都管你叫少主呢。” 说到这，墨凤生长叹一口气，随着阿珺一同前往对练。 好不容易她这次真的学乖了想要低调，却在来到这第七驻地的第一日，就撞上了邪修抱团冲击结界的倒楣事。 她下意识张开阻隔结界，配合上自身采魄境圆满的修为震慑，只是瞬间，便湮灭了一片的邪修，造成极大震撼。 那瞬间，所有第七驻地的兵士们都看呆了。 “咱们驻地不是说好的，除了老油条之外，新来的都不超过二十五岁吗？！” 来不及去思索如此强者怎么会出现在最弱的边缘第七驻地，取得了第一阶段完全胜利的兵士们热血沸腾，吹起反攻的号角，直杀得邪修们节节败退。 而猝不及防之际被众人簇拥起来的墨凤生，则迎来了考验和决斗。对方是本地老应征者，同时也是第七驻地驻军长的上百岁老前辈。 修为刚好也是采魄境圆满，自认放开了打能够跟凤生这个小辈平分秋色。 然后，不到三招，就甘拜下风。 飞速认输后当晚就热烈地办起宴会，将人请进主将大篷中，行了一个从军礼，算是交接成功。 老前辈转让出自己驻军长的位置后，像是如释重负，踏过传送阵，顺着余下归乡的幸存者们离开了异域战场。 自此，第七驻地三支兵，共六百个修行者，就全部交到了墨凤生的手中。 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她也真是结结实实地体会到了。 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和训练威慑，一下子全落在了她的脑袋上。这草都不长一根的异域战场，非要说原住民，大概就只有邪修们打造并泛滥的邪灵兽。 在下一批州府粮丸和辟谷丹来到之前，为了安抚军心，墨凤生必然要拿出实力之外的好处来。 机缘、法器、丹药。每个修行者必然在乎的三样要素，若能掌握其一，倒是不需多加发愁。 显然历代驻军长，都默契地进行三选一，花费不少代价才让一个驻地的兵士们真正做到心服口服，且忠于指挥。 凤生思考思考着，结束了今日的对练，随手打飞背后偷袭的五六个小兵，便一头扎入了驻地之外的领域。 这群年轻气盛，又几乎是被势力抛弃出来的兵士们满腔的不服，总是各种接近偷袭，试图亲自验证她的强大。 她倒也不在乎，反正不过挥挥手的事。 第七驻地的驻军新兵们基本不超过二十五岁，天赋也不及她，修为平均在通脉境中后期，显然是来自中小型家族，只略比边林城那些家族好上一些罢了。 “小主人，我闻到争斗的气息了！”银玉璆从凤生丹田中选出，白色的小球落在她头顶，一蹦一跳。 “球球，你又没有鼻子，从哪里闻到的？”凤生一阵好笑。 闻言，球球转了转身子，似乎是撇嘴的意思。 “我说闻到就是闻到了，快快，去那里！”随后放出一道白光，直指前处。 本来打算跑进来杀邪灵兽给兵士们开开小灶的凤生挠挠耳后，想着不过顺手的事情，便轻身飞跃，往着球球所指的方向冲去。 “咻——！咻——！” 岩间跳跃的速度太快，划破微风。 薄雾中淡淡的水汽透露出两分寒意，掠过身着短袍武服的青年少女，她乌黑的眼很快捕捉到不远处的几道黑影。 同样是蒙着面，可被围杀在中间的那个人，气质与旁处截然不同，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般华丽的冰冷蓝眸睥睨一切，延出不屑和强烈的怨恨。 凤生揉揉眼睛，把球球从头上抓下来，在手里捏来捏去。 “……这就是你闻到的，争斗的气息？” 她呆呆地盯着蒙面蓝眸女子，见她蓄势待发，见她下一刻冰息群起，见她只手瞬杀了不善的来者。 再见她眸光转向自己，霎时间飞身冲刺，极寒的冰锥靠入眼前。 战意在一息之间燃起。 凤生心神微动，掌中银玉璆化作白玉长枪，轻舞般挥动，红缨风飘，枪首泛光，锋锐顷刻间击打数道棱冰。 灼热的火灵气附着长枪，迸发热气腾腾，蒸发而出的白雾朦胧，遮掩住两人的视线。 “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蒙面女子声音清冷模糊，显然刻意掩藏，不像被人听出真正身份。 凤生抿了抿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有些难为情的感觉。 “路过……” “那路过得真巧。” 对方语气冰冷，似有些咄咄逼人。 她的身上仿佛散发着为王的高傲，寒气冻意锐利得几乎要将人刺出血洞。蒙面后唯留下的眼宛若雪山之巅的蓝晶，透澈清亮，凉薄无情。 直到白雾逐渐散去，凤生才注意到她披散下的冰蓝色长发，丝丝结霜，微风吹过，洒落点点结晶。 跟墨知雪含带着几分包容之水的清灵之冰不同，蒙面女子的冰充满攻击性，漠然而凶狠，就像群峰里飞跃悬崖的狼群、巅峰处聚巢而俯瞰世间的鹰隼。 凤生握着长枪不自觉又转了两轮，最后敲在她的肩头。 “你好像受伤不轻，要跟我回驻地休养吗？” 她乌黑的双眸里倒映出的影子，就像末日里唯一的锋芒，无可抑制地被深深吸引。 或许娘亲说的不对。 她要小心的“主角”不是人人嘲讽鄙夷最后逆袭的废物，而是眼前这个不知名姓，不明品行，却挪不开眼的女子。 凤生十八年来头一遭，否定了家主的话语。 第375章 蒙面派嘴硬心软 “你捡回来的小鸟，好像格外能吃。”惊繁的眼神不算友好，但一看到齐闻笑眯眯，好像不是很在乎的样子，她想要站起来质问的心思就又硬压下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这么冷静？ 齐闻冲着她微微歪头一笑。 “师妹，不要对少主发火哦。” 惊繁:…… 感觉更火大了。 小小孩同盟的几人看向大蓬中独一个人占据了十几个大碗，狂吃不停的身影。而且特别莫名其妙的是，这家伙的蒙面根本没摘下来！ 也不知道在用什么吃！ 就光挥动筷子，邪灵兽的炖肉就消失了、消失了啊！ 四人不约而同地转回来看向墨凤生。 稍微有点理解娘亲被阿华管教时的无奈的凤生摸了摸额头，擦擦不存在的冷汗。 “因为，觉得很亲切就……带回来了。” 墨奉珺原本没什么反应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真是好熟悉的话术啊，十来年前也听过差不多的话呢。 “你看谁都亲切是吗？” 墨知雪眨眨眼，低头吞下最后一口大白饭，用筷子的粗头戳了戳齐闻。 “少主要被阿珺骂了，阿闻你快帮帮她呀。” “不要哦。” 齐闻笑着回道。 原来阿闻不是无所谓，她有点生气了。知雪恍然大悟，怪不得家主说眯眯眼都是怪物，她理解了。 看着少主被阿珺和姐姐轮流训斥，只能捂着耳朵用无辜的眼神试图萌混过关。至于寄希望于阿闻，想让她帮自己说两句话？ 在被无视了三四次后，少主就已经惨兮兮地放弃了。 好有意思啊。才十二三岁的知雪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修罗场，只觉得能趁机折腾少主真好玩。 “很好吃。” 蒙面人的声音依旧冷冷的，她端着碗，起身缓缓走到凤生的身旁，直接把它放进了对方的手里。 凤生也懵了。 她甚至来不及发出疑惑的气音，手先一步从蒙面人那里把碗接了过来，而后站起来点了点头。 “好吃就好。” 总感觉空气中蔓延着一股子凉嗖嗖的气息。 这个蒙着脸，浑身透露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家伙，好像完全不知道几人正在因为她的出现而争吵，眼神平淡得就像冬季的湖泊。 甚至还看从中看出一丝天真和困惑。 凤生不由得笑起来。 那时，她把长枪架在蒙面人的肩上，这是一个极为挑衅的动作。因为只需要瞬间，枪首的尖锐就能够划破对方的肌肤，割下头颅。 但本来充满敌意的蒙面人却毫无动作，只是随手推开了长枪，认真盯着自己看了许久。 蒙面人说:“你不认识我？” 她老实答道:“不认识。” 蒙面人又说:“你很强，在异域战场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她一拍脑袋:“对哦，之前的驻军长走了，接下来怎么和州府交接我也不懂啊！” 蒙面人不知是因她的懵懂感到无言以对，还是觉得眼前的青年女子太过好糊弄，沉默半晌后，又把长枪架到了脖颈旁。 “跟你回去，有饭吃吗？” 之后凤生尴尬地原地转圈后给了人一个防御结界卷轴，大喊等下就好，用半个时辰宰了一储物镯的邪灵兽，还全都是已经祛除过邪气和毒性，剩下来的放心肉。 路上的时候，凤生追问了她好几次名字。 但对方不是充耳不闻就是瞥她两眼。 脾气好的墨家少主，如今的第七驻地驻军长倒也不恼，便随口道:“叫你蒙面吧！” 就像是默认似的，一直到现在，谁也不知道蒙面人的身份和名字，就只听少主“蒙面”“蒙面”地喊她。 小小孩同盟的几人很快结束了对凤生的逼问，分别离开去给兵士们发放这些邪灵兽的肉。 毕竟人带都带回来了，少主自己能处理清楚就行，实在没辙，有危险，身上也带着家主的小木偶。 其中分魂自然能护她周全。 大蓬里很快就只剩下凤生和蒙面。 就在两人不言不语地相处了一会儿后，凤生率先站起来，认真地看向蒙面。 蒙面那双清澈的蓝眸里闪过一丝厌烦，她的眼前已经无数次出现过这种情景。某个谁认真且恳求地，要她给自己一个答复。 修行大道上，竟然有如此多生灵痴迷情爱，处处纠缠。 又偏偏都是些窝囊废，口口声声求她结侣，却半点不敢为她抗衡频繁刺杀她的暗部势力。 眼前此人，恐怕也差不了多少。 “我想问你——”凤生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不愿。” “你知道这里的邪修都吃什么吗？” 蒙面瞪大双眼，望向同样满脸迷惑的凤生。 “你……你就问这个？” 凤生半合着眼歪头思考:“嗯——你希望我问什么？” “……”蒙面没话说了。 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简直是自作多情，好像对着一块木头自顾自说了好多好多绝情的又伤心的话，结果回过头来发现木头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根本没有听。 一两百年了，还以为长到这么大，脱离阿母的庇护都快五十年，自己应该再不会产生羞耻和惭愧的心情。 蒙面咻一下子转过身，有些浑身僵硬地走出了大蓬。 凤生紧随其后，好奇地看着她，盯着那被冰霜镀了一层的绒毛似的冰蓝色头发，两只手搓来搓去。 啊呀……蒙面该不会已经发现自己特别想摸摸她的头发的事情了吧！ 可是真的很想知道啊！是软的吗？冰的吗？硬的吗？不会冻起来吗？ “你叫，墨凤生？” 蒙面的声音还是那样凉凉的，像捂不热的冰块。 但这次凤生已经从中听出一点点的难为情了。 就是不知道对方在难为情什么。 她点头道:“对啊。”而后如数家珍地介绍起来:“我娘亲是灵玄墨家的家主，阿母当然就是她的伴侣，我还有好几个姑姑和舅舅，虽然不是亲的，但比亲的还亲！” “还有刚刚那些人，都是我最好的朋友！笑眯眯不说话的是齐闻，特别凶脸色不好看的是我的九师姐阿珺。点我额头的是惊繁，跟你一样一直在吃饭的是知雪。” 她讲来讲去想看看能不能消除蒙面的尴尬，结果对方的眼神却变得更加奇怪了！ “……你很有趣，是我见过第一个想要了解邪修的人。” 蒙面憋了好久的词终于说出来了。 凤生咦了一声，摸摸后脑。 她只是想知道，异域战场寸草不生，邪灵兽和邪修又没有州府定期供粮，血肉阶的那些人该是如何生存下去的而已…… 第376章 你就不心动吗 虽然机缘，法器，丹药，对修行者来说，的确是很有诱惑力的要素。 但在这三不五时就缺粮的异域战场，血肉阶的大家其实更需要稳定的饱腹方式。 哪怕这等修为不过是战场上的炮灰，是无人在乎的野草，那也是要吃饭的！ 血肉阶，还在煅打身躯的层面，做不到通过吸收灵气而活，完全辟谷。几天吃不上饭，战力也会削减两三成。 而在邪修本就比正道修行者更加具有攻击性和战斗经验，且手段也极为狠辣的情况下，这部分的削弱，将带来巨大伤亡。 这便是为何，无数像第七驻地这样的兵士队伍总是只能活下来极少人，还被许多邪修当做薄弱点，几天一冲击。 因此，凤生想带给第七驻地的，除去实力之外的好处，就是温饱问题。 最开始，她想的是，既然整个异域战场有那么多邪灵兽，那直接抓来炖肉汤烤肉蒸肉涮肉煎肉不行吗？ 于是便逮了许多回来，还剔除了邪气和毒性。 结果就在自己将其制作成料理，吞食入腹的那刻，她明白为什么遍地的邪灵兽没人抓了。 它们本就是邪修意外的产物，并非真正的灵兽，不过就是一群通过不断感染和分裂变得到处都是的假物。 哪怕吃下去，吃得再多、再撑，不过一刻钟也会重回饥肠辘辘的状态。 寻常血肉阶若是对上它们，打起来又麻烦又浪费，就算杀死了，处理起来也花时间。 这导致了捕猎邪灵兽对任何修行者来说，都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也由此成为邪修们牵制大量驻军行动的一个好阻碍。 到这时，凤生就难免会想:既然如此，没有州府在背后支持的邪修们，还有至少会伪装成真正生灵的邪灵兽，平时到底吃什么过活？ 蒙面没多说什么，只觉得自己把憋了好一会儿的话讲出来后已经很满足。 她觉得凤生是个古怪又棘手的人。 分明眼神里就有和以往追求者同样的迷恋憧憬和迫不及待，也分明被她吸引到就算不知身份名字也愿意邀入驻地。 已经是有些痴迷到无所谓后果如何的程度了。 可结果，凤生认真又小心地问出来的话，却是“你知道邪修都吃什么吗？” 总不是故意要假装不在意她吧！ “邪修有邪修的生存方式，其内部，其实不似如此荒芜，反而生机盎然得你难以想象。” 蒙面淡淡说着，就好像十分了解邪修内部一样。 “不过，我看你已经破入蕴魂阶，应该没必要饮食求活吧。” 凤生乐呵呵地笑了两声，“不吃饭总觉得太过脱离凡人，而且，你不也为一口吃的跟我回来了？” “其实你也还戒不掉口腹之欲，对吧？” 望着那双毫无恶意的澄澈黑眸，蒙面只是微眯着眼，许久，才给凤生指了一条路。 整个路途都被迷雾所笼罩，精神力不够的修行者若进入其中，很容易彻底迷失，困死在里面。 蒙面说，唯有一步一脚印地依照她的指挥行动，才能顺利抵达邪修村落的边缘。 她道自己伤重，短时间内无法带路。只要凤生愿意信任她，她可以不要任何报酬，将人带进去，寻找邪修维持环境生机的办法。 讲着讲着，蒙面打了个哈欠，下意识低头，显然是有些疲惫。 凤生则看出她应该是消化掉那点邪灵兽“假物”，所以有些饿了。 “给。” 安排给蒙面的帐篷就在驻军长大蓬的不远处，说不清凤生是想离她近一些，还是单纯想监视她。 蒙面接过对方交过来的两颗果子，心想以这块木头的性子来看，多半就是后者了。 “你好好养伤，这段时间的邪修我会处理。” 年轻的驻军长咧着嘴笑起来，拍拍她的肩膀，又叮嘱了一些事情后，就大步跨出了帐篷，也没说自己留下的是什么果子。 更没对她露出不舍的表情。 这让蒙面甚至都有点挫败了。 明明凤生的眼神和那些追求者没有两样啊，可她为什么对自己完全没有优待，也没有任何要求？ 难道自己看错了？ 真的是因为经历得太多，心态出了问题，所以自作多情？ 蒙面想着想着，拿起手中的果子咬下一口，蓝眸瞬间惊喜地亮起。 饱满多汁，灵气丰溢，又甜又脆爽。 她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灵果呢！ …… 就如同凤生对蒙面说的那样。 就在她养伤的个把月里，墨凤生真的单人成军，拦住了好几波的邪修。就像守护神一般，只是立于驻地之前，长枪支地，眸光远望，就能够吓退那些成群结队的邪修。 挥手间，天色异变，山岩挪移，恍若有沉重的压力向下挤压。 不少悍不畏死的邪修正是如此身死，被活生生压扁，碎做齑粉，连留下遗言的资格都没有。 仿若面对不可说的修罗魔王，凶残狠厉到第七驻地附近的邪修集营皆谈之色变。 这下就算是没有给实力之外的好处，凤生也依然得到了驻地所有驻军的绝对忠诚。再也没有谁敢不自量力地偷袭，也有许多人心有余悸，庆幸少主脾性温和。 蒙面收拾着自己的帐篷，突然发现，只不过个把月时间，来时一身空的她，竟扫理出不少木偶、灵墨之类的小玩意。 大多都是凤生亲手雕琢，但倒不是只送她一个。 齐闻、墨惊繁、墨知雪、墨奉珺四人也都有，且就连她们，也送了自己些许微不足道的东西。 蒙面:…… 她心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酸甜酸甜，却又异常失落。 同族为了力量和血脉，不惜将她追杀至此，抛却了以往所有亲切，仿佛那些宠爱都是虚假。 而几个全然不了解自己的人族，即便有时连个好脸色都没有，但她能感觉到——她们将她真正当做了朋友看待。 她低头把玩起雕琢成蒙面小人的木偶，忍不住微微弯起了眉眼，露出清浅的笑。 “——蒙面！” 她立马收起笑容，顺手把木偶收进了储物镯。 凤生眨了眨眼，就当没看到。 蒙面喜欢自己的礼物，蒙面好，自己好，礼物也好！ “这届应征者的灵宠跟着州府线路进入异域战场了，你要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吗？” 第377章 接到灵宠啦 异域战场结界内，紫红色的沉色高空之上，漂浮着数十艘灵舟。伴随着将众人衣袖吹得飞起的迅风袭来，它们缓缓落地，轰隆隆的巨响震动大地。 凤生从人群中飞跃而出，浑身光彩耀人，充满少年意气风发的轻狂。长枪挥舞，瞬间借风掀翻了许多因不服气冲她而来的兵士。 轻而易举，就好像面对蝼蚁般，挥挥手的事那般。 与她同样耀眼夺目的，则正是仿若倾巢而出的灵舟兽群中，一头威风凛凛，紫黑条纹，环绕着丝丝电光，眸光锋锐无比的巨型白虎。 从白虎的头顶钻出一只相比之下尤其瘦小的锦毛纯白色寻宝鼠，跳跃起来冲着主人吱吱叫唤。 “吼——” 巨型白虎仰天长啸，直入天顶的声音震慑住所有吵吵闹闹的灵宠们，周围立刻静了下来，似乎不愿有谁胆敢驳斥这位百兽之王。 “条纹！”凤生举着白玉长枪，口中大喊，笑得全然不若刚才那样凶戾，反而更像个终于跟发小汇合的孩子。 “嗷呜嗷呜！”白虎用爪子挖了挖地面上的土，尾巴甩得几乎快要飞起来似的，吐着舌头，斯哈斯哈甚至还有点顺拐地踩着轻步扑了过来。 “哈呼……嗷呜嗷……” 条纹硕大的虎脑袋可劲蹭着凤生的脸，长条带刺的舌头差点没把她的衣服给舔破。 “吱吱吱！吱吱吱！” “斑点！” 凤生安抚好略显寂寞的条纹，伸手接住跳下来的寻宝鼠，顺着柔软的毛发细细抚摸。 不久后，跟在条纹身后的两条灵犬才一路小跑，跟着老大一块摇着尾巴到自己的主人面前。 齐闻眯着眼轻轻抚摸灵犬的头顶，瞥向假装自己在发呆的墨惊繁。 “熏风，暖风，来到这里就要并肩作战了哦。” 当年族姐齐业羌的灵犬烈风只生过三窝崽子，有一窝中的两只送到墨家，跟新来的优质灵兽相互繁育，诞下了几窝难得的中阶灵犬。 熏风和暖风就是那几窝姐妹兄弟里最为优秀的两只。 “嘁，有灵宠了不起啊？” 惊繁假笑两声，不想接齐闻的眼神。 “了不起啊，不然某人怎么没有？” 墨知雪听着阿闻形似挑衅其实更像调戏的话语，接过朝着自己扑过来的小雪貂，转过头只见姐姐果然生气了。 对这对师姐妹吵架没兴趣的墨奉珺只稍微抱起小黑猫，让它跳到自己肩头，就将目光投向了——朝着凤生走去的蒙面。 条纹第一次对着陌生成年人都如此温驯，将四只脚上的爪子收回，悄然趴在主人的身旁，像是仰望般看着谈笑着的两人。 她的手悄悄攥起，又无奈地放下。 灵宠与主人心意相通。 条纹对蒙面的态度，近乎代表了凤生本人的态度。 向来洒脱到迟钝的凤生，就像条纹收起尖爪那样，第一次收敛了自己的锋芒，将枪柄交到了蒙面手中。 ——“它们的名字是你取的吗？” 蒙面看向明明面相很凶，却尽显无辜可怜的大白虎，不敢相信它居然叫条纹。 还有那只纯白色的寻宝鼠，血脉非凡，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辅助型灵兽。倒是想知道，它为什么叫斑点…… “是呀。”凤生眨了眨眼，咧嘴笑起来，连白玉长枪也化为白小球本体，被她抱在怀里。 “又方便又好叫，就像我叫凤生一样。”她伸手又摸摸条纹的额上的王字。 “你知道吗，其实我的小名叫天天，但自从长大后，娘亲就不再叫过这个小名了。” “本来除了阿闻她们，整个异域战场是没人知道的。” “现在，你也知道喽！” 蒙面听着她好像讲不完的话，没有注意到自己黑面罩之下逐渐勾起的嘴角，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眼中缓缓蔓延的暖意。 她好像变得喜欢听她说话了。 哪怕她看到的那双乌黑眼眸中，依旧是追求者们熟悉的目光，但一刻又一刻，一天又一天，越过那表层的迷恋，隐藏其中的竟是纯粹的好意。 就好像，如果有天她失去所有，不再强大，依然所有的信息都未知，凤生也同样会为了她，挡住一切对她不利的所在。 才不过相处个把月而已……跟她两百年的人生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啊，大家都接到自己的灵宠了。” “蒙面，我们回第七驻地吧！” 等蒙面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后，低头看向被攥紧的手，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发热的耳朵。 简直是，掩耳盗铃。连她的内心都不禁这样嘲笑着自己。 到底是谁迷恋谁啊。 蒙面抬起头，跟着凤生的脚步飞跃出很远。 …… 两周后。 蒙面的伤势已经彻底没了大碍，她略显不舍地看着第七驻地，而后遵守约定，带着凤生和齐闻，三个人一同进入迷雾的深处。 依照她脑中的地图，通往邪修村落的路线不会有错，而只要走过一遍，凤生和齐闻也能够记住回来的路。 就算没有她在，也能够平安带着焕发生机的方法回去的。 【因为凤生那边的分魂是木偶状态，虽然更加强大和稳固，却有个让墨箐抓狂的问题。 ——看不了现场直播。 她抓着颜染的领子狂摇:“把我的两个愿望还给我啊你这个黑心商贩！” 颜染相当无辜地咳咳几声，抬起手: “我的心一直都在小箐那里，所以为什么会变黑，要问小箐做了什么呀！” 听得墨箐整个人更气了，干脆把人扔到一边，躺在大黑软乎乎的肚子上，捉过半月放在手头搓搓搓。 感觉尾巴都要被搓秃了的半月晃了晃身子，默默将大黑的大毛尾巴给替了过来。 总爱耍贱滑舌的无脸女理了理自己凌乱不已的头发，小碎步跑过来蹲在自家娘子身旁，抓起一只手摇来晃去。 “那两个愿望不算什么的，真的。” 黑心商贩颜染目光诚恳。 而且自带蛊惑墨箐的被动技能。 她将对方的手掌抓起，覆在自己脸庞，指尖划过眼角，仿佛只需要再向上一点，就能摘下那颗堪比翡翠宝石的碧色眼眸。 很好哄的墨家主盯着她看了又看，最后将人拉下来，轻吻过嘴角。 “补偿我。” “当然，我的家主。” 感觉又被当成两人调情的一环的大黑和半月:?_? ...就当没看到算了。】 第378章 二气同源 通往邪修村落的迷雾之路，曲折弯绕，蒙面叫两人拉着手跟紧她，自己则腰间绑住一根绳子，另一头系在凤生的手上。 三人摸索着前行，看不见日月，只感觉过去了将近十个时辰，才终于拨开云雾见天明，触碰到散发着淡淡白光的阵石。 “此阵至少要两人在才能触发，回来时也是。”蒙面看向她们，随后示范着握住阵石左边。 凤生眼神示意齐闻往后些许，握住阵石右边。 两人同时催动灵气，落进阵石之中。忽然间，仿佛有一滴水从它的底部掉进土里，随后大地上出现了同样散发着白光的大型阵法。 “阿闻！” 凤生回过头大喊一声。 齐闻点头跟上，牢牢抓住了凤生的手腕。 果然，刚刚叫齐闻后退是为了保证安全。蒙面眸光闪烁，并不因为凤生的不信任而心有失落。 反而，她不禁欢喜。 凤生跟那些窝囊的家伙不一样。 不是那种拿朋友性命来施加信任，期望自己得到她关注的人。 她的感受和齐闻的安全二者间，凤生果断选择了后者，且眼中全无后悔之意。 不太懂蒙面为什么突然变得很开心的样子。一阵头晕目眩过后，凤生稳住身形，略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蒙面。 随后便被齐闻拉得站直了许多。 “少主，您出门在外，要昂首挺胸。”她笑得温和，看在凤生眼里，却有点韩玉玳师长的模样。 真是心疼玉玳师长和玉嵘大供奉未来的孩子，每天面对各种层面上严苛得不得了的阿母！ “好了，再往前走一段，就可以看到草木了。”蒙面拍了拍身上的灰。 她指了个方向，眼中闪过些许复杂。 没想到自己不仅没死，而且或许很快，就能达到目的，重回修为的巅峰了。 区区蕴魂阶算得了什么，她可是…… “走呀。” 一只手拍在她的肩膀上。 蒙面扭头看去，凤生冲她笑着，随后走在前头，仿佛所向披靡，全部的危机都能扛下似的。 也不问她为什么知道这条路，不问她为什么来到这里就发呆，更不问她——你究竟是谁。 不仅是因为有自信不会陷入任何危险，更是因为她相信她。 有了凤生的相信，齐闻、惊繁、知雪、阿珺就不会质疑她，整个第七驻地的驻军就对她全无意见。 蒙面无奈地长叹一声，要在更舍不得她们之前离开才行。不能拖累凤生和大家，危及第七驻地啊。 三人顺着阵后的小路前进，越是向前走，生机就越发蓬勃，从荒芜寸草不生的紫红色土壤，逐渐看到杂乱的野草和颗粒小实。 再不远，便有了灌木和树林，和一眼望不到头，颜色深浅不一，生长着繁茂枝叶的巨型乔木。 跟异域战场之外的景色，已经分毫不差了！ 是真的。凤生触碰巨型乔木的树皮，很粗糙，明显看出其中的岁月沉积，跟那种用灵气刻意催熟长大的树木不一样。 的确是缓慢地一点一点长大的植物才会呈现的模样。 从这一刻开始，凤生才真正相信，蒙面的确没有欺骗她们。 不远处的竟然有几里人家，相当复古的烟囱头还冒着灰黑色的炊烟，一股熟悉的饭香味顺着风扑面而来。 凤生瞪大了眼。 她们真的没有离开异域战场吗？！明明是一群邪修……不应该生活得水深火热吗？ “你很吃惊吧。” 蒙面笑了笑，她看向凤生，“其实不是每个邪修都知道此处所在的，能在此生活的邪修，身份犹如正道州府，是为驻前邪修提供补给之人。” “入住其中的，皆为欺骗灵魂，一心渡红尘的邪尊。” 齐闻微微皱眉，看向炊烟飘散的方向，一切都显得那么普通平凡，太不可思议了。 她问:“既是尊者，感知惊人，恐怕早就已经察觉了我们的入侵。” “但你应该不是带我们来送死的。”齐闻眸光锐利，“对吗？” 凤生点点头，却并未说出自己所隐藏的气息，饶是尊者也难知晓的事情。 阿闻此时，不就正在试探蒙面吗？ “对。” 蒙面神色平静。 “邪尊要想有所突破，除了万丈血气填补气海灵魂，还有一种方法，就是我方才所说的渡红尘。” “所谓渡红尘，便是了然人间大爱小爱，识得凡俗一生，寻回踏上仙途的初衷，再以此初衷，还原当年修邪法、入邪道的邪念。” “通俗点说，邪修支持人本向善，所以要重新找到为恶的理由。” “听上去很荒谬吧。”蒙面笑了笑，“毕竟正道以为，邪修作恶不需要理由，可邪尊突破却需要寻回理由。” “不论是追忆往昔血仇，还是再次亲眼目睹挚友的身死，只要是个情愿你再度为恶的理由就可以。” “邪尊们会创造这样的幻境，来迷惑和孵化自己。” 凤生脑中思索了许多，蒙面说的这些，是她不曾学过和了解过的。但她的确知道，邪修中也不一定全是大恶之徒，只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邪法修行本就有悖人伦，嗜杀嗜血，哪怕本性善良，也会逐渐被欲望吞噬和挪移。 只是正道与邪修的观念居然是截然相反的。 邪修相信人本向善，突破要寻恶由，可正道所教，却是人本为恶，要持善念，平天理，修道不从心。 但几乎所有的邪修最初都是正道修行者。 本是同源出发，却走出了背道而驰的路吗？ 蒙面没有等她想太多，继续解释道:“扯远了，总之，渡红尘的邪尊并无危险，大多会将自己当做普通村落中的凡人那般生活，只要你我不去刺激，就基本不会唤醒。” “那你既然带我们来了，就说明这一切不是幻境，焕发土壤生机的，另有别物。”齐闻点头，但还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蒙面笑道:“当然，但这东西，一个邪修村落里只有两枚。” “是什么？”齐闻追问。 “魔灵之心，同时蕴含着魔气和灵气的生机心脏，据说是上古之物。” 蒙面答道。 “魔气灵气本就是其中同源，力量近乎取之不尽，还能改变土壤的本质，吸纳多余的魔气，转化为灵气注入其中。” “这就是焕发生机的真相。” 第379章 不要惊醒 “每个邪修村落只有两枚魔灵之心，若是全部丢失的话，只怕其中所有邪尊都会苏醒过来。” “届时，只能逃往阵石，而后摧毁对面的阵石，才能防止邪尊顺藤摸瓜进入前线驻地。” “放心吧，有邪神和异域战场的管束在，邪尊轻易不可出手，否则半生修为白费。” 蒙面又补充上之后的几点注意事项，叫两人一定要记住。 而后，几秒的沉默。 凤生终于开口:“蒙面，你是邪修吗？” 她的怀疑不无道理，若非邪修，蒙面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又为什么会被一群人追杀，而且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即便已经信任了她，也依旧如此。 蒙面微微一愣，随即想通了凤生的思考过程，不由得松口气。 “我说，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今后更不会是。”她胸有成竹地看向凤生，“你信吗？” 凤生毫不犹豫:“我信。” 她们相视一笑，眼中是只有对方才能会意的情绪。 真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的相信。 蒙面切断与凤生捆绑住的绳索，将其收好，放进衣袖中。 “这绳子还挺牢固呢。”她随口道。 “因为是阿母亲手编的。”凤生也随口回应，将剩下的部分也收起来。 她拍拍齐闻的肩膀，朝着与蒙面相反的方向走去。 齐闻不言不语，只是跟随着少主的身形，两三步、四五步、六七步，行至村落的小道旁。 熟悉的气息隐匿不见，凤生抬手拍打在齐闻的后背，形态温和的灵息注入其中经络。 她们身上的境界气息不断下降，一重、两重、三重……直至形如凡人。 “少主。” 齐闻看向她，却瞧不出其中的表情变化。 “有缘会再见的。” 凤生轻挑眉头，笑中不带离别的伤感，而后大步跨入村落之中。 这小小的几里村户不到二十人，成年农畜户八九，余下便都是懵懵懂懂的孩童。 鸟语花香，水草丰茂。两人踩进被石板路围住的村道时，就像穿过一层注水的薄膜，耳边呼呼的风声霎时消散，留下的只有不远处的欢声笑语和脚踏泥泞的咔滋声。 三五个在水田里嬉笑玩闹的孩童滚打在泥巴里，弄得浑身脏兮兮。一个指着另一个放声大笑，然后推推搡搡，又掉到沟子里被冲了个干净。 等爬起来时，就见村里来了两个身穿朴素棉衣的陌生客人。 年纪最大的孩子从水田里爬出来，拍打拍打身上的泥水，有些许还喷溅到凤生的衣角处。 “客从何方来？”孩子的眼神澄澈，浑身气息微弱，就像个真正的凡人。 凤生几乎一下子断定，整个村落中不可能全为邪尊，定然有许多做工精致的傀儡，是为幻境的支柱。 “从远方山脉来，想借住几日，再往前行。”她认真地答复了孩子。 此时几个一同到水田里闹腾的小孩儿都接二连三地爬起来，聚集到领头的孩子身旁，各个好奇地打量起两位客人。 听家中长辈说，村中少有来客，便是来，也是要在此长居的。还从未有过借住的事情呢。 “那我要问问阿娘！客人稍等！” 领头孩子挥挥手，泥点子都溅出来不少，行动速度极快，没一会身形就瞧不见了。 凤生眨眨眼，觉得好像不用多心惊胆战，平日里如何对待族中孩子，到了这里就如何对待村中孩子即可。 何必纠结什么真与假，邪尊与傀儡？ 她朝着齐闻咧嘴一笑，双手握去又松开。随后就抱过两只泥猴子，将鞋子往外丢去，就跳进了水田中。 “你们老大不在，就让我陪你们玩玩如何？” 几月时间，不是在路上，便是在异域战场守驻地。凤生贪玩的性子被压制了许久，如今总算是找到发泄的地方。 浑身黑乎乎的小泥猴子们先是微微一愣，再是爆发出狂喜，跑跳两下就蹦进水田，扑到客人的怀里。 平常大人们都会闲弃这身脏污，纷纷抓着自家孩子去洗净。 还以为大人都是这般无聊呢！ 齐闻深吸一口气，又无奈地呼了出来。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小木偶，默默放进了口袋之中。 …… “你说客人？”抓着酒壶的女人打了个哈欠，将犁撵推到角落里，而后才拍拍孩子的头。 “嗯嗯！来了两个模样清秀，但身着破旧朴素的大人，看上去好像才比我大十一二岁！” “要住进来吗？” “没有哦，说是借住几天，再往前走，是远方山里的人。” 女人揉揉脑门，村里好几年没有新住户了，还以为又能增加邻居呢。 但这样也好，有来便有去，才叫这些孩子们知道珍惜一段感情。 “小津，去叫你二姨收拾间房出来，客人在哪呢？” 叫作小津的领头孩子嘿嘿一声，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水田的方向。女人心领神会，这群静不下心的毛孩子，又跑去嚯嚯那堆刚长出来的稻苗了。 她略用力地给小津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去。” 小津吐了吐舌头:“知道啦阿娘！” 揉揉后脑勺，很快就溜出了屋子，跟个小泥鳅似的灵活。 女人没好气地又远远骂了小津两句，这才出门到水田那里去。 距离不远，以成年人的脚程，普普通通走着也就没多久的事儿，不一会就见到了小津口中的两位客人。 就是没想到，一位正坐在村道边上歇息，一位则闹进了水田里，跟那群孩子玩成泥团，身上脸上都黑乎乎的。 哪还看得出什么“清秀”啊！ “大姨！大姨！” 小泥猴子们翻滚过一股子土味的泥水，一个个爬上来的样子都快不像个人了。 大泥猴子则抱着一只小泥猴子，两三下就从水田里翻了上来。 “大姨，把她留下吧——” “阿天姐姐特别厉害！” “留下吧留下吧！” “嘿嘿，她还教我们编草绳。” 小朋友们七嘴八舌，才这么点时间，这位大泥猴子客人就已经俘获了她们的心。 大姨长叹一口气，而后看着水田更是头疼了。 “对不住，要不我就留下来帮你们整好田再走吧。”凤生尴尬地挠了挠耳后。 “来者是客，咱们村里许久没来客了。”大姨躲了躲泥猴子们扑过来的动作，转身面向齐闻。 “你二人就在此好好歇息几日，不必客气，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跟小津，就是刚刚那个跑出去的孩子说。” 一听两位客人都能留下，孩子们爆发出阵阵欢呼。 “好耶！” “阿天姐姐不急，我们等下帮你整顿！” “有我们打扫，不愁今天睡不好！” 小小孩儿拍打着胸脯很是自信。 大姨扯了扯嘴角，瞪她们几眼，就将人都踹进水田旁边的塘沟子。 “洗干净了再爬起来，脏兮兮的！” 随后盯了盯凤生。 大泥猴子自觉理亏，也转身跳进塘沟子，拿清水往身上拍打。 第380章 村里的宝贝 村民比想象中要热情。齐闻看向被孩子们簇拥起来的少主，以及许多靠近自己，询问起远方什么模样的农户。 她微笑着应答，倒也不敷衍，认真地编了很多，真假混杂着告诉大家。 正值清月的夜里，因为来了两位客人，这才宰鸡杀猪，燃起中间的大篝火，整个村落喜气洋洋。 本来就人烟稀少的这里，偶尔能来上这么一两位，怎么也算大事了。 齐闻也趁着这个机会，了解到村中的情况。 村里共是六家农畜户，起初为了方便，就靠年纪来划分排名，叫孩子们称大姥姥、二姥姥、三姥爷、大姨、二姨、三姨、四舅、五姨、六舅这么九个成年人。 只是后来叫多了，各自也就都这么叫了。 余下的孩子们就都取些好养活的贱名，其中只有小津的名字最特别，是村里唯一有文化，曾经读过两年私塾的大姨亲自取的。 也不知道村子最早是什么时候建立的，就连大姥姥也摇头说不记得，然后就笑呵呵地塞过来好几块烧肉。 齐闻躲了几下没躲过，硬着头皮吃下去，听着听着也了然。 所有的住户原先都是外来人，要么失去了记忆，要么心中有不好的回忆，只想隐居，不问世事。 此处，是所有失心人的归处。 她戳了戳稻米饭，低头狼吞虎咽，就像几天没吃过饭了似的。 心底却在暗暗思索。 如此看来，谁是邪尊，谁可探听，根本瞧不出来。 一切都太真实了，就好像她和少主，真的来到了异域战场中，不为人知的隐居地，避世的桃花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没有谁像一个用来维持环境的傀儡。 稍有不慎，探听时选错了人，就有可能唤醒邪尊，顷刻间化为齑粉。不可马虎，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认真。 她又侧目看了看口袋里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小木偶。 是机缘也是危险，她不想少主丧命。 “真的吗？外面有施云布雨的仙师？” 齐闻猛的抬头。 在这一众凡人中，隐藏着的，正在渡红尘的邪尊，听到这种事，难道不是一种刺激吗？ 凤生扭头冲她笑了笑，随后便讲道:“当然有啦，仙师们特别厉害，挥挥手指就能砍断大树，把水田里我们弄倒的稻苗催熟到能收获的样子！” 小津和孩子们双眼发亮，听得津津有味，缠着凤生求她再多讲讲村子外面的事情。 除了齐闻，或许没有人注意到，所有成年人们只是听到“仙师”两个字，便不约而同地停顿了一瞬。 九双或澄澈或浑浊、或年轻或苍老的眼眸就像是蒙上了灰色的雾气，冷冰冰毫无生机，没有半分光芒。 然，恢复正常，也才用了一瞬。 一股子冰寒刺骨不知为何爬上了齐闻的脊背，她端着碗，再看向满脸沟壑的老人夹过来的烧肉，更是味同嚼蜡。 这种毫无试错机会，只需要一个动作不对，就连灵魂也会被湮灭的地方……真不知道少主是怎么淡定自若的。 她觉得自己和少主就像是陷入了鬼群的凡人一般，如果不演戏，亦或演得不好。 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兴许都没办法知道。 夜间的村落聚会一直到篝火变得微小才终于结束。 两人跟村人们彼此交互认识过后，挥着手就进了新收拾出来的农房。 齐闻关上朴素到都有些破烂的茅草木门，回过身看向已经躺在茅草榻上的凤生。 “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凤生伸手舒展身体，甚至略显困顿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就好像真的变成了远方来此的旅人似的。 “嗯。” 齐闻没有说什么，静静坐到了她的身旁。 “我也很久没有和你单独待在一起过了。” 凤生半合着眼，躺好后给齐闻挪了个位置，没有听，也没有不听。 “天天，我很久没有这么叫你了。” “有时候，我好像会忌恨惊繁、阿雪她们，因为她们到来后，我们独处的时间就变少了。” “我比你大七岁，对家主来说这不算什么，可对我来说，却好像离你很远很远。” 她没头没脑地说了很多话，就好像在倾诉心中的怀念，也好像就是普通地表现出对挚友的占有欲。 神情依然温和有礼，声音润厚有温度，就连握着她的手，也没有半分用力，就只是虚虚地捏着而已。 “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我愿意为你而死。”齐闻像是如释重负般躺了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全部闭上眼，沉入梦乡中的凤生翻了个身。 均匀的呼吸声又轻又淡，缓缓传入耳中，就好像回到了……家主带着她第一次进入族地，第一次见到那个路都走不稳的孩子，第一次拉着那个孩子的手在草地上奔跑，也是第一次拍打着谁的后背，一起陷入熟睡的那天。 她没有说任何轻狂的，和露骨的话语。 因为少主一定不想听这些。 她们谁也不想让少主为难。 “咔嚓。” 干枯杂草被踩碎的微弱声音在夜里格外明显。 齐闻也静静闭上眼。 …… 次日清晨一大早，睡足了时间的凤生动作很轻，起来以后拉开门又关上，不想打扰到一晚上都没有动弹过，特别有定力的齐闻。 走出农房不远处，大姨和另外的几个女人，有老有少，正在给田地施肥。 瞧见客人已经醒过来，纷纷将视线投了过来，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本来也想回应一下的凤生刚笑了笑，就被飞奔而来的小津抓着手拉走了。 “唉，小津这孩子。” 大姨看得清楚，叉着腰满是恨铁不成钢，“都这般大了，还那么顽皮。” 二姨捏了两团肥，笑着一下子撞过去。 “小女孩顽皮些怎么了，长大就懂事了。” 大姥姥赞同地摊了摊手:“说的是啊，我们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大姨听得有些生气，但又无可奈何。 “你们啊，就宠着她吧！” 再次瞪了一眼早已没有了小津身影的方向后，大姨转身继续给田地施肥。 而被小津拉走的凤生，却是从这小家伙的嘴里听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阿天姐，我跟你说，村里有个宝贝。” 第381章 线索找到了 村里的宝贝？ 凤生挠挠耳后，满脸奇怪地看向小津。 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明明昨天才刚刚来到这个村落。虽然大家很热情，却远远达不到信任的程度。 “嘿嘿，我听话本里说过的。”小津拍打着胸脯，面上露出得意的笑，“你和阿闻姐是私奔出来的吧！” “……”凤生扯了扯嘴角。有时候真羡慕还处于小孩时期的人，天真烂漫又纯真，听到一就能脑补出二三四五六。 她刚要反驳，就见小津摇了摇手指，立刻堵住了凤生的解释。 “别嘴硬，我都懂，都懂。” “难怪你们说从遥远的地方来，借住几天就要离开，原来是想跑到传说中的天涯海角，做永生不弃的眷侣。” 小津说起话来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确信，眼神里充满认真，咧起满口白牙搭上这副笑，清爽直接。 这次凤生倒没有再反驳了。 反正这里真真假假，驳斥对方又有什么意思。 就像小津说的那样，过几日，不管有没有拿到魔灵之心，她们都是会离开的。 “这跟村里的宝贝有什么关系？”她蹲下，尽量让身体和小孩持平。 感受到充分的尊重的小津叉着腰，嘴唇一抿，悄咪咪伸脑袋，凑到凤生耳朵旁边。 “你昨天逛村子的时候，大家少带你去了一个地方。” “那是个很隐蔽的洞穴，里面特别宽大，足够容纳几百人，说起话来都有回声。” “在乳石滴水的中心，诚心祈祷的话，会生长出一棵巴掌大的树苗，向它献上足够多的代价，它会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凤生没说话，只是等小津抬头时，伸手给了她脑门一个弹。 “哎哟！” 这一下可不轻，小津的额头都变红了，显然是疼得不行。 她鼓着腮帮子，怒视凤生，跺了跺脚。 “你干什么！我好心告诉你，你却恩将仇报！” 不似小时那般任性胡闹的凤生笑了笑，挑着眉说道:“昨天偷听我和阿闻说话的人是你吧。” 咦？现在才问这种话？小津瞪了瞪眼。 “是啊，那怎么了？” 凤生拍拍衣服，起身甩甩袖子，“一个喜欢偷听的小孩，说出来的话不可信哦。” 话毕，就要转身离开。 顿时急得小津直接从跳起来，跑到她跟前去拦住，嘴里还不停嘟囔着:“话本里不是这么写的啊。”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大鹏展翅”的小朋友，等待着后文。 “哼……你不信，我可以亲自带你去，但必须是悄悄的，月圆之夜的晚上。”小津赌气似的抬头，盯着凤生的眼睛，似乎就是要证明自己没骗人。 一大一小对峙了很久很久，久到小津感觉自己都快败下阵来了，凤生才缓缓开口:“好。” 她傻笑着点点头，颇为得意地哼哼两声。 “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小孩刚说完就被拍了拍后脑勺。 “走啦，在这里偷懒这么久，大姨待会又要揍你了。” “干嘛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小津气恼地转过头追过去。 “不熟吗？那我又要不信你了哦。” “那就很熟！” “离月圆之夜还有多久？” “五天！你留下来帮我们做事，我帮你找理由！” “好，对了，村里哪来的话本给你读？” “……你这么一问，我才发现我好像没上过学。” “自学成才，厉害。” 凤生最后干巴巴地跟上一句后，干脆换了个小孩子都喜欢的话题，又聊开后，心底暗自松了口气。 幻境很难做到十全十美，其中一定有很多引人深思的错误存在，就像做梦那样，自己很难察觉到不合理。 但只要有人稍加提示，很快就会反应过来。 渡红尘的邪尊，也不过是为自己织了一个相对真实的梦罢了。 在家族时，凤生偶尔会见到娘亲一个人躺在草地上，喃喃自语着，世界的真实，天下万物是否大梦一场。所做的一切有没有意义，会不会是自己内心深处纯粹的私欲。 她其实从来没有告诉过娘亲，自己……以及那些跟着娘亲一路走来的族人们，或许都有所察觉的一件事。 墨箐，其实并不是原本的那个人。 这件事。 她对原来的那位“墨少主”并无印象，毕竟墨家覆灭时自己还不到一岁，连说话都不会。 可她却还是有所发觉，并且越是长大，就越是瞧出娘亲与世人仿佛天生格格不入的排斥。 是夺舍，还是意外，没有人想去定夺，也没有人想要探究这个真相。 十二人皆是默契地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忠实到绝情。 而正是彼此对原来“那个人”的绝情，让凤生偶然间也会诞生出:这世间或许真就是天道的大梦一场，你我皆蝼蚁，皆是一串幻想。这样的思索。 兴许每个人都在渡红尘。 而这里的邪尊，处于梦中之梦。 却自得其乐，并不纠结。 正是想通过这点后的凤生，才能无谓真真假假，坦然地面对任何一个可能是傀儡，也可能是邪尊的村民。 看着小津活泼的背影，凤生舒展自己的双臂，伸了个懒腰。没一会儿就被孩子们逮住，缠着她过来一起玩。 有了个大孩子带小孩子，村人们宽心不少，在田地畜栏里的活计也变得顺遂。 齐闻跟孩子们相对没那么亲近，但也手脚勤快，时常帮忙下地，动作很是娴熟，一看就知道肯定帮家里干过不少活。 由此，大姥姥为首的成年人们很是疼惜这个后辈。 时不时就开玩笑叫人留下来长住，只是都没能得到准确的答复。 次日。 小津一个没注意，折腾得几块水田都塌了苗。孩子们躲在塘沟子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被接二连三地抓了起来。 农时将过，不抓紧补上的话，收成肯定要不利。 大姨怒气冲冲地狠揍了她一顿，为惩罚小津闯出的大祸，还将人关在房里，好几日不许外出。 凤生瞧着她被大姨像拎小鸡似的拎走，还能抽空对她做个鬼脸，就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孩子，真豁的出去。 她默默为小津祈祷，希望几日后她真的有那个力气能把自己和齐闻带进山洞里，找实现愿望的树苗。 随后跟齐闻表示愿意自发再留段时间，帮大家补种稻苗。 …… 藏伏在暗处角落中的影子静静观看着这一切，似乎势在必得。 第382章 我有后台 小津没有骗人。 今晚的月，圆得虚假，就像是挂上一轮发光的珍珠盘，雕琢得或许精致，失去了原本的自然。 凤生坐在农房里，撑开窗户后，缓缓释放灵息，探测向数丈之宽。确认有个小小身形鬼鬼祟祟朝着这里行进，不由得勾起嘴角。 果然小孩子真有趣。 她起身，拍拍今早在地里干活留下的脏污，缓缓打开一条门缝。 不多会儿，小津就跟泥鳅似的溜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对着门沿叩动三次。 确认好暗号，凤生这才将门打开，只发出很细小的吱呀声，不惊动任何人。 “阿天姐，阿闻姐，许了愿望就要赶快离开哦。”小津面色严肃，走在前方。 冷嗖嗖的风伴随着沉寂的夜吹拂过三人的发梢，缓缓飞扬几缕落了地，悄无声息。 每到这样的深夜里，村落中就安静得可怕，不曾听闻任何虫儿的嘶鸣，只有杂草扰动的沙沙。 叫人留意不到，更不想留意。 小津循着一条细而拥挤的小道，钻进某个散发着微光的口子。从中传来孩子稚嫩的声音:“你们快过来！” 凤生走在前方，紧紧拉住齐闻的手腕，踩下的每一步都落地极轻，额角终于冒出几分细汗。 从这时开始，才是真正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的考验。 魔灵之心或许就在前方，如此重要之物，她们绝不可能毫无动静地取走。 最糟糕的情况，说不准连跟傀儡战斗的机会都没有，直面村中渡红尘的邪尊，身死道消。 就在两人即将隐没到微光中时，彼此身形转换，才跟了进去。 才是一眨眼，跟前却是大变样。 整个洞窟十分宽大，就像小津说的那样，足以容纳进几百人。洞顶处聚集般生长着成团的钟乳石，它们仿若被指引般，像绽放的莲花般层层叠叠，皆指向了中心处花蕊般的尖细乳石。 微不足道的一滴水凝聚在尖细乳石的最下端，就好像下一秒要落地般。 然而……却只是摇晃着，并没有掉下来。 “我来做个示范。”小津嘿嘿两声，朝着尖细乳石的方向，双掌合并，十指相扣，握成花苞状，闭眼碎碎念道:“万能的神物啊，我愿意付出玩耍的三天时间，请您帮我个忙吧！” 话音刚落，在旁观察的凤生就立刻感觉到，四周的灵气波动产生了大幅度变化，齐齐对准了尖细乳石上的透明水滴，轰鸣声一阵接着一阵，宛如夜里炸开的惊雷。 但小津毫无反应，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睁开了眼睛。 随后，她仰头，水滴掉到地上，须臾间生出一棵巴掌大的绿光小苗，摇曳着细小幼嫩的枝叶。 它像是有生命有意识似的，朝着小津点头致意。 “就是这样，先告诉神物自己的付出，只在心里说出自己的愿望，它同意便会帮你实现，在愿望实现之前，小苗苗不会消失。”小津拍拍手，笑嘻嘻道:“但要注意的是——” “如果代价和愿望不对等，却还是执意求它的话，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小津表情认真，“这是大姥姥说的，后果不一般，你们要想好。” “而且，因为你们不是村里人，所以许愿后，必须立刻离开，否则就永远别想走了。” 警告完，听着凤生和齐闻点头如捣蒜的样子，她又指了指尖细乳石。 只见其上又凝聚了一颗新的水珠。 “神物共为一件两颗，一颗接受了愿望，另一颗也必须接受，否则彼此不平衡，也不好。” 小津说着，向后退了一步，再次叮嘱道:“一定要许愿，代价和愿望一定要是对等的。” 她的眼神格外热切，既是紧张，又有些迫不及待。 凤生心下有了确认，伸手拍了拍齐闻的肩膀。 两人心有灵犀，她会知道她的意思的。 “万能的神物啊……”青年女子笑得狡黠，下一刻转了调子:“你确定，敢跟我要代价吗？” 小津瞪大了眼，事情的发展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啊！ 尖细乳石上的透明水滴轻轻摇晃着，要掉不掉，像是在边缘不断试探，竟然真有一副思考的样子。 “我家阿母可是——”还不等凤生自信满满地讲出来，透明水滴就迅速向下坠去，落地后立刻长出歪歪扭扭的绿光小苗，嫩出水来的枝芽晃悠得沙沙响。 还、还能这样？小津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不免有些额角发闷。 她略显无奈和郁闷，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两人走上前，取走那棵瞧着急不可耐的小苗。 凤生低头抓了抓化形如珠玉般的魔灵之心，靠在齐闻身前，目光平静地看向小津。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小津没有冷下脸，眼神自然宛若孩童般天真无邪，就好像纯粹的好奇，没有半分恶意。 “我没有发现过。” 凤生的答复令她出乎意料。 “那你呢？”小津看向齐闻。 “刚刚。” 齐闻答得很快:“直到刚刚，你把我们带进洞窟时，我体内的灵息经过微光，有一瞬间的停滞。” “不论是什么样的结界，在解除禁制后，都会产生灵气涟漪。少主的灵体有碍于她感知这种微弱的波动，为试探前方，我们临时对换了方位。” 小津歪着脑袋，盯着齐闻，不再挪移视线。 “真是一条好狗。” 她笑了，依然是烂漫的、孩童般的笑，却竟然携带着，仿若天生的恶。 “曾几何时，我也跟你一样，是主人身边的一条好狗。” “我忠诚，低声下气，暗自忌恨着所有靠近主人的人，情愿为她而生，为她而死，为她而做尽天下恶事，为她而受尽天下屈辱。” “可是，主人背叛我的那一天，果真还是到来了。” “为什么要与别人扯上联系，为什么要恋慕别人，是我做得不够好，还是我连触碰她的资格都没有！” “你知道什么叫不甘吗？眼睁睁看着最最心爱的东西落入别人之手，像丢垃圾似的说:‘喂，我让给你’。”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那一瞬间，我不想做什么好狗了。” “主人是属于我的。” 第383章 不是好狗，是朋友 “难道你不想独占你的主人吗？” 小津明亮的眸中闪烁着恶意，充满蛊惑的声音环绕在洞窟之中，空旷里传来的回声一遍一遍穿透着两人的内心。 独占，是多么诱人的词汇。 齐闻目光笔直地看着她。 本以为自己会犹豫，会下意识去思考她的话语。 可并没有。 齐闻觉得自己的内心从未如此平静过，她一步也没有迈出，没有转头去看少主。 “邪尊大人，我没有主人，也不是少主的狗。” 她的唇间露出淡淡的笑意，眉眼间不曾有分毫的忌恨和痛苦。 “我们是朋友，彼此玩耍，互相帮助，偶尔谈天说地，又时常分离再见的朋友。” 只到这时，她才微微侧过身，平常般看向凤生。 “少主，家主的性子你再清楚不过，早在很多年前，她就单方面解除了侍从的契约，而今的我，恢复自由身已经很久很久。” “所以，我没有主人，无论是家主，还是你，都不是，也永远不会是我的主人。” 凤生立在原地，没有露出小津想象中那种被冒犯和被抵抗的神情，而是咧着嘴笑起来，拍了拍齐闻的肩膀。 “说的是啊！娘亲之前还因为梁又林的事情，跟予玟予戈发脾气，把人又关禁闭又揍几顿，气得不行呢。” “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将谁当仆役使唤，又怎么会愿意成为那种无情的上位者。” “只不过，那你还一直叫我少主？” 她挠挠耳后，似是有些不解。 齐闻挑眉一笑，“大家都这么叫，我也叫着玩不行吗？” “那真有你的。” 即便这两人的行为轨迹本就奇怪，很多事情与村中观念格格不入，关系贴近却又带着些许距离。小津却也没有想到，她们的关系跟自己想象中截然不同。 朋友吗……是朋友的话，会愿意为了对方而死吗？ 太夸张了。 她盯着齐闻，想从中看出什么破绽来，却因为神物的限制，无法穿透精神去直视对方的内心。 “说的真好听啊。”小津笑了笑，忽然之间，浑身爆发出惊人的气机，原本凡人孩童的身躯开始极速成长。 修为一节节不断向上攀升，不过三四刻时间，就已经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童，化为身形七尺的造地尊者。 浑黑的眼珠牢牢紧盯着两人，散出诡异的笑。 “我对你们生不出任何杀意。” “神物之力，果然非同凡响。” “我本想让你们替我渡一渡这俗世红尘，替我演一出主仆离心的戏码，却真是料不到，会变成这样。” 小津那已然变得成熟的面孔上带着几分玩味和好奇。 “就这样放过你们的话，未免太可惜，何况你们还取走了一件神物。” 她笑道:“不若如此，我们玩个游戏，要是你们真的命大，那怎样我也认了。” 凤生摸了摸手臂，感觉上面起了好多鸡皮疙瘩。直面尊者的威压恐怖至极，可莫名其妙的，她竟然没有多少畏惧…… 目光默默投向某个角落。 错觉吗，总觉得那里的影子稍微动弹过几次。 齐闻则没有这么幸运，只觉浑身骨骼几近断裂般疼痛，若非强悍的意志力支撑，早就忍耐不住地向邪尊下跪。 “玩什么？” 她勉强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表示她们愿意玩邪尊的游戏，以此代价来平息，带走“神物”导致的怒火。 “我是邪修，最喜欢的当然是恶念和鲜血。”小津瞥向那些潜伏在暗处的阴影，眸光中的确泛出些许不满。 小老鼠几只，在猫面前耍什么小聪明呢？ “你们既然来自某个家族，那定然见过族中武斗。” “那点到即止的玩意有什么意思，要玩就得玩出命来。” 她抬手，对着两人所在的地面轻轻划过，转瞬便分出左右两个半圆。 “很简单，你们出尽全力去战斗，境界嘛，就全部压在通脉境第七重。” 邪尊的话语中带有不可违逆的力量，将其修为硬生生按了下来，面上露出一丝满意。 “直到一人将另一人的心脏挖出吃下为止，你们都要不停地战斗。” 瞬间里，凤生和齐闻就像是透过小津的身形，看到了她的过往，与成为邪修的恶由。 她炼化了“背叛”她的主人，将其心脏吞下后，进入了异域战场，并在此地，绽放自己的疯狂，用血肉生气填补精神气海，抵达尊者之境。 我不相信，爱慕着一个人，能真的真的没有一丝恶意，没有过哪怕一刹那、一刻里想过要与她融为一体。 小津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人，尤其对出手毫不留情的齐闻感兴趣。 就算观念不同又如何，她在齐闻的身上看到了自己。 说自己没有主人？可笑，一旦被私情感染，就已经沦为仆役。 反噬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而凤生也没有想到齐闻的出手是这样迅捷极速，快得不可思议，招招逼近她的心口处，似乎真的想要取下她的心脏。 “阿闻。”她抹了抹脸上擦出的血。 “少主，请出全力。” 齐闻好像一直都很平静。 “……好。” 凤生攥紧拳头，冷冷地瞥了邪尊一眼，随后脚步蹬跃，刹那间拳风刮人，空气中轰鸣将至！ 两人各自已是全力，因为同被压制在通脉境七重，所以根本是二者间作战能力的直接对弈。 不是简单的你来我往，但凡寻到对方的一丝丝瑕疵，便宛若饿狼扑食般冲上，每击都冲着毙命而去。 愈是投入战斗，她们的目光就愈是绽放光芒，随之出手的速度也一次比一次快，看得人眼花缭乱。 “噗呲！” 突兀之间，一柄银白色长枪刺穿了她的胸膛。 心口被剖开，那个人的掌中握着突突跳跃的心脏。 鲜血淋漓。 “吃下去就够了吗？” 她问。 “请吧。” 小津灼热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 真是，越来越像自己了。 这副绝情，这副狠厉，这副想要将对方活生生拆吃入腹的欲望！ 白洁的齿牙撕裂着一口口咬下心脏，喉间鼓动，那是血肉掉落，进入体内的蠕动。 齐闻低头再看一眼少主了无生机的身体，擦掉嘴边的鲜血，竟露出微薄的笑意，眼神苦涩。 银色长枪变回白色的小球，啪嗒一声掉落地面。 第384章 逃脱与焕发生机 “邪尊前辈，我能离开了吗？”齐闻神色冷淡，收回了满是酸涩的目光，随意动了动身子，将白色小球踢到旁处。 小津双手环在身前，眉眼里含带着认可和笑意，大声连应三声“好”，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似有一股玩味地将目光投向洞窟中的阴影所在。 “走吧，走吧。” 她略带可惜地长叹一声。 “你为何不是邪修呢？” 齐闻并未看她，只是转身，向前走着。 “我与前辈不同。” “何来不同？” “我对少主……并无别意。” “呵呵。”小津望着阴影处，低声笑了笑，戳穿道:“你想将自己也骗了去吗？” “有何不可？”齐闻扶上洞窟的石壁，捂住心口，随即立刻转身，掌中光芒万丈，瞬间照亮了整个空间！ 骤然的强光之下，被神物所束缚的邪尊也不由得晃神一刻。 而正是这关键的一刻里，原本了无生息，被掏挖了心脏的尸体竟然缓缓睁眼，抬手摸住白小球。 心念一动，那柄熟悉的白玉长枪又化形而出，带动着主人飞跃，刺入齐闻所扶住的石壁中。 她总算是松了口气，拔出长枪后，将浑身虚弱的少主架在背后，轻身往前跳去，缩低身形，很快就飞出了踏入洞窟前的弯绕小道。 这一切的发生猝不及防。 小津甚至不知道，凤生是如何在被压制了修为，又失去心脏，生机尽失的情况下，忽然死而复生的。 世间竟有这般奇人。 有趣，有趣至极啊。 她放声大笑，丝毫没有被耍了的恼怒，反而隐隐期待着，未来她们愈发强大，晋升尊者后，前来讨伐她的那天。 不过，在此之前。 有一只扰乱她心神，躲躲藏藏的小老鼠，需要好好处理。 小津探手成爪，浑厚的灵息喷薄而出，风声轰隆炸响，所过之处宛如刀锋四散，剐蹭得洞窟石壁上尽是伤痕。 “夜恒尊，津豢前辈，被豢养的三百年人生，就让你这么不甘心吗？” 蒙面终于现身，降落在仅剩的小小幼苗之前，伸手随意拔走，竟直接将其吞吃。 “你是谁？！” 邪尊神色震怒，突觉自己与神物的联系断去，心中惊诧而又奇异。 “日后，你自然晓得。” 蒙面眸光清亮，摘下面罩，露出隐藏许久的清丽面庞，浑身散发出全然与几月前不同的强大气息。 体内暗伤与诅咒一点一点修复如初，修为更是极速攀升，伴随着灵息暴涨的空空声而来的，便是二者间对峙留下的沉重风暴。 本来光滑洁亮的洞窟变得坑坑洼洼，随处都是碎石飞沙。 数息后，蒙面身形渐散，已然是不知何时借力传送到别的方位去，再难寻踪迹了。 夜恒尊游刃有余的神情逐渐破裂，她一拳捶打，隔空震在洞窟石壁上。 下一刻，整个洞窟都碎裂，化为层层粉末，随风飘去。 “连妖族都已加入战场了吗……柳天游，又在外处惹了什么大祸！”她面色阴沉，挥袖离去。 随后很快，整个村落都在熟睡中渐渐平息。 在下一个邪尊来到这里之前，它都会永远保持着夜晚与沉睡的模样。 …… “少主，疼吗？” 齐闻沿着来时的路，脚步轻而稳，目光直直看向前方。 “还好。”凤生将脑袋埋进她的肩膀，忍耐着心口处肉芽生长的疼痛，眉头紧皱，只觉丹田中碎裂的灵根正崭新重生着，浑身都有种骨裂筋断的苦楚。 缺失的心脏被重新聚集的灵息描画着，缓缓有了轮廓。 “少主……我……” 齐闻心觉后背沉甸甸的，像是一座巨大的山挤压着，重得她喘不过气。 方才若不是将家主的假身木偶拿出，释放其中部分力量，恐怕也不能撼动邪尊，难寻逃出来的机会。 一切都在两人四目相对的默契之中，可她仍有种欺骗和背叛了对方的罪恶感。 “阿闻。” 忽然，她察觉到，紧搂着她的那双手臂变得更加紧实。 “这是你我共同商议出来的，能够不牺牲任何一人，就从邪尊手中逃脱的方法。” “都这般死里逃生了，还在乎刚刚的那些戏做什么？” 凤生脸色苍白，却还是勉强笑着，因疼痛带来的灼热呼吸打在齐闻的脖颈间。她鼻头一酸，又低了低身子，向前冲去。 “……好。” 她还是没能告诉少主，刚刚那些，有不少言语，并非做戏。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蒙面，沿着来时的路，穿过迷雾，来到了阵石之前。 传送过后，凤生犹豫了几分，最终还是决定摧毁这边的阵石，避免邪尊顺着它进入防线。 至今她也没搞明白，既然邪修有能力在这里放置这种东西，又为什么没有击破这边的驻地呢？ 只是现在她明白，估计这并不是她一个驻军长应该探究的事情。 神物，也就是魔灵之心到手后，总算能够开口讲话的银玉璆，对着凤生劈头盖脸一顿骂，语气中满是后怕。 “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冲动呢！” “要是你死在异域战场，我都不敢想，主人日后该不是要把这里变成人间炼狱！” “届时别说正不正道的了，凡阻挡她脚步的都是邪修！” “要不是你有那个什么灵体，不然这么折腾非得死一百遍！” “我也得被捏碎不可啊啊！” 银玉璆抓狂地上蹿下跳，并且对齐闻在战斗中使用它的行为表示愤怒。 要不是为了配合她们的计划，它才不愿意被家主和少主之外的人使用呢！ “什么魔灵之心，就这破东西。” 它嘴上这么说着，却是直接躲进了凤生刚刚恢复完全的丹田之中。 第一个愿望:从邪尊手中逃脱。 已经实现。 魔灵之心黯淡下去，随即掉落土地，便转瞬生长为腾空百丈的巨木。 其上灵气与魔气互相缠绕，似是在彼此攻坚，又好像无法分离。 凤生安抚了一会儿丹田中闹脾气的银玉璆后，将手掌按在巨木上。 “我愿为你驻守百年，换得一方土地，焕发生机。” 风吹过。 巨木的枝丫摇摆不定许久。 三日后，第七驻地所在方圆百里，有草木新生，蓬勃朝气。粮种入地不再腐烂，而是在悉心的照料下，逐渐生出累累果实。 第七驻军长，墨凤生，为各方考量后，将其立职领将，升为三地守军长，可掌兵六千，镇压前防邪修。 【打听到凤生近期在异域战场作为的家主又有种要气晕过去的趋势了。 论小孩全都喜欢豁出命来去冒险怎么办？】 第385章 蛮族 岷州。 周氏朝宗，伐蛮列军所在，西北军营。 中心军帐内，有四五个身着轻甲，腰间佩铁器的女子，铺开一张皮革图卷，神色间略显阴霾。 “颜千户，第六队深入敌军驻点已经好几日过去，却还未传来半分消息，你怎么看？” 处于长桌最上方，显然地位最高的青年女子发话，目光凝向自己左方第一位的白发少女。 时年十七，刚刚从少年蜕变为少女的颜盛，是三年前起，就跟在周浮优身旁，从小兵做到如今千户地位的能人。 虽说起初觉得她刺头，难服从军令，然如今却只认为，有本事的人的确就是有几分气性在，古怪些无可厚非。 颜盛摩挲过皮革地图，眼中泛出几分犹豫和担忧，竟是难以冷静下来。 第六队是敛瑕，也就是而今的领军连瑕所带队伍。前些天因大胜而归，心气浮躁，被几个军士一激，怒而秉上后，不等令下，就已经整军出发。 要不是看在她武功高强，屡立奇功的份上，功过相抵，否则周浮优也顶不住同职的压力，得将她除名才是。 敛瑕虽冲动，却事事与自己商量，不可能莽撞。 颜盛微微叹气。 一同征战三年，周浮优定然也是知道敛瑕性子的，其中必有蹊跷，这才特地召集麾下最为忠实的四人，想要试探她们。 目前蛮族局势不妙，挡不住周氏朝宗的伐蛮列军，步步后退，已经快到退无可退的境地。 要么发起背水一战，国破城亡，要么卑微躬身，向周氏朝宗永远臣服纳贡，亦或者最没骨气的结局:背叛剩下的所有臣民，入朝做异姓侯爵，从此乐不思蜀。 因而很多原本团结一心的列军千户、领军，都不免动了心思，想要除去部分功劳比自己要高得多的同职，踩着她们的脑袋往上爬。 如此能在皇帝面前露一面，兴许能得个小将当当。 毕竟大家能走到今日，都非等闲之辈，你来我往实力相近。 不过位置有限，必然有人要落人一步。 周浮优为人宽厚、仁慈，虽未多言身份，但大家已经默认她一定是皇室中人。 若能挤掉她麾下一些人，自己替上，哪怕只是旁处的光芒少了些，届时能得的好处，也肯定比跟着别的将军要来得多。 颜盛作为周浮优手下最得意的军师，极少上场杀敌，却能破格封千户一位，最是清楚那些人心底的想法。 “连领军向来骁勇善战，不会有事的！”沉不住气的青年女子忍不住拍打桌子，对颜盛的叹息感到不满。 “颜千户不是与她关系最好？如何不信任，不去寻她，怎这般不义！” 这小白脸平时不跟她们一同训练，又缺乏实战，整日只会待在军帐中纸上谈兵，也不知道为何周将军和连领军都那么看重她。 “金佑英，我知道你急，但也不能把气撒在阿盛身上啊！” 颜盛身旁的羽帽女子啧了声，有些看不下去。 她叫左心，是当年仑允郡征召时，敛瑕和颜盛的同乡人，性格极好，自来熟，讲义气，三人同在周浮优麾下，相处自在。 “我也不过说实话罢了。”金佑英瞪了她一眼。 “实话个鬼，我看你就是忌恨阿盛。”左心毫不客气地回道。 “我忌恨她？放什么狗爹的屁！” “难道不是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时常就在自己帐下跟副户小军们抱怨，背后生谣，道她来位可疑。” “你你你！你空口无凭！” 两人争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让谁。 沉默到底的第四位将军麾下，却冷汗津津，终于憋不住。 “够了！” 周浮优眼睛一瞪，这是她的台词吧，怎么被麾下自己说了。 “我那一日亲眼看到连领军整备不齐便出发，背后还有两三军士，相当陌生……”她低头，浑身颤抖，似是痛苦和难以置信，“以她的性子，不可能不与颜千户相商就离开，而今最大的可能——” “就是她叛变了！” “不可能！”左心和金佑英此刻统一战线，异口同声。 金佑英忍不住一拳揍了过去:“王彦，你是不是疯了，蛮族将破，此时叛变就是死路一条，谁会那么傻！” 被打倒在地的王彦擦了擦嘴边的血，嘁了一声。 左心见金佑英脾气未消，估计很快就要再来一拳，连忙上前将人拉扯住。 “你们不知道吧，蛮族为何能生生不息地在岷州生存下去，每逢数十年，便能重新出现，就像不知从何处凭空冒出来似的。” 她低声，脸转向一边。 周浮优却是听得皱了眉。 因为这些话的确是真的。 周氏朝宗又不是刚在岷州立足一两代的小国小朝，统治凡人不知不觉已有千年之久。 然而，每每重新统一了岷州，蛮族却像是杀不尽似的，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就冒了出来，极为迅速地控制了边缘城池，步步发展壮大。 每一任皇帝都对此头疼不已。 毕竟边缘的民心也是民心，不是说损失相对不大，就可以不心疼的。 但是……这个千年来，都不曾被周氏朝宗察觉的秘密，王彦一个小小千户又是怎么知道的？ “将军恕罪！” 周浮优正想着呢，王彦却突然下跪。 “这个秘密在我心中已是藏了许久，本欲在众军离去后，悄然告诉将军，让将军亲自领兵立功，却不想，已经被连瑕那贼子争先！” “你！”金佑英最见不得有人辱骂敛瑕，急得又要上前。 要不是有左心拉住，王彦此时恐怕就要翻出去好远。 “说说吧。” 周浮优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袋好疼。 早知道当初死也不要听皇姐的，来这破地方受苦，还得处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蛮族，其实是一支外界仙师的遗裔，手中有件空间法宝，其内里有千丈长宽，可容纳众多生灵，便是种地养鱼也不在话下，如某处桃花源一般。” “而我……本名求锋，是蛮族与周人血脉混杂的孩子。” 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娘亲早逝，我与阿母，自小就遭受蛮族欺凌，迫不得已入周城生活。无人知晓我们身份，因而才能得到尊重和喜爱。” “可某日，蛮族却大破城门，夺走了许多人的性命……若非将军搭救，我也没有命活到今天。” “我身有蛮族血脉，流淌仙师的一丝传承，因而能够辨别同族之人。” 王彦语气坚定，愤怒至极:“从见到连瑕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体内，也一定流淌着蛮族之血！” 第386章 叛变了吗 王彦信誓旦旦地跪倒在地，她对天发誓，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并且愿意在周浮优彻底剿灭蛮族，立功回朝后，立即以死证明自己的忠心。 她的额头磕出了血，眼中愤慨不假。 “我去找她。” 只是听着她们争吵的颜盛起身，语气平淡。 “要多少兵马？”周浮优也不挽留，她将颜盛留在身旁，定然不是单为了那洞穿战场的目光，同时也有对其实力的认可。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她私下里与连瑕饮酒作乐时，才从醉倒的领军口中得知，这身以一敌百的功夫，都是从颜盛这里学来的。 徒儿厉害，这做师长的，怎么可能弱小呢？ “不用。” 颜盛摇头，解下自己的轻甲，随手取用架子上的皮罩，披在身上，“我一人一马过去，若连瑕真有问题……我会自己做主。” 话毕，少女掀开军帐，头也不回地离开。 “喂。”金佑英反应过来后，立马晃了晃脑袋，连忙冲到周浮优面前。 “将军，她一个小白脸，怕不是还没走到敌军驻地就已经被乱箭射死了吧！” “虽然、虽然我也不大喜欢她，但不得不说，颜盛……颜千户的确是个好军师！” 左心抹了抹额头，懒得管了，只是把王彦给拉了起来。 “一百个你也打不过一个颜盛。”周浮优也不恼手下的冒犯，只是将人推出去些。 “金领军，左千户，王千户。” “众军撤离时，我们借口驻守在此，等连领军和颜千户回来。” 王彦还想说些什么:“可、可是，将军！” 周浮优抬手停住她的言语。 “我相信连瑕，她不会为了利益背叛我，背叛周氏朝宗。” “……”王彦咬了咬唇，“是，将军信任她，我便也，信任她。” “这样就好。”周浮优笑道:“散去吧，今日之事，若传出去半句，军法处置。” 三人各自应了声“是”后，就陆续离开了军帐。 王彦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周浮优，眸中显出几分悲伤，“将军，您将来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吗？” 她没有想要得到答案，很快转身离开。整个军帐里，只剩下周浮优一人。 她独自坐在兽皮高座上，全身放松着整个人都躺在绒绒的皮毛中，长长叹出一口气。 还记得她第一次带着小兵上战场，颜盛尽职尽力，总是想以最小的力出最大的作用，聪慧到被她一眼看中。 而跟着颜盛在旁偷懒的连瑕，一度叫她有些瞧不起。 于是那一战告一段落后，她特地将连瑕喊到军队的训练场来，想要靠武力给她一个教训。 结果，反过来被她给打出了擂台呢。 这家伙把自己拉了起来，说没想到小队长还挺看重她，但很可惜，她的毕生夙愿就是回连山城去，做一个打铁制木的工匠，过平安顺遂，毫无波澜的人生。 但如果可以的话—— “等你功成名就，赐我光荣归乡，给我家工坊题一块招牌呗。” “大将军的招牌，肯定能招揽好多客人！” 紫眸少年那时的笑容灿烂，目光却时不时挪向颜盛，像个不怎么知晓与人交往的孩子，焦急而幼稚，渴望得到指点。 周浮优的脑中不禁出现了很多回忆，都是这三年来，自己如何一点一点收拢军队，收服这四个属下，又与她们如何建立更深刻联系的过往。 连瑕就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啊。 她抿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去考虑连瑕“叛变”的可能性。 一个只想回家去打铁的家伙，真的会因为能够无限重来的空间法宝，从而诞生出谋反的意图吗？ 从军的这几年，她见到了很多人心变化，知道它如何的不可测。 但唯有颜盛和连瑕，目标明确，几乎从未有过改变。 她不知道颜盛的目的是什么，似乎总是在暗地里向上爬，既不想太过瞩目，又必须突显地位。 纯粹中携带着更多私心。 会是颜千户利用了自己最好的同乡朋友吗？周浮优仰头，只觉得脑子好乱。 做上位者的代价，就是不断往坏处去猜测身边所有亲近之人的心思吗？那皇姐可真够苦的。 …… 颜盛说没带兵马，就真的没带。 甚至连跟周浮优说一人一马，都不对。 只有她一人，披上斗篷，就走入了风沙之中。 守军将士们想要稍微阻拦，至少等金领军带点人手过来跟着她也行，却被两三下击倒，毫无反抗之力。 待金佑英和左心带着各自十几兵士过来时，瞧见所有人倒地的惨状，才真的信了周浮优的话。 “不是，这家伙既然这么强，凭什么躲在军中，不上阵杀敌？”金佑英满脸的不可思议。 左心瞥她一眼:“阿盛做军师可以杀更多蛮族。” “……也有道理。” 风卷黄沙，烈火般的高温熊熊燃烧着每个踏上这片土地的人，顶着如此飞尘，颜盛行走其中，却自如得好像并无阻碍。 她单手推开了蛮族驻军所在城池的城门，面对数以百计涌上来的兵士，毫不慌乱。 当一片混乱过去，兵士们面面相觑，发现这个诡异的闯入者居然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的眼皮之下。 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重新关上城门后，驻军头领心绪沉重，下令搜查城中，不可放过一点点角落。 但整整三天过去，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当时就是一次奇怪的海市蜃楼，那个闯入者根本不存在的时候，她竟又出现在另一个通道。 而后又再次消失。 蛮族仅剩的三座城池都经历了如此怪异事件，军心瞬间慌乱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有说那是鬼的，也有说周人皇帝掌控了仙力的，众说纷纭。 只是那些，颜盛都不是很在乎。 她只知道，她找到了，王彦口中所说的空间法宝。 其中有禁制，若非拥有某种血脉者，无法收纳和取走，就这么普普通通地放在将军营房中，像一块毫无用处的破石头。 颜盛摩挲着灰暗的破石头，扭头看向眼神惊恐，刚刚还誓死都不会说出一丁点秘密的蛮族将军。 这人太有骨气，都被折断了十根指头，还能保持强硬，半个字都不蹦。 但好在她不是普通的凡人。 略有些可惜地收起小锦囊后，颜盛贴心地帮蛮族将军接上指骨，放了几滴血出来。 “吐真丸用在这里应该不算浪费吧，好歹听说了很多……在周氏朝宗没法知道的消息。”她喃喃自语着，将灰暗石头沾了沾血。 下一刻，两人齐齐被吸入其中。 没有风沙，没有高温，也没有杀戮和争斗，像个世外桃源一样的草原村落。 “很好，接下来把这些都忘了吧。”颜盛这句话并非警告。 下一刻，吐真丸失效，蛮族将军昏迷过去。 再次醒来后，她将忘记自己一天内的记忆。 第387章 身世 敛瑕醒来时，发现自己好像回到了故乡连山城。 身上裹着温暖的皮毛被褥，底下是一席铺着棉的芦草编，睁开眼就能望见乌黑的木质房梁。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孩童嬉笑打闹的声音，她迷迷糊糊，朝着外边喊了声:“阿盛！” 有人匆匆忙忙跑进来，端着碗黑乎乎的药糊，忙放到桌上，过来将敛瑕扶起。 “孩子，别怕，姑姑在呢。” 姑姑？敛瑕擦了擦模糊的眼睛，再睁开，眼前之人哪里是阿盛，分明是个面容有别于岷州人的外州陌生人！ 嗯……虽说阿盛模样也生得不似岷州人就是了。 “你是谁？”她神色一凛，就要发作，却见门外有两三孩子趴在沿边，满是担忧又好奇地看着她。 “求锋，我是你姑姑翎锋，先冷静下来，喝了药好好养伤，待会儿母亲，也就是你姥姥来了，会告诉你全部的。” 敛瑕皱着眉，接过药碗，鼻尖微动。 里面的确是不少药材味，有毒的没毒的，经过炮制后混合其中，虽然难闻又苦，倒也真是对症下药了。 确认安全，这才仰头喝下。 翎锋见她谨慎，更为欢喜。 “你瞧，单用嗅觉就能辨别药材，这正是我族的天赋之一，你在外边没见过谁也如此吧！” 敛瑕擦掉嘴角的沫子，扭过头并不做声。 什么我族的天赋之一……求锋？那天，她杀了不少蛮族兵士，却不小心放走一条漏网之鱼，回军营后多少有些火气，想着散开手下，独一人走走。 然而，不知是哪里闯出来的兵士，突然带领几十人前来围攻，若不是这身武功高强，只怕闯不出去，更无法整备些许人手逃亡。 只是这一切，似乎就是个圈套。她与手下兵士们逃出不远，想要绕圈返回军营，却在途中被大量陷阱活捉，不知何时陷入了昏迷。 她的记忆到此为止，再睁眼，也就是现在的情况了。 看样子，这些人应该是蛮族平民，而且还将自己当做了某个失散已久的熟人。 只是，军营中那些有头有脸的领军千户里，有叫求锋的人吗？ 敛瑕按兵不动，并不强硬地反抗，默默认下了求锋的身份。 不多时，一个年迈的老人拄着拐杖被旁处的两三个小孩扶着走了进来。 “儿啊……”老人咳咳两声，走来，翎锋点点头让开了位置，让她坐在床边。 “你受苦了。” 她深深叹气，见敛瑕防备又疑惑的神情，似是早有预料，将事情细细讲来。 敛瑕也因此从中慢慢拼凑出了关于“求锋”的故事。 此处是一道不为人知的秘乡，名叫桃源乡，其中生存的人们是一支外州仙师的遗裔，因为家族没落，所以才只能背井离乡，来到岷州重新开辟生路。 然而，周人想要扩大地域，统一岷州，野心十足，由此盯上了边缘地带的桃源人。 周氏朝宗人多势众，兵器先进，因此总是打得桃源人节节败退，但桃源人拥有不同时间流速的空间法宝，相当于能够无限重来。 两族就这样纠缠了千年之久。 本是无法永远无法消弭的仇恨，却有顽皮踏出桃源乡的族人，爱上了来自皇城的周人。 这几人有的成功逃脱，却连同孩子一起，死在周人自己的手下。 有的则入住桃源乡，情愿过与世隔绝的生活。 求锋的双亲，正是后者。 只是毕竟周人与桃源人的仇恨已久，就算同意她入住，也免不了大量的风言风语和仇视的目光。 求锋的桃源人娘亲曾在外界受过伤，身子本也就不大好，回来后与爱人孩子度过几年时光便去世了。 剩下的周人阿母和混血儿求锋，待遇自然一日比一日差劲。 终于有一天，她们忍受不了，找到机会逃了出去，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所以你们捉我，其实是为了保住桃源乡的秘密？”敛瑕目光凌厉，一语道穿真相。 老人沉默一瞬后，接道:“族长的确是如此想的，但我们，却是真心想要接你回家。” “除了守城统领之外，所有人出了桃源乡，身上都会被种下禁制，不得对外道出任何有关这里的秘密。” “但这几年，族长才实验出，血脉混杂者竟也能逃脱这份禁制，因而，担心有谁泄露。” 你倒是实诚。敛瑕冷哼一声，扭过头来，依然是一副不信任的模样。 “求锋，是我们对不住你们，对不住你的娘亲阿母，也对不住你。”翎锋见老人满是沟壑的手伸出又收回，忍不住上前，“当年我们都在外谋划攻城，拿回属于我们的土地，实在不知你们被族人这般苛待。” “不管什么都行，只要是我和你姥姥做得到的，我们都愿意补偿。” 翎锋拉起老人的手，放在敛瑕手背上，紧紧按住，眸光中满是悲伤。 “姥姥年纪大了，这些年唯一的愿望便是你能够回来，在这里过上丰衣足食，不必受战火纷扰的自在日子。”老人抹了抹眼泪，沙哑的嗓声哽咽。 “姥姥不奢求你的原谅，打我骂我也好，只要你能稍微消消气。” 翎锋搂住老人的肩，低着头，不忍看母亲低声下气的模样。 敛瑕眸光微暗。 她迅速转移话题:“我的那些兵士们呢？” “我要见她们。” …… “唉，也不知道领军现在怎么样了。”被卸下了甲胄的兵士们靠在潮湿的地牢内，百无聊赖，只能玩玩铺在地上的稻草。 “被俘虏了还能怎么样，多半现在正接受酷刑呢。” “领军那么嘴硬一个人，哪怕割了五指，划破了全身也不会吐一个字的。” “你别说了！听得我都担心起来了。” 踏、踏、踏…… 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地牢楼顶逐渐往下传来，兵士们心有所感，立刻起身，齐齐盯着入口处看去。 竟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领军！” “连领军！” “呜呜你的手指头还在！” 听得敛瑕一阵无语。 “求锋，这些年你在外所用的周人名，恰与你娘亲的好友相似。”老人拄着拐杖，坚持要跟着她。 “可惜，她的伴侣孩子，正是她们一行人被皇帝追杀的缘由，因而，那个孩子恐怕，早就死去了。” “这兴许也是缘分吧，若那孩子仍在世，你们定然会成为同样感情深厚的好友。” 敛瑕看了看老人感伤的模样，心有疑惑，一个不敢去想的猜测逐渐在心中成型。 “娘亲的好友，叫什么名字？” 她沉下眸子。 老人回道:“挽瑕。” ……那是，她还在娘亲腹中时，就已经死去的阿母的名字！ 第388章 你是她的伴侣吗 敛瑕赶在脑子变乱之前，拜托了姥姥，将手下兵士们都释放出来后，认真叮嘱她们不要随意行动，就在这方世界稍作歇息。 “时机若到……我们就回去。”她如此说着，给予了兵士们极大的鼓舞。 再次躺到醒来时的屋中，她才开始回忆起自己身上的许多不同。 她与岷州人的确不相像，紫色双眸，棕褐色卷发，还有那容易晒到发红的黝黑皮肤。 还以为自己只是养不白的体质。 却没想过，她本就拥有异域血脉。 难怪这里的人们待她亲切，连模样都如此相像，当做同族不过理所当然。 要这么说来的话。她望着天花板，盯着那只犹豫不前的黑色小虫，就好像它就是她一样。 那阿盛呢？突然出现在连山城，肌肤白得发亮的她，会不会其实…… 许久之前她就怀疑过了，年幼时远远望见的那位，来自外州的墨仙师，便是这么一双红褐色眼睛，雪肌冰肤的模样。 唯有那一头特别的白发，是不同的。 真是。 到头来，她和她的挚友，竟然都是人们口中的混血杂种。 若这件事暴露，她回到军营后，一定会被捉去拷问。 最差的情况，或许永远也回不到连山城，要被押送皇城，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内，直到蛮族再无反抗之日。 纠结到眉头都打成结。 敛瑕索性懒得去思考，而是依然代求锋的身份，在这里随意生活，暗中寻找离开桃源乡的方法。 似乎是因过去求锋母子曾逃出过这里，因而众人虽然对敛瑕十分亲切，却是对任何离开桃源乡的事情闭口不谈。 兵士们起初在此不受待见，自己心气也高。 为防她们又被关进牢中，敛瑕特地开了几道会议，苦心劝告，这些平民与兵士不同，手无缚鸡之力，万不可浮躁误了大事。 这才缓和了人们的关系。 七天过去，敛瑕已经逐渐习惯桃源乡的生活。 白日挑水种田，夜里挑灯，同那些牙牙学语的孩子们偎在一起，讲些外面的故事，逗得小孩儿笑翻了肚皮。 兵士们也是同样，心里那点傲气在面对平头百姓时终于散去，偶尔也帮忙干些重活，身上的杀气虽吓人，却也吸引了不少少女少男的心。 不知不觉竟度过六月有余，当敛瑕回过神来时，再看向那些兵士。 她们似乎更加享受这田园的生活，眸光中虽然还带着锐利，却像是失去了斗志，不再将居民当蛮族对待。 这是一种同化吗？ 敛瑕想起那些被蛮族攻陷的城池，皆是没有几天，便收服了其中居民，偶尔不费一兵一卒，也能软化了守军的意志。 “求锋姐！”小毛头从屋外猛猛敲门，立马拉开门闯进来，呼呼大叫。 “村里来了个特别厉害的人，说是从外边来的，谁也打不过她！” “你快去瞧瞧吧！” 敛瑕随意披了件轻袍，系好丝带。 眼前的小毛头笑得灿烂，半点没有入侵者来了的紧迫感，与自己相似的黝黑皮肤上满是干农活留下的晒痕，一口白牙尤为明显。 不过八九岁的年纪，懂什么呢？ 但敛瑕却觉得很可怕。 因为她竟然，不想将桃源乡的事情传播出去，不想军队进入这里，不想……破坏人们平和的生活。 如果能让两族和谐共处就好了。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后拍了拍小毛头的肩膀，“走吧，去看看是谁，敢跑到你求锋姐的地盘惹事。” 她笑了笑，一把将小孩儿捉起来，抱着轻如羽毛，直言真是个皮肉贴皮的小东西，该多吃点好的。 惹得小毛头挥手抗议，在敛瑕怀里扭来扭去。 一大一小说说笑笑，很快便来到了被人群簇拥的村口。 “还有吗，可以一起上。” 熟悉的，平淡又嚣张的言语，瞧着像光一样温暖的白发，以及那双明亮如兔子般的红褐色眼眸。 她放下小毛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抹了抹被日光照耀而刺激出来的泪水，小跑着冲上前去，一把拥住了那个人瘦小的身躯。 “阿盛！你果然来找我了。” 颜盛身子一僵，她忽然不明白，自己为何，在看到敛瑕的瞬间里，卸下了所有防备，任由她冲上前来，将自己紧紧拥住。 一去几日里，敛瑕都没有消息，她应当有所怀疑，在确定了安全后，才随意叙旧的。 这种信任，她唯有面对家人时，才会如此。 “半年多了，我还以为，你就要这样扔下我……”敛瑕丝毫未察觉，自己的嗓声变得哽咽，带着些许埋怨。 颜盛眉头一皱，“半年？你也就失踪半个多月而已！” 她将人推开，抬手点点又黑红了几分的额头:“你失去音讯的第四日，我就出来寻你了，好不容易找到这里，你倒好，过得不错嘛。” 感觉眼前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控诉，话语也不自觉变多，敛瑕不仅没有被质疑质问的恼怒，反而还忍不住地大笑起来。 真是……原来阿盛也不是永远都那么冷静嘛！ 将两人围在中间的居民们，也总算看明白，这个武功高强的外来者，是来找求锋的，单枪匹马。 这心思，可不普通。小毛头嘿嘿笑着。 一个人能惹出什么事来呢？ 这么想着，大家很快便散去了。 就留下几个孩子还好奇地盯着颜盛看。 小毛头胆子大，凑过来发问:“姐姐，你是求锋在外界的伴侣吗？” 敛瑕瞪眼，知道桃源乡的居民热情大胆，可没想到大胆成这样啊！她跟阿盛才不是那种关系！ “哦，不是。”颜盛冷静下来后，也觉得刚刚的激动有点丢人，推了敛瑕一下，语气平淡。 “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关系。” 颜盛斜眼看去，只见敛瑕心虚又愧疚地靠过来，扁着嘴拉她手。 “是战友，挚友，最好的朋友啦！” “那就让我听听你不辞而别的理由吧。” 两人黏在一块越走越远，小毛头不屑地嘁了一声:“还朋友呢，谁家朋友那么腻歪。” 百万字贺文番外:初设改编短文 【设定:无修仙皆凡人，初设隐居老农墨箐x初设落榜文人颜染。】 红尘俗世，没有仙人，没有修道者，也没有谁自诩为天道之子。街头叫卖声连绵不绝，道路两边的摊位拥挤，人潮川流不息。 拎着一麻袋的青年女子打了个哈欠，抬脚就踏进了原本只有读书人才会来的地方。 “哟，阿箐来买新本的吗？”书肆的老板是墨箐熟识，模样周正好骗人，生着双弯月眼，总也睁不开似的，神秘莫测。 说白了就是大忽悠一把好手。 “老样子，二百铜。”老板搓了搓手，喜滋滋地从落满了灰的书堆里翻出本册子，拍拍打打，焕然一新，双手递上。 墨箐冷哼一声，从大麻袋里掏出一吊半的铜板，再翻翻找找抓出来好几块又新又好的蔬果跟两只生鸡腿，算是抵了付不上的份。 “抠抠搜搜半年才写了这么一本。”她接过册子后随意翻了两眼，扯了扯嘴角，心中对那个总没有结尾的笔者一顿恼火。 “让我捉到是谁，定然给她两闷棍，叫她尝尝看不到尾巴是什么感觉！” 青年将书丢进麻袋里，锁了锁绳子，发发脾气就又踩出了门槛，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新来的好奇，一个农户模样的粗人，怎么还晓得读话本，能识得几个大字呢？ 还不如花十来个铜板去茶楼，挑个座位，点盏粗茶，听说书的在那里侃大山。好过买本二百铜，还没什么用，专为解乏的话本。 “那人啊。”书肆老板倒也不介意有人发问，反正也是时不时就有的事。 “她叫墨箐，隐在那万林山中居住，靠种地卖菜为生，自小就如此，一转十来年。母亲曾做过书匠，所以连带着教会了她不少。” “就是可惜，双亲去得早，而今一个人孤零零落在其中，性子也冷清许多。不过这几年迷上了读话本后，倒是添了几分火气。” 老板捏了捏耳边碎发，嘻嘻哈哈，似乎觉得墨箐发怒的样子很是有趣，即便人都走了好远，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可真要感谢那位落榜的颜学子，除了她，还有谁会一连几年都写这种又烂又没有结尾的话本呢？” “也就阿箐喜好异于常人，才会看得下去。” 几人围着又议论起老农和话本的事情，没过多会儿就换了个话题，肆意说道当今圣上的许多绯闻。 天高皇帝远，一个偏远镇子，也没人管得了那么多。 就在她们说得正欢时，藏在书堆背后的暗橙发青年这才翻滚过身子，悄悄地从小门溜了出去。 左右环视，确定没人跟着自己了，颜染长呼一口气，总算安下心来。 听好友说，自己话本全垫了箱底，没人买，唯独这座小镇子里，有个忠实读者，每每有了新作，定当冲在最前方。 却不想，居然是个粗农。 一想到绞尽脑汁写出来的册子竟都是这种肚子里没墨水的家伙在读，颜染就阵阵失落。 科举止步于秀才都已有十二年。 第一年，人人皆安慰，十四岁的秀才早就是天之骄子，文曲星下凡，再是向前便是老天夺才，恐将她掠了去，缓缓再考也不赖。 第二年，她奋笔疾书，寒窗苦读，恨不得连茅房都在屋里上了。 第三年，秋闱又开始，她自信满满踏入其中，自信满满离开考场，而后不久，就收到了落榜消息。 接下来的第六年、第九年以及今年，第十二年，她都连续落榜，眼看如今二十有六，跟同窗考生早就一个年纪。 乡亲故老们只要见她走在道上，便总是叹息摇头，道她伤仲永，不知小时的灵气去了哪里。 流言蜚语，压得她喘不过气，只好借着好友的口，逃出来歇歇脚。 “唉，结尾怎么可能没有呢？但不管怎么写，都不满意，下一卷开始的时候……”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镇外小道，顺着开辟出的草路，悠闲散步，自言自语着。 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藏着一头残了眼的老狼，饿得双眸发绿，獠牙下滴着腥臭的口水。 “嘿。” 闷棍伴随着青年的发力声而来，老狼的脑袋被打出一片血来，头骨都崩裂，当场死在了藏身之处。 被身后动静从幻想世界里揪出来的颜染转身，瞪大了双眼。 那个背着麻袋，绑着高马尾，一脸淡然和不屑的青年女子，不就是刚刚离开书肆的墨箐吗？！ 这家伙力气这么大？ 是因为要上山下山，要种地的缘故吗？ 颜染看了看自己没多少肉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往后遮掩。 这下真的百无一用是书生了。 “蠢货，如果不是我来得巧，你早就是这头狼的盘中餐了。”墨箐嘁了一声，扭头就走，完全没再给颜染半个眼神。 这说的也太过分了。如果不是经验熟练的老猎户，很难察觉背后有野物来袭吧！颜染有些不服气，却忽然想起，眼前的粗农是自己的忠实读者。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几分别扭。 “姑娘稍待，你方才在书肆里买了那本没人看的册子对吧？” 她出声，果不其然，墨箐的脚步顿住，疑惑地转过头来。 “我从大城来，那里的货源多而快，有它的下一卷后续。”颜染继续说道，“如果姑娘能让我去你那里躲一阵子，我可以将后续背给你听。” 紧接着，她讲出许多关于册子的主角和剧情，用以获取对方的信任。 “……你也。”墨箐一手拖着老狼，一手拎着麻袋，满脸的莫名其妙又有种看傻子的眼神，“喜欢这个人的文章吗？” 颜染:怎么感觉好像被鄙视了？ 她呃了半天，终于还是点点头。 自己努力写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跟上来吧。” 青年挑着眉，唇边噙着笑，那双红棕色眸子里透出清澈的天空倒影。 颜染微微一愣，随即摸摸自己的脸颊，怎么好像有点发烫？ 她追上去，“你不问问我在躲什么吗？” 墨箐没回头，“我更想问你头发盖着脸不热吗？” 明明是一介粗农，说话却那么不客气又锐利。颜染心里叨叨个不停，瞧见被拖在地上的老狼，她想了想，把怀里的帕子取出，铺在它后腿上，一用力，抬了起来。 “做什么？”墨箐停下脚步，看向揪一头瘦狼都费老大劲的颜染。 “一直这样拖着，等拖上去，皮就被地上的沙子磨破，卖不出好价钱了。”颜染老实回答。 在她看来，墨箐打了这头狼，还把它带回去，肯定是想处理一番，抽筋剥皮，卖个好价钱的。 “小书生，细胳膊细腿的，没点力气。”墨箐一听乐呵起来，伸手往老狼中间一揽，直接把它夹在自己的手臂之间。 “这下满意了吗？” 她笑了笑。 “……”颜染低头看了看都是狼毛和沙子的帕子，什么也没说，就跟着她一个劲往山上走。 半个时辰过去，终于看到了小木头屋，她一把倒在门前的竹躺椅上，这才把刚刚没说的话讲了:“你比我年纪大吗？” 随手把麻袋挂起来，正准备进屋拿剃刀处理老狼的墨箐边走边答道:“阿母去世后我就不大记得自己年岁了，但大概，在这山中过活已有近二十年了吧。” “算上幼时在村中玩闹的日子，如今将而立。” 那是比自己大好多诶。颜染摸了摸耳垂，心想人不可貌相，明明墨箐看上去就像个刚刚二十的小青年。 “怎么，若我比你小，你还想让我叫你声姐姐吗？” 她随口调侃，却一下子臊红了对方的整张脸。 “胡言乱语！” 颜染急得起了身，走了许久山路的书生学子没多少力气，腿一软，就要倒下来。 就将脸着地的瞬间，一只手伸出，牢牢搂住了她的腰间，稍微使力，人弹上来，落进青年的怀抱里。 “小书生，光读书，不行路，怎么写得出万卷呢？” 写了不少，你还看了呢。颜染盯着她的眼睛，毫不在意自己通红的脸，理直气壮地抬手过去揽在脖颈处，紧紧靠在墨箐身上。 “我能叫你名字吗？”她郁闷地挂在对方身上。 “叫吧，从书肆掌柜的那里听到的吗？” 墨箐也不在意，身上挂着个人也不耽误她给老狼开膛破肚。 不仅如此，她还总有种奇异的感觉。 这个盖着脸的神秘女子，每每有所触碰，就让她心生雀跃，连带着嘴角也挂上几许弧度。 这让她不禁回想起幼时，有一自称神算子的老妪为她卜卦，道她是天煞孤星，身旁人永不得安定。 除非……碰上陨落的才星命格，两两相撞，以毒攻毒。 否则此生，将孤老至死。 墨箐本是不信的，但愈来愈多难堪之事陡然发生，双亲也在过去里接连离世，令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所以才搬进荒无人烟，野兽群生的万林山中，隐居多年。 “你要躲多久？” 收拾好老狼，将能吃的部分丢进木盆里，皮和牙、骨头铺着晒好，剩下的剁剁了扔到林中去。 墨箐拍拍颜染的后背，问话刚出来，就见她竟然已经窝着窝着睡了过去。 她哭笑不得。 这山路有这么累吗？ 墨箐本想将人放到榻上任由睡去的，但饶是她力气不错，也没法在不惊醒对方的情况下把人剥下来。 这家伙黏得太牢靠了。 轻叹一声，她只好也躺下来。 书生的手比她大上一点，但不毛糙，也不发黄。软得像一块丝绸，整个人都没什么重量。 轻飘飘的，好像天幕上的白云儿。 不，若是这头暗橙色的发丝的话，她应当是夕阳时，延绵山巅的霞云。 不经意间，她低头，瞧见从颜染袍服的边缘有个缝好的口袋，从中落出来几片折了几叠的纸。 纸张散开后，露出其中的内容来，是两篇即兴的文章，跟墨箐平日所看的行文风格几乎一模一样。 她轻轻握住了拳，又缓缓松开，只是小力地敲打过对方的脑袋。 猫儿似的书生翻了个身，手臂还是箍在墨箐身上，却是发丝落下，露出隐藏着的面容。 软乎乎的，戳上去又滑又热，显得年纪颇小，倒是一张跟言语和行为举止毫不相干的可爱脸。 “让我捉到是谁，定然给她两闷棍，叫她尝尝看不到尾巴是什么感觉！” 她低声在颜染耳旁说着，随即又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 什么呀……没有尾巴的家伙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还就这么躺到了同一张榻上。 这会儿叫她出手给两闷棍，怎么也狠不下这个心了。 她长叹一声，默默收好掉落出来的纸张，叠好又给人收了回去。 就叫她好好戏弄小书生一阵子吧，也就一阵子。 【正文:此时从族人带过来的话本里捞到这篇文章的墨箐满头问号。 怎么回事，种地的那个怎么是自己？她才不会因为什么天煞孤星就一个人隐居呢，要死就大家一起死！ 又翻了好几遍，她终于忍不住将整本册子都砸到了颜染头上。 “小箐……这次真的不是我选的话本。”颜染幽怨地转过头来，“我怎么会看这种议论家主的文章呢？” “并且，我姑且认为，在你我间的关系里，我才是主导者。”她咧着嘴笑起来，赶在墨箐发怒的边缘凑上前去，双手揽住腰间，脸颊埋入脖颈。 再抬起，呼吸间的热气轻拂过家主的耳畔，她微微咬住，牙间厮磨后，勾上手指，将人紧紧扣在身下，吻上眼角。 才一小会儿，就将人磨得没了脾气。 “你还想做什么，让我喊你一声姐姐吗？”墨箐靠在她的肩处，腿间毫不客气地将人缚住，双手游走在脊背之上，点得好似蜻蜓落水。 “毕竟你确实比我老十岁。”她转过头，一只手顺着发丝，解下了绑起的那两个暗橙色长辫。 颜染没想到墨箐这段时间居然有样学样，把她对她的把戏，用在自己身上，心口处灼热的跳动扑通扑通，难以抑制。 嘴上却不留情:“小箐愿意喊的话，我当然也不介意。” “你我成婚多年，却始终无实，还挺让人遗憾的呢。” 真不该多嘴这一句的。颜染被掀了一个翻身，差点没再做个后滚头。 墨箐浑身都变得跟煮熟的螃蟹似的，拍了拍自己烫得惊人脸颊，“我突然、突然有事要办！” 刚被解了头发的“小书生”撇撇嘴。 能有什么事。】 第389章 你也给我取个名字吧 一路走来，颜盛在村落中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她们都是敛瑕手下的人，此时就好像解甲归田似的，已然沉浸到田园的和乐生活中，全无斗志。 敛瑕正大光明地走在道上，沿途不少老人亲切问候，时而瞥来好奇的一眼。 待回到屋中，敛瑕关上房门，耳尖微动，确认没有人在偷听后，转过身再次紧紧拥住颜盛。 “我真的……真的没想到你会一个人来找我。” “将军呢？还有我手下的那些兵士，现在如何了？” 她松开手，面上浮出几分焦急。 看来，这家伙应该是没有叛变。 至少目前看着不像。 颜盛坐在床沿，好不容易才放松了身体，长舒一口气后把这些天的事情毫无保留地解释出来。 包括周浮优的信任、王彦，也就是真正的求锋的投诚和自曝，以及金佑英和左心对她的担忧。 当说到王彦将桃源乡的事情曝光，并希望周浮优以此立功时，敛瑕的神色再也平静不下来。 立功立功……单一个情报怎够将军立功呢？王彦的意思，自然是，将桃源乡一锅端，彻彻底底地铲除蛮族，使其再无翻身之日。 以周人对蛮族的态度来看，若战火波及桃源乡，那么这些平头百姓被俘虏后，便会沦为仆役，分散到各地去，辗转不同人家，做牛做马。 此生跪，世世代代跪。 不知要受多少屈辱。 刚刚那些面色慈祥的老人家，和善的姨姨姑姑，勤恳的独身农户们，还有那些无忧无虑的小孩儿……窝在她怀中玩闹的小毛头。 这些人的后半生，会蒙上永远的阴霾。 “我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把你当做求锋，也不知道你是否真心享受这里的生活。” 颜盛见她握拳沉默，心中轻叹。 “但，我会永远站在你背后，无论你想面对什么。” 敛瑕望向她，望进那双红褐色的温润眼眸。一时间，翻涌沸腾的心绪，竟然平静下来，笑容无奈。 “需要我留在这陪你一阵子吗？”颜盛微弯眉眼，抬手抚平对方脸上的悲伤和犹豫，“毕竟你在这里半年多，外面才十几天，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给你考虑。” “好。” 敛瑕忍不住凑近，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时光都像锁在了这一刻。 新客人颜盛，就这样似乎顺理成章地住进了桃源乡。 她与敛瑕同吃同睡，大多时候形影不离。 一开始，相比于敛瑕坚实可靠的模样，颜盛看上去实在是太过瘦小孱弱，皮肤白得像雪，根本不像能做粗活的人。 那张脸生得清俊明朗，活脱脱一副教书相，适合在讲台桌上带孩子们摇头晃脑地读几个大字。 然而，她却是在接下教导孩童的活计后，又扛锄头又提水，又会捏肥又塑苗，简直就是种地的一把好手。 没过两周日子，村里的乡亲们就喜爱起了这个做事勤快，干脆利落，温柔明亮的白发女子。 就连总是纠缠在敛瑕身旁的小孩子们，也不禁被吸引过去，时常用相同的办法求颜盛陪着玩。 搞得敛瑕偶尔不免飘出几缕酸味，夜里躺在榻上，面对着地铺上的颜盛，扁扁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最后纠结到被颜盛睁眼逮住，逼问之下才知道是这么点无伤大雅的小事。 又是几日过去。 敛瑕趴在桌旁，遥遥望着不远处空地上与孩子们玩得正欢的颜盛，眼中微微泛酸。 抹了抹眼角，心中还是乱糟糟的。 她原以为，颜盛说可以留在这里陪自己一阵子，这一阵子，不会太久。 等耐心耗尽，便强硬地带她走，不留任何情面。 于是她也就好……给自己找借口。 并不是我放弃了桃源乡，不是我主动要抛弃这些对我好，对我亲切的乡亲们的。 而后就算终生都活在后悔和愧疚中也好，至少那一刻她还可以自私地把这些都怪颜盛身上。 但颜盛没有。 她看得出来，颜盛想让她做决定，做今后更少悔恨和痛苦的决定，而不是替她做主。 算了。敛瑕摇摇头，索性又想，她要什么时候带颜盛去见一面姥姥和姑姑呢？ 她们是桃源乡里最忙碌的人之一，要处理很多事情，别的村落，还有外面的某些。 这半年多以来，敛瑕也不过才见过她们五六次。 “求锋、求锋姐你在吗？”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小毛头小心翼翼地打着招呼。 敛瑕扫清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拉开门，就见小毛头怀里抱着只全身土黄的小胖狗，整个人灰头土脸。 “嘘。”小毛头故作神秘，进屋后把小胖狗放在地上，转身快速关了门。 小胖狗一落地也不怕生，瞧见敛瑕就摇晃着尾巴蹦蹦跳跳着，笨拙地摔倒在她的脚旁。 随即站起来，两只小爪子拉扯着麻布裤子，声音稚嫩地汪呜汪呜。 敛瑕低头将小胖狗抱起来，捏了捏这身软乎乎的皮毛。 “又怎么了，小捣蛋鬼。” 小毛头假咳两声，挺起胸膛。 “咳咳，这件事嘛……” ——“所以，你替她收留了这只小胖狗？”傍晚时分，颜盛做完农活，解下脏衣服，只留下一件凉薄的里衣。 她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看向敛瑕和她怀中瑟瑟发抖的土黄色小狗。 “哎呀，就养一阵子嘛。”敛瑕努力睁大眼睛，将小狗捏着抱起来，放在脸旁，“谁叫小毛头又惹她阿母生气，这才将她连人带狗地丢出来。” “等那位姨姨消了气，咱们再送它回去。” 颜盛眯了眯眼睛，没啥，就是觉得这一人一狗凑在一起，有种正在发光，闪到了她的感觉。 “养吧。” 她摇摇头，顺手将竹壶里的水倒出来，倒扣放在架子上。 今天一天还挺累的，正是农忙，村里很多人请她去田里帮忙，这也要那也要。 不过好在给了不少东西。 桃源乡没有金钱货币，全是以物易物，自然劳力也是如此。 “好耶！”敛瑕捧着小黄狗欢呼，随即将她塞到颜盛怀里，戳戳毛绒绒的脑袋，又抬头说道，“小毛头说它还没有名字，我们可以替她取了。” “阿盛，你比我聪明，你取一个吧！” “不要。”颜盛扯了扯嘴角，蹲下将小黄狗放到地上，任由它打滚露肚皮。 “为什么——” 敛瑕哀嚎，满脸写着不解，一双紫眸都快掉眼泪了。虽然是装的。 “取了名字就会有感情，会舍不得。” 颜盛坐在地铺上，捏了捏小黄狗凑过来的小爪子，神情淡然，就像敛瑕初次见她时一模一样。 “阿盛……”敛瑕也坐回床沿，若有所思，“原来你这么重感情啊。” 随即她低笑着，从床沿一下子向前，趴到地铺上，身子靠到颜盛腰旁。 “那你也给我取个名字吧。” 她仰着头，伸手揉搓那垂下的白色发丝。 “这样你以后也会舍不得我。” 第390章 叛变 “不要。” 颜盛冷着脸将她推开。 “我总有一天会离开你，不要让我为难。” …… “唔——哈……哈啊……”敛瑕从噩梦中惊醒，她拍打着心口处，浑身血液都像在鼓动一般，恐惧逐渐爬上脊背。 少女低下头，紧紧抓着被褥，余光探向地面，小小的狗窝空荡荡，地铺上的人影正熟睡。她的唇边隐约勾出一抹苦涩的笑。 其实，颜盛并没有说什么总有一天会离开她之类的话，就只是目光平静地说了句不要。 就像拒绝给小黄狗取名一样，拒绝了她。 可从这之中，她无可抑制地，延伸出了如此、如此多的思绪，总是心有所感般认为……阿盛，不是她能强留下来的人。 打一开始不就是这样吗？ 她本来想留在连山城，想做一名快乐又平凡的工匠，像易师傅那样收留贫苦孩童，教导学徒，然后等待着岁月流逝，年华老去，寿终正寝。 此一生也就圆满了。 可阿盛来了。 从遇到阿盛的那天起，她的人生就出现了不同的道路，像一把上错了弦的古琴，弹奏出杂乱无序的乐章，困扰着她，让她不知道往哪里走。 如果某一天阿盛真的离开自己的话，她还能拨乱反正，回到连山城，重新甘愿去度过平凡而圆满……而且没有“她”存在的人生吗？ 敛瑕不确定，也真的，不想确定。 她混乱的思绪中逐渐飘出一道胆大包天，狂妄自大的想法。 ——造反！ 只要她背叛周氏朝宗，为蛮族效力的话，就能够正大光明地把阿盛永远困在自己身边了。 这里人多势众，大家都会是她的帮手，阿盛再厉害，也不过同她一样，是一介凡人，如何能够抵抗得住百人千人？ 就算她恨她也没关系…… “不行！”敛瑕一拳打到自己脸上，瞪大了双眼。 刚刚自己在想什么？ 她和阿盛做了这么多年的挚友，怎么可以因为一己私心，就浪费掉对方的人生？ “……敛瑕，这几天你都没有睡好。” 颜盛温润平静的声音顺着月光而来，浅浅地落在她的心头。 “我没事。” 敛瑕伸手摸摸脸上的红肿，心中抱怨起自己对自己下手真是有够狠的。 耳边却听到推开被褥，穿衣整理的声音，没多会儿，比月光要好上一些的烛光照了过来。 照亮了她脸旁那块难为情的红肿。 “我给你上药吧。”她听见颜盛轻叹一声，将蜡烛灯递过来，随即转身从带来的行囊中翻找药膏。 就着烛火的光亮和热度，敛瑕得以在黑暗中看清阿盛用心且关切的神情，药膏刚抹上来时还有点疼，可她好像感觉不到似的。 目光牢牢锁在那张被映得泛出橙红色来的脸颊。 颜盛皱了皱眉，还以为她是被梦给魇住了，手上稍微用了点力，直戳得敛瑕嗷嗷叫唤。 “疼疼疼疼……”她龇牙咧嘴，一瞬间就忘了刚刚的呆样。 “好了。”颜盛收起药膏，仔细拧好，“这会儿你该告诉我，最近怎么了吧？” “……” 那双紫色眼眸中透出几分犹豫，扭到一边去，默不作声。 “是因为桃源乡的事情吗？” 她不说话，颜盛也只好自己猜了。 敛瑕抿了抿唇，许久才将脑袋靠到她的肩头。 “是，也不是。” 除去阿盛之外，的确就属桃源乡的事情最惹她担忧了。 “你和将军，孰强孰弱？”颜盛轻拍她的后背，突然问出一个跟这些都没关系的事情。 敛瑕也不介意，就只是老实道:“单枪匹马的话，我强，可论计策谋略，我不如她。” 颜盛笑了，“那加上我呢，以少敌多，你可有信心？” “……什？！”她一下子慌乱起来，迅速抬起头，双手抓着颜盛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敛瑕哽在喉咙里，对自己的控诉，终于借此机会讲了出来，“这是背叛！将军对我们那么好，那么信任……要是我们就这样离她而去，军营的那些人会怎么说她！” “就连明帝也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毕竟她们，可是周浮优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才，威望深远。起码在伐蛮军中，影响极大。 “那你就能眼睁睁看着乡亲们骨肉分离，家庭破碎，沦为仆役吗？” 颜盛抓住她的手。 “你心里一定很煎熬吧，不论选谁都是一种背叛。” “可是如果你是皇帝呢？” “你可以不听任何人的，自己做选择。” “选择善待俘虏，选择让两族尽量和平相处，谁也不用被发配被流放，为陌生人当牛做马，后半生和子子代代都笼罩在没有不配为人的阴影下。” “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敛瑕难以置信地浑身颤抖着。 她迟迟选不出来，而是留在桃源乡逃避这一切，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答案了。 只是她不敢去揭开这层布，不敢面对这个终将万人指摘，很有可能被所有亲近之人冠以叛徒之名，直面失望目光的答案。 易师傅会怎么想？看重她的连山城城主会怎么想？那个远赴皇城考取了功名的少城主会不会因她而被明帝迁怒？ 周浮优会恨自己看错了人，与她并肩作战过无数次的金佑英和左心会在王彦面前落尽颜面，被痛斥识人不清，她手下还没能离开军营的兵士会被说三道四。 可她无法睁着眼去看战火播撒到这里来，所有淳朴的乡亲们，或老或幼，都被锁进牢笼里，被送往各个地方，连睡在床铺上的资格都没有，痛苦一生亦或草草了却生命。 并且，她也有私心。 她身负异族血脉，明帝不可能接纳她，不可能全身心地信任她，更不可能放她回到连山城那个偏远城池，容她有东山再起的风险。 极有可能，就像王彦说的那样，以死明志。 她不想死。 她是娘亲好不容易才送出皇城，健康长大，替代她活下去的孩子！ 她不想死！ “阿盛……你会帮我的对吧？” 敛瑕甚至察觉不到此时自己的声音有多颤抖，握着颜盛肩膀的手有多用力，几乎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深深的红印。 阿盛是个何其聪明的人，或许打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出于情谊，不想戳破罢了。 “你想永远做敛瑕也好，想达成野心也好，我都会站在你身旁。” “所以，告诉我，你的真名。” 颜盛的笑容中带有某种吸引力，敛瑕盯着她红褐色的眼，脑中闪过无数跟娘亲逃亡时的回忆。 身着黑衣的刺客与因收留她们而被牵连的农户。病入膏肓的娘亲带着她跌跌撞撞地逃跑着，那些人恐惧于当年的瘟疫，不敢跟随她们进入白崖城。 死去的人太多太多，那是她第一次目睹许许多多的尸体被像稻草一样扔掉铲走。 她实在太害怕，害怕娘亲会就此离她而去。 直到那位外州来的墨仙师，了结白崖城的瘟疫，并分发下无数配药，才使得娘亲得以多活一阵，得以将她，托付给昔日的旧友，不留遗憾地闭上双眼。 瞬间里，对周氏朝宗皇室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滔天恨意斥满了心头。 从前的她不敢去恨，不敢反到那皇城中，而今的自己……在命运的分岔路口，难道也要窝窝囊囊，悔恨一辈子吗？ “周煜煊，我的真名。 我是……先帝姐妹的孩子，明帝的侄儿。” 第391章 坦诚，思念 那天夜里，两人相拥而眠，情谊中为数不多的异样被敛瑕埋进心中，她知道现在不是个好时候。 可一连十几天过去，敛瑕生活如常，感觉桃源乡半点动静也没有，颜盛也照常在外为乡亲们做事，最多偶尔跟着几个老人家去别的村子一趟。 感觉那天说要反叛的事情就像是梦一样。 正当她坐在草垛上，嘴边咬着根尾巴草，无聊地望向正在跳圈圈的孩子们。 这些七八九岁的小家伙真是无忧无虑啊，散了学，逃了师长的目光，就能享受尽情玩乐的时间。 “……孩子，你姥姥她们来了。”不远处走来的婶子，拍了拍她的背。 只是语气，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样了。 敛瑕压下心中古怪，只是点点头，又应上几声后就小跑着往村会厅跑去。 姑姑和姥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她，这有什么好新奇的？她远远就看到了村会厅敞开的大门，走近后又推开些许，这才看到几张陌生却隐约透着些许熟悉感的面孔。 这三个女人里有老有少，年纪最大的和姥姥差不多，也有个似乎四五十岁的姨姨，最小的那个，则看着比自己小了两三岁。 她们身上有一个共同点。 那双，紫色的眼眸。 “阿盛……你怎么也在这里？”敛瑕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寻找到颜盛的身影，走到她身旁，默默站在边处，注视着那些人。 “姥姥，姑姑，她们又是谁？” 她摸了摸嗓子，也不知道事到如今还装傻是不是会让场面更尴尬。 翎锋摸了摸姥姥的后背，安抚地点点头，随即面露遗憾和不舍地看向敛瑕:“我们早该想到的，可那侥幸迷惑了我们……” “敛瑕，求锋的事情，颜姑娘已经告诉我们了。” 她又侧身向那三个似乎地位颇高的女子。 “她们才是你的姥姥、姑姑和堂妹。” 三人里为首的老者摇摇头，握住翎锋的手，郑重道:“这不怪你们，当年见过求锋的人大多都在战场上，她的母亲同样是紫眸，太想找回亲人又有什么错呢？” 翎锋无奈地笑了笑，最后带着姥姥和敛瑕轻拥肩头，便离开了村会厅。 走时，还扣好了门。 “敛瑕，你的异族母亲叫粼瑕，而我是她的母亲，你的姥姥，苌瑕。” 她已在此生活了很久很久，了解过这里的人没有姓，靠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来区分家庭。 敛瑕并非母亲死前叫她隐姓埋名中的假名，而是来自另一位母亲的传承。 “来，见见你妹妹，润瑕。” 说着，老者将看上去无比好奇的小少年推上前来。 “妹妹吗……”敛瑕有些恍惚。 她有很多妹妹弟弟，在连山城，易师傅的铺子里，那些或被抛弃或家破人亡的孩子。 所有人认她为老大，每每聚在一起就兴奋得上蹿下跳，调皮得不行。 许久未见到的此时，却有人推着一个跟自己五六分相像的孩子说，这是你血脉相连的堂妹。 这感觉，真有些奇怪。 几人相聚着，坐在一起聊了很多。 颜盛坐在敛瑕身旁，不言不语，只是看着亲人重逢的戏码，心中不知在思考什么。 从苌瑕的口中得知，蛮族，也就是外州这位仙师的后代，血脉特殊，每一代中都有几人或多或少能够遗传到紫色眼眸。 也是近两三代的时候，这种血脉才稳定下来，正式形成了直系和旁系的分支管理。瑕之一脉，便是正儿八经的直系。 拥有紫眸之人，头脑比旁人更加清明聪慧，也有的会力大无穷，亦或者身轻如燕，比普通凡人要更有力量。不管从哪方面来说。 只要敛瑕能够通过族中长老会的考验，便能够竞争族长之位，一举拿到大量兵力，支持她的反叛计划。 其中大部分的阻力，颜盛已经帮她解决，只需要她尽力，得到八大长老的认可，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一想到原来颜盛这几天都在私下里偷偷摸摸搞这种事，敛瑕就不免有些好奇，她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姥姥苌瑕和姑姑冰瑕对颜盛的态度十分微妙，像是恭敬中带着一丝畏惧，仿佛她是个地位多高的人。 可分明颜盛并没有……这一支的血脉啊。 润瑕则是笑嘻嘻道:“很简单啊，阿盛姐说谁挡她就杀谁，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一个人可当千军！” “没有夸张哦。” 敛瑕:幸好前些日子里想要软禁阿盛的想法被我自己驳回了。 当然其中肯定还有别的什么，只是敛瑕想着，既然阿盛不说，那她其实也没有追问的必要。 既然联合在一起要造反，目前兵少敌多。所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最基础的。 这一番坦白后的当天，敛瑕和颜盛搬离了村落，前往桃源乡的中心族地，在那里等待长老们的刁难。 新的环境和新的床榻，比村落中要豪华许多，并且还是一人一间。 可不管怎么辗转反侧，敛瑕就是睡不下去，满脑子都是乡亲们依依送别的不舍，只好点了烛灯，溜到颜盛房中。 被逮了个正着后，颜盛戳了戳她的脑门，就放她到床边让出来一块地方。 有了熟悉的气味和温度在旁，敛瑕终于逐渐闭上眼睛，呼吸变得平缓而均匀，沉沉睡去，毫无一丝防备。 颜盛长舒一口气，后背靠在墙边，凝望着窗外的圆月。 空间法器中的日月虽然虚假，却也能够替她寄托些许思念。 她离家已很久很久了。 久到她好像都快忘了，她叫墨予圣，有两个总是吵架的同胞姐姐，是墨家族人墨秋晚和兔妖殷照光诞下的混血儿。 向来格外疼爱她的家主和私下里常常带三姐妹开小灶的二家主，或许也在期盼着等待她回去。 哪怕一无所获，哪怕白发苍苍，哪怕身心俱疲。 她们都会欣然接纳她，疼爱她，就好像她还是那个在田地里乱跑，还没有稻穗高的小黄莺。 “我的种子呀，快快长——我的稻花呀，快快生——” 第392章 敌军 不过短短个把月时间，桃源乡中所有堪称武艺超群的守将都在单挑中被敛瑕打得服服帖帖，沙盘演练上虽说还有些青涩，但毕竟她身旁还有个颜盛在。 颜盛的实力，众守军们是都听说过的，若没有她的话，周氏朝宗的兵将很难在不过几年时间里拿下那么多座易守难攻的城池。 让敛瑕一个“外来者”成为族长，本是一件会在众人里掀起轩然大波的事情，但似乎每个知晓内情的人，都对此并无意见。 而这份内情，在颜盛要求下，暂且不能告知敛瑕。 百分百的信任令两人间并没有因为这些而产生隔阂，反而让敛瑕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反上朝廷，急于创下大业后，让颜盛亲口把这些隐瞒着她的事情讲出来。 也就是在这样局促的情况下，她亲领兵士，围追敌军，将其困死在峰崖之间时，看清了那位领军的面貌。 “……金领军？” 敛瑕哽着喉咙，很难说出什么话来。 她侥幸地以为，周浮优麾下的那些人，在没有颜盛传递消息前，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所以她能够晚一点，再晚一点见到曾经熟悉的面孔，再晚一点接受那些仇视和失望的目光。 只是没想到她率领的反叛第一仗，就倒楣地遇上了同僚。 “连瑕！原来你真的是叛徒！”金佑英满脸的不敢相信。 近乎一个月的时间，连领军没有消息，去寻她踪迹的颜千户也彻底消失，她坐不住，头一遭违抗军令，顶撞了周浮优，亲自率兵前来。 看到的怎么会……居然会……是这般景象！ “为什么？” 金佑英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并不陌生啊！跟从前那个跟她坐在演武台旁剥野栗子，哈哈大笑着谈论家乡时的那个连瑕一模一样！ 可为什么，她会坐在敌军的大马上，穿着蛮族盔甲，领着蛮族兵士，杀着自家同胞呢！ “你告诉我为什么啊！？”金佑英望着那双不知见过多少次都觉得奇异的紫色眼眸，口中不住地质问她为什么。 “金佑英，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打了胜仗后，你仅剩的家人，还有一些朋友，就会被俘虏，沦为仆役，此生不得安宁，没有尊严。” “你还会愿意，打这场胜仗吗？” 敛瑕平息了心中的动荡，她心意已决，不论前方是什么，她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宁死，也不能倒下。 金佑英微微一愣，终究还是无奈地笑了。 早在当初王彦说，连瑕身上有蛮族血脉的时候，她就忍不住设想了这一天的到来。 哪怕蛮族没有能够逆风翻盘的宝物，胜败已定，生死不由人。 但只要连瑕在这里找到了归宿，寻到了真正的血脉至亲，她也会有可能为她们而战，将来如何，是死是俘，全不足惜。 “看在你我昔日情谊的份上，好好对待俘虏的将士们。”金佑英微微侧身，望向已然是背水一战，凶多吉少的麾下兵士。 她猛然拔剑，目光灼灼。 “若你还算个女子，就下马来，跟我单挑！” “我死，她们投降，你死，放她们走。” “颜盛，你就隐在那些兵士之间，一定能做她们的主吧？” 连瑕眼眸低垂，拍了拍马鬃，下马来，提好长剑。 “不必叫阿盛证明了，你赢不过我的。”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金佑英。 “我知你忠君为国，将军待你我都不薄，劝降你根本是在羞辱你。” “所以，就让我们来一场堂堂正正。” “属于女人的单挑吧。” …… “是突围！” “有蛮族突围进来了！” 伐蛮军中一片哗乱，不知何时，竟然有五支铜铁盔的蛮族军，化出阵法，专门针对军营排列破入了其中。 简直就像是掌握着棋盘，俯瞰一切般，长驱直入，势如破竹！ 周浮优长叹一声，她早该知道会如此的。 她侧目看向被颜盛毫不留情打晕过去的左心和王彦，心中生不出一丝悲哀来。 因为她有料到过，所以并不惊讶。 真正令她难过的，还是因为她赌输了。 周氏朝宗没能让连瑕做出选择，也没能让颜盛认可。 她的善意在赌盘上被弹起，输得一塌糊涂。 “将军，不。” 颜盛依然还是那副淡然的神情，好像什么也动摇不了她似的。 “当今圣上，明帝的胞妹，温龙君，周煜焜。” 将军站在她面前，凝望着那双漂浮着些许焦心和叹息的红褐色眸子。 “颜盛，是不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她扯着嘴角，勉强才笑出来，“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应当是冲着皇室来的，虽然不知道意欲为何，但看样子你只是想见到皇帝，在那之前不会有任何坏心。” “所以，我不明白，连瑕在你心中，比那个宁可从军，将满腔才华都按在战场上，屈居凡人之下的目的还重要吗？” “仙师大人。” 周煜焜也将自己的猜测摆到颜盛的面前。 这个人太神秘了，户籍是假的，名字是假的，过往经历一概不提，却拥有不同寻常的智慧和武力，天然携带着的那股气质。 她见过。 在那些目中无人，十分挑剔的仙师身上见过。 “不。”颜盛反过来盯着她，“我的目的最重要，但在达成目的之前绕一绕路，也没关系。” 她没有否认自己是仙师，也没有否认接近皇帝是目的之一。 周煜焜思考间，竟得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 ……如果站在这里的人是皇姐的话，她恐怕只会因此而高兴吧。 只是大概，她应该见不到皇姐了。 这一遭突袭结束，军营四处大损，微服入军的温龙君与其麾下失踪，疑似被敌军俘虏。 周围城池被暗中控制，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有人站在天幕之上，向下俯瞰。 掌握了全局般，让伐蛮大军迎来了必须退兵的惨败。 敛瑕亲手给了金佑英一次体面的战败，将她厚葬在她们拿回的第一座城池中，并将其麾下兵士没收武器，分散到平民百姓之中，共同劳作。 亦或者有想要卸甲归田者，她也愿意给点盘缠送离。 左心醒来后心情有些忧郁，但她本身就是偏远的仑允郡人士，对皇帝忠诚度不高，见将军人还好好的没死，又被以礼相待，挣扎小半月后，经过颜盛的劝说和武力威胁，决定归附敛瑕麾下。 王彦则反抗激烈，全然是半句话也听不进去的样子。 翎锋和姥姥来看过她几次，险些被伤。 她不愿意在这些人面前承认求锋这个身份，不停地在牢中咒骂敛瑕和颜盛，怨恨到了极点。 颜盛懒得管她，要不是看在翎锋她们的面子上，她还不打算留王彦活口呢。 至于周煜焜，她倒是看得开。 心有猜测后，抵触感老实说少了很多。 按照敛瑕那个心软的性子，加上她反叛的目的本来也不是纯粹野心，而是想要保桃源族一个有尊严有生命的将来。 皇姐她们大概率不会有事，因而她自然而然就轻松多了。 “接下来，先让守军留在这里，我们回一趟连山城。” 军务大厅中，颜盛直接越过敛瑕，发号施令。 这也是她第一次，不经商量，如此强硬。 本来很有意见的守军们刚要发言，敛瑕抬手止住。 “有什么原因吗？” 与朝廷的大战在即，不可能是突然想家了之类的理由。 “连山城的少城主榜上有名，携探花美誉，却是自请归乡任命。” “你还记得少城主的名字吗？” 她掏出挂在脖颈间，已经许久没有拿出来过的半块玉佩。 “她叫颜桑。” 第393章 昔日恩情 如今几座城池之外都没有了伐蛮军，桃源族守军迅速占领并安抚城中百姓，所使用的策略由颜盛提供，先小恶后大善，安排白脸红脸。 但最重要的一点，民生上一定要善待百姓，善待凡人，而不是仗着自己祖上是仙师，就飞扬跋扈。 这种人应该立刻处理掉，以防乱了军情。 当年求锋的事情，便有很大概率是这种人导致的，必须揪出来，不管而今做了多高一层，通通革职。 如此严苛和不容情面，让桃源族高层都有些犹豫，直到苌瑕对着她们说了些许密语，态度便截然不同起来。 敛瑕心中好奇，究竟阿盛许诺了桃源族什么好处，才让其心甘情愿准许一个外来人做族长，容忍一个甚至没有本族血脉的人指挥来指挥去。 但想到颜盛这几日连轴转的辛劳，她还是默默闭上了嘴。 两人趁着天色微亮，外州伐蛮军已经全部退出去的机会，一番伪装过后，寻了头林中凶兽狂奔向仑允郡的方向。 这可是一头有境界有灵气的凶兽啊！敛瑕那时都快吓死了，谁知道颜盛静悄悄靠近它，摸出两串城里的红色果子。 足足两个她那么高的凶兽吃下果子，竟然低下头蹭了蹭颜盛的衣服，一人一兽像是有交流似的。 最终两人都得以乘上它，用远超凡人马车的速度前往连山城。 这一趟半个来月，从凶兽背上下来时，两人都已经因为日月不停地赶路，而疲惫不已。 颜盛摸了摸凶兽的头颅，低声发出兽音，它于是不再纠缠，转身跑开了。 “阿盛……你可真胆大啊。”敛瑕长呼一口气，抹掉额间的汗水。 “还好，我家里人都会这招。”颜盛难得说出点关于家人的事情，面上微微勾起笑容。 经过这阵子奔波，眼神中的忧郁和焦急少了许多。 伐蛮军的人虽多，但速度是远不及她们两人的。 所以有关敛瑕和颜盛叛离，温龙君失踪，麾下将士一死一俘，整个伐蛮军大乱，不得已而退兵的消息目前还未传递过来。 或许才刚刚抵达皇城。 两人大摇大摆地回来，门口守卫见着她们，也是亲切又热情。 敛瑕本想先去看看铺子，找易师傅的，可一想到易师傅若知道她背叛朝廷，会露出什么样的目光，她就有些退缩。 颜盛看出她的犹豫，不去戳穿，而是直接前往城主府，敲门后被两个老仆领进去，坐在会客厅内等待。 城主当然不是什么平头百姓想见就能见的，所以颜盛适当靠周身优秀的气质，和当年受城主青睐为基底，伪造了归乡军官的身份。 一辈子没出过连山城的老仆哪里懂得那些弯弯绕绕，因而还是战战兢兢地去请人了。 “城主近些年来劳累，不久前病下了，此事我会通禀少城主的。” 老仆说着便离开了。 敛瑕等得有些无聊，低头搓搓手，看向颜盛手里的那半枚玉佩。 凭借那个东西，真的能让少城主颜桑协助她们的叛变吗？ 就算能，那颜盛又是如何得来此件玉佩的？ 难道就凭着她们都姓颜？ 也不，阿盛说过，颜盛是个假名，她的本名谁也不知道。 ……但，说不准其实这也是骗她的呢？ 等到颜桑快步走来，礼仪周到，来到会客厅的时候，敛瑕抬头瞥向她的眼睛。 不是红褐色的。 她抓了抓手背，对于自己感到失落这件事，不免有些心虚。 “恩……恩人？”颜桑如今不再是当初瘦瘦小小，吃不饱饭的难民孩子，转而有着健康红润的肤色，臂膀间有几分薄薄的肌肉，跟寻常书生学子较为不同。 只来到会客厅的第一眼，她就看见了那双红褐色的眸子，只是有些不确认地打量了一番那头白发。 颜盛递过玉佩。 她便也接过来，细细查看。 不错，就是当年她给墨仙师的那半块玉佩，不论多少年她也不会认错的。 墨仙师神通广大，很难是因为出了事才丢失玉佩。 再加上这双如出一辙的红褐色眼眸，颜桑心下思虑只一刻，便将玉佩还了回去。 最后问道:“你是她的后人？” 颜盛笑道:“是也不是，她是我族家主。” 颜桑也笑了，如此一说，那就百分百没错了。 “颜盛，少城主，幸会。” “果然是假名字啊。” 敛瑕听这两人跟打谜语似的说话，整个人都迷糊了起来。 颜桑的旧物怎么会在阿盛手里，她又是如何与阿盛族中的家主相识的，为什么阿盛一说名字她就知道这是假名？ 好多的疑问堆积在心中。 她略有些不忿地叹了气。 屏退所有仆从后，颜桑带着两人去见了正病重的城主颜康。 已然快速衰老的女人躺在榻上，望着床帘，心中有些解脱似的，纵使虚弱也不感到悲伤。 忽听外面有几人的脚步声，浑浊的眼睛眨了又眨，想要看清楚来者是谁。被扶着起身时，直觉使她触碰向中间的那个人。 “小桑，你带着谁来了？” 她苍老沙哑的声音不复十几年前那么有力气，连手指也变得枯槁。 其实她活了很久。 在百姓们五六十岁就已寿终正寝的连山城，经历了几次灾荒的她活到了这个年岁，已经很长了。 辞下官职，失去龙气滋养，她便在短短半年内，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拿着信物来的两人，你都认识的，敛瑕和阿盛。” 颜桑语气平静，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即便还会不舍，但什么也改变不了。 凡人之躯就是如此，寿命短暂。 “信物，你的玉佩吗？”颜康紧紧抓住那只直觉叫她抓住的手。 “是阿盛吗，你是她的后人？” “也是，也是啊……雪肌冰肤，本就不是岷州人的特点。” 颜盛张口想解释清楚，随即又垂下目光。 “嗯，我是她们的后人。” 虽然不知道家主和二家主与颜康城主是什么关系，能叫她激动成这样，即使病重卧床，目不视物，也藏不住滚烫的泪水。 但让老人家就这样失望，她自问做不到。 这就是凡人吗，生老病死皆不由己，却好像拥有无限的力量。 “有朝一日，你回去了，帮我托几句话给颜染吧。” “就说，阿康听了她的嘱咐，有充实而美满地度过后半生，谢谢她原谅我。” “若有来生，阿康还想做她的妹妹……” 老人就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的嘴角扬起幸福的笑容，好像就此解脱，什么都不必烦忧。 浑浊的眼珠露出一瞬的清澈，随即便彻底黯淡了下去。 颜桑抬手帮她将眼皮放下，重新帮她躺到榻上。 她早有准备。敛瑕看向门外，伴随着颜桑敲打木沿的声音，有四个动作熟练的中年女人走进来。 “我会让人带你们去府中客房的，如果不想回易师傅的工铺，可以先待在这。” “现在，两位先请离开一步吧。” 颜盛和敛瑕也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分别道了一句“节哀”，便轻着脚步走远了。 第394章 起郡而反 前城主颜康的葬礼办了三日，她生前就节俭，死前早有遗书，要简办葬礼，因而私下也只有城主府挂了白绫。 新城主颜桑如约上任，她的任命书半年前就已到手，乃是当今圣上，明帝周煜炀亲颁。 但如今，这位受了明帝青睐的探花娘，却与两位“叛徒”商议起了反上朝廷的主意。 易师傅是在第二日被敛瑕请过来的，她从战场上回来了，什么也没带，而老者却好像全都知道似的，只幽幽叹息，不曾多说个反对的字。 只是与她怀念……回忆起，当年的事情。 年轻时的易师傅算个江湖混子，仗着一身力气和打铁的本事，得了很多义气姐妹，这其中便有敛瑕的异族母亲——粼瑕。 那会儿的粼瑕给自己取了个假名，姓林名霞，意为林间罅隙的一抹晚霞，就像她肌肤的颜色。 两人一见如故，闯过衙门劫过刑、睡过破庙走过崖，便是几十张银票在手，也不分你我。 然而某一日，她与粼瑕趁夜望月，提酒畅饮，好不快活时，有鬼鬼祟祟的目光从暗处窥视而来。 粼瑕力气虽不如易师傅，却是身轻如燕，每每跳起都好像纵在空中般，凌风而行，很快就捉到了那个不速之客。 瞧着与她们还小上三五岁的女孩大着胆子，似是也不知道自己危不危险，上来就要夺粼瑕的酒喝。 易师傅谈到这里，面上不由得露出几分难见的温柔来，额角的疤痕也像是随即变得不那么锐利可怕。 谁拗得过她呢。易师傅说，粼瑕给了她酒喝，还让她跟在身旁，保护她，教导她，直到爱上她。 也是一天夜里，粼瑕告诉了她们真相， 什么桃源族、紫色眼眸、仇恨无法消解，她们不能违背自己的亲人和族人。 可女孩像是什么也听不见似的，她抓着粼瑕的肩膀，涨红着脸就亲上去，说她不管、不管那么多，人生苦短，何必拿那些大仇大恨往自己身上套。 她说得倒是轻易了，谁又知道，她是皇帝的胞妹周楚知。 一生都没受过什么苦的她，怎么能懂粼瑕背负的仇恨。 可粼瑕还是为她蒙蔽了自己，最后连带着许多出外闯荡的姐妹兄弟都被皇帝追杀而死。 周楚知被皇帝捉回，囚于宫廷。 易师傅为好友收了尸，挖了坟，好好地埋了起来。 她突然觉得累了，于是收手不干，再不踏足那些江湖琐事，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开工铺，做自己少年时最擅长的活计。 却不想，那个午夜…… “我像是有预感般，那天竟然如何辗转反侧，也睡不下去，刚走出工铺没有多远，就遇到了抱着你的阿芝。” 易师傅笑了笑，她好像不太悲伤。 可正是这种释然，才让敛瑕无比难受。 “我之前说她没受过苦，真是该打啊……这一嘴让她在来时颠簸了多少，受了多少本不该受的苦……” “当年那个灵动俏皮的小芝麻变得憔悴、疲累，眼中泛出仇恨的光，却叫我一定不要将这些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叫你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和本来的身世。若有一天你真有野心，它们便是你的助力。” “而若你普普通通地度过一生，做个平凡快乐的人，这正是粼瑕和芝麻想要的。” 就像是把心中日积月累的话语都说出来似的，易师傅长舒一口气。 “敛瑕，不，周煜煊，无论你做出任何选择，你的母亲们，都会在天上看着你，支持你。” 她盯着那双熟悉到遥远的紫色眼眸。 “包括我也是。” 易师傅已是早有准备，她的身后站着一整个旧江湖势力，道是一声令下，便有无数武林高手愿意站出来。 而工铺中培养着的孩子们，不愿离去，到更好的地方去生活，执意要随老大出征，将这朝廷搅得天翻地覆！ 这本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敛瑕却失了魂般，打不起精神。 就连坐在前往仑允郡郡城——白崖城的马车上，也颇有些颓丧。 因为城中事务繁多，颜桑不便与她们同行。颜盛说出要求时，她是一口答应的，分毫不顾及与明帝微薄的君臣情谊。 这倒是让颜盛多少有些惊讶了。 家主和二家主不论在哪里，都是如此的有力量，能让一个十几年不曾见的故人为其后人赴汤蹈火。 还为两人指了一条明路: 墨仙师于整个仑允郡都有恩，若能以此开路，想必就连郡守也会给几分薄面，即使不跟随叛变，也一定不会给予阻力。 既然是自家能用的资源，那有什么理由不用？她只是出外行走不便暴露太多，但适当相与那些高层官员，有何不可呢。 差不多到了山崖前，颜盛随手给了敛瑕脑袋两巴掌，直接将人敲醒了。 “阿……阿盛？” 敛瑕顶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听了你娘亲的故事就没劲了？”颜盛嗤笑道，“现在所有人的命都绑在你身上，你要这副德行，那我就转投明帝去了，管你死活。” 这还是敛瑕第一次听阿盛说出这么不讲礼数还暴躁的话。 她瞪大了眼睛，支支吾吾半天，腿上又被踹了一脚，疼得直发麻。 “还报不报仇了？” “报……” “听起来没诚意啊。” “报！” “行，我们进去吧。” 敛瑕咽了咽口水，看来这么多天都没歇一会儿的阿盛，饶是再好的脾气也经受不住，开始找出气筒了。 白崖城的郡守在听了两人的来意后，差点没从座椅上厥下去。 尤其在见到颜盛那双红褐色的眼睛，和说不好下一刻就要发怒的脾性后，更是信了几分关于她是“她们的后人”的事情。 说老实话，明帝自号为明，治下非盛世，老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虽然穷的一样穷，吃不上饭的一样吃不上，但也没到战火纷飞，乱世争斗，要翻了天去的地步啊！ 她作为一郡之守，并不想参与其中。 老管家故去有几年了，杨家八子也都各有成就，凌小久更是不知所踪，她除了退休就只想退休。 可这是那位墨仙师的后人…… 于是她叹了口气，一面发信将杨家八子都叫回来，再去通知仑允郡内的其它城主，一面将全郡舆图摊开给二人。 “这舆图……”颜盛摸索着其上的纹路，低声道，“实在是拿来造反的好路线。” 郡守:不愧是墨仙师的后人，说出了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话来。 第395章 天宁君，菜 伐蛮军大败的消息传入朝廷时，已是温龙君周煜焜失踪的半个月后，不知跑死了几匹马才终于送到明帝的耳中。 敛瑕，颜盛，小小的领军和千户，不过七品武将而已，放平时也就是行功归来才能上朝觐见皇帝的芝麻小官。 不曾想竟然有这么大能耐，反水后大破伐蛮军，估计还捕了温龙君为俘。 已然三十余岁，尚在壮年的明帝震怒不已，想要任命某几个闲散的武将出外讨伐时，却见她们各个称病，敷衍之意明显。 若不是自己人才不足，明帝是真想直接将她们全以违抗君命为由全砍了！ 情况一到这地步，她就烦躁地想起那探花娘颜桑在殿试时大胆献计，提倡开设独寒门可进的义务学堂，再以此学堂为引，建设无法官官相护的寒门科举途径，由此开发更多纯臣，尽量从根本上断绝朝堂分派的可能性。 如此精彩之辩驳，字字珠玑，句句在理，出口成章，典故应用相当之熟练，且面对皇帝也不卑不亢的气度，让她真是迫不及待想要赏个状元，留任上京城。 却不想，颜桑竟然自请回到家乡仑允郡连山城，想从那里一步一个脚印地做起。 这跟直接孤立在外，流放偏远有什么区别？ 怎么劝都不听，气得明帝只好降她为探花。 唉，如果颜卿在此，她定然很有主意。 可惜，这家伙心系家乡，并无甚野心，眸中平淡无波，就像是早就见过比宫廷还宏伟、比皇帝还高位之人。 ……等一下！明帝细细咀嚼着自己的思绪，顿时停下了踱步的动作。 她翻开卷案，一行一行默读过去。 敛瑕，仑允郡连山城人士，年十七，母不明。 颜盛，仑允郡连山城人士，年十七，母不明。 这偏远之地，或抛弃子嗣，或极度贫困的人家多到数不胜数，因而户籍上标注母不明的人并不算少见。 可若是算在反水的两个叛徒身上，明帝就不免联想到。 若没有蛮族的血脉，她实在想不通，两个自家人怎么可能真的得到外人的信任。 据传报过来的消息说，蛮族手中握有某种秘宝，能够快速休养生息，乃祖辈仙师传下。 颜桑不论如何都坚持要回到连山城那个犄角旮旯，谈吐不凡，气度神异，说不准某时见过仙师，得过她教导。 如此，众多巧合才能串联得起来。 否则，哪里真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叛徒和不识趣的考生都来自这个地方！ 明帝顿感被耍，当即便下了两道旨。 一道，废除探花颜桑连山城城主一职，暂时空缺。 二道，天宁君周煜灼亲率兵前往仑允郡，将其捉拿！ 本来正在家中早睡午睡和晚睡的周煜灼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接过宫侍手中的圣旨。埋怨了皇妹一番后，调走两千精兵，浩浩荡荡地往仑允郡去。 至于不足的兵力，那当然是一路走一路征喽，就像伐蛮军那样。 历朝历代都是如此，精兵训民兵，将其转化进来，如此能够节省大量粮草，也不必为人群太多行进速度慢而烦恼。 再者，上京城也就那么大，皇帝亲兵有个一万两万就差不多了。这城中主要还是得住百姓和各方官员商人的，有更重要的作用，而不是拿来组装身体不管脑子。 就这两千精兵，明帝还心疼得不得了，生怕她们都被对方阴险的搞到全军覆没。 这每一个兵可都是花国库的资源练出来的！她也没多少！ …… 龙气联系的中断并没有给颜桑带来什么困扰，倒不如说，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就是没想到明帝会发现得这么快，并且还如此迅速地发兵前来，派遣的还是自己的皇姐，天宁君周煜灼。 看来朝廷也是没有几个武将可用了。 先帝刚愎自用，为人狂妄，认为国盛世安，便开始少有锻炼军队和武将，且将科考难度年年上拉，非人中之龙不可收。 私下里却被一群官员集团腐蚀侵扰，小动作无数，修改名单都算得上微不足道。 苦了寒门，笑了贵族。 好在她死也死得早，否则一定会在史书上留下不少骂名。 如今的明帝性情温和，品性善良，热衷于发掘寒门学子，反而对贵族皆不亲近。这才有她顺利考上殿试，光荣返乡的机会。 话，虽这么说，但明帝本身就不是资质多好的人，因而朝中自己人的数量还是太少太少了。 或许再二十年，明帝真能掌握为君之道呢？ 颜桑笑了笑，可惜，她是没有那个机会了。 交战不过半个小时，天宁君就在阵前被人打下了马，当场被俘。 这些训练不足的民兵们见到神通广大的皇家大人败下阵来，自然也是士气大跌，瞬间乱了方寸。 前前后后几次突围，还拿天宁君的性命做威胁，直到皇家精兵也迫不得已收手。 这场初次会面的战斗，结束得干净利落。 待消息传入明帝耳中时，不知又会爆发出怎样的怒火。 …… “这么快就察觉了吗？”颜盛刚串联好整个仑允郡，带着敛瑕赶回连山城，听到颜桑的汇报，心下还是颇有些惊讶。 明帝作为一个守成之君，意料之外的，脑袋倒是转得挺快。 颜桑大概知道明帝的思路到底是怎么走的，但这种事还是少讲为妙。 高看一眼敌人没什么不好的。 “仑允郡的指挥权就交给你了，我们以敛瑕新身份，也就是周煜煊这个名字为号，吸引了众多百姓。” 仑允郡多灾荒，百姓有许多都吃不饱穿不暖，只要能让其过上不用多好，普普通通，平平淡淡，不会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哪怕只是为了后代能过上这种日子，就是豁出命来也愿意。 出师有名，有义，收服起来不算困难。 名是皇室名，国姓周，流落在外的皇家宗室子，有继承权很合理。 届时让桃源族多教导教导百姓，农学和医学等方面的重要点，这义的方面就更不成问题，不算画饼了。 “如此，我们要回一趟北方，桃源族的驻地。” 【有小bug修改一下】 第396章 包围计划 安排好仑允郡相关后，颜盛和敛瑕启程回到桃源族的驻地。 两方都是偏僻地带，恰好是对角，可以中间汇流，然后直逼上京城。 敛瑕参与进计划制定时，明确表示尽量不要发生各城池间的矛盾冲突，少打仗少死人。 又不是真的异族入侵，要给周氏朝宗翻身换血，没必要做那种苦了黎民百姓的事情。 本只听命于颜盛的颜桑为此高看她一眼，毕竟很多野心家往往会将流血牺牲看做理所当然。 是的，流血是必然的，牺牲是必然的，但冷酷无情却不是。 又是半个多月，敛瑕再次体验了一番被灵兽带着狂奔的感觉，发誓等一切都结束后，这辈子要出远门顶多坐马车和牛车。 桃源族这边的情况还算安定，伐蛮军大退之后，没有了战火纷飞，几个月的悠闲让百姓们松了口气。 论军队数量，桃源族和仑允郡加起来都没有朝廷一半多，如果停滞不前的话很可能被人海战术。 颜盛虽有以少打多的经验，但也不可能各个战场到处跑，所以她们必须速战速决，用皇帝来不及阻止的速度逼宫而下。 最差也得让她不得不放过桃源族，让其在岷州拥有真正的一席之地。 不过周人和桃源族之间的仇恨太过深刻，这点实在是需要调节。 颜盛承认这个问题她无法处理，因而全权交给了敛瑕。 身为周氏朝宗皇室与桃源族直系的混血儿，敛瑕是最有资格领头去呼吁两族和谐共处的人之一。 为什么说是之一呢，因为求锋，处于相似境地。 甚至于她比敛瑕还要适合去做这件事。 这么好用的棋子如今只能锁在大牢里，颜盛觉得还挺可惜的，正当她考虑要怎么征得翎锋同意，处理掉求锋的时候。 那家伙竟然松口了。 几个月都没能撼动半分的倔强是如何软化的，颜盛不想知道。 只要她能站在风口浪尖上替敛瑕挡几句污言秽语就够了，至于是不是真心的，那不用管。 行动到位就可以了。 同样被锁在牢里的有用棋子还有温龙君。 （上一章有bug我修改了一下，昨天真是困迷糊了） 先帝一共有三子一男。 怜主是四人里的老二，身子不好，没活过十岁。 大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天宁君周煜灼，是个闲散王君，没什么本事，而且继承了先帝的自不量力，什么事都敢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差不多的同类相见偶尔会格外不爽，先帝和天宁君就是如此。 四皇子，桃源族大牢里乐得自在的温龙君周煜焜，是先帝三子中最有才学之人，很会游走于众多关系之间，因而格外受先帝重视。 只是她志不在皇位，经常自请隐瞒身份进入军营中，且还对繁衍后代一事极为厌恶，这才让三皇子捡了个漏。 周煜焜，是除了明帝之外，知道最多周氏朝宗秘辛的人。 如果能让她屈服，那事情应该会好办很多。 “阿煊还在外头教化百姓吗？要我说，你们这样手段软弱，怎么能成大事。” 她乐呵乐呵，好像全不在意自己身在牢中，命不由己。 甚至于比起自己的情况，她更想知道天宁君是怎么做到带着那么多兵去送人头的。 “那你有什么手段，说来听听。”颜盛每隔几天都会过来，想从周煜焜的嘴里挖出来点什么。 两军现在都在筹备兵马，用绝对的精锐去包围上京城这一小片地方，前进的路线图都已经画好，就等启程。 可朝廷那边似乎不紧不慢，一连十几天都不曾有动静，甚至没有想要营救两位王君的意思。 这很可疑。 “如果是我的话，快速教化民众就应该直接洗脑，不听从的就暗地里做掉，然后包装成上天的旨意。”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识得几个大字的普通百姓是不会去思考的，就算察觉到不对劲，人微言轻，石头扔进海里，水花都溅不出来。” 周煜焜挑着眉说道，“但我这软弱善良的侄儿怕是不会干这种事，她宁可留下这些隐患，也绝不会将百姓的性命当做稳固权力的手段之一。” “你倒是很了解她，周浮优将军。”颜盛表情平淡。 “你想错了，我了解的不是连瑕领军，而是我的侄儿周煜煊。” 她笑了笑，“其实她既算是我的侄儿，也算是我的表妹，小姑姑的身份特殊，但这等无关紧要的事，我想你也不在乎。” “阿煊是六岁时被小姑姑带着逃出宫廷的，在那之前，她都与我们三姐妹关系不错。” “大姐自小懒散，三姐活泼好动，为了点小事，可能就要宫人跟着一起冒险，阿煊总是在这时为那些渺小的宫人出头。” “一个小不点拽住两个高高大大的姐姐，不停地讲道理。” “即便她们不听这些道理，她也还是坚持要讲，坚持要说。” “最后甚至惹来了到访皇室的仙师，叫人哭笑不得，还真就遂了她这个孩子的愿。” 周煜焜好像对往事回忆感到好笑似的，“那时白白嫩嫩的小不点，如今竟然生得那般黑，也难怪我一时认不出来。” 颜盛沉默片刻后，“……也没有很黑吧。” 那种夕阳晚霞的的橙红色皮肤，看习惯了其实也还好，毕竟进入桃源族后，基本目之所及都是这种肤色。 “这还不黑？！”周煜焜似乎极为惊讶。 “跟你站在一块时，她看着像块木炭！” 可能是我对木炭有别的认知吧。颜盛轻轻叹了口气，温龙君扯天扯地，把小时候的事情都翻了个底朝天，却只字不提皇室毫无动静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听得她都厌烦了。 “桃源族最大的依仗，是祖辈仙师留下的宝物吧。”周煜焜笑够了，忽然坐正身子看向她。 “如此宝贝，若被许多人知晓，恐怕以凡人之力，很难守得住。” 颜盛与她对视许久，眉头微皱。 岷州乃凡人地界，任何修行者若想在此调动灵息，都必须拿到州府特发的令牌。 她想，州府应该也不至于为了一件空间法宝去触犯人皇的规矩。 想不通，颜盛转身离开。 周煜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又躺回了稻草堆。 她已经暗示得足够明显，这也是她能为侄儿所做的极限。 希望聪明如颜盛，能有所防备吧。 只是她倒也好奇，是州府下派的那些宗门仙师更强，还是隐藏身份的颜盛更强。 颜盛应该不是自废修为进入岷州的吧。 嗯……应该吧。 第397章 镇海宗 仑允郡私兵和桃源族守军已经汇合并互相磨合有一段时间了，她们距离上京城已然不远，只差穿过这片山，越过郡地，就能看到那片繁华。 敛瑕没有让易师傅出手，她觉得她年纪大了，更应该颐养天年，而不是操劳成疾。 若是计划失败，易师傅还能找个由头脱去罪责，不至于被连带除掉。 旧江湖势力一部分出于义气，加入了仑允郡的私兵军团，另一部分则留在原地，算作是防止被突袭。 桃源族那边对居住城池的规划已经很完善，只想回到千年前就定居的地方。至于跟周人的仇恨如何化解，那就需要时间去沉淀了。 这点无可厚非。 敛瑕和求锋说得再多，也只能说服那些更加年轻的族人。 当然，原来的当地百姓都是周人，总不能将人家都赶出去吧，平头百姓又没做错什么。 因而分散而居，融入其中就变成了主要策略。 少数不同意的人还住在只有桃源族城池，剩下没意见的，等到战后就可以分派共居了。 三四百较为开明的桃源人如今已经被派往仑允郡，实现当时颜盛给百姓们画的饼。 教导医农工行，读书识字，只用给这些师长们共数不超过一百铜的束修。 相当于是低价下乡开智。 一切都井井有条，眼看计划成功就在眼前。 最多五天。 这支由两族临时组合出来的军队就能够逼到上京城，直取皇帝大殿，迫其退位让贤。 只是真是奇怪……明帝不仅不纠集各地百万兵将，甚至连自己的皇家精兵，也毫无动作。 背后可能的理由让颜盛不由得心悸。 她不安，这实在顺利得可怕。 “阿盛，你在担心吗？” 深夜。 两人仍像在桃源族生活时那样，睡在同一个军帐中，打着地铺，一人一边。 敛瑕侧过身去，看向那双在黑暗中仍散发出微薄光芒的眼睛。 阿盛的眼睛真的很奇异，在没有光线的地方，寻常人眼无法反射，因而是黯淡无光，近乎看不清的。 可她的双眸，却还能散发出微弱淡薄的红光，就像林中的野兽一般。 “嗯。”颜盛应道，“对明帝来说，这等倒反天罡之事，极有可能威胁她的性命。” “可她看上去丝毫不惧，似乎一切尽在掌控。” “背后一定有蹊跷。” 她笃定道。 “阿盛，我就是个打铁的粗人，就算会写点辩经策论，也都是截取前人才华。”敛瑕盯着她，“你都想不出来明帝要做什么，我肯定更想不通。” “但是，阿盛，我会尽量不让你陷入危险之中的。” “哪怕是要我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豁出去。” “你是我心中第二重要的人，一辈子的挚友。” 颜盛默然片刻，微微扭头。 “第一是？” 敛瑕挠了挠脸侧，嘿嘿一笑。 “当然是我娘亲啊。” “真是……那你也是我心中第一二三四五六七，第七重要的人。” “诶？！为什么排在那么后面！” “我家人很多哦。” …… 不知不觉间，距离上京城，不过一道山坎而已。 兵士们已经互相磨合，在连续月余的赶路中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因而看到胜利就在眼前，不由得眉开眼笑。 终于就要结束了。 待头领周煜煊登得帝位，诸位也算是人人有功，今后吃喝不愁，说不准还是件光耀门楣的事！ “就是她们么？”手持折扇的俊秀女子远远便见到黑压压的人群。 对凡人来说，或许这数量实在已经很惊人，单枪匹马入内便是送死。 可对修行者，尤其是蕴魂阶修行者来说，不过就是挥一挥手的事情。 连嘴皮子都不必多动一下。 明帝也是真想到，此次会前来拜访的仙师，竟然是融灵境的大能。 据说哪怕在仙师之中，融灵境的地位也算得上高等。 如此大驾光临，叫她都忍不住拂汗。 “正好，让我借机消一消，被千修宗那群混账惹出来的火气。”折扇仙师冷哼一声，看向明帝，“皇室特查令呢？” 明帝垂下眸子，紧紧攥着手中的密令，犹豫间，被其猝不及防地抢去！ “仙、仙师大人！” 她不知哪来的胆量，扯住了对方的衣袖。 折扇仙师皱眉，颇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 “您可有辨别血脉的仙术？我想知道，那个周煜煊……是否真为皇室血脉。” 她少年时曾循着线索一路追到仑允郡去，就为了寻找失踪的小姑姑和六岁侄儿。 无功而返后许多年来，这件事都藏在心底，打成了死结，无法释怀。 因此才对这群叛军以“周煜煊”的名号造反，感到极度愤怒，决意请求此次到访的仙师，除去那个盗用侄儿名义的匪徒。 可事到临前，她还是存有一丝希望。 或许真的呢？ 小时候白白嫩嫩的侄儿，受了太多苦，晒得黑不隆冬，才叫她认不出来，吃尽人间酸楚，才要起兵反她。 “关我何事？”折扇仙师嗤笑一声，“都叫我出手了，哪还有什么回头路。” “不过嘛，我也不急着把她们全都剿灭。” 她挥开扇子，笑容温和，却字字冰冷。 “好不容易才有在凡间肆意妄为的机会，当然是要细细折磨，叫我彻底高兴才是。” 明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愤怒得吐不出一个字。 她早就该知道的，这群高高在上的仙师，根本不在乎凡人死活！ “把特查令还给我！”她冲上去，一拳打在对方的脸上，却还没来得及靠近。 只是瞬间，脖颈被死死捉住，近乎窒息。 “我不能杀你，但不代表我就没有别的手段可以折磨你。”折扇仙师冷冷地看着她，将其扔在一边，自己则高高飞起。 特查令和寻常搜查令不同，是州府设置的例外。 持有特查令的仙师，可以自由行动。 当然也就包括，对凡人动手。 躲藏在暗处的金色分魂感知到陌生灵息的行动，仰天望去。 把握着折扇的女子笑吟吟，撒豆成兵，瞬间里，一群散发着淡淡白芒的人影，将叛军尽数包围。 “吾乃岷州仙门，镇海宗的大长老，今日与诸君逢缘，玩一场游戏。” 【透过分魂看清画面的墨箐心下一咯噔。 这种融灵境级别的小喽喽，她挥挥手就能弄死的玩意，现在竟然让她看了就头疼。 “阿华在忙吗？” “拜托你查一下岷州那个叫镇海宗的宗门。” “没别的意思就是那群人惹到小黄莺了。” “估计等下就要惹到我了……” “一个融灵境都能做大长老的势力能有多强？估计顶了天也就六七品吧。” “等下，我不是叫你灭门的意思！” “阿华？阿华！” “……” 墨箐摸了摸脸颊，一阵牙酸。】 第398章 你惹恼了 镇海宗？听都没听过的势力。颜盛眉头微皱，但也不敢小觑对方。 现在的她是纯粹的凡人，哪怕从前不曾多看一眼的聚气境修行者，也能对她造成致命打击。 而与仍挺直腰杆站在原地的颜盛与敛瑕不同，众多兵士此时已经匍匐在地，畏惧而又尊敬地仰望天空。 仙师难得一见，有移山填海的威能，不是凡人之力可对抗的。 “嗯？”折扇仙师踏着飞剑，微微向下看去，“在如此贫瘠之地，竟然也有……” 她讶异的目光很快又变得鄙夷。 “原来不过是个修为被废的弃子，难怪会与这群凡人混在一起。” 颜盛只是看着她，并不做回答。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折扇仙师笑呵呵道，“我现在挥一挥手，你们所有人都得死，但是呢，现在决定给你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在我镇海宗内，有一高塔，分为九层，内有无数被喂了药的灵兽，凶性大发，六亲不认，好食人肉。一层，比一层凶险。” “若有违背了宗门规矩的徒生，就依照犯错的大小来决定要扔进第几层中。” 说着，她抬手，随意地以颜盛为中心，画出一个丈宽的圆圈，边际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身旁之人，包括敛瑕，都被丢出圈外。 “不过可惜，这里没有高塔，也没有灵兽。”她拉开折扇，“所以我有个相似的主意。” “就算修为被废，你也比普通凡人强大很多，就算是血气充盈的宗师境武者，应该也斗不过你。” 颜盛看向周围被强制退出圈外的人们，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难道那个镇海宗，没有说过随意欺辱凡人是要受惩罚的吗？ 在灵玄墨家，一旦被发现修行者利用自己的能力压迫凡人，可是要被家主亲自揍一顿，然后视情况决定是要关禁闭，罚款，还是直接废掉，驱逐出家族。 惩罚很严重，所以几乎没有这种事发生。 “就让这些跟你感情深厚的凡人们来充当灵兽吧。”折扇仙师扫了那些匍匐在地的人们一眼，目光不屑，挥撒出微红色的药粉。 被药粉笼罩住的人们变得眼睛通红，痛苦嘶吼着，好像分不清面前的是谁，只剩下狂躁的本能。 她将这些人们都投进圈中。 “正好这里有一个‘罪人’可供我欣赏。” 敛瑕远远地便看到许多面目狰狞的兵士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起来，随意地丢在了圈中，像是不畏惧疼痛般马上爬了起来。 而颜盛，面对着这群发疯的红眼睛兵士，仍然看起来很冷静。 “我不是罪人，我背后的势力，你也惹不起。”颜盛盯着她的同时，接下那些兵士们的攻击，并准确击中腿部穴位，令其无法行动。 “修行几百年，需要你这个被废了修为的小辈来教导吗？”折扇仙师藐视地看了她一眼，并不将这些话放在眼里。 反而，还横生一丝恼怒。 她扫开那些已经无法行动的兵士，重新撒出粉末，控制着另外一批进入圈内。 “现在，我要让你做选择。” “我会考察你在圈内的行动，是要挨打还是还手都随你，但如果没有讨到我的欢心，每过半刻钟时间，我就会随机杀死圈外的一百个凡人。” 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耻！敛瑕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以别人的痛苦为乐的仙师。 那些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气的仙人，难道不应该大爱世间吗？ 显然，所有兵士心中也骇然，不曾想过心目中每次灾荒时，如救世主降临般的仙师，会是这般模样。 “哦对了，给你一个提醒。”折扇仙师才不在乎凡人的看法，她挥着扇子，指向刚刚被丢出去的红眼兵士。 “这药粉本是给灵兽准备的，凡人之躯承受不住，所以一旦沾染，必死无疑。” “是要杀死那些本就会死的人，还是软弱地被杀死呢？” “没关系，你选哪一个我都会开心。只要不是无趣地躲躲藏藏。” 她哈哈大笑间，竟然下落到地面上，似乎很是享受这种凡人皆退避三舍的爽快。 颜盛握紧了拳头，犹豫几刻后，终于还是松开了。 杀死那些自愿跟随她的人们，她做不到！ 没有了灵力阻碍，红眼睛兵士们疯狂连滚带爬地朝着她冲来，口角衔着唾液，像是完全丧失了理智，如同野兽一般。 这其中有仑允郡的人，也有桃源族，一张张，都是她在演武台上曾抬眼扫过，鼓励过，去坚定过内心的人！ 就在她们的拳掌即将靠近颜盛的瞬间，敛瑕冲进了圈内，推开她后，跌倒在地，被红眼们扑入中间。 “呃啊——！！”已经无法正常思考的兵士们，就连攻击手法都变得幼稚简单，直接，也更加残暴。 撕咬、拳打脚踢，这都是人族身躯剩余的本能。 “你在干什么！”颜盛的声音颤抖着，第一次情绪如此激动。 她下意识冲进那个被红眼们包围的地方，顶着无数只手的抓挠殴打，想要从中将敛瑕给拖出来。 “咦？这就是与你关系最好的凡人朋友吗？”折扇仙师看得喜笑颜开，她们越是痛苦，她就越是开心。 “既然如此，那我就稍微成全一下你们深厚的感情吧。” 像是挪开工具一般，她又一次将那些红眼兵士丢到旁边，转而抛了些许粉末，撒在敛瑕满是伤痕的身上。 颜盛才刚刚感受到，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群重量消失不见，就见手心传来剧痛。 敛瑕的双眼通红，将她握得太紧，仿佛下一刻就要撕打上来。 “不行……不行！”她的唾液不受控制地往外流淌，目光却奇迹般恢复了一丝清醒和理智。 她张着嘴，口齿不清。 可颜盛听懂了。 她说，“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哪怕……要豁出性命！” 勉强受自己控制的手抽出腰间的刀。 手起刀落。 那只紧紧抓着颜盛不放的臂膀，被斩落在地。 血液喷射出来，溅在了那张白皙到像雪一样，跟周人、跟桃源族，都截然不同的脸上。 折扇仙师微微瞪眼，面上喜悦之色更深。 尤其在于，看到了颜盛绝望而灰败的脸色时，更是觉得得意忘形。 “镇海宗……大长老吗……”颜盛目光冰冷，一步步朝着她走近。 折扇仙师看这出戏看得无比满足，倒也不畏惧她一个凡人，究竟能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来。 “你又要扯什么背后势力了吗？” “一个被废了修为的罪人，谈什么背后——” 她忽然目光一滞，感觉到有恐怖的威压从天而降，几乎要将人碾碎。 而自己的手间，不知道何时握住了一把匕首，深深刺进了颜盛的腹部。 “你惹恼了灵玄墨家的家主。”颜盛面无表情，似乎根本不在乎这股疼痛。 她的目光直直看向折扇仙师的身后，那道格外愤怒的金色人影。 【墨箐感觉自己呼吸都停了。 她垂下眸子，微微叹息，随即，意识飞出体外。 当然，也没有落下向颜染许愿的时间。 五个愿望，换分魂能够顶住岷州结界的抹杀，十秒钟。】 第399章 千修宗宗主 这股强烈的压迫感只集中在折扇仙师一人的身上，尤若万丈山岳横空而来，牢牢落在了她的身上。 隆隆的风动声掠过耳畔，须臾间，一颗头颅猛睁着双眼，切割近乎完美地落地。 连滴血也不曾落下。 而后，就这样湮灭于世间。 令众人恐惧不已，似乎什么都做得到的、呼风唤雨的仙师，在金色人影的注视下，化为无色的齑粉，吹散到再也看不见。 “家主……”颜盛望着她的身影，仿佛回到了年幼时，被她抱在怀里，追赶着飞虫蝴蝶，无忧无虑的日子。 那人影对她摇摇头，而后再一挥手，有无数灵光从中飞出，落在那些红了眼睛的兵士身上。 这才重新看向颜盛，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珠。 十秒钟。 很短。 颜盛还未能多看几眼金色人影模糊的表情，就见有一股无穷的伟力从天而来，目标准确，声势浩大！ 那是——岷州结界被触发后，对破坏规矩者的惩罚！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金色人影化为无主的繁星点点，尽数没入她的体内。 那些力量流淌在颜盛的四肢百骸，淌血的腹部，匕首落下，慢慢生出新的血肉。 躯干骨骼充盈灵气，目光变得更加澄澈清晰，浑身气血饱满，臂膀有力。比起从前，要强大了不知多少。 可此时，她却只觉无力。 家主的分魂被结界泯灭，此后无法继续在暗中保护她，她与家族间为数不多的联系少了一分。 颜盛转过身去，她的脚步从未像如今这般快而急躁。 不少已经恢复的兵士连忙聚过来。 左心从外边挤进到中间，看着因失血而脸色惨白昏死过去的敛瑕，凭着略懂一二的医术为她把脉。 “不行，这……回天乏术啊！” 她脸色极为难看。 颜盛却推开她，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 拆开后是一只白瓷瓶。 “把她的嘴打开。” 左心根本不敢愣着，连忙帮忙把敛瑕咬紧的牙关给扒开，露出满是血液的口腔。 为了保持那微弱的一丝理智，她几乎咬坏了一小半的舌头。 颜盛倒过白瓷瓶，准确地掉下一颗绿蓝色丹药。其中香气，沁人心脾，单是鼻尖嗅到，就仿佛恢复了精气神，宛如仙丹。 微微颤抖着的手握住丹药，扔进敛瑕的口中。 那丹入口即化，散成一片液体，缓缓融进了重伤的身体。 于是，便开始产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敛瑕原本被斩断的臂膀重新有嫩肉飞速长出，一寸、两寸、三寸……像风来风去般，凝出了一条白皙如玉的手臂。 其中血液跳动，红润健康得好似没有受到过伤害。 口中咬烂的舌头恢复得更快。 当她睁开眼，自己起身说话时，已然不再口齿不清。 “阿……阿盛！”敛瑕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她使劲摇晃着颜盛的肩膀，还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手臂。 “咦？”突然发现，两只手臂那个颜色都不一样！ “呵呵，我还以为你天生就那么黑呢。”颜盛眉眼弯起，笑了笑，随后眼前一片昏暗，倒落在她的身上。 “阿盛！你没事吧！” “军师！” “颜军师！” “颜盛！” 敛瑕拍打着她的后背，左心更是吓了一跳，抓住手臂颤颤巍巍地把脉，周围兵士们更是焦急地不断呼唤。 “她没事，只是需要恢复一段时间。” 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远远传入众人的耳中，有一人坐在白色巨盘上，悠闲散漫地飞来。 刚刚才被折扇仙师虐了一把的众人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 这是打了小的来了大的吗？ “怕什么？” 来者是个跟颜盛敛瑕两人似乎差不多年纪的女子。 棕褐色的短短卷发后绑着个小揪，细眉圆眼，湛蓝的瞳仁好似天空的色彩，鼻梁挺拔，面颊洁白，全是一股子古灵精怪的模样。 “我乃千修宗宗主，我宗与这位小友背后势力，可是永恒的盟友。”蓝眸仙师笑盈盈地环过手臂，走来时又不免发出叹息。 “来晚一步，这镇海宗可真是小人宗派，净知道欺负凡人。” 敛瑕见她似乎较为友善，有些半信半疑。 左心在旁帮她一起扶起颜盛，推到敛瑕背上，忽然手边一滑，挤压到颜盛的腰间，掉落下一块乌黑的金字令牌。 其上是个显眼的墨字。 左心愣了愣，低头捡起来。 “哦哦！我就知道我没看错！”蓝眸仙师表情惊喜，她在怀里掏了掏，也拿出一块相似的令牌来。 上面同样刻着一枚墨字，只是有些歪扭。 “既然是盟友家的后辈，你们又是她的朋友，那便不必客气啦！” 她大笑一声，一挥手领着这上千人马，转瞬便到了皇城之口。 正当众人还未能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有无数陌生的新景色涌入眼中，当真应接不暇。 “还有一个人，我也没有忘记。” 蓝眸仙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侧身看向被空出来的地方。 有个人影走出。 那是一个凡人。 身穿龙凤双纹黄袍，束发黑眸，气质威严的凡人。 “谢谢你的特查令。”蓝眸仙师扔出那块精致的皇家令牌，收好自己这块有点小破的灵墨令牌。 黄袍人接住特查令，却没有往自己身上收。 而是缓步朝着敛瑕走去，将这块仅由每一代周氏朝宗皇帝才能保管的令牌，交了出去。 “周煜煊，好久不见。” 她笑了笑，好像此时，并非皇帝与叛军头领的面对面，而是隔日相见的表姐与表妹、姑姑与侄儿。 “这偌大的京城，华贵的宫廷，沉重的责任，还有亟待你统治的广阔疆域。” “都是你的了。” …… 短短一日时间，叛军未费一兵一卒，就令皇城之门大开。 明帝周煜炀自愿退位让贤，写下长长的退位书，从此自囚于深宫。 新皇，周煜煊继位，自号为仁。 麾下从龙之功者，皆得重赏，封高位。 仍在昏迷中的颜盛拥国师之职，承宰相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颜桑领旨后自请回到仑允郡连山城，为偏远地带百姓做事，初心不改。 左心得二品大将之位，配三郡之兵，邑地万顷。 桃源族如愿以偿，守护了土地的同时，正式被周氏朝宗接纳，成为其中的一份子，在未来逐渐融入，再不分你我。 以及许多，还在不同远方郡地，不久后该要处理和封赏的事情，让敛瑕……不，周煜煊，愈发繁忙。 第400章 揭露真相 相比起周氏朝宗新旧皇帝交替的平静，遥远边界，域外天魔的封印结界中—— “咳啊……”墨箐的意识刚刚回归体内，便无可抑制地喷涌出鲜血，全身就像被碾碎一般痛苦，骨骼咔嚓作响，灵气紊乱逸散，丹田再也聚不拢力量。 最最重要的灵根，竟然自下而上的开裂！ 她圆睁着眼睛，大口喘气呼吸，捏着手中的白瓷瓶，往嘴里不要钱似的倾倒丹药。 但几乎无济于事，经脉以极快的速度被粉碎，精神气海再次四分五裂。 修为灵息一重一重下降，直至力量尽失，沦为凡人。 “这就是仙人的力量吗……循着分魂将因果直接落在本体。”她抹了抹嘴角鲜血，即便身体无时无刻不在剧痛，也眸光冷冽。 “你大爷的，管不好麾下这群混账，我也算为民除害了，竟然反过来惩罚我。” 她磨着牙朝天怒吼，心中已经暗暗决定有朝一日，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把镇世人皇拉出来鞭挞质问！ “还有你！” 她转过身来，冲向默默看戏的颜染。 “五个愿望就没有点售后服务吗？都给我打废了！” “黑心商贩！” 无脸女很想往后退一步，但大黑和半月还在自己后边守着，明摆是要让主人好好出气，并不管自己死活。 “小箐，别生气嘛。”颜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了挠耳后，“毕竟涉及仙人，五个愿望能如此保下你的性命，已是万幸了。” “哪怕是尊者，召唤分魂去岷州为非作歹，结界也是会把本尊一起湮灭掉的！” 墨箐才不管那些呢，她使劲摇晃着颜染的肩膀，怒目而视。 现在她很生气。 非常生气！ 辛辛苦苦修行至今，就因为镇海宗那个不守规矩的大长老，毁于一旦，灵根都差点碎了！ 现在浑身都痛得恨不得提刀自杀，要是这脾气能保持镇定，那就真不是人了。 “总之，这样的话，我暂且没办法继续处理域外天魔。”她看向事先布下的灵气网，“该向州府要求离开了。” 颜染见她终于勉强恢复了一点正常，松了口气，拍拍心口。 感觉脑浆都要被小箐给摇匀了。 “关于你重伤，我倒是知道一处机缘可恢复。” 碍于天道母亲对自己的限制，颜染刚刚只能在旁看着，心中也不免内疚，她稍稍靠近，假咳两声。 “当然，如果觉得找机缘又危险又累的话，我这边也有特殊手段。” “多少价？”墨箐冷着眼看她。 “……三十个。”颜染弱弱出声。 “你咋不去抢劫呢？” 瞬间又来了气的墨箐冲过来对着颜染的脸就是一把捏。 “疼疼疼疼——小箐！小箐！我也是按规矩办事，这价格童叟无欺，绝对公道啊！” “我管你规矩不规矩的，知道我掏不起这价你也是真敢说，老老实实闭嘴不行吗！” 两人又扭打在一块，你一拳我一脚。 直打得最后两人头上都多出两个包，脸都蹭破了皮，才终于消停下来。 大黑和半月在旁围观，皆是摇了摇头。 搞不懂人族。 明明也不是互相讨厌的关系，却总是三言两语就打起来，打完后又跟没事人似的坐在一起聊天。 可能这就是人族调情的方式吧。 “轻点贴。” “好好好，这里还疼吗？” “全身都疼……” 终于坐下来面对面，说话也消了火气的两人开始给彼此身上贴膏药。 颜染早有准备，种了那满山头的东西可不是单纯装饰吃饭用的。 其中也有不少药草，炮制后更是炼丹的好材料。 她取一点出来做膏药，也就够日常跟小箐打闹的份了。 “你说的那个机缘我也知道。”墨箐摸摸脸上一股子苦味的膏药贴，随意地看了她一眼。 颜染倒也不意外。 这个机缘本就被她写进了书中，小箐作为读者，知道得清楚也合理。 如今傅真武在灵玄墨家的保护下，很难遇到什么粉碎经脉的危险，自然也就用不着它。 就算拿走也不会影响到“主角”的登仙路。 “极北之地，冰宫深处，有一个传送阵法。从那里进去，能够到达世界的真正边境，灰色地带——烟火之境。” 颜染缓缓说道。 “烟火之境的中心有一道归心莲池，泡在池水中，承受来自烟火凡尘的幻境洗礼，只要能够活着出来。” 墨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继续补充道，“不仅我全身的伤势能恢复如初，就连尚不完整的仙种，和对精神气海造成影响的日月鬼身也会重塑，焕然一新，变成最为契合我灵魂的状态。” “我早就在想，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关于……二十一世纪、小说的内容，面对真武和阿华时不自在的模样。” “应该不仅仅是因为，我们的融血姻亲会彼此影响而已吧。” 颜染默然，她握住墨箐的双手，深吸一口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在犹豫什么呢？ 天道母亲好像也并没有要求她不能暴露，可她却用各种借口在心里推迟这份真相的来临。 如果有人把你强行拉进另一个世界，让你在这里受尽苦楚，杀人、复仇、肝肠寸断。 你真的会原谅她吗？ 虽然她留下神力的本意，并不是要小箐来到这里，可这结果的的确确是她造成的。 她怎么能认为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呢…… “但我也不敢问很久了。”墨箐回握住她的手。 “我怕得到的答案跟我想的不一样，怕再次陷入混乱，怕自己做修行者这么多年，早就忘了做凡人的样子，无法跟你感同身受。” “所以我总是想要等你找个时机告诉我。” 墨箐抬手撩开她厚重的前发，认真而又真诚地注视着那双，曾让她着迷到失去意识，每每对上，脑袋就变得愚笨的碧绿色眼眸。 “现在这个时机，可以吗？” “即便我们刚刚打了一架，你脑袋上还有我揍出来的包。” 她笑着，红棕色的眸子并未因为修为尽失而变得灰暗。 就好像，只要再次努力，再次站起来，那些失去的，都能拿回来。 全然不后悔，只为给予圣出头，就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小箐……”颜染张了张嘴。 她想，那个时候的暗示，或许小箐早就懂，早就明白了。 “现在，你比我年纪还小，我应该不能像那时候一样，叫你小箐姐了吧。” 她难为情地笑了笑，凝望着墨箐时，好像看到了初见时那个黑发棕眸，满脸疲惫，眼神却意外光亮的孩子。 墨箐等待着她继续开口。 于是颜染也不再客气，她一五一十将自己和颜小瓦的关系娓娓道来，从去到另一个世界，交易活动时间，学习各种技术，空闲之余写写小说，时不时就跟唯一的读者对喷，以及最重要的。 那个时候墨箐所见到的那个，释放着热情和友善的颜小瓦，正是颜染本人。 她们交替着与她成为朋友，然后在十八岁那年逝去。 从此墨箐又成为孤身一人。 “我把你带进了这个世界，还让你承担那么多责任，吃尽苦头。”颜染抿着唇，连叹息都无力。 “阿染。”墨箐说着，伸手抱住了她，将人紧紧地箍在怀中，指间漏出一缕缕暗橙色的发丝，声音温柔。 “在这里，我得到了很多很多。” “我有了很多信赖我的家人，弥补了上辈子的遗憾，从软弱无能变得更加坚强好胜，得到了诸多愿意陪我不离不弃的朋友。” “你让我见到了那些主角们，不是吗？” 她闷声笑道，“不只是活生生的真武和阿华，没有堕入魔道的沈同裳，重现笑颜的时海平，不再借酒消愁的时潮生，能够跟伴侣重归于好的闵昭钰……” “还有你，只属于我的主角，颜染。” 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无声，很久很久。 第401章 苏流光，我不干了! “小箐，说话好肉麻呀。” 颜染嘴角都快翘到耳根子去了，满眼都是控制不住的喜悦和情意，蹭过脸颊，黏得都不想分开。 “爱听听，不听滚！” 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冲昏了脑袋才能说出那些话来的，墨箐整个人的肌肤都爆红，烫得惊人，颇有些恼羞成怒。 哪知颜染厚着脸皮硬是把自己挂在她身上，又搂腰又蹭脸，活像只离不开铲屎官的巨型大猫。 “谁说不爱听了，我最爱听了！”她眨巴眨巴自己那双碧绿色的宝石眼睛，微微弓着腰，直把脑袋贴在墨箐的肩头，“再说点，再说点嘛！” 这家伙耍贱卖萌样样精通，墨箐被她磨得没辙，只好深吸一口气。 “从上辈子起我就一直暗恋你，喜欢你，费心尽力地吸引你的注意。” “你封笔后的那十年，我找了又找，每当觉得自己苦到活不下去，就回忆跟你对骂的那些夜晚，笑着笑着第二天才能再撑着起来。” “虽然你写得好烂，文笔三流，角色塑造根本没眼看……” “等等、等等！” 颜染甩了甩脑袋，又把头发给甩回了脸上。 “你是不是在趁机骂我？” 墨箐似笑非笑，“有吗？” “你学坏了。”她闷着声音又窝到对方怀里。 “那要看是跟谁学的了。” “总不能是我吧。” “阿染没有自知之明呢。” 已经无聊到开始刨地的大黑摇晃着自己的长毛大尾巴，一不小心扫到半月身上，还被粉毛狐狸给狠狠来上一口。 大型犬和小狐狸彼此龇着牙哼哼两声，这个小插曲也就过去了。 至于主人和她家娘子温存得全世界都好像就剩两人一样的状况，次数一多，也早就成为狗都不看的烂戏了。 腻腻歪歪，黏黏糊糊。 大黑只是瞥一眼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约是半个时辰过去，两人才终于正经地讨论起正事。 “这次意外，于墨家来说不一定是坏事。”墨箐盘坐着，刚刚已经通知过玄华，找时间过来接她回族地。 玄华一听自家家主经脉破碎，修为尽失，分魂还没了一个，真是差点没当场背过气去。 幸而其它分魂离得远，不在丹田中，倒是没什么问题。 “这件事不需要保密。”她挑了挑眉，“目前周围势力对灵玄墨家之所以有所忌惮，大部分原因在我。” “以融灵境战半步尊者，毫发无伤地胜出，这名气太响。加上阿烁曾前来大财坊市坐镇几日，使得人们皆知我们有尊者级别的盟友。” “如此虽是安定，但却让墨家其它人难以打出属于自己的名气。” 颜染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是……” 墨箐笑了笑:“我重伤沦为废人，这条消息，可以传出去。” “最好让阿烁表态闭关，暂不理外事，这样效果最好。” 她说完，又想了想，又道，“但岷州那边还是先封锁消息吧，小黄莺若是知道的话，定然会太过愧疚。” “说的也是。” 两人商量好这些后，便又说说笑笑好一会儿，等封印空间的入口有了些许波动，颜染才将人带出来。 大黑和半月跟在后边一并跳出来。 不远处，玄华正黑着脸气势冲冲地过来，一来就捏住墨箐的领子。 “家、主！你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正想开溜的颜染刚退后两步，就被玄华的眼神给钉在了原地。 “二家主，你以为你就没有责任了吗？” “都说了多少次，身为家族高位者，行事要妥当，要稳重，要冷静自持……” 已经做了多年管家的玄华叫两人都乖乖站好听训，恨不得把那些用来教导少主的规矩戒律都灌输进这两颗学不正经的脑袋里。 等到差不多说够了，她才边说边走，将两人一犬一狐都带到传送阵法时，还给驻守官员发了个信。 之后又马不停蹄地乘高阶灵舟前往州府城去，费了五六日的时间，来到州府总长苏流光面前。 颜染和大黑、半月自然是没有来。既然两头灵宠都空出了时间，那不来帮忙种田岂不是太可惜？ 于是半月又背上了沉重的犁撵，大黑则用自己的能力在田里除草除虫。 “苏流光，我不干了！”墨箐一巴掌拍在她桌上，看着凶狠，但因为浑身灵息逸散，半点威胁也没有。 苏总长悠悠然抬起头，跟在墨箐身后的那个应该是墨家某个高层，瞧着年轻，修为未知，气质浑然威严高贵，不容冒犯。 “怎么了，墨小友，你怎虚弱成这副模样？”苏流光笑笑，倒也不恼怒。 毕竟墨箐这些年来的确勤勤恳恳，虽然两人沟通甚少，但每次谈话都极为爽快。偶尔，她照顾对方去另外两个封印空间上职几天，顶一下突发情况，对方也没点怨言。 可以说是管理徵州以来，见过的最让她省心的下属了。 因而等她听完墨箐无比气愤地一字一句道来后，原本淡定的脸色终于是绷不住了。 岷州州府到底会不会管教下面那些宗门啊！苏流光差点没把手上的毛笔给折断。 “你最好让那个什么镇海宗给我们墨家一个交代，不然的话我们就自己去踏平了。”墨箐盯着她，颇有一副要是被拒绝就撒泼打滚的意思。 “总长，家主此言的确有些失礼。”玄华微微叹息，而后话锋一转，“但话糙理不糙，若州府不愿处理，我们墨家倒也愿意替你们清理门户。” 苏流光见她们这一唱一和的样子也是哭笑不得。 迫不得已解除了与墨箐的契约后，苏流光以州府的名义又跟灵玄墨家重新签订了一份商路交易，算作是保持联系的方式。 随后再三表示会严肃处理后，才终于将两人送走。 确认墨箐和玄华都已离开州府城后，苏流光取信飞书，将此事汇上界域。 邪煞之躯被废，兹事体大，连人皇都会震怒的。 本想用这种方法麻痹墨箐，让她困于封印空间，并在百年后，由人神将其炼为己用。 却没想到，治下不严，竟因如此小事，间接导致这千年一见的灵躯被废，简直荒唐…… 她的冷笑中露着一丝苦涩。 我的政绩！要被扣一大笔了啊！ 岷州州府经此一遭，怕不是要直接全员革职查办，换新血上去了。她可得把握住这次机会，叫苏家后辈多有点出息。 第402章 散播消息 墨箐回到族地休养还不到一周的时间内，灵玄墨家家主重伤被废，修为尽毁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徵州。 甚至有善于打听者途经，再返回，不少与墨家或有小仇小怨的势力，以及那些盟友，皆是知晓。 殷烁应墨箐的要求，也宣布闭关修行，至少十年间不会过问外界琐事。 同时还派麾下小兔妖们送来许多于修复经络有益的宝物，留了封笔信和锦囊。 笔信中字字句句都是担忧和安慰，还要她将锦囊随身佩戴，日后定有大用。 墨箐刚看得感动，把锦囊往身上一收，转身便瞧见神色严肃的鬼王出现。 肤色灰黑的鬼王上来就是把人揪过来左看右看，那心痛的表情，好像恨不得自己替她被废似的。 “喂喂喂你至于吗！”墨箐被看得浑身鸡皮疙瘩。 “我们可是盟友，怎么不至于？”鬼王背过手，深深叹息。 “但你命数特别，不会止步于此。”她随意拍了拍墨箐肩膀，往其内注入些许力量。 果然，须臾间，那股力量便逸散出去，丝毫留不住。 现在的墨箐，整个身体都像漏水的喷壶，破败不堪，灵气根本存不住，就别提修行了。 跟凡人相比也就强了个力气而已。 “唉。” “这个给你。” 鬼王叫她抬起手来，将一块看着没什么用的石头放了过来。 墨箐眨了眨眼，想起什么似的，从自己这里也拿出来一块差不多的石头。 将两块石头放到一起，它们竟然彼此融合，化作了一颗丹药！ 嗯？！她吃惊地看向鬼王，鬼王也震惊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会有仙石丹？”鬼王瞪着眼，她原本只是想着给这小鬼温养身体用的，哪知道对方竟然有另外半块！ “什么是仙石丹？”墨箐自己还纳闷呢，她只是觉得这石头长得很像那个，当初在炙州论武集会拿到的石头。 还是时潮生跟黎永欢争夺的那柄断剑的彩头呢。 说是有几分丹气，可实在鸡肋，带在身上感觉跟没有一样。 鬼王那块石头跟它长得像，只不过看着要大上两分。 “这仙石丹乃是某位丹仙所炼，已不可用品级分判，其有凝息聚灵之效，可重铸丹田仙巢，令生神境修行者强行提升，入伪尊之境。” “伪尊，字如其意，假的尊者，拥有相似寿元和灵气，却远远不如真正的尊者，只是卡在蕴魂阶和尊者境的尴尬境地，且日后无法提升。” “即便如此，也是许许多多的势力梦寐以求之物。连我这么多年来，也才耗费不少代价，才能得来这么半枚残丹。” 鬼王细细道来，有点无语对方的机缘之妙，还真是有几分玄。 “哦，那收起来吧，以后应该有族人用得上。” 墨箐听完后挠挠后脑，并没什么感觉。 “还是说你要？” 鬼王:…… 真想把这家伙直接抽死。 她也不客气，直接给墨箐脑袋上来了一下。 “便宜你小子了！拿走吧！” 随后便消失不见。 墨箐嘶一声，揉着脑袋，随手将仙石丹丢进桌上哪个空了的小瓷瓶里。 这东西的确于她现在没用啊！不过……她低头想了想，丹仙诶，这名头还挺好听。 另一边——岷州，镇海宗。 “大人、大人！我们真的不知啊！”镇海宗宗主前不久才发现大长老魂灯熄灭，连忙探查她的死因。 这才发现，她是惹到一位生神境前辈的后生了，被湮灭实在是活该。 宗主探查完那是冷汗直流。 对方势力能有至少一位生神境的修行者存在，那于镇海宗，差不多是庞然大物了！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饶恕的。 才收拾全宗器物，召集门下徒生的这短短几个时辰里，灵玄墨家的来者们就已经将其围下。 跟在前头的还是州府大人。 全宗被软禁的数日后，宗主被几人撵着送到了岷州州府总长的面前。 换做往日，她哪有资格面见总长大人？ “你可真胆大啊，啊？”总长咬牙切齿，再过几日，前来取代她的新总长就要来了，全因为眼前的老东西治下不严。 “放任麾下修行者去凡人地界为非作歹，特查令是这么用的吗？你告诉我，来，你给我一个这么做的正当理由好不好？” “老身真的不知啊，若早就知道那畜生如此行事，不将凡人性命当回事，定然除名赶出镇海宗！”老宗主跪在堂下颤颤巍巍，心底止不住谩骂。 明明也不止大长老一个人干过这种畜生事，有些行事乖张，压力甚大的修行者也会擦着边去折磨凡人。 怎么就抓她一个呢。 在这里装正义，不过就是因为啃到了硬骨头而已！ 再说，谁会想到，堂堂生神境的前辈大能，会叫自家后生到岷州历练！这不是胡闹吗？ “不知？好一个不知啊。”总长气笑了，平时她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这次惹出大祸来，牵连了她，实在是咽不下气了。 “治下不严，那就不要修行了吧。”在旁许久一言不发的墨泉音淡淡开口，起身，抬手。 众人只见一道乌黑飞去，瞬间洞穿了老宗主的丹田，粉碎其灵根，却未了却性命。 等到乌黑回到墨泉音的手中，重新化为实体，大家这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块小小的墨锭。 以墨为器，这可太少见了。 老宗主圆睁着眼，低头看向空出一块洞的身体，一时间竟然接受不能，喷出一口血来，活活哀愤交加而死。 “那些高层，一个也逃不掉。”墨泉音声音冰冷，瞥向堂上高处，“您说对吗，岷州总长。” 总长拳掌虚握，满头青筋暴起，却还是忍下来，好声好气道，“墨道友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她大手一挥，“将镇海宗执法、长老一列者皆废除修为，送入凡人地界，体会红尘清苦。门下徒生，由岷州其它修行势力进行挑选，若是有剩余，就通通送往外州打发出去，严禁其再次进入岷州。” “至于镇海宗资产……”她看了看墨泉音，咬了咬牙道，“叫墨家人分配。” 可恶啊，又没理又没力的。 虽然最强的家主倒下了，但眼前这个墨家执法堂堂主，修为怎么也探查不明，行事犀利果断，叫人根本不敢有所反抗。 连百年底蕴都没有的家族，是如何不动用那些歪魔邪道，变得如此强盛的？ 这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啊…… 第403章 冰宫线索 最后，镇海宗的资产有三成归墨家所有，六成令左右宗门势力瓜分挑选，剩下的那一成，才是岷州州府的。 总长想从中捞点油水也不成，气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只得望着墨家人离去的灵舟影子，神情复杂地摇摇头，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界域老家。 也不知道族里抽什么风，一听外头那个邪煞之躯的修士姓墨，背后有个近些年来异军突起的灵玄墨家，就高度戒严起来。 连老祖宗也破天荒地出关，耗费巨大代价亲自卜了一卦。 结果前途茫茫，如一片大雾，瀚海渺渺，仿佛无边无际。 说人话:没结果。 老实说这很正常啊，老祖宗卜的卦就没有一个灵的，总是有什么小动静就草木皆兵，杞人忧天。 这灵玄墨家再厉害，也不过是界域之外的闲散小族，后辈灵根率不高，资质也普普通通。顶多就那个家主厉害，以融灵境战半尊。 毫发无伤地战胜这话，总长是不信的。就是吹牛也得吹得有逻辑吧，以弱胜强怎么可能不周旋？ 但要说能赢，她倒是信。 因为界域中的确不乏如此后辈啊！ 每个势力中都有那么一个两个，借着这样那样的法器或手段，底牌尽出，想要跨足两个大境界，也并非不可能。 九州十二原如此广阔，出这么几个天才稀奇归稀奇，但又不是没有！ 再说那人现在也废了，遭岷州结界这堪称仙人伟力的打击，没有灰飞烟灭都算极强。 经脉破碎，灵根开裂，修行无望，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因而总长一想到自己要回老家，就懒得跟墨家人计较这些了。 …… 话又说到，墨箐重伤的消息已经传遍徵州，甚至是外州各个盟友耳中。 加之向来交好的兔妖族也大量撤出大财坊市，首领镇玄妖尊殷烁也表示闭关静修。 跟墨家有点小恩怨的势力们，有不少都耐不住性子地找上门来，想要试试看能不能挖下一块肉尝尝鲜。 墨箐被玄华看管着，戴上黑琉璃面具，只能远远地看戏。 她不禁有些纳闷了，就自己这长相，不佩挂墨家腰牌，扔进那群凡人堆里都没几个能把自己认出来的。 阿华竟然还能这么警惕。 有点多此一举。 去大财坊市找茬的多得是，但能上门到族地来的，那的确是有点消息渠道。 来势汹汹，七个蕴魂阶。 其中，五个融灵境两个采魄境，年纪都比较大了，应该还挺下血本的。 墨箐喝了口茶，发现自己的探查技能没有因为重新变回凡人就失效，仍然保持着巅峰状态时的范围。 真好用啊。 同时她也心道幸好，木听言在封印空间时看不惯她和颜染无视周围的卿卿我我，所以一怒之下也不打算住精神气海，转而溜进了灵魂深处。 岷州结界毕竟也只是借助了镇世人皇千分之一的力量，还远远够不到墨箐那无底洞般的灵魂，因而保全了木听言的残魂。 只是这样也导致，木听言感觉到山摇地动恢复平静再次出来后，对着她劈头盖脸一顿骂，这也惋惜那也惋惜，巴不得自己替她挡了。 “族地里这些人，打得过那群老东西吗？”木听言嘁了一声。 “你且看着吧。”墨箐又倒了一杯茶，然后讪笑着给玄华也续了一杯。 阿华这些天都快要急死了，连家族管事的职位都临时卸下，交给已然超负荷运转的墨秋晚和墨泉音，这两人则又分担了些许到墨滔和墨福身上。 每日不在族地的时候，就是在外头帮她寻找修复经络和灵根的天材地宝、神丹妙药。 搅得族中大厨韩玉嵘也团团转，来不及管族地的伙食了，得先一个劲地钻研能够帮家主恢复的菜肴！ 一件她有七成把握能恢复的事，瞬间让整个稳步发展的墨家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到她都不敢吱声的程度。 差不多都快赶上当年复仇灵符宗那会儿了。 尤其在于那些行走外头去历练的孩子们，也就是八脉子嗣，已是五年过去，回到家来。 因为这件事，有的诸如墨予元、墨予仁等这样做事沉得下心的孩子们彻底投入族中工作。 剩下的呢，全部又都跑出去替她寻药了。 劝都劝不回来！ 颜染坐在旁处，她不喝茶只看戏，嘴里还咬着一块大饼。 没多会儿，韩玉玳就独自出面了。 她看上去表情不怎么爽快，似乎气在头上。 也难怪，现在家主这个样子，族里是没几个人能笑得出来。 “就一个，还不是墨家人，不会你们的独门绝学，能行吗？”木听言狐疑地远远看去。 很快，木听言就自行收回这句话了。 韩玉玳不是墨家本姓人不错，但她是族里为数不多的文修，也是能以墨为器的。 而且更有意思的是，她其实更擅长困兽之道。 那么谁是困兽呢？ 答案呼之欲出。 数千条丝线沾染着漆黑墨水，转瞬之间在那七人的周围布下天罗地网。每一格的空位都很大，像是抬脚便能踏出。 可被困在网中的七人，却无可奈何地闭了眼，连睁开的力气都出不来！ “叨扰家主，该死。”韩玉玳这些年对外说话愈发温润谦和，极少这么怒气冲冲。 她话音刚落，墨色巨网便开始收缩，不过一盏茶时间，七人在一招未出，浑身灵息充盈的情况下，被直接截断成好几块。 死得倒是瞑目了。 墨箐摸了摸手腕。 好像有点发寒。 没记错的话，韩玉玳现在还是融灵境巅峰而已吧，现在墨家的各位越阶战斗都这么随性了吗？ 有韩玉嵘那个厨神挂姐在，韩玉玳能提升飞快她是不意外啦。但要说几秒内越阶秒杀……那还真是有点震撼人心了。 “家主。”韩玉玳摸完尸就跑过来向她行礼，随后将战利品都交给玄华。 “……厉害。”墨箐干巴巴地点了一个赞。 现在她连储物袋都打不开呢，就更别提给对方什么奖励了。 而韩玉玳也全然没有不满，反而说起这段时间以来，窝在屋里摸索厨神传承的韩玉嵘。 墨家的这位五星级大厨据说无意间在传承中瞧见了，家主近些日子来心心念念的冰宫资料。 这冰宫虽然都是瞧着缘分，在极北之地有概率才能碰见，但并不是没有固定寻找方法的。 有一个法子，百分百吸引冰宫之人的注意。 ——张扬地释放有关妖神的气息。 这让墨箐心底又咯噔了一下。 她要是还没记错的话，当初天遨的母亲，曾经的蛇神继任者，就是被冰宫之人杀害的。 如果这个方法是真的，那就说明，冰宫真的在刻意寻找妖神后裔或传承者，想要铲除掉对方！ 那么不管是不是为了自己，她都得走这么一趟了。 【颜染伸手在墨箐的眼前晃了晃，而后被一把抓住。 “再犯贱就剁了你的手。”墨箐瞪了她一眼。 “你发呆的时候她们已经走了。”颜染无辜地表示自己并不是在犯贱。 真是越来越不把家主当回事了。墨箐心底嘟囔两句，见周围好像的确没人，就干脆往颜染那里凑去，直接坐在了对方身上。 无脸农女歪了歪脑袋，顺势将人抱在怀里，黏黏糊糊地往脸上吧唧两口。 “有没有觉得我们的关系越变越好了？” 墨箐口是心非:“只觉得你占便宜的功力与日俱增。” 于是那张俏皮的猫儿嘴就又扁了扁，委屈道:“你要不喜欢的话，我可就松手了，以后天高海阔，找个不会占便宜的去。” 话还没说完呢，嘴就叫人先堵上了。 至于用什么堵的，你别管。 临了打算回来拿东西的玄华:…… 真是没眼看。】 第404章 无法打折 有了线索，墨箐准备准备也打算出发了。 她决定悄悄偷偷摸摸地走。 毕竟如果直接跟阿华说我要出门，大远门，一介凡人，去极北之地，找那个虚无缥缈的冰宫！ 估摸着下一秒就被软禁起来了。 因而墨箐忍痛，准备好出门的物件和厚厚的毛衣，大半夜地把颜染给摇醒。 “一口价。” “……这点事，一个。” “你都说是这点事了不能抹零吗！” “哪有你这么抹零的！” 两人低声争执了一会儿，颜染撇了撇嘴，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摸出颗淡红色，山楂似的果子来。 “去了极北之地直接把它吃了，这玩意性热，食之避寒，还有掩藏气息的功效。” 平时她给墨箐投喂的都是点普通果子，只是更好吃些，稍微有一丝灵气，所以不费多少力气也不需要花费愿望。 但这“山楂果”可就不一样了。 凡人也能吃，不会爆体而亡，是她种的某种作物的变异灵果，气息玄妙非常，无籽。 而且最重要的是。 她也只有一颗。 所有玩农场游戏都喜欢把作物留一份的人都知道，把极有可能绝版的唯一变异作物送人，得是什么样的体验。 “不要拿你那张脸做这种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好吗？”墨箐扯了扯嘴角，从她手里把山楂果抢过来。 “我的脸我还不能做主了？”颜染不服道:“有本事你就让这张脸属于你呗，这样你想怎么笑就怎么笑！” “……” 那双红棕色的眼睛忽然平静下来，看得颜染都不由得愣住了。 在这一瞬间，她竟然没有捕捉到小箐的内心想法。 它是空置的，无声的，唯有潜意识在作祟的。 “阿染。”墨箐微微低下头，喉间略有些喑哑，两只手上下一靠，往后推去，将人挪得倒在榻上。 “我什么时候能让你属于我呢？” 颜染只感觉自己这一头散发落在床被之间时，眼睛全无遮挡，极端的不安定感让她的心脏止不住怦怦跳动，越来越快。 从前面对小箐时，即便露脸也是不会如此的——但今夜的她，好像气势汹汹。 “还以为我已经够满足了，你说动了私情，触犯了天道母亲的威严。” “但我好像错了，我开始贪心了。” “我要你主动地、直接地对我说，你喜欢我，你爱我。” “否则，我不敢信你，哪一天会离我而去。” 颜染怔怔地看向她，愣住一瞬后，转而幽幽道:“你以为说这些诱惑我，我就会免费帮你传送吗？” “……” 墨箐浑身一僵。 “你怎么就这么难伺候呢？！” “小箐卑鄙无耻！居然连自家娘子都讹！” 两人吵着闹着又躺到一块去了。 颜染深吸一口气，猛地起身，反过来压在墨箐身上。 “如果我说了，你会跟我做真伴侣吗？不谈精神恋爱那种。” 红棕和碧绿之间互相映照，都在一刻不停地等待捕捉对方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但很遗憾，此刻两人唇齿相接，却是什么也没想。 良久，墨箐推开她，缓声道:“我该走了。”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成的颜染抿着唇，低声哼了一声，翻过身。 心念一动，枕边人了无踪迹。 至于清早晨起，发现不对的玄华要怎么训斥她，她也懒得考虑了。 每次都演戏，天道使者也会累。 …… 不烬圣地近些日子里，为了圣女大人和时小长老的事情，可真是忙昏了头。 一听那灵玄墨家的家主重伤已废，两人皆是将压箱底的宝贝都拿了出来，打算直接冲到徵州去探望。 结果当然是被圣君和时大长老给捉回来，关了禁闭，直到突破尊者之前，无同意不得外出。 听说世雷宗也差不多，那的少主闹得更欢，还想故技重施，通过假身出行。 幸而宗主大人提前做好了准备，借此机会严惩教育了一番自家女儿。 相比起这，炼剑门、曲锁派以及三伏院，还有近年来小有名气的并天宗，就没人那么冲动，该送去的天材地宝也都送去了。 “圣君，我看海平这孩子，为了那个墨家的小毛头，怕是连圣女之位都不想要了。” 时万泉曾经虽是感念墨箐给她带来了天遨的消息，十分看好她，但毕竟还是不如自家孩子。 “哎呀，什么小毛头，人都三十……应该快三十了吧。”圣君摆了摆手，表示问题不大。 “人这一生总是要经历各种各样的感情的，让海平跟潮生争一争，斗一斗，撞个南墙没什么不好。” 时万泉对此并不同意，“修行者不需要那些多余的感情！” 圣君默然，而后道:“你是因我当年强迫——” “圣君慎言。”时万泉冷笑道:“您做什么都是对的，为了不烬圣地，为了先辈们留下的这一切，奉献了半生。” “唯年轻时做了一件为自己，也为我好的事，谁能说您一句过错？” 她脸色微怒，可撞上时万泉的笑，又只得强行按下。 “阿泉……” 时万泉毫不领情: “身份有别，还请圣君别折煞了我。” 枫红色的身影很快便从她的眼前消失不见。 平日里若非什么重大事件，时万泉是总不会见她的。圣君心里明白，她不待见时海平与时潮生这二姐妹，皆因为她们也是她的孩子。 哪怕她们跟时万泉长得再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一样。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在这个修身不修心的世界，修士的心，也不是冰冷的。 她能注意到时万泉其实，也在乎两个孩子。 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圣君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这次，她不能继续纵容海平潮生了。 墨家那孩子，福大命大，肯定是能恢复的。她顶多就做主，将二姐妹搜罗来的灵物丹药都送过去。 真想知道隔壁世雷宗的宗主是怎么做到孩子叛逆了就打的。 她真下不了手啊。 这俩小孩在六岁之前，可都还会扒着她的衣角，眼巴巴地喊娘亲的。那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嫩嫩的小麦色肌肤，还有窝在她怀里时乖巧又懵懂的模样。 即便在俩“小孩”都已经三十好几了的现在，她也还是忘不了。 唉，姓沈的，好狠的心。 因为沈同裳从小就皮，所以把人从小揍到大的沈宗主近些日子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说她坏话。 嗯……是错觉吗？ 第405章 阿盛:刚醒还要教皇帝怎么当皇帝 距离周氏朝宗明帝退位，仁帝即位，已经过去一周时间。 被囚于仑允郡和北地桃源城的两位王君被释放，且从新朝的身份来说，已不能够为任天宁君和温龙君。 仁帝周煜煊衡量二者才气，将原天宁君周煜灼削为郡王，安置在仑允郡，随已经升任仑允郡郡守的颜桑做事，管理连山城。 而原郡守则被调回上京城，用以治理原天宁君的部分政务。 原温龙君周煜焜因武才横溢，削为郡王的同时，予以一半虎符，仍统管原来的那些军团兵士，并派遣杨家八子协同左右。 桃源族因初融周氏朝宗，须有至少二人入朝堂。仁帝亲口指派，不记前仇，调用求锋（王彦），不惧指亲，选用亲姑姑冰瑕，且强制表妹润瑕进入上京学堂，同一众周人学子求业听讲。 可以说安排得井井有条，就差亲自上朝了…… 缓缓转醒的颜盛听到左心在自己的追问下，才支支吾吾地说出周煜煊除了即位的那天之外，就没有上过朝，甚至没办登基仪式，气笑了。 “阿盛、阿盛你别生气，这才刚醒过来，别又气晕过去！”左心扶着她的肩膀，生怕她两眼一翻就倒了。 门外叩叩两声，身穿明黄色龙凤双纹袍服的青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转过身关好，快步走来，一眼瞧见人已经醒了，面露兴奋。 “阿盛，我一听你醒了就过来了！” 周煜煊笑呵呵的，拉过椅子坐下。 左心猜到她肯定有很多话要说，自觉躬身告退。 这感觉真奇怪，换做从前，她铁定是见不到皇帝的。 可如今却是高位的将军，天天抬头见到的不是皇帝就是尚书。 “敛瑕，听说你罢朝七日？” 颜盛眼皮都没抬一下。 周煜煊听她居然立马就开始算账，心也不免虚了起来。 “呃……我……” “你现在是皇帝了，要称朕。”颜盛提醒道。 她噎住，旋即挺直了腰板:“朕……朕从前只是个打铁做工的粗人，不是很擅长应付那些文官。” 说着说着，她就不禁大吐苦水起来。 毕竟这位子算是打上皇城，靠逼宫明帝得来的，没有伤及大部分原本的朝廷班底，各地郡守也只是得了个换皇帝的消息。 加上她强行革掉了原来的宰相和国师，毕竟文官集团俱为一体，品职没了势力还在，周煜煊才上了一次朝就被喷得狗血淋头。 偏偏这群人勾连深远，在周氏朝宗的朝廷中宛若巨木扎根，若是连根拔起，恐影响本体土壤。 对喷吧，有损新位皇帝的威仪，任由对方胡来吧，那更是窝囊废作风，可若是下旨惩治，逼得那群人集体作对……于朝廷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她真是恨不得这杨家八子都是文官，能被她强行安排进去替自己解忧。 也是这会儿，她才终于意识到明帝为何对颜桑请旨归乡的事情怨念那么大了。 偌大个朝堂，上百朝臣，无一可用，太难受了。 颜盛听完她罢朝的苦衷，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何不如寻已经退位的皇姐问问呢？” 周煜炀没死，而是自囚于深宫，又有好些年的当皇帝经验，最适合做周煜煊的皇帝导师。 谁知周煜煊气呼呼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朕当然也问了啊，可她居然说，她在位的时候那些文官就这样，迂腐无用废话多，一有事情就爱告假，下面的奏报有好些都被直接拦截，她看都没来得及看过！” 这话听得颜盛更是有些两眼一黑了。 她默然好一会儿，叫周煜煊扶她起来。 凡人身躯羸弱，躺了一周未有运动，身体气血虚浮，单一个人想要直接行走还真有点难度。 周煜煊脸色微红，伸手扶住颜盛的肩膀。 此时正值热天，阳光从窗外飞入，落在那苍白的面孔上，不由得多了几分令她心动的气质。 自己那只重新生长而出的手臂虽然白皙，可一搭在颜盛臂膀上，便立刻显出了色差。 可见这徵州人的雪肌冰肤是有多白，多具有迷惑性，将一个强横无匹的人造弄得好似即力则断。 她扶着颜盛走了会儿，叫人推来了一辆小椅车。 “这是当年墨仙师在仑允郡推行医学时，设计出来的……好像叫轮椅的东西，比原来那种架撵要好用多了。” 周煜煊嘿嘿笑着，将颜盛扶坐上去。 架撵是旧时周氏朝宗用来帮助瘫痪者行动的东西，作用跟轮椅差不多，但因为始终不如轮椅好用，差不多三四年前就被彻底淘汰了。 “哦，还有，这块令牌。”周煜煊挥退宫人，将灵墨令牌取了出来，交到颜盛手中。 “阿盛。”她的目光逐渐平静下来。 关于这块令牌，一周前那位蓝眸的仙师，也就是杨家八子的小妹，凌久大人已经确认过。 这是仙家之物，并且还与墨仙师乃同宗同族。 她想听颜盛亲口告诉她。 而颜盛却是点头道了一声谢，收起令牌后，只抬头叫她带自己去一趟深宫，她有事要询问周煜炀。 周煜煊深吸一口气，终究没有多说什么，推着轮椅离开。 “那就是新任国师大人？看上去太过羸弱了……” “得是什么交情才能让皇帝亲自推轮椅啊！” 几个宫人窃窃私语。 ——深宫之中。 周煜炀看着轮椅上面色苍白的青年和仁帝周煜煊，像是早有预料。 “周大人，下官与陛下前来叨扰您，您不介意吧。”颜盛礼仪到位，语气不卑不亢。 “怎么会呢，颜相既是宰相，又是国师，陛下则是独皇临朝，这都是周氏朝宗为数不多的例子。周某也很是好奇，巴不得你们多来找我呢。” 周煜炀毕竟当过几年皇帝，浑身气息跟“得位不正”的周煜煊差别很大。 “如此，下官便直说了。” 颜盛淡淡道:“您在治理朝纲时，是专以能力启用朝臣，而从不料理关系党派的吗？” 两人俱是一惊。 周煜炀惊在颜盛居然能在从未接触过朝臣的情况下，就得出这个结论，其聪慧程度可见一斑。 周煜煊则是惊在颜盛问的这个问题好像跟她要做的事情关系不大。 朝臣启用都启用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第406章 你就想吧 “看来先帝还是甚少关心你们啊。”颜盛见两人情绪相似，意味却截然不同的惊讶，扯了扯嘴角。 周煜炀摇摇头，表示年纪尚幼时，先帝还是很爱惜她们的，只是因为怜主去世，她过于悲痛，不太愿意跟孩子延续亲情才会如此。 解释了这一番过好像说了和没说似的，周煜炀看了看周煜煊不虞的神色，识趣地没再说什么。 颜盛等两人都静下心来，这才缓缓道:“为高位者，启用下属，不仅要明晰她的聪明才智，了解其品行优劣，还要深入去看她与之交好的势力。” “若是取用小官小吏，倒不用如此繁复，至于有德才者上位即可。可若是左右手，朝中心腹，就必要多多选用纯臣。” “当然还有更多复杂的，但以敛…陛下的水准，还是先学学臣下与臣下之间区别再论及别余吧。” 周煜炀眼神赞许，频频点头。这的确是她年幼时，母皇曾简单教导过的事情，只是那会儿她贪玩，不如皇妹好学，因而亲身上位才显得有些吃力。 周煜煊则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颜盛见她还是半懂不懂的样子，只好微微叹气，先向周煜炀问起朝中目前官员里，有几个是她看好但无法驯服的。 对方如实告知，两人彼此又讨论了些关于掌权之术的深入技巧。 字字句句都是岷州本州的言语，可周煜煊愣是有些不明不白。 等到离开深宫，颜盛见她心情似乎不太平和，才道:“去你寝殿。” 周煜煊本来就心不在焉，还回忆着方才那便宜皇表姐跟自家国师谈笑风生，好似要引为知己的样子。 这会儿一听这话，瞬间红了耳朵。 “阿、阿盛……你身子还不大好呢！” 颜盛眉头微皱，又道:“只是长久未有活动所致虚弱，不碍事的。” 不碍事……周煜煊嘀咕着，哪里就不碍事了……但还是听颜盛的，转身将轮椅往寝殿的方向推去。 等到了地方，将人推到中间，关上门窗，拉好帘幕，周煜煊犹豫着，将腰带解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 颜盛看她一进来就自顾自做这做那的，还背对着解了腰带，一身明黄色的长袍松松垮垮，连后颈都臊红了。 不是很懂。 周煜煊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阿盛言语里就没有那个意思！ 顿时被自己脑袋里那些污秽的想法羞耻地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我……我觉得这身衣服穿着太重太热，不舒服，想换一身。”她找了个蹩脚的借口，逃也似的溜到内殿去。 竟然是连纠正她许多次的“朕”也忘记说了。 颜盛想着，摸了摸脖子。 好像是有一点汗。 这家伙本来也就比自己容易热，她穿得还多，会不耐烦倒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不多时，周煜煊换了身轻松透气的白衣回到她面前，浑身的红热也像是褪去不少。 “好了，现在我来教你如何处理朝臣。” 颜盛见她终于准备好了，叫人坐在桌旁，自己则提笔亲书，一点一点将刚刚同周煜炀议论的事情灌进这位新任皇帝的脑袋里。 从小小的村落家族，到统御万民，颜盛的这第一课讲得很细致，就好像亲眼见证过这般不可思议的崛起般。 周煜煊边听边记，也认真起来，脑袋里不知不觉就有了应付朝臣的方法。 直到天色黑下来，有宫人叩门，询问其需不需要备菜时，两人才反应过来，这堂课，讲得可真够久的。 “阿盛，你想吃什么？”周煜煊问道，眼神兴奋，这毕竟是她成为皇帝以来，第一次和阿盛一起用餐。 颜盛却是摇摇头。 “你现在是皇帝，若要与官员用餐，应提前知会，且不得过于偏听偏信，以致于造出所谓的‘红人’来。” 周煜煊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这什么狗屁皇帝，当到连个饭都得通报后才能跟阿盛一起吃！ “……” 颜盛默然不语，一会儿又道:“私下里会面倒是可以不用那么多条条框框。” “备菜备菜！” 周煜煊的眼睛又重新亮起来，乐呵呵地朝外面唤道。 皇帝的伙食其实已经算得上很好，至少周煜煊是吃得很开心。 可对于曾在仙家长大的颜盛来说，这点东西就实在是没什么了。 因为周煜煊不适应有人常常在身边伺候的感觉，于是放了许多宫人离宫，给出去不少盘缠。 此时两人周围，也是同样没有谁打扰的。 颜盛问起大家的封赏和去处，周煜煊也就一一道来。 当讲到易师傅的时候，她动作一顿，随后有些失落道:“她说是自己年老了，实在不愿挪地方，没那个力气四处跑。” “所以我给她封了个头衔，再加赏金银财宝，给工铺打了招牌，还下令多立两所善堂，由朝廷出资扶养孩童。” “再多她就不要了。” 颜盛点了点头，易师傅的确就是这样的人没错。 只是看着周煜煊一副好像被抛弃得快要只剩自己的样子，她有点于心不忍，安抚着安抚着……就不知道怎么的躺在了一起。 “唉。”她望着这间堪称华丽的宫殿，拍拍已经酣睡在怀中的周煜煊，心中惆怅。 皇帝是“见”到了，这浓郁到在她眼中足以为实体的龙气也看到了。 下一步，便是等皇帝的第一子诞生，自小开始谋划，在她十六岁成人之际，夺取其身上的龙气，断一代之运，化为己用。 这样做不仅会削弱周氏朝宗数代后的龙气浓度，还会将这一代的气运彻底挪移到自己身上，换做将来成圣的机缘。 乍一看没有什么，可时间一长，周氏朝宗若有在外修行的先辈就能发现，后辈资质和能力开始趋于平庸，很难再出大才大武之徒。 皇室也将逐步没落，直到被改朝换代。 如果真的成了的话，带她进入上京城，还奉为国师宰相的周煜煊，便会留下千古骂名。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她在心底问自己。 可路都已经走到这里了。 她要离开这样狼狈地返回家族么…… 第407章 搞定朝臣，就要处理后宫了哦 不等颜盛将这一切考虑完全，她只觉眼皮沉重，很快便昏昏睡去，直到初初天明时，有宫人叩响殿门。 “陛下，左心将军、贤郡王求见。” 周煜煊朦朦胧胧地醒来，打了个哈欠。 虽然在军中时天蒙蒙亮就会起来训练，但毕竟那是在军中时了。现在的她稍显怠惰，有阿盛在身旁，就更是一副回到了好几年前，还在连山城那会的样子。 “稍待！” 她正要起身，却见手边有人正幽幽然盯着自己。 “咦？！阿、阿盛！”她低声惊呼，随即脸颊通红，立刻从榻上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 等她绑好最后一条带子的时候，走出来，却见阿盛自己扶着榻边自己坐到轮椅上，静待着她了。 “陛下，今日该上朝了吧。” 周煜煊听着她清晨略显沙哑的嗓音，不由得心虚地摸摸鼻子。 “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颜盛见她好像露出了不太平静的表情，有些无奈地提醒道，“即位之初，不要总想那些有的没的。” “等朝堂之事平息，再考虑后宫。” 原来什么都没发生啊。周煜煊心中淡淡失落，面上却是讪讪一笑，连忙走去开门。 殿门外除了左心和贤郡王周煜焜外，还有仑允郡的前郡守跟杨家八子。 她们都是来劝说周煜煊上朝登事的。 看到殿内有颜盛的身影，也没多惊讶，反而个个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陛下，王姐已替你上了好几日早朝，今日总该你自己上了吧。”周煜焜满脸无语，她本来还想着，周煜煊再怎么不济，背后还有颜盛在。 不曾想颜盛一昏迷，这家伙把基本该做的事情用雷霆手腕迅速干完，就彻底懒得管理了！ “自己上，自己上！”周煜煊连忙摆手，而后刚要亲手去推颜盛的轮椅，就见左心已经快她一步。 “陛下，君不可与臣同行上朝。” 颜盛拍了拍她的手背，稍微叮嘱了些许，便随着贤郡王一行人离开。 宫人看着周煜煊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提醒…… 不多时，早朝的时间到了，正殿之上，上百朝臣皆到位。 这次无一缺席，包括颜盛这个新晋的国师及宰相。 众人都是听说过折扇仙师刁难“叛军”那日，这颜盛不仅解决了品行不端的仙师，还喂了陛下一颗神药，促使断臂再生。 那来自千修宗的凌久仙师，也表明她家长辈与千修宗有故，其必护之。 因而谁也不敢对她说三道四，只能将怨气都撒在新帝的身上。 正想着要如何再无理取闹之时，仁帝周煜煊缓步走来，大大方方地坐在龙凤宝座上，额前翎冠灵光熠熠，浑身袍服穿戴整齐，挥袖间现出几分帝王气概。 竟然是将朝臣都有些镇住了！ “众位爱卿，呈奏报来。” 朝臣微声窃语。 一清晨的早朝结束，文官集团中的许多人都被揪出来当了典型，被一通批报。个别实在嚣张的，则当庭杖责。 就算有人跳出来说仁帝不仁，周煜煊也装傻糊弄道:“后人自会为我重新启号，这仁之一字是我激励自己的，偶时做不到也正常。”将人气个半死还罚俸半年。 当即，犹如一大块铁板的文官集团产生了裂痕。 期间颜盛半个字没有说，就只是坐在旁处，冷冷地扫过那些周煜炀认为没有必要继续留下的朝臣。 得力的，可用的，适位的，不配的，腐坏的，她都从周煜炀那里略知一二。 之后约一月时间，颜盛观察得差不多，给教导多日的周煜煊留了个作业。 “谁是蛀虫，谁是鸟儿，你来决定，若跟我的名单对得上，得满分。” 周煜煊好奇:“对不上呢？” 颜盛笑了笑:“为皇者自要为行动负责，铲错了人，她就该受着，留错了人，你就该受着。” “……”阿盛还真是严格啊。周煜煊当即摸了摸手上的鸡皮疙瘩。 不知不觉又是个把月时间。 这期间周煜煊不仅把自己的登基仪式补上，还额外清理了一波朝堂上自己用不到还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 至于这空缺部分，因为新帝登临，天下肯定是要再续五年开科，因而再两月左右，就能有新一批考生可为她所用。 可以暂且分散给可信的朝臣处理。 由此，朝堂琐事解决。 周煜煊在早朝内，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事情！ “陛下嗣殿空虚，为我朝之不安啊……” 面上都已经开始生深皱的老官禀道。 周煜煊面上不显，微微侧头看向颜盛。 “国师呢，也觉这是我朝不安么？” 差不多能够脱离轮椅的颜盛，如今光是立在那边，就已有了十足的气场。淡然到令人不敢与之接触。 她微微低头，抱手禀道:“一切由陛下安排。” 周煜煊隐约从中听出几分犹豫，她皱眉，不知这犹豫从何而来。 老官适时出声:“历任圣上皆是寻二路，一为扩充后宫，添置优良男子入内，陛下任选任用。二为选用年轻大才，定血孕亲。” “不知陛下，今次需求何种呢？” 有眼力见啊。周煜煊挑了挑眉，又看向颜盛。 贤郡王等一干人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还不说，在等我们呗。 也就是乐郡王周煜灼不在，否则当庭就直接点破了，还跟陛下在这里打哑谜？ 周煜焜嘁了一声，随即出列，抱手道:“当朝年轻大才，有谁比得过颜相？” 左心见她有了动作，连忙也出列:“贤郡王所言非虚，颜相之才，臣于同僚时便已经倾慕、啊呸，敬仰不已。” 有了这两人打头，群臣顿时也有了想法，纷纷出列的出列，起声的起声，说的都是周煜煊爱听的。 只有曾经的仑允郡郡守，没有动作。 她汗颜啊，自己已经高寿了，可经不起这么一通折磨。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她是绝对知道的。 这颜盛本姓一定是墨，是当年墨箐仙师的后辈。 要知道那些仙家基本都最是厌恶与凡人缔结情爱，更几乎不见产子，管教可严。 她都不敢想象，那个脾气火爆，两句话说不通就要砸了她郡守府的墨仙师，能如何原谅觊觎她后辈的凡人。 第408章 你为她取个名吧 望着一众朝臣都自发举荐颜盛，周煜煊心情大好，侧身向她，温声道:“众卿们既如此说道了，那国师，意下如何呢？” 颜盛目光平静，对上敛瑕那双狂热不已的眼睛，竟难以察觉其中深藏的爱意，只是垂眸，微微低下头，俯身持手。 “臣不堪，难蒙众同僚之赞，望陛下，另择大才。” 她的声声句句，好似锐利的刀锋，一点、一点地割在周煜煊的心头。 朝堂百来臣子噤声不言。 大位上的仁帝是第一次露出这般失态的表情，不知是恼火亦或难堪得颤抖，连声音也耐不住地、咬牙切齿地淌出口中。 “好，好……好！”她的三个好字，自轻至重，浑身在军队中磨砺出来的凌冽蔓延，叫堂下群臣听了都胆寒。 “贤郡王，朕命你，半年内择三位朝宗年轻大才。届时亲选后，休养一月，再与朕——” “取血孕亲。” 周煜煊语气极冷，目光再无挪移。 这天的早朝，群臣百官们都是在冻得发抖的低气压下度过的。简直都快比得上当时陛下率军逼宫的那一日恐怖了！ 左心不想去触陛下的火气，于是紧跟在周煜焜的身后快步走了出来。 结果速度太快，一时没停下，贤郡王刚滞了脚步，便被撞了个狠。 “将军……啊、郡王！”左心摸摸额头，立刻侧身到旁处去。 本来还因为仁帝给自己排了这种烂活而心情不佳的周煜焜转身看到她慌慌张张，就跟曾经在军营似的，没多少长进，忍俊不禁。 “陛下也真是的，这种事怎么能让您堂堂郡王去做呢？”王彦身着朝服，她因为前科问题，不便再为武官，被仁帝提为七品言官，用以督促自己。 “还有你，左心，做事慌慌张张，撞了郡王还不行礼赔罪？”她瞪向左心。 左心撇撇嘴，嘀咕着:“陛下抬你做言官是为了谏她，干嘛天天跟在郡王身后跑，谏到我身上来啊！” 王彦没听清她说什么，周煜焜倒是听清了。 真是怪可爱的。 …… 自那天朝堂之后，颜盛单方面暂停了对周煜煊的课业，转而常常闭门不出，偶时前往桃源族族老的宅邸拜访。 周煜煊消了气，想不通颜盛又为什么不理会自己。 她应当不是那种会避退感情的人，因而这种好似躲着自己的行为总感觉很奇怪。 直到半年时间一晃而过，贤郡王找来三位大才，将其画像之类的折报交上来。 周煜煊草草看了两眼，挣扎过后，选了面貌品性都与颜盛相似的人。 有了选定，贤郡王行动倒也快，让其休养一月，专心呵护锻炼身体，让宫中一等太医取了臂脉血，于朝堂献上仁帝眼前。 祈天行，祭子生。 若是平头百姓，这取血孕亲自然是不用那么多仪式的，但毕竟周煜煊已为皇帝，众多事务都是得繁琐一些。 在即将饮下祭子血时，周煜煊最后看了一眼颜盛。 只要她露出一点点不舍。 只要她的眉目间有一丝挣扎。 只要她…… 可我，在骗谁呢？周煜煊深深远望着那个永远平静，仿若高高在上的人。 那个初来乍到一身脏污目光戒备稚嫩的阿盛呢？ 那个会迟疑着点头答应教导自己武功的阿盛呢？ 那个笑与自己谈话还替自己背锅挨打的阿盛呢？ 于连山城的回忆越来越遥远，周煜煊恍惚间才意识到，军中三年，空间一年，领叛二年，即位将一年，如今的自己不再是那个十四岁的孩子。 她是周氏朝宗二十一岁的年轻新帝。 祭子血饮下，孕育新生。 此六月时间，颜盛也不再“躲着”她，反而极为呵护，上课时也变得柔和许多，不怎么因她走神而批评。 两人的关系就像恢复如初般，让周煜煊心中复杂不已。 产子那日，她也才体会到，当年娘亲是如何痛苦地生下自己，又是如何欣慰地看着自己。 洗净后的小婴儿依然皱皱巴巴，红彤彤得像颗被剥开的落花生。 那东西不知是何时培育出了能吃的品种，炒制后味道香甜，脆得在口中嘣疵一声。 跟这磨了她好些时日的小娃儿似的。 难怪周煜炀说独皇临朝艰难呢，待产的前一月，她不能时时罢朝，于是许多事情都交由贤郡王处理。 又因她早已不是温龙君，很多事务最后还是奉到了自己眼前。 阿盛夜间前来，才能帮她读奏报，下皇令。 而今平安产子，更得休养身体，只好仍麻烦周煜焜和颜盛了。 她逗趣着碰了碰皱巴巴的小花生，只听外头脚步声急促而错乱，还道是哪位朋友如此慌张。 当门被推开，周煜煊瞧见那双充斥着焦急与担忧的红褐色眼眸，一时愣住。 阿盛，原来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啊。 “敛瑕……陛下！”她脱口而出，却又立刻改口，小心翼翼地关了门，走到周煜煊的身旁。 几个服侍的宫人识相地退下。 “独你我二人时，就叫我敛瑕吧。”周煜煊笑道。 不知怎么的，看阿盛这般模样，她心花怒放，竟然也不觉身体疼痛了。 颜盛抿着唇，伸手将要落在那红彤彤的小花生身上，却不知为何止住了动作。 “阿盛。”周煜煊按下她的手，目光温柔。 “你喜欢的话，为她取个名吧。” “我……” “你舍得我就已罢了，可我希望你舍不得她。” 颜盛凝视着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久久难发一言。 直到那小花生呜咽着哭出声来，小小的手捉住了她的小指。 她心中微动，唇角苦涩。 “按皇室轮宗，如今该是金字辈。” “愿她将来，锦绣天下，气运祥瑞，安度一生。” “便取名为——” “周锦瑞。” 第409章 我和少傅天下第一好 就像是顺理成章一般，仁帝将自己的第一子周锦瑞立为太子，指了国师颜盛为太子少傅。 也有些许朝臣私底下议论，仁帝与太子共用同一位师长，实在是不合规矩。但这些话语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若传到仁帝耳朵里。 上午还在上朝呢，下午就被抓过去杖责了。 仁帝只对百姓仁义仁慈，对朝堂文武百官就性情乖张，也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了。 尤其还有颜盛这个国师在，她可不会阻止仁帝对官员用刑，反而总是冷冷地纵容。 一众言官还以为自己会水深火热，但真上了朝才发现，倒也没什么关系。 国师制约着仁帝，勒令其勤俭节约，爱乡爱民，有半点不对都要指出来。言官们几乎没什么用武之地，全被指派给各部去干活了。 一系列有益于寒门，极大程度缩减贵族用度和权力绑定的政令发布下去，短短三年时间，朝堂之上就换了波新血。 年老官员和年轻官员的分布变得愈发均衡，同时也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稳定之后，仁帝意识到独皇临朝的艰难，不希望太子即位后与自己同样辛劳，又诞一子，取名周锦玦。 同年，颜盛被指派新职，成为尚书房师长，教导所有宗室幼子。 再是三年，仁帝开始意识到国师教导自己的“初级”知识不够用了，朝堂上全是纯臣也并非好事。 她开始有意提拔几个被打压的贵族宗子。 并不动声色地将几个过于亲近自己的，逐渐势大的寒门官员踢出核心圈，由此形成二者相互“争宠”的情况。 期间，贤郡王行祈天礼，诞一子，被周煜煊过继膝下，赐名周锦珂。 至于乐郡王在外的二子，周煜煊没有多管，看样子那家伙也是不打算回来，就想久居仑允郡了。 何不从了她的意，封出去得了。 于是乎连山城以及周边三城，都被整合到一块，成了乐郡王周煜灼的封地。 颜桑为此还传信到皇城，信中破口大骂仁帝是眼瞎吗？周煜灼的资质简直差如朽木，叫她管封地简直是不理百姓死活！ 国师颜盛面对这封跟颜桑性格大相径庭的信也不禁沉默了，不知道周煜煊在搞什么。 而后没多久，周煜煊贱兮兮地大手一挥，给了周煜灼和颜桑一道婚旨，还责令两人管理好封地，让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为庆贺其大喜，连五年免税。 数月后，颜桑的十六封信和周煜灼笔迹激动的谢主隆恩陆续送达宫中。 颜盛看看那十六封弹劾皇帝的奏报，又看看周煜煊和周煜炀两人得逞似的拍手叫好。 顿时就知道这部分乱七八糟的旨意，完全是在报复那年颜桑当庭拒绝任职，坚持归乡，让明帝脸面尽失的事情。 周煜炀，真挺记仇的。 也不知道周煜煊什么时候跟这位前皇帝关系又这么好了。 收拾收拾心态，颜盛就准备去给太子单独授课了。 不知不觉，太子周锦瑞从剥了皮似的小花生逐渐长成了六岁的瓷娃娃。 一双亮晶晶的紫色眸子，搭上纤长的睫毛，总是能将满脸的无辜给凑得不留半点破绽。 调皮捣蛋是随了周煜煊的，才会走路的时候呢，就上蹿下跳，三日不训斥，就要在宫里爬上爬下。 惹得那群随身伺候的宫人吓得半死，每每都觉得脑袋今晚就搬家。 颜盛提着册子刚入东宫内殿的大门，就见那小鬼头从梁上跳下，呜呼一声，栽到少傅的怀里。 “嘿嘿，少傅来啦？”周锦瑞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揉得刚梳好的小包辫子跑散，一缕缕乌黑发丝调皮地落在颜盛臂膀之间。 颜盛长呼一口气，将人慢慢放了下来。 “殿下身为太子，应当端正礼仪，稳重镇静，有一国未来至尊的自觉。”她低声，用食指卷曲，轻轻敲打着周锦瑞的额头。 白白嫩嫩的小孩儿皮薄，没两下就敲红起来，却还是眨了眨紫水晶似的眼睛，朝颜盛咧着嘴笑。 口中念叨着“知道啦”“知道啦”，结果脚步轻快地关上门，悄咪咪从怀里掏出来一颗乳白色的奶糖。 “少傅，吃！”周锦瑞一只手扒住颜盛的袖子，另一只手举着奶糖，踮起脚尖，似乎是想离她更近一些。 瞧瞧这傻乎乎的小家伙。 颜盛接过奶糖，放进嘴里，摸了摸周锦瑞的脑袋，重新绑好小包辫子，内心不由得无奈地摇摇头。 应该不是这些年给她喂血，巩固龙气联络导致的吧。 小孩儿的另一个母亲，可是数一数二的年轻大才。 每日除了尚书房的大课之外，太子还要在东宫内殿听少傅上两个时辰的小课。每月只有一次月中的休沐，共三天时间。 虽然如此严苛，太子又这般调皮，却是没有发生过众人本该意料之中的逃课事件。 周锦瑞在众位师长面前是出了名的乖巧懂事，尚书房的太傅、休官，还有学子们，给予她的评价都颇为优秀。 得益于这份优秀，颜盛作为太子少傅，奖励自然是不会吝啬的。 每当周锦瑞拿一次尚书房的甲等成绩，颜盛就亲自做一碗甜糕哄她，变着法子地更换甜糕的口味和形状。 最是让小孩子们羡慕。 也在不知不觉间，让小太子愈发地黏自己了。 颜盛念完文章，静静地看着周锦瑞一笔一划地抄写练字，不禁又回想起她抓周时的情景。 刚学会爬的小太子愣是跨越了一堆堆的金银和书笔，滚着胖乎乎的身子啪嗒一下摔在她和周煜煊身旁。 就在周煜煊以为她是要爬过来让母皇抱抱的时候—— 就见小娃娃紧紧揪住颜盛的裤脚，抬起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嘴里咿咿呀呀的，只听得出一个模糊的“要”字。 颜盛顺势把她抱起来，小家伙也就喜笑颜开了。 周煜煊看了哭笑不得，调笑说这孩子年纪才这么丁点大呢，就知道谁才是周氏朝宗最该巴结的人。 而今脸上还保留了点婴儿肥的周锦瑞更是长得粉雕玉琢，活脱脱就是一个不黑版本的小敛瑕。 不多时，周锦瑞抄写好字帖，双手端着呈上来，满脸期待。 颜盛拿过字帖，认认真真地指导何处笔锋不对，何处墨水太重。 讲到最后，看着小家伙低头失落的样子，她放下字帖，侧过目光，从袖口里摸出来一把小木雕。 “瑞儿耐心练字，写出来的也比寻常孩子好看，该奖赏。”颜盛抿着唇笑起来，将小木雕都排好，“喜欢吗？” 周锦瑞眼睛一亮，巴巴地问道:“就我有吗？” “锦玦，还有锦珂，如果练字练好了，少傅也会给她们吗？” 颜盛笑着一弹她的脑门。 “就你话多，爱独享。” 随后保证道:“就瑞儿一人有，别人都没有，你母皇也没有。” 小孩儿听得乐呵呵的，将小木雕全都搂进怀里，扑到少傅身上，软声软气道:“瑞儿和少傅天下第一好，对不对？” “对。”颜盛无奈道。 “比跟母皇还好？” “比跟你母皇还好。” 听到满意的回答后，周锦瑞点点头，窝在颜盛的袍服中间，又撒了会儿娇，怎么也不肯出来。 一直到夜里，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时，嘴里还念叨着:“我和少傅天下第一好。” 第410章 病发 太子的表现优异，身为其母的仁帝当然也觉得面上有光。尤其在于向来严苛的国师，竟然次次都变着花样地哄太子读书，想着想着，却是让她心里微酸。 朕读书的时候都不见你这么哄呢。周煜煊心里嘀嘀咕咕的，在后宫林园里一个人生闷气。 挥退了身旁那群甚至都打不过自己的宫人之后，周煜煊就自在多了。 小雪天，伸手抓一抓雪花，时不时就薅两把枝桠上的积压的沉重，听它们哗啦啦地落下来。别提有多快意了。 可惜心情刚畅快没多久，跟前就见颜盛正在捧着太子转圈圈。 周锦瑞这个小孩儿玩得可高兴了，满脸都是笑起来时软弹柔滑的婴儿肥，这一转眼十岁了，还是没点长进。 只高了一点点，然后还黑了一丢丢，那头跟自己完全不同的顺滑直发在阳光下黑得反光，满脑袋都是从天上落下来的白点点。 嘁，到底是哪个官员说瑞儿与她长得像的？ 周煜煊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颜盛蹲下来跟周锦瑞好像说了些什么。 小孩儿面露不舍，频频向四周张望，最后只得哼一声跑掉了。 待那小小的身影远去到看不见，颜盛才起身，转过来。 两人的目光相互碰撞，周煜煊眼睛一酸。这狗屁皇帝谁爱当谁当，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位感觉就在昨天似的。 跟阿盛已经疏离许久。 只在这一刻，她不是仁帝，而阿盛也不是国师。 周煜煊故意冷下脸走过去，默默地抓住颜盛的手腕。 “阿盛，你跟瑞儿那么好，都快好过我俩了。” 瞧着这头长卷发上密密麻麻的雪绒花，颜盛不禁笑出声来，伸手拍散了些。 而自己，倒是不需要担心。 本来就是白发的长发，落了雪也没几个人能看出来。 “陛下——” “叫我敛瑕。” 周煜煊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丝毫不介意对方冒犯的动作。 颜盛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敛瑕，你跟小孩子争什么劲呢？” 争什么劲？你也好意思说？堂堂仁帝，在位这些年虽然没有砍多少颗人头，但下达政令的手腕还是很铁的。 面对国师这一番问责，她当然是厚着脸皮道:“那又怎么了，你偏疼太子，冷落了朕，朕不该拿你是问吗？” 搞得国师大人也绷不住表情了。 “怎么做了这么些年，至高无上的皇帝，心气还是这般浅呢？”颜盛笑了，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腕。 周煜煊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无声拒绝，她没多在意，刚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胸口却积压出一股恶气，耐不住地呕了出来…… 地上的雪白被染成一片梅。 辛劳十年的仁帝，身体开始衰败，原因，不明。 ——寝殿之中，数位太医依次为周煜煊把脉，每个人的面色都惊疑不定，最后化为浓浓的遗憾，垂下眼眸，连带着肩膀也忍不住颤抖。 “陛下虽年轻，却是生机迅速衰落，已如年近六十的老人。” “微臣，微臣医术浅薄，实在无力。” 一连几人，都是如此说辞。 年纪最大的老太医低着头，跪在仁帝的榻前，她说道:“陛下此病，故去的先帝也曾有过，明帝亦有，只是不如陛下如此恶化迅速。” “这兴许……兴许……”她面色为难。 周煜煊目光平静，没有看她，也没有在看什么。 她轻轻开口，话语中却透出不容欺骗的威严:“讲。” 老太医咬了咬牙，续道:“兴许是先帝这一脉的家传病！” 此话引得所有太医顿时哗然。 扶在皇帝榻边的三个皇子更是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放肆！她年事已高，看来脑袋也糊涂了。”颜盛眉间紧皱，大喝一声，命宫人将老太医带下去，“择日拿些盘缠，告老还乡吧！” 老太医松了口气，说出来了，没掉脑袋，快步随着宫人的脚步溜得飞快。 众人从未见过国师这般失态，也都有些惊惧。 周煜煊闭着眼，抬手挥去，示意所有人都离开。 如蒙大赦的宫人和太医们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胸腔里，也赶不得礼仪不礼仪的了，赶紧三步并做两步地冲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寝殿内，只剩下国师和三位皇子。 太子周锦瑞十岁，年纪最大，天资聪颖，已经晓得很多事情，当然也就包括这生死之事。但她只能沉默，因为现在不是她应该第一个开口的氛围。 二皇子周锦玦七岁，才开蒙不久，很多事情还懵懵懂懂，只是眼神清澈地看向国师。 三皇子周锦珂五岁，聪明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孩，也早早就知道自己的生母其实是贤郡王。满眼显露出的担忧不假，却也是退在两位皇姐之后。 周煜煊盯着三个孩子看了又看，眉间勉强堆出几分笑意。 “你们也退下吧，让朕单独与国师聊聊。” 周锦珂很是识相，拉住二皇姐这个笨蛋的手，将这愣愣的家伙往外面带。 而太子周锦瑞，却一动不动。 门已经关上了，她还不走。 周煜煊语气加重:“瑞儿，听话。” 然而，用处不大，周锦瑞幼小的身子颤了颤，仍然是没有挪步。 “太子！你要气死朕吗？”仁帝缓缓起身，抬手，眼看着似乎是要打在周锦瑞的身上。 而就是这瞬间，周锦瑞攒了许久的眼泪崩溃地涌出，争先恐后地掉落在面颊和袍服之上。 “我听懂了！太医说你会死！你的病我，还有锦玦也会得！我们都会死！”一个十岁的，初懂生死之事的孩童，恐怕都是这样情绪激动。 “瑞儿，你不会死，锦玦也不会死。” 颜盛忽然开口。 国师的话最管用。周锦瑞猛然抬头，擦了擦眼泪，仰望着这个自己一直都在追赶，却好像总是追不上的人。 “敛瑕，你查过关于龙气的典籍吗？”她没有看向周锦瑞，而是直视着周煜煊。 周煜煊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当然了，龙气乃周氏朝宗的根本，我肯定要了解，比任何人都了解。” “不，你还不够了解。”颜盛断言。 她似乎心绪有所波动，没有从前那么平静。 “千修宗的宗主，凌久仙师上月初来访，特地询问我，为何荒废修炼，来到这里找罪受。” “你知道，我的目的吗？” 第411章 少傅想要就拿去吧 “……我宁可不知道。”周煜煊发现自己的声音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知道颜盛不是简单的人。 忽然出现在连山城，心气稳重，态度温和，跟寻常的街头孤儿实在不同。那晃眼的白发，与当年墨仙师相似的红棕色双眼，高超的武技体术。 若只有这些，周煜煊还能骗骗自己，说这就是巧合。 她也是孤儿，不也很是不同吗？她也有晃眼的卷发，有谁也没见过的紫色眼睛，天生神力。 可那块刻有金色墨字的令牌不会作假，千修宗凌久仙师的倾力相助不会作假。 颜盛她不是凡人。 她和敛瑕不一样，和周煜煊更不一样。 而且永远也不会一样。 周煜煊无数次深夜里把这些疑点藏起来，无论多久都好，只求颜盛靠近她的目的和真相，她能晚一点、再晚一点知道。 但颜盛，并不因为周煜煊恳求的模样而心软，她一字一句，说得明明白白。 “我为历练而来，作为一个修行者，盯上了凡人地界的王朝龙气，自废修为隐姓埋名地进入这里，只为夺走它。” “不是一丝一缕，而是全部。” 周锦瑞张了张嘴，她的脑袋变得空空荡荡，抬头努力凝望着少傅，却只能看到陌生的表情。 “周煜煊，我告诉你，你，还有先帝、明帝，为什么会生机衰弱。” 颜盛就好像无情一般，将自己之前与桃源族的交易公开。 她许诺桃源族再度修行的希望，虽然能够挑动其决心，但却还是不够。 毕竟，在岷州这个凡人地界，几乎没有散修。因为禁止擅用灵力，基本上的修行者都被州府以及各大宗门掌管。 极少数的修行者家族要么搬去外州谋生，要么隐居在那高高的群峰之间。 桃源族即便不必再被周氏朝宗围剿，有功法在身，后辈有灵根，也还是只能等待宗门下山选苗，将这一切都送给别人。 因而，颜盛将自己的计划透露出一部分，显露背后势力，答应在徵州庇护其成长五十年时间。 获取信任的同时，还能从中得到关于龙气更详细的消息。 她可不相信，这一支被投入岷州的遗裔，会是单纯因资质不足而抛下的弃子。 终于，直到十年前，周锦瑞出生前的那几个月里，颜盛才终于得到桃源族的所有典籍。 知道了一些真相。 龙气，的确是周氏朝宗的立朝根本，这点没有错。 可它从哪里来，最终又会去往哪里，皇室却从建立之初就闭口不谈。 镇世人皇布下大结界之前，众位修士为何对这弱小凡人手中的机缘置若罔闻。 周氏朝宗曾经作为人族九州内成千上万个普通王朝小国之一，却能不受州府管束，皇室不惧修士，活像个脱离了人神掌控的世外之地。 因为它本就是人神种下的种子。 孕育种子的土壤，便是整个周氏朝宗。 龙气最初只是人神的一滴血。 赐予毫无修为的凡人后，令其脱胎换骨，福星高照，很快便在一片乱世之中出人头地，建立起了自己的王朝。 周氏族人因为它的存在，得以诞下众多天赋卓绝的后辈，保王朝统治长久不衰。再是资质愚钝者，也能做个守成之君。 这滴血，历经上千年的岁月，化为种种气息，金光闪闪。看遍了人间喜怒哀乐，在滚滚红尘中磨炼出自己的道。 它即将成熟了。 农人种下种子，等待它成熟后，要做什么呢？ 那时的颜盛震撼于自己好像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还觊觎了墨家招惹不起的机缘。她本该慌乱，失神，而后赶紧逃回去，返回家族！ 可她没有，反而，连血液都好像在鼓动似的兴奋。 她要做的这一切谋划，可以不必让周煜煊成为周氏朝宗的千古罪人！ 反而，或许，周氏朝宗还能在没有龙气的支撑下再挺上百年左右。 只要岷州大结界仍在，这里就还会是凡人的天下。 但，依然避免不了要将周煜煊的第一子当做容器，届时可能会痛苦万分，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本来狠下了心的颜盛，在看到新生儿那脆弱又充满了生命力的模样，伸手按契的动作变得无比犹豫。 周煜煊无意间，主动促成了这一步的成立。 没有回头路了。颜盛又一次告诉自己。 颜盛只能不断地补偿周锦瑞，偏爱她，培养她，哪怕是投入大量的感情，最终得到连绵不绝的恨意，也要坚持下去。 “可目前看来，龙气早就已经生出了自己的灵智，迫不及待想要成熟，回到原初的主人身边。” “它开始有挑选地汲取承接者的生机，资质不足以让它满意的君主将提前早逝。” “无能的先帝显然正是如此，面对烂摊子和叛军手足无措的明帝也是，只不过明帝半途中让位予你，幸运地逃过一劫。” 颜盛怕她误会，没有停顿地继续说道:“你的资质应当符合它的条件，但我的动作被它察觉，它很愤怒，不想让我得逞。” “因为夺取龙气的仪式，只能使用承接者的子嗣，并从小开始谋划。一旦你崩逝，锦瑞年幼即位，她替代你作为承接者，我的计划就彻底失败了。” 周煜煊静静地听完了，发现她一直害怕的真相，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让她痛彻心扉。 反而，似乎，好像，还挺让人欣喜的。 阿盛接近自己虽然有目的，有隐瞒，可她最后不也为了自己犹豫过吗？ 她心里有我！周煜煊看着颜盛，长呼一口气。 不过……周锦瑞的情绪就跟母亲很是不同了。 小孩儿仰着头，眼中除了不可置信之外，竟然还有几分庆幸。 她不敢相信少傅对自己的偏爱，不是因为她优秀、乖巧、懂事，而是因为愧对于她，注定要利用她！ 可她又庆幸，幸好她是母皇的第一子，不是锦玦，也不是锦珂，所以才能被少傅选中，被少傅偏爱。 周锦瑞的两只手，都轻轻握住了颜盛的手掌，仰着头，仿若天真般脆生生地说道:“瑞儿跟少傅天下第一好，所以少傅怎么对我都可以，少傅想要什么就都拿去吧。” “瑞儿愿意为少傅付出一切。” 第412章 我就要你舍不得我 七日后，凌久以探望凡人亲属，也就是杨家八子为借口，再次到访周氏朝宗。 如同蓝天般澄澈的双眼总叫人看着，就不由得要将心神都投入其中。 颜盛每每看到她时，就会莫名其妙地想起家主的眼睛。 分明连瞳色都不一样，可给人的感觉却很相似。 就好像……这个人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似的。 那天，凌久来找颜盛，询问需不需要额外的帮助时，颜盛是惊异无比的。 虽然她一样拥有墨家的令牌，但毕竟，千修宗在墨家内部是没听说过的势力。不曾结盟也不曾接触，却坚持二者是永恒的朋友。 她试探性地表示，自己所做之事会牵连很多，甚至会累及千修宗。 结果凌久哈哈大笑，道是千修宗就七八个人，一个破山门，随时想跑就跑，见到不对了自会打算。 洒脱到颜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人将计划铺开，考虑都很详尽，自然也就有想过龙气生出灵智，耗尽周煜煊生机的事情。 凌久直言自有办法拖延，但毕竟仁帝是承接者，再是拖延，也改变不了早逝的结局。 龙气抽出之日，她便会逐渐衰弱而死。 她如今又把这些话跟当事人又说了一遍，看着仁帝平静的样子，颇为好奇。 “据我所知，你是一个非常渴望求活的人，如今濒临死亡，为什么还能如此淡然呢？”凌久的话语太过直接，甚至惹得周锦瑞都有些不满了。 就算是仙师，如此也太过失礼。 但周煜煊只是笑了笑。 “都已经坐到这个位置上来了，身为凡人，我还应该有什么别的追求吗？” 不是没有，但仙凡两隔。 她甚至想着，也挺好。与其在生年里与阿盛分离，永无再见之日，还不如到彻底闭上眼睛时，还握着她的手。 如此约算一下，也是让她陪了自己一辈子。 至于三位皇子，更是不必担心。 周煜炀和周煜焜，她还是很信得过的，交给她们，她很放心。 “原来如此。”凌久沉默片刻，“也就是说，若有朝一日，我证道登仙，屹立于世界之巅，也会看淡生死，看淡人间。” 不太一样吧。颜盛在心底默默说着。 “多谢陛下，三言两语便点拨了我的道路！”凌久抱拳行礼，笑呵呵着，浑身气息凛然。 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地突破了！ 颜盛一边无语，一边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凌久和家主很像了。 这种人比人气死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虽然不知道凌久用了什么方法，但周煜煊的确，在那之后，身体就好多了。 计划照常进行。 周煜煊是解开心结，坦荡且明朗了。 周锦瑞和颜盛之间的关系，却是变得愈发奇怪了。 似乎太子是吃准了少傅的愧疚，提出的要求和索要的宠爱，随着时间进展，慢慢变得更加得寸进尺。 她会在课后故意将少傅留下，缠着抓着一起读书，习字。 直到深夜时，又装乖地恳求少傅留下来，同睡在一张榻上。 颜盛起初会严词拒绝，并告诫周锦瑞，身为太子，要有储君的模样，有未来皇帝的风度。 可慢慢地，周锦瑞越发能够抓住引起颜盛愧疚之心的方法，软磨硬泡之下，叫人无处可逃。 一年、两年、三年……将六年过去。 春夏秋冬轮转得如此之快，对颜盛来说，好像就只是瞬间而已。 年幼爱撒娇的太子抽长得很快，身子随了自己的母皇，又晒多了太阳，从白白嫩嫩的小崽儿，成长为如今麦色肌肤的小少年。 若非那一头顺长的黑发，颜盛或许某时晃眼，会以为那是十五岁的敛瑕。 “少傅，瑞儿今日的表现好不好呀？” 周锦瑞身着锦衣，绑着条蛟纹腰带，手中一柄精钢长剑，削铁如泥，耍动了两下便收起来。 入鞘时无一丝响动，从此可见品质极佳。 那是易师傅亲手锻造，赠与太子的十二岁生辰礼。那年过后不久，她便在睡梦中溘然长逝了。 无病无灾，易师傅本就比粼瑕要大上一轮的年纪，能到如今，在凡人中也算得长寿了。 仁帝下旨将其葬进了皇家的陵园，以自己母亲的身份。其中众多波折，她一概不管。 对她来说，一生有三位母亲。 生养她的母亲周楚知，为保护伴侣而死的桃源族母亲粼瑕，以及教导并收养她的养母易有云。 竟然直到人已逝去，才知晓她的名字。 “瑞儿很乖，今日又得了师长夸奖，武学师傅也说你天赋异禀，不日定将超越于她。” 颜盛挥去那些回忆，微笑着朝周锦瑞点了点头。 而后缓缓张开双臂。 周锦瑞毫不客气，牢牢地抱上去，像是要将人禁锢起来一般。 “阿盛，很快你就要走了，对吧？”她俯在颜盛的耳畔，轻声细语，“瑞儿舍不得你，你也一定舍不得瑞儿吧。” 她的手缠绕似的紧紧贴在对方后背和腰间，紫水晶般的眼睛里反射着白发被照耀时的光芒，语气轻柔温和，却好像质问一般。 两日后，就是周锦瑞的十六岁生辰。 也是抽取龙气的日子。 六年未见的凌久也会再次来访。 仁帝的生命，即将走入终点。 她默然，而后点了点头。 是她愧对周煜煊和周锦瑞两人，所以无论她们要她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欣然接受。 “到底是舍不得谁呢……”周锦瑞喃喃自语着，一口咬在了颜盛的脖颈之间。 力度之大，仿佛要将人吃下一般。 “少傅，阿盛，我想听你说。”她抚摸过自己啃咬下的印记，指间紧紧按住颜盛的咽喉，又往下挪动，落在肩旁，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颜盛完全有能力反制并教训周锦瑞。 但周锦瑞偏偏就是算准了。 她不会。 因为愧疚，她只会像一只顺从的白兔，任由自己渴求。 颜盛的目光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垂下眸子，回抱时轻拍她的后背。 就像小时候那样。 “少傅，瑞儿好孤单。”周锦瑞低低地笑着，“在少傅得到机缘之前，多陪陪瑞儿好不好？” 模样依旧年轻的白发师长，从小仰望着的少傅，那个为了利用她才对她好的颜盛，像是吝啬于这一两个字似的。 许久才吐出一个“好”。 周锦瑞扶着她的脸颊，满足又满意地笑了。 【因为周锦瑞越来越过分而有所目睹的周锦玦和周锦珂:…… 周锦玦:母皇就不能阻止一下大皇姐吗？ 周锦珂:这种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好了，别往外传。 早就知道了的周煜煊:……两个死孩子，就这样团结起来瞒着我，我早就知道了！ 周煜炀:姐妹我懂你。 周煜焜:？】 第413章 懂不懂礼貌 周锦瑞十六岁生辰这日，凌久准时赴约了。 太子诞日的宴席从宫门口一直摆到皇城边缘，预要大庆三日。每一长桌铺满九九八十一道菜，荤素搭配，还有甜点乳酪。 于是城中百姓也因此有了口福，得以享受这宫廷内供的佳肴，究竟是如何的滋味。 如此奢华，不似仁帝作风。 但毕竟太子是仁帝最宠爱的孩子，或许为她破这么一次例，也不是说不过去。 散席后，周锦瑞作为今日的寿星，面色平静地来到林园之中。 这里已经被仁帝封锁起来，作为皇宫禁地，只用来布置抽取龙气的阵法。 中心的树木都被清扫一空，余下的那片空地，已经画上了八个方位的小阵，将其联合，组成一个针对圈内的大阵。 黑夜里，凌久浑身散发着蓝色的微光，手中持着皇室特查令。 这就是她能够在宫中使用灵力的倚仗。 仙师的身旁站着周煜煊。 周锦瑞借微光，凝望着母亲。 仁帝宠爱太子，在周氏朝宗是百姓皆知的事情。但周煜煊宠爱周锦瑞吗？ 周锦瑞不敢确定，也绝不否定。 她还记得年幼时，母亲将自己抱在怀里，边哄着边处理政务。那时安宁又温暖的感觉一直被她铭记在心中，像火苗般，微弱却永不消失。 只是这份爱不太长久。 周锦玦出生后，周煜煊也同样细细地照顾。更因为太子有国师照看，因而有些冷落了她。 而后再是两年，周锦珂过继到周煜煊膝下，给的待遇一视同仁。 却又不太一样。 因为这次，仁帝没有忽略二皇子，而是将两个孩子都带在身旁养着。 也就是如此，周锦玦和周锦珂的关系才那般紧密。三姐妹里有两个人的关系最是最好，只有她，好像排除在外似的。 周煜煊给了她很大的权力和势力，为她将来继位铺路，呕心沥血地打造那一切。 除了多给一点爱之外，什么都给了。 连心爱之人，也毫不客气地让了出来。 今夜过后就要衰弱致死的周煜煊回应着这份凝望，露出了歉意和笑意。 周锦瑞走入阵中，对面不远处，掌控着某个小阵的，正是她最敬仰，也恨不得将其拉下来，与自己永远作陪的少傅。 她觉得自己好像跟六岁时，那个纠结着一定要与少傅天下第一好的孩子不一样了。 越是长大，一岁两岁，内心的恳切希望就愈发膨胀。看向少傅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充满了攻击性。 她自认不恨颜盛，就算利用她，可能令她致残，她也不恨。 可为什么，她又好想看到颜盛痛苦而挣扎的样子，好想看到那张总是淡然的脸庞为她失态一次。 多看看我好吗？少傅。 周锦瑞面上平和一笑，下一刻，阵纹散发出冲天的光芒！八方小阵中各类灵兽的惊吼声起起伏伏，不多时雷声滚滚，将要轰打而来！ 凌久张开双臂，两把暗紫色的长剑现于手中。 她目光凌厉，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可改动天地的威势，剑锋划过，锋芒之下，将天雷斩作两截！ 那足足有百年巨木般粗壮的雷霆尖啸着，嘶吼着！纯色的眼眸化作愤怒的血红，噼啪作响的雷身重新合在一起，有五只爪子生长而出。 鬃毛是闪动不停的电，鳞片是璀璨夺目的星，长角是润物无声的雨，须爪是显而无形的雾。 这就是历经了千年红尘的龙气，凝聚出灵智后，化作实体的模样！ 周锦瑞在大阵中央，只觉得自己好像喘不上气，浑身乏力、麻痹，控制不住地软倒在地，连意识都快要消失。 那头巨大的飞龙，她迷迷糊糊间看到，却全然没有从自己身上抽出的感觉。 就好像，她只是一个门槛。 只负责让人找到门，跨过去一样。 “果然是好东西。”凌久咧着嘴笑起来，忽然之间，瞳仁变得血红一片，浑身浅蓝色的纯净灵力也紧随其后，化为暗红的潮流，宛若锁链那般，紧紧缠绕在巨龙的身上！ 在她身后，被护罩保护着的周煜煊已经无力地倒下，面色苍白无比，灰败到仿佛重病缠身十数年似的。 当她即位，变成龙气的承接者的那一刻起，她就与龙气息息相关了。 而今尽数抽离，她的寿数，也就到头了。 “阿盛道友，接下！” 凌久双剑合成一击，冲击着巨龙，将其送达颜盛的面前。 “多谢凌前辈！”颜盛应下，即刻吞下了家主给予的最后的一颗丹药。 极品聚灵丹。 原来，是放在这里用的。她会心一笑，闯入了巨龙那由风雨雷电组成的躯壳，直入心脏，灵气大放，强行将其纳入体内！ 像个煮体熬炼的体修那般，熬炼自己的丹田灵根！ “吼——” 巨龙发出悲愤的震吼声，十足不甘地臣服于新的主人。 凌久长呼一口气，抬头。 果然，邪煞之躯可以遮蔽天道，自然也就能遮蔽人神。这般动静，在她布下的阵法禁制下，都没有引来大能的注意。 不过……阿箐姐留在她体内的封印已经越发脆弱，很难再禁锢住那些蠢蠢欲动的邪魂了。 邪煞之躯的未来难道真的只有半梦半醒，半疯半明吗？ 她不过三十余岁，就已经修至生神境后期，这般绝伦的天赋，哪怕是登仙都不再是梦。 怎么可能甘愿止步于此？ “紫微星大绽，还以为是哪方人王出世，吾等多出一员大将。没想到，是偷主上宝物的小贼。” 凌久微微皱眉，猛然抬头。 是，她遮蔽了所有气息没错，但她着实没有料到，颜盛收纳龙气，竟然能触动帝星！ 好在来的人好像只是一方洞天尊者。 ……好在吗？ 哪怕只是造地尊者，她也干不过啊！ 即便这里是凡人地界，没有镇世人皇的准许，不能够擅用灵力。但只要眼睛没瞎都看得到，这人是飞过来的！ 也就是说，不管通过哪个渠道，这个人都能够对她们动手。 她看了眼气息全无的颜盛。 嗯？不是吸纳了龙气吗，你修为呢？我怎么探查不到？ 只见颜盛默默朝她点了点头，随后扶起意识模糊的周锦瑞。 凌久思索片刻后，也决定无视这个尊者，先把感觉有点死了的周煜煊给拉起来。 “你们，还真是好胆。”来者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刚刚不还如临大敌似的，这会儿怎么…… 不过，她马上就知道了。 一股强烈到令她瞬间瞪圆了双眼，好似浑身血肉都要爆破开来的威压席卷而来！ “什么人王，也配管我墨家后辈叫小贼？” “懂不懂什么叫礼貌？！” 已然四十九岁，尊号“天眷”的灵玄墨家第九代家主——墨箐，正冷着脸看向人王。 难以想象……十七年前，她还是一个因为触犯了岷州结界，而修为尽失的废人。 【寝殿里睡得正香的周锦玦和周锦珂揉了揉眼睛。 “皇姐，你听到打雷声了吗？” “热天雨雷多，正常，皇妹不怕，我在呢！” “……”我也不是害怕的意思。周锦珂一时无言，索性趁机钻到皇姐被窝里，“皇姐我怕，我们一起睡吧。” 周锦玦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皇妹放心！姐保护你！” ———— 凌久嘶一声，不是吧，四十九岁的洞天尊者？ 阿箐姐要不要人活了？！ ———— 下一章开始走墨箐的主线。】 第414章 冰宫冷师 极北之地，由镇破人皇麾下的寒州和白巍妖神麾下的危冻原组成。此处没有四季，整年的冰天雪地，凶兽纵横。 因为天寒地冻，灵气中都带着些许冰冷，凡人很难深入其中，因而绝大部分城池都在边缘地带。 远光城，陵香酒馆。 墨绿色长发，不知修为几何的女子小口细酌，红棕色的双眸中满是恼怒。 她来到极北之地寻找传说中的无垠寒关已经三月有余，每次远行，走到某个方位，就有一道屏障将其困住，形成鬼打墙。 不知是第几次无功而返，身上的盘缠也不剩多少。 墨箐一口闷下这坛酒，脑袋昏昏沉沉，甩了甩身子。 自从修为尽失，被迫“返璞归真”，她就真正体会到古代凡人过的到底是什么水深火热的生活。 谁也瞧不起，谁也能够来踩一脚。这几天碰见谁都得避着走，实在是有够憋屈！ 不过好在也是有好人家的。 她初到远光城，就碰上了一户人家，说是见她模样长得很像儿时碰见过的谁。那人很是善良，愿意开出高价买下备受虐待的灵宠，其一直铭记于心。 见她无处可居，便热情地接待，同意她留宿家中。 真不敢想象，要是没有这户人家的好心收留，墨箐要怎么在此长居三个月之久。 “小家伙，你要是真的没辙了，就召唤妖神凝火，不也能够吸引到冰宫之人吗？”木听言的虚魂藏在她体内，笑声直达脑海。 沉眠在灵魂深处已久的风卷千从墨箐进入极北之地时就醒来了。 经脉破碎的动静都没能惊醒她，来到极北的寒意却叫她苏醒，足以见得这冰宫大概是个什么势力了。 “冰宫哪有你想得那么轻易进入，若你随意释放妖神气息，只怕被吸引来的人会杀你以绝后患。”风卷千叹气。 墨箐趴在桌子上有些无语，你们能不能不要在我脑子里说话，听起来好奇怪啊！ 没办法，再撑一段时间吧，如果实在没辙，迫不得已，叫颜染过来顶一下，尝试召唤妖神凝火，叫冰宫之人自投罗网也不是不行。 只是若不是到了绝境……她也不想总是依靠颜染。 那都是有代价的。 而这代价耗尽，颜染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她身旁了。 即便她们两情相悦又如何，天道使者本就不能徇私。她能够动这几分私情，就已经是了不得的错误。 她呼出一口浊气，将酒坛推出去，开门离开酒馆。 外面风雪交加，有极小的冰雹伴随着雪花落下，砸在身上有一点疼。墨箐听着这呼呼的风声，独自一人走入小道之中，目光倾斜，好段路后，才终于转身。 “前辈有何贵干？” 墨箐语气平静，似乎根本不惧。 那个从在酒馆开始就隐藏着气息，跟踪尾随自己的老人缓缓现形，眸中满是赞许和肯定。 “你怎么发现我的？”老人好奇道。 虽然眼前年轻人的修为她看不透，但直觉告诉她，对方实力不足与她相比，身上也没有什么法宝，身旁恐怕也没有护道者的存在。 如此，到底是怎么发现她的呢？ 当然是天道母亲给的探测啦。墨箐心中嘀咕。 以前是修士的时候，觉得这玩意太鸡肋了，用都很少去用。 现在做回凡人，才觉得能及时察觉出危险和敌意的探测到底有多管用。要是没有这“鸡肋”的金手指，还不知好歹地跑到极北深处，她如今就不知道死了几次了。 但说肯定不能这样说啊！ “恕小辈不能告知。”她故作冷静，直视着老人的目光。 老人闻言，不仅没有不满，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孩子，与我有缘！”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笑起来更是皱巴巴，本来就长得不像个好人，这会儿更像是个人贩子了。 墨箐还没能开口说些什么，就被瞬间敲晕过去。 老人拎住她，往肩膀上一扛。 “十几年前，我也有两个特别的徒儿，就是不知她们如今怎样了。”老人喃喃自语着，带着墨箐消失在风雪之中。 那一户收留了墨箐的好人家，当晚察觉客人没有归来，反而留下了一袋灵石，心中惋惜。 这段时日，一家子与客人相处融洽，孩子也很喜欢她。 不过大概外州的修行者都是这般神秘莫测吧。 …… “醒醒！” “小家伙，你还活着吗？” 木听言与风卷千呼唤的声音越发明显，墨箐意识有些模糊，挣扎着强迫自己起身，只觉得后脑勺有些疼痛。 好像被人敲晕了一样。 “你确实被人敲晕了。”木听言见她终于醒来，松了口气。 “……”原来是真的。 果然凡人在修行者面前就是这么羸弱，根本没有胜算。墨箐扯了扯嘴角，观察四周。 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小木屋，其中器具摆放凌乱，外面的风雪一吹就哗啦啦地晃动。 感觉不太坚实，却又好像真的能撑住。 从稍微动弹就嘎吱嘎吱响动的床上下来后，墨箐慢慢推开了木门。 外头还在不停吹风，寒心彻骨的无形夹杂着白雪，顺着门缝飞入，落在她的脸庞和手掌上。 但托那颗“山楂果”的福，她并不觉得很冷。 “你醒了。”老人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她面前，跟之前那种佝偻着的模样截然不同。 墨箐仰着头，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惊慌。 探测中，老人身上的标签有很多。 造地尊者，年逾六百，？？叛逃者，与墨家有细微联系。 却始终没有显示敌意和杀意的危险标签。 “镇定自若，无畏无惧。”老人笑了笑，“你比墨滔和小黑龟要符合我心意得多。” 这就是标签上“与墨家有细微联系”的意思吗？ 墨箐听墨滔说过她那师尊的事情。 只用众多非常简单的苦力活，就让她们得到长足的、能够突破本质的进步。除了性格古怪，脾气不好之外，算是一个非常称职的老师。 她那时就有些怀疑，这位“师尊”说不准就是那个“设定上”有教无类的冰宫中人了。 如今见到本尊。 那个问号叛逃者的标签，大概率问号就是冰宫。 老人来自冰宫，却又因为某种原因叛出仙门。 思考间，老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忽然变得深邃。 “你也比她们厉害得多，才这么点时间，就推断出了我的身份。” 墨箐:？ 这老家伙有读心术？？？ 【先别走，作者有话说里面有百万字贺图！】 第415章 贡品猫妖 墨箐在老人的院落中住下后，约摸过了半个月时间。 老人姓甚名谁，墨箐并不知道，只是听她自称为有缘人的老师，所有徒生尽可称她为师尊。不管实力如何，未来成就高低，她都愿意一直做她们的老师。 小家主思考片刻后，便决定以寒冷为名，称呼她为冷师。 老人对此无可无不可地默认了。 “清晨的冰原怎么样，很美吧？” 提着千斤斧砍完了柴火的墨箐转过身，老人像是刚刚睡醒，眼中还有些困顿，满是沟壑的脸颊上透露出几分难得的慈祥。 “还好。”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硬要说的话，这一大片的白茫茫，在她来到极北之地的第一个月就已经看腻了。 “你这孩子，注定不适合一成不变的地方啊。”冷师微微颔首，眺望远方初升的朝阳。 阳光柔暖，远方白雾汇聚，迷迷茫茫，模糊的影子化为飘散淡薄的颗粒，随着风散去。 两人那天的谈话戛然而止。 冷师察觉墨箐猜到她身份后，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什么，甚至之后都没有谈起过这件事，只是让她在这里居住一段时间。 并表示会帮助墨箐温养灵根和经脉。 至少，能让她不再因灵气和血液在破碎的脉络中冲突而痛苦。 现在的墨箐，身躯内部已经千疮百孔，能够活到现在，全靠曾被灵气修为滋养形成的坚实基础支撑。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担着非常人能忍受的痛苦。 所以她始终面无表情，连笑意也变得微薄。 为了不让亲近的人担心，她一直忍耐着，不去表露出脆弱的一面。 甚至为此学会放空内心。如此一来，连颜染也不能随时随地的明晰她的想法，难以感知那份疼痛。 如果冷师所言非虚，那对她来说，的确是件好事。 不管冷师有什么目的，墨箐都无所谓。 毕竟如果她想要，随时都能杀掉自己。 在修行者面前，凡人就是这样不堪一击。连反应的时间，都不配拥有。 显然，冷师是个诚信的人。墨箐住下的半个月时间里，她的确有在耗费材料，帮助其温养身体。 伴随着经脉逐渐被修复，血液有了固定回路，丹田聚不住的灵气也流转其中，疼痛感终于日渐消失。 “恢复得差不多，是不是在等我要求你。”冷师随便找了把木头凳子坐下。 那凳子的做工略微粗糙，墨箐一眼就看出，肯定是沉停礼那个没耐心的家伙为了敷衍师尊做出来的东西。 冷师面貌凶恶，对待徒生们严厉又刻薄，但其实内心深处却恰恰相反。 倒是很符合颜染笔下那个冰宫的作风。 “总不能是你一时心善，才会想要救我吧。”墨箐当然不觉得自己有主角光环，路边遇到随便遇到一个谁都是自己的天使投资人。 瞧这小家伙半合着眼，好像懒得动似的样子，冷师禁不住笑出声来。 她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我希望你能以贡品的身份进入冰宫，帮我做一件事。” 贡品？墨箐一下子瞪大了眼。 这冰宫怎么回事？ 她立马开始回忆《我要天下第一》的内容设定。 冰宫第一次出现在书中，是傅真武与玄华相遇组队后历练的那几节内容。 其中便有谈到，两位主角在小副本里被路边反派算计，冰宫小辈及时出现，施以援手，并自称有缘，教导给她们些许法术。 不看出身，不看天赋，不看势力，只看缘分。 缘分到了就教点东西，缘分尽了也会见死不救。可谓是相当随性。 然即便如此，冰宫依然还是正道中的一品势力。它再是随性，也不会滥杀无辜。 现在突然跟她说冰宫居然还收贡品人？ 墨箐开始怀疑颜染窥探世界线的神术水平，你到底行不行啊！ 先是对傅真武性别的错误判断，再是冰宫设定货不对版。 看来所谓“原书”的可参考内容，拿到哪里都非常有限。 “你以为贡品是人？”冷师见她惊异，神情微动，像是在戏弄，“原来也不是不怕死啊。” 墨箐扯了扯嘴角，这老家伙，自己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怎么就这么命苦，碰不上哪怕一个半个正儿八经不搞怪的长辈…… “少说废话，什么贡品，你说清楚。”墨箐颇为不耐烦。 小年轻红棕色的眸子里尽是不满，叫她看了真想再逗一逗。但这人脾气太不好，连她都自愧不如的暴躁，因而也就收了心思，细细讲来。 ……七天后，无垠寒关入口处，已经知晓了情况的墨箐背着冷师给的行李，光明正大走了进去。 守护关口的卫兵熟视无睹，并未有任何反应。 不收过关费，也不检查，就只是立在两边。风雪吹来，就像一座修砌好的冰雕，动也不动。 她左右看去，偶有一两个身影，或长着毛绒犬耳，或一条蓬蓬的尾巴左右摇摆。 估计这些入关者中，只有她一个是人——也不算是。 墨箐长呼一口气，把别在腰间的细长猫尾放了下来，头顶两只翘动的耳朵抖了抖雪。 她低头拍了拍爪子，肉垫拍在一块只发出“噗噗”的声音。 要是放平常，她站在别人的视角看到小猫妖做出这样的动作来，肯定是被萌得心都化了。 奈何现在小猫妖就是她本人，再是怎么可爱，她也只能翻翻白眼，深感冷师的恶趣味有多过分。 依照冷师的说法，冰宫一直在向十二妖神索要贡品。其中有几位坚决不给，并且厌恶冰宫，但也有几位软骨头，因为实力不足，屈服之下情愿上供，具体事由交于危冻原的白巍妖神。 这贡品不是什么天材地宝，也不是法器、法诀之类的，而是那些血脉高贵却没有修炼能力的异种妖族。 “冰宫提出的这个要求对大部分妖族来说都不算多过分，它们本就是弱肉强食的种族，没有修炼能力，血脉再高贵也是废物，恨不得将其逐出群落。 而且献出贡品后，冰宫将承诺给予庇护和一定的宝物。对某些妖来说，变废为宝，有何不可。” 她回忆着冷师的话语。 “白巍妖神生性懒惰，跟镇破人皇一个鸟样，只负责送出去，不负责送达。我已在路上截住几条贡线，你只要伪装成其中一条就好。 届时不久，当你正式进入冰宫后，我自有办法与你取得联系。” 自有办法吗？墨箐撇撇嘴，尊者境真好啊，说这种话跟放屁一样。这才刚进来，门口俩守卫就有采魄境修为。 路上身着特殊服饰的修行者，面容威严，各个生神境巅峰。 一探测，千里之内竟然有上百位尊者！从造地到点化应有尽有，甚至还出现了几个问号角色。 顿时整张地图变得“尊者遍地走，生神不如狗”似的。 她倒真想知道，冷师一个冰宫叛逃者，要怎么在这种布满了红外线一样的地方“自有办法”。 第416章 我叫猫苋 “你是……黑月猫那边的？”负责记录入关妖族的修行者面色迟疑地看着墨箐。 猫耳猫尾，浑身气哼哼的样子，还有瞪着自己的尖锐瞳孔。 的确是猫妖的特征，身上也有充盈的妖气。 但卷册上明明写说，黑月猫今年没有符合条件的贡品，所以送来的是麾下妖族，血脉较为低等的二尾猫。 墨箐眼尖，瞧见了那册卷宗上的内容。 冷师办事怎么这么不牢靠啊，居然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她一时僵硬，但好在修士身旁的同僚记录完一个，扭过身来笑道:“师长不是教过了吗？二尾猫也有先天缺陷的个体，只有一条尾巴，极难修行，很符合啊！” 修士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也是，我就说她长得也不像黑月猫。正统黑月猫是灰色的眼睛，纯黑的毛发！” “过过过。”她登记好后，挥挥手，催促着墨箐赶紧离开。 总算是有惊无险。墨箐松了口气，提好自己的行囊，慢慢往前挪步，跟在那些登记完毕的妖族身后。 那些妖去哪，她就也去哪。 虽说是作为贡品进入了无垠寒关，下一步应该会被送往关内深处的冰宫，但冷师并没有讲明白贡品是做什么用的。 墨箐有些摸不着头脑。 既然都被称作贡品了，那多半是有性命危险的，就跟墨家每年的贡鸡贡猪一样，祭祀仪式举行过后就要宰了炒菜。 但冰宫毕竟是正道势力，再怎么样也不会是拿来吃的…… 她看向那些形态各异的妖族，有许多因为血脉特殊的缘故，即便无法修炼，也能够化作人形。 但也有少部分连化形都做不到，只能四脚着地或匍匐前行，小心翼翼地不被踩踏。 其中有一条小黑蛇，已经闪躲了很多次，却还是被某个妖故意踩住尾巴，显然是要刁难它。 墨箐思虑片刻，脚步一抬便走了过去。 “让开点。” 踩着小黑蛇的妖膀大腰圆，耳朵尖而挺翘，因为化形不完全的缘故，脸上还长着一层厚厚的绒毛。 看上去应该是一只狼妖。 他龇牙咧嘴地嗤笑道:“凭什么叫我让开？” 说话间，他的脚尖碾了碾小黑蛇的尾巴。 痛苦的咝咝声中隐约夹杂着呜咽。 好烦，明明大家都是冰宫的贡品，说的难听点比阶下囚还低人一等。为什么会这样彼此欺凌？ 墨箐微微皱眉，刚要朝他挥拳，就见刚刚那个修士的同僚赶了过来，脸色铁青地训斥道:“你们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跟上队伍，若去晚了，冰宫闭殿，有得你们好果子吃！” 挥手间威压惊人，直直将两位都掀翻了。 狼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有些灰头土脸地起身跑开了。 墨箐懒得理会他，也只是拍拍身上的灰尘，慢慢起身。 “那个，你。”修士眸光冷淡，像是根本不屑于妖族交谈似的，“进去以后，最好跟在第二队列里。” 随后便速步离开了。 有问题。墨箐盯着背影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我自有办法与你取得联系。”冷师说这句话的时候信誓旦旦。 她到底在谋划什么？似乎无垠寒关内早就有她的内应了。 “咝咝……” 小腿处被缠绕起来的紧缚感和小黑蛇吐舌的声音将她从思考中拉了出来，她低头，伸手让它爬到手臂上。 [谢谢你帮我。]小黑蛇在她的手臂上摇头晃脑，刚刚被踩得很疼的尾巴恢复得很快，现在看起来也只是有一点脏。 “不客气。” 墨箐也不诧异自己为什么能听懂这些咝咝声，她只是修为尽失，但很多基础的能力，比如墨家秘法之一的通妖秘诀，可还完完整整的呢。 [我叫蛇乌，是黑岩蛇一族！]小黑蛇看起来兴致勃勃，很是亲昵地拿自己的大黑脑袋蹭了蹭墨箐的手腕。 正好练习一下自我介绍。 她点点头，“我叫猫苋，二尾猫一族。” 其实就是毛线啦。 一“猫”一蛇边跟上贡品队伍边低声聊天，墨箐借机完善了很多“设定”。 毕竟来之前都是纸上谈兵，真正融入妖族，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事情。 她还因此抱怨过冷师为什么不拦一条兔妖族的贡线，这样她还能扮演得像一点。 然而冷师却说，兔妖族正是坚决不向冰宫上供的妖族之一，据说它们的妖神就是殒命在宫主手中的。 至于宫主是怎么样的人，冷师怎么也不愿意多谈，墨箐当然也不会自找没趣。 整个无垠寒关没有很大，约摸两个人族城池的大小，其中大部分都是空地，明显经过一系列的平整。 长长的妖群被几个修士领着往前走，从日头东升一直走到日头西落，气温变得越来越寒冷。 少部分妖族已经受不了冻，开始哀求着修士大发慈悲，至少用法术稍微照亮暖和一下它们。 只不过这哀求没有一点用处，那些修士的神情高高在上，就好像看待蝼蚁般瞥了它们几眼，连半个字都不曾吐出。 小黑蛇在墨箐手臂上冷得瑟瑟发抖，她低头摸了摸它的脑袋，轻轻提起蛇身，塞到自己的衣服中间。 即使隔着内衬，蛇乌也还是能感受到从她体内蔓延出来的暖意，顿时好受多了。 它蜷缩在这温暖的怀抱中，禁不住地睡着。 梦？没有做梦。 黑岩蛇一族没有家长的概念，所有小蛇刚出生就要彼此竞争，强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份暖意是蛇乌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温情。 所以没有梦，对它来说，躺在猫苋怀中的此刻，就是梦。 即将行至冰宫殿口的时候，天色已然黑了天来。极寒的风雪又一次刮起，呼呼的声音带走了个别妖族的理智。 它们终于受不了了，于是想到了最原始的取暖方法——杀兽取皮。 骚乱持续的时间不久，修士们看了一会儿的戏才终于出手，拦住了那几个疯狂的妖族。 此时已经有三四个无法化形的小妖族死于爪下。 墨箐本来想出手的，可是，对付一只狼妖她绰绰有余，同时对付好几只不同的妖，却有心无力。 她现在的身躯太弱小了……就算经过调养，也只是比凡人要有力气得多罢了。 之后，殿门大开，墨箐回头看了一眼，仿佛还能听到些许绝望的嘶吼。 第417章 有她的气息 当妖群尽数走入之后，高达百尺的殿门才终于轰然关闭。往前还有宽阔的大厅，和仿佛给巨人使用的长廊。 修士们清点过数量后，命令妖群排为十列。墨箐毫不犹豫地趁机钻到第二列去，站在靠右的位置，尽量让自己较为不起眼。 之前的狼妖，本想冲着她过去，只是晚了一步，被迫停留在第三队列。 他在后方恶狠狠地盯着墨箐的背影，双掌捏成拳头。 记仇成这样也太小心眼了。墨箐自然是感受到了身后这源源不断的恶意，她微微叹气。 蛇乌重新缠绕在她的手腕处，伸出舌头舔了舔手背，圆溜溜的小不点黑眼睛望着她，似乎在说“对不起”一样。 她垂眸看了眼小黑蛇的动作，将手倒翻过来，用拇指蹭了蹭它的下巴，示意自己没事。 这小家伙给人的感觉，简直就是一只幼崽。 冰宫竟然连这种贡品都收么…… “晚时，依照指示，一列一列地往长廊深处走去，会有人接应你们。”修士翻看着手中的卷册，再一次确认过后，留下几个同伴，快步离开。 无法修炼的这群妖族面对冰宫修士，当然是不再敢轻举妄动，各个原地站定。 有的面色苍白，对自己的贡品身份无比恐惧。 有的忍不住落泪呜咽，认定自己今夜就会死去。 还有的像是很无所谓，似乎将生死置之度外。 墨箐暗自观察着四周，内心暗暗吐槽:也是达成在异世界军训的成就了。 又有教官又有立定的。要不是身前身后站着一堆毛绒绒，抬头是巨型冰蓝色旋顶，低头是纯色水晶地板，手上还缠着一条小黑蛇。 她真要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大学军训的时候晒晕过去，做了个玄幻梦了。 不过还好，等也没有等多久。 很快就有人从长廊深处走来，第一列跟着她走回去。 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回声道道传来，那一列的妖就像隐没在了怪物的口腔中。 一刻钟后，轮到第二列了。 墨箐慢慢跟了上去。 淡蓝纹路的长廊墙壁上依序镶嵌着发光的宝石，微弱的光聚少成多，笼罩着众妖的身形，照出详细的阴影。 谁的伤疤、毛发缝隙、布满血丝的眼睛、长角上的磨痕……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些被种族抛弃的妖们，大多受尽欺凌，生长在充满嘲笑和唾骂的环境。再是竭尽全力，也抵不过同族们普通地长大。 那份痛苦，此刻就像具现化了一般，暴露在光芒之下。 她的眸光中闪过几分同情。 似乎前世的记忆仍在作祟，她有某个瞬间像是回到了双亲死去的那天。 葬礼上，亲戚们推却来推却去，谁也不肯接收这个可怜的孩子。她就这样披着一身白布，愣愣地抱着黑白相框。 那种好像被所有人抛弃了的感觉，是钻心般的让人好想呕吐出来。 所以，当大舅一家向她释放友善的信号时，她才会忍不住去抓。 如果当时就能明白其中的蹊跷，或许就不会有之后的虐待打骂，也不会让她之后的十来年里都充斥着憎恨和胆怯。 也不知道，她来到这里后，原来的那副身体是死了还是如何…… 成仙后，还能回去吗？ “停下。” 没有脚步声。 也没有任何预兆。 一个雪白色的女子，声音平淡无波，却冰冻住了所有人的动作。 寒霜不知是什么时候爬上了众妖的身躯，白茸般的细碎在毛发间停驻，释放出令其浑身打颤的冰冷。 她身着轻袍，覆着薄而透明的白纱，走来时静谧无声，宛若一阵冬日的风。 纤细的指尖点在猫妖的眉心。 墨箐瞪大了眼睛。 她是什么时候靠近自己的？又是什么时候抬手触碰自己的？ 可是……这是做什么？ 猫妖红棕色的尖锐瞳孔变大变圆又再次缩回去，似乎很是疑惑。 “宫主。”修士们恭恭敬敬地下跪行礼，低着头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然而，雪白色的女子并不理会她们，只是盯着墨箐，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 “你身上，有她的气息。” 这是什么话！墨箐的思维一下子就噎住了。 谁的气息？ “但你又不是她。” 女子的神色终于有了浮动，她似乎也有些疑惑。 探入猫妖体内的灵息如同泥牛入海，了无踪迹。她竟然感知不到这个孱弱小妖的具体状况！ “她是我的了。”女子语气冰冷，凝结出一道散发着微光的灵气锁链，铐在墨箐的腰间。 转身离开时，锁链甚至没有拽动，就推拉着墨箐跟上去，毫无任何反抗的余地。 有个跪在同伴中间的修士偷眼看去，心说不妙。 蛇乌焦急地在她手臂上转圈圈，缠绕得越来越紧，冰霜覆盖在它乌黑的鳞甲上，把它冻得愈发僵硬。 墨箐看了宫主一眼，伸手扫掉了蛇乌身上的冰霜，叫它赶紧钻到自己怀里，应该会暖和很多。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墨箐感觉自己好像一条被拉出来遛弯的狗，累得气喘吁吁，双腿灌了铅般沉重。 宫主身形停下的那一刻，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天啊，终于能休息一下了！ 然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到底谁能告诉她，什么堂堂宫主，居然住在连一张床都没有的水晶毛坯房！ 不儿，把她当狗耍呢！？ 问号级战力就不用享受生活了吗？ 房门才关闭，墨箐就像棵蔫了的油菜花，腰背一驼，半死不死的样子。 “你是谁？”宫主侧身询问，尽管语气平静，却仍是带着一股迫使她回答的威压。 墨箐硬着头皮咬牙回答道:“我叫猫苋，是二尾猫一族的，被黑月猫首领捉来，上达给冰宫的贡品。” “……”宫主看着她，眼中似乎还带了几分怜悯。 你在可怜我？墨箐也不敢皱眉头，谁知道这人会不会突然暴起把自己屠了。 “好笨，我问的可不是这些。” 突然好想给她一拳啊。墨箐额间青筋突起，觉得自己这暴脾气上来得不合时宜。 “晚辈愚钝，还请宫主大发慈悲。”弱小就只能低头了，墨箐觉得自己也是有够能忍的。 宫主看着她，似乎是在打量。 从灵动的猫耳到垂地的尾巴，没什么特别的。 跟其它猫妖不同地方，硬要说的话，就是长得很普通。 普通到让她第一眼都有些记不住的长相。 “无需多礼，你就住下吧。” 宫主将她扔在这里，转身离开。 灵气锁链没解开，只是把牵着的那头随手拴进墙里。剩下的部分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像真正的金属锁链似的。 “那条小蛇，也送你了。” 房门重新关上，墨箐上前去握住门把，想要打开，费了老鼻子劲，纹丝不动。 这没上色一样的女人，是不是有病啊！她张大了嘴，没敢吐出半个字来。 【大人们先别走，画了俩四格给大家看！】 第418章 我喜欢你 相当于被软禁在房间内的墨箐靠在墙边，颇为无聊地侧身，朝着窗外远远看去。 这里是冰宫不知第几层高，从上往下看去，能够尽收半个无垠寒关的风景。风雪凝聚而成的纯白与淡蓝堆砌在一起，在阳光下显得无比刺眼。 却又美到动人心魄。 只是，她这会儿实在没有那个心情去欣赏。 从昨天到今天，墨箐已经饿了超过四十八个小时，这让她久违地痛恨起这个世界莫名其妙的时间流速。 二十四个时辰啊！整整二十四个时辰啊！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一天有这么长—— 重回凡人身躯的自己还是头一遭感受到如此强烈的饥饿感。 已经头晕眼花了。墨箐揉了揉太阳穴，尽量让自己能够打起精神来。 这水晶毛坯房里一根毛线都没有，夜里躺在这种地方睡觉，感觉腰背都扭断了。 那个什么狗屁宫主，把人放在这里以后也没有别的吩咐，就直接不管了，一整夜都没有再来过。 “宫主……要是她再来，我一定要骂她个狗血淋头！” “就这样随便把人关起来，不管不问，神经病吧！” “还有这锁链是什么玩意？她有特殊癖好不成？” “要求妖族上供自己的同族更是变态，到底拿来做什么啊？难道有喜欢吃妖的习惯？” 墨箐咬牙切齿，双手捏得咔咔作响，语气凶狠得好像她才是要吃妖的那个。 怀中刚刚梦醒的蛇乌似乎感知到什么似的，扭动着身躯，蹭得痒痒。 “别闹，无聊就爬出来吧。”她低头，正打算将小黑蛇从怀里捏出来。 就听—— “我就在这里。” 冰冷彻骨的熟悉声音响起。 房门不知是何时开启的，悄无声息，这个女人走路不带一点多余的动作，连脚步都不见有。 全身上下皆雪白，唯有那双深红色的眼眸，璀璨到像在极力证明她是一个活人。 “……”墨箐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背后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的尴尬。 宫主则像是浑不在意，她的目光平静，表情自然。 仿佛刚刚那些难听的话，一丁点也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似的。 “你的脾气，的确挺像猫妖的。”她语气淡然。 也不知道她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缓和气氛吗？墨箐扯了扯嘴角，倒也没有反驳。 现在还算安全。 昨天探测地图中，跟宫主挂钩的标签只变红了一瞬，随后就逐渐转化为金黄色。 上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在殷烁和鬼王那里。 “怎么不继续骂了？”宫主见她一直闭口不言，缓缓靠近，侧身看着她。 深红色的双眸中不含一丝波动，没有挑衅，也没有调侃。 面无表情，普通得好像在问你怎么还不吃饭一样。 如果是玄华的话，墨箐倒还是能接上两句。毕竟妹妹的面无表情可不是真的毫无波动，而是充满了无奈、鄙视和看垃圾的心情，复杂得很。 主要还是好玩。 但这是冰宫的宫主啊……感觉跟人机一样是其次。跟她好玩？觉得自己活太长了是吧！ “宫主您听错了。” 墨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是仙人，不会听错。”宫主否认道。 这叫人怎么接？ “您真的听错了。” “我是仙人。” “仙人就一定不会听错吗？” “不会。” “您就这么确定？” “嗯。” 这天是一点也聊不下去。墨箐坚持了几句话后，决定懒得思考了。 “你是第一个敢明目张胆在冰宫里骂我的人。” 墨箐听到这句话后大脑宕机了五秒钟。 她再一次把脑袋里有关“原书”的内容扒出来大概浏览了一遍，确认这不是一本霸道总裁爱上我之后，不可思议地盯着宫主的脸。 这种类似于“女人，你在玩火”的句子，为什么现实里真的有人能说得出来？ 宫主看着小猫妖那张普普通通的脸，在短短的五秒钟里展现出迷茫、震惊、疑惑、惊恐的表情。 随后瞪着那双红棕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欲言又止。 毫无波澜的心境像是被投入一颗小小的石子。 她伸手，捏住了小猫妖的脸。 软乎乎，烫烫的。 奇怪，自从成仙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左右她的温度才对。 这让她不由得更加迷惑，两只手都齐齐捧上这张柔软而发烫的面庞。 “我听错了。”她突然说。 墨箐微微皱眉。 什么情况？这人上手又捏又摸的对待自己的脸，像个好不容易找到玩具的小孩一样。 这会儿又是在说什么呢？ 等下！ “您到底是来找我做什么的？”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好想把这人的手给拨开。墨箐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遏制自己的蠢蠢欲动。 面前的可不是什么往日的阿猫阿狗，而是活生生的仙人，不久前她可就是被仙人万分之一的力量给打废的。 不敢惹，不敢惹啊。 “我看错了。”宫主轻轻摇头，仔仔细细地从额头摸到眼尾，再磨蹭过耳后。 纤细而冰凉的手划过脖颈，即将探入领口之时，墨箐眼神惊恐地朝着后头倒去，整个人栽在地上，起身急忙摆手。 “您大可不必牺牲自己来审问我啊！” 什么冰宫啊，未免有点太开放了吧！她不禁有点后怕，昨天晚上困得不行睡着的时候，谁知道这个女人有没有进来动过手脚啊！ “……牺牲？”宫主神情困惑，她只是想确认，小猫妖是不是浑身都这样发烫而已。 “您想知道什么，我全说！”墨箐喉头微动，有些惶恐地咽了咽口水。 反正有天道探测的屏蔽功能在，谅你是仙人也不能确定我有没有说谎。 先前只是没对冷师使用，大意了。 这次绝对管用！ “突然不想知道了。”宫主慢悠悠地靠近，蹲下来，盯着那双红棕色的眼睛，觉得小猫妖有好多秘密。 身上携带着好多人的气息。 有兔神的，有鬼族的，有天道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要不，她也留一个？ “我喜欢你，你留下来陪我吧。”宫主低头时眼睛一亮，抓住了墨箐的手。 果然也是发烫的。 “你不能修炼，我就帮你延寿，帮你温养身体，不用继续当贡品，只需要你活着，如何？” 不如何。墨箐觉得现在自己的脸色应该挺黑的，因为她有点忍不住了。 这人跟个精神分裂一样，一会儿是高高在上的冰宫宫主，一会儿又是寻找玩伴的小孩子。 这样地位极其不对等的起起落落让她相当不耐，总有种被当做宠物的耻辱感。 “您没有自己的朋友吗？”墨箐咬死的牙缝里勉强蹦出一句比较不难听的话。 宫主点头:“没有。” 墨箐:“……”气笑了。 【写了好几章才发现没有新建分卷，总之第五卷堂堂开启！】 第419章 教做朋友 虽然墨箐并不打算答应宫主这种无理的请求，但她饥肠辘辘的身体要求她尽量放低姿态。 毕竟是有点寄人篱下的感觉。 “说这些话前能不能先给点吃的？”墨箐摸摸自己的额头，感觉眼前景象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了。 …… “她被宫主亲自带走了？”冷师盯着传信而来的纸鹤，陷入了沉思。 不对头啊，这小家伙身上没什么特别的，长相也是扔进人堆里找不出来的类型。 这种很难引起注意的透明人，当间谍什么的都是最佳选择。 怎么会一下子就被逮住了？ 而且都一整个晚上过去了，宫主也没有下一步行动，冰宫长老那边也按兵不动。 所以应当不是因为怀疑到她身上了。 “造化弄人啊。”冷师掐指卜算，桌上的棋盘颠来倒去，棋子最终洒落一地。 她算得出很多事情，例如能够帮助她的有缘之人、这位有缘之人能够猜到她的身份、且莫名其妙地了解很多冰宫的事情。 但她还真没算出这位有缘之人进入冰宫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甚至于，此人的未来也是迷蒙一片，好像被白雾笼罩起来。 有一股未知的强大力量在阻碍她的卜算。 怎么会这样呢？冷师想不通。她的卜卦能力足以遮蔽部分仙人，布下因果罗网，因而即便她只是个尊者，冰宫那群长老们也不敢随意追杀。 如果能越过这一层卦力，蒙住她的双眼，那小家伙的背后之人，绝对强横到能够力战群仙，是仙人中顶尖的存在之一。 有这等帮手的话，她应当早就能够恢复修为……不，就根本不会受这种几乎致命的伤才是。 真奇怪啊。冷师轻敲桌面，棋盘很快恢复如初。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远远凝望着去往无垠寒关的路。冰宫的所作所为太令人不齿，可它的背后，是人神。 人族的至高，即便在界域中也算得一方强者，不是她所能匹敌的。 在她的卦算里，人神暗中扶持冰宫，令其不拘小节地培养人族，同时寻找各地妖神传承者，杀死在襁褓之中，是因为恐惧。 为了这份恐惧，甚至可以忽略冰宫以上对下的剥削，面向凡人的圈养。即便那些触犯了自己所制定的规则。 可人神都如此强大了，在界域之外无人能与其争锋，掌握着难以想象的巨大权力。 能是在害怕什么呢？ …… 总算吃了一顿饱饭的墨箐松了口气。 还以为自己要饿死在冰宫里了。 她逗了逗吃成圆滚滚的蛇乌，小黑蛇也玩闹地轻轻咬住她的手指，吐出舌头咝咝叫唤，亲昵地蹭蹭。 一粒米都没动的宫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这样十足认真地看着猫妖与蛇妖的互动。 “你们是朋友吗？”宫主忽然问道。 墨箐看在吃饱了心情好的份上，并没有无视她，回了一声“嗯”。 “你们认识多久了？”宫主并不满足于这一点点信息。 “昨天刚认识。” 蛇乌年纪还小，发现宫主总是这样没有恶意，似乎也很好说话的样子，自然就渐渐大胆了起来。 她侧目看了看抢答的小黑蛇，微微皱眉，浑身寒气将起之时，墨箐抬手放在她眼前。 “朋友，是不可以这样动不动就以势压人的。” 精神分裂无色女。墨箐心底已经默默给宫主打上了这个标签。 “我是要和你做朋友，不包括它。”宫主冷着脸，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可是做朋友就是要善待朋友的朋友，你可以不喜欢它，但不能够对它释放恶意。” 墨箐觉得自己有做幼师的潜质。 “……” 无色女眨了眨眼，深红色的眸中流露出几分纠结和迷惑，好像世界观都遭到了冲击似的。 她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就当墨箐以为麻烦就这样轻易解决的时候，宫主又盯着她，缓缓说道:“那我现在也可以像你摸它一样摸你了吗？” “你也会咬我的手指，用头蹭我的手掌吗？” 火气蹭蹭上涨的小家主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心口，安抚地摸了摸蛇乌的脑袋。 随后指着自己腰间的灵气锁链，笑得很难看:“在你说这种话之前，能解开这玩意吗？” 被人锁起来还牵着这种事，没什么杀伤力，但羞辱性极强。 “不行。” 宫主这次的回答很果断。 “为什么？朋友之间可不会用锁链捆住。” 墨箐决定据理力争。 “你不是真心想和我做朋友，我一放开你，你就会想方设法地跑掉。”宫主诚恳道:“我不希望你离开我。” 什么鬼，原来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不是真心的，只是屈服于力量而已。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墨箐瞪着眼睛，对着她“你你你我我我”了半天。 “一样都是昨天刚认识的，我不明白，你们的关系为什么比跟我要好。” 宫主选择性忽视了墨箐气急的样子，转而问道:“这其中出了什么问题吗？” 墨箐忽然好想念殷烁和鬼王。 同样是金色的标签，她俩就绝对不会问出这种三岁小孩才会问的问题。 从某种角度来讲，她们都是仙人以及曾是仙人才对，为什么认知会如此大相径庭？ 宫主是如何修炼至今的？ “我曾经认识一位妖神。她很执着，直到被我封印的时刻，仍然死死守护着某座宫殿。” 墨箐从思考中被拉出，宫主的语气稍显落寞，像是在倾诉一般。她纯白的发色逐渐映变成冰蓝色，周身有微薄的寒气浮动。 “我问她，那是你过去的牵挂，还是去往未来的钥匙，想要明白她的执着所在。” “却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她不愿意给我回应。” “后来，我偷偷打听，才知道宫殿中沉睡着她的挚友，亦或者，挚爱。她是为了那个虚无缥缈，又做不出任何回应的灵魂，才那般视死如归的。” 宫主深红色的双眼牢牢锁在墨箐身上。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你恰恰好，身上有那位妖神的气息。 “到底怎么才能得到跟她一样的执着，你能不能告诉我？” 墨箐低头看向被握紧的手，心中的火气不由自主地散去了。 是啊，她跟一个手握核武器的三岁小孩计较什么？ “任何感情的建立都是需要契机和过程的，有时候很快，有时候很慢。而第一步，就是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轻轻回握，“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的真名，你还是可以叫我猫苋，因为至少此时，我承认它是我的名字。” 宫主淡然的深红色眼眸中闪过欣喜，她感受着从对方手掌传来的热意，只觉得这偌大宫殿的冷清被驱散些许。 “薄汝温，是长老们为我取的名字。” 她证明:“这是真名。” 她又迫不及待:“我现在可以摸摸你了吗？” 墨箐:“……不可以。” 第420章 想办法 互通姓名后，“阶下囚”的待遇好了很多。 薄汝温行动很是迅速，她确认房间里空无一物的确不好后，当日就命人搬来了许多家用。 水晶毛坯房里不多会儿就出现了冰蚕丝织作的柔软床褥、点满了蓝色霜点的雪木桌椅、取暖造热的炭火炉…… 别的的确珍贵，也就这炭火炉看起来没那么特别，让墨箐觉得待在它附近会更舒服一些。 直到薄汝温靠近过来，解释说这是由深岩彤金制成的炉子，里面烧的还是价值连城的银丝碳。 顿时对这种奢华享受深恶痛绝的墨箐深吸一口气，干脆躺在了柔软的冰蚕丝厚被上。 身上的灵气锁链伴随着动作咔咔作响，让她听得烦不胜烦。 蛇乌从温暖的蚕丝被里钻出来，甩了甩尾巴，看向坐在桌前的宫主。 感觉宫主比它还听话很多。 是错觉吗？它看向耳朵都耷拉下来的猫妖，点了点头。总之，猫苋好厉害！连这等大人物都能驯服！ “宫主大人，您没事干吗？一整天就缠着我不放。”墨箐本以为早上那场谈话以后，薄汝温能至少放宽一点对自己的限制。 但结果还是老样子。 她就没能离开过这个房间！ “我？” 薄汝温看着她，似乎觉得她问了一个蠢问题。 “我只需要杀死所有妖神传承者就好，长老们说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事务。” 听听，这是人话吗？！墨箐一下子起身，蛇乌也弹起来，熟练地缠绕在她的手臂上。 “那你总不是每天都在杀妖或者杀妖的路上吧！空闲出来的时候你都做什么？” 拜托，一定要是有别的事情做好吗！ 不然我要怎么想办法找那个传送阵啊！ 墨箐可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 并且在前往烟火之境前，她还得跟冷师取得联系，帮她做事才行。 小家主不喜欢欠陌生人的人情，尤其还是这种精于算计的陌生人！ 闻言，薄汝温细细思考后，果断道:“修炼。” “没有事情的时候就修炼。” 这家伙是怎样？墨箐扯了扯嘴角，要说她见过的最修炼狂魔的人就是齐业枭了，但就算是阿枭也有自己的娱乐活动。 一直沉浸在修炼中，其实还蛮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正所谓劳逸结合，在这个世界也不例外。 “嗯……那你昨晚忽然出现在一层长廊，是在散步吗？”她努力思考着，终于想出一个可能是在悠悠闲闲的行为。 然而，薄汝温只是答道:“哦，那也是我的事务之一，亲自杀死所有的贡品。” 她为什么要问这种让妖毛骨悚然的问题？墨箐此时真的希望自己能够倒流时光。 她低头安抚着摸摸蛇乌的脑袋，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三个字里蕴含了很多问题，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先知道哪个。 为什么要让众妖族上达贡品，为什么十二妖神会同意这种事，为什么要杀死那些连修炼都做不到的妖族…… 难道对人族来说，妖族的性命真的就那么不值一钱吗？ 自小就与妖族同盟生活在一起的墨箐，流露出几分连她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愤慨。 薄汝温静静地看着她，好像在欣赏这份难以理解的感情，又好像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这一切对她来说是理所当然的。 最终，她给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冰宫的职责是教化人族，杀死妖神。妖神传承的接收条件极为苛刻，许多拿到传承却还不符条件的妖，就会陷入无法修炼的境地。” “所以，那些被上达至此的妖族，都可能是传承者。” “杀死它们，是我作为冰宫宫主的职责。” 她微微歪着头，看到小猫妖的双手紧紧抓住冰蚕被，眸中透露出怒意和悲伤。 全然不似作假。 猫苋真的在为那些无辜丧命的妖族感到绝望和同情，就好像，她真的是妖族一样。 薄汝温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判断出她并非妖族了。 那拙劣的伪装，兴许可以骗过冰宫中所有的守卫和那些长老，却是无法逃过薄汝温的眼睛。 她手中沾染了太多妖族的鲜血，其中哪怕是妖神都不在少数。只是一丝一缕的不同，她都能够清晰地将其捕捉。 所以她不明白。 猫苋明明不是妖，为什么要被非我族类的残酷而牵动内心？ 她实在太好奇了，就像好奇兔神为什么执着于那人族的灵魂一样。 她们分明不是同族，甚至在大多数时候，都处于严重的战争对立状态。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让无法融洽的她们被彼此吸引并珍惜呢？ 只是如今，她大概不能再次开口去问兔神了吧。 算算时间，兔神殷烁已经被诛神锁彻底湮没了时空，无论岁月河流的哪一道分支都再也找不到她的存在。 但又实在是神奇，猫苋身上，正有着“已经找不到的存在”的气息。 成仙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界域之外居然有深藏这么多秘密，却让她怎样也无法深入探查的人。 “我现在不是很想看到你。” 墨箐的目光中带着隐隐的冰冷。 薄汝温凝视着她红棕色的眼睛，并不觉得冒犯或恼怒，只是觉得有趣。 面对着随时都能捏死自己的仙人，猫苋却还是这么强势。 难道她就不怕死吗？ “我不会让人来打扰你的。”宫主缓缓起身，走到门前时，犹豫间，还是决定将灵气锁链解除了。 “猫苋，我不会杀你的，无论出于什么理由。” 似乎是想补救两人岌岌可危的关系，薄汝温多余地说了这句话。 只是，反而让墨箐的反应更加激烈，她转过头，连锁链从自己身上解除的喜悦都没有。 门，关上了。 这种上位者对下位者说的话，如何能让她觉得好受呢？ 蛇乌咝咝地用脑袋蹭蹭她的手背。 [猫苋，你还好吗？] 豆子似的小黑眼睛眨了又眨。 墨箐勉强露出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职责么……杀死天遨和她母亲姐妹的人，封印殷烁的人，都在这冰宫之中。 她亲爱的朋友死于其手，她来到这里后，却只想着自己。 想到自己身上所背负的仇恨，墨箐不由自主地躺倒在床榻上。 反正多一份不多，天遨的那份，来都来了，她就接手吧。 至于殷烁，兔神比她强大许多，大概会更希望亲自复仇。 …… 薄汝温关上门后，并没有离开，只是靠在门沿边，感受着内心的波澜浪动。 她早就看过无数那样冰冷的眼神了。 怨恨、愤怒、质疑、崇拜、敬仰——几百年来不知多少情绪，难以波动她静如止水的心境。 可猫苋就那样轻易做到了。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就因为猫苋是唯一有温度的人吗？ 还是她面对她的无畏，明牌自己是假身份的坦诚？ 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多出了好多东西，好多她从前不会去用的东西。 想起昨夜里，随意安顿了猫苋后前往监牢之时，那些妖族们所露出的惊恐和畏惧。 她悄无声息地走入自己的洞天小世界。 如果猫苋知道，她并没有把它们都杀死，会不会对她更友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