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我养成了病娇大佬》 保证稳定更新啦,求收藏! 让我看看各位读者小可爱的收藏和红豆吧! 我还想要评论!(星星眼打滚) 总之,大家的支持多一点,我两个儿子的故事就能长一点! 年下强强它不香吗? 每天凌晨零点更新,先说一句爱你们!么么!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1章 快穿监察局 这年头,快穿的人越来越多了。 在世界高度信息化的今天,快穿已经作为一种职业而存在。 无数快穿者往返于各个平行世界中,完成任务,兑换经验值,最后回到现实世界,将这些经验值转化为自己的财富。 于是,在此基础上,两个部门应运而生。 一是快穿管理局。 二是快穿监察局。 前者负责各位快穿者的登入登出以及经验值兑换等事宜;后者负责对快穿者在任务过程中的表现进行监督,确保外来的快穿者不会扰乱原本世界的生态。 说白了,一个负责快穿,一个负责监督快穿。 “当前坐标39.9n;116.2e。” “欢迎进入快穿监察局,您的身份信息已确认。” “监察员113号,沈行歌,欢迎您登入中央管理系统,正在为您调取信息档案。” 伴随着清晰悦耳的电子女声,沈行歌缓步进入快穿监察局大楼,他在电子眼前用虹膜扫描通过门禁,那双眼睛极动人,不同于一般的黑棕色,而是透着几分雾气蒙蒙的浅蓝。 一路上有些经过的同事和他打招呼,他也微笑着致意,冲他们挥挥手。 有路过的新入职的女同事见了,小小惊呼一声,然后悄悄问身边的朋友要这人的联系方式。 旁边同事善解人意地笑笑,说他的电子终端号我可以给你,但你可不要做多余的事。 “为什么?”新来的女生不解。 “那人已经有对象了,别想了。”过来人好心劝道。 “啊啊啊为什么好看的帅哥都有对象了?!果然只有我这种丑人才活该孤寡吗?”女生愤愤不平。 这几句话的间隙,沈行歌已经行过环形的监察局大厅,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刚刚打扫过,现下光洁如洗,映出的人影清晰可见。 今天沈行歌穿着皮鞋,踩在大理石表面发出富有节律的声响。 因为要出外勤,所以他未着正装,白衬衫西装裤外披着一件驼色风衣,完美地勾勒出他笔挺的身姿,显得人个高腿长,腰肢劲瘦。 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回头率几乎是百分百。 沈行歌的模样极漂亮,是那种寻常人见了能被狠狠惊艳一番的类型。 他双瞳浅蓝,短发乌黑,五官极好地展示了后基因时代的审美。鼻梁高挺,嘴唇稍薄,该有的弧度和棱角一点不少。他的长相同时糅合了东西方人的特征,不论是骨相还是皮相都算得上上乘。 以前监察局的同事曾经调侃过,说每天工作累了,看一眼沈行歌的脸,立马就能精神百倍。这大概就是部门里有帅哥的好处吧。 “考虑到您清空了过去的使用记录,目前系统识别您为新手,请查看系统为您推荐的新手教程,酌情选择合适的入门世界。” 电子女声再次在耳边想起,沈行歌看着眼前的电子屏,长睫垂下,陷入沉思。 他其实不太想选。 他当初就是因为不想进入平行世界跑外勤才选择了文职工作,现在赶鸭子上架,把他一个文职人员拉来进行快穿。 原因倒是很简单,因为人手不足。 快穿者的任务根据世界不同而改变,但就像人分好坏,快穿者的素质也分三六九等。 有的快穿者利用带入的外来力量,破坏了平行快穿世界的平衡,不再回归现实世界,而是留下来为非作歹。 而前段时间,突发了大量的快穿者造成世界线崩坏的事件。 快穿监察局几乎全员出动,平息动乱。 最后由于人手不足,沈行歌这个做了三年文职的闲人居然被拉来跑外勤,当真是倒霉透顶。 因为三年前的变故,沈行歌转入文职,不愿意再进入快穿世界。 但是上星期领导下达了最后通牒,要是沈行歌不干,就取消他的年终全勤和红包奖励。 沈行歌:“……” 淦。 人永远不会和钱过不去,沈行歌暂时妥协了,答应试试。 来这之前,他需要快穿世界的资料,为此专门跑了一趟旁边的快穿管理局。 快穿管理局建在监察局对面,两者总体建筑风格极像,但它的规模比监察局大得多。沈行歌进入其中时,人声鼎沸,快穿者来来往往,各种世界的扩展图在大厅中轮播,略略扫上一眼,便会感慨这些世界当真是丰富多彩。 在大厅正中有一块实时变化的滚动信息屏,那是对各位快穿者的实力排行榜。 no.1 时唯 无论第二名到以后的名字如何变化,这个名字带着它后缀的巨额积分,稳居第一,整整五年。 哪怕实际上这人已经消失三年,这三年中,也没有人够格挑战他的权威。 每当人们提到他,第一想法基本都是——年轻有为!永远的神! 对于沈行歌而言,倒是还应该在这两个形容词后加上三个字—— 男朋友。 时唯像一颗耀眼的超新星,当他在快穿管理局时,整片星空仿佛都只是为了衬托他的璀璨而生。 不过,自三年前的变故后,时唯消失在快穿世界中,再也没有回到现实世界。 他曾是一个传奇,如今,变成了传说。 沈行歌最后看了眼第一名那个耀眼的名字,他不自觉地抚上胸口,那里是一枚铂金戒指,被他从无名指上褪下,穿上银线带在胸前。 那是他和时唯的对戒。 拿好资料后,他匆匆离开了快穿管理局,有些人认出了他,对着他的背影议论纷纷,沈行歌一概不理。 而现在,他站在刷新点,选择接下来进入的快穿世界。 他回想着自己曾经做过的任务和昨天拿到的资料,考虑到自己很久没进行快穿了,还是从简单的开始比较好。 他在一堆仿佛恐怖电影的快穿场景中,选了一个相对温和的。 “就这个吧,娱乐至死的世界。” 他勾选了“确定”。 最后,在传送之前,沈行歌划到初始界面,再一次确定自己的任务需求。 “由于快穿者已经携带外来力量破坏了愿世界的秩序,现在世界不会允许规则外的存在进入。” “监察员的职责是将世界规则交还给原世界,培养与快穿者相抗衡的力量。” “培养对象只能从原世界中选择,监察员本人不能用外来力量强行改造世界,否则,将提前引发世界崩塌。” 沈行歌懂了,这是以毒攻毒。 外来快穿者改变了秩序,成为原世界的规则外存在,命运的天平向着快穿者身上倾斜。 而他,得养出一个更厉害的原世界角色,夺回这个世界的命运主权。 “行了,明白了。登入吧。”沈行歌再次确认。 “正在刷新,正在为您转换身份。” 嗖—— 一道光闪过,沈行歌原地消失。 可他消失的那一刹那,系统中忽然泛起了红光。 “警告!警告!” “未知力量篡改程序……入侵成功……请立刻联系总台……” “反馈信息发送……失败……” 电子声越来越低,越来越卡顿。 到最后,警告消失,系统重新刷新,一切仿佛恢复正常。 然而快穿世界内部数据,已经悄然改变。 已经登入的沈行歌对此一无所知。 展开在他眼前的,是全新的世界。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2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1) 大雨滂沱,世界灰黑。 沈行歌撑着一把伞站在雨里,淅淅沥沥的雨水沿着伞沿垂落,在地上敲出细碎的水花。 他转了转脖子,活动了一下胳膊,有些不适应。现在这个身体的主人明显是个青少年,比原来的自己矮了一大截。 “袖袖,出来,说说现在这个世界以及我的情况。” 他们部门的系统有很多种,这个叫“红袖”的系统是个萌妹子科学家开发的,它是个模仿少女的人工智能,干活麻利,计算能力强悍,而且说话声音最甜,沈行歌一般跑外勤首选红袖。 “沈哥,好久没出任务了呢,能再次见到你,我真开心!”系统发出愉快的叮咛声。 沈行歌面无表情,尽显咸鱼本质:“少说废话多干活,快点完事快点溜。” “好勒!” “如你所见,这是一个''娱乐至死''的世界,商业和娱乐行业高度发达,但是社会等级差距悬殊。” “这里共分为abcd四个区,a区基本上聚集了这个世界的全部资源,属于吃人不吐骨头的上流社会。而资源水平在bcd区依次递减,你现在所在的d区,是着名的垃圾场和贫民窟。”系统的声音娇俏不已,听上去却叫人不寒而栗。 “你现在的身体名叫简涣,十六岁。贫民窟的小混混,吃了上顿没下顿。”系统还顺便押韵了一把。 很应景的,沈行歌的肚子咕噜一声,看来是饿了。 有些新手面对这样的环境会手足无措,毕竟这个开局实在是惨,但沈行歌反应平平,只是随意“嗯”了一声。 “那我面对的祸害快穿者是哪位?”沈行歌随口问道。 虽然换了一副身体,模样也有所改变,但很多东西还是带着他本人的特征,比如那双深海一般迷离的蓝色眸子,在灰黑的天地间闪烁着零星的光。 他长睫扑闪,眉目还未完全长开,但看得出少年未来会有一张惑人的脸。 “咯,沈哥,转头,看看你身后的海报。”系统嘟囔道。 沈行歌随意别过头去,结果一张巨大的幕布上,一张年轻男人的脸映入眼帘。 那人的样貌天上有地上无,在高端的打光之下,将他完美的样貌衬托到了极点。海报上的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领带却并未好好系上,严谨之中透出的性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沈行歌出于对任务对象的谨慎,还是多看了两眼。 就……长得还行吧。 还没我男朋友一半好看呢。 沈行歌毫无反应,毕竟和时唯那种好看得人神共愤的帅哥在一起过,他现在看周启这样的,基本无感。 不过,让沈行歌感到不适的是,这人俯视的眼神中透出高高在上的讯息,好像这世上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屑一顾。 “这人叫周启,原本是c区的一个普通人,结果突然有一天进入了时尚界,从此一路走红,一飞冲天。” “现在周启已经住进了a区,成了上流世界的新贵。他的粉丝遍布全世界,a区的那群人对这个明星爱的死去活来,简直恨不得将他供着。” 沈行歌听到这里已经大致明白了,他笑笑,少年的脸上透出一点冷意:“乍一听真是个励志故事呢,不过,那个周启其实是快穿者吧。说吧,他飞得这么快,到底干了什么?” “周启是快穿管理局的催眠师,他借着职务之便来到了这个世界,选了一个美貌的皮囊。他靠着催眠师的能力一路往上走,很快就到了现在的位置。” “若是他用一般手段便罢了,也不会触及监察局的底线。但他一来直接杀死了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让这个世界的命运完全失衡,将巨额的财富和声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沈行歌的表情一时很有些精彩,他知道命运之子是什么,那是每个快穿世界的命脉,一旦被破坏,后果不堪设想。 “让我猜猜,是不是原本的命运之子兼具着让这个世界解放的重任,最终会成为这个世界的领袖?而周启的插手,让这个世界还是等级森严的阶级社会,到现在还是一潭死水?”沈行歌笑道。 “是。沈哥你还是这么敏锐。” “快穿监察局决不允许这种用世界能量为自己谋私利的行为,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夺回这个世界的命运主导权。” 系统在一旁的语气很有些激动,似乎是在期待一场大戏开场。 “如你所见,这个世界娱乐至死,人们会甘愿为了一个明星付出一切。而周启是现在最炙手可热的明星,世界上所有最好的资源都在他的身上。” “他暗中杀死了a区和b区所有可能逆转命运的原世界居民,现在他一家独大,全民都为他疯狂。” “你是外来者,不符合夺回命运的条件,所以只能从原世界里找一个人,培养他超越周启,改变这个世界。”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大,少女音很是动听,但沈行歌只觉得有点吵。 他已经清楚了自己这次的任务,但是他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一个贫民区摸爬滚打的小混混,怎么培养出一个绝世巨星和周启抗衡? 一上来就玩这么大。别人手里是装甲坦克,我手中就一块砖头,这怎么打? “袖袖,说好的新手村难度呢,我觉得你在坑我。”沈行歌想起离开前系统所说的新手福利,现在只觉得自己被忽悠了。 “安心,沈哥,袖袖最爱你了,毕竟你三年没来了嘛,新手期福利还是有的。不过你得先等等。”系统吹了声轻快的口哨。 “是什么?”沈行歌有点好奇。 “十五天后,b区最大的富豪将会暴毙而亡,他没有子嗣,只有一个私生子,就是简涣,也就是现在的你。” “你将继承富豪所有的财产。所以,到时候就会有人来接你回b区啦。” 系统的声音越发雀跃。 但沈行歌只觉得头疼。 这什么剧本?本来巨星养成已经够让人头疼了,现在还给我加了豪门恩怨?天价遗产? 这新手福利简直离谱。 而且,不是刚刚还说周启把ab区有希望的养成对象都杀了吗?他要是去了b区,还这么找人逆风翻盘? “对啊,所以趁现在还没去b区,请沈哥哥你快点找到养成对象哦。” 系统听到了他的腹诽,很快接了一句。 沈行歌:“……”他再相信所谓的新手期福利他就是天字号第一大傻子。 雨幕细密,原本的倾盆大雨现在更是变本加厉,这里是最底层的d区,整片地方都透出一种将死一般的、晦暗无光的气息。 背后周启巨大的海报在阴沉的天空之下招摇,那光鲜亮丽的人仿佛来自另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 像一种无形的,赤裸裸的嘲讽。 沈行歌现在的状态并不算好,他现在简直算得上饥寒交迫,连手中的雨伞都快要被折断。 他本打算先回自己临时避难的小木屋里躲雨,但偏偏这时他的意志和这个世界完全融合,他听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拳打脚踢的声音。 以及一些男孩的怒骂和受害者隐约的闷哼。 声音从一旁的小巷传来。 沈行歌知道,像d区这种鬼地方,发生恃强凌弱这样的事,一点也不稀奇。 他本不打算多管闲事。 但那孩子低沉的闷哼莫名击中了他,隔着细密的雨幕,他鬼使神差地撑起伞,往一旁的小巷走去。 系统的声音还在一旁响起:“要判别是否能成为培养对象很容易。在新手期,系统会额外帮你''开天眼''一次,免费的哦。我会帮助你看到人们头上的评判等级。” “从s到abcde级,若是s级或a级,才有成为命运之子的可能。” “不过……”系统遗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d区这样的破地方,哪怕是找到一个a级,估计就像大海捞针一样困难吧。” 沈行歌完全没听清系统后面的话,有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他,让他加快步伐,去寻找那巷子里的人。 “住手!” 沈行歌终于站在小巷前,巷子里满是泥泞,像是永远都透不进光的阴沟。 但是现在光忽然溢了进来,因为沈行歌和这里是如此格格不入。 他站在雨中,细碎的反光透过瞳孔的一抹蓝,像是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那些欺负人的家伙们被他的气势所威慑,一时间竟然停下了对里面那人的殴打。 而那里面的男孩恍惚间睁开眼,抬起头的那一瞬,正好和沈行歌对上了视线。 孩子看上去瘦弱,对视的那一瞬间,沈行歌却从他眼中捕捉到了狼一般的凌厉。 沈行歌正以为自己看错了。 而这时,另一件东西深深吸引了他的视线。 在那个男孩头顶,系统对人物等级开始评判。 而后,缓缓浮现出来的“s”,深深震撼了沈行歌的心神。 转角遇见s级,命运之子预备役。 绝了。 连系统都瞠目结舌,自己才说的话,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迅猛。 沈行歌忽然笑了。 行吧,虽然开局一塌糊涂,但至少自己运气还算不错。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3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2) “啧。” 沈行歌拍拍手上的灰尘,面无表情地站在巷口。 刚才他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那群小混混,虽然他这个身体还是少年人,力量不算强,但教训这么几个混混还是够用了。 那几个家伙原本还在对着角落里的孩子拳打脚踢,结果沈行歌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下手干脆利落,不一会儿地上就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 那几个混混都是欺软怕硬的主,这次碰上沈行歌这个硬钉子,一个个立马怂了,赶快爬起来捂着伤口逃跑了。 还不忘放句狠话:“死小白脸瞎出头,等爷过几天喊大哥来收拾你!” 对这种人,沈行歌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他径直走到角落里的孩子面前,半蹲下来,友好地向他伸出手,调整了一下自己面上的表情,温声道:“你没事吧?” 孩子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后撤,沈行歌想着和这孩子搞好关系,没注意到他袖中快要出鞘的尖刀。 他不知道的是,刚才这孩子看似是被欺负的一方,实则巧妙地用肢体保护了内脏,没什么大碍。 孩子身后偷偷藏着一把刀,若是沈行歌再晚来一会儿,这把刀便会插进混混之一的眼睛里。 池野在d区长大,本身根本就不是什么善茬,更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白花。 可惜沈行歌来早了,还以为这孩子在被肆意欺负,当即来了一次“英雄救美”。 沈行歌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小孩没理他,眼神里尽是戒备。 果真是个狼崽子。沈行歌心想。 他悻悻地收回手,企图努力营造一个友好的形象,便主动介绍道:“我叫简涣,就在这边上住,呃,你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 看他一脸“我真的不是坏人”试图解释的样子,池野莫名有点想笑,他放下了几分戒备,背后握着刀的手微微松开了些。 毕竟这里是d区贫民窟,他一个一无所有的孩子,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简涣图谋不轨的。 “我叫池野。刚才谢了。”小孩开口,声音有点沙哑,但带着孩童的奶音,倒有几分可爱。 他抬起眼,沈行歌第一次看清这孩子的全脸,撇开脸上的伤和尘土不谈,这孩子的五官比例极好,长大了模样一定出挑。 “你受伤了,今天还在下雨,去我家休息一下吧。”沈行歌自从来到池野身前,就一直将伞遮在池野头顶,自己半边身体淋了些雨,但他倒是无所谓。 “我没事。”池野不太习惯别人对他这么好,一般出现这样的事,一定是有所图。 不过,对于简涣,他心里怎么也生不起排斥的心思,连他自己也感到奇怪。 “你的腿伤了,还能走吗?”沈行歌才不管这孩子的倔强,自顾自地开口。 他看着池野腿上有一道见血的伤口,这么淋雨下去,他担心这条腿以后会落下什么毛病,还是尽快处理比较好。 果然池野不说话了。 沈行歌还以为是这孩子傲娇,殊不知池野想的是,要不是今天我腿伤了,怎么可能连那几个废物都打不过。 “算了,哥哥抱你回去。” 沈行歌言出必行,他想着快点帮池野处理伤口,也没管这么多,直接伸手就要将池野抱起来。 池野愣了。 他下意识就要往后缩,但后面是冰凉的墙壁,他无路可退。 这人怎么回事? 池野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捅他一刀,让这自说自话的家伙离自己远点;二是跟他走,看看这人到底想干嘛。 一般情况下,池野都会选择“一”。 毕竟,他从小就明白,这世上只有自己能够信任,别人无缘无故的好,需要的代价是你付不起的。 但是沈行歌朝他伸手的那一刻,他却鬼使神差地丢掉了手中的刀,借着雨声的掩护,在沈行歌目光的死角,将刀甩开很远。 沈行歌笑着抱起了他,这时简涣16岁,池野9岁,孩子还没长开,沈行歌抱起池野,简直是轻轻松松。 池野的腿的确很疼,沈行歌调整了一下姿势兜着他,将他护得好好的。 池野抱着沈行歌的脖子,这人的身上没有平民窟的恶臭,只带着雨水的凉意,莫名地让池野有些喜欢。 他在尖刀和沈行歌的怀抱中,选择了后者。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沈行歌还不知道怀里的孩子经历了怎样扭曲的心路历程,他现在心情很好,一心想着日后怎么好好培养这个s级的孩子。 感受到池野在他颈间蹭了蹭,沈行歌想起自己以前养过的大猫,心情更好了。 于是他揉了揉池野毛绒绒的脑袋,池野别扭地拍开他的手。 “这小孩真可爱。”沈行歌想。 “这人真奇怪。”池野想。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3) 沈行歌将池野抱回家,处理完伤口,孩子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沈行歌看着自己家仅此一张的小破床,又看了眼乖乖躺在上面的池野,面无表情地想自己今晚应该睡哪。 咕~ 一声轻响,提醒他肚子还饿着。 简涣这个身体明显还是少年,正是长个子的年纪,沈行歌有些不适应,只好爬起来找东西吃。 然后他找了半天,只发现了半块干面包,还快发霉了。 沈行歌:“……” d区的贫民就这么穷得揭不开锅吗? “红袖,出来。”沈行歌一边坐在小板凳上啃面包,一边呼唤系统。 红袖的电子音依旧好听:“沈哥,有什么事?” “我需要钱,不然不用到b区,我和池野都得饿死。” 沈行歌觉得,快穿者穷成他这副鬼样子,也是独一份了。 在简涣的记忆中,d区一片萧条,在这里要快速赚钱,只能铤而走险。 “把离这里最近的大赌场信息调给我。”沈行歌冷静地开口。 在娱乐至死的世界,无论什么地方,都不会缺少灰色地带的存在。 “我们是合法系统,不建议宿主进行这样的危险行为哦。”红袖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 沈行歌斜睥了它一眼,神色冷漠。 红袖:“……” 三秒后,系统把赌场地图和路线给了沈行歌。 沈行歌对着系统笑了笑:“乖。” 系统瑟瑟发抖,暂时装死不说话了。 沈行歌拿出家里的积蓄,总共也没多少,他在手里掂量掂量,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没注意到,背后躺在床上的池野悄悄睁开了眼睛。 半小时后,沈行歌进入了当地最大的赌场,全身的钱也只够买上两个筹码。 周围人的嘲笑声不绝于耳,沈行歌充耳不闻,他走上赌桌,推出了自己身前的两个筹码。 对面的对手是个长相猥琐的中年人,他看着沈行歌手上可怜兮兮的两个筹码,不免笑出了声:“哈哈,小弟弟,你敢这么出来赌,晚上回去可别哭啊哈哈哈!” 沈行歌抬起眼冷漠地看了这人一眼,明明还是少年模样,那目光中的冷冽却让中年人为之一震。 沈行歌的目光很快回到了赌桌上。 “all in。” 这是他今晚说的第一句话。 几小时后。 一片筹码推攘声中,沈行歌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筹码,神色淡淡。 他的周围围拢来很多人,除了手痒想和他赌几把的,其他都是来看热闹的。 毕竟…… 这个少年,从开盘以来,一路全压,到现在……还没输过! 简直是赌神附体! 他身前的筹码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而沈行歌只是看了场上一眼,对面的几个人顿时脸都白了一半。 “all in。”他的声音轻描淡写。 又是毫不怯场的全压! 说罢,沈行歌伸手一推,将眼前的筹码送出。 不多时,一局结束,毫不意外地,沈行歌又赢了。 旁边的围观者已经目瞪口呆,这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这……这真的没有出老千吗? 不过,对于沈行歌出老千的质疑早已洗清,先前沈行歌赢了那个猥琐男所有的钱后被举报过一次,赌场介入后,发现这人的确没有作弊。 这就是真正的运气之王!当之无愧! 对手们灰溜溜地走下赌桌,一个个脸色惨白,还有人想要挑战沈行歌的连胜,便替上了原来的位子。 沈行歌继续玩了几把,这时,有人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兄弟,想不想来把大的?” 根据他的穿着,沈行歌推测这人大概是赌场管事的人,在这里有一定的话语权。 沈行歌看了眼赌场的大挂钟,估算了一下回家的时间,然后摇了摇头。 “不了,我该回去了。”他兑换筹码,准备离开。 “怎么,怕了?”邀请他的人有些不悦。 “不是。”沈行歌自然知道,今晚自己赢了这么多,赌场的人估计也不太想让他走。 他转过头对着邀请他的男人笑笑,少年的脸带着青涩的美感,那一瞬间诱人极了:“只要你现在让我离开,来日我还会来。” 男人一下子愣住了,竟然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得了他的保证,沈行歌满意地笑了笑。 沈行歌自然没有漏过身后那些阴冷的目光,包括先前输的一干二净的猥琐男人,都在用一种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看着他。 不过,沈行歌并不害怕。 反正半个月后,他就会离开这里。 “至于现在……” 天刚蒙蒙亮,他带着笑意迈入光中,脚步平稳。 “我得回家看看我家小朋友。”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5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4) 当沈行歌赶回家时,天才亮了一半,他惊讶地发现池野已经醒了。 这孩子坐在床边,脚上没有穿鞋,见沈行歌回来了,冲他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来。 他小小年纪,却已经有了日后蛊惑人心的雏形,小孩的眼睛通透明亮,在光下仿佛上好的琉璃。 沈行歌讨厌熊孩子,但像池野这样安静听话的乖孩子,他非常喜欢。 “哥哥,早安。” 池野跳下床,主动接过沈行歌手中的大包小包,这都是沈行歌临时买回来的生活用品和食物。 “你看上去很累,昨晚出去有事?你还好吗?”池野见沈行歌眼下的黑眼圈,微微皱眉。 他对气味很敏感,沈行歌出去一晚上,明显沾染了一身烟味以及铜臭味。 沈行歌揉了揉他的头,笑道:“真乖。我没事,放心吧。” “昨晚我只是去赚点小钱。我买了很多东西,你要是饿了,就自己拿点零食吃吧。” 沈行歌打了个哈欠,脑子连轴转了一晚上实在有些累,他简单脱掉外套,然后就歪歪倒倒地往床上钻。 池野看着沈行歌像只毛毛虫似的把自己裹成一团,无语地上去给他把被子盖好。 然后,他冷淡地看了眼沈行歌买回来的东西,虽然他也很饿,但莫名没什么进食的欲望。 池野不像一般的九岁孩子,他一直明白自己在哪,也知道在d区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自己的生命就像杂草一般轻贱。 他像杂草一般生长着,从没从他人那里得到过什么。 唯独沈行歌是个例外。 这人昨天带他回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半天,大致意思就是想要和他相依为命。 池野问他有什么图谋,沈行歌想了想,说图谋的确有,日后我会告诉你,但现在嘛,就当养个弟弟。 池野不信任人,沈行歌的直接反而让他很欣赏。 既然现在还相安无事,他也就当多了个哥哥吧。 谁让他对简涣有点莫名其妙的好感呢。 经过他的观察,简涣似乎很喜欢他乖乖听话的懂事模样,正好他也喜欢简涣对自己露出的毫无防备的微笑,那便干脆继续装出一副乖弟弟模样好了。 这样一想,池野的心情前所未有地轻松。 沈行歌这一觉睡到了下午,是被一阵食材的鲜香唤醒的。 他迷迷糊糊从床上起身,看池野那孩子在灶台前忙活,桌上已经摆着几道小菜,一锅鱼,桌边是一碗汤面。 见沈行歌醒了,池野转过头,冲池野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哥哥,来吃点东西吧。” 这简直是意外惊喜,沈行歌没想到捡个弟弟回家还能有这福利。他自己做饭的水平的确不太行,以前和时唯在一起的时候,饭都是对方做的。 沈行歌本来也没指望一个八岁小孩能做的多好吃,结果尝试着吃了一口,恨不得当场高呼—— 真香! 当天,池野不明所以地被沈行歌狠狠抱了抱,然后沈行歌风卷残云地吃完了饭,哼着歌主动去刷碗。 当晚,趁池野不在,沈行歌和系统闲聊:“袖袖,s级真好,什么都是最好的,居然连做饭都是s级。” 人工智能不会撒谎,于是系统支支吾吾地说实话:“……沈哥,其实你只是自己做饭太难吃而已,才会觉得别人做的菜非常好吃……” 沈行歌:“……” 沈行歌微笑着关上了系统。 然后他进屋,一回头,见池野趴在床上,拉开身侧的被子,一脸乖巧地说:“哥哥,被子里暖和了,睡觉吧。” 沈行歌其实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睡觉。 但是池野的眼睛很亮,看着也可爱,让人不想拒绝。 沈行歌纠结了一下,终于在心里说服了自己,毕竟,带着个小孩一起睡应该没什么,只要池野不乱踢被子就行。 于是他在池野身边躺了下去,被子里果真暖暖的,很舒服。 沈行歌白天睡过一觉,其实现在倒没什么睡意。 他关上灯,在黑暗中睁开眼。 还有十三天。 他会带着池野,去向更加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罗场。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6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5) 沈行歌和池野度过了相安无事的十三天。 短短半个月,沈行歌经历了池野从逃避相处到主动找他贴贴的全过程。 池野和一般的熊孩子完全不同,他完全不需要哄,脾气好得离谱,也不会多问沈行歌是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钱。 他无家可归,便陪在沈行歌身边,一日三餐换着花样来哄沈行歌开心。每次沈行歌与他说话,这孩子都是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笑起来露出尖尖的虎牙,让人光看着就感到心情明朗。 沈行歌没想到在d区这样的鬼地方还能捡到这样的宝贝。 这何止是意外惊喜?这种感觉就像买彩票中了五百万一样爽! 沈行歌看着池野尚且稚嫩的侧脸,心道,无论这孩子能不能助自己完成任务,他都养定了。 这天清晨,沈行歌起了个大早,认真收拾了一番,顺便叫醒了池野。今天是他们离开的日子,按照系统的话来说,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接简涣回b区。 但沈行歌刚一开门,见到的不是来接他的人,反而是几个外表凶悍的小混混。 这种人就像杂草,在d区这种地方随处都是。 “喂,小子,上次是你救了这个小鬼,还打伤了我的兄弟吧?”为首的那人一脸匪气,肌肉虬结,那趾高气扬的样子,仿佛是拿下巴看人惯了。 沈行歌将池野护在身后,一脸冷漠。 “别怕,没事的。”这句话自然是对池野说的。 池野本来也没在怕,但听到沈行歌这温柔的声音,还是没来由地心里一暖。 沈行歌眼观六路,大致看清了对方有几个人,心里有了数。 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他都要走了,这群人还偏偏要来作死,真是费尽心思给自己找不痛快。 为首的混混指着沈行歌背后一脸阴沉的池野,嘴里吐出一连串恶心的脏话。 但很快,沈行歌冷淡的神情吸引了他,混混盯上了简涣这张少年的脸,听完他对池野说的话,忽然咧开嘴笑了:“你这小白脸长得倒是漂亮,可惜眼瞎。你背后那小鬼可不是什么善茬,你还当宝贝护着,小心阴沟里翻船啊哈哈哈。” 沈行歌面色一冷:“你什么意思。” 池野在背后握着沈行歌的手有一瞬间的颤抖。 “什么意思?你连那孩子是谁都不知道就跑出来逞英雄?”那混混笑得更放肆了。 “虽然你后面那只小耗子看着无害,但实际上,可是什么黑活都精通得不得了呢!你知道那天我兄弟为什么堵他吗?这小鬼下套卷走了我兄弟的钱,还勾结赌场害人,简直是只黑心白眼狼!” 沈行歌转头望向池野,万万没想到当初的英雄救美,背后竟然是这样的故事。 池野低下头,放开了沈行歌的手,拳头握得紧紧的。 沈行歌下意识心一软,想摸摸他的头,却被池野躲开了。 池野从小摸爬滚打,为了更好地活下去,什么都能利用。但这次,是他第一次对什么人感到留恋。 他知道,沈行歌喜欢懂事听话的乖小孩,他可以装成那副模样,但这终究不是他的本性。 要是沈行歌听了那混混的鬼话,抛下他怎么办? 池野那聪明得像怪物的大脑,第一次感到了无措的滋味。 “识相的话,把那小混球交给我。”混混得意地看着沈行歌,在他眼中,这种看着弱不禁风的少年人,都是没用的绣花枕头。 “你刚才说,池野小小年纪,就能把你们口袋里的钱掏空,还把你们耍得团团转?”沈行歌压根没理睬混混的威胁,反而露出一抹笑来。 “……小子,你几个意思?”这话是不假,但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沈行歌摊手耸肩,脸上的笑容轻描淡写,但要有多嘲讽就有多嘲讽:“你们一群人还玩不过一个九岁小孩,除了证明你们蠢,还能说明什么?” 混混终于反应过来:“你个狗东西,你骂我!” “呵。”沈行歌懒得再和垃圾说话。 池野:“……”他万万没想到,沈行歌还有这样的一面。 沈行歌站在他面前,清瘦的身形下,眉眼锋利如刀,俊美得一塌糊涂。 池野感觉自己的心没来由得跳快了些,完全无法控制。 而这时,恼羞成怒的混混已经招呼着兄弟们,朝沈行歌冲了上来。 沈行歌毫不犹豫,下一刻一个擒拿术便制住了那混混头子,随手拎起手边的两颗石头掷了出去,正好打在跑来的前两人脸上。 顿时,惨叫连连,血肉模糊。 沈行歌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剩下几人,最后一脚把混混头子踩在脚下,那人还在大声喊叫:“也不打听打听你王虎哥是什么人!婊-子,你敢这么做,当心我日后让你在d区……” 沈行歌冷淡地给了他一脚,打断了他,顿时混混的牙磕到了地上,断了一半,嘴里全是血,再也说不出话了。 “再说一句脏话我就搅碎你的牙。” 沈行歌看了眼身后面无表情的池野,忽然笑了—— “嘴巴放干净点,不要教坏小朋友。” 混混:“……” 池野:“……” “另外,我以后也不在d区了,你怕是找不到我。”沈行歌说完,便把混混一脚踢开。 沈行歌脸上笑意未减,他的目光转向前方,那里已经来了一路人。 那些人西装革履,甚至还带着专属保镖,一看就是社会精英的模样,和破败的d区格格不入。 为首的精英男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着三四十岁的模样,沈行歌猜测这人应该是个秘书。 精英男带着人来到简涣身前,看到那群凶神恶煞的混混,眼中有明显的轻蔑。他随意挥了挥手,身边的保镖便迅速出手,把旁边找事的混混全处理了。 池野在后面看着这一切,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按理来说,abc区的人绝对不会屈尊降贵,跑来d区贫民窟的。 而让他更惊讶的是,那精英模样的男人来到沈行歌身前,微微颔首,竟然显示出恭敬的姿态来。 “简涣少爷,我们来接您回b区。” “我以前是简爷的秘书,姓李,日后会负责您的日常事宜。” “嗯。”沈行歌冷淡地回应了一句,既不惊讶,也不殷切。 这样的态度和姿态,仿佛天生的上位者,高贵而优雅。 李秘书原以为在d区长大的简涣会是一副惊慌失措的蠢样,结果没想到,眼前的少年干净清爽,宠辱不惊,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沈行歌没怎么理会他,对他而言,这世上重要的人只有池野一个。 他走到池野面前,半蹲下来,还是一如既往笑得阳光灿烂,继而轻轻握住了池野的手。 “跟哥哥一起离开吧,如何?”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7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6) “现在和我好好说说,你在d区都干过些什么?”沈行歌笑得格外“和善”,接着拖长了声音。 “我-的-乖-孩-子。” 池野冷汗如雨:“……”好吧,该来的总会来。 加长版座驾之中,司机负责开车,李秘书坐在副驾,而沈行歌和池野坐在后座。 李秘书当然对自己未来的小主人有几分好奇,因此,沈行歌在和池野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支着耳朵在听。 然后……池野给沈行歌老老实实交待了他在d区的经历。 听之前的李秘:??? 听之后的李秘:!!! 池野小小年纪,下套洗\/钱出千无不精通,甚至能帮人出谋划策,百试百灵。刚才来找事的混混,是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类型,在心理战术上连给池野提鞋都不配。 池野只有在沈行歌才格外老实听话,他隐约感觉,沈行歌还是更喜欢坦诚的他。 而且,就算他能想出一百套蒙混过关的说辞,他内心里,其实也不太想欺骗沈行歌。 沈行歌默默听完,没什么表示,他如玉的面庞上神色淡淡,看不出悲喜。 只有李秘,露出了“震惊秘书一整年”的离谱表情。 那个池野真是个九岁孩子吗?九岁孩子能有这智商?能有这些可怕的想法和计策?简涣少爷这是捡了个什么怪物啊! 不像李秘的崩溃,沈行歌表里如一,他消化了一下池野说的话,然后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来。 自己捡的不是小狗崽。 是幼狼啊。 这样也好,这个疯狂的世界,正适合这样优秀的怪物。 他一点也不觉得惊奇,更不觉得害怕,沈行歌自己就是天才,对于天才,自然接受良好。 沈行歌原本计划着带池野去b区,让他一步步接受教育,慢慢培养。 现在看来,他的计划,其实可以更疯狂一些。 沈行歌转过头,本来想和池野说说未来的打算,结果却见这孩子一脸惴惴不安的神色。 “怎么了?”沈行歌凑过去问他。 池野抬头望着沈行歌,眼巴巴的样子看上去可怜又可爱:“哥哥,你刚才不说话的样子好吓人,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样的我。” 沈行歌赶忙摇头:“我没有,真的。” “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沈行歌伸出手,池野乖乖地将手搭上来。 “我说过不会丢下你,就一定不会。”沈行歌包住他的手,凌厉的眉眼带着笑意,像是春日解冻的湖水。 “何况……”沈行歌说出真实想法,“你越聪明,我越喜欢。” “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在乎的,是我们未来的路,你明白吗?” 他要养成的可是举世瞩目的巨星,是足以碾压周启的存在,自然不需要什么小白花。 池野眼睛亮了。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很小就成了孤儿,高智商让他能够活下去,却让更多人觉得他是个怪胎,一边利用他,一边厌恶他。 而现在,沈行歌却按着他的头,对他道:“乌合之众总是厌恶天才,妄图将他们拉到和自己一样的水平。” “但现在,你和我在一起,不需要拘束。我曾经说过,我对你有企图,那我现在告诉你吧,我需要你的头脑、你的才华、你的忠诚,而作为回报,我会在你身后,助你登上巅峰。” “你愿意吗?” 沈行歌说这话的时候,不似平时慵懒的模样,他眼中的冷意消失殆尽,只留下炽热的火,星星点点,将要燎原。 几乎将池野的心点燃。 这是致命的危险。 也是致命的诱惑。 池野意识到,沈行歌在邀请他,等待他选择。 他怎么可能拒绝。 池野将手从沈行歌手中抽出来,反客为主,抱住了沈行歌的腰。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一张小脸已经初见日后绝世容颜的雏形,他道:“当然愿意。” 沈行歌的身上只穿着一件清透的白衬衫,伸手抱上去,少年身上还残留着清爽的气味,隔着温热的体温,一直传到池野心里。 这样的位置,这样的亲昵,他怎么可能让给别人? 他会帮沈行歌完成愿望,而沈行歌身边的位置,也只能属于他。 在沈行歌没留意的角落,池野心里的某块地方已经开始生根发芽。 察觉到沈行歌没有拒绝,池野尝试着更近一步,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笑容更乖更甜:“哥哥,如果以后我做的不错,能不能要点奖励?” 沈行歌停顿了一下,听懂了他的暗示,低头抱起池野,在他额头上蜻蜓点水地落下一吻。 “可以。” 池野面上一红,看起来单纯无辜。 沈行歌没多想,他只当是小孩在撒娇。 就算是天才,池野不也还是个小孩吗? 粘着哥哥很正常。 没毛病。 沈行歌还是第一次养孩子,没什么经验。听说孩子都得哄着,沈行歌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这当然不对!!! 你们之间的氛围太奇怪了! 明明都知道了这是个怪胎,你怎么还惯着他? 你这样会把孩子养歪的好吗?! 在一旁看戏的李秘,整个人眼睛都直了,脑子里无数条弹幕飘过。 本来池野已经够让他震惊了,结果沈行歌的态度和看法更是让他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他忽然觉得简涣会和池野混在一起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毕竟,这俩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8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7) “我们到了。” 当沈行歌和池野下车的时候,世界焕然一新。 b区和d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存在。 如果说d区是垃圾场和贫民窟,那b区,则算得上是实实在在的富人区,只不过还是比不上集所有资源于一身的a区罢了。 他们到达的时候是傍晚。 一路上,周围全是高大的金属楼盘区,人工修饰的绿化带虽美,却少了几分生活气息。 霓虹灯下光影迷离,巨大的电子广告牌上,轮播着几个当红明星的立体影像。 其中最显眼的位置上正是周启的全身立体投影,男人在一片鲜花簇拥中,笑容完美无缺。 沈行歌支着半边脸看窗外,目光在周启脸上多徘徊了一会。 池野敏锐地注意到了沈行歌停留的视线。 简涣他竟然在……看一个光鲜亮丽的男人? 池野心里有些微微的震惊。 还有点莫名的不爽。 到达目的地后,在李秘的带领下,沈行歌和池野住进了新家。 这是简家的别墅之一。 灯火掩映之下,像是中世纪的豪宅。 沈行歌目前的身份是简涣,父亲是刚刚亡故的b区第一富豪简行。 简行这人商业眼光极强,在b区几乎是白手起家,可惜没有什么家庭美满的福气,两个孩子先后夭折,夫妻离异,最后成了个孤家寡人。 而简行曾经的前女友未婚先孕,之后流落到了d区,生下了简涣。 简行快死的时候,无视了那群想要瓜分遗产的亲属,在大家愕然的目光下立了遗嘱,将所有财产给了流落在外的简涣。 简直是一件奇闻。 所有人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觉得简行疯了。 而现在,简行已死,简涣被李秘从d区带回来,所有人都等着看简涣的笑话。 毕竟,一个从d区来的穷小子,一下子天降馅饼,被巨额的财产糊了眼,以后大概只会变成一个没用的烧钱败家子。 而简家的那堆亲戚,已经谋划着如何从懵懂无知的简涣手里把钱骗出来。 他们都想象着,现在的简涣是如何的手足无措,像个小丑一样在大别墅里上窜下跳,感慨自己的好运。 而事实是,沈行歌十分淡然地带着池野住了进去,吩咐李秘将一切安排好。 李秘已经见识过这位小主人果断大气的个性,自然不敢怠慢。 一切井井有条,而沈行歌洗完澡坐在沙发上,姿势优雅端庄,神情安逸坦然,俨然这里真正的主人。 他没空理会关于简涣的这堆狗血豪门剧情,更没心情去应付那群心怀鬼胎的亲属。 他现在所有的心神,都在思考赚钱和养崽这两件事。 这个世界有条律法,那便是成年后才能拿到遗产。而现在简涣还只有十六岁,距离十八岁还有两年。 也就是说,他的确是简行巨额遗产的继承人,但两年后才能拿到钱,现在钱放在基金会,他动不了。 而他要培养池野成为巨星。 在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要把一个人捧红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但需要的钱财一定是个天文数字。 看来得想办法先赚到自己的第一桶金。 而且,得给予池野最好的教育。 沈行歌靠在沙发背上,有点头疼。他闭上眼睛放空自己,再睁开眼时,眼前多了一张笑容灿烂的小脸。 池野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上带着一点婴儿肥,笑起来还带着浅浅的酒窝,一双眼睛亮得仿佛天上的星星。 “池野。”沈行歌喊了声他的名字。 同时不免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这孩子还真是可爱到让人无法拒绝。 “哥哥,你要的酒。”池野举起手中的红酒瓶,这是刚刚沈行歌对仆人提出的小要求。 他家有酒庄,各式名酒应有尽有。 沈行歌赞许地拍了拍身旁池野的头,从善如流地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美酒正要入喉,他看了眼身边跃跃欲试的池野,默默放下酒杯,去给池野准备了杯温牛奶。 “小孩不宜饮酒,等你长大再说。”沈行歌顶着一张少年人年轻朝气的脸,一本正经地说。 池野:“……” “干杯!”沈行歌逗他。 池野举杯,跟他一碰,看着杯中的牛奶无奈地笑了笑:“谢谢哥哥。”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9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8) 沈行歌一刻没有闲着,在住进别墅的当晚,他躺在床上,让红袖出来,帮助自己了解简家和ab区的情况。 这个世界之所以称为“娱乐至死的世界”,是因为这里的人们对明星的追捧堪称疯狂。 沈行歌所在的世界也有明星,但追星只是一小部分人才有的行为。 但这个世界不同。 不论男女老少,贫穷或富有,几乎都会追星,这个世界的娱乐业发展到了一种鼎盛的程度,一个当红明星的态度,甚至可以影响历史。 而这个世界的明星和沈行歌印象中的明星也不同。 他所在的世界,明星们唱歌、跳舞、演戏,带给人们视觉和听觉上的享受。而这个世界的明星,除了上述业务水平要达标外,还要接受各种非人的挑战。 与其说是用作品和魅力带动时尚风潮,这个世界的明星,更像是唤起人们的荷尔蒙和肾上腺素,带来刺激和狂欢的存在。 这世界上最强势的造星综艺名为“狂欢节”,乍一听上去是个欢快的综艺,其实是名副其实的杀戮盛宴。 里面的关卡很多都挑战着人的心理和生理极限,明星们作为选手参加活动,表现出众的会迅速爆红。 红袖的电子音在耳边响起:[当年周启就是凭借这个杀人综艺一炮而红,从此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他一路反杀怪物,将对手和队友都变为自己的挡箭牌,手段狠辣,但做得十分漂亮。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个综艺的无冕之王。] 沈行歌心道:这种事要是发生在他的世界,法律上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毕竟,正常世界怎么可能会有杀人的综艺? 但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一切都被允许。 沈行歌觉得,这世界不该叫“娱乐至死的世界”,应该叫“疯子遍地走的世界”。 将周启那样的人奉若神明,将一个个光鲜亮丽的明星捧上天,这世界本就不正常。 而他要将周启拉下神坛,还不得不将池野送上比周启更高的位置。 只有先登上巅峰,才能开始变革。 想到这儿,沈行歌对池野有几分说不清的愧疚,但很快消散了。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池野只是一个疯狂的小世界的一串数据,他其实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 执行快穿任务,最忌讳的就是投入过多的感情。 否则,经历过那么多个世界,见证过那么多悲欢离合,你会异常痛苦。 这么多年,沈行歌的感情只给过时唯一个人。 而时唯消失了三年,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感情也即将消耗殆尽。 沈行歌摇摇头,不再陷入与时唯有关的回忆。 他继续看关于简家的资料。 系统提供的资料很全面,足足有几十页,沈行歌只重点看了看商业投资这一块,其他的豪门纠纷只略略扫过一眼,毕竟他对这些家长里短毫无兴趣。 等到大致清楚了简家家业情况,沈行歌给李秘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内容很简单。 他明天要去一趟简氏公司,召集董事会成员开股东大会。 李秘明显很震惊,毕竟在他看来,虽然简涣少爷看上去沉稳,但这小小年纪,明显不可能接手公司事务。 但沈行歌语气笃定而果决,让李秘只管安排就是。 咚咚—— 沈行歌刚安排完,就听见了门外低低的敲门声,似乎有些迟疑。 沈行歌收起系统,从床上跳下来去开门。 结果一开门,门外的池野抬起头,一双眼睛在澄黄的灯光下扑朔迷离,他脸有些红,似乎是不好意思,开口喊了声:“哥哥。” “怎么了?” “我……我想和你一起睡觉,外面空荡荡的,忽然一个人,有点不习惯。” 池野鼓起勇气,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恳求:“可以吗,哥哥?” 沈行歌:……虽然不太想同意,但是孩子又可爱又会撒娇怎么办? 刚刚还冷血地想着池野不过是一串数据的沈行歌,这一秒忽然就体会到了养崽的乐趣。 不得不说,人类幼崽可爱的时候,那真是让人顶不住。 虽然沈行歌也清楚池野的本性,但池野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无害的模样,又乖又听话,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毕竟这孩子也是第一次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要粘着哥哥也正常。 沈行歌在心里说服自己。 “行吧。”最后,沈行歌对池野敞开了门。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10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9) 第二天,沈行歌来到简氏集团,毫不客气地坐在了董事长的位置上。 他召开股东大会,就是想提前认识一下董事会的成员,看看众人的态度,以及思考如何让这些人为自己所用。 结果时间已到,身旁的位置上还空着几个,都因为各种理由请假未到。 而剩下的人也是姗姗来迟,看向沈行歌的眼神有明显的轻蔑,却还是隐而不发。 没来的人,纯粹是瞧不上一个d区来的所谓“继承人”;而来了的,大多也不过是想看个笑话。 毕竟,从d区来的人,跟野猴子有什么区别?还召集董事会?怕不是要笑掉大牙。这样的人能接过简行的旗帜,在未来带领公司? 别开玩笑了。 而等他们到了,看到沈行歌一席正装,高定西服衬托着少年挺拔的身线,未长开的弧度透着一种青涩的美。他低头看了眼腕表,下一刻抬眸,眼波如刀,顿时让俊美的容貌多出了几分凌厉。 锋利和秀美两种气质同时出现在他的身上,明明互相矛盾,却又相得益彰。 仿佛一柄薄如蝉翼的剑刃。杀人于无形之中。 有些人,他的气质浑然天成,甚至凌驾于容貌之上。 到来的股东们纷纷落座,有点惊诧简涣居然能有这样的气势。 不过,气势可以假装,但学识和眼界不能。 不过,他们倒是多了几分兴趣,想看看这小总裁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沈行歌环视一周,等目光落到左手边的男人时,后者狠狠瞪了他一眼,竟然半点也不掩饰。 沈行歌发现这人和自己居然长得有一点相像,他用食指骨节敲了敲手表,里面潜伏的系统顿时来了精神。 [沈哥,这是简行的侄子,也是你的表哥,名叫简于,是公司的股东,持股10%。他当年是简行家产的有力继承者之一,可惜最后什么也没得到,所以对你恨之入骨。] 红袖的软妹音顿了顿,忽然带了点兴奋:[对了,这人还是周启的狂热粉丝哦!] 沈行歌:……他实在适应不了这世界人人追星的奇葩设定。 昨天他没空看简家的豪门恩怨,自然对简于不熟,看这人的神情,大概率今天是想来看他出丑的。 可惜,要让他失望了。 “哟,小简总今天大早上叫我们来是要干嘛?”还没等沈行歌在心里吐槽完,简于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简于直视着沈行歌蔚蓝的瞳孔,声音毫不掩饰地阴阳怪气:“弟弟,若是要全盘让出你手里的股份,开会大可不必。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疏离呢?你直接把一切交给哥哥我处理就行,至于你,空手套白狼,拿着你爸的钱去好好逍遥吧。” 沈行歌用一种“你废话真多”的神情淡淡扫了他一眼,连接话的兴趣都没有。 几个大股东旁观着他们兄弟阋墙,没有人插话。 [这人真是个傻子。]系统道。 红袖听完这人的挑衅,又想到沈行歌在快穿监察局的威名,不免默默在心里为简于点蜡。 沈行歌怎么可能把简于这样的人放在眼里?要知道,当年他还在快穿执行任务时,曾经徒手建立起一个商业帝国。 而现在,沈行歌之所以低调,是因为他变成了佛系咸鱼。 简而言之,他懒。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11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10) “我今天来,是为接手公司做准备。”沈行歌直入主题,毫不怯场,清亮的声音让一众兴致缺缺的股东抬起了头。 沈行歌站起身,一边的秘书为他展开一旁的3d立体影像,顿时,一张b区规划图呈现在众人眼前。 “我看了看,简家之所以能兴起,也是抓住了信息化的潮流,在b区开扩了新兴产业链。”沈行歌指尖轻点,顿时一片产业蓝图在3d技术下构建,娴熟的手法让人叹为观止,“但是,我也清楚,简行死后公司股价大跌,现在很多人都在观望,我们的项目推进受阻。” “至于怎么平稳股市,把项目提上来,诸位耐心,听我好好说。” 他指着几条产业链一一分析了优势和颓势,很快,股东们的神情慢慢变了,而简于的表情更是像生吞了几只老鼠一样难看。 怎么回事?这小子不是d区的流浪汉吗?哪里学来的这些知识和手段?简于坐立不安。 刚刚他说的话,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 “这个项目只要拿下,我们公司的估值至少能再上十亿。”沈行歌指着一块地,笑道。 “可是简……简总,要承包这个项目,我们的资金周转不来啊!”一个中年男人站起身,对沈行歌说的话提出质疑。 他们说的是一块临海沙滩,是度假旅游的黄金地段,交通便利,潜在利润高得惊人,多少家企业都盯着这块未开发的肥肉。 就算是简氏,想要独吞,也得下血本。 “是啊,所以,我们得去找人借钱才对。”沈行歌笑起来,颇像只狐狸。 “现在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此,反而忽视了另一边的国家公园。”沈行歌拉动屏幕,视角一转,“这边还只是一块荒地,工程建好大概需要三年,因为是国家出资,所以资金不愁。” “那边的地,现在一文不值,但两年后这里会建成一套完善的生态园体系,吸引富人们入住,到时候这里的股价大概率会飞上天吧。”沈行歌敲了敲这块地,画了个红圈。 “我已经建了一批散户开始收购这里的股票,等两年后早已成为最大的股东,到时候沙滩这边开始正式竞拍……如何空手套白狼,诸位都是精英,还用我教吗?” 在座的都是人精,沈行歌都提点到这里了,大家心里都清清楚楚,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甚至……是双赢! “您……您竟然能关注到那么偏僻的点,眼光实在是好。”刚才的中年男人已经默默改了称呼,毕恭毕敬。 当年简行就是以眼光独到而闻名于商界,没想到,他这个多年不见的儿子,竟然继承了他的衣钵! “昨晚查了查上头民生动向罢了。”沈行歌施施然站在那里,“多关注新闻动向,没坏处。” “至于这段时间怎么稳住股价,我先前已经说清楚了,希望大家同心协力,度过难关。”沈行歌摆摆手,随意的姿势里透出强者的气魄和满满的野心。 “既然我接手了公司,那么,简氏就不该满足于b区龙头之称。以后实体和信息两边都要抓,希望大家明白。” 他这一番话说完,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觉,现场却再没一个人敢露出轻蔑的神情。 因为沈行歌刚才话虽不多,却一针见血,不仅看透了公司的现状,甚至在探索未来的路。 现在简涣还未成年,等他日后正式接手简氏,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原本有些人见识了简行的迷惑操作,已经下定决心另谋高就。但现在,见识了继承人的手段后,他们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浅薄! “无其他事,便散会吧。”沈行歌重新落座,其他人才敢坐下。 股东们一个个向沈行歌道别,然后有序地离开了会议厅。 最后,只剩下坐得离沈行歌最近的简于。 “表哥,我向你示范的,真正的空手套白狼,你觉得如何?”沈行歌歪头,俊美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平易近人,叫人如沐春风。 简于却觉得自己脸都要绿了。 他愤然离席,冲出大厅,将门摔得震天响。 沈行歌也不在意,他倚着靠背,闭着眼放空大脑,安安静静地发呆。 到了傍晚,他醒来时,天空一片锦色,火烧云燃遍了半边苍穹。 手机发出轻微的震动,有消息提醒。 是李秘的留言。 “简涣少爷,a区通行证,审批通过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12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11) a区,上乘名流聚集地,这个世界权利的中心。 周启已经是这个世界最炙手可热的明星,他自然也在那里。 身为b区的居民,和a区有明显的界限,要进入a区,必须要申请通行证才可以。 沈行歌问了李秘,通行证将在半年后生效,这原本是简行给简涣准备的,希望儿子进入a区深造,几年后脱胎换骨,回来接手公司。 但现在不需要了。 沈行歌自己没有去a区的需求,他现在要做的是赚够钱,让简氏到a区上市,然后培养池野,替代周启的位置。 娱乐至死的世界,和沈行歌所在的现实世界有很大的不同,这里的人对于明星的疯狂程度,简直无法想象。 短短几天,他已经看到b区开了几场巡回演唱会。人们打着明星的旗号上街游行,led灯上的光点几乎能闪瞎人的眼睛,一切都是那么轰轰烈烈,仿佛末日狂欢。 听说当年周启一战成名,度过20岁生日时,有狂热粉丝送了他一颗战略卫星。 简直骇人听闻! 这个世界的明星有着可怕的号召力,甚至可以影响世界的走向。 前天,是新一届杀戮综艺“狂欢节”开播的日子,这期的主题是人工智能,结果沈行歌收看了现场直播,居然在一个综艺节目里看到了智能机器人杀人分尸的场景! 血腥的场景之下,选手在奔逃,观众在欢呼,一切都显得荒诞而癫狂。 这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综艺!沈行歌看得毫无食欲,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这里的人们喜爱这样的节目。 池野是和他一起观看的直播,他喝着牛奶,看上去单纯乖巧,眼中毫无波澜。 “他们在杀人。”沈行歌皱眉,“明明都已经死了,还用电锯把别人的头割下来,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池野抬起头,似乎是不懂他为何一脸厌恶:“哥哥,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沈行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垂下头问池野:“你觉得这是常态?这是正常?” 池野愣了愣,然后放下牛奶,用自己的手握住了沈行歌的手,后者修长的指节透着寒意,没什么温度。 池野捧着沈行歌的手吹了口气,企图让他温暖一点,他摩挲着沈行歌的手,语气稀松平常:“哥哥,这就是a区最喜欢的游戏,他们喜欢一切能让他们感到刺激的东西。” “综艺里的一切看似可怕,其实,这些痛苦和死亡,不过是d区一直都在经历的东西。” “d区的每个人都想着如何活得更好,然后在日复一日的打击中,最后只能选择醉生梦死。那些苦痛与挣扎,可比这场综艺刺激得多。” 池野抬起头,沈行歌这才发现他的眼球在光下是极其罕见的灰黑色,像是蒙尘的玻璃珠。 这双眼睛直视人的时候,莫名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池野淡漠地开口—— “正是因为高高在上,正是因为四个区的划分,a区的人,才能把人命视为游戏。” 沈行歌从一个孩子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就算是他,也不免心里发寒。 池野不是一般孩子,他早就把这个世界的本质看得清清楚楚。 “我本来以为自己就要在d区这么过一辈子了,但是你的出现改变了我。”池野话锋一转,“哥哥,你说想要改变,想要我的帮助,是不是想要改变这样的现状?” 沈行歌一愣,心里几乎要拍手叫好,这孩子的敏锐和聪慧简直得天独厚。 不需要点拨,池野就能洞察一切。 简直是可怕的天赋。 “是。”沈行歌点头。 池野关上电子终端,掐断了综艺直播的信号,那人间地狱般的场景忽然就远离了他们。 沈行歌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这孩子的体贴,而后接了一句:“那么,能猜到我想要做什么吗,小聪明鬼?” 池野想了想,软软的短发搭在额头,笑道:“那我猜猜看。” “除了我,哥哥你很少对什么放在心上。”说到这,池野抿唇笑了笑,“不过,你以前看过一个明星的海报,今天又忽然看了这个杀人综艺,对此,我只能找到一个共同点——” “周启。” “我查过资料,周启参加过''狂欢节'',虽然你没说,但对于这个人,你总是格外在意。”池野撇撇嘴,似乎有些不满。 池野看向沈行歌,分析道:“这么关注一个人,你要么喜欢他,要么厌恶他。哥哥,你可别告诉我是前者。” 沈行歌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在心里感叹了一句s级果然是s级。 “我不喜欢他。”沈行歌说完,池野的表情明显明媚了很多。 池野的笑容一下子就灿烂了起来:“那我猜,你想铲除他,是吗?” 沈行歌还是不想从孩子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他没好气地弹了弹池野的额头,纠正道:“我是想培养你,超越他。” 池野一愣,而后下意识脱口而出:“哥哥,以你的条件,现在出道都能碾压他。” 沈行歌顿时被他逗笑了,要是他能自己上,哪还有这么多事? 他是外来者,周启也是,他必须将这个世界的命运交给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我没兴趣。”沈行歌道。 “哦。”池野乖乖点头。 见池野没有异议,沈行歌也就知道这孩子是默认同意了,池野对他的忠诚几乎不需要怀疑。 “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沈行歌偏过头问池野。 相处得越久,他其实对池野这孩子越好奇。池野聪明得可怕,但明显缺乏好奇心,他身上那么多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地方,池野居然从来没有质疑过。 池野感受到自己手中的手指有了点暖意,终于满意地放开手,把冷掉的牛奶喝完了,他慢条斯理地说:“哥哥这么做自然有你自己的理由,我对别人的隐私并不好奇。” “你想让我成为明星,我就去。你讨厌周启,我就帮你除掉。我信任你,这并不需要理由。” 他所求其实很简单,只要沈行歌不丢下他,他就能为了他付出一切。 这听上去或许很奇怪,但池野从见到沈行歌的第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无药可救。 他简单的几句话,直击心扉,沈行歌浑身一震。 他并不擅长应付这么直白的情感。 沈行歌意识到不能再这么说下出去了,便叉开话题,提到了另一件事。 “a区通行证已经批下来了,半年后,有一个去a区进修的名额,我让给了你。” 池野听到“a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沈行歌已经规划到了这一步。 “这半年,我会亲自教导你。” “但接下来的路,你得自己走。”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13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12) 简行的遗产还不能动,但池野去a区花费巨大,沈行歌便干脆利落地把别墅卖了,换成了可周转的现金。 他原本想着先自己教导池野几年,但这孩子是真正的天才,带着这个世界疯狂的基因。沈行歌便决定放开手,让他自己去闯荡。 半年后,池野十岁,即将离开沈行歌,前往a区进修。 他站在沈行歌身前,一身英伦风小夹克搭配西装短裤,俊气逼人,标致的小脸看上去贵气十足,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富有教养、风度翩翩的富家小公子。 谁能想到,这居然是d区出身的孩子? “哥哥,我会想你的。”池野抬头看着沈行歌,眼中蓄着晶莹剔透的泪水,眼眶微微发红。 他对于沈行歌,是真的舍不得。 “我也是。”沈行歌伸手抱了抱他,拍着池野的背,安抚道,“有事找我视频联系,我晚上一般都在。” 池野感受着沈行歌怀里的温度,一想到就要有几年感受不到了,他不由得伸手将沈行歌抱得更紧。 等他们好不容易分开,池野快速凑上去,在沈行歌脸颊上亲了一口。 沈行歌下意识没躲开,这半年,池野经常向他要类似的“奖励”,他都习惯了。 这粘人的小鬼要走了,自己还真有点不适应。 但任务毕竟是任务,池野还有他的路要走。 于是,最后沈行歌目送着池野搭上车离开,再然后,他转过身,接起了公司经理的电话。 * 一转眼,七年后。 “池野池野!”背后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急切中带着几分期待。 池野转过头,回以他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 他眉眼风流,线条深邃,鼻梁高挺,简单一个侧脸都让人怦然心动。 后面那人加快步伐跑到池野身边,重重击上他的肩膀,爽朗地笑道:“哥们,恭喜硕士毕业!你那篇论文我看了,太厉害了,比那群老古板写的报告强多了!” 他们所在的校园,背靠巨大的钟楼,是完全的欧风建筑,西边还有教堂。 这里提供从小学到博士的教育,占地面积大得惊人,是a区最着名的第一学府——霍利公学,由曾经的a区第一人霍利创办,到如今已经有五百年历史。 能在这里读书的学生,不仅要求家族有权有钱,而且,还要看这个学生的综合实力。 简而言之,能来到这里的都是天才,是这个世界下一届的统治者,以后出去,a区会自动为他们留下位置。 池野和这里的学生不同,他是从b区来的,一开始因为他的身份,a区的孩子们很是排挤他,但他凭借着自己的实力一路披荆斩棘,现在才17岁,却已经拿到了物理和金融双硕士学位,而且已经是博士在读。 此外,为了成为明星作准备,池野还选修了导演和演技课,从小一直是a+,现在甚至连运镜都已经炉火纯青,很多学摄影的同学甚至都来找他求教。 眼前的人是名叫路丰,金发蓝眼,英俊潇洒,他是a区的人,含着金汤匙出生,大少爷一个。 他性格开朗,硬是要拉着池野做朋友。池野本来毫无兴趣,结果对上他那双蓝色的眼睛,简涣的模样在脑海中一晃而过,池野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陆丰是池野在商学院的同学,可惜池野一直跳级升的太快,路丰现在20岁还在就读本科,池野却已经写完了硕士论文。 和路丰随便聊了几句,没过多久,路丰就开始聊起了关于周启的八卦,哪怕是a区的人们,关注明星也是生活的常态,像池野这种完全不感兴趣的才是怪胎。 路丰是周启的粉丝,听到这个名字池野愣了愣,但很快没了兴致,便想先走了。他一直是这样,带着无害的伪装活着,其实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哎……最新的明星排行榜出来了!周启果然还是第一!”路丰的眼中闪烁着崇拜,手机屏幕的绿光印在他眼中,“他蝉联了整整十年,以后绝对不会有人能够超越他了吧!” 池野:“……” 周启其实算是他要战胜的目标,但这些年,沈行歌一直提醒他按兵不动,似乎也没那么着急。 “让我看看有什么有潜力的新人没有……”路丰的手还在滑动着屏幕,他兴致勃勃,“唉,虽然周启是好,但自从他崛起以来,一家独大,青黄不接很久了,我也想看看有没有新的潜力股……” 池野被路丰拖着不让走,他实在没办法,只好在路丰旁边找了个位子坐下来。 这里是校园内的一处人工湖,他们坐在湖边石凳上,路丰紧盯着手机在刷消息,而池野支着下颌,看着湖中一黑一白两只天鹅并排戏水。 他看似在发呆,其实是在思考。 沈行歌让他学习积淀,其实就是在等待时机。 周启的确是一飞冲天,红透半边天的明星,但他对新人的打压也是前所未有的重。 以至于他只手遮天,人们只看得到他谱写的传奇,却没有更多的故事陪衬。 就算一个人的容貌再惊为天人,看得久了,也会有腻烦的一天。 现在周启依旧是最火的明星,但比起他出道的巅峰时期,却已经隐约有了下颓的趋势。 沈行歌知道,周启对能够威胁到他的存在,可不是一般的封杀和雪藏那么简单,在这个疯狂的世界,周启已经杀死过无数人。 所以,沈行歌为了池野能正常地长大,避开周启的锋芒,已经煞费苦心。 “哇!居然有新面孔,等等,这人怎么这么像……”一边的路丰安静了许久,忽然开始大惊小怪地叫唤。 池野听得皱眉,一转头,只见路丰啧啧惊叹,然后捏住了他的脸。 池野不喜欢别人碰自己,他挥开路丰的手,问:“怎么了?” “池野!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还抽空去拍电影了?”路丰捂着自己的爪子,咋咋呼呼,“靠!只靠几个镜头,你现在居然已经登上了新人潜力榜第一!” 池野:“……把手机给我看看。” 池野自己手机里除了保存着和沈行歌的聊天记录,其他除了日常通讯和学习,什么娱乐软件也没有,他图个清静。 但路丰手机里,一切可谓是应有尽有。 每隔一个月,a区会发布最新的明星榜单,除了总榜永远是周启第一,其他的一直在变动。 而现在,在人们渴望新鲜血液的当下,新人榜自然备受关注。 [新人潜力榜 no.1 池野 认证身份:演员 代表作《奈落》 目前票房:25亿] 池野看着那个“演员”身份,想了想,终于记起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他十五岁。暑假时路过摄影基地,本来是想前去参观一番的,结果眼前路过一个男人,那人手中握着剧本,一脸气急败坏样,结果看到他,顿时就走不动路了。 那人是着名的鬼才导演兰权,曾经周启也接过他的片子。 “有没有兴趣试个镜?”导演握着他的手,好像生怕他跑了。 “行。”池野想着,反正以后要走进这个行业,提前试试也没坏处。 就当打假期工了。 而现在,路丰拖着池野看兰导的采访,听到记者提出关于池野的问题,屏幕中的男人一脸激动,一点也不掩饰对池野的欣赏:“池野当时才15岁,明明是第一次拍戏,但基本都是一遍过!像这种少年君王的角色,要掌握大量复杂的内心戏,但那孩子的悟性太好了,完全能吃透。实话说,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更好的。” 池野:“……”他当时真的只是去假期兼职而已。 《奈落》在他15岁时拍摄,两年后上映,他在电影中的出场时间总共加起来不超过五分钟,但现在,却成了讨论度最高的角色。 电影上映短短才短短三天,已经话题大爆,自来水和各路媒体大肆宣传,池野在电影中的惊鸿一瞥已经被制成了新的宣传海报。 一切如滚滚江水奔涌而来,势不可挡。 人要爆红,真是毫无道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14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13) 这个世界阶级森严,但对于明星的渴望和崇拜,却是无处不在。 沈行歌一直觉得这世界病态得可怕。 他其实一直想快点完成任务离开,但想到池野,最后还是选择了从长计议。 而今天,打开手机,自动推荐里难得没出现周启那张脸。 界面上是个干净清爽的少年,全素颜出镜。他半侧着脸,轮廓完美得仿佛天神造物。 他身上只披着一件墨色长衫,衣襟上刺绣的竹叶鲜活得仿佛要随风而起。而他微微颔首,灰黑色的眼里带着超脱年龄的气度。 这是一张《奈落》的剧照。 而画中的主角,正是饰演少年君主的池野。 沈行歌对着这张照片欣赏了会,然后选择了保存。 不得不说,池野这孩子的长相,还真是十足的蛊惑人心。 不论男女老少,见到这样的一张脸,你根本就无法拒绝。 沈行歌经历了池野长大的全过程,现在池野17岁,离18岁的生日也近了,马上就要成年,沈行歌一直琢磨着送他点什么成人礼才好。 结果他的礼物还没想好,池野倒是率先给了他一份巨大的惊喜。 池野火了,火得猝不及防,却又轰轰烈烈。 沈行歌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这茬,当初他知道池野去客串角色,只当这孩子提前体验生活,没想到,这样居然都能红起来。 这世界上俊男美女无数,一个个都想凭借颜值出道,但真正能打的根本没几个。 这世界的娱乐圈,不仅要求颜值高,还要才华惊人,甚至你去“狂欢节”那样的造星综艺,还得学会保命和杀人。 这世界的明星,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像池野这种仅仅几个镜头就能封神的,这么多年来还真是第一遭。 甚至连周启都做不到。 池野平时为人低调得不行,但已经天才得令人瞩目,而现在,他随便客串的一个角色,已经完成了几场绝杀。 娱乐版面最近已经几乎陷入瘫痪,你走在街上,周围都能听到对池野的讨论。 全民狂欢的程度,连沈行歌都感到震惊。 至于吗?池野的魅力就这么大?s级就这么势不可挡? 沈行歌其实是有点疑惑的。 毕竟是自己从d区抱出来的孩子,他对池野的印象,还是记忆里那个喊他“哥哥”的小家伙。 虽然这些年池野一点点长大,也渐渐直呼他的名字了,但沈行歌还是改变不了自己的初印象。 昨天池野跟他发过消息,说现在他的生活其实没受到太大影响,毕竟霍利公学是全封闭式,外面那些疯狂的粉丝基本上进不来。 当然,这也抵挡不了学院中窥探的眼光就是了。 池野其实没兴趣理会这些,他最近泡在寝室看书写论文,几乎把外界消息都屏蔽了。 沈行歌知道,池野的淡定,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你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等你成年礼,我会来a区看你。”沈行歌回复他。 沈行歌的消息池野自然不会屏蔽,他看到这条消息,毫无波澜的心脏忽然就不受控地鼓动起来。 简涣要来看他? 简涣要来看他! 他一个人在a区生活了这么多年,虽然生活不愁,但他一直期盼着,能再见沈行歌一面。 他想念沈行歌抱着他,对他微笑的样子;想念沈行歌喝着黑咖,一边说苦一边加方糖的样子;想念沈行歌说要给他奖励,然后俯下身亲吻他额头的样子。 他想念沈行歌的一切。 思之如狂。 自己的成年礼,原来他一直记得。 想到这里,池野完美无缺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抹真心的笑容。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15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14) 沈行歌在b区的第二年,将简行的遗产拿到了手,也恢复了自己在公司的股份,正式成为简氏集团新一任掌权人。 第三年,简氏集团同时拿下b区两个大项目,一手神仙操作翻天覆地,公司股价大增,几大竞争对手眼睁睁看着,气得差点抛洒血泪、当场脑血栓去世。 沈行歌拿到遗产,并没急着投入公司或是股市,他专门抽出一部分,开了个新公司,主攻娱乐业。 新公司就是为了池野准备的,沈行歌目的明确。他换了个身份经营,这公司表面上和简氏毫无关系。 这个世界的娱乐业发展得如火如荼,甚至凌驾于实体经济之上,沈行歌虽然不认可这种病态的运转模式,但不妨碍他大赚一笔。 这些年,不管是简氏还是新公司,都赚够了钱,沈行歌坐在旋转椅上看财务报表,想到池野的成年礼,心里慢慢有了主意。 “成立一个针对d区的慈善基金会,我可以花大价钱投入,一定要好好经营。”沈行歌很快打通了人脉关系。 他想,这个世界的改变,还是得一步步来。从现在开始,池野要成为举世瞩目的明星,而他必须在背后推池野一把。 那头虽然对这个要求感到迷惑,但还是照办了,注册完后,那头问:“确定是以简涣先生您的名义?” “不。” “以池野的名义。” 他为这事很是忙活了一阵,好不容易闲下来,到公司闲逛的时候,偶遇了简于。 “表哥早上好啊。”沈行歌笑眯眯的打招呼。 简于对他避如蛇蝎,一张脸顿时黑了。 逗弄简于已经成了沈行歌最近的乐趣所在。这么些年,简于对着他总是不服气,一腔怒气都写在脸上。以至于在沈行歌心里,这人已经是个行走的表情包了。 “早。”好歹在公司里,简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简于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接着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关于我们公司在a区上市的情况,我已经打包文件发给你了。” 说完,简于像是见了老鼠的猫,用最快的速度背过身去,和沈行歌背道而驰。 每每想起曾经自己对简涣的羞辱,简于就觉得脸上发烫。 因为,那都是在打自己的脸! 这些年,简于比谁都盼着简涣出错,然后被踢出公司。但偏偏,这个人手段比谁都老练,眼光也是惊人的独到。 简于明里暗里不知给沈行歌下了多少绊子,但都被一一化解。 每次他那个该死的表弟,都只是云淡风轻地坐在高位之上,笑谈之间,危机便化为乌有。 现在,沈行歌不仅得到了遗产,而且用自身实力让那群亲戚闭嘴,还让公司上下唯他马首是瞻。 沈行歌从来就不屑于玩宅斗,这反而完美避开了豪门恩怨的纠缠。 毕竟,他压根没关注过简家那堆盯着遗产的亲属。 连系统都不经感慨,懒也有懒的好处。 它还指望着看一场豪门打脸的狗血大戏,结果沈行歌倒好,直接给它跳过了。 但沈行歌不关心,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 他一心只想着赚钱养崽,反而更加让简于怀恨在心。 既生瑜,何生亮。 不论在哪个世界,天才总是招来无数的嫉妒。 “好表弟,你可一定要小心,小心别让我抓到什么把柄……” 简于阴沉着脸,一步步走出了公司。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16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15) 当简氏集团正式在a区上市时,沈行歌亲自剪彩,当天就登上了b区大新闻榜首。 沈行歌看着类似这样的报纸标题—— “天才美人总裁,年少有为!三年内带领公司市值翻五倍!” “b区第一富豪后继有人,在外私生子竟创造了新的股市奇迹!” 沈行歌:“……” 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要强调“美人”和“私生子”? 这世界还真是什么都能娱乐化,简直离谱。 沈行歌在心里默默吐槽了几句,然后看了一眼身旁的日历。 现在是5月3日。 距离池野18岁的生日,还有三天。 他最近早就给自己放了假,而且公司在a区上市后,他已经拥有了终生通行证,根本不用担心去a区的问题。 根据下属的反馈,他暗中准备的另一家娱乐公司,离在a区上市,也已经不远了,就在这个月内,就能搞定。 他已经想好了,除了前段日子准备的基金会,他会把这个公司,也一并送给池野作为生日礼物。 沈行歌虽然是曾经有男朋友的人,但本质上却还是无比直男。 他觉得这样的礼物对池野而言是最好的,压根就没往别的地方想。 他大概想不到,自己能够赶过去为池野庆生,对池野而言,这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沈行歌找个个无人的地方,打开系统,红袖可爱的少女形象顿时浮现在眼前。 “袖袖,分析一下周启现在的情况,把资料整理出来给我。”沈行歌道。 红袖的电子音顿时响起:[好!沈哥,你终于要认真了吗?] “池野长大了,当然该更进一步了。”沈行歌道。 他的行动已经够快,但这个世界娱乐的潮流推进的速度更是快得可怕。 随着池野凭着一个角色爆火,随之而来的争议和黑料也开始蜂拥而至。 有人开始将池野与同期的演员比较,开始挖掘他的资料,甚至开始编纂他的情史。 一切好奇心和暗中的恶意,都让池野这个名字的热度疯狂增加。 说来好笑,现在池野明明还只是个在上学的学生,却享受了无数明星都享受不到的热度。 他甚至都还没有正式宣布加入娱乐圈。 无数人开始好奇,池野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然后,一件件被扒出来的经历,让他们目瞪口呆、大跌眼镜。 从b区来到a区的少年,一路跳级,所有功课都是a+,所有老师的评价都是完美的天才。 池野无任何不良嗜好,也没交往过任何女友,但从小到大,他接收到的情书和示好比多少人一辈子见到的都多。 而现在,这人才17岁,已经跟着博导在准备论文了。 若硬是要鸡蛋缝里挑骨头,池野这人唯一的小毛病,大概就是性格比较冷淡,有轻微的洁癖,不太喜欢和别人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但这能叫缺点吗? 这明明是萌点! 这些消息一点点被披露,粉丝在狂欢,而黑子都陷入了沉默。 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这简直不像真人! 这不可能! 电子屏幕的冷光在沈行歌面上闪烁,他神色冷漠,看着网络之中关于池野的消息以“亿”为单位在飞速刷新。 他的动作很快,已经封杀了所有关于池野出身于d区的消息。 他知道这个世界的阶级歧视有多严重,在他的计划里,池野来自d区的消息可以公布,但绝不能是现在。 “袖袖,多谢你了。”沈行歌对系统道。 毕竟红袖是性能优越的人工智能,屏蔽这点消息根本不在话下。 [没事,沈哥,小菜一碟!] 红袖的电子音听着谦虚,其实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池野当年在d区根本没有身份证明,他的身份是到了b区沈行歌帮他办理的。而在b区,知道池野来自d区的人其实很少,消息的封锁也很简单。 三天后,沈行歌如约来到了霍利公学,出示了身份证件后,保安放行。 他的资料上写着,自己的身份是池野的监护人。 不过,这么年轻的监护人,真的非常少见。连保安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这年轻人长得是真漂亮,那五官简直跟画上去似的。 校园里现在是假期,但并不对外开放,饶是如此,这里也依旧人满为患。 人们欢呼着,涌动着,夏天的热意让汗滴粘在他们脸上,但大家似乎都甘之如饴。 沈行歌心里清楚得很,这些人大多都是为了池野而来。他们在等着池野从教学楼出来,就为了看一眼传说中的神颜。 这个世界的人追星,简直一点道理也不讲。沈行歌叹了口气,给池野发消息,让他等会换个地方等他。 他低着头看手机,一步步往前走,结果没看路,在拐角处直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那人的脚步也很快,似乎带着几分慌乱,结果这一下,两人实打实地撞在了一起。 “抱歉撞……”沈行歌还没说完,一双手却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抵着,逼到了角落里。 “嘘——”那人左顾右盼,看到没有人跟上来才松了口气,他拉长声音,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沈行歌才不愿受人束缚,他正要拍开那人的手,结果一抬眼,正对上那人璀璨的眼睛。 带着蛊惑意味的,催眠师的眼睛。 虽然未曾见面,但眼前人沈行歌想不认识都难。 毕竟,他的影像和海报在这个世界每个角落都是。 “周启。” 沈行歌看着眼前的人,神色一下子冷了下去。 而远处,池野刚刚找了个视线死角,从阳台上探出头,结果就看到了前方巷子里的一幕。 一个男人靠在沈行歌身上,手包住了他半边脸,将他抵在墙上,两人的姿势看上去暧昧极了,十足地引入遐想。 那一刻,池野原本喜悦的表情,瞬间便冻结成冰。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17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16) 周启曾经在金主的资助下,在霍利公学上过一年学。他在这里结识的不少人,后来都成了他明星路上的忠实粉丝和提款机。 而现在,他难得想回味学生生活,便摆脱了保镖,进行了变装,打算一个人来校园逛逛,缅怀一下自己约等于不存在的学生时代。 大明星当久了,偶尔也会怀念素人的生活。 但不幸的是,他带着口罩还没走几步便被粉丝认了出来,他一路想方设法甩掉了粉丝,结果和沈行歌撞个正着。 他下意识就捂住了眼前人的嘴,让他别发出声,暴露自己的位置。 结果等了一会儿,危机解除了,粉丝没有追上来。但眼前的青年却明显认出了他,还叫出了他的名字。 周启自从成名后,每天都能听到无数人提起他的名字,或是仰慕、或是崇拜。 但都不是像眼前的青年一样,语气稀松平常,甚至还有些不耐烦。 就好像他是赶时间去见什么人,而周启挡了他的路。 感受到青年对自己心不在焉,周启一直以来膨胀的自信心,感到了隐约的受挫。 他不死心,露出明星标准的营业笑容,试图和眼前人交流:“看你的着装,并不是这学校的学生?你是谁?是来追星的?既然你认出了我,我可以给你签名哦。” 沈行歌抬头,猝不及防地正对上他的眼睛,周启的眼睛里一片绚烂,只要多停留一会儿,就容易神思恍惚。 这是真正的催眠师,还是快穿管理局里数一数二的好手。 一般人听完他的话,现在几乎已经沦陷了。 但沈行歌只是恍神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清醒。 “我不是你的粉丝,也不需要你的签名。”沈行歌看着自己的任务对象,有种直接把这人抓回监察局的冲动。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因为这违反规则。 “至于我是谁,我并没有告知你的义务。”沈行歌说完就想走。 而周启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表情里全是不可置信,他没想到,还有人不受到他催眠术的干扰。 刚才沈行歌明明看了他的眼睛,肯定接收到了他的“暗示”,但他怎么还是无动于衷? 能抵御他的“暗示”,只能说明这人的精神力在自己之上。 但他可是经历过三百多个世界的快穿者,精神力早就登峰造极,这人不过是存在于一个小世界的普通人,怎么可能抵抗得了? 这个人今天已经两次让周启怀疑人生了。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路上顺风顺水,今天难得有个人让他刮目相看。 因为勾起了周启的兴趣,周启这才好好打量了沈行歌一番。 眼前人看上去二十多岁,一双眼睛仿佛湛蓝的天空,乌发微长盖住了额头,皮肤偏白,眉眼漂亮得堪称一绝。 凌厉和慵懒两种气质同时出现在他身上,竟一点也不突兀。 周启没忍住“啧”了一声。 不得不说,周启男女通吃,但眼光高得很,眼前的青年,却恰好很对他胃口。 正是桀骜不驯的美人,玩起来才更带感,不是吗? 周启现在站在这个世界权力的巅峰,要得到一个人,其实对他来说格外简单。 他这么想着,手上的力气不免更大了一些。 但下一秒,他听到了后方一声压抑而冷厉的声音。 “放开他。” 几乎是同时,沈行歌一脚踹过去,甩开了周启的手。 沈行歌听到池野的声音,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 周启吃痛,转过身去,看到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朝着他走过来。 正是在一旁看了全过程的池野。 而他看上的美人,径直朝着池野走了过去。 沈行歌才懒得理会一旁的周启,他见到池野自然是高兴的,直接上去打算给了池野一个拥抱。 他本来想的是像池野儿时那样兄弟间的拥抱,但现在池野早已经长大了,甚至比他高了半个头。 沈行歌快抱上去才感觉哪里不对,便有些迟疑地放开了手。 而池野还紧盯着一旁站在没动的周启,虽然经过化妆,但这张脸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刚才周启看沈行歌的眼神,明显是看猎物的眼神。 一想到这里,池野看向周启的目光就更冷了些。 而周启,在这世上让全民疯狂的大明星,在短短几分钟内,遇到了两个对自己无动于衷的人。 这对于一直被追捧的他来说,倒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十足地令人不爽。 而眼前的少年,这么完美的脸实在少见,周启想了想,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印象。 他记起了这人的名字是池野,最近这人的消息铺天盖地,火得莫名其妙,却又好像理所当然。 周启对于明星的一切都无比关注,毕竟,他绝不会允许一个新生的存在取代自己。 想到这里,周启看向池野的眼神里,凭空多出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而最后击垮他心理防线的,却是沈行歌一句漫不经心的话。 刚才沈行歌来找池野,被周启一番耽误,心情自然不太好。看到池野后他心情有所好转,却见池野表情严肃,明显是认出了周启。 周启怎么想沈行歌压根不在乎,但自家的崽在这里,他当然还是会顾及池野的心思。 于是他对着周启开口,笑容散漫:“我的确是来追星的,但对象不是你。” “我喜欢的明星是这位。” 沈行歌拍了拍池野的肩膀,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 池野一愣,而后垂下眼,露出一个带着几分甜蜜的笑容来。 他也不再看向周启,而是对着沈行歌点了点头。 他们相视一笑。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而另一边的周启,今天积压在心中的不快,终于在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18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17) “很好,很好,喜欢那个小明星是吧?我想让他死,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巨大的环形大厅内,镶钻吊灯金碧辉煌。周启在别墅中央踱着步子,双手背在身后,俊美的脸上阴鸷非常,冰冷的灯光倾泻而下,倾斜的阴影盖住了他半边脸。 他的经纪人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自家大明星发泄自己的愤怒。 周启本来说要出去放松心情,结果回来却变成了这副样子。 阴晴不定,像要吃人。 经纪人听着周启的发泄,大概已经拼凑出了事实的原貌。 周启好不容易屈尊降贵看上了一个人,结果那人对他无动于衷,还当着周启的面说自己喜欢另一个明星。 这简直无异于当面打周启的脸。 偏偏沈行歌指的那人周启还有点印象,那是霍利公学的学生,最近只凭一部电影就登上了新人潜力榜第一。 在把ab区可能威胁自己的存在赶尽杀绝后,周启独领风骚这么多年,难得再次感到了一点压力。 照理说应该没人能威胁他的地位了才对,那个池野是从哪冒出来的? “去给我查。”周启转向自己的经纪人,“我要把那个池野的老底,挖得清清楚楚。” “以后的日子,随便找个机会,让他死无全尸就好。” 经纪人已经习惯了自家艺人可怕的脾气,虽说周启本性凶残,但那又如何呢?大家就是喜欢他,一个个为他要死要活。 这世界上,人们喜爱疯狂,崇尚疯狂,他们所厌恶的,只是无聊罢了。 人们活着,醉生梦死。 你若无趣,才是原罪。 沈行歌从来到这个世界,很快就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周启亦然。 “启哥,这里有一条关于池野的消息,我想您应该会感兴趣。” 三天后,经纪人抱着厚厚的一叠资料,来到了周启面前。 看到经纪人给他的消息,周启的眼神越发冰凉,唇边的笑意却根本止不住,嘴角上扬得越来越高。 “他还真是上赶着来送死。”周启道。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池野正式成为明星的消息。 以前虽然他当过演员,但当时真的只是客串罢了。 而现在,池野正式宣布,自己会注册明星的身份。 “新生代榜首池野正式宣布成为明星!据可靠消息称,他将选择''狂欢节''作为自己的综艺首秀!” 这个消息一出,顿时刷爆了各大论坛的讨论板块,就像为一根引线点亮了火,进而直接点燃了整个世界! “听说了吗?池野要参加狂欢节!” “我不管了,那几天我什么都不干了,一定要好好看看他的表现!” “要不要开赌?赌他能活到第几关?我现在就去开盘!” 鲜血和美人,总能让人疯狂。 而“狂欢节”这场杀人游戏,正好兼顾了两者。 这是a区收视率最高的综艺节目,能活下来的选手,几乎都能得到最好的资源。 当年周启的加入,创造了一个巨星的时代。而现在,十年后,一切还未开始,却因为池野的加入,让一切开始沸腾! 周启站在摩天大楼的顶端,手中端着一杯红酒。他曾经是选手,但现在今非昔比,已经成了幕后的掌权者。 他现在几乎掌握着狂欢节这综艺的幕后控制权,想玩死一个嘉宾,简直轻而易举。 正好他看池野不顺眼,而这人居然自己往火坑里跳。 那么第一步,就是警告池野是经纪公司,让他们识趣点,不要挡自己的路。 “如何,联系上池野的经纪公司了吗?”周启问道。 一个助理上前:“老板,池野注册的公司……是一家新的娱乐公司,我们没办法和对方沟通,让他们放弃池野。” 周启摇晃红酒杯的手一顿:“新公司?谁名下的?” “就注册在池野自己名下。”助理回答。 “自己的公司?”这倒是让周启没想到,“这家伙年纪轻轻,居然自己有了公司,看来背后有人啊。” 但是,周启压根没放在眼里。背后有人又如何?现在谁的势力比得过他? “那就先不从公司下手。”周启的表情愉悦,他摇晃着杯中的红酒,视线浸润其中,仿佛为自己眼中染上一层血光。 “在综艺里提高难度,为池野选一个最扭曲的死法吧。”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19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18) 其实池野说要去参加“狂欢节”,沈行歌是不愿意的。 毕竟,他培养池野,不是想让池野去送死的。 要是池野真的参加了,这综艺里面杀机四伏,他根本无法保证池野的性命。 在沈行歌心里,无论池野现在多大,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池野是需要自己保护的弟弟。 但池野却难得地反驳了他。 “简涣,我必须去。”池野的目光很坚定,事实上,他一直都非常理智,对自己的处境也一清二楚。 “我在a区的这些年观察过,只要是风头过剩的明星,都会被周启用最极端的方式打压。这么突然火起来非我本意,但无论如何,我都已经引起了周启的注意。要是我不主动做点什么,周启马上就会用最狠的手段对付我。” “到时候,恐怕我还没有成为明星,就已经查无此人了。” “要想不被悄无声息地杀死,还不如闹大一点,让所有人都看到我,让周启用不了那些阴招。” 池野一字一句都简短有力,像是奔流不息的泉水,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力量。 沈行歌安定下来,感到池野真的是长大了。他有些欣慰,于是继续听下去。 池野收到了沈行歌温和的目光,他微微一笑,继续道:“而''狂欢节'',是周启当年成名的地方,我要取代他,就必须在他最强势的地方战胜他。” “现在正是造势的好时机,既然时机已到,就不应该放过。” 池野突然握住沈行歌的手,眼神前所未有地坚定。 “我知道周启肯定不会让我好过,但简涣,你信我,我绝对不会死,反而会赢得漂亮。” 沈行歌被他这样的动作和决心所震慑,现在的池野,已经脱胎换骨,连沈行歌都有些看不透他了。 他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池野还对他保持着绝对的忠诚。 而忠诚的背后是什么,就只有池野知道了。 “你怎么就这么笃定自己不会有事?”沈行歌矮下腰,去拿池野给他泡好的咖啡。 是纯正的黑咖,池野贴心地加了两块方糖。 入口醇香,微苦,糖的甜味化开,正好中和了咖啡的涩意。曼妙的口感刺激着味蕾,沈行歌忍不住称赞了一句。 池野注视着沈行歌俯下身时若隐若现的那截腰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沈行歌身材不错,胸肌人鱼线一个不少,却没有过分夸张的肌肉。他的腰韧性极好,似乎藏着无限的力量,又似乎一伸手……就能握住。 池野喉结微动,默默移开了视线:“你都把娱乐公司交给我了,我自然不能辜负你的期待。” “你把唯一的信任交给我,我自然会为你全力以赴。” 池野认真说话的时候,总让人有种被深情对待的错觉。沈行歌心念一动,好像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就这么轻易喜欢上了他。 池野是天生的光源,他足够自信,也足够疯狂,足以将这长夜照亮。 “不过,简涣,我也是有私心的。” 接着,池野话锋一转,用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神望向沈行歌。 “要是我成功了,能要一份奖励吗?”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20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19)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第58届狂欢节的现场!这次的盛宴,依旧由我小u为您现场直播!” 一道激昂而甜美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巨大的阴影自空中投下,人们纷纷抬头,只看到一座仿佛白鲸的飞船自天空跃过。 巨大的金属船缓慢地在浮空中梭巡,船身的镜片的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灼痛了人的眼睛。在微调的镜头下,全方位的摄像头将综艺赛场中的全景完整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全世界独家转播,实时追踪,这就是独一无二、风光无两的杀戮综艺——狂欢节! “现在,我们亲爱的明星们正在后台准备,三十分钟后,舞台开启,选手就位!请大家拭目以待!” 名叫“小u”的女主持站在飞船上,高挑漂亮的样子一下子就吸引了人的目光,此时,她正向在场的观众报告着赛场的情况。 她伸手一指,另一边完美配合,舞台周围的灯光迅速到位,各大投屏开始亮起,顿时将全场的气氛炒热到今天的第一个小高潮。 “今天的赛制依旧是多人合作对战形式,队友随机分配!本次比赛不仅有许多熟面孔出现,而且,此次比赛,我们还专门邀请了一位特别嘉宾——” “池野!” 当小u说出这个名字,正要继续介绍的时候,却被台下一阵接一阵的欢呼声打断了。 但除了欢呼声,其间还夹杂着无数窃窃私语。 “池野,不是那个最近只凭几段戏就封神的新人吗?” “封神?话可别说这么早,现在除了周启,谁配得上这个字?你说什么笑话呢,那新人能不能活过这一期还是未知数呢!现在就敢出来蹦,我看他迟早玩完!” “你tm闭嘴!周启厉害我知道,但你有什么脸踩池野?在我面前骂池野,你找死?” 有粉丝的地方就有战争。 能够进入“狂欢节”观众席看现场比赛的,都是有钱有势的a区人物。 只不过,和正常世界不同的是,娱乐和明星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不只是消遣,更多时候,也是重要的精神寄托。 阶级竞争带来的压力,让人们注定会追求刺激的娱乐方式来解压。 比如“狂欢节”,其实是给他们提供了发泄的最好途径。 不论台前的争论如何激烈,后台之中,池野站在一堆参加“狂欢节”的明星中间,沉默地收拾着身上的装备。 他独身一人,和周围花枝招展互相恭维的明星们一比,显得格格不入。 这些明星有男有女,一个个都有着美好的脸蛋和身材,但现在,皮囊是最无用的东西。他们需要的,是能在“狂欢节”里活下去的能力。 池野拿出合金匕首在手中擦拭,这是临行前沈行歌交给他的。这综艺里允许带一些防身武器,但静止携带热兵器,说是要保证娱乐性。 他环视一圈,周围明星们的武器明显比他夸张得多,他看到了长剑、蝴蝶刀,还有很多人身上别着的暗器都不知道有多少。 他刚刚进来准备时,这些其他明星就十分一致地疏远了他,不要说结交恭维,甚至连句基本的客套都没有。 情况不对劲。 池野虽然一言不发,但头脑转得飞快,现在明星们的态度已经能说明很多事。 看来周启那上面已经传出了风声,以至于这些明星都不敢来亲近他,这次等待他的,一定是腥风血雨。 但那又如何呢? 无所谓。 池野面上依旧冷静,心里也一样。他看了眼眼前时钟上显示的时间,还有十秒,他就会从内部通道上场。 另一边,赛场上。 小u扯下话筒,举手高声道:“我们的选手们已经准备好,而我们的分组结果也已经有了分晓!大家请看我们的赛场——”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明星们的身影慢慢出现在赛场上。这次六人一组,被分到一组的明星都被电子通道自动分配到了一起。 而当池野出现的时候,欢呼声有一瞬间的凝滞。 因为明明该是六人一组的配置,但偌大的圆台上,只出现了一人的身影。 池野瞬间就明白了,只有自己是独自一人一组,他是多出来的那个。 他必须一个人,面对六个人团队协作的难度。 还真是明目张胆的下马威啊。 他脑海中浮现出周启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心中冷漠无比,面上却慢慢浮现出一个优雅的笑容来。 他对着欢呼的粉丝们笑了笑,这一刻,全世界都看到了这份气定神闲的笑容。 他看上去无比耀眼,像是启明星。 全场的凝滞很快转化为更大声的欢呼和叫好。 全世界都为他沸腾。 唯独在周启眼中,这份自信像极了挑衅。 远处的周启品了一口酒,看着眼前屏幕里此起彼伏欢呼的景象,他高高在上,声音冰冷如刀。 “尽管笑吧,趁现在你还笑得出来。”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21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20) 沈行歌最近在a区暂住,池野要参加比赛,他没办法阻拦,干脆用点手段弄到了票,到现场去看池野的表现。 当看到池野孤立无援的开场时,他感觉自己已经拳头硬了。 周启的针对就这么明目张胆吗? 甚至不用正面交锋,周启想让池野直接死在这场综艺里。 沈行歌的性格一向冷静,甚至有时一起出任务的同事都嫌他缺乏人情味。他来到这个世界,一直都是步步为营地经营着自己的事业,感情上除了对池野的好,基本没有任何投入。 但现在,他难得有些气愤,甚至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拳头紧紧攥着,目光死死盯着眼前实时放送的屏幕。 但下一刻,屏幕中的池野没有露怯、没有慌张,他就像是面对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仿佛周启的恶意只不过是肩膀上的一粒尘埃。他轻轻一笑,甚至对场外呼唤他的粉丝挥了挥手。 十足的淡然。 十足的气场。 沈行歌在看到那个笑容的刹那,心脏毫无征兆地跳快了一拍。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刻的池野……像极了时唯。 但沈行歌很快摇了摇头,心道不可能。 不过,无论如何,池野的笑容一定程度上抚平了他心中的愤懑,沈行歌安定下来,重新坐回座位上观看比赛。 他已经做好准备,如果周启真的用了置人于死地的手段,他无论如何,也得保住池野的命。 沈行歌迅速盘算着自己的势力范围以及能做到的事,比起其他观众目不转睛地注意着场上的动静,他更多想的是如何善后。 在沈行歌给助理打电话的时候,比赛已经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这次赛场的风格是赛博朋克,6人小组将会遇见无数挡路的仿生人和生物合成怪物。 赛台的搭建模仿一座立体工业城市,选手为了完成任务穿梭其中,在不同补给点能得到武器和营养剂,还有随机降落的意外惊喜,最先完成任务的一组就是本次比赛的胜利者。 全景地图只会呈现一次,最开始的一分钟会在大屏幕上展示,以后只有在意外惊喜中可能出现区域地图。 刚刚开始的一分钟,全场鸦雀无声,所有明星选手的眼睛都紧盯着眼前的屏幕,生怕遗漏任何细节。 毕竟,若是能记住完整的地图,这场比赛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而这时,小组协作的特点也得到了初次体现。毕竟一个人的记忆力有限,但多人合作,就能记得更多细节。 但池野没有同伴,他只能靠自己记住这一切。 池野抬起眼,浅灰色的眸子里,无数电子信息在眼前疯狂跃动。 连观众们也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扰正在记忆的明星们。 一分钟转瞬即逝,时间到,地图消失。 赛场全景开启,烟尘滚滚。 大屏幕上,血红的一行大字缓慢显现。 [主线任务:进入生物安全s公司,杀死变异者首领克雷硫斯] 池野扫了一眼,很快就明白了这场比赛终究是杀戮游戏。来之前他看过很多场“狂欢节”的影像资料,无论这综艺弄出个什么悬浮的背景,最终都是为了看怪物杀人罢了。 那个什么s公司,天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鬼东西等着呢。 明星们陆陆续续进入了眼前工业废墟一般的场景中,池野下意识碰了碰腰间的匕首,也进入了赛场。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22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21) “现在第一组选手已经遇到了合成怪物,他们会有怎样的表现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主持人小u拿着话筒,声音高昂,屏幕中的画面迅速切换到怪物的脸,当场让人吃了一惊。 那是个至少有3米的怪物,拖着蜥蜴般的长尾,两条粗壮有力的腿直立着,前面是两道利爪,它皮肤上有着蛇一般的花纹,还带着无数道仿佛手术缝合的伤口,像是蜿蜒曲折的河流。 但最可怖的莫过于,这怪物明明像个缝合的动物集合体,却偏偏长着一张正常人类的脸! 但这张人类的脸,嘴角却是完全咧开,还带着几道缝合的补丁,叫人不寒而栗。 “太棒了!这一期的怪物做的真好!值回票价了!” “看那样子,这期的怪物会不会吃人?前几期都没有吃人剧情,我都有点觉得无聊了。” 周围的观众在不停欢呼,还有人在用一种试探的语气讨论着比赛。而赛台之上,遭遇怪物的六人小组一个个顿时脸色煞白,纷纷拿起武器开始防御,将先开始制定的战术忘得一干二净。 怪物嘶吼着,朝着最近的一个明星扑过去!那人拿着刀抵挡,却被怪物的尾巴一扫,他手中的刀直接脱手! “不……不要吃我!救!救命!”那人的武器被夺,顿时腿都软了,眼看怪物近在眼前,他下意识开始大声呼救。 但他的队友一个个都在后退,甚至有人早就拔腿就跑,屏幕上最后的画面,是这个男人绝望到变形的脸。 而后,血液喷溅,场景中一片血腥。 小u甜美的声音里带着遗憾:“我们的约克选手就这么被淘汰了呢!真可惜!不过大家别担心,我们的医疗队已经就位啦。好吧,我知道大家其实也不在意他的死活,下面,还是让我们把镜头转向更优秀的选手吧!” 沈行歌坐在观众席上,周围传来了第一波大笑声,肆无忌惮,听着格外刺耳。 “哈哈哈,我就说这小子是个怂货!果然,他这才开始,就第一个送了!” “是他自己想出名才来狂欢节,但本身实力又不行,这样不是活该么?” 其实沈行歌对这个叫约克的小明星有点印象,他看过这人的广告。 约克出道以来一直不温不火,这次是卯足了劲,想要来“狂欢节”出点风头,提高知名度的。 但人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总是会下意识暴露最脆弱的一面。 而这种脆弱,在这个黑白颠倒的世界,竟然成为了人们取笑的素材。 沈行歌看着周围嘻哈大笑、对人命漠不关心的场景,从生理上感到了不适。 “唉,那人没了就没了呗!我这次可是来看池野的!快点切换到池野的镜头嘛!” 身旁传来一个女孩不满的声音,沈行歌听到池野的名字,心里噗通一声。 他看到刚才那种场景,忽然对池野的安危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担忧。 但让他逐渐感到烦躁的是,这个比赛的前期,各种怪物陆续出现,在这座城池里寻找小队进行虐杀,无数明星的惨样被记录下来。但池野的面容,却一直没在镜头里出现。 到了比赛中期,怪物们和选手们几乎是两败俱伤,因为城中的补给点里,提供的正好是能杀死怪物的武器。 而渐渐的,明星们从杀戮中缓过神来之后,小队迅速磨合:有人负责诱敌,有人负责猎杀,有人负责解谜和带路。小组的团队力量渐渐得到了体现。 而有时,你面对的甚至不是怪物的威胁,遇到其他小组可能引发冲突和对决,甚至组内,也会因为内讧而误杀。 观众的欢呼声一阵盖过一阵,他们就喜欢这种血腥和猜疑的剧情,在他们眼中,一切都是渐入佳境。 而在沈行歌眼中,一切都渐驱疯狂。 在他看来,赛场中的人们,已经纷纷抛弃人性开始厮杀,最后,其实和那些怪物没什么两样。 “哎呀,现在,已经有几支小队抢先进入了我们的s公司!作为最终对决地点的s公司,又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呢?” 小u的声音明显也更加兴奋,她开始向观众介绍场中的情况—— “最领先的是我们的最强选手之一爱兰领导的小队,他们还是完整的六人小组,现在已经进入了s公司中部!” “紧随其后的是左林小队,不过他们运气不大好,似乎遇到了隐藏怪物?来吧,让我们祝福他!” “还有韩锋小队……晨阳小队……” 小u一直兢兢业业介绍着各组明星,忽然画面一切,她激昂的语气顿了顿。 而后,她发出了开场以来最欢快的一声欢呼! “哇哦!这里还有一个一直被镜头遗漏的明星呢!” “唯一的一人小队,我们耀眼的新星池野,也抢先来到了s公司!” 镜头切换,高清的镜头放大了池野那张毫无破绽的脸。他的匕首上沾满血污,身上也像是被泼了红色油漆似的被血色染红,一看就是经历了几场恶战。 池野微微喘着气,表情里没有畏惧,只是带着一贯的冷,玻璃般的眼珠里像是下了一场灰色的雪。 沈行歌的心顿时纠紧了,他现在无比后悔,当时答应池野让他来参加这个破综艺。 这算什么综艺!这根本就是屠宰场!就算要出名,也不该置自身安危于不顾。 赛场中的池野自然无法感知沈行歌百转千回的内心,他攥紧匕首,身体警戒的同时,大脑也在飞速旋转。 刚刚他的部分没有被播出,是因为他面临的怪物,强悍度是其他人的好几倍,早就超过了正常范畴。 但池野还是有惊无险地活了下来,他已经感受到了周启恶意尽显的针对,自然要加倍小心。 而他现在终于进入了所谓的s公司,他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公司里走着,黑暗之中,有什么渐渐浮现。 他来到的似乎是个实验室之类的地方,周围一片黑暗,池野往前一步,听到“咔嚓”一声轻响,似乎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警告??警告??警告??] [自动防御系统已启动,入侵者,死亡!死亡!] 电子大屏忽然传来了提示音,血红的光芒亮起,接着昏暗的灯光,池野第一次勉强看清了周围。 巨大的培养罐里,营养液的浸泡下,无数插管连在其中的怪物身上。 “咔嚓——” “咔嚓——” 玻璃罐纷纷碎裂。 其中的怪物们,睁开了血红的双眼。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23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22) 哗啦哗啦—— 玻璃碎裂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整个实验室的温度在疯狂上升! 原本玻璃罐中的怪物处于休息状态,被低温封存着。现在,有人闯入,彻底激活了整个公司的防御系统! 温度升高,所有怪物当场苏醒。 池野很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原因,他一路过来小心避开了所有机关和陷阱,现在这些怪物被激活,一定是别的小队出事了! 但是,不管是谁闹出了乱子,现在倒霉的明显是他!毕竟,他现在的处境,跟在怪物窝里没什么两样! 池野想清楚一切的同时,脚上的步伐比谁都快,怪物彻底苏醒之前,他早就夺门而出。 撤脚的最后一刻,身后一直长着鳄鱼嘴巴的怪物扑上来,只差一点,就能咬掉他半条腿。 黑暗、血色、闪烁而阴冷的灯光、穷追不舍的怪物、单枪匹马的青年。 这一切混合在一起,比什么特效大片都更加惊险、更加刺激。 别的小组都进入了厮杀模式,分工明确,唯独池野孤身一人,带着一身血腥味在狭小的空间里穿梭,还要躲避时不时冲上前的怪物。 “哇哦!终于有池野的镜头了!” 沈行歌旁边的那个女孩激动地站了起来,她一脸兴奋,高兴于池野的露脸,却似乎并不关心他此刻身处如何的险境。 沈行歌瞥了她一眼,然后沉着脸重新把目光集中到屏幕上。 屏幕之中的池野,原本一直在奔跑,但现在,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怪物还在身后穷追猛打,不是他不想逃,而是没了路。 眼前是闭合的金属大门,门上有一道密码锁,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只有一次试错机会。 而密码锁上,雕刻着一个简简单单的“6”。 池野看清那个“6”后很快反应过来,现在,他对于黑暗的周围实在忍无可忍,他需要清晰的视野。 哪怕他会彻底暴露在怪物的视野下,也无所谓。 他现在已经大概猜到了机关的设置,也许,这些怪物能够为他所用呢。 池野一个旋身躲过身后的怪物撕咬,他用力撞开身旁的指示灯,黑暗的空间里顿时亮如白昼。 “他在干什么?这么亮,怪物一下子就看到他了!”有观众发出一声惊呼。 沈行歌一愣,在亮灯的那一刻,整个空间的结构瞬间清晰可见。他虽然不在现场,但思考速度比谁都快,他看到周围墙壁的六个圆形按钮时已经明白,那是六个机关! 池野想看到的,也正是这六个机关的具体位置。 而现在,每个机关上都写着相同的两个字——同时。 也就是说,得同时击中这六个机关,才有打开密码锁的可能! 池野躲过一条黑色的巨蟒尾巴,猛地跳起来夹住怪物的头颅,他用力一绞,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股纯粹的暴力美学的快感,直接就扭断了怪物的脖子。 “好帅!”观众席传来一阵欢呼! 小u在天空中为观众们解释道:“这一关其实是为了考验6人小组默契,但很可惜,池野只有一个人。那么,他要如何同时击中六个机关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观众席上传来一点唏嘘的声音:“那他岂不是只能留在这了?这六个机关隔这么远,他一个人不可能同时碰到吧?” “难道池野只能到这了?不!我不允许!他必须前进!”沈行歌身旁的女孩义愤填膺。 似乎是为了回答他们的疑问,小u带着笑意的声音继续响起:“放心,我们的综艺安排严谨,绝对不会让选手止步不前的哦!” 她话音刚落,眼前的六个机关上,“同时”两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120秒的倒计时! 池野看到那血红的倒计时,眼中一抹疯狂一闪而过。 是啊,这可是“狂欢节”,怎么可能允许你停下来? 若是不能在两分钟内击中机关、完成游戏、娱乐观众…… 那还不如在tnt的威力下直接—— 炸成飞灰!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24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23) 如何同时击中六个机关? 池野四下环顾,周围除了不断扑上来的怪物,居然只有他一个人类。 而远处的地面上,搁着一把冲锋枪,大约是被谁丢在了这里。 怪物们被忽然明亮的光芒照耀着,丑陋的面容格外清晰,它们自然也将池野看得清清楚楚,都试探着想要杀掉这个不可一世的人类。 池野没来由地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愤怒。 毕竟,在很多小队都已经进入s公司的现状下,他这里一直连半个人影都不见,一定是有原因的。 只能说,是综艺的安排,让他注定遇不到其他人,只能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困境。 但这种愤怒只持续了片刻,池野不是个怨天尤人的人,他足够理智和冷静。 01:30 机关上两分钟的倒计时仍在继续,这时,时间显得如此无情。 场外的沈行歌的表情彻底冷了,他当然看得出来这是故意刁难,毕竟,池野再厉害,也没有三头六臂,怎么可能同时按住六个机关? 没有时间给他过多时间思考,沈行歌用最快的速度打了一通电话。 他压低声音,开门见山:“让池野过这一关,人情另算。” 他的娱乐公司已经在a区上市,自然积累了许多人脉。 这次他在电话里找的人叫李勋,正是a区娱乐圈的话事人之一,也是他娱乐公司的合作伙伴,这几年来,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更重要的是,李勋也是“狂欢节”的幕后控制者之一。 沈行歌想着,要是这次他让李勋保池野一次,问题应该不大。 娱乐圈本就不是像表面上那么光鲜,光芒的背后尽是阴暗。沈行歌在这个世界已经决定做一个隐藏在背后的商人,只要最后池野能够站在世界的顶峰即可。 但是,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这次李勋的回答却让沈行歌彻底愣住了。 “抱歉啊简涣老弟,这次周启发话了,没人能够插手。”李勋的声音透着几丝无奈,“你也知道,只有周启,没人能拦住。” 那一刻,沈行歌抬头,眼前实时转播的屏幕中,机关上的倒计时已经变成了01:00。 沈行歌手一抖,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冷了。 要是池野死了……那他还在这个世界干嘛?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其实沈行歌一直都很散漫,他没有那么多耐心,也没怎么花心思。因为不喜这个世界疯狂的氛围,他的日常除了赚钱和收集情报,基本没有什么别的正事可干。 他遇见了池野,在后者小时候,他是抱着养崽的心思,觉得孩子可爱,挺有趣的。 到了后来,池野长大,也离开了他独自去了a区,他的唯一一点乐趣也快要丢失,干脆就一心一意开公司去了。 他作为一个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旁观者,一直都是以隔岸观火的姿态看这个世界的一切。而这个世界遇到的人,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串串数据和代码罢了。 但现在,为什么一想到池野可能会死,他的心脏跳得这么快? 就像有什么很珍贵的东西要永远失去了,上次经历这样的痛苦,还是在时唯消失的时候。 沈行歌忽然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那一刻的他前所未有地冲动,他直接踩着椅垫就要跳出观众席,全身的肌肉发力,他整个人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只差一点,就要跃进丛林。 他这副不要命的样子让他周围的观众都吓了一跳,而旁边的保安也很快注意到了他。 “这位先生,请坐下,不要做出翻越护栏的危险举动!”有人握着警棍往这边跑来。 千钧一发之际,沈行歌用最后的理智看了一眼屏幕。 而后,他的瞳孔放大了,惊讶这种情绪难得占据了他整片虹膜。 狭窄的空间中,池野忽然动了。 倒计时—— 00:45 池野单手一撑,以肩胛骨为支点按着其中一只怪物跳了起来,他这一下,直接把自己送进了几只怪物的包围圈中。 怪物一拥而上,而池野毫不犹豫,迅速蹲下握住了地上的冲锋枪! 怪物的嘶吼声越来越近,最后的画面中,是几只怪物不约而同杀向池野,几乎挡住他全身的情景。 镜头适时给了池野面部一个特写,大约是想捕捉他惊恐的狼狈模样。 但最后,现场所有人只看到了中心那人的浮光掠影,镜头晃过他的嘴角…… 记录下了池野毫不怯场的笑意!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25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24) 下一刻的场面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连赶来阻止沈行歌的现场保安都顿住了脚步,愣愣地看着屏幕中的直播,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不可能的事。 这个镜头被记录下来,在后来的无数年,都是“狂欢节”综艺里无法被超越的经典。 而对于池野而言,这也是他一路不停创造奇迹,以至于最后这个世界都偏向他的开端。 当怪物从各方向包围了他然后扑过来,当机关上的倒计时已经只有短短三十秒时,池野捡起地上的枪,用最快的速度、最刁钻的角度开始瞄准。 一点钟方向、三点钟方向……五、七、九、一直到十一点钟方向。 六个方向,正对着墙上的六个机关,也正对着……怪物的头颅。 池野的大脑和双手,都宛如最精密的机器,他举枪的同时,在心里计算着射程、后座力,甚至可能产生的偏差。 然后,他开始瞄准。 他的手很稳,稳到经过计算、怪物的头颅得近至他的身前才是合适距离的情况下,他那深灰色的眼睛,就这么安静地直视着怪物那惨不忍睹的脸和獠牙一直逼近,等到合适的距离才开枪。 嘭!嘭!嘭!嘭!嘭! 六声枪响,时间间距极短,正中头颅,准头可怕得惊人,唯独最后一发时那怪物临时转换了角度,池野毫不犹豫,直接上去飞身一个旋踢,不论是子''弹还是怪物的血盆大口,都恰好和他擦肩而过! 怪物的头颅先后飞出,但却是有规律的先快后慢,最后,它们几乎是以相同的节奏,正好击中了墙上的六个机关! 机关上的倒计时,最终永远停在了00:09。 炸弹没有爆炸。 池野站在白晃晃的s公司大厅里,白色的冷光铺满了这片区域。除了惨白的墙壁和鲜红的血,世界上似乎没有其他任何颜色。 而他自己也完美融入了这副画卷中,他像是的结合体,明明一身圣洁的白,手上却是血迹斑斑。 怪物的血流了一地,汇集到池野脚下,他微微颔首,洁癖的本性让他稍稍皱眉。 那灰色的眼眸里透过一点红,像是雾里露出的一点狂妄,动人极了。 一切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不论是场内还是观众席,这一刻似乎都安静得过分。 一直欢呼不断的“狂欢节”,从未有过这样鸦雀无声的场合,连一直播报解说现场情况的主持,都愣着好久没说出一句话。 一个人,如何在必死的场面下,同时做到六个人才能完成的事? 池野面对着怪物的穷追猛打,面对着炸弹爆炸的威胁,在正常人早就身心双重崩溃的情况下,他笑着跳进了杀戮中心,举起了枪。 太完美了,完美得仿佛是为了这个舞台而生。 不!是舞台为他而生! 巨大的死寂过后,综艺的现场,爆发出有史以来最狂烈的欢呼声! 他们疯狂的样子,比曾经看到周启时有过之无不及。 毕竟,曾经的周启给他们看到的是完美的人,但现在出现的,是完美的神! 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一波欢呼,其实都还只是后来狂欢浪潮的铺垫。 池野身在场内,这里隔音效果很好,自然听不到场外近乎失控的声音。 他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肾上腺素在狂飙,但奇怪的是,身体越兴奋,他的头脑反而越发冷静。 机关被破解后,眼前通往上面的电梯门开了。 池野丢下枪,重新掏出匕首,他知道自己运气好,刚才子''弹刚好用完,现在枪已经没用了。 他正要试探着前进,电梯中的情景却让他难得小小吃了一惊。 “路丰?” 他叫出了自己同学的名字。 路丰被绑在一把椅子上,脸面上不正常的一片绯红,明显是药物作用。他现在整个人昏昏噩噩,看到池野,过了很久才认出来这人是谁。 “池野?我怎么在这?你又是?不对,我明明是刚才还在家……”路丰连说话都颠三倒四,明显是还没清醒过来。 池野走上前,冷着脸揭开了他面前的一张白纸,上面简简单单写着—— “免费派送队友哦!不用谢~” 看到纸上的内容,观众席传来一片嘘声。 真是直白而恶意的玩笑,谁都看得出来,现在把这么个人丢进来,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队友,反而是阻碍池野前进的绊脚石。 池野当然清楚这是怎样的做法。他要是丢下路丰,是不仁不义、放任这人不明不白去死;他要是带着路丰,在这种情况下,这人只会连累他。 不管哪种,落在他人眼中,都是笑话。 人心的恶意,可比怪物可怕多了。 池野将纸撕开丢掉,然后蹲下来给路丰解绑,顺带简单说了他们现在的情况。 路丰用迟钝的大脑勉强理解着,顺便配合着池野割开死结的动作,在他心里池野一直是大佬,他说什么自己只要照做就行。 但路丰本来“嗯啊嗯啊”的应着,声音却忽然拔高:“啊啊啊啊别解绳子了!你后面有有有!有怪——” 路丰哪见过这种阵仗,就算他看过“狂欢节”的视频,但正常人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这样畸形的怪物,绝对是第一次好吗! 一只刚才池野没杀的漏网之鱼不死心地向这边迅速逼近,这电梯门奇怪地一直没闭合,仿佛是等着怪物来这里包抄。 路丰还在后面被绑着,池野不能退,否则路丰必死无疑。 “要死要死要死!”路丰吓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他现在才知道,以前说什么屁滚尿流的丑态,是再真实不过的反应。 人类的应激反应,其实和其他动物没什么区别。 而看到未知的东西,害怕是第一反应。 路丰吓得一边“哈利路亚”一边想要闭上眼,然后就…… 眼睁睁看着他的好同学池野跳起来把匕首插进了怪物眼睛里,然后在怪物嘶吼之际,直接割开了它的大动脉。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除了不能动弹的路丰被淋了一身血外,其他都完美无缺。 刚醒来差点被吓死而现在一身腥臭味的路丰:“……” 池野继续帮路丰解绳子,没有一点丢下他的念头。路丰的心脏在狂跳,现在的池野的形象在他心里前所未有地高大。 而池野的举动,也迎来了场外一阵又一阵的讨论声。 有人说,池野居然还有圣父属性?真是想不到。 还有人说,你没看吗,先前池野一直在跑,不屑于和怪物正面冲突,都是能躲则躲,我还以为他打不过。但现在看,压根不是这样。 他们说,池野大概是足够自信,觉得即使带着路丰,也能赢。 但沈行歌知道,他不是。 池野只是彻底兴奋了,他天性中压抑的那一面彻底释放,进而一发不可收拾。 在现场,路丰看着一地的怪物尸体,发着抖躲在池野背后慢慢走。他害怕这个阴冷的地方,想和池野说说话,但后者一直沉默着,完全融入了这种恐怖的氛围。 “没事,我会杀了boss,让你回去好好休息的。连累你了,抱歉。”过了很久,池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听上去一如既往温文尔雅,像是校园里那个勤勤恳恳做学术的少年人。 但路丰上前瞧上一眼,就彻底愣住了。 池野在笑。 不是那种勉强的苦笑,而是轻快的、带着一点愉悦的笑。 他不害怕,反而感到坦然而快意。 那一天,路丰永生难忘。 而看过那一期“狂欢节”的观众,也无不疯狂。 后来,带着#池野狂欢节#标签的相关话题屠版各大论坛和平台整整一个月,风波都还没有平息。 那一天,池野拖着路丰,一路披荆斩棘,最后在其他小队围攻boss的时候,用最巧妙的配合,给了boss致命一击。 他一路向前,带着鲜血和欢呼。 把一场群像剧变成了自己的个人秀。 从此,一战封神。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26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25) “狂欢节”结束的那个晚上,全世界都在为了池野而疯狂,唯独争论中心的人对这些毫不在乎。 全身的血腥味实在让他不适,池野谢绝了所有采访,飞快地去洗了个澡。 接着,他有意避开人群,直到远远望见来接他的沈行歌,池野平静无波的脸上才泛起一点满足的笑,和后者一起悄悄离开了。 到了晚上,池野和沈行歌一起来到a区的住所,这里的安保级别很高,而且人烟稀少,基本上不会有人打扰。 房子是沈行歌买的,也是按照他的喜好进行布置,和简家在b区那金碧辉煌的别墅很不相同。 房子完全是极简的欧风建筑,灰白墙壁,里外如一。 沈行歌现在紧绷的神经完全放松,他随意在沙发上半躺,慵懒的神情像是高傲的波斯猫,带着天生的高贵感,落在池野眼中,还有几分……可爱。 池野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盖住了眼中的笑意,他倒了杯红酒,轻车熟路地为沈行歌满上。 沈行歌接过,冲他笑笑:“谢了。另外,今天你赢了,恭喜你。” 池野没多说,更不会自夸自擂,只是轻轻点头:“嗯。” 而后池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熟络地坐到沈行歌身边,和他碰了碰杯,而后一饮而尽。 池野虽然在喝酒,但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身旁的人身上。 他喜欢沈行歌慢悠悠地晃着高脚杯,然后慢慢品酒的样子。 沈行歌蓝色的眼扑闪着,白如骨瓷的皮肤难得染上一点温暖的红,连喉结微动的样子都无比性感。 池野的手下意识握紧了,他悄悄注视着沈行歌懒洋洋的模样,莫名有点紧张。 刚才他面对一群怪物的穷追猛赶、生死瞬间之时,他感受到的都只是兴奋,而非紧张。 池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自己的情感和正常人不同,他感情匮乏,对于无数动人的悲欢离合,根本没有共情的能力。 但他同样也清楚,自己喜欢沈行歌,喜欢到着魔的地步。 这并不冲突。 或许听上去有些奇怪,但从第一次见到沈行歌起,他就心甘情愿地交上了自己的手。 以及自己的心。 池野知道这世上有一见钟情,但他隐约感觉,自己对沈行歌的感觉,还要更加复杂一点。 就好像他望见的不是这个人,而是这个人皮囊下闪光的灵魂,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占有欲在疯狂滋长。 而沈行歌做了什么? 这个人教会自己一切,包容他,指引他,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给他最好的一切。 没有沈行歌,就没有现在的池野。 感情应该是双向的,沈行歌在背后地付出,只会让池野这种不太正常的感情不断加深。 池野交叠十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在想所谓的“奖励”,这是比赛之前沈行歌答应他的,若是他赢了,沈行歌会答应他一个条件。 小时候池野主动和沈行歌亲近,池野一点也不排斥,抱也抱过,亲也亲过,看上去,沈行歌接受良好。 那现在……要是他想更进一步,沈行歌也能纵容他吗? 池野一向直接,也足够自信,而事实证明,他有自信的资本。 但唯独感情,并不与实力挂钩,哪怕是池野这样的人,也免不了有点犹豫。 沈行歌本来想和池野好好说说关于今天赛场的事,先要数落一顿,让这家伙惜命一点,不要玩得太疯。 但见池野绞着手指,眉头微皱,看上去难得示弱的模样,沈行歌话到嘴边,忽然又咽了回去。 他想了想,决定先给颗甜枣再给鞭子,于是他干脆地开口:“池野,开赛前你说过,若是赢了,想要奖励。” “现在,只管开口吧。” 沈行歌刚才是带着池野急匆匆离开的,现在安定下来,才来得及好好看他一眼。 池野一路奔波,领口有些乱了,沈行歌忽然凑上来,像是曾经帮儿时的池野那样,亲手为他理了理。 他的手指有些冰,划过领口,无意间蹭到池野颈间的皮肤,忽然就感到了烫。 现在池野比他高了,他在池野身前正好矮下半个头。池野微微颔首,感觉自己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能吻上沈行歌的额头。 咫尺之间,呼吸相闻。 池野心中那根挣扎不断的弦,终于来到了临界点。 有什么“铮”地一声断开了,束缚彻底消失。 然后,他忽然捧起沈行歌的脸,在对方愕然的神情下,说出了最真实的想法。 “我想要你。”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27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26) 沈行歌听完,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等等,就算这些年池野没有过女朋友……但他们也确实分开了这么多年,一年年的都不能见面,池野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靠什么喜欢上?靠脑补吗?! 而在沈行歌一脸懵的表情下,池野却没让他继续发呆下去,池野扣着沈行歌的脸,主动吻了上去。 但是,他没能如愿以偿地碰到眼前人的唇瓣,而是……吻上了一片带着凉意的皮肤。 那是沈行歌的掌心。 无声的动作里,透着明明白白的拒绝。 最后一刻,沈行歌伸出手,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简涣。”池野叫他的名字,声音带着点情欲的沙哑,以及一点受伤般的难过。 沈行歌抬眼,正对上池野那双灰黑的眸子,像是月下的琉璃。 沈行歌感到自己心中隐约的悸动,简直止也止不住。 池野这张脸生得太好,明明在赛场上锋芒毕露,示弱时却又太有迷惑性,面对他,总能让人下意识心软。 但池野小时候,沈行歌尚且能抱着纵容孩子的心态让着他,现在,池野已经长大,有些事情沈行歌不可能让步。 沈行歌一把推开池野,后者没怎么用力,就这么放开了沈行歌。 现场的气氛一时有点僵。池野看着沈行歌严肃的表情,莫名有点慌,但对于突然表白这事,他并不后悔。 池野撑着下颌,笑眯眯的,却透着点危险气息:“不是说什么奖励都行吗?” 沈行歌默默退开一点,没说话。 池野的声音有点委屈:“怎么,觉得我配不上你?我哪点你不喜欢,我可以改。” 沈行歌在心里腹诽,你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全世界的人几乎都知道你的名字,你怎么可能配不上谁。 但腹诽归腹诽,沈行歌一看池野垂着头怏怏的样子,准备的重话都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从小他这副样子沈行歌就受不住,只好别过眼不看他。毕竟是当弟弟养大的崽,沈行歌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正视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 沈行歌叹了口气,语气还是硬不起来:“你很好,别说配不配这种话。” 池野皱眉,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像是一下子由幼犬变成了孤狼:“那是为什么?” 沈行歌和池野一直都是坦诚相见,现在沈行歌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瞒的,说开了对谁都好。 他对池野说了句“等等,我去找个东西”,然后进了房间。 池野一头雾水,结果等沈行歌出来后,他一看见沈行歌手里的东西,顿时感觉全身的热血凉了一半。 那是一条项链。 不过,说是项链也不确切,因为这不过是一条简单的细银线。 真正重要的是,银线上挂着一枚铂金戒指,明显是男士对戒的款式。 沈行歌慢悠悠地取下戒指,带在自己无名指上。 他的语气很平静,既不像炫耀,也不像嘲讽:“这是我和爱人的对戒,我有男朋友。所以,不行。” 池野前所未有地震惊。 他和简涣这么多年无话不谈,几乎是相依为命的关系,简涣的人际关系他一清二楚,哪来的什么男朋友! 池野僵硬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他还是不敢相信:“那人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沈行歌保持着和他的安全距离,继续用平静的语气在池野心上捅刀:“他叫时唯,你没见过他很正常,毕竟他不在这个世界。但无论如何,我不会背叛他,所以,我们不可能。” 池野听到那句“他不在这个世界”,结合自己的所见所闻,还以为那个叫时唯的人已经不在了。 但就算他不在了,简涣也不会再喜欢上别人。 池野了解眼前这个人,沈行歌看似很好说话,但要是他认定的东西,那无论如何,都没有回旋的余地。 明明是高兴的大好日子,沈行歌和池野看着彼此,一时相顾无言。 谁都没想到,今晚会变成这样。 “换个愿望吧,除了这个,我都能考虑。”沈行歌缓和道。 “不用了。”池野应道。 池野就算喜欢沈行歌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但没有强迫别人的习惯,他现在需要一个人平复心情。 他甚至暂时不想和沈行歌呆在一个空间里。 “晚安。”池野道,他的声音很轻,听得人心里一颤。 而后他转身,再也不看沈行歌一眼,飞快离开了别墅。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28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27) 其实在池野离开后,沈行歌还是短暂地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追上去,但后来,他到底还是没动弹。 他保持着自己的咸鱼本色,随性地往沙发上一躺,干脆放空自己。 铂金戒指严丝合缝地锁着他的无名指,在明亮的灯光下闪过一丝光。 这方面他只在时唯身上费过心,而且当时算是时唯追他更多,两人在一起也算顺利。在这方面他经验不足,实在不知道能干些什么。 系统适时蹦出来,这人工智能表现得像个人工智障,它计算得出结论:[沈哥,你们从表白到分开就用了半刻钟,真快啊。效率真高。] 沈行歌扶额:“……袖袖,这就不用说了。” 他闭着眼睛,看上去慵懒极了:“我现在就是担心以后的路怎么走,毕竟,我俩还是合作伙伴呢。” 我把你当弟弟你却想当我男友。 简直离谱。 沈行歌这些年经商,管理公司,建立自己的商业帝国,在b区商圈里早就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谁见了不夸一句青年才俊。自然,也有很多富家千金递来橄榄枝。 不过,被男人表白还是第一次。 沈行歌冷静地在心里分析着池野这小鬼是不是有什么雏鸟情节,但后来,一想到这孩子从小智商高得离谱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无法揣摩他。 在“狂欢节”里,池野的表现,已经足够说明这人是多么危险的人物。 不过,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崽,沈行歌还是有自信让他不要失控的。 那天晚上,沈行歌睡得不太安稳,他难得做梦,更难得的是梦到了时唯。 时唯站在快穿管理局的大厅里,远远向他望过来,像一道锋利的影子。 时唯的模样,是那种能让人见之忘俗的俊美,他的五官深邃而精致,笑起来神采飞扬,无论看多少次,都能让人感到不一样的惊艳。 而后,沈行歌笑着向他走去,但时唯的影子渐渐淡了,再次转过身来时,那张脸,竟然是“狂欢节”上的池野! 池野脸上还沾着血渍和灰尘,但并不是灰头土脸,反倒奇妙地显出一种末路狂欢般的美感,他手中握着一杆枪,灰黑色的眼珠透出冷冽的光。 沈行歌眉头一皱,而后池野忽然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力气太大,以至于沈行歌手腕上一阵疼痛,很快泛起一片青紫。 “我去!” 沈行歌猛地从床上坐起身,一个鲤鱼打挺,直接把自己给吓醒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明明时唯和池野一点关系也没有,虽然有时沈行歌会莫名觉得他俩很像,但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好吗?! 小兔崽子误我! 沈行歌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晃了晃自己宛如进水的脑子,决定努力工作以充实自己。 系统晚上在休眠储存数据资料,结果早上自动开机后,发现自己的咸鱼宿主居然在早起批文件,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数据出错了。 这个仿佛是为了gdp努力工作的人是谁?把我那能不工作则不工作的佛系宿主还给我! 红袖作为系统,沈行歌和它绑定了,自然能把它心里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沈行歌其实还有点起床气,他转了圈手中的笔,阴恻恻道:“袖袖,作为一个人工智能,你干的活都快比我少了,这是不是不合适?” [没有没有!沈哥你信我,我一直有在好好帮你统筹大数据!]红袖急忙辩解。 沈哥是咸鱼没错,但也是真大佬,系统绝对不敢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雷区蹦迪。 沈行歌打了个哈欠,伸出手:“那把明星们的资料整理给我,既然池野已经过了''狂欢节''这一关,那下面,就需要进一步的造势了。” [沈哥,你们昨天不是闹翻了么?还要继续?]红袖试探道。 “一码归一码,我工作不掺杂个人感情。”沈行歌道。 既然曾经答应了池野,那他会帮忙做到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不过,对于池野,他还是有些担心。 然后……他就发现这种所谓的担心是完全多余的。 池野从第二天起的行程完全爆满,各路媒体都在疯狂打听他的消息,谁都知道,现在的池野就等于金钱和流量。 而池野看上去精神很好,他笑若春风,一边在各路人马间周旋,一边甚至抽空回了一趟学校,和导师完成了一篇博导论文。 简直是时间管理大师,连沈行歌都惊了。 虽然这些天池野没有主动联系他,但商业上的联系,一直没有断绝。 不论感情上如何,在事业上,池野是个绝对独立、而且强势的人,甚至理智到了可怕的地步。 他足够冷静,也足够清醒。 总感觉,又多了一个和时唯相像的点。 沈行歌看着网络上关于池野的铺天盖地的新闻,有些郁闷地想。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29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28) 沈行歌在a区开娱乐公司,用的是池野的名头。他自己几乎隐身,当了个挂名总监,干的却是ceo的事。 所以,某种意义上,池野其实是自己拥有一个公司的明星。他根本不需要求人求资源,只需要和沈行歌一起打理好自己的公司即可。 当然,他作为一个明星,自己本身就是这个公司最大的摇钱树。 他每天要做的事很多,不过,他不像其他为了流量而奔波的明星,他有自己的选择权。 池野现在风光无两,除了周启,他的讨论度在短期内达到了最高。但他丝毫不浮躁,有着远超年龄的沉稳气质,对于自己的路,他心里清楚得很。 接下来的一年,沈行歌在后面为池野进一步造势,而池野,除了为了兰导的人情,演了一部电影外,几乎没有什么大的举动。 好吧,就算只是一次试水,这次的电影票房还是再一次刷新了无数个影史记录。 而要说池野主要干了什么……他回了学校,又用了一年,正式博士毕业。 沈行歌看着池野的两张博士学位证明,一张物理一张金融,忽然就笑了。他道:“池野,不得不说,让你去当明星,还真是屈才了。” 自从那次池野表白后,他们各退一步,现在恢复了曾经亦师亦友的关系,那次无果的告白,似乎被两人选择性遗忘了。 没了逾越的举动,现在他们的关系甚至表面上看上去非常不错。 池野也笑了:“多学点东西才有利于我未来的路。想来我也跟着你学了一年了,现在,公司能全权交给我了吗?” 沈行歌挑眉:“怎么,想架空我?” 虽然明面上池野是公司拥有者,但明眼人都知道,现在公司命脉是握在沈行歌手上。 “哪能呢?我想多为你做一点事,你平时太累了。”池野走到他身后,沈行歌还懒洋洋坐在旋转椅上,池野轻车熟路地为他按摩肩膀,引来沈行歌一阵舒服的轻哼。 沈行歌肩膀上,有简涣儿时在d区落下的老毛病,需要不时调养,池野专门去学过专业按摩,就是为了让沈行歌舒服一点。 到现在,沈行歌的身体根本不会排斥他。 温水煮青蛙,谁不会呢。池野垂下眸子,手中适时加了一点力道。 但无论如何,对沈行歌好,对于池野而言,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改也改不掉了。 沈行歌认真想了想,其实他不担心自己权力被架空,毕竟,他本质懒散得很,有人愿意干活他高兴还来不及。但现在,对于池野,还有更重要的事。 而且……他还没到养老的时候呢!虽然池野比他小,但现在完全是池野在照顾他,沈行歌觉得自己还不到心安理得躺平的时候。 “我不怀疑你的能力。”沈行歌道,“但我总不能什么都丢给你。你的路还很长呢,我会在背后看着你,但终究要你自己走。” “池野,让我好好看看吧,你能走到哪一步。”沈行歌笑道。 你会一路披荆斩棘,见到更广阔的天地、更耀眼的风景。 但沈行歌知道,自己只是个旁观者,他和这个世界的命运无关。 池野放在沈行歌肩头的手悄无声息地松开了。 他站在沈行歌背后,故而后者看不清池野现在脸上的表情。 带着几分阴鸷的、占有欲十足的表情。 池野其实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眷念,也没有多少好奇。 只是沈行歌和他约定过要一起登顶,他才会往前走,直到沈行歌满意。 但他唯一渴望的,却是他无法拥有的。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池野说完,看到了沈行歌赞许的笑容。 然后他收敛神情,重新变得温和无害,像曾经无数次那样,和沈行歌交流起未来的规划。 又三个月后,路丰留学归来。 自从经历过那次“狂欢节”后,他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以至于性格都有了些许变化,改掉了自己懒惰贪玩的习性,他一边留学,一边正式接手了自家庞大的家业。 另外,经此一役,路丰彻底成了池野的死忠粉。 毕竟是救命的恩情,当时池野在路丰心里简直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路家富可敌国,掌握着a区实体命脉,池野清楚得很。 他之所以要坚持着把书读完,可不仅仅是为了博士学位。 更重要的,他需要足够的人缘,得到各大家族新一代掌门人的支持,和他们在学校成为朋友,也算一条捷径。 这是一盘大棋,从小沈行歌就教育他要有大局观,他学得很好。 池野从进入a区的那一天起,就知道自己要走怎样的一条路。他一路走来,拍电影,考进霍利公学,参加“狂欢节”,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内。 而现在,身为路家继承人的路丰来到了他的身边,主动提出当他的经纪人。 路丰坚定道:“池野,你是我唯一喜欢的明星,让我帮你吧!不管是作为粉丝还是作为朋友!” 池野笑了,那一眼投来,面容锋利而俊美。 “好啊,欢迎加入。”他一边回答,一边和路丰握了握手。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30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29) 就算池野现在炙手可热,但周启的地位,依旧不可撼动。 但越来越多的人被池野的魅力所吸引从而转粉,周启心里的危机感前所未有地高。 就连上次的狂欢节都没能杀了他,这家伙到底有什么能耐?以及,池野的背后究竟是谁? 周启不止一次派人调查过池野的身份,但每次都清清白白,怎么看都拿的是从b区进阶到a区的励志剧本。 毕竟,关于更多的消息,沈行歌早就让系统帮忙封锁,周启怎么可能查得到? 当经纪人又一次把毫无新意的身份报告交到周启手上时,周启暴怒,一脚将经纪人踹开几米远。 “废物!让你去找一个新人的把柄都找不到!”周启气得一拍桌子,桌上的文件顿时散了一地。 无数白纸黑字飘落在脚边,其中一张照片忽然吸引了周启的眼球。 他蹲下身,捡起了那张照片,目光微微一凝。 这是一张抓拍,池野和一个男人上了同一辆车,男人只有一个模糊的侧脸,看上去很不清晰。 但偏偏这人周启还有点印象。 这不是那天他去霍利公学遇见的大美人吗?这人说过自己是池野粉丝来着,他记得当时自己心情差到了极点。 现在看来,这两人的关系比他想象得更加亲密。 关于池野的资料上显示他的监护人是b区的首富,当时周启没认真看,毕竟在他看来,一般能称得上首富的,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了。 他的调查一直局限于池野本人和他那堆有钱有势的朋友,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项。 周启暗叹一声,看来是自己大意了。 他踢了一脚地上的经纪人,将手上的照片丢过去,趾高气昂地吩咐道:“去查照片上这个人以及他和池野的关系,查完后一切保密,懂了吗?这次要还是这么没用,你就可以收拾一下直接滚了。” 经纪人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捧着照片,心里气得滴血,他实在是讨厌周启这不把人当人的态度,但一想到跟着周启能得到的巨大利益,他还是妥协了。 “是,这次我一定办好,您放心吧。” 经纪人收起自己心里压抑的怒火,沉声道。 一个月后,周启参加了a区一场时尚晚宴,他现在既是明星,也是权贵,这种上流社会的宴会,一般都会邀请他。 他的到来,对于宴会主人而言,是一种荣幸。 而这次宴会的主人,是李勋,a区娱乐圈老总之一,周启对他用过催眠术,这人很快就臣服于自己魅力之下。 可以说,现在李勋对于周启而言,就是个特别有用的提款工具人罢了。 以前“狂欢节”是李勋手里的项目,但现在,话语权已经被他亲自交到了周启手上。 真是好把控得很。周启心想。 这些a区的名流,大多都迷恋他,一个催眠术就能轻松搞定,让他们乖乖交出手中的股份。 他今天心情不错,本来也是抱着炫耀的心情来参加晚宴,还专门精心打扮了一番,整个人像只夺目的花孔雀。 这个世界的混乱正合他意,周启在这里活得无比畅快,已经好久没想过自己其实是个外来的快穿者了。 但今天的宴会,似乎有点微妙的不同。 他去和李勋打招呼的时候,这个一向看见他两眼放光的老色狼,居然神情恹恹,只和他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怎么回事?”周启问一旁静候着的助理。 助理附耳小声道:“听说最近李勋卷入了几场并购案,正面临企业重组的危险,这次聚会其实是找以前的合作伙伴一起商量对策的。” 周启皱眉:“他在a区的地位不是很稳固了吗?居然还有人敢搞他?” 助理道:”抱歉boss,这我就不清楚了。” 果然,过了一会,晚会正式开始,各式各样面容精致、身材曼妙的服务生为大家呈上酒水,但以李勋为首的几人,却聚在一起说着什么,然后一起上了楼,遣散了周围的人。 周启对他们的事兴趣不大,但隐约觉得有点不对。毕竟,李勋对他还是很重要的,以他在a区的价值,相当于周启的左膀右臂,要是李勋垮台,他要找下一个金主,还得花很大的力气。 有人见到了在角落里喝酒的周启,顿时发出小小的惊呼,有富家千金围上来,找他要签名。 周启很快摆出营业笑容应付他们,他的周围渐渐变得水泄不通,视野被挡了个十成十。 他自然也就没发现,这晚宴上刚刚来了一人,那人黑发蓝颜,气质高雅,和别人三五成群不同,他自己找了个角落品酒,和这里奢靡的气氛格格不入。 那人正是沈行歌。 他今天来,是想亲眼见证一场好戏。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31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30)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二楼传来一声惊叫,撕心裂肺又怒不可遏。 “怎么回事!这明明是恶意收购!怎么可能通过监察!我的资产……” 那是李勋的声音,周启一惊,猛地从座位上坐起,往二楼跑去。 沈行歌看到了匆匆跑上去的周启,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笑着,给自己续了杯酒。 等周启跑上去时,正看到李勋满脸涨红,像是高血压发作,他被人扶着半躺在地上,周围有仆人正在拨打电话找私人医生。 “怎么回事?他怎么激动成这样?”周启问旁边的人。 旁边那人是李勋的合伙人之一,现在表情只能用吞了苍蝇来形容,他道:“靠!有人搞换股那一套玩收购,而且,我们内部出了内鬼……总之,现在李氏,快要破产了!” 那人讲了一堆,周启实在没耐心听,他对于金融这一块懂得不多,毕竟平时资金都是请人帮忙打理的,他只需要负责光彩照人就好。 但无论如何,最后一句他听得一清二楚—— 李勋要破产了。 开什么玩笑!李氏可是a区娱乐圈的支柱,谁能搞倒它? 要是李氏倒了,周启自己手上的资金周转也会出现漏洞! 李勋还在地上抽搐着,几个主要股东在一旁吵架,周启混迹其中,只觉得脑袋越来越疼。 过了不久,急救人员到了,进行紧急处理后,担架直接抬走了还在挣扎的李勋。 周启还在心慌,毕竟李勋死活无所谓,但他的钱不能打了水漂! 他一路跟着担架往下走,结果到了一楼,李勋忽然惊坐起,强势喊停了担架。 李勋指着一旁阴影里的一个人破口大骂,完全没有一点贵族的修养:“bit*ch ,你这小兔崽子狗东西!联合我的合伙人给我下套!我们有什么仇什么怨,让你要搞垮我公司!” 周启被他吼的一惊,转头一看,彻底愣住了。 时隔一年多,他居然在a区上流宴会上看到了简涣。 沈行歌摊手,笑得坦坦荡荡:“李老,商场如战场,是你技不如人,怎么能怪我呢?” 沈行歌早就算好了时间,他从那次“狂欢节”综艺过后就开始有意针对李氏公司,到现在,终于是收网的时候。 周启看着这个嚣张而自信的人,这次沈行歌给他的感觉和上次完全不同,就像是慵懒的那一面完全消失,只留下锋利和凛冽。 他从这人身上,感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不仅是针对李勋,似乎也有一点……指向他。 沈行歌往前走了两步,明明轻笑着,声音却陡然冷了。 他凑到李勋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我以前可是很尊老爱幼的,本来我想着和a区的各位一起站着把钱挣了。但你偏要去当周启的狗,我当然只好靠自己了。” “你不顾池野的命,我也就自然不需要顾及其他,不是吗?” “当时,我、很、生、气。” “所以,你和周启,都必须付出代价。” 李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声音嘶哑:“是上次狂欢节的事……你就为了那个小明星,不惜和我作对……” 沈行歌站起身,毫无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您说什么呢,我这不叫作对,叫碾压。” 李勋被他气得一口老血咳了出来,还想骂沈行歌几句,但担架再也不敢怠慢,赶快把他抬出去急救。 沈行歌拍拍手,表情冷漠,像是嫌脏了他的手。 他本来想着好好经营自己公司便罢了,虽然他有颠覆这一切的能力,但他懒,觉得没必要赶尽杀绝。 但在“狂欢节”综艺上发生的一切,彻底触及了他的底线。 他厌恶那种池野在生死一线,而自己无能为力的感觉。 既然整个a区娱乐圈都是周启的舔狗,那干脆毁掉,让他来建个新的好了。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句话正是沈行歌的写照。 池野当时想接手沈行歌手上的事务,却被沈行歌拒绝,真不是他不想,而是沈行歌决定用自己的手段解决问题。 池野好好当个明星就好,其他的事,他来操心。 沈行歌要是认真起来,黑吃黑绝不在话下。 他养大的小崽子,自己平时管着训着可以,但其他人敢动池野一根毫毛,就要做好尸骨无存的准备。 他高高兴兴地看完了一场闹剧,风光无限地离开,宴会上其他人都只能愣愣地看着他,竟然没人敢拦他的路。 毕竟,这人连李勋都能整垮,谁敢说下一个不是自己呢。 而从头到尾,沈行歌都没给周启一个多余的眼神。 但周启却忽然浑身不由自主地一哆嗦。 周启在这个世界肆无忌惮这么久,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到了……刻骨的寒意。 他看上的,哪是什么桀骜不驯的美人……这分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周启简直是失魂落魄地回了家,他难得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了担忧,甚至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感到了恐惧。 他能感受到,沈行歌特意出现在那里,本意是对他的威慑。 他若是再敢动池野,下场就和李勋一样。 但他怎么可能就此罢休!池野一日不除,自己的地位就更加岌岌可危。 夜晚,周启家中。 “周……周哥,上次您要我查的东西,有重大发现!”经纪人颤颤巍巍地开口,见周启半青半白的脸色,他一时不敢多说话。 但这次他努力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池野的破绽,怎么能不第一时间和周启分享呢! 虽然沈行歌封锁了所以关于他和池野过去的消息,但物证没了,人却还活着。 经纪人终于凭着一些蛛丝马迹,一路派人查到了d区,找到了以前认识池野的人,才探听到了这些消息。 当年被沈行歌揍过的混混,可都还记恨着呢!给一点钱,就什么都说了。 周启看着眼前经纪人递上来的资料,一行行字触目惊心。 简涣和池野是在d区认识的,他们一起回了b区,接着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周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简涣到底何许人也?竟然能直接接手简家亿万财产和企业,还培养出池野这么个能和自己作对的明星? 就算简涣真的是个天才……不,这也太离奇了些。 在这世界一直混得如鱼得水的周启,终于后知后觉……想起了自己是个外来快穿者的事实。 他忽然想到,要是那个所谓的“简涣”,其实是快穿监察局派来的人呢? 靠!他知道快穿监察局一直没几个人干活,所以他出来混了这么久,都安然无恙。但现在,要是监察局真的派人来了…… 不行,他在这些世界周转,如此逍遥快活,他绝对不要被抓回去! 不管是不是快穿监察局派来的人,那个“简涣”,都绝对不能留! 好在,他现在手中有了把柄,倒是没那么怕了。 周启握着资料,得意道:“先下手为强!只要杀了简涣,再爆出池野来自d区那个垃圾场的事实,让他声名狼藉……我就能继续——高枕无忧!”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32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31) 天上飘着零零碎碎的雪花,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路边的霓虹灯闪着朦胧的光。 耳边传来无数大大小小的欢呼声,汇成一条悠远的河流,震撼着人的耳膜,以及内心。 明明是雪夜,一切却仿佛要沸腾起来。 巨大的电子横屏上,画面一分为二。 一边是池野最新的电影海报,一边是周启的演唱会宣传海报。 明明看上去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拼凑在一起,两相对峙,却忽然有了“王不见王”的韵味。 而此时,沈行歌坐在电影院角落里的位置,安安静静地看电影。 这是沈行歌专门选的小电影院,明明处于僻静的地带,却还是人满为患,差点买不到票。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是池野主演的电影。 池野这人的存在,已经成为了最有力的票房保障。 屏幕上光影交织,演绎着悲欢离合、人间词话。 沈行歌撑着下颌淡淡地想:还行,池野的演技又有了一点进步。要是美工更好一点就完美了。 沈行歌这人看电影,很是无趣。 他以前在一个小世界当过导演和剪辑,现在看什么都要先看看演出效果、看看分镜和构图,至于看电影最原始的趣味,反倒丢失了。 他看着周围清一色的情侣,听着爆米花咯嘣脆的声音……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何格格不入。 池野本来特别想陪他一起的,但沈行歌想了想这人被粉丝发现的后果,果断拒绝了。 他可不想连电影院的门都出不去。 电影已经放送了大半,快要结束时,场面无比悲壮。不少女孩哭得梨花带雨,身旁的男朋友终于有了点用武之地,赶快将人抱进怀里安慰。 而沈行歌听得一声提示音,他低垂下头,看到了一条手机消息。 “我忙完了,要来接你么?我保证不会被粉丝发现……” 后面跟了一个委屈的小黄人表情,沈行歌没忍住笑了笑。 发信人自然是池野。 这人一直对于不能和沈行歌一起出门看电影耿耿于怀。 沈行歌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暖意,像有一团火,一直烧到了心底。 “随你。” 沈行歌发完,给池野丢了个定位过去。 那边很快回了一个开心的小黄人笑脸。 沈行歌几乎已经可以想见,池野带着黑色口罩,大半张脸罩在衣帽里,只留下一双灰色的眼眼巴巴望着,在雪中等待自己的样子。 于是,在一堆抱着哭的情侣中间,唯独沈行歌孤身一人,笑得格外畅快。 另一边,后台。 周启的演唱会刚刚结束,舞台灯光已经暗下去,但粉丝的热情却远远没有消退。 相对比起当年周启演唱会一票难求的盛况,这次虽然依旧盛世空前,气氛的火爆程度,却隐约有些下降了。 周启回到了后台,他本人当然也感觉到了这个问题,他看着一旁的经纪人,冷声道:“这次怎么回事?” 经纪人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也发着抖:“boss,根据大数据分析,好像是因为今晚是池野电影首场……粉丝已经去刷票房了……” 果然,经纪人说完,小心翼翼抬眼一看,周启本就冰冷的表情顿时更上一层楼。 “又是池野,这人果然不好对付。不过,等杀了简涣,他也就蹦哒不了多久了。”周启刚刚开完演唱会,现在声音还有些嘶哑,这么说话,更显得阴冷。 演唱会现场。 简于拿着灯牌,跟着人群慢慢走了出了会场。 他一直以来都是周启的忠实粉丝,从未变过心! 而他那个天杀的表弟简涣,连追星口味都和他不一致,偏偏捧出了池野那个小白脸!而现在,池野已经开始动摇周启的地位…… 简直可恨! 简于一直厌恶简涣,毕竟在他看来,就是简涣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遗产。 而后来,简于也无比痛恨池野,毕竟,是这人处处和他亲爱的周启作对! 而简涣和池野还关系密切,简直是恨上加恨,简于每次想到这两人,都能气得面红耳赤。 偏偏自己动不了他们,要是给他一个机会…… 而这时,一道声音喊住了他。 “简于先生?我家boss有事找您。” 简于一回头,微微一怔。 他作为周启的忠实粉丝,自然认识眼前的人。 正是周启的经纪人。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33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32) 简于跟着经纪人一路走,雪花铺了一地,纷纷扬扬的大雪盖住了来时的脚印,像是同时掩盖了罪恶的生长。 然后,他被带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周启身前。 简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那一天周启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他深深刻在脑子里,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而最后,周启递给他一瓶药水,轻声叮嘱了几句。 简于不可思议地抬起脸,正对上周启那双属于催眠师的绚烂的眼睛。 周启的眼睛似乎有一股魔力,简于怔怔地盯着他,眼中的光一点点晦暗,最后只剩下疯狂和愚信。 他点点头,伸出双手,接过了药水。 * 电影院旁,沈行歌看完电影,出了影院,左顾右盼之下没看见池野,还以为这人又临时有事不能来了。 结果忽然从背后递来了暖呼呼的热意,沈行歌眼角余光中,是池野拿着一杯咖啡,用杯壁贴了贴他的脸。 沈行歌顺手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对池野笑着道谢:“味道不错,谢了。” “在家自己做的,你喜欢就好。” 池野也不继续和他保持亲密的姿态,而是退回到朋友的安全距离。 口罩遮住了池野大半张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沈行歌打趣道:“你还真是什么都会。” 崽子没白养。 沈行歌随意地想。 要是只把池野当弟弟,日子还是能过得很不错的。 池野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我只图你喜欢罢了。 他们并肩走在雪里,像是两个熟络的朋友,偶尔探讨一些关于明星和商圈的话题。 大屏幕上的封面依旧是池野和周启,接下来就是“狂欢节”下一届开启的新闻。这两人现在几乎平起平坐,没有任何其他明星能够从中分一杯羹。 而沈行歌那边,自从沈行歌亲自出手让李勋破产以后,整个a区再也没人敢来轻易招惹他。 沈行歌在心里估算着,按现在的势头,大概过不了多久,池野就能彻底取代周启,夺回这个世界的命运。 到那时,他就能带周启回监察局定罪,潇洒地完成这一次任务,继续回去过咸鱼生活。 一想到这,沈行歌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池野一转头看到他俊美脸上的一抹笑,顿时心跳快了几分。 而事实证明……像这种“完成任务回家瘫着”的想法,就和“等我干完这票就回老家结婚”这种话一样…… 都是天大的g! 再次睁开眼,沈行歌先是感到了一股来自大自然的寒意,他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头脑昏昏沉沉,全身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 “怎么回事……”沈行歌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吓人。 他勉强睁开眼,结果下一刻,刺目的阳光印在眼前洁白的雪地里,金色的反光像是刀子,晃得他眼睛疼。 眼前,似乎是一片……雪原?! 他微微挣动手臂,却发现胳膊疼得吓人,身后传来微弱的金属碰撞声。 沈行歌扭头多看了一眼,才发现他双手被绑在一把木椅上,用铁链捆着手腕,以他目前力气缺失的状态,根本就挣脱不开! 正当他仿佛生锈的大脑快要想起点什么时,突然,一声尖锐的女音,打破了他的思考—— “欢迎大家来到新一期''狂欢节''现场!” “我是你们的主持人小u!这次专门开拓的新的雪山场地,不知大家是否喜欢?” 沈行歌抬起头,巨大的天空船翱翔天际,投下鲸鱼般的阴影……正是“狂欢节”的直播飞艇! 这一刻,沈行歌虽然力气还未恢复,但混沌的大脑骤然清醒。 他终于记起发生了什么。 昨晚他和池野告别后,各回各家,他那表哥简于打电话来,说是有事找他,沈行歌便同意了。 简于一直是那种有贼心没贼胆的窝囊家伙,借他十个胆也不敢对沈行歌怎么样,沈行歌并未多想,便去赴约了。 但昨晚的简于明显精神不正常,他带着一群人,手里拿着注射器,嘴里念念有词。 沈行歌最后的记忆里,是有人砸向他后脑的剧痛,以及简于像是疯了一般扑上来,把什么药水沿着针管打进了他的血管……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34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33) 当新一届“狂欢节”嘉宾名单公布,沈行歌被绑着的身影出现在赛场上的那一瞬,网络上顿时炸开了锅。 “那个黑发蓝眼的小哥是谁?” 所有人都在问这个问题。 但随即,先是几声惊呼—— “不管他是谁!他长得真对我口味,能出道吗?” “是啊,这人的大长腿简直了……我能玩一年!” “等等,这人我怎么好像有点眼熟?好像是个总裁?” “什么?!” 无数信息在瞬间炸开,在流量为王的世界,一个人只要暴露在公众的目光下,很快就能被扒得一清二楚。 过了一会儿,关于简涣的生平就被完全曝光,但于此同时,一条消息以不正常的速度……直接登上了热度榜一! 《新一代巨星池野,竟来自d区垃圾场?精英光环的背后,与b区首富简涣有怎样不可告人的关系?》 短短一篇报道,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到一个小时,浏览量竟然破了十亿! 连“狂欢节”开启这样的事件,热度都被这条消息硬生生压了下去! 几乎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池野和沈行歌头上。 他们一个陷入舆论的攻击,一个还被丢在“狂欢节”赛场上,生死未卜。 一双双带着好奇、恶意、玩笑、窥探意味的眼睛,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这两人身上。 在这世界,d区是个禁忌的话题,它永远和污秽、下流、龌蹉相联系。 像池野这样光芒万丈的人,怎么可能来自那样的垃圾场?! 明明身处冰天雪地,一条短短的消息,却几乎将这个世界点燃!所有粉丝都像疯了一样开始扒事情的蛛丝马迹。 而这一切的幕后控制者,自然是周启。 他能在这个腥风血雨、黑白颠倒的世界走到如今的位置,除了催眠术的天赋外,靠的自然是心比谁都黑、手段比谁都狠。 李勋被沈行歌扳倒后,周启在a区的仰仗已经少了一半,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池野超过他。为此,他决定杀掉沈行歌,顺便,用最狠的方法……同时给池野重重一击! 池野哪里都好,几乎没有弱点,但他偏偏来自d区。 他的出身是洗不白的黑墨,只要d区尚存,池野在a区居民心中的光环就会破灭。 周启在家看着“狂欢节”的转播,屏幕中的沈行歌被反绑着,他低垂着头,苍白而俊美的脸显出一点难得的脆弱,让周启心中的施虐欲蹭蹭暴涨。 “真是可惜了,我本来还想弄来玩玩的。”周启抽了根烟,灰色的烟圈散在空气中。 “但你偏要挡我的路。不管你是不是快穿监察局派来的人,都只能请你去死了。” 一想到池野很快就要被自己踩在脚下,任人宰割的样子,周启就止不住地兴奋。 他开怀大笑,眼睛盯着屏幕,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身边的经纪人盯着他扭曲的笑脸,眼中的光晦暗不明。 而在逐渐发酵的气氛中,一切终于到了最后的高潮。 “狂欢节”比赛正式开始了。 身在雪原中的沈行歌,尚且没能挣脱开身后铁链的束缚,但不幸的是,他已经嗅到了一丝浓重的血腥味。 他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勉强往后看,一个丧尸模样的生物在向他渐渐逼近。 再一眨眼,那东西又仿佛一只张牙舞爪的雪怪。 沈行歌大脑剧痛,看前方的东西模模糊糊,总有些重影。 好家伙。 沈行歌忽然就明白了…… 昨晚简于给他注射的,应该是致幻剂。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35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34) “路丰,联系周启的经纪人,做一份交易。” “不用管我的身份曝光,因为那是真的。你只需要把d区基金会的事曝出来,稳住舆论导向就行。” 池野看到关于自己和简涣铺天盖地的消息,他没有一点惊慌,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路丰冲进门时,见池野在快速收拾装备,背上背了一杆枪,路丰愣住了:“那你准备去干嘛?” 池野眼中是不灭的火,他开口时,有种稳定军心的魔力:“我?我自然是要去接我的爱人。” 路丰看着眼前目光坚毅的青年,心中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天的池野和平时不太一样。 面对简涣的失联,池野的确出离愤怒,但现在,他所有的怒火和疯狂,都被压制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像是一座死火山忽然活了过来,整个世界都飘荡着它的余灰。 有什么醒来了,而且势不可挡。 路丰作为池野亲密的朋友,自然知道这人喜欢简涣,但这么明目张胆地说“爱人”,路丰还是第一次听到。 就好像……这人是池野,却又不止是池野,他说到爱人的时候,眼中的光温柔而眷恋。 但眼下没有更多时间给路丰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池野已经抱着枪离开,打算直接空降到“狂欢节”的现场! 路丰一刻也不敢怠慢,他遵照池野的指令,开始迅速组织舆论反击战。 另一边,冰天雪地,那个丧尸样的生物朝沈行歌扑来,眼看下一秒,就要咬断沈行歌的脖子! 而沈行歌身后的锁链牢牢捆绑着他的手腕,根本没有挣开的可能! “不是吧——”现场好多观众紧张到了极点,简涣的瓜他们还没吃够呢!哪能这么快就死! 但下一刻,他们却看到,沈行歌直接站起来向后旋身,木椅直接撞上了怪物的身体,两相碰撞之下,木椅骤然裂开! 沈行歌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脱身,但他的手还被反绑着,致幻剂的作用导致他看不清前方的路。 因为被冻了很久,他的腿脚也不太灵活,所以很快,怪物从被砸的发懵中反应过来,直接追上了他! 被怪物压着差点咬下一块肉的时候,沈行歌憋了一天的气……直接暴涨到了顶点。 他才不管看不看得清……一律干掉就是了。 观众们原本以为他们看的是“美女与野兽”性转变态版。 结果没想到,“美女”直接一个胳膊脱臼,强行挣开了锁链,然后用剩下的一只手拉着铁链,扣着怪物的脖子,将它勒死了。 观众:??? 沈行歌刚刚直接卸下了自己一边胳膊,现在又要自己接回去,他咬咬牙,用了点力,胳膊发出一声脆响。 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只有血,没有泪,更没有恐惧。 他走在冰原之上,身后有怪物源源不断地冲上来,因为致幻剂的作用,他看不清,且头疼得要命,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斩草除根。 观众:???他好辣!!! “谁给你的勇气,和我鱼死网破?”沈行歌嘲讽道。 清浅的声音,带着十足的霸气。 这一句话,全世界都听到了。 大家都以为沈行歌是在说怪物。 但屏幕后的周启知道,他指名的人是自己! 周启以为,就算“狂欢节”杀不了池野,但杀一个简涣一定是绰绰有余的,毕竟,那只是个商人而已。 但现在,这个一边杀怪一边还能挑衅他的人是谁?! 快穿监察局,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沈行歌捂着剧痛的脑袋,脚步渐渐变得重了,血化为红色的冰,粘在他的身上。 好冷。 他走在风雪中,第一次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但没事的,他一定会出去,一定会灭了周启,一定会…… 等等! 又感知到了生物的气息,不过这次不同的是,这气息是从上方来的?! 沈行歌还以为出现了什么新品种的怪物,正要杀了了事,他抬起头,模糊的视野中,却看到了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那人从直升机上跳下,带着这冰封雪原的唯一一丝暖意,降临到他身边。 “时唯?” 沈行歌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欣喜和不确定,来自心脏的鼓动,从未如此剧烈。 池野猛地伸手,抱住了他。 “嗯,是我。” 他如此说。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36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35) 池野拿着激光枪,直接卸掉了沈行歌背后的铁链。 “一起杀出去?”池野睥着眼,投过一道目光,杀意和爱意同时落在他的眼底,张狂得不可一世。 “好啊。”有股暖流从心底升了起来,沈行歌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接过了池野丢过来的枪。 场外,舆论满天飞,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在打响。 场内,池野和沈行歌守着彼此的后背,明明是第一次合作,却默契得像是一个人。 怪物前赴后继地杀上来,池野挡在沈行歌身前,干净利落地爆头。 他们在白茫茫的冰原里奔跑,周围是风、是雪、是落在身后的蜿蜒血色。 雪原上没有太阳,但不缺少光,因为已经有人看见了前路,能将这一片天地照亮。 路丰早就买通了周启的经纪人,这下彻底公布了周启背地里的所作所为。 第一手资料在网络上曝光,一时各方势力齐上阵,新仇旧恨一起算,都在为了争取自己的利益争得你死我活。 用不人道的手段获得地位,就要有失去一切的觉悟。 周启正在联系团队紧急公关,但经纪人早已不见踪影,李勋垮台后,他的助力已经少了许多。 周启气得半死,恨不得把出卖自己的经纪人杀了泄愤。明明是自己先曝光池野的,怎么现在腹背受敌的反倒是自己? 先前池野那黑色的背景招人唾骂,但在路丰渐进式的公关下,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在变化。 沈行歌曾经建立的基金会,是真正帮助了d区,做的是真正的实事。 而这一切,都算在池野的名头下。一下子让他的风评扭转。 出生黑暗又如何呢? 你自己成为光就好了。 风向瞬息万变,短短半小时,网络上的骂战已经过了几轮。 池野和周启的事基本都被黑客翻出来,但曝光得越多,池野的形象反而越完美、越立体,而周启的污名,却像是层层叠叠的淤泥,怎么也洗不清了。 一切都被推至最高潮,仿佛只需要一场盛大的烟火,为一切画上句号。 不管外面是如何的混乱,不论是全民的狂欢、周启的气急败坏,都还没能传递到池野和沈行歌身边。 他们相携在怪物遍地的世界流亡,明明带着满身的血气,却浪漫得像一曲吟游诗。 网络上的一切越炒越热,也几乎让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到了这场“狂欢节”上。 其他选手再一次可怜地变成了陪衬,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定着这特立独行的两人,想看看他们还能走多远。 终于,到了最后。 怪物聚拢来追上了他们,池野喊了沈行歌一声,随后两人一起爬上了高高的白塔。 怪物也跟了上来,但都被池野一脚踹下了塔。最后,这一波波怪物,全都堵在塔下怒号着,想要扑上来将他们撕碎。 “看来我们得一起死在这了。”沈行歌低下头看了一眼怪物群,笑得却很轻松。 池野道:“想什么呢?我可没兴趣和你在这殉情。” 沈行歌歪头看他,但池野的视线却注视着前方,他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在这片黄昏里微微发亮。 池野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微型炸弹,在手里掂量了几下,终于转向沈行歌:“送你一场烟火,看不看?” “看。” 下一刻,池野撒手,炸弹划过完美的抛物线,落到了怪物群中。 嘭—— 一声巨响,接下来是无穷无尽噼里啪啦的连环反应。 这里是补给点,多的是弹药和炸弹。 只要一点小小的导火索,就能引起爆炸的狂潮。 而且,依池野所言,估计是为了节目效果,竟然还真的有烟花。 斑斓的焰火升上天空,将晦暗的苍穹彻底照亮。 连下面怪物的呼嚎和惨叫,也淹没在了这绚烂的焰火之中,血雾爆开,铺开了另类的朦胧的舞台。 全世界的人,都魔怔般,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这一刻。 他们看着池野丢下手中的炸弹,就像是普罗米修斯将手中的火种落入了人间。 火光照亮了池野完美无瑕的面容,也将他脸上毫无惧意的笑容,完整地呈现在世人面前。 他对着镜头开口:“既然要狂欢,怎么能没有焰火呢?” 所有人死死锁定着他,为他的一句话,整个世界陷入疯狂! 那一刻,他不是被浮华与假面包裹的明星,他是疯子,是战神,是偏执与锋刃,他就是疯狂本身,光芒本身。 他站在黑色的世界的中央,天地间再无其余的光,他已经足够夺目,足以将这片长夜燃烧殆尽。 沈行歌打了个寒颤,致幻剂的作用终于过去,他这才看清眼前的人,看清一切。 沈行歌和他一起,站在这片焰火之中。 一切再明晰不过、再透彻不过。 沈行歌知道,眼前这人定将在这个世界闪耀,这个世界娱乐至死,在血中跳舞,在美梦里沉沦,人们追逐疯狂,而他是疯狂本身。 像周启那样的明星,或许以后还能出现,但像池野这样的人,他必将带着这种毁灭性的美,彻底颠覆这个世界。 无人能与他平分秋色,传奇只会属于他一个人! 而沈行歌,亲手造就了池野。 他完成了造神。 这是娱乐至死的世界。 而池野,完美契合了它的内核。 所以,池野不火,天理难容! 火光盈天,血色的雾伴着黑色的浓烟漫了上来,暂时遮住了镜头中沈行歌和池野的脸。 但他们依旧能看到彼此。 沈行歌不用想也知道,他和周启的对决胜负已分。他随即想到刚才把池野认成了时唯,一时有点尴尬。 于是沈行歌决定默默揭过这一页,平静地向池野道谢:“池野,谢谢你刚才来救……” 但说到一半,他的话被死死堵在了嘴里。 池野大步上前,不容置喙地捧起他的脸,狠狠吻了上去。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37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36) “等等,我……”沈行歌被池野一路推攘着,跌跌撞撞跃进了别墅卧房内。 池野抽出一只手将门利落地反锁,另一只手扣着沈行歌的后脑,俯身再次封住了他的唇。 沈行歌带着怒气挥开他的手,却很快被池野捉住,反剪在身后。 他们一路较着劲,像两只野兽一般争夺主动权。 但很快,沈行歌悲哀地发现自己压根敌不过池野的力气和技巧,被压上床的时候,他心累地反思自己为何要把池野培养得这么五项全能。 在“狂欢节”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连最后的那个吻,也像是一时激动、肾上腺素分泌过多的产物。 说实在的,沈行歌真没当回事。 “狂欢节”完美落幕,他没空理会粉丝铺天盖地的欢呼,只想快点回家休息,而池野从那时开始一直一言不发,沉默着一路开车把沈行歌送回了别墅。 沈行歌低头,手表中的系统显示,任务完成度100%。 随着池野登顶,周启的时代,也彻底宣告结束。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沈行歌正以为搞定这一切就没事了,结果好久没进过他家的池野,轻车熟路地跟着他进了房子。 接着,便是疾风骤雨般的亲吻。 若是平时的沈行歌,一脚踢开他就完事,但现在他经过两天的惊心动魄,整个人几乎脱力,哪还经得住池野的折腾。 沈行歌被按在床上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当池野猛地扯开他的领口时,沈行歌反射性的用力,直接给了他一拳。 池野包住他愤怒的拳头,用擒拿术将沈行歌的动作封死,后者无法动弹,脸上一抹绯红多半是气的,却还是动人极了。 因为动作过于激烈,项链中的铂金戒指从沈行歌衣襟中掉了出来,沈行歌忙着挣脱,以至于并未注意到……池野注视戒指的眼神是多么温柔。 “池野,滚开。”沈行歌实在不耐烦了,池野的所作所为跃过了他的底线,他的声音里尽是冷意。 “为什么我不可以?”池野装模作样地摆出悲伤的姿态,其实语气里透着微妙的兴奋,“还是说,只有你说的那个时唯可以?” 沈行歌用最后的耐心说:“是,没错,只有时唯可以,听懂了吗?!” 但是,这次和以往无数次不同,池野并未识趣地退开,反而用一种饶有兴致的眼神,像看着尽在掌握的猎物,继续注视着他。 沈行歌头皮发麻。 作为快穿监察局头号咸鱼,沈行歌最快想到的就是“死遁大法”。 反正现在池野已经替代了周启,世界命运定会走上正轨,他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毕竟,他可不想留下来处理池野感情上的烂摊子。 眼前的这个人太过强势,竟然让他都感到了危机感。 “系统!出来!我任务完成了,让我回去!”沈行歌在心里喊道。 只要任务完成,呼呼系统,他就能回到现实世界。到时候,这里的一切,就和他无关了。 但这次,系统迟迟没有回应。 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故障不行?怎么偏偏在这时候! 沈行歌眼睛一闭、一睁,近在咫尺的……还是池野那张毫无瑕疵的脸。 池野看着他手足无措无力挣扎的样子,心情似乎很不错。 沈行歌:想死,真的。 说不动、打不过,到底该怎么办? 沈行歌皱着眉头想着对策,但其实,池野也就做做样子,压根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最后池野先退一步,“难得看你这么局促不安的样子……有一说一,挺可爱的。” 沈行歌:“……” 池野俯身吻了吻沈行歌胸口的戒指,这个吻和先前不同,简直温柔得让人心碎。 池野继续开口,语气揶揄:“你说只有时唯可以,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呢,行歌?” 沈行歌在池野身下挣扎的动作有瞬间的停滞,他不可思议地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行歌。” 池野笑了:“还需要我再叫一遍吗?” 沈行歌彻底愣住了。 在这个世界,他的身份一直是简涣,就连池野,一直也是叫他简涣的。 他的真名,明明没有告诉这个世界的任何人。 “你到底是谁?”沈行歌神情严肃,直截了当地问。 “我当然是池野。” “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的时唯。”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38章 我养成了全能巨星(完) “别……别过来!”在阴暗的角落里,周启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坚硬的石板墙壁,他才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眼前的一群人五大三粗,保镖模样,个个拿着腕粗的棍棒,步步紧逼。 那次“狂欢节”之后,池野的身世彻底曝光,周启原本以为池野会直接跌入谷底,谁知,沈行歌早有准备,联合池野来了一场绝地反击。 外面的舆论战硝烟四起,而池野本人,空降到“狂欢节”的舞台上,为所有人带来了一出封神的表演。 所有明星在这世界上,都要受到各种规则的束缚。 但池野从天空中降临的那一刻,他直接打破了所有的规则。 从此,他就是新的规则。 粉丝们的欢呼、激动、喜悦,以后只属于他一个人。 世界巅峰的宝座,已经易主。 周启经纪人的临时倒戈,让周启以前私下里做的龌龊事大都公之于众,在池野如日中天的同时,周启的形象一落千丈。 “双王”的时代彻底结束,周启的颓败,仿佛是为池野的上位接风洗尘。 后面的日子,对于周启而言,简直是一场噩梦。 当他坐拥千万狂热粉的时候,他奢靡铺张、随心所欲,世界都围着他转。而当这些粉丝离开,甚至粉转黑的时候,他的好日子就彻底到头了。 这个世界的粉丝可比现实中更加疯狂,当年周启20岁时能有人送他一颗战略卫星,现在就有人能调用导弹直接炸毁他的别墅。 幸亏当时周启不在家,否则大概要当场被炸成碎片。 而平时,周启受到的骚扰和恐吓更是数不胜数。 周启明白,他会沦落到这个境地,也是因为世界意志不再倾向于他。 每个小世界都有自己的“主角”,世界命运会给他们独一无二的“主角光环”。 曾经周启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所以即使他闹出这么多事,世界意志依然保护了他。 但现在,命运已经偏向了池野,不会再给他任何庇护。 现在,周启被逼到无路可退,那群彪形大汉的背后,正是他曾经的经纪人。 他逃了这么久,还是被人找到了。 “我平时给你开那么高的工资!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凭什么背叛我!”周启狼狈地冲经纪人喊着,他双目通红,看向经纪人的目光像是恨不得撕下他的一块肉。 经纪人西装革履,看上去人模狗样,他轻蔑地笑着:“你tm一直把人当狗使唤,真当自己是皇帝呢!我忍了你这么久,除了我谁受得了你!反正是给人当狗,我干嘛不选个好主人?” 经纪人对着周启一指,对几个保镖说:“废了他,留一条命就行。” 周启身手其实很不错,但要一个人在这狭小的空间对战这么多人,还是训练有素的保镖,他那点功夫显然不够看。 不到一会儿,周启就被揍趴在地上,他的肋骨已经断了一半,血从四肢百骸渗出来,他疼得泪水奔涌、丑态百出,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谁来都好,带我走!我要离开这个世界! 这种疯子遍地走的世界,他一点也不想待下去了! 似乎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祷,忽然,落在身上的棍棒声轻了,疼痛暂时远离了他。 有人由远及近而来,经纪人毕恭毕敬地对那人行礼,几个保镖都自觉让出一条路。 待那人走近,池野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简涣。 沈行歌来到周启身边蹲下来,对他的惨状没有半点反应,似乎就是单纯来看看他什么时候死透的。 不知为何,虽然周启明面上的竞争对手一直是池野,但周启对于沈行歌的恐惧程度反而更高。 毕竟,在背后布局、一路规划,让池野一步步走上今天位置的人,就是眼前这个笑起来好看得过分的青年。 周启以前看到这张脸,还能升起一点旖旎的心思,现在,除了惊惧,什么都没有了。 “你是不是……快穿监察局派来的?算了……不管是谁,带我走,我求求你……”周启声嘶力竭,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他苦苦哀求着,眼下他声名狼藉、头破血流,哭得一塌糊涂,哪还有以前嚣张跋扈的样子? 沈行歌默认了自己的身份,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带你回去也行,前提是认罪。” 系统适时蹦出来背诵公文:[快穿者周启,破坏快穿规则,违法快穿法则第1、第13、第22条,分别是……] 周启突兀地打断它,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我认罪我认罪!带我走!去哪都行,我不要待在这了!” “好吧。”沈行歌摊手。 系统发出回收灵魂的白光,下一刻,周启“死亡”,他已经回到了快穿监察局,等待审判。 前几天,池野将简于送进了监狱,虽然是被周启下了催眠术,但他故意杀人,罪无可恕。 重点是沈行歌受伤了,这让池野很生气。可以想见,简于的后半辈子,肯定不会好过。 “任务完成了,你也要走吗?” 沈行歌和池野两人站在露台上,海风拂面,清爽宜人。 池野、或者说时唯,目不转睛地盯着沈行歌看,像是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我不走。” 沈行歌转过头,搂过池野的脖子,在他唇边印下一个吻:“我亲自养大的小朋友,还需要我照看呢,我哪舍得走啊。” 池野回吻过去,眯着眼笑:“行歌,你当时拒绝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你冷漠无情地把我推开,说自己只喜欢时唯的时候……”池野说到这儿忽然笑了,“别提有多美味了。” 沈行歌脸瞬间黑了:“闭嘴。我当时又不知道是你。” 池野在一旁哈哈大笑,沈行歌有被气到,直接给了他一脚。 “臭小鬼,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这么欠揍。” “但你还是喜欢我,不是么?” “是是是,你赢了。” 沈行歌等了三年,再度见到时唯,怎么可能不珍惜。 现在池野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也想作为池野的爱人,陪他在这个世界度过一生。 池野十八岁出道,二十岁封神,在他二十二岁时,正式宣布进入政界。 他光环加身、一呼百应,在他的号召下,“狂欢节”这档杀人综艺正式终止,a~d四个区的关系也日渐改善。 而沈行歌,作为简氏集团的掌权人,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世界首富,平时在公益事业上发光发热,媒体争相报道,知名度极高。 只不过,在这个八卦满天飞的世界里,一直有件事让人迷惑,那就是,这两人为何没有半点花边新闻? 终于,大家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这两人怎么可能走寻常路?某一天,池野和简涣忽然官宣结婚,让整个世界的娱乐版块直接瘫痪! 所有的黑子都闭嘴了,所有的粉丝都只能含泪祝福。 毕竟,他俩是强强联合、天造地设、从小就在一起的一对,是这个世界的传奇。 你酸也没用,人家已经无敌了。 婚礼上,池野将那枚铂金戒指再一次穿过沈行歌的无名指,牢牢戴在了他的手上。 然后他俯下身,行了一个绅士礼,对着沈行歌的手背轻轻一吻。 “又一次为你带上戒指了。”池野笑道。 “嗯。”沈行歌点头。 然后,他们交换了一个吻,共享了永恒的誓约。 沈行歌在这个世界陪池野待了几十年,世界命运逐渐走回正轨,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终于到了最后,沈行歌作为外来者,必须离开了。 而池野最后对他说话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池野定定地注视着他,再多看一眼,心就要化了。 他用时唯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 “我在更多的世界等着你。”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39章 叮咚—— 电子音模拟门铃声,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行歌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开了,里面的人探出头来。 这是个长相极漂亮的女孩,她面色白皙,眉眼如画,一双灰色的眼睛里透着几分光,像是星星落在了天幕里。 她蹬着一双毛绒绒的棉拖,森系短裙外套着猫耳外套,嘴里叼着一根pocky,懒洋洋地站着。 唯独和她身份相关的,大概是她眼下的淡淡青黑,这两个黑眼圈格外明显,是熬夜写代码的直接结果。 这是时厘。 时唯的亲生妹妹。 年轻的天才黑客,快穿管理局的技术顾问。 看到沈行歌时,时厘脸上全是惊喜。 “阿行哥哥,快进来坐!”女孩的声音清越动听,喜悦自然地从她的喉咙里流出来,止也止不住。 沈行歌微微点头,跟着她走进了房子里。 虽然时厘本人是年轻女孩,但房子内部格外简单,甚至没什么温馨的氛围,电子产品堆得到处都是。 时厘坐到电脑桌前,旋转椅转了个圈:“你平时一般不会来找我,是不是哥哥有消息了?” “嗯。”沈行歌也坐了下来,“我慢慢告诉你。” …… 在上次任务中,当池野记起来他是时唯以后,沈行歌追问过他本尊的下落。 池野坐在他对面,敲了敲自己的头,微微蹙眉。他骨节有力,薄唇抿成一条线,连简单的动作都透出一股巨星的性感。 “简单来说,自从我们在杀戮世界里分开,已经过了三年。当时我为了让你出去,差一点就死在那个世界里。” 听到这,沈行歌心里一紧。 过去的片段闪回,他感到一种窒息般的疼痛,脸上的表情瞬间黯淡了许多。 “先别急着难过,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又不是你的错。”池野叹了口气,勾住沈行歌的下颌,让他看向自己。 他的目光冷静而安定,也让沈行歌能够平静下来好好听他说完。 “好在最后我的灵魂逃脱了。但是,我的灵魂分散成了碎片,分布到了各个小世界,而我的本体陷入沉睡,现在失联了。” 沈行歌哽咽了半天才接话:“所以你想告诉我……你现在其实是四分五裂的状态?” 池野耸肩:“嗯,这么理解也没错。” 沈行歌垂下头,一时心情复杂,好消息是他知道时唯没死,坏消息是……他分裂了。 沈行歌扶额:“所以我要怎么把完整的你带回来?你的本体到底在哪个世界?” 时唯,或者说池野叹了口气:“抱歉,这只是我灵魂的碎片,真的无法感知我的本体。” “只有更多灵魂碎片醒来,我的本体才能苏醒。” “到那时,你就能找到完整的我。” 沈行歌问:“你苏醒的条件呢?” 池野道:“我和你是绑定的关系。只要你降临到某个世界,那个世界我的灵魂碎片就会被激活。而等我彻底爱上你,那个世界的我才会真正醒来。” “感情才是开启一切的钥匙。” 沈行歌:“……你这条件真离谱,先不说喜欢上,我们都不一定能遇到。” “不,我们一定会相遇的。”这时池野忽然笑了,凝重的气氛顿时被冲散了大半。 “只要你出现,我就会自然地来到你身边。” 池野在沈行歌身前单膝跪地,仰起头看自己的恋人。他喜欢的是这个人耀眼的灵魂,所以无论经过多少次,无论沈行歌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认错。 时唯篡改了快穿世界内部的数据,从一开始,他们就不会错过。 池野道:“我为你而来,只为你。所以,你不需要有多余的担心。” 沈行歌听着自己心跳骤然加快的声响,他扣住池野搭在他膝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好。我一定,会把完整的你带回去的。”沈行歌承诺道。 池野高兴地一把抱住他,身后仿佛狐狸尾巴都要摇起来了:“另外,你还答应我一件小事好不好?” “什么?” “进入快穿世界时,选择空白模式。” 进入快穿小世界时,可以选择记忆模式或者空白模式。 第一种,就像沈行歌现在这样,记得自己现实中的一切,也记得自己的恋人叫时唯。 而第二种,就是忘记自己在现实世界的过往,只记得自己的姓名和任务。 沈行歌不懂池野为什么提出这么个奇怪的要求,问了句:“为什么?” 要是那样,相当于他们俩个都不认识彼此。 池野罕见地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凑到沈行歌耳边,低声道:“因为……我想当你一万次的初恋。”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不是吗?” 沈行歌:“……” 男朋友太甜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要是失忆了,你就不怕我和别人在一起?”沈行歌逗他。 “不可能的。我俩绝配,其他人没机会。”池野蹭了蹭他的脖子,像只黏人的大猫。 殊不知这人心里想的是,你要是选择别人,那那人不可能见到来日的太阳。 你只能是我的。 …… 时厘听完这一堆不知是情报还是狗粮的故事,嘴里的pocky直接掉到了地上。 “……所以,我哥他、他其实就是想你去找他,然后玩异世界角色扮演吧!” “亏我担心了这么久!这个混蛋!有了男友忘了妹妹!” 沈行歌默默听着时厘发闹骚,他笑了笑,没有反驳。 “不过,找我是为了技术问题吧。”时厘很快正经了,她伸手,“阿行哥哥,把你和我哥的对戒给我一下。这上面我哥拜托我安装过微型系统,现在我要改装一下。” 沈行歌听到“戒指”,神情有些古怪,时厘知道他不舍,认真道:“这是我哥留下的唯一能和现实联系的东西,你在上次任务中系统失灵,也是因为它干扰了信号。” “给我吧。我会把它改造成通讯器,避开快穿监察局的审查,方便你找哥哥,收集碎片。” “至于戒指,等我哥回来了,你们再做个新的?” 大局为重。沈行歌取下戒指,递给了时厘。 几个小时后,时厘从房间出来,戒指变成了耳钉,沈行歌接过,直接扣在了自己耳垂上。 一点金色的微光闪过,透明的显示屏在眼前展开,上面显示着各项数据,其中一项格外醒目。 [灵魂碎片,收集进度8.76%] 沈行歌安静地看了很久,才道:“是池野。” “嗯,随着灵魂碎片的收集,数据会逐渐完善。最后,等碎片收集完毕,我就能找到我哥灵魂本体所在。”时厘提出专业分析。 “我明白了。”沈行歌笑道,“时厘,多谢你了。” “一家人客气什么。”时厘看着一串串数据,心里还是有些微妙的不满,她也直白地说了出来,“哥哥也真是的,明明我去找他也行,偏偏他只要你。” “快穿世界都有一定的危险性,他这么考虑,有他的理由。他跟我说过,他也很想你。”沈行歌安抚她的情绪。 “放心吧,你的哥哥,我会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的。” 时厘抬头看着他,听着他磁性的声线,每多相处一点,她就能更深刻地感觉到,为什么时唯那种缺乏感情的人,会这么死心塌地地喜欢上沈行歌。 无情的温柔,最是动人。 一旦成真,九死不悔。 “更何况,你是妹妹,是应该被宠着的。”沈行歌轻轻按了下时厘的头,他声音柔和,像是乐曲在管风琴中流淌。 “而我是时唯的恋人。” “我们同甘共苦,是理所应当。”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0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1)(感谢月票和礼物) 当沈行歌再次醒来时,阳光透过眼前带血的拳头缝,微微灼痛了他的眼。 眼下的他浑身青紫,脸被打肿了半边,嘴里全是血,狼狈得不成样子。 他滑落在地上,浑身都疼得厉害。眼前是两个男人,一个明显是学生模样,穿着和他一样的校服;而另一个是个英俊的青年,他身着白大褂,看上去不是医生就是研究员。 “兰利!你这个卑鄙小人!卡米亚不愿意接受你你就这么侮辱他,简直牲畜不如!”那个青年义愤填膺,原本温润随和的脸微微扭曲,指着沈行歌破口大骂。 沈行歌看了一眼躲在青年背后瑟瑟发抖的学生,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沈行歌无语,抬眼看向青年:“……我什么都没做,是他喊得厉害罢了,麻烦你弄清前因后果再帮人出头行吗?” 沈行歌,快穿监察局的调查员,这次进入的世界,所有情节的发展基于一本小说。 这本小说描绘的世界观非常庞大,是一个未来式的星际世界。甚至就是因为世界观的完善和宏大,形成了书内世界。 但这么有趣的设定……都是为了主角的玛丽苏服务的。 本书主角,名叫卡米亚,现在是亚历克斯军事学院的一名大二学生。 按照原书的描述,这人是这个世界的颜值天花板,见到他的人最终都会他的善良和美貌所打动,为他的万人迷之路添砖加瓦。 他本人的实力算得上厉害,但还没到顶级,也正是如此,才给了一众追求者表现的机会。 虽然爱慕者众多,但从中脱颖而出的主要后宫只有四位。 攻一,也就是最后和卡米亚在一起的正攻,是星纪战神、帝国之光,全星际所有人的梦中情人,年纪轻轻就胜任元帅之位的奥莱。 攻二,是帝国二皇子,现任王储安泽尔,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本书另一个颜值天花板。这人不想当皇帝,只想上战场,最后为了主角的幸福光荣牺牲,临死之际将皇族信物交给了主角,这信物成为了主角未来称帝的关键道具。 攻三,是帝国最年轻的科技部研究员阿尔莱德,算是主角的初恋情人,这人后来为主角研制出了最强悍的生物机甲,弥补了主角实力上的不足。 而攻四,是帝国公爵米尔斯,这人是个性格孤僻阴郁的怪人,也是全帝国最富裕的贵族,给了主角金钱上的支持。这人出场不多,因为他有点支配服从的小癖好,所以书中的几次出场都是为了给读者发刺激的福利,不过,这点福利经常被其他攻打断就是了。 总而言之,主角的后攻们一个个权势滔天,在主角光环的照耀下,对主角千宠万爱,毫无怨言。 而主角,也会借他们的力量,最终登上王位,受到全星际人民的爱戴和敬重,事业爱情双丰收。 一切听上去都很完美,也和沈行歌毫无关系,但偏偏……主角壳子还在,但内里换人了。 沈行歌这次要对付的快穿者,是个在多个世界流窜的惯犯,这次他来到这个世界,杀死了卡米亚的灵魂,霸占了他的躯体,顶替了这个世界的主角。 只要他继续扮演人畜无害的卡米亚,当一朵纯洁无暇的白莲花,这个世界的命运,就会继续无理由地偏向他。 而沈行歌要做的,就是打掉他的“主角光环”,将快穿者的魂魄逼出这个躯体。 现在看来,路漫漫其修远兮。 沈行歌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青年,他的面容脑海中的资料一点点对上了,这是攻三阿尔莱德。 今天,阿尔莱德作为研究员“刚好路过”,正巧见到兰利在欺负卡米亚,立刻英雄救美,把兰利狠狠收拾了一顿。 当然,主角怎么可能真的受欺负呢?兰利的手才碰到卡米亚的一片衣领,就被赶来的阿尔莱德一拳打翻在地。 而沈行歌这次的身份,就是这个倒霉的兰利。 是一个早期对主角求而不得,因爱生恨想要报复主角,结果却被主角后宫一脚踢开的恶毒炮灰。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1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2) 阿尔莱德将卡米亚死死护在身后,卡米亚悄悄探出头来看了沈行歌一眼,见他已经被阿尔莱德揍得彻底爬不起来了,这才说道:“阿尔,算了吧,兰利同学并没有真的伤到我,这次就点到为止吧。” “卡米亚,都是你太善良了,这种小人,不狠狠教训一顿,他压根就不会长记性!”阿尔莱德唾弃地看了沈行歌一眼,又转过头去安慰卡米亚。 卡米亚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鹿,说话的时候格外腼腆。他面颊微红,耳垂圆润,让人心痒难耐,想要上手揉一揉,或是落下一吻。 他碧绿的眼睛像是宁静的湖水,又像是独一无二的宝石,让阿尔莱德彻底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以上两段为原小说剧情) 嗯,对了,按照原剧情,主角第一个遇到的重要后宫是攻三,他们现在,应该算是初恋的暧昧阶段。 坐在地上的沈行歌:“……” 要是我能动,怎么可能听你们在这说废话。 沈行歌不想再看他们你侬我侬,便静下心来感受现在的身体状态。 很快,他就明白,兰利的身体素质太差,不管是体能还是精神力都太废材,看来自己得先把这副身体锻炼锻炼。 最后,主角赚了一波阿尔莱德的好感,两人相依着离开了,有人抓拍了他们的照片发上星网,其中狼狈的兰利不幸入镜。 很快,八卦消息满天飞,一边是说阿尔莱德和卡米亚非常般配的声音,一边是无情嘲笑兰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消息发酵得很快,甚至登上了校园论坛热搜。 但现在沈行歌明显没空管这些,他慢慢恢复了体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拿起通讯器叫司机来接自己回家。 兰利的全名是兰利.格兰德,是格兰德家族的长子,父亲是格兰德子爵,白张了一张帅脸,本质渣男一个。 他的母亲曾是侯爵之女,不顾家族的反对嫁给了他的父亲。本以为能来一场“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浪漫爱情,结果婚后才过了两年格兰德子爵就出轨了一个贵族女子,还给兰利留下了一个弟弟查理。 兰利每天在家看母亲以泪洗面,贵族的矜持让她对丈夫的出轨感到无地自容。 这样压抑的家庭氛围下,兰利的品行逐渐变得暴躁偏激,长大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兰利本身体质不行,星际世界需要驾驶机甲战斗,需要体能和精神力的双重保障。而兰利这两项都只能刚刚达到c级,连亚历克斯军事学院,都是母亲求人开后门才勉强花钱进去的。 沈行歌在系统后台看完自己的家庭状况后,彻底沉默了。 不愧是拿来给主角打脸的炮灰,自己的起点简直低到了尘埃里。 本来关于兰利的破事已经够多了,沈行歌只觉得头疼,想先休息一下,结果一到家,管家为他推开门,格兰德子爵就挡住了他的路。 沈行歌连父亲都懒得叫,在他看来,渣男不配。 他就这么站在格兰德面前,虽然脸上几乎破相,但姿态安然,像是根本没把格兰德放在眼里。 这目中无人的态度,让格兰德瞬间勃然大怒:“你这副鬼样子还有脸回来!说,在外面又惹了什么事!” 沈行歌懒得理他,径直就要往房间里走。 而这时,他那个私生子弟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挡住了他的路,对格兰德打小报告:“父亲,大哥今天在学校争风吃醋,欺负同学,被阿尔莱德博士揍了!我们全校论坛都在传这件事呢!” 格兰德听完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拉过沈行歌的手腕就要落下一巴掌! 但下一刻,他看到了沈行歌抬起头,锥子似的的目光注视着他。 那一眼冷到了极点,像是一柄尖刀刺入了格兰德的心脏。 一点都不像他那个外强中干的儿子,反倒像是什么不可高攀的存在。 格兰德一惊,下意识放开了手,高高扬起的巴掌也没了力度。 沈行歌推开格兰德,而对于一旁的查理,他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予,直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要做的事还很多。 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身边团团转的“苍蝇”。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2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3) 沈行歌回家后,第一时间提交了休学申请,理由是因为身体原因,希望在家休息三个月。 申请很快通过了,沈行歌关闭通讯器,屏蔽一切繁杂信息,开始制定自己的计划。 他来得还算早,现在主角还处于剧情早期,几个重要后宫都还没出场,等他过上三月后,大概才能见到那几个重要角色。 而这半年,就是自己打磨精神力和体能的大好时机。 曾经的兰利荒废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与父亲和弟弟争吵、在学校挑衅滋事,现在,既然灵魂已经换人,沈行歌自然要换一种活法。 在他现在看来,他这个家庭唯一的好处,就是钱多。 当时,兰利的母亲米兰达作为侯爵之女下嫁,带来了丰厚的嫁妆。 他们家地下不仅有最好的模拟训练场,还有最先进的全息测试设备,而这些,都是兰利母亲为儿子准备的。 米兰达一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驾驶机甲、保家卫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然而,兰利辜负了他的希望,体能和精神力,都远远达不到驾驶机甲的标准。 连他的私生子弟弟查理,这两方面都能达到b+的水准,凭借自己的实力进入了亚历克斯军事学院,将兰利这个长子死死压制。 这样的情况下,格兰德自然对小儿子的喜爱与日倍增,看大儿子就越发不顺眼。连带着对自己的妻子,也是越来越冷淡。 沈行歌沉默地看着系统提供的这些信息,觉得这个家庭里,最可怜的就是米兰达,明明曾经是侯爵的掌上明珠,如今却被欺辱至此。 这个家里唯一关心兰利的人就是他的母亲,而兰利却总对米兰达恶言相向,连简单的爱恨都分不清,还真是恶毒配角的标配智商。 沈行歌花两天的时间恢复了身体状态,然后进入地下室,开始了训练。 地下训练场是米兰达为兰利准备的,只有他们母子两人的虹膜可以解锁,查理无数次垂涎里面的装备,却无可奈何。 眼下,沈行歌查看了大量的资料,制定了完善的锻炼计划。 这些计划主要是针对兰利糟糕的体能。 毕竟,他自己的精神力早就够用了。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测测吧。 沈行歌将手放在精神力测试仪上,红光一闪,仪器上的数字瞬间开始飞快增长! 随着数字的暴涨,精神评级也开始迅速攀升,从c一路增长…… 最后,已经暴涨到了3s级,却还在向上升! [警告!超过世界最高峰值!]系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哥,快停下!]系统喊道。 沈行歌抽回手,系统评级终于定格在了3s级。 这不是属于兰利的能力,而是沈行歌自己的精神强度。 和体能不同,精神力很难后天培养,而高强度的精神力偏偏是驾驶机甲的必需品。 这个世界,贵族之间的联姻,很多时候,就是为了得到精神力高的孩子。 所以,听说兰利的精神力只有c级时,所有人都对他不屑一顾。 这个世界最高等级也才3s级,只有战神奥莱和二皇子安泽尔,也就是攻一攻二,能够达到这个标准。 而现在,沈行歌轻而易举,就能突破3s的门槛。 但对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测完精神力值后,沈行歌很快投入了体能训练中。 他找了一块空地,铺上长垫,开始了今日的单臂俯卧撑。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3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4) 三个月后,曾经颓废的兰利,彻底脱胎换骨。 刚刚坐了一百组肌肉练习,沈行歌感觉有点热,直接脱掉了上衣,露出少年蓬勃而优美的肌理。 他身上的赘肉彻底消失不见,留下的是结实的腹肌和人鱼线,流线型的身材像是传说中的人鱼,光是站在那里,都无比赏心悦目。 沈行歌身材偏瘦,比例极好,属于那种无论怎么锻炼也成不了肌肉猛男的身形,总的来说,沈行歌还算满意。 他随手对着一旁的沙袋揍上一拳,一旁的记录仪显示力度值为s级。 这几个月,通过艰苦的特训,沈行歌硬生生地把兰利的体能从c级练到了2s级,离3s也只有一丁点差距,可谓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现在,就连沈行歌随便的一拳,力道也能达到s级了。 沈行歌又对于机甲操控进行了一下全息模拟,然后才彻底像只咸鱼似的瘫在地上,闭着眼休息。 “袖袖,这可算是我最努力的三个月了。”沈行歌瞬间回到咸鱼本色,和系统聊起了天,“下次能不能给一个好点的身份?除了锻炼,我什么都行,真的。” [沈哥,抱歉。兰利的身份是主机筛选的结果,我无法决定。]红袖回复道。 [作为系统,我只能在小世界里给予宿主少量帮助和提醒。] 沈行歌:“……行吧。” 其实不管沈行歌嘴上怎么说,该有的锻炼还是一点不少。红袖知道沈行歌是个自律且强大的宿主,它的作用其实微乎其微。 沈行歌躺了一会,穿好衣服,慢慢从地上坐起来,正想着继续练习,地下室的门却忽然开了。 来者正是米兰达,兰利的母亲。 她对沈行歌矜持地微笑着,手里端着一盘水果和一杯牛奶,款款向他走来。 沈行歌看着这个油画般优雅的女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看了人物资料后,沈行歌明白,这个家唯一对兰利好的人就是眼前的女性。 忽然多了位母亲,沈行歌还是有些不适应。 “兰利,这些天总不见你,我有点担心,来看看你。”米兰达的声音怯生生的,显然是以前兰利总和她吵架,让她有点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儿子。 见沈行歌不说话,米兰达只好自己接下去:“我给你带了水果和牛奶……那个,你现在需要吗?” 米兰达其实心里没底,平时她想和儿子说说话,兰利都是闭门不出,根本没什么沟通的机会。 而上次在学校受挫后,兰利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居然进入了从没去过的地下训练场,然后整整三个月没出来。 要不是外置机器人判定他身体指征正常,米兰达简直要怀疑自己儿子想不开自闭了。 最后,米兰达还是忍不住,决定带着小零食去看一眼兰利。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封闭、颓丧、需要开导的家伙,结果,等她进入训练场,却发现一切井井有条。 而这一切的中心,端坐着一个俊拔的少年。 少年白金色的头发有些长了,随性地搭在额头和颈窝。他侧着脸,鼻梁挺拔,眉骨锋利,一双浅蓝色的眼睛温暖明亮,睫毛细密纤长。 他的耳垂上扣着一颗耳钉,点缀了颈侧的空白,也让他整个人生动了许多。 由于长期在地下,沈行歌的皮肤显出一种远离日光的白皙,衬着白金色的发丝,他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米兰达的脚步一顿,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还是自己那个不修边幅的儿子吗? 她都有些不敢认了。 米兰达年轻时可是有“贵族玫瑰”的美誉,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兰利的父亲是个渣男没错,但从外形上看的确英俊。 作为他们的儿子,兰利本身条件是好的,只是他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以至于完全糟蹋了。 当沈行歌降临后,精神力的增长,甚至让兰利的模样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趋近完美。现在的兰利比起三个月前,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有了质的飞跃。 从内心里,自然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行歌接过米兰达的牛奶和水果盘,对女人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谢谢母亲,劳您挂心了。我很好,明天会按时去上学的。” 随意的动作里,米兰达难得感受到儿子的善意和温柔,一时竟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米兰达跪坐在地,看着自己芝兰玉树般的儿子,一时百感交集,差点又落下眼泪。 她本就是多愁善感的贵妇人性格,沈行歌也难得有耐心,给了她一个拥抱。 他说:“母亲,经过上次,我想清楚了很多事,以后我不会再那么任性,会刻苦努力,为您争光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米兰达等了多少年,这是第一次听到。 她其实没奢求太多,毕竟她也知道兰利天赋不足。但无论如何,他肯认真努力,已经让米兰达很是欣慰了。 现在的米兰达为儿子的上进而万分高兴,还没想到往后,她这个儿子,还会给她更多的惊喜。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4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5) 第二天,时隔三个月,沈行歌以兰利的身份回校,正是新生开学季。 他本来和主角卡米亚一样是大二学生,本来今年应该升上大三了,但因为中途休学,现在学校要重新测试他的天赋,判断他是否有继续待在这里的权利。 经过了笔试和基础的体能检查后,还有最后一关,便是和新生们一起接受实战测试。 亚历克斯军事学院学风开放,娱乐发达,但对于学生的考核一直是出了名的严苛。 兰利报考的机甲战斗科,每年的通过率只有可怜的0.3%,这还是在经过初筛的前提下。 当时兰利也不是自己考上的,是靠了母亲的关系开后门进的,关系户加上本人性格极差,同学们几乎都对兰利嗤之以鼻。 今天沈行歌背着背包回学校时,遇到的老同学看到了他,校园论坛上很快就飘满了风言风语。 “我没看错吧?那个兰利还敢回来?上次被阿尔莱德博士打得还不够吗?” “这小子估计是回来纠缠卡米亚的吧?死性不改,他也配?” “哈哈哈,听说兰利这次要通过新生测试才能回来!他那精神力才c级吧,绝对连第一关都过不去!” “loser哭着回去找妈妈吧!我们学院才不欢迎这样的人!” “等等,我怎么感觉兰利回家一趟好看了很多?是我的错觉吗?” “好看?他能比得上卡米亚好看?楼上说什么鬼话呢?” 沈行歌打开通讯录,登录星网,私信里面99+,一打开全是不堪入目的谩骂。 毕竟主角万人迷人见人爱,像兰利这样的恶毒配角,只有被打压和嘲笑的份。 沈行歌不是键盘侠,懒得对线,等会用实力让他们闭嘴就行。 他默默把消息清空,然后给米兰达发消息:母亲,早安。我到学校了,感觉不错。 然后,他懒得理会周围同学的指指点点,径直往实战测试点走去。 在家练习的空隙,沈行歌认真想过,要让这个世界的主角摘掉“主角光环”,其实很简单。 主角本身的实力不够他达到最后的高度,问题的重点还是在主角的几个后宫身上。 卡米亚最后的结局是王位加身,驾驶专属生物机甲和战神一起遨游星际,受到全星际人民的爱戴。 王位、机甲、人气,缺一不可。 这三点,分别对应着攻二、攻三、最后一点比较复杂,大约对应的攻一和攻四。 至于攻三先就pass吧,开场就被这人揍了一顿,沈行歌暂时压根不想看到他。 沈行歌曾经想过对另外几个攻各个击破,后来他在家待了三个月,用网络追踪,最后悲哀地发现,这几个人行踪成谜,别说找到了,就是找到了你也没有见到他们的途径。 只有主角,才有“偶遇”的待遇,像他这样的炮灰,别说当面劝他们不要恋爱脑了,连见一面都难。 所以,还是得回学校,和主角待在一起,才有见到另外几人的可能。 总之,只要扰乱原书剧情,让剧情崩得亲妈都不认识就行了。 而今天,也算是一个重要的节点。 按照原书剧情,今天,二皇子安泽尔隐瞒身份入学,用最高分通过了入学考核。 第一名的奖励是对学校提出一个要求。 而安泽尔要求和卡米亚住双人宿舍。 还真是校园青春恋爱的甜蜜展开。 系统把小说情节展现在沈行歌面前,玛丽苏的情节描写看得他一身鸡皮疙瘩。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5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6) 现今的帝国皇室有三位继承人。 大皇子年幼残疾,个性低调,早早放弃了储君身份。二皇子风华正茂,是现任皇储,却从未在公众面前公开露面。三皇女尚且年幼,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公主,没有人想把沉重的皇族责任安在她身上。 而按照玛丽苏的情节发展,二皇子安泽尔必然要“碰巧”和主角产生羁绊,然后追到学院来,两人展开一场甜蜜的追逐。 至于卡米亚的正攻战神,是最后出现的,沈行歌看了一眼剧情进度,离奥莱登场的时间还早得很。 既然马上要在实战测试中见面了,沈行歌找了个安静的休息地,了解攻二的资料。 看完资料的沈行歌:“……” 沈行歌知道,万人迷的后攻们见到卡米亚,一个个都会由高高在上的存在变成恋爱脑……但攻二,也太过分了点。 作者虽然写的是万人迷,但每对cp,都各有各的萌点。 其中,攻一和卡米亚,是相爱相杀欢喜冤家,用来发糖;攻三和卡米亚,是年少爱恋酸甜初恋,用来发刀和玻璃渣;攻四和卡米亚,是鬼畜资助人和可怜小白兔,用来发车,呃不,发福利。 唯独攻二,风味别具一格。 起初,安泽尔在一次外出时被暗杀,偶然被路过的卡米亚所救,从而对这个少年一见倾心。 后来,安泽尔来了学校,他隐瞒身份,想要用平等的方式追求卡米亚,结果次次告白都被打断,但痴心不改。 最后,一次卡米亚和战神外出时遭遇反派袭击,安泽尔为了让主角安然无恙地离开,心甘情愿地殿后,为了保护城中的平民百姓,牺牲了自己。 但最气人的地方在于,那次战神和主角是偷偷出去约会,过程中却被反派捕风捉影,得到了他们的定位。 当时反派对城市进行恐怖威胁,提出要卡米亚的项上人头,而战神居然为了卡米亚的安危,决定先撤退,这个举动,直接陷整座城池于水火之中! 是安泽尔出来为他们拦下了这一劫,最后死在了主角怀里。 然而,不明真相的群众却以为是主角救了他们,对主角感激涕零,这一次以后,卡米亚的人气彻底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说白了,安泽尔从头到尾拿的都是深情男二的剧本,和其他如愿与主角xxoo的后宫不同,这人从头到尾不仅连主角小手都没签过,最后还得为他去死。 其他人都是为了组cp,唯独攻二,是为了赚读者眼泪的工具人。 哦,对了,安泽尔的死还间接促进了主角最后登上王位。 偏偏这人是所有后宫中对主角最痴心的,沈行歌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能让这人迷途知返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袖袖,要不我干脆自己干翻战神,造机甲,然后踹了二皇子称王吧。”沈行歌对系统调侃道,“我觉得这样比较靠谱。” 毕竟,要摧毁“主角光环”,首先得先搞定这四个后宫。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响起:[沈哥,虽然我觉得你可以做到,但过度篡改剧情会导致世界提前崩溃。我建议你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 沈行歌摆摆手:“我就说说而已,别当真。” “另外……”沈行歌继续翻阅着原小说剧情,啧啧感叹,“有一说一,袖袖,虽然这本书大部分剧情逻辑我无法理解,但安泽尔牺牲那里写得挺感人的。我同情他的遭遇,真惨。” [沈哥,你是想让我一个人工智能和你一起品鉴小说吗?] “不,就随便看看。”沈行歌笑道。 他旁若无人地和系统低声聊着天,这副光景落在其他人眼中,看上去很是奇怪。 “那人是叫兰利吧?怎么在对着空气说话?” “我在星网上看过相关论坛,听说那人人缘特别差,现在一看,居然都沦落到了和空气说话的地步了吗?” 他们都是新生,一个个换上了战斗服,测试之前说说话,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 而兰利在其中格格不入,自然成了议论的焦点。 他们的音量很大,一点也没有收敛,沈行歌听到他们的嘲笑,横过眼看了他们一眼。 正要目光相对,却有人站到沈行歌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测试马上要开始了,有空不如多做点准备,未明真相就听信谣言、奚落同学,有意思吗?”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6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7) 出来主持正义的少年,声音非常动听,像是小提琴的音符,流淌进人的心里。 明明这人说话语气带着责备,却让人生不起气,他一说完,刚才说闲话的几个学生都闭上了嘴,默默走到一边热身去了。 沈行歌站起来,随口对这为他出头的好人道谢:“学弟,谢啦。” 那个新生比他小两岁,但个子比他高上半个头,那人侧过头来对沈行歌点了点头,没有更多的表示。 看清了这人的脸,沈行歌愣在原地,罕见地呆了呆。 “他真好看。”人类的本能让这句话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 眼前人皮肤偏白,发色乌黑,五官深邃,轮廓完美,简直无可挑剔。 他半垂下眼,黑羽般的长睫微微遮住了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那瞳色十分罕见,竟然是纯粹的紫色,看上去神秘又高贵。 紫眼黑发。 沈行歌大脑空白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攻二吗? 作为全文除了主角外的另一个颜值天花板,安泽尔的美貌全星际有名,还没公开皇子身份时,追他的人就能绕星球一圈。 后来听说他喜欢卡米亚,大家都表示祝福,然后默默在星网上磕了“颜值cp”。 沈行歌对于这人的心情有点复杂,但安泽尔明显不在意他。他们分在不同的赛区,安泽尔热身完,很快就离开了,压根没空和他说话。 看来刚才的帮助,也不过是安泽尔的一时兴起,他大概连沈行歌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沈行歌也不在意这些,他一边热身,一边和系统吐槽:“其实玛丽苏世界也不错,至少人是真的好看。” [沈哥,不要在奇怪的地方觉醒颜控属性可以吗?]系统叹气。 沈行歌没再说话,径直走上了赛场。 亚历克斯军事学院的招生测试难,是出了名的,毕竟,只有这一个学校,入校考核会有实战项目。 这个星球的边境充满着异兽的威胁,而实战考核,就是模拟边境环境开辟的测试场地。 场地里面的异兽,都是真的,其中不乏杀伤力惊人的存在。 学生们要在里面随机应变度过三天,保证自己不被异兽杀死的同时,猎杀异兽越多、等级越高者,排名越靠前。 若是生命堪忧,可以紧急求救,但一旦使用求救机会,也就丧失了入学资格。 很多学生的体能和精神力都能达标,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可怕的异兽面前毫不退缩的。很多学生在实战时甚至吓得全身发抖,这么多年来屡见不鲜。 他们的考核内容在电子眼的全程监控下,星网全平台直播,而后台的老师们也一直关注着学生们的表现,学生们没有作弊的可能。 当年,卡米亚凭借优异的表现脱颖而出,他不仅猎杀了相当数量的异兽,更重要的是,他一路帮助同学,几乎是人美心善的代表,在新生里斩获了极高的人气。 也是从那时起,星网上喜欢卡米亚的人数与日俱增。 而现在,兰利上场,星网中一片嘘声。 沈行歌所在的这个赛区比较偏僻,他四下观望,除了他以外,只有一个个子高挑的女孩,拿着一柄激光枪,警惕地看着他。 女生来到军事学院实在少见,沈行歌抱着绅士精神,主动问道:“你好,我是兰利,需要组队吗?” 那女生一头利落的红色短发,看上去极酷。面对沈行歌的邀请,她只丢下一个锋利的眼神。 “可以。我叫洛塔。只要你能保证不拖我后腿,就跟上来吧。”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7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8) 沈行歌和洛塔一前一后,在丛林里前进,注意着周遭的微小变化。 一只飞鸟样的异兽忽然扑过来,沈行歌的精神力早已感知到,但身后的洛塔忽然转身扣动扳机,沈行歌便不抢她的风头,就这么看着她击中了异兽的脑仁。 兰利的老同学们在星网上冷嘲热讽:“不愧是兰利,一开始就只敢躲在女人身后。” “就算能混过去又如何?倒数几名照样无法通过考核。” “你们看兰利这个废物干嘛?另一个赛区有个大帅哥!而且特别厉害!去看那边不香吗?” 赛场之中,沈行歌上前,掏出匕首,精确地割开异兽的脑仁,掏出一块晶核:“运气不错,这只剑齿鸟的晶核很完整,可以用作机甲材料。” 他将晶核抛过去,洛塔伸手接过,有点惊喜:“你在这方面似乎很懂?” “还好吧,自学过一点。” 沈行歌在家休学的时候,想起把自己一顿毒打的攻三,有点气愤。这人以后会为卡米亚制定专属机甲,但他只能靠自己。于是,他干脆就在锻炼之余,学了很多和机甲制造相关的知识。 寻找晶核是门技术活,一个偏差就会让晶核在异兽身体里启动保护机制,从而破碎。但沈行歌手法如此纯熟,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明明晶核是他找到的,但他对晶核没有独占欲,随便就给了队友,做法实在大度。 洛塔心情不错,连警惕的语气也缓和了些:“等会我去引怪,我们多杀几只异兽吧。” 沈行歌道:“不用你以身犯险,我知道一种吸引异兽的陷阱,我来布置吧。” 星网上的风凉话依旧不断,但也有部分人觉得兰利这次表现其实很有亮点,两方争论不休。 米兰达此刻在校长办公室里看着沈行歌的表现,脸上止不住地担忧。 两年前米兰达之所以能让兰利走后门入学,就是因为亚历克斯军事学院的校长,正是米兰达的兄长,现任赫斯侯爵,全名比格.赫斯。 “米兰达,你是在担心我的小侄子过不了考核?”赫斯问道。 “毕竟,这次全星网的人都看着,没有侥幸通过的可能。你也知道的,兰利他……天赋不足。”米兰达紧张地拉着裙摆,支支吾吾。 赫斯将几张试卷和体测报告递给米兰达:“要对你的孩子有信心。这是兰利的体测报告和笔试结果,你先自己看看吧。” 姓名:兰利.格兰德 机甲科基础笔试:满分,目前排名no.1 体能初评定:2s级 精神力初评定:3s级 米兰达看着眼前的这份资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这……真的是我儿子?3s级的精神力?怎么可能?兰利他不是c级的天赋吗?”米兰达看着资料上的学员证件照,上面的少年笑得意气风发,的的确确是兰利那张脸。 赫斯:“考核之前,兰利主动联系过我,说是希望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说,也想给你这个母亲看看。” 米兰达捂着自己的嘴,双手微微发颤:“兰利他,他真的长大了。” 赫斯笑了,视频中,兰利的陷阱已经布置完毕,他和洛塔一起,开始收割异兽的头颅,积分快速增长。 “米兰达,那我们就一起好好看看,你的孩子现在究竟实力如何吧!”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8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9) 沈行歌和洛塔一路前行,他们前进的速度很快,弹药消耗和积分数成正比,很快,手中弹药便耗竭了。 “我来装填弹药!”洛塔喊道。 她已经完全把沈行歌当成了自己的同伴,随着不断的磨合,现在两人配合得无比默契。 一只猎豹模样的异兽找准时机向他们扑来,眼看就要撕掉洛塔一块肉,沈行歌从背后忽然跃起,竟然直接跳上异兽的背! 在异兽愤怒的吼声中,他手起刀落,将匕首插进了异兽的眼里,直接剜下了它的眼珠。 鲜血喷溅,由于过于凶残,星网中的画面一时被打码。 异兽嚎叫了几声,竟然就这么倒下了。 沈行歌捡起眼珠,认真看了看,用最平静的表情说最瘆人的话:“这种异兽弱点在眼,嗯,这眼球甚至能提炼出晶核呢。” 洛塔:“你不要一身血说这种话行吗?” 沈行歌收起眼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很快要到晚上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 洛塔正要点头,却看沈行歌蹲到异兽身边,切割它腿部的软肉。 洛塔:“……你还想干嘛?” 沈行歌:“我饿了。星际百科上说,这种异兽味道不错哦,要不要尝尝?” 洛塔:“你正常点。” 正常人看到异兽这吓人模样都怕得要死,你还想吃? 沈行歌一脸平静:“洛塔,你不饿?” 洛塔:“……” 不合时宜地,她的肚子发出“咕”的一声。 沈行歌乘胜追击:“吃吗?我来烤?” 洛塔:“……吃。” 夜晚,大多数异兽暂时都陷入了沉睡,洛塔和沈行歌找来木材,两人支起了篝火,找了一片沙滩,开始了朴实无华的烤肉。 他们这个赛区因为地处偏僻,人也很少,不像其他赛区,越是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斗争越是到了白热化。 在那里,人不仅要和异兽搏斗,还要和其他新生相互提防,毕竟,别人的名次下降了,你的名次就能上升。 夜晚是最容易放松紧惕的时候,也是出奇制胜的大好时机。 到了晚上十点,会公布第一天的排名,而现在是夜晚九点,正是新生们为了积分而拼命的时候。 虽然一共要度过三天,但少年人争强好胜,谁不想第一天就拔得头筹呢? 星网上的观众一个个看得热血沸腾,对于自己喜欢的选手,恨不得冲进去帮他们杀敌。同时,网络上也开了无数场赌局,压最后的第一名是谁。 但是,也不乏那种只是随便看看的观众,这样的路人在星网上才是占大多数。 当看到沈行歌这一边时,惊心动魄、勾心斗角、队友背刺之类的剧情,忽然就神奇地消失了。 兰利和洛塔,在周围设置了电子屏障,他们围着摇曳的篝火,身边丢着几只异兽的肢体。 沈行歌熟练地切肉,然后穿上竹签,开始正反反复炙烤。 等到油分溢出,香气腾腾,沈行歌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中,掏出了一袋……万能调味料。 沈行歌将调味料递给洛塔,随口问:“其实我还带了孜然,你要吗?” 洛塔涂上酱料,咬了一口肉,下一刻她冷峻的表情彻底消失,全是满足的赞叹:“好吃!我从没想到,异兽的肉味道可以这么好!你还带了孜然?给我一点!” 由于和其他组的气氛天差地别,沈行歌这一组,顿时吸引了无数观众的注意。 星网讨论度飙升! “我在看什么?异兽美食节目?嘉宾在线吃播,现场点评?” “大晚上的给我看这个真的好吗?我看饿了,真的!我要点外卖!” “仿佛从战争片一下子转到养老节目,他们真的是在新生考核吗?怎么画风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话说这肉真的这么好吃吗?他们怎么吃的这么香?有没有哪位大神来给我介绍一下?” “只有我注意到这个男生吗?他真好看啊,眼睛好蓝!而且,对队友也好体贴,看得好舒服!” “说实话我觉得旁边的小姐姐更帅?姐姐看我!我可以!” “想看杀异兽的可以看前期回放!这个男生刚才杀异兽那一手真的帅!不过由于太血腥被打马赛克了哈哈。” 原本兰利的老同学们在校园论坛孜孜不倦地传播他的黑料,原本想着这次兰利一定还是以前的窝囊样,结果,这一天兰利用实际表现,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这个温柔体贴、能力强悍、甚至还能兼职当当美食博主的人是谁? 有人酸道:“引人注目又如何?兰利今天杀了多少异兽?还有一分钟就要公布今天的积分了,来看看他排第几?怕不是倒数吧?” 下一刻,积分刷新,在全星网透明公开。 今天的第一是安泽尔,往下看,洛塔排在第三,兰利第四。 先前沈行歌做的陷阱吸引了足够多的异兽,加上他们小组氛围和谐,没有内讧,所以排名出乎意料的高。 兰利的老同学们,彻底沉默了。 刚刚发帖嘲笑兰利积分倒数的人,直接下线删帖了,想必是有些脸疼。 全星网都弥漫着快活的空气,他们开始喜欢这个独一无二的年轻人了。 当然,场外一切,都丝毫没影响到赛场中的沈行歌。 他吃着香气蒸腾的烤肉,思考着未来两天的路。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9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10) 这样安逸的日子又过了一天,第二天,沈行歌查看排名,发现兰利和洛塔并列第三,和第二差距不大。 而第一还是安泽尔,他断层第一,积分甩了第二名几万分有余。 一只高等异兽最多只有上千积分,而普通异兽顶多几百积分,像安泽尔这样的积分优势,基本上不可能被超越了。 一时网络上开盘赌第一的赌局都仿佛冻住了,毕竟,到了这份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第一肯定是安泽尔的。 沈行歌权衡着目前的局势,他看着安泽尔那天堑一般的积分值,感概了一句不愧是攻二,实力真强。 这实力,这天分,要是不在自己的对立面该多好。 对于这本书的几个主要角色,沈行歌唯一有点好感的就是安泽尔。主要是因为,按照原着,这人最后死的太惨,难得让沈行歌有点动容。 要扰乱剧情,看来自己不能让安泽尔和卡米亚成为室友,开启校园感情线。否则,最后安泽尔一定会走上为卡米亚牺牲的道路。 那么,自己成为第一就好了。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去哪找几万积分来反超呢? 积分值能达到上万的,只有传说中的特级异兽。 沈行歌在脑海中浏览了关于这片赛场的所有信息,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了结果。 他转头对自己的队友说:“洛塔,我现在要去赛场中心区,那里非常危险,你要是想来我欢迎,要是不愿就算了。” 洛塔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中心区藏着特级异兽,你想最后刷一波积分?” 其实现在兰利通过考核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第二第三相差不远,多杀点异兽赶超就行。而挑战第一名难度实在是太大,就算要杀特级异兽,也得有几头才行,所以实在是没有必要。 况且,特级异兽岂是这么好杀的?精神力不到s级,甚至都不能近它们的身。想杀死特级异兽,就要先赌上自己的命。 但现在,沈行歌却还想逆风翻盘,放弃已有的安逸躺赢现状。这种气魄和胆量,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星网观众看沈行歌悠闲地烤了两天的肉,已经习惯了这个学生的咸鱼作风,现在忽然来这么一出,倒是再次让人眼前一亮。 他们都期待着,这个独树一帜的存在,能给他们继续带来怎样的惊喜。 洛塔权衡片刻,答道:“我保持名次就行,你去吧,接下来的路,看来我俩不能一起走了。” 沈行歌当然不强求,毕竟洛塔这样只想平安通过考核的想法才是正常人思维,他要不是为了任务,也想继续当咸鱼。 于是,他挥别这个一起度过两天的朋友,独自前往中心区。 现在是早晨十点,到晚上十点积分清算,还有十二个小时。 观众们都津津有味地关注着这个独行的少年,米兰达紧张地看着屏幕中的儿子,不太明白他为何一定要让自己身陷险境。 赫斯校长一边安慰自己妹妹,一边给赌局里投了一大笔钱,赌兰利赢。 早晨十一点,兰利正式到达了中心区。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异兽阻拦,都被他斩杀殆尽,顺带留下了晶核。 积分+6089 中午十二点,遇到第一只特级异兽,沈行歌很是废了一番力气,和它足足搏斗了一个小时,才获得积分。 积分+ 下午三点,遇到第二只特级异兽,沈行歌临时做起了诱捕工具,展示了一套堪称教科书级别的神操作。 积分+ 接下来几个小时,沈行歌都在猎杀高级异兽,他的动作和判断都精准得可怕,每次都能找到异兽的薄弱点,然后一网打尽。 不是异兽来侵害他,而是他主动出击,猎手和猎物的位置,第一次出现了反差。 积分+9080 原本星网上看他烤肉的观众们,看到这一套操作,都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原本就很高的讨论度,再创辉煌。 “刚刚有人跟我说,这人在亚历克斯军事学院只是个走后门的废材,现在这么一看,你们学院的废材都这么nb的?” “我明明记得,精神力不到s级根本杀不了特级异兽吧!谁说这人等级只有c级的?” “他先开始一直和队友在一起狩猎,我还以为他是辅助型的。现在我才发现,他一个人简直能当一只突击队用!所以,这人前两天压根就是在玩吧?” “按这个趋势,兰利是不是真的想冲一波第一?但安泽尔那个几万的积分差,还是反超不了吧?” “万一有奇迹呢?谁来开盘?我下注赌兰利第一!” 一直到了晚上九点,沈行歌都没能再遇到一只特级异兽,他只好杀了一路的高级异兽。 现在,沈行歌盘算了一下自己的积分,要是想赢安泽尔,至少还需要一只特级异兽才行! 该死,因为是炮灰,所以主角能有的欧皇好运,绝对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吗? 正当沈行歌这么想的时候,像是为了回应他的挫败,一个机会突然降临到了他的面前。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50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11) 中心区的湖泊之中,形状类似白鲸,但外壳尖锐锋利的巨型海怪跃出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迎面而来的水汽盖了沈行歌满脸,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发觉自己居然能有这样好运的一天。 他杀了太多异兽,身上滔天的血腥气,误打误撞惹怒了异兽中最强的存在。 泊湖海怪,体能3s+,精神力2s级,特级异兽,性情凶狠。它全身覆盖着坚不可摧的外壳,连火箭弹都无法在上面留下弹痕。 它现在彻底苏醒,想要将沈行歌这个渺小的人类吞吃入腹。 沈行歌看了一眼时间,发现不管怎样,自己的时间都不够了。 在10点前杀了泊湖海怪,是自己反超安泽尔积分的唯一机会。 他敏锐的精神力已经察觉到,有一股属于人类的3s级的精神力在逼近。 不可能是别人,只可能是安泽尔。 安泽尔也想要这最高的积分。 而他们两人,恐怕是唯二能够和泊湖海怪对峙的人,毕竟,其他人连精神力都无法压制这头异兽。 安泽尔还在赶来的路上,而沈行歌已经决定,不会把到手的积分让给他。 要是两人联手杀死异兽,积分是要平分的,那样的话,沈行歌就不可能反超了! 想到这里,沈行歌迅速动了起来,泊湖海怪冲他张开血盆大口,异兽的精神力覆盖全场,让沈行歌大脑中传来一阵尖锐的轰鸣! 而这时,沈行歌却做出了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星网论坛直接爆炸—— “靠靠靠!兰利在做什么!他疯了吗?” “安泽尔也过来了?不是吧,他都第一了,还想抢分?” 沈行歌知道,以自己的体能,绝对不可能突破泊湖海怪的装甲。而时间不够的前提下,要杀死这样一头庞然大物,他只能在九死一生间赌一把! 安泽尔一直在另一边狩猎,当他感到这边特级异兽的异动,急匆匆赶来时,正好目睹了眼前惊险至极的一幕。 安泽尔下意识想呼喊出声,但话语卡在喉咙里没了声音,他后知后觉,其实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人的名字。 黑压压的天空下,沈行歌三两下跳上身旁的一颗大树,海怪跃出水面,血盆大口朝他张开,而沈行歌毫无惧意,他像一尾游鱼入水,腰部发力,对着海怪的大口,脚一蹬,头朝下直接跳了进去! 海怪血口闭合,沈行歌的身影没入其中,没了声息。 赶来的安泽尔愣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而全星网民众的表情,在这一刻几乎都和安泽尔重合了。 “兰利搞什么?当场送死?”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往异兽肚子里跳的!这年头自刎都这么追求新奇了吗?” 安泽尔紫色的眼睛里印着泊湖海怪丑陋叫嚣的姿态,他眼睁睁看着异兽吞下了一个人,而他居然就只是站在这里?! 一股汹涌的怅然若失之感浮上心头,几乎将他淹没。 沈行歌跳下的模样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虽然天太暗,安泽尔甚至连那人的样子都没看清,但不知为何,想起那道清瘦的身影,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怒气,完全控制不住。 安泽尔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一向冷静的他,头一次感到了失控的感觉。近乎魔怔。 那一瞬间,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杀了这异兽,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51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12) 安泽尔3s级的精神力在这片空间瞬间铺开,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意而来。那一瞬间,连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 泊湖海怪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个棘手的存在,它调转身形,精神力延展开,外壳上的尖刺全都竖起,它飞快地向这边移动,明显是想要杀掉安泽尔。 这时,离考核结束,只剩下10分钟的时间。 全星网都人们都紧张地注视着这最后也最精彩的对决。 他们睁大眼睛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海怪渐渐逼近,张牙舞爪,顿时,几丈高的浪涛从水中翻涌而起! 而安泽尔伸出手,某个隐藏程序被激活,在精神力的召唤下,他手中凭空一柄从未见过的量子武器,剑指前方! 下一刻,他们就要迎面对上—— 然而,下一刻,海怪忽然开始疯狂扭动,像是承受了什么巨大的痛苦。 它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怒吼,像是凄异的哀号,那叫声格外尖锐,简直是十足的精神污染,差点就能震破人的鼓膜。 现场转播之中,所有观众听到这声音,简直是魔音穿脑,都下意识捂上了耳朵。 下一刻,收录声音的仪器当场爆炸,现场有一瞬间的消音。 唯独安泽尔身在其中,很快清楚地认识到,这是特级异兽濒死时才会爆发的能量波。 此地不宜久留,安泽尔快速退开。而下一刻,海怪颓然倒下,它巨大的身体砸在湖边,鲜血从它腹部溅出,迸溅的距离很远,有几滴甚至落到了安泽尔脚边。 从血中站起了一个人,他浑身染血,乍一看上去狼狈不堪,但他唇边带着愉悦的笑,明显是游刃有余。 一块巨大的金色晶核在他手中微微发亮,他单手一撑,轻巧地从海怪腹部跳了出来。 那是沈行歌。 他从内部出击,杀死了泊湖海怪。 与此同时,考核时间结束。 电子屏幕上,最终积分开始清算。 经过最后一天的猎杀,所有学生和观众都看着兰利和安泽尔的积分疯涨,狠狠甩开了其他人。而最后,因为杀死了泊湖海怪,沈行歌获得临时加分,他以一分之差的微弱优势获胜,成为了本届第一。 响亮的环绕音效响彻整个测试场—— “第一名,兰利。” 听到最终结果,沈行歌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刚才在海怪肚子里一顿折腾,差点就丢了小命。 还好还好,他最终赶上了。 沈行歌手中的晶核发出明亮的光,照亮了他沾满血污的脸。沈行歌路过安泽尔身边,对后者礼貌地笑了笑,然后离开跑去清洗身体去了。 他们打了个照面,安泽尔只来得及匆匆一瞥。 但只是简单一个眼神,安泽尔刚才暴动的精神力,在这一刻,竟然奇迹般被抚平了。 就算这人抢了他的第一的位置,安泽尔心里也依旧出奇地平静。 他怔怔地看着沈行歌离去的背影,眼前这个强大坚韧的人,用短短的几分钟,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而且,他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他叫兰利。 有一双如同天空般湛蓝的眼睛。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52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13) “现在,作为第一名,你有一个提出要求的机会。” 第二天,新生正式入学,沈行歌也回了原来的班级,继续和主角卡米亚同班。 以前还有人怀疑他能否跟上三年级的课程,结果看完昨天的测试表现,所有嘲笑他的人都自动闭嘴了。 毕竟亚历克斯军事学院的入学考核是出了名的严格和透明,处于全星网人民的监督之下,每个人的举动都是绝对真实的反映。 由于昨天沈行歌的表现实在是太惊艳,网络上到处都在讨论。以至于今天校园里甚至还有些媒体跑来采访,问沈行歌—— “最后一天为何突然发力?” “明明都稳居第二了,为何还要和特级异兽以命相博?” 沈行歌在心里腹诽:我要是说只是不想让安泽尔和卡米亚同寝,你信吗? 他当然不会说出这个稀奇古怪的原因,免得有人八卦他为了主角争风吃醋。 于是,面对媒体,沈行歌慢悠悠打着官腔,表面笑得灿烂,内里全是吐槽。 沈行歌这几天和系统这个人工智能一起看了几遍原着,逐渐明悟了这本书的精髓。虽然主角光环无敌,设定上是万人迷,但他这个万人迷的属性,完全靠几个后宫的争抢而展现。 就仿佛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若是它被丢在荒野无人发现,那永远也不会被视为宝物;但若是有几个有权有势的人争着抢着,那它的价值也就会蒸蒸日上。 若是几个后宫不再痴迷主角,那他的万人迷光环自然也就褪色了,这个角色的苏点也会大打折扣。 认真分析完,沈行歌用他那颗严谨的学术大脑,想到了一个最重要的核心问题:“所以,这几个人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卡米亚?他们明明什么都有了,喜欢主角图什么?扶贫吗?” 系统跳出来:[沈哥,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玛丽苏的爱情不需要理由。] 沈行歌:“……” 好吧,你是对的。 今天他才刚刚回校,正要回班,没走几步,就看到了赶来保护卡米亚的阿尔莱德。 明明攻三平时忙着研究行踪不定,沈行歌想见都见不到,但只要主角在,一切就简单得易如反掌。 沈行歌没空观摩卡米亚和阿尔莱德的“神仙爱情”,他现在考虑的是如何使用自己赢来的那个特权。 今早沈行歌专门看了一眼新生宿舍划分,安泽尔和某个路人甲分到了大一双人寝,不会和卡米亚住到一起培养感情了。 沈行歌舒了一口气,看了原着剧情的确改变了,不枉他昨日这么努力。 沈行歌照常给米兰达发了一句早安,收获了母亲的爱心回复后,他浅浅一笑。 而后沈行歌点开私信,发现骂他的言论少了很多,但还是有很多人在问他以前欺负卡米亚的事。 这三天下来,由于考核中亮眼的表现,他星网账号粉丝数疯长,粉丝量甚至已经顶得上一些小明星。 在他们学校,上一个能有这种明星待遇的,还是主角卡米亚。 但人红是非多,很多人想要进一步了解他,然后就了解到了他曾经追求卡米亚的那一堆破事。 沈行歌有点头疼,他还不如穿一个空白人呢,像兰利这种前科累累的配角,现在还要让自己来收拾烂摊子。 沈行歌认真思考片刻,觉得首先要在大众心中树立新的印象,他不能让这个身份曾经的黑料拖累自己。 于是,考核第一的殊荣,沈行歌倒是没有狮子大开口要什么神兵利器,却提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请求。 他要求一场全星际直播,让自己发表一场简短的演讲,并保证不会影响学校的声誉。 学校同意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53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14) 当天晚上,这场直播在星网公开。消息在亚历克斯军事学院官网置顶,所有人都能看到。 “大家好,我叫兰利,是本校大三的一名学生,关于我过去的一些个人问题,我将进行澄清和说明。在此,首先感谢给我机会的学院和给我勇气的母亲。” 直播中,沈行歌先是诚恳地列出了曾经兰利犯的错误,然后一一道歉,并且表示,自己以后会改过自新、努力上进,上次的考核结果就是一次自我证明。 他的声音极富有感染力,层层递进,深入人心。 “另外,对于卡米亚同学,我为曾经的莽撞道歉,从此以后,我们只是同学关系,不会有任何瓜葛。” “希望大家不要再恶意揣测,损害卡米亚同学和我的名誉。” “今日我说的话将会永远留在网络上,感谢各位观看者的见证。” 说完,沈行歌干脆利落地关上了直播,压根不管自己邮箱里爆炸的私信。 亚历克斯军事学院本就是全星际关注的焦点,沈行歌的直播刚刚放送完,就登上了星网热搜。 有人扒出了兰利过往的经历,在沈行歌降临之前,兰利作为本书的恶毒配角,本身能力不足,曾经想害主角但没有一次成功过,平时干的事大多是无能狂怒。 说白了,坏事做的不少,但没一件做成了。 而说到兰利过往,还有人蹦出来大骂格兰德子爵,说就是这样道德败坏的家长才让曾经的兰利变得颓废暴躁,希望米兰达早日踹开渣男,和儿子走向新生活。 大家都看清了,以前兰利的生活如同一潭死水。 而现在呢? 一个知错能改的青年人,实力和美貌兼备,还有当众认错的勇气,谁看了都不会再怪罪于他。 大家从兰利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人是能发自内心地向善变好的,虽然网上争论不断,但大多数发言都是正面的。 沈行歌看着自己一路飙升的粉丝数,心情毫无波澜。他本意不是为了博眼球,而是早就做好了自己成为最强,然后摘掉主角光环的准备,现在做的事,都不过是为将来铺路罢了。 毕竟,卡米亚是万人迷,但迷不倒他,管它是什么玛丽苏世界,他只需要见招拆招就好。 另一边,安泽尔本来准备睡下了,结果看到室友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星网,他无意中瞅了一眼,结果那双熟悉的蓝眼睛瞬间俘获了他的视线。 “你在看什么?”安泽尔问。 室友转过头,结果瞬间被安泽尔美貌暴击,他默默将头扭回去,这才回答:“是那个第一名兰利的直播视频,他真的敢说啊,换我绝对不敢。” 室友将平板递过去:“你要不要看看?我看你好像挺感兴趣的。” 安泽尔谜之沉默了一下,还是接过平板,将进度条拖回原点,开始看了起来。 他本来入学是为了报答卡米亚的恩情,当时他在外遭遇刺杀,临死之际是卡米亚救了他。 不知是不是吊桥效应,那一刻,他看着卡米亚,觉得后者身上仿佛有一层光环。 他们成了暂时的朋友,后来,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他决定隐瞒身份,来亚历克斯军事学院找卡米亚。 上次考核,他本以为自己第一位置稳固,甚至连第一名奖励都想好了,结果兰利忽然跳出来,强势取代了他的位置。 兰利将海怪开膛破肚,少年落到他身前时,带来了一身清凉的海风,还有微微的潮气。 他对安泽尔轻笑着,眼中一抹蓝忽闪而过。 就像神话中的海妖,蛊惑人心。 总之,想到当时自己精神力的失控,安泽尔对这人的观感有些微妙。 而现在,屏幕中的少年一脸诚恳,安泽尔面无表情地听着他说话,注意力却渐渐歪了。 他说话的声音真好听,适合助眠。安泽尔想。 而当兰利后面提到卡米亚时,安泽尔愣了愣,问室友:“兰利和卡米亚有什么关系?” 室友八卦的本性瞬间暴露:“你不知道吗?这事在校园论坛可火了呢!当时兰利喜欢卡米亚,追求了几次无果后起了坏心思,然后被阿尔莱德博士给揍了!听我跟你细说啊……” 听完八卦的安泽尔:??? 这都什么跟什么? 听完室友的描述,安泽尔觉得这个兰利和现在的仿佛是两个人。 室友说的兰利像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但他那天直面这个人的时候,第一时间感到的,明明是危险的魅力。 所以,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兰利短短几个月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室友讲了半天,口干舌燥才终于停下,他看向唯一的听众,却见安泽尔一脸不可捉摸的笑意,他迷离的眼睛印着光,像是紫罗兰在黑夜里绽放。 安泽尔修长的手指划过视频中少年的脸,若有所思。 “这人很有趣。” 良久,安泽尔评价道。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54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15) 虽然凭借入学考核短暂地吸引了大众眼球,但这个世界的主角依旧是卡米亚。沈行歌在上学的这段日子里,深刻体会了万人迷光环的强大。 以前的兰利担任着恶毒配角的角色,现在沈行歌来了自然不会重蹈覆辙,但炮灰的位置,多的是人能顶上。 于是,开学短短两月,沈行歌就见证了几次“恶毒炮灰诋毁主角,然后被主角成功打脸,顺便让几个后宫刮目相看”的标准剧情。 卡米亚现在的灵魂其实是外来快穿者,并不是原着里那个纯洁无暇的主角。 但这快穿者演技不错,走剧情的水平尤其高超,不仅将打脸剧情完成得无比漂亮,而且还充分发挥了海王潜力,这么短的时间,已经让攻三对他死心塌地了。 沈行歌懒懒地想,该说不愧是逃了几个世界的快穿者吗?至少演戏有一套,披着主角壳子一点也不违和。 攻三作为一个研究员,天天抛下实验室项目来学校,一日三餐对卡米亚嘘寒问暖。同学们看在眼里,都十分羡慕卡米亚,悄悄问他是否和阿尔莱德确定了情侣关系。 其实,连沈行歌都可以替他答了,用标准的否认三连:“没有,不是,我们只是朋友。” 毕竟,正牌攻战神奥莱还没登场呢,前面再甜蜜,也都是主角的工具人罢了。 现在,阿尔莱德已经有了帮卡米亚制作专属机甲的计划,两人进展如此之快,简直让沈行歌啧啧赞叹。 [沈哥,不能让快穿者得到机甲增强实力啊!]系统看着剧情进度,暗自着急。 沈行歌扶额:“这段时候,我又不是没试过去找阿尔莱德。但他现在恋爱脑根深蒂固,压根不想看见我,我连和他沟通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攻三我已经决定放弃了,他俩走剧情去吧,我懒得管。” 系统焦急道:[沈哥,你怎么总是在奇怪的地方变佛系呢?明明你上次阻拦安泽尔的时候那么努力!你这明明是双标!] “我哪有。”沈行歌道。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系统是真的有点吵,沈行歌听着自己大脑里聒噪的声音,默默按压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系统不依不饶地问:[那你为什么偏心安泽尔?] 沈行歌心不在焉,随口一扯:“因为他好看。” [那阿尔莱德就不好看了吗?!] 众所周知,主角的后宫团里没有丑男,都是帅哥。 眼看话题越来越奇怪,沈行歌差点被带歪,赶快回到正题:“这不重要。” “我只是觉得,安泽尔不该为了那么愚蠢的原因去死,不值得。他值得更好的未来。” 说完,沈行歌无奈道:“再说,世界法则偏向卡米亚,就算我上次努力了拉开了安泽尔,其实也没能真正改变什么。现在他俩关系还是很不错,看得我心累。” 一想到这件事,沈行歌就觉得头疼。 沈行歌改变了卡米亚与安泽尔同居的剧情,但在世界意志的偏向下,剧情开始了自动修正。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55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16) 安泽尔是大一新生,在机甲课上需要一个大三助教帮助他熟悉基本操作,而这个任务,最后自然落到了卡米亚头上。 一来二去,他俩感情升温,理所当然。 明明原着里面没有这段,看来是剧情被修改后现加的,无论如何,世界意志都会主动为主角开后门。 也就是说,安泽尔作为重要角色,必定要和卡米亚培养感情。 好歹在原着里,这人才是对卡米亚最死心塌地的一个,剧情怎么可能放过他。 沈行歌在室内训练场拿着光剑挥舞了几下,然后丢在一边。结果转头就看见安泽尔从另一间训练室里走出来,看上去垂头丧气的。 先前,沈行歌刚和队友打完一场,现在有些累了,刚刚走到一边休息,结果就听到了另一边的动静。 是卡米亚的声音,大意是“我只是你的学长,不要多想”之类的废话。 “真惨,又被拒绝了一次吧。”沈行歌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能脑补到大致剧情。 按照原着,安泽尔追到学院来对卡米亚表白过很多次,或直白或含蓄,但都被卡米亚用各种理由拒绝了。 安泽尔从头到尾被主角吊着,什么好处都没得到,但还是坚持当着痴情男二。沈行歌脑补完剧情,都不免对安泽尔生出了一点怜爱。 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所有人都觉得安泽尔喜欢卡米亚,毕竟他总是去找卡米亚单独加训。 前段时候,沈行歌浏览校园论坛时,居然还有讨论“安泽尔和阿尔莱德,谁才是卡米亚正牌男友”的帖子。他随手翻了翻,发现两方cp粉吵得你来我往,这些人编故事的能力一个比一个厉害,一层楼看下来,居然什么版本的恋爱故事都有。 现在,安泽尔坐在一旁,他半垂着头,黑发遮住了眉眼,整个人周遭的气氛格外低沉。 沈行歌在犹豫,自己要不要上前安慰两句? 但一想到被强行改变的剧情,沈行歌又觉得没有必要。 明明他都改变了同居剧情,安泽尔还是和卡米亚混到了一起,现在他就算去劝说安泽尔,估计也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要不就算了? 都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才怪! 退一步明明……越想越气! 沈行歌“啧”了一声,还是没忍住,见安泽尔一脸痛苦的表情,默默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多管闲事,最终还是走上前,在安泽尔面前站定。 “既然我俩都失恋了,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沈行歌问。 “嗯?” 安泽尔抬起头,结果看到了一张还算熟悉的脸,他看着忽然冒出来的沈行歌,一时没反应过来。 虽然安泽尔平时性格很好,但身边的大一同学都知道,这人心情不好时,脾气阴晴不定,基本没人敢上前招惹他。 但沈行歌是高他两届的学长,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直接就上前搭话了。 安泽尔回过神,捕捉到了沈行歌话语中的关键词“失恋”。 等等,谁说他失恋了?兰利误会了他和卡米亚学长的关系?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试一试补章 医生(4) 沈行歌默默避开林羽的目光,一脸平淡。 他清醒得很,知道自己只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而已,他有要完成的任务,可不想掺合到两个主角的感情里,当个争风吃醋的工具人。 他自己都还有一堆烂桃花要处理呢,哪还有闲心管他俩的破事。 既然齐凛是重生的,那他的情商经过一世的磨砺,也该有点长进了。 沈行歌在心里祝他和林羽百年好合,希望两个主角好好在一起,不要来祸害他,他可不想要这份福气。 沈行歌站起身,对齐凛道:“手术很成功,你的伤口很快就会完全愈合,这几天不要太剧烈运动就行。” 沈行歌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记得你不是我们区的哨兵,如果是外来的,请先到前塔登记。” 齐凛是外来者,他觉醒时间很迟,错过了入塔的时机,上辈子他是被塔发现后强制收编的,所以一直对塔的安排不服。 但重生后,他想提前见到林羽,就单枪匹马来13区找人,结果遇到了一次附近残余虫族的小型伏击。 正好林羽在那边巡逻,齐凛为了保护他受了重伤,这才有刚才林羽喊沈行歌帮忙救命的情景。 沈行歌:“……”好的,齐凛的情商是上升了,但智商貌似下降了。 上辈子林羽死后,齐凛蜕变为黑暗哨兵,成为了塔中最强的存在,但因为他的精神图景迅速崩塌,所以没几年就死亡了。 齐凛的目光扫过对自己说话的医生,他记得上辈子林羽承认过,自己对叶医生很有好感。 今天一见,就算是齐凛本能地不喜欢这个“情敌”,也不得不承认,这人有足够的让人动心的资本。 哨兵大多粗犷狂野,有发达的肌肉和好战的性格,年轻气盛,桀骜不驯。 但叶巡明显不像个刻板印象中的哨兵模样,他的肌肉一块的确不少,但整体身形偏瘦,整个人气质温和,看上去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 他有一张得天独厚的脸,俊美标致的五官,透着恰到好处的风流凉薄,笑起来眉眼弯弯,让人瞬间就心生好感。 无数向导哨兵在他这治病,治着治着就把自己的心交了出去。 但毕竟齐凛和林羽才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是真正的主角,他俩都生得很好看,一个帅气一个俊秀,几乎就是人们印象中的标准哨兵向导长相。 而叶巡这样的,反倒比较异类。 齐凛压下心中对叶巡的警惕,认真道:“我是刚刚觉醒的哨兵,这次过来,是想在你们13区登记入伍的。” 林羽先前只是为了报答齐凛保护他的恩情,现在听了齐凛的话,终于对后者产生了一点兴趣。他道:“进入军队的哨兵必须经过塔的训练,你还什么都没学过,我们大概不会接收你。” 然而齐凛却笑了,他上辈子的经验丰富得很,哪里还需要再一次的基础训练? 他对林羽露出自信的笑容:“放心,我没问题的。” 接下来,更是乘胜追击:“你刚刚说你叫林羽吧?林羽,你带我去登记处好不好?” 林羽莫名看了沈行歌一眼,他本来是想来找叶巡约一顿晚餐的,但现在齐凛的请求他也不好拒绝,便只好点头答应。 林羽对沈行歌告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下次再来找他,而后便带着齐凛去登记处了。 林羽本人的性格其实有些内向,但他都愿意克服障碍,主动约叶巡了,可见是真的很喜欢对方。 沈行歌看着林羽含情脉脉的眼神和齐凛散发凉气的表情,只觉得自己要是再多待一会,大概就得被这几道视线戳成筛子。 于是,他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他没什么其他的事要做,便干脆在军队里四处转转,熟悉一下情况。 哨兵和向导的部队与普通部队不同,他们人数很少,没有统一编制,自成一套训练体系,相对而言比较自由。 已经结合的哨兵和向导,常常会待在一起训练。 哨向的关系中一般是哨兵占主导,哨兵对自己的向导有天生的保护欲和占有欲。向导的感情一般没那么强烈,但也会对自己的哨兵有强烈的归属感。 这其中,唯一的例外是黑暗哨兵,正常来讲,黑暗哨兵是唯一一种精神抵抗力强、可以不需要向导精神梳理的哨兵。这种哨兵的数量极其稀少,每出现一个,都会是那个时代的王者级人物。 像前世齐凛那样,因丧偶而成为黑暗哨兵,最终精神崩溃的情况属于特例。正常的黑暗哨兵,根本不需要向导就能稳定自己的精神。 沈行歌一路上遇到了很多战友,大家都笑着和他打招呼,喊他“叶医生”,有几个热情的向导,还专门多问了沈行歌一句,最近有没有寻找搭档的需求。 众所周知,像哨向这种特殊的关系,先前还是搭档,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伴侣。 沈行歌急忙摆手,转移话题:“不了不了。我目前没有这方面的意愿。我记得你上次测过一次全区匹配度,除了我,还有几个哨兵也很适合你。” 向导明显有些败兴,声音小了些:“好吧……但我不想要其他人,医生你什么时候想要找搭档了记得联系我。我俩的匹配度可有89%呢,差一点就能到90了!” 如果匹配度到达90%,就能被称为天作之合,这样的哨向结合后,彼此的战斗力能大幅提高。 一般出现这样的组合,哪怕双方不愿意,塔也可能不顾个人意愿,让两方强制结合。 比如两位主角,他们的匹配度是举世罕见的100%,前世测完匹配度的当天,他们就接到了白塔下达的强制匹配的命令。 让沈行歌松了一口气的是,虽然叶巡这个奇葩和谁的匹配度都能上80%,但还没有一个人能与他迈过90%的门槛,也就一直达不到强制匹配的临界线。 不知不觉间,沈行歌走过了匹配度检测中心,正要进去,就听见里面剧烈的争吵声。 隐隐约约的,他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补章 医生(5) 大厅内站着一个女性向导,她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的哨兵男友,气道:“我们的匹配度才到77%,以至于现在磨合期都矛盾一堆!我当场就是瞎了眼找了你,要是叶医生该多好,我和他的匹配度能达到85%呢!” 哨兵也不甘示弱地反击:“叶巡看上去对谁都好,但其实谁都看不上,匹配度高有什么用?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你!”向导彻底怒了,眼看就要使用精神触须,由争吵上升到干架。 沈行歌本来想劝架,但自己的立场着实有点微妙。 他才刚刚犹豫了一下,结果就这么一点时间,这对恋人已经打得死去活来,不出意外,这两人过会还得到他那治疗,累的又是他。 沈行歌:“……”这就是战斗种族吗? 不论如何,他这大众情人,是绝对不能再当下去了。 沈行歌陷入了思考。 如何摆脱海王的身份? 其实也简单,只有他现在找一个自己的向导,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叶巡和任何向导的匹配度都高,照理说找个搭档压根不成问题,但沈行歌找来找去,就是遇不到合眼缘的,只好暂时维持现状。 这期间,他每天都能接收到来自不同向导的示好,明示和暗示都收了一堆。甚至还有哨兵偷偷地来找他,说是愿意为了他克服精神上的障碍。 沈行歌:“……” 他真的不是和主角拿错剧本了吗? 为什么叶巡能招桃花到这个地步啊?! 沈行歌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俊脸,疑惑地想,莫非这就是大众口味? 哨兵大多好斗,沈行歌每天治病救人已经够累了,结果还要应付这堆积如山的好感,简直让他恨不得以头抢地。 这段时间没有任何重大战斗任务,虫族主力几乎全调往了人类防御薄弱的7区,而人类一方也在主动加固防御。 13区这边最近风平浪静,除了齐凛过来的那次遇到的小型伏击,再也没有其他虫族进犯的痕迹。 因此,向导和哨兵们休养生息的同时,自然也要关注一下自己的终生大事。 沈行歌每天在诊所里接待的客人,一半是和战友训练弄伤的,一半是跑来找医生做“心理咨询”的。 说来有趣,叶巡倒的确有心理咨询师的资格证,他当年辅修过心理学,满分毕业。 只不过,“心理咨询”大多是幌子,这里面大多数都是想约叶医生共进晚餐的。 沈行歌自然是谁都没答应,到了晚上,他一个人来到特供食堂,坐在角落里吃东西。嘴里的鸡胸肉毫无味道,寡淡得令普通人难以下口,但却是哨兵必须忍受的日常。 没办法,哨兵的感官太过于敏锐,要是放点酱料,他们的嗅觉和味蕾能当场爆炸,一丁点气味和香味都能放大百倍,他们根本无法进食色香味俱全的食物。 沈行歌觉得,这该死的设定,简直让他跟最后一点人生乐趣拜拜了,他百无聊赖地啃着白开水一般的肉类食品,满脸生无可恋。 这样的情况要缓解,唯一的办法就是拥有自己的专属向导,向导能帮助哨兵调节过于敏锐的感官,帮他们屏蔽一部分五感,将他们的感觉压制到正常人的水准。 “叶巡,我能坐这里吗?” 沈行歌握着刀叉,正望着鸡胸肉出神,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他抬起头,看到林羽一脸笑容,脸上带着微妙的红晕,定定地望着自己。 沈行歌心里咯噔一下。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围有没有齐凛的存在,在得到否定的结果后,长舒了一口气。 前段时间,齐凛向13区提交了入伍申请,目前正在塔内接受考核,一时半会回不来,故而也没有缠着林羽的机会。 但这并不表示,林羽要来缠着他啊?! 但人都来了,沈行歌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赶人走,这里是公共区域,又不是他的地盘,他没那个资格。 沈行歌只好指了指对面的空位:“你随意。” 林羽欣然一笑:“谢谢!” 沈行歌多看了林羽的餐盘一眼,向导不像哨兵那样五感敏锐,因此他们的食物五花八门,酱料齐全。 沈行歌一看这差别待遇,顿时更加心塞了,连吞咽的动作都缓慢了许多。 林羽先开始的确还在吃饭,但后来就开始试着和沈行歌搭话:“叶医生,我看你吃得很少,是不习惯这样的食物吗?” 沈行歌切开沙拉中的菜叶,淡淡道:“不,还好,我能习惯。” 林羽听出了他话里的拒绝之意,但还是鼓起勇气劝道:“叶……叶巡,其实,你要是找一个向导的话,就能和我们一样进食了。在觉醒成为哨兵前,你应该还是吃过正常的食物的吧?” 沈行歌只觉得膝盖中箭:“……” 这位朋友你是真的喜欢我吗?怎么每一句话都这么精准打击? 沈行歌实在是不想和林羽绕麻花了,他想了想,不退反进,回应道:“林羽,你说的是,我的确该找一个向导了。” 林羽的表情一喜,像是感觉自己有希望了。 但沈行歌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这点喜悦渐渐消失:“听说下个月塔会派一波向导过来补充这边的兵力,到时候,我也许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呢。” 沈行歌的表情坦荡而自然,能搬出这种不靠谱的理由,林羽就算再固执也明白了,叶巡是真的对自己没感觉。 “抱歉,嗯,我知道了。”林羽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他的脸比先前更红了,但却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难过。 “那祝医生你能早日找到自己喜欢的向导。”林羽匆匆说完,便端起餐盘离开了。 食堂里的其他人明显都在关注这边的动静,等林羽一走,顿时有许多人议论纷纷。 沈行歌怎么看都觉得这个情景有些奇怪。 系统在他脑海里帮他补全:[沈哥,美人就这么难过地走了你却还是面无表情,真的很像一个明明白白的渣男。] 沈行歌:“……”但他是真的对林羽没兴趣。 原本沈行歌搪塞林羽的话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塔虽然有派送向导的意愿,但13区不受重视,一直没有真正实施。 但没想到,这次居然成真了。 一个月后,塔真的下派了一批向导,用来补充13区的人数空缺。 第56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17) 安泽尔来学院找卡米亚,本质上是因为对后者有点好感。 但奇怪的是,当他正式来到亚历克斯军事学院,真正面对卡米亚时,他初遇卡米亚时那种不受控制的悸动,完全消失了。 卡米亚依旧美好得像一场梦,他尽心尽力地指导着自己操纵机甲,细心地为安泽尔解说,几乎是面面俱到,温柔得令人心醉。 这一切原本都应该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场景,但安泽尔坐在驾驶位上拉动操纵杆,看着旁边的卡米亚,内心平静,毫无波动。 曾经他的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催促着他、逼迫着他,想让他认清卡米亚是多么好、多么值得被爱。 现在,他心里依旧有这股声音喋喋不休,在不断诉说着卡米亚的好,但安泽尔心如止水,再也无法感同身受。 现在,安泽尔只是把卡米亚当做救过自己的恩人,他想尽量报答他,但一点其他想法都没有。 这段时间一起练习,也只是为了完成学校的任务罢了。 至于两人加训,那其实是卡米亚精神力不足,安泽尔想到自己要报恩,主动帮他一起练习罢了。 刚才在另一间训练室,卡米亚莫名地忽然暗示了一点恋爱话题,问安泽尔是不是有点喜欢自己,安泽尔一脸淡然地回了句“没有”。 他脸不红心不跳,没有就是没有。 结果卡米亚一愣,像是完全没想到,随即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为自己圆场道:“哈哈哈,对,我只是你的学长,不要多想,刚才逗你的。” 他那句话声音很大,不知为何显得有点刻意,大概被兰利听到了,然后误会了什么吧。安泽尔很快就想明白了一切。 而后来他和卡米亚因为机甲技术问题有些争吵,这才是安泽尔今天心情不佳的真正原因。 安泽尔看向沈行歌,忽然想起室友说的八卦,这人以前貌似喜欢卡米亚来着。 不过沈行歌也亲口在视频中澄清过,自己以后和卡米亚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了。 想到这里,安泽尔莫名有些庆幸。 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而这一次,两人的目光倒是正好对上了。 沈行歌站在他面前,背后窗户打开,正午的阳光十分耀眼,为少年的身形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他白金色的短发迎着光,边缘灼目得几乎透明。 沈行歌手臂搭在一边的栏杆上,整个人的身形颀长而优美。他一双手只是随意垂着,每个清晰的骨节却透出一股天然的力量感,流畅而自然。 因为练习浑身发热,故而沈行歌脱下了校服外套,只留着一件白衬衫,上面的扣子开了两颗,露出少年形状优美的锁骨。 简直是惊心动魄的美。 还搭配着致命的性感。 清风拂面,安泽尔愣愣地看着沈行歌,整个人一瞬间就清醒了不少,刚刚低落的情绪似乎一下子也烟消云散了。 那一瞬间,他甚至开始怀疑,以前自己为什么会对卡米亚产生好感?难道真的就是濒死被救时的吊桥效应?先不论别的,单就外形条件而言,眼前的人都比卡米亚更加惊艳。 卡米亚的确生得完美无缺、温润可人,但那瓷娃娃一般的长相,其实对安泽尔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他隐约觉得,自己其实更喜欢俊美动人且强势的对象,而不是卡米亚那样,仿佛一手就能杀死的脆弱存在。 说起来,那种对于卡米亚不同寻常的感觉,似乎在入学考核后,就完全消失了。 要说那段时间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就只有猎杀异兽时,兰利带给他的惊鸿一面。 从那时开始,他混沌一片的心中,第一次出现了异响。 于是,安泽尔就这么一直盯着沈行歌走神,很久没有回话。 沈行歌不懂这人为什么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无奈地重复了一遍:“安泽尔,我在邀请你,你可以接受,或者拒绝。但请不要这么看着我。” 安泽尔如梦初醒,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实在太过露骨。他一下子红了耳根,带着歉意道:“抱歉,刚刚走神了。为表歉意,这次我请你吧。” 室内训练场上的学员从来都不会少,从沈行歌邀请安泽尔开始,许多人就支着耳朵,眼巴巴朝这边看,准备瞧一场好戏。 居然敢在安泽尔生气时凑上去,真是活腻了。大一的同班同学都知道这时的安泽尔有多可怕,而兰利居然还敢凑上去说他失恋了,还用这种随便的态度? 所有人都等着看安泽尔和兰利两人打一架,毕竟,在大家看来,他们在入学测试时就是针锋相对的对手,还好巧不巧的,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快把兰利打一顿丢出去吧!给我们一年级长长威风!”在场的大一学生都这么想。 然而,他们等了很久,期待中是画面完全没有出现,反倒是安泽尔他…… 他脸红了?! 安泽尔不是喜欢卡米亚吗?刚刚失恋,怎么就对着兰利脸红了? 搞什么? 这不科学! 围观者一个个目瞪口呆,宛如石化般看着沈行歌和安泽尔友好交流。沈行歌见安泽尔态度良好,并不排斥自己,顿时打开了话匣子,和对方聊了起来。 最后,两人眉开眼笑、勾肩搭背、宛如好兄弟一样走了出去。 这时,故事中心的另一个主角才堪堪登场,卡米亚刚从隔壁走出来,就看到了安泽尔和兰利并肩离开的画面。 卡米亚、或者说是快穿者心中大惊:怎么回事? 在他的想象中,安泽尔应该和阿尔莱德一样讨厌兰利才对。 而围观群众和他一样一头雾水,就差把问号打在脸上了。 卡米亚静静地注视着安泽尔和沈行歌一起离开的背影,他温和的表情未变,眼神却越来越冷。 他作为鸠占鹊巢的外来者,必须保住主角的地位,他决不允许,剧情发展超出自己的掌控! 这一天,事情的发展实在过于魔幻,顿时谣言四起。第二天,“昔日情敌竟携手共进晚餐”的新闻就登上了亚历克斯学院八卦头条。 第57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18) 和安泽尔聊天喝酒的那个夜晚,是沈行歌入学以来,过得最舒服的一个晚上。 原因无他,主要是安泽尔这人,真的很不错。 不仅对于机甲战斗的相关内容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而且,在平时生活的一些小事上,两人也格外合拍。 沈行歌原先只想安慰一下失恋的安泽尔,结果后来,聊天话题完全跑偏。但神奇的是,无论沈行歌提出什么新奇的点子,安泽尔都能很快跟上他的思路,然后两人一起陷入热烈讨论。 安泽尔原本也只是打算客气地聊一聊,但后来,他的视线压根就没从沈行歌脸上移开,连大脑也被他话语中的奇思妙想彻底吸引。 沈行歌和安泽尔碰杯,一饮而尽时带着轻微的醉意。 他明朗的笑容像是一根轻羽,悄悄刮过安泽尔心头,带来一阵酥麻,还有轻微的痒。 沈行歌喝完酒有点上头,几乎完全敞开心扉,要不是顾忌这人攻二的身份,他简直想拉着安泽尔的手大喊:“知己啊!朋友,你懂我!” 他们一直聊到酒吧闭门,才挥手告别,各回各寝。 聊天途中,安泽尔忽然提到,说自己以后想驾驶机甲上阵杀敌,最好去边境找个位置留守,就这么度过一生。 安泽尔虽然是皇储,但一直对功名利禄没什么追求,更不想做皇帝。他从小就一直梦想着驾驶机甲在太空中漫游,他想保卫这颗星球,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原着里这一段关于梦想的描写非常浪漫,是沈行歌看完全文,难得感到触动的地方。只不过在原书中,这话是对卡米亚说的,和兰利毫无关系。 沈行歌当时看到这里,觉得如果真是这样的结局也不错。 而想到原着里这人的真正结局,沈行歌只觉得一阵心梗。 好在经过今天一番交流,沈行歌惊喜地发现,安泽尔居然不像阿尔莱德那样恋爱脑,他提起卡米亚的时候神色如常,并没流露出多大的爱慕之情。 所以,攻二兴许还有救? 想到这里,沈行歌难得感到一点修改剧情的成就感。以至于他和安泽尔挥手告别的时候笑得格外灿烂,安泽尔看到后又愣神了片刻。 那一瞬间,一直在心头叫嚣着卡米亚有多好的声音彻底消失殆尽,安泽尔听到自己心脏有力的搏动,清晰可闻。 与此同时,他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以至于他忽然上前想要拥抱沈行歌,亲身感受这个人的温度。但半路上他的动作一顿,猛地抽回手,僵硬地改为了轻拍后者的肩膀。 “兰利学长,我们明天见。” “好啊。”沈行歌自然地点头,朝他挥挥手。 那一刻,对于安泽尔而言,似乎空气都甜了起来。 剩下的,就是自己还需要弄清一件事。 回到寝室,安泽尔见自己室友还没睡,难得主动问道:“关于我和卡米亚学长,校园里是不是有什么流言?” 室友一愣,很快答道:“你不是喜欢卡米亚吗?我们都知道的。” 安泽尔深深地皱眉,俊美的脸上显出一点不耐:“真有趣,你们怎么知道的?” 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卡米亚呢,这些人的想法可真有趣。 室友一愣,然后翻出校园论坛,将撕cp的高楼指给他看:“我还以为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呢。你今天怎么回事?表白又失败了?” 室友滑动屏幕,将关键点指给安泽尔看:“咯,你看,论坛里写得清清楚楚,我们都懂。明人不说暗话,我磕你和卡米亚的cp,毕竟你俩站在一起是真的赏心悦目啊!” 默默翻了翻论坛的安泽尔:“……” 为什么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我和卡米亚已经走完虐恋情深七年之痒,连孩子都有两个了? 校园论坛用来干什么不好?yy别人有意思吗? 从安泽尔入校考核起,他就和卡米亚一样,一直是广受关注的风云人物。论坛里,光是想追他的帖子一天都能开上百个,但这些,他本人并不知情。 安泽尔是隐瞒了皇子身份来学校的,因为网路上很多地方需要实名认证,所以他根本没申请社交账号。目前他只有一个接收学院任务的默认学生账号,还长期处于离线状态。 安泽尔不会轻信网络上的消息,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看完这一切,安泽尔想起今天兰利匆匆跑来安慰“失恋”的他,忽然感到心里一暖。 想到这里,他忽然拿出通讯器登上了自己的学生账号,好友一栏空空如也,而他向兰利发出了第一份好友申请。 下一刻,沈行歌秒回,申请通过了。 兰利的头像是只躺着的懒猫,虽然一副凶样,但还是朝人露出了柔软的肚子。 安泽尔代入了兰利本人的形象,下意识伸手点了点猫咪的肚子,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以前,兰利在他心里的评价是“有趣”,而现在,还多了几分说不尽道不明的好感。 “这都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这种编纂的故事,以后别轻信了。”安泽尔说完,没有再浏览论坛,将平板丢给室友。 而后,他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另外,最重要的是,” 安泽尔拖长调子,揶揄道—— “你磕错cp了。” 第58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19) 沈行歌最近都在学校认真上课,难得放了几天假,他便回了家。 餐桌之上,格兰德子爵不发一语,查理战战兢兢地坐在他旁边,看着沈行歌自顾自地和米兰达聊天,说着学校的见闻。 沈行歌想逗一个人笑的时候,可谓是舌灿莲花、妙语连珠,米兰达听得开心极了,母子俩的聊天有来有往,心情看上去都不错。 平时这样的家庭聚会,都是查理的主场,他对着格兰德夸夸其谈,数落兰利在学校闹出的一堆烂摊子。格兰德一向偏心查理,只会夸奖小儿子,贬低大儿子,而米兰达的脸色会越来越难看,最后气得直接离开餐桌。 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局势完全反转。 曾经的兰利需要父亲金钱上的支持,大多数时候只能忍气吞声,但现在这点都已经阻挡不了他了。沈行歌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已经开始用自己的账号理财,而上次,他在入学考核上压自己会赢,更是大大赚了一笔。 经济独立当然重要,沈行歌想着卡米亚日后拥有的神级机甲,那东西他只能靠自己做,简直是烧钱的级别。 格兰德听着沈行歌和米兰达说话,完全无视了他,作为父亲的威严被蔑视,他不满地开口:“兰利,你到现在都还没喊我一声父亲,是不是有点过于目中无人了?” 沈行歌正和米兰达聊得开心,被这么一打断,顿时心情都阴郁了一点,他对格兰德的话毫无反应,直到米兰达悄悄拍了拍他,提醒道:“兰利,格兰德在叫你。” 沈行歌这才转过头去,眸光如刀,冷厉极了:“有事快说。” 刚才对着米兰达,明明还是春风化雨一般的态度。 格兰德被他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噎得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倒是查理气愤地跳出来:“大哥,你最近态度这么差,莫不是在和父亲赌气?身为贵族连基本的涵养都没有,只会让我们格兰德家族蒙羞。” 格兰德正襟危坐,皱着眉点了点头。 米兰达看着自己装模作样维护私生子的丈夫,再看看自己如小白杨一般的儿子,心中顿时充满了怅恨,当时自己是怎么看上格兰德的?真是瞎了眼。 沈行歌撑着下颌,转过头看向对面的父子俩,一脸平静:“格兰德家族的荣誉与我何干?哦,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我已经去登记所更改了姓氏,以后随母亲姓赫斯。” 其他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查理,简直是目瞪口呆。 虽说成年后是可以修改姓名姓氏,但贵族改姓可是大事,一般要经过家族同意的。 最先开口的是米兰达:“兰利,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沈行歌看她焦虑的神情,安抚道:“还没来得及说呢,您别担心,外公和舅舅已经同意了,赫斯家族很欢迎我。” 沈行歌笑起来格外温柔,他对米兰达眨眨眼:“本来想给您一个惊喜的。” 米兰达被他这副讨巧样子都弄得没脾气了,笑道:“算了,叫赫斯也好。” 沈行歌和米兰达说完,这才慢条斯理地转向格兰德和查理:“所以,以后我的荣誉属于赫斯家族,但我的过往属于格兰德家族,这么说,你们满意了吗?” 谁都看得出来,现在的兰利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可以想见,他的未来一片光明,但他的过往着实……不堪入目。 沈行歌这一手让人措手不及,像是要和过去彻底划清界限。 格兰德子爵听完直接勃然大怒,气得直接破口大骂:“兰利!你这孩子倒是翅膀硬了!现在就想着去攀附侯爵家的荣光了!竟然直接改姓,还真不惜去做别人家的狗!” 这话说完,连脾性温和的米兰达都忍不住了:“格兰德,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别人家的狗?兰利是我的儿子,赫斯是我的家族,怎么能叫别人家?” 沈行歌回头劝米兰达:“母亲,不要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今天回来,我还给您带了小礼物,要看看吗?” 沈行歌对格兰德的语气一直轻描淡写,像是压根没把人放在眼里,格兰德彻底被激怒,狠狠一拍桌子,木桌上一声巨响,一旁的查理被吓得抖了抖,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 他从没见过父亲这样生气的时候,格兰德整张脸都涨红了,青筋暴起,像是狂怒的鬣狗。 “好,好,你们俩居然敢这么联合起来气我!”格兰德一怒之下冲向米兰达,扬起手就要打下去,“看你教的好儿子!” 米兰达吓得一哆嗦,捂着头弯下身一蹲,正以为要迎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结果下一刻却听见了破空的风声。 沈行歌直接上前提脚踹开格兰德,他一个军事学院的学生,力道一点也没收敛,格兰德作为一个娇生惯养的贵族哪里受得了他这么一下,直接飞出老远,带翻了一地椅子和饭菜,爬起来时头上顶着两片蔬菜,看样子狼狈又滑稽。 一旁的查理本来还想冲上来维护父亲,结果他感到沈行歌激荡的精神力散开,3s级的精神力就像一层大网,无孔不入,查理光是站在这里,都能感到那种仿佛窒息一般的威压。 查理很快往后退了几步,他现在几乎喘不过气,腿软得甚至站不起来。 他这个窝囊废大哥,到底为什么突然这么厉害了? “母亲,你没事吧。”沈行歌对另外两人没有半点兴趣,他只关心米兰达是否受惊。 米兰达想到刚才格兰德疯狗一般的举动,心里发寒,但兰利的举动又莫名有些解气,她有了依靠,倒不怎么怕了。 米兰达平复了一下情绪:“还好,我没事。” 格兰德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肋骨隐隐作痛,他一把挥开头上的菜叶,怒吼道:“兰利,你居然敢打我!反正你也不跟我姓了,那你现在就滚出去!” “正好我也不想待在这里了。”沈行歌冷笑。 他对惴惴不安的米兰达笑了笑,底气十足:“其实,我为您准备的惊喜就是新家。我刚在首都中心买下了一套星际海景别墅,今天晚上搬家公司就会来带走我们的东西,包括地下训练场的一切。” “您不用在这个家里受气了,一起走吧。”沈行歌发出邀请。 米兰达之所以一直忍耐,说到底,就是对格兰德还有几分留恋,但经历过出轨和谩骂,甚至今天差一点就要迎来一顿毒打,米兰达已经失望够了。 现在自己的儿子这么好,想要主动带她远离困境,她又为何还要忍气吞声? “好,好,我们走吧。”米兰达想到过去种种,又想到兰利这段时间的改变,最后热泪盈眶,决定跟着沈行歌离开。 查理一脸不可思议:“首都中心?你哪来的钱?” 沈行歌懒得理他,敷衍道:“捡的,信吗?只可惜你运气不好,呵。” “你!”查理气得差点咬到舌头。 沈行歌的钱自然是赚来的,但经他这么一调侃,顿时嘲讽程度翻倍。 米兰达已经起身去收拾东西了,远离了这一片狼藉,沈行歌好整以暇,看着格兰德和查理两人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就这么施施然站在那儿,打了个哈欠。 格兰德一脸阴沉,看样子也说不出什么话了,沈行歌只觉得无聊,摆了摆手:“以后这家里就只有你们相依为命了,格兰德家族的荣誉靠你们振兴,加油。” 说完,沈行歌扬长而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下。 而当晚,沈行歌和米兰达就搬离了这个阴冷的地方,住进了宽敞明亮的大别墅。 米兰达找到他的时候,沈行歌正在露台上吹着凉风喝着红酒,看上去说不出的惬意。 “兰利。”米兰达叫他,声音有些迟疑。 沈行歌问:“怎么了?” 米兰达沉默了一下,才说:“刚刚我下定决心,给格兰德发了离婚协议。” 意料之中。沈行歌想。 沈行歌从来不觉得格兰德有什么好,除了一张帅脸,简直一无是处。 至少,如果是他,找到自己的伴侣以后,一定会保持一辈子的忠诚,用自己的全力,给对方最好的归宿。 像格兰德这样的人渣,他打心眼里瞧不起。 “恭喜。”沈行歌笑道,无比坦然,“母亲这样的大美人,何必在格兰德那样的家伙身边蹉跎自己的岁月。以后您只管做个健康快乐的人就好,我会尽力不会给您和家族丢脸的。” 米兰达一愣,刚才的决定几乎耗尽了她的心力,她这种软糯的性格,要下定决心离婚,本就需要极大的勇气。 但现在,听完兰利的话,她心里淤积的那一股气慢慢散了。 对啊,她是个大贵族,还有一个年轻有为的漂亮儿子,摆脱了格兰德的阴影,以后做一个快乐的富婆,它不香吗? 米兰达只觉得心里一轻,她没想到,想开以后,一切竟然是如此简单。 “你能这么说,我已经很幸福了。”米兰达上前抱住了沈行歌,“儿子,谢谢你。” 沈行歌也轻轻回抱住她:“有什么好谢的啊,您可是我母亲,我这么做不是应该的吗?您可千万别哭,要不,来陪我一起喝点酒吧。” 第59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20) 等沈行歌回到学校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时间,忽然发现,下一个重点剧情来了。 千呼万唤始出来,卡米亚的正攻,战神奥莱,终于要登场了! 卡米亚的皮下是快穿者,他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对他的重要性,在原文里,战神和卡米亚走的是前期别扭后期真香的路线,卡米亚已经想好,无论如何,他这次一定要吸引奥莱的注意! 卡米亚心中有事,此刻咬着嘴唇思考,明明是简单的动作,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纯洁美感。 旁边的同学几乎都看呆了,愣愣地盯着卡米亚,完全移不开视线。 卡米亚作为万人迷,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注目礼。只不过,这些目光里少了一道最殷切的视线——曾经的兰利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中的占有欲强烈到让人不适的地步。 卡米亚看了一眼坐在他前方的兰利,这小子自从上次被阿尔莱德揍了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精神力暴涨不说,各方面的实力都上升了一大截,已经今非昔比了。 卡米亚本来以为这人是想变优秀然后继续追自己,他深知自己的万人迷人设,并不介意多一个有实力的备胎。 但兰利直接全网直播和他划清关系,倒让卡米亚有点看不懂了。 而且,现在兰利也似乎完全对他没了兴趣,整日琢磨着机甲和战斗,和辅导老师的关系都比和他亲。 怎么回事?欲擒故纵?卡米亚也有点看不懂了,于是决定上前试探一下。 “你好啊,兰利同学,前天的机甲课,玛丽助教说的那一点我不太懂,能请教你吗?”卡米亚拿着教科书,主动走到沈行歌身前,他露出温柔的笑容,一双眼睛里像蓄着春水,五官漂亮得惊为天人。 但在如此美貌面前,沈行歌无动于衷,他懒懒道:“……好。” 卡米亚来找他帮忙,他总不能压根不理睬,毕竟,他一点也不想引起快穿者的怀疑。 但是……卡米亚哪有什么不懂?!你前天还问过安泽尔同样的问题好吗?当时你缠着安泽尔整整一个小时,怎么可能还没弄懂? 沈行歌面上不显,但心里全是吐槽。 于是,沈行歌无比公式化地为卡米亚讲解完了,用词专业,目不斜视。 沈行歌本来都要讲完了,结果卡米亚装着一副好学的样子突然凑过来,沈行歌一转头差点亲上他的脸,赶快十万火急地退了退。 沈行歌简直服气了,接下来的话硬生生咽进了肚子里。这快穿者怎么回事?想当面试探兰利还对卡米亚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吗?拜托,旁边还有这么多同学看着呢! 沈行歌一点也不想和快穿者扯上关系,他恨不得一退三尺远,但卡米亚偏要继续凑上来问他,一副没听懂的委屈样子。 卡米亚委屈巴巴的模样堪称我见犹怜,但沈行歌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可比什么妖魔鬼怪都要命多了。 身边的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毕竟当时兰利的事闹得有点大,大家都心知肚明兰利以前喜欢卡米亚。 “兰利,你对我真好,讲得真详细,以前是我不好害你伤心……今后我们还能继续当朋友吗?”卡米亚问完问题,终于回到了主题,他本来就不关心那道题的解法,只不过想试探兰利的态度罢了。 卡米亚心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但面上依旧温和又无辜,看人的视线可谓是楚楚可怜,同学们对他的好感度极高,纷纷在心里腹诽兰利不识抬举。 沈行歌很清楚,自己回答“当”也不行,“不当”也不行。要么显得虚情假意、欲拒还迎,当初划清界限的话都丢进了狗肚子里;要么显得冷漠无情,明明当初是兰利不对,现在还敢对卡米亚甩脸色。 沈行歌默默地想,这个快穿者别的不行,但绿茶段位挺高,也不知道穿的上个副本是不是宫斗剧。 沈行歌扭头看着卡米亚,眼前人一副小可怜模样,拉着他的衣服殷切地问他,但他看得火冒三丈,只想一把将卡米亚拍开。 正当沈行歌进退两难只想快点跑路时,忽然,有道声音插了进来,让沈行歌莫名熟悉:“抱歉,卡米亚学长,我有事……” 沈行歌一转头,看到安泽尔路过窗边,朝这边探头。 卡米亚瞬间扔下沈行歌,移开到安全距离,抬头冲安泽尔笑:“安泽尔,找我有事?” 卡米亚分得清孰轻孰重,相对于无关紧要的兰利,还是安泽尔的好感度比较重要。 但这段时间,让安泽尔迷惑的是,这人先开始的一腔热情完全消失了,无论他怎么找安泽尔沟通感情,这人都无动于衷。 没错,快穿者自从替代了卡米亚的灵魂以后,作为命运之子,世界意志送了他一个好感度系统,能够看到四个后宫的好感度,帮助他掌控剧情进度。 只要好感度足够高,卡米亚就能利用这份感情为自己谋利。 比如阿尔莱德,经过卡米亚的努力,现在他的好感度已经到了70%,开始考虑为卡米亚制作专属机甲了。 而神秘的攻四,米尔斯公爵,虽然卡米亚只偶然遇到过两次,但经过“亲密接触”,好感度已经高到了80%。 唯独安泽尔令人头疼,卡米亚记得自己去救他的那一次,好感度直接暴涨到了89%,原本以为这会是最简单的攻略对象,结果等到下次在学院相见时,好感度居然降到了11%。 卡米亚整个人都傻眼了,不是说攻二是最死心塌地至死不渝的吗?怎么这好感度降得这么快? 他可不敢放弃安泽尔的好感度,毕竟,要是没有安泽尔,后面的剧情根本无法完成,他也不可能最后成为皇帝。 回到现在,卡米亚看到安泽尔居然主动来找他,简直高兴坏了,奔跑着就要迎上去。 沈行歌受够了卡米亚的纠缠,看到安泽尔也高兴得不行,只不过他想的是:救星!快把卡米亚拖走! 然后—— 安泽尔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拉过沈行歌的手腕,把沈行歌拖走了。 沈行歌:??? 安泽尔将刚才的话慢条斯理地说完:“卡米亚学长,我有事找兰利学长,先走了。” 卡米亚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没了下文。 围观群众:??? 连沈行歌自己,都觉得这横刀夺爱的剧本不太对。 安泽尔居然主动来找他,而不是找卡米亚? 对此,他还能说什么呢? 当然只能真情实感地说一句—— 好耶! 既给他解了围,又让卡米亚心里难受,虽然感觉不太对,但沈行歌还是莫名感到了一丝隐秘的快感。 而卡米亚怔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安泽尔的好感度,进度条忽然又下降了2%,现在只剩下9%。 怎么回事?他刚才干了什么?居然让本就不高的好感度雪上加霜? 第60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21) 卡米亚干了什么? 他不过是忽然凑到了沈行歌面前。 安泽尔来找人的时候,正好看到卡米亚差点亲上沈行歌的一幕,顿时好看的眉就皱了起来。 安泽尔拉着沈行歌的手无意识地微微用力,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沈行歌在身后喊了一声:“安泽尔,轻点。” 安泽尔一愣,赶快放开了手,他垂眸一望,沈行歌白皙的手腕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红痕,突出的腕骨上星星点点,没来由地让人有些心痒。 沈行歌整个人几乎白到发光,本身又是易留痕体质,连一点小小的磕碰都能留下痕迹,倒是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安泽尔静静地看了他一会,这点意料之外的反差,就好像强势外表下的一点柔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安泽尔拿出微型治疗仪,拉过沈行歌的手腕,语气软化道:“抱歉,我有点着急,弄疼你了。” 沈行歌:“……” 治疗仪发出蓝色的微光,很快伤痕就消失无踪。 安泽尔说得倒是坦坦荡荡,但沈行歌想了想,这话听上去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沈行歌没在意这点小事,问道:“你说找我有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安泽尔还有意无意地握着沈行歌的手,不太想放开,既然沈行歌迟钝得毫无所觉,他就继续这么牵着好了。 “马上就是机甲实践课了,我想邀请你当我的搭档。可以吗?” 安泽尔直视着沈行歌的双眼,满怀期待地问。 * 夜晚,沈行歌待在自己寝室,手中是一份机甲实践课队友申请书。 这个世界上,除了少数精神力极强的驾驶者可以驾驭单人机甲,其他情况下,都是由双人负责驾驶的。 原着里最后安泽尔肯定是能驾驶单人机甲的,毕竟他有着3s级的精神力,还有皇室代代相传的生物机甲。 而在学院里,大家都是组队进行双人机甲练习的,毕竟,单人机甲可遇不可求。 且不说精神力要达到s级以上,而且,专业研究员才能做出适合个人的机甲,这需要消耗大量的物力和财力,一般人根本负担不起。 卡米亚作为平民,精神力刚刚达到s级,后来也是在阿尔莱德的帮助下才有了自己的单人机甲,在学校的时候,他和大家一样,都是用统一的双人机甲练习。 原着中安泽尔多次请求和卡米亚组队,但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成功,后来机甲课上卡米亚偶遇了战神奥莱,和后者一起完成了一次双人机甲的训练,从此一眼万年。 沈行歌心道,这段日子,安泽尔明明和卡米亚一起练习了这么多次,但现在却莫名没去找卡米亚组队,而是找了自己。 沈行歌心理活动只有两个字可以概括:欣慰。 对嘛,他的精神力远在卡米亚之上,他和安泽尔组队就是强强联手,干嘛想不开去找卡米亚? 沈行歌本人是实力至上的性格,对于这个世界普遍的恋爱脑感到非常不解。 这次安泽尔来找他,他以为是安泽尔终于开窍了、想通了,从此要不谈恋爱自己独美,以后远离卡米亚走上人生巅峰,当一个快乐的大佬。 沈行歌居然莫名感到了一种“儿子终于长大了”的快慰,当初看原着里安泽尔的无果暗恋有多气,现在就有多爽。 想到这,沈行歌想着,反正也没人找自己组队,干脆答应算了。 结果他正要在申请书上签名,系统忽然蹦了出来:[沈哥,你不要冲动啊,别忘了,下一节机甲课,战神就要出现了!] 沈行歌一脸平静:“所以?” 系统继续着急:[沈哥,你完全可以顶替卡米亚和战神双排,搅乱他们第一次的见面,就像你入学考核时去找安泽尔那样!] [第一印象很重要的!要是战神和卡米亚错过,以后应该就不会找他了。]系统出谋划策。 “有道理。”沈行歌摸着下颌思索,但很快话锋一转,“但安泽尔提前跟我说过,我不太想拒绝……” 系统疑惑:[沈哥,你为什么这么顾忌安泽尔的感受啊?你明明都不想见攻三和攻四。] 沈行歌想起安泽尔邀请自己时那殷切的目光,一想到自己要拒绝,心头就莫名升起了一股罪恶感。 其实这段时间,沈行歌还是不死心地见过攻三几次,但每次都是鸡同鸭讲。至于攻四……算了,沈行歌一点都不想知道他和卡米亚玩了什么鬼畜y。 平时的校园日常,沈行歌的同学们都是自觉围着卡米亚转。以前兰利窝囊时,谁都能落井下石;而现在他厉害了,同学们纷纷开始了冷处理,集体疏远他。 或者说,是一种无形的冷暴力。 当然,这些人的想法,沈行歌其实都不在乎。 唯独安泽尔,是其中的一股清流。 他平时是冷冽而锋利的,温和的外表不过是一层假象,大家都知道安泽尔不好惹,只敢远远地观望。 唯独在沈行歌面前,他像一只被驯化的狼,每次相处,都能展现出恰到好处的亲昵。 沈行歌挺喜欢这个学弟的,在一堆奇形怪状的家伙里,安泽尔简直是唯一的正常人。 这也是除了米兰达之外,真情实感对他好的人。 而且还养眼,安泽尔那张脸,沈行歌怎么看怎么舒服。 “袖袖,做人要遵从本心。当个完成任务的工具人有什么意思,我们要享受生活。”沈行歌伸了个懒腰,对安泽尔的组队申请勾选了“同意”。 战神?呵,他哪有安泽尔可爱,谁管他? 沈行歌提交了组队申请,一转头,系统差点气到冒烟。 [沈哥,这居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系统的电子音卡顿了片刻,[你不是想快点完事快点走的吗?] 沈行歌摊手,随口道:“你作为人工智能要学会变通,大不了见了战神,我们随机应变。” 系统大惊失色,系统差点死机。 经过无数大数据的演算,系统作为高端的人工智能,最后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它大声道:[什么学会变通,沈哥你就是对安泽尔偏心!] 系统的作用是督促监察员认真完成任务,沈行歌难得见它如此气急败坏,不免笑出了声。 他直言不讳:“是啊,我就是偏心安泽尔。” “感情上,我也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不偏心呢?” 第61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22) 机甲实践课,是唯一一个各年级共同开设的科目。也是所有驾驶机甲的学生的必修课。 本来昨晚安泽尔都在和沈行歌沟通关于驾驶双人机甲的事,结果今天一早,安泽尔忽然发来消息,说自己有事回家一趟,很抱歉这次不能和他一起了。 昨晚安泽尔的语气有多期待,今早的语气就有多不甘心。 沈行歌倒是没什么感觉,笑着让他先处理自己的事再说,等他回来,再一起驾驶机甲。 而现在,周围都是成双成对的学生,共同调试着属于他们的临时机甲,唯独沈行歌一个人站在一边,旁边巨大的白色机甲安静地摆放在一边。 沈行歌遥遥往前方望过一眼,卡米亚也是孤身一人,只不过他周围都是殷切邀请他的同学,但是都被卡米亚拒绝了。 按照原着,卡米亚原本的队友今天生病来不了,而正好战神奥莱今日回母校巡查,便现场示范,和卡米亚一起驾驶了双人机甲。 这是卡米亚和奥莱感情的开端,现在夺走卡米亚躯壳的快穿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制造机会和奥莱接触。 这些沈行歌都清楚得很,卡米亚对背后的目光似有所觉,忽然转过头看了沈行歌一眼,沈行歌猝不及防和他对上目光,便很快转过视线,不再看卡米亚。 卡米亚心想:呵,兰利在后面偷偷看我,果然还是暗恋卡米亚吧,以后找个机会搞定他就行。 沈行歌哪里会想他,他想的是为什么今天安泽尔忽然有事离开了。 原着里是以卡米亚为主视角,这一段全在描述卡米亚和战神的初遇,压根没写安泽尔去干了什么。 安泽尔说“回家”,可不是回一般的家。他虽然在校隐瞒了身份,但真实身份是二皇子,估计是皇室出了大事,所以才会急匆匆叫他回去。 沈行歌记得,按照原着,再过几年安泽尔就会死亡,临死前把继承权转让给了卡米亚,这一切刚刚结束,皇帝就忽然驾崩,卡米亚在战神和公爵帮助下成为了新皇。 这么一想,这次也许是皇帝的身体出事病危,所以才会在几年后,突然就驾鹤西去。 这次安泽尔赶回去,估计是为了见自己病重的皇帝父亲? 沈行歌想了想,觉得这个逻辑还算通顺,他正想着剧情发展,一阵巨大的喧哗忽然插入,打断了他的思绪。 “听说有大人物回校访问,马上要来我们机甲科了!” “到底是谁?” “几大军团的领导者基本都是我们学院毕业生吧,来谁都不稀奇。” 有人拍着卡米亚的肩膀调笑道:“卡米亚,你觉得会是谁?” 卡米亚温和地笑着回应:“我哪里知道,不过,战神奥莱是我的偶像,要是他能来就好了。” 同学被他逗乐了:“那可是战神!人家哪有这么闲,来看学生练习机甲啊?” 结果,这人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就从门前走了进来,他步伐从容,言简意赅—— “大家好,今天我专门来看看我的学弟们的实践水平如何,当你们一节课的临时助教。” 看清他的脸,刚刚还和卡米亚说笑的同学直接来了一声“我艹”! 战神听到他的声音,凉凉地往这边丢过来一眼,那学生感到这股锐利的视线,顿时像是老鼠见了猫,不敢说话了。 和这个学生对比鲜明的是一旁的卡米亚,他看着战神俊美无双的脸,小巧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仰慕的神情。 卡米亚的外貌过于出色,连战神都无法免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奥莱轻咳一声,不太自然地转过头去。 原本喧哗不已的室内场地,现在谜一般地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注视着站在最前面的人。 战神奥莱,这个年轻帅气的男人,身材高挑强壮,眼神睥睨苍穹。所有军事学院的学生,基本都以他为偶像。 他的名字代表着无上的荣光,他纵横在星际间的身影让无数人目眩神迷。 而现在,他居然要来亲自指导学生的机甲实践? 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奥莱四下环顾,发现只有双人机甲,便随意地问:“有哪位同学愿意和我一起示范一下双人机甲的操作吗?” 此言一出,几乎在场所有学生都举起了手,跃跃欲试。 对于奥莱而言,以他3s级的精神力,单人驾驶双人机甲都没问题,但既然今天来指导学生,那他便迁就一下学生们的水平好了。 但奥莱的性格本质上其实甚是傲慢,他并不习惯有人打扰他的驾驶,于是补充道:“虽然大家的积极让我很高兴,但由于驾驶者的精神力差别不能过大,所以很抱歉,我只能接受s级以上的同学与我一道驾驶。” s级以上? 此言一出,刚刚还举手的学生顿时都默默收回了手。 要知道,s级的天赋可遇而不可求,目前整个机甲系,只有安泽尔、兰利、卡米亚以及沈行歌入学考核时遇见的洛塔这四人达到了s级的标准。 而洛塔已经有了队友,这次决定和队友一起,而剩下的三个人中,安泽尔不在,这个与战神同游的名额自然就落在了兰利和卡米亚之中。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沈行歌和卡米亚出列,这俩人气质截然不同,一个桀骜不驯,一个温润如水。 “卡米亚就算了,但凭什么那个兰利也可以?” “呵,谁知道兰利那个3s级怎么评上的,虽然他杀异兽的时候很厉害,但驾驶机甲就不一定了吧。” 明明人选还没敲定,底下已经有人悄悄说兰利的风凉话,沈行歌自然听到了,但这些噪音他早已习惯,懒得理会。 奥莱明显多看了卡米亚几眼,等打量的目光转向沈行歌时,少年冷漠得甚至有些目中无人的眼神让他有些不悦。 而等知晓了兰利的名字后,奥莱忽然愣了愣,语气审慎地问道:“你就是兰利.格兰德?” 沈行歌皱眉,毫不客气地回复:“我现在是兰利.赫斯。元帅,叫对别人的名字是基本的美德吧?” 他这话一出,顿时全场的气氛都冷了下来。 从来没人敢这么对奥莱说话,甚至甩脸色。 卡米亚震惊地转过头看向一旁高自己一头的少年,真正地感觉兰利和曾经喜欢自己的那个蠢货有些不一样了。 曾经的兰利,可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孤高而凛冽,像是冰封的寒涧。 卡米亚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丝怀疑。 第62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23) 奥莱最讨厌的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明明乳臭未干,压根没经历过战争的残酷,却心比天高,对前辈不屑一顾。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叫兰利的小子,就是在挑衅他。 看着奥莱黑沉沉的脸色,沈行歌知道这人现在一定很生气。 本来沈行歌没打算和战神交恶,但他实在讨厌格兰德,一点都不想沾上这个恶心人的姓氏。 眼角的余光里,沈行歌看到自己所谓的弟弟查理翻了个白眼,笑得幸灾乐祸。 沈行歌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笑一笑了。 奥莱决定好好“教育”一下兰利,冷声道:“你的父亲格兰德子爵是我故交,他前天遇见我时告诉我,你在家大吵大闹,怂恿自己的母亲离家,还擅自篡改姓氏,妄图攀附赫斯侯爵家的荣光。” 沈行歌听完只想说你说什么鬼话,但奥莱语速很快,话锋锐利,紧接着便说:“兰利,你心高气傲,品行不端,若是不改改你的坏脾气,哪怕有s级以上的精神力,也不过是浪费天赋罢了。” 奥莱压根没给沈行歌说话的机会,他直接对一旁呆住的卡米亚发出邀请:“卡米亚同学,我们一起驾驶双人机甲吧,做一个好的示范。” 听到“好的示范”,现场所有人这下都明白了,刚才奥莱就是在教训兰利,这人连战神都敢顶撞,想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幸好我哥和格兰德家族划清了关系,我们才不承认这家伙是我们的一员呢!”查理忽然跳出来,对大家澄清道。 沈行歌丢过一个眼神,发现查理笑得更放肆了。 查理心想:笑话!刚刚战神都发话了,我自然已经有了倚仗,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作为私生子,一直都无比讨厌兰利。现在战神居然和他父亲是朋友,还帮格兰德说话,真可真是太好了! 然而他做的一切宛如跳梁小丑,奥莱不喜兰利的傲慢,但同样对查理这样的废物没有包容心,当下便喝道:“还在上课呢,安静!” 查理被他吼的一惊,怯生生看了奥莱一眼,见男人一脸不悦,顿时灰溜溜地回到了队伍里。 但无论如何,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所有人看沈行歌的眼神,不免都多了几分轻蔑。 每个来学校的学生都想着光耀家族,像兰利这样踢开子爵抱侯爵大腿的,他们最是看不上这样的小人。 兰利一向风评不好,大家自然相信战神的话。 沈行歌毫不理会这些审视的目光,他双手横在身前,懒洋洋地问奥莱:“元帅,你真的信格兰德说的那些话?祸从口出,你应该为自己轻率的言论负责。” 沈行歌笑了笑,又补充道:“另外,你交朋友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 从来没人敢这么对战神指手画脚,奥莱现在的表情已经不是冷漠了,而是彻底的厌恶。 他本来想着轻轻松松回校观摩,没想到这个兰利简直是在他的愤怒点上蹦迪。 由于愤怒,奥莱强大的精神力开始无意识地影响周围,学生们都不太能承受这样的重压,连卡米亚都有些心悸。 但沈行歌还是好端端站在那儿,面无表情。 奥莱什么话都不想和沈行歌说了,他拉过卡米亚,看见后者脸红的神情,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卡米亚看着奥莱的好感度上升了5%,心中窃喜。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喜爱,奥莱此刻越讨厌兰利,对自己的好感度就越高。 卡米亚低下头,露出了一个隐秘的笑容,他巴不得兰利继续作妖。 果然,这人还是恶毒炮灰,哪怕变强了,但还是为了给自己铺路。 这么一想,卡米亚心里对兰利身份的疑虑彻底打消,和战神一起进入了机甲驾驶舱。 而等他俩一走,沈行歌耳边便充满了窃窃私语,大部分人都是在讨论兰利家的事,还有不死心的查理在一旁添油加醋。 沈行歌懒得理,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生气。 他知道自己可以轻松逆转这一切,但眼下最重要的是,他想先搓一搓战神和卡米亚的锐气。 忍? 可笑。 奥莱的声音从驾驶舱里传来,全息投屏出现在众人眼前:“大家好好看着,现在我将和卡米亚同学一起为大家演示机甲的实战操作。” 说完,奥莱看向身边的卡米亚,语气不自觉地温柔了起来:“准备好了吗?” 卡米亚甜甜一笑,回道:“早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奥莱的好感度又上去了一截。 他们在空中一起完成了几个简单的动作,卡米亚很快就了解了要领,和奥莱配合得无比默契,底下的同学们都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一幕。 同组的两位学生纷纷也都登入机甲,开始练习。 唯独沈行歌一个人站在双人机甲旁,一直肉眼注视着战神所在机甲的运行轨迹,不发一言。 “好了,最后我将和卡米亚演示机甲对战,有哪组愿意上来陪练?”到了后来,奥莱对卡米亚甚是满意,恨不得和他一起再多飞几圈,便临时加了对战训练。 不过,战神余威赫赫,谁都不太敢和奥莱对战。 毕竟,战神和卡米亚,精神力可是一个3s级,一个s级,配合还默契,和他们对上怕是连一招都顶不住。 “怎么,不敢?”奥莱笑问。 “我来。”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彻全场,所有人回过头,那一瞬都被彻底震住! 那是兰利,他、他、他竟然一个人启动了双人机甲! 只有s级以上的精神力才有驾驶单人机甲的可能,而双人机甲需要双份的精神力才能启动,若是单人强行开启,对于精神力的消耗简直无法估计! 而现在,沈行歌坐在驾驶位上,身旁位置空缺,但他神态安定,似乎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和你们打,速战速决吧。”沈行歌淡然道,似乎压根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一打二,还是面对享誉星际的战神,虽然只是训练,但这是何等的嚣张! “你决定独自驾驶?”奥莱看沈行歌的眼神微微一变,他自然知道兰利这样的举动需要多么可怕的精神力。 不过,战斗还未开始,一切也可能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你什么意思?觉得一打二不太好?怕胜之不武?”沈行歌笑了,“放心,我在此立誓,这场对决只看输赢,不论其他。” 沈行歌的精神力完全释放,在驾驶座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愉悦地笑了:“来吧,我也好久没活动筋骨了,让我好好练练手吧。” 第63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24) 沈行歌说练手,其实是字面意思。 他是真的想试试,自己的精神力能深入到哪种水平。 现在战神作为对手,倒是一个很好的对照。 所有人都被沈行歌的挑衅所震惊,一个个几乎说不出话来,平时的兰利咸鱼得不得了,这个狂到极点的小子是谁? 查理的目光充满嫉恨和不甘,他愤怒地捶了一下操作面板,把队友吓了一跳。 战神把兰利狠狠修理一顿,打得他爬不起来才好!查理咬牙切齿地想。 唯独洛塔看到沈行歌的举动,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入学考核她就知道,这人表面看着闲散,其实内里又傲又狂。 当然,他也的确有那个资本就是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战神要是不应战,一世英名怕不是都得毁在这里,他目光如火,精神力放出,对卡米亚道:“认真应战。” 卡米亚急急忙忙应道:“好、好的!” 下一刻,几乎瞬息之间,两具机甲就无限逼近,几乎面对面撞上彼此! 众人几乎没看清他们的动作,而很快两具机甲就在空中分开,机甲配备的长剑险之又险划过奥莱机甲腹侧,被战神一手巧妙的操作避开! 沈行歌驾驶机甲同时照看两边,握着双剑,明明是普通的量产练习机甲,却被他用出了高等机甲的效果。 精神力和操作技术的强大,可见一斑。 沈行歌压根没停,刚才奥莱的精神力完全无法逼退他,他在空中转弯,以最小的阻力角度攻向对方。 他的目标是卡米亚操控的那一边,相对而言,算是薄弱处。 卡米亚应对不及,奥莱只能快速接过这具机甲的控制权控场,他驾驶机甲一个旋身,顿时两方的剑抵在一起,在空中角力。 奥莱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人的水平高超到让他都敬畏的地步,而且,兰利压根不是在对决演习,他所有的应对,都是模仿战场上的杀招! 招招致命,见血封喉,根本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若是天生的水平,那这也太可怕了一点,简直是举世无双的天赋。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眼前的对决他们一帧都不敢错过,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两方机甲在空中搏斗、厮杀,巨大的精神力碾压下来,让人几乎腿软得站不起来。 能和奥莱不分伯仲地打到这个地步,没人再敢质疑兰利的实力。 那可是战神!那兰利算什么? “要分胜负了!”有隔得近的学生终于看清,大喊一声。 烟尘弥漫,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最后决胜的一幕。 而等风烟尽退,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却是令人惊惧的一幕。 沈行歌所驾驶的机甲,长剑挑着奥莱机甲的脖子,只差毫厘;而奥莱机甲的长剑,离沈行歌机甲腹部只有分毫,下一刻若是用力,就能直接将沈行歌捅个对穿。 “这……这是?”学生们都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还是沈行歌好心接了下去:“平局。” 场面过于震撼人心,以至于全场那一刻安静得过分。 对战奥莱,一对二,最后竟然还能打成平局? 这也太离谱了些,连造谣都不敢这么编。 但这偏偏发生了。 沈行歌练手完毕,顿时没了兴趣,他关闭机甲控制室,从里面跳了出来。 奥莱和卡米亚也离开驾驶舱,前者的表情无比复杂,后者森冷地看了沈行歌一眼,但面上依旧是单纯天真的模样。 沈行歌本来打算直接离开,但当他着陆的那一瞬,一股铺天盖地而来的刺痛,忽然席卷了他的大脑。 “嘶——”沈行歌捂着头轻哼了一声,很快把这段疼痛压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刚才精神力使用过度导致的痛苦,但无论如何,在奥莱和卡米亚面前,他一丁点都不想示弱。 卡米亚往这边看过来,那个眼神意味深长,让沈行歌感到一阵被蛇盯上的恶心感。 沈行歌没理会他,只是靠着机甲站在一旁,表面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 比试结束,这堂课的时间也到了,奥莱接到军队的通知紧急离开了,只来得及和卡米亚交换了联系方式。 同学们也三三两两地散了,刚才的那一战让人心潮澎湃,大家基本上都决定回去看视频回放,学习技巧。 至于兰利的坏话,现在估计没人敢说了,就算心里再不服,没有那个实力,也只能憋着。 查理早就脚下抹油逃回了家,他今天算是完全的丢人现眼。 最后,沈行歌孤零零地靠着机甲,头痛还在加剧,简直止也止不住。 他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不太对劲,这绝对不是精神力使用过度的结果,他现在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在反噬自身。 “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 沈行歌听到一道女声,见是洛塔,才放下心来。 他对这个难得的朋友勉强笑了笑:“我有点累,休息一会就好了,你先回去吧。” 万一等会精神力失控,伤到洛塔就糟糕了。 洛塔还有些不放心,但沈行歌坚持不用管他,洛塔便先离开了。 等洛塔的身影走远,沈行歌强撑着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顺便叫出了系统,让它查看自己的身体情况。 系统很快给出了答案:[沈哥,你这是精神力受创,需要专业的精神梳理,不然可能会产生永久的精神创伤。] 沈行歌走了两步,感觉自己头疼又加重了不少,他用混沌不堪的大脑勉强地想,刚才对决时,自己对战神的精神攻击明明可以抵抗,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卡米亚的笑容在心中一晃而过,沈行歌突然想起,刚刚他和战神对战的时候,卡米亚先是交出了控制权,但在最后,他忽然上线,精神力向沈行歌袭来,一阵轻微的疼痛后,一切就消失了。 看来是卡米亚搞的鬼。 不过,s级应该无法伤到3s级,可能是主角有什么预料不到的金手指吧。 沈行歌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前,步履蹒跚,跌跌撞撞。他头痛欲裂,现在孤立无援,上哪去找人帮自己进行精神梳理? 沈行歌实在撑不住了,点开通讯录,决定紧急呼救,结果视线一片模糊,手指根本点不准,他胡乱点中了什么按键,接下来,视野里越来越暗。 天旋地转。 最后,他向前栽倒,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第64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25) 安泽尔回了一趟皇室,解决了一点关于继承人的纠纷后,很快赶回了学校。 他心里还惦记着和兰利一起完成双人飞行,但就算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机甲课也还是结束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好搭档挑战战神、最后打成平手的光辉事迹已经传遍整个校园,连星网都流传着大大小小的消息,全民为之震惊。 安泽尔走在路上,本来打算直接回寝室,却忽然收到了兰利发来的定位。 这是要我去找他? 定位显示离自己很近,穿过一条回廊就到了,安泽尔的心情顿时明媚起来,几乎是脚下生风,往兰利的定位赶去。 结果等他赶到,看到的却是一脸苍白,步伐不稳,仿佛随时就要闭上眼睛的那个人。 沈行歌3s级的精神力在这片空间铺开,几乎泛滥成灾,此情此景绝对不正常,安泽尔很快意识到,兰利恐怕是精神力受损了。 对于机甲系的学生而言,精神力就是他们的命脉所在,若是精神力重创,可能以后一辈子都和机甲无缘了。 安泽尔急忙上前,顾不得平时的礼节,直接抱起沈行歌,用自己的精神力暂时安抚沈行歌精神力的暴动,带他离开。 沈行歌靠在他怀里,双目紧闭,眉头蹙起,脸白得像一张薄纸,好像稍微用力,就会彻底碎掉。 从安泽尔第一次见到他开始,这人就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一直是神采飞扬、自信潇洒的,从未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他看不得沈行歌的狼狈,在安泽尔心里,这人一直随性地活着就好,他喜欢看到沈行歌的笑容。 安泽尔抱着沈行歌,感觉自己的心跳一点点变快。 直觉骗不了人,安泽尔也不打算骗自己,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跳里,一半是爱怜,一半是愤怒。 他生气自己的缺席,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要是自己在,绝对不会让沈行歌受这么重的伤。 离的最近的建筑是一栋胶囊宾馆,在一堆小情侣中,安泽尔将沈行歌裹着抱进来,显得格外突兀。 安泽尔这张脸全校有名,不少人认出了他,发出小小的惊呼。 等到将沈行歌平放在床上,眼前人已经出了一层冷汗,胸膛剧烈起伏,安泽尔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他的真实身份是二皇子,皇室的存在其实是为了保存血统。皇室血脉天生精神力强悍,而且和机甲适配度极高,最重要的是,可以和其他人精神融合。 这也是经过多代人的传承,皇室血统没有被稀释的原因。 安泽尔握住沈行歌的手,慢慢和他十指相扣,将自己的精神力慢慢注入沈行歌体内,开始进行精神梳理。 沈行歌是3s级,一般的精神梳理强度不够反而会反噬,但安泽尔同为3s级,在沈行歌虚弱的状态下,还是能强行压制他的精神暴动的。 精神梳理是个漫长且复杂的过程,稍有差错就会满盘皆输,安泽尔一点也不敢怠慢,就这么握着沈行歌的手,运用精神力,整整梳理了一天一夜。 最终,旅馆的窗户透过一丝晚霞的余晖,沈行歌感到渐渐淡去的温度,终于挣扎着恢复了清醒。 浑身的疼痛已经散去,大脑几乎放空,沈行歌整个人感到一股诡异的平静,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而等他终于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足以造成视觉冲击的俊脸。 只不过,和平时不同,这张脸上充满了期待、疲惫、担忧等种种情绪,浓到几乎化不开了。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短短一句话,却像是隔了很久很久,从遥远的时空传来。 安泽尔还扣着沈行歌的手,他手上青筋暴起,看上去格外用力,但其实,他也已经很累了,几乎不再有多余的力气。 沈行歌只感觉心里一酸,空白的大脑开始运转,各种情绪忽然就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想起自己昏迷前,坠入的那个阳光般的怀抱。 沈行歌问:“你帮我进行了精神梳理?” 安泽尔:“是。” 沈行歌迟疑了一下:“谢谢,我改天请你……” “不必。” 沈行歌的声音被突兀地打断了。 安泽尔的声音清浅,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现在实在不想和沈行歌说客套话。 这段时间,不论他怎么靠近、怎么试探,沈行歌始终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但无法触碰。 在沈行歌眼中,无论现在安泽尔是否脱离原着,他都是和卡米亚息息相关的,沈行歌只想帮他摆脱惨死的结局,从未多想。 但安泽尔哪里知道他这些心思。 他只知道,沈行歌对自己很好,几乎从不拒绝自己请求,这种无意中的纵容,总让人想要往前一步,试探有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安泽尔一点也不想当沈行歌的朋友。 他想当沈行歌的恋人,成为他的依靠,他的所属。 而现在,沈行歌就在他眼前,和他十指相扣。 他忽然就不想再等了。 “兰利,我很累了,精神梳理已经完成,我现在需要休息。”安泽尔接过话,实事求是地说。 沈行歌慢慢从床上坐起,这才简单环顾四周,看这网红风格的陈设,自己和安泽尔应该是在某个酒店里。 沈行歌看到安泽尔眼下的一抹青黑,感到有点愧疚,回道:“嗯,我下来,你躺着睡会吧。” 毕竟这旅馆的床是真的小,躺一个人足够,但两个就只能玩叠叠乐了。 但沈行歌正要起身,安泽尔却忽然半俯下身,按住了他的肩膀。 安泽尔手中莫名下了几分力气,像是怕沈行歌跑了一样。 “能先别动吗?”安泽尔礼貌地问,声音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沈行歌压根没反应过来安泽尔的意图,随意道:“当然行啊,怎么……” 他的话语再一次被无情打断了。 只不过这次,打断他的,是两片柔软的唇瓣。 不管是唇上的温度,还是扑打在脸上沉重的呼吸,都是真实的。 安泽尔在吻他。 吻、他?! 沈行歌差点当场爆炸,但气还没生起来,这个吻就结束了,接着,安泽尔就着这股力道将沈行歌推倒在床上,死死搂住他的腰。 两个人滚成一团,长腿交叠,最后躺成了一个无比糟糕的姿势。 “好了,我要睡了,别推开我。” 安泽尔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下巴搁在沈行歌胸口,后颈微长的碎发蹭得沈行歌有点痒。 安泽尔打了个哈欠,很快闭上眼睛,沉沉进入了梦乡。 沈行歌:“……” 沈行歌纠结了好久,但还是没有推开身上的人。 算了算了,不就是抱着睡一觉吗? 看在安泽尔帮他精神梳理的份上,沈行歌现在浑身舒坦,耐性格外好。 等安泽尔彻底睡着,他再离开好了。 第65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26) 次日清晨,先醒的人是沈行歌。 他睁开眼,周围景物倒转,发现自己翻了个面。 他们俩的姿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安泽尔躺在他身下,紧紧搂着他的腰,沈行歌伏在他怀里,一抬头差点亲上安泽尔的下颌。 安泽尔入睡时倒在他身上,沈行歌揽着安泽尔防止他掉下去,本来想着过一会就推开他,结果他抱了一会……也睡着了。 沈行歌试图起身,但安泽尔手中的力道出乎意料的大,几乎是将他禁锢在怀里,沈行歌动了半天没挣脱开,只好拍了拍安泽尔的脸,将他唤醒。 安泽尔很快醒来,紫罗兰一般的眼瞳里波光潋滟,他微笑道:“早安,兰利。” 说完无比自然地在沈行歌额头落下一个吻,蜻蜓点水一般,是无比标准的早安吻。 这个吻像是一个魔咒,彻底打乱了沈行歌的计划,他的腹稿顿时灰飞烟灭,大脑一片空白。 沈行歌被他这对待恋人一般的举动给吓得不轻,很快回道:“你干什么?嗯,先放开我。” 他们上身相拥,四条腿交叠在一起,姿势暧昧到没话说,沈行歌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危险,真不知道前两天自己怎么能睡得那么熟? “不放。”安泽尔的声音带着一点迷糊和起床气,和他平时的样子有些不同。 他不满道:“你昨天不是同意了吗?我还以为你会回我一个早安吻。” 沈行歌一头雾水:“我同意什么了?” 安泽尔将头埋到他颈间,声音闷闷的:“我昨天吻你,你没有拒绝,还抱着我睡了一晚。” “你这样的举动,让我觉得,你是同意和我在一起了。” “兰利,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他的声音落到沈行歌,莫名有点撒娇的意味,安泽尔一向靠谱又稳重,现在,沈行歌倒是难得能真切地感觉到安泽尔比自己年纪小。 安泽尔等了好久,沈行歌不发一言,他有点不安地在沈行歌耳边蹭了蹭,“兰利,你说说话,回答我,不然我亲你了。” 沈行歌:“……” 怎么说呢,没睡醒的安泽尔,怪可爱的。 安泽尔抱着他不撒手,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沈行歌总觉得自己再听几声,怕是要化了。 沈行歌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安泽尔的发旋,少年一头乌黑的短发软软的,手感极好,叫人爱不释手。 沈行歌听着自己逐渐变快的心跳声,感到了一阵无法抑制的心动。 “兰利,你心跳变快了。”安泽尔坏笑道。 沈行歌反击道:“你不也是?” 安泽尔直勾勾看着他,一点也不避讳,一双眼睛格外明亮:“没办法,我喜欢你嘛。” 简直甜到了人心里去。 原着里的安泽尔一直是深情而高冷的模样,人设虽好,却也有些死板。但眼前的这人,会撒娇,可盐可甜,和原着里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不过,沈行歌还挺喜欢的就是了。 沈行歌没有急着回应安泽尔的喜欢,反倒慢条斯理地问:“你不是喜欢卡米亚么?怎么改成我了?” 原着里的情节他还记着呢,隔应。 安泽尔愣了一下,很快道:“卡米亚救过我,我不过是想还他的人情罢了。我一直喜欢的只有你,兰利。” 说这话的时候,安泽尔的声音收敛了刚才的调笑,显得格外郑重。 “从第一次在入学考核上见到你,我就心动了。”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安泽尔没说出口的是,以前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卡米亚是他的命中注定。但自从沈行歌出现后,他就明白,所谓的命运指引都是狗屁。 他要掌控自己的命运,选择自己的所爱。 沈行歌安静地听完他的表白,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搅局改变的不止是剧情,居然还有感情线。 安泽尔居然……喜欢上了自己。 那么自己呢? 其实安泽尔说得对,要是沈行歌不喜欢他,昨晚早就一脚将他踹下床了。 沈行歌是个随性洒脱的人,他想通的过程特别迅速,为了回应安泽尔,直接捧着他的脸亲了亲。 “那么早安,我的小男友。” 沈行歌宠溺道。 安泽尔听完,眼睛一亮,他兴奋地凑上去,两人交换了确定关系以来的第一个深吻。 过了一会儿,腻乎够了,沈行歌终于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安泽尔叫了两份早餐,和沈行歌一起在桌子两端坐了下来。 该谈正事了。 “两天前我帮你进行了紧急的精神梳理,当时,你的精神力受到了重创。到底怎么回事?”安泽尔认真地问。 沈行歌简单把自己和战神对决,以及最后受伤的事说了一通。 他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直言不讳,告诉安泽尔可能是卡米亚搞的鬼。 说到卡米亚的时候,沈行歌一直观察着安泽尔的表情,但安泽尔全程情绪平静,精神力波动正常,没有一点想要为卡米亚辩驳的意思。 要知道在原着里,安泽尔可听不得关于卡米亚的半句坏话。 “我知道了。你的推测很正常。”安泽尔的声音里透着冷意,“如果真是卡米亚干的,那他可不简单。” 安泽尔撑着下颌严肃道:“我会尽量去调查的,不管真凶是奥莱还是卡米亚,我都绝不放过。” 敢直呼战神名字,还是用这么不敬的口气,恐怕也只有安泽尔和沈行歌敢了。 从这个角度看,他俩倒真是绝配。 沈行歌见他是真的生气,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在给猫顺毛:“总之你救了我就好,别为他们生气,不值得。账以后慢慢算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沈行歌笑笑:“现在你可算是我的大恩人了,想要什么谢礼,说说看?” 安泽尔听完,莫名脸红了一下,忽然纯情地点了点自己嘴唇:“不,不用了。你,要不你亲我一下就行。” 连男朋友都到手了,哪还需要什么谢礼? 只要沈行歌一句话,安泽尔甚至能把自己倒赔上去。 沈行歌被安泽尔的举动逗笑了,他现在心情大好,这几天的憋屈和苦痛一扫而空,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舒畅。 仔细想来,他在这个世界获得的快乐,几乎一大半都是安泽尔带给他的。 想到这里,沈行歌再也没有犹豫,拉过安泽尔,迎身吻了上去。 第66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27) 等沈行歌和安泽尔一前一后走出旅馆,一路上遇见不少学院的学生,收获了不少诧异的目光。 沈行歌问安泽尔:“他们怎么会这么看我们?怪怪的。” 安泽尔一脸坦然:“两天前我把你抱进旅馆,然后我们两天没出门。 沈行歌:“……” 好吧,换他他也想歪了。 不过,鉴于现在安泽尔是他的真男友了,想歪也无所谓了。沈行歌懒得遮掩,拉过安泽尔的手,大大方方让他们看。 安泽尔喜欢极了他这种坦荡的态度,极快地凑上去在沈行歌后颈亲了亲。 校园论坛再一次炸了。 卡米亚一点开论坛,发现全是在讨论兰利和安泽尔的恋情的帖子,一堆人在里面嚎着自己失恋了,安泽尔这样的男神,怎么就看上了兰利呢? 卡米亚大惊,结果翻到几张安泽尔和沈行歌站在一起握着手的图片,两人亲密无间,根本没有其他人插足的可能。 卡米亚简直要裂开。 他昨天用了阴招,故意让沈行歌精神力受损,这是攻四米尔斯教他的招数,非常好用。 既然兰利不喜欢他,那他的实力对自己便是威胁而不是助力,卡米亚外表纯洁无暇,但心比谁都狠,决定干脆废了兰利。 再者,兰利和安泽尔走的太近了,近到卡米亚让卡米亚担忧的地步。安泽尔对自己好感度不够,万一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要是兰利精神力受创,最终就只能离开学院,到时候,这样多余的困扰,就能消失了。 卡米亚自认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他心情大好,想着快点废了兰利,再搞定安泽尔。 结果几天后,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现在,兰利不仅看上去安然无恙,甚至还和安泽尔在一起了。 卡米亚咬牙切齿,一向甜美的表情差点都要维系不住,他明明才是主角,凭什么事物发展不随着他的心意而改变? 安泽尔怎么能喜欢上别人!他只能喜欢我,只能为我去死! 卡米亚越想越气,下意识就要去找安泽尔质问他,结果半路上,居然和安泽尔偶遇了。 平时卡米亚很乐意见到安泽尔,因为无论如何,安泽尔都会带着温逊的笑容,礼貌地和他打招呼。 但今天,安泽尔看他的神色,只有怀疑和探究,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而更让卡米亚震惊的,是安泽尔对自己的好感度。 0%。 彻底清零。 冰冷的数字,冰冷的视线。 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 而另一边,沈行歌打开自己社交软件,发现自己收到的私信已经爆炸。 他和安泽尔恋爱的事还只是在校园里迅速流传,但星网上,广大民众讨论更多的是另一件事。 战神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广泛的关注,有人把他和奥莱对战的那一场练习发上了星网,视频很完整,完美收录了他和奥莱争吵的环节,一旁的卡米亚懵懵懂懂,看上去一脸天真。 战神的地位超然,现在网络上基本上在一边倒地骂他不尊重前辈,说他太过狂妄,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而后来,他和奥莱打成平手,网络上一堆不懂机甲的普通人,自然是认为战神对学生放水了。 也有一小波内行的人小声说沈行歌这种级别的精神力千载难逢,但很快就被反驳,说精神力再高有什么用?道德败坏的人不配! 沈行歌安静地看完网上的讨论,又点开私信,不出所料一堆骂他的,沈行歌面无表情地看完,心道不管哪个世界,都有无数人相信所谓的“真相”,颠倒黑白。 沈行歌在一行行辱骂私信里,忽然看到了一条骂米兰达的私信,说她没把儿子教好,现在离婚也是活该。 沈行歌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动摇,他简单回复了这条私信,然后让系统侵入后台,封了这人的网络账号。 不会说话,就永远闭嘴好了。 如果只是和沈行歌自己有关,他其实根本不在意,但如果涉及到米兰达,他不介意亲自来教人做人。 时隔两天,网络舆论发展到最高潮时,沈行歌终于在星网上发了一条消息,作为回应。 那是一段视频。 底下写着一行简短的答复—— “孰对孰错,自由心证。” 顿时,吃瓜群众都混迹到这条回复下,纷纷点开了视频。 视频内容很简单,沈行歌搬离格兰德家的那天晚上的一切,都展现在了人前。 视频中,格兰德歇斯底里、查理狗仗人势,而兰利从头到尾都淡定优雅,只有在格兰德想要家暴米兰达的时候上前,给了格兰德一脚。 很快就有it技术员证明,这段视频没有任何修饰痕迹,真的不能再真。 网上先前都在骂兰利嚣张不孝的人,现在就像被噎住了一样说不出话。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能对粗辱和家暴共情,兰利和米兰达离开这样的家庭,才是正确的选择。 有人很快转换了说辞:“明明格兰德婚内出轨,你们护什么护?这样的男人不踹了干嘛?留着过年?” “兰利现在厉害了,要驾驶机甲,去赫斯家族不是更合适?另外,米兰达大美人现在单身,我能追吗?兰利这种儿子我也可以养!” 当然,也还是有锲而不舍的杠精—— “那你干嘛要专门录视频记下这一切?就是等着洗白吧?真是小小年纪心眼多。” 沈行歌冷漠回复:“不然呢,等着你们往我和母亲身上泼黑水?” “这叫有备无患,我本来希望和母亲过平静的生活,没想在网络上闹得腥风血雨。再说,挑起这件事的也不是我,而是元帅吧?你怎么不去问问奥莱?问他为什么要维护格兰德?” 杠精沉默良久,然后下线了。 沈行歌冷笑。一提到战神就怂了,说白了,只会在网路上重拳出击的,现实中唯唯诺诺,都是躲在网线后的懦夫罢了。 也有人好奇——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尽早澄清?现在事情都闹大了,你才站出来。” 沈行歌:“……” 真不是他不想,他那两天在床上躺着昏天黑地的,哪有空看星网消息。 沈行歌想到那和安泽尔独处的两天,今天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 他回复—— “因为忙,约会去了。” 第67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28) 因为利落的反击,沈行歌发现,兰利的风评基本上已经扭转。 反倒是战神奥莱,因为在公共场合发言欠妥,对一个年轻学生出言不逊,现在,正陷入一场空前的舆论风波。 对于奥莱,沈行歌无感,不介意当个乐子人。原本他还想干扰剧情,但现在,战神和卡米亚如何,他已经无心去管了。 他已经决定拼一把,日后取代奥莱的位置,这样一样可以达成剥离主角光环的目的。 卡米亚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去,既然卡米亚敢来招惹他,用精神力攻击的损招,那他还有什么手下留情的必要? 又是一堂机甲实践课,安泽尔终于如愿和沈行歌一起驾驶双人机甲,3s级的精神力堪称珠联璧合,他们默契度似乎天生就高,机甲翱翔于天际,威风凛凛,风采逼人。 卡米亚站在下方看着他们,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根本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攻略不了安泽尔?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现在所有人基本都知道安泽尔和沈行歌在一起了。他们说不上高调,平时也只是普通的相处,但那种自然的亲昵,就像一层屏障,完美阻隔了他人的介入。 以前还有很多人说兰利配不上安泽尔,但现在,经过一波三折的现实和网络的双重洗礼,大家都觉得脸疼,再也不敢在背后说兰利的坏话了。 同是3s级精神力,同是天才,同是大帅哥,这怎么看都是绝配。 说兰利不配? 那宁配吗? 接下来的一年,沈行歌选修了机甲制作的课程,平时没事就跟着老师泡在实验室,忙得脚不沾地。 等到大学毕业时,他同时考取了机甲实践和机甲制作的深造名额。 安泽尔比他小两岁,自然还在上大学,没有毕业。但他眼界很高,不是一般学生能比的,自然看一眼就明白了沈行歌的打算。 “你是想日后制作自己的单人机甲?”安泽尔问。 沈行歌直言不讳:“是。” “能制作3s级的生物机甲的技师太少,而且很难和我的精神力契合。还不如自己来。”沈行歌懒懒道。 要说制作生物机甲这方面,除了几位老教授,年轻一代只有阿尔莱德能达到相关水准,但沈行歌一直和攻三不对付,自然不可能找他求助。 靠人不如靠己,沈行歌想。 只不过,和驾驶机甲不同,这不是沈行歌精神力强悍就能解决的。术业有专攻,他需要专业的指导,才能造出适合自己的机甲。 安泽尔问:“那你确定机甲制作的导师了吗?能制造生物机甲的人可不多。” 沈行歌虽然得到了深造名额,但苦于没有名师,现在导师的位置还空缺着。 “没有,名师难求。你也知道,我只要最好的。”沈行歌语气傲然,但安泽尔就是喜欢他这自信潇洒的模样。 安泽尔低下头在他眉心吻了吻:“那我给你推荐一位,好不好?不过,我只能帮联系上他,但那位先生是否收下你,就看你自己的水平了。” 沈行歌不确定地问:“该不会是阿尔莱德吧?” 听到阿尔莱德的名字,安泽尔漠然地笑了:“当你的老师,他可不配。” 安泽尔听说过多年前阿尔莱德为了卡米亚痛殴兰利的事,自然对阿尔莱德没什么好感。 安泽尔将头搁在沈行歌肩膀,软乎乎地蹭了蹭:“我带你见了就知道了。相信我。” 沈行歌爱不释手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眯着眼笑了笑:“我当然信你。” 虽然有所准备,但等沈行歌真正见到安泽尔推荐的导师时,还是有点震惊。 那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脸上表情严肃,乍一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约瑟夫教授,您好,能见到您,我感到万分荣幸。”沈行歌主动和老人握手。 这位约瑟夫教授,堪称机甲制造界泰斗级的人物,最有名的几尊生物机甲基本都出自他手,连阿尔莱德在他面前都只能自称小辈。 论资历,论水平,这都是机甲制造界的no.1,至今无人能超越。 当约瑟夫五十多岁时,离开军队,正式退役。后来的一二十年研究生涯,他进入了皇室,只为皇室工作,从此成为了皇室御用机甲师。 沈行歌有些明白了,安泽尔找约瑟夫来,不仅是帮自己找导师,也是在暗示自己的身份。 约瑟夫只服务于皇室。 安泽尔是什么身份,不言自明。 沈行歌知道安泽尔在校是专门隐藏了身份,看来这次,是有心想告诉自己。 安泽尔只把身份告诉他一人,从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份独一无二的信任。 想到这里,沈行歌心里泛起一丝甜,丝丝缕缕,渗进了骨子里。 沈行歌只需要最好的,安泽尔也只会给他最好的。 沈行歌很快在约瑟夫手下通过了老教授的考核,获得了几句赞赏,约瑟夫为人直接爽快,很快就让沈行歌加入了他最近制作机甲的计划,给了沈行歌自己实验室的电子钥匙。 沈行歌知道,自己算是拜师成功了。 当晚,沈行歌回到宿舍,安泽尔发来了视频邀请,沈行歌点击了接听。 “兰利,约瑟夫教授很高兴,他回复我说,多谢我给他推荐了一个好徒弟。” 沈行歌撑着下颌,懒洋洋地笑:“那就好。另外,我给你准备了谢礼,明天我去找你。” 安泽尔大大方方接受了,沈行歌来找他他求之不得:“好啊,我期待着。” 他们天南地北地聊了很多,最后,视频结束,安泽尔看到沈行歌发过来一句文字消息。 “晚安,我的小皇子。” 安泽尔愣了愣,看来兰利很好地明白了自己的暗示嘛。 和聪明人在一起,就是省事。 沈行歌态度坦然、接受良好、宠辱不惊。安泽尔想到今天的视频通话里,沈行歌还是一如既往地幽默而平和,似乎对于他而言,无论安泽尔是什么身份,都一样只是他的恋人罢了。 安泽尔很满意,他枕着软垫入眠,梦里是沈行歌温润而纵容的笑容。 又两年,沈行歌进修完毕,进入了第一军团,他实力惊人,为人真诚,很快就开始了他火箭般的进阶之路。 第68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29) 当沈行歌在军队宴会里见到卡米亚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惊讶,毕竟原着里主角战功赫赫,这是他未来称帝的资本之一。 卡米亚看到老同学,倒是露出标准微笑,打招呼道:“兰利,好久不见。” 沈行歌冷淡地点点头,毫无交谈欲望,直接转身走了。 这两年,沈行歌在第一军团服役,而卡米亚在第四军团,他们属于不同的辖区,平时一般见不到面。但今天是军队联谊的日子,几大军团都有干部前来参加。 这个星球皇权至上,握有实权,和军队联系密切。国家一共设有四大军团,每个军团最高职务是军团长。 而总管四大军团的是元帅,由皇室直接任命,目前担任这一职位的是奥莱。 沈行歌目前所在的第一军团,是长期外派、条件最为艰苦的一个——长期在边境驻扎,经常承担阻拦边境异兽的任务,常常遭遇大战,死伤惨重。 故而贵族们虽然希望自己的子女能有军队背景镀金,但一般都不会把孩子送进第一军团。当时沈行歌进第一军团是自己主动申请的,米兰达知道后担心了好久,但并没有阻碍沈行歌的决定。 而卡米亚所在的第四军团,可谓是最神秘的一个军团。它的总部驻扎在皇城,守卫中心区,可以说是工作压力最小的一个,也是贵族子女最常去的一个军团。 这个军团神秘之处在于,军团长从未公开露面,身份成谜,但看过原着的沈行歌自然知道,第四军团军团长真实身份是攻四米尔斯。 这人一心想要卡米亚,故而千方百计让卡米亚留在了第四军团。 中部安逸的环境不适合建立军功,但命运之子的金手指还在,这当然是小菜一碟。 于是,平时风平浪静的中部忽然就冒出几个作妖的炮灰,还恰好在卡米亚所在的辖区。 卡米亚任职期间,几个大任务好巧不巧地落到了他的头上,卡米亚顺理成章地接下,完美完成了任务,轻轻松松就拿到极高的荣誉。 沈行歌在外面和异兽浴血厮杀了两年,得到的军功居然才和卡米亚差不多,可见世界意志的金手指有多么偏袒。 不过,沈行歌心里清楚,现在,卡米亚作为命运之子,他的光芒已经开始黯淡了。 安泽尔的选择造成了剧情的巨大改变,拉都拉不回来。现在世界意志不断修补bug,想要将剧情圆回来,给主角原本应有的荣耀。但卡米亚终究实力有限,并不能达到原本剧情的高度。 于是世界只能给卡米亚更多的金手指,宛如釜底抽薪。 沈行歌等待着最后的节点到来,这样下去,剧情无法自圆其说,最后只会走向崩溃。 而此时,沈行歌打了个哈欠,孤零零坐在角落里。 有人被他外表所吸引,想上前打个招呼,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沈行歌虽然生得俊美,但冷清的气质本身就让人望而却步。更不要说这些年来的杀戮加重了他周身的血腥气,让他整个人有种不易接近的感觉。 说是联谊,其实就是单身派对,因为军队鼓励内部结合。毕竟,精神力高的个体,容易孕育精神力高的后代。 卡米亚虽然和几个后宫暧昧不已,但也算单身。他万人迷属性不减当年,一堆人围着他献殷勤。毕竟,在军队这种地方,这样的美人太过少见。 最近,第一军团忙着境外围剿,根本没空参加这种聚会。第一军团的战士们和其他军团风格完全不同,每个人都是在鲜血和寒风中成长的,对这种奢靡的风气格外厌恶。 但规定每个军团都得派人来,第一军团烦不胜烦。在他们眼里,像第四军团那样的存在,根本不能算是军人,充其量不过是军队的米虫罢了。 偏偏第四军团最为富有,贵族势力大得惊人,不去都不行。 沈行歌是被军团长硬拉过来的,军团长拍着他的肩,一脸“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悲壮表情:“兰利,你是我们军团唯一看得过去的,你去吧,去给我们长长脸。” 沈行歌:“……” 没办法,沈行歌只好来了,他先是抽空去看望了米兰达,然后才不情不愿地来到这破宴会上。 单身派对关他什么事?他明明有男朋友了好吗? 但是安泽尔身份敏感不能说,沈行歌也没办法。小时候安泽尔身份暴露过一次就差点被暗杀,现在也依旧不能挑明。 其实,去第一军团之前,沈行歌就已经规划好了未来的路——他要避开卡米亚的视线,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一边磨砺自己机甲驾驶技术;一边为自己制作生物机甲。 他被卡米亚暗算过一次,已经清楚知道卡米亚这人阴险的本性,并不想现在和主角发生冲突。 沈行歌需要足够的时间武装自己,他的目标至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最强! 这意味着,他得足够强大,强到能够替代战神,站上巅峰。 这两年,沈行歌自己寻找材料、暗中研制的生物机甲已经完成了大半,边境异兽层出不穷,很多异兽尸体都是极好的锻造材料。 等到这具机甲彻底完成,一定会是和他百分百契合的3s机甲! 在边境的生活虽然苦,但远离了首都的勾心斗角,远离了网络上的腥风血雨,沈行歌每天和战友们杀杀异兽烤烤肉,这样的生活其实让他很满意。 唯一让人难受的是,如他们军团长所言,第一军团除了沈行歌,没有帅哥,只有糙汉。沈行歌作为一个隐藏颜控,每天清心寡欲,完全失去了那种世俗的欲望。 这种时候,沈行歌总是格外地想念自己的小男友。 沈行歌发着呆,转眼间,宴会已经过了大半,正在举行舞会,不少人在舞池里跳舞。贵族少女的裙摆在舞池里飞扬,像一朵朵盛放的玫瑰。 连奥莱居然都来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邀请了卡米亚,两人在他人艳羡的目光中携手步入了舞池。 沈行歌拒绝了所有邀请,只觉得无聊得很。 他一点都不想看卡米亚在他面前晃悠,干脆找了个借口,出去吹吹风。 结果,刚走过回廊,在转角处,一双手袭来,从背后捂住了他的眼睛。 沈行歌心脏漏跳一拍,浑身瞬间紧绷,这人出手太快,以他的警觉性和精神力,竟然毫无所觉。 但很快,他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猜猜我是谁?” 第69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30) 磁性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让沈行歌耳垂感到一阵酥麻。 沈行歌心脏的狂跳忽然就平复了许多,他全身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像只懒猫似的靠在那人怀里。 沈行歌笑道:“安泽尔,别闹了,让我看看你。” 听到了满意的答复,放在眼皮上的五指舒展开。安泽尔的双手缓慢下滑,最后环住了沈行歌的腰。 沈行歌转过头,近距离看到安泽尔那张杀伤力十足的脸,居然有点不适应。 时隔两年,安泽尔的长相更加优越,更加动人。 如果说,以前是风华绝代的少年人,那现在,则更多了几分性感和桀骜,野性和贵气同时呈现在一个人身上,竟然一点也不突兀。 这简直像是照着沈行歌的爱好长出来的一张脸,从第一次相遇,沈行歌就感到了自己的心动。 沈行歌简直不能更满意,正想像以前一样亲一亲自己男朋友,结果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又长高了一截,现在自己还得踮脚才行。 沈行歌:“……” 安泽尔很快发现了沈行歌的这点小别扭,他坏笑一声,主动低头亲了亲沈行歌的额头,浅尝辄止,温柔缱绻,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完全是有意诱导后者主动献吻。 果然,沈行歌虽然平时咸鱼,但在这种地方总是格外争强好胜,他很快就搂住安泽尔的脖子,把自己送了上去。 常言道,距离产生美感。安泽尔觉得,虽然平时见不到沈行歌有些遗憾,但现在隔的时间长了,好不容易见一面,沈行歌变得更加主动、更加粘人,似乎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结果不来找我,反而去参加联谊,兰利,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这个男朋友了呢。”等安泽尔亲够了,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沈行歌拍拍他的脸:“怎么,吃醋啦?” 安泽尔抓住他不安分的爪子,磨牙道:“你说呢,学长?” 好久没有听到“学长”这个称呼,校园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记忆里,一般只有撒娇的时候,安泽尔才会这么叫他。 没办法,沈行歌就吃这一套。 沈行歌笑笑,很快投降,也不逗安泽尔了,直言不讳道:“没人比得上你,放心吧。” “嗯,这才对。”安泽尔终于彻底满意了,抱着沈行歌不想放开。 沈行歌任他抱着,等了很久,沈行歌估摸着宴会差不多也该结束了,干脆不回去了,就这么拉着安泽尔在外面的花园里散步。 他们聊了很多,主要是关于未来的规划。安泽尔目前还在学院进修中,皇室催促着他回归,但他一点也不想继承皇权。 他天生厌恶束缚,只想驾驶机甲在星际间遨游。他不想一辈子被权力所困,最终老死在王座上,对他来说,战死沙场也许是最好的归宿。 但安泽尔也明白,无论他理想如何,作为皇室的一员,他有自己必须担负的责任。 他的很多想法都没变,只不过,最大的不同是,以前他的计划里只有他自己一人,而现在,这份计划里多了沈行歌。 沈行歌的眼睛还是一样的湛蓝,就像安泽尔最喜欢的天空。 “兰利,等一切安排好了,我想去第一军团陪你。”安泽尔忽然凑过来,在沈行歌耳边低语。 沈行歌愣了愣。 这句话让一些糟糕的记忆涌入沈行歌的大脑,他忽然抬起头,瞳孔放大,旖旎的气氛突兀地被打破了。 “不行!你不能去!” 沈行歌的声音忽然拔高了,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安泽尔没想到他反应居然这么大,不解地问:“怎么了?” 沈行歌很快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他按了按鼓动的胸口,搪塞道:“没什么,边境太乱了,我不太想让你过去。等过段时间我就调职了,到时候再说吧。” 安泽尔显然不太相信他这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但沈行歌神色异常,安泽尔也体贴地不再多问。 除了自身问题,沈行歌选择去第一军团,还有一个原因。 原着里,安泽尔追着卡米亚来到边境,最后死在了那里,尸骨无存。 那里是第一军团的驻扎范围,沈行歌提前跑过去,在那里杀了两年的异兽,也是为了熟悉地形。 不管日后世界意志如何扭曲剧情,他都会护住安泽尔,绝不会让他死在那里。 刚刚进入这个世界时,沈行歌对安泽尔的遭遇顶多只是感到遗憾。但现在,安泽尔对他格外重要,要他眼睁睁见证自己爱人死亡,他可做不到。 虽然现在安泽尔和卡米亚已经没有关系,但蝴蝶效应依旧存在,沈行歌无法保证命运的走向,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 “好,我听你的。”安泽尔低声安抚沈行歌的情绪,“亲爱的,你不需要紧张。” 沈行歌终于点了点头:“嗯。” 他们匆匆见了一面,然后很快分开了。 接下来半年,沈行歌的生物机甲终于制造成功。他正在调试性能的时候,外面的战友正坐在一起喝着烈酒,大声讨论着什么,沈行歌走出研究室,正好听到星网里传来了关于卡米亚的消息。 “恭喜卡米亚少将,成为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将军!你是我们全星际的骄傲!” 沈行歌看着新闻里笑容灿烂的卡米亚,一丝不安蔓延在心头。 不对,即使是按照原着,卡米亚得到少将军衔,也是两年后的事了。 难道是金手指开得太过分,以至于时间提前了? [沈哥!沈哥!] 系统忽然上线,打断了沈行歌的思绪。沈行歌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它的声音,一直默认系统休眠了。 沈行歌问:“怎么了?” 系统的声音带着几分焦虑:[数据后台检测到,这个世界的命运走向出现了乱码,因为剧情的过度改变,现在世界意志暴走了!] 沈行歌想到自己最近没做什么改变剧情的事,一心专注研究机甲,这么想来,出现偏差的应该是命运之子,也就是卡米亚。 “暴走了会怎么样?”沈行歌心里的不安忽然加剧了。 卡米亚提前这么多年成为了少将,这剧情提速太快,后续已经跟不上了。 系统的声音无比严肃:[为了不让世界崩溃,世界意志将会不顾一切地修正剧情,加速主角登顶,很多剧情都将快进。] 沈行歌一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打开星网,开始让系统在后台追踪卡米亚最近的行踪。 当查到卡米亚的最近行程安排里有“边境”这一项时,沈行歌的拳头慢慢握紧了。 剧情的关键点已经到来。 原剧情里,安泽尔的死,为卡米亚的称帝铺路,从此,卡米亚一路顺风顺水,登上了权力顶峰。 而现在,卡米亚已经和战神奥莱启程,目前正在赶往边境的路上。 沈行歌用最快的速度拨通了安泽尔的通讯,一片死寂,无人接听。 谜一般的沉默,仿佛狂风暴雨的先兆。 沈行歌再也坐不住,他一把抓起自己机甲的密钥,冲出门去。 半路上,他向军团长发了秘密通讯,告诫对方最近注意防御外来势力入侵,同时给自己临时请了个假。 剧情在崩坏,所以世界意志开始了强行修正,企图完成原着里的剧情点。 原着里安泽尔为卡米亚而死,好歹还算是自愿。 而现在不同—— 这是一场谋杀。 第70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31) 万人迷这本书中,有一个大反派。 他出场很迟,但让人印象深刻。 大反派名为纽曼,第一次登场就是在边境上,带着无数异兽气势磅礴地杀来。他的精神力不仅强大,还有一种特殊能力,那便是通过精神力操纵异兽为自己所用,甚至能组建属于自己的异兽军队。 纽曼第一次出场,用能力让异兽发疯发狂,摧毁了半座城池。而奥莱在面对两难抉择时,居然选择带着卡米亚先逃走。 安泽尔为了掩护民众,主动留下来殿后,他临死前卡米亚赶来,安泽尔将皇室的信物送给了卡米亚。 按照玛丽苏的基本原则,大反派最后也会被主角感化,成为卡米亚爱慕者中的一员。 但这些对沈行歌一点也不重要。 不管反派最后是否洗白,安泽尔都回不来了。 玛丽苏的世界里,一切美好和幸福最后都属于主角,配角和炮灰什么也得不到。 沈行歌不知道剧情现在改成什么样子了,但当他赶到原着里大反派初次登场的地点时,那里已经一片狼藉,异兽四处乱窜,无数人捂着头狼狈地逃跑,尖叫声此起彼伏。 有军人在疏散群众,但他们的人数不够,力量也不够。 沈行歌向着边境望过去,那里的防御墙已经被突破了,无数异兽红着眼,正从破碎的墙体后涌来。 而异兽身前,站着一座纯黑的生物机甲,3s的精神力广泛地铺开,引得异兽发出尖锐的鸣叫声,那声音宛如实质,仿佛要刺穿人的大脑。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否则将会头疼到裂开。 这就是世界上必须有机甲存在的原因。面对精神力的压制,一般的武器根本没用。 虽说异兽可以被合力杀死,但它们数量实在太多,边境驻扎的军队本就人手不足,要面对这样的敌人,还真是难以下手。 况且,这里还有这么多平民,根本不可能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沈行歌闭上眼,使用精神力感知周围,和他同样强度的3s精神源有三个,其中一个正在远离这里,而另外两个距离无比接近。 沈行歌猛地睁开眼,他当然能明白,离开的那个是奥莱,他现在想带着卡米亚离开这是非之地;而对峙的两方是安泽尔和纽曼,不知为何,安泽尔还是走上了和原剧情一样的路。 至少这次肯定不是为了卡米亚而来,但世界意志总能找到别的原因,逼安泽尔来到这里。 沈行歌知道,像安泽尔这样的性格,面对强敌绝不会临阵脱逃,相反,他会战个痛快。 本来沈行歌只看到了纽曼那纯黑的机甲,正寻找着安泽尔的身影,忽然,一道白色的影子从天而降,带着巨大的威压倾覆下来,像是天神降临于世。 沈行歌还是第一次看到安泽尔的单人机甲——这尊机甲通体白色,线条流畅而自然,大约是受到某种鸟类的启发而制作的外形。它的构造堪称完美,力量和美感兼具,第一眼就让人感到一种极大的震撼,瞬间就刷新了人类对美的认识。 那场面太震撼了,以至于连异兽和逃亡的人们都有瞬间的停滞,呆呆地看着着突然降临的机甲。 沈行歌只有一瞬间的晃神,而安泽尔已经进入了驾驶舱。 安泽尔面对敌人从来不说废话,驾驶着机甲握着光剑朝对面黑色的机甲袭去,两方机甲顿时升上天空,缠斗在一起,场面险象环生。 沈行歌一眼就看清了,安泽尔是在引导纽曼离开防御墙,隔的距离远了,纽曼对异兽的控制能力就会减弱。 沈行歌启动了手中的机甲密钥,但开启很慢,迟迟没有动静。他的机甲才刚刚完成,连调试都没有做完,现在要拉出来开实在是太勉强了。 沈行歌看着手中机甲缓慢加载的启动条,难得感到了一次心急如焚的滋味。 他得快一点赶到安泽尔身边去,他怕迟上一点,就会造成无法预知的后果。 沈行歌第一时间给第一军团发了请求支援的紧急消息,同时发送了定位,报告了现场情况。他和人流逆行,在逃亡的人群中,只有他再往异兽横行的前方奔跑。 天空之上,安泽尔还在和纽曼对决,3s级的战斗辐射面极广,连天上的云朵都被轰出一个大洞。 但下一秒,感受到了什么的靠近,沈行歌瞳孔骤缩。 为什么,敌方出现了第二具3s级生物机甲? 印象中,原着里纽曼就是敌方最强的存在了,但现在,为什么又出现了一个3s的敌人? 那具机甲是敏捷型的,它手持一柄长镰迅速靠近,朝着安泽尔机甲的侧翼,毫不留情地挥下! 安泽尔险之又险地躲开,但还是在侧翼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沈行歌心脏狂跳,他知道,同等级下一打二,根本没有胜算。 世界意志想让安泽尔死,就这么迫切吗? 该死,他的机甲怎么还在加载中! 沈行歌站在一片狼藉的荒地上,有异兽闻到人类的气味,张着血盆大口朝他扑来。沈行歌随手扯下一旁倒塌房屋的一根钢筋,直接弹跳起来,一把将这头异兽横着从头贯穿,血从异兽眼睛里喷溅而出,场面仿佛某个血腥恐怖片。 沈行歌现在浑身发烫,拳头上青筋暴起,精神力直接暴涨,开始冲击3s的极限。 他很生气。 世界意志胆敢玩弄他,就必须承担后果。 [精神力过高,逼近阈值!警告!警告!]系统的提醒被沈行歌无视,他关闭系统,任由精神力超过阈值。 “都给我滚开!”沈行歌的声音比死更冷。 明明机甲还没到场,但沈行歌的气势竟然不输那些张牙舞爪的异兽。 他这话一说完,无数异兽开始恐惧地后退,还有些不怕死的,刚刚凑上来,下一秒就在恐怖的精神威压下脑仁炸开,当场死亡。 沈行歌眸子里一片血红,他垂眸,密钥里的进度终于达到了100%。 苍穹之上,安泽尔孤军奋战,两个3s级的敌人前后夹击,他虽然尽力闪避,却还是受了不轻的伤。 纽曼驾驶机甲,用光剑和安泽尔相抵,制住了他前进的脚步,而身后,那个3s的敌人已经逼近! 避无可避,安泽尔心里瞬间闪过一堆应对方案,但不论选择哪种,结局就算不死也是重伤。 没办法,必须赌一把了! 当身后长镰就要刺向他的心脏,穿透他的后背时,安泽尔第一时间感到的居然不是剧痛。 他没有时间感到困惑,抓住这个空隙快速抽身,一转头,发觉后面敌人的机甲竟然被拦腰折断! 那具机甲迅速下坠,像是濒死的鸟。在滔天的血雾里,安泽尔看到一具崭新的机甲站在他面前,怒意滔天的精神力笼罩全场,剑指纽曼。 “敢动他,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那是沈行歌的声音。 隔着机甲的屏障,清晰地传进了安泽尔心里。 第71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32) “兰利!”安泽尔没忍住喊了一声。 沈行歌和安泽尔曾经有过精神力的疏通,故而连接上也很简单,沈行歌压根不排斥安泽尔精神力的侵入,两人很快就建立了队内连接。 “我来杀了他,你去救助群众。”沈行歌飞快地说。 安泽尔没事就好,这让他暴走的精神力稍微恢复正常,但还是远超阈值。沈行歌不知道这样会不会造成世界法则崩坏,但他现在还在气头上,什么也不想管。 安泽尔犹豫片刻:“可是你……” 他自然看得出,现在沈行歌的状态不太正常。 “你受伤了,所以,先离开这里。”沈行歌的语气毋庸置疑。 这可不是逞英雄和儿女情长的时候,安泽尔决定听他的建议,但忽然,天空中响起了一阵阴冷的低笑声。 这低沉的声音,自然来自现场的第三方——纽曼。 “你们还真是狂妄,真以为能赢得了我?” 话音未落,沈行歌直接俯冲对着纽曼一刀斩,他的速度和力量都提升到顶峰,纽曼用最快的速度后撤,都还是慢了一步。 顿时,黑色机甲肩头渗出了红色的液体,像是喷溅的血液。 生物机甲和普通机甲不同,不仅和驾驶员精神连接紧密,连肉体感觉都可以共享,所以,驾驶起来更加灵活,却也更加危险。 “是谁狂妄?”沈行歌发问,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他一堆连击输出,纽曼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根本抵挡不住! 情报里根本没有这个人的消息!这个怪物级别的家伙是哪里冒出来的?亚历克斯帝国有这么厉害的人吗? 纽曼快速后撤,跟沈行歌直接对上他根本没有胜算,但他手里的筹码可不止于此! 黑色机甲内部发出一声高亢的声调,不像人类的声线,反倒像动物在呼朋引伴。 那一瞬间,沈行歌通过精神力探测到,周围狂暴精神体的数目在疯狂增多! 另一边,安泽尔清理了地面上的一片异兽,给平民开了一条路。他正要继续清理障碍,结果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破空的长鸣,安泽尔猛地转身拔剑,一只长相可怖的大鸟遮天蔽日一般飞来,直直撞向了他的机甲! 若是平时,安泽尔不管是躲开还是杀死这异兽都很简单,但现在,他身后还有很多没能撤离的平民! 他既不能躲也不能杀,不然异兽要么暴走吃人,要么死后爆发出精神攻击波,同样能将人重伤。 安泽尔没办法,剑半路后撤,一把拎起那异兽,直飞到天上,才拿剑刺破了它的喉咙。 而同时,这样的异响越来越多,沈行歌和安泽尔同时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如果说,先前纽曼召唤来的异兽还只是三五成群,那现在,大概算是倾巢出动了。 而且,其中高级异兽和特级异兽的比例高的惊人!这样的异兽精神力极高,一般人别说杀死它们了,连靠近都做不到! 怎么回事?沈行歌心中漏跳一拍,先是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3s敌对方,现在又是不合常理的大堆异兽。 沈行歌很清楚,就算是原着的大反派纽曼,一次也不可能引来这么多特级异兽! 沈行歌陡然抬头看了纽曼一眼,结果那人驾驶机甲立在半空,居然看上去有些迷惑。反派似乎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场面看上去居然有些滑稽。 沈行歌瞬间就明白了,这些多出来的异兽和纽曼无关。能调出这么多特级异兽攻击他们,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这个世界的意志! 那些异兽一个个完全处于癫狂状态,它们完全无视了纽曼,直接朝着沈行歌扑来,浩浩荡荡,令人头皮发麻。 事实已经够明显了,暴走状态的世界意志不仅想扭转剧情杀了安泽尔,而且,还想杀了改变剧情的他! 几十只特级异兽围攻上来的时候,沈行歌的长刀早已蓄势待发,他手起刀落,速度又提升了一个层次,快到只能看清残影。 但这样精神力的快速消耗,就算对他而言,也是巨大的负荷。 更何况,他的机甲还在调试阶段,有点跟不上他的反应。 原来,和主角作对就是这样的感觉? 连这个世界,都帮着他想要杀死你。 这可真是…… 太有趣了! 这样腐朽、不知变通的世界法则,干脆彻底毁了好了。 你想要保住主角光环,我偏不让你如愿。 沈行歌当初来到这个世界,系统提醒他,若是改变太大太快,世界可能崩溃。 沈行歌本想着循序渐进,但没人给他这个机会。 凭什么苟且偷生者得到一切? 凭什么深情不渝者他乡埋骨? 主角之所以成为主角,不该是因为他美貌、因为他表面善良,而应该是因为他有责任、有担当,有勇气挺身而出,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德不配位,向来可笑。 维护这种“主角光环”的世界意志,同样没有存在的必要。 沈行歌一次次举起了刀,感觉自己也仿佛成了一柄刀刃。他的精神力几乎用到极致,整个人烫得仿佛要燃烧起来,他一边感觉自己要化成灰烬,一边又感觉自己似乎要融化了。 多少年都难得一见的特级异兽,今天像超市批发一样地涌来。安泽尔终于送走最后一波平民,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沈行歌的机甲被异兽淹没的那一幕。 纽曼在天空的另一边狂笑,他的爱人被淹没在黑色的狂潮中。 天空一片混沌,无数异兽的尸体往下掉,仿佛下了一场血雨。 安泽尔毫不犹豫地驾驶着机甲往上冲的时候,精神力止不住地失控。 3s级的最高壁垒,竟然隐约有了松动的趋势。 这种感觉他只在很久前体会过,当时还是他刚刚成年的时候,参加学院入学考核时,黑暗之中,沈行歌像一尾游鱼,跃进了泊湖海怪的血盆大口中。 安泽尔向来无所畏惧,唯一害怕的,只有沈行歌的死亡。 一直以来,只有你,才能让我失控。 安泽尔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当3s级的精神壁垒被彻底打破时,他感到前所未有地畅快,好像加诸于身的束缚终于消失了。 那一刻,有什么彻底崩坏,有什么宛如新生。 当特级异兽将他团团包围时,沈行歌觉得自己大概是完蛋了,就算他再强,这些异兽一个一口,他也得交代在这。 但当他以为自己要坠落时,却有人接住了他。 身后那人的精神力宛如波涛汹涌的海洋,精神力化为实质的一瞬间,所有特级异兽都发出了惨叫,翻滚着从天空砸了下去。 对面的纽曼直接咳出一口血,他的大脑就像被切开一样疼。 纽曼彻底震惊了,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这人的精神力都不是这种级别的!怎么一下子提升了这么多! 异兽的哀嚎不绝于耳,沈行歌却完全没受到任何伤害,他身处这股力量的包围中,只感到了安抚和暖意。 第一军团的支援终于赶来,沈行歌的战友们一拥而上,擒住了重伤的纽曼。 而防御墙也有人紧急补上,没了纽曼,发狂的异兽开始恢复清醒,很多都被赶来的士兵抓住,而特级异兽虽然跑得最快,却纷纷在逃到防御墙之前,七窍流血而死。 安泽尔看着倒在防御墙之前的特级异兽,神色如冰。 伤了沈行歌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沈行歌精神力完全耗尽,头痛欲裂,不得不解除了机甲武装。安泽尔同样解除了机甲,将他抱到岩石上靠着。 两人在一片混乱中倚靠着彼此,颇有种劫后余生的荒诞与浪漫。 “我回来了。”安泽尔轻声道,声线和以往有微妙的不同。 沈行歌耳垂上的耳钉闪过一丝光,有关灵魂碎片的数据开始自动更新,无数记忆涌入沈行歌的脑海,他终于从空白状态苏醒,记起了现实世界的一切。 沈行歌疲惫地笑了,虚虚握住了安泽尔的手。 “欢迎回来。” “时唯。” 第72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33) 卡米亚万万没想到,这一场混战的结局会发展成这样。 他原以为,世界意志偏向于他,调快了剧情节奏以后,安泽尔死亡的剧情也理所当然地提前了。 谁说一定要安泽尔主动把信物给他才行?等安泽尔死了他再去拿,到时候真相谁也不知道,结果不还是一样吗? 反正死人又不会说话,卡米亚可没有丝毫的忌惮。 奥莱作为元帅,发现敌情后原本应该第一时间组织反击和防守,但他对卡米亚关心则乱,选择先送卡米亚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玛丽苏的世界不需要原则,就算是战神,第一时间想到的也只会是卡米亚的安危。毕竟,那些不关紧要的人,哪里比得上主角的命? 结果奥莱送完卡米亚才赶回战场,而卡米亚早就找好小路,偷偷溜了回来。 卡米亚等着安泽尔战死,然后自己上去收割一波,这样,自己依旧是最终赢家! 安泽尔选择了别人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但出乎意料的,安泽尔喜欢的那个兰利,竟然真的跑来救他了。 卡米亚看着沈行歌只身冲进异兽堆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了,这是在干什么?想和安泽尔殉情吗? 结果下一刻,兰利召唤出了生物机甲,和安泽尔并肩作战,两人的身影那么有默契,就像曾经在校园里那样。 他们彼此维护,他们共同进退。 卡米亚越看越气,他最厌恶的就是别人相亲相爱的戏码,他只想看安泽尔什么时候死。 所以,当看到纽曼召出大量异兽时,卡米亚高兴极了,觉得这一波他俩必死无疑。结果安泽尔精神力忽然解封,那一瞬间,就算卡米亚隔的这么远,还是感受到了那股骇人的力量。 这样的精神力,已经远强过战神了吧?怎么回事?他早已放弃的安泽尔,居然才是最厉害的? 那一刻,卡米亚甚至感到了恐惧。 而更让他绝望的还在后面。 安泽尔用精神力震慑异兽,抱着沈行歌下来时,卡米亚惊恐地发现,一直悬在他头顶,庇佑着他的世界意志…… 竟然消失了?! 世界意志彻底消失,但这个世界奇迹般没有崩溃,可能是因为“主角”还活着吧。 不过,现在玛丽苏万人迷光环已经随着世界意志而消失,这个世界,以后只是一个普通的星际世界了。 “不——”卡米亚看着朝他走来的军人,发出了绝望的嘶吼,像是穷途末路的野兽。 一场大灾难结束,引发了世界各界的广泛关注,而当时现场的电子线路居然还有一根保持完好,记录下了当天的一切。 而这其实是沈行歌专门留下的,他绝不会给卡米亚颠倒黑白的机会。 他会给安泽尔正名。 所有人都看到,在危急关头,是安泽尔和兰利站了出来,不仅逼退了异兽和外来入侵者,还拯救普通民众于水火之中。 有人认出安泽尔的机甲是出自约瑟夫大师之手的名作之一,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安泽尔一直隐藏的身份被揭开,他也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的确是二皇子,本名是安泽尔.亚历克斯。 有人问他:“当时为什么不逃?你差一点就死在那里吧?” 安泽尔回答:“身为皇室成员,我有责任保卫身后的普通人。当时那种情况,我决不能退。” 因为这件事,皇室的声誉几乎达到了若干年来的顶峰,所有人都在讨论年轻有为、英俊爱民的二皇子。 就连当初安泽尔在亚历克斯军事学院上学的事都被老同学们翻了出来津津乐道,仿佛在聊什么江湖传说。 而兰利,作为当年上学时就在网上掀起过几次讨论狂潮的人物,这一次,自然又是私信爆炸。 有媒体专门跑去采访沈行歌,当时沈行歌穿着病号服靠在病床上,懒洋洋地说:“我没什么好说的,硬要说点什么的话……那就,欢迎大家来我们第一军团服役?” 军团长老泪纵横,现在受伤了还不忘帮忙宣传的小伙子不多了,兰利真好,他没看错人。 网上哈哈笑成一片,不过这次第一军团的表现也实在出色,支援速度比其他军团快了几辈,实力也强。 第二年,第一军团参军率真的创下了历年新高,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与安泽尔两人这边的花团锦簇不同,奥莱和卡米亚提前离开的姿态被镜头拍到,经过查证,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奥莱作为元帅,在紧要关头弃人民安危于不顾,只管带卡米亚逃走,此举一出,瞬间引起了众怒。 群众中引发了一波接一波声讨的浪潮,更多细节被扒出,简直是越抹越黑,当年人们有多景仰至高无上的战神,如今就有多气愤。 “为一个人放弃一座城,这该是多恋爱脑才能干出的事?!” “这哪是恋爱脑,分明是视人命如草芥!看看安泽尔殿下和兰利少将,什么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我也看错了卡米亚,以前还挺喜欢他的,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还少将呢,他配吗?” 没有了玛丽苏光环的影响,这个世界明显正常了许多。沈行歌无聊地翻看着网络上的言论,淡淡地想。 而最后,奥莱被起诉,剥夺军衔,等待公审。 而卡米亚判决未定,目前被秘密关押。 最近因为在上次事件中立了大功,沈行歌最近刚刚升任了少将,而卡米亚的军衔已经被剥夺,现在沈行歌才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军。 沈行歌本来早就想回军队了,奈何精神力一直恢复得不太好,安泽尔担心他,死活不愿意让他走,沈行歌只好穿着病号服待在医院里,每天闲来无事出去晃悠两圈。 沈行歌将手里的苹果削成猫头的形状,和一旁的小兔子摆在一起。 夜色渐晚,但今天安泽尔还没来找他,要是按照平时,夕阳西沉时,安泽尔就该来了。 其实,是皇室里的一件事绊住了安泽尔的脚步,他现在忙完了,正匆匆往沈行歌这边赶来。 路上,安泽尔点开信件,看到自己给米尔斯发的定位已查收,他满意地笑了笑,眼神却没有半点温度。 安泽尔作为时唯的记忆已经觉醒,自然知道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还不能死,得先留着。 但这并不意味着沈行歌想让卡米亚体内的快穿者好过。 以前米尔斯想让卡米亚变成他的金丝雀,现在卡米亚一无所有,终于让米尔斯有了得偿所愿的机会。 就让变态和小人相互折磨吧,绝配。 安泽尔迈入病房前调整了一下表情,依旧是天使般的容颜搭配温和的笑容,令人心醉。 安泽尔告诉了沈行歌一件重要的大事。 “当时我和你在边境杀敌时,我的父皇就驾崩了,他走得很安详,没有什么遗憾。” 沈行歌想,这大概是当时世界意志引发剧情快进的结果,原本的剧情规划应该是安泽尔死亡、老皇帝驾崩,卡米亚趁虚而入,接过帝位。 但因为沈行歌的搅局、时唯的苏醒,一切都改变了。 “下周将举行继任典礼,行歌,和我一起去吧。” 第73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34) 旧皇已逝,新皇当立。 在大家心中,安泽尔是当之无愧的储君,虽然老皇帝死前没有立下遗嘱,但皇位会落到谁的头上,似乎已成定局。 但安泽尔只是邀请沈行歌一起参加册封大典,并没有说自己是新皇,沈行歌懒得多问,不管谁当皇帝他都支持,反正只要不是卡米亚就行。 经过无微不至的调养,沈行歌的精神力终于完全恢复,机甲也修得差不多了。为了今天的继任典礼,他特地换上一身正装,衬得他身姿挺拔、精神抖擞。 最近,他白金色的碎发长长了些,柔软而蓬松地垂在耳侧,像是浸染了阳光。 沈行歌出门的时候,街道上洋溢着欢乐的气氛,花车在大路上游行。人们有说有笑,跟着花车欢呼,他们讨论着新皇的人选,这个话题远远胜过了其他事情,热度高的惊人。 沈行歌在这个世界的几年,学校时期忙着和主角斗智斗勇,还要忍受同学的冷眼和猜忌;后来又去了偏远的边境猎杀异兽,过着艰苦的生活。 像这样安逸祥和、美满和谐的生活,似乎是一种奢求,让他感觉,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美梦中。 他看着人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着有孩童好奇地朝他跑来,将手里的玫瑰花举起来送给自己,不禁心里一暖。 孩子抬头看着他:“哥哥,我在报道上看到过你,你保护了大家,是大英雄!” 沈行歌接过孩子的玫瑰,摸了摸孩子的头:“谢谢你。” 阳光普照在世界的每个角落,平等地铺就暖意和温柔,沈行歌站在浩浩荡荡的人群里,忽然很想快一点赶到安泽尔身边。 等沈行歌匆匆赶到皇室宫殿,还没见到安泽尔,却遇见了一个老熟人。 “洛塔?你怎么在这里?”沈行歌看着自己学院时代的朋友,此刻洛塔依旧是一副冷淡的神情,她穿着一身笔挺的骑士服,看上去优雅而高贵。 洛塔还没回答,忽然有个个子娇小的女孩从她身后跳出来,握住洛塔的手,对沈行歌道:“洛塔当然要过来!她可是我的骑士!” 说完,女孩又眨眨眼,补充道:“而且,还是我的未婚妻哦。” 沈行歌看着女孩黑色的长发,浅紫色的双眼,忽然觉得这张绝美的脸有些眼熟。 等等,这不是安泽尔的亲妹妹,三皇女阿黛尔公主吗? “公主殿下。”沈行歌行了一个贵族礼,又多看了几眼在一旁有些脸红的洛塔。 “兰利哥哥不必多礼,我已经知道你和我哥的关系啦。你是来找我二哥的吧,他今天特别紧张,现在还在换衣服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结婚了。”阿黛尔叽里咕噜说了一串。 阿黛尔叉着腰,挺着胸脯,看上去一点也没有皇族的矜持,洛塔默默站在她身旁,似乎想让她少说几句。 沈行歌:“……” 说好的小公主矜持高贵,乃皇室玫瑰呢? 现在这个在自己身前蹦来跳去的人是谁? 等小公主把想说的话终于说完,洛塔喊沈行歌到一边,给他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 阿黛尔和洛塔从小一起长大,洛塔算是公主的随身骑士,有保护公主的责任。但其实,小公主的精神力有2s级,还有属于自己的生物机甲,要是真的打起来,公主能把军队里一半的人吊打。 洛塔为了磨砺自己去了学院学习,后来跟着军队外派,阿黛尔在皇室接受皇家教育,但一直就不是安分的性格,总想着往外跑。 上次边境出事,安泽尔之所以会去,其实是因为公主正在那边微服私访、接待民众,安泽尔去接她回首都,结果正好赶上大反派攻城,不得不留下对抗。 阿黛尔天不怕地不怕,只有洛塔管得住她。现在洛塔回来了,小公主终于安分了,每天缠着洛塔,成功把女朋友变成了未婚妻。 听完一切的沈行歌:“……” 你们皇室追人都这么死缠烂打的吗? 等沈行歌腹诽完,安泽尔终于出现了。 安泽尔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当之无愧的人群中心。今天他不像平时那样穿着军装,而是换上了皇室御用的礼袍,华贵的服饰衬得那张脸更加风采逼人。 沈行歌忽然觉得,网络上吹这张脸是“帝国的排面”,貌似也不是那么夸张。 “哥,你来啦!”阿黛尔迎上去,对着安泽尔一顿夸,“今天这身真好看!帅爆了!” 安泽尔拍了拍她的头:“刚刚说我什么坏话呢?” 阿黛尔摇头:“我什么都没说!我哪敢啊?刚才兰利哥哥一直在和洛塔叙旧呢。哥,别揉我头发,发型都乱了。” “都是要当女皇的人了,稳重点。”安泽尔提醒道。 阿黛尔努努嘴:“知道啦,要不是你不想当,这差事才落不到我头上呢。” 大皇子身体虚弱,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继承皇位,甚至连今天这样的大日子都无法露面。而安泽尔铁了心要进军队,对皇位没兴趣。最后,经过内部会议,决定立阿黛尔为第三十七代女皇。 而安泽尔会作为亲王佐政,帮助女皇处理公务,这样算是最好的安排。 阿黛尔拉过洛塔的手,行了一个吻手礼:“还有一个小时,继位典礼就将全星际直播。到时侯,我会宣布继位,也会同时册封皇后。” 沈行歌看洛塔和阿黛尔紧紧拥抱在一起,在一旁温和地笑了笑,表示祝福。 他和安泽尔说着悄悄话:“这个世界的你也有个妹妹呢。” 安泽尔用时唯的声线说:“忽然有点想梨子了,她怎么样了?” 时唯自然是很在乎时厘这个亲妹妹的,在这个世界,也是一样关心阿黛尔。 “时厘知道你灵魂破碎,挺生气的,把你骂了一顿。”沈行歌实话实说,又指了指自己的耳垂,上面的耳钉熠熠生辉,“不过,这个系统也是她帮忙改良的,她希望让我早日找到你,带你回去。” 沈行歌说“带回去”,指的自然是时唯的本体,他的灵魂碎片遍布无数小世界,而本体不知所踪。 安泽尔垂眸,温柔地笑了—— “放心吧,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74章 一脚踹开万人迷(完) 继位典礼正在进行,阿黛尔身着金色长袍一步步走上台阶,最后坐上了皇座。 少女天真烂漫的神情消失了,阿黛尔脸上呈现出睥睨天下的气势,完完全全是一代女皇的气质。 全星网都沸腾了,而皇室大厅里掌声雷动,恭迎新皇即位。 安泽尔作为亲王站在女皇身侧,等继位仪式结束,也有很多媒体将镜头对准了他,询问安泽尔未来的规划。 网络上有很多人关注着安泽尔的动向,上次边境发生的事太过震撼人心,现在人们对安泽尔和兰利,简直是像对待神一样崇拜。 直播里,安泽尔的俊脸带着笑,礼貌地回复—— “目前会在皇室待一段时间,和女皇陛下一起处理一些遗留事项。” “至于以后嘛,我会随爱人一起回归军队,守护边疆。” “爱人”一词明显引起了听众的注意,他们追问道:“请问,您的爱人是?” 安泽尔拉过在一旁神游的沈行歌,沈行歌那张尚且有点呆的脸忽然进入了镜头,观众发出小小的惊呼声。 有人说,听说这两人从上学时就是一对,没想到现在还没分开? 也有人说,没看到他们上一次还并肩作战吗?肯定是一直在一起!3s级强强联合,这才是我向往的爱情! 安泽尔斩钉截铁道:“是兰利。他是我这辈子的挚爱,我将和他共度一生。” 他看向沈行歌,真挚地说:“我爱你。” 沈行歌没什么身处于镜头下的拘束感,过惯了军队生活,他性格都直接了许多,主动握住了安泽尔的手,回应道:“我也是。” 说完沈行歌总感觉少了点什么,补充问道:“其实,现在氛围不错,需要我求婚吗?” 安泽尔笑了,直接单膝下跪,执起沈行歌的手:“那还是我来吧。” 沈行歌也笑了:“行,你来。” 他们的举动高调而自然,没有遮掩,只有真心。网络上一片祝福和欢呼,喜庆的气息遍布全星际,处处飘红,仿佛全世界都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 夜晚,远离了人群,凉风习习,沈行歌和安泽尔踱步经过皇室的长廊,心头感慨万千。 “我早该想到的,你和原着里的那个安泽尔,一点也不像。”沈行歌看着安泽尔、或者说时唯,若有所思。 原着里的安泽尔深情而克制,连主动出击都是小心翼翼;而沈行歌从遇到安泽尔开始,属于时唯的灵魂碎片开始苏醒,他执着而热烈,坚持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对沈行歌绝不放手。 沈行歌喜欢的,是这个安泽尔,是永远会选择他,站在他这边的那个人。 在这个围绕万人迷旋转的世界,只有你跳出了禁锢,义无反顾地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感激着你的存在。 我爱你。 * 两年后,沈行歌在军队选举中以绝对优势,成为了新的元帅,掌管四大军团。 如他所想,最终他取代了奥莱的位置,将军部的权力牢牢握在手里。 从来没有谁能像他一样,年纪轻轻功绩等身,战斗技巧堪称顶尖,甚至能自己制造生物机甲。 沈行歌成为元帅,名副其实,众心所向,当之无愧。 沈行歌上任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第四军团,第四军团奢靡成风,要改善军队风气,必须从这里做起。 接待第四军团军团长米尔斯时,沈行歌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卡米亚了。 自从两年前边境一战,世界意志消失,玛丽苏光环也随之消失,沈行歌拿不准是否还需要命运之子,但还是决定先留着主角,日后再找个时候带快穿者回去受审。 卡米亚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杳无音信,彻底消失在了大众视野里,每天新闻这么多,人们已经渐渐忘记了他的存在。 沈行歌记得安泽尔对自己说过,米尔斯用一些条件带走了卡米亚,现在卡米亚算是被米尔斯软禁了,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 原着里米尔斯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变态,和主角的纠葛其实不算多,但现在因为剧情的改变,卡米亚和他相处了两年,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沈行歌和米尔斯谈完公事,聊完条件,终于提到了卡米亚的存在。 “米尔斯公爵,我知道你包庇了卡米亚,但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算旧账的,你无需紧张。”沈行歌喝了口茶,淡然道,“好歹卡米亚也算是我老同学,我想见他一面。” 米尔斯没拒绝,但他的笑容总让人感到有些阴森:“见面可以,元帅,我马上为您安排。” 虽然有过心理准备,但沈行歌见到卡米亚时,看到后者身上无数斑驳而惨痛的痕迹,还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米尔斯本人有些虐待的癖好,以前爱护卡米亚的时候,好歹还收敛着。但随着主角光环的消失,米尔斯玩的时间长了也就腻了。 反正卡米亚在他手里可以随便折腾,玩坏了也无所谓,米尔斯下手越来越重,卡米亚生不如死,却没人来救他。 这两年,卡米亚被关在这里,一见到米尔斯就忍不住发抖,他当年作死撩拨米尔斯的时候,怎么可能想到自己还会有这样的一天? 卡米亚暗中求助过阿尔莱德和安泽尔,结果都石沉大海。 他就这么身陷黑暗之中,感受着自己一点点腐烂掉。 现在卡米亚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米尔斯回来了,顿时缩成一团,整个人吓得发抖。 但当兰利那张脸一点点清晰,卡米亚忽然蹦起来,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兰、兰利!快救我,救救我!我要出去!” 沈行歌对他没有任何同情,毕竟,卡米亚落到现在的处境,多少也是自作自受的结果。 沈行歌只是来完成任务罢了。 于是他屏蔽了这个空间,调出系统,开始实行快穿监察局的系列流程。 卡米亚的表情一点点垮掉,快穿者的灵魂一点点被剥离,他目光呆滞,号啕大哭。 沈行歌毫无留恋,完事后很快离开了这阴冷的地方。 * 等回到军部,安泽尔一身军装,正在等着他。 “处理完了?”安泽尔问。 沈行歌点头,懒得多说:“嗯,解决了。” 测试仪显示天空中有一点异动,安泽尔看了一眼,然后朝他伸出手,像是一份邀请。 “一起去看看?” “好。” 沈行歌笑了笑,召唤出自己的机甲,和安泽尔一起,飞上了静谧的星空。 他们在星际间遨游、穿梭,守护这颗星球,也守护彼此。 这才是,独属于他们的浪漫。 第75章 师兄说的都对(1) 竹林之中,微风习习。入目之处,翠绿一片。 唯独万绿丛中一点红,灼了人的眼。 沈行歌恢复清醒时,第一眼便看到,自己肚子上插着一把剑。 他的腹部被一片鲜血染红,剧痛无比。而那把剑的位置也格外凶险,只差分毫,便要刺破丹田内的金丹。 看来是最后手抖,捅歪了。 沈行歌颤抖着慢慢拔出剑,从纳戒里拿出灵药止血,又给自己简单包扎了伤口,剧烈的疼痛差点让他再次晕过去。 沈行歌用手撑着地面,止不住地打着寒颤,喉咙里全是血腥味,他连吐息都不太顺畅。 此刻,他脸色惨白,口唇干枯,嘴角还有未干涸的血迹。 系统从沈行歌耳钉里溜了出来,沈行歌咳嗽了两声,感觉自己气血上涌,手脚冰凉。 他艰难地说:“你们挑宿主的眼光还真是越来越刁钻了,是想我一来就死吗?” 系统委屈:[沈哥,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们选择宿主都是随机的。正好你进入这个世界,而这位……修真者刚刚死亡,你就顶上了嘛。] “罢了。”沈行歌其实也只是吐槽一下,他抹了抹唇边的血,撑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倚着竹子暂作休息。 好歹金丹未损,他现在身体在慢慢恢复,速度远快于常人。 “袖袖,给我看看这个世界和快穿者的资料。” [好!] 系统赶忙将信息交给沈行歌。 这是一个修真世界,不过自万年前仙魔大战、诸神陨落、天魔被封以来,这个世界的灵气快速逸散,修仙之路越来越难走,到了现在,哪怕是最优秀的宗门,都难以培养出一个元婴期的修士。 沈行歌现在的身份名为黎淮,是苍澜宗凌剑峰的大师兄,目前的修为是金丹,已经停留在这个修为百年,却怎么也无法突破元婴。 苍澜宗,正是现在天下第一的宗门,而其凌剑峰的峰主,黎淮的师父天一真人,正是目前天下第一人,修为是分神期。 很不巧的,这天一真人,就是这次沈行歌要对付的快穿者。原本的天一真人,早就被快穿者夺舍了。 沈行歌站了一会儿,感觉全身的外伤消失得差不多了,但他内伤未愈,筋脉近乎断裂,一动弹便痛得死去活来。 沈行歌说话的声音气若游丝,发出窒息般的抽气声:“天一真人?我需要干什么?活捉他,带回他的灵魂?” 和一般的时候不同,这次系统的声音格外冰冷:[不,监察局判定路亚死刑,你直接杀了他即可。] 路亚是那快穿者的本名。 一般被判决死刑的快穿者,一定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 沈行歌听到死刑的时候,内心毫无波动,不知为何,他心中默认监察局的判决一定是正确的。 沈行歌“嗯”了一声,继续看系统发来的资料。 接下来的资料全是关于黎淮的。 沈行歌一点点看下来,一行行字触目惊心。 仿佛有一股寒意悄悄爬上颈椎,自骨子里缓缓透出来。 第76章 师兄说的都对(2) 前面说过,这个世界灵气稀薄,越是到了高的等级,突破便越是艰难,想要进阶,修士们自然不免会想些投机取巧的法子。 黎淮儿时被天一真人带回了苍澜宗,从此黎淮拜入天一真人门下,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一心为宗门奉献。 他刻苦修炼,天资聪颖,修炼到了金丹期,凭着资历和修为,成为了宗门上下景仰的大师兄。 结果昨日为了一个误入禁地的师弟,黎淮赶进去救人,千钧一发之际将人救了,却也无意间在其中知悉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这个真相,让黎淮直接崩溃,而后走火入魔,自刎而亡。 师门收留他,从来不是为了像表面那样收留孤儿,从而成全一段佳话,而是另有所图。 这世上有一种体质,名为炉鼎,以肉身作为灵力的容器,用来给修士采补。修士从中可以大大获益,而炉鼎却会因为灵力迅速流失而快速枯竭,一旦被大量采补,往往活不了几年就会死亡。 因为修真界式微,灵力难续,故而修士们越发变本加厉使用炉鼎,近千年来,炉鼎几乎死尽,已经很难寻到了。 苍澜宗虽然是第一大宗门,但内部腐朽已久,内里全是龌蹉,许多长老和峰主的修为已经多年没有进益,急需灵药大补。 而黎淮,是天一真人(那时候已经被快穿者夺舍)下山偶然发现的惊喜。 黎淮的体质,是万中无一的极品炉鼎,他不像一般的炉鼎那般只有凡人寿命,体质也并不脆弱,他天赋极高,修炼甚至比一般修士快很多。 古书上记载,这样的存在可遇不可求,若是炉鼎修为在金丹及以下,于修士则是大补;而一旦度过元婴期,则反过来能吸收他人灵气,采补天下灵力,成为至强者。 黎淮并不知道,儿时他面对的那些长老们殷切的目光,其实全是贪婪的觊觎。 他的每一滴血每一片肉,都是灵力所化,整个人仿佛一道等待开启的宝藏。 当年,苍澜宗的宗主亲自对年幼的黎淮下了一道禁制,封死了他的修为—— 待黎淮突破元婴的那一天,便会退回凡人身失去一切,但金丹不碎。 到时候,长老们会一起杀了他,分而食之,用炉鼎存储的灵力来突破各自的瓶颈。 而天一真人,在黎淮身上还格外动了手脚,他给黎淮下了名为噬心蛊的天下诡毒,无药可解。 若是黎淮想要忤逆他、背叛宗门,定是生不如死,会被彻底反噬。有这蛊毒在,不要说杀了天一真人,黎淮甚至连后者的坏话都说不出一句。 可怜黎淮这么多年来对宗门忠心耿耿,对师父言听计从,从未怀疑过。而到头来,真相竟然如此残酷。 宗门培养他,只是为了咽下他的血,嚼碎他的骨头,用来增进修为。 他们从头到尾,压根没把黎淮当人看。 到最后,黎淮想着,宁愿自己死了也不能便宜了这些人,但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他身上蛊毒发作,自尽时手上偏了几寸,并没有刺破金丹。 黎淮是活活疼死的,他死后,沈行歌便睁开了眼睛。 看完一切的沈行歌评价道:“黎淮这……这也太惨了。” 但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才缓慢道:“哦,现在我是黎淮来着。” 系统在一旁默不作声地装死宕机,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沈行歌淡淡地斜了系统一眼,有些无奈地笑了。 这就是系统的随机选择? 那他的运气,可真够背的。 第77章 师兄说的都对(3) 等到沈行歌勉强能走动,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住所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枝头、星子稀疏的夜晚了。 沈行歌以一个标准的咸鱼姿势摊在床上,稍微一动哪哪都疼,让他根本无法入睡。 回到住所后,他简单换了一身玄色单衣,合衣躺下,墨发如绸缎一般在床榻上铺开,有几缕没入衣襟之中,延伸消失在白皙肌肤的深处。 炉鼎体质的人,天生美艳不可方物,黎淮虽然从没意识到自己是炉鼎,但论长相,他的确是万一挑一的美人。 只不过以前黎淮生着一双透亮的黑瞳,沈行歌到来后变成了清浅的蓝色,给本就出挑的外貌更添了几分易碎之感。 沈行歌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数羊,夜晚过半,终于勉强入眠。 而大清早的,沈行歌顶着两个厚厚的黑眼圈,硬生生的被一道传讯灵符吵醒了。 灵符化作一只小鸟的形状,在他的窗边不知疲倦地复读—— “弟子黎淮,天一真人有令!” 沈行歌:“……” 吵人睡觉天打雷劈,望周知。 沈行歌被鸟叫闹得压根无法重新闭上眼,勉强爬下床去看消息,结果差点一个趔趄绊倒在床边。 “嘶——”沈行歌倒抽一口凉气,昨天伤得实在太重,他现在体内金丹动荡不平,血气逆行,一身骨头像是差一点就要断掉似的疼。 沈行歌忽然对黎淮的痛苦有了一点感同身受,昨天的黎淮,是真的下定决心想要一死了之。 看来这一身伤不是一时能复原的,不论沈行歌的任务是什么,他都得先将身体养好才行。 沈行歌触碰到灵鸟,那鸟顿时化为一缕青烟,只留下一条讯息。 天一真人让他去接一个人。 目前是外出历练期,是每年苍澜宗规定的,特定的下山时间。 因为天一真人不爱收徒,所以凌剑峰弟子极少,目前一共九个,除了小九和大师兄黎淮,全都下山历练了。 昨天黎淮去禁地就是为了救顽皮误入的小九,最后小九安然无恙,被黎淮送了回去。 而黎淮单独回去关闭禁地时,无意看了一眼里面的记录,发现了自己的身世之谜,这才有了后来的痛不欲生。 沈行歌慢悠悠走出屋子,看了一眼旁边的小木屋,那是小九的屋子,此时门房紧缩,门环上贴着一张白纸。 沈行歌扯下白纸,下面赫然写着几行小字:大师兄,我在山上待着无聊,先下山去找三师兄去啦!麻烦你一个人守山了,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沈行歌:“……” 真是没心没肺,昨天误闯禁区明明怕得要死,今天转眼就活蹦乱跳了。 沈行歌无奈地笑了笑。看来小九贪玩是真的,他本来还想让小九帮忙去接人,现在看来,只能自己走一趟了。 凌剑峰宗门建在山顶,从山下上来,共有十万道台阶,还设有仙门禁制,若是一步步爬上来,怕是能耗掉半条命。 沈行歌捏着嗓子呼了一声,发出笛子似的短音。一只仙鹤穿破云层俯冲下来,在他面前陡然收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身前。 沈行歌爬上仙鹤的背,说了一声:“去山下。” 仙鹤高高飞起,一人一鸟的身影没入云层之中。 因为身上带伤,聚不了内力护体,沈行歌感到有些冷,他裹紧外衫,微微打了个哆嗦。 而等沈行歌来到山下,他从仙鹤背上跳下,站在台阶前。他眼前站着一个瘦小的孩童,那孩子脸色苍白如纸,却仍站得笔直,眼神里透着一丝本能的戒备。 “你是谁?”孩子的声音里没有半点信任。 沈行歌理了理被吹乱的长发,淡淡笑道:“我乃凌剑峰大弟子黎淮。你就是钟星河吧,天一真人让我来接你。” “师父?”提到天一真人,孩子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光。 沈行歌正要接着说点什么,忽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目标人物已出现。] [任务已更新。] [主任务,帮助钟星河,让本世界实现灵气复苏。] 大量的信息迅速更新,飞快流入沈行歌的脑海。 这个世界灵气匮乏已有多年,修仙者无法得道,越来越多的修士选择剑走偏锋,开始了对灵气的抢夺。 在这样的前提下,这个修真世界,天道式微,不可避免的出现衰颓。 而唯有神族血脉,才能开启传说中的逆向聚灵阵,使这个世界实现灵气复苏。 而沈行歌眼前这个一脸紧张的小鬼,就是这世界仅存的唯一神族血脉,也是灵气复苏的唯一希望。只不过目前钟星河尚未觉醒,对自己的身世懵懂无知。 沈行歌心下了然,杀死天一真人顶多算是支线任务,而他作为监察员,来到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是挽回这个世界的衰败势头。 也就是说,他得帮助钟星河,完成神族血脉的觉醒。 几月前,天一真人在外出时与钟星河偶遇。他救了钟星河,并告诉后者,若是日后愿意投奔苍澜宗,他定会欢迎。 彼时钟星河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难,天一真人是唯一向他伸出援手之人。 那一刻,钟星河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来苍澜宗当天一真人的徒弟,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所以现在,钟星河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来,但让他微微不满的是,等待他的人不是天一真人,而是一个一脸风流相、笑起来无比懒散的所谓师兄。 不知为何,钟星河本能地不太喜欢沈行歌对自己笑。 这师兄生得太妖孽,上挑的眼尾带着醉意,几乎酥进了人心里。 仿佛传说中的艳鬼,白天冲你笑,晚上便来勾你的魂。 钟星河默默垂下头,他为天一真人而来,若是天一真人能来接他该多好。 好吧,他也知道天一真人日理万机,自己实在不该奢求太多,能派人来接他已经是好的了。 师父心里还是有他的。 钟星河默默地想。 “好啦,小师弟。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坏人。”沈行歌发现这孩子是真的沉默寡言,似乎不想和他多说话,沈行歌也懒得和小孩计较,打了个哈欠,道,“我带你上去。” 沈行歌朝钟星河伸出了手,拿出了十足的耐心。 可惜唯一的听众并不买账。 钟星河经历了家破人亡、大灾大难,已经很难对人有基本的信任,他对任何人都存着天生的戒备,除了天一真人,他已经很难接受其他人的好意。 沈行歌自讨没趣,便收回了手,懒得再多问。 第78章 师兄说的都对(4) 沈行歌像先前那般吹了声口哨,结果仙鹤不知为何长鸣了两声,盘旋着很快飞走了,像是在害怕什么。 轻鹤远上白云间,杳杳无踪迹。 没了交通工具的沈行歌:“……” 他忽然意识到,钟星河一身神血,虽然还没觉醒,但灵兽比人灵敏,已经有所感应。它们恐惧这种血脉里天然的威慑感,压根就不敢让钟星河搭乘。 钟星河的小脸越来越苍白了,似乎是体力不支。他不确定地问了一声:“师兄,我们怎么上去?” 沈行歌:“……” 沈行歌:“……” 谜之沉默良久,沈行歌的声音终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自己走上去,我和你一起。” 钟星河听完不禁皱眉:“师兄,你不会御剑吗?” 沈行歌:“……” 钟星河觉得,作为凌剑峰大弟子,若是连御剑都不会,那也太可笑了。 难道这师兄真的和他长相一般,是个没用的绣花枕头? 钟星河一脸疑惑,若真如他所想,那他对大师兄隐约的不喜大概又会添了一层。 很不幸的是,事实的确如此。 换作平时,御剑对黎淮而言乃是家常便饭,但现在,沈行歌重伤依旧,不要说御剑飞行,他连剑都召唤不出来。 而其他弟子都下山历练去了,沈行歌甚至找不到一个人来接应他们。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人倒霉时,永远是祸不单行。 今天的沈行歌,深刻地理解了这个道理。 于是,他干脆理直气壮,破罐破摔:“我剑丢了,仙鹤跑了,只能步行,爱去不去。总之,我先走了你随意。” 钟星河:“……”这是什么魔鬼大师兄? 钟星河愕然地听完他的话,不禁抬起头望了一眼。 十万级台阶,一路蜿蜒盘旋,最后隐入了飘渺的云间。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修仙之路还没开始,怕不是就已经要折在这里了。 沈行歌原本在心里计算着爬多久的山能赶回去,结果身后突兀地发出一声闷响,沈行歌扭头,刚刚还一脸臭屁样的小鬼栽倒在地,人事不知。 沈行歌心里“咯噔”一下,赶快到钟星河身边蹲下,查看他的气息。 气息微弱,奄奄如死。 不对劲。 刚刚,沈行歌在前面带路,钟星河跟在他身后,眼见着钟星河越走越漫,沈行歌本以为他是累了,没想到,是这孩子身上有伤。 沈行歌小心翼翼翻过钟星河的身体,见他背部有殷红的血浸透了衣衫,浓烈的腥味散开,又很快被山间的灵药香气所掩盖。 沈行歌运起一点灵力查看他的灵脉,发觉这孩子的伤不寻常,似乎被什么法器攻击过。 事不宜迟,沈行歌打开纳戒拿出续命的丹药喂给钟星河,而后将他背起来,匆匆往山顶赶。 黎淮本人十分上进,不仅练剑,还会炼丹,而沈行歌继承了他的记忆,自然能判断钟星河的伤势如何。 钟星河伤口带毒,是被特定的锐器所伤,而能治疗的草药在山顶,沈行歌纳戒里没有,只能现找。 偏偏现在不能御剑,眼前的台阶蜿蜒盘旋,想要到达,看似遥遥无期。 系统道:[钟星河先前被贵族欺辱受了重伤,是强撑着来到这儿的。沈哥,请务必保证主角的存活,不然任务将会失败。] 沈行歌叹气:“会救他的,放心。再者,他好歹是神族血脉,不至于那么脆弱吧。” [他尚未觉醒,目前和凡人一般孱弱。] 沈行歌:“……行吧。当我没说。” 背上的孩子呼吸微弱,气若游丝,沈行歌默默地想,这家伙未免也太倔了,若是刚刚愿意和他好好沟通,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等沈行歌背着钟星河爬完十万级台阶,已是夜色如墨,万籁俱寂,只听得几声隐约蝉鸣,扰得人心乱。 暂时没有多余的住所,沈行歌只好将钟星河丢到他的床上,而后翻出门找了解毒的草药,支起药鼎小火熬制。 等到好不容易熬完了药,放凉了给钟星河灌下去,已是五更天,沈行歌揉着惺忪泛红的双眼,喉间猛地涌起一丝腥甜。 该死,黎淮本身尚且伤着,正是根基大损,结果今日为了钟星河又是登山又是熬药,已经快到极限了。 沈行歌找出一颗养心丹吞掉,勉强护住自己心脉,心道这个世界的任务可真是折腾人。 他往床上望了一眼,本以为药喝药后孩子应该没事了,结果伸手探了探,钟星河额头烫得惊人,一张小脸由苍白转为了异常的红润。 沈行歌蹙眉,看来是钟星河强撑太久,毒已深入体内,用解毒药都迟了一步。 怎么办? 主角不能死,不然他的任务就泡汤了。 一时间无数想法划过心头,没有一个能够解决问题。 电光石火间,沈行歌的视线划过自己搭在孩子额头的手。 沈行歌毫不犹豫,拿剑往手腕上一划,顿时,新鲜的血液渗过薄薄的伤口,一滴滴垂落而下。 极品炉鼎的血中皆是灵息,乃是大补,可以续命。 只要挺过今晚,再喝几次解毒药清余毒,钟星河应该可以活下来吧。 血滴入孩子口中,钟星河无意识地咳嗽了两声,沈行歌捏着他的喉咙,确保他喝了下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钟星河的吐息渐渐平稳,整个人添了几分生机。 看来是死不了了。 沈行歌松了口气,给自己止血。要是一来就死主角,他这快穿也太失败了。 沈行歌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臂,血液中透着让人目眩神迷的异香,只一点,都能使人上瘾。 不愧是炉鼎,每一块血肉都如此诱人。 沈行歌翻翻找找,终于翻出了一颗隐匿气息的丹药,服用后他浑身的异香逐渐散去,恢复了少年清爽的气息。 他回身一顾,钟星河眉心舒展,似乎是睡着了。 既然钟星河没事,那他也该为自己打算了。他现在元气大伤,无法自保,必须快速恢复灵气,以免引起怀疑。 沈行歌心思百转,快速回忆着苍澜宗内的修炼地点,结果刚刚迈步出门,便腿一软跪在门边,呕出了一口血。 沈行歌捏着门框,只觉得天旋地转,双目发黑。失血和伤痛同时袭来,他感觉整个人摇摇欲坠,离死亡仿佛只有一线之遥。 救人真累。 沈行歌头昏眼花地想。 他休息了很久才勉强站起来,每块骨头都像捏碎重组一般疼,他点了自身几处大穴,跌跌撞撞往前走,前往凌剑峰的御灵池。 那是修炼的风水宝地,灵气充沛,适合调养。 一天后,钟星河缓缓醒来。 身边空无一人。 他嗅到嘴里满溢出的血腥味,本来是钟星河厌恶的味道,却莫名带着几分诱人的甜香。 钟星河翻身下床,忽然想到不知所踪的大师兄,心里莫名的感到烦躁。 第79章 师兄说的都对(5) 等钟星河走出屋子,一只传讯灵鸟落在他的肩头,嘴里发出沈行歌的叮嘱。 “桌上的药分三份,一天一份,记得喝。” “想要食水自己解决。三日后其他师兄师姐会回来,有事问他们,我目前没空。” 钟星河:“……”这就是放养吗? 虽然第一眼就对黎淮没有好印象,但好歹师兄还是带他回来了,没让他一开始就死在山脚下。 钟星河心对黎淮的感激里始终夹杂着几分不满,一时心绪有些复杂。 黎淮对他的照顾,像是迫于师父的嘱托,钟星河从黎淮随意的态度里感觉不到几分真诚和善意。 他是不是也像那些俗世的贵族一样,嫌弃自己的出身?觉得自己不配来到这仙门? 钟星河忽然分外想念天一真人。当时天一真人握着他的手,仙人的手宽厚平实,眼中透着仁慈和暖意,钟星河的心鼓动着,第一次对未来有了期待。 钟星河暗自握拳,不管凌剑峰的日子如何,他都会尽全力修炼,日后成为师父的助力! 至于其他人如何看他,他才不在乎。 另一边,御灵池。 沈行歌并不知晓,自己的形象在那多疑的小师弟心里几乎已经妖魔化。 他一边调息一边疗养,在心里演算一番,最终得出至少还得过上半个月,这副身体才能初步复原的结论。 灵气在丹田内流转,筋脉淤堵被沈行歌一一疏通。 他能感觉到,自己现在已经是金丹巅峰,离突破元婴期只有一线之隔。 但他同样明白,现在必须压制自己的修为,若是突破元婴,他浑身灵气逸散,禁制解封。作为炉鼎,定是必死无疑。 这般想着,沈行歌闭上眼,没入了清凉的水流中。 * 半月后,沈行歌踏出御灵池,墨发如水长长披散,水珠似玉珠般垂落,浸润如瓷的肌肤,顺着平滑的肌理一路下滑,最终重新汇入流动的泉水中。 他仅披着一袭水色长衫,腰间白玉系带,坦然展露胸前和腿间大片风光。他浑身白得几乎透明,施施然站着,长身玉立,俊拔如竹,叫人无端生出几分俗尘的念想来。 美人识骨、画皮,而沈行歌两样都占,且是浑然天成,略略的一眼,其中风情都让人销魂蚀骨。 偏偏此地空无一人,这般美景无人得见,而沈行歌本人更是混不在意,他随手将长发高高束起,用木簪一挽,而后随手披了件道袍,便回了凌剑峰。 “大师兄!我好想你!” 最先听到的,是一声银铃般的呼唤,沈行歌刚刚落下,怀里就多了一道云白的团子。 沈行歌将小九拎起来:“云渺,上次你半夜溜下山的账,我还未与你算呢。” 在天一真人的徒弟里,云渺排行第九,是最年幼的九师妹。她性子毛毛躁躁又胆大妄为,但偏偏最会撒娇。 黎淮拿她毫无办法,每次生气都半途而废。 “哎呀,大师兄这么好,就这么一次,你不会怪我的对吧?”小九又扑到沈行歌怀里蹭了蹭,拉着他的长袖晃悠,“师兄,别生气嘛,我还专门带了你喜欢的雪糯米糕呢!我保证下次乖乖听话。” 云渺人如其名,冰雪可爱。沈行歌顿时便心软了。他其实也没想和一个孩子计较,轻描淡写告诫了两句,便放任自流了。 也许自己是受了黎淮的一点影响也说不定。 沈行歌淡淡地想。 天一真人收徒了常常懒得管,而黎淮作为师兄,看着几个小鬼长大,教他们修炼,带他们游历,这些年下来,师门内几人的感情一直宛如亲人。 只有突然到来的钟星河,显得有些突兀。 而此时小九也正好说到这事:“师兄,你说小十什么来历啊?师父前几日居然亲自来了一趟,带他清修去了。” “明明师父平时根本不管我们,怎么对那个叫钟星河的家伙如此上心?” 其实按年纪,钟星河比云渺还要大上一岁,但按照师门辈分,云渺第九他第十,还得叫前者一声师姐。 沈行歌随口道:“我哪知道。” 小九神神秘秘凑过来,附耳道:“莫非他是师父的私生子?” 沈行歌嘴里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他揉了揉小九的头,对她的奇思妙想点了个赞。 不消片刻,小七小八也寻来了,一到便你一句我一句对沈行歌控诉:“师兄,小九刚才又把藏书阁弄得一团乱!而且她最近还疏于修炼!师兄你可终于回来了,快管管她!” 沈行歌默默看了小九一眼。 小丫头顿时低下头,对了对手指,不敢说话了。 “自己去把藏书阁整理好,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懂吗?”沈行歌拿出一点师兄的气势,“你刚刚还给我保证过不再惹事的。” 小九点头,声音忽然就小了:“好啦,知道了。” 她这一声格外委屈,沈行歌心尖一颤,心中天平便歪斜了,转头便对小七小八道:“你俩也去帮忙。” 小七炸毛:“师兄,明明是小九弄乱的!” 小八接道:“师兄你偏心!” 沈行歌老神在在:“她是小师妹,你们让着她一点就是,何必斤斤计较。” “实在不行,我去收拾?”沈行歌扬声问。 听到这话,三个孩子瞬间统一战线,快速认怂:“这就不用了!师兄,我们去就行!” 沈行歌慵懒地笑着,怀中抱剑,旁观三个孩子在一旁嬉闹。 三个小家伙互瞪一眼,吵吵闹闹,为了争论扫地的人选瞬间打成一团。沈行歌淡定观战,山风拂面,清爽宜人,沈行歌看着四方这碧水蓝天,忽然感觉这样的日子说不出的轻松快活。 天一真人他迟早要杀,这世道迟早要变,但现在他需得抛光养晦,与其时时刻刻记着仇恨,倒不如换一种活法。 既来之则安之,在死局之前,他定要逍遥快活。 想到这,沈行歌踱步离开,朝着山涧而去。 路上遇到五师弟,他站在河边,满脸欣喜:“大师兄?你闭关回来了?” 沈行歌:“嗯。” 小五原本以为沈行歌是要来这边清修,正要给大师兄让出一块空地,然而下一刻,却见他们的修炼狂大师兄掏出储物戒,慢慢抽出了一根…… 鱼竿?! 小五:??? 他迟疑着开口:“大师兄,你来此所谓何事?” 沈行歌熟练地挂饵、拉钩,整个人懒散地往碧石上一倚,一双眼睛专注地注视着平静的湖面。 “哦,我在钓鱼。今晚加餐。” 小五:??? 大师兄不是早已辟谷了吗? 而且,他不是一心修炼吗?怎么还有空钓鱼? 第80章 师兄说的都对(6) 凌剑峰的师弟师妹们发现,他们敬爱的大师兄变了。 向着咸鱼的方向一去不返。 以前的大师兄,五更定起,剑舞生风,长袍广袖,飘然如仙。 现在的大师兄,日上三竿,悠悠转醒,出门钓鱼,一坐一天。 简直像被夺舍了似的,有点吓人。 “大、大师兄,你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要是心里不适,别憋着,需得及时告诉我们啊。”小九作为黎淮最疼爱的小崽子,在其他徒弟们的殷切目光下,被迫接下了关心大师兄的任务。 沈行歌转头,见小九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不免笑了。 “小九,我无事,放心。前段时日我闭关清修,悟出了一个道理。”沈行歌神秘道。 小九顿时睁大了眼:“什么道理?” “我终日苦修,却是碌碌无功,若要突破,需得心境返璞归真,才可勘破大道。” 小九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所以?” 沈行歌手中鱼竿一甩,一尾游鱼跃出水面,被他丢入鱼筐之中。 “所以,与其苦修,不如赋闲,等我哪天把清蒸鲈鱼做好了,大约就能求证大道。”沈行歌随口鬼扯。 小九一向视黎淮的话为真理,这孩子本质其实单纯得很,听到这话,顿时便难过了:“那怎么办?那师兄你大约这辈子是突破不了了。” 沈行歌:“……”谢谢你对我的厨艺如此有信心。 沈行歌其人,可谓是五项全能,只要他愿意,各方面都能出类拔萃。偏偏在做饭这一项上,从来不开窍。 他若只是烤烤鱼、撒撒孜然还行,一旦加上一星半点的酱醋酒,自己调调味,那味道必定是灾难。 而黎淮本人和沈行歌一样,在这方面一窍不通。连小九这样的野丫头,这方面都能甩他几条街。 小九见沈行歌情绪平稳、面色如常,倒也暂时放心了,她噔噔跑走,大约是和几个师兄师姐交差去了。 沈行歌抿唇一笑,看着鱼饵起起落落,继续逍遥自在。 虽说这些修士都是天一真人的弟子,但天一真人基本不管,每每收徒,一定是出于背后利益的考量,或是就当捡了只小猫小狗。 自从被快穿者夺舍后,天一真人只顾着自己修习,哪管过徒弟的修炼。 所有师父该干的事,全给黎淮摊上了。 天一真人给黎淮布下噬心蛊后,把自己门下的一切都丢给了黎淮,像是使用一柄最称心的工具。 黎淮若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结果定是被宗门利用一生,到最后,连死都不能自己选择。 沈行歌原本想过如何对待宗门内的这些弟子,但相处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这些修士品行良正,皆是心思澄澈之辈,一个个见了他毕恭毕敬,都会欢喜地唤他师兄。 看来都是以前黎淮教得好,明明是天一真人的徒弟,却和他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既如此,那沈行歌心里便将他们与天一真人彻底分割开,继续当他们的好师兄。 不过这其中,还是有些意外。 这个“意外”,特指钟星河。 前段时间,钟星河被天一真人单独叫过去开小灶,但没过几天,天一真人就没了教育孩子的耐心,将钟星河丢了回来。 还美其名曰,跟着同龄人一起修行更好。 钟星河不懂他师父其实是不耐烦,只当天一真人是真为他好。他回来后修行更加刻苦,天天起早贪黑,勤学苦练。 这期间沈行歌只见过天一真人一面,他对着自己的任务对象多瞧了几眼,只觉得的确人模狗样,皮囊堪称风华绝代。 乍一看,天一真人就像那话本里最爱描写的清冷师尊。 然而沈行歌还没看上两眼,便听得天一真人道:“黎淮,这孩子是我心头肉,日后你教养于他,需得以命相护。” 话音刚落,沈行歌胸口一闷,一阵酥麻感爬上后心,他顿时明白,是噬心蛊起了效用。 这话是下了咒灵的。 即是说,他必须听天一真人的命令,用自己的命去保护钟星河不受损伤。 虽然保护钟星河直至灵气复苏也是他的主线任务,但从天一真人嘴里说出来,顿时就让沈行歌有些光火。 你的心头肉怎么不用你的命救?怎么你自己不教养?让别的徒弟为了你的心头肉去送死,这话你还真是说的出来。 交代完关于钟星河的事,天一真人忽然多打量了沈行歌一眼,他的目光淡漠无尘,声音如世外高人一般捉摸不定:“黎淮,你已停在金丹百年有余,需得多多勘悟,早日突破元婴。” 沈行歌心里“呵呵”,面上沉默。 就这么想要炉鼎的灵气吗? 要是突破元婴,他就会立刻没命。 现在的他,就像砧板上的鱼,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回到现在,沈行歌收了鱼竿回到书房,钟星河跪在地上,手中握着毛笔,表面上看,似乎是在认真誊抄典籍。 钟星河这孩子,天资卓绝,悟性也高,但偏偏和他总不对盘。 貌似从第一次的尴尬相遇后,这孩子就没给过自己什么好脸色,一直臭屁得很,没有其他几个小崽子半分可爱。 沈行歌垂眸一望,枯坐了一天,一张宣纸上半张都没写完,看来钟星河拿着毛笔,不过做做样子糊弄他罢了。 沈行歌俯身抽出白纸,对着钟星河的几个大字认真品鉴了一番,评价道:“甚丑。” 钟星河差点气得从坐垫上弹起来。 沈行歌按住他,捧着白纸疏懒道:“你近来修习心气不定,丹田未稳,有走火入魔之势。我叫你誊写收心,你偏背道而行,这般下去,难堪大用。” 沈行歌将白纸放下:“明日再抄一遍,写好为止。” 钟星河坐不住了,他已经写了一个月,被黎淮严令静止不能外出修炼,实在有些崩溃。他喊道:“我清修时明明一切无误,哪有什么走火入魔之势!这可是师父教给我的方法,何错之有? 你身为大师兄,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这么管教我,你……你!” 钟星河原本想接着说,你配吗?但这人怎么说也是师兄,是他的前辈,他硬生生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沈行歌扶额,头一次觉得教育孩子真是让人心累。 不知为何这孩子就是对他有偏见,还一根筋似的死性不改。明明他是希望钟星河快点变强才悉心教导,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但后者压根听不进去。 沈行歌只觉得头疼。 教育主角这一个月简直让他身心俱疲,他一条咸鱼,干嘛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第81章 师兄说的都对(7) 沈行歌盯着眼前死脑筋的小孩良久,忽然想开了。 教不了,就放弃。 他从善如流地拍了拍钟星河的头,一脸微笑深不可测,用最平静的语气阴阳怪气: “既然我教你的你看不上,那便罢了。的确,我不过一个钓鱼的闲人,比不得天一真人的大境界。 以后你修行我不再干涉,若是哪里不懂可来问我,至于平日里,我与你不见便是。” 说罢沈行歌摆摆手离开了,半分也不留恋。 钟星河呆在原地,头上还残留着刚才师兄大手的温度。 他忽然有些不明白了,分明这一个月黎淮总盯着他管东管西,仿佛当他是什么重要的人。但他稍有微词,这人却又很快抽身而去,似乎对他毫不在意。 毕竟这是他来到苍澜宗见到的第一个人,还用诡异的言行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钟星河对黎淮的态度,一直有几分微妙。 不知为何,面对这个人,他就是难以平心静气。 钟星河心里渐渐泛起一层涟漪,平静无波的湖面第一次有了动荡。 但想到沈行歌扬长而去的背影,钟星河心头刚刚生出的几分异样,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哼,不管就不管,这么个碍眼的师兄,不见也罢! 接下来几年,钟星河成功筑基,保持着少年的模样不再长大。 他独来独往,和其他师兄师姐关系都很生疏,心里最挂念的人是师父,却是几年也见不上一面。 这其中,对他态度最神奇的,当属他那个快闲得长蘑菇的大师兄。 对他若即若离,却又不吝啬任何帮助。 在他看来,黎淮这些年来越发游手好闲。近段日子,那人捉了只野兔没舍得吃,居然开始研究养兔子了。 上次钟星河一道心法无法悟透,自己琢磨许久无果,又不想麻烦师父,只好不情不愿地去问大师兄。 彼时,沈行歌抱着一只肥成球的白兔,给怀里的小东西喂胡萝卜。 兔子抱着胡萝卜胡乱一顿啃,还不慎咬到了沈行歌的手,但沈行歌只是眯着眼笑,不气不恼,还一边顺毛摸兔子的长耳朵。 美人、雪兔、莞尔一笑,明明是一副绝美的画卷,但钟星河心里总觉得别扭,正要偷偷离开,却被沈行歌瞧见,问他有何事。 钟星河磕磕绊绊问了问题,沈行歌认真听完,很快便心里有数。他只简单提点几句,钟星河便茅塞顿开,忽然就明晰了其中脉络。 钟星河忽然意识到,其实他这师兄足够聪明,只是偏偏懒散得很,对什么也不上心罢了。 对钟星河而言,他受够了被踩在脚下的苦,在他看来,人可以不优秀,但不能不上进。 像黎淮这般荒废天赋的,最让他生气。 钟星河不禁问道:“师兄,以你天资,明明很快就能突破元婴,为何一直止步不前?” 沈行歌自然不会跟他说自己不过是为了保命,他望着眼前倔强的孩子,忽然觉得无知是福,不免轻巧地笑出声来。 钟星河无比讨厌他这副故作高深的模样,从第一面起,沈行歌看他的眼神就充满探究,似乎是在等待什么的到来。 但此刻,那股探究之意很快便消失无踪,沈行歌收敛了笑意,又恢复了平时闲散之态。 “不是不想,时候未到。人各有机缘,何必强求。”沈行歌回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添了句,“过几日便是下山历练的日子,我带队,你也和小八小九一并去吧。” 听到游历,钟星河终于眼前一亮。 他这师兄闷了这么久,终于能干点正事了。 一月后,沈行歌带着两个师弟一个师妹,轻装出行,下山除妖。 他们这样的仙山门派也是要花销的,故而也会接手一些俗世的委托。 这世间可不止有仙道,一样有妖道、魔道、鬼道,只不过是修炼方法不同罢了。 当然,这灵气式微的世界,魔气同样稀疏,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就是了。 这次的委托,便是山下有妖鬼作祟,特地请仙人下山除妖降魔。 沈行歌评估了一下任务的危险性,不过几只小妖小鬼,压根不够他两下揍的,带崽子们下山练练手,倒是正好合适。 钟星河必须在历练中变强,沈行歌决定给他创造机会。 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一个金丹修士,应该也能兜底,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从布置主线任务后,系统已经很久没了新消息。这个世界的自由度格外高,沈行歌甚至都不用跟着走剧情,完全可以随心所欲。 但在自由的同时,他也需要机缘,需要属于自己的势力,为日后做准备。 从看完黎淮的经历后,他所想的,便不只是杀死天一真人那么简单了。 他要这仙道不平之事暴露于光下,来一场彻底的颠覆,告慰在天的魂灵。 而这些都需要从长计议,在天一真人眼皮底下,这些显然很难实现。 在苍澜宗的这些年沈行歌并不是表面上那般荒废,他几乎阅尽藏书典籍,读尽心法,一招一式,烂熟于心。 抛光养晦,聚沙成塔。 另外,多出门转转也大有裨益,行万里路更能开阔眼界。 正思考着,忽然被小九扯了扯衣袖,沈行歌低头,见小九指着一旁街道上的绸布,兴高采烈道:“师兄!我想买那条裙子!” 小八是位不解风情的师兄,自然不懂小女孩的心思,嫌弃道:“九儿,我们是来除妖,不是来闲逛的。” 云渺朝他扮了个鬼脸,躲到沈行歌身后,祈求似的去捉他的手。沈行歌无奈,算了算手头剩余的银两,给云渺买下了这件广袖百褶裙。 小九欢欢喜喜地换上了,在前方摇摇摆摆地转圈,像只欢腾的小鸟。 沈行歌看着一脸不满的小八和一直沉默的钟星河,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厚此薄彼,便决定当一个端水大师兄。 他边走边逛,给小八买了心爱的绿竹笛,思虑片刻,走走停停,最终给钟星河配上了一道白玉剑穗。 钟星河的灵剑是天一真人亲赠的,品阶比其他弟子的高上许多,彰显着坦坦荡荡的偏爱。 沈行歌原以为这孩子对这把剑宝贝得很,应该不会承他的情,没想到钟星河别扭了半天,还是把剑递给了他。 白玉无暇,君子剑气。 钟星河握着薄薄的玉珏,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始终拿不准师兄对他的态度。 而他抬起头,正想看看师兄的反应,那人却已经领着小八小九,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第82章 师兄说的都对(8) 在路上耽搁了两天,沈行歌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若是按照任务所言,他们现在到达的村庄应当是妖鬼横行、黑雾缭绕,但实际上,却是一片祥和,街市上熙熙攘攘,人潮攒动。 沈行歌皱眉,以他金丹期的实力,居然察觉不到一丝不对,这显然不是什么小妖小鬼能达到的水平。 “我们先混入其中,看看有无破绽。”沈行歌对着三人传音道,“若是出事,一切听我安排。” “好。”小八小九也很快听出了师兄言语中尽是警惕,不再打闹,而是留心四周。 沈行歌带着三人在一处酒楼里坐下,小二迎上来,问他们要点些什么,沈行歌随口应付着,实则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酒馆里有富商、有书生、亦有普通百姓,沈行歌环视一周,并未察觉到异常。 等到饭局过半,钟星河等人跟着沈行歌一口未动,而这时,人群中忽然出现了一抹异色。 有个修士打扮的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他手里握着一道铁链,冰凉的铁索一直延伸至另一人的脖颈,那人姿容糜艳,美得雌雄莫辨,双目却是空洞无神。 修士用力一拽,美人白皙的脖子上顿时多了一道勒痕,被迫跟着修士往酒馆里走。 这样的美人,这样诡异的状态,自然是很快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那大美人怎么被这么对待啊?太过分了吧!”小九压低声音,愤愤不平。 沈行歌敛眉,神色有些不自然,迟疑了一会才开口:“那人应该是那修士的炉鼎。” 其他三人虽然不通情爱,但都是修士,自然知道炉鼎是什么,顿时一个个都涨红了脸,一看便知,定然是想歪了。 所谓炉鼎,天生被轻蔑、被染指、被剥夺,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注定不会有什么好运。 沈行歌长袖里的手悄悄握成了拳头,他想到黎淮的死,一时心中有几分怒气。 钟星河猛地回头望了沈行歌一眼,见大师兄难得郁郁神色,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那修士是来喝酒的,但带着炉鼎,分明是有几分炫耀的心思。 他大马金刀往长凳上一坐,却叫那炉鼎跪在身前,紧接着,手中猛地用力将炉鼎半提起来,另一只手直接伸进了美人衣襟里搅弄。 炉鼎发出呜咽似的泣音,似乎在哭着祈求,而那修士我行我素,完全不为所动。 场面眼看着越来越下作,全场人都盯着这两人目不转睛,却无人敢上前阻止。 小八忍无可忍,捂住了小九上半张脸,不想让这一切脏了她的眼。沈行歌本来还想等等,但此情此景实在是让人心理不适,他不愿再按兵不动,干脆起身,打算来一次行侠仗义。 他无意识扭头望了钟星河一眼,这家伙似乎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这纯情孩子哪见过这种场面,脸色早已通红,眼睛都不知往哪放。 但下一刻,出乎意料的,钟星河居然先他一步,忽然站起朝那修士冲了过去,带着一腔少年意气喊道:“你这坏人,放手!” 他这一声瞬间打破了全场的寂静,像是打破了什么无声的魔咒。 等等,这不对劲! 沈行歌感到一丝陌生的灵气波动,心道不妙,再一看,那双目无神的炉鼎却忽然抬起头,酡红的脸上显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艳丽而糜烂。 “快退开!”沈行歌顾不得这么多,快速上前,揪起钟星河的后领,一把将他推开! 沈行歌用最快的速度捏了转移咒,丢给三个小家伙一人一个,但偏偏给自己的迟了一步。 那炉鼎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伸手死死握住了他的手腕,那美人嘴角咧开,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 到了眼下,沈行歌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了。 他们刚才进入的小镇,不过是一个虚假的幻象,步入幻阵之中的猎物,只有死路一条。 那突然出现的美人炉鼎,就是触发一切的阵眼。 不是只有小妖小鬼的普通任务吗? 这种级别的幻境都出来了,就离谱。 将沈行歌拖进来后,那炉鼎便消散了,作为一个幻象,它的任务已经完成。 幸好其他三人已经被他转移走,最后打破幻境,进入真实村落的,只有沈行歌一人。 眼前景象比他所设想的还要可怕一点。 四下混沌,昏黄一片,乌云蔽日,难分昼夜。 阴风阵阵的小镇上溢满了血腥气和死气,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种沉郁的氛围里。纯黑的乌鸦停在无叶的枝头,发出嘶哑的调子,仿佛是在催命。 沈行歌拿出一道照明符点燃,周遭顿时亮如白昼。他这才看清,两边黄土小道上,全堆积着累累白骨,凉风拂过,便带走森白的骨灰。 这样的景象,寻常人见了怕不是要当场吐出来,但沈行歌只是震惊了一瞬,很快就投入了对眼前场景的分析中。 他敏锐地注意到,这堆白骨里,一半骨头里流光溢彩,并非人类的根骨。 能留下这样的骨头的,只有妖修。 所以,这村庄以前应该是人和妖各半,但不知为何,都被残忍地杀害了。 沈行歌拿出记录晶石,默默记下了这一切。 他点着明火,提灯往前走,一路上生机尽绝,惨状百出。 沈行歌走了很久,一直没有察觉到任何生命气息,渐渐以为这里只有白骨。 他正想着如何出去,骤然间,除去脚步声,却忽然听到了一丝属于他人的呼吸声。 那呼吸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却还是被沈行歌捕捉到了。 沈行歌赶忙提着灯,循着声音的方向而去,他扒开眼前厚实的草堆,一个孩童无力地从其中摔了下来。 沈行歌赶快半蹲下,接住了他。 借着跃动的火光,他看清了怀里的人。 那家伙看上去不过八九岁的模样,此时双目紧闭,一身血痕。 他明明狼狈得很,那张脸却是粉雕玉琢、珠圆玉润,连最挑剔的人,也挑不出半点错处。 那小脸完美得就像精心雕刻的暖田玉,此时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如雪晕胭脂,无端叫人心醉。 而眉心几点血莲印记,便是为这无上美貌悄然添上一分妖异,似雪中丹朱,更衬此人肤白如瓷。 连沈行歌这般冷淡之人,对上这冲击性的美貌都不免愣了愣,他怔怔地盯着这张脸好半天,才忽然注意到手感不对。 他揽着这孩子的背,却并未碰到布料,手中毛茸茸的,似乎是…… 一条尾巴? 第83章 师兄说的都对(9) 沈行歌扯下孩子头顶的兜帽,果不其然,见到了一双尖尖的狐狸耳朵。 怀中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这大概是人与妖族的混血,而他体内流淌的妖族的血,多半来自狐族。 沈行歌屏息,释放出一点灵气查探周围,除了怀里的孩子,再也感受不到一点鲜活的气息。 沈行歌眸色一暗,看来这半妖小孩便是这里唯一的活口,躲在草堆里没被发现,可真是万幸。 怀里的身影温热柔软,大尾巴毛茸茸的,手感比沈行歌养的大肥兔子还要好上百倍。 沈行歌着迷地盯着这孩子看了半天,爱不释手地揉了几把尾巴,忽然有些心痒。 他情不自禁俯下身,吻了吻那双软乎乎的狐狸耳朵…… 等等,我在干嘛?! 沈行歌浑身一颤,猛地退开,他甩了甩头,发觉刚才自己似乎是有些魔怔了。 难道自己还是受到了幻境的影响? 他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快速查探了一下孩子的状态,随着查探的深入,他的眉头一点点拧起。 根骨尽碎,灵脉被毁,筋脉尽断,唯一留下的,是属于妖族的妖丹。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孩子已经被彻底废了,虽然是半妖,以后也只能走妖修的路。 沈行歌曾经听说过,有修士会和妖族签订契约,共享修为,事半功倍。 但因为灵气的稀薄,能签订契约的妖族越来越少,也越来越难以掌控。 为此,有人便把主意打到了某些半妖小孩身上,他们废掉半妖的根骨,让孩子最后只能以妖族的身份长大,而从小培养的孩子更好掌控,长大后便可作为妖宠。 修真界内的龌蹉事不少,但今日看到这幸存的孩子,沈行歌第一次感到了由衷的愤懑。 这么小的孩子,他们也下得去手。 为了修炼,还真是不择手段。 沈行歌其实不介意他人的修真方式,毕竟修道本身就是和天道争夺灵气,哪有什么高低之分。 这世道上,修仙者不一定善,修魔者不一定恶,各人寻各路罢了。 但做事需得有底线,这么废掉一个孩子根骨,实在是过分了。 沈行歌既然遇到了,便不打算放任不管。正好这孩子也合他的眼缘,干脆由他带回去护着好了。 沈行歌的视线落到孩子眉心处几点血莲纹样上,伸手一抹,将其掩去。 听闻大妖才能有这种灵印,大约这孩子那一半妖族血脉很是尊贵,这世上贪婪之辈何其多,还是藏拙才好。 沈行歌又给孩子喂了颗续命的丹药,拿起水壶为他灌了几口水,正要裹住孩子抱出去,怀里的人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火红的赤瞳,仿佛月下琉璃,秋枫染血,闪烁着妖冶的微光。 画龙点睛。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沈行歌毫无防备,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难以移开视线。 他听说过,魅惑是狐族的天赋,但若是生得这么一张脸,哪里还需要诱惑别人? 怕不是勾勾指头,别人就恨不得奉上一切。 这还是个小孩呢,长大了那还得了。 沈行歌艰难地移开视线,换了平和的语气对怀里的孩子轻声道:“不必害怕,我名黎淮,是来救你的。若你愿意,我现在便带你走。” 孩子在他怀里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他,狐狸耳朵蹭着沈行歌的胸膛,几乎痒到了人心里去。 小孩没说话,只是轻微地往他怀里拱了拱。 沈行歌见他一脸懵懂,还以为他听不懂自己说话,正想说几句妖族俚语试探,那孩子却忽然开口了—— “黎……淮。” 孩子的声音奶声奶气,脆生生的,好听得很。 似乎自己的名字被他叫出来,都沾着几分甜味。 沈行歌心里一喜:“嗯。” 孩子说:“我名夜寻舟。” 沈行歌还以为他姓叶,没多想,亲昵道:“好名字,衬你。嗯……我以后叫你小舟可好?” 夜寻舟一向不喜别人与自己这么亲密,忽然的贴近总像是谄媚和讨好。但眼前这个人,他莫名不怎么排斥。 而且,他元气大伤,需要修养,待在这个人身边,似乎也不错。 “好。” 于是,夜寻舟点头。 沈行歌摸了摸他的耳朵,耳根处有些敏感,夜寻舟脸红着偏过头,此情此景落在沈行歌眼里,倒是更可爱了。 “别摸我耳朵,痒。”夜寻舟把头埋在沈行歌肩上,闷闷地说。 “好好好。”沈行歌换了个思路,“那摸尾巴可以吗?” 夜寻舟:“……”他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只图他的狐狸毛,不图他本人的。 夜寻舟想了想,道:“可以,不过我要交换。” 沈行歌笑了:“那你想要什么?” 沈行歌侧颈有一道薄薄的伤口,周围还溢着微小的血珠,是刚刚进入幻境推开钟星河时被划伤的。 妖族对血腥气最是灵敏,而夜寻舟一嗅便知,这血中灵气四溢,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好用。 在濒死时居然能遇见极品炉鼎,看来他命不该绝。 “哥哥,你的血好香。”夜寻舟凑近沈行歌的脖颈,“我能喝一点吗?” 这话在这阴恻恻的场景里说出来,总有些奇怪。 沈行歌很快想到,对于妖族,自己的血应该还是挺吸引人的。妖族习性和人类不同,喜欢血倒也正常。 沈行歌其实一直没什么当极品炉鼎的自觉,在他看来,这就跟义务献血差不多。 小家伙想要,就让他喝一点好了。 沈行歌刚刚说了一句“好”,下一刻,尖锐的犬齿便刺破皮肉,尖锐的刺痛后,很快不适感便消失了,只能感到温热的血在流动。 夜寻舟双眸血红,在沈行歌视线的死角,孩子的眼神满足而阴鸷。 好久没有遇到这么合心意的存在了,夜寻舟差点克制不住,但最后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他喝够了血,像小动物般在伤口上舔吻几下,很快侧颈的血痕便消失无踪,重新恢复了光滑细腻的肌肤。 沈行歌毫无感觉,只觉得像是被叮了一口。 夜寻舟不舍地在他颈边亲了一口,沈行歌还以为他是意犹未尽。 他甫一低头,便对上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夜寻舟的狐狸尾巴在背后一摇一摆,似乎心情不错。 沈行歌见他冷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一把兜住夜寻舟,遮住他的尾巴和耳朵,抱着孩子往外走。 他不知晓的是,在他怀里,夜寻舟轻巧地打了个响指。 他们身后,黑雾渐散。 哗啦—— 幻境彻底破碎。 第84章 师兄说的都对(10) 钟星河垮着脸,就差把不爽写在眼睛里了。 在他眼前,沈行歌抱着夜寻舟,两人其乐融融,亲密无间。 距离他们上次从幻境里回来,已经过了大半年。 而他那大师兄不务正业的态度,可谓是更上一层楼。 以前至少还会出来练练剑,钓钓鱼,现在倒好,每日闷在房间里炼丹,却还不是给人吃的,而是喂狐狸的。 上次沈行歌从幻境里带回了这只半妖,宝贝得不得了。 因为半妖受了重伤,筋脉俱损,沈行歌一回来就支起了炼丹炉,找出了一堆医书,比照着为夜寻舟炼丹。 黎淮不止练剑,他身为大师兄,什么都学过一点,炼丹自然也不在话下。 以前钟星河带着心法去请教沈行歌,大师兄总是倚着窗棂,拿过书卷认真地看,然后唤他过去,为他讲解。 钟星河偏过头,沈行歌纤长的眼睫如鸦羽般细密,青丝长垂,长袍委地,仿佛画中仙。 沈行歌或许不太爱找钟星河说话,但教育上可谓尽心尽责,每次听他讲解完,钟星河都能有所顿悟。 现在倒好,钟星河每次跑去找沈行歌,这人要么在炼丹要么在逗狐狸,一天到晚忙得很,连抽空教教钟星河都是奢侈。 每次说不上几句话,大师兄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一旁的夜寻舟身上。 明明是个无法修炼的废物,除了一张漂亮脸蛋,有何可取之处? 钟星河越看越不爽,他心里总有一捧火,燃烧得热烈,却不知哪是火源。 在他看来,夜寻舟根骨尽毁,自然不可能像他们一样求仙问道,以后只能像妖族一样和人类修士签订血契。 钟星河沉吟,莫非师兄是想要个妖宠? 修士和妖宠是不对等的主仆关系,但看沈行歌对夜寻舟珍视的态度,似乎并不是这么打算的。 屋内,沈行歌把新炼好的养元丹递给夜寻舟,熟络地揉了揉后者的头。 “花了大半年时间,总算把你全身筋脉修复了,真好。”沈行歌一脸老父亲的欣慰。 “师兄,即使我筋脉修复了,也没有修仙的可能了。”夜寻舟提醒道,自从沈行歌带他来苍澜宗,他便多了一个编外弟子的身份,也像其他人一样,唤沈行歌师兄。 提起自己的伤心事,这人一脸平静,当初沈行歌初见他,这人一身碎骨,也没喊半句疼,反倒还会乖乖叫他哥哥。 沈行歌撑着下颌歪着脸,忽然有些心疼。 该是吃过什么样的苦,才会对这样的伤痛视而不见? 沈行歌道:“你想修仙的话,我自然能帮你。” 夜寻舟终于有了点兴趣:“怎么帮?” 沈行歌道:“过几日便是千宗峰会,各宗门弟子会齐聚一堂进行比试,优胜者的奖品中,有洗髓丹的材料。” “那丹药我能炼出来,只不过一直材料稀缺。我去参加比试将那草药赢回来,只要服用了洗髓丹,筋脉便能重塑,到时候,你就能和我们一样修仙了。” 夜寻舟听着沈行歌踌躇满志地说着,瞳孔渐渐放大,心绪有些复杂。 他有些看不懂沈行歌这个人。 夜寻舟前段时间被逼到走投无路,一路流亡,血光之灾常伴,等到了幻境之中,他原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再次睁开眼,迎来的却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以及一个温暖的人。 无数人或妖找他定是要求点什么,唯独沈行歌什么也不求,每天只会摸两把狐狸尾巴。 夜寻舟原以为,这人是想将他变成自己的妖宠,但直到现在,沈行歌都没有强迫他签订契约。 夜寻舟琢磨不透,干脆直接问了:“师兄,你想让我修仙?不想收一个妖宠?” 沈行歌正在一旁拿胡萝卜喂兔子,懒懒应了一声:“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不会拿契约约束你,你想走什么路,取决于你自己。” “当然,你若是不想修仙,等洗髓后,你修什么道都可以,我不干涉。” 夜寻舟身后蓬松的大尾巴慢慢卷起,脸上有些泛红:“你对我未免太好了,我不想这么承你的情。” “怎么了?” “这样显得我……像是吃软饭的。” 沈行歌:“哈?” 他很想说,小崽子,软饭这词不是这么用的,我又不是你老婆。 “所以,师兄你带我回来,究竟图什么?”夜寻舟问。 沈行歌想,我那是一时鬼迷心窍,突然想日行一善罢了。 但他没说出口,只是轻描淡写道:“看你顺眼,就带回来了。我又不是见死不救之人。” “哦——”夜寻舟拖长了调子,懒洋洋道。 沈行歌想了想,添了一句:“况且,你还挺有用的,带你回来,是我赚了。” 夜寻舟一愣:“我,有用?” 沈行歌郑重点头:“嗯。” 从夜寻舟到来后,沈行歌感觉自己的生活质量上升了许多。 这孩子会做饭,会烤肉,说话甜,毛还软,养着舒服,抱着暖和,各方面都让人省心。 沈行歌的任务是养主角,杀天一。 但前者臭屁小鬼,后者难得一见,沈行歌每天还要带一堆师弟师妹们修习,宛如教导主任,简直身心俱疲。 唯独夜寻舟,甚得他心。这孩子堪称大师兄独家小棉袄,用过的沈行歌都说好。 既然沈行歌舒坦了,那他自然也想对夜寻舟好一点,帮忙洗髓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件小事。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便到了夜晚,沈行歌换了身单衣往榻上一躺,夜寻舟自觉地凑过来,抱着他的腰入睡。 “师兄说的是,我有用。至少我还能给你暖床呢。”夜寻舟闭着眼,迷糊道。 沈行歌似笑非笑:“你这孩子老爱乱用词。” “我没有胡言乱语。”夜寻舟揉着惺忪的睡眼,坦然道,“我可不止想给你暖床,以后还能与你双修呢。与狐族双修,欲仙欲死,事半功倍哦。等我长大了,师兄要不要试试?” 沈行歌弹了一下他的小脑瓜,一声脆响:“小滑头尽瞎说。给你闲的,一天到晚想些什么呢?” 夜寻舟回嘴:“可是,是师兄你情愿陪我闲着的。” “……你还是快些重塑筋脉修道去吧,好的不学,倒是越发伶牙俐齿了。”沈行歌无奈。 夜寻舟一脸委屈,尾巴拍打着沈行歌的腿,让后者忍不住垂眸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着实不得了。 夜寻舟枕在他胸口,定定地望着他,一双血眸里流光溢彩,叫人过上一眼,便能陷进去。 沈行歌恍惚了一下才骤然清醒,赶忙补充道:“还有,你们狐族的魅惑术,以后别用在我身上。” 红眸里的光芒瞬间黯淡,夜寻舟乖巧点头:“哦。” 沈行歌搂紧他:“好了,不闹了,睡觉。” 夜寻舟“嗯”了一声。 烛火被掐灭,室内顿时一片黑暗。 沈行歌很快便沉沉睡去,而他怀里的夜寻舟,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本来只想找个合适的地方修养,没想到,却遇到了钟情之人。 真想快点长大啊。 第85章 师兄说的都对(11) 千宗峰会,万人空巷。 这是人族修仙者最大的集会,虽然天道式微、灵气稀薄,但每届的阵势却是越来越大,主办方一个个都讲排场,很多时候几乎是铺张浪费。 沈行歌作为苍澜宗的弟子,自然多的是排面,他带着凌剑峰的师弟师妹们下山参加盛会,而天一真人依旧不知所踪。 “哇,小十很厉害嘛!”云渺蹲在沈行歌身旁,和咸鱼大师兄一起嗑瓜子,看着擂台上的钟星河一路披荆斩棘,胜了一场又一场。 “应该的。”沈行歌流畅地掏出瓜子,给小九递了一把,一脸懒散。 毕竟是主角,厉害很正常。不枉他平时一片苦心教了这么久。 云渺问:“大师兄,你这次参赛吗?” 沈行歌点头:“嗯,有点想要的东西。” “为了小狐狸?” 沈行歌直言不讳:“是。” 云渺笑了,她这些年长高了许多,已经是青涩的少女模样,不再是懵懂的孩童。 她一笑,面若桃花,尽态极妍:“大师兄,你是真的喜欢小狐狸。” “嗯?” “虽然你对我们几个都很好,但对那半妖,却是格外用心。当初师父都不同意,你却还是执意保了他。” 沈行歌当时只是不想顺着天一真人的意罢了,虽然噬心蛊让他疼了很久,但行事还是忠于本心最重要。 保护主角是他的任务,保护夜寻舟是他的本心。 沈行歌的“道”,便是“随心”。 沈行歌并不反驳小九的话,只是笑了笑,然后继续看钟星河的比试。 最近,少年身量迅速抽条增高,如今往场上一站,气宇轩昂,英姿飒爽。 沈行歌想起钟星河小时候和自己互怼的臭屁往事,难得有种孩子长大了的欣慰感。 系统说要让钟星河完成灵气复苏,必须觉醒神族血脉。除此之外,再无提示。 而沈行歌查遍古籍,关于神族的描述太少,实在找不到关于觉醒神族血脉的记录。 所以沈行歌只好守着钟星河慢慢成长,而守着守着,半路跑偏,最近沉迷于撸狐狸无法自拔,好久没管过主角和天一真人的破事。 沈行歌神游天外,思绪发散。 在他印象中,钟星河那小子一直把天一真人当神一样崇拜,以后他要杀天一的话,主角该不会选择挡在他面前吧? 那可太糟心了。 沈行歌闷闷地想。 * 另一边,擂台上,钟星河面对着对面的人,额头上尽是冷汗。 对面这人名王问,是他恨之入骨的仇人。 当时他还是个凡人时,在王问家做工。王问乃是贵族出身,性格暴虐,拿钟星河当狗使唤。 因为这大少爷的一句命令,钟星河曾经三九天被踢下湖,被殴打辱骂、被关进柴房……以上种种,数不胜数。 而现在,王问居然也修了仙,站在了他的对面。 钟星河不禁想,为何王问这样的恶人,也能有修仙的根骨? 他这么一个晃神,王问的剑已经朝他砍来! 嘶—— 两剑相抵,明明没有灵气的对撞,但钟星河的剑身上居然开始冒出一点蒸腾的黑烟。 钟星河心里一惊,很快后撤,他早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却因无人叫停,只得继续比下去。 王问那把剑似乎能够腐蚀周遭的一切,钟星河跟他对上几次,很快被他划破了衣袖,顿时闻到了腐烂的气味。 又是一击,钟星河堪堪躲过,却被对方剑气所伤,那剑气划过他的剑柄,削下了他剑上的剑穗。 白玉坠地,碎成了两片。 那是……大师兄送他的东西! 钟星河手中一顿,心里漏跳一拍,下意识就要俯身去捡,但下一刻,王问已经剑指他身前。 铮! 想象中皮开肉绽的痛苦并未来临,一道飘然的身影跃至他身前,手中长剑一挑,剑花一挽,灵力轻点,便击落了王问手中的剑。 干净利落,凌厉而肃杀。 平时沈行歌懒散惯了,钟星河很少见他使剑的样子,今日一见,却是惊为天人。 钟星河忽然发觉,自己居然已经和大师兄差不多高了。黎淮再也不是他需要仰视的存在了。 但若他有难,师兄还是会挡在他身前。 “你发什么呆呢?”沈行歌转过头,对着钟星河丢下一句。 钟星河一愣,朝沈行歌望去,这才发现,师兄手中的长剑竟然溶蚀了。 沈行歌心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心大,刚才要不是自己及时发现不对,钟星河估计得受重伤。 沈行歌给王问丢了道束缚咒,对着各大宗门扬声道:“此人心术不正,以邪剑伤人,刚才差点杀了我师弟。” “希望诸位公正仲裁。” 沈行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剑,有点无语。这剑本身就不是什么好剑,挡了一下竟然直接融了,这下可好,彻底没用了。 这是天一真人随手给黎淮的配剑,沈行歌压根不在意,没了就没了吧。 钟星河站在一边不知所措,见黎淮沉默,他不敢妄言,又看了眼渐渐消融的灵剑,一时很是愧疚。 剑对于剑修自然重要,甚至重于生命。至少钟星河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而为了保护他,黎淮的剑没了。 钟星河一时心里很不是滋味,迟疑开口:“师兄,我……” 沈行歌摆摆手:“没事,下次小心。” 说完便走,毫无留恋。 钟星河怔住,还以为是黎淮生气了。 直到王问被拖走,钟星河都站在台上一动不动,他像是被定在原地,过了很久,才机械地俯下身,捡起了碎成两片的白玉。 * 沈行歌乃是金丹巅峰,即使没了剑,战胜其他人也是小菜一碟。 沈行歌得到材料后,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凌剑峰,炼出了洗髓丹。 他彻底治好了夜寻舟的根骨,从此,夜寻舟便能正常修道。 夜寻舟高兴地扑到沈行歌身上,大尾巴摇得欢腾,一口一个“师兄”地叫着,沈行歌终于如愿以偿,能够摸摸他的狐狸耳朵,手感太好,简直让他爱不释手。 另一边,钟星河磨蹭了许久,决定做点什么补偿一下大师兄,隔了一个月,才终于鼓起勇气,敲响师兄的门。 而他恰好扑了个空。 春雨淅淅沥沥,正是惊蛰时节。 沈行歌已经带着恢复根骨的夜寻舟,一起下山修行去了。 第86章 师兄说的都对(12) 沈行歌带夜寻舟离开的起因,是夜寻舟说,他想念自己的族地了。 妖族对族地有天生的眷恋,就像人类总想着叶落归根一样。 沈行歌想,反正自己不能修炼,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和夜寻舟一起去妖族的地盘看看。 “不过,我一个人类修士,该不会直接被赶出来吧?”沈行歌有些担忧。 夜寻舟握着他的手:“有我在,不会的。” 沈行歌看着手边的小不点,对这话着实存疑。 自从洗髓以来,夜寻舟根骨恢复,脸上那病态的苍白终于彻底消失,连带着个子也长高了些,看上去已经是少年模样了。 但无论如何变化,那张脸是依旧赏心悦目倾国色,夜寻舟走在路上,行人都纷纷回眸,发出低低的惊叹声。 沈行歌忽然有些好奇,夜寻舟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 但妖族的生长期很长,沈行歌也不知自己能不能等到那时候。 夜寻舟浑身没什么灵气,尽是妖气占了上风,沈行歌给他稍加遮掩,变没了耳朵和尾巴,使他看上去像个普通的人类。 哎,没了大尾巴抱着揉,沈行歌居然感到了一丝不适应。 夜寻舟在他身边哼着歌,似乎心情很好。 “你今日兴致倒好。为何?”沈行歌问。 夜寻舟笑道:“因为能单独和师兄一起出来啊。在宗内你总是要顾及其他人,尤其是你那小师弟。” 提到钟星河,沈行歌瞬间开始头疼,熊孩子ptsd发作,赶快道:“我照顾他是有原因的。但既然我这次是为了陪你修行,自然就不会牵扯到别人。” “嗯!师兄你对我真好。”夜寻舟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有些晦暗。 沈行歌却没注意到他这点小情绪,抚着他的头笑道:“是你值得。” “师兄喜欢我吗?” “喜欢。” “为何?” “不需要理由。” 夜寻舟从出生开始就在妖修界,后来流落到了人修的地盘。见过的人和妖多了,他发现这两者虽然相貌各异、能力不同,但在感情上却格外相似。 修真者皆情感淡薄,为了利益杀道侣的不在少数。至于师出同门者,为灵丹妙药、神兵利器反目的更是如过江之鲫。 他身上有大妖血脉,曾经接近他的人,要么想要他的妖丹,要么想收他做妖宠,或者等养大了卖个好价钱。狐族在黑市上供不应求,夜寻舟清楚得很。 唯独沈行歌是个异类,他什么也不图,什么也不求,平日里对同门也大方得很,得到的奇珍异宝都能随手送人。 他说护着夜寻舟,就是真的当宝贝养着,平日做事随心所欲,却也的确是真心相待。 夜寻舟想,此人如此闲散,没有半分争强好胜之心,难怪在这竞争激烈的修真界,多年来修为没有半点进益。 不过,这样也好。 夜寻舟想着,等他长大了变强了,照样可以反过来护着师兄。这人一直慵懒地活着也好,他喜欢他随性的模样。 是沈行歌教会他,喜欢和好感是无需理由的,不管你是天下第一还是无名小卒,想对一个人好很正常,和对方的身份实力无关。 沈行歌带着夜寻舟一路游山玩水吃吃喝喝,完全忘记了自己早已辟谷的事实。 虽然夜寻舟身体已经恢复,但他在沈行歌记忆里第一印象根深蒂固,沈行歌潜意识里总还当他是当初那个孤苦无依小可怜。 沈行歌每走几步,就想将夜寻舟抱起来,生怕路途遥远让人累着。 然后,沈行歌忽然发现,这孩子已经长到他一只手抱不起来的地步了。 沈行歌:……岁月如刀诚不欺我,把当年的小团子狐狸还给我。 他们在路上消磨的时间太长,等到了狐族地界,已经是几年后的事了。 正如夜寻舟所说,有他在不用担心。看到夜寻舟,狐狸们都一脸欣喜,连带着沈行歌也被请进来,成了座上宾。 族中长老和夜寻舟单独离开说话去了,沈行歌坐在藤椅上,摘了一颗山果咬上几口,周围狐狸一只只油光水滑,让他有些手痒,想揉上一把。 等夜寻舟聊完了回来,入目便是他家大师兄蹲在地上,笑眯眯勾搭别家狐狸的迷惑景象。 夜寻舟:“……” 夜寻舟跑上前,一把扑进沈行歌怀里,身后尾巴又重新显现出来。他的狐狸耳朵耷拉着,闷闷道:“不准摸他们,他们手感没我好。” 沈行歌从善如流地抱起他,坏笑着问:“吃醋啦?” 夜寻舟环住他的脖子,有些咬牙切齿:“反正不许。你还想捡几只狐狸回家?” “哈哈,不捡不捡,小舟别生气,我养你一只狐狸就够了。” 得了保证,夜寻舟这才高兴,死死搂着沈行歌的腰,靠着不想动了。 时隔良久,沈行歌终于摸到了心心念念的软毛,心满意足。 夜寻舟在沈行歌怀中抬眸,懒懒地瞥了周围的其他狐狸一眼,顿时狐狸们一齐哆嗦,寒毛倒竖,默默后退了几米远。 狐狸们在感到害怕的同时,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可是纯正的九尾,怎么连一个人类都搞不定,还得靠撒娇?你的魅惑术呢?喂狗了吗? 但他们的腹诽自然是憋着不会说出口的,与其在这里吃狗粮,倒不如当一只快乐的单身狐狸,权衡一番,还是决定滚得越远越好。 狐狸们纷纷跑走,而此时,茂密的丛林中,一声惊雷炸响,忽然便下起了绵密的细雨。 冷雨容易使人受寒,沈行歌下意识就要用衣袖包住夜寻舟的头,却被后者挣脱开来。 一柄素雅的白伞撑在沈行歌头顶,他微微一愣,发现伞柄握在夜寻舟手中。 伞骨颜色极其罕见,黑金底色,内有灵流涌动,如涓涓细流,取之不竭。 沈行歌讶异:“这是?” 夜寻舟将伞递给他:“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也想礼尚往来。师兄,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沈行歌掂量一番,眼含惊喜:“此乃灵器,你从哪弄来的?” 夜寻舟道:“你的剑不是在比试中损毁了么?我便送你新的灵器。师兄,你的道变幻无形、疏懒随心,比起剑,伞更配你。” 沈行歌勾起他的下颌,直视着他的眼睛:“勿要顾左右而言他,小舟,先回答我,这伞哪来的?” 夜寻舟话音一顿,而后才慢慢展开笑颜。 衬着丝丝缕缕的雨,连带着他的声音也沾染了几分寒意—— “以我一身碎骨制成,师兄喜欢吗?” 第87章 师兄说的都对(13) 春雨如骤,来得急了,去得也快。 不多时,雨停了。 沈行歌撑着伞,夜寻舟一脸殷切地抬头望着他,一人一妖相顾无言。 沈行歌没好气地敲了敲夜寻舟的头,警告道:“送我东西可以,但以后少扯自己的骨头。否则你的大礼,我可受不起。” 夜寻舟一脸平常,声音里却带着几分委屈:“可是当时一身废骨总要换新,唯独其中灵气还存着,总得利用一二。” “师兄,大妖的骨血制成的灵器,可有天阶品阶,无论攻击还是防御都是神兵利器……我只想送你最好的东西。” 沈行歌想起当时自己给夜寻舟炼完洗髓丹,这小子一脸神秘,说是要自己寻个清静去处换骨,沈行歌没多想,便任他去了。 结果没想到,夜寻舟居然直接剥离了废掉的根骨,还偷偷给他做了一柄灵伞。 虽然夜寻舟对当时场景一句不提,但简单带入一下,沈行歌都能想到当时有多疼。 曾经黎淮走火入魔时受的伤,像是无孔不入的针,让沈行歌疼了百日不止。沈行歌简直无法想象,夜寻舟剥去一身碎骨,浑身长出新生的灵脉时,该是怎样的感受。 剜出破碎的根骨的时候,疼吗? 新生的骨血刺破皮肉扎根的时候,疼吗? 在非人的折磨之下,夜寻舟拾起骨头,炼化灵气,为他做了一把伞。 沈行歌忽然说不出话了,他当时只是一时兴起,动了一点恻隐之心,头脑一热救了夜寻舟,从未想过这样的报答。 他记得自己的主线任务,对他而言,养狐狸不过是日常的消遣,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这么对他。 沈行歌平日是凌剑峰的大师兄,除了不能修炼,凡事亲力亲为,从来都是他费心费力照顾手下的师弟师妹,从没奢求过有人回报于他。 他习惯了无差别的对别人好,但一旦收到一点反馈,却是有些手足无措了。 更何况,这不是小恩小惠,有人以骨撑伞,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我愿为你遮风挡雨。 夜寻舟洗髓后长得很快,如今已经是少年模样。他回到妖族领地后,额头上妖异的血莲印记重新出现,给他本就惊为天人的样貌又添上几分绝艳。 沈行歌望着这张绝美的脸,心脏不规律地砰砰直跳,完全失了分寸。 夜寻舟拉着沈行歌的手,有些忍受不了沈行歌的沉默,唤他道:“师兄。” 沈行歌叹气,语气顿时便软化了:“你的礼物我收下了,但是,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了。勿要这般伤害自己,即使是为了我。” 夜寻舟见他没有生气,顿时又雀跃起来,乖乖应道:“听你的,以后不会了。” 沈行歌揉了揉他的狐狸耳朵,温和地笑着,夜寻舟尤其喜欢他这副笑容,更喜欢的,是沈行歌眼里只印着他一人,沉迷而专注。 夜寻舟自小便对疼痛格外迟钝,活生生抽出自己的灵骨都能忍着一声不吭。 毕竟,对于大妖而言,脱胎换骨乃是常事。只不过上次遇见沈行歌时,正是他时运不济差点死掉的一次,所以显得格外狼狈罢了。 更何况,他是半妖,而另一半血脉有些特殊,天性渴求苦痛的滋养。对于夜寻舟而言,痛苦就像辛辣的调味剂,只能带来一点短暂的刺激罢了。 但是看沈行歌的反应,他似乎很是心疼,现在正伸手轻抚着黑金的伞骨,眼神珍视而怜惜。 如果一身骨头能换来沈行歌这样的表情,夜寻舟倒是觉得很值得。 师兄的心软、愧疚、疼惜,都是给他的,别人分不走一星半点。 多好。 夜寻舟垂眸,浅笑。 沈行歌自己毫无所觉——身为炉鼎,当他情绪起伏不定之时,周身散发的气息与平时不同。 此时他面上掠过一片绯色,心思百转千回,整个人就像一壶珍藏多年的清酒,无意识地散发出浓郁的醇香。 沈行歌自己感受不到,但夜寻舟身负妖族血脉,感知可比他敏锐得多。 在他眼里,现在大师兄明明只是站在他身前朝他笑,冥冥之中,却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他身上撩拨,肆意点燃情''欲的火。 诱人而不自知,简直要命。 夜寻舟扣着沈行歌的手,盯着后者圆润的腕骨看了一会儿,心中酸酸涩涩的,忽然有点想尝尝后者血的味道。 这么多年,早就食髓知味,戒不掉了。 沈行歌这方面一向大方,压根没有自己是极品炉鼎的自觉,也不介意把自己当补药用。但夜寻舟尝过他的血后,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是药三分毒”,有了沈行歌,其他的仙露琼浆顿时都没了味道。 “师兄,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暮色渐沉。 酒香已经浓郁到快化不开了。 夜寻舟觉得自己要是再站在这里,估计迟早得原地爆炸。 “哦,行啊。”沈行歌一愣,然后被夜寻舟拉着手腕向前走。 他们最终来到一片花海间。 沈行歌没想到森林中还有这样的地方。 眼前盛放的花卉和沈行歌所见过的任何花朵都不同,那些花儿色彩斑斓,零星散落在草丛间,在墨蓝色的夜晚里,像是天生的星子坠入了尘世间。 沈行歌半蹲下去,有些好奇:“这是什么花?” “没有名字,不过,是存魂的花。”夜寻舟手中妖气涌动,指尖燃起一点灵火。 他拾起一朵花,花瓣刚刚触碰到火焰,便化为了冰晶般的碎末。 夜寻舟抬手一扬,那碎末便浮在半空中,开始被糅合、被打磨、被炼化。 不多时,他手中的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块晶莹剔透的灵石。 夜寻舟递给沈行歌一块,沈行歌轻轻握住,手感光滑柔顺,像是细腻的玉石。 玉石中心,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夜寻舟道:“这玉我俩一人一块,连接着彼此的魂魄。只要光不灭,那么就说明对方还活得好好的。” “师兄,我想好了。为了修炼,我会先留在妖族一段时间,等我长大了,便会去寻你。” “我会变强。” “到时候,我保护你。” 沈行歌对上对方坚毅的双眼,心都化成了一泓春江水。 自家师弟可真甜。 沈行歌笑起来,双眼弯成月牙:“好啊,我等你。” 沈行歌望着夜寻舟期待的眼神,伸出手,逗他:“既然要分别了,那要不要拉勾起誓?” “不要。” 沈行歌猝不及防听到一句拒绝,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就被猛地推倒在地,湿润的土地带着花香和潮气,让他只想就此柔软地陷落下去。 唇上传来炽热的温度,沈行歌能分辨出,那是一个郑重的吻。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夜寻舟撑在他上方,满天萤火照亮了少年如画的眉眼。 这一刻太过美妙,以至于在沈行歌心里记了很多很多年。 “这才是真正的誓约。” “师兄,等我。” 沈行歌痴迷地捧着他的脸,微笑道:“好。” * 一晃百年已过。 夜寻舟站在荒芜的山峦之上,天地一片灰黑。 他已是成人形态,一身玄衣如泼墨,白发三千未束。 罡风疾骤,暴雨倾盆,却无法沾染他分毫。 他手中握着存魂花制成的灵石,玉质依旧温润,内里却是黯淡无光。 沈行歌明明答应过,会等他。 夜寻舟攥着灵石,手中青筋暴起,差点将那灵石捏碎。 “骗子。” 一年前,仙裂大开,世间大乱。 前苍澜宗弟子黎淮,为守苍生,以身献祭…… 神陨于此。 第88章 师兄说的都对(14) 沈行歌活得通透,对他而言,任务归任务,感情归感情。 夜寻舟说要在妖族修炼到成年再来找他,沈行歌听完,虽然有些不舍,但总的来说很是欣慰。 他本就打算把夜寻舟送走,后者自己提出来,倒是能让他少废口舌。 他带回夜寻舟后,天一真人来看过一次,当时那窥视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既然修仙者们能打他这个炉鼎的主意,自然也不可能放过一个现成的妖宠。 以前夜寻舟灵根尽毁,本质上是个废人,天一真人看不上,所以暂时没有动手。但沈行歌知道,一旦洗髓成功,夜寻舟灵骨恢复,事情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正好夜寻舟想念族地,沈行歌便顺水推舟,找了个借口,带夜寻舟离开这是非之地。 夜寻舟最后决定先留在妖族,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他家小狐狸,得放在最安全的地方,他才安心。 他也算是在外逍遥够了,等他回到苍澜宗,的确该好好做任务了。 他刚赶回凌剑峰,小八小九顿时就迎了上来,沈行歌一手牵一个,跟他们聊聊游历中的趣事,顺便拿出一点路上买的小礼物。 “我这段时间不在,你们修炼可有懈怠?”沈行歌闲聊几句后,很快恢复了他教导主任的作风。 小九御剑而行,炫耀似的在天上转悠了两圈,而后平稳落地,挺起胸膛道:“师兄,你离开的这段时候,我可是进益了几个小境界呢!小八也是!” 沈行歌欣慰地笑着,而后俯身。 钟星河站在一边,看着沈行歌一一摸过几个小家伙的头,称赞道:“做的不错,再接再厉。” 钟星河旁观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明明我也做的很好,甚至能力在他们之上,为什么师兄不来夸夸我? 等沈行歌和其他人聊够了,才终于注意到站在阴影中的钟星河,他远远地朝这边挥挥手,一挑眉,露出一个简单的笑容来。 清雅疏懒,不与流俗。 如那山尖雪,似那天上月。 钟星河的脸腾得一下红了,明明是早春,他却莫名感到一丝燥热。 沈行歌见钟星河迅速背过身去,局促不安,还以为这孩子又是哪里想不开,在和自己闹别扭。 沈行歌从来没理解过主角九曲回肠的小心思,干脆不作多想,撑起骨伞,打算回住处去了。 而刚刚还别扭着的钟星河却忽然出现在他身前,问道:“师兄,这是你的新灵器?” 沈行歌点头:“是。” “从何处得来?” “夜寻舟赠予我的。怎么了?” 钟星河的脸瞬间黑了,沈行歌懒得伺候他阴晴不定的小脾气,绕过他离开了。 后来平常的一日,沈行歌偶遇了天一真人,后者询问夜寻舟的下落,沈行歌轻描淡写,只说是送走了。 那一瞬,沈行歌分明感到了天一真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沈行歌明白,黎淮这个工具人徒弟不听话,已经触及了天一真人的底线。 虽然他迟迟没能突破元婴,但天一真人估计已经快要按捺不住,过不了多久,就会对他下手了。 沈行歌决定先避其锋芒,于是带着钟星河出去修行。而钟星河不愧是主角,短短几十年,获得的机遇是多少修仙者这辈子都求不到的。 沈行歌一路上护着钟星河,好处让给对方,危险留给自己,主角打架他殿后,主角受伤他治疗,什么苦都吃了一遍,但系统却还是没有提示新的消息。 连沈行歌这种绝世大咸鱼都有了一丝不耐烦,说好的觉醒神族血脉,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行歌盘坐在地,无聊地以手指敲着地面,简直要怀疑系统给的资料出错了。 现在倒好,他都还没突破元婴,而他的小师弟倒是遇上了突破元婴的雷劫。 钟星河在天劫中进阶之时,沈行歌不慌不忙地给自己支了一个防护罩,找了块空地坐下,提笔给夜寻舟写信。 等他写完信用灵鸟送出,钟星河刚好渡完劫。 钟星河好不容易从天劫下活下来,九死一生、疲惫不堪,结果一下来,一眼便看到自家大师兄在一旁支着小桌板,手肘撑着桌沿,不知从哪掏出一把荸荠,正在削皮。 见钟星河进阶成功,沈行歌一脸稀松平常,正好手里拿着个刚刚削完皮的荸荠,便抬眼问他:“吃吗?” 沈行歌面上含笑,但眼神平静如水。 钟星河心中淤积的那一股气,憋到今天,似乎终于到了临界点。 明明师兄平日很是关心他,这些年修行也是一直在照顾他,但很多时候,就比如现在,他感觉师兄看自己的眼神,与看大街上任何一个路人的眼神,没有半点分别。 为什么你从来不奖励我? 为什么你明明一直护着我、照顾我,却又是一点也不在乎我? 我到底要做到多好,你才会对我刮目相看? “我不吃!”钟星河大吼,他也不知自己在计较什么,这时连声音都急促了起来,“师兄,我都渡劫完了,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沈行歌完全不知道这家伙在赌什么气,一脸懵:“呃,那恭喜你进阶成功?” 钟星河的剑眉拧成一团,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师兄……你就不问问我疼不疼、累不累,明明我也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沈行歌没听清后面的话,更加一头雾水:“你受伤了?我可以为你疗伤,先让我看看伤势。” 钟星河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人,望着沈行歌平和的眉眼、如竹的身姿,他的心在狂跳,而每一下跃动都在提醒他,师兄对他无情的事实。 钟星河的神色渐渐冷下来,他收起剑,拂袖而去:“师兄,如今我修为已经高于你,再随你游历已是不必。我们回宗门吧。” 沈行歌懂了,原来这孩子是嫌自己修为不够,不愿继续和他一起修行了。 随便吧。沈行歌心中毫无波澜,倒也不觉得被冒犯,钟星河这家伙从小便慕强,最敬仰的是他那天下第一的师尊,压根没把他这闲散师兄放在眼里。 沈行歌这些年,除了陪钟星河修行,暗地里主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收集苍澜宗内部龌蹉的相关证据。 苍澜宗势力遍布整片大陆,做的混蛋事可太多了,收集证据居然一点也不难。 不当剑修以后,沈行歌倒是学会了很多其他的修炼之法,他不紧不慢地布下眼线,像是钓鱼一般,先是投饵,最后收网。 论钓鱼,沈行歌可是专业的。 只待时机成熟,便将这一切告知天下。 第89章 师兄说的都对(15) 沈行歌单单知道钟星河是个缺心眼的。 却没想到,这臭屁崽子坑起师兄,简直一坑一个准。 深秋时节,沈行歌和钟星河一道回了凌剑峰。 夜寻舟的回信刚好寄来,还带着清晨露水的暗香。沈行歌把对方遒劲洒脱的字一行行看完,难得心情大好,笑着将信纸放入了储物戒中。 他们这一回来,惊艳四座。 修真界多少年没出过一个元婴修士了,钟星河才修炼几十年便能有如此成就,未来一定不可限量。 顿时无数修士上山来对钟星河道贺,还有人对着沈行歌阴阳怪气,大意是黎淮多年修为没有进步,是不是该考虑考虑,让出天一真人首徒之位给师弟了。 对于这样的嘲讽,沈行歌一概不理,而钟星河倒是难得主动来问他,想不想增进修为。 沈行歌随口回了一句:“师弟,都是修道之人,谁不想臻至化境?” 废话,不变强,他怎么杀得了天一真人。 钟星河盯着他良久,最后莫名奇妙来了一句:“师兄有此心便好。” 沈行歌哪知道,钟星河前脚刚听他说完,后脚便踏入了天一真人清修之地。 他对天一真人说道,希望师父帮忙想办法助师兄突破,亦希望日后与师兄共进退。 他低头单膝跪地,以至于并未瞧见天一真人寒气逼人的眼神,以及嘴角一抹琢磨不透的笑意。 * 秋日将尽,沉寂已久的系统,终于带来了新的消息。 仙裂将开,地点未定。 仙裂是这个世界的奇观之一。 仙裂之上,乃是灵气四溢的风水宝地;仙裂之下,乃是鬼气缠身的无间深渊。 沈行歌拍手,这不是他一直等待的好时机吗? 此身禁制不破,噬心蛊不除,他便永世不得反抗、不得超生。 既然如此,“死”一次不就好了? 沈行歌一直等待的,便是这样一个好机会—— 一个能让他摆脱过去,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 从知道噬心蛊无药可解开始,沈行歌便明白,自己一定会迎来这样的一天。 沈行歌用最快的速度开始准备“死遁”所需的一切,他翻找了大量关于仙裂的资料,发现仙裂只会在机缘巧合之下,出现在灵气丰沛之地。 但现在这修真界万物衰颓,哪还有灵气丰沛之所? 沈行歌心头的疑惑,很快便有了答案。 那日钟星河难得对他这师兄示好,在他口渴时递来一杯淡茶。沈行歌随口便饮下,结果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为什么他一直努力压制的修炼瓶颈,隐约有了突破的势头? 有什么顺着茶水进入他的身体,冲刷着他的灵脉,逼迫他释放灵气,冲击元婴的瓶颈。 而身上宗主所布下的禁制,也开始隐隐发烫。 沈行歌惊疑不定地转过头,却见钟星河一脸期待的笑容:“师兄,师父愿意帮你突破元婴期,到时候,我俩便还是一样的境界,能够继续一起修行。” 沈行歌心中警铃大作。他只想说,你求谁都好,怎么偏偏去问了天一真人?所有人里,这人大概是最希望我早死的那个。 枉我兢兢业业做任务栽培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报答你师兄? 但无论沈行歌心里如何想,一切都已经迟了。沈行歌只来得及在钟星河额头轻点了一下,用灵力将记忆注入了对方脑海中。 这个简单不过的举动,已被视为背叛的信号,他体内的噬心蛊彻底暴动,沈行歌猛地跪下来,咳出一口血。 他浑身灵流完全乱了,比曾经走火入魔那次还要来势汹汹,钟星河也慌了神,正要拉住沈行歌,天一真人却突然凭空出现,拖着沈行歌进入了苍澜宗禁地。 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沈行歌的计划再周全,也断然想不到他师弟会冒出来坑他一手。 被拖进禁地之时,沈行歌虽然痛不欲生,但大脑格外清醒。他忽然有些好奇,这个一直游离在外的快穿者,究竟想要什么。 而禁地内的景象,深深震撼了他的心神。 当年黎淮闯入禁地救小九,不过是进入了第一层。而现在,表象后的一切,终于彻底展露在他的面前。 上百根石柱屹立于此,黑白相衬,构成八卦阵的形状。 每根石柱上都用捆仙锁绑着一个修士或是妖族,地上巨大的阵法,源源不断地汲取着柱子上生灵的灵力和生命。 阴风阵阵,无数枯死的人干被捆在石柱上,画面阴森而惨烈,宛如人间地狱。 沈行歌瞳孔骤缩:“这是……人柱和妖柱?” 此乃丧尽天良的补灵阵法,不要说仙门了,就算修魔者,一般都干不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对比起其他灵气匮乏之地,这里的灵气和鬼气都已经严重超标。 沈行歌忽然理解了,系统说的对,此世界的快穿者的确该就地格杀。 天一真人的眼中尽是疯狂,他手中长剑光芒一闪,就要朝沈行歌刺来! “为师的好徒儿,献上你的血肉吧。现在还差最后一点灵力,我便能突破合体期!” 沈行歌召出骨伞,这灵器品阶高得惊人,居然能堪堪挡住天一真人的攻击。 现在,他浑身气血逆行,元婴期的瓶颈就在眼前,他的身体仿佛摇摇欲坠的高楼,只需要最后一把助力,就能让其彻底崩坏。 而偏偏在这时,仙裂出现了。 此地灵力不正常的积聚,引发了修真界的奇观。剧烈的动荡,也很快惊动了周围无数修道者,引得人们快速赶来。 空间快速塌陷、扭曲、回转,沈行歌步步后退,终于无路可走,退到了深渊的边缘。 他忽然觉得,天无绝人之路,用在他身上,倒是贴切。 他需要死亡,需要重生。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哪怕暂时被打乱了节奏,但也算歪打正着。 沈行歌拼尽力气挥开天一真人,这边垮塌得实在太快,根本无法站稳。而仙裂之中浓郁的灵气和魔气,即使是天一真人也有些忌惮,便暂时后退了几步。 而沈行歌环视一周,这短短一点时间,因为仙裂的出现,周围居然已经聚拢来不少人。 看来是时候了。 沈行歌站在破碎的空间边缘,掏出了一面镜子。 这是照世镜,是他和钟星河一起修行时,偶然得到的宝物。 照世镜能显现一切因果和真相,沈行歌收集的证据都存储于此,曾经他不能拿出来是因为噬心蛊的逼迫,但现在他一心求死,已经不在乎了。 “关于我,关于苍澜宗,我请诸位看一眼真相,判一判天理。” 沈行歌感觉浑身的筋脉已经开始一寸寸断开,噬心蛊催化到极致。他一身血痕,鲜血染红了白衣,他脚下的土地得到了炉鼎灵血的滋养,竟然开始散发出奇异的清香。 照世镜光芒大盛,顿时,关于苍澜宗内部那些见不得光的龌蹉,都被血淋淋地揭开。 所有赶来的修士,都目睹了这怪诞而荒谬的一幕。 天一真人没想到黎淮居然准备了这样的后手,他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前来,却被人从后拉住。 天一真人一转头,竟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钟星河。 平时钟星河见了他,眼中都是对师父的崇拜和仰慕,但现在,青年满眼热泪,愤怒和悲痛模糊了他的双眼。 钟星河死死拉住天一真人,给了后者一击重击,而后不管不顾地朝前方奔去。 这一方天地已经彻底扭曲,只有一个人还敢站在那里。 轰隆! 大地开裂,空间彻底破碎。 沈行歌站在仙裂中央,笑得无比畅快,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自由、都要轻松。 他扬声笑道:“我知仙裂大开,需得元婴以上的灵气才能填平,如今我自愿献祭,以一身灵力反哺此世,亦与苍澜宗再无瓜葛。” “过往一笔勾销,来日有怨报怨。” 说罢,沈行歌元婴期瓶颈终于突破,禁制解封,七窍流血。 他本欲直接后仰坠落,却有人凭空拉住了他的手。 沈行歌一愣,看到钟星河哭的一脸狼狈,他死死抓着他的手腕,凄厉地大喊着:“师兄!” 因为剧烈的疼痛,沈行歌的意识已经有些恍惚,他迷糊地想着,自己貌似刚才把真相第一个给主角看了。 沈行歌一时有些困惑。 这一切都是黎淮和苍澜宗的纠葛,和钟星河又没关系,不就是惨了点吗?这家伙为什么要哭? 他只不过是想让真相大白于人前,尤其是要让主角看清天一真人的真面目罢了。 沈行歌已然是个血人了,几乎快要站不住,而他手上鲜血粘稠,也几乎要握不住眼前的手。他听不清钟星河的话,只觉得这家伙咋咋呼呼的,吵得要命。 “师兄,不,不要死,我不知道竟然是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黎淮的那段记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看完后钟星河便明白,今日沈行歌铁了心告诉他真相,定是不打算活了。 他以前讨厌师兄,讨厌师兄的不上进、不尊师,讨厌师兄严厉的教诲,讨厌师兄的偏心和只对他人展露的笑容。 但他渐渐发觉、到如今也想通了——明明背他上山、教他心法、无数次救他护他、一同修行的无数个日夜里无怨无悔陪着他、为他裹伤的人…… 也都是师兄啊。 他别扭了那么久,才看清自己的感情。 而走到终局,才知晓背后的真相。 他无法想象,背负着噬心蛊的师兄,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对他展露出毫无防备的笑容的。 将师兄置之死地的那一杯茶,是他亲手奉上。 哪怕当时本意是好的,结果却如此荒唐。 钟星河第一次,有了想要挽回什么的冲动。 但这一切都太迟了。 无论对谁而言,都太迟了。 师兄的手上沾满了他自己的血,太软太滑,钟星河已经要抓不住了。 仙裂之中,灵流窜涌,任你是再厉害的修士,一腔本领也无处施展。 沈行歌艰难地睁开眼,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师弟,像是之前的无数次那样,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这次养崽经历实在是失败透顶,但面对这样狼狈的主角,沈行歌的气话却忽然说不出来了。 真是麻烦,放任他选择死亡不好吗?人都要没了,挽留有什么用。 沈行歌觉得,跟这孩子较劲,简直是在磨砺他的心性,他这么佛系的人,都差点被钟星河气得暴躁起来。 “钟星河,放手吧,别把你也拖下来。”沈行歌有气无力地说。 钟星河不动。 沈行歌倒也习惯了,这家伙从来都不会听他的话。 他只好自力更生,用快断掉的手去一根根掰开钟星河的手指。 彻底松手的那一瞬间,沈行歌想到了很多。 比如新生后如何修炼才能杀了天一真人、比如他居然还不知道让主角觉醒神族血脉的方法、比如要是他不小心真把自己作死了活不过来怎么办,妖族还有一个小鬼在等他…… 但最后,这些都被轻描淡写地带过,如同走马灯一般划过眼前,仿佛过眼云烟。 他坚信着自己不会死,他定会活着回来,回到他的小狐狸身边。 而现在,血红一片的视线中,钟星河的脸一晃而过,坠落之前,沈行歌只来得及对他说上唯一一句真心话—— “我们同门之谊,缘尽于此。若再相逢,我便不再是你师兄了。” 说罢,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最后坠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钟星河站在原地,愣愣地抬起手。他手中湿滑一片,全是师兄的血。 那味道里残存着一抹异香,钟星河遥远的记忆忽然回溯。他陡然记起,当初他濒死时被师兄背上山,醒来时嘴里的血,也带着同样的气味。 是师兄救了他。 从一开始,便如此。 钟星河捂着脸,踉跄几步,他只觉得膝盖发软,最后慢慢跪了下来。 眼前破碎的深渊前,暴动的灵气如锋利的刀刃,却伤不了他分毫。 心里有什么彻底被击碎的同时,亦有什么在疯狂地突破禁锢,肆意生长。 一滴血泪顺着眼眶滑落,最后砸进了土里。 神族血脉,终于开始觉醒。 * 而另一边,苍澜宗背后的真相信息量太大,被真相劈头盖脸糊一脸后,赶来的修仙者们终于缓过神来,将目光放在眼前的大灾变上。 神族血脉的突然苏醒,让本就一团乱麻的局势更加复杂。 黎淮气息断绝,仙裂彻底关闭。 但地壳之下,却有更加可怕的东西正在醒来。 有修为高的修士认出了那是什么,不禁高呼:“刚刚仙裂的暴动促进了灵力的逆流!现在正是灵气复苏的好时机!” 人们惊喜地发现大量的灵力开始凭空出现,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灵气疯狂涌入钟星河身体之中。 神族在此,灵气岂会选择凡人? “等等,不止是灵气!还有其他东西出现了!”有人指着天空中忽然出现的裂缝焦急大喊。 神族血脉觉醒,让一切开始乱套了。 钟星河跪在地上太久,久到他膝盖发麻,眼泪流干,浑身都没了力气,这才呆呆地抬起头。 大脑里的轰鸣声渐渐退去,他对周遭的感知缓慢苏醒。 钟星河望着天空中凭空出现的裂缝,属于神族的本能告诉他,既然神族觉醒,为了世界能量的守衡,自然会有同等级的存在一齐醒来。 那从裂缝中缓缓透出的黑雾,正是天魔的象征。 显然也有学识渊博的修士看出了其中端倪,有人大吼:“绝不能让天魔现世!快去阻止它!”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没人会想到,本来是苍澜宗的一场闹剧,现在居然演化到了如此严峻的地步。 虽然有人出手,但天魔已成型,终究是迟了。 黑色的薄雾无形无质,从天空中飘出,瞬息之间便夺走了几十个修士的性命,却根本无人看清其中过程。 顿时天上便下起了一场血雨。 天魔降世,杀孽如山。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苍穹之上,也笼罩在众人心头。 钟星河本想冲上去和天魔斗上一斗,但他现在莫名感到疲惫,心中空空如也,身体也沉重得无法动弹。 而在众人恐惧的当口,天空中却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不,不能说是一个人,因为人类绝不可能长着狐狸的耳朵和尾巴。 步步生莲,容颜绝世。 眉心印记如血,身后九尾雪白。 祸世之妖,九尾狐。 一时间,修士们的攻击停下了,连声息都静止了,在场所有人都魔怔般愣在原地,眼中心中全是天空上那个完美无瑕的存在。 九尾狐不是早就灭绝了么?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场合出现? 而让众人更惊讶的还在后面。 那九尾“站”在黑雾横行的空中,天魔的气息一点点包裹了他。 所有人屏息凝神,看着九尾对着天魔勾勾手指,黑色的雾气便讨好似的缠绕于他指尖,而后九尾伸手轻轻一握,那薄雾便被…… 撕碎了?! 全场哗然,包括呆坐在原地的钟星河。 怎么可能,有人能直接杀死天魔? 明明连神族也不可能做到! 但这万万不可能的事,却偏偏在众人眼皮下发生了。 天魔被轻易杀死后,众人只能像先前一样眼睁睁看着无数魔气涌入九尾的身体里,剩下的黑雾聚集在九尾身旁,显然是将他看作了新的效忠对象。 而那九尾一直面无表情地浮于空中,唯独血红的双眼,暴露了他内心的激荡不平。 他的视线,一直只注视着下面早已闭合的仙裂。 “师兄,我赴约来了。” “可你为何,不愿等一等我?” 第90章 师兄说的都对(16) 仙裂之下,群魔乱舞。 冥河之上,一人披着蓑衣,正在垂钓。 哗啦哗啦—— 一身血雨泼来,溅了垂钓者半身。 刚刚上钩的鱼顿时便被吓跑了。 沈行歌掀开染血的蓑衣,抬起眼皮看向一旁撕咬成一团的恶鬼,声音淡淡:“你们吵到我钓鱼了。” 一旁的鬼魂睁开六只眼睛,一脸惊惧。 小鬼们更是顿时怂了:“老大,我们错了,我们这就换个地方!” 沈行歌老神在在:“嗯。” 话音刚落,几只鬼魂纠缠在一起,像是逃过一劫般落荒而逃。 沈行歌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竹篓,想到自己被打断的闲情逸致,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钓到鱼不太可能了,还是直接下水捞吧。他冷淡地想。 从沈行歌跳下仙裂,已经过了几百年的时间。 仙裂之下乃是与世隔绝的深渊,魔气四溢,灵气聊胜于无。 沈行歌气息断绝的那一瞬,当机立断,炼化金丹,成了鬼修。 他的心脏早已不再跳动,修炼的方式和从前天差地别。但沈行歌适应得很好,禁制和噬心蛊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后,现在他不受束缚,自由得很。 仙裂之下,腥风血雨,剧毒之物遍地都是,恶鬼游魂总想着扑上来将他撕碎,但最后,他们全都败在了沈行歌手下。 突破元婴以来,极品炉鼎的体质扭转,沈行歌终于可以反过来吸收他人的力量,而不是任人宰割。 恶鬼们平时嚣张惯了,原本根本没把一个炉鼎放在眼里,但看着沈行歌利落地杀死靠近自己的恶鬼还顺带吸走了法力后,再也没有鬼敢靠近沈行歌。 过了几百年,现在沈行歌已经混成了他们的老大,恶鬼们对他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造次。 这能力的确好用。沈行歌看着手中跃动的鬼火,难怪苍澜宗那群人不让他突破元婴,不然倒霉的便是那群人了。 倏忽间,身后一道劲风袭来,沈行歌召出骨伞横挡,而后一个旋身,单手锁喉,便将身后之人封死在墙壁上。 那是另一个鬼修,脸色青白,眼眶漆黑。他不像沈行歌那样还保持着死亡时的样貌,后者只是面色苍白,没什么血色罢了。 “秦初,偷袭对我没用,我说过的。”沈行歌撑着伞,懒懒道。 秦初笑了:“做鬼总得有点梦想嘛,万一成功了呢?” 秦初是一堆恶鬼里难得的人形鬼修,沈行歌和他亦敌亦友,两方僵持良久,谁也奈何不了谁。 沈行歌拍拍骨伞上的灰尘,又施放了个清洁咒,才小心翼翼地将伞放回储物戒。 秦初默默等他做完这一套动作,他已经习惯了沈行歌把这伞当老婆对待的奇妙态度。 秦初继续道:“你上次说想出去,是什么意思?” “打开仙裂,我得出去寻人。”沈行歌道,“阵法我已经画好,只是力量还缺上一点,想找你帮个忙。” 秦初啧啧称奇:“我看你在这里顺风顺水,活得再滋润不过,居然也有出去的念头?你图什么?找老相好?” 出乎秦初意料,沈行歌居然点了点头:“有这方面的原因。另外,还得去杀一个人。不过,都几百年了,倒也不知现在上面情况如何。” 夜寻舟送他的灵石一直挂在沈行歌脖子上,玉质温热,说明对方性命无虞。 要是灵石黯淡,小狐狸出事,沈行歌也不知自己在下面会如何。幸好一直没事,不然沈行歌觉得自己估计得发疯。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沈行歌对对方的思念也是与日俱增,他不想再等待仙裂开放,干脆自己杀出去好了。 沈行歌转向秦初,一脸冷淡:“而你,只需要选择同意,或者拒绝。废话少说。” 秦初摊手:“帮,当然帮,被困在这下面的,谁不想出去?另外,你这样的人居然对俗世有牵挂,我倒是有点好奇,是什么人让你这么上心?” “与你无关。”沈行歌对这个鬼修实在放不下戒备之心。 “好吧好吧。”秦初先退一步。 两日后,阵法准备完毕,仙裂被从内打开一条小缝,正好让他们俩逃了出去。 秦初对他道了谢,而后不知所踪,仿佛鱼游入海。 沈行歌对这个暂时盟友的行踪没有半分兴趣,他站在明媚的天空之下,久违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暖融融的。 但无论多么温暖的事物,都无法让沈行歌真正暖和起来,他的皮肤外溢着寒气,带着几分属于鬼修的森然。 他已经与世隔绝几百年,对他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对修真界的现状有个大致了解。 但不用了解更多,他作为一个修士,第一时间便能直观地感受到这片大陆上蓬勃的灵气。 同样,魔气也磅礴肆虐,和灵气分庭抗礼。看来不管是修仙还是修魔,都赶上了最好的时候。 沈行歌有些疑惑,难道在他不在的时候,钟星河的神族血脉觉醒了,实现了灵气复苏? 沈行歌想叫出系统问问情况,但这不靠谱的人工智能已经很久没了声音,沈行歌捏了捏耳垂上的耳钉,依旧是一片寂静。 罢了。沈行歌懒得多想,灵气复苏了自然是好事,若是他的主线任务已完成,那便只剩下杀死天一真人这么一个任务了。 他从仙裂中爬出来,所在之处乃是一片荒地,沈行歌还记得这里原来是苍澜宗的旧址,便蹲在地上,手指探上地面,用灵识查探周围。 而让他震惊的是,方圆千里一片死寂,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 怎么回事?照理来说,苍澜宗乃是第一大宗门,就算凌剑峰的破事被他捅出来,这宗门也不至于无人。 而灵识查探的结果告知他,这里已经是一片死地、一片废墟。 苍澜宗覆灭了? 这个猜想在心头浮现,连沈行歌自己都有些震惊。 他心思百转,忽然对这几百年的空白时光产生了好奇。沈行歌抽身离开,身影闪现在一方小镇上,随便找了个茶馆落座,耳听八方。 短短一天,沈行歌已经把需要的情报摸得差不多了。 他坠入仙裂后,很快钟星河便觉醒,这个世界开始了灵气复苏。 很快,以往的规则不复存在,门派势力被重新洗牌。 如今的修真界格外简单纯粹,大致分为两派势力。 一是神尊庇佑下的修仙者阵营。那所谓的神尊,自然就是他觉醒后的好师弟钟星河。 一是修魔者阵营。几百年前的天魔降世,引发了同等级的魔气复苏。 沈行歌:“……” 等等,谁能告诉他,这天魔又是哪来的鬼东西? 第91章 师兄说的都对(17) 沈行歌一头雾水地听完了关于天魔的八卦,信息零零碎碎,几方各执一词,最后几乎都能归结于废话。 听了这么久,他连那个什么天魔的名字都还不知道,这似乎是一个忌讳,大家都不敢将其说出口。 沈行歌心想,这不就是“我不在江湖,但江湖上到处都是我的传说”的翻版吗? 沈行歌并不关心那天魔和神尊,他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的现状,确定了灵气复苏的消息属实,这说明他的主线任务已经莫名其妙地完成了。 他并不着急找天一真人算旧账,他现在心心念念的,是夜寻舟。 不管灵气是否复苏,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事实不会改变,他不在的这些日子,也不知小狐狸修炼得怎么样了。希望他运气好一点,不要再次经历流亡和重伤了。 胸前的灵石依旧温暖,沈行歌想象着夜寻舟长大的样子,凭借着记忆往狐族的领地而去。 路上遇到一伙杀人夺宝的魔修,见到沈行歌两眼放光,但很快就在沈行歌手下化为了一摊灰烬。 后来没走两步又遇到了修仙者,一群人以杀死鬼修的名头对着沈行歌喊打喊杀,接着全被沈行歌吸走了灵气,沦为了废人。 沈行歌:心累。 到底是谁给你们的勇气,觉得自己能够杀得了我? 灵气复苏后修行之人数量倍增,修真界也愈发鱼龙混杂,不论这是好是坏,但对比起曾经,竞争的确激烈了许多。 沈行歌停了一会,炼化刚刚吸取的灵气,他感受着丹田内气息的变动,忽然有些明白了那些人胆敢轻视他的原因。 不知为何,他虽然摆脱了禁制,突破了元婴期,但从此修为便停顿于此,怎么也无法达到下一阶段的出窍期。 但他吸收了那么多灵气和魔气,这些力量都能为他所用。沈行歌现在真正的实力,不要说出窍期了,恐怕对上分神期的修士,他都有一战之力。 所以,为何他的修为像是被锁住了一般,一直止步于此? 沈行歌一直没弄清其中缘由,但这并不妨碍他修炼和揍人,久而久之,沈行歌也就没深究了。 一路上磕磕碰碰,等沈行歌感到狐族领地,却惊讶地发觉此地已经是人去楼空。茂密的树木占据了整块场地,他剥开灌木往里走,企图探查到一点活物的气息。 然而,一无所获。 沈行歌的心仿佛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他的手笼在宽大的衣袖里,微微发抖。 要是狐族不在了,那这世上还有谁能庇护夜寻舟?他家小狐狸若是不在这里,现在又该面临着怎样的境遇? 在沈行歌心里,夜寻舟一直是那需要他护着的小家伙,是他的师弟、他的所爱。哪怕后者说过要变强了来保护他,但潜意识里,沈行歌一直觉得对方才应该是被保护的那一方。 他原本想着,等自己回来就抱着小狐狸继续过他的逍遥日子,顺便解决天一真人这个祸患。 但现在可好,小狐狸被他弄丢了。 从沈行歌“死亡”那一刻起,便失去了和尘世的一切联系,他现在根本找不到夜寻舟的下落,只能在心中平白无故地增加焦虑。 沈行歌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难得由心头升起了一点惶恐。他凭着记忆往前走,最后停在了当时和夜寻舟告别的那片花海之前。 正是入夜时分,花海依旧缤纷绚烂,无数鲜花争奇斗艳,在广袤的土地上铺就着独一无二的美景。 但眼下心境不同,沈行歌完全没有欣赏的兴趣。 当年场景历历在目,沈行歌回味过往,只感到一阵强烈的悔恨。 他不该丢下夜寻舟这么久的,他明明应该早些回来找他的小狐狸的。 若是夜寻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他变得再强、报仇再爽,又有什么意义?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随着他情绪的波动,花香在那一瞬似乎浓烈了许多。 沈行歌有些不适地蹲了下来,他捂着太阳穴跪在花田里,注视着眼前含苞待放的花朵,呢喃道:“小舟……” “你居然还记得我,我原以为,师兄早就忘记了呢。” 带着几分压抑、几分愠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沈行歌陡然一惊。 这人是什么修为?凭空出现在他身后,而自己居然毫无所觉? 沈行歌迅速回身,而当看清对方的长相时,陷入了深深的震撼。 那是一个青年,看身量似乎比自己还要高上一截,此刻他就这么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定定地望着自己。 青年一身玄衣,白发未束,一双红瞳如丹朱,点缀着月色的朦胧。 他半垂着眼,凝视着眼前人,羽睫霜白,如眠似醉,像是望着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真乃世间绝色,无愧天人之姿。 青年就像如一块完美无瑕的璞玉,哪怕用最刁钻刻薄的眼光,也挑不出半分错处。 沈行歌只听见自己加快的心跳声,那名字明明已经到了嘴边,但沈行歌却是有些不敢认了。 曾经的夜寻舟发色如墨,哪像现在这般白发三千。 曾经在背后摇摇摆摆的蓬松大尾巴,也跟着消失不见。 这变化属实有些大,沈行歌愣在原地,再三确认了这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错觉。 “小舟。”沈行歌试探着唤了一声。 对面的青年没回应,只是笑了笑。 这一笑万物失色,衬得那天边孤月都黯淡无光。 但那眼神中始终带着几分化不开的怒气和愁怨,配着这么一张脸,连简单的一个笑容都莫名带上了几分凉薄。 沈行歌有些尴尬地站起身,不知如何是好。他当然知道夜寻舟是在生气,毕竟,将心比心,要是爱人平白无故丢下自己几百年,他肯定也受不了。 沈行歌硬着头皮决定先承认错误,但腹稿打了半天,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沈行歌思索了半天也没个下文,倒是对面的人先开口了:“师兄,你当时为何要丢下我?” 夜寻舟的声音宛如天籁,带着几分哀凄和控诉,沈行歌一听,心便软了。 沈行歌顿时更加愧疚,又默默看了夜寻舟一眼,愈发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家有仙妻却不知珍惜的渣男。 沈行歌捂脸道:“我可以解释,也可以补救,真的。小舟,我……虽然我先前死遁了,但我现在回来了。以后我会尽我所能对你好,我保证。” “哦,那师兄先说说,打算如何补救?” 夜寻舟的声音极冷,极散漫。 沈行歌眼看着夜寻舟一步步朝他走来,心乱如麻,直到夜寻舟在他眼前站定,俯下身来亲吻他侧颈,他的大脑都还是一片空白。 “师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呢。” “好香。” 沈行歌感觉脖子有些痒,他试探地问:“你是想要我的血吗?” 他还记得,自己的血对曾经的小狐狸有怎样的吸引力。 但刺破皮肉的痛感没有来临,沈行歌发觉,夜寻舟只是搂着他的腰,在用力地亲吻他,仿佛野兽给自己的地盘留下标记。 夜寻舟捏住他的下颌,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不,不止是血。我需要更多。” “师兄,我们双修吧。” 第92章 师兄说的都对(18) 屋内供着暖炉,台前点着檀香,窗上供着盆景,琼楼玉宇,云浮雪上,整栋大殿高旷而奢华,却独独少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好似万般美景只不过是寻常的摆设,激不起主人半点兴趣。 沈行歌进来时还调侃了一句:“你这过的是什么青灯古佛的日子。” 而下一刻,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这点声音便偃旗息鼓,彻底消了下去。 脚下踩着的是最为光滑细腻的鲛人锦,流光般的色泽,更衬得沈行歌脚腕处瓷白一片。夜寻舟淡淡掠上一眼,一言不发。 明明刚才还说要双修来着,眼下带沈行歌回了自己住处,却忽然又不愿说话了。 沈行歌自信对哄孩子还是很有一套的,但现在小狐狸长大了,他忽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夜寻舟心情不好,自然也不会给他摸尾巴了,沈行歌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虽然夜寻舟的人型美得让人心神荡漾,但沈行歌还是很怀念曾经手感无限好的狐狸毛。 他一路跟着夜寻舟往里走,回廊百转千回,似乎无穷无尽。 偶尔有灵仆提灯巡视而过,见到夜寻舟亲临,都是诚惶诚恐地俯下身行礼,对随行的沈行歌,自然也是毕恭毕敬。 沈行歌忽然有些好奇夜寻舟现在的身份,他知道夜寻舟那妖族血脉来自一方大妖,根骨完全恢复后,也不知他如今修的是怎样的道。 但走了一路,沈行歌忽然没了更多探究的心思。不管对方身份如何,看这现状,定是高居万人之上,没再受过半分欺凌,自然也不会同幼年时一般四处流亡。 一路折转,行至终点。 入目宽敞,庭室正中摆着一袭水席。其上铺着云罗细软、绫锦绸缎,其下流着汩汩灵泉,以各式极品云晶嵌阵助眠。 沈行歌大开眼界,这简直是铺张浪费的最高境界。看来自家狐狸过得是真不错。 沈行歌来了兴致,正想问问夜寻舟这些东西哪来的,结果身后人忽然使了几分力气,抱起了他。 眼前的摆设忽然就派上了用场。 另一人的温暖浸染了他,沈行歌明明是个心脏停跳的鬼修,如今听着对方的心跳,竟然感觉自己的胸腔要重新开始鼓动。 深渊之下的寒冷好像一下子就远离了他,他终于有了重回人间的真实感。 他终于……回到了自家小狐狸身边。 他差点选择沉溺,但很快他意识到,如今情况特殊,他不能任性妄为。 他使了巧劲,从夜寻舟的束缚中挣脱出来,顶着一张水雾朦胧的脸,说着义正言辞的话:“小舟,我如今突破了元婴期,会反过来吸收他人灵气,若是我们……倒霉的是你。” 沈行歌见过一些恶鬼和修士变成干尸的惊悚场面,他可不想把夜寻舟变成这样。 哪知他一说完,夜寻舟却忽然笑了。 他道:“师兄,你可知自己为何实力早已突破元婴,等级却还是滞留于此?” 沈行歌不知他怎会看出这茬,却还是老实交代:“不清楚,难道与我个人体质有关?” 夜寻舟亲密地刮了刮他的脸,内心浮起一股隐秘的笑意,沈行歌大多数时候都活得通透洒脱,独独到了自己头上,却是一笔糊涂账。 “师兄,天生万物,皆有其窍门所在,修仙问道,不过是开窍的过程罢了。” 夜寻舟浅淡地笑了笑,握住沈行歌的手,引他抚上自己的丹田,其内灵气驳杂,却自成一套体系。 “师兄,你是炉鼎之身,但鼎口封死了灵气,哪会给你进阶的机会?” 沈行歌头皮发麻,大概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我的修为若是要继续进益,就得……” 夜寻舟对他点点头,一脸心照不宣的微笑,却隐约透着几分危险。 沈行歌一愣,而后很快反应过来。 “那也不行!”沈行歌坚守底线,勉强道,“我不能吸你的灵气。” 夜寻舟凉凉道:“那你是想找其他人?” “自然不是!”沈行歌眼看着要越抹越黑,他哪知道这个体质这么麻烦! 毕竟以前的炉鼎都没有修炼到元婴以后的,所以这样的烦恼是沈行歌独一份,都没有前辈的经验可供参考。 夜寻舟拾起他一缕青丝到唇边轻吻,散漫道—— “无妨,要多少灵气,你拿去就是。” “之后我们灵魂相通,到时候,你便再也不能丢下我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寒凉,沈行歌听完,只感觉心头升起一阵绵密的隐痛。 他忽然意识到,一直是夜寻舟在等他,等了他几百年。 接着,沈行歌后知后觉,从重逢到现在,他竟然一直没能看透夜寻舟的修为。 这孩子,居然已经成长到他都看不透的地步了吗?这几百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但沈行歌没有等来任何答案,夜寻舟那双红瞳只是望上他一眼,他浑身便瞬息卸了力气。 眼前景物摇摇晃晃,唯一不变的,是眼前人关切的眼神。 周围一片黑暗,有点像当年沈行歌跃下仙裂时,凝视过的深渊的模样。 但这次,无尽的黑暗中,夜寻舟伸出手,拉住了他,阻止了他的下坠。 他听见夜寻舟唤他:“师兄。” 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彼端传来,却无端叫人安心。 “我抓住你了。”夜寻舟扣着他的手腕,似乎有几分懊悔,“当初你跳下去的时候,我若是能早一点到就好了。” 沈行歌猛地睁开眼,一滴清泪悄无声息划过眼角。 夜寻舟伸出手,和沈行歌十指相扣。 沈行歌迟疑了片刻,选择了默许。 恍惚之中,眼前是天上的银河,白发如笼,网住了他。 最后,他隐约听到那人模糊的呼唤—— “行歌。” * 翌日,沈行歌摊在床上,头深深埋在软枕里,彻底闷成了一朵蘑菇。 他周身灵气前所未有地充沛,境界更是直接飙升了几个境界,这本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但现在沈行歌心情复杂,只想原地升天。 昨日之事历历在目,他转过头,夜寻舟枕在他身旁,一脸纯良无害,睡得正香。 沈行歌的脸腾得一下红了。 结果他一个激灵,直接把夜寻舟踹了下去。 夜寻舟被他惊醒,结果一抬眼便看到沈行歌握着拳,一看便是气极了。 毕竟……怎么能在那种时候中途唤醒他的记忆啊! 沈行歌回想起来,只想以头抢地当场失忆。 “时唯!!!” 沈行歌盯着这张叫他又爱又恨的脸,过了很久才接上一句—— “你这坏狐狸。” 夜寻舟看沈行歌难得气急败坏,顿时笑得心满意足,背后一阵轻响,衣袍之下,顿时便扬起了九条狐狸尾巴。 第93章 师兄说的都对(19) 沈行歌看到尾巴,顿时眼前一亮,一肚子火便消了一半。 夜寻舟坐回床边,沈行歌抱着他的尾巴,边揉边数数。 沈行歌沉吟道:“九条尾巴……原来你那一半妖族血脉是九尾?不对,不是说千年才能得一尾么?你才多大年纪,这九条就离谱。” “我是天生九尾。当时遇见你时仅余一尾是重伤所迫,不得已变作了普通狐狸。”夜寻舟解释道。 夜寻舟揽过他的腰,技巧性地轻轻按摩他的尾椎,长长的尾巴卷过沈行歌的手臂,勾得人心痒。 沈行歌将头枕在他肩上,发出舒服的喟叹。 听完夜寻舟的话,沈行歌不禁一愣:“天生的?你不是半妖吗?另一半血脉居然没影响妖血的纯度?” 沈行歌以为,夜寻舟是半妖,根据典籍记载,就算是大妖血脉,也会被人族血统所稀释,怎么会呈现出纯血九尾的模样? 夜寻舟淡然回复:“另一半血脉是天魔,可以与任何血脉完美融合,且平时不会显现。” 听到“天魔”二字,沈行歌撸狐狸的手一顿,他有些惊讶,但电光石火间,想到这几日的经历,很快就理清了这其中的逻辑,顿时心中一块巨石落地。 他此刻情绪有些复杂,有些欣慰,亦有些酸涩。 “你都这么厉害了,为何当初还差点没命?”沈行歌搂住夜寻舟的脖子,想到当初孱弱不堪的小狐狸,语气有点闷。 夜寻舟吻了下他的发旋:“凡事总有例外。况且,我当时另一半血脉也没觉醒。” “不过,当时那样的境遇不会杀死我,那时候感到的痛苦,还不及你离开时带给我的万分之一。”夜寻舟忆起往昔,慢慢收敛了笑意,语气压抑,将怀里的人锁得更紧。 “你气息断绝的那一瞬,我本来想……” 夜寻舟的声音渐低,眼中血色一闪而过,但似乎忌惮着什么,并未继续说下去。 沈行歌以为他想说的是“殉情”一类的话,哪知夜寻舟心中想的其实是—— 差一点,那时只差一点,我就选择了覆灭这个世界。 毕竟,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因为这里有你,如果你不在了,它对我就毫无意义。 但这些夜寻舟不会选择对沈行歌说出口,他在沈行歌面前,习惯了当一个正常人。 当时,他立于苍穹之上,在出手的最后一刻前恢复了理智,考虑到了沈行歌气息断绝以后成为鬼修的可能。 夜寻舟当时想着,那便再等等吧,若是五百年后师兄还没有回来,那他就选择毁灭。 沈行歌归来时,正是第四百九十九个年头,刚刚入冬,世界等待着第一场细雪。 沈行歌并不知这背后原委,他此刻只觉得心疼,他伸手抚摸着夜寻舟耷拉下去的狐狸耳朵,愧疚道:“我以后一定陪着你,哪也不去了,我保证。” 夜寻舟这才扯出一个笑容:“这次你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炉鼎鼎身已破,两人气脉相连,灵魂交融,赌上彼此建立的连接,才是最牢靠的。 想到这儿,夜寻舟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便早点与你合籍双修了。” 听了这话,沈行歌忽然记起小狐狸曾经雪团子一般的模样,顿时生出一点奇怪的罪恶感:“你当时太小了,我哪下得去手。” “哦,”夜寻舟接着他的话,凑近了问,“那现在够大了吗?” 一语双关。 沈行歌拍开他的头,脸上顿时有些燥热:“少贫嘴,这些胡话你从小就会,到底从哪学的?” 夜寻舟忽然扣住他的手腕,顺势将他压在身下,亲昵地笑道:“狐族天赋罢了。怎么样,师兄,要再次体验一下吗?” 沈行歌浑身无力地躺着,闻言瞪了夜寻舟一眼。 夜寻舟却笑得越发灿烂,“昨晚明明很舒服吧?师兄不是很享受么,为何这般看我?” 说罢,宽衣解带。 沈行歌瞬间炸毛了。 “时唯!” “你给我适可而止!” * 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落下。 天地霜白,银装素裹,隔窗眺望,远处景致一览无遗。 沈行歌抱着暖炉倚在软榻上,长发委地,绒裘裹身。 外面冰天雪地,而夜寻舟居住的这方天地,却是四季如春。 沈行歌变成鬼修回来后,莫名多了个畏冷的毛病。夜寻舟便大手一挥,逆转一方灵息,换来了无尽的暖意和生机。 不过,再暖和的火炉,也比不上狐狸的几条大尾巴。 有几次夜寻舟处理公务时沈行歌抱着他的尾巴顺毛取暖,仆从进来提芯点灯,抬眼时看他的表情,就像看那话本里的祸国妖妃。 沈行歌怎么想都觉得迷惑:“我哪里像了?明明你才是狐狸。” 夜寻舟默默拢起他敞开的衣襟,见他青丝散乱,双眼迷蒙,随意一个挑眉都风情万千,心道师兄对自己的认知可真是有些偏差。 但夜寻舟的回答自然是口不对心:“师兄说的是,你是昏君,我是狐狸精。” 沈行歌皱眉:“似乎也没好到哪去。” 夜寻舟搂过他,笑得畅快。 除了修炼和日常,这个冬天还有件大事。 夜寻舟向现世所有叫得上号的宗门发了请柬,请诸位掌门人择日一聚。 修真界上下顿时愁云惨淡,那天魔实力大家都见识过,实在是可怕得很,这次一去怕不是场鸿门宴。 最后各宗长老没办法,只得拉下老脸去求神尊出面。于是这场会晤,最后倒成了两位至强者第一次公开见面。 见面地点是各宗门一起定下的,夜寻舟并没有什么当东道主的自觉。千宗会面已经多少年不曾有过,迫于夜寻舟的威慑,这一次全员到齐,倒是前所未有的声势浩大。 终于到了约定的日子,各宗门不敢懈怠,都是早早到场,唯独两方最尊贵的主人却迟迟未到。 来者有人、有魔、有妖,各方势力空前和谐,因为没有谁胆敢在此造次。 众人左等右等,最终天魔那方终于走来了一人。 不是夜寻舟,也不是常见的那几个侍卫仆从。那人撑着一柄骨伞,隔绝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一身懒散骨头,一派风流姿态。 待到走近了,那人合伞入室,甫一抬头,堪堪露出一张雪积玉塑的脸面,这一眼冲击力极大,定力不足的,顿时便乱了心神。 来者都是各派的强者,自然认得出,这人是个鬼修。 而且面相有些眼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怎么回事? 他们还从没听说过,天魔尊上有什么鬼修朋友。 第94章 师兄说的都对(20)(感谢月票和礼物,啾) 沈行歌纯粹是闷久了,想提前出来转转,不知不觉到了聚会的场所,便来开开眼界。 结果没想到,好事没碰上,倒是一来就遇上了闹事的。 而且,居然还算是熟人。 “当年天魔尊上不分青红皂白,一出手便覆灭了我苍澜十六峰!我吴某侥幸逃过一劫,躲躲藏藏这么多年,到如今也活够了,今日定要来讨个说法!” 一位老者拄着灵杖,从人群中走出,他面容枯槁,身材高瘦,披着身火羽裘供暖。此人瘴气缠身,一看便命不久矣。 有不少修仙者认出了这人,这不是曾经的苍澜宗宗主吴道远吗?曾经傲视群雄、意气风发的强者,没想到几百年不见,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当年那事众人皆有耳闻,仙裂关闭,天魔现世,毫无解释便挥手覆灭了当时世上第一的宗门,震慑了整个修真界。 这事夜寻舟后来向沈行歌坦白过,那次他怒火攻心,冒犯过黎淮的人都被他直接抹杀,但凌剑峰的几个小崽子、以及和师兄亲近的朋友们,他都好好留着。 沈行歌看着苟延残喘的吴道远,心道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当年黎淮身上的禁制便是宗主亲自布下,这也是导致黎淮死亡的直接原因之一。 隔着人群,众人看着一脸愤懑的苍澜宗宗主,顿时流言四起,议论纷纷。 其实吴道远怕死得很,他今日敢来,只是因为大限将至,想来赌一把。 毕竟那天魔和神尊势不两立,而钟星河好歹曾经还是他苍澜宗弟子,若是闹出点动静,得了神尊庇佑,自己或许还有点活命的可能。 但他明显跳出来得不是时候,他的如意算盘还没打起来,只见一人自人群中走出,瞬间神色大变,顿时发着抖倒退两步,活像白日见鬼。 沈行歌慢悠悠地走上前,神色冷冽,句句如刀:“我记得当初我离开前,明明是用照世镜将一切袒露得清清楚楚了,怎么人总是如此健忘,不愿认错呢?” 吴道远用枯枝似的手指着他,顿时便没了底气:“黎……黎淮?你这人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还会回来?” 经他这么一提点,当场很多人终于想起了沈行歌的身份。 当年揭露苍澜宗内部阴暗面的是此人、跳下仙裂救世的也是此人,没想到时隔良久,他居然成了鬼修,从深渊里重回人间。 沈行歌往这一站,旧事重提,高下立分,顿时修仙界的人们都没了声音。这是曾经苍澜宗的内部矛盾,他们没有插手的权利。 “承蒙关心,我自然要回来。”沈行歌在笑,却比这漫天飞雪还要冷,“若是放任宗主这般人面兽心的怪物苟活于世,我心难安哪。” 他言语带笑,却是绵里藏针、极尽嘲讽,撕破了老者最后一点脸面,三言两语的交锋后,吴道远终于按耐不住,他急火攻心,双手变爪,如鹰隼般朝沈行歌袭来! 众人屏息凝神看着这一幕,沈行歌一副懒散模样,竟然毫无应对。 眼看就要血溅当场,但下一刻峰回路转,沈行歌指尖燃起一道鬼火,火焰刚刚与吴道远相碰,老者便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像是有人活生生剥下了他的血肉。 众人眼睁睁看着曾经的宗主化为一摊血水,而他周身灵气竟然化作一条丝线,一点不剩地送到了沈行歌手里。 沈行歌兴致缺缺,将那灵气遣散,嘴里念叨:“我虽吸收灵气,却也不收破烂。” 修士们一个个惊骇非常,愣在原地不敢说话。刚才还有人觉得眼前人如仙出尘,现在看完这人杀人诛心的一幕,只觉得胆寒。 反过来吸收他人灵气,这是元婴期以上的极品炉鼎才能做到的事,而眼前这人修为高深莫测,已经不知到了何等境界。 修真界成王败寇,弱肉强食,顿时不再有人敢大放厥词。他们眼看着沈行歌释放了一道清洁咒,顿时连那老道死掉的那块地面都光亮如新,干干净净。 沈行歌这才满意,轻松笑道:“勿要误了我家小狐狸的眼。” 人们听他提及“小狐狸”,又是心下一惊。 自从天魔现世后,夜寻舟身负妖魔两方血脉,使得妖魔地位迅速上升,而狐族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已是地位超然,再也不像曾经那般置于猎物的境地。 有人看了一眼沈行歌那傲然洒脱的笑容,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黎淮口中的“小狐狸”,该不会是…… 而他们心头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前方门前忽的闪现出一道身影,长身玉立,绝世之姿,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其风采也叫人不敢直视。 夜寻舟踱步而来,孤身一人,不用任何修饰和装点,他本身就是力量的象征。 众人顿时行礼参拜,个个躬下身毕恭毕敬,即使心中不满,也不敢显露半分。 毕竟人家敲敲手指就能取你性命,这样的存在谁敢招惹?若是敢有半分不敬,那苍澜宗,便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一时现场俯身下拜,黑压压一片,唯独沈行歌笔直地站在其中,显得格外突兀。 夜寻舟朝他走来,在沈行歌身边站定,随口道了一句“诸位不必多礼”,那些修士和妖魔才敢仰身。 他们这一抬头,便见刚刚到场的鬼修立在夜寻舟身侧,两人虽无接触,站在一起却有种天生的和谐感,如日月同辉,天造地设。 果然,下一刻,夜寻舟便坦然道:“既然诸位都到了,我便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合籍道侣黎淮,亦是我此生挚爱。” “诸位看看便罢了,若是胆敢肖想,我介意让你永世不得入轮回。” 全场哗然。 原以为你是要摆鸿门宴。 谁知你竟然是来秀恩爱的? 想到刚才沈行歌那一声宠溺的“小狐狸”,众人只觉得胃痛、头痛、哪里都痛。 除了沈行歌,谁敢这么称呼夜寻舟? 能反吸灵气的极品炉鼎,还是个由仙入魔的鬼修。天魔找对象的眼光如此独到,从某种意义上也的确惊世骇俗。 怎么说呢? 当真是,绝配。 第95章 师兄说的都对(21) 众目睽睽之下,沈行歌端着架子好半天,实在是累,他很快便乏了,招呼道:“小舟,差人落座吧,站在说话多没意思。” 夜寻舟自然点头,“好。” 他长袖一拂,顿时屋内便多了场流水宴席,流觞曲水、玉盘珍馐、奇珍异宝,简直晃花了人的眼。 夜寻舟自然地在上席落座,沈行歌在他身边坐下,身下枕着软垫,格外柔软舒适。 夜寻舟无比自然地为沈行歌拿起仙果剥壳,然后投喂。 他平时手一挥就能做到的事,这时候倒是选择了亲力亲为。 沈行歌总觉得小狐狸太乖也有坏处,自己都快被夜寻舟给养废了,但他总归是懒人一个,很快就毫无压力地接受了这一切。 席下一双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平时难得一见、冷峻肃杀的天魔,此时满脸挂着春风化雨的笑容,为讨自己道侣欢心忙东忙西。 沈行歌咬着饱满的果肉,无意间对上了底下人们的视线。 满脸惊疑,依旧是看祸国妖妃的眼神。 沈行歌:“……” 算了,妖妃就妖妃吧,这第一印象大概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在气氛难得表面上其乐融融之时,另一方主人终于到场。 火凤长鸣,翱翔于天际,神尊銮驾亲临,引得天边金光乍破,拨云见日,竟给这白雪皑皑的世界引入了一缕暖阳。 神迹现世,引得在场所有人都举目望去。 沈行歌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有趣,还凑到夜寻舟耳边调笑道:“看来他比你讲排面,连出场都要弄出这么大阵势。” 夜寻舟无所谓,继续行云流水地给沈行歌斟酒:“花里胡哨的,我不需要。” 沈行歌眯眼笑:“也是。” 拂开神驾幕帘,从中缓步走出一人,那人英俊挺拔,白金冠冕,玉服长垂,仪态端庄大气,却也显得不近人情。 他腰间佩着一柄雪色长剑,沈行歌凝神一望,明明剑身已经不是原来那把,但剑穗却没换,是自己当年送给钟星河的那片白玉。 现在的白玉是两片碎片拼在一起的结果,不名贵、且残破,和神尊这一身华贵装扮凑在一处,只显得格外突兀。 沈行歌有些恍神,钟星河如今的模样和他记忆里那个臭屁小鬼相去甚远,他都有些不敢认了。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仙裂时钟星河泪流满面的脸和哀凄的哭嚎,沈行歌眉头微皱,稍稍低下头,举杯品酒。 前尘如梦,何必再提。 沈行歌压根没把那点小插曲放在心里。 反正钟星河觉醒了是好事,他以后也不用带孩子了,快哉。 钟星河一个人独居神宫多年,坐看尘世变迁,循环往复,毫无生趣。 这宴会他本来是不想来的,师兄死后,关于苍澜宗的一切,他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更不用说那天魔正是师兄最喜欢的狐狸精,不管是出于大局还是个人意愿,钟星河都不待见对方。 但久居深宫实在无聊,犹豫再三,他就当出门散心,最终还是来到了这里。 然而,当他看清夜寻舟身边那道身影时,一时千万滋味涌上心头,过往记忆纷至沓来,让他僵化许久的心忽然重新开始了搏动。 他一个瞬移便到了那人面前,那叫过无数遍的称谓脱口而出:“师兄!” 夜寻舟顿时脸黑了一半,他忽然伸手搂住沈行歌,将人带入自己怀中。 沈行歌在夜寻舟怀里抬眼,看到钟星河一脸不可置信,一张平日里威严冷峻的脸此刻却换上了少年般青涩的神情,似乎高兴至极,又似乎要落下泪来。 真的是他。钟星河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心中激动得难以自抑。 钟星河本来憋着一肚子话想和师兄说,但一开口,却觉得什么话在这人面前,都显得轻慢。 但沈行歌却只是清浅地望了他一眼,毫无动静,比起钟星河,沈行歌显然更在乎夜寻舟的反应。 夜寻舟放在沈行歌腰间的手暗中加了几分力道,沈行歌扭头看他一眼,然后按住了夜寻舟的手。 他在那一刻感受到了身后明显的杀意,宛如一柄利剑,径直指向前方的钟星河。 而钟星河一心盯着沈行歌看,竟然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毫无所觉。 夜寻舟厌恶钟星河殷切的态度和眼神,他是真的起了杀心。 果然,凡事一涉及到钟星河,沈行歌又感受到了久违的心累。 底下一片沦为看客的修士们紧紧注视着眼前离奇的一幕,首席上三者之间暗潮涌动,气氛仿佛凝结。 有人想起当年在苍澜宗,钟星河曾是沈行歌的小师弟,如今再看三人焦灼的状态,顿时脑补出了一出大戏。 所以,神尊和他师兄又是什么关系?众人仰着脖子,格外好奇。 但同时,心里又生出几分惶恐,今天看到这么多内幕,他们真的还能活着出去吗? 然而,就在一触即发的临界点上,沈行歌一个简单的举动,直接打破了全场压抑到极点的气氛。 他忽然捧起夜寻舟的脸—— 仰头亲了上去。 近距离看了这一出的钟星河:“……” 其他修士:“……” 全场倒抽一口冷气。 沈行歌蹭着夜寻舟的脸,满意地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杀意消失了,他凑到夜寻舟耳边,轻声笑道:“别什么醋都吃,也别老想着杀人,有话直说,亲我也行。” 夜寻舟顿时心情就好了起来,他瞬间学会了举一反三,在沈行歌侧脸上啄了一下,温声道:“好。” 钟星河看他们旁若无人地耳鬓厮磨,神色瞬间黯淡无光。 果然,师兄还是和从前一样,从来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钟星河心中隐隐作痛,却忽然听得沈行歌对他道:“入席吧。等宴会结束了,我有话与你说。” 钟星河一愣,而后孩子般点了点头。 而后,神尊入席,仙乐奏鸣,现场气氛就像一捧源头解封的湖水,终于重新开始流动。 一场宴会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到后来,渐渐变成了关于地盘划分的谈判。 介于神尊和天魔在此坐镇,无人敢舞刀弄枪,只得口头解决。沈行歌听着各方势力唇枪舌剑,偶尔跟着聊上几句,都是一针见血。 谈判完全结束已经是三日后的事,沈行歌单独约见了钟星河,两人走入一道别院的后庭,边走边聊。 第96章 师兄说的都对(22) 已经几百年不曾有这样安逸的时光,钟星河走在沈行歌身后,一时百感交集。 钟星河犹记得,以前在苍澜宗时,几座主峰弟子之间常常互相交流切磋。 别峰的大弟子,往往总要有点高人一等的派头,往往玉冠白袍、腰间佩剑,双手抱胸,端得是趾高气昂。 唯独黎淮,一身布衣道袍,神色散漫,手中提着个鱼篓,嘴里偶尔还叼着根鼠尾草。 他面上常带着一抹浅笑,一双眼清明透彻,印着一片大好春光。 当时钟星河最是看不得他这副懒散作派,觉得掉价又丢脸,现在想来倒是无比回味。 可惜那故地不存、春光不复,早已是物是人非。 他跟着黎淮,亦步亦趋,眼前曲径通幽,路旁种着翠竹,眼下浸了风雪,正染着一袭白。 沈行歌内里裹着身乌青云锦,外罩轻裘,手中抱着个小暖炉,一团雪白的小狐狸围在他颈间,尾巴一卷,充作围脖。 这小团子狐狸是夜寻舟分出的一道元神,专门放在沈行歌身上照看他的,可暖手,可暖心。 钟星河打量了沈行歌一番,不禁想到,如今这人畏冷,着这一身装扮,倒不像是曾经那个执剑的少年人,反倒像是哪家富养的贵公子了。 这样也好。像是云端上养着的人,无关那人世疾苦。钟星河默默地想着。 不管是什么模样,都还是大师兄。 他还活着,且过得很好,足矣。 沈行歌最终行过冰封的湖泊,穿过悠长的回廊,在湖心亭里的石凳上坐下,钟星河在石桌的另一侧入座,主动为沈行歌沏了一壶茶。 钟星河给沈行歌奉上茶水的时候,后者接过时双手一顿,钟星河见状心下了然,苦笑道:“师兄放心,无毒。” 沈行歌注视着滚沸的茶水,一时无言。 “师兄今日与我一叙,究竟所谓何事?”钟星河问,“若是为了昔年旧事,我问心有愧,任君处置。” 沈行歌没什么反应,只是吹上一口气,饮了口茶,任凭热流一直烧到心头,“别叫我师兄,我说过的。” 钟星河一愣,曾经禁地之中,仙裂之上,这人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不再做你师兄了”。 他黯然道:“好……” 而后艰难地改口:“黎淮。” 沈行歌满意点头,继续道:“至于你以前干的破事,实在不胜枚举,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并没有和你算旧账的兴趣。我无意追究,你也大可不必为此耿耿于怀。” 他说的是实话,以前主角让他头疼不假,但相处久了,沈行歌也习惯了小师弟的怪脾气。 死亡是他的选择,他懒得深究钟星河的责任,说到底,后者顶多算是无意间推波助澜。 “我唤你来,不过是想提个建议罢了。” 钟星河抬头,见沈行歌不知何时站起身来,他屹立在风雪中,长发被三九的寒风吹散,有几缕擦过脸颊,模糊了他眼中细碎的光。 “钟星河,你为人气性太傲,锋芒太过,但本性纯粹,所以也容易钻牛角尖。当年我想教你定心,可惜你一直倔得很,不肯听我的话。” 沈行歌转过头来,目光如水,沉稳而坚定,“我看得出,你如今当这个神尊,不过是被身世能力所缚,想守着此世,却又不得其法。” “你当年当个剑修习剑时,可比如今收放自如,利落得多。” 钟星河的手在广袍中收紧,攥成了拳,以前他不爱听黎淮的话,盖因为师兄直言直语、说话难听。但一旦认真听进去,便发觉这人所言一语中的,当真是良言苦口。 其实沈行歌倒是没想太多,他以前当了那么久的教导主任,训孩子习惯了,其中钟星河是最让他费心的一个,这回碰见了他依旧看不过去,才决定好人做到底,最后规劝一次。 钟星河垂下头,难得没有顶嘴反驳,能直呼其名还让神尊乖乖听训的,大抵也只有沈行歌一人了。 “那你有何建议?”钟星河的声音压抑而低沉。 沈行歌笑了:“大道由心,以心证道。我记得你年少时说过,要练成最强的剑,斩断这不公的世道,可天道衰微,即使灵气觉醒,世界本质也依旧未变。” “与其辄扎,不如超脱。” 钟星河浑身一颤,他没想到,自己丢失了这么久的本心,自己曾经立下的豪言壮语,师兄竟然还记得。 沈行歌缓缓道:“你于我不过是心怀愧疚,就此放下吧。若是超出尘世,一心求道,反而更适合你。” 字字诛心,振聋发聩。 钟星河紧握的拳头终于一点点松开。 他忽然明了,师兄的确无情,但也的确温柔,师兄会记得很多事,一视同仁地对他人好,但心只会为一人奉上。 师兄选择了夜寻舟,心中便再也没有别人的位置。 他最后不死心地问了一句:“那你呢?黎淮,我始终不懂你的道。” 沈行歌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似乎忆起了什么令人开怀的事:“我是个俗人,注定无缘大道。目前所求的,不过是和我家狐狸相守,一起在红尘里打滚罢了。” 再明了不过,再简单不过。 沈行歌颈间的小狐狸支起头蹭了蹭他的脸颊,引得沈行歌抬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钟星河听完,终是释然,仿佛心上的枷锁一下子解开了,眼前大道三千,豁然开朗。 他大笑三声,灵力震荡,逼退了三尺的风雪。 他起身,对着沈行歌行了一道大礼,躬身缓缓下拜,虔诚而决绝。 再次抬起头,沈行歌见他眼神清明,心道这孩子终于开窍了。 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眨眼一瞬的时间,湖心亭之中,只余下沈行歌一人身影。 三年后,寻常一日,沈行歌正和夜寻舟一起看策论,忽见天边金光大盛,掐指一算,天命所归,云图已改。 钟星河是这世上唯一的神族,放下一切后回归本我,终于成了这世上最飘渺也最纯粹的—— 天道。 天道回归,拨乱反正,从此,便是这世间最公正、最中立的存在。 继灵气复苏之后,这个世界最后一块空缺也被补平,系统希望沈行歌做的事,他算是超额完成了。 一切走到如今,似乎再合理不过。 第97章 师兄说的都对(完) 夜晚,沈行歌早早便入睡了,香薰环绕,他入梦很沉,一躺下便能在整个长夜安眠。 夜寻舟却在一旁悄然睁开了眼,他从沈行歌耳垂上取下耳钉,轻敲两下,神色冷漠。 “系统,别装死,出来。”夜寻舟用时唯的声音说。 系统半天没有回应。 夜寻舟作势便要掐碎这小小的媒介。 [时唯!大佬!别,别捏!]系统终于不再装死,乖乖跳了出来。 夜寻舟撑着半边脸,眸光如刀:“听行歌说你这次下线很久,连任务都没交代清楚。不过,见证了主角的结局,我倒是弄明白了真正的主线任务。” “实现灵气复苏不过是任务第一层吧,跟我好好说说,让主角补完天道、修复世界的真正条件是什么?” 夜寻舟语气淡淡,气氛却陡然变得压抑,他在桌前敲着手指,一起一落,一高一低。 系统害怕他,不得不说实话:[其实很简单,只有两个条件,一是登仙途,一是知情苦。] 只有放下一切,才能超脱。 系统继续道:[神族缺乏感情,生性多疑,故而前者易,后者难。本来主机判定,完成第二个条件的触发对象是主角的师父天一真人,但没料到,最后他的感情落点到了大师兄身上。] [剧情走向改变后,主机判断出现bug,我本来还想劝沈哥将错就错来着,但他转头就……遇见了你。] [所以后一项,算是误打误撞完成了。] 时唯笑得危险又森冷:“呵呵,听之任之,瞒着我的人去帮主角渡情劫,为了该死的任务,你们还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小:[反正沈哥也不会喜欢上除你之外的人嘛,时大佬别生气,我们有话好说。] 时唯压根没接受系统的示弱,他将耳钉握在手心,怒极反笑:“看在行歌的份上,这是最后一次。” “若你们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会直接杀了主角然后灭世。如果想被格式化,你大可以试试。” 系统瑟瑟发抖,因为它知道,时唯说出口的话不只是威胁,他真的做得出来。 系统毕竟不是人类,它没有感情,判断事物的第一标准是完成任务,但对于时唯而言,这次的任务触及了他的底线。 但如果系统是个人,它现在简直想抱头痛哭,沈行歌哪里都好,怎么偏偏眼光清奇,喜欢这么个可怕的人啊! 时唯的做法只取决于沈行歌的态度,系统毫不怀疑,若是沈行歌给钟星河的感情回过一点箭头,时唯能毫不犹豫地杀人灭世。 他偏执且疯狂,更要命的是,他有相应的能力。 时唯说完话,见系统连连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神情才稍微缓和,将耳钉扣回了沈行歌耳垂上。 夜寻舟重新躺下,沈行歌仍在熟睡,他在梦里翻了个身,正好投入夜寻舟怀里。 熟悉的异香萦绕身侧,夜寻舟阴郁的心情忽然就平和了下来,滔天的杀意消失不见,只剩下温柔缱绻。 他搂住沈行歌的腰,轻吻他的额头。 香炉燃烧殆尽,室内温暖如春。 于沈行歌而言,又是一夜好梦。 * 等逍遥够了,沈行歌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剩下一个小任务。 天一真人不知用了什么秘法,藏到了一个众人找不到的地方。即使用最精确的推演,也算不出他所在的方位。 但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沈行歌还是有办法寻到他。 失效的噬心蛊居然还能派上追踪的用场,沈行歌找来擅长追根溯源的鬼修朋友秦初,付了报酬,请他帮一个小忙。 最终,沈行歌独自出发,进入了天一真人藏匿之所。 对方一脸惊恐,沈行歌的到来显然是他始料未及的。 以前的天下第一人,在曾经的徒弟面前,已经彻底不够看了。 当沈行歌叫出系统准备例行公事时,不知怎的,忽然升起几分好奇。 他喊停系统,来到天一真人身前蹲下,问道:“我其实一直不明白,你来到这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执行任务时你一直游离在外,行踪不定,却叫我护着主角,究竟是想做什么?” 而且,系统为何要杀了他,这背后原因,沈行歌也有些好奇。 天一真人满身是血,一脸狼狈,刚刚还差点跪地求饶,但现在听沈行歌问原委,却是紧咬牙关,什么都不肯说了。 沈行歌实在好奇,便丢了一道真话咒。 天一真人咬破了舌头却无济于事,最后还是模糊地发出声音,听上去格外惨烈:“哈……神族能让灵气复苏你也知道,所以我需要主角。对于我们快穿者来说,这灵气能换成小世界的能量。” “我需要更多的能量……用作敲门砖……” 说到这里,他忽然垂死挣扎,癫狂大笑,刚才的发言被突兀地打断,像是豁出去一般嘶吼:“为何快穿世界忽然出了这么多漏洞,你还不知道吗!漏洞无法补完,更多世界迟早会被那个世界吞噬!与其跟着你们等死,还不如先一步投入那边的阵营!只要把足够的能量献给……” 刷啦—— 鲜血喷溅,一道剑光降下,直接割断了天一真人的脖子。 沈行歌一惊,扭头一看,夜寻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身边,手中长剑闪过一道寒芒,鲜血顺着剑刃一滴滴垂落而下。 “时唯?”沈行歌微微皱眉,心头忽然浮现出一丝违和感。 夜寻舟笑容粲然,俯身握住他的手,将沈行歌从地上拉起来,整理了一下对方的衣襟。 夜寻舟斜了系统一眼,系统顿时战战兢兢缩回了耳钉之中。他亲昵地凑上来在沈行歌脸上亲了亲,道:“我不想让这种人脏了你的手。” 沈行歌心道,但你出现的时机也太凑巧了些。 他已经明白,系统要杀了天一真人,是因为这快穿者违背了快穿世界最大的禁忌——盗取世界能量,扰乱总体秩序。 但按照快穿者本人的说法,他拿走能量,是为了向某个世界献殷勤,用能量作为敲门砖,去加入那个“新世界”。 所以那个“新世界”,和数量逐渐增加的崩坏小世界,到底有什么关系? 沈行歌当监察员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经历因为bug太多,监察局全员出动还人手不足的情况。 他忽然看了一眼身边的夜寻舟,后者握着他的手,两人掌心之间,渗着丝丝暖意。 “怎么了?”夜寻舟投过一眼,一脸无辜。 “没什么。”沈行歌心中的异样很快消散了。 他信时唯。 他反握住夜寻舟的手,回以一个和煦的笑容:“既然任务已经圆满,如今春光灿烂,随我云游一番可好?” 第98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1) 春雨初霁,万象更新。 金銮殿之中,香料还未燃尽,便被一只帐帘中伸出的手掐灭了。 沈行歌拂开幕帘,捂着头,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浑身提不起半点力气。 “皇上,您终于醒了,奴才伺候您沐浴更衣。”一道雌雄莫辨的低哑声音响起,沈行歌垂眸一望,见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系统提供的资料适时传入大脑,沈行歌瞬间便明白了这太监为何畏惧自己。 他现在是晏安清,晏国现任国君,年少继位,暴戾无道。 平时宫人们伺候皇帝,出一点小差错都可能招致血光之灾。 晏安清虽然身子骨虚弱不堪,但个性却格外暴躁,且随着年龄的增加变本加厉。 到如今,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人们都不愿来招惹他。 晏安清是大皇子,是先皇与一胡人女子所生,但他母妃早逝,且没有母家势力庇佑支持,生在宫中不过白白占着大皇子的名头,却是远比不上皇后所生的二皇子和六皇子。 皇子们年岁尚小时,先皇忽然一病不起,甚至连储君人选都还未定便驾崩了。 后来根据先皇密旨,令大皇子晏安清继承皇位。 当时晏安清也才十五岁,继位大典上,他顶着太后和弟弟们阴冷的目光,接过了最高权力的冠冕。 其实当时大臣们都甚是迷惑不解,皇后所生的皇子明明更适合储君的身份,但先皇却偏偏选择了无依无靠的大皇子。 况且大皇子天生病弱,药石无医,怕是过几年便要追随先皇脚步而去,选他当皇帝,一不能守江山,二不能平内乱,简直不知能图他什么。 他们不懂,晏安清心里却明白得很。 他父皇早年英明神武,到了后来却变得冷漠多疑,昏庸不堪。 这些年来,皇后一脉势力逐渐扩增,以至于到后来纵横前朝与后宫,引起了先皇的不满。 到后来这份怀疑变本加厉,他父皇不知为何,忽然开始怀疑二皇子和六皇子非自己亲生,每日疑神疑鬼,生怕自己的江山拱手送人,就算要把皇位传给病秧子,也绝不给皇后所生的二皇子。 晏安清十五岁时继位,到如今也才刚过三年,他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不仅要处理公务,还要提防着太后一脉夺权。 重压之下,他的脾气越发冷硬暴躁,如今已经是名声在外的暴君。 先皇年轻时曾励精图治,晏国还算是发达繁盛过一段时间,但自先皇昏庸以来直到现在,晏国内忧外患,已经是大不如前。 而现在,这烂摊子全丢到了沈行歌手上。 “朕乏得很,退下。”沈行歌扬扬手,那小太监顿时便行礼退走,似乎一刻也不敢多留。 待遣散侍从,沈行歌重新躺回床榻上,问系统:“那我的任务是什么?快穿者在哪?” 系统道:[沈哥,你的任务是拯救这个世界的女主并促进天下一统。而现在,女主正在快穿者的手上。] 这个世界的女主名为苏清婉,本是一个小国的公主,但后来,她所在的国家被灭国,而女主本人因为美貌无双且聪慧过人,被强行带入了离国宫中。 现在离国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强国,皇帝年幼,摄政王离远行掌权,而女主现在就在摄政王手里,想报仇复国却又无能为力。 那摄政王便是这次要对付的快穿者,他深知“得女主得天下”的道理,不管这个世界的走向如何,只要女主这个命运之子在他手里,他就定然立于不败之地。 沈行歌:“……所以你让我去抢女主?且不说别的,我这个身体似乎都没几年好活了吧。” 这次沈行歌能穿来,就是因为晏安清实际上已经暴毙,沈行歌穿过来算是给他续命,但也肯定活不了几年了。 系统明显不像人类那样有慈悲之心:[既然如此,那请宿主珍惜时间,早日救回女主。并且,虽然要一统天下,但不能是快穿者所在的国家。] 沈行歌明白,要救回女主,肯定会和快穿者针锋相对。 因为他们身份特殊,所以他们的博弈,最终将会是几个国家之间的斗争。 现在,女主在离国,命运光环常驻,离国最近蒸蒸日上,已经接连攻占了周边的几个国家,其他国家要么求和要么找其他国家联合对外,都是如履薄冰。 沈行歌问:“所以我这病到底能不能治?” 他现在的身体,随便磕磕碰碰都像是能碎掉,不要说好好治国了,他怕是都活不到见女主就得原地升天。 系统沉默了很久,才回答:[能治您的病的药是当世奇珍,只有离国宫中才有。那是离国的珍藏,晏国和离国关系很差,您不可能拿到。] 毕竟,离国巴不得晏安清快点死了,然后皇后一族夺权,只要晏国内政紊乱,他们就能更加高枕无忧。 沈行歌扶额:“所以说,我要续命,还得攻破离国、入驻皇室才有可能?” 系统道:[理论上是这样的。] 沈行歌:“……” 沈行歌:“那我还是驾崩算了吧。” 系统大声激励:[沈哥,有点事业心吧,实在不行想想女主!人家还等着你救呢!] 沈行歌咸鱼躺平:“哦。” 他躺在床上,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个身体气血两亏,根本无法长久。 而现在,他手中是个一堆烂摊子的国家,内有太后和亲王的群狼环伺,外有带着命运光环的强敌,而他自己,是个没几年好活的病秧子。 沈行歌问:“袖袖,你说过,角色都是主机随机选择的是吧?” 系统:[是啊。怎么了?] 沈行歌:“那看来,主机是真的恨我。” 但不论如何,来都来了,沈行歌还是选择试试。 那便从身边小事先开始吧。 但他当下实在是疲乏无力,等过了会缓过神,沈行歌勉强站起来,忽然唤来太医,将被掐灭的一旁的熏香递给对方。 沈行歌的表情很冷,和先前懒散的样子判若两人。 “去好好查查这香料的成分。朕近来如此嗜睡,定有蹊跷。” 沈行歌的眼神里一片寒凉—— “如有隐瞒,便是欺君之罪。其中利好,自己掂量吧。” 第99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2) 太医被沈行歌的冷厉模样吓到,做事前所未有地高效,三日后,沈行歌看着太医递上的结果,懒懒撑着下颌,心如明镜。 果然,那熏香各种成分单独都是良药,合在一起,却是无解的慢毒。 至于谁敢如此对待一国之君,不言而喻。 沈行歌想,晏安清的身体都已经这样了,少活几年多活几年有差吗?太后还真是心急,连这么点时间都等不了。 沈行歌眼神冷漠,对身旁跪着的太医道:“去给朕换一副药方。另外,此事不得声张。” 太医哪知道自己无意间触及了皇室秘辛,顿时吓坏了,一个劲扣头行礼,听到沈行歌指示后颤抖着应是,然后退下了。 沈行歌对太后一脉结党营私的事清楚得很,但偏偏动不了他们。毕竟,太后长兄便是晏国老将常平,而现在常平之子继承了他的位置。 常家功勋赫赫,手上握着实打实的兵权,在这群雄逐鹿的乱世,哪怕是皇帝,也要敬上三分。 常家自然是想要辅佐当年的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宁王即位的,但先皇偏偏选择了大皇子。这一点上,若是晏安清处理不当,让对方起了异心,那晏国大概得分分钟完蛋。 沈行歌忽然觉得,晏安清也是真的不容易。先皇不靠谱,现在倒霉的却是他。 此间沈行歌身体难得好了一点,便去上了一次朝,朝堂上常平出席提了份建议,大臣们连连应是,明显都帮着老将军说话,沈行歌看着黑压压一片跪倒的人,只觉得头疼。 常平那个提议,明显就是要提拔他那一派的势力!偏偏他一家独大,无人敢忤逆,官员们明哲保身,只能附和。 沈行歌:“……” 他这皇帝当得还能更窝囊一点吗? 所有大臣当着皇帝的面想要架空皇帝,沈行歌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滑稽的场面。他甚至连生气都无力,听了两句话便累的很,只觉得头疼。 沈行歌觉得,晏安清变成了一个暴君是正常的,毕竟要是让他天天看这群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他也会日渐暴躁。 这群人不管外面纷飞的战火,只管在这内斗,这国家迟早玩完。 冠冕之下,沈行歌按了按自己太阳穴,努力压制了一下自己的头疼。 沈行歌干脆维持着暴君的人设,笑得一脸嚣张狂放:“既然你们喜欢跪着,那就给朕在这跪一天好了。接下来的话,你们好好听着。” 接着他唤来侍从,为他宣读诏书。 沈行歌近来看卷宗、读策论,研究这个世界的国家关系,用三天时间,断断续续,写完了一份国策。 国策中包罗万象,政治、经济、军事面面俱到,甚至连国家各部门最近要干什么事都写得清清楚楚,任务分配到位,适合实施。 一针见血,进善黜恶。 底下大臣叩首于地,听着大殿上余音绕梁的朗读声,只觉得茅塞顿开,有如拨云见日。 常平暗自皱眉,他没想到皇帝居然能拿出这样的国论,这可比他提出的议案要高明太多。 等侍从念完,众人仍跪着,朝堂之上,一片寂静。 沈行歌散漫地问:“诸爱卿可明了自己职务?若有疑问现在提出,朕现在心情好,但过时不候。” 底下朗朗一片“陛下圣明”,无人敢置喙。 沈行歌拍手道:“善。接下来一年便行此国策,朕要看到实绩。在其位不谋其事的,自然多的是能顶替你们的人。” 说罢,沈行歌起身。 “退朝。” 依旧是响亮的合音:“恭送陛下。” 也不知这群人到底听进去了多少,沈行歌压根懒得理睬,那龙椅硬邦邦的,多坐一会简直累人。 他起身离开,本打算乘上銮驾,但见天高云淡,白鸟展翅,忽然有了几分散心的心思,便打算在皇宫里走走。 结果沈行歌逛着逛着,便走进了御花园。 但见周围青草满地,百花争妍,左顾右盼,却是只有几个洒扫宫人,所谓的六宫粉黛,却是连个影子都无。 别说妃嫔了,就是来找皇帝偶遇的宫女都看不到一个。 沈行歌:……何至于此。 晏安清十五继位时还未娶妻,到现在,后宫里依旧空空如也。因他身体亏空,迟迟未立后,加上太后施压,此事便一直拖着,没有下文。 晏安清几个弟弟都已经有了子嗣,唯独晏安清当着皇帝,却是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不过这样也好。沈行歌想着,他都活不了几年了,就别耽误那些清白女子了。 沈行歌很快对这花园没了兴趣,毕竟,花朵再美,这地方没有美人妆点,到底是无趣得很。 沈行歌边走边神游,待到更加偏僻的地方,眼前几句话语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推开门,前方几人见到他俱是一愣,而后纷纷跪下叫“陛下。” 沈行歌:……他实在不喜欢这动不动就跪的作风。 而且,前方这几个小崽子,他都眼熟得很。 最前方那个毛毛躁躁的,正是他那便宜弟弟的大儿子,这孩子被王妃溺爱狠了,平日里总爱和几个世家公子哥厮混在一起,不学无术得很。 他周围那几个跪着的世家公子沈行歌也能叫得出名字,都是朝中大臣的孩子,送到小王爷身边图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但这堆人里,倒是有一个让他有些眼生。 那少年一身布衣,身材消瘦,明显过得不太好,但他气质与旁边几人完全不同,即使跪着,也跪出了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势。 沈行歌忽然有了点兴趣,让几个孩子起身,他却独独望向那少年:“你是何人?” 那少年风姿绰约,面容俊雅,身姿如竹。跟他身旁那几个纨绔子弟一比,简直是鹤立鸡群。 沈行歌有点被惊艳到,不禁多看了两眼。 结果那少年还没说话,倒是一旁的大侄子抢先答了:“陛下,这是云国质子云沉!刚才我们闹着玩呢,您不必在意。” 沈行歌进来之前,这几人围着云沉拉拉扯扯,口出恶言,一看就不是要做什么好事。 但现在沈行歌不关心这几人的纠葛,他听到“云国”时微微一愣,转瞬之间,心思已经百转千回。 再看云沉时,沈行歌目光一变,脸上显出点莫测的笑容来。 第100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3) 沈行歌站在这堆半大孩子身前,眉眼上挑,君威赫赫。 虽然眼底的青黑表露了他病弱的事实,但他神色一冷,还是自带九五之尊的威仪,让人不敢造次。 沈行歌装作无意,问道:“你们刚才在此做甚?” 眼看他大侄子就要抢答,沈行歌伸手一拦,道:“你闭嘴。” 又指着云沉道:“你来说。说实话。” 云沉望向他,面容和气质一样出挑,和身边的几人简直是云泥之别。他镇定自若,眸色沉静,不像世子那样对沈行歌怕得要命,也不像另几个纨绔子弟一般显得轻浮。 他格外坦诚,把刚才几人的争端说了说,条理清晰,言简意赅。 他声音也好听,声声入耳,似碎玉泣珠。 沈行歌很满意,心道,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啊,再看看自家这边的几个歪瓜裂枣,简直心累。 事情其实很简单—— 以世子为首的那几个公子哥读书不行,逼着云沉帮忙写文章,结果因为云沉无意间留下的标记,这移花接木的把戏被长辈发现了。世子被宁王一顿鞭策,心中郁结不满,便找了自己的几个狐朋狗友,跑来收拾云沉一顿。 沈行歌默默听完,面色一沉,再看世子,眼色更加冷厉。 世子被他这么横上一眼,顿时哆嗦得像只鹌鹑,也不敢撒谎,只得支支吾吾道:“陛,陛下,我一时放纵犯错,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 沈行歌看他又要跪,简直心烦,便喊住了他:“好,那世子日后便勤学苦练,发奋读书,勿要让外人看了笑话才好。” “先定个小目标,七日后,我亲自考你,记得把《治国策》熟读,并谨记于心。” 世子瞠目结舌。 怎么回事,他这个可怕的伯父……要检查他的功课? 那《治国策》三千多页,给他七天他哪里记得下来?! 沈行歌随口也对另外几人提了句:“既然是朋友,那你们陪世子一起。勿要懈怠。” 另外几公子:“……” 今天到底是什么水逆日子?! 世子等人有口难言,脸色青黑,云沉在一旁瞥了他们一眼,心中微微一震。 他没想到,这晏国皇帝倒是一点也不偏袒,公正得很。而且,虽然这皇帝对晚辈透着天然的距离感,但对着自己,却无端让云沉品出了一丝亲近的意味。 也不知他有何图谋。云沉可不会天真地以为晏国皇帝是个好人。 毕竟,暴君名声在外,脾气阴晴不定,今日他愿帮自己解围,大约只是因为偶尔心情不错罢了。 果然,等训完了世子,云沉便见晏安清转过头来,他目光考究,像是在评定一件器物的好坏。 “刚刚教训了他们,我倒是忽然有点好奇,他们有求于你,那你这孩子是否真有几分本事?” 云沉心中不悦,但他面上不显,拱手道:“不敢当。” 沈行歌笑了:“那朕考考你?” 云沉点头:“陛下请。” 他这坦然而自信的态度让沈行歌多了几分好感,后者随口问了几句诗词文章,云沉都是对答如流。 沈行歌来了兴致,问得更多,天文地理无不涉猎,云沉有时快速回答,有时思忖片刻,但最后,总能给出让人满意的答案。 沈行歌一一听完,只觉得眼前一亮。 这孩子如此聪慧伶俐,若是加以培养,日后定成大器。 世子等人在一旁乖乖站着,像是在罚站。 他们旁边,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往,像是高山流水,知己相逢,所说的话题越来越广泛高深,让人……听得头疼。 世子如芒在背,逐渐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又给另外几人使眼色,发现另外几人和他一样一脸茫然。 最后,还是沈行歌的身体发出了休息的信号。他渐渐感到疲乏,没了说话的力气,便半路停下,朝云沉招招手,示意今日的交谈到此为止。 云沉很快陷入沉默,但看沈行歌的眼神,却是有些不一样了。 今天短短一番交谈,让他感觉,和聪明人聊天是真的舒服。 这些年,云沉为了避开眼线,尽量不引起他人注意,平时压抑本性已久,但今日一见晏安清,却根本压制不住自己交流的欲望。 他曾听闻晏安清阴冷跋扈,是个无堪大用的昏君,因为带着胡人血统,那人双眸森蓝如同妖鬼,叫人不敢直视。 但今日一见,此人才貌双绝,谈吐不凡,言语中展露出的境界和见地,远非一般人可比。 而且,那双眼睛哪里可怕?其中一片湛蓝,像是西域进贡的猫眼石,微微眯起的时候,像是生出了几分可爱的坏心思。 晏安清这张脸和沈行歌本人有点像——五官立体,鼻梁挺拔,嘴唇很薄,因为常年居于宫中不见天日,皮肤如玉似雪,在光下几乎透明。 当疲倦掩去了帝王的戾气时,那眸子里便只留下一点潋滟的水色,分明是个绝艳的美人。 云沉心道,难怪皇帝后宫空虚,毕竟,要什么后宫?要见美人,照照镜子就行了。 当然,云沉心中想法大逆不道,他绝不可能说出口,依旧只是安静立于一旁,时不时看一眼沈行歌。 沈行歌没什么精神,一脸恹恹之色,但语调却是欢快的:“云沉,朕与你交谈甚欢。正好身边缺个会说话的,你便跟着朕吧。” 云沉一愣,听这意思,晏安清是想把他带在身边? 就算要收随侍之人,也没听过要个邻国质子的,这人还真是随心所欲。 沈行歌勾勾手,示意云沉跟上来。 他正要摆驾回宫,一旁大太监上前来,在沈行歌身旁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陛下,你这……于礼不合。” 沈行歌冷笑:“你在教朕做事?” 大太监本来看沈行歌今日心情不错才敢说话,但现在见皇上又回归了暴君作风,顿时浑身一颤:“奴才不敢!圣上您才是规矩,才是体统!” 沈行歌道:“知道便好。” 他想要个人而已,宦官都敢干涉,看来他这皇帝立威之路很是漫长啊。 一旁云沉还在发愣,似乎没想到今日沈行歌会一次又一次地袒护他,沈行歌被他这难得的错愕表情给逗乐了,顿时情绪平复了许多。 他转身,缓步向前。 云沉见状,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主动跟了上去。 第101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4) 沈行歌选择云沉,自然不是为色所迷,也不是一时兴起,他有自己的考量。 系统对他说,这次的任务是从离国救下女主,并实现天下一统,只要最后赢家不是离国即可。 所以,并不是一定要他去统一天下,不是吗? 毕竟,如今的晏国实力衰微,兵力不足,和离国的差距,并不是一时能弥补的。 若是他身体康健,赌上雄心壮志,或许还能搏上一搏,但他现在走两步都累,说两句话就得大喘气,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 且不说如何治理国家,他连按时上朝都难。 若是他离开,晏国能继位的,要么是他全靠太后扶持的弟弟们,要么是他那些绣花枕头一般的侄子们,怕是他拼死拼活励精图治一番,很快就要给他全扔进火坑里。 沈行歌正觉头疼,见到云沉后,心中却开辟出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如今世上最强盛的国家要属离国,而要说蒸蒸日上,最有潜力的国家,那非云国莫属。 云国是农耕大国,地产丰富,绮丽富饶,只是军事上差些火候。曾经晏国最鼎盛之时,迫于先皇威势,云国送来质子求和,两国暂时休战。 而那质子,那便是如今的云沉。 到如今,时势转换,晏国忙着内斗之时,云国变法图强,已是今非昔比。 沈行歌想,若是要选一个国家一统天下,除了离国,最有可能的,应该是他的邻国云国才是。 只不过,云国一向崇尚以和为贵,不喜争斗,这才显得碌碌无为。 但乱世之中,最后都是要你死我活见分晓的。 沈行歌想着,若是最后统一天下的是云国,对百姓而言,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沈行歌虽然目前身份是晏国皇帝,但并没有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情怀。 他目光所及,看到的不只是他所在国家的兴衰,他着眼于乱世,最希望的是斗争结束,让人们休养生息。 若是强国攻来晏国无法招架,他不介意归降。 毕竟,战争斗来斗去,苦的永远是百姓。他作为一国之君,若是痛快点,还能让人们少受点战火流离之苦。 回到寝殿,沈行歌安排云沉在他身边坐下,再看身旁少年,他的眼神越发深邃。 云沉是天赐的筹码,若是好好利用,说不定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当年云沉被送来时,云国皇帝膝下皇子不少,他是最无关紧要的一个。但如今,云国皇子们相继夭折,皇帝年事已高,后宫子嗣凋敝,以后皇位落于谁手还未可知。 现在养着云沉,日后回报一定不小。 不管怎样,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不过,帮着别国养皇子,这样别致的想法,大概也只有沈行歌会有了。 而沈行歌不仅会想,他还会付诸实践。 云沉在一旁端坐着,脊背笔直,面上沉默。 过了许久,无人说话,云沉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臣斗胆问一句,陛下召我究竟所谓何事?” 他看得出,眼前这“暴君”对自己容忍度格外得高,就像现在这般平起平坐的姿态,沈行歌都没有表现出半分不满。 云沉只听见沈行歌笑道:“没什么,只是不想白白浪费了一个好苗子。” 云沉不解。 沈行歌续道:“朕身体不适,公务多有不便,身边人还不知事,只会让朕徒增烦恼。刚刚一番闲谈,你倒是与朕甚为投机,既如此,日后便留在朕身边,为朕谋事吧。” 云沉万万没想到沈行歌居然会说这样的话,但他也知道自己乃他国质子,身份敏感,眼下沈行歌的提议,他要是敢答应,那可真是不要命了。 云沉顿时起身,朝沈行歌重重一拜,认真地说自己不配,还罗列了一堆理由。 沈行歌饶有兴致地听完:“你连拒绝的话都说得能如此有条有理,的确是可造之材。” “看来朕的决定果真没错。” 云沉:“……” 他不禁有些后悔,先前怎么就莫名和激动起来,和晏安清交谈甚欢了呢?古人云“藏拙”,真乃人生大智慧,诚不欺我。 这皇帝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真叫人琢磨不透。 沈行歌看他一脸紧张,顿时更乐了。 从来到这世界,周围的人都畏惧他,唯独云沉看自己时总是一脸为难、欲言又止,实在是有趣得很。 沈行歌现在自然不会和云沉说他关于云国统一的构想,他相信,云沉这么聪明的人,迟早也会想通。 而现在,沈行歌心血来潮,见眼前俊美的小少年面上涨红,忽然多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当皇帝一直紧绷着多累,他要随心所欲才好。 于是,下一刻,白玉般的手指便抚上了云沉下颌,后者一惊,却被沈行歌捏住了下巴上的软肉,顿时便不敢动弹。 “其实朕留下你,还有个原因,想不想听?” 沈行歌忽然凑近了些,一张俊脸在云沉面前骤然放大,云沉下意识想往后缩,却发觉自己避无可避。 沈行歌逗他:“你模样甚好,合朕的眼缘,留下陪朕可好?” 他这一声仿佛某种信号,顿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衣角攒动之声,太监和婢女知情识趣地退了下去,还悄悄拉上了帐帘。 云沉察觉到这细小的动静,袖子里的手慢慢揪紧了,他没想到,这晏国皇帝,居然还有……这样的爱好?! 果然,对他忽然的示好都是有理由的,不过是无情的暴君一时兴起,想要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 亏他刚才还有那么一瞬觉得……晏安清是个好人。 云沉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美人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云沉明白,他绝不能死在这个国家,从来到这里当质子的第一天起,他就发誓要回去手刃仇敌,最终成皇。 大丈夫能屈能伸。 云沉想,若是晏安清有意折辱于他,他如今势单力薄,不能忤逆眼前之人,便只能忍。再不济晏国皇帝也是个合他心意的美人,他也不亏。 但日后,这些屈辱,他必将百倍奉还! 云沉正在做心理建设,内心波涛汹涌,但表面上八风不动。 沈行歌见这家伙面上红晕完全消失,脸色惨白,忽然意识到自己玩笑开过了,很快便悻悻地收回手,像安抚孩子似的拍了拍云沉的头。 云沉:??? 我都等了半天,结果你就摸摸我的头? 刚才千钧一发一般的氛围瞬间被彻底打破,沈行歌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好了,朕乏了,先休息片刻。” 云沉完全不懂他诡异的行动风格,愣愣问道:“……那臣呢?” 沈行歌指了指一旁的一堆典籍和公文。 “年轻人好好学习才是正道。” “乖乖看书,等朕醒了随机考察。” 云沉:“……” 第102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5) 遇见沈行歌之后,云沉的日常生活丰富了很多。 晏国曾经强盛一时,收留过很多质子,他们被安置在皇城里的府邸中,根据原本国家的兴衰程度,不同质子得到的待遇也不同。 晏国对于质子的管控比较宽松,质子们可以自由进行游玩、进学等诸事,云沉不过是由于才情格外出众才被世子那一伙瞧上,让他帮忙代写文章。 以前云沉受到的待遇算是质子中中等水平,日子简单但不也算拮据,对于云沉来说刚刚好。 而他平日里饱读诗书、练得了过目不忘的好本领;每日得闲之时融入市井之中,去街上体察民情;清晨与黄昏在庭院里练剑,剑舞生风,气贯长虹。 但现在,晏安清给他在靠近皇帝寝居的地方安排了新居,完全脱离了原来的生活轨迹。 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大太监领他进来时,看他的眼神锐利而谄媚。 大太监对他道:“公子先在此住下吧,这可是皇上专门吩咐的地方,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 云沉:“……” 他真的想说,不要用看后宫嫔妃的眼神看我,我和你家陛下真的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 晏安清那张极冷又极艳的脸在脑海中一晃而过,不知怎的,想到这里,云沉微微有些脸红。 接着便是晏安清勾着他的下颌调笑的模样,龙袍上沾着特殊的安神香气,让人无端有些飘飘然。 但最后的记忆却是他在空荡荡的大殿里看策论,晏国皇帝一觉醒来天色已晚,本来想考他几句,结果打了个哈欠,对云沉说了一句“你随意”,便又合衣躺下,接着睡了。 云沉:“……”看来他对我是真的没那方面的意思。 晏安清身体底子太差,沈行歌穿过来以后,也没好上多少,他闷闷地想,就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体质,若是生在普通百姓家,估计早就夭折了。 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去就是了。 因为无法按时上朝,很多时候,沈行歌都是一个人窝在宫殿里批奏折的,如今多了云沉,他便差遣这少年在一旁磨墨。 云沉做事的时候手很稳,神情安定而平静,颇有种宁静致远之感。 沈行歌偶尔看奏折累了看一眼身边人,只觉得赏心悦目,疲惫都减少了许多。 偶尔沈行歌看到些有趣的点子,也会和云沉聊上几句,云沉的想法出发点常常与他所想不同,但却总是殊途同归的。 沈行歌越发满意,有意无意地将云沉当作治国之才培养,栽培这样的后辈,才是真的有养成的成就感。 后来,沈行歌忽然想到,云沉每天在住所和皇宫之间往返实在是累,便大手一挥,差人给他找了个离得近的住所,以便常相见。 沈行歌这皇帝是个实实在在的孤家寡人,压根没有“后宫才是隔得最近的地方”的自觉。云沉被大太监带进后庭的时候,才意识到这群人又想歪了,以为隔得近是为了幽会。 云沉端起眼前的三清贡茶品了一口,入口生香,提神醒脑。 他的待遇是真的不错。 云沉摸不透这皇帝的心思,只觉得这人随心所欲得很,明明对外威仪甚重,对他倒是一向亲和。也许正如他自己所说,只不过是看到了一个好苗子,想放在身边养养罢了。 云沉待在沈行歌身边久了,看多了帝王散漫而随性的一面后,他一方面被此人才华所惊艳,一方面又感到了难得的归属感。曾以为那人是有意戏弄折辱于他,现在看来,此言差矣。 他陪在沈行歌身边,从三伏到三九,从清晨到日落,春花秋月,夏荷冬雪,都一起见证过。 他原本只是帮沈行歌磨墨,偶尔陪着说上两句话,到后来逐渐亲近了,他会和帝王一起用餐,一起散步。某日,天色已晚时,他主动上前,站在沈行歌身后,为其更衣。 沈行歌懒懒地笑着,工作了一天他实在疲惫,对于云沉的动作放任自流,但嘴上还是不自觉流露出一点帝王威仪:“你倒是越来越僭越了,是不是朕太宠着你了?” 这话要是在下人们面前提起,后者怕不是要当场跪下认错。但云沉和沈行歌待久了,深知这人只是生着一张刀子嘴,实则心里软得很,哪里又会真正责罚他。 “的确是臣僭越了,陛下便罚吧。”云沉恭敬道。 沈行歌忽然转过身正对着云沉,笑道:“好,那便罚你……明日交一份田地赋税的文章给朕看看。” 云沉在心里笑着,面上却还是一派沉静:“是,陛下。” 沈行歌见他乖巧,下意识想拍拍他的头,但见云沉近来长得快,已经和他一般高,便放下了这个念头。 等沈行歌在榻上躺下,云沉为他盖好薄被,方才悄然退下。 后来某日,沈行歌去演武场视察回来,一时兴起,问了云沉一句武功如何。 云沉道:“臣会使剑,堪堪入门而已。” 沈行歌拍手:“那找处空地,练给朕看看。” 帝王有令,云沉不得不从,沈行歌明显兴致高昂,他便顺对方的心意,展示了一套自己最熟练的剑法。 飞花落叶,年少风流。 沈行歌倚着一旁的栏杆,面上带着轻松的笑,在云沉练完后称赞了几句,他眉眼弯弯,少年没来由地面上一红。 偷得浮生半日闲。大抵如此。 沈行歌想着,这里只差一壶清酒,便正好与这般美景相配。 可惜他体弱,连饮酒都要斟酌再三。 “你倒是谦虚,明明行云流水,哪里算是堪堪入门。”沈行歌走到云沉身边,“只可惜朕不能练剑,但心向往之。” 云沉收起剑,真心实意道:“那臣便多学几套剑法献予陛下。” 沈行歌点头:“你有此心便好,但练剑一事,也需注意劳逸结合,勿要冒进。” 云沉忽然笑了:“陛下似乎精于此道。” 沈行歌心说我只是身体条件不合适,要是换作我原本的状态,一定能将你掀翻在地上。 但他只是“哼”了一声,负气般说了一句“朕剑法高妙,只是无法实践”,接着伸手在云沉额头弹了一下,便拂袖而去。 云沉捂着额头,注视着沈行歌的背影,面上渐渐泛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那一刻,他像是丢掉了伪装的僵硬外壳,露出了少年内里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一面。 他喊了声“陛下”,很快跟上了沈行歌的脚步。 第103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6) 养成是快乐的,治国是糟心的。 宫中大宴,百人入席。眼前舞者如云,水袖长舞。美人如花,非隔云端,而是近在咫尺。 但这一切,沈行歌毫无兴趣。 他兴致缺缺,看了一旁端坐着神态高傲的太后,又望了一眼自己虎视眈眈的弟弟们,只觉得这时候,与其来这里寡淡无味、勾心斗角地吃这顿饭,还不如拉着云沉回宫说说话,然后躺下睡觉。 这次宫宴规格很高,来参加的除了皇室成员,还有一些位高权重的大臣。 因为是家宴,所以允许带家眷入席。臣子们一般都带着自己的正妻,而晏安清那几个已经有了妻室的弟弟也都带着王妃,席间其乐融融,夫妻间相敬如宾。 唯独沈行歌独自一人坐在最上方,身边除了添菜的仆人和带刀的侍从,便只有云沉立在他身后,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有舞姬上前为臣子们斟酒,但因沈行歌身份尊贵还不胜酒力,且端着一张冷脸,所以没有人敢上前。他没有后宫妃嫔,便只能干看着别人身边如花美眷相陪,忽然就感到了如雪的寂寞。 沈行歌绝对没有看别人秀恩爱的兴趣,思及此,他忽然转头看了云沉一眼,满意地喟叹一声,复又转过头去。 沈行歌心道,不管他们过得怎么样,但这群人养孩子水平都不如自己,看一眼云沉芝兰玉树之貌,他忽然就平静了。 云沉被他那探究而满足的眼神惊到,悄悄俯下身,在沈行歌耳边问道:“陛下刚才为何……忽然看臣?” 沈行歌低声道:“为了平衡心态。” 云沉:??? 他们这点小动作全被一旁端坐的太后收入眼中,她看着和云沉有说有笑的沈行歌,面色阴沉如水。 太后年轻时美艳动人,到如今,却只留下掌权者的严肃和冷傲。她从年轻时便在权力的中心辗转,从曾经的天真烂漫,一步步走到如今。 她背后一脉如今在晏国一家独大,她兄长和侄子手中握着兵权,即使如今的皇帝再不满,也得让上三分。 她暗中派人给晏安清的寝宫熏香里下了慢毒,照理来说,一两年前这人就该毒发身亡才是,然而晏安清却奇迹般悠悠转醒,到如今,气色甚至比原来好了些许。 而且,这人醒来后,治国的态度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不再顾彼忌此,而是放开手脚,似乎有心要大展宏图。 如今的晏安清,行事雷厉风行,手法高妙,将一干部下治得服服帖帖,已经完全不是当初那个身陷囹圄、行事稚嫩的少年帝王了。 但是,那又如何? 太后母家王家势力磅礴,根深蒂固,和晏国命运同气连枝,就算晏安清是皇帝,也绝不可能将他们连根拔起,否则,无异于自断后路。 而沈行歌自然也明白这点,他没和王家撕破脸,表面虚与委蛇,内里各怀心思。 歌舞暂歇,沈行歌对众人说了几句客套话,气氛正好之时,太后忽然说话了。 她笑得慈祥和蔼,仿佛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但沈行歌清楚,她这表情明显是发难的征兆。 太后道:“陛下正当盛年,正是绵延子嗣的好时候。如今几位王爷都已经娶妻,您选妃一事,哀家甚是挂心,不如早日提上日程。” 沈行歌冷漠道:“母后所言极是。不知母后有何高见?” 他状若无意,神色如常。 听到“选妃”,云沉心头一动,多看了沈行歌一眼,不知为何,一时情绪有些复杂。 他没来由地想到,如果晏安清立后选妃了,将来夜夜笙歌,便不可能和从前一般与自己秉烛夜谈了。 太后道:“你表妹晴儿如今也长大了,端庄贤淑,风华正茂,依哀家看来,若你喜欢,收入宫中也好。” 沈行歌心道,若是王家的小姐进宫,那皇后的位子大约就定下了。 前朝已经是王家一家独大,若是后宫也如此,那真是叫人浑身不自在。 沈行歌对着下面的王爷和臣子们环视一周,他面色冷冽,基本上没人敢和他对视。 等目光梭巡,落到六王爷脸上时,沈行歌暗自一笑,道:“母后,朕素闻六弟与晴儿亲近,他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朕只想成人之美,可不想坏了六弟的好姻缘。” 意思很明显,你们王家内部消化去,少来霍霍我。 没想到皇兄忽然点到自己,六王爷一惊,赶忙起身谢恩,太后面上有些挂不住,但依旧笑着,接着给沈行歌推荐了几个大臣家的适龄女子。 沈行歌听完,在心里哂笑。好家伙,这些大臣都是王家一派的亲信,你推荐他们的女儿是何居心?要想架空我就直说,弯弯绕绕简直听得人来气。 但沈行歌伶牙俐齿,一个个驳回了,大臣们面如土色,没想到皇帝对他们的那些事了解得如此清楚,他们在晏安清面前,简直无所遁形。 这些年,沈行歌暗中铲除了王家埋在太医院、锦衣卫等处的势力,培养自己的人上位。 他收集情报,寻找臣子们的破绽,将帝王心术应用到了极致。在他手下,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若是出什么事,他随时都有应对之策。 如今太后想要拿捏他,也要看看会不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宴席间气氛仿佛凝固,太后隐隐动怒,皇帝针锋相对,大臣集体噤声。而此时,正是轮到下一轮歌舞上场的时候。 太后的意见被沈行歌一一驳回,偏偏对方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太后忽然叫停歌舞,舞姬们纷纷退下。 沈行歌皱眉,却见太后忽然笑道:“陛下,想来这些庸脂俗粉也入不了您的眼,换一种表演,换换口味也好。” 沈行歌还没说话,太后便手指他背后的云沉,开口道:“哀家曾听闻一个传说,云国有仙人,一剑动九霄。不知您看重的那云国后人,是否继承了先辈的天赋?” 这便是要云沉上场表演剑舞的意思了。 刚刚和太后夹枪带棒地聊了这么久,沈行歌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现在,太后的这个提议,却是一下子就让他动了怒火。 还真是存心和他过不去啊。沈行歌想。 他隐隐带笑的神情,瞬间便冷了下来。 第104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7) 云沉是沈行歌一直带在身边的人,太后喊他为众人舞剑,明里说是助兴,其实不过是想挫挫晏安清的锐气罢了。 沈行歌手指扣了扣一旁的扶手,他能感觉到云沉在他身旁肌肉紧绷,便悄悄伸出手,在衣袖里抚了抚云沉的手背,算是安抚对方的情绪。 云沉愣了愣,完全没想到晏安清居然会优先考虑自己的感受。 沈行歌对太后道:“母后想要看剑舞,可真是好兴致,但舞剑需有天籁相携,方可得其中韵味。朕知六弟一向精于音律,可愿与云卿合上一曲?” 六王爷万万没想到自己今日出来参加宫宴,会被晏安清夹枪带棒当挡箭牌这么多次,一时脸色青白,简直恨不得站起来,给他那皇兄头上淋杯酒。 但这当然只能想想而已。他要是做了,便是大不敬之罪。 沈行歌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大臣们都不敢再喝酒,只得放下酒碟,硬着头皮听几个皇族的“闲聊”。 毕竟,要六王爷奏乐给大家听,怎么可能?这种下九流的东西怎么能和万人之上的王爷摆在一起? 太后也没料到沈行歌竟然袒护云沉到如此地步,但话说到这份上了,也只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陛下,六王爷他近来身体不适,怕是难担此大任。” 沈行歌很快接上一句:“那还真是可惜,今日便作罢吧。那续上歌舞美酒,众卿随意便好。” 于是,这场言语上的博弈以沈行歌的大获全胜而告终。云沉站在他身旁,心跳无法平复,视线也根本无法从沈行歌身上移开。 云沉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待他如此。那人虽是九五之尊,风采夺人,有如昭昭明月,但对他一直以礼相待,很多时候,几乎当他是平等的朋友身份。 甚至在这种场合,明知会触怒太后,也依旧选择了保护自己。 日久见人心,云沉和沈行歌待在一起这么久,早知此人是真的看重自己。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这人知遇之恩,大抵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一个时辰后,宫宴终于结束,沈行歌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连道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太后留下。 回了慈宁宫,太后刚刚落座,衣袍一挥,便摔碎了一地的茶盏。 清茶流了一地,打湿了宫女的裙角。 太后满是皱纹的脸上,如今扭曲成一团,更是骇人:“好啊,他倒是如今翅膀硬了,竟敢丝毫不把哀家放在眼里!还胆敢用一个别国质子羞辱我儿!” 太后端坐了许久,勉强压下了自己的怒气,对身边太监道:“过几日宣宁王来见哀家,就说是有要事相谈。” 太监应了一声,而后行礼退下。 太后心道,晏安清也只能逞一时口舌之利了,既然皇帝不再受人掌控,那便该换下了。 * 另一边,沈行歌累了一天,是时候就寝入睡了,云沉照例到他身边,为他更衣。 曾经沈行歌有点别扭,觉得此等小事云沉不必学,更不用亲力亲为,但云沉执意道,陛下待我甚好,我照顾陛下是理所当然,亦甘之如饴。 沈行歌心想,孩子想尽孝也好,随他吧。 于是长久如此,已成习惯。 平时他们聊的都是些民生百态,但今日,也许是受到了宫宴的刺激,云沉破天荒地问了些他平时压根不会在意的问题。 “陛下,臣斗胆问一句,关于选妃一事,您有何想法?”云沉低头,实事求是道,“虽说太后推选的属于王家势力的那几位不行,但您若要扶持其他几脉,可供选择的也不少。” 云沉本是就事论事,但甫一说罢,他便没来由地心中隐痛。他很快便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提出这样的建议。 沈行歌笑了,也不追究他对于晏国内政的干涉:“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事了?明明朕自己都不急。” 云沉违心道:“陛下独身多年,臣不过是希望有人能陪伴陛下左右。” 沈行歌何等聪明,自然听得出他语气格外别扭。 于是,时隔多年,沈行歌忽然又生出了几分调笑的心思。 沈行歌身上繁重的龙袍已经褪下,如今身上只着一件雪色单衣,上等蚕丝的面料包裹着身体,肤色和衣料的白有一瞬间的混淆,正好勾勒出流畅的弧度。 云沉只敢看上一眼便低下头去,然而下一刻,沈行歌却忽然以手抚上他的脖颈,从颈侧到脸颊,沈行歌的手温凉,拂过的肌肤却一点点变得燥热无比。 “陛……陛下。”这下倒好,云沉的眼睛彻底不知往哪放了。 沈行歌故作暧昧道:“伴朕左右?云沉,现在伴朕左右的不就是你么,你将自己至于何处?” 沈行歌见云沉彻底不说话了,笑得更加愉悦:“怎么,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可朕对你很满意呢。” 云沉:“……” 眼前人平日里总是一副恭敬安然之态,清心寡欲得仿佛能随时出家,但现在,云沉手足无措,耳根泛红,倒是让沈行歌感觉新奇,忽然有了变本加厉的心思。 逗孩子真好玩。沈行歌想。 这大概是他每天勾心斗角的生活里唯一的调剂品了。 沈行歌揽着云沉的脖子,两人凑得极近。 沈行歌继续道:“朕不需要后宫,也厌恶有人给朕吹枕边风,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朕倒是愿意勉为其难听一听。” “好了,朕给你一个机会,”沈行歌捧起云沉的脸,笑眯眯地说,“有什么想说的?” 云沉无法偏过头去,又不能扒开沈行歌的手,只能尽力压制自己砰砰直跳的心,颤声道:“陛下还是……勿要取笑臣了。” 眼看孩子急得都要原地爆炸了,沈行歌的一点恶趣味也被彻底满足,他见好就收,轻拍云沉的脸,退开两步:“好好好,不说了。刚才是逗你的,勿要放在心上。” 沈行歌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朕今日喝了点酒,一时兴起罢了。” 云沉“嗯”了一声,见沈行歌已经恢复了平常慵懒神色,不知为何,心底忽然升起一点失落之感。 不过,他被晏帝白白调戏了这么久,总不能就这么一无所获。 他也想反将一军。 云沉忽然开口道:“其实臣还真有一点想法。” 沈行歌好奇:“说。” “这些日子,臣观陛下手脚冰凉,榻上无暖,夜晚恐怕难熬。”云沉道。 沈行歌沉吟:“的确。所以呢?” 云沉道:“臣愿为陛下暖床,可好?” 第105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8) 听完云沉的话,沈行歌心里就一句感想。 啊,不愧是我一手养大的,真孝顺。 哪怕刚刚被他心血来潮逗弄了一番,都还能这么快找机会为他着想,这孩子养得不亏。 沈行歌平时看上去矜贵得很,这种时候却意外的不拘小节,他合衣躺下,对云沉招招手,道—— “上来。” 云沉没想到沈行歌的态度居然这么自然,他有点受宠若惊,很快脱了衣服躺到沈行歌身旁,且将被褥间的缝隙塞得严严实实,生怕寒风涌入,让沈行歌受凉。 沈行歌的身体气血两亏,本身体质偏凉,怎么都暖和不起来,冬天便格外难熬。 但云沉是练武之人,身体康健,像个暖融融的小火炉,叫人只想凑上去分得几分暖意,以度过这无解的寒冬。 沈行歌翻了个身,浑身舒坦,正打算入睡,忽然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万一以后云沉也能当皇帝,他还是得注意一下孩子的教育问题。 “我刚才对你说的,大都是玩笑话。”沈行歌忽然严肃起来,正对着云沉,云沉猝不及防面朝向他,不解地“嗯”了一声。 “朕虽是皇帝,却也不想要什么三宫六院、佳丽三千。若是遇上自己所爱,朕定当是要选择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沈行歌道:“对于帝王而言,后宫前朝一体,都不过是权力的制衡手段,但朕不需要后宫帮忙巩固前朝势力,所以无所谓。” “朕只想守本心,护江山,不管是对天下还是心上人,朕都是一心一意的。” “朕的大好山河,只会与一人共享,反过来,朕也希望自己选择的人,能与朕一起守护这昌平盛世。” 云沉没料到,这样的话居然会从一个皇帝口中说出来。 这些话听上去带着几分天真的少年意气,简直不像是沈行歌这样的聪明人说出口的话。 刚刚无端的面红耳赤已经消失,云沉听完沈行歌的豪言壮语,过了许久才温声道:“陛下光风霁月、渊渟岳峙,实在是……让臣震惊。” 沈行歌摸摸他的头:“有感而发罢了,不用恭维我。你听听就好,睡吧。” 其实沈行歌想的很简单,他只是穿越过来做任务,又不是真的要当皇帝,他本就不赞同这世界陈腐的阶级规则,在有限的时间里,他要按自己的想法而活。 至于云沉,他好不容易教出来的好苗子,以后也定是要娶妻的,可不要长歪成个风流浪子才好。若是日后云沉能称帝,那不仅要当个好皇帝,也要当个好男人。 沈行歌觉得云沉应该能认同自己的价值观,今天说的话已经够多了,他便安心合眼,沉沉睡去。 黑暗之中,云沉睁着眼,难以入眠。月光透过深宫的窗棂,洒下一片清辉,照亮了身边人朦胧的轮廓。 云沉在回想沈行歌说的话。 与爱人携手,共襄盛世。 听起来是多么美好的愿景啊。 如果沈行歌身边那人是他该多好。 云沉虽身在晏国,但一直志在云国皇位,如果他能回云国,日后定会和晏安清成为敌人。 想到这里,云沉忽然有些心烦意乱。 他正思索着两全之策,却感到了怀里的人散发的阵阵寒意,云沉微微一怔,最终还是遵从本心搂过沈行歌的腰,将人揽入怀中。 “陛下,祝好梦。”云沉道。 怀里的人挣动了一下,但听到这话后,却很快安静下来,沈行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下,在梦境里拥抱着自己的热源。 次日,他们同眠一晚,一同出入寝宫的事便悄悄传开。 有人嚼碎嘴道,原来陛下是有那龙阳之好,难怪从来不纳后宫,甚至对于选秀女都兴致缺缺。 此等风言风语多了,自然很快也传到了沈行歌耳朵里。 沈行歌倒是不生气,反倒拍手称快。 他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除掉自己周围太后安插的眼线,这下倒是有了由头,以“妄论圣上”的罪名,将周围的人来了一次大换血。 雷厉风行,手段果决。 太后又一次在慈宁宫砸了杯子。 新换上的一批人都知道了沈行歌的厉害,再也不敢有半点异心。 毕竟,云沉在圣上面前说什么都行,那是因为陛下宠爱他。至于其他人,还是应该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沈行歌眼看着云沉也长大了,觉得他总跟着自己也不行,得出去见见世面,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教育方针,不许云沉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了。 毕竟他要养的是帝王之才,不是帝王的小跟班。 云沉没说什么,他从善如流,听从了沈行歌的安排。平时忙着锤炼武艺、交流求学,只有得空的时候,才会特意赶来侍奉沈行歌左右。 没了云沉时时陪伴,沈行歌一方面感到了久违的清闲,却又有点空虚。 最近上朝时,他明显感受到了王家一脉的针对,很多任务不能按时完成,尽给他添乱。 但如今的沈行歌就像一头雄狮,他收敛自己的爪牙已久,现在终于不再藏锋。 沈行歌当机立断,找准理由,杀鸡儆猴,废了王家长子的将军职位,扶持更加年轻的将领上位,根植自己的势力。 公布诏书的时候,王老将军脸色铁青,显然是敢怒不敢言。 但沈行歌证据确凿,才不管他如何想,他说一不二、当机立断,拿出了真正的暴君作风,帝王威严一出,群臣惶恐,再要站队,也要考量再三。 沈行歌用最快的速度告诫了所有人,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人人拿捏的小皇帝了。 在这期间,也有文官提起立后纳妃之事,沈行歌听得心烦,我行我素地拒绝了。 他估摸着,现在自己行事如此嚣张,王家和太后估计也坐不住了,只想取他项上人头。 但是,他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呢? 这次沈行歌出了一口恶气,下朝时步伐轻快,心情大好,突发奇想,决定去御花园逛逛。 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里半个人影也没有,更不会出现什么“宫女意外在他面前摔倒想引起皇帝注意”的剧情。 但这次显然有所不同。 当沈行歌一脸无语地看着一人在他面前佯装摔倒时,他默默后退一步,放任那人砸到地上。 沈行歌想,我这身体这么脆,可禁不起你这一砸。 那人顽强地爬起来,一脸盛世白莲之态,弱柳扶风,泪眼婆娑,一开口便叫人心里酥麻:“陛下,好痛……” 沈行歌:“……” 他看着对方平坦的胸膛,宽厚的肩膀,长垂的青丝,轻薄的纱衣……白眼一翻,头皮发麻。 谁来给他解释一下—— 为什么来碰瓷的…… 是个男人? 第106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9) 沈行歌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美艳男子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人连简单的动作里都透着勾人的妩媚,瞬间激起了沈行歌浑身鸡皮疙瘩。 沈行歌:害怕。 那美艳男子道:“陛下万安,今日能在此遇见陛下,实乃臣之大幸。” 沈行歌正皱眉,想要说点什么,这人却抢过话头,说自己叫“阿玉”,然后开始自顾自介绍自己,听了几句后,沈行歌才知道,虽然他不纳妃,但后宫里还是有些秀女和……男宠的。 对此沈行歌一直漠不关心,以至于他今天才知道,他的男宠养在后庭。 晏安清常年不近女色,再加上身边多了个云沉,时间一长,后庭里的男人们自然多生出了几分心思。 而阿玉就是其中最自信的一个。 沈行歌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被男人碰瓷的一天。 皇帝的生活,果真丰富多彩。 沈行歌冷眼看着面前谄媚的男宠,默默地想,我养云沉是为了建国立业,养你图什么? 沈行歌扬声道:“阿玉?” 阿玉听到沈行歌淡漠出尘的声音,心神荡漾。他自信自己在后庭里是美貌最盛的一个,那云沉长相寡淡,如何比得上他?若是君王愿意春风一顾,他日后青云直上,怕是指日可待。 心里美滋滋地想着,阿玉的手已经悄悄挽上了沈行歌的手臂,他低着头,脸上绯红一片,正要说几句赞美之词,却被一道声音突兀地打断了。 “陛下,臣今日……” 云沉匆匆赶来,没说完的话全消失在了喉咙里。 看到陌生男人挽着沈行歌的手的那一刻,云沉只觉得心里有什么怦然炸开了,他一向平静如水的心里像是丢进了一块巨石,瞬间激起惊涛骇浪。 与此同时,心中的戾气和杀意疯狂增长,云沉毫不怀疑,如果现在他出现在那男人身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折断对方的脖子。 陛下九五之尊,岂是你这种人能触碰的? 云沉面色阴沉,朝沈行歌走来,但他还没出手,看了面前一幕,瞳孔微微放大。 在他眼前,沈行歌忽然看了云沉一眼,接着直接甩开了阿玉的手。 “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沈行歌声音浸着无边寒意,阿玉顿时打了个哆嗦,重新跪在了地上。 沈行歌道:“想揣度朕的喜好,实在可笑。朕对菟丝花毫无兴趣,若是不想朕杀人,现在就滚。” 阿玉彻底被他吓到,再也不敢乱说话,赶快行了叩拜大礼,灰溜溜地离开了。 沈行歌拍了拍衣袖,一天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特别是这尴尬的一幕还被云沉看到,更让他不爽。 但云沉愤怒的情绪却被眼前景象哄好,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甚至带着点轻微的笑意。 沈行歌一扭头,见云沉嘴角勾起微小的弧度,顿时有些不满:“看朕发怒,你很高兴?” 云沉已经许久没承受过他的脾气,竟然有些怀念。他赶快收敛了笑容,恭恭敬敬道:“臣不敢。臣只是想到陛下曾经说过的话,敬佩陛下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沈行歌想了想自己曾经说过什么金口玉言,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说过要“一夫一妻”制,不会理睬爱人之外任何人。 而刚才,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阿玉的示好,也侧面证明了这一点。 沈行歌心情顿时又阴转晴,明显对云沉的赞美很是受用。看来自己的教育很有用嘛,云沉记住了他的话,还会举一反三了。 沈行歌满意地走上前,拍了拍云沉的肩膀。 如今少年已经长大,甚至比他都要高上一点,云沉肩背宽阔,肌理匀称,正在由少年向青年时期过渡,面容褪去了曾经雌雄莫辨的稚嫩,倒是更加像个俊雅的贵公子了。 沈行歌道:“还是你会说话。对了,刚才你跑来,想说什么?” 云沉道:“刚刚练了新剑谱,特来献予陛下。” 沈行歌觉得自己很是需要看看云沉来洗眼睛,便点头道:“那正好。朕想看。” 云沉顿时便笑了,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自从宫宴献剑舞那一回后,沈行歌对这事就有了一丝说不清的独占欲,他总不想云沉舞剑的模样被别人看了去。 他很快谴退了周围的宫人和侍从,仅留下云沉和他两人,沈行歌坐在小凉亭里,云沉站在杨柳枝下,一光一影,一动一静,不知是画留人,还是人入画。 等到云沉一剑穿花落叶为结尾,沈行歌又和他隐晦地聊了聊治国之策,等到两人相伴着一起回宫,已是黄昏。 夕阳余晖,晚霞烂漫,天边云朵如燃烧的火。 沈行歌忽然想到什么,问云沉道:“等等,我记得你是住在后庭?” 云沉答:“是。” 沈行歌心里咯噔一下。 他记得自己当时是跟太监说,给云沉安排一个离自己近的地方,方便日后相见。 但他没想到,太监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居然把云沉安排在那种地方! 难怪云沉晚上一直缠着他不想回去睡觉,的确,在那种地方晚上怕是睡不着。 沈行歌瞬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幸好云沉没长歪,要是云沉在后庭潜移默化变成阿玉那样,他大概得当场气死。 沈行歌身边的大太监早已换人,以至于他现在追责都来不及,但及时止损他还是做得到的。 回了寝宫,沈行歌换上一副冷厉神色,对身旁太监道:“即日起遣散后庭,朕不需要。” “另外,给云沉单独置一座宅邸,放在朕身边。” 太监磕头应是,心头一惊,他们这些宫人早知道沈行歌宠爱云沉,却没想到,居然到了独他一人的地步! 看来这皇帝不仅是暴君,还是个为男狐狸精迷了眼的昏君。 沈行歌想的是这样就能避免孩子染上恶习,却不知在下人心里,他的形象越发奇怪了。 云沉站在沈行歌身旁为他按摩太阳穴,自然将沈行歌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垂眸,见沈行歌眉头微皱,便伸手拂过帝王锋利的眉骨,抚平对方的一点不平之气。 沈行歌毫无所觉,眉头却是一点点舒展开了。 云沉很轻地笑了笑。 沈行歌不喜欢任何人,却唯独不排斥他的亲近。 这样便好。 第107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10) 转眼秋风起,皇家秋猎的时候到了。 往年晏安清因为身体原因,一般都不来参加这样的活动,但今年由太后牵头,这秋猎办得格外声势浩大,沈行歌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上一次。 毕竟,在皇宫里待久了,他还是很想看看草原和烈马的。 沈行歌没打算亲自上阵比赛,毕竟狩猎一时爽,修养火葬场。要是浪上一次,回宫后他大概得瘫上几个月。 马场之上,旌旗猎猎,天空淡蓝如洗,白云飘散成絮。 猎马向风飞,雕弓白锦衣。平明射雕去,日暮五陵归。* 沈行歌想到诗文里描述的景象,不禁笑了笑。 云沉在他身边,早已换上了一身轻快的猎手服,他身姿矫健,面容俊美,让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云沉道:“看来陛下今日兴致不错。” 沈行歌裹着大氅站在秋风中,回道:“自然之美,甚得我心。” 沈行歌见云沉领口翻折,便忽的伸手,为云沉理了理衣襟。 他的手指葱白细腻,折出匀称的结扣。眉眼低垂,羽睫上沾染着金色辉光。整个人宛如一件精美的瓷器,美妙绝伦,却不似真人。 云沉的心没来由地跳快了。 所幸沈行歌很快便收回手,鼓励道:“等会去帮朕赢个好彩头回来。” 云沉知他说的是等会秋猎的比试,应声道:“定为陛下拔得头筹。” 沈行歌展颜一笑,洒脱大气,衬着背后辽远的苍穹,竟生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云沉见惯了晏帝病恹恹的模样,难得看他神采飞扬一次,一时心神震荡,只想这景象在自己心里停留得更久一点。 很久以后,云沉回忆起过往,他似乎就是从这时起,坚定了一个信念—— 他要眼前人站在最高的位置上睥睨这尘世,要他永远尊贵,永享荣光。 他们如此亲密无间,下人们已经习以为常。 但同来的还有许多王爷和大臣,见到眼前一幕,还是无比震惊。 毕竟晏安清作为帝王之尊,都愿意屈尊为亲手云沉系扣子了,这宠的未免也有点太……无法无天了。 大臣们想起平时沈行歌说一不二的暴君作风,再看看和陛下有说有笑的云沉,心道人与人的待遇果然是不同的。 参加秋猎比试的大多是年轻力壮的世家子弟,也可以带些家眷旁观典礼,明面上沈行歌就带了云沉,至于其它的,他暗中还有些布置。 眼见着场地已经准备完善,一只野兔从草丛中跳出,顿时紧张的场面被打破。 箭在弦上蓄势待发,无数人跨上马,一齐冲了出去。 沈行歌看着云沉骑着马奔向远方,心道自己也该干点正事了。 他走下软轿,状若无意道:“朕心情不错,下来走走。” 一旁太后的仪仗稍微停了停。 视线聚焦,如芒在背。 沈行歌很轻地冷笑一声。 沈行歌知道,自己最近在朝堂上的动作这么大,王家一脉早已按捺不住,而这次秋猎便是最好的时机,很容易制造一个“意外死亡”的机会。 既然如此,他也不介意以身犯险,反过来看看他们想玩点什么把戏。若是能反将一军,借机套出幕后主使,那他便可名正言顺处罚王家。 兵行险招,方可诱敌。 而他早已准备好了后手,只等着请君入瓮。 所以,当沈行歌发现自己周围侍从渐少,环境逐渐变得僻静,一伙刺客从灌木中蹦出来喊打喊杀的时候,虽然早有准备,但他还是在心里长叹一声—— 为何你们这么没有创意? 刺杀都是多少年的老套路了,居然还是玩不腻。沈行歌还以为能有逼宫一类的刺激场面,结果完全没达到他的预期。 “狗皇帝,拿命来!”那刺客黑布蒙面,拿着匕首便向沈行歌冲来。 沈行歌:“……” 好吧,连台词都是如此没有新意。 另一边,云沉策马奔腾,一路上挽弓提箭,穿云碎石,势如破竹。 别人都完全跟不上他的脚步,而云沉也不想拉帮结派,便一个人深入猎场腹地搜寻猎物。 马儿也跑累了,云沉决定先步行,便拍拍马背,翻身跃下,悄无声息。 他本是打算屏息等待猎物出现,但猎物没等来,却听到了男子说话的声音。 待他凝神一听,其间夹杂着喘息和呻''吟,在这幽闭的空间内,平白蒸腾起几丝热意和暧昧。 云沉一愣,本不想撞破这样尴尬的场面,打算悄悄离开,但随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脚步一顿,很快便微微皱眉。 “玉儿放心,这次我大哥必死无疑,待我称帝,定许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对方喘着气,应声道:“殿下……真好,如今的皇上压根就不行,哪比得上您的无边雄风。” 云沉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句,基本已经明确了这两人的身份,顿时心头火就烧了起来。 待喘息声停下,云沉再也忍受不了这两人的污言秽语,拨开草丛,提剑走了出来。 眼前站着衣衫不整的两人。一是宁王,也就是晏安清的二弟,二是被沈行歌遣散的男宠之一,云沉记得,这人叫阿玉。 两人见到云沉俱是一惊,阿玉的脸更是由红转白。他想着,自己被赶出宫后,好不容易才攀附上宁王的高枝,今天本想在野外玩点刺激的,没想到云沉竟然会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云沉不关心他们之间的龌蹉事,只觉得恶心,他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阿玉,而是径直剑指宁王,笑道:“宁王好兴致。” 宁王没听出他语气里的阴阳怪气,一时被情欲冲昏了头,没认出云沉来。 宁王笑得坦然,也没把云沉的剑放在眼里,只觉得是调情:“倒真是个大美人,有没有兴趣归于本王门下?” 云沉无视他的邀请:“刚才你对陛下大不敬的话,我可都听见了。” 宁王笑道:“那又如何?我说的是实话。美人,你若识相,还是应该选择新的明主。” 一旁的阿玉听着他俩的对话,腿脚发软,只想逃跑。他趋利避害的本能告诉他,虽然云沉面上带笑,看似一片和煦,但实则比那地府的阎罗还可怕。 云沉安静地站着,眸色比那无边的暗夜还要黑沉。像是山雨欲来前最后的平静。 他提起剑,张狂地笑了—— “当然,我会选择自己的明主。” 第108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11) 等云沉匆匆赶回去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猎场中心人头攒动,气氛凝重得可怕。 好在他拨开人群,见沈行歌立在人群中心,才松了一口气。 晏帝毫发无伤,只是面容严肃,冷眼看着眼前跪下的一圈刺客。 云沉的心上一刻还提在嗓子眼,这一刻顿时便沉静下来,像是一块巨石落了地。 他相信晏安清不会有事,他选择的人,一直是能够掌控全局的。 沈行歌站在人群正中,面色阴沉,隐而不发,太后站在一旁,面如白纸。 过了一会儿,见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沈行歌方才开口道:“刚才朕一时兴起离开一阵,半路却遭到刺杀,所幸袁校尉护驾及时,带人将这一伙匪徒生擒,救朕于水火之中,当大赏。” 沈行歌借机说了对袁校尉的赏赐,金银珠宝倒在其次,主要是官职上升,正好填补了王家少将军的职位空白。 沈行歌提拔了许多将领,但这个位置,是他专门留给袁校尉的。 袁校尉、或者说现在的袁将军立刻叩头领赏,大声说着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云沉看了地上跪着一脸喜色的袁将军一眼,他记得此人名为袁成,年轻有为,是个文武双全的将才,只可惜出身贫寒,哪怕沈行歌有心提拔,也一直得不到重用。 今天算是找了个最好的理由,将人摆在了沈行歌最需要的位置上。 云沉思索片刻,便明白沈行歌肯定是早就知道今日会遭遇变故,才提前做好了准备。不仅没有让刺杀的背后操纵者如愿,还反过来扶持了自己的势力上位。 云沉摸了摸鼻子,心道晏帝可真是个赌徒。 不过,倒是让他更加喜欢就是了。 对袁成封赏完毕,沈行歌知道,自己是时候处理下一件事了。 他示意侍从拿开刺客嘴里的麻布,又让太医上前取出了刺客嘴里用于自尽的毒药,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审问道:“说吧,背后之人是谁?别想着自尽,多的是方法叫你生不如死。” 刺客的目光向着周围大臣和王爷面上巡视过一圈,最后不知想到什么,选择了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有人执鞭抽打在刺客身上,鞭上带着倒勾,每一下破空之声都带着飞扬的红。 沈行歌等了会,没得到任何结果。 “倒是硬气。”沈行歌没了兴趣,“拖下去,交给大理寺,让他们三日内给朕一个结果。” 刺客们纷纷被拖走,捆绑的麻绳被鲜血染红,在地上拖拽,留下不规则的蜿蜒的血痕。 众大臣不敢再看,纷纷低下了头。 于是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波就这样被摆平,沈行歌站在那里,虽然面色苍白,眼眶青黑,却如高山巍峨,不可动摇。 虽没有当面问出主使,但其实,沈行歌死了对谁最有利,一目了然。 沈行歌朝太后那边斜过一眼,懒散道:“母后着人操办此次秋猎甚是不易,朕为表孝心亲自前来却是这种结果,实在是令人寒心。” 他这短短几句话含沙射影,明明是玩笑的语气,却冷到了极致。 太后勉强笑道:“陛下,哀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陛下无碍,哀家甚慰。” 沈行歌听罢,慢条斯理走到太后旁边,像是孝顺的大儿子那般牵过太后的手:“母后年岁已高,不宜如此劳累,今日以此事动摇母后心神,实是朕不孝。” 太后一愣,很快便要反驳,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沈行歌道:“既如此,母后近日便在慈宁宫好生修养,我再请几位大师为您诵经祈福。您正是颐养天年的好时候,就不要再掺和我们这些小辈的事了。” 他这一番话,完完全全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不费一兵一卒,却已经让敌人溃不成军。 太后的面色已经变得比沈行歌这个常年羸弱的人还要毫无血色,偏偏皇帝的话句句在理,让人无法反驳。 沈行歌笑了笑,又对一旁几个王爷道:“听到朕说的话了么?母后每日为你们操劳,心神疲惫,日后若是无事,就别来后宫打扰母后了,有什么话找朕聊聊便是。” “毕竟,朕作为各位的大哥,长兄如父,教教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几个王爷的脸色也是一个赛一个的难看,但不能破坏这“兄友弟恭”的画面,只得硬着头皮,点头应是。 说了一堆话,沈行歌心里爽了,但身体累了,顿时高昂神色不再,恢复了平时的慵懒随意。 云沉一见他这表情便明白沈行歌是何状态,赶快上前扶住了沈行歌的胳膊。 沈行歌心道这孩子可真会察言观色,放心地将身体大半重量靠在云沉身上。 他静静地想,这孩子养的这么合他心意,要是以后送回云国了,自己大概还会不适应吧。 云沉扶着沈行歌回软轿上休息,一坐上绵柔的坐垫,沈行歌便捧起刚刚沏好、温度适宜的花茶,轻轻噙上一口解渴润喉。 虽然中途出了事故,但沈行歌还是挺关心比试的结果。 最后,他看着各路人马清点自己的战利品,结果云沉排第二,第一是出身于武将世家的一位公子。 沈行歌照例给前几名赏了真金白银和绫罗绸缎,结果一转头,见云沉立在他身旁,眼神飘忽,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沈行歌其实对结果的输赢不太执着,但见云沉这不服输的模样,倒是让他觉得有趣。 沈行歌想逗逗他,故意严肃道:“不是说为朕拔得头筹吗?哪里出了岔子?” 云沉垂眸:“中途遇见一点棘手的小事,耽误了一点时间。” 他似乎难以释怀:“陛下,臣该更努力一点的。” 见他真的心情低落,沈行歌也收敛了逗人玩的心思,伸手摸了摸云沉的头:“无妨,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 “勿要为一时的输赢所纠结,人要活得通透些。” “陛下教训的是。” 沈行歌的手没什么温度,甚至有些凉,但对于云沉而言,却是刚刚好。 云沉笑道:“陛下待我甚好。臣都不知如何报答了。” 沈行歌总不能说帮我一统天下就算报答,于是他话锋一转,换上一贯的轻松语调—— “实在不行,以身相许便好。” 第109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12) 云沉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因为这样的玩笑话,他已经听过很多次。沈行歌只说不做,没一次践行过。 云沉想,晏帝平日里面目阴沉冷冽,但面对自己时,却总是格外……活泼生动。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云沉倒是真想把这些玩笑话变成真的,可惜晏帝就是块木头。 幸好,就云沉所知,沈行歌只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这样看来,潜意识里,对方还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的。 左思右想一番,云沉也说不上自己是高兴还是失落,他没想到,人的感情,竟然比那治国之策还要复杂得多。 沈行歌摆驾回宫,他便随行离开。 一路上秋风相随,枯叶满地。 沈行歌回宫后,太后一脉的阻碍明显小了许多,他很快换了一批官员,大刀阔斧地改革一番。 整个朝堂面貌焕然一新,沈行歌很满意。 而关于他那几个便宜弟弟,最近也有两桩大新闻。 一是当时秋猎时被捕的刺客招供,幕后主使是四王爷。 二是后来打扫猎场时,仆从在悬崖下发现了宁王和一个美艳男子的尸体。两人表情惊恐,死不瞑目,死状凄惨无比,但身上残留的痕迹很明显地证明了他们生前最后曾经苟合过。 第一件事暂时只有沈行歌知晓,消息被他压了下来。而第二件事激起了人们的八卦之心,闹得沸沸扬扬,很快就传开了。 太后听闻自己亲生大儿子死亡的消息,当场昏厥,而后大病一场,高烧不止,让太医院愁秃了头。 沈行歌倒是无所谓外面关于皇族的风言风语,反正被议论的又不是他。 他想了很久四王爷是谁,终于记起这人是王爷里身份最低微的一个,是先皇和一个宫女一夜情的结果。后来宫女自缢于宫中,四王爷也就没了生母。 沈行歌都不用想,便知四王爷不过是被推出来挡刀的,老四就算能下得了决心杀他,最后却也不可能得到王位,简直吃力不讨好。 沈行歌勉强从晏安清儿时的记忆里翻出了一点和四王爷有关的片段,四王爷天生懦弱,患有腿疾,却是难得对晏安清示好过的皇子之一。 沈行歌叹了口气,亲自去了四王府一趟,和四王爷彻夜长谈,终于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 他当皇帝这么久,兄弟离心已是常态,最后一点真情,他实在不想一棍子打死。 沈行歌封锁了第一个消息,对外只说刺客暴毙,未曾招供。 正巧四王妃诞下王子,显现出大吉天象,沈行歌便借着这个由头放了四王爷一马,让他暂时不要参政,休息一段时间,好好在家陪陪老婆孩子。 而后沈行歌又为宁王举行了葬礼,赐了个风光大葬。 沈行歌本意是做戏,扭转一下自己暴君的坏名声。却无心插柳,让宁王离奇死状化作谣言传播出去,越来越离谱,直到满城风雨。 京城里提及宁王,都要大笑几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太后醒来一趟,听到这样的传言,当即又晕了过去。 听到太后病重的消息时,沈行歌正坐在大殿上,听着小国的使者介绍自己带来的贡品。 以前晏国内政紊乱,一蹶不振了一段时间,周边小国纷纷脱离。 如今,沈行歌治国勤政,励精图治,晏国欣欣向荣,虽然达不到离国那样强盛的水平,却也是蒸蒸日上,叫人不可小觑。 于是,脱离的周边小国纷纷又回来表忠心,脸变得比四月的天还快。 沈行歌深知弱肉强食的道理,对于小国的倒戈和变卦接受良好。 他心安理得收了贡品,自己挑挑拣拣,最后抱起一只豚鼠捂手,摸着小动物光滑的皮毛,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待沈行歌回宫,云沉见了他怀里吱呀乱叫的豚鼠,不禁笑道:“陛下居然喜爱如此幼弱的动物。” 沈行歌举起豚鼠,这小东西胖乎乎的,黄白花纹,绿豆小眼滴溜溜地转。 沈行歌问:“不可爱么?” 云沉道:“可爱。陛下眼光很好。” 说罢,云沉心里自动补完没说完的话—— 可惜没你可爱。 沈行歌拖着豚鼠的圆屁股,手感很好,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可惜没有尾巴。若是有个毛茸茸的大尾巴,想必更好。” “嗯……就像狐狸,朕应该会更喜欢。” 云沉问:“陛下养过狐狸?” 沈行歌摇摇头:“未曾。” 他也有些疑惑,明明他都没见过狐狸,居然由心底生出了这么多的喜爱。 大概是上辈子养过吧。沈行歌在心里调侃自己。 沈行歌忙着养崽养鼠、治国理政,自得其乐。要不是系统忽然蹦出来提醒他女主要出现了,他都快忘记了任务的存在。 系统专门挑了一个云沉不在的时候,跳出来单独和沈行歌说话:[沈哥,女主即将出现,迎来剧情转折点,请做好准备。] 沈行歌问:“女主不是在离国吗?我又没和离国正面对上,怎么可能见到女主?” 系统道:[晏国势力逐渐壮大,已经引起了离国的注意。下个月,离远行将会亲自到访,和云国使者一起,你们将在云晏两国边界,举行三国会晤。] [而女主会作为离远行的陪侍一起出行。沈哥,你也知道女主是锦鲤一样的存在,离远行生怕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所以一直带着女主当护身符。] 沈行歌:“……听你这么说,我要带走女主走,估计也不太可能。离远行肯定会防着我。” [所以,请宿主随机应变,珍惜一切可能的机会。] 沈行歌:“……行吧。” 其实对于营救女主,沈行歌没报太大希望,而且,这个世界的女主也不是什么软弱无能小白花,说是要救,到时候谁帮谁都还不一定呢。 对于沈行歌而言,眼下他首要任务是彻底安定国内局势,以防他外出时皇位上出什么幺蛾子。 而且,听系统的情报,云国也主动加入了博弈之中。 沈行歌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云沉。 若是他现在把云沉当作筹码丢出去,是否太早了些? 沈行歌原本是出于利益选择了云沉,但养到如今,却忽然有些不忍心了。 第110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13) 如系统所言,一月后,沈行歌收到了邀请。 这次会晤由离国发起,三国派使者到云晏两国边境一叙。 而那里是云国的领土,云国算是东道主。 按照离国的说法,云晏两国隔离国远得很,战争不会波及彼此,而物产方面三个国家可以互补,因此,结盟才是上上策。 沈行歌想,这不就是远交近攻的策略吗?要是他能同意,那就是把自己的国家往死路上推。 沈行歌当然不会傻到同意这样的事,但离国势力太大,任何国家都要让它三分,就算沈行歌一点也不想搭理离远行,但也不能拂了对方的面子。 不然合作还没开始便宣告结束,到时候倒霉的一定是晏国。 沈行歌好不容易才把晏国内部的风气整顿好,怎么能在这里功亏一篑。 沈行歌最终还是选择了带上最好的护卫,亲自去谈判,一方面是显示对其他两国的尊重,一方面是要见见女主。 这次会面到场的都是大人物——离国来的是摄政王离远行,云国由于老皇帝病重,来的是太子,也就是云沉的二哥。 考虑到云国使者的问题,沈行歌没打算带云沉,毕竟以云沉的身份夹在中间甚是尴尬,还是不去比较好。 但让沈行歌没想到的是,云沉居然主动来找他,希望随行。 沈行歌问:“那你以什么身份随我去?” 云沉道:“自然是陛下的侍臣。” 沈行歌摇头:“不行。”折辱了你。 沈行歌沉吟片刻,“若是你实在想跟着去也行,护卫身份也不太好,便占一个使节的名头,随朕走一趟吧。” 他想着,就当让云沉积累外交经验吧。 云沉低笑:“陛下待臣真好。” 沈行歌心头想着别的事,没有听清云沉的话,只是模糊地应了一声。 秋日将尽,天气渐渐冷了起来,晏国四季分明,到了冬天寒风刺骨,大地素白。 云沉移到沈行歌身后,给沈行歌肩头搭上了白色绒毛披肩,现在他身量已经足够高,能够刚好在沈行歌身后环住他。 云沉的手环绕到沈行歌身前为他系带,晏帝这些年的身体状态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差,那腰肢不堪一握,似乎顺手一揽,便能搂在怀里。 云沉叹了口气,心跳没来由地快了几分,也不知是心动还是怜惜。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别的皇帝都想着长命百岁,唯独晏帝似乎不在意自己寿命的长短,只想着能在有生之年为国家多做一点事。 云沉有点想从背后抱住沈行歌,但这样未免太过逾距,他犹豫再三,还是默默收回了手,也收回了自己那点不可说的小心思。 云沉的声音很轻:“陛下的身体多年调养却还是不见效,真的没什么治疗的办法吗?” 沈行歌知道云沉在心疼自己,有点欣慰,但其实他对于这病怏怏的身体已经习惯,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也就随口道:“旧疾罢了,无妨。唯一的解药在离国,且是稀世珍宝,得不到也无需强求。” 云沉咬牙道:“可臣希望陛下福寿永康。” 沈行歌只是笑:“你有这份心便好,朕很高兴。” 云沉没再说话。他很快便能清楚,就算晏安清知道唯一的解药在离国,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找离远行要,两国对峙,一方若是有了弱点,便只能被拿捏。 所以几日后的谈判,沈行歌要占据上风,也绝不可能主动提及解药的事。三方会谈,国事为先。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被云沉深深记在了心里。 三日后,沈行歌带着一行人,终于到达了边境会谈之处。 边境的风比京城要冷冽得多,沈行歌从车上下来,差点冷得又缩了回去。 云沉走到他身前为他挡住风,握着沈行歌的手,将后者扶下来,并顺手为沈行歌添上一袭披风。 沈行歌出行在外,自然不会着醒目的龙袍。他一身云白锦衣,连外袍也是雪染一般的白,整个人裹在银白霜色里,衬上他如画面容,像是天边的谪仙路过人间,随意投下的一道剪影。 他面容凛冽,眉眼如刀,带着与生俱来一般的帝王的冷厉。 然而他那长相太过绝艳,罕见的蓝色眼眸天生与众不同,眼尾的青黑又给他染上了一丝多余的孱弱。 美和脆弱、冷与锋利,这般和谐地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天生便引人注目得很。 云沉也生得好看,却和沈行歌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笑容明朗,却天生疏离。若说沈行歌是天边孤月可望不可及,那云沉便如那清晨日晕,看似温暖和煦,靠的太近却也会将人灼伤。 他俩走在街道上,路过寒梅与冷竹,行过寒城与瓦檐,百姓们纷纷回头,有些年轻姑娘见了,很快便红了脸。 有大方的女孩给云沉丢过一支纸折的花,云沉笑着接过,对女孩礼貌地摇摇头,表示拒绝。 女孩脸红着笑了笑,挠了挠头,倒也不气馁,只是挥挥手,默默离开了。 云沉转过头,见沈行歌一脸好奇,便对后者解释道:“这边风俗开放,男子和女子都能大胆地表达爱意。” 沈行歌看了一眼云沉手里的花,调侃道:“你倒是受欢迎。” “是陛……公子气质太冷,让她们不敢靠近罢了。”云沉说了句大实话。 沈行歌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随便吧。” 反正他也不打算找妃子,恋不恋爱更是不重要。 等到了谈判地点,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侍卫,戒备森严,华丽的院落里被围得水泄不通。 不要说有人能打扰这次会面,只怕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沈行歌终于见到了这个世界的祸乱快穿者。 离远行常年征战,身材魁梧健壮,面容英气逼人,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杀气。 沈行歌在心里衡量一番,得出结论: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打是绝对不可能打得过的。 他忽然很怀念自己现实世界中健康的身体,那时候,至少一人掀翻一群不在话下。 而女主作为随行者跟在离远行身后,看似低眉顺眼,实则眼眸透亮,也不知在谋划些什么。 出于对任务对象的关注,沈行歌多看了两眼。不愧是女主,的确是一副倾国倾城的长相,美艳而清冷,自然且大气。 第111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14) 云沉还是第一次见晏帝的目光为一个女子停留。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那女子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而且,能被离远行带到这样的场合,也一定非等闲之辈。 想到这里,云沉的表情有些微妙。 但现在明显没更多时间让他想这些,对面端坐着的云国的太子,从入座以来,目光就没从云沉身上离开过。 他和云沉生母不同,因此生得并不太像。太子气质阴沉,眉间有深深的沟壑,从面相上看,此人猜忌之心甚重,而且薄情寡义。 太子名为云席,虽然目前是云国铁板钉钉的继承人,但因为几个弟弟虎视眈眈,下面总有人不安分,想把他从那高位上拽下来。 云席这次亲自前来,也是存着几分建功立业、稳固地位的心思。 但云席没想到,居然能在这见到他那早就丢出去当筹码的弟弟,连他国质子都敢重用,看来晏帝如传闻一般,是真的脑子不清醒。 再看晏帝那惊人的美貌,云席先是一愣,接着顿时便有些说不出的鄙夷。 他有些以貌取人的坏习惯,认为长成这样的帝王毫无威仪可言,大概率是个昏君。 云席压根没把沈行歌放在眼里,更不要说云沉了,他想着,若是晏国难以成为盟友,那便舍弃。他所需要的物资主要在离国,优先得和离国搞好关系。 这三方中,乍一看过去,最气定神闲的自然是离远行。 他背靠势力雄浑的离国,说话底气十足,加之还有主角光环助阵,自然觉得自己高枕无忧、胜券在握。 几方各怀心思,暗流涌动,云席作为东道主,起身说了几句开场的客套话后,谈判便正式开始了。 离远行提出要开通商业渠道,以物易物、互惠互利,云席自然满口答应,而沈行歌态度模棱两可,似笑非笑。 他们就势力范围划分了一番,离远行见沈行歌态度不明,有些不满道:“晏帝有何高见?” 沈行歌笑眯眯的,像只狐狸:“贸易畅通自然好,我不反对。但我也有一些建议,希望二位听听。” 他态度礼貌,离远行也收回了怒火:“愿闻其详。” 接着,沈行歌开始了自己的个人秀。 他的构想和离远行提出的有微妙的不同,沈行歌的提议很完善、很宏大,几乎能自成一套完整的体系,一环扣一环,不但严谨,还能让利益最大化。 他的声音平和,但透出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离远行和云席本来对他不屑一顾,随着沈行歌话术的逐渐深入,他们的态度也一点点发生了变化,选择了认真听下去。 沈行歌说到关键处,角落里一直垂着头的女主忽然抬眼,赞许地看了沈行歌一眼。 沈行歌在眼前的大地图上写写画画,云沉在一旁为他递笔,两人配合无比默契。 其他人听得入迷,而云沉却是一直跟着沈行歌的思路在思考。 他很快发现,沈行歌现在所提出的议案,表面上对三国是一样的有利,但依照长远来看,最终造成的结果,却让利益朝着云国和晏国倾斜。 但这点潜在的利益太过隐晦,如果不是他足够了解沈行歌,一定不可能分辨出这言语中的骗局。 他悄悄环视一遍周围,从众人的表情便能看出,他们还没发现这背后的蹊跷。 毕竟,云席太多疑,反而容易钻牛角尖;而离远行自信到了自负的地步,也不会怀疑沈行歌居然敢当场挖坑给他跳。 云沉想,但偏偏沈行歌是会赌的。 晏帝一面暴戾,一面随和,但不论如何,也改不了骨子里赌徒的本性。 看沈行歌条条在理地忽悠着眼前两人,若不是有所顾忌,云沉简直想当场为沈行歌拍手叫好。 他选择的人,还真是不论怎样都叫他喜欢得紧。 本来打算持续三天的谈判,能提前结束,全是沈行歌的功劳。 离远行和云席纷纷同意了沈行歌的提议,到最后,离远行甚至还拍了拍沈行歌的肩,眼里流露出一丝欣赏。 离远行想着,既然晏国如此识趣,而晏帝又是如此冰雪聪明的美人,待他日后统一天下称帝后,倒是可以将人和女主一起收入后宫,坐享齐人之福。 幸亏沈行歌听不到离远行这“开大院”的心理活动,不然可能当场决定打爆离远行的狗头。 等谈判结束后,沈行歌和离远行等人还是享受着云席的接待。 其间沈行歌千方百计抽空见了女主一面,他们站在黑漆漆的小屋里,窗外大雪纷飞,夜色如墨。 他们走入内间,苏清婉主动点起了油灯,顿时屋内被橘红的暖光所照亮。 彼时院落里其他人已经睡下,沈行歌好不容易摆脱云沉睡了次单人间,这才找了个机会单独来见女主。 火光映照在二人脸上,留下几片暖红的光影。沈行歌不合时宜地想,这气氛简直像在幽会。 沈行歌不打算多说,他速战速决,问苏清婉是否愿意跟他离开。 沈行歌当然知道不能贸然带走苏清婉,因此他来时专门策划了一场死遁换人的好戏,只要女主同意,他就有九成把握能把人带走。 谁知沈行歌说完自己的计划,苏清婉却笑了:“晏帝果真处处都聪明得很,清婉多谢您的好意。只可惜,我大业未成,并不想和您走。” 沈行歌道:“苏姑娘放心,朕无杂念,更无恶意。不过是当年你父帝与先皇有些交情,朕见你在离国生活举步维艰,想出手帮帮你罢了。” 苏清婉噗呲一笑,明明是矜贵典雅的面容,这一笑却是大气得很:“不必,有些事我必须自己亲自去做。” “我感谢您,主要是因您今日谈判时的提议给了我很大启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离远行不知不觉间便落入圈套,还挺解气的。” 沈行歌一愣,没想到在场的人中,除了云沉,女主竟然也看懂了其中的玄机。 沈行歌忽然就不为女主担心了。 她足够聪明,足够强大,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救。 至于她和离远行之间的恩怨,也应该由她自己解决。 沈行歌尊重每一个人的决定。 所以,沈行歌毫不犹豫地把拯救女主的任务暂时放下了。 他现在的目标只剩下一个,那便是促进天下统一。 第112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15) 沈行歌摆驾回宫后,正批奏折时,系统气急败坏地蹦了出来。 [沈哥,对于女主,你怎么能说不救就不救呢?]系统叹气。 [这可是会影响到你的任务评级的。] 沈行歌摆摆手:“我又无所谓任务评级,我只是尊重女主的选择罢了。何况我离开前和她说过,若是日后她需要帮助,我不介意施以援手。” “我当她是一位朋友,并非等待我救助的对象。” 系统:[……好吧,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系统沉默了一会,想不到什么话反驳沈行歌,最后只是提醒道:[但沈哥你要注意时间,晏安清的身体本就是强行续命,如果没有解药,你的身体状态会越来越差,等到最后……] 沈行歌自然知道系统后面要说的话是什么,他有些累了,不顾高冷形象直接伏在桌案上,浑身冰冷,脉搏细微。 沈行歌并不介意:“没事,只要能等来天下统一就行,过程不重要,我需要的是结果。实在不行,到最后我安排好一切,就让这个身体陷入休眠吧。” 系统在后台用大数据运算了一番,道:[倒也可行。] 又忍不住补了一句:[有时候,感觉沈哥你比我更像个人工智能。] 沈行歌眯着眼笑了笑。 而后系统悄悄隐退,沈行歌手里握着卷轴,懒散地闭上眼,最后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屋内点的熏香早已换过一轮,如今点燃的是令人舒适的安神香,大殿角落里供着暖炉,热气蒸腾,屋内四季如春。 有人缓步而来,看沈行歌伏于案上,青丝散乱。 他不愿惊动眼前人,小心翼翼地执起帝王的手,在那冰凉的手背献上一吻。 而后他将人轻轻抱了起来,朝那龙床而去。 怀里的人越发轻了,似乎浑身上下全是瓷骨,多不出半分血肉。 等沈行歌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侧躺在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而他背后温暖得像个小火炉,让他想无止境地陷进去。 沈行歌揉揉眼睛,转过头去,一时睡眼惺忪,思维迟钝,看到云沉的脸,竟然还反应了半天才叫出对方的名字。 云沉揽着沈行歌的腰,语气压抑,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责怪和心疼:“陛下,若是太过劳累,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冬日里困倦很正常,您应该以身体为重,多多休息。” 沈行歌也知道最近自己越来越嗜睡了,他迷迷糊糊听完云沉的一堆碎碎念,仅说了句“好”,便靠在云沉怀里,复又沉沉睡去。 从边境谈判回来后,沈行歌就感到这个身体离极限又更近了一步,就算他还有很多政策想要实施,还有很多战略想要落实,也常常感到有心无力,心神不定。 总之,先熬过这个冬天吧。 沈行歌静静地想着,却很快陷入了更深的梦境。 云沉眼睁睁看着沈行歌用的药物越来越多,精神逐渐变差,而身体却是一点也不见好转。云沉心急如焚,却无济于事。 云沉想,解药在离国。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可憾动的国家。 但那又如何呢? 终于等到冬天结束,春日来临,万物复苏,百废待兴。 沈行歌的精气神终于恢复了许多,他伸了个懒腰,见窗外燕雀啁啾,桃粉初绽,顿觉心明眼亮,舒服得很。 云沉见他难得清醒且兴致高昂,也很是高兴。 沈行歌抖擞精神去上朝,群臣进谏,一片繁荣。 看来自己曾经花那么大力气整顿,如今还真是起了点效果。沈行歌坐在龙椅之上,神情严肃,不苟言笑,但心里感觉还不错。 沈行歌难得带着一丝笑容退朝,让文武百官长长舒了一口气。 经过这些年的治理,晏国百姓算得上是安居乐业,但军事上实力的不足,却不是一时能补足的。 沈行歌不想竭泽而渔、釜底抽薪,求的是长远发展。但根据他收到的线报,他能等,时局却不能等。 离远行回国后,加快了对周边国家的征伐,就算晏国隔得很远,但战火弥漫过来不过是迟早的事。 沈行歌深知现在晏国绝不是离国的对手,但目前唯一有一战之力的云国,却因为老皇帝病危,几子夺嫡陷入混乱,皇室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具体情况不明。 沈行歌压了下太阳穴,只觉得头疼。 局势越来越乱了,他身在其中,绝不可能独善其身。 回到寝宫,沈行歌下意识想叫云沉的名字,却陡然想起,今日云沉要出宫见一个朋友,等晚上才能赶回来。 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对云沉的信任和依赖,沈行歌握了握拳,只觉惊心。 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不要说一个大活人,就算是一只动物,也培养出了极深的感情。 沈行歌养的豚鼠如今已经大了一圈,宫女们都很喜欢那小家伙,争先恐后地抱着喂食,照顾豚鼠简直比照顾皇帝还积极。 想到豚鼠憨态可掬的模样,沈行歌展颜一笑,但很快,他想到云沉俊朗出尘的模样、温暖有力的怀抱,笑容里渐渐泛起了一丝苦涩。 舍不得又如何,孩子长大了,总该回去的。 沈行歌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下心情。最终,他彻底恢复了平静。 玉足踏过落英缤纷的长廊,和煦的春风拂过面颊,沈行歌抬头远望,他知那关北塞外,尽是刀枪铁蹄、冰刃铿锵之声。 而另一边,云沉在城中七弯八拐,最终在一座冷清的茶楼门前停下,在店员的带领下走进了内间。 内间端坐一人,是个相貌平平,丢进人群里能让人完全找不着的男子。 男子正在泡茶,见云沉到了,很快为云沉沏上一杯。 云沉拂开珠帘:“你倒真是会找地方。” 男子笑而不答,云沉便到他对面坐下,直入正题:“国内局势如何?我那几个哥哥斗出个结果了么?” 男子道:“殿下,目前太子之位还算稳当,但云席德不配位,迟早被废。” 那男子是云国人,却胆敢这么直呼太子名讳,的确放肆。但云沉用人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高长宇不受约束的个性。 云沉虽然人在晏国,情报网却一直灵通,他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一直处于旁观者的角色。 但如今,利刃久养,也该出鞘了。 第113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16) 云国富庶,从来不缺投机的商人。 而高长宇便是其中一个。 他眼光独到,厌恶四平八稳的生活,偏爱铤而走险。 经过代代积累,高家的势力逐渐增大,等到了高长宇这一辈,几乎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对内能买通官员,对外能拥有自家的军队,从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决定一些朝堂大事的走向。 长此以往,云皇也有所忌惮,便下令对商业规模加以抑制,打压高家气焰。 高长宇一向狂气而自傲,他觉得,只有没用的君王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说到底,不过是在担忧,以自己平庸的水平不足以管控庞大的商业链罢了。 而且云皇的几个孩子都不是合适的、他愿意扶持的新皇人选,为此高长宇有些头疼,甚至认真思考过自己要不要带兵篡位。 偏偏他爷爷是个大忠臣,死前抓着他的手,再三叮嘱过高家要对天子忠心。 高长宇心中缺乏对皇权的忠诚,却是个孝顺的人。 而在他苦恼不已时,一次偶然来晏国贸易的机会,他认识了云沉。 当时,高长宇听闻京城里有云国的质子,生出几分好奇,专门去拜访一番。云沉那时还是瘦削的少年模样,但举止言谈皆不凡,刚刚好符合高天宇心中对少年君王的想象。 那日,高天宇和云沉交谈了几个时辰,从日上三竿到月影西顾,到最后,高长宇简直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他们不仅是君臣,也成了朋友。 当时高天宇问,是否要带云沉回国,云沉拒绝了,解释说如今他势单力薄,还不是回去的时候,不如先在晏国抛光养晦,静心等待一段时间。 于是,云沉在晏国安静成长,高长宇在云国为他搭线,两人一拍即合,暗中联系,就这么保持着长久的合作关系。 结果,平静的某日,高长宇忽然得到消息,云沉被晏帝传唤入宫了。 联想到晏安清那糟糕的暴君名声,高长宇顿时紧张起来,祈祷下次还能见到完整的云沉。 他在云国急得团团转,幸好不久便得到云沉的密报,信中说晏帝待他很好,不必担心。 高长宇反复看了三遍,确定这不是反话或者暗语,却还是不放心。 后来,他找到机会亲自去了晏国一趟,见云沉不仅是完完整整,甚至意气风发、焕然一新,只觉得神奇。 当时高天宇很是好奇,便旁敲侧击地问道:“那晏帝是个怎样的人?” 当时云沉答:“聪明至极,棋逢对手。” 如今,高长宇时隔多年来见云沉一面,再次问起了同样的问题。 云沉品了一口茶,笑道:“独步绝尘,甚得我心。” 高长宇:“……您对晏帝的欣赏,倒是与日俱增。” 云沉当高长宇是好友,从不避讳,摆摆手道:“不止是欣赏。” 这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高长宇心中巨震,磕巴了半天,才磕出一句:“殿下您……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云沉一笑置之,沉默饮茶。 高长宇起先是震惊了一下,但很快也就平静了。云沉喜欢谁都无所谓,他了解云沉,感情并不会阻碍对方在大事上的判断。 不过,云沉到底喜欢晏安清什么啊?高长宇不解地挠挠头。他没见过晏帝,只凭市井传闻,脑补出的是面如妖鬼、冷冽如冰的形象。 于是两人默契地跳过了这一节,聊起了云国夺权的事。 这里是高长宇名下的茶馆,不会有隔墙有耳的可能。 云沉说话简洁有力,思路清晰,考虑周全。他只听高长宇说上几句,便能在脑海中还原当时场景,并分析大局。 高长宇每次和他说话,都在心里默默感慨,跟随这样的主子多舒服,不用猜忌,不用劳心,只需要付出信任,并且执行。 云沉布置得差不多了,忽然想起一茬,道:“处理完我刚才提及的事宜,若是有余力,便想办法联系一下晏国的苏清婉吧。” 高长宇难得从云沉口中听到女子姓名,一时疑惑:“那是谁?” 云沉道:“若我记得没错,那女子应该是……我的表姐。如今她在晏国当女官,常伴摄政王身旁。” 当年云沉还年幼,母妃听闻母国覆灭的消息,当晚便心痛难当、卧床不起。临死前母妃还惦记着故国的一切,让云沉一直无法释怀。 云沉被送走当质子之前,曾经打听过,那小国仅剩的一个公主被离国带走,生死不知。 后来云沉来到晏国,往事如烟,在记忆里渐渐淡忘。 上次在边境见到苏清婉时,云沉总觉得哪里不对,后来从沈行歌那里得知了苏清婉身份,这才记起这桩陈年旧事。 高长宇拍手:“殿下能找到亲人当然是好事。若有机会,我一定派人把消息带到。” 云沉点点头:“嗯。” 能找到亲人自然是好,但想到上次晏安清提及苏清婉时那欣赏的神色,云沉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高长宇道:“殿下,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您的归国。您的父帝撑不了多久了,时不我待,您必须尽快回去。” 云沉敛眉,沉声道:“我很清楚。” 高长宇道:“若您想走,我已经准备好了车马,随时都能接您回宫。” 云沉道:“不必。我在晏国还有一点事情要了结,等我做完自己想做的事,自然会离开。” 说到这,云沉忽然顿了顿,眉眼舒展开:“而且,你的车马大抵是派不上用场的,晏帝大概不介意我归国。” 高长宇愣了:“您在开玩笑?就算晏帝对您有求必应,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云沉想到沈行歌双标的种种举动,忍不住笑了。 他以手腕撑着下颌,神色淡淡。见高长宇一脸惊恐,更是心中暗笑。干脆用开玩笑的口吻继续接上:“那可不一定。若是我努努力,吹吹枕边风,晏帝大约就愿意送我归国了。” 云沉想到了什么,笑得坦然而宠溺,和平日里沉静疏离的模样完全不同,一时风采夺目,叫人不敢直视。 普通直男高长宇:“……” 殿下,你不对劲。 第114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17) 云沉赶回宫中的时候,已是月上柳梢。宫内一片寂静,有宫人提着灯笼在宫墙内巡逻,像是游曳的幽灵。 当云沉走过金銮殿,直行到晏帝寝宫时,前方屋内灯火隐约,透着几丝暖光。 云沉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见沈行歌坐在烛火下,手里捧着一卷诗文,却并未翻阅。他的发冠已经散开,任凭长发垂下,铺就了一地的墨色。 云沉忽然福至心灵,心尖一软。 晏帝是为他留了一盏灯,在等他回来。 沈行歌抬起头,对云沉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回来啦。” 他并不过问云沉的去向,不知是信任,还是纵容。 云沉的心砰砰直跳,他忽然明白,以晏帝之聪颖,可能早已察觉到他在宫外的那些安排,沈行歌一直看破不说破,大抵是真正的默许和放任。 他陡然发现,沈行歌不介意付出,也不渴求回报,将他养在身边多年,竟然毫无所求。 “陛下在这里,臣自然得回来。”云沉走到沈行歌身边,语气平稳,没有半点波澜。 沈行歌合上书,亲昵地冲云沉笑了笑:“你有心便好。” 沈行歌起身,云沉迅速扶住他的手,听君王诉说道:“明日便是我国最盛大的节日——春日祭。到时候休朝一日,举国欢庆,朕想出去转转,你和朕一道吧。” “看看春日花影,烟火人间。” 不知是否是云沉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一刻的沈行歌格外温柔。 澄红的烛火掩映在沈行歌眉眼间,这时的晏帝,不像平时那个冷面无情的帝王,也不像往日逗他时没心没肺的模样,像是现出了内里最真实、最不加修饰的一面。 云沉压抑住内心的波澜,回道:“好。” 而后,一夜无梦。 第二日,沈行歌兴致高涨,难得早早便清醒过来。 今日他要出皇宫游玩,自然没有穿戴繁复的龙袍,倒是在云沉的建议下,换上了一件便于出行的白色长袍。 云沉喜欢看他穿白色,沈行歌肤色雪白,更衬得人如翠峰尖上一点雪,苍穹之上一浮云。 沈行歌想了想,不多时,手里便又添了把折扇,云沉定睛一看,见上面书写着洒脱隽秀的四个大字——“风流无双。” 云沉不禁笑道:“陛下何必写反话。” 沈行歌利落地合上扇子往云沉头上一敲,佯怒道:“就你会说话。” 云沉笑意不减,绕到沈行歌身后为他束发,白玉高冠青石簪,更显得人精神了几分。 沈行歌今日兴致极好,摇了两下扇子还不知足,又对云沉道:“既是同行,你想不想也配把折扇?” 云沉调侃道:“那陛下想为臣提什么字?” 沈行歌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风流无双”,报复道:“你倒是惯会得寸进尺……那便写个榆木疙瘩吧。” 云沉闷笑道:“陛下好意臣心领了,但臣还是佩剑随行吧,带折扇便不必了。” 沈行歌瞪他一眼,复又转过头去。 云沉心里无端有些痒。 因为沈行歌早就给全国放了假,解了宵禁,百姓纷纷上街游玩,陷入了节日的喜悦之中。 青年们结伴踏青、赏花,女子们剪好桃红色的符纸挂于树上,祈祷国泰民安、阖家幸福。 沈行歌本是打算出去玩一天的,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 刚出宫门,走到一半沈行歌便累了。他很快找了块干净的空地,毫不在意地拍拍灰尘,懒洋洋地就地坐下,像只闲散的大猫似的,仰头晒起了太阳。 云沉心道,晏帝还真是在奇怪的地方……格外的不拘小节。 沈行歌拍拍自己旁边的空地:“一起坐坐?” 云沉叹气:“公子,地上凉,我们还是找个酒馆之类的地方歇息吧。” 沈行歌不动:“可我累了。” 在外无君臣,沈行歌不会自称“朕”,云沉也不唤“陛下”,改叫“公子”。 云沉无奈地笑笑,一方面觉得看到晏帝如此随和的一面实在难得,一面又不想沈行歌沾染地面的尘埃和寒凉。 于是,云沉便主动到沈行歌身前蹲下,后背正对着沈行歌:“那公子上来吧,我背您走。” 沈行歌愣了愣,摇折扇的手一顿,而后将折扇挂在腰间环扣上,双手从背后环住了云沉的脖子。 云沉平稳地起身,背着沈行歌往前走,他步伐稳健,气息温热,比沈行歌坐过的车轿更舒服。 沈行歌懒散地趴着享受了会儿,到了后来,莫名有点不好意思:“等会你若是累了就直说,放我下来自己走。” 云沉笑着,吐息平顺:“不累。” 背上的这个人,就算背上一辈子,他也不会累。 沈行歌闭着眼小憩,睡意渐渐涌了上来:“那好吧……” 他的下颌枕在云沉脖颈旁,熟悉的气息将他裹围,叫人安心。 下午,等沈行歌再次睁开眼时,他坐在酒馆的床上,呆呆望向天边。 残阳如血,百鸟归巢。 沈行歌生无可恋,望向一边正擦拭剑柄的云沉:“我睡了这么久,你怎么不叫我?” 云沉将剑放在一边:“公子睡得香甜,我不忍打扰。” 见沈行歌一脸不满,云沉忙又补上一句:“晚上花灯遍地,长街如昼,还有盛大的烟火表演,公子现在醒来也不算迟。” 沈行歌勉强被哄好:“那我们一同去看。” 云沉扶他起来,一刻钟后,两人在台前结了银钱,一同走上了灯火通明的街道。 到了晚上,街上人流如织,人们结伴而行,三三两两,脸上洋溢着喜气和幸福,挡也挡不住。 沈行歌身在其中,难得身临其境地感受到,自己应该还算个合格的皇帝。 至少,百姓安居乐业、喜乐安康,符合他心中的构想。 以前沈行歌忙着处理公务,都没时间出来看一眼自己的国民。 如今他朝内安定,终于能分出一点心神,满足一下自己的私念。 这样的景象对于云沉而言其实稀松平常,毕竟他曾经在宫外住过几年,春日祭的场景也见过几次,并不觉得新鲜。 但他转过头,见沈行歌脸上恬然自适的笑容,眼前的一切忽然生出了新的意义。 第115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18) 沈行歌见人流逐渐增多,下意识握住云沉的手:“别走散了。” 云沉一愣,很快反拢住对方的手。 “不会的。” 他们走在长街之上,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不过是茫茫人海中的两个光点。 身份和阶级在那一刻仿佛不存在,一切都是那样流畅、那样自然。 沈行歌今天几乎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他走过一旁的酒庄,忽然停步,自信道:“我今日感觉不错,应该能饮一壶酒。” 云沉:“……”假酒害人,盲目自信也害人。 云沉委婉道:“请您三思。” 沈行歌大手一挥:“买!” 最终,一番争执之下,以沈行歌大获全胜而告终。 沈行歌差云沉买了酒,自己高高兴兴提着酒壶走在前,胸前扇面摇晃,人面桃花,倒真是有几分“风流无双”的味道。 云沉摇摇头,无奈地跟上去,认真提醒沈行歌要饮酒适度。 沈行歌粲然一笑:“安心,我有分寸。” 云沉看他笑得飘飘然,怕是还未饮酒,便已经醉了。 今日沈行歌格外放得开,没有一点皇帝架子,见一旁有人在猜灯谜,竟也上前凑了份热闹。 但他头脑转得太快,没多久就猜出了一下全部谜底,让周围人们毫无游戏体验,气得小摊的老板径直将他赶了出去。 云沉在一旁笑着,若是这人知道自己赶走的是晏国皇帝,怕是要当场吓得腿软。 沈行歌毫不在意这点冒犯,很快便有了新乐趣,拖着云沉去往河边看花灯。 河边不少都是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来这里放花灯祈福,沈行歌和云沉两个大男人站在人群中间,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云沉问:“公子要放河灯吗?我去买几盏。” 沈行歌淡然道:“不必,看看便好。” 河灯初上,江水不竭,幽黑的长河上浮动着莲花样的灯盏,将人们的愿望带向远方。 沈行歌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泛着淡淡笑意。他目光悠远,不像是为了眼前的安宁而欣喜,而是仿佛隔着时空,站在云端,孤独地眺望着无尽的远方。 这样特别的沈行歌,云沉看上一眼,便被深深吸引,像是心魂被彻底勾住。 他有一种预感,只要他这时再上前一步,便能触及这人的内核,听到沈行歌真正的愿望。 于是云沉上前一步,在沈行歌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唤道:“陛下。” “臣想听听您的愿望。” 沈行歌骤然回过神来。 他拂袖回返,拉着云沉,一边走向一旁无人的小亭,一边回答云沉的疑问。 他的声音很轻,却郑重得很,一字字砸下,深深扎根在云沉心里—— “云沉,愿望是留给百姓的,身为掌权者,我们要做的,是尽力让他们的希望变为现实。” 云沉一愣,敏锐地注意到他说的是“我们”,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云沉默然,很久以后才回了一句:“那陛下自己就没有什么所求之事么?” 沈行歌停顿片刻,而后道:“我唯一愿景,是天下长安,河清海晏。” 他听到沈行歌清越的声音传来,像是有一束冷光照进了他心里。 云沉闭了闭眼,沉声道:“陛下圣明。” 他想,若这真的是你的愿望,我便斩断纷乱的旧世山河,造一个太平盛世赠予你,让你能在山顶俯瞰这烟火人间。 但他这样想,而沈行歌愿意吗? 他们日后立场不同,还能走到一起吗? 云沉觉得,既然沈行歌已经挑明,那也是时候把话说开了。 晏帝喊他一同出行,怎么可能只是出门游玩? 从一开始,沈行歌应该就想到了这摊牌的时刻。 于是,他们在凉亭上对坐,一时相顾无言。 刚刚热闹的气氛瞬间沉淀下来,抽离了节日欢腾的气氛,叫人顿觉夜色如墨,晚风寒凉。 周围空无一人,在这繁盛的节日里显然不寻常。云沉很快想通,应该是晏帝提前吩咐过了,要留一块清静的地方用于谈判。 他屏息凝神,周遭没有任何多余的气息,看来沈行歌是下定决心,想和他一个人聊聊,不受打扰。 但这样,不也把自己处于最危险的境地么? 晏帝对自己还真是不设防啊。云沉心情复杂地想着。这种微小的地方透出的信任,总让他一再心软和心动。 简直要命。 他们各怀心思,沉默良久。最后是沈行歌先开的口。 “云沉,过了这春日祭,我便送你归国吧。” 一开口便是爆炸似的消息。 沈行歌拧开酒壶的木塞,饮了一口酒,酒香四溢,缭绕不散。 沈行歌没有看云沉,他的侧脸望着前方的河流和烟火,世间光芒如织,却终究落不到他眼底。 酒意浮上,沈行歌白瓷般的脸上染上一丝瑰色,他才喝了一点,看似迷蒙,实则还清醒得很。 云沉十指交叉抵在下颌,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勉强用开玩笑的语气道:“陛下这是要赶我走?” 沈行歌一脸“你自己清楚”的表情,纠正道:“是资助你回国,助你夺位。事成之后,两国交好,利益交换。” 云沉见他用的是大事谈判的语气,便也严肃起来:“那若是事成了,陛下想要云国让利多少座城池作为报答?” 沈行歌摇摇头:“朕无意求你云国土地,也并非逼迫你。刚刚你问朕愿望为何,朕是认真的。” 云沉自然知道这世上有不争不抢的大义之人,却绝对不信这世上有甘愿把江山拱手让人的皇帝。 直到他遇见了沈行歌。 云沉在沈行歌身边多年,几乎见过后者的每一面,他一直觉得,晏帝虽是人中龙凤的资质,却偏偏缺乏野心。 这样的皇帝,简直是个异类。 云沉一时无言,但心中涌动着惊涛骇浪,沈行歌见他不答话,便继续说:“朕送你上位,是希望云国与我国结盟,强强联手,实现天下统一。” “朕不计较一时的得失,只要长远的利益。” 沈行歌抬起头,因为酒意而显得更加慵懒,他问道:“云沉,你如何想?” 第116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19) 云沉低低地哂笑一声,他忽的站起来,沈行歌整个人笼罩在他的影子里,黑色的阴影覆压而下,他忽然感到了一丝奇异的压迫感。 沈行歌却并不害怕,只觉得新奇,便转过头,和云沉四目相对。 云沉语气怪异:“陛下想与我平分天下?” 沈行歌点头:“是。” 云沉笑了:“可陛下也是一国之君,自然明白,天下只能拥护一个共主。” 他这话说完,当场气氛几乎凝结。 云沉原以为自己这么说沈行歌会生气,谁知,沈行歌一脸坦然,完全无视了他话语中的危险含义:“那这位置你拿去便是,朕不稀罕。” 云沉彻底愣住了。 沈行歌想的是,要是最后真的就剩云晏两国了,他不介意把皇位让出去,让天下归于云国。 沈行歌压根不觉得当个亡国皇帝有什么丢脸,到时候他自愿归降,两国合并,可让百姓免于征战之苦。 上位者的对弈,消耗的永远是底层人民,少一点战争,少一点对峙,对这个世界才好。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个世界的文化源自一处,天下本一家。 历史的齿轮旋转,而他不过是要加入一点催化剂罢了。 到时候他就能完成任务走人了,多好。 当皇帝这么累,他咸鱼一条,还拖着病体,早就不想干了。 云沉一向绝顶聪明,但面对沈行歌,他的一腔城府、满腹算计,似乎总是毫无用武之地。 他以为沈行歌是要和他谈判,和他划分领土,和他交换利益。 上次和高长宇一叙,他甚至连筹码都准备好了,对方却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云沉冷静了一下,复又坐了下来,刚刚慑人的气质荡然无存,又像是跟在沈行歌身后那个无害的年轻人了。 他脸上冷硬的面具消失,情感便又占据了上风。 他心悦之人如此与众不同,他该高兴才是。 何况,他本就想将这一切……献给沈行歌。 刚才这般激烈的试探,沈行歌都毫无动摇,看来他是真的一心相许家国大义。 云沉忽然很想知道,那自己在他心里,又是占据了怎样的位置呢? 沈行歌将自己带在身边这么久,就只是因为云国能带给他的利益? 云沉压下那些繁杂的心思,立誓道:“陛下一心为民,令人敬佩。若陛下信守承诺,我云沉定不负陛下所托。” 沈行歌很欣慰,看来云沉是同意了自己的提议,他一高兴,便又饮了一口酒。 云沉看他面上渐渐涌了醉意,想到晏安清的身体状态,一时不忍,还是劝了一句。 沈行歌听完他的劝诫,忽然笑了。他这笑里带着醉意,如春风拂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沉闷的气氛瞬间便消散无踪,像是解冻的河流叮叮咚咚,奏响了春日的序曲。 云沉心念一动。 他盯着眼前人湛蓝的瞳孔,如玉的脸庞,注视着对方带笑的眉眼,宛如魔怔。 时光荏苒,沈行歌的变化并不大。 一如当年初遇,少年一眼惊鸿,自此便沦陷。 他心里有很多话想对眼前人说,但积攒数年,想说的话太多,一时反倒不知从何说起。 等云沉好不容易酝酿好情绪,却见沈行歌转过头,他锋利的侧脸在这一刻变得柔和:“烟火晚会开始了。” 云沉的注意力被他带偏,随他一起朝着天空望去。 远方夜空之中,星光黯淡,但成团成簇、颜色各异的焰火点亮了天空,像是花、像是星星、像是跃动的火。 缤纷的光同样点亮了沈行歌的眼睛,沈行歌偏过头来冲云沉一笑,眸子里流光溢彩,像是仙人由天边回到了人间。 沈行歌明显有些飘飘然,他摇着手中的酒壶,对云沉道:“陪朕一起,不醉不归。” 云沉摇摇头。 “臣不能醉。” “为何?” “臣要带陛下回去,可不能醉得走不动路。” 沈行歌恹恹道:“好吧。” 云沉挪了挪位置,坐到沈行歌身旁,沈行歌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而身边气息温暖而熟悉,便主动靠在对方肩头,双眼迷蒙,半睁半闭。 沈行歌头顶的发簪松开,长发如绸,青丝水泄,光滑细腻的触感俘获了云沉颈边的皮肤,痒意一直蔓延到了心里。 焰火在天边炸裂的声响逐渐止息,世界像是由欢腾重新归于宁静,色彩和声音不停过渡,最终沉寂。 沈行歌靠在云沉肩头,一声脆响,酒壶砸在了地上,漏了一地的酒香。 他睡着了。 云沉轻唤了几声“陛下”,沈行歌毫无反应,酒让他睡得很沉,不像平时那样容易被惊动。 云沉手中把玩着沈行歌的一缕长发,轻笑道:“对我如此不设防,倒是真不怕我将你掳去云国啊。” 沈行歌自然没有应答。 云沉低头,看他沉静的眉眼,平稳的呼吸,只觉得岁月静好,让人想一直停留在这一刻。 真想将你带走,藏起来,只能我一人看到、一人听到、一人拥有。 云沉远望着重归于夜色的旷野和天空,眸色黑沉如深潭。 但他最后什么也没做,只是将沈行歌抱了起来,对方在他怀里安稳地靠着,双手拢于胸前,折扇挂在腰间。 云沉抱着他,轻车熟路地在京城的捷径小路里往前走,路上只有稀疏的人影,而他眼里心里都只有怀里的人。 他和沈行歌已经谈完,很快他就要回云国,拿出这么多年的积淀,开始争权夺利,逐鹿天下。 这样轻松自在的日子,怕是再也不会有了。 云沉只想自己能快一些完成他们的约定,到时候他便能回来,对沈行歌伸出手,将他想要的盛世天下双手奉上。 终于回宫,云沉脱去沈行歌的外袍,将人放上龙床,正要灭灯,却听见一声轻唤。 “云沉。” 云沉一回头,沈行歌半撑着身体坐在床上,睡眼惺忪的模样,一看就是刚刚醒来。 云沉坐到床沿边,拂起沈行歌脸上的乱发,笑道:“陛下醒了?” “嗯。”沈行歌点点头,“朕现在很清醒。” 云沉提前吩咐宫人准备了醒酒汤,此时便呈了上来,沈行歌亲自接过,小口喝了一点。 沈行歌恢复了精神,抬眼道:“今日朕很尽兴,但见你心事重重,似乎还有些话没说出口。” 云沉低声道:“都是些闲事罢了。” 沈行歌拍拍他的头:“凡事闷在心里迟早闷出病来,有话直说,说不定朕还能开导开导你。” 云沉笑了:“陛下真的想听?” “嗯。” 第117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20) 过了会儿,沈行歌披上外衫坐在床头,放下醒酒汤的银瓷碗,才听云沉缓缓开口道—— “陛下,其实我先前便有机会离开,只是因为记挂着一事,才拖到今日。” 沈行歌来了兴致:“哦?晏国能有什么值得你这般挂念?” 云沉一双黑眸深深地望着他,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说出口:“是臣心上一人。” 沈行歌:??? 他见平时云沉对什么都一副疏离平淡的态度,还以为云沉早就待够了,想快点回云国去。 沈行歌回顾了一下他和云沉相处时的种种,实在想不出云沉会对什么产生留恋。 沈行歌一直以为,云沉在他身边毕恭毕敬地待了这么多年,大抵是为了躲避云国势力,休养生息、抛光养晦。而他教养对方,是为了培养能兼济天下的君主。 他一直对云沉严格要求,想着严师出高徒,只不过是后者聪慧,一点即通,又毫不懈怠,所以后来他教的便少了,全靠云沉自己领悟。 沈行歌养这孩子感觉很好,省心省事。如今孩子长大了,他们划分利益,各取所需。 这其中,沈行歌唯独没怎么关心过云沉的感情生活,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云沉这些年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似乎年少青葱的岁月……全耽误在自己身上了。 沈行歌:“……”青少年情感教育缺失怎么办?明天孩子就要走了,现在补还来得及吗? 这一下子触及了沈行歌的知识盲区,他难得有几分局促,犹豫了一下才道:“你若是有喜爱之人,朕自然高兴。若她愿意随你走,你可带她回国,朕定应允。” 沈行歌一时完全想不到云沉会喜欢什么人。 虽说平时他们周围灵巧可爱的宫女倒也有不少,但宫女们对豚鼠的兴趣明显更大,和沈行歌交集都少,更不要说云沉了。 云沉见沈行歌一脸为难,不禁被逗笑了:“陛下,他不会随我走的。” 沈行歌听罢一愣,紧接着,居然微妙地有些不满。 在他看来,不论相貌还是能力,云沉哪里都好,居然还有人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么? 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 但感情之事不可强求,沈行歌想了想,劝云沉道:“你还年轻,无妨。何必执着于一时。” “便舍风月,得万古长空。” 哪知云沉用最快的速度回复道—— “舍不掉的。” 云沉忽然往前凑了几分,扣住了沈行歌的手腕,他叹了口气,语气惨淡地追问道:“陛下是真的不明白么?” 他们一下子离得极近,咫尺之间,呼吸相闻。沈行歌和云沉那黑漆漆的眸子正对上,只觉得手脚僵硬,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不能动弹。 沈行歌感觉有什么异样的感觉骤然在心头升起,再加一点苗头,便要彻底越界。 烛火摇曳,光影纷乱。 一触即燃。 云沉伸出另一只手,抚过沈行歌脑后的长发,扣住了他的后颈。 而后,欺身而上。 唇上温热潮湿的气息告诉沈行歌,那是一个吻。 真真切切,毋庸置疑。 那一瞬间,沈行歌想起以前自己逗弄过云沉很多次,但次次都只是说说而已,他从未想过把这一切变成现实。 现在倒好,一直被他调侃的对象,居然被逼得自己主动了。 云沉扣着他的后脑,不让他逃离,延续着这个看似一时兴起,实则蓄谋已久的吻。 等这一切结束,沈行歌撑在被褥上喘着气,嘴唇殷红,像是沾染了艳色的胭脂。 云沉的手环在他身侧,虚虚的力道,却无形间把人包在了怀里。 云沉也没想到沈行歌的反应居然如此诱人,简直让他想要再来一次。 沈行歌才是他的酒,品上一口,便已经醉了。 “你……”沈行歌刚才差点体会了一把窒息的感觉,现在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向机敏的大脑里现在仿佛一朵朵烟花炸开,心情复杂得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看来陛下终于明白了。”云沉笑着抱住他,语气轻快。 沈行歌推不开他,只能一边任他抱着,一边在心里暴躁到跳脚,现在他要是还不明白,那他岂不是傻子么! 云沉看沈行歌一脸复杂神色,两条眉毛皱的仿佛拧麻花,笑意更甚。 他又飞快地凑到沈行歌唇上亲了一下,片刻便分开,笑道:“陛下的反应比我想象中更有趣呢。” 沈行歌捏住云沉的耳朵扯了扯,“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更大逆不道呢。” 沈行歌已经看开了,他的“青少年情感教育”何止是失败,已经不知道歪到哪去了。 出乎意料地,他知道真相后很快平静了下来,对于云沉的冒犯,竟然也不怎么生气。 若他真的震怒,早就喊人来将云沉丢出去了。 他将云沉带在身边这么多年,好像走到这一步,是如此理所当然。 他习惯了当个孤家寡人,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了感情上的羁绊。 剪不断,理还乱。 如此麻烦,便不做多想了吧。 拒绝还是接受,沈行歌无论怎么想,感情的天平都只会偏向后者。 云沉何其聪明,从沈行歌的反应,他当然能看出,后者只是表面生气,其实对他已经选择了纵容。 云沉揉了揉泛红的耳垂,在心里笑道,真是连责罚他都轻飘飘的没有力道,晏帝待他,倒真是毫无底线。 “现在我想说的话、想做的事已经完成,”云沉看着沈行歌的眼睛,和他平视,“敢问陛下如何决断?” 沈行歌无奈道:“朕本无心风月,但于你,朕只会给你最好的。” 四舍五入,算是表白了。 云沉一怔,而后开怀地笑了,一把抱着沈行歌的腰,怎么也不肯放开。他难得有如此孩子气的时候,沈行歌反抱住他,听着云沉的低笑,莫名有点脸红。 等云沉抱够了直起身,沈行歌抚过云沉的脸,捏了捏他脸上的软肉,恨铁不成钢地扯了扯,想着自己到底养孩子是哪里出了错。 他哪知道,从一开始,就已注定。 当年他推开那扇落灰的门扉,小少年抬起眼,便惊艳了彼此的岁月。 无数记忆巡回,沈行歌勾住云沉的脖子,他迎上去,主动留下了一个吻。 第118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21) 次日,沈行歌上朝,在百官面前宣布了自己将送云沉归国的消息。 群臣惶恐,分析帝王心思,晏帝大抵是要助云沉上位。 有老臣劝谏:“陛下,云国正当内乱,我国此时插手别国内政,怕是不妥。” 沈行歌却道:“如今天下大乱,我晏国自然不可能偏安一隅,若要对付离国,与云国联手是唯一可行的路。” “但云国现存继承人与朕理念不合,唯独云沉值得朕信任,倒不妨一试。” 众臣子听他提起云沉姓名,眼神飘忽,极不自然。沈行歌一看便知,他们见多了云沉在自己身边附小做低的模样,怕是担心云沉难以担此大任。 唯独沈行歌清楚得很,论起治国理政、军事谋略,云沉可比在场的家伙们都厉害得多。当年沈行歌颁布的很多政策,都曾经过云沉的手。 “朕心意已决,众卿不必再劝。” “退朝。” 接着便是几日的准备,待到云沉离开时,送归的轿撵排成了长龙,在城门外整装待发,气势十足。 云沉也换了一身崭新的黑金长袍,跨上马背。他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却又不失君王贵气。 沈行歌没有当面送行,他站在城头,俯瞰底下细茫的人影,只觉天地浩大,风烟寥寥,无端生出几分苍茫。 他的身旁站在一排御前侍卫,护卫皇帝左右,以防意外发生。 沈行歌隔着人海和晨光,遥遥望着自己无比挂念的那个人。此去一别,再见便不知是何时日了。 云沉似乎与他心有灵犀,忽然转过头来,与沈行歌遥相对望。 一眼万年。 沈行歌朝他挥挥手,温和笑意融在熹微的晨光中,情深义重,却也干脆利落。 他们之间没有挽留的话,哪怕已经表明心意,面对离别,也只是祝福彼此一切安好。 云沉策马转身,轿撵升起,乐声齐鸣,如同天上浮云涌动,龙凤呈祥。 但变故往往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从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一道利箭破空而去,捅破无形的风阻,直朝着云沉而去! 有刺客!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就连云沉察觉到这一道冷箭,都已经迟了一步。 按照原本的轨迹,那箭应当直入云沉后心,叫他不死也是重伤。 但凭空一道利锋斜刺来,那箭竟然被拦腰折断,无力地坠于地上。 云沉定睛一看,地上插着一支锐利羽箭,尾羽摇曳不定,而箭尖插入地下,深达两寸有余。 这箭乃是用上古玄铁制成,只有御前才会有如此秘宝,能够凭空而来,击碎另一支暗箭。 云沉一惊,飞快地转过头,只见城墙之上,晏安清手挽雕弓,站的笔直,整个人宛如神袛,高贵而不可一世。 他脸上笑容消失,眸光寒凉,显然是生气了。 沈行歌身边的某个侍卫一脸惊愕,完全没想到帝王会忽然夺走他的箭和弓,朝前方射出一箭。 毕竟,他们的印象中,晏帝体弱,绝不可能会武,更不可能如此迅捷如此精准地射出一箭。 但他偏偏做到了。 百步穿杨,莫过于此。 哪怕刚才莫名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但云沉莫名地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他知是沈行歌挽弓射箭救了自己,讶异之余,更觉心潮浮动。 云沉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在晏帝面前练剑,沈行歌赌气说,自己剑法高妙,只是不便施展。 后来沈行歌也挽尊一般笑谈过,说自己其实精通十八般武艺,只是苦于身疲体乏,常常难续。 云沉当时只当他在随口吹嘘,如今想来,晏帝何曾对他说过一句虚言。 云沉望着地上的断剑出神片刻,心中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若是晏安清身体无恙,是否便是这副英气凛然、神圣无尘的模样? 他那样张扬完美的一个人,怎么能被禁锢在这样一个孱弱的身体里? 这是对那个人的亵渎。 那一瞬,云沉心中的阴暗念头无限增长,他想起解药还在离国,一时眸色阴沉,杀意陡升。 沈行歌的好心情被破坏,对周围人道:“去找出刺客位置,抓活口。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动我的人。” 侍卫应声,下令全城戒严。 沈行歌冲云沉扬手,示意他速速离开。 云沉点头,驾马扬长而去,绵长豪华的车轿跟在他身后,都只像那一个人的陪衬。 云沉望着前方初升的太阳,只想快一点、更快一点,将胜利带回给沈行歌。 目送云沉远去,直到那玄色身影消失不见,沈行歌拂袖回返。结果一俯身,他竟然咳出一口鲜血来。 独属于血的腥味袭来,血染红了袖口,沈行歌想到刚才那一箭,只觉得喉咙生疼。 刚刚他一时心急用了内力,以十成十的力道射出了那一箭,谁曾想,现在还没走几步,便遭了报应。 晏安清这身体跟个瓷人似的,平时天材地宝温养着都病弱不堪,如今用了内力,倒是碎得更快了。 沈行歌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手挥舞了几下,下意识想要扶住什么,却无人敢上前握住君王的手。 沈行歌忽然意识到,总会在第一时间搀扶他、劝他爱惜身体的人,已经被他送走了。 周遭一圈侍卫愣愣地低着头跟着沈行歌,不知君王为何深深叹气。 半晌,沈行歌无力地招手:“来顶轿子,抬朕回去。另外,宣太医。” 沈行歌这次损伤了筋骨,足足躺了三日,其间不断用药材吊命,才稍微好转。 等他清醒,听闻雇刺客行刺的六王爷的时候,沈行歌一点也不吃惊。 他那几个弟弟惯会挖坑给自己跳,一阵子不作妖,沈行歌还不习惯呢。只是不知,这次的理由是什么。 而且,雇了江湖一流的杀手放冷箭,却杀的是云沉而不是他,倒是真叫人费解。 凡事涉及云沉,沈行歌总是很轻易被激起怒火,便迅速给六王爷定了罪,唤人来自己跟前,他要亲自审问一番。 如今太后不问政事,王家光辉不再,群臣在沈行歌手下战战兢兢。六王爷自然也明白自己大势已去,不可能和他大哥对抗。 第119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22) 但被羁押到沈行歌身前时,六王爷似乎一心求死,倒也不怕了,满脸的无所畏惧。 沈行歌问他理由,他悲愤答道:“我耗费大量精力才查得,当年二哥竟是云沉那卑鄙小人所杀!我二哥明明是尊贵无比的宁王,却死得如此潦草凄惨,且死后还要背负荒诞无稽的骂名!他云沉一日不死,我便永世不得安宁!” 沈行歌听他连“臣弟”的称谓都不用,看来真是狗急跳墙,不管不顾了。 沈行歌冷漠听完:“哦,就这。” “因为云沉杀了宁王?” 他那平淡口气,似乎早已明了,六王爷一脸惊惧,连声音都在止不住地发抖:“你知是云沉杀了……” 沈行歌无聊地点头,甚至打了个哈欠。 当时秋猎,他见云沉一骑绝尘,最后却屈居第二,中间明显是发生了什么。 后来皇家调查,有人说曾在丛林深处见过宁王和阿玉的身影,但最后,宁王和阿玉却是坠于悬崖之下,粉身碎骨。这中间路程不短,若是等处理完回来,大概便是黄昏时分了。 当时云沉年纪尚轻,还不像现在那般能掩盖自己的心思,沈行歌只消一眼,便明白了事情原委。 倒是难为六王爷,查了这么久,如今才知真相,却是已经迟了。 六王爷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渐渐的彻底陷入癫狂,到后来,他竟然大不敬地指着沈行歌,破口大骂:“晏安清!他可是你弟弟,你就这么护着一个外人杀了你二弟!你还算人吗?!” 沈行歌心道,六王爷心思天真,自小顺风顺水,被太后和兄长宠到大,当真是不问世事,不知苦楚,居然还能指着他说出这样的话。 沈行歌扶额冷笑,话语像钉子一样一根根扎在六王爷心里:“朕自登基以来,太后废朕身体,得来一身病骨;宁王屡次不敬,对朕的暗杀大大小小不下十次;王家忤逆,领着群臣构陷忠臣,试图架空朕的权力……以上种种,不胜枚举,朕不是圣人,何必对你们心怀仁慈?” “朕念在你尚且稚嫩,与太后势力牵扯较少,想保留最后一丝兄弟情面。你却想着刺杀云国皇子,陷朕于不忠不义的境地,东窗事发,竟然还有脸来指责朕,倒真叫人大开眼界。” 沈行歌嗤之以鼻,冷笑依旧:“如果不是你们如此无用,朕何至于劳心至此。不为国家着想,反倒背后伤人,你和宁王的兄弟情谊如此深厚,真叫人感动。是想快些下去陪他吗?” 六王爷脸色惨白,他听着沈行歌尖锐的话语,嘴唇发抖,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他和宁王自小兄弟情深,他平庸无用,但太后和宁王总会保全他、护着他,许他一世无忧,当个闲散王爷便好。 宁王死后,他寝食难安,一心想为兄报仇。当他查出是云沉所为,便恨上了云沉,也恨上了对云沉极为看重的大皇兄。 他想,那晏安清怎么配待在那个位置上? 但他从没想过,他又配吗? 他享受着最好的一切,却不能为国分忧,而晏安清拖着病体,却还要日日勤政,为了对抗强国而劳心劳神。 他们的安逸,是晏安清用健康和生命换来的,他燃烧自己的心力,用自己的一切支撑着这个国家,换来国泰民安,盛世太平。 人的成长和顿悟往往只需要一瞬。六王爷跪在地上,像一个僵直的木偶,他哑口无言,脸色灰黑如炭末。 沈行歌已然累了,他扬手道:“将六王爷拖出去,即日起贬为庶人,流放边疆。” 说罢,沈行歌起身,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春日将尽,战事吃紧。 陆续有国家向晏国求助,他们迫于离国的威慑,几乎已经是弹尽粮绝,救国无望,只能像其他国家求援。 晏国和云国这些国家离晏国甚远,正是他们求援的主要对象。 沈行歌分析利弊,同意了一个小国的求援,他召来袁成,让对方领兵出征。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袁成为将,带领大军赶往小国驰援。 曾经晏国一直没有加入战局,如今一旦入局,便是再也不可能抽身了。 沈行歌对这个道理再明白不过,若是他这次助战,恐怕晏国很快就会成为离国的下一个眼中钉。 但他别无选择。 他的身体从那一次射箭后便急转直下,一发不可收拾,系统出来提醒过一次,让宿主随时做好休眠的准备。 在这之前,沈行歌必须把一切准备妥当。 他于案上铺开锦帛,开始奋笔疾书,他必须安排好一切,现在还不能倒下。 过了三五个月,沈行歌已经疲惫得几乎无法上朝,幸好此时传来两个好消息,让晏国朝堂阴云密布的气氛有所缓和。 一是袁成不负所托,在前线大获全胜,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将离国军队逼退。 二是云国旧皇驾崩,云沉铲除异己,斩杀云席。正式登基,策立新皇。 沈行歌收到云沉的亲笔信时正是傍晚,他推开窗棂,黄昏的余晖铺洒进来,还残存着几丝阳光的暖意。 心中阴霾一扫而空,沈行歌坐在窗前,一行行读着云沉的字,心绪慢慢平复下来。 他提笔回信,一写治国大事,二书军事谋略,三续思念之情。 这简单不过的动作,已经几乎抽空了他的力气。 沈行歌忽然觉得有些冷了,便叫人关上了窗户。 太监过来为沈行歌递上进补的汤药,沈行歌端起来饮上一口便累了,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叫仆人为床榻旁置上暖炉。 沈行歌疲软无力地爬上床,用厚厚的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但他手脚冰凉,浑身战栗,无论如何也生不起几分暖意,都像是无用功。 罢了。沈行歌挣扎着,最后还是昏昏沉沉地入眠。 又三月,云国新皇勤政初见成效,云皇挥兵南下,势如破竹。 离国战线铺的太长,但一直游刃有余,却没想到一下子多出了晏国和云国两个棘手的敌人。离远行在皇宫里气得怒火攻心,苏清婉站在一旁,心中冷笑。 自此,天下局势开始大改。 世界意志笼罩在离国上空的胜利规则,第一次出现了松动。 第120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23) 离国强盛而暴虐,离远行带兵打仗、上阵杀敌,杀一儆百,少有活口。 云国强盛却仁慈,比起强攻,常常劝和,所过之处伤亡明显要少得多。 有些小国自知不敌,便决定主动求和。毕竟,与其被离国掠夺,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还不如保全自己,归顺到云国名下,俯首称臣,当个藩王。 战局瞬息万变,而这其中,晏国所处的位置最为微妙。它和云国结盟,出兵奇诡,叫人看不出路数,却也不敢轻易招惹。 云沉虽是新皇,却不愿待在宫廷之内,他常常御驾亲征,一点也没有皇帝的架子,和将领士兵们混在一起,风餐露宿,艰难困苦,是实实在在打天下的人。 近日云沉刚刚领兵攻破了邻国周国的一座大城,他带兵驻扎于此,着人送信给周王,问对方是要和平解决还是负隅顽抗。 周王回信未到,云沉却没想到,会和离远行正面对上。 云沉很快想到,大抵是离远行也看上了周国这块肥肉。毕竟,如今天下大势掌握在他们两国手上,他们早就撕破脸,已经是一触即发,针锋相对的势头。 但他绝不能将周国土地拱手相让,毕竟若是周国沦陷,离国大军便可直达最近的晏国,相当于以周国为踏板,打开了晏国的缺口。 在云沉心里,谁都能为统一天下而死,包括他自己。 但晏安清不行。 若是有人打晏国的主意,他定将对方挫骨扬灰。 终于,沙场之上,兵马对阵,战鼓擂擂。这还是云沉第一次正式在战场上和离远行相对。 两军相杀,主将先行。 云国主将正要骑马上前,云沉见对方离远行一脸阴鸷,忽然伸手将主将一拦,道:“朕亲自会会离国摄政王。” 主将惶恐不安,拱手行礼劝道:“陛下!您万金之躯,怎可冒这种风险!” 云沉凉凉地瞥他一眼:“怎么?觉得朕会输?” 主将冷汗直冒:“臣只是担心陛下安危,绝无此意!” 离远行暴虐之名举世闻名,他强壮威武,一马当先,有不败战神之称。每每在战场上遇见,尚且不说对阵,光是提起离远行大名,对方都得当场软了气势。 再看云沉,芝兰玉树之貌,有如无瑕白玉,叫人一眼便惊为天人,但这长相在战场上却偏偏少了几分威慑敌方的气势。 当然,第一印象往往与实际不同,跟云沉待久了的几个将领,都知道他们的新皇厉害得很,绝不是个没用的绣花枕头。 云沉常常使剑,这次却换上了一柄长枪,世人皆知离远行最善用长枪,这明显是一种挑衅。 离远行的脸色更加暗沉,同样提枪上前,身下汗血宝马疾驰而来,长枪一挑,和云沉正面相对。 长枪相抵,金属摩擦声不绝于耳,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已经过招上百个来回,速度快到很多人甚至看不清。 云沉一心对敌,次次杀招,他和离远行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连带着他们两个国家的命运,亦如此。 “有趣!你倒是个有趣的对手!”离远行嚣张狂傲,眼中一片血红,闪烁着棋逢敌手的兴奋。 云沉压根不理他。 他们又过上几个来回,眼看马儿的喘息声加重,便暂时退开一点距离,警戒地望着彼此。 离远行冷笑道:“看你下手稳且狠,对敌毫不心慈手软,怎么偏偏要花着大把心思当圣人,对他国劝和?当真是吃力不讨好。” 云沉眼中寒芒一闪而过:“与你何干?废话少说。” 离远行却不遂他的意,偏要继续:“听闻你一回国,便以雷霆之势铲除了排己势力,其他皇族皆被斩杀,太子更是被制成人彘,血流成河。” “接着便是接连征战、开疆扩土。我记得你第一次出征,原本是想屠尽全城的吧?怎么最后停下了?” 云沉已经不想听他废话了,直接一柄长枪刺去,离远行抽身一躲,两人距离却陡然拉进,只听对方狂笑道:“云沉,你明明和我是同类人!同类相残,强者为尊!干嘛压抑自己的本性,被这世界愚蠢的规则所束缚?!” 云沉持枪姿势一变,枪尖一抖,顿时在离远行脸上划过一道极深的血口,鲜血喷溅遮盖了视线,对方惨叫一声。 云沉冷漠道:“朕不与疯子为伍。” 离远行明显被云沉这轻视的态度激怒,他大笑三声,顺便擦干了眼眶边的血,再度和云沉战在一处。 云沉知离远行陷入战争已久,见到的生死太多,会让人丧失人性。 以至于视人命如草芥,最终陷入癫狂。 云沉自认冷血,本就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但他和离远行不同,他心中唯一挂念的人,是他的良心、他的底线。 离远行想一统天下,不介意血流漂橹,伏尸百万,只要最后自己能身居高位。 沈行歌想一统天下,是希望天下安定,结束混乱割据的局面。 云沉无所谓。 但既然沈行歌想当个好人,他便让自己的手干净点,这样才配得上他。 钟鼓齐鸣,大军压境。 这一场大战打了许久。 最后,云沉和离远行打了个天昏地暗,纷纷负伤。 周国挣扎再三,决定归顺云国,周王亲自献上玉壁,对云沉俯首称臣。 说到底,还是云国更胜一筹。 离远行回到大营,一掌震碎了木桌。 他从未如此生气过。本来云国和离国算是平分秋色,如今云国先拿下周国,倒是让离国的处境隐隐堪忧。 不过,想到女主还在自己手上,离远行并不担心。毕竟女主代表着世界的命运,只要命运依旧眷顾离国,那云国的领先就不过是一时的错觉罢了。 但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天灾人祸不单行。 这时,一个侍从急急忙忙冲进营帐,跪在离远行面前不断磕头求饶:“殿下,刚刚一时混乱,苏小姐趁乱逃了!属下去追时,苏小姐已经没了踪影……” 简直是晴天霹雳。 离远行目眦欲裂:“一群废物!继续去找!如果苏清婉不见了,那你们也都不用活了!” 另一边,苏清婉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泥土,拂开云国军营的帐帘,看着眼前沉默疗伤的云沉,叉腰笑了。 “皇弟,好久不见。” 第121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完) 战乱第三年,云国大捷,大局已定。 正值隆冬,天公不作美,叫人魂都冻掉了三分。 沈行歌在宫廷内烤着炭火,但过了许久,手依旧冰冷如初。因寒意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故外物毫无作用。 四王爷跪坐在他身边,听沈行歌断断续续地说着话,简洁却无力,像是在交代后事。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记录官在一旁孜孜不倦地记录着皇帝的话,生怕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沈行歌气若游丝,眼底的青黑重得根本遮不住,像是已经很久没有安睡过。 但事实上,沈行歌每天清醒的时辰越来越少,几乎整日整日地昏睡,但疲倦丝毫没有减少。 晏国一直井然有序地运转着,盖因沈行歌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即使没有他,一切也会朝着预想的方向而去。 “四弟,朕很累了。” 温暖的火光映照在沈行歌苍白如纸的脸上,照亮了他嘴角一点惨淡的笑意。 “关于日后晏国如何自处,朕早已留书,如今赐予你,望你认真查看且谨记。” 沈行歌咳嗽几声,血便从嘴角溢出来。 此情此景,四王爷见了,只觉得触目惊心,赶快上前拿出手帕为他拭去。 “皇兄吉人自有天相,勿要说这样的话。”四王爷很快落下泪来,他攥着手帕,泣不成声。 沈行歌很轻地笑了笑。 “罢了,扶朕休息吧。” 对于这个身体,三年已经是极限了。 沈行歌默默地想,自己大概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他一直想着陷入休眠,早日结束病痛的折磨,却时时想着回云沉的信,始终心下不忍。 但生老病死,终有尽时。 这个世界的命运已改,他的使命也即将结束了。 * 大雪纷飞,鹅毛大雪盖住了蜿蜒曲折的血迹,掩盖了离国宫廷里的一地残尸。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苏清婉思虑再三,知自己复国无望且可笑,最后决定回到自己弟弟身边,助他一统天下。 云沉对男女一视同仁,因苏清婉的确是个当谋士的好料子,他便留下这个表姐,为自己出谋划策。 这年冬天,天下三分,只剩下了云国、离国和晏国三个国家。 曾经混乱不堪的局势,终于走向了终结。 云沉带兵攻破了离国都城,离国誓死不降,云沉便亲自取了离远行首级,挂在离国城墙之上。 三日后,离国灭国。 云沉用最快的速度打开国库,寻找治疗晏安清的解药。 前些日子,他收到了沈行歌的回信,但他一眼看出,虽然字迹尽力模仿,但那并非沈行歌亲笔所书。 云沉许久没有情绪波动的心,忽然开始预感不祥般剧烈跳动。 他望着天边仿佛无穷无尽的雪,忽然想起,沈行歌怕冷,冬天便格外痛苦。 云沉双手一颤,胸口一痛。 长剑砸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异响。 * 离国覆灭,晏国百姓惶恐,人人自危。 现在只剩云晏两国,最后遭殃的便是他们了。 他们想逃,但天下皆是云国领土,又能逃到哪去呢? 于是便开始谩骂,道当初还是陛下亲自放走了云沉,当真是放虎归山,养出来一匹最可怕的白眼狼。 果不其然,接下来云沉便领兵调头,马不停蹄地从离国赶来。 结果,等到了晏国城门前,却见三尺落雪之中,四王爷跪在雪中,带着一众人马请降。 云沉压根没多看四王爷一眼,他左右顾盼,没见到沈行歌的身影,只觉得心脏一沉。 “诸位请起吧。” “朕不接受你们的投降。” 全场哗然,云国将领一脸茫然,晏国百姓面如土色。 但接下来,云沉在无数人或惶恐、或不安、或恭顺的注视下,说出了从他少年时就一直想要说出口的话—— “朕是来提亲的。” “朕将与晏帝共享盛世,携手此生。从此,天下一统,双王并立。” 全场人的表情终于出奇地一致,他们都瞬间凝固在原地,如遭重击。 刚刚云皇说要干什么来着? 但云沉明显没有再说一遍的兴致,他策马扬鞭,朝他朝思暮想的人奔去。 这条路他已经在心里走过无数遍,马蹄陷进雪里,无人能阻挡他的脚步。 云沉从未觉得一段距离如此之远。 他只想快一点,更快一点。 赶在死神夺走那人的性命之前。 * 沈行歌再次睁开眼时,心口因为剧毒而造成的疼痛奇迹般消散了。 虽然他依旧虚弱,但性命无虞。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内一晃而过,告诉他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 他艰难地从床上支起身,见全屋箱笼框桌都贴着大喜剪纸,喜烛摇曳,一室旖旎的红。 贴身绸缎丝滑无比,是上好的面料。 沈行歌一愣,低头一看,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身着大红喜服,像是迎接新婚的新郎。 沈行歌:??? 等等,他还没穿越到下个世界吧?怎么一觉醒来要结婚了? “不对,新娘是谁?”沈行歌低声道,难得喉咙里没有血渍,说话声音还算流畅。 “你还想是谁?” 背后一道沉闷的男声响起,沈行歌一惊,猛地转过头,见云沉两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他长身玉立,一袭红袍,明显是和沈行歌相配的喜服样式。 沈行歌惊喜道:“云沉!” 云沉翻身上床,两手撑在他身侧,忽的凑上来,亲吻了一下他的耳垂,道:“再想想?” 大脑内一道白光闪过,记忆瞬间归位,沈行歌揽过云沉的脖子,唤道:“时唯。” 时唯叹了口气,有些生气道:“你这次倒好,差点把自己交代在这里。” 他敲了下沈行歌的头:“我知你是个赌徒,但也不该赌上自己的性命。若是我再来得迟一点……” 沈行歌却一把抱住他:“有什么好怕的,我信你。” 时唯:“……”好吧,彻底没脾气了。 两人亲密了一会儿,时唯忽然换上了云沉的口吻,郑重道:“我履行约定,将这一片盛世带给你了。” 沈行歌笑道:“嗯。” 云沉握住他的手:“那你也该践行约定,将自己交给我了。” 沈行歌反扣住他的手,展颜一笑。 “好。” 一室喜色,人影成双。 隆冬悄悄过去。 再次破晓,便是初春了吧。 第122章 病弱暴君与邻国质子(番外) 苏清婉双手横在胸前,毫无淑女风范地翘着二郎腿,一脸不爽。 “我那皇弟倒好,国家刚刚安定,就把一堆烂摊子甩给我,带着晏帝逍遥去了!”苏清婉愤愤不平,大声抱怨。 如今双王并立,天下一统,还敢这么训斥云沉的,大概也只有沈行歌和苏清婉了。 但一个是爱人,一个是姐姐,到底是不同的。 高长宇坐在她旁边,劝这位姑奶奶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苏清婉横了高长宇一眼,气焰更盛。 她按了按自己眉心,心道自己的脾气近来可谓是越来越不好了。 当初云沉统一天下,曾问苏清婉,要不要恢复长公主的身份。 苏清婉一口回绝,觉得当公主最是无聊,还不如继续当女官。 云沉想了想,册封了古往今来第一任女国师。 苏清婉猝不及防地受封,然后被繁重的公务压得直不起身。 她一度累得想称病不上朝,但身为自带光环的女主,她身体好得很,怎么折腾都没事,睡一觉起来还能继续干活,连装病都没用,简直倒霉。 那时沈行歌服了解药,却迟迟未醒,云沉守在他床前,握着沈行歌苍白的手,魂不守舍,日渐消瘦。 苏清婉看不得他这副模样,问过:“若是晏帝再不醒来,您待如何?” 苏清婉本想劝云沉振作,没想到,却听得云沉道:“那便与他同去吧。朕不爱世人,不爱江山,浮世如尘,再无念想。” 苏清婉面色一凛,万万没想到云沉竟然会说出这般自私自利的话。 云沉转过头看她一眼,那一瞬,苏清婉被那黑洞洞的眼睛一望,居然从心底感到了一丝恐惧。 她心头升起一种诡异的感觉,眼前的人似乎不仅是云沉。他的目光更深更远,像是穿透无数时空,刚刚苏醒的游魂。 “他唤醒了这个世界的我,自己若是敢先走一步……” 后面的话苏清婉没听清,但她心头没来由的恐惧更甚,只觉得眼前人格外陌生。 幸好,在云沉的皇陵修好之前,沈行歌情况好转,眼看就要醒了。 苏清婉看着自己的弟弟迅速恢复正常,面色一改,开始春风满面地筹备婚礼。 苏清婉松了口气,再看晏帝,只觉得这人简直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两个男人的婚礼本就惊世骇俗,更不要说还是两国皇帝。 哦不,现在算是夫夫共同财产,已经合于一国了。 苏清婉还以为晏帝醒来至少得懵上一阵,谁知这人接受良好,用最快的速度抱着她弟弟滚到了一起,一边秀恩爱一边工作狂,两边都不耽误。 其效率之高,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苏清婉想,如此合拍,倒是绝配。 晏帝身体渐好,终于不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了,他意气风发,大展宏图。 论带兵打仗,云沉更厉害,但论治国理政、休养生息,还是晏帝更胜一筹。 他们携手,天下欣欣向荣,蒸蒸日上。 苏清婉甚是欣慰。 但最近,云沉见春光大好,便想与沈行歌共赏。苏清婉原本以为,晏帝以国事为重,定会拒绝,谁知云沉软磨硬泡了几句,沈行歌就毫无原则地选择了陪云沉出游。 晏帝声声恳切:“近日公务,那便劳烦国师多多担待了,朕陪他一趟,不日便归。” 苏清婉:“……” 所以,说到底,晏帝醒来会引发一系列蝴蝶效应,凡事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国师要处理的公务,绝对不会减少就是了。 第123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1) 沈行歌慵懒地坐在合金椅上,点开系统,和主机讨价还价。 “下一个世界,我要个健康的身体。不要什么特殊体质,更不要脆得一碰就碎。” 主机:[……] 沈行歌敲敲桌子:“我认真的。” 上个世界,他一半以上的时间都不太清醒。回首往事,干的最多的事居然是抱着云沉睡觉,简直是荒废光阴。 沈行歌耳垂上的耳钉寒光一闪而过,主机卡了半天,终于回复:[对于宿主的简单要求,可以予以满足。] 沈行歌点点头。 “下个世界如何?” [现代世界,是穿书。] * 沈行歌再次睁开眼时,一道利光袭来,沈行歌堪堪躲过,差点被正中脑门。 砸到地上的是上好的云裂纹瓷杯,青花瓷碎了一地,现场一片狼藉。 沈行歌眼前站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那人神情严肃而气愤,手上青筋暴起,嘴里大声唾骂:“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不争气的儿子!” “要不是你没用,挑不起大梁,我怎么至于要拿你妹妹去商业联姻!” 这男人声音震耳欲聋,有如魔音穿脑,沈行歌只觉得头皮一震,天灵盖都像是要被掀开,便默默后退了一步。 而后,脑内叮铃一声,资料源源不断地传入,让他逐渐了解了当前的一切。 他现在身在一本娱乐圈爽文中,现代世界观,唯物主义,相信科学。 他现在的身份叫喻白,出身于一个商业世家,是喻家不成器的大儿子。 喻白曾因为叛逆离开家,跑出去搞科研,结果学术水平太差,被导师退学,如今撕了论文,灰头土脸地回了家。 看到这里的沈行歌:“……” 这理由如此清奇,他是万万没想到。 喻白的父亲,是现任喻氏集团董事长喻明才。 喻白还有一个妹妹,名叫喻子舒,是这爽文里着名的白莲花女配,后期黑化,想要暗害女主,结果被心爱的男主收拾了一顿,从此彻底心碎,一蹶不振。 沈行歌心道,这次自己居然身在反派阵营,还挺新奇。 他穿越的时间算早,喻子舒黑化的剧情还远远没有发生。 喻氏的财政最近有些危机,原家有意扶上一把,但利益交换,自然得有些附加条件。两家为了合作关系的稳固,便决定联姻。 喻子舒此时已经有了喜欢男主何嘉年的苗头,但迫于家族施压,还是进行了商业联姻。 她嫁给了比自己小两岁的原家小少爷原修承,小少爷体弱多病,在国外修养,常年不在国内。双方毫无感情,关系冷如坚冰。 在这样的环境中,喻子舒孤独寂寞,对于男主愈发执着,到后来,她原本温雅的性格逐渐变得偏激,对何嘉年求而不得几乎成了她的执念。 以至于,她最后甚至偷偷挪用喻氏股份,盗用原家财产,就为了帮助何嘉年度过难关。从此以后,她彻底和喻家及原家决裂。 可笑的是,男主收了好处,对她的付出却一点也不领情。喻子舒眼睁睁看着男主抱得美人归,和女主在一起,最后喻子舒精神崩溃。 而现在,正处在喻子舒联姻的时间点前。正是喻氏焦头烂额的时候,喻白此时回来,自然不招亲爹待见。 这次要对付的快穿者便是何嘉年,也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他不仅拿了爽文剧本,还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在遇到天命女主之前,撩了不知道多少个女人,喻子舒就在其中。 按照原本的剧情,因为喻子舒对女主的欺辱,喻家最后被何嘉年恶意报复,公司解体。原氏也被牵连,规模大不如前。 沈行歌这次的任务,是阻止快穿者,并且改变配角悲惨的命运。 像喻子舒这样的悲剧,明明可以避免,只要一点小小的举动,就能改变全局。 沈行歌想,现在倒是个好时机。 喻子舒的痛苦是从错误的婚姻开始,那便掐断这个源头就好。 至于感情上,他只能好好教育一番,希望妹妹快点开窍,别继续对何嘉年痴心一片了。 他听喻明才仍旧在破口大骂:“明天你妹妹就要订婚了!你现在回来,只不过让人多看一份笑话!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给我滚!” 沈行歌捂住耳朵:“爸,消消气。我知道你疼子舒。其实,她不结这个婚也可以。” 喻明才的动作一顿,“你说什么胡话?除了你妹,还有谁可以?” 沈行歌眉眼弯弯。 他指了指自己。 “我不也可以么?” 喻明才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滚出去读了几年书,文凭没混到也就罢了,还读傻了脑子。 于是,又是一个白瓷杯砸了过去。 这次沈行歌有了准备,眼疾手快地一抓,将白瓷杯握在了手里。 他眼神晶亮,神采奕奕,一点也不像个灰溜溜回家的窝囊废。 “爸,这事交给我吧。我保证给你一个完好的结果。喻氏不会有事,子舒也不会,你放心吧。”沈行歌笑着将杯子放在桌上,拿起一旁的茶壶,倒了一杯清茶。 “来,喝喝茶,消消气。”沈行歌笑着奉上茶,儿子态度的转变看得喻明才一愣一愣的。 当然,喻明才作为一个纵横商海的老狐狸,自然不会轻易被一个小崽子唬住。 但紧接着,沈行歌坐下,心平气和地与喻明才分析一番商业利弊,他句句在理,让人不得不信。 故而,最后谈判的人,换成了沈行歌。 联姻的对象,也换成了他。 这个世界比较开放,喻白所在的国家,并不排斥同性婚姻,同性婚姻也具有法律效应。 从原则上看,让喻白去联姻,除了生不了孩子外,婚后财产什么的一样可以共享。 他们两家的合作关系并不会被打破。 当沈行歌一个人来到原家时,秘书带他上楼。 原家亲戚们看了他半天,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虑:“喻白少爷,怎么只有您一个人来了?喻子舒小姐呢?” 按照原本剧情,今天应该是喻子舒来见一面未婚夫,两家彻底把这件事定下来。 但最后来的却是喻白,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大少爷。 沈行歌气定神闲,拿出了合同。 上面没有喻子舒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喻白。 “要订婚的是我。” “礼尚往来,至少先让我见见原家小少爷吧。” 第124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2) 等了很久,原家小少爷依旧没有出现。沈行歌面色如常,看上去丝毫不觉得尴尬。 其实为什么要自己亲自上,沈行歌心中有自己的考量。 商业联姻本无强弱之分,不过是互惠互利。但他那妹妹目前个性软糯,是个标准的软柿子,要是就这么进了原家,只有被欺负的份。 喻子舒后期的变化,是一朝一夕的压抑导致的后果。 如今,沈行歌过来往沙发上一坐,他姿态优雅高贵,反客为主,湛蓝双眼将人望上一眼,便压得他人气势都矮了一截。 原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亲戚坐在他对面,面面相觑,时不时看沈行歌一眼,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如今资金链的续接才是最重要的,喻家和原家的合作不能断,只要让自己来,沈行歌有信心搞定一切。 反正按照剧情,原家小少爷只会在国外养病,和他日后也不会有交集,所谓的婚姻根本就是一纸合同罢了,他又不亏。 今天小少爷估计还没回国,见不到也无所谓。 听说原家小少爷才刚刚成年,他对毛头小子又没兴趣。 他对于自己的联姻对象,本就毫无期待。 沈行歌简单地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大多是关于两家日后的商业往来,但他还没说完,却被突兀地打断了—— “开什么玩笑,让我弟娶一个男人?先别转移话题说其它的事,光是这点就很荒唐。”对面一个男人拍案而起,正是原家大少爷原修齐。 沈行歌淡定喝茶:“这事互惠互利。我能帮你们公司两年内市值翻十倍,换了别人可没这样的好事。” 沈行歌一指拢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而这一切,是建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基础上,明白吗?” “等日后想解除关系,找个时间直接离婚就好,双方都不会有负担,何乐而不为呢?”沈行歌笑眯眯地继续说。 原修齐个性暴躁,看不得沈行歌这高高在上的态度,反驳道:“你这空头支票谁信?把我们当傻子糊弄呢!喻家至少拿出点诚意吧,现在把喻子舒叫来,我们重谈。” 沈行歌也厌恶原修齐的态度,他渐渐失去耐心:“刚刚关于公司的构想我已经说过一遍,你听不懂是你的问题。找个能话事的跟我谈。” 原修齐被他的挑衅气得直接原地爆炸,差点跳起来,要用拳头和沈行歌理论理论。 刚刚鸡同鸭讲了半天,沈行歌已经大致明白,他对面的这堆人都是原家一帮白拿股份的亲戚,手上没什么实权,对于公司事务,更是一窍不通。 包括大少爷在内,都是今天联姻仪式的工具人罢了。大概都只是过来帮小少爷看一眼未婚妻就走,没什么别的用处。 想到这里,沈行歌不免有些疑惑,老董事长已经半退位,后代只有两个儿子。其中,大少爷没用,二少爷病弱,这原家资产以后交给谁? 他的疑惑还未得到解答,一旁的秘书忽然拦住蠢蠢欲动的大少爷,态度恭敬地朝着沈行歌行了一礼:“小少爷回来了,想见您一面。请随我来。” 沈行歌正看原修齐跳脚当乐子,这下被半路打断,却又升起了新的兴致。 刚刚还毫无期待的沈行歌,忽然就“真香”了。 原着里压根没有描写过喻子舒的未婚夫,由于身在国外,原家小少爷一直是作为背景板而存在。 秘书恭谨的态度引起了他的好奇,沈行歌早就在这待够了,便起身和秘书离开。 他倒要看看,神神秘秘的原修承,究竟是什么样子。 第125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3) 原家住的别墅实在是大得很,沈行歌跟着秘书七弯八拐,最终终于在一扇檀木红门前站定。 秘书识趣地退开,等候在门边。沈行歌独自推开厚重的大门,一眼便看见,眼前巨大的疗养室里坐着一个人。 疗养室中心是一张巨大的白色疗养床,周围摆着高分子医疗器械,床本身也是由特殊生物材料制成,估计是有什么专门的用途。 沈行歌心道,看来小少爷病重是真的,已经到了得日常疗养的地步。 大门发出几声沙哑的响动,那人听见响动,转过头来。 他的背后正对着窗,衬得人的背影光芒万丈,整个人像是融在光里。 那人少年模样,黑色短发,眼瞳浅灰,眸子里透出的光冷冽寒凉,叫人生不起几分亲近念头。 但那张脸生得太好,五官精致,骨相完美,他端坐在此,一人便占十分颜色。 若不是眼眶下的沟壑和青黑太明显,眼睛里的血丝太森然——是长期生病所致——显得他缺乏朝气,整个人倒是更能添几抹亮色。 沈行歌看得出神,不禁愣了愣。 一眼荡魂。莫过于此。 沈行歌试探式的喊了声:“原修承?” 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面上看着依旧冷淡,没什么表情。 沈行歌在心里“哦”了一声,自己这联姻对象长成这样,看来自己不仅不亏,甚至还赚了。 听说原家两个孩子的母亲是个混血模特,年轻时美得惊心动魄。而大少爷长得像爸,小少爷长得像妈,兄弟俩看上去并不太像。 沈行歌想起刚刚咄咄逼人的大少爷,再看一眼沉默不语的小少爷。 单论颜值,沈行歌单方面宣布小少爷吊打。 希望智商和情商方面,小少爷也能比他哥靠谱点。沈行歌在心里祈祷。 沈行歌大方地走上前,自来熟地坐到原修承身边。他的视线下移,见原修承膝盖上摆着一本书,显然是刚刚翻阅过,还有折叠的痕迹。 他略略过上一眼,见上面写着一堆医学名词,大脑快速处理了一遍主要信息,得出的关键词是“睡眠”。 沈行歌:这人大白天研究怎么睡觉? 视线又朝着其他地方扫视几眼,桌上零星摆着几叠文件,内容大概和公司事务有关。 沈行歌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猜测,但他缄默不言,决定先和自己联姻对象交流交流,看看对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先前沈行歌走进来,原修承见他跟只猫一样好奇地四处观望,似乎能幻视他头顶两只猫耳朵,心情莫名变好了一点。 自从得了怪病以来,原修承的心情阴晴不定,已经很难有这种单纯的心动了。 刚刚沈行歌在观察他,他自然也在观察沈行歌。 喻白身材高挑,模样风流,一双蓝眼睛像是流光溢彩的宝石,眼尾微微一弯,笑意就从笑纹里流淌出来。 自信、明朗,是一见就能叫人喜欢上的模样。 原修承刚刚已经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变成了“未婚夫”的消息,他并不像原修齐那样感到被冒犯,也毫不生气。 恰恰相反,听了大堂的录音后,他对这个人生出了很大的兴趣,因此才想与他见上一面。 而这第一印象格外好,让原修承非常满意。 “喻白。”于是原修承主动叫了沈行歌现在的名字,算是打了个招呼。 接着便直奔主题:“刚刚你说的关于公司的事,我很感兴趣。” 沈行歌笑着,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果然你才是拍板的人。刚刚我和那些人说到哪里了?哦,招股书。” “你要是想谈,我们可以继续。” 原修承抬眼看他,灰色的眼睛像是玻璃珠,这一下亮得惊人,终于有点少年该有的样子了。 沈行歌忽然想起,他这未婚夫也才十八岁。 赞一句年少有为,不过分。 原修承冷淡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我想听,说吧。” 沈行歌爽朗一笑,而后开始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讨论公司运营,原修承认真听着,时不时补上一点自己的观点。 沈行歌连连点头,忍不住说了一句:“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原修承长眉一挑:“彼此彼此。” 沈行歌想到,刚刚摆在旁边的公司文件,算是证实了这人的掌权人身份。 其实想想也能明白,现在他父亲处于半退的状态,大哥又不争气,似乎的确只能靠原修承挑大梁了。 沈行歌一边聊天一边脑补,默默为原修承添了一个“病弱美少年苦心孤诣”的人设,再看一眼原修承,目光里忽然多了几分同情。 沈行歌想着,反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会是一家人,他不介意多帮帮原修承。 他们的交流有来有往,在原有合同上删删改改,不一会儿,一份新的合同就已经拟好。 “合作愉快。”沈行歌笑着朝对方伸出手,他先前因为大少爷那帮人导致的坏心情已经一扫而空,小少爷如此优秀,日后一定能成为良好的合作伙伴。 原修承显然心情也不错,他握住沈行歌的手,破天荒开了个小玩笑:“新婚快乐。” 沈行歌收起合同,很快回道:“彼此彼此。” 于是两个人都笑了。 沈行歌原本以为,原修承会像原着一样不出场,而他先前对这个人也毫无印象。 结果今日遇见,就像开盲盒一样开出隐藏款一样让人惊喜。 他们聊了很久,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沈行歌便留下来,和原修承共同吃了一顿饭。 原修承的饮食是经过特殊调配的,他是病人,饮食需要严格控制。 为沈行歌准备的食物依旧正常,他握着银刃切开牛排,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能说说你得的是什么病吗?看上去挺严重的。当然,你要是不愿意透露,就算了。” 原修承倒是不介意,他吃着营养餐,双眸低垂,轻描淡写地像是讨论别人的身体:“是严重失眠的怪病,查不出原因,也治不了。试过很多方法都没用,时间长了,身体自然就毁了。” 沈行歌“嗯”了一声,在脑海中呼唤了一下系统,问它原修承到底得了什么病。 系统支支吾吾:[沈哥,你问我不等于是作弊吗?] 沈行歌冷漠:“这算是普通情报吧,透露一下怎么了?” 系统光速妥协:[其实这是为了满足原着发展而得的怪病,世界意志有意压制了他的精神力罢了。作用到人体,就表现为神经和激素调控失常。] 沈行歌:“……”居然还挺符合科学。 沈行歌想了想,如果是精神力的问题,那就好办了。 毕竟,他最不缺的就是精神力。 第126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4) 原修齐匆忙赶来的时候,正是傍晚。 他可不想自己的“弟媳”是个嚣张且难以拿捏的男人,所以刚刚沈行歌走后,他临时给喻子舒打了一通电话。 结果沈行歌早就交代过妹妹如何应对,原修齐被喻家小姐轻描淡写地糊弄了几句,现在已经快气炸了。 原修齐气势汹汹地推开门,本以为会看到不耐烦的二弟和火冒三丈的喻白——毕竟这两人看上去脾气都不怎么样——结果入目却是两人其乐融融,有说有笑的迷惑场景。 原家大少爷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弟弟笑得这么开怀,原修承和沈行歌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人一拍即合,看上去兴致正浓。 原修齐记忆里,上次看到他弟这么笑,貌似还是吞并了对家公司的时候。 原修齐想着,居然能讨原修承欢心,看来在对人话术上,喻白的确有些本事。 “咳咳,打扰了,你们还在吃晚饭啊。”面对弟弟,原修齐一下子怂了。毕竟他弟才是掌权人,他挥霍的资本还要靠他弟来赚呢。 原修承最厌恶自己的兴致被打断,他瞥了一眼自己大哥,表情瞬间便冷了:“已经吃完了。” 说罢便扭过头去,放下餐具,也不再看原修齐一眼。 原修齐顿时没了声音,尴尬地站在前方,冷汗直冒。 原修承一直是原修齐心里一道跨不过的阴影,他这弟弟从小就是神童,聪明到了可怕的地步,曲高和寡,因此在人情方面格外冷淡。 要不是因为突然的怪病使得他只能退居幕后,给了其他人上位的机会,原修齐简直不敢想象原氏集团现在该是什么样子。 沈行歌夹在中间,表情淡定,他当然看得出这兄弟俩之间没什么感情,毕竟,连地位都不对等。 原修承在沈行歌面前,还是给了大哥一点薄面:“有事吗?” 明显是“有话快说不然就滚”的意思。 原修齐尴尬地站着:“修承,哥这不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吗?你旁边那人目无尊长,性格嚣张,万一结婚了,我怕你受气。” “你还小,不要信了他一时的甜言蜜语。” 原修齐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要不是场合不对,沈行歌差点就笑了。 原修承“哦”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揭人老底,“哥,你还是和嫂子把离婚官司打完了再来和我说话吧。” 想到自己老婆,原修齐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原修承毫不在乎他哥火山爆发一样的内心活动,转头望向沈行歌:“话说,你给我灌输了什么甜言蜜语?我怎么不知道?” 沈行歌表情淡淡:“五千万的订单,够甜吗?” 原修承被逗笑了:“那倒是够了。” 原修齐用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见证了他弟胳膊肘往外拐的全过程。 他被这对臭小子气得不轻,但又不敢对他弟发火,最后只好瞪了一脸无辜的沈行歌一眼,愤愤不平地摔门而去。 沈行歌喝了一口红酒暖胃,懒洋洋道:“你哥真有趣。” 仿佛拿了什么无能狂怒的豪门宅斗恶婆婆剧本。沈行歌腹诽。 不过,想到系统跟他说过,这次穿书,穿的是一本娱乐圈小白爽文,除了主角,配角普遍降智。这样看来,好像出现原修齐这样的角色也正常。 按照原本剧情,喻子舒挪用了原家的财产,后来何嘉年报复喻子舒的时候,顺便也黑了原氏一手,使之元气大伤。 那时候,原修承身在国外,估计已经病危。没了原修承的管控,单凭原修齐的水平,哪里斗得过主角。 沈行歌想了想,果然,要达成主角打脸成就,其他配角要么爱上主角、要么降智。而像原修承这样的天才人设,干脆安排重病,让他无法出场。 简直绝了。 根据系统任务,沈行歌需要改变配角的命运,但他显然做不到提升别人的智商。但对于原修承,他还是能帮一把的。 眼看天色渐晚,沈行歌和原修承聊了太久,精神上已经倦怠。 他看了一眼腕表,心道今天也不用回家了,原家这么大,应该能收拾出一间客房给他。 于是他便直接和原修承提了要求,很快听到对方说“好”。 原修承合上书,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抬眼看了沈行歌一眼。 那一刻,在冷光灯的映照下,少年那张得天独厚的脸显得苍白无辜,看上去格外乖巧。 白天商业精英的光芒褪去后,少年稍带脆弱的一面便毫无防备地展现在眼前。 沈行歌:直击心扉.jpg 原修承哑声道:“放心,客房很快会帮你安排好。不过,能过会儿再离开吗?我还想和你说说话。” 沈行歌在脑补的人设里默默加上了“缺爱小可怜”这一项,瞬间对原修承的滤镜又深了一层。 沈行歌走到他身边,道:“其实你看上去已经很累了,应该早些休息。” 原修承的声音很疲惫,眼里血丝更重了:“可我睡不着。安眠药根本没用。” 沈行歌看着他巴掌大的小脸,想到无数个夜晚,原修承都是一个人枯坐着度过的,忽然有些不忍。 世界意志要削弱配角可以,但折磨别人的身体,可就太不人道了。 沈行歌想到系统的话,知道自己的精神力可以起到一定作用,但具体该怎么做,他也不清楚。 在崇尚科学的世界里玩玄学,这还真是为难他。 但不管怎样,实践出真知是永远的真理。沈行歌想着,能不能直接注入一点精神力,看看原修承有什么反应。 他想到便做,绕到原修承身后,转眼间手已经抚上了原修承的脸,轻巧地在穴位摩挲着。 原修承明显没被这么亲密地对待过,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喻白,你干什么?” 沈行歌说谎不打草稿:“我学过一种按摩方法,能让人放松助眠,给你试试。” 原修承只觉得奇怪,沈行歌手指经过的地方带着一丝痒,直达心扉。但不知为何,他忍了下来,没有挥开沈行歌的手。 “没用的,我又不是没试过催眠按摩,你这两脚猫功夫怎么可能……”原修承说到一半,忽然感觉有些晕眩。 他打了个哈欠,“怎么回事……” 沈行歌的手停在原修承的太阳穴,精神力顺着穴位一点点渗入。这个过程中,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排斥自己。 大概是世界意志的压制。 但沈行歌丝毫不care。 他看着自己的“玄学方法”逐渐见效,不禁笑了。 最后,他拖着原修承下颌,在对方意识昏沉的最后一刻,俯身到他耳边道:“晚安,小家伙。” 第127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5) 第二天原修承从床上醒来,发现自己不是像往常一样躺在冷冰冰的疗养床上,而是裹着一层凉被,平躺在柔软的蚕丝大床上。 他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套。松散的棉质睡衣穿在身上,柔软舒适,让人想一直躺在被窝里不出去。 一夜无梦,没有失眠的折磨,没有连环的噩梦。 他居然能像正常人一样安睡,然后醒来。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 屋内只有他一人,光线被窗帘阻隔在外,室内有些暗沉。原修承撑着手臂起身,半靠在床上,除了还有些头晕,身体没有其他任何不适。 相反,他现在感觉格外的好,好到几乎有些不真实。 他听到一声轻微的推门声,像是怕惊动了屋内人。 转头望去,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沈行歌本来怕惊醒了原修承,毕竟孩子难得睡一个好觉。结果进来一看,原修承已经坐在床头,明显是醒了,便不再轻手轻脚,而是打了个招呼:“下午好。” 原修承一愣:“下午?” 沈行歌点头:“你这一觉可睡得够久。” 他这么一说,应景似的,原修承忽然觉得有些饿。胃里仿佛空空如也,看来的确是很久没有进食了。 他环顾四周,看得出是他家,但不太熟悉:“这是哪?我怎么在这里?” 沈行歌一一回答:“这是你昨天让人准备的客房。我看你睡着了,本来打算把你放在疗养床上的,但你那张床又硬又冷,能睡好才怪了,就自作主张抱你过来了。” 说到这,沈行歌忍不住吐槽:“你家里人真是不会照顾人,就算那床贵的要命,用了一堆高科技产品助眠,但压根不是给人睡的。” 原修承的关注点压根不在于此,他想到沈行歌先前的几句话,一向苍白的脸忽然有些发红:“你……抱我来的?” 沈行歌没读懂他的纠结:“是啊,怎么了?” 原修承追问:“我俩一起睡的?” 沈行歌点头,重点全错:“这房间就一张床,凑合一下嘛。我睡觉很安稳,不乱动,你放心。” 原修承无力捂脸:“那是谁给我换的衣服?” 沈行歌理所当然地指了指自己。 原修承:“……” 他才刚刚十八岁,才一成年,就多了个未婚夫,算得上英年早婚。 然后,从签订合同到同床共枕,就用了几个小时。 他原本枯燥无味的生活,一夜之间,忽然就变得刺激了起来。 原修承很想说“谢谢你让我能睡个好觉”,但这听上去也太奇怪了。 于是他沉默了很久,干巴巴挤出一句:“床很舒服,谢谢。” 沈行歌冲他一笑,“小事一桩,不谢。” 沈行歌一副反客为主的作派,压根没把自己当外人。他坐到原修承身边,揉了一把原修承软乎乎的头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头疼?” 毕竟,精神力的灌注可能会加重排斥反应,沈行歌要确保万无一失。 原修承简直不想直视那双透彻的蓝眼睛,只能避开视线。 他实话实说:“刚刚有些晕,但现在已经没事了。我感觉很好,谢谢了。” “不用跟我客气,有什么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沈行歌一副医生的口吻,叮嘱道。 沈行歌看他的黑眼圈都消下去许多,十分满意。 原修承睡眼惺忪,伸手揉了揉眼眶,眼尾浮现一抹绯红,整个人阴郁的气质都消解了许多。 沈行歌拉过他的手按在床上:“别揉,脏。” “痒。” 沈行歌想了想,语气软化:“那我帮你吹吹?” 原修承转过头来,微微皱眉:“我怎么觉得你在把我当孩子哄。” 他们这一下离得极近,四目相对,坦诚相见。 沈行歌心虚道:“哪有。” 原修承明显不信,“哦”了一声。 沈行歌补救道:“我把你当弟弟。” 原修承挣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鼓掌:“那三天后和弟弟正式结婚,你开心吗?” 沈行歌:“……”这孩子阴阳怪气的时候,虽然损,但莫名有些可爱。 没办法,人就是偏心的生物,沈行歌带上滤镜,觉得原修承的起床气都像是在对他撒娇。 沈行歌像撸猫顺毛似的,轻轻刮了刮原修承的下颌:“我随口一说罢了,生气啦?” 原修承挥开他的手,不说话了。 沈行歌噗呲一笑,被他别扭的反应逗乐了。他收起调笑,自然而然地拍了拍原修承肩膀:“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给你叫了餐,等会一起吃点吧。” 原修承这才点点头,“嗯”了一声。 对着喻白,他气都气不起来,一见那爽朗的笑脸,顿时就心平气和了许多。 真是奇怪。 吃营养餐的时候,原修承忽然问:“你这几天有什么安排吗?” 沈行歌咬了一口鹅肝:“没什么事可做,怎么了?” 喻白刚刚被研究所赶出来,喻氏企业也轮不到他管,算是个无业游民。 总之,的确很闲。 原修承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声音却悄悄压低了:“昨晚我睡得很沉,全是拜你所赐。你如果没什么事,能不能……先陪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不太好意思,但沈行歌阅读理解一向满分,甚至还能更进一步:“我是你丈夫,陪你睡觉也算法律义务,当然没问题。” 原修承:“……”真是直白到他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沈行歌想的是,每天灌点精神力,长此以往,原修承的怪病大概就能痊愈。 少了疾病的折磨,小少爷就能真正大展拳脚,岂不美哉。 于是,下午沈行歌陪着原修承处理了一点公司事务,到了晚上一顿按摩,原修承睡着后,沈行歌将他塞回被子里,忽然听见了系统出现的提示音。 沈行歌挑开原修承额间一丝乱发,笑意温柔。 他调侃道:“袖袖,我感觉自己能够扩展一下催眠师业务。” [沈哥,管理局的催眠师已经够用了。]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沈哥,这次汇报的是男主的动向。] 沈行歌的表情瞬间严肃了些:“说。” [何嘉年马上要参加一场选秀综艺,这是他爆红的重要节点。] [系统判定,你得阻止他。] 第128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6) 沈行歌下意识开口问:“阻止他,具体指什么?” 系统道:[沈哥,何嘉年之所以会爆火,一是因为业务能力过硬,一是因为营销到位,c位待遇。] [要打压他的光芒,就只能出现更加厉害、更加强势、更加吸睛的存在。] 沈行歌随口问:“目前同期有什么值得培养的好苗子吗?能压制男主的那种?我去找找,帮忙营销一下。” [很抱歉,没有。] 沈行歌:“……” [沈哥,按照设定,作为娱乐圈爽文,和同期参加节目的人选相比,男主的存在就是碾压。] 沈行歌好像明白了系统想说什么,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别人都不行,你该不会是要我……” 系统忽然发出奇妙的合成笑声:[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不可以,但沈哥你亲自上一定能行!] 沈行歌:“……你的提议很好,我拒绝。” 系统的合成笑声顿时卡住,变成嚎啕大哭:[沈哥,明明联姻你都亲力亲为了!怎么这个就不可以?] 沈行歌捂住耳朵:“这能一概而论吗?” 系统的嚎啕大哭顿时变成可怜兮兮的试探:[沈哥,可是任务有硬性指标,这次选秀,先不论选手人气,你至少不能让男主成为话题度第一。] 沈行歌:“……”系统的声音转换太可怕了,这人性化程序到底是谁做的改良?算了,他想办法还不行吗? 眼看系统要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沈行歌急忙阻止道:“行,我想办法,我自己上。” 系统顿时多云转晴:[沈哥你最好了呜呜呜!] 沈行歌头疼不已:“你还是关机吧。” 系统最后还倔强地说了句鼓励,才终于正式下线:[离选秀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哦,沈哥加油!] 第二天,原修承终于能在正常时间醒来,但沈行歌还是先他一步,早就已经起了。 原修承见沈行歌坐在一边,一副“思考者”雕塑的同款姿势,手中手机屏幕亮着光,似乎正在苦思冥想。 原修承走过去瞧上一眼,沈行歌并不遮掩,他很容易就看到了沈行歌手机上健身和爱豆的相关话题。 沈行歌见他醒了,照例打了个招呼,然后忽然突兀地说:“我最近无事可干,决定开扩新领域。” 原修承一头雾水:“所以?” 沈行歌:“所以我最近得锻炼身体,现在还得恶补唱跳和rap,你介意吗?” 原修承:“……不,不介意。” 但很快,原修承不确定地关心了一句:“你没事吧,是不是发烧了?” 沈行歌无语:“我很好,大脑也很清醒。” 原修承越发迷惑:“那你怎么突然要练这些?” 沈行歌总不能说“是因为你身在一本娱乐圈爽文而我是穿来的”,便漫不经心地逗他—— “这不是还有三天结婚嘛,我想用最好的状态参加婚礼,至少得有八块腹肌。” 原修承表情越发微妙:“……你开心就好。” 沈行歌双手合十,保证道:“刚刚是说笑,但我要做的事,的确有自己的原因。不过你放心,无论我个人干什么,都绝对不会有损我们两家的商业利益。” 毕竟原家是做高新材料起家的,而喻家主营医药行业,和娱乐圈八竿子打不着,的确不会有什么影响。 见原修承表情依旧古怪,沈行歌又补充了一句:“也不会耽误我晚上陪你睡觉,我保证。” 他不补充还好,添上这一句,原修承的表情复杂得简直可以拧麻花了。 但不管未婚夫如何看待自己,沈行歌既然答应了系统,一定是会硬着头皮上的。 但他这么咸鱼的人,让他去唱跳,的确很是为难他。 沈行歌思考着系统说的话,男主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话题度”,也就是从这时开始,他出圈了,开始变得人尽皆知。 他如果不想亲自和男主battle,就得另辟蹊径,制造更大的话题,压过男主的风头。 说到底,浪就对了。 沈行歌思维发散,越想越偏,这一下仿佛醍醐灌顶,嘴角渐渐勾起:“这不是很简单吗?” 你有主角光环,我有钞能力。 于是,沈行歌当即便拨通电话,联系了圈内玩得开的朋友,快速打点人脉,很快就为自己和综艺负责人牵上了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三天后,原家和喻家正式联姻,大办婚礼。 沈行歌换上了一身白色西装,原修承穿的是与他相配的同款黑色。两人差不多高,又都生得优雅帅气,他们站在一起赏心悦目,仿佛天作之合。 部分不明真相的来宾看到满座敬酒的喻家大少爷和沉默不语的原家小少爷,一个个几乎惊掉了下巴。 有人看全场只有沈行歌一个好说话的笑脸人,便大着胆子问沈行歌,为什么喻家联姻的人选换了。 沈行歌倒是坦坦荡荡,他坐到原修承身边,握住小少爷的手,向满座宾客解释道:“因为我们适合彼此。” “我只会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步入婚姻的殿堂,修承也一样。” 原修承心里想的是:你倒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嘴上说的却是:“喻白说的对,他很照顾我,我也很喜欢他。” 原家老爷子活这么多年,第一次从他那冷漠无情的小儿子嘴里听到这样的话,第一反应是儿子今天吃错药了。 原修齐看着面不改色说情话的弟弟,心中万分惊恐,忽然觉得今天大凶,不宜出门。 喻子舒看着哥哥为原修承整理领结,一脸温柔笑意。她知道,当初哥哥是为了帮她才主动顶上联姻的位置,但现在看哥哥的态度,明显是对原修承有几分喜欢。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总之,客人们各怀心思,两家人也情绪不一。但不管别人怎么想,喻家和原家的联姻算是完成了,以后在事业上,很可能也是命运共同体。 于是,新婚初夜,原修承靠着床头毫无睡意,手边架着一本书,却迟迟没有翻动一页。 他今天应酬了一天,实在是很累了,但如果没有沈行歌的“按摩”,他照样还是会失眠。 而沈行歌在一旁的瑜伽垫上拉伸韧带,动作之标准,态度之虔诚,是舞蹈老师见了能够当场落泪的水平。 原修承还以为,那天沈行歌就是一时热情说说而已,没想到他居然是认真的。 第129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7) 但原修承实在是疲惫极了,失眠的症状开始折磨他。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主动喊道:“喻白,别练了,休息吧。” 沈行歌正在跟着乐曲节奏做全套俯卧撑,居然还能抽空逗他:“好啊,叫声老公我就来。” 原修承:“……” 沈行歌收紧肌肉,喘着气笑了笑,退一步道:“不想叫也行,那喊声哥哥?” 原修承掀开被子,猛地跳下床,忍无可忍地把沈行歌从地上捞起来,丢进浴室洗澡。 沈行歌惊叹:“看不出你力气还挺大。” 原修承面不改色地指正:“我是失眠,不是体虚。” 于是,新婚夜晚,沈行歌在浴室泡着澡,把脑补人设“病弱”这一栏的“弱”字,在心里默默划掉了。 * 一个月后,《最优练习生》这档综艺正式开播。 虽然综艺名字朴实无华,但这档两年一度的综艺,的确是当前最优秀、收视率最高的选秀节目。 它的收视率可谓一骑绝尘,是各大练习生宁愿挤破头都要来露个脸的好地方。 这次和以往有些不同,不仅赛制有轻微的改动,主办方还神神秘秘。直到比赛前,不说选手名单,它甚至连导师名单都没公布齐全。 这波操作吊足了观众的胃口,网上猜测很多,众说纷纭。有人说这次是第一次改革赛制,肯定会请很厉害的导师来指导,进行炒作。 终于,万众瞩目之下,最新一季《最优练习生》开播了。 首先登场的,自然是导师团。 果然,这次的导师团高手如云,一个个都是业界知名人物——有三栖全能影帝、时下爆火的女歌手、唱跳全能的前代男生和女生偶像、标新立异的当红rapper,一个个导师登场,弹幕全都是一片爱心和尖叫。 女团偶像跳完一只魅力四射的女团舞后,朝着观众席抛了个飞吻,然后轻灵地跑了两步,坐上了导师席。 观众们定睛一看,导师团还有一个席位。 弹幕: “还有一个空位?” “感觉不缺导师了啊?路透也没消息?临时加人了?” 弹幕的节奏一旦带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大家都在好奇那个临时加入的导师是何方神圣。 然后,等那人压轴出场,弹幕前所未有的团结,全是“????”。 密密麻麻的问号布满了屏幕,这还是第一次在一个选秀综艺里,看到团建般的迷惑现场。 沈行歌一身简洁的黑衣,外套着一件白色薄风衣,极简风格的衣品,极盛的帅气。 他笑容清浅,窄腰长腿,身材比例好得让人眼红。 沈行歌今天化了淡妆,修饰了本就锋锐俊朗的五官,镜头猝不及防怼到他的脸上,毫无瑕疵的脸瞬间给了观众一顿颜值暴击。 沈行歌朝着观众席挥挥手,态度自然而爽快:“朋友们好,我是喻白。初次见面,送你们一首歌吧。” 弹幕上的问号渐渐淡去,人类毕竟也是见色起意的生物,弹幕风格很快就变成了—— “五秒内我要知道这个男人的全部信息!” “这是哪里来的男模?不懂就问,他是来走秀的吗?” “腿玩年我先说,白哥哥我可以!” “新的老公又增加了。” “等等,为什么弹幕忽然这么密集,这人真的没买水军吗?” “呵呵,冲着这么好看的脸,我当场转粉,给他当水军带头冲锋!” “都静静好吗?听听这人唱歌!要是没实力,当个屁的导师!” “所以只有我一个人疑惑为什么这人可以当导师吗?我压根没听说过ylq有这号人物。” 原本几万条弹幕,从沈行歌出场,瞬间暴涨了一倍。 从他那张脸出场,弹幕就开始爆炸。 后台大数据也显示,和“最佳练习生”相关的词条正在迅速发酵。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之下,沈行歌调整了一下耳返,清了清嗓子,握着话筒,开始唱歌。 前奏很长,给了观众足够的缓冲时间,而当大家意识到喻白选的是什么歌的时候,弹幕再次沸腾了。 “这人一上来就玩这么大的吗?这歌可不是一般的费喉咙,好多专业歌手都不敢现场挑战这个歌。” “要是翻车就好玩了。” “帅哥唱歌,好耶!” 前奏终于结束,沈行歌开始唱。 第一个音就百转千回,从极高到极低,迂回婉转,不像人的歌唱,反而有些像鸟鸣。 这首《十方世界》,是一代音乐鬼才黑十字作曲作词,音域跨度堪称离谱,是顶尖歌手才敢拿来炫技的曲目。 虽然歌本身好听,但要现场唱,简直就是在为难歌手和话筒。《十方世界》纵横乐坛多年,已经是封神的级别。 而刚刚,沈行歌轻描淡写地笑着说“送你们一首歌”。 就像随手折了一只花,轻巧地为眼前人献上。 优雅且绅士,自信且嚣张。 这一刻,两种截然相反的状态,竟然出现在了一个人身上。 有些人原本还在当乐子人,准备看笑话,但很快,他们就说不出话了。 因为喻白就是在炫技,就是厉害,就是无敌,随随便便,就飙上了c6的高音。 舞台灯光打在他身上,像是全世界的光都凝聚到他一人身上。 沈行歌站得稳稳当当,他气息平稳,每个音都能逼死强迫症似的踩在点上,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换气。 他脸上笑意依旧,轻松写意,为了防止炸麦,甚至将话筒都默默拿远了。 但那声音的穿透力丝毫不减,如果说刚刚是飞鸟在鸣叫,那现在,就是海妖在高歌! 他的魅力如同一张大网,仅仅惊鸿一瞥,就能让人就此沦陷。 人们为他欢呼,为他喝彩,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喜欢上了这个刷新他们审美的青年。 他的气质那么独特,那么耀眼。 有些人,只要站在舞台上,就天生是光源! 导师展示时间很短,沈行歌唱完一段就戛然而止。他秀了一个完美的收音,朝着观众们鞠了一躬,而后走上导师席,坐上了最后一个空位。 大家都以为这是精心准备的表演。 没人会知道,沈行歌之所以选择唱歌,单单只是因为懒得跳舞罢了。 第130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8) 而弹幕仍旧在继续爆炸—— “刚刚那是什么?我听了海妖唱歌?” “我感觉自己天灵盖都要被掀开了,刚刚那是人唱的高音?” “靠,现在喻白坐在导师席,居然连大气都不喘,还有空和一旁的导师聊天?” “我刚刚还质疑过他的水平,我现在脸疼。” “刚刚我还说没有资历的人凭什么当导师,现在我悟了,这人哪能当选手?要是当选手,他直接断层出道好了。” “好的我转粉了!喻白的微博开没开?我火速关注,从今天起就是老粉了!” 沈行歌坐在导师席上,神色淡然而绅士,脸上挂着职业微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一旁的美女爱豆聊着天,逗得人很开心。 他是真的只用一个月恶补了唱跳和rap,他不想当选手参加选秀,为了数据每天练习,简直累死累活。 咸鱼适合躺平,不适合蹦迪。 所以,他最后决定,就干脆空降当导师好了。 于是,沈行歌毫不犹豫地打通关系,买下了这个额外的位置。 系统不是要话题度吗?多简单。 至于剩下的,浪就对了。 * 原修承眼前的电脑亮着光,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跃动,海量的信息迅速处理,效率比平时高得多。 自从失眠症状有所改善后,他的工作状态有了直线提升,简直是事半功倍。 在这点上,原修承真的非常感谢沈行歌。 明明那人和自己一样也算是个大少爷,但一点矜贵的架子都没有,还很喜欢照顾人。和沈行歌待在一起的时候,不管是公司事务还是日常生活,都能享受到对方无微不至的关照。 起初,父亲告诉他要联姻的时候,原修承极度排斥,现在,他每天晚上抱着沈行歌入睡,日子倒是过得越来越滋润了。 沈行歌曾告诉他,如果两家日后想要结束合作关系,他们可以随时离婚,只要签一份离婚协议就可以。 但现在,原修承已经在默默考虑,怎么用利益把沈行歌一直捆在身边了。 他像个智能机器人似的,光速处理完今天的事宜,然后……打开了选秀节目的页面。 原修承很少有娱乐生活,一来是他精神状态不好;二来是他共情能力太差,根本无法从他人的喜怒哀乐中获得任何快乐或感动。 而今天,他刚刚打开视频,带好耳机,就被一阵高音震得头皮发麻。 原修承:“……” 他定睛一看,是沈行歌在唱歌。 沈行歌今天比平时更加亮眼,几乎瞬间就俘获了他的眼球。 他见过太多沈行歌温和地冲他笑的样子,但这样自信张扬的沈行歌,倒是让他感到有些新奇。 哪怕他一个对乐曲不太了解的人都知道,沈行歌这首歌难度很高,但他完成得很好。 原修承眉眼轻弯,他扣了扣手指,桌面发出轻微的敲击声。 既然沈行歌想要开扩个人爱好,就让他去好了。 反正,这样的沈行歌,他也很喜欢。 夜渐渐深了,光影在黑色的夜空中交织,远方的车水马龙都虚化成模糊的影子。 原修承听到背后有人推门的声音,沈行歌笑眯眯地走进来,坐到他身边。 沈行歌看了一眼他的电脑界面,“没想到你居然会看,我还以为你完全不感兴趣呢。” 节目自然是几个月前已经录制好的,最近沈行歌忙得很,但总会忙里偷闲过来问候原修承。 毕竟他答应过帮人治病,哪能半途而废。 原修承坦然道:“我对节目不感兴趣,只是想看你而已。” 原修承按下暂停键,转过头来注视着沈行歌。随着失眠症状的减轻,他的气色渐渐的好了许多,原本就如诗如画的五官更加生动,一望过来,足以让人心跳加速。 沈行歌猝不及防吃了一记直球,有些发愣。他也知道小少爷情感缺失,但对着他,有时候却莫名能把人撩到。 对商业联姻对象产生太多感情可不太妙,但沈行歌看着原修承无可挑剔的脸,不知为何,他笃定自己不会翻车。 “我现在本人就在你旁边,可以看个够。”沈行歌道。 说罢揉了揉原修承的头,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于是,他们相视一笑。 * 时间回到现在。 导师团集齐后,自然是选手的初舞台评级了。 这是广大观众第一次看到所有选手的机会,要在这么多选手里脱颖而出,一要专业素质过硬,二要有够硬的后台,不然就算你表现得再好,也可能被“一剪没”。 沈行歌想着,如果不出意外,这两样男主都不会缺。 何嘉年本就在网络上有一定的人气基础,按照原小说剧情,目前阶段他签约了一个小公司,因为公司资源不够,会为他虐一波粉。 而后续,他会以此为踏板跳到一个大公司,得到重用被强推,从此青云直上。 快穿者替换了原本的男主,使剧情发生了一定的错乱,但大致方向不变。 沈行歌冷淡地看着一众选手上台表演,这一次的选手质量普遍不错,各有各的长处和特点。但很可惜,最后都是衬托男主的绿叶。 关于选手点评的事项,其实轮不到沈行歌头上,他就坐在旁边,听另外几个资深导师侃侃而谈、经验丰富地说着车轱辘话,默默在心里感慨娱乐圈水真的很深。 “刚刚小才的歌声真的很有特点,我突然很想听听喻白老师的评价呢。”一旁的女爱豆忽然提到一旁神游的沈行歌,笑容如花般可爱。 沈行歌:“……”这位朋友你没事别cue我好吗,谢谢。 沈行歌刚刚有些审美疲劳,心里想着财务报表,注意力早就飘了。 如今,他心里一团乱麻,但表面稳如老狗。沈行歌不慌不忙地看了舞台一眼,见台上站着一水的练习生,沈行歌看了半天,最终也没分清哪个是“小才”。 沈行歌:脸盲发作了怎么办?救命! 沈行歌在心里默默给小才道了歉,最终决定当一个冷漠无情的夸奖机器:“好听,我喜欢。” 舞台上有个选手感激地朝着他鞠了一躬,看上去年纪很小,笑起来格外奶狗。 沈行歌:谢天谢地,我终于知道“小才”是谁了。 身旁女爱豆又插了一句:“那喻白老师有什么指导意见吗?” 沈行歌当不了一个无情的夸奖机器了。 于是,他干脆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顿时有了一股傲视全场的气势。 “意见没有,清唱可以。” 第131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9) 导师炫技,一般就是要当场教学的意思了。 一曲清唱,如泣如诉。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周围人都听得呆住了,舞台上的选手更是一个劲地鞠躬,红着脸说“谢谢老师我学会了很多”。 沈行歌其实有点心虚,毕竟他刚才只是临时糊弄一下。 但是,很多时候都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首歌曲清唱,播出当晚就拿下了音乐播放榜第一,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当沈行歌为自己刚刚发现的脸盲症状而发愁时,男主终于登场了。 对比起前面的舞台,何嘉年一出场,明显就很是不同凡响。 他的初舞台很“炸”,不管是台风还是唱跳,各方面几乎都已经是成熟爱豆的水平。 沈行歌很清楚,这样的存在一定会引发追捧的热潮,不出意外,一定是强推。 快穿者接过男主的壳子,能一点也不拉胯,看来也是穿越过很多个世界的老油条了。 何嘉年的长相自然也是百里挑一的水平,至少镜头拉进的时候,几乎找不到死角。 何嘉年的表演还在继续,他的舞台节奏很好,哪怕用最挑剔的眼光,也找不出什么错处。 沈行歌看了一会,脸上懒散的表情渐渐变得郑重了许多。他是个承认别人实力的人,现在看来,以何嘉年的水平,他最后c位出道似乎很正常。 有个厉害的对手,反而更有挑战性。沈行歌笑了。 沈行歌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何嘉年表演完,旁边的导师激动到站起来为他鼓掌,沈行歌也笑着鼓掌,眼神看上去很是欣赏。 结果镜头正好落到沈行歌脸上,突出放大了他的笑容。 弹幕: “喻白笑了?” “刚刚他一直在一旁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哈哈哈,怎么这会儿忽然有精神了?” “悄咪咪说一句,我觉得这人压根分不清选手吧?刚才他的表情一直在迷惑和冷漠间反复横跳。” “但他会批发式夸奖——你不错,我喜欢。” “批发式夸奖是什么鬼?但意外还挺贴切?不得不说,优练找导师的眼光越来越奇怪了。” “花心的男人,见了谁都说喜欢。” “所以是不是我家何嘉年太帅,连喻白都看清醒了?” “快来pick我家何嘉年吧!又a又甜!唱跳全能!” “不懂就问,能磕吗姐妹们?这个镜头真是意味深长。” “就一个眼神你们就能磕?抱走我家何嘉年,不约。” 弹幕渐渐开始打架,但当时在场的沈行歌自然不可能看到,他观察着何嘉年,就像天使观察人类。 其实旁边几个导师的反应比他大多了,纷纷希望给何嘉年加试,让他展现更多才能。 沈行歌心里想的是,果然,男主光环普照,和他一组的那几个有点惨,顿时被衬得黯淡无光。 但他表面上自然还是认真看着舞台,他见何嘉年在导师要求下加试了一只劲舞,舞台流畅,气氛极好。 哪怕是很难的舞曲,何嘉年完成得依旧很好,但沈行歌多看了几眼,却忽然看出了一点不同。 影帝cue他:“喻老师有什么想看的加试吗?” 沈行歌和何嘉年的目光对上了,何嘉年喘着气,不知是不是打光和粉底的原因,他的脸看上去白得毫无生气。 沈行歌没说想看什么加试,也没说什么“你很好我喜欢”之类的客套话,他猝不及防问了一句: “何嘉年,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站在台上的何嘉年表情一滞,大概是没想到沈行歌会问这话,过了会才解释道:“喻老师,我是有些累,刚刚状态不太好,抱歉了。” 沈行歌信奉人道主义,出于对对手的尊重,他挥挥手,随口道:“不用道歉。你先别加试了,去休息会儿吧。辛苦了。” 何嘉年完美得如同面具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不知所措,他这几天的工作量很大,几乎是连轴转,等到了舞台表演,其实已经维持不了最佳状态了。 但何嘉年早有后手,已经准备买一波卖惨热搜了。 但这一切,被沈行歌瞬间打断了。 而何嘉年一时也看不透这人是刁难还是好意,毕竟这人是节目空降,立场不明,何嘉年一时不好判断。 都是老狐狸,何嘉年面上自然不显,他绽放出温柔无害的笑容:“谢谢喻白老师,我会休息好,以更好的状态回来的。” 沈行歌点点头。 然后悄悄说:“这段减掉吧。” 后期谜之微笑,自然没有给他减掉。 反而剪辑成了——喻白关心何嘉年选手的身体状态,贴心安抚,劝对方先休息一会再上台。 还打上了微妙的粉红滤镜。 最后何嘉年的评级自然是a级,何嘉年在后台休息了一会,直接自信地坐回了最高的位置。 弹幕: “???我刚刚看了什么?” “刚刚听他唱歌,我还以为喻白是那种嚣张到底的人,没想到他还挺温柔的?” “何嘉年的表情亮了哈哈哈。” “所以导师x学员的cp我能磕吗?你这不是逼我磕?” “收起你们的cp脑好吗?这真的不是喻白故意打压吗?让何嘉年下台是什么意思?” “毒唯脑子里都是什么?喻白劝人休息那叫打压?那我祝你累得要死的时候你的老板让你当场续航996” “不说了我现在就去加cp超话,你们爱吵就吵好了。” 一场结束,初评级终于固定,何嘉年依旧站在顶端,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胸有成竹。 按照原着,何嘉年从头到尾,都会坐在这个位置上。 经过初评级,沈行歌了解了大致情况。至于未来,还得走一步看一步。 第一期播出后,他忙中偷闲,问系统,“我做的怎么样?” 系统欲言又止。 沈行歌疑惑:“怎么了?” 系统:[沈哥你真是个天才。] 沈行歌:“???” 系统道:[沈哥你知道吗?原本这次的热搜第一是#何嘉年带病参赛依旧c位#。但现在因为你的加入,完全变了。] 沈行歌乐观猜测:“我压制了男主的热度?” 系统叹气:[你还是自己看吧。] 沈行歌打开手机,看到热搜第一条写着一个大红的“爆”,再看完整标题—— #喻白何嘉年新概念选秀# 紧接着还有一条,更是让沈行歌迷惑程度加倍—— #喻白何嘉年这对cp我磕了# 沈行歌:“???” 等等,他干了什么? 为什么和男主一起登上热搜了? 第132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10) 看完热搜,沈行歌第一个想到的居然不是后续热度怎么如何处理,而是原修承。 沈行歌急急忙忙给原修承打电话准备澄清的时候,系统还没下线,而电话打了半天还没接通,也不知那边在忙什么。 系统听见沈行歌问:“我现在准备搓衣板或者榴莲还来得及吗?” 系统:[沈哥,你不应该先决定是撤热度还是继续炒作吗?] 沈行歌捂脸:“这不重要,虽然cp是假的,但我现在莫名感觉自己是个渣男。” “我居然忘了,这个世界是可以同性结婚的。” 系统不懂,但系统大为震撼:[……这就是被婚姻束缚的人吗?] 等好不容易接通电话,沈行歌听到原修承一如往常的平静声音,七上八下的心顿时平静了许多,但还是不知说些什么:“呃嗯,修承,我……” 那边的声音像是行在风里,听上去格外清爽:“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沈行歌愣了一下,他听出原修承的声音安稳而惬意,明显没被热搜所影响。 也对,他家小朋友是个日理万机的霸总,哪有空关心娱乐新闻。 不知道也好,沈行歌长舒一口气,今晚先把热度压下去吧。 沈行歌环顾四周,向原修承发了个定位,没过多久,一辆跑车在眼前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白璧无瑕的脸。 沈行歌怀疑:“你居然有驾照?” 原修承无语:“我成年了。” 沈行歌跨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怎么是你亲自来接我?” 原修承别扭道:“正好过来办事,顺路。” 沈行歌不解风情地拆穿他:“你今天不是在城南吗?这是城北。” 原修承别过脸:“……闭嘴。” 沈行歌才不闭嘴,他话锋一转,逐渐变得温柔:“我没笑你。你来接我,我很开心。” 原修承耳根一红,过了很久才道:“……那就好。” 沈行歌眯着眼轻笑。 原修承一脚踩上油门,汽车的轨迹在夜晚划过流光般的光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一场误会还没开始就胎死腹中,沈行歌很满意。 夜晚,原修承睡在他身边,少年的半张脸陷在枕头里,睫毛纤长柔软,点点光辉铺洒其上,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沈行歌摸了摸他的头,原修承半梦半醒,下意识抓住沈行歌的手拉到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沈行歌的神色逐渐变得缓和,他侧了侧身,将原修承搂进怀里。 但很快,沈行歌想到何嘉年,温和的神色一点点冷了。 但他想要热度,却不想和男主捆绑。 原着里男主虽然撩了一堆女角色,但他还是有官方指定cp的,那就是女主,只不过目前还没出场罢了。 他和男主的cp不会无缘无故地登上热搜,沈行歌可不会天真到以为这全是粉丝的功劳。 这其中,一定是有何嘉年背后营销团队的运作。 毕竟,男团卖cp,一直都是增加热度的好方法。 选择他,估计也是因为他这个空降导师天生吸引流量。 沈行歌在心里分析一通,几乎想为男主鼓掌,这一手热度买的这么好,眼光可谓独到。 但他可不会遂男主的意,先是用最快的速度撤了热搜,然后开始打舆论战,走独美路线。 他警告了制作方,自己不想要何嘉年的捆绑,厌恶任何人的碰瓷,如果再次出现相关强推,他就会考虑撤资。 官方压着,热度自然就会渐渐消下去。 * 何嘉年收到上面让他按兵不动的消息时,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格外生气。 他专门去查过喻白的底细,却发现这人真是和娱乐圈没什么关系,就是一个半路出家的空降。 但他自带资本下场,进娱乐圈仿佛做慈善,根本不是现阶段的他能够动摇的。 想到这里,何嘉年脸色阴沉。按照原着,这时应该不会出现这么棘手的绊脚石才对。 喻白的态度他根本琢磨不透,那人虽然看上去亲切,但本质上就像玫瑰,一摸上去全是刺。 而当发觉这人是喻子舒的哥哥时,何嘉年终于明白了什么。 目前喻子舒明显是有些喜欢他,难道她哥看他不爽,故意下场整他? 何嘉年作为快穿者,自然记得原着剧情,他明明记得,原着里这人就是个背景板而已,压根没戏份。 想到很久没有撩女配了,何嘉年想了想,给喻子舒拨通了一通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 何嘉年一愣,发现喻子舒专门给他留的电话号码居然拨不通了。 何嘉年第一反应就是喻白控制了他妹妹的手机。 “真是晦气!”何嘉年摔了电话,咬断了自己的指甲。 不让他炒cp的热度,那就按着原本的剧情来好了。 何嘉年怒极反笑,他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喻白要想动他,也不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很快,下一轮的选手评级来了。 作为主角,自然也要经历些波折。 何嘉年的排名因为一点小差错而掉了下去,评级下降。 观众们纷纷表示很揪心,何嘉年又趁机刷了一波热度,为触底反击造势。 “我们这次赛制改革,有个很有趣的规则。” “这一次,不仅学员间可以相互battle,评级互换。” “还有很重要的一条——选手可以选择一位导师battle,如果胜利,接下来两轮,都可以无条件保持a评级!反之,就算失败,也可以保留原评级。” 影帝宣布规则,此话一出,全场沸腾! 弹幕: “这是干什么?一上来就玩这么大吗?” “不是吧,虽然两轮a级真的就像是在送你出道,但……谁敢找导师battle啊?” “要是我就选导师battle了,成功了当然好,但就算失败了评级也不变,有什么好怕的?” “开玩笑,你要是找影帝battle唱跳,合适吗?” “不管怎么说,这节目为了热度真是越玩越大了。” 弹幕风格不一,眼看又要吵起来,但很快,就有人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何嘉年在选择battle对象时,毅然决然地望向了沈行歌的方向。 “我一直很敬仰喻老师。”何嘉年明明笑着,火药味却已经从现场空气里透出来,“所以这次battle的机会,我想选择喻老师,请给我一个同台竞争的机会。” 这还是第一个敢选择导师的学员。 现场气氛瞬间被引爆。 沈行歌懒散的笑意渐渐收敛,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浑身的气质悄然转变,变得凌厉而锋锐,有如一柄尖刀。 “好啊。” 沈行歌笑了。 “我自然奉陪。” 第133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11) 现在的何嘉年不会想到,这将是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做出的最后悔的决定。 他选喻白的时候,其实是有几分小心思的。 这几个导师里,只有一个男偶像和一个女爱豆是正经的选秀出身,专业素质过硬。至于其他的,一般都是某一方面才能出众,或者干脆是在业内地位崇高自带铁粉,比如影帝。 这其中,唯独喻白是个变数。 到目前为止,喻白只展露过唱歌方面的天赋,至于其他方面,观众还一无所知。 以前娱乐圈查无此人,喻白压根就是半路出家。何嘉年暗地里有喻子舒这层关系,他以前听喻子舒提起过她家大哥,知道喻白以前是个工科宅男。 何嘉年相信,就算嗓子好可能是天赋,但更多偶像的专业技能,可不是几天就能速成的。 所以,对上喻白,他自信满满,毕竟,他在这方面可谓全能。 何嘉年一宣战,弹幕数量一下子暴增,都在喊着打起来打起来。 不仅是粉丝,吃瓜群众也都激动了起来。 沈行歌原本身上披着驼色风衣,他懒洋洋坐在导师席上,双手交叉撑着下颌,一脸没睡醒的模样。 这下要上台,他便直接脱下外套挂在了椅背上。临走前,想到这是从原修承衣柜里直接拿的衣服,随意乱丢可不太好,沈行歌还贴心地拍了拍椅背的灰尘。 他今天带着半截黑手套,此时慢悠悠地两首插兜走上台,风流和禁欲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居然和谐地出现在了一张脸上。 其实,真要论起颜值,这个世界的男主自然应该是top。但沈行歌到来后,喻白整个人的模样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下子就从曾经中等偏上的颜值里脱颖而出,变成了独具气质的大帅哥。 而且,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虽然何嘉年的确生得完美无缺,但同样也有很多人喜欢沈行歌这样的长相。 他俩站在一起,身高差不多,颜值不相上下,但气场针锋相对。 没了后期故意诱导的剪辑,他们之间不仅毫无暧昧的气氛,反倒像是下一刻就要打起来。 首先表演的自然是挑战者,也就是何嘉年。 他表演的是自己的原创曲目,不仅是自己作词作曲,而且还有一套自己的编舞。 灯光亮起,一促即燃。 气氛直接被拉到顶峰! 粉丝拍手叫好,弹幕全是控评: “这就是全能人才的实力!我放话在这里,这一期选秀就是何嘉年吊打,谁不服?上次失误完全是因为受伤!” “没想到哥哥还是个创作型人才!爱了爱了!从今天起我就是死忠粉!” “我看优练就是为了何嘉年!何嘉年给我冲!妈妈的票全给你留着!” 沈行歌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镜头划过他的脸,给了一个特写。 他刚刚抬眼,似乎在思索,又似乎在困惑。 弹幕顿时丰富了些,也缓和了些: “喻白这是什么表情?看傻眼了?” “但我觉得他只是一如既往没睡醒而已(狗头)” “哈哈哈没办法,何嘉年表演的确给力,如果喻白真的输了,我其实不觉得他丢人?” “我倒是感谢何嘉年,让喻白下来活动筋骨,跟其他导师一比,他简直像个老年人导师,就差个保温杯配枸杞了。” 其实,前面几期提到沈行歌,弹幕都是一片粉丝撕逼的腥风血雨,毕竟喻白一个空降忽然出现压所有选手一头,大家看了都不爽。 但渐渐的,他们发现这人佛系且咸鱼,而且特别好说话,根本不像一个追名逐利的阴阳人。 有几期学员活动,喻白站在一旁一脸“慈祥”,是所有导师里面最好搭讪的一个。这人可谓有问必答,虽然你和他的电波可能对不上。 于是,原本撕得腥风血雨的粉丝们,天天看着喻白,看着那张总像没睡醒似的美人脸,时间长了,黑转路,再慢慢转粉,渐渐的连人都变得佛系了起来,开始朴实无华地用保温杯泡着枸杞追选秀。 沈行歌有几次准备给自己买热搜,结果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大名总是挂在热搜上,甚至都不用他买热度。 沈行歌神游,热搜是#喻白导师寂寞如雪# 沈行歌混在学员里摸鱼,问候学员日常,热搜是#喻白今天你吃了吗# 沈行歌唱歌,热搜是#喻白神仙唱歌我可以# 沈行歌看着自己梦游般的表情被作成表情包四处传播,第一个想法是,自己这样离谱的对外形象会不会影响公司市值。 这期间,对于沈行歌,大概就只有男主能自带流量与之一战。 网络上依旧有人磕他和男主的cp,沈行歌不喜,但也不能一个个上去堵嘴,看多了也就无感了。反正都是假的,等男主遇到女主,一切就注定了。 这还是第一次,人们在选秀综艺里如此pick一个导师,沈行歌咸鱼的身影给了他们太多奇妙的快乐,以至于大家对喻白格外包容。 当然,沈行歌也不缺黑粉,每天点开微博都有人追着骂。不过,他心态平稳极了,毕竟平时忙着赚钱,哪有空管这些人说了什么。 终于,一曲终了,何嘉年的舞台结束了。 的确是封神级别的表演,在场的学员和导师都忍不住站起来为他鼓掌,场外粉丝也兴奋异常,打call一波接一波。 何嘉年刚刚跳完还有些喘气,他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看上去活力四射。他冲喻白笑着,自信满满:“喻老师,该你了。” 沈行歌淡然地点点头。 当他站上舞台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就变了。 像是咸鱼翻身,鲤跃龙门。 粉丝就喜欢他这光彩夺目的一刻,简直比看变身都爽。 有人吐槽过:喻白台上台下仿佛两个人。 这话的确不假。 沈行歌轻巧地打了个响指,坦然笑道:“先说好,公平竞争,我不放水。” “来一首《k》吧。” 此话一出,全场沸腾! 何嘉年愣了。 学员傻了。 其他导师表情亮了。 弹幕直接炸了。 凡是对舞台有点了解的都知道,这首《k》,是天花板级别的存在。 舞台上的人,不仅要求各方面实力顶尖,最重要的是,必须有碾压全局的气场。 这是团队合作歌曲,往往需要天衣无缝的配合,才能呈现出其该有的气势。 而喻白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如何与千军万马媲美? 舞台渐暗,前奏响起。 光点从中心铺散开,逐渐点亮舞台。 沈行歌从匍匐的姿势抬起头,睁开眼的那一瞬,危险的笑容瞬间绽放! 第134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12) 何嘉年表演的时候,人们还有空安利和喝彩。 沈行歌表演的时候,却只剩下一地惊讶和空白。 那是在跳舞? 不,那是君临天下。 那是在唱歌? 不,那是神谕天降。 只要他站在这里,他就是世界的中心。 只要他伸出手,世界就为他而转动。 这就是《k》的内核。 霸道到了极致,强势到了极致,以至于极少有人能够驾驭。 一群人才能营造出的氛围,沈行歌只凭一个人就能做到。 他对于原本讲究团队配合的编舞作出了自己的改编,变成了一支独舞。 正因为是独舞。所以无可分享,更加震撼人心。 等到他终于表演完,收势的那一瞬间,音乐戛然而止,像是两军对垒,鼓声骤停。 而沈行歌的表情瞬间恢复了平时的淡然,刚刚的一切,仿佛一场幻梦。 沈行歌咬了咬手中皮套,简单的动作带着一丝热舞过后的性感,舞台妆眼尾的一抹红简直是点睛之笔,瞬间将这抹亮色提升到了极致。 后期识时务地给了一个特写,看到的人无不感觉自己心跳加速了一瞬。 这次停顿了很久,弹幕才集中爆发: “刚刚那是什么?神迹吗?” “我现在就要看到喻白单人cut合集!出了我直接循环一百遍呜呜呜” “我刚刚还diss过喻白,还说何嘉年稳赢,我是瞎子我自首。” “你导师还是你导师,果然和学员不是一个等级的。” “虽然何嘉年是很好,但喻白是真的天花板,跳起来都够不到的那种。” “我还看什么选秀?!我从今天起决定不再当一个养成的妈粉了!直接当喻白的唯粉不好吗?真主实力炸场,我以后到哪都能横着走!” “说不放水就不放水,我家宝贝还是一如既往地直言直语。” “谁说是你家宝贝,明明是我先看上的!喻白我老婆!” “拒绝泥塑!喻白我老公!” 如果说,刚才何嘉年表演时,现场气氛已经接近爆炸临界点,那么现在,喻白表演完,就是一枪崩碎天花板,直接掀了楼顶陷入狂欢! 沈行歌谦虚道:“献丑了。” 接着一秒回归咸鱼本色:“跳累了,回位了。以后想找我battle尽量选唱歌吧,我不太喜欢跳舞,累。” 选手们听完冷汗直冒,心里活动全是:不不不,不会选您的,您坐着看戏就好。 弹幕: “所以他前几次只表演唱歌,就是因为懒对吗?” “看来的确是。” “好家伙我直接高呼好家伙” “咸鱼人设永不崩,但我真的希望大家多多拉喻老师起来蹦迪?让我多看点喻白的舞台吧求求了,节目组你们快点搞事谢谢。” “但谁还敢找喻白battle啊,何嘉年都不行,其他人怕是直接没了。” 沈行歌回座位上,拧开保温杯,不过里面泡的不是群众喜闻乐见的枸杞,而是玫瑰。 原家有一片玫瑰园,沈行歌曾经好奇,随口提过一次。 结果,第二天原修承就带来了最新风干的玫瑰,说是泡茶最佳。 沈行歌喝了一道,满口生香。 顿时心情就好了起来,心里高兴到冒泡。 结果也很快揭晓,都不用比,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沈行歌稳赢。 何嘉年坐在选手席上,表面依旧笑着,实则心中惊涛骇浪。 按照原着剧情,这里明明是他打脸的一个爽点才对。所有人都会为他的才华所折服,女主也是从这里开始喜欢上他的。 但现在,他静心准备的舞台,却被另一个人轻描淡写地吊打。 最可恨的是,沈行歌不是凭借后台暗箱操作赢,他就像是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实力惊艳全场。 何嘉年忽然觉得当初没继续营销“白年”cp也好,他可不想被人骂不配捆绑。 既生瑜,何生亮。 何嘉年绝对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这样的事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在镜头的死角,何嘉年暗自握紧了拳头。 不要紧,不过是一时的落后而已。何嘉年在心里安慰自己,不管沈行歌有多厉害,最后都只会是自己的垫脚石罢了。 何嘉年想到好不容易重新得到的,喻子舒的联系方式,觉得自己是时候去找找女配了。 他现在还能勉强淡定,却浑然不知,剧情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朝着未知的方向狂奔。 节目一经播出,沈行歌跳舞的那一段cut被单独剪辑出来放在网上,顿时掀起了一阵全民狂欢的热潮。 随性而完美,自由而霸道。 不拘一格的舞台风格,天花板级别的专业素质,配上沈行歌平时无欲无求的咸鱼脸,这其中的巨大反差,让喻白彻底出圈了。 正所谓艺术是共通的,男女老少都能从喻白的表演中get到自己想看的东西。关于喻白的一切,播放量都在疯长。 因为太火,沈行歌给原修承发消息的时候,手机居然自动跳出了关于他本人的表情包,看得沈行歌一愣,差点手滑发送了。 他认识的人中,有人追综艺,有人纯路人,而原修承大概是里面最神奇的一个。 原修承和他一样脸盲,看到现在连选手都分不清,小总裁唯一记得的是男主,这还是因为初舞台时喻白关心过对方。 原修承看人的眼光和一般人不同。有几次沈行歌和他一起看回放,原修承边看边分析,他一眼就能看出,哪些人在哪方面具有更大的商业价值,而非这个人本身是否吸引他。 在原修承眼中,这些都是一堆数据罢了,跟他平时处理的无数份公司文件并没有本质的不同。 他唯独关心的是沈行歌。他喜欢听沈行歌唱歌,喜欢他懒洋洋泡着花茶看戏的样子,也喜欢那人站在台上时神色一变、万众瞩目的模样。 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屏幕里的人,原修承忽然想到一个事实—— 虽然有名无实,但他和喻白已经结婚了。 原修承忽然勾起嘴角,一向荒芜的心中难得感到了几分真情实感的喜悦。 你们都喜欢他、都为他发疯发狂又如何? 他已经是我的了。 *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最优练习生》终于走向了尾声。 何嘉年如原本剧情那样,最后c位出道。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第一次,追综艺的人们不那么注重最后的结果,因为他们关注的对象,从选手变成了导师。 原着里,男主出道后,热搜第一是#何嘉年恭喜c位出道# 而现在,变成了—— #喻老师什么时候再出来营业?# 第135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13) 粉丝千呼万唤,想看沈行歌咸鱼蹦迪。 沈行歌光速溜了。 他去上节目不过是因为系统任务的硬性指标,比起天天在娱乐圈里划水,他还是更喜欢待在豪门看股票。 而且,这次的任务不仅仅是找快穿者的茬,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改变配角的命运。 沈行歌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喻白,某种程度上,也算一个原着里的一个小配角。 也就是说,他还得……改变喻白原本失败的人生。 沈行歌想起喻白没有完成的、半途而废的学位论文,一时愁肠百转,无语凝噎。 他穿越过来一趟,还得帮人写学术论文。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沈行歌给原来研究所的老教授买了一堆补品,提了几箱茅台,亲自上门说明情况。软磨硬泡一番,他最终回到了研究所,重新开始做实验、写论文。 沈行歌和原本的喻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原本的喻白虽然喜欢研究工作,但他一根筋、不知变通,是个真正的榆木疙瘩,压根不开窍,做科学研究完全就是在为难自己。 但现在,沈行歌一来,先是花几千万为实验室资助了最好的仪器,然后勤勤恳恳做起了实验。他思考问题全面周到,且常常有奇思妙想,是个能够完成脑内三维建模的天才存在。 同事们都对喻白刮目相看,有人调侃道,你去娱乐圈混了一趟,回来居然聪明了许多,真是不可思议。 这些人忙着科研,平时对于娱乐新闻并不关心,但前一阵子沈行歌实在太火,大街小巷都放着他的歌,让人想不记住都不行。 沈行歌心说,他本是去露个脸,却没想到自己的营销这么成功。有时候爆火就是毫无道理,不仅讲实力,也要看运气,沈行歌显然是两样都占上了,完全是天时地利人和。 看来,浪就对了,实乃真理。 微博上粉丝天天呼唤沈行歌快些再次出现营业,但沈行歌一半时间忙着实验和论文,一半时间忙着公司事务和应酬,实在没空管娱乐圈的破事。 毕竟,他又不是真正的明星,并不需要为了热度和流量而活。 沈行歌忙得头昏眼花,要不是系统时不时出来报道一下男主最近的工作状态,他几乎都快要忘记这号人的存在了。 又是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一天,沈行歌筋疲力尽地回到别墅,直接咸鱼横躺,瘫在了沙发上。 这是他和原修承的新家。 他和原修承协议结婚一年后,被他亲爹丢出了家,还被叮嘱说“年轻人成家立业后尽早滚蛋,别在家里碍老人的眼。” 沈行歌心道,别家父母都想孩子多回家看看,喻明才倒好,只想和老伴两个人清静清静。 于是沈行歌住进了新别墅,自己装修布置一番,诚挚邀请原修承搬出去和他一起住。 当时原修齐跳出来阻拦:“修承得在家进行治疗,怎么能和你一起出去住?要是他的病更严重了谁负责?” 沈行歌还没说话,就听原修承凉凉道:“我家那些仪器用了这么多年,我可没看出半点效果。相反,我和喻白在一起的这一年,比我过去十几年睡着的时间都要多。” 原修齐噎住:“……” 沈行歌已经逐渐理解了,这兄弟俩一个智商低,一个情商感人。 他顺手拉过原修承,抚摸了一下对方的手背聊作安抚,一边对着原修齐承诺道:“出事我负责,我会照顾好他的。” 说罢,他揽过还想说些什么的原修承,笑着揉了揉对方的耳垂,亲昵地说:“是否和我一起住只取决于你的意见。新家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想来随时可以。” 被自己老婆一脚踹开还要被逼吃狗粮的原修齐:“……” 被自己“老婆”撩到以至于有些大脑发昏的原修承:“……现在就去可以吗?” 沈行歌当场就被逗笑了,当晚就带着原修承回了新家。 而现在,原修承从公司处理完公务回来,刚刚进入客厅,就看见沈行歌侧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嘴里还轻声呢喃着什么。 原修承俯身下去,认真听了听,沈行歌嘴里是一轱辘专业名词,大概是论文写多了的后遗症。 原修承听完,只觉得又心疼又好笑,他不想看到沈行歌累得晨昏颠倒的样子,最近对方的黑眼圈都快比他这个失眠病人更重了。 沈行歌无意识地在沙发上滚了滚,衣角掀开,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腹,人鱼线从腹部向下延伸,消失在低腰的西装裤里。 原修承站在原地,手脚僵硬,他愣愣地望着这一截冷白的皮肤,灯光是冷的,心却开始发烫。 过了半晌,原修承以手捂脸,在心里唾骂刚才毫无定力的自己,接着默默给沈行歌把衣服拉上,将人抱起来回了卧室。 沈行歌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原修承坐在他身旁,半靠着倚在床头。 床头柜上开着一盏澄黄的暖光灯,原修承的侧脸融在光里,说不出的安静美好。 半梦半醒间,沈行歌只觉得自己心跳快了些许,他从被窝里起身,迷迷糊糊地就抱住了对方的腰,将头搁在原修承肩膀上。 原修承一惊,侧过脸来,正好对上沈行歌迷蒙的一双眼。 原修承指了指一旁床头柜上的热牛奶:“给你冲的,想喝就喝点吧,可以助眠。” 沈行歌依旧不太清醒,只是抱着原修承不放,嘴里还在嘀咕:“你居然还关心起我的睡眠质量了,明明自己没了我都睡不着。” 他的声音如丝如缕,缠绵而低哑,一声声调笑传进耳膜,简直是恶魔的蛊惑。原修承只觉得,再这么下去,今晚大概就不止是纯盖被睡觉这么简单了。 眼看事态就要由全年龄向变成夜晚特供节目,沈行歌悬崖勒马,忽然起身,咕噜咕噜地……喝完了牛奶。 “味道不错。”沈行歌评价。 原修承刚要说“那就好”,却忽然被沈行歌一把扯过,拉着衣领凑了上来。 唇瓣相抵,牛奶的清香瞬间渡过来,弥散在甜味的空气里。 “你也尝尝。” 第136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14) 沈行歌轻笑着,说完还意犹未尽地亲了亲原修承的嘴角。 气氛瞬间又回归了暧昧。 原修承微微一愣,接着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很疼。 看来不是梦。 喻白主动吻他了,千真万确。 沈行歌亲完也就彻底清醒了,他刚才半梦半醒,做事全凭直觉。 现在稍作回想,看来自己对小少爷的好感度是真的很高。潜意识里,自己居然是想亲吻这个人的。 于是沈行歌抱着“亲完就好好负责的态度”,放下牛奶杯,对着原修承认真道:“我喜欢你。” 原修承没有回应:“……” 沈行歌还以为刚才自己一顿操作猛如虎,有点吓到对方了,这才不好意思地打补丁:“呃,其实刚才我没睡醒,可能脑子不清醒,你要是生气了,也可以给我一……” 沈行歌没说完的话是“一拳”。 原修承封住他的话,用的是“一个吻”。 和刚才浅尝辄止的亲吻不同,这一次的吻如同一汪烈酒,几乎能将人灼伤。 沈行歌没料到,原修承不仅没觉得被冒犯,相反,他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 对方的学习能力一直不在他之下,这方面也能举一反三。原修承抓住沈行歌的手腕,直接将人按在床上,压着他落下一个个热吻。 他咬开沈行歌锁骨前的纽扣,亲吻那片凹陷的阴影,呼唤他的名字。 “喻白。” “嗯?” 沈行歌的尾音已经在飘了,低回清透,听得人心痒。 “结婚协议,撕了吧。我们不再需要它了。” 沈行歌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结婚时签订的协议,和原喻两家的商业协议是两码事。婚姻协议是用来约束他们之间有名无实的婚姻,规定两方平时不过多干涉对方的私生活,方便随时离婚用的。 但他们早就习惯了融入彼此的生活,而且无比契合。 “不再需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们的关系,正式由合作伙伴和联姻对象,上升成了相互认可的伴侣。 沈行歌搂过原修承的脖子,心满意足道:“好啊。” 第二天,沈行歌揉着酸疼的腰,打着哈欠爬起来,闷闷地看了一眼身旁还在睡的原修承,没好气地拍了拍对方的脑袋,揉了一把蓬松的碎发。 年轻人体力真好。 真能折腾。 沈行歌想到昨晚,只觉得自讨苦吃。 光线迷离,白昼如焚,原修承悠悠转醒,拉过沈行歌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亲。 沈行歌原本还想和这小兔崽子算算账,但见原修承从被窝里爬起来,顶着一张长在他审美点上的脸、一脸乖巧地冲自己笑时,沈行歌一肚子气瞬间烟消云散,甚至想要抱抱对方。 想到便做到,沈行歌行动力一向很强,直接搂过原修承,在对方额头上落下一个标准的早安吻。 “早安。” 原修承摸着自己额头,那一瞬间居然有了再来一次的冲动。 他要是早一点和喻白坦白,是不是早就能得到这么美妙的待遇了? 想到过去一年自己的毫无作为,原修承忽然有些微妙的后悔。 沈行歌压根不知道小兔崽子在幻想什么,他本来想着起来做个简单的早餐,但忽然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便猛地转过头,捏住原修承的脸,像是看着什么新奇的趣事:“对了,昨晚我没给你做按摩,你居然能睡着?” 原修承点了点头,一脸正经道:“嗯,能睡着。也许是晚上出力了,再加上你在身边,所以能入睡。” 他看上去一脸纯良:“看来又发现了一个助眠的好方法呢。” 沈行歌的腰还在隐隐作痛,想到这里,忍不住敲了敲原修承的头,冷漠道:“的确是好方法,所以,我们以后还是按摩吧。” 毕竟,按摩只消耗一点精神力,但做……明明先睡过去的是他好吗? 最后,沈行歌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还是决定艰苦卓绝地爬起来做早餐,这整个过程宛如咸鱼翻身,让唯一的观众原修承很是动容。 于是,他直接将沈行歌扯了回来,换他去做早点。 沈行歌忽然就体会到了一点婚姻的美妙,便干脆缩回被子,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终于交上了论文,通过了查重,沈行歌的日子恢复了以往的安逸。 难得两人都有空,沈行歌筹备一番,准备带着原修承出去旅旅游,玩两圈,放松一下心情。 结果,好久不见的系统又上线了。 还带来了新的任务。 依旧是和压制男主的热度相关。 沈行歌疑惑:“我记得上次任务完成得很好,直到现在,男主的流量也没达到原着的高度吧?” 系统:[的确如此。但是沈哥,这次不一样,女主要出场了哦。女主家有钱有势,是男主后期最大的金手指,我们不能不管。] 沈行歌:“……”好家伙,他都快忘了女主的存在了。 前段时间,何嘉年千方百计重新找到了喻子舒的联系方式,来找过喻子舒几次,其中一次不巧遇见了沈行歌,结果自然是当场碰壁。 沈行歌记得当时何嘉年的眼神,像是觉得沈行歌挡了他的路,想要将沈行歌生吞活剥。 系统查过男主的情况,这个快穿者和原本的男主相比有过之无不及,是个见一个撩一个的渣男,却偏偏立着专一深情的人设,被其粉丝称为娱乐圈的一股清流。 沈行歌明里暗里劝过他妹妹几次,喻子舒原先一直放不下,时间长了看清了许多,也慢慢不再那么执着了。 但关于女主的情况,沈行歌是真的不太清楚。 原着里,女主是豪门千金,傻白甜大小姐,因为选秀关注了男主,从此追随他的足迹,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了对方。 他们正式认识是在一个恋爱综艺里,作为素人的女主和身为明星的男主相遇,开启了一段浪漫的邂逅。 沈行歌觉得,自己为了任务去联姻、学唱跳、当导师、写论文、管公司…… 他要做的事,从情理之中,逐渐变得奇形怪状。 而现在,居然连男女主谈恋爱都要他管了吗?! 晚上,沈行歌抱着自家小总裁,像只大猫似的蹭了蹭对方的脖子,一脸生无可恋。 他久久没有动静的微博忽然上线,发出了一条语气非常官方的官宣消息—— “大家好,我是喻白,下一季《心动的季节》,我将作为恋爱导师,和大家相约九月!” 这一条简短的消息,阅读量在短短几小时就突破了百万。 次日,#喻导师他回来了#在热搜上挂了一天。 第137章 先婚后爱(15)(默默求月票) 《心动的季节》是一档明星素人恋爱节目,分为两档。 一档是单身明星和素人的约会节目;一档是已婚导师场外指导和交流,并且单独开一期出去约会,重新体验恋爱时的感觉。 当喻白冒泡出来,说自己要当导师的时候,粉丝直接炸开了锅。 毕竟……这节目的导师,都是“已婚”人士好吗? 官方微博下的消息回复直接突破了十万条,评论区一片鬼哭狼嚎,基本上都是在问喻白的结婚对象是谁。 评论: “不,我不接受!喻白也才二十几岁吧?怎么就英年早婚了?” “哪家千金有这样的福气啊我爆哭!” “今年的新老公没了,让我先出门跑圈冷静一下!我跑完了……不,我冷静不了,到底是谁抢了我老公!” “别的导师都还是熟悉的老夫老妻,唯独喻白这个空降,还是这么一枝独秀。” “不懂就问,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出道即导师,这人是当导师当上瘾了吗?居然来恋爱综艺也是当导师……” “我悟了,爱豆不能谈恋爱,所以喻白直接结婚当导师。这速度真的可以。” “我还是第一次在恋爱综艺里期待导师的婚姻对象,喻白不愧是娱乐圈一股泥石流。《心动的季节》快开播!我都已经一年多没见喻白营业了,我要看他浪!” “同意上一层,让他带着对象一起浪吧。” 沈行歌简单翻了翻自己微博的评论区,简直没眼看。 他又跑去看了一眼热搜,发现因为节目即将播出,节目组又拿自己在炒热度。 热搜上面赫然挂着#喻白已婚#这样的话题,讨论度疯长,即将破亿。 沈行歌:“……”不就是结婚了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沈行歌切上自己的小号,随手在话题里翻了翻,结果不小心点进一个cp粉的主页。 他看了一眼,这人是他和何嘉年的cp粉,现在正在崩溃中,大骂rps都是假的,娱乐圈没一对真爱。 沈行歌心说,我和何嘉年当然是假的,磕rps这么真情实感大可不必。 沈行歌点出那人主页,又回到关于他的话题中,事情进展如风,居然已经有人在猜他对象是谁。 曾经他在节目上遇到过的人都被猜了个遍,一点点蛛丝马迹,都被扒出来捕风捉影。沈行歌感慨了一句网友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默默关上了微博。 他图个清静。 背后推门的声音响起,沈行歌见是原修承回来了,顿时便露出一个随性自然的笑容。 原修承脱下西装外套,挂在一旁的衣架上,走过来坐到沈行歌身边。沈行歌顺势靠在他肩头,原修承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黑发里,像是在吸猫。 原修承轻声道:“网上的消息我看了,如果你需要我,我会陪你去玩一趟的。” 沈行歌想,这综艺内容就是聊聊天,旅旅游,原修承说是“玩一趟”,似乎也没错。 不过,想起网友们猜他对象猜得热火朝天的样子,他心思一转,问原修承:“我记得我们结婚典礼办得还挺大的,我还以为他们都知道呢。” 原修承冷淡道:“我们结婚算商业新闻,不属于娱乐板块。” 沈行歌:“……”好像还真是。 他们属于商业联姻,有严格的个人信息保护措施,金融圈内肯定知道,但一般情况下,绝不会告知吃瓜群众。 眼看着自己的名字又挂上了热搜,但因为原修承的个人信息被保护得很好,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他的相关爆料。 他们重要的私人信息,保密级别很高,不想让人知道的,网友就一点都不会知道。 但网友自然也不傻,他们看到这资本下场堵嘴的反常状态,纷纷懂了,开始八卦沈行歌的老婆是哪家富家千金,不论如何,她的身份肯定非富即贵。 沈行歌眯着眼睛在原修承肩头靠了一会,决定小憩一番。 结果睡了会儿,一睁开眼,看到原修承拿着手机,却不是在看证券股票,而是破天荒地打开微博点开热搜,正在看和沈行歌相关的词条。 结果热搜一入眼,原修承就看到广大网友发挥丰富的想象力,给沈行歌安排了一堆“妻子人选”,当场就凉凉地看了沈行歌一眼。 沈行歌:“……”娱乐圈真是个要命的地方。 原修承点开那几张富家千金的图片,虽然他和她们不熟,但其中一些的父辈倒是和他在金融市场打过交道。 “都挺好的。”原修承摸着下颌评价道。 其实,认真想想,不管是家室还是资历,这些女人都和喻白很配。 他的嘴角渐渐勾起不祥的弧度,沉声问道:“喻哥喜欢哪个?” 沈行歌:“……”根据经验,原修承叫他哥,一般晚上准没好事。 沈行歌急忙摆手否认三连:“我没有,我不是,我只喜欢你一个。” 原修承笑意不减,声音低沉:“哦。” 沈行歌只觉得汗毛倒竖,他是个有求生欲的人,自然知道现在要做的是哄对象,于是一把抱住原修承,勾着对方的脖子亲吻。 原修承反搂过他,两人一起滚到了地毯上。 到了晚上,沈行歌揉着猩红的眼睛,捏了一把原修承的脸:“小醋缸子。下次别在地板上折腾我,硌得慌。” “小醋缸子”从背后抱着他的腰,毫无悔改之意:“好,下次换个地方。” 沈行歌拍了拍他的头,而后切换大号登上微博。 原修承问:“怎么了?” 沈行歌默默编辑消息:“发点澄清让他们别乱猜,我说了只有你一个,就是真的只有你一个,你要信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重,似乎觉得原修承冤枉了他,有几分赌气似的可爱。 原修承只觉得喻白在这种小地方的固执格外有趣,明明长着一张风流脸,但骨子里却是专一又温柔。 原修承闭着眼,在沈行歌颈窝拱了拱:“刚才是逗你的,我自然信你。你对我的好这么多,几乎已经是全部了,哪里还会分给别人。” “我对你,自然也是一样。” 沈行歌编辑消息的手微微一抖,打错了一个字,他的脸悄悄蒸腾起一丝热意,连带着身体都软了半边。 他受得了年轻人的折腾,却受不了对方的一句情话。 沈行歌默默捂脸,觉得自己简直是没救了。 第138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16) 沈行歌发的澄清,言简意赅,画风清奇。 他连发了两条,语气里透着秀恩爱的嚣张。 “关于我对象是谁,大家别猜了。我家先生有些生气了。” “哄人去了,下线了,晚安。” 猜了一堆女明星和富家千金的围观网友们:“……” 等等,先生?! 你家对象居然是男人吗? 虽然这个世界允许同性结婚,但毕竟异性恋才是主流。恋爱综艺一般也是异性相爱为主,以至于吃瓜群众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 刚刚还上窜下跳,觉得自己就是天选预言家的网友们,如今大惊失色,大脑宕机。 沈行歌的澄清一发,热搜画风骤然一变。 #喻白哄人去了# 这条热搜在大晚上热度暴增,吃瓜群众这下把探寻是目光放到喻白身边的男人身上,一个个想象,飞出了天窗。 评论: “不愧是喻白,从来不走寻常路。” “我才知道喻白喜欢男人!我彻底没机会了呜呜呜” “姐妹醒醒,就算喻白不喜欢男人你也没机会。” “你们怎么一股哭丧的气氛,就我一个人关心喻白找了个什么样的男人吗?” “嘻嘻,喻白一个带资本下场的空降,真当他出淤泥而不染啊?肯定是傍了金主大款呗。要是你们家喻白哥哥背后的男人是个中年油腻大叔,你们的幻想是不是就彻底破灭了?” “楼上的黑子是小脑发育不协调吗?一天天的出来跳。喻白找什么对象关你屁事,而且那不是金主,人家都结婚了好吗?” “结婚了随时离嘛,娱乐圈乱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男人和男人过一生本来就难,你们真以为喻白能够让老男人拴自己一辈子啊?” “先说一句黑子滚。让我来抠抠糖,没人觉得喻白那两句话的语气特别宠吗?也许喻白对象年纪还比他小呢!你们怎么净想着油腻老男人,我倒觉得他对象可能是撒娇小狼狗呢!” “楼上醒醒好吗?玛丽苏小说看多了?喻白要找一个颜值身材和自己差不多的小狼狗,上哪去找?他这张脸,在娱乐圈圈内已经是颜值巅峰了吧,该不会真的有人觉得,能找到和他一样颜值能打的素人吧?” “要真是小狼狗,有何嘉年一半帅我就满足了,哎。” “关何嘉年什么事?抱走我家哥哥” “cp粉不要进来混水摸鱼,提别家的一律打成对家望周知” “我不管,我相信喻白哥哥的审美!要是喻白对象不够帅,我就直播吃翔!” “好的,等着直播,记得到时候发房间号。” “是个勇士。等房间号+1” “+2” “……” “+” 关于网上的腥风血雨,沈行歌毫不关心,系统让他压制男主的热度,现在看来,效果简直好到爆炸了。 按照原着,这次何嘉年也要参加恋爱综艺,粉丝哭天抢地,大骂何嘉年的经纪公司,热度一下子就上去了。 后来,因为综艺里何嘉年和女主的cp实在是酸酸甜甜格外好磕,粉丝们纷纷真香,开始摇旗呐喊。 而现在,被沈行歌这么一搅和,何嘉年买的热搜都白搭。 虽然,他要参加恋爱综艺这事也引起了一波轰动,但比起喻白这边一波接一波的劲爆消息,实在是有点不够看。 综艺还没开始,大家的关注点就全集中在了喻白身上,何嘉年咬牙切齿,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从哪里出了错。 明明他才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但自从喻白空降后,就仿佛得到了世界的偏爱一般,让所有人都为他喝彩狂欢。 人们爱他,何嘉年却只觉得喻白愈发可恨。 他最近的心理越发阴暗,有时候,他不禁想,如果他要重新拿回主角光环,是不是得喻白死了才行? 节目自然有前期准备,还有台本,沈行歌忙着参加股东大会,没时间看,就随手放在了家里。 结果等忙完回来一趟,家政服务太过到位,不小心将卷成一团的台本当成垃圾给扔了。 节目即将开播,临时抱佛脚都已经没用了。 沈行歌:“……”算了,就当无台本综艺上吧,反正是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刺激的内容……吧? 事实证明,他错了。 恋爱综艺,刺激如斯。 高手过招不见血,杀人如麻不用刀。 第二天,沈行歌坐飞机赶到节目现场,坐在一堆已婚导师里,看着旁边的男人和女人们对着屏幕里的嘉宾行为指指点点,只觉得身不由己,如坐针毡。 单身明星和素人恋爱时,他们只在休息室待着,作为嘉宾旁观,时不时给出一些恋爱意见。 沈行歌很快发现,这差事就是在折磨他。 一旁的女导师是个当红的演员,曾经拿过影后。她转向沈行歌,一脸过来人的表情:“喻老师,刚刚那个男孩子的行为实在是有些鲁莽,容易给女生造成不好的印象。如果是你,这时候会怎么哄女朋友?” 沈行歌:“……”我没有女朋友,而且哄人方式是身体力行,估计也不能现场播出,不然容易被封号。 沈行歌卡了半天,最终故作镇定地喝了一口水,一脸直男地回复道:“不用哄,等对方想通就好,很快的。” 听完沈行歌的话,影后那一瞬间表情微妙。 但影后毕竟是影后,很快就稳定了情绪:“……感谢喻老师的指导,很……有建设性。” 弹幕笑成一团,脑洞大开: “刚刚还是几个导师认真提意见,到了喻白这里可好,画风突变。” “对象不用哄,的确很有建设性” “喻老师居然这么耿直的吗?对象不用哄可太秀了,他上次明明还发微博说要哄人的,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 “恋爱综艺变搞笑综艺,从喻白开始。实不相瞒,我觉得他就像来错地方了一样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明明都是已婚人士,喻老师浑身却透着一股寡王的气息是怎么回事哈哈哈” “喻老师的保温杯都差点没拿稳,我看出来了,他是真的不适应哈哈哈” “没办法,别人都是男女配对,可惜喻白找了个男人(狗头)” “我倒是对喻白对象更感兴趣了,还有几期节目对象才能露面啊?” 第139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17) 第一期节目过半,又有一个新婚不久的男明星凑到沈行歌身前,试图和沈行歌讨论,但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何(何嘉年)现在在两位女嘉宾面前陷入选择两难了呢。喻老师这么帅,当年追你的人一定很多吧?最后是怎么决定和现在的对象在一起的?” 这男明星名叫李成笛,整容后有了一张特别出挑的帅脸,可惜为人是娱乐圈着名绿茶,说话阴阳怪气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偏偏有人吃他这一套。 前段时间他结婚了,还引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争议,也算是给这个节目带来了热度。 虽然沈行歌空降出圈,但他本质上算娱乐圈的半个圈外人,并不了解其他嘉宾的弯弯绕绕。 沈行歌:“……”我说我是为了我妹的光辉未来所以自愿献身,找了一个小少爷光速结婚,你信吗? 当然,这些都是腹诽。表面上,沈行歌轻咳了两声,遮掩道:“没……其实没什么人追我,我也没什么丰富经验。” 李成笛不依不饶,阴阳怪气:“喻老师别谦虚了,喜欢你的人可多着呢。我还以为你是在一堆人里选了一个称心的呢,那能说说,你最后是如何决定的吗?” 沈行歌不喜欢这人说话的语气,开始胡扯:“……他需要我,我也很心动,所以就在一起了。” “能说说最初心动是因为什么吗?”李成笛刨根问底,笑眯眯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喻老师什么也不缺,难道是因为脸?我还以为喻老师曲高和寡,没想到也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沈行歌当然听得出这人语气怪异,简直要怀疑这人是来挖消息的黑料探子了。 一直被追问情感经历,他也有些不爽了,干脆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怼回去:“不然呢?食色性也,就像你追求美女一样,我喜欢帅哥不是很正常?” 紧接着,他转向李成笛茶里茶气的脸,眸光如刀,冷眼微笑道:“我家那位,怎么说呢……” “至少,可比你帅多了。” 这话一出,李成笛脸色发白,瞬间不知如何接话,只好尬笑了两声,现场气氛一时近乎凝固。 还是旁边的影后打了个圆场:“小喻还是第一次来呢,还是先多看看场内嘉宾的相处吧,我很喜欢新出场的女嘉宾呢。” 沈行歌卖了她一个面子,熟练地转换表情,阴郁的表情瞬间春暖花开:“好啊。” 喻白的表现增加了节目爆点,弹幕一时更加密集: “比你帅多了可还行,喻白真敢说。” “喻白,我的快乐源泉,我的变脸大师。” “我和喻老师一样!我也喜欢帅哥,好耶!” “但愿喻老师的审美和他的唱跳一样靠谱” “终于有人怼李成笛那个绿茶了,还嘲讽了他那张引以为豪的整容脸哈哈哈,好解气!” “喻老师,鉴茶达人爱了爱了” “为什么当年喻白没人追?我要是当时把握机会还有他对象什么事?” “前面的朋友是真的自信,建议照照镜子先看看自己什么样” “所以喻白对象到底长什么样?是真的帅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喻白对象的长相——世界第八大未解之谜” “等这几期素人恋爱完了,就是导师们出门旅游了,到时候就能看到喻白对象了,大家先等着吧” 弹幕难得这么统一战线,关注点全都在导师身上,几个场内的明星和素人的关注度反而下降了。 后来有人吐槽喻白简直是热度吞噬机,这形容倒是很合适。 现场,怼完人,沈行歌神清气爽,终于打起了一点精神,不再窝在一旁无精打采了。 他听从影后的建议,将目光放到了场内的嘉宾和素人身上。 结果入目就是男主的镜头,何嘉年对着女主笑得一脸温柔,绝世暖男的样子的确很具有迷惑性。 沈行歌又将目光投到女主身上。 女主名叫许安然,是许家的掌上明珠,是个握着金汤匙出身的大小姐。如今,何嘉年刚刚递给她一杯果茶,许安然低头一笑,脸色微红,闭月羞花。 按照原剧情,女主从选秀开始关注男主,和男主在恋爱综艺里产生爱情,后来不顾家族反对和男主在一起,和原本的未婚夫退婚。 最后,女主和男主一起获得了许父的认可,男主事业美人双丰收。 而喻子舒之所以后来黑化到甚至想要杀了女主,一方面是因为女主抢走了何嘉年,另一方面,女主的退婚……使喻子舒在原家毫无立足之地。 原家和许家在孩子小的时候结过娃娃亲,但后来长大了没作数,加上喻家介入,便安排了原修承和喻子舒联姻。 也就是说,原本女主会和原家的某一个少爷结婚。 所以,小说后期,当喻子舒发现丈夫常年缺席,女主对原家不屑一顾,而男主还被女主夺走后,喻子舒就彻底崩溃了。 喻子舒想要的东西,要么是女主不屑一顾的,要么是女主轻易拥有的,她怎么能甘心? 看到这里,沈行歌叹了口气。 原着里的喻子舒何其可悲,先不论别的,她连报复的对象都弄错了。 女主并不亏欠她什么,伤她害她的人明明都是男主,真正应该为自己的滥情负责的,明明是何嘉年才对。 沈行歌看着视频里笑靥如花的女主,冷静地想,没事,现在站在这个位置的人是我,而我不会被蛊惑。 只要我在这里,我就会改变配角的命运,避免他们走向歧路或死局。 至于女主,目前沈行歌不了解对方的想法,但潜意识里,还是希望她离现在的何嘉年远一点。 毕竟,这不是原装男主,而是快穿者,沈行歌不能保证对方会为了剧情还原而做出什么事来。 但不管未来如何,目前何嘉年看上去对女主很殷勤,一切似乎还算正常。 除了女主,还有一个素人女嘉宾喜欢何嘉年,但经过一期的节目,已经基本确定了何嘉年和女主的配对。 因为女主实在是漂亮可爱、招人喜欢,网络上的喷子少了许多,不少人开始磕何嘉年和女主的cp了。 沈行歌又没办法让他们不谈恋爱,但热度方面,的确是他稳占上风。 节目组提醒他,再过两期就是导师和嘉宾的特别节目,到时候会需要他的对象露面。 沈行歌想,他可不会强人所难,还是先去征求一下原修承的意见吧。 第140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18) 不知为何,沈行歌潜意识里,其实不太想让原修承出现在人前。 就好像一件珍宝,最初只有你知道它的好,但被别人发现后,它就好像不再只属于你,那种隐秘的欣喜就要被迫与人共享。 沈行歌反思了一下,自己不该有这么强的独占欲,但他心头酸涩,就是无解。 当沈行歌回家,和原修承说起这件事时,神色莫名有些不自然,原修承听完他云里雾里的一番话,奇迹般理解了,而后撑着脸笑了笑。 “你如果需要我陪你上节目,我自然是会去的。”原修承坐在床边,沈行歌站在他身前。 原修承一把抱住他的腰,神色缱绻,“但你不用担心,任何人的目光和看法都不会影响我,我只属于你一个。” 沈行歌轻幽地抚摸着他的碎发:“你这家伙倒是越来越会说情话了。” “情之所至,有感而发罢了。”原修承道。 沈行歌心道,明明刚刚结婚那会儿这人还是块木头,如今却已经这么会撩人了。要不是自己和他早早绑定,估计又是个像男主一样的风流浪子。 他却不知道,原修承只对他才说得出这些话,至于其他人,不要说调情了,怕是连个正眼都没有。 沈行歌心里酸酸甜甜的,不知是什么滋味,但他知道自己的心情的确在变好。心之所至,忽然心痒,便直接将原修承推到床上,在对方的额头上亲了亲。 原修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额头,感受到一缕未尽的温度,他不想让这温度流失,便搂住沈行歌的腰,两人上下位置转换,下一刻便一起滚到床上,陷进柔软的床单里。 最后,沈行歌说:“那就陪我好好玩,就当是补过蜜月了。” 原修承道:“好。” 两期节目过后,何嘉年和许安然在节目里确立了临时的情侣关系,正处于热恋的营业期。 而下一期节目,导师也会下场,和原有的已经配对的嘉宾一起,进行一期特别活动。 说白了,就是选一处好地方集体旅行,一起组队秀恩爱,谁最甜最亮眼,谁就是最后赢家。 沈行歌心道,某种意义上,这节目还真是简单直接不做作。 毕竟,人都喜欢看别人谈恋爱,从别人的甜蜜中获得奇妙的代入感,从而愉悦自己。 但沈行歌做不到这一点,原修承共情能力比他更差,自然也做不到。 但他们和对方在一起,能够收获独一无二的快乐和幸福,这就够了。 《心动的季节》特别期按时开播了。 这一期的旅游地点安排在一座风景宜人、四季如春、繁花似锦的小型海岛,为各位嘉宾营造了一个相对私密温馨的氛围。 这期节目一开播收视率就暴增,一部分人是被各种剪辑cut所吸引,来看男女主谈恋爱的。而更多的人,是来特意看一眼喻白对象的“庐山真面目”的。 毕竟,被吊了胃口这么久,观众们早就迫不及待,想看看喻白家的“那位先生”了。 节目开场,首先出场的自然是嘉宾和导师,字幕一个个配上相应的姓名和职业。轮到何嘉年时,配的是“知名偶像、歌手”,而喻白,旁边配的是“专业导师”。 弹幕飘过—— “的确是专业导师,这人总共营业两次,都是奔着当导师去的。” “这个别致的自我介绍真是笑到我了,不知道喻白对象怎么样,会和他一样也是个沙雕吗?” “谁说喻老师是沙雕?他只是一条喜欢神游的咸鱼罢了” 海岛上气候比较湿热,沈行歌来的时候戴着一顶遮阳帽,等到了岛内的休息室,便摘了下来。 他今日的头发柔软蓬松,穿着清爽的短袖t恤和牛仔裤,整个人看上去格外年轻,仿佛逆生长了几岁。 弹幕适时跟上: “今天的喻老师格外美貌,是因为对象要来吗?” “喻白忽然这么年轻活力我格外不适应,喻老师你的保温杯呢?” 其他的导师和沈行歌一样,在等着自己的伴侣到来。 参加节目的素人嘉宾和明星倒是早就到了,他们坐在大厅的另一边说着话,这其中就有男女主。 沈行歌往那边望过一眼,很快没了兴趣,便收回了视线。 镜头给了男女主特写,弹幕也刷了一波cp应援,一时间很是和谐。 接着,是导师们的伴侣到来的时间,他们会陆续出现,按照台本,导师们会去迎接自己的爱人。 李成笛在一旁自言自语,语气里有种演出来的期待:“我家小梓怎么还不来啊,我都等急了。” 他口中的“小梓”,自然就是他新婚不久的妻子。 他的声音颇有点矫揉造作,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但沈行歌没有多余的心思判断别人是真的想秀恩爱,还是为了抢镜。 李成笛见沈行歌毫无反应,就和其他导师搭话去了,放任沈行歌一人坐在一边。 沈行歌对于别人的无视适应良好,他的目光注意到桌上摆着的一盘水果,思考片刻,便拿起水果刀,拿起其中一个菠萝,认真地削起皮来。 影后算是和他关系不错,便来问候一句:“小喻,想吃水果了?” 沈行歌摇摇头:“我家那位喜欢,先给他准备着。” 他面上带着笑,手中功夫也是一刻不耽误,片刻间菠萝就被削好切片,整理成花朵的形状。接着沈行歌拿过苹果、甜橙之类的其他水果,干净利落地做了一个水果拼盘。 他刀功好得惊人,摆盘迅速,而且富有艺术美感,整个过程仿佛在完成一件工艺品,看得人食欲大增,目不转睛。 影后也有点惊讶:“小喻,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真有一手。” 其实沈行歌做饭无比难吃,但生食毕竟和熟食不同,他自由发挥,食材本身的味道是不变的,所以不影响。 沈行歌毫无心理压力地接受了夸奖:“多谢夸奖,要不要尝尝?” 影后是个聪明人,她笑道:“不了,还是留给你爱人吧。你这么照顾他,你们感情一定很好。” 沈行歌想到了什么,也回给她一个笑容,温和道:“他比我小,我照顾他是应该的。嗯……他平时也很照顾我。” 弹幕: “喻老师笑得好甜好温柔,这就是有对象的人吗?” “喻老师今天终于没有寡王的气质了,可喜可贺” “影后还是一如既往地高情商啊” “我万万没想到喻白居然有人7属性,他对象有福了” “我奶对了,喻白说对象比他小!是年下奶狗,不是中年油腻大叔!” “我要看帅哥,现在就要!” 第141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19) 过了一会儿,导师们的对象陆续登场,而沈行歌左等右等没见到人,这才发现原修承居然是压轴的那一个。 终于,其他人都到齐了,只剩原修承一个,总算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而在原修承出现之前,节目组非常不做人地…… 插播了一段广告。 弹幕怨声载道,气到爆炸,结果等广告结束,从走廊里走出一人,镜头适时给到那人脸上,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人如画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再到锋利的下颌线。 原修承向着镜头这边望了一眼,整张脸终于完整地暴露在镜头下。 过分的美貌也是一种武器,至少它让刚才还气成河豚的观众们瞬间呆若木鸡,视网膜受到冲击,大脑一片空白。 镜头没有加上什么奇怪的滤镜和打光,就是很朴实无华地呈现了出场者的模样。 那人的个人简介也简单得令人瞩目: 原修承,素人 但就算如此,弹幕还是以可怕的速度在暴增,很快就盖住了整片屏幕—— “?????” “!!!!!” “这种帅哥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好一个素人,我宣布这素人颜值直接封神,天降颜巅” “等等,我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人是喻白对象?!” “虽然我很懵逼,但这好像的确是喻老师对象。” “喻老师快告诉我,这么帅的素人你从哪里找的?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不然我就跪下来求你” “纯路人,不懂就问,这是什么高清混血男模出街写真大片吗?” “这人白得仿佛在发光,这是什么纯正冷白皮,是我一辈子做梦都想拥有的皮肤了呜呜呜” “我原先羡慕喻老师对象,我现在才知道,是我肤浅了,我现在羡慕喻老师” “看上去好年轻啊,有点好奇这人比喻白小几岁” “内娱看到了吗?以后找演员按这个标准来,你们拍什么东西赚烂钱我都自愿当韭菜” “我截屏截到手抖,该死,我也想体会喻老师的快乐” 弹幕嚎成一片,画面有如群魔乱舞,而这一切自然不会影响场内的人。 原修承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提着行李箱,只是背着轻便的黑色背包,他自然地走到沈行歌身边坐下,沈行歌将水果拼盘推过去,换来原修承的一个笑容。 平时沈行歌见多了原修承穿正装的模样,今天倒是让他眼前一亮——原修承穿着简单的衬衫和长裤,腕上戴着一副手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 他的气色早已不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苍白和疲倦,一双眼睛仿佛剔透的琉璃,在光下熠熠生辉,格外耀眼。 沈行歌喜欢他这青春洋溢的模样,忍不住凑上去多看了两眼,结果很快就发现了一点问题。 沈行歌抚上原修承的脸,感受到光滑的触感,忍不住嘟囔道:“这边紫外线很强,让你至少涂个防晒再出门,居然又忘了。” 原修承倒是无所谓:“我晒不黑,没事。” 沈行歌拎起一块苹果丢进嘴里,“行吧,那先吃点东西。” 他们的相处自然中透着亲昵,没有半点逢场作戏的痕迹,就像一对相处了很久的恋人。 弹幕: “他们好配!明明都很年轻,居然有老夫老夫的感觉” “涂防晒可还行,精致boy喻老师” “所以某种意义上,是不是说明小原压根就没化妆?真的是全素颜出镜?” “nsdd” “晒不黑是什么神仙体质?我懂了,神仙就是和我们凡人不同” “等等,小原手上那只表……要是我没看错,至少五百万?” “好像和喻老师是情侣表来着” “靠,盲生你发现了华点,这么一看,小原那一身衣服貌似是新出的限量款,全球首发……” 沈行歌正和原修承说着话,忽然见到另一对导师组也来了,李成笛和他的妻子文梓坐到沈行歌对面,看上去是想过来打个招呼。 李成笛其实一点也不想过来,但他老婆对这边两个帅哥的组合很感兴趣,硬要拉着李成笛过来。 李成笛是个记仇的人,沈行歌那句“至少比你帅多了”可还深深记在他心里呢。 文梓的表情止不住激动:“喻白老师,嗯,还有原修承先生,你们好呀!我以前看过喻老师的舞台秀,非常喜欢你的个人风格,今天居然能见到本人,真是太好了!” 沈行歌心说李成笛的妻子看上去可比他好多了,便也打了个招呼:“谢谢,过来坐,一起吃点零食?” 沈行歌对女士一般都很绅士,很快就和文梓有说有笑地聊了起来,李成笛心里还看沈行歌不爽,在一旁如坐针毡,而原修承低头吃着水果,没有半点参与谈话的意思。 除了沈行歌,现场其他人,根本不能引起他一丝一毫的交流欲望。 原修承本来就是来度蜜月的,只对二人世界有兴趣。 镜头取景特意突出了他们四人,这一下,对比格外突出。 弹幕毫不留情: “喻老师是个实诚人,他家小狼狗颜值的确吊打李成笛” “喻老师金句:至少比你帅多了” “小原对着李成笛压根就不想说话哈哈哈,在一边默默吃水果好可爱!” “看来小原是个酷哥,我又可以了” “文梓也是个可爱美女,怎么偏偏就跟李成笛这个绿茶在一起了呢,哎” 综艺剧情还在继续,有各组嘉宾相互认识的环节,沈行歌他们也和男女主等恋爱嘉宾会合,接下来就是一起做任务以及随时比赛。 女主许安然看到原修承的时候明显愣了愣,但很快收敛了情绪。 原修承也认出了女主是许家的千金,但他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沈行歌想到原着里许家和原家作废的娃娃亲,一时心情复杂,在底下悄悄握住了原修承的手。 原修承这才有点反应,十分机械化地和男女主打了个招呼。 沈行歌知道,原修承的外交天赋全都用在了应对股东和商业伙伴上,而对于正常的人际交往,这人情感缺失不是一天两天了,根本纠正不了。 不过,至少在他面前还是个正常人,这就够了。 沈行歌拉着原修承离开,并未注意到何嘉年冷厉的目光,以及女主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142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20) 沈行歌手里拿着海岛的宣传册,认真看着节目组在上面做的标记。 按照计划,各组嘉宾现在要完成几个小任务,根据各组的任务积分,决定晚上的住所。得分高的小组可以优先选择。 而任务的最后两名还有额外的惩罚,不过按照这节目的秉性,惩罚大多都是偏向搞笑性质,无伤大雅。 沈行歌认真研究一番,胸有成竹,非常自信地拍了拍原修承的肩膀:“等我赢个第一回来,带你去住最好的房子。” 然后—— 他们组就得了倒数第二。 原修承:“……” 沈行歌:“……” 忙活了一天,沈行歌蹲在海岸边,一脸自闭。 海风吹来,掀起他的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夕阳的余晖照亮了一整片海岸,波澜壮阔,色彩斑斓。 其实,按照正常情况来讲,沈行歌自然是不会输的。 但这次不一样。 别的情侣都是男女搭配,沈行歌对男嘉宾下手没问题,但对女生实在没办法。 他对女性一向谦和,这次也习惯性选择了礼让。最后,他默默缩回原修承身边,当一条与世无争的咸鱼。 另一边,男女主组合得了第一,何嘉年高兴地将许安然抱起来转了个圈,弹幕刷了一堆“好甜”。 而这边,气氛愁云惨淡,对比鲜明。 原修承倒是无所谓,他过来拍了拍沈行歌的肩膀,安抚道:“没事,至少不是倒数第一。” 沈行歌蹲着挠头,瞪了原修承一眼:“你这安慰并不怎么让我开心。” 原修承也不惯着他,反倒笑着逗他:“还有惩罚呢,我们得去抽签,你去还是我去?” 沈行歌心说这次是自己连累了原修承,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即站起来:“我去!” 主持人拿出一个抽签的小盒子,让最后两名的队伍抽签,沈行歌站在盒子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们这期该不会有什么特别可怕的惩罚措施吧?” 主持人笑得像朵太阳花似的:“喻老师放心,我们是个恋爱综艺,绝对没有恐怖环节。” 沈行歌对此持怀疑态度。 然后他伸手,从盒子里掏出了一张小卡片。 上面赫然写着—— “男嘉宾女装lolita,从任务地点步行回到住所” 沈行歌:“……” 沈行歌转头看了一眼倒数第一抽到的签,是取消晚餐。他在心里默默对比了一下,一个是女装回家,一个是饿肚子,好像倒霉程度也差不多。 沈行歌的心理刚刚平衡了一下,但他忽然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别人都是一男一女,所以让男嘉宾女装,那他们这组怎么办?一起上? 原修承走过来看了一眼沈行歌手中的签,表情一时很是精彩。 原修承道:“喻哥,你的手气可真好。” 沈行歌别过头,不好意思地面色微红:“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弹幕: “过度自信喻老师,绝世欧皇喻老师” “别的组只会让我当一个无情的磕cp机器,唯独喻白,让我笑到打鸣” “小原帅哥皱眉笑死我了,你这安慰人的水平,和喻白不愧是一家人” “所以我能看双份女装吗?节目组甚得我心” 节目还在继续,沈行歌专门问了一句关于女装的问题,得到的答复是,单份女装和双份女装都可以,节目组衣服有的是。 沈行歌看了一眼原修承。 原修承喊了一句:“喻哥。” 明明是平静无波的语气,沈行歌却心领神会,从中听出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沈行歌深吸一口气,认命道:“那我穿。修承就算了。” 沈行歌跟着道具组进了换衣间,他原本以为只是穿一件裙子就完事,结果没想到,对方准备的是全套lo裙,甚至还贴心地准备了长卷假发。 等沈行歌好不容易穿完出来,天已经黑了一半,海岸线上只余下最后一丝暖光。 有些嘉宾已经等不及,动身前往自己选择的住所休息了,而还有些留在这里,想看一眼喻白的女装再走。 这其中就有男女主,不过何嘉年是想看笑话,而女主看了几眼原修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原修承站在试衣间前,安静地等待着,他的侧脸俊美而清冷,明明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却反而更让人心动。 终于,试衣间的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人,结果因为高跟鞋没站稳,直接一个踉跄往前扑,原修承眼疾手快,上前将人抱在了怀里。 沈行歌抬起头拱了拱,差点把假发弄乱了。 结果,入目是原修承带着惊喜的神情,连耳根都微微发红。 他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原修承视角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长卷发,美人脸,穿着一身再可爱不过的长裙,和平时张扬嚣张的样子判若两人。 沈行歌一脸懵:“怎么了,我女装吓到你了?” 原修承只是笑了笑,这一刻,他的神情看上去格外温柔,刚刚的冷冽完全消失无踪:“没有,喻哥什么样子都好看。” 沈行歌见原修承不排斥也就放心了:“这还差不多。” 这裙子收腰,勒得人有点不舒服,沈行歌不太适应地从原修承怀里挪开,尽量从容地对着其他嘉宾打了个招呼。 其他嘉宾:“……”虽然总觉得有点奇怪,但真想高呼一句美女我可以。 影后带头,忍不住笑了:“小喻,嗯,还挺合适的。” 连女主也默默脸红点头,何嘉年在一旁表情僵硬,一时间连营业笑容都忘了。 其实男人的身形,骨架天生比女生宽,看上去总会让人觉得别扭。但沈行歌偏瘦,加上脸太好看,乍一看倒也挺……赏心悦目的。 而弹幕已经飘了: “喻白真是个罪恶的男人,为什么连lolita穿上都这么合适啊?” “感谢节目组让我在有生之年看到了喻老师的女装” “其实你更应该感谢喻老师抽签的欧皇手气哈哈哈”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原脸红,他是不是可耻地心动了” “谁见了喻老师这样子能不心动!” “小原说得对,喻老师就是什么样子都好看!” “刚刚小原抱着喻白那一幕好苏,我又可以了,他们how pay” 女装的事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到了晚上,嘉宾们都要去往自己的住所休息。 沈行歌这组因为是倒数第二,所以选择的住所位置不太好,距离这边很远,而且还在山上。 沈行歌提了提自己蓬松的裙摆,一时有些发愁。 第143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21) 但事在人为,补眠乃人生大事,睡觉还是得睡。 所以,得快点赶到住处。 沈行歌一脸凝重地提着裙摆走了几步,只觉得身上像是背了个秤砣,又重又累。 他实在穿高跟鞋走不了路,就像节目组申请换了平底鞋,节目组还算人性化,当场就同意了。 事不宜迟,沈行歌和其他嘉宾道别,拉着原修承离开了任务地点,朝着山上的临时住所赶去。 虽然是夜晚,但山上一点也不黑,沿路上点缀着一排排小灯,白色的冷光照亮了前行的路,也映照着众人表情各异的脸。 原修承原本是和沈行歌一起走,但他很快敏锐地注意到,沈行歌的速度渐渐变慢了。 原修承原本走在前面,这一下忽然停下,转过头来望向沈行歌。 他们的身高差不多,原修承稍微高一些,两人大约可以平视彼此。 沈行歌也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原修承开门见山:“如果累了,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不用勉强自己。” 沈行歌心说还有一半的路要走,就算是累,告诉你也没用,还不如快点走来得实在。 刚刚换高跟鞋的时候,沈行歌不太适应,他的脚其实有点被刮伤。 后来出来时,他差点摔了一跤,虽然被原修承扶住了,但脚踝有些被扭到,现在一停下,就能感到关节处火辣辣的疼痛。 沈行歌懒得叫苦叫累,他只想快点走回去休息,便摆摆手道:“我没事,我们快点回去就行。” 谁知原修承却压根没动,反而蹲下身,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沈行歌的脚腕。 他的声音很认真,实事求是地说:“喻哥,你的脚腕肿了,我抱你走吧。” 沈行歌一愣,随即慌忙摇头:“那多不好意思。” 原修承无奈地站起身:“你倒是在这种时候学会跟我客气了。” 沈行歌怎么可能真的和他客气,他想了想,道:“没有没有,要不你背我?” 原修承指了指他的裙摆:“不方便。” 沈行歌:“……”女装误我! 他们俩在这说了半天,最后也没得到一个实际解决方案。最后原修承没了聊下去的心思,直接弯下身,将沈行歌横抱起来,接着往前走。 他的态度坦率且自然,那一瞬间,沈行歌差点都忘了这是要面向全网播出的节目。 沈行歌压根没打算挣扎,想抱就抱吧,反正累的又不是他。 这么一想,沈行歌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偶像包袱就全丢了,他一手搂着原修承的脖子,一边指点江山一般,凭借自己刚刚看旅游宣传册的记忆,给原修承介绍路过的景点。 节目组专门把这里剪辑突出了一番,毕竟,他们也会帮当地旅游业宣传。 两个当事人态度坦然,但弹幕大为震撼: “我在看什么?这居然是我能免费看的东西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公主抱!我万万没想到,我在这节目看的第一对公主抱居然是两位男嘉宾……” “我就想问问小原,喻白多重?还真的说抱就抱啊?这臂力我慕了” “看这熟练程度,看来是抱过很多次了” “所以喻白为什么可以一边女装一边接受公主抱还能一边当导游?喻老师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我宣布这就是今年最rio的一对,该死,我也好想有一个能随时抱着我爬山的男朋友” “有一说一,这里风景是真的不错,晚景好美啊” “居然还有人在看景而不是看人吗?为什么两个大帅哥内部消化了啊啊啊” “今天喻老师一点也不孤寡,他浑身散发着人生赢家的气息” “所以,到哪里去领小原这样的男朋友?!平时是高冷酷哥,但一心一意对你好。这人设简直了,我是在看小说吗?” “等等,我看了半天了,他们怎么还抱着,小原真就能抱着喻老师走一路啊?这是什么体力?” “姐妹们把般配打在公屏上” 节目播出当天,他们的剪辑cut满天飞,热搜不要钱似的上了一次又一次,同时在cp板块异军突起,一时间简直有刷屏的趋势。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当下,原修承抱着沈行歌,步伐平稳,速度一点也没有减慢。等到他们回到住处,沈行歌换下lo裙,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关闭了摄像头,便简单洗了澡,换上睡衣,准备休息了。 原修承刚才去了外面一趟,不知是去找什么,现在他回来了,手里端着的盆子里居然是一堆冰块。 原修承拿出湿毛巾放在冰块了泡了泡,然后坐在床边,拉过沈行歌的脚踝,为他冰敷。 沈行歌猝不及防被冻到,忍不住“嘶——”了一声,显然是觉得有点刺激。 原修承握着沈行歌的脚腕,试探道:“还疼吗?” 沈行歌刚刚被抱了一路,被晚上的凉风一吹,原本的一点痛感也差不多消失了。现在原修承这么关心他,倒是让他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沈行歌摸摸原修承的头,屈起身体凑上去亲了亲原修承的额头:“已经不疼了,我没那么金贵,早就没事了。” 说着捧起原修承的脸:“倒是你,抱了我一路,不累吗?敷敷也就够了,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原修承握住他的一只手,神情温柔:“你挺轻的,不累。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能抱着你,照顾你。” 沈行歌早已习惯了自家小总裁富有冲击力的美貌,但他忽然这么撩人,自己还真是有点……受不了。 沈行歌手动移开原修承的脸,不太想直视这人的眼睛:“大晚上的别撩我。” 原修承却不依不饶,压根不听话。他起身上床,沈行歌感到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下一刻,自己就被压在了对方身下。 “喻哥。”原修承忽然叫他。 沈行歌听懂了他声音里的柔软与温存,这一声喊得他的心也跟着软了,一开口语气都缓和了许多:“怎么了?” 原修承俯身亲了亲他的睫毛,像一个将落未落、浅尝辄止的吻。 “我刚刚说的话,是认真的。”原修承道。 第144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22) “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已经被夜晚折磨了很多年。每个晚上,要么睁着眼死扛,要么只能从无尽的噩梦里惊醒。” 原修承按住沈行歌的手腕,眼神专注明亮,根本不容许沈行歌移开目光。 原修承尤其喜欢沈行歌蓝色的眼睛,那颜色像是天然的玛瑙石,映着碧水蓝天,诉说着天青一色。 原修承的瞳色很淡,在光下几乎透明,但沈行歌的蓝色浸染了它,灰色的世界里一下子就有了色彩,有了波澜。 沈行歌向原修承说过喜欢,原修承也回应过,但听到这么郑重的告白,还是第一次。 沈行歌意识到原修承下面要说的话非常重要,他不再逃避,而是认真地看着对方,直视着那双只盛满他的眼睛。 “我试过很多药物,很多治疗,都没用。”原修承说到这里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接上话。 “医生说,这种怪病持续下去,我一定活不过二十二岁。我本来想着,等到十八岁,如果药物还没用,就一了百了算了,毕竟多余的时间对于我而言,只是一种负担。” “我那时只想安排好公司的一切,然后寻求解脱。” 听他说到过去的经历,沈行歌心脏一紧,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抽痛。 这个世界于他而言,只是一篇爽文构成的小世界,里面的人物,除了主角外,其他配角,包括曾经的喻白,原本都是为爽文服务的工具人罢了。 按照原着剧情,原修承出国,从来没在正文里正式出场过。 沈行歌并未想过,原本的剧情里,原修承整夜失眠,生不如死,又是怎么熬过后来的无数个夜晚的? 以前的沈行歌不懂,但他现在想来,只会觉得心疼,以至于想对原修承更好一些。 任务让他改变配角们的命运。 却也无意中改变了他自己。 从代替喻子舒联姻以来,一切就已经悄然踏上了不同的轨迹。 他改变了几个人的命运,也因此见到了一个健康的、温柔的、爱他的原修承。 原修承依旧撑在他上方,他的语调舒缓,像一首流淌的诗:“在我快要放弃自己的时候,你出现了。” “喻白,是你治好了我。” “你照顾我,对我好,晚上不管多忙,都会抽出时间来看我,日复一日,从不间断。这种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更何况我们只算是商业联姻对象,你完全可以对我不闻不问。” 沈行歌听他夸自己,原修承一脸认真,但沈行歌的脸都快熟透了。 他当时照顾原修承完全是受本能驱使,压根没多想什么。话说回来,对自己对象好,难道不是一个人的基本素质吗? 最后,原修承笑着,用一种能叫人潸然泪下的语气,轻声呢喃: “喻白,能成为你的爱人,实在是太好了。” 沈行歌听着自己噗通的心跳声,感觉胸腔里的器官鼓动从未如此剧烈、如此蓬勃。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环住原修承的肩膀,将人拉近,原修承靠在沈行歌肩膀上,两人的气息交叠在一起,密不可分。 原修承的声音有点闷:“所以,喻哥,你照顾了我这么久,我也想被你需要,就这么一直照顾你。” “就像今天这样。” “我喜欢抱着你,看你开心地笑。” 沈行歌环抱着原修承,轻轻拍着他的脊背,今天的恋人如此温柔体贴,简直叫人心醉。 沈行歌揉着原修承的耳垂,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我当然需要你,就像你需要我一样。嗯……我们往后,还是互相照顾吧。” 原修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今天情况特殊,他不敢完全压在沈行歌身上,怕碰到对方红肿的腕骨,便顺势翻了个身,躺在沈行歌身侧。 沈行歌像往常一样,抱着原修承的后脑,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晚安吻,顺便输入自己的精神力。 原修承搂着沈行歌的腰,两人靠在一起,很快就都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沈行歌的脚腕就差不多消肿了,但他还是找来一点止痛药抹上,算是防患于未然。 接下来,沈行歌跟原修承一起吃了简单的早餐,便一起去参加今天的节目录制。 沈行歌注意到,这几天原修承的心态格外轻松,朝气蓬勃的装扮配上那张无可挑剔的脸,简直叫人越看越喜欢。 沈行歌笑着哼歌,边走边聊天:“你这家伙还真当是来度蜜月的啊。” 原修承转头看他:“不是吗?” 沈行歌走上前,和他并肩而行:“是,自然是。” 沈行歌本来还想着怎么压制男主的热度,怎么买营销,但原修承一来,任务就被他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任务算什么?! 他家小原玩得开心才重要。 当然,这话只在沈行歌心里一闪而过,否则系统一定会跳出来大声抗议,或者无理取闹。 沈行歌尽职尽责地当着临时导游,边走边问原修承,问他希望到哪里看看。 沈行歌想着,节目录完后,他们还有空余的时间,可以好好玩一趟。 原修承握着他的手,感受着晨间的凉爽:“不急,我们有很多时间。” 这时的沈行歌,还没意识到原修承这话的真正含义。 直到下午的游戏结束,众人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有人问起沈行歌和原修承在哪度蜜月,一直话少的原修承忽然接过话头,回答:“当时我俩很忙,现在在这补办。” 有人说笑道:“可现在我们只是在这录几天节目,一天到晚也很忙。你们要是想补过蜜月,还得好好规划一下啊。” 原修承在一旁烤海鲜,听到这话,他难得赞同地点点头:“没事,节目后我们会在这留一段时间好好玩,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的。” 女主一愣,很快反驳:“可这里是旅游区啊?人挺多的。” 许安然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这一块地是属于她家的开发区。她的父亲已经承包了这一片的旅游业,每年都赚得盆满钵满。 原修承抬眼看了许安然一眼,眼神无波无澜,不知何意。 但他很快便收回目光,将烤好的螃蟹递给沈行歌,后者刚刚笑着接过,刚刚送进嘴里,就听到旁边的原修承来了一句: “没事,这个岛我已经买下了。节目组撤走后,不会再有人打扰我们。” 沈行歌刚刚咬开的蟹腿直接掉到了地上。 沈行歌猛地转头,看了原修承一眼。 刚刚这人说了什么? 为了度蜜月,他…… 买下了这个岛? 第145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23) 沈行歌见识过铺张浪费的,但像原修承这么大手笔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听到原修承的话,沈行歌差点被呛到,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原修承一见他这副样子,顿时海鲜也不烤了,赶快给沈行歌递了一瓶水,让他喝点压压惊。 沈行歌悄悄凑过去:“你买岛干什么?浪费。” 原修承不为所动,仿佛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小事:“没事,不贵。” 沈行歌知道这人是真的不差钱,他无法纠正这人的消费观,只好纵容:“……行吧,下次做这种决定,还是要跟我说一声。” 原修承乖乖点头:“好。” 但很快又补上一句:“其实这次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沈行歌喝完水:“祖宗,这是惊吓。” 原修承皱眉:“你不高兴?” 沈行歌慌忙摇头:“没有,我高兴。” 原修承这才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那就好。” 周围一圈人的眼睛几乎要被闪瞎了。 一半是因为狗粮,一半是因为该死的金钱带来的圣光。 有钱人的爱情,就是这么简单、且快乐。 其他明星和素人听着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心情都有些复杂。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为了几天的蜜月买一座海岛的。 何嘉年神色微妙,李成笛的脸都白了几度,不知是嫉妒还是生气。 而这其中,许安然的脸色格外难看。她长袖下的手悄然握成拳,眸色深沉如海。 她没想到,原来还是自己家的东西,居然这么快就换了主人。 来之前,她曾听到父亲和人打电话,说是海岸开发受到了阻力,但当时她没怎么在意。没想到这么快,海岛就被原修承拿在了手里。 这个综艺表面上是几对情侣和伴侣出门游玩,但到现在,嘉宾各怀心思,都不如沈行歌和原修承的心态那般纯粹了。 原修承压根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让人震惊的话,在他看来,他和沈行歌的独处,自然不能被打扰。 他现在就盼着节目录制快点结束,然后和沈行歌二人世界。 于是,他们就在一堆神色各异的人群中,一个抱着椰子榨汁,一个忙着烤海虾,颇有点自得其乐的意味,也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这一段节目后期本来打算剪掉,但因为这里人们的反应实在太有看点,为了收视率和话题度,最后还是保留了。 视频中的原修承正把烤好的大虾蘸酱递给沈行歌,明明是岁月静好的一幕,但弹幕疯狂爆炸: “???!!!” “等等,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在看什么?” “小原说的是真的吗?他、他买了一个岛?就因为喻白喜欢?” “这已经不是一个恋爱综艺了,已经完全变成喻老师和小原秀恩爱的纪录片了。我当年居然嘲笑喻老师寡王,如今一看,寡王竟是我自己” “你们都是什么家庭啊?我居然被自我介绍蒙蔽,真的以为小原是个素人,我宣布我是傻子” “傻子+1” “叫什么小原,我直接改口叫原总” “我还脑补过喻老师包养小狼狗的狗血文学,我错了,谢谢原总用他的金钱打我的脸,我现在就去删掉文档” “前面那个等等,至少先把同人文放出来再跑!哪怕ooc我也看!” “你们不觉得喻老师的反应也很耐人寻味吗?为什么是这么平常的语气啊?还说以后要买提前说一声就行?敢情你们消费水平一直维持这个水平吗?” “有钱人就是这么谈恋爱的吗?我学不会,一辈子也学不会(摇头)” “所以!为什么!他俩这么年轻就直接结婚了!这种有颜有钱身材好还专情的帅哥到底在哪里找?!喻老师你给我指一条明路吧求求了” “前面的,梦里找吧,梦里什么都有” “我曾经居然还磕过喻老师和其他人的cp,我自首我反省!官配yyds,小原在我心里直接封神,这就是我以后的找男友模板了” “姐妹认真的吗?那你大概只能单一辈子了” “srds,在一片恋爱和失恋的姐妹插一句,我对喻老师手里的椰子汁挺感兴趣的,有链接吗?” “居然还有无视金钱和美貌一心看食物的人吗?前面想要椰子汁的那位交个朋友?我也想像你一样清心寡欲” 这综艺特别活动这一期分为上下两集,其实很快就播完了。但它后来引发的讨论的热潮,却直接吊打了其他同期节目。 沈行歌以前还想着如何炒热度,这一次倒好,他只觉得热度太高,恨不得下场压一压。 原修承站在他旁边,海鸟从他身边飞过,带起清爽的海风,与青年的白衬衫融为一体。他在这海天一色的浩瀚背景中显得格外渺小,却又是最璀璨的一笔。 沈行歌只觉得心脏漏跳一拍。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原剧情里,世界意志要不择手段让原修承退场。 这个人出类拔萃,出现在一本主角不是他的爽文里,根本就是降维打击。 沈行歌走过去,和他一起站在海岸边,看夕阳余火,潮起潮落。 原修承说,能遇见他这样的爱人真是太好了。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节目组撤离当晚,原修承和沈行歌可没打算走,他们和其他嘉宾一一道别,其中,李成笛拉着文梓,他神色慌忙,灰溜溜的,早没了当初阴阳怪气的气势。 沈行歌对他无感,倒是和文梓好好道了别,欢迎文梓以后来找他叙旧。 结果被原修承一把扯回来,低声警告道:“喻哥,不要对别人老婆这么殷勤。” 沈行歌瞬间倒戈,抱着原修承的腰哄道:“吃什么醋呢,我只喜欢你。” 原修承被他直白的话弄得一下子手忙脚乱,脸一红,便又不说话了。 沈行歌用手指点了点原修承的鼻尖,轻笑了一下。 何嘉年离开前深深看了沈行歌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不过沈行歌并不畏惧,反而回给他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 原修承本来想着,这堆人终于走了,只剩下他和沈行歌了,终于可以享受二人世界了。结果晚上就接到了一通消息,请他到岛内一处景点见面。 原修承单独赴约,结果刚刚赶到,就看到许安然紧张地勾着手站在那里,一脸等待多时的表情。 而原修承的神情早已恢复了平时的冷漠,他停下脚步,在与许安然隔着一定距离的灯下站定。 明明白白的态度,写着疏离和客套。 就算是许安然单纯的性格,也能读出其中的含义。 第146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24) 这里很安静,几乎与世隔绝,原修承安排了岛外门禁,绝对不会有狗仔的打扰,消息也绝对不会流出。 原修承道:“有话快说,然后我让人送你下岛。喻白还在等我,我没有很多时间留给你。” 许安然忽然往前走了几步,她的声音有几分走投无路的难过:“我和你提出的交易,你为什么一口否决?明明那对你有利吧?你不想要接手许氏?” 原修承后退了几步,看上去一点也不想和许安然有更多接触。 他神色冰冷,漠然道:“我们小时候所谓的娃娃亲早已作废,而你在我已经结婚后,又忽然跑来找我联姻…… 许小姐,破坏他人家庭最高可上升至犯罪行为,希望你谨言慎行。” 其实,原修承已经是看在许安然父亲、也就是他的商业合作对象的面子上,才勉强同意来见许安然一面。 先前刚刚开始节目时,许安然就偷偷找过他,想让他帮一个忙。 事情起因是许安然喜欢上了何嘉年,但她的父亲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毕竟许安然是许氏财团唯一的千金,她嫁给谁,以后许家的财产大概就要落到谁手里。 许父看好的对象一直是原家的小儿子,但那人身体实在太差,大概率活不了几年,所以许父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原修承和喻白商业联姻后,身体状态奇迹般开始好转。 许父看着这个被他否决的准女婿越来越出色,正想让两家恢复亲家关系,结果这时候倒好,许安然喜欢上了何嘉年——一个明星。 原本按照原着剧情,何嘉年在和许父的相处中慢慢改变了老丈人的看法,最终,他不仅抱得美人归,也得到了许氏财团,实现了爽文标准逆袭。 但现在倒好,原修承活得好好的,许父和原修承在商业上交流越多,就对这个年轻人越是欣赏,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见证何嘉年的成长。 更何况,因为喻白的出现,何嘉年也没有达到原着里在娱乐圈的地位和高度。 但许安然为了何嘉年,在家里绝食抗议,和父亲炒得翻天覆地,差点决裂。 许父到底是心疼女儿,便给了她最后一个机会。 如果她能说服原修承与她联姻,日后许家和原家荣辱与共,两人婚后可以各过各的,女儿的私事,他就不再插手。 许父想的是,许家的财产可是让无数人眼红不已,相信原修承不会拒绝这样的条件。 许父清楚,原修承是个很有责任感、且投资眼光好到出奇的人,以后许氏有人管理,女儿有人照顾,原家也能得到商业利益,皆大欢喜。 许安然想的是,她和原修承完全可以当一对表面夫妻,一起应付她的父亲。她不介意把自己的股份转让给原修承,只要以后原修承不干涉她和何嘉年在一起就好。 女主在原着里就是傻白甜大小姐,从小被溺爱长大,单纯得很,一心只想和男主在一起。而男主对她好,其实掺杂了很多私心,背后的很多阴暗面,她都毫无所觉。 他们的算盘打得很响,但却偏偏都漏算了一点,那就是喻白。 喻白理所当然地没被他们计算在内,毕竟大家都知道原喻两家是商业联姻。他们甚至是两个男人在一起,连孩子都不会有,业内一看就知道,这是为了以后离婚财产分割做准备。 他们想的是,等原修承和喻家解绑,原家还能和许家联手,反过来吞并一波喻家的企业,这是双赢的好事。黑吃黑而已,很正常。 所以原修承拒绝她的时候,许安然非常震惊,还以为听错了。 许安然脸色苍白,不可置信:“你,你该不会真的就打算和喻家联姻一辈子吧?明明许氏的家业比喻家大得多,我父亲还特别欣赏你。你要是过来,我还不干涉你私人生活,这不是很好吗?” 原修承觉得,和这人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累得很。如果和许家小姐联姻了,他怕不是得被烦死。 原修承冷眼道:“金钱、地位,我本就一样都不缺。我想要的,都会自己去挣得,你们许家的东西,我不稀罕。” “何况,我是喻白的伴侣和爱人,我们不是商业联姻,我不会离开他而选择你。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许安然指着原修承,手在微微颤抖,还企图说服他:“可是,喻白是个男人,他身上有喻氏的责任,不可能一辈子和你一起,你们也没有后代,终有一天……” 原修承突兀地打断了她,声音冷得像冰:“闭嘴。这轮不到你来管。” 许安然被他阴鸷的气质所震慑,咬到了自己舌头,一下子不敢开口了。 原修承站在那里,眼神像是一个黑洞,他的声音里全是寒意:“没有后代才好,他的注意力,不需要分给别人半分。” 许安然习惯了喻白对谁都温柔绅士的样子,而原修承在喻白身边也总是安静而沉默,以至于她都忘了,这人年纪轻轻就能操控一个商业帝国,又怎么可能是个简单人物。 许安然闭嘴了,就轮到原修承说话了,他转转眼珠,像是某种冷血动物:“刚刚这番话,不止是许总让你说的吧。让我猜猜,你那男朋友……姓何的那个,是不是也告诉你,为了他的前程,要想办法将我和喻白分开?” 许安然神色一凝,原修承捕捉到她的情绪波动,瞬间就懂了:“哦,看来是了。” 原修承继续道:“何嘉年讨厌喻白,是因为对方抢走了他的流量,而如果我和喻白分开,估计他要做的下一步,就是以此为突破口,铺天盖地地编造黑料、打压喻白人气了吧。” 许安然刚刚只是面色苍白,此时已经是面无血色了。 她一直以为,原修承游离在娱乐圈之外,对圈内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也不了解。 但事实上,他慧眼如炬,隔岸观火,看得比谁都清楚。 原修承的声音里尽是嘲讽:“许小姐,你男朋友为了利益而让你去找另一个男人联姻,真是好打算。遇到这样的狗东西还不跑——你还真是心胸宽广。” 原修承的声音像是一汪寒潭,冷冽中带着讽刺:“当初许家嫌我活不了几年,如今喻白治好了我,你们倒想着坐享其成,哪来这样的好事?” “真是可笑。” 第147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25) 许安然几乎已经站不住了,她根本应付不了面前的这个人。不要说联姻了,她连话都说不出一句。 原修承直接下了最后通碟—— “这就是我的决定。我选喻白。” “许小姐,你该回去了。” 夜晚风凉,虫鸣阵阵。 等原修承回到住处的时候,沈行歌正坐在藤椅上吹风,他喝着鲜榨的椰子汁,哼着不成段的小曲,看上去颇为悠闲。 见原修承回来了,沈行歌眯着眼睛笑,调侃道:“见到红颜知己啦,聊得怎么样?” 原修承走到他身边:“你果然猜到了。” 又补充道:“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更别说红颜知己了。” 沈行歌知道他是在说“偷偷跑去见女主”这件事,但他对原修承自然是抱着百分百的信任,不然也不会完全不阻止。 沈行歌丢过去一个清淡的眼神,懒懒散散道:“这几天许安然看你的眼神那么炽热,没事才奇怪。稍微动脑子想想,就知道她找你是为了什么。” 虽说沈行歌对原修承放心得很,但他在晚上,心眼总是格外坏,便存心逗逗原修承:“感觉如何?看你一脸高兴的样子,怎么,是不是想换个联姻对象了?难得今天我心情好,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好好把握。” 原修承的脸色沉得都快要下雨了,哪里算是“一脸高兴”。 原修承知道沈行歌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但还是有点生气:“喻哥,明明说好以后一起,你这么快就不要我了吗?” 那一刻,他的表情看上去格外可怜,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 见小少爷都快憋闷死了,沈行歌看够了对方别扭的表情,这才起身,走到原修承身边,拍了拍他的脸:“我俩还在度蜜月呢,我哪会不要你。明明刚才偷偷跑出去的是你,倒像是我怎么你了似的。” 原修承一把抱住沈行歌的腰,死死箍在怀里,脸埋在沈行歌胸口,不说话了。 沈行歌被他抱着差点岔气,赶快补救道:好了好了,逗你呢,还委屈上了,给我松手。” 原修承没抬头,坚持道:“不松。” 沈行歌简直服了这个祖宗:“那别抱这么紧,我快喘不过气了。” 原修承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小幅度调整了一下姿势,给了沈行歌喘气的空档。 等了一会儿,沈行歌好不容易将粘在自己身上的原修承“撕开”,两人一同坐在藤椅上,姿态都很放松。 沈行歌问:“刚刚许小姐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原着里女主的性格那么傻白甜,沈行歌还真想不到女主能用什么方法游说原修承。 原修承坦诚地将许安然对自己说的话一一告知,却选择性省略自己冷言冷语的部分。 沈行歌听完差点乐了,他打趣道:“照这个逻辑,许家找我不也行?我保证帮许总将公司管理得好好的。” 但他很快又想到男主,摇头道:“哦不,许小姐因为何嘉年的关系,大概会不太待见我。” 原修承没想到沈行歌看得这么开,这人三言两语,简直让他刚才一腔愤懑都泡了汤。 要是许家真的来开条件,喻白答应了怎么办? 仔细想想,这人好像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原修承想到沈行歌豁达的性格,一时倒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你还是别想许家了,你能给你更多……不,我能给你一切。” 沈行歌一愣,看了他一眼。 月色如水,夜晚温柔。 沈行歌知道原修承说的是实话。 许家能给的只是一部分。 但对方能给你的,是他的全部。 他们不需要借助外力,而是可以一起,创造更好的未来。 沈行歌心口如一,高兴地笑了:“嗯,看来这笔生意,我稳赚不赔。” 说着便侧身揉了揉原修承的头:“我不想要更多,有你就足够了。” 原修承抓住他的手,在沈行歌掌心落下一个温柔的吻:“早就是你的了。” 他们如愿以偿,度过了一个完美的蜜月。 * 等沈行歌回到国内,捡起手头堆积的业务,差点忙成个团团转的陀螺。 沈行歌心说:蜜月一时爽,赶工火葬场。 在工作的间隙,系统忽然上线,向沈行歌汇报了一下剧情进度。 沈行歌抽空看了一眼,没想到任务完成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沈行歌有些疑惑:“就算男主没达到原本的高度,但他也还是在娱乐圈很火吧?为什么主角光环消失得这么快?” 系统回答:[因为女主那边的剧情彻底崩盘了。原本男主能拿到女主父亲的投资,拍一部跨时代的电影,从此在娱乐圈封神。但现在,这种可能性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了。] [许父不满意自己的倒插门女婿,女主听了原修承的一番话后,和男主之间的隔阂只会越来越大,最后感情走向破灭。] 听到这里,沈行歌打断了系统:“我家小原说什么了?” 系统谜之沉默了一下:[……也没什么。] 其实人工智能内心在咆哮:按照你对原修承都偏心程度,我要是告诉你,你家那位只对着你乖巧听话,背地里其实是朵黑心莲花,你一定会带着你的美强惨滤镜让我强制下线。 沈行歌见系统不说,也懒得再多问,便换了个话题:“那怎么才能让任务完成度达到百分百?” 系统道:[沈哥,其实剧情已经完全崩坏了,到达最后的临界点是迟早的事,不用急。现在最棘手的问题反而是……何嘉年他,好像察觉到你快穿监察员的身份了。] 沈行歌一愣:“他也是快穿者,意识到喻白的变化也很正常。” 系统提醒道:[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反而不是任务,而是提防男主会怎么对付你。] 沈行歌慎重地点了点头。 祸乱快穿者和监察局势不两立,完全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他不会对何嘉年手下留情,对方反过来自然也一样。 但沈行歌万万没想到,最先玩大的居然不是男主,而是女主。 后来的一个月,沈行歌为了商业谈判出国一趟,忙得脚不沾地,压根没空管家族事务。 结果一回来就被告知,喻子舒失踪了。 原来何嘉年见女主那边没戏,便和喻子舒“旧情复燃”,想要搭上女配的顺风车。 结果女主被何嘉年的背叛一步步逼到黑化,最终忍无可忍,派人将喻子舒绑架了。 沈行歌:??? 我就走了几个星期而已,这剧情简直进展如风。 没想到原着里的黑化剧情还是发生了,但女主女配的身份发生了互换。 第148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26) 沈行歌有预感,这次男主一定会出来搅混水。 而剧情崩塌的进度条,也即将拉到最后了。 女主在原着里是个完完全全的恋爱脑,没救的那种。所幸原着里男主一直对她很好,她在感情上几乎没受过什么挫折,所以也没意识到自己的性格里有怎样可怕的缺陷。 原本喻子舒,也就是女配,也是个对男主痴情不已的人设。但沈行歌到来后,明里暗里劝过妹妹很多次,让喻子舒的感情观有了一些改观,不像曾经那么偏激了,对何嘉年也就不再那么执着。 这次是何嘉年主动来找喻子舒,时隔一年多,喻子舒还是不可抑制地心动了一下。 毕竟狗血追妻火葬场能有这么大的受众群体,也主要是因为,一个原本对你爱搭不理的人忽然回头,变成深情款款的模样,对你百般讨好,那看上去的确很爽。 但喻子舒最后还是拒绝了,她不想沉溺于过去,人总要向前看。 结果女主发现何嘉年偷偷去找了喻子舒,当场差点气到过呼吸。 许安然一向迟钝,唯独在何嘉年的事情上,她比谁都敏锐,女人的直觉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痛苦地想,自己一个千金大小姐,为了何嘉年忍让了这么多,甚至差点和父亲决裂,何嘉年却去找了别的女人,简直显得自己像一个笑话。 这一下,女主一直以来压抑不已的心情彻底爆发,何嘉年的举动就像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摧毁了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许安然一气之下跑去找喻子舒算账,她俩鸡同鸭讲,最后女主黑化,对喻子舒的恨意演变成了一场绑架。 沈行歌赶着去救人的时候,怎么想怎么头疼,还有些自责。他改变了这么多人的命运,却偏偏忽视了女主病态的本质。 女主表面上明明是朵无害小白花,狠起来却能黑化杀人,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沈行歌坐在直升飞机里,双手紧握。 原修承坐在他身边,温暖的手掌贴着沈行歌的背部,安抚对方紧张的情绪:“喻哥,别担心,我们已经锁定了位置,子舒不会有事的。” 沈行歌指节发白:“我没事。放心。” 沈行歌虽然担心喻子舒,但他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不能自乱阵脚。 沈行歌道:“我们和许安然谈判,她只允许我们俩过去,否则就撕票。我想,她大概想连着我们一起杀了。” 沈行歌现在已经确定女主的精神状态不正常,但如果是女主要杀他们两个,这个决定却有些蹊跷,逻辑明显不合理。 原修承道:“或许她是为了何嘉年。” 沈行歌一愣,觉得女主可能还真的做得出这种事:“还真有可能。” 说到这,沈行歌忽然意识到什么:“等等,那何嘉年在哪?” * 荒山的大宅中,许安然坐在一张铁制的椅子上,手里提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何嘉年站在她面前,他眼神中有恐惧,但面上还是“温柔”地微笑着,像是带着一张诡异的假面具。 何嘉年道:“亲爱的,谢谢你。你要相信我,等铲除了这些阻碍,我就永远是你的了。我会努力,给你最好的一切。” 许安然的眼睛空洞无神,血红一片,她的表情明明楚楚可怜,却无端让人瘆得慌:“你说你一点也不喜欢喻子舒,永远只喜欢我一个,只爱我一个,是真的?” 何嘉年走过去,俯身下来,在许安然耳边道:“当然是真的,我从来不骗你。” 他抬头看向许安然,表情真挚而缱绻。 许安然抱着他大哭,一边哭一边吻着何嘉年。 在女主目光看不到的地方,何嘉年的眼里一片冰冷。 可笑,他是外来的快穿者,怎么真的可能对女主产生感情。 他也没料到许安然能恋爱脑到这个地步,居然会傻到绑架喻子舒。 虽然这在他计划之外,但如果可以利用女主一次性杀了喻白、原修承以及喻子舒,岂不美哉? 这之后,故意杀人的罪名属于女主,他完全可以脱罪。要是他们都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能够阻挠他的人了。 何嘉年抱着许安然,心中冷笑。 这其中,他最想杀的人,自然是喻白。 他已经隐约猜到,原本的喻白不可能这么厉害,很大可能是快穿监察局出手了,派来了监察员抓他回去。 既然如此,还不如借女主的手,来一出借刀杀人。 而他独善其身。 何嘉年的算盘打得很响,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喻白和原修承当然不会傻到只来两个人,他们带着专业团队,破除了女主设下的安保系统,然后兵分两路,原修承单枪匹马来赴约谈判,沈行歌从背后绕进来救人。 何嘉年早已躲在暗处,偷偷观察。他可不想变成从犯,让这一切和自己有所牵扯。一切都是女主干的,和他无关。 当发现谈判的人是原修承时,何嘉年格外不爽。如果是喻白来,他一定会直接让女主给喻白一枪。 原修承坐在女主对面,他姿态从容,气定神闲,仿佛观云赏月一般,像是一点也没把对面的人当成恐怖分子。 原修承道:“许小姐,都到这步田地了,你男朋友还躲在你身后,是不是太窝囊了一点?” 许安然对这人有些本能的恐惧,明明原修承年纪还比她小,但许安然就是没来由地害怕那双灰色的眼睛。 但现在许安然已经接近疯狂,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恐惧减轻了许多。她故作镇定:“你别想激我,这些都是我一人所为,和嘉年无关。” 原修承笑着叹了口气,不知是嘲讽还是同情。 他无所谓道:“哦,那你开心就好。反正就算你死了,你那个男友也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许安然根本受不了他话语的刺激,崩溃的状态陡然加深,她神经质地一招手,一排保镖从屋子阴影里走出,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原修承。 许安然冷笑:“说得真好听,原修承,你那联姻对象不也是抛下你,留你一个人在这样必死的境地吗?” 她的笑容像一朵腐烂的花,于凋零中绽放出糜烂的美:“呵呵,至少你还会死在我前面呢。” 原修承瞥她一眼,懒得再和疯子说话。 他无视性命威胁,对着阴影背后的人说:“何嘉年,我知道你能听到。别躲了,出来吧。” “哦不。”原修承忽然停顿了一下,“应该叫你快穿者,我记得你的编号是301,和当年的阿行属于同一届。” 第149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27) 提到这里,原修承的表情甚至带着一点愉悦。 许安然一时懵了,压根不知道原修承在说些什么,她慌乱地问:“你在说什么?什么编号?” 原修承回忆被打断,脸上愉悦的神情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像是有些不满,忽然伸手,打了个响指。 “啪”地一声,许安然和周围一圈保镖都倒在了地上,像是断线的木偶。 原修承垂头,冷静地看了一眼周围倒下的人们。 他的眼神毫无感情,就像看着某种无机质的事物,眼里除了冰冷的审视,一无所有。 墙后的何嘉年听到原修承这一句对自己的问候的时候,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也知道刚才原修承做了什么。能让小世界的居民瞬间陷入沉睡,靠的一定是碾压级的精神力。 像这种级别的存在,当年何嘉年还在快穿管理局时,也没能见过几个。 何嘉年心跳加速,紧张到了极点。难道他弄错了,原修承才是监察局的人,喻白只是一个幌子? 何嘉年谨慎地后退了几步,在心里估算这这人的精神阈值,疯狂思考自己对上这人能有几分胜算。 很快,何嘉年就大约估计出来了,自己的胜算是—— 零。 原修承似乎一点也不急着和何嘉年算账,他又坐回了椅子上,观察着何嘉年惊疑不定的神情,就像猫按着老鼠在爪下把玩。 何嘉年知道,这个世界大概是待不下去了,与其被监察局的人抓回去,还不如死遁,逃进下一个世界。 他手上还有一张新世界的邀请函,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有把握能顺利抽身。 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嘉年能逃逸这么久,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很好,他尝试着和原修承说话拖延时间:“你竟然是快穿监察局的人?居然还知道我早就废掉的编号?明明监察员离职后,编号就会自动销毁。” 原修承淡然道:“当时看过一眼名单,就记住了。你排在301,是个没什么威胁的位置。” 明明何嘉年的计划是用话术拖延时间,但原修承这话瞬间就让何嘉年不爽起来。 当年管理局里的管理员少说也有几千,他排名301已经是上等水平,哪怕叛逃了,这些年也一直混得如鱼得水,只是到这个世界才不小心翻车而已。 何嘉年感觉“邀请函”程序准备就绪,已经快要启动了,心中暗喜,反嘲道:“说得倒是好听,你口中那个和我一届的人,还不知道是什么级别呢。” 原修承一脸冷漠:“我说的是no.1。” 何嘉年一怔。 他想到原修承刚刚说的“阿行”,顿时想起来,当年的第一,大名正是沈行歌。 只不过,这人随心所欲,有天他忽然觉得无聊,注销了自己的账号记录,跑到隔壁监察局当咸鱼养老去了,此后就再无消息。 何嘉年已经逃逸了六年,管理局更新换代很快,里面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已经很少有人记得当年沈行歌在管理局的战绩是如何辉煌了。 但是像何嘉年这样,当年和沈行歌同届的人,还记得那是个怎样完美无缺却缺乏感情的少年,记得在那双蓝眼睛下被压制的阴影。 何嘉年想了想,后来的no.1好像是姓时,但据说他已经失踪了。 何嘉年从各种渠道听过这些消息,但他不关心。他在各个世界里肆意妄为了这么久,早就不想再回到管理局过那种被束缚的生活。 他拖延了这么一会儿,发现自己死遁的条件已经准备完善,顿时便不怕了,发出得意而癫狂的笑:“呵呵,就算你杀了我这具皮囊,也抓不了我,邀请函已经就位,你怎么可能——” 原修承没说话,只是又打了一个响指。 “啪。” 何嘉年眼睁睁看着手中的虚拟“邀请函”化作了一道光影,灰飞烟灭。 原本他的灵魂就要摆脱这具皮囊,去往下一个世界。但现在,邀请函被毁,顿时就像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套住了他的灵魂,让他只能和这具身体合为一体。 一直以来肆意妄为的快感瞬间消失,何嘉年徒劳无功地想要抓住邀请函的一角,却只抓住了一缕黑烟。 游戏人间之人、薄情寡义之人、玩弄人心之人…… 最后什么也握不住。 何嘉年刚刚镇定的模样已经彻底崩塌,他跪在地上,抓着自己的脖子,像是想抽出自己的灵魂,却又无能为力。 原修承依旧站在原地,他全程像个旁观者,兵不血刃,却是最终赢家。 他淡淡道:“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知道阿行过去的人,可惜你如此无趣,让我毫无交流欲望。” 何嘉年压根没顾得上他说了什么,他像一只疯狗似的跳起来,想要扯住原修承的衣领,却被后者闪身避开。 何嘉年的表情里全是恐惧和不可置信:“邀请函是世界的凭证,只有创世者才有权限,你一个监察员,怎么可能毁掉它!!” 原修承神情平淡:“你弄错了一点,我可不是监察员。再者,你手里的邀请函可是指向我的世界,你说我有没有权限?” 听完那句“我的世界”,何嘉年的神情彻底变得呆滞,再看原修承时,他的目光已经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是远在其上的某种异端。 原修承往何嘉年这边走了几步,何嘉年一个劲地后退,涕泗横流,丑态百出:“你别过来!你、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一不留神,被地上的保镖绊倒,何嘉年缩成一团,浑身抖如筛糠。 原修承蹲在何嘉年面前,一脸无奈:“真可惜这次不能直接杀了你,还得将你交给行歌处理。哎,监察局的规矩的确很死板。” “不过,我刚刚说的话,还是麻烦你忘掉吧。” 原修承这句话一说完,何嘉年像是受到某种冲击,他应声倒地,瞳孔放大,像是无知无觉的尸体。 事情搞定,原修承听到往这边赶来的脚步声,脸上漠然的神色渐渐消失,甚至渐渐恢复了笑容。 那边沈行歌已经带人救出了喻子舒,亲自将妹妹背上了担架。 谢天谢地,女主没真的弄出人命,喻子舒只是受到了很大惊吓,但身体没受什么大伤。 沈行歌匆匆赶来,见原修承没事,长舒了一口气:“看来一切顺利。” 说罢叫了一声原修承,用的是对方的本名:“时唯,以后还是少分开行动吧,刚刚我一直很担心。” 两情相悦的条件达成,沈行歌的记忆自动恢复,早已和时唯相认。 这个世界多好,从一开始他们就在一起。 时唯笑了笑:“好歹我以前也是和你一起工作过的,我有什么本事,你还不清楚吗?” “这个世界我拿了你这么多精神力,正愁没地方用呢。” 听完这话,沈行歌也笑了。 他们在一片狼藉中碰了碰拳。 就像曾经搭档时那样。 第150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完) 这起惊天动地的绑架案终于落下了帷幕,许安然、何嘉年作为主犯和从犯落网。 因为何嘉年是个名气很大的公众人物,这一件事在网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一时间,简直是全网轰动。 不久后,法院正式开庭审理,而关于判决,则又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了。 关于这两人背后的一些纠葛也逐渐暴露在人们的视野里,明星和豪门的新闻铺天盖地,吃瓜群众仿佛落尽了瓜田里,每天都有香喷喷的新瓜等着被爆料。 那段时间,大接小巷、男女老少几乎都在讨论这件事,讨论偶像失格、讨论社会良俗、讨论年轻一代的爱情观和价值观。 何嘉年在人们心中的形象,也从一个大众情人和完美偶像,变成了彻彻底底的pua渣男,成了感情课堂上鲜活的反面教材。 而这其中,和男女主形成鲜明对比的,自然是喻白和原修承。 大家都知道了被绑架的受害者是喻白的妹妹,也知道喻白亲自救人,和警方配合默契,最后,他和原修承一起,被警队颁发了英雄公民奖章。 网友们纷纷喊着“喻老师好样的”,一边催促这喻白快点再出来营业一次。 但沈行歌丝毫不为所动。 他的微博又回归了毫无更新的状态。 虽然喻白的大名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但他连着几个月都没再发布新的消息,像是根本不屑于蹭自己的热度。 沈行歌坐在露天的阳台上晒太阳,翻看着手机里不断更新的新闻,他找出一页社会新闻头条,结果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大名挂在首行。 沈行歌点开,看到了对自己满篇的赞美之词。 他一边笑着,一边对着一旁的原修承调侃道:“当时我们结婚,上的是商业新闻版块;后来参加节目,是娱乐新闻;现在倒好,连社会新闻都有我们的身影了。” 原修承闭目养神,懒洋洋道:“的确,也算经历丰富。那么,大名人,接下来有什么参加节目的打算吗?” 沈行歌摇摇头:“我以前进娱乐圈混,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和男主对着干。现在男主光环彻底消失,世界轨迹回归正常,我何必再勉强自己。” 原修承笑着:“喜欢你的人那么多,天天喊着让你回去看看呢。” 沈行歌却转头看向原修承,坦诚道:“可我现在更想陪着自己喜欢的人。” 原修承猝不及防听了一句表白,顿时心念一动,没了休息的心思。 他睁开眼,站起身,坐到沈行歌身边,将头靠在沈行歌肩膀上,感慨道:“阿行,我喜欢这个世界。” 沈行歌感受着来自爱人的体温和呼吸,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温柔:“我也很喜欢。” 这个世界平凡而普通,缺乏刺激,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细水长流,难能可贵。 天边的霞光给云朵镶上一层金边,天空由铂金过渡至浅蓝,再到边缘的一抹墨色,界限逐渐模糊。 沈行歌想,自己还能像今天这样,和原修承共看无数次这样的黄昏。 他便忽然感到,岁月漫长,但并不难熬。 第151章 与小总裁先婚后爱(论坛体) (此番外时间线起点在恋爱综艺刚刚开始前) [标题:你见过最横空出世的cp是哪对?] >>>>娱乐板块cp论坛>>>热帖>>>你见过最横空出世的cp是哪对? 1l楼主 如题,前段日子不是《最优练习生》开播了嘛,看了一眼阵容很喜欢,楼主就赶快跑去追了 众所周知不搞cp的男团不是好男团,我当时就特别好奇这次能有什么cp异军突起,结果,我没磕上学员的cp,反而遇到了喻白这个罪恶的男人。 当时我看他关心何嘉年,两人眼神特别有戏,后来何嘉年还找了喻白battle,就是那种……以下犯上的x张力,你们懂吧?然后楼主我就一发不可收拾地沦陷了,成了喻何的cp粉,在我的幻想里他俩一直是rio的一对。 奈何喻白是条咸鱼,把优练参加完后就没消息了,和何嘉年自然也没有互动,我每天都只能看着旧糖继续苟,结果……今天他忽然诈尸起来,说他要空降《心动的季节》当导师了?! 所以,这就是在告诉我,喻白已婚了? 我cp无了?! 不是吧,我好不容易磕一个cp,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我不信!喻白那么年轻,怎么可能结婚,一定是节目组放的假料! 2l 所以lz叽叽歪歪了一堆,和标题有半毛钱关系吗?就是拉郎cp粉发疯呗。喻何压根不算横空出世的cp,望周知。 你家所谓的俩蒸煮除了偶像综艺毫无交集,喻白各方面吊打何嘉年谁看不出来?没人希望他俩绑定,喻白独美谢谢。 再说,人家喻白结没结婚关你屁事,瞎磕rps不是等着被现实打脸吗? 3l 楼上是喻白的唯粉?还是事业粉?拜托,这里是cp讨论区,唯粉阴间生物guna 4l 怎么了,打假cp都不行了?这么快跳出来鉴我粉籍,你是什么成分自己心里清楚 5l @管理员,帮忙把上面几个阴间生物全封了吧,大晚上的,cp板块真是什么发疯的人都有 [@5l管理员已处理,相关账号已封禁] 6l 我要倔强地回归标题,要真的论横空出世的cp,难道不应该聊聊喻白老婆吗?他这种自带zb下场的明星既然已婚,对象一定是个有钱人,谁来提名? 7l 喻白刚刚澄清是老公谢谢,不是老婆,靠,他该不会真的找了豪门老男人吧我害怕 8l 所以这cp还能聊吗? 9l 众所周知已婚的明星在cp论坛毫无存在感,不确定因素才是磕的原因好吗?说完抱走喻白。 话说回来,何嘉年不是也要参加那个节目吗?万一何嘉年真的和素人在一起了,你们唯粉是不是又要来闹版一次? 10l 这楼怎么歪的这么厉害?到底混进来多少唯粉?我明明是进来看cp的 11l 你们爱吵滚出去吵,我回归正题,来说说最近cp的趋势。 感觉这楼里就我一个在追《心动的季节》,目前来看何嘉年和那个姓许的女嘉宾真的很甜,我礼节性磕一口,感觉至少比楼主说的喻何要rio得多 另外喻白的丈夫一直没露面呢,估计得等到几季以后才能看到 12l 那我们先聊聊别的几对? 13l 来,领号陪聊 >>>>楼层过多已折叠 223l 啊啊啊啊啊啊啊! 224l 我靠!我疯了!我万万没想到居然能遇见符合这个标题的一天! 225l 妈妈我见到了神我还见到了爱情!我宣布他们szd!! 226l 等等,好久不来了,今天发生了啥?这不早就是一个cp养老贴了吗?你们今天怎么都在发疯? 227l 226解快去看《心动的季节》最新一集,看完了你就明白我们为什么说符合标题了! 228l 我宣布这就是今年最横空出世的cp,已婚又如何?那不是更好吗?我照样磕到飞起! 229l 原喻简直是我的梦中情cp,他俩真的好配,我现在激动到在家里跑圈 230l 喻老师果然是个罪恶的男人,找男人的眼光也是如此之好,让我在嘴角留下泪水的同时只能含泪祝福 231l 喻老师切水果拼盘的样子真的好宠,这段我简直能在脑子循环播放一百遍,我以前的口味都是相爱相杀以下犯上,现在我宣布,老夫老妻yyds! 232l 我是226楼,感谢大家的安利,现在我回来了,我现在语无伦次,只想表演一个跳楼冷静一下! 原喻怎么这么配!小原喊喻哥的声音真的又甜又欲,快来个姐妹杀了我给他们助助兴! 233l 楼上伸手党自重,要杀自己动手,不要麻烦别人 234l 楼主 我是楼主,我回来了,我……我大为震撼 235l 哈哈哈哈楼主你的主楼还挂着呢,脸疼吗?你家cp被拆得渣都不剩 236l 楼主 霉霉我干的最蠢的一件事就是磕男团的cp,都是假的我以泪洗面 不过,我胃痛地实事求是说一句,原喻好真,我……其实我可以…… 237l 连楼主这样的喻何cp粉都已经倒戈了吗?原喻这对官配真的强。 我是真的没想到,最后炒cp赢的居然是已经结婚的一对,不是都说结婚掉粉的吗?我看喻白怎么越来越火了 话说喻白怎么能找到这么厉害的男朋友,他俩真的不是为了热度演的吗? 238l 楼上酸什么?他们又不是麦麸,也不是男朋友,是婚姻关系好吗? 人家都结婚了还拿这事艹热度,至于吗?喻白的确自带热度,但他一个资源咖,根本不需要这样的炒作好吗? 239l 有人查出了小原手上那块表至少五百万,一看就是个有钱人,的确没必要陪喻老师炒作惹 240l 所以,他们szd我已经说累了,但愿下辈子我能遇到这么好的小狼狗男朋友 241l 其实我还是不理解,他俩这么年轻干嘛结婚?先谈几年不好吗? 242l 楼上这话说的真好笑,你怎么知道他俩谈没谈过?谈了多久? 我已经脑补出一部青梅竹马狗血豪门大戏了,姐妹们我现在就去开文档! 243l 希望242解言而有信,gkd!让我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宁的大作 244l 好的,上集我看完了,下集还要等一个星期,忽然寂寞 245l 预告里好像有女装和公主抱 246l 等等,楼上不要驴我?谁抱谁? 247l 看上去好像是小原抱喻白?剪辑手法有换位,看不清 >>>楼层过多已折叠 1312l 我看完下集了,我死而无憾了 小原抱着喻老师,他俩边走边聊,真的好甜,简直又甜又自然我直接暴哭 总之,他俩在我心里都已经是最强的cp了,我现在就是他俩的cp铁粉 1313l 自信一点,他俩已经结婚了,当他俩cp粉,出门都能横着走 1314l 所以,最横空出世的cp是哪对?还用问吗? 原喻szd! 第152章 神明偏爱于你(1) 沈行歌再次醒来的时候,海藻般的黑发盖住了他的脸。他适应了一下刺眼的光线,将散乱的长发拨开,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他感到腰际一阵凉意,后背上有外骨骼的不适感,遮天的阴影打下不规则的光斑。 他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一点惊动都能引起细小的战栗。 有什么在眼前一晃而过,沈行歌下意识伸手一抓…… 握住了一条细细的尾巴。 扯住尾巴的同时,一副酥麻感从尾椎骨一直蔓延向上,快感直达天灵盖,苏爽到沈行歌一个激灵,直接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前方正好摆着一面镜子,沈行歌这才看清自己的模样。 墨黑的长发打着细小的卷,如瀑布一般直垂到大腿。拨开散乱的刘海,露出一张精致而妖异的脸,虽然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因为一片死气,无端让人生出一丝恐惧。 他浑身只披着一块方布,大片苍白的肌肤露在外面,其下隐约可见青紫色的血管。一眼看上去的确风情万种,却也有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气质。 更奇怪的是,他的头顶生着两只尖尖的角,后腰上两片黑翼像是蝙蝠的翅膀,尾椎上延伸出一条纤细的尾巴,尾巴尖上带着一个箭头,灵活而俏皮地摆动着。 而现在,这尾巴正被沈行歌握在手里。 沈行歌放开尾巴,刚才剧烈的酥麻感瞬间消失,他花了一点时间来适应这身体的一部分,还顺带扇了扇翅膀,吹起一阵清凉的微风。 沈行歌:“……” 他大概明白了什么。 看来这次倒好,他连人都不是。 系统适时蹦出来:[沈哥,新身体感觉怎么样?] 沈行歌戳了戳头上的角:“还行。我现在是什么?” [是邪神哦。] 系统的声音里有几分促狭。 [现在的你名为哈莱,种族是恶魔,血统是梦魔和魅魔的混血。] 沈行歌拿过任务资料,细细地看。 这是一个有神明、有信徒、有教堂、有神使和恶魔、有魔法和炼金术的世界。 人们普遍有自己的信仰,选择信奉光明神或黑暗神。 而这次沈行歌要对付的快穿者,就是如今这世界的光明神。 快穿者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几百年前,顶替了光明神的神位,严重扰乱了时间线。 他身为光明神,却冷漠而偏袒,毫无光明神该有的兼济天下、一视同仁的情怀,他为所欲为,选择信徒和赐予祝福全凭个人爱好。 在这样的背景下,教廷内部越发谄媚和腐败,蒙蔽和欺骗大众。而普通民众越发愚信,却不知,他们就算祈祷一辈子,也无法得到一丝一毫的庇佑。 这个世界阴阳平衡,光暗双生。唯一能和光明神抗衡的,自然是双主神之一的黑暗神。 但快穿者一来就设计杀死了黑暗神,并赶尽杀绝,将黑暗神最忠实的信徒全丢进了地狱之中。现在他一家独大,根本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黑暗神手下有七大邪神,他们掌管地狱,分别对应着旧约中的“七宗罪”。 而有趣的是,七大邪神其实只有六个人,因为这其中,哈莱一个人就占了两项。 他是梦魔和魅魔的混血,天生魔力强大,代表着七宗罪中的两项—— “傲慢”和“色''欲”。 第153章 神明偏爱于你(2) 系统的资料放送到这里,忽然提醒了一句—— [沈哥,最好少摸自己的尾巴。] 沈行歌想起刚刚那种过电般的快感,一时说不出哪里不对,他好奇地问:“为什么?” 系统补充道:[你有魅魔血统,这种恶魔很特殊。在魅魔中,摸尾巴大约是……呃,别人摸你的尾巴是求''欢的意思,而你自己摸,就等于diy。] 沈行歌的脸忽然红了:“……”这什么破设定! 沈行歌默默地放开手:“我不摸了。话说,这尾巴就不能收起来吗?” 系统:[沈哥,这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现在在地狱里,必须维持邪神的原身。] 沈行歌:“……”我实在是不想头上长犄角,身后有尾巴。 最后沈行歌别扭了一会儿,包紧了身上的一块布。他环视一周,试图找到其他的衣物,却是一无所获。 沈行歌:“为什么哈莱作为邪神,连件合适的衣服都没有?” 系统:[沈哥,其实魅魔一族都不太喜欢穿衣服,你可以选择入乡随俗。] 沈行歌瞳孔地震,顺便把自己裹成球:“……这就不必了。” 他目前所处的地方,是一栋宫殿的内部。殿内的建筑审美奇特,而殿外鬼气森森、无数恶魔在地狱里挣扎和咆哮。 墙壁上挂着的山羊头,殿内供奉着的一柄血色长镰,屋顶停着的一排排黑鸦,这里处处透着邪异的气息,倒是很符合邪神的身份。 沈行歌想到自己的任务对象是这个世界的神明,不禁感到一丝棘手。 沈行歌估量了一下自己和光明神的魔力值,实在不觉得自己能打得过对方。 但若是无法战胜,也就自然无法收服。 他问系统:“说实在的,要是现在我带着地狱恶魔们讨伐光明神,胜算多少?” 系统的声音凉凉的:[沈哥,神明的力量凌驾于所有生灵之上,是所有生灵的信仰来源。虽然你也是邪神,但和光明神这样的主神并不是一个级别的。] [恕我直言,要是你对上光明神,完全没有胜算。] 沈行歌听完,瞬间佛系躺平:“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能干什么?” 系统道:[和光明神对等的存在只有黑暗神,也就是这个世界的两大神明之一。虽然当年黑暗神被光明神所杀,但信仰之力不灭,黑暗神便永生。] [只要你找到黑暗神的种子,唤醒转生的黑暗神,等到黑暗神完全体归来,就能和光明神一决高下。] 沈行歌听懂了,他总结道:“就是我得去找我顶头上司呗,让光暗两边的老大对打。” 系统道:[也对。] “那我去哪找黑暗神?” [黑暗神已经转生,是一个新生的存在。哈莱作为黑暗神手下的邪神,能够根据黑暗神的信仰之力,感受到祂。] 沈行歌继承了哈莱的一些记忆,知道这些年,地狱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黑暗神的努力。 恶魔们的本体虽然被光明神封印在地狱,但还是能够抽出分身去往大陆,在大陆上安插眼线,散步信仰之力,发展信徒,为迎接黑暗神的归来作准备。 想到这里,沈行歌闭上眼,很快陷入一种类似于灵魂出窍的状态。 他的本体不能离开地狱,因此只能让分身降临到大陆上。邪神与黑暗神之间微弱的感应指引着他,助他找到新生的神明。 他的视线透过孤高的鹰隼、透过纷乱的行人、透过黑猫的金色瞳孔、透过精灵薄如蝉翼的翅膀—— 最终,他的目光停了下来。 他感觉到,黑暗神的力量就在前方,离祂真正苏醒,只差最后一点。 事不宜迟,沈行歌选择了附身。 恶魔受到光明神的制约,以至于不能在人间行走,但他们可以将自己的灵魂附着在人类身上而醒来,从而可以出现在阳光下。这个过程,称为附身。 而附身的对象,一般本身都会多多少少有点对邪神的信仰,所以才会受到恶魔的蛊惑。 毕竟七宗罪是人类的原罪,怎么可能没有破绽? 哈莱亲自附身的人类,一定贴合他这个恶魔的特性,要么罪在“傲慢”,要么罪在“色''欲”。 其实不同的恶魔附身人类的难度不同,但哈莱作为邪神,每次附身都轻而易举。毕竟,人类的精神如此薄弱,怎么可能抵御邪神的低语。 但这次,不知为何,沈行歌受到的抵御格外剧烈。不过他能感受到,这股排斥不是来自人类本身,而是来源于一股神性的力量。 沈行歌颇费了一番周折,终于附身成功,他长舒了一口气,心说这位朋友很抱歉,借你身体一用,等我找到黑暗神,就把你的身体还给你。 一缕分身降临到这具人类的身体,大脑中的信息被飞速共享,邪神瞬间知晓了自己附身对象的所有罪孽。 他附身的这个人名为哈罗,是神殿的仆人。哈罗每天要做的工作就是打扫神殿,日复一日,保证供奉光明神的殿堂一尘不染。 而哈罗的原罪,是“色''欲”。 他对一个圣洁而高不可攀的对象,产生了不可言说的欲望。 那人名为西利亚,是神殿的圣子,也是从小便被认命为教皇继承人的尊贵存在。 在西利亚幼时,光明神的神谕亲自加诸于其身,赐予他蓬勃的魔力和一生的好运。甚至当时光明神亲自降下了一道投影,为他带上象征纯洁与爱的花冠。 那孩子收到的神明祝福,让所有人眼红不已,却又不敢嫉妒,只敢远远观望,祈求神明的爱能够再分出一星半点给他人。 这一次的神谕风光无两,甚至连西大陆的版图都因此而改变。光明神的偏袒让西利亚所在的国家迅速变得强盛,无数人涌入这个国家,都想亲眼见证这样的奇迹,也纷纷渴望得到西利亚圣子的祝福。 西利亚从小就被养在教皇殿,每天按时进入光明神殿祈福,接受最好的神学教育,也拥有最纯粹的信仰。 人们都相信,他会成为最优秀的光明神的信徒。 而今天,是西利亚十五岁的加冕礼。 他将接受光明神的祝福,接过教皇的权杖,成为最年轻、最强大的光明祭司。 第154章 神明偏爱于你(3) 沈行歌用哈罗的眼睛看向周围,操控这这个人类的身体,四处张望。 很快他就明白,为什么刚才自己附身遇到了这么大的阻力。 这里方圆百里居然都布下了最严苛的光明神禁制,像是一道坚固的高墙,杜绝恶魔和其他邪恶生物的打扰。 哪怕是哈莱这样的邪神,要附身一个人类,都得折损一番大力气。 沈行歌想,看来西利亚加冕的确排面非凡,这种待遇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一丝一毫之间,都体现出光明神对这个小信徒明目张胆的偏爱。 他现在用着哈罗的身体,站在神殿外,手里拿着一柄扫把。这块神殿大厅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打扫的仆人,因为要干活,所以必须留在这里。 而其他人都涌进了光明神祭坛,想要观摩西利亚殿下的加冕仪式。 沈行歌默默站了一会,他实在是懒,就点了点扫把输入一点魔力,让扫把自动扫地。 沈行歌环顾四周,入目是高耸的拱顶、神圣的壁画,而他脚下便是禁锢恶魔的六芒星法阵,一看便是严防死守。 哪怕是用哈罗这个人类的身体站在这里,沈行歌都觉得有些烫脚。光明魔力顺着法阵企图灼烧恶魔的灵魂,让他不得安生。 若是他不附身人类,而是敢用自己的分身进来,那他现在大概已经被这里层出不穷的恶魔封印折磨掉了半条命。 沈行歌想,这里可是西大陆最虔诚的光明神殿,专门培养最优秀的光明祭司,可谓是光明神的大本营…… 他要找的黑暗神转生者,真的会在这种地方吗? 沈行歌毕竟是第一次当邪神,他还不太熟练,以至于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力。 可是黑暗的力量指引着他,虽然还不甚清晰,但大致的地点,他是不会弄错的。 沈行歌一时无法判定黑暗神的准确所在,但一个人站在这里也没用,沈行歌干脆走出去,随着奔涌的人流,走向光明神的祭坛。 反正大家都是要去看西利亚加冕的,到时候人们汇聚一堂,自己找到黑暗神的几率更大,不是吗? 这么想着,沈行歌走出大厅,外面阳光正好,世界一片光明。 身为恶魔,哈莱厌恶这么刺眼的阳光,这是纯粹的身体反应,连沈行歌都感到了一丝不适。 沈行歌感到哈罗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显然是有些兴奋。沈行歌想着,这大概是因为哈罗喜欢西利亚,所以现在哪怕被附身,潜意识里也想看到那个人。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最年轻、最优秀的光明神信徒…… 沈行歌忽然有些好奇那人是什么样子的。 哈罗只是神殿的一个普通仆人,没有侍奉圣子的资格,但他只是远远看过一眼西利亚的背影,就对那个一尘不染的少年产生了不可言说的感情。 沈行歌看到了哈罗的记忆,但他实在是想不通,一个背影怎么就能让人喜欢上。 要是西利亚真有这样蛊惑人心的本事,那他可比自己这个邪神厉害多了。 神殿祭坛大得惊人,容纳上万人都不在话下,而真正的祭坛中心却只有最中央的一小块。 千阶白玉砌成的高塔,层层叠叠,最后聚成塔尖的一角,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神权。 而正中心的一方祭坛之上,供奉着光明神的神像,千古光阴,永垂不朽。 每任教皇都将在此受封加冕,光明神会派遣神使、或是亲自神降,为教皇赐予光明神力,庇佑这个国度。 每一任教皇得到的赐福强度都不同,而他们力量的强弱,只取决于他们对光明神的虔诚程度,以及光明神对他们的喜爱程度。 代代如此,唯独西利亚是个例外。 前一任教皇加冕礼上,还是孩子的西利亚作为光明祭司候选人陪同出席,然而神谕降下,却无视了当时的教皇,直接为西利亚带上了花冠,展示了神的偏爱。 那时,神谕降下:“等西利亚十五岁,神将亲临,加冕祂最忠实的信徒。” 此言一出,举国狂欢。 毕竟,已经有几百年都是光明神派遣神使前来,而非真神降临,祭司的力量逐渐衰弱,一代不如一代。 而现在,因为西利亚祭司,光明神决定亲自加冕,为帝国降下祝福! 感谢西利亚殿下,带来了神的爱和馈赠! 人们都这么说。 于是,从此西利亚被小心翼翼地养在神殿,帝国为他提供最好的一切,只希望他能保持圣洁和纯粹,日后侍奉于神,用强大的魔力守护帝国,成为神在大陆的代言人。 现在,沈行歌站在嘈杂的人群中,等待着仪式开始。 今天是西利亚十五岁的生日,也是神与他约定的日子。 人群里洋溢着欢喜和憧憬的气息,让沈行歌这个邪神极度不适,只想避而远之。 其实沈行歌完全想不通快穿者在干嘛,按照情报,他这光明神当得失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时对于自己的信徒们不闻不问,怎么忽然对这个叫西利亚的孩子这么殷勤? 他现在心中的疑问,很快就能得到解答。 “啊,圣子殿下来了!” 沈行歌听到身边推攘的人群里传来一声欢呼,思绪骤然被打断。沈行歌抬起头,目光隔着人群,落在了祭坛的白玉长阶之上。 有个人影正在一步步地迈过台阶,走上祭坛顶端。 哈罗是个人类,他的视力不足以支持沈行歌看清遥远前方的一切。沈行歌只好用上恶魔洞察分毫的视力,这才看清那个手握权杖,一步步跨过台阶的身影。 等看清那人模样,沈行歌只觉得自己心脏都漏跳一拍。 那人少年身姿,高挑俊拔,赤足行走在白玉上,却比那玉阶更加一尘不染。 他一袭银色长发散在身后,直垂到腰际,头顶镶嵌无数宝石的冠冕,身披一身光明祭司的华美白袍,典雅且庄重。 他的侧脸温和而平静,有种朝圣者的圣洁之美。那双金色的眼睛里纯粹到毫无杂质,像是初生的生灵,里面只盛着对光明神的敬仰和依恋。 这是十五岁的西利亚。 是即将受封的,最优秀的光明祭司。 第155章 神明偏爱于你(4) 虽然小祭司那张脸好看到足以让人目不转睛,但沈行歌现在忙着找黑暗神转生者,只匆匆看上几眼,就急忙移开了视线。 他体内的恶魔血脉对于黑暗神灵魂的感知越来越强,沈行歌刚刚还在怀疑自己的判断,但现在已经无比确定,所谓的黑暗神、也就是他们邪恶生物的老大,现在就在这片地方。 也许黑暗神降生在某个人类的身体里,也许是精灵或龙族,甚至是矮人或兽人。 沈行歌很想快点找到黑暗神然后将对方带回去,但现在黑暗神的血脉还没有真正觉醒,他只能感到一种朦胧的指引。 就算是哈莱这种级别的邪神,也分不出黑暗神到底是在场的哪个人。 沈行歌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可没空对在场的一万多人或者其他生物挨个验证真身,但愿黑暗神老大快点觉醒,然后主动跳出来跟他回地狱。 毕竟这里是光明神的地盘,沈行歌其实心里有些忐忑。要是不小心暴露了,沈行歌毫不怀疑,光明神能把新生的黑暗神再一次扼杀在摇篮里。 沈行歌等了一会儿,无事发生。他闲得无聊,干脆跟着人群一起,旁观这场盛大的典礼。 西利亚已经迈着虔诚的步伐,最终走完千级台阶,来到了高高的祭坛之上。 一束金色的阳光透过穹顶,正好落在祭坛之上,白光照亮了少年稍显青涩的脸庞,他整个人沐浴在光中,虚幻的光影像是天使的翅膀,笼罩在他的身侧。 那一刻,少年仿佛新生的神明,他俯瞰众生,眼波无痕,像是对人世漠不关心,也像是一视同仁。 很快,他将手中的权杖小心地平放到眼前的祭台上,接着双手合十,闭上眼开始祷告。 他跪在祭坛上,像是自愿献祭的羔羊。 原本不染尘埃的姿态瞬间消散无踪,他语气悲悯,对神念诵祈祷词——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 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 念完了这一段,西利亚睁开眼,他金色的眼睛里透着光,闪闪发亮。 沈行歌看得一清二楚,少年向往神明的模样那么美好,甚至让他都有点心动。 不过,他们阵营不同,哈莱是邪神,而西利亚是光明祭司,他们以后不要说做朋友了,怕是得你死我活。 沈行歌在一边胡思乱想,而西利亚还在继续祷告,但这次说的不再是常规的祷告词,而是发自肺腑的赞美和祈求—— “我承蒙您的关照,享受您的喜爱,从今往后,我都将是您忠实的信徒,我将供奉您,为您祈祷。我将带着您的神谕走遍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我将用一生陪伴您,爱……” 嘭!!! 祭坛一声巨响,烟尘滚滚! 西利亚的话还没说完,变故突生! 人群一片哗然,而沈行歌陡然一惊,刚刚发生了什么? 烟尘渐渐散开,人们的视线紧张地注视着祭坛。 而与此同时,无数光明祭司朝着祭坛上奔去,帝国的骑士们迅速进入戒备状态,长剑出鞘。而待命在旁的魔法师们在祭坛周围再次加固了结界,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待到尘埃落定,人们赫然看到,那祭坛的正中,西利亚祭司跪在地上,手里捧着被折断的权杖,一脸茫然无措,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教皇的权杖是神亲自赐予,不可能被人为损坏。 如果权杖折断,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光明神降罪了。 底下的群众顿时像是炸开了锅,大家都在疯狂地讨论,西利亚祭司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让光明神收回了恩赐,还降罪于他。 沈行歌和西利亚一样一脸茫然,他心说刚刚不还好好的吗?这快穿者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西利亚这孩子看上去又乖又听话,哪里有问题? 不管底下如何人声鼎沸,西利亚丝毫不在乎。他只是抬起头,仿佛注视着天上的神明,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怎么可能?神,我对您虔诚不渝,绝无二心。” 让他没想到的是,光明神居然真的给予了回应—— “我不需要你的侍奉。你不过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工具,我最宠爱的信徒,另有其人。” 这期间,其他光明祭司已经爬上来,跪在了祭坛边,他们一动不动,像是无动于衷的木偶。 西利亚一怔,周围人毫无反应,看来只有自己听到了这句话。 这句话,是只对他一个人说的。 西利亚等了这么多年,等到十五岁,等到人生最辉煌的时刻,却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神不需要他。 神不爱他。 仅仅一句话,就仿佛为他判了死刑。 西利亚毕竟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他自幼活在象牙塔里,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光明神就是他的一切。 而现在,他毕生的信仰被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推翻,他瘫坐在地,浑身发抖,精神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样的崩溃,才仅仅是一个开始。 底下观众们的讨论声越来越大,大家的不安情绪快速扩散,一下子弥漫到了整个会场。 沈行歌体内的邪神因子快乐地躁动着,毕竟,恶意才是滋养恶魔最好的养料。 他听见人们心底的崇拜迅速转化为恶意—— “近年来神越发琢磨不透,果然,就算是西利亚,得到的宠爱也不过是一时的。” “神居然当众降罪,哈哈哈哈,这人一定满身罪孽。看来,所谓圣子,也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我就知道,西利亚这样的毛头小子根本无法胜任教皇之位!现在我迫不及待,想看看新任教皇是谁了。” 神是唯一信仰的世界,注定盲目而扭曲。 没有黑暗神的存在来平衡光与暗,世界的天平早已倾斜得不成样子。 沈行歌没有加入讨论,也没有发笑,他站在原地,只觉得魔力不安地动荡着,似乎有什么无上的存在将要降临。 而他的预感是对的。 第156章 神明偏爱于你(5) 刹那间,天光大盛,四位神使从天边降下,他们身后是洁白的翅膀,身穿神圣的白袍,完全不像尘世中的存在。 人们见到神使降临,纷纷跪拜和祈祷,而沈行歌自然不会跪,他移到一块石柱后,观察着发生的一切。 神使到来不是为了宣读神谕,仅仅是个铺垫罢了。 光芒之中,四位神使躬身俯首,恭迎神的降临。 刺目的白光普照了方圆百里,磅礴的魔力覆盖了整片祭坛。 于光明之中,神明降临。 沈行歌一边承受着恐怖的威压一边在心里吐槽:……这光明神怎么像个移动大灯泡一样,我的眼睛都要闪瞎了。 光明魔力过于强烈,甚至可以直接烧伤低等恶魔的双眼。但哈莱是大恶魔,而且附身人类,所以沈行歌只觉得眼睛酸痛,倒是没什么大碍。 过了很久,这耀眼的白光才稍微减弱一些,人们终于能够睁开眼,带着敬畏之心悄悄抬头看一眼祭坛。 祭坛上有一道白色的影子,压根看不清样貌,只觉得神圣不可侵犯。 那是完全不敢平视,只能仰望和追随的存在。 沈行歌何其敏锐,他一眼就能认出,那是光明神的一道分身。 四个神使站在祂的身侧,尽职地扮演着忠实的仆从,而祂站在祭坛上,所有人都能看到…… 他怀里抱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俊美孱弱的少年,此刻乖顺地靠在光明神怀里。他双目涣散,明明是个美人,却缺乏一双画龙点睛的眼睛。 在场的人中,西利亚是除了那个少年外,此时离光明神最近的人类。 即使隔得这么近,他也看不清神的模样,但他的视线落到那少年身上,却是彻底愣住了。 他们的样貌……少说也有七八分相像。 只不过,那少年是黑发,且瞳孔颜色浅淡,目光无神,大概率是个盲人。 底下所有的观众也注意到了这离奇的一幕。 西利亚祭司跪在祭坛上,精神摇摇欲坠。而神真的如约而至,只不过,神怀里亲昵地抱着一个陌生的少年,他的宠爱、他的目光都只给了怀里的少年,压根没有分给一旁的西利亚分毫。 再加上那少年和西利亚祭司的样貌如此相像,不能不让人多想。 人们不禁想起,当时神谕说的是:“等西利亚十五岁,神将亲临,加冕祂最忠实的信徒。” 但现在一想,光明神并未说过,他选择的信徒是西利亚。 所有人的思维终于转过弯来,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终于明白了神真正偏爱的是谁。 西利亚赤足踏过千级台阶,才终于走上祭坛,献上自己的一切,对神祷告。 而神却是直接毁掉了西利亚的权杖,抱着另一人来到此处,不要说逼着那人跪拜和祈祷,祂甚至将那人呵护在怀,都不愿那怀里的少年沾染一点俗世的尘埃。 两相比较下,简直是云泥之别。 光明神小心翼翼地将那少年放到地上,像是保护新生的雏鸟,动作堪称温柔体贴。 西利亚从小便每日向神祷告,神偶尔的一两次敷衍的回应都能让他欣喜若狂,至于这般温柔的对待,他不要说得到,甚至连奢想的资格都没有。 少年刚刚在祭坛上站定,而光明神大手一挥,顿时少年单薄的身形便被光明神力温柔裹围。 瞬息间,他便披上了神赐的法袍,戴上了无价的高冠。 无数属于神的美好祝福降临在他的身上,他全身焕然一新,最好的一切,都加诸于他的身上。 人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神迹,一个个瞠目结舌,没了声音,只能愣愣地看着这堪称奇迹的一幕。 他们都明白了,这才是光明神选择的信徒,这才是光明神亲自加冕的教皇! 所有人艳羡的目光都落在那少年身上,唯独沈行歌,却不自觉地多看了一旁的西利亚一眼。 西利亚依旧出尘、依旧美好,但他身上毕竟都是凡俗的物什,和神赐的天选之人相比,顿时便显得黯淡无光,连陪衬都算不上。 所有人都在为神和新的教皇而欢呼,但沈行歌只觉得光明神格外过分。 都是十几岁的孩子罢了,要偏心也罢了,在这样的盛大场合,用抬高一人的方式伤害另一人,简直恶心。 西利亚低垂着眼,金色的瞳孔里一片黯淡,像是其中跃动的火焰已经被扑灭,只余下一地残灰。 沈行歌没来由地有些心疼。 要不是因为这里铺天盖地的恶魔封印限制了他,他简直想直接上去给光明神一个棒槌。 他以为这就是极限了,却没想到,光明神比他想象中还能过分得多。 “艾尔,跪下吧,本神亲自为你加冕。” 这一次,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人们早已倒戈,他们面露喜色,小声议论,原来新的教皇叫艾尔,可真是个好名字,一定能永享荣光。 听到这句话,西利亚忽然抬起头,他浑身战栗,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少年在神的面前虔诚地跪下,接受神的恩赐。 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属于他的仪式,短短几息之间,全都拱手相让于他人。 而这时,光明神忽然抬手,西利亚手中折断的权杖,顿时化为齑粉! 西利亚捧着的权杖瞬间变成了手中流动的沙砾,他心中抽痛,还没来得及抓住一丝一毫,就听见神对着艾尔说道—— “庸俗的东西配不上你。” “本神赐予你无限的魔力、无上的荣光,赐予你独一无二的、仅属于你的权杖。” 说罢,一柄全新的权杖在光明神手中成型,典雅华贵,金色流纹。浩瀚的魔力从那柄权杖中散发出来,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那该是何等强大的圣器! 神俯身递过权杖,而艾尔双手接过,欣喜道:“感谢您的恩赐。我的神,我爱你。” 仪式一结束,神便将他从地上迎起来,像是生怕他跪得累了。 艾尔刚刚站起,在场的人们便齐齐跪下,恭迎新一任教皇上位。 神权至上的国家,教皇就是最高统治者。 而如今,这样的重任,被神赐予了一个祂一心偏爱的少年。 所有人都没想过事情的发展会如此戏剧化,明明这是西利亚的加冕礼,如今,一切却是为他人做嫁衣。 神的目光“注视”着眼前万人之上的少年,似乎很是满意。 祂心情不错,便降下祝福,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艾尔的关系,都分享了这份祝福。 神对着艾尔上下打量一番,希望不留遗憾,祂最后开口道:“你生来失明,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一双明亮的眼睛。” 说罢,祂冰冷的视线忽然划过西利亚身上,后者感到那目光中的寒意,竟然忍不住想要站起来逃走的念头。 那是看蝼蚁的眼神。 他可没感到神的半点慈爱。 神站在艾尔身后,成为他的庇护、他的倚仗。 但西利亚一无所有,却还要被剥夺。 神谕降下,封死了少年最后的退路—— “至于眼睛,” 神的手已经伸向了西利亚。 “你的孪生兄弟的金瞳,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157章 神明偏爱于你(6) 今天的经历如此离奇,一切都叫人猝不及防。 那个被光明神带到仪式上,名为艾尔的少年,是西利亚的孪生兄弟,也是光明神真正偏爱的信徒。 而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神说,他要拿走西利亚的眼睛,为艾尔带来光明。 他只消一句话,一个眼神,一旁待命的神使就上前按住了西利亚,接着,少年便感到自己的眼眶一阵剧痛传来,像是有一把刀,活生生地剜下了他的眼睛。 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祭坛,但艾尔稍稍皱眉,神便挥手消音。 顿时,整片天地鸦雀无声。 祭台上,西利亚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捂着喉咙,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猩红的血从他眼里流下,血污很快覆盖了他整张脸。 与他对比鲜明的,是站在祭台上的艾尔。他浅淡无神的瞳孔渐渐染上耀眼的金色,像是在他眼里点燃了一盏明灯,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原本艾尔只算得上一个小美人,现在多了这双灵动的眼睛,顿时便超凡脱俗,多出了几分出尘的气质。 他微微一笑,四海逢春。 人们纷纷被新任的教皇所吸引,他们鼓起掌来,赞颂他的美好、他的强大。 神赐福于他。 神偏爱于他。 那他便是天选之人,应该得到景仰和崇拜,收获人们的爱和信仰。 没人感觉不对。 千百年来,对神的敬意和愚信,早已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 唯独沈行歌浑身发寒,瞳孔骤缩,一股凉意从他心底升起。明明四周一片光明,人们沐浴在神的祝福中,他却感觉快要窒息。 神权垄断的世界,几乎快要让他反胃了。 艾尔的确获得了祝福,但西利亚在一旁都快死了,这群人居然都没感到半分不适吗? 沈行歌终于理解了,所谓光明神,跟光明也没有什么关系。如果黑暗神不出现,让光与暗的力量平衡,那这个世界迟早得在愚昧和盲目崇拜中走向毁灭。 沈行歌看不下去了,人们在欢呼和鼓掌,而西利亚还在祭台上流血。 这场仪式,所有人都是赢家,唯独西利亚是祭品。 光明神还在这里,沈行歌不想冒着暴露恶魔身份的风险救人。他身处光明神殿中,压根没有胜算。 但他不想再忍了。 他记得最先看到西利亚时的惊艳,记得少年坚毅的侧脸。 他记得当时西利亚跪在祭坛上,提到光明神时,语气里尽是憧憬和渴望,不像什么淡漠无尘的圣子,反倒像个渴望被爱的孩子。 而现在他倒在血泊里,丝绸般的银发被染红,他的挣扎渐渐变得微弱,生死仅在一线之间。 他居然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产生了恻隐之心。 沈行歌不想再等,正要出手,一股属于黑暗的感应却陡然击中了他。 噗通! 噗通! 来源于黑暗神的感应,比任何时候都要剧烈,邪神的神魂开始波动,迫切地想要见到自己跟随的神明。 沈行歌上前的动作被迫一顿,他捂着剧烈跳动的胸口,猛地抬起头,视线梭巡一圈,企图在此刻锁定黑暗神的转生者。 到底是谁呢? 一张张面孔划过眼前,因为光明神的赐福,在场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但沈行歌从他们身上,丝毫体察不到黑暗神的存在。毕竟,如果是黑暗神,绝对不会在自己死对头的祝福下露出麻木不仁的笑容。 沈行歌只好把目光投向更远处,他的心脏剧烈地搏动,几乎都要跳出胸腔。 而沈行歌这一个分神,祭坛上的光明神便又动手干了一件事情。 他用魔力转移走了西利亚,只留下艾尔和他并肩而立,享受人们的朝拜。 沈行歌那一瞬想要伸手,但已经迟了,祭坛上西利亚的身影瞬间消失无踪,甚至连他滴在地上的血迹,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沈行歌一愣,他分明感觉到,西利亚消失的那一瞬间,他刚才对黑暗神强烈的感应,刹那间,便突兀地消失了。 他的心跳渐渐恢复平静,沈行歌站在原地,花了一点时间,终于接受了一个他不太想承认的事实—— 黑暗神的转生者,是西利亚。 正因为他消失在了这块领域,沈行歌与黑暗神的联系才会断绝。 想到这里,沈行歌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不是吧,黑暗神转生到谁头上不好,怎么偏偏选择了光明神殿的信徒?!那么纯洁的少年,能成为黑暗神吗?你这莫不是在逗我? 而且,那孩子刚刚才被挖了眼睛,还被彻底丢开,现在能不能活都不知道呢! 沈行歌心里暗道一声不妙,他是出来找自己顶头上司的,而现在,因为各种阴差阳错,等他把人认出来,人已经快没了。 光明和黑暗的力量天生相抵触,虽然沈行歌能通过恶魔间的感应明白西利亚的身份,但他也清楚地知道,哪怕是现在,西利亚也还没有觉醒黑暗神的神力,只是个普通孩子罢了。 被神抛弃的圣子,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沈行歌一想到刚才西利亚在祭台上流血而其他人欢呼雀跃的样子,就觉得心里发怵。 事不宜迟,他得尽量避开恶魔封印,快点找到西利亚。 * 当天,艾尔被光明神亲封为菲斯帝国新一任教皇,被赐予无上魔力和祝福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片大陆。 人们顺便也知道了,所谓的圣子西利亚,并非光明神宠爱的信徒。 他其实是艾尔殿下的孪生兄弟,神殿供养他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为神的宠儿献上最好的祭品,为了准备艾尔的回归。 双生子的缺陷,便从他身上弥补。神想要的,不过是为艾尔拿到一双能够注视祂的眼睛。 没人觉得神有错。 毕竟,神的偏爱如此难得,而西利亚何其幸运,能保留这份偏爱到十五岁,已经是让多少人艳羡的待遇了。 既然得到了恩惠,那也是时候奉上自己的一切了,不是吗? “不是的。” 西利亚喘息着回答。 简单的三个字,几乎已经用尽了他的力气。 他用白色的绑带一圈圈缠绕自己的眼眶,企图止血,但无济于事。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说话断断续续的,根本发不出连贯的调子。 神殿的地下是一间刑堂,专门用来处理教廷抓到的恶魔和对神不敬之人。 而现在,神将他丢在了这里,就像随手丢弃一件没用的垃圾。 虽然已经失明,但西利亚还是凭借声音认出了站在自己身前的老人。 那是前任教皇,也就是当初加冕时被西利亚抢了风头的那位。 第158章 神明偏爱于你(7) 他身上的光明魔力还在,自然能感知到恶魔的气息,很快便推算出,这里是神殿的地下。 这里负责审判和处决对神不敬之人。 但西利亚可以对天发誓,他从小到大,不曾有一时半刻,对光明神有过不敬的念头。 他是称职的光明祭司,是光明神的拥护者。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神要带着另一个少年而来,毫不犹豫地剥夺他的一切。 西利亚想站起来,但他很快听到身旁窸窸窣窣的声响和属于几人急促的呼吸声,有人按住了他,钳制住了他的手。 他只觉得手腕一重,属于金属的凉意传来,西利亚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抑制魔力使用的魔力环,而且是束缚效果最好的那种。 浑身的光明魔力瞬间被死死压制,眼眶的血几乎已经凝固,但西利亚浑身都冒着冷汗,意识已经快要不清醒了。 魔力环在抑制他的魔力,也阻止了他用魔力自愈身体。 西利亚只觉得胳膊越来越重,他爬不起来,但也不愿下跪,只能勉强坐在地上,维持着一个扭曲的姿势。 他什么也看不到,世界一片黑暗,仿佛比死更冷。 他不想昏过去,便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下唇,直到咬出了血。 他倔强地支撑着自己的精神,和眼前的老者说话:“约瑟祭司,我……为什么神要对我作出这样的判决?而你,为什么要用魔力环禁锢我的魔力?如果我真的有罪,我不会跑,会任你们处置。” 曾经西利亚还是个小祭司时,向约瑟学习过光明魔法,某种程度上,其实约瑟算得上他的老师。 但他把约瑟当老师,而约瑟却并不将他当作学生。 约瑟厌恶西利亚的存在,当时他新任教皇加冕时,就是这个孩子戴着神赐的花冠,夺走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其实约瑟内心深处也知道,那不是西利亚的错,而是神的作弄。但约瑟不可能憎恨神,便只能憎恨那个光芒之中的少年。 约瑟的声音像他的面容一样苍老,带着一点扭曲的快意:“呵呵,死到临头了,你还被蒙在鼓里,也真可怜。好歹我也当过你几年的老师,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背后的真相吧。” 西利亚浑身一颤,不吭声了。 “在我们帝国,双生子是厄运的象征,因为其中一个必定会剥夺另一个的气运。”约瑟的声音里带着嘲讽。 “从出生起,你身负光明的天赋,而艾尔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你能进入神殿成为候补祭司,而艾尔不行。” “艾尔才是神的宠儿,所以你不该存在。” 西利亚一开口,就感到了口腔里浓郁的血腥味,他的声音里带着仓惶:“我不知道……我从小在神殿长大,根本不知道我还有孪生兄弟。” 约瑟冷笑:“自然不能让你知道。” 接下来,约瑟告诉了西利亚一个故事,一个和他的认知截然相反的故事。 十五年前,教廷接到了一份神谕,神使亲自降临,带他们找到了一个叫艾尔的孩子。 当时,艾尔还是个小小的婴儿,幼小而脆弱。 神使告诉他们,这个孩子是光明神最宠爱的信徒转生,神思念他,且爱着他。等到这个孩子十五岁,神会亲自降临,赐予他最好的一切。 但是,艾尔和西利亚偏偏是一对双生子,而双生子中优秀的、天赋出众的一方,偏偏是西利亚。 而艾尔的气运一塌糊涂,他天生眼盲,命格显示,此人命不久矣。 但神选择的是艾尔。 哪怕西利亚是优秀的一方,和注定被舍弃。 于是神使和教廷商议后,为了艾尔的未来,他们做出了一个决定—— 强制交换两者的命运。 由神使带走艾尔抚养,保证艾尔好好活下来;而教廷带走西利亚,给他最好的一切,为将来孪生子换命作准备。 神同意了。 这样危险的行为必遭天谴,但光明神会庇佑艾尔,所以,他们有恃无恐。 西利亚幼时,神为他祈福戴上花冠的时候,其实是在加固他的气运,为日后将这一切交给艾尔作准备。 没有什么是属于西利亚的,从来都没有。 那一次,神难得心情不错,便对西利亚降下了神谕。 当时,小小的西利亚带着花冠,孩童满心满眼,都是对光明神的敬爱。 他期待着,成为光明神的信徒,为他献上自己的一生。 而现在,他的一生,似乎已经要结束在十五岁的秋季。 这一天是他的生日,也是艾尔的生日。 但以后,大家都会虔诚地祝福艾尔,却不会有人记得他了。 西利亚全程沉默地听完了故事,他明明应该难过、应该痛苦、应该咆哮,但也许是祭坛上的一切留下的疼痛太深、太重,他只觉得眼眶刺痛,却已经哭不出来了。 过了很久,西利亚才安静地说了一句:“啊,原来是这样啊。” 他气若游丝,好像最后连一丝生的希望也放弃了。 他刚刚还在勉强挣扎,但现在安静地像个木偶,不动弹、也不说话了。 他过往的十五年,全部建立在对光明神的信仰和敬爱上。 而现在,一切在顷刻间崩塌,就像一栋宫殿建到最后一刻,却全盘化为沙砾。 他的身体千疮百孔,他的灵魂一片荒芜。 神要毁灭一个人,如此简单。 但约瑟见他这副麻木的样子,却依旧不满意、不解恨。 他吩咐了旁边的几个侍从一声,他们将西利亚从地上提起来,拖着后者往刑堂里的魔法阵走去。 那是一个剥离魔力的魔法阵。 失明之后,面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恐惧。西利亚被拽着,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断了。 他问:“约瑟祭司,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约瑟得意道:“你这身上的光明魔力属于你本身,反正你已经废了,这魔力还不如给我。这样一来,我就是除了艾尔殿下外,最强大的光明祭司!” 西利亚明白了,没人在乎他的死活,而约瑟是要榨取他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听约瑟说完,西利亚似乎有些难过:“我曾经是真的把你当老师的。” 当时约瑟作为教皇加冕,神冷落了他,西利亚还在神殿为约瑟抗议过。 但那有什么用呢?那时,人们只能看到表面,看到神对西利亚的祝福,从而鄙薄约瑟身为教皇的无能。 约瑟因为这份冷落,痛苦了很多年。哪怕西利亚曾经乖巧懂事,真心把他当老师对待,约瑟也厌恶这个孩子。 等侍从把西利亚拖到魔法阵上,约瑟不再废话,用最快的速度启动了魔法阵。 光芒闪动,魔力从西利亚身体里溢出,收纳入约瑟的法杖中。 魔力被抽离的痛苦,跟剥骨抽筋差不多,越是魔力强大的人,这个过程便越是痛苦。 约瑟原本以为能够听到西利亚的惨叫。 但少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第159章 神明偏爱于你(8) 沈行歌赶到的时候,正是西利亚躺在地上生息接近全无,而约瑟在一旁抚摸着权杖,入迷地看着自己收集的魔力的一幕。 仿佛有一根引线,直接点燃了沈行歌心头的火。 他的怒气值,简直是瞬间到达了顶峰。 刚刚他很是花了一番力气才找到这里,路上听到有神殿侍从议论“西利亚好像被约瑟祭司带走了”,沈行歌心中警铃大作,隐约觉得不妙。 沈行歌厌恶光明神那样捧一踩一、伤害无辜之辈。 对于约瑟这种落井下石的小人,更是不会有任何好感。 西利亚明明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人,他虽然身处阴谋的中心,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也没做过,凭什么最后被伤成这样的却是他? 沈行歌自然知道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却也见不得原本天之骄子般的人物,被肆意践踏、跌进尘埃里。 沈行歌早就解除了附身状态,如今来到地下的,是属于哈莱自己的一道分身。 神殿地下,属于恶魔的封印无处不在,对他是一种无形的折磨,每走一步,都能感到脚底针扎般的疼痛。 但这些无法阻挡他的脚步,也无法真正伤害他,哈莱身为邪神,可比一般的恶魔厉害得多。 光明神降临了一刻,便已经消失,艾尔回归神殿,其乐融融。目前,所有人都在庆祝新任教皇的上任,没人注意到这阴暗的角落发生的事。 沈行歌将自己的神念放到这具分身上,他一路走来,神殿的仆人刚刚看到他,还没来得及惊呼一声,便已经颓然倒地。 他有一半梦魔血统,能够给人带来无尽的梦境,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他都手到拈来。 沈行歌走过漆黑的地道,猛地推开门,约瑟和其他几个侍卫看到他,俱是一惊。 约瑟握紧权杖,刚刚还在拧笑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这里怎么会有恶魔?” 沈行歌那漆黑的角、蝙蝠般的双翼、细细的尾巴,一看就不是人类。 只不过,听闻地狱里的恶魔都生得奇形怪状、奇丑无比,眼前这家伙的脸倒是和人类别无二致,甚至漂亮得有些过分。 约瑟盯着沈行歌看了又看,竟然有些入迷。 沈行歌的目光却压根没看他,他注视着地上的西利亚,要不是他还能感受到黑暗神的存在,他简直要怀疑这孩子已经死了。 沈行歌冷漠道:“我乃邪神。”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很生气。” 约瑟镇定了一下,他当然不会被恶魔的外表所蛊惑,他很快举起权杖,想到刚刚自己还吸收了西利亚的魔力,顿时一脸自信地笑了:“呵呵,我管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自己走进刑堂,你就是在找死!” 说着,约瑟一声令下,身边的几个侍卫一拥而上,他们手中的兵刃上刻着光明魔法的印记,这是对付恶魔最好的武器。 然而,他们连沈行歌的衣角都没碰到。 梦魔的能力瞬间发动,沈行歌一挥手,开始读取记忆,他从梦境之中,完整地看到了刚刚这几人做过的事。 约瑟的狂笑、西利亚无力的挣扎、侍从拖着西利亚往前走,地上留下蜿蜒的血迹…… 一切都清清楚楚,沈行歌看完只用了一息的时间,但他简直感觉自己心里在滴血。 沈行歌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碰过他的手,不需要留着。” 这话一出,那几个侍卫从梦境中陡然惊醒!他们接二连三地发出惨叫,鲜血从他们的手腕出喷溅而出,而他们的手已经断掉,化为一摊血水。 这里的隔音效果太好,哪怕他们的惨叫几乎能刺破耳膜,外面也不会听到半点声音。 沈行歌绕过那几个侍卫,顺便给他们丢下了循环的噩梦。 他朝着约瑟走来,步伐平稳,一点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约瑟没想到这个恶魔居然这么嚣张,他从刚才断手那一下,感受到了这个恶魔磅礴的魔力。胆怯之意顿时升起,他刚才还自信自己能够胜过这个恶魔,现在却又不敢确定了。 约瑟想要放出消息求援,沈行歌却先一步知悉了他的意图,完全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手中幻化出一柄血色长镰,转眼间,已经逼至约瑟眼前! 约瑟没办法,只好用权杖抵挡,属于光明和黑暗的魔力在这方狭小的天地间疯狂地交锋,沈行歌换了个方向施力,约瑟堪堪躲开,长镰委地,地板顿时被划开一道深深的裂痕! 沈行歌伸手一推,约瑟便被一脚踩空,坠入裂痕之中! 接着,沈行歌眼疾手快地施了个还原咒,地板合拢,将约瑟禁锢在了里面。 地板上画着的恶魔封印也被彻底破坏,沈行歌顿时感觉浑身一轻。 沈行歌的长镰横在约瑟脖子上,顿时便见了血。 他无视对方恐惧的神情,一脸轻蔑道:“呵,以为魔力增长了就能和我一战?你从西利亚那抢来的魔力终究不属于你自己,怎么可能应用自如。” 沈行歌真想现在就杀了约瑟泄愤,但顾及到一旁的西利亚,他换了个思路,对约瑟道:“你好歹也是光明祭司,会治愈术吧,现在,把西利亚治好。” 约瑟一愣,明显是没想到恶魔竟然会救人。 沈行歌心中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要不是邪神天生无法治愈,只能杀戮,他早就自己上了,哪还需要约瑟这没用的家伙? 沈行歌的长镰又往约瑟脖子上怼得深了一层,眼看就要割开动脉,约瑟意识到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威胁,他赶快选择先保住小命:“我治!我一定治好他!你先把镰刀移开!” 沈行歌收起了长镰,眼中的怒火却远远没有平息。 当晚,当神殿的人结束狂欢,终于意识到地下的不对劲时,一切已经迟了。 他们看到约瑟祭司和几个侍卫倒在血泊中——那几个侍卫被切下了手,一个个在循环的噩梦里陷入癫狂;而约瑟祭司一身魔力被废,他眼神空泛,像是陷入了什么美梦中,脸上挂着痴呆样的笑容,一直大喊着“我才是教皇”。 最后,因教廷治不好他的疯病,只好以对教皇不敬的罪名,将约瑟关押到了大牢之中。 而人们搜寻三天三夜,也没找到西利亚的下落。 现场只残留着微弱的魔力波动,除此之外的一切痕迹,已经被完全消除。 人们这才意识到,西利亚失踪了。 第160章 神明偏爱于你(9) 眼前是一块灰黑的地皮,荒野之地,寸草不生。阴风阵阵,只能听到几声乌鸦嘶哑的鸣叫。 沈行歌正抱着陷入昏迷的西利亚,往地狱的边境走。 这些天,他这道分身带着西利亚躲避教廷的追踪、在人类的地盘掩盖恶魔的踪迹,风餐露宿,身心俱疲。 但他怀里的少年睡得很安稳,他靠在沈行歌肩头,呼吸平稳,像一团安静的雪。 虽然沈行歌让约瑟治好了西利亚的所有外伤,但他已彻底失明,且一身优越的光明魔力再也回不来了。他体内的黑暗神神力还未觉醒,现在只是一个毫无魔力的普通人。 想到这里,沈行歌莫名有些心疼,将西利亚抱得更紧了些,虽然他已经在神殿公然杀戮挑衅神权,但总感觉还不够解恨。 算了,下次吧。 沈行歌想着,还是先把西利亚带回地狱最重要,毕竟,黑暗神的苏醒,当然要在最合适的环境里才好。 沈行歌对于西利亚的想法,一边是对于人类少年的怜爱之心,一边又是对黑暗神觉醒的任务需求,两相混合,格外矛盾。 但现在,既然这还是个普通孩子,沈行歌觉得自己还是有保护他正常长大的义务。 等他终于抱着西利亚来到地狱的边界,正要一脚迈入时,他忽然想起,人类是无法直接进入地狱的。如果是光明祭司,甚至会因为光暗魔力相敌对,直接被地狱的屏障撕成碎片。 沈行歌将西利亚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他头一次觉得,西利亚现在没有魔力也好,至少进入地狱不会有那么大的阻力。 西利亚躺在大岩石上,银发垂在身侧,睫毛卷翘纤长。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那张脸却依旧让人惊艳,像是天上的云飘落了下来,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和初遇时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同。 沈行歌想起恶魔带人类入地狱的条件,要么互相契约,要么体液交换。 但前者肯定不可能,毕竟西利亚都还没醒,他不会强迫人签订契约。而后者……沈行歌想了想,这还不简单吗? 体液交换就是为了让人类染上恶魔的气息,让地狱的屏障将人类认作“自己人”。沈行歌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的手掌,企图给西利亚喂点血,让他喝下去。 谁知,血腥气竟然唤醒了“睡美人”,西利亚咳嗽了两声,竟然悠悠转醒,一把抓住了沈行歌靠近他脸颊的手。 西利亚什么也看不到,但感觉周围一片寂静,明显没有什么活人的气息,而眼前“人”带着浓郁的血腥味,怎么都让人感觉不是善茬。 西利亚记得,自己疼昏过去之前,是约瑟祭司在抽取自己的魔力。而现在,他能明显感觉自己身上的伤被治好了,虽然魔力消失了,但至少命保住了。 西利亚想挥开对方的手,但发现自己根本抵不过对方的力气,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还有一点对未知的好奇:“你是谁?这是哪?” 西利亚的情绪波动太大,沈行歌可不敢刺激他,告诉他他们正要前往地狱。 于是,沈行歌用着哄孩子的语气道:“不重要,总之,你先喝一点,过会我再告诉你。” 说着就要把血给西利亚硬灌进去。 西利亚下意识地往后一躲,他虽然失了魔力,但依旧敏锐而清醒,很快便意识到眼前人的举动不正常。 而结合他在古籍中看过的资料,西利亚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鲜血……血契,你难道是恶魔?” 沈行歌有点惊讶:“你这孩子倒是很聪明。” 毕竟,西利亚失去了魔力感应,而且还看不到,根据这么一丁点触碰就能判断他恶魔的身份,的确很厉害。 沈行歌这句话几乎等于承认自己的身份,西利亚的抗拒顿时便加剧了,他没想到,约瑟祭司抽取他的魔力还不够,居然还将他丢给了恶魔? 传闻中,地狱里的恶魔没有底线、没有道德,他们玩弄人类,喝人血,吃人肉。 西利亚几乎不敢想,接下来自己会面对什么。 现在,他没有魔力傍身,几乎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而失明的痛苦,更是让未知的恐惧疯狂增长。 西利亚正要站起来,但沈行歌没费什么力气就制住了他,根本没给西利亚逃跑的机会。他本来没打算吓唬他的,却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聪明,竟然一下子就猜出了他是恶魔。 沈行歌用一只手钳住了西利亚两只手腕,将对方压在石头上,尽量用最温柔的语气道:“别怕,我不伤害你。只是需要你喝下我的一点血,我带你回地狱。” 西利亚听到地狱两个字,整个人都愣了愣,而他下一刻便紧闭牙关,一丝血迹瞬间从他嘴角溢出。 沈行歌忽然意识到了他在干嘛,顿时就慌了,他迅速伸手,强行撬开西利亚的嘴,里面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沈行歌皱眉道:“咬舌自尽没用的,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治好,你这家伙是想活活疼死吗?” 西利亚的声音断断续续,虽然发音模糊,但透着一股一了百了的决绝:“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就、就算我不再是光明祭司,我也绝不和恶魔……同流合污。” 沈行歌:“……” 沈行歌简直要被他给气死了。 果然,教廷这么多年洗脑养出来的孩子,都到这步田地了还在执迷不悟! 沈行歌道:“是我救了你。” 西利亚不为所动,他不相信恶魔的话。 他们俩僵持了一会儿,沈行歌只想大喊,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沈行歌知道一时半会也改变不了恶魔在西利亚心里的形象,便也懒得劝了,他干脆直接掰开西利亚的嘴,让自己手掌的血慢慢流进去。 西利亚一阵咳嗽,喉咙里传来模糊的“滚开”等声音,是明显不愿意,沈行歌看着他脸上逐渐绝望的表情,一瞬间觉得自己很不是人。 哦,他本来也就不是人来着。 沈行歌喂完血,干脆一掌将西利亚劈晕,他抱着重新陷入昏迷的西利亚,想到刚刚简单粗暴的举止,后知后觉地有点愧疚。 他忍不住默默反思自己,最近的性格怎么这么糟糕? 系统蹦出来答疑解惑:[沈哥,毕竟你现在是邪神,会一定程度上受到原罪的影响。] 哈莱代表“傲慢”和“色''欲”。 沈行歌很快回忆起最近冷漠且高高在上的态度。 至少,他一定受到了“傲慢”的影响。 第161章 神明偏爱于你(10) 经过一番周折,沈行歌还是将西利亚带回了地狱。 沈行歌刚才好不容易找到只精灵,为西利亚治好了嘴里的咬伤。 他将西利亚抱回自己的宅邸,一把将人丢上床,坐在一旁郁闷地思考,如何让这倒霉孩子停止寻死觅活的行为。 经过加冕仪式的一切,西利亚已经对教廷彻底失望,但他也同样不信任恶魔。毕竟,他也明白了,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他并不是那个幸运儿。 西利亚是在完全封闭的教廷中长大的,他接受的教育的基础是对光明神的忠诚,虽然曾经他魔力强大,一人能挡千军万马,但本质就像一张白纸,还没受到任何浸染。 在他心里,恶魔和深渊代表着邪恶和堕落,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变成这样。 沈行歌觉得,要是现在告诉西利亚他是黑暗神转生,这孩子怕是能当场掐死自己为民除害。 沈行歌扶额,看了一眼旁边还在昏睡的西利亚,只觉得乌云罩顶,魔生艰难。 要不,还是先把孩子养大,先治好他的心理创伤,再循序渐进地告知西利亚他的身世吧。 沈行歌想着,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人,一定要认真对待。不然自己这些日子的折腾,岂不是白费了。 他正构思着“养崽指南”,却见西利亚捂着头从床上爬起来,显然是慢慢清醒了。 西利亚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嘴里的伤口已经被治好,联想到昏过去前的记忆,看来的确是那个恶魔救了自己。 西利亚从未听过恶魔还会救人,他有些疑惑,暂时停下了自尽的念头,想弄清对方的想法。 沈行歌还没开口,就听见西利亚问:“你……你还在吗?” 沈行歌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 西利亚的手在床边摸索着,他看不见,只能用触感判断自己的所在。 沈行歌旁观着他笨拙的、小心翼翼的动作,要是再往前一点,西利亚都要掉下床了。 他行动艰难,声音也在微微发抖,沈行歌实在看不下去,只好主动走过去,坐到西利亚身边拦住他:“我在呢。” 西利亚顿时往后一缩,宛如惊弓之鸟。 他的拳头悄悄握紧,判断道:“所以,我现在是在地狱对吗?” 沈行歌如实回答:“是。” 很快又补了一句:“别想着寻死,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救活你。” 西利亚不知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他缩成一团,彻底不动了。 沈行歌小小地叹了口气,徒劳无功地解释道:“不管你信不信,虽然我是恶魔,但没心思害你。” 西利亚浑身肌肉紧绷,显然警觉着,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说实在的,人生经历如此大变,过往的一切被完全推翻,而西利亚还能保持清醒和判断力,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单纯的言语总显得无力,搭配上行动,才显得有诚意。 西利亚那双灰暗无光的眼睛,沈行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想了想,忽然俯身前倾,手指在西利亚眼皮上轻微地点了点。 下一刻,西利亚眼前顿时出现了图像和色彩。 光明重新眷顾了他,黑暗混沌的世界瞬间远离,西利亚一愣,第一次看清了眼前的……恶魔。 这只恶魔黑发蓝眸,一点也不像故事里描述的那样青面獠牙,反而像极了人类。 即使是按照最苛刻的审美标准,眼前的这张脸也好看得出奇,只消一眼,就能让人深陷其中,心甘情愿卸下一切防备。 西利亚原本以为会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怪物,这一眼和想象差距过大,倒是让他分神片刻。因为失去了魔力,他一时判断不出这是否是敌人的障眼法。 但是,毕竟是恶魔,披上再好看的皮囊也没用。何况,要迷惑他,也没必要……变成个帅哥吧?正常思路不该是变成美丽的人类女性吗? 而且,这恶魔怎么越看越觉得……眼熟呢? 西利亚记性一向很好,他忽然回忆起,儿时他捧着恶魔图谱,跟着神父先生一起,一个个辨认其中的恶魔。 神父教育他,一切恶魔都是丑陋的、粗鄙的、污秽不堪的。 但当时,西利亚翻过书页到最后,却看到一张描画的图片。 图片里的恶魔没有尖尖的獠牙和利爪,也没有坚硬的鳞片和茂盛的皮毛,倒像是一个人类。他神态高傲,像是对世间一切不屑一顾,但精致的眉目间又透出无限风情,实在是诱人到了极致。 那是西利亚第一次感受到冲击性的美,以至于他当时就指着图片问神父:“老师,这是什么恶魔?” 当时神父一脸严肃道:“这是代表傲慢和色''欲的邪神,名为哈莱。他有梦魔和魅魔的双重血统,是黑暗神手下很难对付的一个家伙。” 神父向西利亚解释完,当时还不忘叮嘱:“西利亚,若是你日后遇到他,一定要记得,必须第一时间杀了他!不要相信那张虚假的皮囊,不要给他任何蛊惑你的机会。” 西利亚一直是个好学生,但那是他第一次,并未把神父的话听进去。 当时,孩子的手情不自禁地抚摸着那张图片,低声呢喃道:“可他真的好美啊。” 那是唯一一次,说实话的西利亚被神父敲了脑袋,接着被狠狠训斥了一顿,让他把“恶魔都是丑陋而邪恶的”这句话做成光明符抄一百遍。 后来,一遍遍的强调下,西利亚也默认了这句话。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个恶魔了。 恶魔都被光明神封印在地狱中,不会越界进入人类的地盘,西利亚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能有亲自见到哈莱的机会。 眼前的恶魔,比图片里展现的,还要生动得多、漂亮得多。 西利亚试探地喊了一声:“……哈莱?” 沈行歌抱胸站在一旁,没想到西利亚居然认出了自己,他回道:“你认识我?” 沈行歌有些好奇,照理来说,圣子绝对不会和邪神有交集。 但西利亚不明所以地脸色一红,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他问:“我的眼睛,你是怎么治好的?” 第162章 神明偏爱于你(11) 他可记得,邪神根本没有治愈能力。 沈行歌也不避讳,他回道:“知道视线共享吗?怎么说呢,我和你分享了我的眼睛,今后,只要我能看见的,你也可以。” 沈行歌看着西利亚那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蓝色眼睛,感觉很满意。 西利亚皱眉:“所以,我现在拥有的,是恶魔的眼睛?” 沈行歌点头:“这么说也没错。” 西利亚问:“为什么?” 沈行歌歪头:“需要原因吗?怎么说呢,你要是一直失明,也太惨了,我无法袖手旁观。” 西利亚听完,像是整个人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但他下一刻,便迅速地将两根手指一并插向眼睛,那架势明明是要直接戳瞎自己! 沈行歌被他吓得差点一身冷汗,用生平最快的速度丢了一道束缚咒,锁住了西利亚的双手,赶在西利亚毁掉自己的眼睛之前,及时阻止了他。 沈行歌刚刚平息的怒气顿时蹭蹭上涨,他翻身上床压住西利亚,揪起西利亚的衣领质问道:“我都说了自杀没用!你到底想干什么?!” 西利亚的忍耐似乎也到达了临界点,他虽然动不了,但一双眼睛怒视着沈行歌:“我就算瞎了,也不需要恶魔的怜悯和施舍。” 沈行歌简直要气炸了。 他完全不懂这孩子怎么能倔到这个程度,明明聪明得很,在原则上却格外死板,一点也不通融。 殊不知西利亚想的是,自己就算再落魄,也轮不到恶魔来同情他。他就算要死,也希望自己作为一个人类死去。 既然哈莱不让他自己寻死,那他挑衅对方,激得对方杀了他不就是了? 他经历一连串的背叛,已经足够痛苦了,何必还要勉强他活下去。 谁都好,不要再救他了。 如果现在死去,灵魂说不定还能飘上天堂,他怕再迟一点,自己就只能永远滞留在地狱了。 沈行歌和西利亚对峙着,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相互对立,彼此的怒火都燃烧到了顶峰。 沈行歌的手已经按上了西利亚的脖子,只要稍微一用力,他就能掐断这脆弱的脖颈。 但就在西利亚要解脱的前夕,沈行歌却忽然停手,恢复了理智。 接着他笑了:“呵,换了个方式寻死,你这孩子的确聪明。” “可惜,你的算盘落空了。” 西利亚心里一惊,哈莱居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还以为以对方傲慢的性格,会直接杀了他,而不是犹豫。 西利亚脸色发白,终于不再演了,他意识到,自己根本奈何不了眼前的恶魔,他和自己一样聪明,不相上下。 沈行歌也渐渐觉得,这孩子的实际性格,和自己那些先入为主的认知以及初见时的第一印象,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剥去圣子纯洁神圣的外壳,里面真正的少年,带着一身锋芒,尖锐刺骨,毫不妥协。 沈行歌跨坐在西利亚身上,再次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少年,两者靠得很近,几乎是呼吸相闻。 沈行歌正想说什么,而这时,他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突兀地推开了。 不,说是推开其实不太对,因为,正常推门……不会连门框都被拍飞了。 轰—— 沈行歌眼睁睁看着自家的门飞了出去,然后,一个高大健壮的恶魔从烟尘滚滚中走出,一脸爽朗张狂的笑容:“傲慢,听说你带了个人类回来,多稀奇啊!给我看看?” 沈行歌和西利亚一齐转过头,一人一魔的表情竟然出奇地一致,都是无语。 几大原罪恶魔都是邪神,他们彼此间很熟悉。恶魔们很多时候不叫对方的真名,而是干脆以原罪相称。比如哈莱,其他恶魔就经常叫他“傲慢”。 而现在,这个一身肌肉的红发恶魔,就是七宗罪里的“愤怒”。 不过,在哈莱眼里,这家伙更接近于肌肉笨蛋,长得像哈士奇的那种,适合拆家。 愤怒原本是来看热闹的,结果一推门,就看到哈莱在床上压着一个人类少年。那少年细皮嫩肉的,一张脸格外精致,带着一种果实成熟前的、青涩的美感。 哈莱用束缚咒将人拷在床头,而他低头揪着少年的衣领,似乎下一秒就要扯开对方的衣服,品尝初次的禁果。 但愤怒不合时宜地开口,将一切暧昧的气氛突兀的打断了:“哇,刺激!没想到你喜欢这类型的,难怪地狱里的恶魔你都看不上眼。这么说来,我今天是不是该改叫你色''欲才对?” 沈行歌道:“闭嘴。” 地狱风俗开放,哈莱身为色欲却静心寡欲,本身就很奇怪。 现在,愤怒看着被沈行歌压在身下的少年,这才明白,原来哈莱不是清心寡欲,只是对象不对。 沈行歌头皮发麻,实在不想看他在这丢人,赶客道:“出门左拐,慢走不送,我家的门,改天记得修。” 愤怒哪会乖乖听话,自然是站着没动。 西利亚盯着愤怒看了会儿,他当年看过恶魔图谱,很快也认出来另一只恶魔:“你是愤怒。” 愤怒听到西利亚的声音,这才多看了西利亚几眼,忽然也认出了他:“欸,这不是人类那边的圣子吗?” 说罢对沈行歌比了个大拇指:“厉害啊哈莱,没想到你好这一口。” 沈行歌和西利亚同时一抖身体,都对愤怒表露出了明确的嫌弃。 沈行歌暗自咬牙:“你先少说废话,用魔力感知认真看看?” 邪神和黑暗神间的联系,较普通恶魔更加紧密。愤怒听了沈行歌的话,真的用魔力感知了一下,结果他很快就感应到了西利亚身上黑暗神的气息,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愤怒大为震惊,颤抖着再次给沈行歌比大拇指:“我没想到你不仅想搞圣子,还想搞我们的神,哈莱你不愧是色''欲,看来是我小看了你。” 沈行歌:“……”累了,毁灭吧。 西利亚压根没听清他俩在说什么,因为从愤怒认出西利亚是圣子开始,沈行歌就捂住了西利亚的耳朵,不想他再听到任何荤话。 西利亚就只能看着,愤怒不停地说着什么,而哈莱的神色越来越臭。 最后,沈行歌忍无可忍,西利亚眼睁睁地看着愤怒从屋子里被魔法丢了出去,一路火花带闪电,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地上还有一摊血,是属于愤怒的。 西利亚:“……” 他忽然觉得,哈莱对自己,的确还挺温柔的。 第163章 神明偏爱于你(12) 等到愤怒终于离开了,沈行歌闷闷地坐在床头,一脸郁卒。 原本想说的话被彻底打断,沈行歌扭头看了床上的西利亚一眼,对方很快转头,与沈行歌四目相对。 西利亚依旧被拷在床上,整个人安分了很多,只是盯着沈行歌看,并不说话。 换上新的眼睛后,少年的样貌依旧好看得惊为天人,蓝色的眼睛比起曾经的金色,少了几分不近人情的气质。 刚刚的挣动中,沈行歌扯开了西利亚的衣领,这世界的衣服大多宽松,随便一扯,就露出了优美的锁骨和白皙的胸膛。 其下窄腰长腿,隐没在长袍之中,的确没有一处不动人。 沈行歌不太自在地咳了一声,他赶紧默默解开了束缚咒,上前给西利亚整了整领口,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将人包得严严实实。 沈行歌这才满意了,一想到刚才西利亚的模样被愤怒看了去,他就莫名有些不爽。 沈行歌道:“别信刚才愤怒说的那些话,我没那个意思。” 他的动作温和妥帖,一点也不让人感到冒犯,西利亚木然地任他动作,他发现,只要自己听话讲理,这个恶魔简直好说话得很。 沈行歌的手抚过西利亚的脖颈,后者好久没受过这么温柔的对待了,一时竟然有些恍惚。 曾经西利亚还在神殿当祭司时,因为光明祭司必须将一切献祭于神,故而必须远离尘世浮华,潜心清修。 当时哪怕有那么多人侍奉在圣子的身侧,却没有任何人有触碰他的资格。不要说肢体接触了,西利亚每次想找人说说话都难,一点交心的举动,都会被视为禁忌。 故而,哪怕众人拥簇,西利亚身在其中,却格外孤单。 都说恶魔的血是冷的,恶魔的花言巧语全是蛊惑人的,但眼前的家伙,明明暖得很。 虽然西利亚从小立誓对光明神忠诚,但他并不盲从。 西利亚回想起见到这个恶魔的经历,不管哈莱有何目的,但他的确没有伤害自己,反而还一直在照顾他、帮他疗伤。哪怕西利亚表现出明显的厌恶和抗拒,哈莱也没有对他下重手。 加冕礼和地下室的经历一瞬间划过心头,记忆中的阴影覆压下来,西利亚浑身一颤,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望向沈行歌:“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呢?” 明明我是废掉的弃子,于你毫无用处。 沈行歌看他那一瞬间的脆弱表情,一下子就明白西利亚想到了什么,他忽然伸手抱住西利亚,在他耳边说:“那些都过去了。” 从西利亚记事以来,从来没得到过一个拥抱,他浑身不适应,下意识想把沈行歌推开,但对方的胸膛温热宽厚,让人忍不住想多靠一会儿。 西利亚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感觉到少年无意识间对自己的依赖,沈行歌笑了笑,他说:“你问我为什么要救你?” 他不想现在就说出黑暗神转生的真相,但这一刻,他的手指划过西利亚如绸如缎的银发,心念一动,忽然想起了初见时西利亚走上祭坛的样子。 不染尘埃的圣子,总让人想让那片纯白染上自己的色彩。 那一刻福至心灵,沈行歌真情实感道:“小家伙,恶魔做事哪里需要理由?” 他压低声音,凑到西利亚耳边,毫不避讳道——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把你变成同类。” 西利亚没来由地面色微红,不说话了。 西利亚本来应该生气,应该感觉被冒犯,但他感受着身旁恶魔的气息,精神前所未有地安宁,竟然一时忘了反驳。 过了很久,西利亚轻咳两声,才推开沈行歌,重新坚定立场:“我不会变成恶魔。” 沈行歌心说,你这孩子都抱了我这么半天才撒手,平时得是多缺爱啊?现在才推开我,简直快把口是心非写在脸上了。 沈行歌也明白了,对西利亚这孩子,你越是强硬,他越是拒绝,但只要一点温柔,他就会不知所措,自乱阵脚。 毕竟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啊,哪怕聪明强大,却也有着天真意气的一面。沈行歌想到这,笑意更深。 沈行歌跟西利亚僵持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两人的关系破冰,沈行歌可不想错失良机,他退一步道:“我没想把你变成恶魔,我是希望,日后你不当什么光明祭司了,就在地狱里生活,我教你新的魔法。” 西利亚皱眉,显然不愿意。 沈行歌接着分析道:“你现在已经离开了神殿,光明神无法再约束你,教廷也不需要你的忠诚,你要是回去,只会因为叛逃罪被捕。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择和我一起开启新生活?” 西利亚低下头,神色苍白,他想到艾尔,想到光明神,紧紧闭上了眼。 西利亚显然在经历剧烈的思想斗争,他颤声道:“我……我不能背弃我的信仰,那等于背叛我自己。” 沈行歌知道这孩子被洗脑了十五年,哪怕被教廷折磨成这样,一时半会也难以改变观念,沈行歌跟他吵过几次,简直都淡然了。 他凉凉道:“哦,信仰。你信仰光明神得到的结果,就是差点被活活折磨死。我实在不懂,你们人类要这样的信仰有什么用?没了这东西就活不下去?” 西利亚苦笑:“我人生的前十五年,都是为了这一个目标而活着的,如果连它都没有了,那我还剩下什么?” 见沈行歌一时沉默,西利亚上前拉住沈行歌的手,第一次喊了沈行歌的名字,说了句软话:“哈莱,你留我在这里也没用,你如果想找乐子,还不如把我放回人间,任我自生自灭。” 沈行歌问:“那你想干什么?回教廷?” 西利亚神色惨然:“回不去了。” 他垂着眼,踌躇地挤出一句:“好吧,其实,我只想最后回去看一眼,然后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四处流浪。” 沈行歌心说,放任日后的黑暗神四处流浪,跟放任一个终极武器遍地开花有什么区别。 他当然不能就这么放西利亚走。 沈行歌想了想,决定曲线救国。 他反握住西利亚的手,笑道:“你要实在想回去也行,跟我打一个赌吧。” “要是你赢了,我就放你走,再也不干涉你的行动。” 第164章 神明偏爱于你(13) 西利亚没想到哈莱这个恶魔竟然真的会对他让步。 明明现在对方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要是恶魔想强行逼迫他签订契约,他如今魔力尽失,根本就无法反抗。 但沈行歌却偏偏说,要和他打一个赌。 西利亚有些好奇:“你要赌什么?” 沈行歌道:“我带你回教廷,给你三次机会,见三个人。若是见完以后,你还对教廷有所期待,我就放你离开,如何?” 西利亚没想到沈行歌这么慷慨,以至于他都有些迟疑:“人选我自己定?” 沈行歌点头:“随你挑,选和你关系好的。” 西利亚一时竟看不透这恶魔了。 教廷里怎么可能连三个真心待他的人都找不到?西利亚虽然对光明神和约瑟很失望,但还是对这个养大自己的地方有最后一丝信任。 沈行歌看着西利亚的脸上难得有了些血色,像是看到了自己逃脱地狱的曙光。他看着少年脸上隐约的喜色,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西利亚不愿意成为恶魔,不愿意学习黑魔法,说到底,还是对教廷有最后一丝留恋。 毕竟是养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地方,西利亚的童年、亲友、感情……一切寄托都在那里,怎么可能轻易舍弃。 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是人就会有感情,就会有弱点。 就算光明神选择了别人,他也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几面之缘的恶魔放弃曾经的生活,放弃人类的身份。 但沈行歌很清楚,这些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西利亚所想,都是侥幸。黑暗神转生者,想得到正常人类该有的任何东西,都是奢求。 沈行歌原本想的是自己这边的顶头上司快些觉醒,跟光明神痛快地打一架。 但真正见到了西利亚后,他才醒悟,一个人是由无数种复杂的经历组成的,并不是他实现目的的工具。 现在的西利亚,和所谓的黑暗神,没有任何关系。 要想脱胎换骨,就得先被彻底打碎。 只有破灭,才能重塑。 多疼啊。 但没办法,这是必经之路。 沈行歌不忍再细想,他拎起西利亚,化出一道分身,带他回了教廷。 艾尔成为新一任教皇后,光明神对他可谓好到了极点,神殿的防御系统进一步加固,就算是沈行歌带西利亚进来,也颇费了一番周折。 西利亚看着恶魔在一旁小幅度地跺脚,显然是连教廷的地板都让他感觉烫,西利亚莫名觉得这样的哈莱有些可爱。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对一个恶魔产生感情,赶快打消了这点念头。 这里充沛的光明气息让沈行歌浑身难受,但对于西利亚一个普通人,倒是毫无影响。 沈行歌退回来站在暗处,隐匿了自己和西利亚的气息,他对着西利亚比了个“三”,提醒道:“三次机会,去找人吧。” 他们一路走来,看到了许多西利亚的通缉令,上面写着“原光明祭司西利亚杀人叛逃,勾结恶魔,灵魂已经堕落。他罪大恶极,当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西利亚当然也看到了,但他的表情很冷静,像是北极的冰海,表面上风平浪静,而你看不见其下的暗潮。 神抛弃他,教廷对他赶尽杀绝,人们嘲笑他,任凭他背负上莫须有的骂名。 他不愿成为恶魔,但人间也不欢迎他,哪怕他其实什么也没做错。 那时,西利亚问:“我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 沈行歌如实回答:“我剁了那几个侍卫的手,惩戒了约瑟,然后带走了你。” 西利亚没有说话,他当时静静地注视了沈行歌好一会儿,眼神复杂,不知是迷茫还是难过。 沈行歌明白,西利亚现在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便是沈行歌给他的三次机会。 而这点希望,就像烧到头的烛火,马上就要熄灭了。 西利亚第一个找到的人是儿时养育自己的修女嬷嬷。 修女已经变得苍老,不再像年轻时那样亲切而富有魅力。西利亚原本以为能得到她的一句安慰,谁知还没现身,便听到她在向人抱怨—— “哎,怎么偏偏我养育的是那个假货呢?若是我照顾的是艾尔殿下,现在一定已经是高等修女,哪还需要委身在这小地方受气!可恨,简直可恨!” 西利亚脚步一顿,神色一黯,对沈行歌道:“下一个。” 西利亚第二个寻找的人,是曾经教授过他神学的神父先生,也是曾经带他看过恶魔图鉴的那位。 西利亚这次直接在神父面前现身,想要向对方解释自己没有叛国,谁知神父一看到他便像活见鬼似的,直接握住十字架念咒,将圣水泼来:“滚开!我没有过你这样的学生!被恶魔玷污的东西,不要靠近我!” 西利亚的身体直接被淋湿了半边,他一身狼狈地离开,虽然身体无恙,但莫名感到心口一阵阵灼痛。 他原本以为,修女和神父都是爱他的,他们至少会愿意听自己说一句话。 可惜,都是错觉罢了。 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他还能找谁? 西利亚的眼神一片空茫,他思考了很久很久,最后来到了一条暗街上。 他以前作为圣子的时候,曾经为民众祈福。当时路过的一个小女孩受了伤,他便用光明魔法救了人,后来,他们偷偷成为了朋友。 “希尔姐姐。” 他呼唤朋友的名字。 西利亚知道那人住在贫民窟,以前教廷绝对不会允许他去这种地方,但今时不同往日,根本没人在乎他去哪。 西利亚找了很久,最终,直到黄昏日落,他才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西利亚正要迎上去,却见希尔模样癫狂,瞳孔涣散,明显精神状态不正常。 她嘴里崩溃似的重复着“我有罪,宽恕我,勾结恶魔之人都该死”之类的话,手舞足蹈。 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没两步就倒在地上,像是落到岸边濒死的鱼。 西利亚一愣,有人路过希尔身边,他听到周围的风言风语:“这丫头也是倔,偏偏不信西利亚叛逃,像个傻子似的信任那个假货,结果被教廷抓进了异端审判所洗脑,用完刑就疯了。” 听完他们的话,西利亚瞳孔骤缩,无力地跪了下来。 他也快疯了。 第165章 神明偏爱于你(14) 沈行歌用魔法掩盖了他的气息,哪怕现在西利亚跪在希尔身边,她也毫无所觉。 希尔表情痛苦,还在迷迷糊糊地喊:“西利亚……该死……” 西利亚跪在地上,他想握住希尔的手,临到头来却退却了,他不想再给她带来厄运。 教廷夺走了他的一切,神挖下他的眼睛、拿走他的荣耀送给了艾尔。而现在,他回来一趟,看到的是“亲人”的嫌恶和背叛,听到的是人们的冷嘲热讽。 而唯一信任他的人,被彻底洗脑,生不如死。 西利亚很想问,凭什么他要经历这些? 因为神选择了他的兄弟,所以他就该去死吗? 西利亚跪在希尔身边,他原本想双手合十为她祈祷,但这象征着对光明神的信仰的动作,他竟然已经手抖到做不出来了。 他已经明白,对神祈祷是无用的。 光明神不会回应他,只会任由他坠入深渊。 他十五年的信仰、十五年的坚持,在这短短十几天的时间,迅速地崩塌逸散,就像缺损的拼图,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 信仰的建立需要日复一日,聚沙成塔。 信仰的毁灭却只需一朝一夕,一瞬的觉醒。 西利亚身上沉重的枷锁彻底瓦解的同时,他痛苦万分,却也感到一股扭曲的轻松。 曾经的那个少年,恐怕在祭坛之上当祭品的时候,就已经被杀死了。 西利亚的表情渐渐变得安静如死水,他现在只想治好希尔,让她不再受自己连累。 但现在,自己连魔力都没有,怎么救人? 贫民窟的人们看够了疯疯癫癫的希尔的热闹,很快便各自散去,重新投入自己暗无天日的生活中。 他们只想着下一顿的温饱,哪里会顾及一个疯子的死活。 西利亚束手无措地看着希尔,第一次真正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知道,就算是自己呼救也没用,没人会救希尔,就像当初的加冕仪式上,也没人愿意救他。 谁知,身旁一道劲风下落,西利亚一愣,发现沈行歌在自己身边蹲了下来。 沈行歌道:“我试试。” 西利亚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沈行歌的手轻轻点了点希尔的额头,少女的惨叫声渐渐止息,她慢慢变得安静,最后,以一个安详的姿势陷入了沉睡。 沈行歌对西利亚解释道:“我是梦魔,能够送她一场美梦。等她再次从梦境里醒来,就会彻底忘记你,也忘记在异端审判所的痛苦,重新坚强地活下去。” 西利亚一愣,而后捂着脸,眼泪第一次从他眼眶里滑落。 明明他在被光明神剜掉眼睛的时候都没哭,被约瑟抽去一身魔力的时候也强撑着,被恶魔掳到地狱的时候依旧不屈服…… 但现在,他看着自己曾经的朋友陷入美梦,想到最后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再也不会记得自己,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尔日后一切都好,泪水一滴滴落下,浸湿了满脸。 西利亚的声音很轻,但沈行歌听得很清楚,他说的是“谢谢你”。 沈行歌安静地等待着,也不劝他,毕竟,这应该就是最后的告别了。 他等待的时间比想象中要短,西利亚很快就擦干眼泪站起身,走到沈行歌身边。 西利亚坦白说:“我们的赌约,你赢了。” 他的声音安宁而镇定,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做出了一个艰难的抉择。 残阳如血,终于彻底熄灭了最后一丝光亮,黑暗即将掌控大地,世界将要沉入深邃的夜里。 沈行歌朝西利亚伸出手,张开双臂。 西利亚抬头望向他。 那双眼睛里,曾经对于光明的信仰完全消失,少年的目光依旧纯粹,却沉如寒潭,里面只剩下一个恶魔的身影。 他已经一无所有,反倒格外坦然。 沈行歌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这一刻,他竟然跟地狱里的魔鬼,有了微妙的共情。 快些堕落到我的怀里吧。 我的神,我的荣耀。 我的原罪。 西利亚往前走了两步,步伐不稳,最后,他颤抖着,主动伸手抱住了沈行歌。 就像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紧紧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西利亚选择了他。 选择了堕落。 选择了地狱。 白璧无瑕、圣洁出尘的少年,终于彻彻底底,投入了恶魔的怀抱。 世间的光明和黑暗终于完全分割。 孤月高悬,这世上的一切,都沉入了一个柔软的、朦胧的梦中。 在这迷离的月光下,沈行歌最终带西利亚回到了地狱。 哈莱的宫殿已经被愤怒修好,一切光洁如新。 西利亚站在窗边,注视着地狱里的月亮,地狱里的一切都是人间的投影,这里的月色却和人间不同,血色浮在月光表面,将那孤月染红。 沈行歌走到他身边,见西利亚转过头来,眼神里一片迷茫。 沈行歌问:“怎么了?” 西利亚如实回应:“我……我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了。” 原本的信仰彻底被打碎,但用现有的材料,西利亚无法拼凑出一个新的自己。 他打赌输了,决定留在沈行歌身边,但他心里空空如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人是要为了某种信念活着,才能坚定不移地向前走。但现在,西利亚人生的目标已经消失,他深陷地狱,仿佛置身泥潭。 沈行歌看着西利亚空茫的眼神,心说神权还真是害人不浅。 好不容易孩子要告别过去拥抱新生活了,结果被彻底打碎后,心里反倒是什么也不剩了。 “你这人可真奇怪,一定要有什么信仰才能活下去吗?”沈行歌问。 西利亚一愣,而后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他从前不知道真相,一心一意信仰光明神的时候,生活明明就很充实、很满足。 沈行歌叹了口气,他走到西利亚身前,缓缓开口—— “那你信仰我吧。” 他许下承诺—— “我不会抛下你,不会舍弃你。” “我会与你并肩而行,直至终焉。” 听了他的话,西利亚迷茫的神色逐渐变得清明,血色月光笼罩在沈行歌身上,西利亚却并不觉得畏惧,只觉得眼前的恶魔美到了极致。 忽然豁然开朗。 沈行歌看着西利亚眼里一点点被点亮的色彩,他一步上前,俯身而下,在少年额头落下一吻。 “是我助你杀死了心中的神明。” “从今往后,我便做你的新神。” 第166章 神明偏爱于你(15) 西利亚捂着自己的额头,一时竟然分不清,他的额头和脸颊,到底哪一个更烫一些。 沈行歌笑眯眯的问:“刚刚我的提议如何?” 西利亚的脸更红了。 过了很久,他才支支吾吾道:“……好。” 沈行歌见他终于从那种痛苦到麻木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生动的样子终于像是这个年纪的少年了,一时兴起,满心欢喜地将西利亚抱起来,笑道:“没想到我一个邪神也能拥有信徒,真好啊。” 西利亚不满地小声纠正:“你代表人类的原罪,哪怕是邪神,原本也拥有很多信徒,不是只有我一个。” 沈行歌却不听,自顾自道:“可是在我面前的只有你。我想得到的信徒,也只有你一个。他们因为原罪而信仰我,和你心甘情愿的信仰,说到底是不同的。” 西利亚把头埋进沈行歌肩头,闷闷地不说话了。 说到底,他还是不适应这样的亲近。 但是,哪怕这是邪神的蛊惑,他也认了。 曾经他信仰光明神,是因为习惯、因为从小受到的神权教育。 但现在,他选择沈行歌,凭依的是自己的感情。 他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沈行歌,遇到了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愿意救他的家伙,哪怕这是恶魔、这是邪神,哪怕西利亚很清楚这份情感很大程度上源于吊桥效应,他也心甘情愿。 沈行歌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简单的几句话,简直比情人间的山盟海誓还要蛊惑人心。 他只当西利亚是在害羞,决定给孩子一定时间好好消化一下,毕竟最近经历的事实在太多,可能一时缓不过来。 恶魔不像人类那样需要太多休息,但沈行歌这段时间连轴转,堪称身心俱疲,实在是累了,决定先睡会。 他干脆地往一旁的大床上一躺,西利亚原本靠在他怀里,这下倒好,被沈行歌往床上一丢,陷进了柔软的棉絮里。 沈行歌估量了下,他这床够大,完全足够他和西利亚两个在上面打滚。 于是沈行歌也懒得给西利亚再找地方了,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西利亚的头:“小家伙,睡一会吧。” 西利亚浑身僵硬,他也听过地狱风俗开放,但没想到哈莱能这么自然地把他丢上床。 这些年来,他跟人的触碰都少,而和他人一起睡觉的经历,更是完全不可能有。这一下他倒是彻底懵了,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会,见沈行歌是真的睡着了,这才找了一个离对方很远的位置,安静地闭上了眼,不去打扰沈行歌。 沈行歌压根睡不了多久,等他醒来的时候,见西利亚蜷缩在床的边缘,再差一点,大概就得掉下去了。 沈行歌:“……”这床这么宽敞你是看不见吗?还是我长得太吓人你不敢靠过来? 沈行歌心道,虽然光明神的关心都是假的,但西利亚曾经好歹也是神殿用最好的待遇养大的,现在跟着自己过成这样也不抱怨,真的是挺乖挺懂事了。 乖孩子总是讨人喜欢,沈行歌也不能免俗,他把西利亚抱回床中央,给对方盖上被子,自己摇摇尾巴出门去了。 他走过蜿蜒的长路,身旁是滚烫的冥河,无数怨灵在其中挣扎,永世不得超脱。 路上时不时遇到各式各样的恶魔,他们见到沈行歌,纷纷向他行礼。 沈行歌敷衍地向魔物们打着招呼,身边的一个女恶魔用六只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眼中毫不掩饰对他的崇拜,沈行歌冷汗直冒,简直如芒在背,只好用最快的速度溜了。 沈行歌这次出来,是来参加一场集会的。 愤怒是个大嘴巴,他带西利亚回来的消息,另外几位邪神一定也知道了。 等沈行歌姗姗来迟,其他恶魔早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候多时了。 七宗罪,分别是傲慢、嫉妒、愤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 这其中,哈莱一个就占了两样,另外五位邪神,各有各的个性,都不是好相与的存在。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那大概就是他们都信仰黑暗神。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狱里,恶魔们也需要信仰什么,才能抵御这无穷无尽的绝望和寒凉。 沈行歌自觉到第一个位置上坐下,“傲慢”是七宗罪的第一等罪,他在几个邪神中,自然也是地位最高的那个。 沈行歌刚刚坐定,就听得贪婪问道:“傲慢,听愤怒说,你把黑暗神转生者带回来了?” 贪婪和愤怒是一对兄妹,但相貌和性格完全不同,贪婪有着邪异的美貌,无论是人类还是恶魔,她都一样玩弄。 沈行歌知道,贪婪是这其中最想得到黑暗神神力的一个,她虽信仰黑暗神,但她的忠诚不值一提,贪婪的天性让她只想得到更多。 沈行歌挑眉,傲然道:“是,那孩子我找回来了,但他目前还是个普通人类,不是黑暗神。我在此把话说开吧,你们都别想打他的主意,不然可以先挑衅我试试。” 贪婪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她反驳道:“可笑,你想独占我们的神?” 沈行歌摊手:“我自然没这个意思。但现在,那孩子只信任我,若是你们去找他,什么也得不到。” “我提议,这段时日就让先那孩子跟着我学习黑魔法,谁赞成,谁反对?” 他这话说得好听,实则根本没把其他恶魔放在眼里,这一下,另外几位的脸色都变得跟贪婪一样,冷峻得很。 但没有谁敢站出来反对,因为沈行歌说得对,黑暗神不在,傲慢便是领导者,没有谁想要不知天高地厚地挑战哈莱的权威。 暴食像一块蠕动的肉团,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肥肉,根本找不到他的脸在哪里,但沈行歌听到了他的声音:“我不反对,但是,傲慢,我想至少见那孩子一面。他现在在哪?” 这个要求还算正常,沈行歌网开一面,回答了他:“在我床上睡着呢。等他醒了,再看他愿不愿意见你们吧。” 等沈行歌说完“在我床上”这话,其他几位的表情又是一变。 这次不是对傲慢的不满,而是对色''欲的肃然起敬。 愤怒见缝插针地接话:“我就说吧,哈莱这是护食。” 沈行歌:“……”好的,他知道上次愤怒误会后,一定出去造谣了。 他环顾周围一圈恶魔各异的神色,邪神们捂嘴议论,明显都想歪了。 沈行歌:“……” 看来这次,真是跳进冥河都洗不清了。 第167章 神明偏爱于你(16) 沈行歌出去参加一趟邪神集会,结果莫名风评被害。 等他回到自己的宫殿,看到西利亚还在睡,顿时心情复杂。 他干脆坐在床边,一边思考着怎么教他黑魔法,一边等西利亚自然醒。 地狱里阴暗无光,哪怕现在算是白天,也依旧昏暗。 但西利亚几乎白得发光,自己就像是光源。他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褥里,手轻轻摇动着,像是无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 沈行歌正思考问题,尾巴随意搭在床单上摇摇摆摆,结果,忽然一股熟悉的过电感传来,沈行歌浑身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他下意识喊道:“放手!” 西利亚被这么一喊,顿时惊醒了,他猛地睁开眼,看到自己手里紧紧捏着一条—— 细细的黑色尾巴? 西利亚一脸迷惑地抬起头,结果看到一直高傲冷淡的恶魔,如今脸红得像是快要熟透了。 沈行歌难堪地捂脸,慑人的气势荡然无存:“放开我的尾巴。” 西利亚刚刚醒,还有些迷糊,只觉得哈莱这副模样格外难得。 他不仅没放开,反而换了个角度揉了揉,刺激感顿时翻倍,沈行歌瞬间腰都软了,浑身使不上力气。 他没办法,只好努力爬上床,主动掰开西利亚的手。 西利亚刚刚放开手,沈行歌就喘着气倒在了西利亚身上,他简直欲哭无泪,这该死的魅魔体质,怎么能敏感成这样! 西利亚抱着沈行歌,听着恶魔在自己怀里低哑的喘息声,终于一点点红了脸,完全清醒了。 大清早的,真刺激。 沈行歌无力道:“你这孩子,恶魔尾巴是不能随便拽的,不礼貌,懂吗?” 西利亚抱歉道:“呃,我忘了你还有一半魅魔血统了。我以后不会抓你尾巴了,我保证。” 沈行歌勉强道:“……行吧。” 沈行歌本来很是尴尬,想翻身爬起来,结果说完话发现自己依旧腿软,只好继续赖在西利亚身上,试图掩盖道:“我不想动,你先让我抱会儿。” 西利亚乖乖将沈行歌抱着,现在沈行歌还比他高,怎么都有些别扭。 西利亚以前看恶魔图鉴时,也知道魅魔的存在,传说中魅魔都是放浪形骸、笑中带媚的尤物,拥有着诱人的容貌和姣好的身段,叫人根本无法抵御。 但从西利亚和沈行歌相遇开始,哪怕知道哈莱有一半魅魔血统,他也从来没在沈行歌身上感受过那种气质。 而刚刚,他一觉醒来,便看到一个面色潮红、诱人喘息的恶魔,西利亚在震惊的同时,也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魅魔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吸引力。 西利亚竭力平复心神,他在心里说服自己,自己对哈莱只是信任和依赖,绝对不会有多余的心思。 等到沈行歌腰不酸腿不痛了,他终于干脆利落地翻身而起,不再粘在西利亚身上。 他故作镇定地咳了几声,试图忘掉刚才尴尬的一幕,拿出了为人师表的一面。 沈行歌说:“既然都在地狱了,那黑魔法自然要好好学,从今天起,我会当你的老师,有什么不懂的,都要及时问我。” 西利亚点头,眼中很快充满了求知欲:“好的,老师。” 沈行歌摸了摸他的头,见西利亚一脸乖巧的笑容,瞬间觉得这学生收的真值。 沈行歌原本以为,西利亚以前学习的是光明魔法,对于黑魔法一定会有些抗拒,但出乎意料的,他学的又快又好,举一反三,简直是所有老师梦寐以求的那种学生。 沈行歌将魔法书丢给西利亚,他自己就能融会贯通,根本不需要沈行歌教什么。沈行歌一方面觉得欣慰,一方面又觉得教了个寂寞。 他俩每天的日常,就是沈行歌在外巡逻,偶尔教训几个不听话的小恶魔,等到晚上回家,总能看到西利亚站在那里练习黑魔法,见到他时,少年顿时便露出笑容,跑过来抱住他。 地狱里根本没有适合人类的食物,沈行歌自己没有口腹之欲,但总不能带着西利亚一起饿死,他没事便让在外的分身带点人类的食物回来,让西利亚补充营养。 结果,西利亚吃了几次沈行歌的“爱心便当”后,差点被毒死。 反复几次后,他彻底认清了恶魔不会处理人类食物的事实,作为一个从来没做过饭的人,西利亚只好从头学起,自力更生。 他心灵手巧,学什么都快,研究几次后,就能熟练处理食材了。 沈行歌虽然是恶魔,但还是有人类的味觉和品鉴能力,他尝过几次,赞不绝口,简直要潸然泪下,差点抱着西利亚喊宝贝。 连暴食都专门跑过来蹭过饭,沈行歌每次看这家伙,就像在看一团肉山移动,这位给人的感觉,怎么说呢?恐怖之中,又带着一丝诙谐。 这些年,西利亚已经陆续见过除了沈行歌之外的另外几位邪神,让沈行歌意外的是,这几位见过西利亚后,都一致表示这是成为黑暗神的合适人选。 连贪婪和西利亚独处后都摆了摆手,悄悄跟沈行歌说,那位还是你带回家吧,她可要不起。 沈行歌回到家,看西利亚一脸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笑着说今天的晚餐马上就做好了,沈行歌看着他忙里往外,实在想不出这样的存在怎么成为黑暗神。 沈行歌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西利亚曾经的心理阴影也渐渐淡去了,他每天都很忙碌、很充实,少年逐渐成长为青年,原本的性格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更加独立、也更加强势。 沈行歌觉得,在地狱这种恃强凌弱的地方,变得强势一点也是好事。他唯一不太适应的,是西利亚成长得太快。 原先西利亚不敌他,但最近有几次用魔法对决,他们都能打成平手了。 沈行歌心说,这就是属于黑暗神的天赋吗?种族天赋,果然厉害。 虽然一直稳定成长着,但西利亚依旧是人类,就算会用黑魔法,也并不是恶魔,最多算黑暗法师。 哪怕他身上属于黑暗神的力量,存在感越来越强,但他依旧没有作为黑暗神苏醒。 刚刚来到这世界时,沈行歌原本是想快点完成任务走人的,但现在,和西利亚相处久了,他倒渐渐觉得,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当什么黑暗神啊,像现在这样当个乖孩子多好。 沈行歌吃着西利亚做的蓝莓蛋糕,美滋滋地想。 第168章 神明偏爱于你(17) 西利亚陪沈行歌待在地狱,这一待就是三年。 三年过去,沈行歌还是曾经的模样,没有丝毫改变,但西利亚倒是长高了不少,身高已经比沈行歌要高出半个头。 西利亚的外貌也逐渐发生了变化,他的面容不再是像少年时那样偏向雌雄莫辨的美,而是彻底蜕变成属于青年的俊美,五官优越到无可挑剔。 他银色的长发扎在脑后,梳成一个高马尾,干脆利落,英气得很。 他简单披着一身巫师的玄色法袍,整个人的气质英隽而神秘,他身材高挑,肌肉流畅,哪怕是披一块布,都能让他穿得有形有质。 沈行歌怎么看怎么满意,不禁觉得自己养孩子水平真好,现在的西利亚看上去好得很,一点也不比当初在神殿的时候差。 今日,西利亚莫名没什么练习黑魔法的心情,他悄悄凑到沈行歌身边,说自己想回人间一趟。 沈行歌问:“怎么突然想回去了?” 自从被光明神和教廷连环打击后,西利亚万念俱灰,压根就没对人间表示过任何留恋。这些年西利亚待在地狱,虽然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但后来,堪称如鱼得水。 西利亚用一脸“你这恶魔真的毫无常识”的表情看着沈行歌,解释道:“哈莱,人类不能在地狱停留超过三年,一旦超时,身体会迅速衰退死亡。” 西利亚道:“我算过时间,还有一个月,我在这里待的时间就满三年了。我去人间一趟,攒几分人类的生气,然后再回来找你。” 沈行歌:“……”他平时从来没看西利亚表现过任何身体不适,看来这孩子是拖到最后才跟他说。 沈行歌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西利亚以后会是黑暗神,但他现在的确还是人类之身。 沈行歌刚刚还自信地觉得自己养孩子水平高超,现在瞬间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虚有其表的没用家长。 沈行歌顿时心虚了:“哦,是我疏忽了,那你去吧。” 结果话说完了,沈行歌想到西利亚一个人,瞬间又有点不放心。 毕竟教廷对西利亚的追杀令还挂着呢,如今西利亚的悬赏金额已经吵到了天价,他知道有几个有名的佣兵组织一直在寻找西利亚的下落。 沈行歌很快改口:“正好最近我有些魔药材料需要到人间开采,便陪你一起去一趟吧。” 西利亚听完他的话,蓝色的眼睛扑闪两下,真情实感地赞美:“哈莱,你真好。” 西利亚出尘的气质还残留着曾属于圣子的高洁与神圣,沈行歌被他真诚的眼神看得格外不好意思,他不再注视西利亚那双灼热的眼睛,赶快找个借口溜了。 西利亚在背后注视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湛蓝的眸子微微眯起,里面跃动着危险的光。 沈行歌已经有段时间没用分身感知人类那边的情况了,结果这次和西利亚一起出来时,他感受到几乎要溢出的、充斥着整片大陆的光明神气息,作为一个邪神,差点当场窒息。 西利亚是人类,生理上自然没感觉,但他修习黑魔法,自然能感觉到浑身的黑暗魔力都在排斥光明魔力,后者的纯度高到过分,简直像是……光明神的神力降临。 沈行歌和西利亚走上街道,恶魔的五感很敏锐,他嗅到鼠尾草和红莲花的气息,听到远处人们幸福的歌唱,甚至感受到了远方有巨龙正在苏醒,像是要迎接什么盛事。 出来前沈行歌特意为西利亚掩饰了相貌,怕他被人认出来,给他们的旅行添乱。他们像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旅人,走走停停,用脚衡量大地的长度,感受自然的魅力。 西利亚虽然是人类,但他以前都待在神殿,对人间的了解程度甚至不如沈行歌这个恶魔。 沈行歌边走边指着一旁的景物为西利亚科普,他知道这家伙过目不忘,只要看一遍就能记住。 一切都很顺利,但沈行歌原本的好心情,终止于他听到一个重磅消息时。 人间之所以如此热闹,光明魔力之所以如此丰沛,全是因为艾尔教皇的成年礼会在一周后举行。 光明神已经提前降下神谕,等到艾尔成年之日,他会亲自降临,为人间降下祝福。 沈行歌一听到关于光明神和艾尔的消息,当年那种反胃的感觉就又回到了他的身体。 艾尔的生日。 也就是西利亚十八岁的生日。 他们明明是孪生兄弟,却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一个活在神和民众的爱与祝福中;一个背负莫须有的骂名,被迫离开人间,在地狱和恶魔厮混在一起。 而这一切的源头,全是因为光明神对艾尔的偏爱,教廷残忍地剥夺了西利亚的一切,换得一个荣光无限的艾尔。 街道上人们对于艾尔和光明神的事迹议论纷纷,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泡在欢乐的海洋里。 没有人记得当年的西利亚是如何痛苦地失去一切,他们只顾着歌颂着艾尔和光明神,完全无视了神作为侩子手的本质。 沈行歌忽然有点后悔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这些年他一次也没给西利亚过过生日,毕竟,对于一般孩子来说,这是个幸福的日子,但对于西利亚来说,十五岁生日时经历的一切完全是一场噩梦。 “不知道艾尔殿下十八岁时神会送给他什么礼物呢?上次已经是最顶级的荣宠了吧?” “神的想法岂容凡人猜测?我们等着看就好。” “神和艾尔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一般的信徒的话,神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人们兴奋地讨论着关于艾尔和光明神的一切,沈行歌越听越烦,一把拉住身旁西利亚的手,走出纷乱的人群。 沈行歌不敢回头,他怕看到西利亚心碎的表情:“那些人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本属于你的一切,我以后都会和你一起夺回来。” 他没看见,背后的人的表情不仅没有难过,没有陈伤,反而像是听到了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已经过去的,根本不值得任何留恋。西利亚清醒得很。 他不仅不难过,沈行歌的话反而让他有些高兴,西利亚的重点全在“和你一起夺回来”上,只觉得这话听在耳里,甜在心里。 西利亚忽然伸手,从背后抱住了沈行歌。 “好,我们一起。”西利亚闭上眼,将头轻轻搁在沈行歌肩膀上。 恶魔依旧温暖,依旧纵容于他。 西利亚想,也许经历苦难,也算一件好事。 至少,他看清了虚妄的现实,遇见了自己的挚爱。 第169章 神明偏爱于你(18) 他们消失在汹涌的人流中,找到一处清静地休息。 西利亚原本计划着,这次出来找一个机会和沈行歌挑明他的爱意。但好不容易轮到两者独处,西利亚酝酿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想要说出口时,沈行歌却忽然凑到他身前捂住了他的嘴。 他们相隔咫尺之间,呼吸相闻,沈行歌低声在西利亚耳边说道:“别走神,警觉点,有人跟上我们了。” 西利亚眉头微皱,瞬间便从刚才的胡思乱想中抽离,他小心地用魔力探查周围,感到了几分与遍地的光明魔力格格不入的……黑魔法的气息。 西利亚修炼黑魔法这么多年,早就是个中高手,他很快便意识到这是一种隐蔽的跟踪黑魔法,不仅能百分百跟踪目标,而且,除非对方魔力高于自己,否则几乎不会被发现。 西利亚知道对方应该不是为了自己而来,虽然他的通缉令价值万金,但他隐藏了样貌,并未被发现。 那这隐藏的敌人,就应该是为了哈莱而来。 不得不说,恶魔和人类不同,哪怕隐藏气息,也很容易被黑魔法追查到。毕竟,这是和人类完全不同的生物,且与黑魔法同源。 沈行歌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他们渐渐走到了一块无人的空地,干脆站定不动,等待着黑暗中的敌人现身。 果然,愿者上钩,不一会儿,黑暗中便走出几个人,他们步步紧逼,将沈行歌和西利亚团团围住。 沈行歌看了一眼他们的服饰:“赏金猎人?还是佣兵?” 西利亚默默走到沈行歌身侧,形成一个标准的保护姿态。 为首的那人五大三粗,满脸横肉,黑暗魔力裹围在他的周围,形成一层无形的护盾。 首领明显很兴奋,下流的目光就没从沈行歌脸上移开过:“哈哈哈,没想到哥几个今天运气好,竟然还能遇到魅魔!你这种玩物在地下拍卖场可值钱了呢,小魔物,我可不想伤害你,乖乖跟我走,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小魔物”沈行歌:“……” 会买卖恶魔,看来是赏金猎人。 至于你后面的话……谁给你的自信? 沈行歌作为恶魔,当然不可能招摇过市,他这次不想附身人类,是用恶魔的姿态陪西利亚出来的,他在自己身上使用了障眼法,普通人看他,根本看不到翅膀和尾巴。 为了保证自己的身体不受损,一定程度上沈行歌也被迫压制了自己的魔力,以防被教廷观测到。 但倒霉的是,还是被使用黑暗魔法的赏金猎人给发现了。 赏金猎人平时常常会做些抓捕魔物的生意,魔物在人间都会被压制,比较好抓。而魅魔更是出名的战斗力不强的种族,他们一时对沈行歌的实力评估错误也正常。 听了首领的话,西利亚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他冷声道:“闭嘴。” 首领见他们没有攻击,一时更加自信。他不仅没听,反倒更加变本加厉—— “哎,刚刚没看到,现在一看,你貌似也是黑暗法师?是同行?怎么,这恶魔是你的契约奴隶吗?看在大家都练黑魔法的份上,我不为难你,这样吧,你开个价,这魅魔我买了!” 回答他的是一道火焰魔法,黑色的灵火朝首领袭来,首领闪身一躲,顿时便看见那火焰将身后的一片树木烧成灰烬。 首领面容抽搐,一半是因为这人不识好歹,一半是因为被这魔法的威力吓到了。 西利亚的声音里毫无怜悯:“不会说话,就永远闭嘴吧。” 沈行歌压根没动,心里也不慌,毕竟在他看来,这么几个小喽啰还不够他揍两下的,但西利亚会这么干脆利落地下杀招,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他原本还以为,西利亚这孩子不会杀人呢。 首领不是正人君子,可没打算一对一对决,他迅速朝同伴招手:“包围他们,杀了那个人类,恶魔抓活的!” “是!” 几个黑魔法师顿时一拥而上,西利亚将沈行歌往自己身后一扯,而后开始魔法吟唱。 他刚刚用的是火焰,这次便是冰封。 沈行歌看着他放大招,瞬间将扑上前的人冻成冰块,对方也迅速组织起防御,开始反向吟唱魔法咒。 沈行歌本来想出手,但既然西利亚想要表现一下,就让孩子活动活动筋骨好了。 不知为何,沈行歌总感觉西利亚没有用出真正的实力,仿佛是在顾忌着什么。 沈行歌站在一边,看西利亚用魔法将那个人丢出几米远,然后对方几人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再战。 沈行歌:……这打架完全没他的事。他真的好闲,就差一包瓜子磕着看戏了。 而事实证明,躺赢是会遭报应的。 当脚底骤然升起禁锢魔法阵的白光的时候,光明荆棘自下而上刺穿了沈行歌的脚踝,他感到一阵仿佛要碾碎骨头的重压,一身冷汗溢出,但已经迟了。 一个恍神的功夫,西利亚回头,正好是沈行歌消失在魔法阵里的一瞬。 西利亚当年也是学习过光明魔法的,他一眼便认出,那是最高规格的禁制法阵,专门用来禁锢和转移强大的恶魔! “哈莱!”西利亚的呼喊声消散在风中。 沈行歌被强制带走,而光明魔法的气息也迅速消散,西利亚瞬间便顾不上刚才还和他斗法的赏金猎人,他扑到那道魔法阵前,企图追踪魔力的流动。 身后的赏金猎人看到恶魔莫名其妙消失了,顿时一个个要气炸。 他们朝着西利亚这个碍事的家伙而来,企图杀了西利亚泄愤。但下一刻,西利亚甚至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现场却传来了惨不忍睹的惨叫声。 鲜血化为利刃,从内部刺穿了那几人的身体,顿时血洒一地,头身分离,现场血肉模糊,仿佛人间地狱。 西利亚的手探着沈行歌消失的地面,感受着魔力的流动,他心中的怒火也渐渐到达了顶峰。 刚才碍于沈行歌在场,他不慌不忙地陪这几人周旋着,他下意识想在沈行歌面前保持乖孩子的形象,不想干出太颠覆人设的事。 但现在,沈行歌被不明力量转移了,这几人还在碍事,他就不介意直接下死手了。 沈行歌喜欢纯白无暇的他,喜欢那个乖巧懂事的圣子,那就在恶魔面前收敛一点好了。 至于沈行歌看不到的其他时候,他才敢显露出自己的本性。 而现在,追根溯源,西利亚终于感受到,这光明荆棘的魔力……来源于光明神殿。 也正是,他曾居住了十五年的鬼地方。 第170章 神明偏爱于你(19) 沈行歌从笼子里醒来的那一刻,感到浑身撕裂般的疼痛。 他知道教廷对待恶魔的方法很多,那些手段,比用在人类身上的,更要残忍和刻薄。 光明荆棘一根根刺穿了他浑身的穴位,每动弹一下,都能引发一连串痛苦的蝴蝶效应。 “嘶——”沈行歌忍不住疼得发出声,他从笼子里缓慢地爬起来,想要支撑自己的身体,却倒霉地发现自己脚腕的骨头已经全碎了。 要换作平时,他全身的骨头碎了都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恶魔再生能力强得很,沈行歌有恃无恐。 但现在,这该死的一小块地方至少布满了不下二十道恶魔封印,这强度和密度都堪称离谱。沈行歌不要说恢复身体了,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勒着他的脖子,他连呼吸都感觉困难。 这里没有任何守卫,但防御力度大得惊人,沈行歌环视一周,顿时便认出,这是当年他捡走西利亚的地下刑室,当年被他破坏后,如今加固了。 沈行歌爬不起来,干脆躺在地上,微微喘息着。 他虽然不了解外面的情况,但只要简单想想,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好歹是邪神,一般的光明魔法根本奈何不了他,要说沈行歌忌惮什么,那肯定只有一样—— 光明神。 能用光明魔法将他强制带走,用光明荆棘强行锁住他,这么大的手笔,教廷的那些废物,怎么可能做到。 只会是一种可能——光明神亲自出手了。 虽然光明神恨不得把他们恶魔赶尽杀绝,但地狱封印不仅是一道困住恶魔的枷锁,也隔绝了外来力量的介入。哪怕是光明神,也越不过地狱的门槛。 这次沈行歌陪西利亚出来,倒是给了光明神一个可乘之机。 艾尔即将成年,人们都在议论着,光明神会送给艾尔教皇一份怎样的礼物。 沈行歌冷漠地想,艾尔什么都有了,还差什么呢? 他拥有无上的权力,无上的魔力,唯一还缺的,不过是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地狱里邪神的命,就是光明神为艾尔准备的最好的的礼物。 沈行歌简直越想越气。 艾尔都成年了,就不能独立行走吗?你想要我的命,自己来拿就是,让你的nb后台帮忙算什么?! 说实在的,哪怕自己已经在死亡的边缘,但沈行歌丝毫不慌。 邪神代表原罪,本身不死不灭,就算杀掉他目前的皮囊,他也可以在人类的恶念中再生。 神和人不同,他们本身只是一种信仰、一种概念,无论有无实体,都会一直存在。 只要人还存在,只要爱恨存在,神就永存。 沈行歌沉默地想,这次是自己大意了,大不了砍号重开。 不过…… 西利亚温暖的笑脸在眼前一晃而过,沈行歌忽然感到胸口闷闷的,五味杂陈。 沈行歌有些郁闷地想,要不他再苟一苟?不然孩子一转头发现自己没了,该多伤心。 他正想着如何逃离,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沈行歌眼珠一转,便看到几个光明祭司模样的人朝他走来,手里拿着专门对付恶魔的光明刑具。 沈行歌:淦。 沈行歌当然不会在这等着被折磨,只要光明神不是亲自登场,他就有绝地反击的可能。 但沈行歌今天宛如水逆。 那几个光明祭司拿着刑具过来,一开始试探似的,远远泼来一瓶圣水,沈行歌勉强旋身躲过大半,却还是被圣水腐蚀了半截手臂。 沈行歌一边疼一边想,只要你再过来一点,就能进入我的诅咒范围。 然而,只差一步之遥时,这时一道圣光陡然降临插入其中,时隔三年,沈行歌又感到了那种被大灯泡闪瞎眼的人间疾苦。 待沈行歌睁开眼,勉强看清眼前人,正要脱口而出西利亚的名字时,才半路刹车,喊道:“艾尔。” 这次来的不是光明神,而是艾尔。 他和西利亚是亲兄弟,成年后,两人外貌依旧相像。 艾尔身上带着光明神最强的祝福,就算是邪神也无法侵染他的精神。 看到艾尔时,沈行歌心中的不爽几乎要到达顶峰。 要不是光明神的封印,他现在就能把眼前这堆家伙按着打。 艾尔做事意外地高效,他根本没让任何人再次碰到沈行歌,而是使用神的祝福,催动光明魔法到了极致。 下一刻,沈行歌只觉得一阵眩晕感传来,腹部下坠的感觉让人恶心不适,接着他便落到了神殿的祭坛之上,光从天窗下落,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一切仿佛一个轮回。 当时西利亚十五岁时,沈行歌与他在此初遇,如今恶魔自己也上了祭台,作为神赠予教皇的礼物。 台下的人们,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的教皇,人们脸上的崇拜和向往一如既往,麻木不仁得让人反胃。 沈行歌有点想吐。 人们看着高台上凭空出现的恶魔和教皇,小声议论—— “教皇殿下说,这次他要亲自处决一只恶魔,那是传说中代表原罪的邪神。” “恶魔?来着地狱的东西?丑恶而残暴的物种?” “你看他的翅膀和角,怎么可能是人类。” “但那只恶魔明明是人类的相貌啊?而且还挺……好看的?” “慎言!恶魔的外貌不过是蛊惑人心的皮囊,他们本质都是丑恶的!像教皇那样,才是高洁神圣的存在。” 艾尔站在祭台上,手握权杖,浑身的光明魔力如水流淌。 他的神情无比冷淡,像是缺乏正常人的感情,看上去虽然圣洁,却也缺乏生气。 艾尔先是做完祷告,而后双手合十,连声音也无波无澜:“代表傲慢和色''欲的魔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感谢神的眷顾,让我们免于原罪。” 他的宣告,仿佛审判。 民众开始鼓掌欢呼。 而沈行歌只觉得他聒噪。 明明和西利亚长得差不多,但沈行歌对这人真是毫无好感。 艾尔抬起权杖,光明魔法蓄势待发,他金色的瞳孔直视着沈行歌,说道:“恶魔,我给你最后一次陈罪的机会。” 沈行歌用他目前能发出的最大声音,毫不犹豫地嘲讽:“原罪始于人心,并非我之罪。真正该死的,是你那位虚伪的神。” 他挑衅的态度激怒了艾尔,后者毫无波动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艾尔举起权杖,怒道:“光明神岂容你侮辱!” 权杖眼看就要落下,艾尔目眦欲裂,沈行歌面无表情。 而就在光明魔力要撕碎他身体的前一刻,沈行歌眼前一声巨响传来,整个祭坛顿时飞沙走石,狂风大作! 第171章 神明偏爱于你(20)[催更符加更] 风烟散去,人们重新睁开眼,待他们看清祭台上新出现的人时,一个个都愣在了原地。 那人挡在恶魔身前,紧紧抓住了艾尔的权杖,没让那道审判降临在邪神的头上。 这一道光明魔法引发的波动波及甚广,连整个神殿都在震动,那人却安稳地握住权杖,仿佛不可撼动的山岳。 艾尔一皱眉,想收回权杖,那人却忽然用力,将那道神赐予的权杖…… 拦腰折断! 一时间,整个祭坛的围观者都瞪圆了眼,毕竟,三年前他们可都见证过,这是光明神亲自为艾尔殿下制作的权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折断! 这绝不可能! 他们还没来得及震惊这件事,却见他们的教皇脸色发白,第一次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艾尔看着那张和自己无比相像的脸,再看一眼被折断的权杖,顿时感觉自己都有些站立不稳了。 人们这才意识到,新出现的那个人,那和艾尔相似的脸,那光滑如绸的银发,好像是……已经失踪的前光明祭司西利亚。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原本安宁和谐的氛围被彻底打破。 才刚刚过去三年,大家可都还记得当年西利亚祭司是被神剜掉眼睛后丢开,后来勾结恶魔,莫名失踪的事迹。 他这次现身,意欲何为? 或者说,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次成年礼之前,艾尔专门和光明神沟通过,这次的前期仪式由他一个人主持,等教皇斩杀了恶魔,神再现身参加人世的欢庆,降下祝福。 而现在,恶魔到现在还安然无恙,随着西利亚的出现,一切都乱套了。 权杖已损,艾尔只能放下它,他既疑惑也不甘地问:“你是西利亚,你还活着?” 西利亚压根没多看这个所谓的“亲弟弟”一眼,他迅速转身,走到沈行歌身前蹲下,为他解开光明荆棘的封印。 他压根就没把对面的艾尔放在眼里。 沈行歌看着眼前的西利亚,微微一愣。 光明神的封印,只有同等级的存在才能解开。 也就是说……黑暗神的力量,已经彻底苏醒了。 西利亚的面容沉静而平和,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也正因如此,才显得更加瘆人。 沈行歌放软声音,喊了一句:“西利亚?” 西利亚拔下光明荆棘,握着沈行歌的手,将脸颊轻轻贴在恶魔的掌心,他像是要以此给予对方安抚,又像是想从中汲取温暖。 西利亚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听上去字字惊心:“对不起,我来晚了。” 沈行歌触及到他言语中又深又重的感情,心中微微一动。 西利亚话音刚落,属于黑暗的气息瞬间包裹了沈行歌,邪神不仅不觉得难受,反而前所未有地舒服。 没了光明神力的束缚,他浑身的骨头开始飞速愈合,沈行歌拍拍衣摆站起来,而西利亚依旧握着他的手,一双眼睛只注视着他。 这一下,沈行歌能清楚地感觉到,西利亚周身的气息完全变了。 甚至连他的外貌也开始发生变化,沈行歌看着他背后生出黑色的羽翼,头顶生出恶魔的尖角,一头银发快速被浸染成纯粹的黑色,蓝色的瞳孔里,黑金一点点浮现,还带着一抹血色般的红。 所有人都只能仰望祂,仰望这个尘世之上的存在。 属于黑暗的神明,终于再次降临于世。 异化开始了。 黑气漫卷,黑暗的力量迅速降下,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这片属于光明的土地,整座光明神殿都反常地流动起黑暗的气息。 底下的人们开始惶恐不安,但无济于事,只能看着神殿里的光明祭司们手忙脚乱地补救魔力的漏洞。 屋外的鸟儿开始扑腾,飞速离开这片动荡的土地,神殿的光明防御阵直接被连根拔起,腐朽的根须被直接斩断。 远古的黑龙也跟着苏醒,地下的魔物从裂缝里爬出,恶魔们在地狱里欢呼着跳进血池接受洗礼,他们被压制得太久,这一次简直要瞬间陷入狂欢。 黑暗和光明的力量,终于开始制衡。 时隔无数年,除了至高无上的光明神,人们的心中,终是再一次响起了属于另一方神明的声音,无比简单,却也无比震撼。 “我回来了。” 那一刻,世上的所有生灵,都知晓了黑暗神的回归。 * 而回到神殿祭坛现场,大地震动,天空变色,人们心神惶惶,就算艾尔这个教皇在此,也压根镇不住局面。 对面的人,是他的孪生兄弟。 也是……苏醒的黑暗神。 不同于艾尔的震惊,沈行歌看着模样改变的西利亚,在心里赞不绝口。 他样貌中原本的圣洁被彻底打破,多出几分邪异,给人的感觉更接近恶魔而非人类,不过依旧好看得摄人心魄。 不过,就算好看,等回去了再慢慢看,先解决眼前问题再说。 沈行歌冲西利亚眨眨眼,意思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快点完事了他们就离开这里。 沈行歌知道西利亚和教廷之间的深仇大恨,而艾尔更是夺走了曾经的西利亚的一切,西利亚要报复他们,沈行歌绝对不阻拦,而且拍手叫好。 西利亚也冲沈行歌点点头,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暗示。 然后,沈行歌看见西利亚走到艾尔身前,他的目光巡视着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对着光明神殿的众人降下了神谕—— “胆敢亵渎我的神,你们都该死。” 沈行歌:??? 沈行歌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西利亚说的是他被光明神抓住,刚才差点被艾尔当场处刑的事。 等等,你不应该先解决自己的历史遗留问题吗?为什么先提我? 黑暗神和邪神同源,彼此间没有秘密,西利亚瞬间听到了沈行歌的心声。 他走到沈行歌身前,单膝跪地,一根根亲吻沈行歌的手指,虔诚道:“因为你才是我心中的首位。不论我是什么样的存在,你都是我的神、我的信仰。” 西利亚抬起头,那一刻,他的目光还像当初那样纯粹,里面只刻着一个人的身影。 他说:“我爱你,我的神明。” 这是一生的誓言。 至死不渝。 有时,爱比恨更具有力量,也更加疯狂。 沈行歌心脏狂跳,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而等他从这种大脑放空的状态中惊醒,却惊恐地发现,整座大殿内,刚刚还人满为患,现在却一片死寂,空无一人。 只有艾尔还勉强站在祭台上,他瑟瑟发抖,周身光明的屏障似乎很快就要坚持不住。 黑暗神降下的神谕,已经生效。 渎神之人,皆灭亡。 僭越之人,入地狱。 第172章 神明偏爱于你(21) 沈行歌看着空空如也的祭坛,刚才他完全没来得及阻止,这些人就……没了。 沈行歌本以为自己会感到不适,但一想到西利亚曾经的经历,他根本无法对这些人生出半点同情。 他情感的天平,只偏向西利亚一人。 沈行歌握住西利亚的手,将他拉起来:“你不用跪我。” 西利亚笑了笑,起身站在他身侧,两者并肩。 艾尔感受到四道目光朝他看来,不禁后退两步,他看向西利亚的目光里有恐惧,更有不可置信。 光明神曾告诉他,你才是神的宠儿,你的哥哥不过是夺走了你的气运,我自会让他还来,给你最好的一切。 艾尔一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神说的话怎么可能有错? 神没错,那便是西利亚错了。 带来厄运的双生子只能有一个存活,那便应该是他才对。 艾尔本以为,西利亚被神抛弃,也就等于他被这个世界所遗弃。 但他没想到,恶魔带走了他,让他活了下来。而今日,他为恶魔而来,对着恶魔许下了终生的誓言。 艾尔恐惧地看着西利亚,牙关打颤:“不可能,你怎么会是黑暗神?我的孪生兄弟,怎么可能是地狱的魔鬼!你曾经是光明祭司,怎么能堕落至此!” 沈行歌心说,又是一个被神权洗脑的倒霉蛋,简直活灵活现。 幸好他带西利亚走了,不然一个好好的孩子被养成这样,简直叫人不忍直视。 西利亚听完艾尔的话,微微皱眉,显然不太高兴。 但沈行歌还在他身边,他没有再做出过激的举动。 沈行歌看着艾尔,忍不住笑了笑,一双桃花眼眯成月牙:“他曾是光明祭司又如何?他现在信仰我,属于我,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听到他的话,西利亚眼前骤然一亮,惊喜地望向沈行歌,刚刚紧皱的眉头瞬间便舒展开。 艾尔指着沈行歌,怒道:“你!” 沈行歌用教育孩子的语气开口,声音一点点变冷:“小孩子该多学学说话的艺术,不要尽学别人道德绑架。话说回来,你说话前是不是应该先把我家西利亚的眼睛还来?” 艾尔刚刚的怒骂顿时偃旗息鼓,他倒退几步,捂住自己的眼睛,像是怕西利亚上前,像曾经那样反过来挖下他的双眼。 西利亚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但他这次并未对艾尔的眼睛下手,而是从背后抱住沈行歌,轻声道:“我更喜欢你给我的眼睛。那双眼睛已经没用了,丢了吧。” 沈行歌逗他:“我还记得你当时不愿意和我共享视觉,想要戳瞎自己呢。” 西利亚顿时别过脸,耳根微红。他可不想旧事重提,赶快解释道:“当时的话不作数。你应该以现在的我为标准。” 沈行歌眯起眼,凑上去摸了摸西利亚头顶新生的角,笑得更开心了。 西利亚只觉得头顶有些微妙的痒,但他没有制止沈行歌作乱的手,只是双手环着沈行歌的腰,任对方胡作非为。 现场唯一的观众艾尔看着他俩旁若无人地聊天打趣,一方面觉得害怕,一方面看着他们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心里竟然有些说不出的羡慕。 这些年,光明神很宠爱他,但却总让人觉得有些浮于表面。很多时候,光明神降临到他的身边,明明是在和他说话,目光却像是在注视着另一个人。 当年,神选择了他,抛弃了西利亚。 艾尔也会有一时的疑惑,神会不会为了某个相似的人,也像抛弃西利亚那样抛弃他? 就像现在,明明黑暗神都苏醒了,为什么光明神却还没有现身? 艾尔不敢再想,他闭上眼,开始祈祷神的降临,祈祷光明神快些想起他的信徒,现身出来,将自己庇护在祂的羽翼之下。 终于,当看到天边那道圣光降临的时候,艾尔几乎落泪。 他直接扑过去,跳进光明神的怀里,呼唤道:“神,你终于来了!” 光明神接住腾空跃进他怀中的艾尔,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妙的疲惫,祂道:“我来了。” 而后,祂锐利的视线投向西利亚:“我没想到,新生的黑暗神居然是你。” 当年光明神只当这是个用完就丢的弃子,光明魔力掩盖了西利亚身上的异常,竟然阴差阳错地躲过了他的怀疑。 不得不说,黑暗神转生在光明祭司身上,颇有种“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寓意,剑走偏锋,反倒真正成功了一回。 西利亚冷漠地望着光明神,平视着这个曾经他必须仰视的存在,如今,除了仇恨,他们之间一无所有。 光明神的视线微微在一旁的沈行歌身上停留,这个恶魔是他抓来送给艾尔的成年礼。却没想到,被西利亚半路横插一脚后,艾尔的成年礼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当场三个神,一个人,艾尔夹在中间,缩在光明神怀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西利亚的视线只扫过艾尔一眼,他刚刚的神谕其实可以杀死艾尔,但因为光明神在对方身上加固了祝福,才导致他的言灵失效了一次。 和神相比,人类本就是渺小的存在。 西利亚根本不急着解决艾尔,他知道,只要光明神死亡,整个教廷都会失去庇护,更别提一个小小的艾尔。 猎物垂死挣扎的模样,可比一刀解决有趣得多。西利亚冷淡地想。 他记得地狱里的生灵苦苦挣扎的样子,记得沈行歌曾和他说,光明黑暗迟早要对立,这个世界腐朽得太久,需要一场彻底的洗牌。 虽然才刚刚觉醒,但西利亚不介意和光明神打一架,他可不觉得自己会输。 何况,哈莱也在,他的神会陪伴着他,与他并肩作战。 但这次,临阵脱逃的是光明神。 他似乎顾及艾尔的安危,并未和西利亚起冲突,他带着艾尔离开,圣光笼罩的身影很快便消散在云雾中。 沈行歌问:“不追?” 西利亚道:“那是一道幻影,杀了也没用。至于艾尔,我并不在意那个废物的死活。” 沈行歌觉得,关于西利亚本身的恩怨,还是他自己处理比较好。他并不打算干涉。 西利亚握住沈行歌的手,安静道:“哈莱,我想回家了。” 沈行歌垂眼,温和道:“好。” 他们刚刚出来的时候,哪能料到会多出这么多破事。能先修整一番再带领地狱战斗,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时隔千年,光暗再次对立。 圣战将要重启。 而地狱和天堂,亦将要彻底颠覆。 第173章 神明偏爱于你(22) 西利亚和沈行歌一起回了地狱,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先和沈行歌好好谈谈,不管是地狱的事业,还是感情,都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然而,事实却是,一回到地狱,无数恶魔凑上来恭迎黑暗神归位,西利亚还没来得及跟沈行歌说句话,圣战的号角便已经吹响。 黑暗神亲自降临在光明神殿,挑衅的意味如此明了,两方的大战一触即发。 西利亚的归来解开了光明神加诸在地狱的封印,从此,人间和地狱的界限趋向模糊。 几个邪神也回到了他们应在的位置上,作为黑暗神的直系下属,此时,他们都得为了己方尽一份力。 憋屈了这么多年,恶魔们终于有了反击的机会,而教廷也带领着光明魔法师组织防御和攻击,两方战况日益激烈。 沈行歌游走其中,肆意畅快,他的能力是梦境,不适合直接冲锋陷阵,很多时候他会和愤怒搭档,对方为他开路,而他铺下法阵。 神和人的战斗不同,西利亚直接去找了光明神,沈行歌远远看着两道光影在天空中厮杀,虽然没有实体,但地上的生灵都能感受到那股磅礴而浩瀚的力量。 西利亚告诉沈行歌,现在他和光明神能打个平手,但神力量的来源是人类的信仰,此消彼长,再过一段时间,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时隔半年,沈行歌站在荒地上,明明是在人间,却眼见一层血色渐渐浮现至月光之上。 月光普照。 大地清冷。 远方传来狼族的嚎叫声,这种古老的风俗,只会出现在真正的月圆之夜。 无数黑暗生物从地底爬出,欢喜狂舞,这种时候,正是他们的魔力翻涌之时。 沈行歌抬起头,正好对上逐渐升上天空的……一轮圆月。 沈行歌一愣,心说糟了,自己最近打架太嗨,居然忘了这个重要的日子。 对于所有的黑暗生物而言,每年血月轮圆之夜,便是他们魔力暴动,热血沸腾之时。 这时,他们身上的一切特性都会放大,魔力也会暴增,精神开始进入兴奋状态。 对于邪神而言,感受到信仰之力和魔力的暴增,他们所代表的原罪……也会同等加重。 就比如愤怒,他现在暴怒至极,无数份积攒的怒意一齐爆发,几乎让他的精神陷入狂乱,没有了沈行歌的压制,他今晚大约能毁掉地狱一整座城。 对于沈行歌而言,这一天总是格外糟糕。 因为他身上背负着两项原罪。 罪在傲慢者,更加冷傲。 罪在色''欲者,更加放''浪。 两种特性同时出现在他身上,两相抵触,简直是双重折磨。 果然,体内的魔力应景般开始骚动,沈行歌捂住胸口,对一旁的愤怒说了一句“我过一天再回来,你稍微收敛点”,接着身形一闪,便瞬间消失在了荒地之上。 沈行歌跌跌撞撞地回到地狱,体内的魔力几乎沸腾,地狱里的月亮已经完全变成了一道血红的圆盘,沈行歌只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得难受到站不起来。 地狱已经无可抑制地陷入了狂欢。 沈行歌看到无数沐浴着月光的恶魔在笑、在叫、在唱着咿呀的调子,就算是冥河里的怨鬼,也纷纷伸出枯枝般骨白的手,嘴里不停发出模糊的喜悦之声。 有恶魔看见了他,远远地问了一句:“傲慢大人,您的魔力……好香,想要加入我们吗?” 沈行歌看到那只恶魔和另一只同种族恶魔正在重复着生命大和谐的动作,他赶快移开目光,冷冷道:“滚。” 沈行歌匆匆走过冥河,但邪神本身的力量也开始辐射周围,无可避免地影响着他四周的生物。 一路上,无数只手想要拉住他,无数恶魔想要拥抱他,沈行歌一一躲过,耗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到达了给自己准备的封印之地。 他坐在冰凉的岩石上,用了个冰魔法,企图给自己降温。 但浑身的血仿佛燃烧,再多的冰块也无济于事,沈行歌滚到地上,只觉得全身仿佛都点燃了火种。 该死的……这邪神的特性,在魔力暴走的时候,怎么会这么难熬? 明明前几年也是熬一熬就过去了,但今年不知是不是因为黑暗神回归的缘故,黑暗力量倍增,也让他难熬的程度翻倍。 他后背上的翅膀耷拉着,尾巴却精神地很,悄悄缠绕上他的手臂,像是催促着他离开这方逃避之地,加入众恶魔的狂欢。 沈行歌艰难地拉开自己的尾巴,头上不停地冒着冷汗,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接近病态的潮红,喘息声不依不饶地从喉咙里流淌出来,场面瞬间变得混乱而情''色。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这几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只要忍过这一个晚上就好,只要忍过…… “哈莱?”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的那一刻,沈行歌简直浑身凝固。 他忽然意识到,以前他偷偷跑出来避难无所谓,西利亚根本找不到他。 但现在,对于黑暗神而言,他布下的屏障,完全是形同虚设。 西利亚只是远远站在洞穴的入口处,并没有进来,他安静地立在那儿,像是一尊雕像。 沈行歌简单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而后站起身,他望着洞口前的西利亚,勉强维持着平时的声线,问道:“你怎么来了?” 西利亚身后黑色的羽翼遮住了血色的月光,让沈行歌稍微好受了些,终于站直了身体。 而接下来,从西利亚的声音里,他莫名听出了……几分委屈? 西利亚先回忆往事:“以前,每年月圆之夜,你都会失踪,还提前把我锁在房间里不让我出去。你说外面的恶魔都在发疯,怕我被误伤。” 沈行歌点头:“那是事实。” 西利亚道:“但后来,别的邪神告诉我,这一天你们的力量和信仰之力将加强,身为邪神,因为原罪的影响……你会非常难受。” “哈莱,一味压抑自己,只会适得其反。” “我以前没办法,但现在,我能帮你。” 西利亚朝他伸手:“让我帮你吧。” 沈行歌听着他的话,灼烧感从尾椎一直爬上心口,他从来没觉得西利亚的声音这么好听过,简直让人想要不顾一切陷进去。 的确,他现在感觉身体都快要爆炸了,急需什么来帮他解脱。 第174章 神明偏爱于你(23) 但沈行歌用最后一丝理智,违背自己身体的意志往后退,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但他仍旧坚定地开口—— “不行。” 西利亚很轻地叹了口气。 而后,他越过了洞穴入口的界限,一步步走了进来。 要是平时的沈行歌,一定已经是一刀砍过去了,但因为来的是西利亚,他犹豫再三,也没有动手。 狭小的空间内多了一道气息,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粘腻起来,沈行歌退无可退,靠在墙壁上轻喘着,他注视着眼前俊美无俦的神明,体内的躁动在这一刻几乎瞬间跃升到了顶峰。 西利亚朝他伸出手,手指才刚刚碰到沈行歌的发丝,后者便已经受不了似的躲开了。 西利亚隐秘地笑了笑,沈行歌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黑金色的眼睛,他这才发现,那双眼睛里藏着那么多的欲念,已经积攒成汹涌的波涛。 沈行歌心念一动,原来到达临界点的不止自己一个啊。 血月之夜,对于黑暗神也一样有影响。 西利亚将手环在沈行歌身侧,却并未碰到他,明明平时他俩的距离也经常离得这么近,但在这个特殊的夜晚,一切似乎有了不同的意味。 西利亚直视着沈行歌的眼睛:“不要回避我,遵循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先别急着推开我,听我说完话好吗?” 这道声音是真正的神谕,身为一脉相承的邪神,沈行歌下意识就跟随了黑暗神的诱导。 语毕,西利亚执起沈行歌的手,亲吻了一下对方的手背。 明明是个再绅士不过的吻,沈行歌却感到一阵酥麻感爬上脊背,甚至连他裸露在外的苍白的皮肤,都开始微微泛红。 西利亚的声音里尽是陶醉:“好美。” 他的声音有些不同寻常,眼睛里的金色更亮了,那张脸上的笑容发自真心,引得沈行歌的心砰砰直跳。 西利亚握着沈行歌的手,将额头贴在他手心,他闭上眼,认真道:“哈莱,当年我还在神殿的时候,就看过你的画像。” 沈行歌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回忆往事,有些不解:“所以你当时一眼就认出了我。怎么了,忽然提起这事?” 西利亚接着自己的话继续:“但我没有告诉过你……当时画像上的你,其实让我非常心动。后来,我遇见了真实的你,我才知道,真实的你,比起画像上那个美貌的恶魔,更要好上无数倍。” 沈行歌觉得自己的脸一点点红了,刚才他浑身难受纯粹是因为魔力躁动,但现在,全是因为西利亚的话语。 西利亚释放了一点黑暗神的神力,暂时压制了邪力的暴动,沈行歌感觉好受了一点,虽然身体依旧敏感,但精神上巨大的压力得到了缓解,倒没那么难熬了。 西利亚笑着问:“好点了吗?” 他的声音格外温柔。 沈行歌忽然意识到,不管西利亚是什么身份,他在面对自己时,还是当年那个义无反顾投入自己怀抱里的小家伙。 他认定的,便不会变。 西利亚曾经的生活如此无趣,他信仰光明神,本该厌恶恶魔,却还是会本能地对画像上的恶魔心动。 后来,他与真正的邪神相遇,对方彻底改变了他,西利亚跟着恶魔堕入了地狱,却甘之如饴。 他至始至终,只对哈莱心动过。 从一见钟情,到细水长流。 西利亚重复了当时他在成年礼仪式上对沈行歌说的话:“我爱你,我的神。” “如果你需要我,我会一直在这里。” 沈行歌看着他由少年成长为青年,由光明祭司变为黑暗神,但那人的本质,其实一直没变。 沈行歌混沌的大脑已经恢复了清醒,他看着眼前温柔注视着自己的神明,忽然想通了。 他是承载原罪的恶魔。 色''欲促使他放浪形骸,傲慢使他不屑于对任何生物表露亲近。 但原罪会动摇他的心神,却不会影响他的感情,他情感的天平,一直只指向一个人。 他记得那个一步步走上祭坛的少年,那道银白的身影,仿佛圣洁的化身。 惊鸿一面,从此他也有了私心。 沈行歌艰难地开口:“其实我也……”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喜欢”,却已经尴尬地看到……自己的尾巴摇摇摆摆,堪称娴熟地勾住了西利亚的长发。 沈行歌的话噎在嘴里:“……” 等等,我还没表白呢,怎么你这尾巴就先行一步了?! 西利亚只感觉道一股轻微的拉扯感,仿佛恋人间的调情。 他低下头,看到了一条熟悉的尾巴。 西利亚很快意识到这个动作在魅魔一族代表什么,他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摸了摸尾巴上的小箭头,引起沈行歌浑身一阵轻微的战栗。 西利亚真情实感地夸赞道:“哈莱,你真可爱。” 他眉眼弯弯:“这样看来,原来你也喜欢我?” 沈行歌被一个自己养大的、刚刚成年的小混蛋夸“可爱”,一时无地自容,只想拉着自己的尾巴换一个世界生活。 沈行歌觉得自己的脸都在今天一天丢完了,他干脆破罐破摔,给自己无比失败的表白画上句号:“对,没错。” 他默默地想要把尾巴扯回来,却被西利亚半路拦住,青年扣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吻了上来,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却没有浅尝辄止、见好就收,反倒愈演愈烈。 西利亚单手搂住沈行歌的腰,身后黑色的羽翼和沈行歌的翅膀交叠在一起,他另一只手握住主动送上门来的恶魔尾巴,每一下轻轻的抚摸,都能感到怀中身体一阵轻微的震颤。 等到沈行歌腰软得直不起来,西利亚亲了亲他的额头,一把将他抱起来,在他耳边道:“我们的第一次可不能在这种荒郊野岭,还是回家吧。” 沈行歌能明显感觉到,血月之夜的力量还在增强,魔力此刻在体内暴动得更厉害了。 但他不用再压抑,也不用再等待。 等他们回到共同居住的宫殿,沈行歌的体力已经完全恢复。 他明显感觉到体内奔涌的热流,而他不再犹豫,收起尾巴,一把将西利亚推倒在床榻上,自己也坐了上去。 第175章 神明偏爱于你(24) 西利亚扶着沈行歌的腰,看着他胯骨两侧疯狂生长的纹路,它们攀附在恶魔光滑的皮肤上,妖异到了极点,也勾人到了极点。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 魅魔的种族天赋。 次日,血月的魔力散去,沈行歌再次睁开眼时,只觉得精神一轻,但他腰酸背痛屁股疼,身体简直像要散架了一样。 沈行歌放空大脑,一时记忆里竟然一片空白。 接着他转过头,看到了身旁睡得正香的……西利亚。 对方的脖颈处还有深深的吻痕和抓痕,下手这么狠,应该不是自己无聊弄出来的。 沈行歌表情逐渐凝固:“……” 等等,昨晚他都干了些什么来着? 等到记忆逐渐回笼,沈行歌一点点回忆起昨晚的经历,脸色简直一顿红一顿白。 沈行歌用恐怖的视线注视着自己软趴趴的尾巴,昨晚使用过度,如今他的尾巴可不像平时那样精神百倍,还有摇摇摆摆的力气。 更要命的是,与这堆打满马赛克的记忆同时苏醒的,还有他在现实世界的经历。 记忆耳钉在他耳垂上浮现,灵魂碎片的进度再一次更新,沈行歌看着西利亚,眼神复杂。 时唯这家伙,这次的身份还真是…… 想到昨晚,沈行歌正想三十六计走为上,结果刚刚一动,西利亚就醒了,还无比自然地拉住他的手腕。 西利亚冲他笑,明显记忆已经补全,他喊的是沈行歌的本名:“阿行,早上好?昨晚你累坏了,要不要再睡会?” 在他的视野中,眼前的恶魔眼角红痕未消,胸膛和窄腰上全是夜晚的痕迹,简直勾人到了极致。 沈行歌:“……不用了。” 西利亚半起身,一把揽过他,在他侧颈落下一吻:“那想不想再回味一下?” 沈行歌头上青筋暴起:“你昨晚……故意磨我,这笔账我还没给你算呢。” 西利亚急忙举双手投降:“可明明是你先主动的,不怪我。你要是不满,这次换我动怎么样?” 回答他的是沈行歌的一记爆锤。 西利亚头上硬生生挨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响,但他面上不仅没有任何不满,反而更加不依不饶地抱住了沈行歌的腰,得寸进尺地委屈道:“阿行,哪有隔夜就翻脸不认人的,你这变脸也太快了。” 沈行歌扯着西利亚头顶的角,一脸冷漠:“松手。” 西利亚才不会松手,他思考片刻,忽然打了个响指,接着,大魔王模样的黑暗神不见了,沈行歌看着自己怀里十五岁模样的西利亚,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的面容变为了十五岁时初见的模样,银白的长发像是山尖的细雪。那双蓝色的眼睛和沈行歌的如出一辙,里面像是一泓最清澈的湖水。 明显大一号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披在他身上,西利亚却毫不在意自己宽松的领口,随便伸手扯了扯,不让衣服掉下去即可。 沈行歌压根抵御不了西利亚的这副模样,孩子用可怜巴巴的神情看他一眼,顿时沈行歌一肚子的火气就消了大半。 西利亚虽然模样变回去了,但内核可没变,他一把将沈行歌压在身下,观察着沈行歌瞬间软化的神色,满意地笑了:“阿行,你不是最喜欢我这副样子吗?我这样给你赔不是,好不好?” 沈行歌好想说,学变形术不是给你这么用的。 但他的确喜欢西利亚这副样子,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 沈行歌拍了拍西利亚的脑袋,将少年姿态的大魔王抱起来,亲了亲他的额头。 “下次晚上不要激我。”沈行歌警告道。 西利亚听着他毫无威慑力的警告,抱住沈行歌的脖子,笑眯眯地回答:“嗯嗯,不会了。” 当天,沈行歌带着另几位邪神收拾昨日恶魔狂欢留下的烂摊子,他敏锐地注意到,其他几位邪神看他的眼神都很不对劲。 沈行歌望向他们几个:“你们怎么了?有话直说。” 他们互相使眼色,最后说话的是贪婪。 她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断断续续道:“我原本以为,那孩子觉醒后,你们的关系就断了。但昨天,我看见神抱着你回了宫殿,今早你又抱着少年形态的神出来……” 沈行歌:“……” 贪婪朝沈行歌比了个大拇指,这一刻她的神态居然有点像她哥愤怒,她不知想歪到了哪里,用一种肃然起敬的语气接着说:“你和神,真是好情趣啊。” 沈行歌:“……”从八卦这一点上,我第一次觉得你和愤怒是真的有血缘关系。 沈行歌无力捂脸,他已经不想追究自己在恶魔们的心中是怎样的形象了,反正一定非常清奇。 而现在,他是真的和西利亚在一起了,其余的八卦,放任他们脑补去吧。 后来的无数个血月之夜,沈行歌都和西利亚一起度过,对于自家小男友每次都要玩新花样的请求,沈行歌一开始不愿意,但后来都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沈行歌已经看开了,他对时唯,真的毫无底线。 还能怎么办?自己选的对象,宠着呗。 不管地狱的景象如何,这期间,圣战一直未曾停歇。 沈行歌原本以为,这场战争还会持续很久,方能见分晓。 但从光明和黑暗开始制衡以来,曾经的光明神一家独大的局面遭到反噬,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倒是适用于任何一个世界。 神权的麻木和压制,终究会迎来反抗。 这世上的人们,本该更加自由。 这场圣战,整整持续了十年。 最后,西利亚和沈行歌一起,来到了战败的光明神面前。 这还是沈行歌第一次看清光明神的模样,以前见过的几次都是光明神的投影或分身,给沈行歌的主观感觉,就是个瓦数超标的大电灯泡。 而褪去这些修饰的光明神,有着一张很年轻的脸,他坐在神座之上,神情格外地安静,目光辽远而悠长,像是在思念什么人。 他已经遣退了所有的神使,独自一个等待着黑暗神的到来。空旷的大殿,孤零零的神,居然有种说不出的寂寥之感。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沈行歌居然觉得……这张脸有些面熟。 像极了他以前在快穿管理局时,一起共事过的一个同事。 第176章 神明偏爱于你(25) “你们来了啊。” 光明神一手扶着神座,一手撑着下颌,姿势格外地放松,像是把一切都彻底放下了,再也没有什么牵挂。 他的周围空无一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在回廊里传来层层叠叠的回声。 沈行歌忽然想起来,圣战刚刚开始时,他在战场上还见过几次艾尔,教皇御驾亲征,作为神殿的代表,亲自下场鼓舞士气。 但后来,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艾尔了。 沈行歌想起来,这次进入世界时,系统反常地没有提供快穿者以前的信息,只交代了对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而这种规避措施,一般用于……监察员和快穿者曾经相识、监察员可能手软的基础上。 沈行歌越看光明神的模样越觉得眼熟,他上前几步,试探似的喊了当时在快穿管理局时认识的朋友的名字—— “罗诩?” 神座上的人愣了愣,他抬起头来看了沈行歌一眼,眼神格外错愕,压根不像是无悲无喜的神明。 光明神笑了笑:“没想到这么久了,管理局的人都换了几波了,居然还有人记得我。” “你顶着这副邪神的皮囊,我实在认不出你是谁,说说你的真名吧。我想知道你是哪位朋友。” 沈行歌有些警惕,一时没有开口。 但光明神没有任何攻击的举动,他用一种疲惫的声线道:“你不用担心我套路你,我已经认输了,会主动跟你回去。” 沈行歌再三确认,才终于道:“我是沈行歌。” 罗诩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惊,而后缓慢地露出一个笑容,他道:“居然是管理局no.1亲自来抓我,这么一想,还挺荣幸的。” 沈行歌摆手道:“我早就退出管理局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罗诩看他一脸无所谓的神色,感慨道:“你的个性倒是一直没变啊,还是一样的随心所欲。” 一旁的西利亚一直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没有加入。大局已定,他不担心光明神突然发难,也不会打扰沈行歌和老朋友叙旧。 罗诩指了指一旁的西利亚,眼神注视的却是沈行歌:“话说回来,我们说了这么多,他不用回避么?” 众所周知,快穿者不应该在世界原住民面前暴露身份,这是管理局和监察局共同的规则。 但沈行歌摇摇头,他说:“这是我的爱人,也是管理局的一员,这些事他不必回避。” 听到“爱人”一词,罗诩看向沈行歌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当年沈行歌还在各个世界快穿,完成各种任务时,其中一次遇到系统bug,让他偶然遇见了罗诩。 罗诩个性开朗健谈,虽然当时的沈行歌像个冷漠无情的任务机器,但罗诩却很喜欢那个高冷的少年,最终软磨硬泡,凭借着自己“没有机会也要制造机会”的精神,和沈行歌成了朋友。 罗诩见证了沈行歌从进入管理局到一路登顶成为no.1的过程,世间的任何困难摆在他面前,似乎都不值一提。他每次都能完美地完成任务,各个方面都做到了极致。 这种强迫症一般的任务态度,和沈行歌本人冷淡而随意的模样形成了剧烈的反差。当时罗诩觉得,一个人要是什么都会,其实也挺没意思的,毕竟,能够随手撷取的成果,都只会让人觉得无聊。 当时罗诩劝他,你这人什么都会、什么都不缺,唯独感情上啥也不懂,还是趁着年轻,快去找个对象吧,体会一点人间真情,以后活得像个正常人一点。 当时沈行歌一脸冷漠,反讽道:“你自己都没有,就少来要求别人了。” 罗诩作为一个母胎单身的大龄男青年,当时觉得自己遭受了重击。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沈行歌的毒奶起了作用,罗诩的春天马上就到了,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挡也挡不住。 他在一次快穿任务里,来到了一个西幻世界,成为了一名神使。后来他来到人间时,遇见了一名叫艾尔的光明祭司,一来二去,他就爱上了那个纯粹美好的青年。 再过了一段时间,他完成任务,正式觉醒,成了新一任光明神。 按照常理,他已经完成任务,应该将光明神力还给这个世界,而后离开了。 但他当时不想离开艾尔的身边,从滥用神力为重病的艾尔治疗开始,他就已经违反了快穿管理局的规定,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但就算他是神,也有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眼睁睁看着重病的艾尔死去,看着那人的灵魂投入时空的长河,等待着下一个千年的重生。 罗诩最终留了下来。 他无数次找到转生的艾尔,以神的身份,为自己的爱人降下祝福。 但爱人的诅咒如影随形,罗诩发现,无论他找到艾尔多少次,对方都不可能和他一样永生,很多时候,这人甚至活不过最美好的青年时期。 无数次的寻找、无数次的相逢、无数次的离别,这一切几乎耗尽了罗诩的感情和耐心。而每一世的艾尔各方面都会有微妙的不同,以至于他都怀疑,他最初喜欢过的那个人,真的还存在吗? 直到这一世,罗诩已经感到彻底的疲倦,但偏偏这一世双生子的出现,为事情带来了全新的转机。 孪生子之间有着奇妙的命运联系,只要将西利亚和艾尔的命运互换,他就能得到一个不会早夭的、健康的爱人。 罗诩自然选择了艾尔,毕竟人都是自私的。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的爱人,哪里会顾及另一个少年的死活。 他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爱人。 他本应该高兴才对。 但这个“艾尔”,从小被神使养大,对他怀着无限的依赖和敬爱,像是依附于神的小鸟。 除了不变的灵魂,他和无数年前那个俊美强大的光明祭司,似乎没有任何共同点。 罗诩看着跪在自己膝下的少年,忽然有些怀疑,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 转生过无数次的爱人,真的还是你曾经爱过的那个人吗? 他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连心神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大动摇。 听到这里,沈行歌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不禁插了一句:“艾尔在哪?” 罗诩说故事的声音忽然停顿了一下。 过了很久,他才回答—— “他不在了。” “这一世的艾尔,已经被我杀掉了。” 第177章 神明偏爱于你(完) 亲手杀死自己的爱人是什么感觉? 老实说,光明神没什么感觉。 这一次艾尔转生,光明神用神力一路庇护他,直到对方功成名就、成为教皇,但他们的感情止于信徒对神明的敬仰,并未再更进一步。 杀掉艾尔的时候,罗诩并不觉得遗憾,他反而在想,下一次的爱人,会更接近最初的那个人吗? 但他后来忽然醒悟了,就算他再等待一千次一万次,最初的那个人也已经死去了,不可能再回来。 同样的灵魂投入时空的河流,得到的将会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所以他累了,他放弃了,看到沈行歌这个曾经的朋友来逮捕他,他甚至还有些高兴这样的煎熬将要结束。 沈行歌安静地听完,脸上的表情完全消失了,他蓝色的眼睛里冰寒一片:“罗诩,你说完了?” 光明神点点头,看向沈行歌的目光竟然带着一股释然的快意,好像说出一切后,便再无牵挂。 “嗯,说完了。” 光明神回答。 迎接他的是一柄贯穿胸口的长镰。 那是邪神哈莱最称手的武器。 沈行歌的速度快得就像一道闪电,压根没有给罗诩任何反应的机会。 金色的血液从罗诩的胸口迸溅而出,他猛地咳了几声,紧紧攥着神座的扶手,青筋暴起。 连在一边旁观的西利亚都愣了愣,他抬起眼,完全没料到沈行歌会突然弑神。 沈行歌一点都没留手,他甚至不慌不忙地把长镰的利刃往前推了几寸,罗诩握住长镰的柄,咳嗽道:“你这家伙下手真狠,明明我都同意跟你回监察局了……” 沈行歌的眼睛平时宁静得像一汪湛蓝的湖水,但现在,却像是冰封的山涧:“我不关心你和艾尔的爱恨情仇,但就你当时对西利亚干的混账事,你就算受我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你动了我的人,就必须付出代价。” 说完,他直接拔出长镰,光明神的胸前顿时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血口,罗诩按压着胸口,就算他恢复力惊人,这样的重创也得恢复一段时间。 沈行歌似乎依旧不解气,正举着镰刀要再次挥下,罗诩万分狼狈地躲开,叹了口气道:“你这人谈了恋爱怎么还是这么凶残?好好好,我认错,你不该伤你的心肝宝贝,看在艾尔已经没了的份上,你先放下刀行不行?” 沈行歌冷笑两声,又补了两刀。 经过十年的消耗,光明神的神力已经比以前衰弱了很多,罗诩一向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对上这两个恶魔,绝对没有胜算。 不过,这具皮囊也的确要消亡了,等沈行歌将他的灵魂带回快穿监察局,这个世界又会进入新一轮的轮回,诞生全新的光明神。 他俩僵持了很一会儿,等沈行歌彻底消气了,才一把抽出罗诩的灵魂,看着属于光明神的那具破败不堪的躯体消散殆尽。 见到沈行歌这个熟人后,罗诩今天似乎格外话多,他恢复了话唠的本性,连灵魂体都还在喋喋不休。 西利亚站在一旁,一直没有任何行动,只是在听到沈行歌发怒提到自己的时候,隐秘地笑了笑。 罗诩跟沈行歌聊够了,这才多看了西利亚一眼,这个曾经被他忽视的少年,现在已经完全是黑暗神的模样了,他周身的魔力像是深不可测的汪洋,黑金色的眼睛在光下熠熠生辉。 罗诩道:“说真的,你眼光不错。” “不管怎么样,还是恭喜你找到爱情。” 说到这里,罗诩想到曾经那个不近人情的沈行歌,一时很是有些感慨。 有喜怒哀乐,这才像人。 现在这样就很好。 沈行歌被他吵得有点烦躁:“你还是闭嘴吧。” 罗诩最后问:“不和老朋友告别么?” 沈行歌强制关上系统:“我们不是朋友。” 等到罗诩终于被迫闭嘴,世界一片清静。 沈行歌好歹还是邪神,并不适应待在光明神殿里,很快便和西利亚一起回了地狱。 路上,西利亚一直有些沉默,等到了两人同居的宫殿里,他才犹豫着开口:“行歌,一直在各个世界里找我,你觉得累吗?” 沈行歌听他用的是时唯的声音在说话,忽然转过头,见到一张有些为难的脸。 西利亚直视着他的眼睛,里面像是蕴含着一捧燃烧的火。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沈行歌第一次觉得,西利亚现在的样貌,和他记忆里的时唯有几分神似。 沈行歌很快理解了时唯的话。 光明神寻找了艾尔无数次,到最后,他开始迷茫,自己一直寻找的,究竟还是不是自己的爱人。 而沈行歌在无数个世界里寻找时唯灵魂的碎片,最后拼凑出来的,还是最初的那个人吗? 就像传说中的忒修斯之船,到最后它会变成什么样子? 沈行歌忽然笑了,他凑上前,点了点西利亚的额头:“你居然也会思考这种问题?可别被罗诩那种混蛋带偏了,我和他不一样。” 沈行歌很认真地说:“我在无数个世界遇见无数个你,每个你都会因为成长经历和世界局限,而有微妙的不同。但那都是你,在我眼中,并没有多大的分别。” “无论你是什么模样,我都喜欢。能在每一个世界和你相遇,对我来说,是一种幸运。” 沈行歌伸出手,搭上西利亚的肩膀,而后在他下颌落下一个轻吻:“再说了,降临到每个世界的我不也是空白的吗?事实证明,不管是在怎样的境地,我都会本能地被你吸引。” 他的话明了而直白,西利亚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下一刻,沈行歌忽然感到脚下腾空,西利亚揽过他的腰,将他抱起来,骤然吻上了他的唇瓣。 沈行歌能感觉到对方非常地激动,而他也已经动情,便干脆搂住西利亚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西利亚笑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情话?” 沈行歌敲了敲他的脑袋:“我这是实话实说,免得你这个多疑的小坏蛋胡思乱想。” 西利亚笑得更加开怀,沈行歌抱住他,将头搁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耳钉里,灵魂碎片收集的进度条已经走过了大半。 沈行歌的目光越发坚定。 到最后,我一定会将完整的你带回去的。 他这样想着,将眼前人抱得更紧。 第178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1) [欢迎来到新世界,沈哥,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感觉身体的力量有所加强,但精神状态似乎莫名变得脆弱了。”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沈行歌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方椅上,手边是一沓医疗报告。 他简单活动手臂,站起身来,适应了一下目前的身体。 这具身体无疑非常健康,肌肉流畅自然,肌理中蕴藏着无尽的爆发力。 平时沈行歌虽然咸鱼,但已经是一个撩倒一群的水平了。而现在他挥舞手臂,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力量数值,感觉自己能轻轻松松扛起一颗百年老树。 他身上披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白大褂,明显是医生的装扮。但他里面穿着的衣服是特殊的贴身材质,刀枪不入,看上去是特种部队才会使用的战斗服。 这两件衣服带来的巨大反差,让沈行歌有点疑惑自己现在的身份了。 沈行歌活动了几下,复又坐了回去,他手中的钢笔转过几圈,流畅光滑,翻转出无数花样。 他一边转笔,一边听系统科普这个世界独特的世界观。 这个世界对立的两方力量,分别是人类和虫族。 人类和虫族目前各占据了这个世界的半边,两方边境战争不断,人类的各个国家早已统一形成了联邦,共同应对虫族的入侵。 虫族是好斗的种族,他们有着天生的坚硬护甲,战斗力惊人。还能发动精神力攻击,破坏人类的大脑。 照理说以人类的战斗力,根本无法与之对抗,但这个世界的人类,有百分之一的几率进化为战斗种族,其身体机能大大提升,能够以一敌百。 战斗种族分为两类人—— 一是哨兵。他们身体强壮,五感敏锐,恢复力强,已经成为了战场上的主力。但因为过于发达的感官,导致他们的精神世界极为脆弱,如果没有定向的梳理,很容易陷入精神崩溃。 而这时,另一种人,向导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向导的身体机能虽然优于普通人类,但一般来说,和哨兵根本不能比。 不过,他们的强大之处在于,他们使用的精神触须能梳理哨兵杂乱的精神图景,还能帮助哨兵调节过度敏锐的五感,抵御战场上虫族的精神攻击。 在战场上,一般哨兵会和向导搭档合作,共同对敌。 收容和训练向导和哨兵的基地称为“塔”。 成年的向导和哨兵都会进入塔内学习和锻炼,为了日后上战场作准备。 虽然向导和哨兵的合作不一定要是一对一的,但事实证明,一对一的向导哨兵能够发挥出最强的实力。 两人精神图景融合后,向导和哨兵将会完全信任彼此,在战斗中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激发出彼此最强的力量。 因此,塔鼓励向导哨兵结合。 而这个世界的主角,就是一对哨向伴侣。 沈行歌暂时对主角没兴趣,他听了一大堆新奇的设定,觉得挺有趣,用手指了指自己,问道:“那我现在,其实是个哨兵咯?” 系统回答:[是。沈哥,你现在的身份是哨兵,名叫叶巡。] [也是目前白塔13区,最后一名医生。] 第179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2) “最后一个医生?就算我们这块战区不大,也不至于只剩下我一个吧?” 沈行歌有些疑惑地询问系统。 系统解释道:[前段时间13区发生了一场恶战,虫族强大的精神攻击引发了一系列哨兵狂化。] “狂化”是哨兵在精神崩溃时出现的暴走状态,若是没有向导的梳理,就会一直展现出进攻倾向,毁灭自己周围的一切,直到死亡。 [由于13区向导数量和能力都有限,所以……当时那次灾难没有抑制住,普通人医生全部牺牲,几个向导医生精神力耗尽而死,现在,医生就剩下你一个了。] 沈行歌听着系统介绍,无数信息流入大脑,当时惨烈的场景映入脑海,让他有些头疼。 他干脆拿出资料翻找起来,然后大致了解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目前服役的机构属于白塔13区,处于偏远的边境,人口稀少,环境恶劣,但却是军事上的重要据点。因此,上面在此开设白塔分区,特别派来向导和哨兵在此守护,应对虫族。 叶巡,目前二十岁,来到13区已经两年。他是在十六岁时突然觉醒成为哨兵,进入塔学习两年后,被征召入伍。 在觉醒之前,他是医学院的高材生,一路跳级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已经有了丰富的行医经验。 所以,他最后是以医疗兵的身份入伍,在军队里有军医的头衔,很多时候他不需要亲自上战场,而是在后方接应队友,为他们治疗。 一年前,13区遭遇虫族突袭,哨兵大量狂化,向导人手不足,赶去前线帮忙的医生压制不了暴走的哨兵,死伤惨重。 只有叶巡这种本身也是哨兵的强悍体质,才能扛得住队友们的无差别攻击。所以他活了下来,成为了13区最后的医生。 虫族的攻击已经停息了很久,而另一边的战线兵力紧张,不可能向这个小地方多派资源,叶巡就这么当着唯一的医生,深受战友们的敬仰…… 和喜爱。 当沈行歌看到人物资料里清清白白写着——“叶巡是个很难得的、和任何向导都能适配的哨兵,整个13区,几乎每一个向导都想和他结合,甚至有哨兵也表述过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意愿”——的时候,他刚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沈行歌大致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设定,对此感到万分的不可置信,他道:“等等,不是向导数量更少吗?不应该是向导更受欢迎吗?他们怎么都喜欢叶巡?” 系统道:[其实也好理解,叶巡医生虽然等级只有b+,但他为人体贴,医术精湛,那群向导早就受够了其他哨兵的粗暴,想要找一个像他这样的对象也很正常。] 沈行歌猝不及防被发了张“好人卡”,一时心情复杂,他问:“那哨兵为什么也喜欢叶巡?两个哨兵结合根本不可能有好结果吧?” 系统罕见地卡顿了一下,过了很久才回答:[不清楚,也行是叶巡长得好看?他的长相不像大多数哨兵那样具有攻击性,有时甚至更像个向导。沈哥,你要接受不同的审美,有的哨兵就喜欢这样的同性。] 沈行歌:“……” 叶巡其人,是个神奇的存在,他和每个向导的匹配度都能达到惊人的80%以上,类似于万能钥匙。 而向导和哨兵要结合,自然要选择匹配度更高的伴侣。 系统发出“咯咯”的电子音笑声,愉悦中透着一丝诡异:[沈哥,叶巡是个标准的中央空调,对谁都好。不过,他虽然接受过很多向导哨兵的示好,但只撩不娶,还没和任何向导结合过。] [介于现在在这的是你,所以这堆桃花债也麻烦你处理一下了。] 沈行歌:“……” 系统奇妙地补充了一句:[当然,沈哥,你要是想全都要也不是不可……] “够了。” 沈行歌赶快打断了系统的假想。 沈行歌觉得自己再听下去,系统大概就要开始介绍开鱼塘的方法了,他是来完成任务的,不是来当海王的。 哨兵和向导一般都是一对一的关系,见人就撩,最后一定引火上身。沈行歌想到叶巡那堆数不清的烂桃花,只觉得更加头疼了。 沈行歌阻止了系统的八卦程序,换了个方向问道:“我要找的任务对象,这个世界的快穿者现在在哪?是什么身份?” [那人在世界的另一边,目前的身份,是虫族女皇。] [你要完成任务,便只能突破虫族的防线,进入虫族的腹地,砍下女皇的翅膀和利爪,才能带走快穿者的灵魂。] 沈行歌看了一眼墙上的战略图,虫族的皇城离他现在所在的13区,可谓是隔着十万八千里,天高皇帝远,要找虫族女皇算账,可谓是难上加难。 沈行歌道:“这是长线任务,那便从长计议吧,不急。” “那说说主角这边的情况吧,我有什么能做的?” 系统很快向沈行歌展示了主角的容貌和一些简单信息,帮助沈行歌提前熟悉。 [这个世界的主角有两人,一是齐凛,是一个哨兵。二是林羽,是一位向导。根据世界意志分析,他们将会是一对哨向伴侣。] [他们目前还处于成长时期,林白目前正在13区服役。而齐凛是重生过一次的哨兵,他很快就会被分配到这里,与林羽再次见面。] 沈行歌很快抓住了重点:“齐凛是重生的?也就是说,他还有上辈子的记忆?” [没错。上辈子他讨厌林羽,但因为匹配度100%,塔进行了强制分配。他们被迫确定伴侣关系后不久,在战场上林羽为救齐凛而死,齐凛才幡然醒悟自己喜欢对方。后来,失去向导的哨兵陷入狂化,精神崩溃而死,齐凛重生,回到了少年时期。] 沈行歌面无表情地评价道:“人都死了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要不是他是主角可以重生,那错过的早就无可挽回了。” 系统拿出自己丰富的网络储备,分析道:[沈哥,你不懂,这就是个重生追妻火葬场的套路,对此,只要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人们百看不厌。] 沈行歌:“……行吧。” “主角和我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关于他们,我有什么任务吗?” [现阶段,你只要当好医生,保住主角的小命就行。]系统认真道。 沈行歌顿时就觉得轻松了,他点点头:“那还不简单?” 第180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3) 系统的人形脑袋莫名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般系统这么看他准没好事,沈行歌正想多问几句,却听见有声音从门外传来—— “叶医生!快来帮忙!这个哨兵,他快不行了!” 听到战友的呼唤声,沈行歌来不及继续和系统说话,他快速关闭系统,推开门出去接应,结果一眼就看到了林羽和几个向导围着一个人,合力把那家伙用担架从外面抬进来。 林羽脸上焦急万分,俊秀的脸上冷汗直冒,一看便知事态严重。 沈行歌匆忙上去看了眼伤员,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个浑身是血,精神衰弱的家伙,不就是系统刚刚给他科普过的另一位主角齐凛吗? 正常人失血过多成这样早就一命呜呼了,但哨兵体质强悍,哪怕已经脸色惨白了,居然还能勉强睁着眼睛注视周围的一切。 齐凛看到一旁林羽焦急的神情,非常勉强地笑了笑,他的手不安分地动了动,似乎想要握住身边林羽的手。 沈行歌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命都要没了还不忘深情对视的逻辑。 身为哨兵,他五感敏锐,听觉自然也很好,周围嘈杂繁复的声音让他有些烦躁,便直接挥手让林羽他们退开,自己带着齐凛去紧急抢救。 齐凛的表情那一瞬间明显有些僵硬。 沈行歌对林羽道:“他现在精神不稳定,别忘了给我拿几支向导素来。” 哨兵精神的维稳,一般需要自家向导的安抚,没有伴侣的哨兵,用人工合成的向导素也能起到一定作用。 林羽看着沈行歌严肃的神情,急忙应道:“嗯,好!我很快就来!” 沈行歌很快将齐凛推进了手术室,开始手术。 齐凛的伤很重,浑身都是血口,简直像是在地雷阵里滚过一遭,沈行歌累死累活几个小时,争分夺秒,终于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哨兵的恢复力惊人,手术结束后,麻醉效果一过,齐凛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 林羽过来送了向导素就离开了,他说等手术结束了,再过来看看。 真正累的只有沈行歌,他在一旁坐着,思考着这主角怎么这么能折腾,才第一天遇到,就给他来了一票大的,差点把自己小命玩完。 沈行歌忽然觉得,系统给他保护主角的任务,其实还……挺艰巨的。 齐凛坐在病床边,看了沈行歌一眼,又很快别过脸去,似乎并不待见他。 沈行歌没来由地感到有几分尴尬。 这时,林羽敲了几下门,然后进来了。 林羽先是礼貌地问候了齐凛一句,齐凛面色一喜,还没来得及回应他,林羽的目光便已经转移到了沈行歌脸上。 沈行歌很快感受到了这道视线的灼热,他这才发现,林羽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明显的好感。 沈行歌:??? 系统的提示适时响起:[对了,沈哥,刚才忘了说,林羽目前喜欢叶巡,也就是你哦。] 齐凛的目光正好也投过来,明显是看情敌的眼神。 沈行歌:“……” 啊,刚来就进修罗场。 真刺激。 第183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6)[催更符加更] 13区有专门进行人事交接的部门,很多哨兵听说要来一批新的向导了,都高兴得很。 毕竟,万一碰到一个相容度高的,以后说不定还可以成为一对一的搭档甚至伴侣。 13区的管理者是首席哨兵,名叫陈星,等级是s级。 这次由他亲自去接应新来的向导,保证他们的安全,光从这一点,就足以见得13区对这次人员补充有多重视。 现在是上午,正是哨兵们训练的时间,但大家明显都有些心不在焉,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在期待下午见到新来的向导们。 就算是本区的向导们也期待着同类的到来,有更多的向导帮他们分担帮哨兵精神梳理的任务,他们平时也能轻松一点。 沈行歌倒是没受到任何影响,难得今天没人缠着他问东问西,他倒是自在得很。 他如期完成了今天的训练指标,而后冲了个战斗澡,便离开训练场,回了自己的诊所。 他中午难得有了一次安稳的午休,结果睡到下午,哨兵战友们几乎全跑到接待处看向导去了,就他一个人落了单。 而这时,沈行歌接到了传讯。 有普通人误入13区受伤了,正在被送往区域内,请医生速来安置处帮忙医治。 沈行歌一听这消息,赶快拎起医疗箱就急匆匆赶去救人了。 向导和哨兵毕竟只是这世界上少部分的变异战斗人种,普通人还是占世界的大多数。 他们没有哨兵强大的体质和向导的特殊能力,和战斗种族一比简直脆弱得一碰就碎,一旦误入塔管辖的地区,都是要被尽快遣送回家的。 安置处是一年前13区遇袭后开辟的一块区域,专门用来羁押当时暴动的哨兵们。 考虑到哨兵们过于敏感的五感,那里的房间高度黑暗且严格隔音。 后来使用得少了,成了收留不小心误入的普通人或者用来关禁闭的地方,渐渐被大家笑称为“小黑屋”。 沈行歌其实还挺喜欢这地方的,这里非常安静,对哨兵的精神有天然的安抚作用,他偶尔会来这边休息,享受一下精神的平静。 但今天他是来帮忙治疗的,自然没有什么休息的心思,他推门而入,里面的灯光非常黯淡,越往里走,越是安静。 沈行歌走了半天也没看到一个人影,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回响。 他有些疑惑,这群人怎么回事,喊他这个医生过来了就不管了吗?都赶着看新向导去了? 看来那个普通人应该伤得不重吧,不然也不至于没人管。 沈行歌想了个尽量合理的解释,他走在长廊上,眼前的门都紧闭着,唯独左边一扇黑色的门打开了一条缝,里面隐约透出微弱的光。 应该是把人安置在这了吧。 沈行歌轻轻扣了扣门,缓声道:“我是这里的医生,来帮你看看伤口。” 里面毫无回应,但哨兵优秀的听觉,让他听到了房间内平静的呼吸声。 没有血腥味。 沈行歌这才稍微放心,轻轻推门而入。 进入的那一瞬,正好对上了一道野兽般凌厉的眼睛。 第184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7) 沈行歌有一瞬间感到了危险。 那是来自哨兵的本能,他们体质强悍,只有精神上的压制才能让他们感到恐惧。 眼前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发亮,明明是翡翠般的碧色,却没有仿佛玉质的温润,只让人感到无尽的冷。 那双眼睛像极了夜晚野外野兽发光的竖瞳,很美,也很凛冽,无端让人想起某种大型猫科动物。 沈行歌打开了灯。 黑暗一下子被驱散了,白色的房间露出原貌,里面只有一张铁床,而现在,床边坐着一个青年。 光照亮了那人的样貌,那人的视线聚集到沈行歌身上,刚刚那种奇妙的危险感忽然就消失了。压迫感化为平静的波纹,如水般在这片狭小的空间流动着。 沈行歌觉得,刚刚那种危险感,大概是错觉。 而等到沈行歌看清那人的模样,心跳加速了一瞬。 那青年的皮肤很白,而发色乌黑,他留着罕见的长发,在脑后梳成一个简单的马尾,直垂到肩胛骨。虽然他的相貌精致到称得上漂亮,却并不显得女气,反倒有种独特的、纯粹的美感。 他穿着一件朴素的白衣白裤,是很罕见的奇异款式,整个人身上的色彩都很单一,唯独那双碧绿的眼睛亮得惊人,为整个人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的修长的脖颈上围着一圈颈环,通体黑色,毫无修饰,紧紧贴着皮肤,几乎束缚了喉结,莫名让人感到不适。 那颈环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看那反光的感觉,大约是某种合金。 他安静地抬眼看了一眼沈行歌,主动打破了沉默:“你是医生?” 沈行歌刚刚还为这青年的模样感到震撼,现在听了他的声音,觉得这家伙的音色也好听得很,简直比塔放的安神音乐听着还舒服。 “嗯,我是医生,名叫叶巡,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沈行歌对着青年笑了笑,尽量展现出亲和的一面。 他知道,对于普通人而言,哨兵这种战斗种族是十分具有威胁力的存在,他最好让眼前的人放松一点,不要害怕他,这才有利于接下来的治疗。 而青年适应得很好,他指了指自己:“嗯,叶医生,我叫周数。” 沈行歌见他不排斥,这才走到周数身边,因为周数身上没有血腥味,也没有外伤,他有些疑惑,问道:“你受了什么伤?我帮你看看。” 周数莫名沉默了一下,而后拉起袖子,露出了手臂。 胳膊上青紫交叠,全是淤伤,密密麻麻得让人触目惊心,沈行歌这才意识到为什么自己没有闻到血腥味,这人没有外在伤口,全是内伤。 沈行歌的手轻轻抚上周数的胳膊,感觉到了骨头轻微的错位,他想不到这人是怎么伤成这样的,普通人都这样了还不哭不闹,的确是很坚强了。 沈行歌想给他正骨,但又怕他疼。 他想了想,从衣兜里掏出一颗糖。 这还是前段时间一个孩子塞给他的,当时有个向导朋友退役回家,他的小女儿喊着沈行歌大哥哥,硬是要送他一颗糖。 哨兵吃不了甜食,故而留到了现在。 沈行歌将糖放在周数的手心,安慰道:“等会可能有点疼,吃颗糖会好一点。” 周数低下头看着糖纸上的猫猫头,毫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显露出一点轻微的笑意。 他说:“谢谢你,叶巡。” 第185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8)[红豆过万加更] 沈行歌给周数正骨时,对方一声不吭,一双大猫似的眼睛紧紧注视着沈行歌,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沈行歌问:“感觉怎么样?” 周数琢磨了一下嘴里的味道:“挺甜的。” 沈行歌看他咀嚼着奶糖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他纠正道:“不是问你糖好不好吃,是问你伤势如何。” 周数活动了一下手臂,似乎对此毫无感觉,他说:“没事了,现在好多了。” 沈行歌才不信他的“好多了”,他才帮忙正了骨,连药都没用呢,正常人伤成这样得疼得抽气,这人倒好,跟个没事人似的。 沈行歌觉得这家伙说不出的奇怪,但是一时也没多想,他对周数道:“你这伤我不能徒手治,我先去给前台你拿点药,你在这先等等吧。” 他指了指一旁挂在墙壁上的通讯器:“这是传唤铃,要是有什么事,记得按响它,我会来找你。这里很危险,别乱跑。” 周数乖巧地点了点头。 沈行歌像是抚摸猫咪那样拍了拍周数的脑袋,冲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然后离开拿药去了。 结果,沈行歌刚出来,就听见了从外至内的嘈杂声,他看见几个哨兵推着担架进来,看见沈行歌,其中一个哨兵急忙喊道:“叶巡,快过来帮忙治疗!闯入的普通人送到了!” 沈行歌前去拿药的脚步一顿,他转过身来,感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一下子加重了。 他一时心头疑惑,但救人要紧。 他急忙跑到担架前,结果发现担架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似乎是个记者之类的身份,他腹部被一根钢筋刺伤,眼下正流血不止,痛苦地喊叫着。 看来这才是不小心闯入13区的普通人。 那刚才他遇到的青年是什么人? 沈行歌来不及继续思考,更没有时间返回去找周数,他优先履行了医生的职责,和战友一起把中年男人推进了手术室,开始了紧急抢救。 哨兵身体素质过硬,沈行歌连着做了几个小时的手术也不太累,只是精神上的压力一直都在。 等中年男人度过危险期,沈行歌走出手术室,已经是晚上了。 塔已经联系了男人的家属,通报了男人性命无虞的消息,很快就会将男人送走。 沈行歌先是跑去先前的房间找了一趟,但周数已经不见了,他没有听到响铃声,先前那个惊鸿一瞥的青年像是一场梦。 但口袋里的糖果的确不见了。 沈行歌还记得那时周数撕开包装纸,将奶糖丢进嘴里,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简单的动作里透着一股行云流水的潇洒,实在是好看得很。 他的颈环在光下划过一道瑰丽的光弧,黑色的金属下是苍白的皮肤。 沈行歌觉得自己像是魔怔了,那一瞬间他甚至想过,那人要是个向导就好了,他很想和周数成为搭档。 不过,现在,沈行歌只能凭空脑补,干坐在黑暗中发呆。 都说追求向导是哨兵的天性,但他真是个奇人,居然偏偏对一个普通人产生了好奇。 想到这里,沈行歌没来由地有些郁闷。 第186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9) 有个姓徐的哨兵在这边巡逻,见沈行歌还在,便来找他聊天。 徐哨兵一脸兴奋:“医生你今天没去真是可惜了,这次来的向导都很不错,普遍等级高,长得也好看,我都想和其中几个测测匹配度呢!” 沈行歌却有点心不在焉,他转过头问道:“那你知道今天有什么人来过这边吗?我先前看到一个年轻人在这边休息,我原本还以为他是误入的普通人,但一转头就不见了。” 徐哨兵听着他的形容,一时也很迷惑,正想说些什么,但下一刻,哨兵忽然起身站直,朝着沈行歌背后行了个军礼:“首席!” 沈行歌一惊,刚才他居然精神涣散到没注意另一人的逼近。 他转过头,正好看到他们区的首席哨兵朝这边走来,也赶快补了一个军礼,喊了一声“首席”。 来的正是首席哨兵陈星,他健壮而俊朗,整个人都显现出一种磅礴的力量感,属于那种一看就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的类型。 陈星对着沈行歌露出温和从容的笑容:“今天林医生辛苦了。刚刚你问小徐的话我可听到了,你问的人是周数吧?” 沈行歌点头,如实回答:“是,首席。我刚刚见过周数一面。” “如果不冒犯,我想了解那个人的信息。” 陈星的表情有几分微妙,他道:“没想到你会对他感兴趣……告诉你也无妨,那人是个向导。” 沈行歌一愣,刚刚他和周数独处了一会,但压根就没从对方身上感觉到向导素,周数给人的感觉,明明像是个普通人。 接下来陈星的一句话更是石破天惊:“他也是这次被调配到这边的向导之一。不过,他和其他向导不同,他是从黑塔调来的,所以格外安置。” 沈行歌还没说话,就听见身边徐哨兵的音量陡然变大了:“黑塔?!” 听到这话,沈行歌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塔分为两方,一是白塔,一是黑塔。 白塔培养哨兵和向导,负责战场的统筹和调配,是个正常的、明面上的军事机构。 而黑塔则是白塔的反面,它像一道残酷的阴影,如影随形地埋在白塔背后的黑暗里。 黑塔里大多是无法控制的、危险程度过高、不适合用于正常战场的哨兵和向导,让人谈之色变。 黑塔自有一套体系控制这些危险分子,让他们为自己所用,但黑塔所用的方式一直让人无法接受,也因此常常为人所诟病。 没有人想去黑塔,那里摧残了无数向导和哨兵,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沈行歌想起周数乖巧吃糖,安静地注视着自己的模样,一点也想不到,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来自黑塔。 沈行歌问陈星:“那上面为什么要派周数下来?他要加入我们13区吗?” 陈星说:“是的。他是罕见的攻击型向导,和其他向导都不同,我现在也有点发愁,不知道该把他放进哪个组里。” 沈行歌撑着下颌,懒洋洋地笑:“那让他进我的第五小组如何?” 叶巡是第五组的组长,他想给自己加个组员,不是什么难事。 陈星看着沈行歌发亮的眸子,会意地笑了:“你一直很受欢迎,却没和任何向导搭档,没想到,你居然喜欢这一型的?” 沈行歌没否认:“怎么了,不行吗?” 陈星大度地笑了:“叶医生难得找我要人,怎么可能不行。” 第187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10) 别的向导进组,组长点点头就行。 而沈行歌为了周数进组的事,写了无数张申请表,托人盖了无数的印章,忙里忙外脚不沾地,花了小半月,才终于搞定。 黑塔的程序复杂得令人头疼,从黑塔来的人,果然麻烦。 直到沈行歌最后一道程序完成前,周数都没有正式加入13区,他被单独羁押在安置处,除了第一次的偶遇,沈行歌一直没再见过他。 等到手续完成,沈行歌亲自跑了一趟,去接周数回来。 这次周数没穿初见时那套样式独特的衣服,他换上了13区的向导统一制服,轻便简单,适合随时投入战斗。 周数个高腿长,身材比例令人艳羡,简单的制服穿在他身上,都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而那道黑色颈环依旧锁在他脖子上,看久了,沈行歌莫名感觉这东西就像猫咪的伊丽莎白圈。 沈行歌拍了拍周数的肩膀,朝他笑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组的人了,走吧,训练去。” 周数一直没什么表情,但对着沈行歌,态度倒是很好,他提醒道:“我不能和其他向导一起训练,一般的训练项目不适合我。” 沈行歌忽然想起陈星说过,周数是罕见的攻击型向导。 沈行歌脚步一顿,转过头对周数道:“抱歉,是我疏忽了,能说说你的战斗方式吗?” 周数道:“一般的向导会通过精神触须梳理哨兵的精神,帮助他们调节五感的阈值,总的来说,起到的是辅助的作用。” “但我的精神触须对向导没有任何安抚的作用,只能用于攻击敌方的哨兵,除非……” 沈行歌好奇道:“除非什么?” 周数对上沈行歌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忽然僵硬地移开目光,迟疑道:“我本能地排斥任何哨兵,除非是我自己的哨兵,否则我无法安抚任何人的精神。” 沈行歌明白了:“也就是说,你除了对自己的哨兵没有攻击性,其他的人都不行对吗?” 周数勉强地点点头:“嗯。” 沈行歌见他脸色不愉,眼神飘忽,一看就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沈行歌自然不想继续戳人痛处,他换了个话题,忽然凑到周数身前,手指点了点周数的胳膊:“你的伤好点了吗?” 沈行歌自然还记得周数皮肤血管下蜿蜒的伤痕,他后来意识到,除了打击伤,那其中可能还有电击造成的伤害。 想到这些,沈行歌忽然不敢继续往下想,周数以前在黑塔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周数坦然地拉起衣袖,露出胳膊给沈行歌看,虽然还有些旧伤的痕迹,但明显比第一次已经好了很多。 “真的没事了。”周数长这么大,难得离一个哨兵这么近,沈行歌蹲在他身前,周数一低头就能看到他纤长的睫羽,感受到医生温柔的触摸。 沈行歌认真检查了几遍,终于放下心,站起身来。 但很快,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有点迟疑地问:“等等,我还只看了胳膊呢,你该不会浑身都是伤吧?” 周数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没有。”周数很快摇头。 沈行歌不信,不依不饶道:“不要骗我,更不要讳疾忌医。” 沈行歌看了一眼周围,拉过周数的手:“正好这里有医务室,我带你再检查一下。” 周数:“……” 当被沈行歌压在病床上解上衣的时候,周数脸上一向冷淡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了。 周数从小就在黑塔长大,从来没感受过白塔的氛围,原来白塔的哨兵是可以随意拉着向导检查身体的吗?! 当年在黑塔里,那些哨兵看到他可都是绕着走的,看他的神情就像看一个鬼魂。 但现在倒好,他的向导制服还没穿上多久,就快要被他的新组长给脱下一半。 就算叶巡是医生,但他也太……太主动了。 沈行歌毕竟是外来者,就算知道向导哨兵间的特殊关系,但都是男人,他并没有什么向哨授受不亲的自觉。 而且,作为医生,病床上的人再好看也是几块骨头一堆肉,男女老少压根没有任何区别。 沈行歌对天发誓,他治病救人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任何歪心思。 周数终于忍无可忍,抓住了沈行歌的手腕,出乎意料的,他的力气居然能比得上沈行歌这个哨兵。 他说:“医生,我都说了没事,你又不是我的哨兵,这么对一个向导不太好吧?” 沈行歌一愣,手上的动作停下了,他看着自己手腕上被周数捏出的红痕,笑道:“看来你的确没事了,嗯,力气不错。” 沈行歌退开几步,后知后觉地想到,刚刚自己是关心则乱了,好歹自己是个哨兵,的确不该这么对一个向导。 沈行歌知错就改,诚恳道:“对不起,刚才是我冒犯了,要不,我先出去?” “不用。”周数道。 周数整理好衣襟,神情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只是微微发红的耳根暴露了他内心的动荡。 刚才,不是他不愿意让医生检查,只是……他身上伤口太多,他实在不想暴露于人前。 都是旧伤罢了,血腥气已经消失,但伤痕还在。 周数想起初见时沈行歌给他的糖果,想起医生温柔的笑容,他莫名不想让沈行歌看到他满身的伤痕。 刚刚就差一点,真是好险。 周数才刚刚松了口气,忽然就感到了一阵自己精神图景的异动。 一望无际的冰原忽然破开了一道小口,里面的大型动物睁开眼,浑身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等——”周数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眼睁睁地看着一道白色的影子窜了出去! 沈行歌身为哨兵的危险雷达瞬间启动,但他压根来不及防御,就被一股迅猛的力量压在了身下! 他感到面颊上传来灼热的吐息,有什么又软又湿的东西划过他的脖子,软乎乎的绒毛在他脸上蹭来蹭去。 有什么压着他的胳膊,很重,像是某种野兽的利爪。 但奇怪的是,沈行歌感受不到任何攻击性,反倒有种奇妙的亲近感。 沈行歌刚刚被撞得头晕了一瞬,等终于清醒,这才看清了眼前的生物。 白色的,威风凛凛的大猫。 是一只雪豹。 第188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11) 沈行歌一脸懵地看着眼前的雪豹,他努力了半天,终于无比艰难地推开了这毛绒绒的大家伙。 但雪豹却不依不饶,一爪子又把沈行歌拍进了怀里。 沈行歌:好重。 雪豹用头拱着沈行歌的肩膀,大猫耳朵在沈行歌颈间蹭了蹭,就像是在撒娇。 沈行歌:“……”好吧,其实还挺可爱的。 沈行歌默默转头看向周数,周数移开视线,莫名的一脸心虚。 沈行歌干脆抱住雪豹,顺毛揉着雪豹的肚子和后背,大猫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看上去似乎更高兴了。 这猫毛手感真好。沈行歌懒洋洋地想。 沈行歌能从雪豹的身上感到和周数相同的气息,这种感觉并不温和,甚至有点刺激感官,但却意外的迷人,那种感觉,就像是冰天雪地里的雪松,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和清香。 还挺好闻的,沈行歌默默地想着,觉得雪豹又可爱了一点。 “这是你的……?”沈行歌明知故问。 周数点了点头,默默捂脸,不想说话。 沈行歌难得见周数这副样子,忽然有点想逗逗他,他想站起来,但雪豹用尾巴卷住了他的腿,扒拉着沈行歌不想放开。 沈行歌没办法,只好无奈地向周数求助:“你能让它先放开我吗?” 周数冷冷地斜了雪豹一眼,但雪豹不为所动,两者僵持了一会儿,毫无结果。 最后周数只好挽尊似的解释:“它平时比较……自由,我一般管不了它。” “今天它难得这么兴奋一回,也许等它闹够了,就会主动回去了。” 沈行歌:“……” 沈行歌想起,它们的确有一定的自由度,但动物的实际表现,很大程度上也是在展示主人的心情波动。 动物的表现往往比人类本身更直白,它们就像天真的孩童,喜欢和讨厌都表达得很直接。 沈行歌摸着雪豹的头,笑着说:“原来如此,看来你很喜欢我。” 话虽如此,但沈行歌的视线却一直注视着一旁的周数。 周数别开脸:“……” 其实,雪豹已经像冬眠一样沉寂了很久了,他哪知道这家伙会突然醒来。 他看着雪豹对着沈行歌撒娇的得意样子,忽然有点奇妙的不爽。 他都还没抱过呢,怎么就被雪豹抢先了。 但无论周数怎么不爽都没用,这雪豹虽然与他同源,但压根不服他的管教。 当年刚刚觉醒时,雪豹无比暴躁,见了人就想扑上去咬开对方的脖子,周数花了很大力气才把它封印住。 这还是第一次,雪豹没有对人表达出剧烈的恶意,反而表现出明显的好感。 真难得。 沈行歌拍了拍雪豹的头,安抚大猫道:“虽然我也很喜欢你,但你不能总粘着我……这样吧,我也把我的小家伙放出来陪你玩好不好?” 听到这话,周数和雪豹同时眼前一亮。 雪豹更是摇着尾巴搭着爪子,跃跃欲试。 接着,一匹黑狼凭空出现,猛地扑上来咬住了雪豹的脖子! 黑狼的动作看着凶狠,但其实压根没有使什么力气,雪豹很快也扑上去,两只动物打闹成一团,一黑一白,对比明显。 周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黑狼,啧啧赞叹。 那匹狼矫健而敏捷,漆黑的狼毛没有一丝杂质,野''性而自由的动作里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美感。 第189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12) 没想到叶医生的性格这么温和,精神体却是孤狼。 周数难得见到哨兵的精神体,心情复杂。一般向哨对彼此展露精神体是信任和亲昵的表现,周数没想到沈行歌对自己如此不设防。 雪豹和黑狼打闹了半天,最后两只动物都累了,便靠在一起休息。雪豹的块头比狼大一些,便圈成一团,让狼趴在自己的肚皮上。 雪豹毛茸茸的尾巴悄悄勾住了黑狼的长尾,被狼不耐烦地甩到一边,但雪豹坚持不懈地又绕了几次,黑狼也就放任了。 最后,两只动物的尾巴搭在一起,靠着彼此睡着了。 沈行歌看了自己的精神体一眼,又将视线转回周数身上,有感而发:“周数,我们去测一测匹配度吧?” 这像是一个再直白不过的邀请。 周数微微一愣,指了指自己:“你想和我测匹配度?” 沈行歌不知道他怎么这个反应,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不行吗?” 一时间,无数阴暗无光的记忆在脑中一晃而过,周数的表情有些阴郁,他垂下头,眼中寒芒一闪。 沈行歌等了等,见周数没有反应,便指了指两只粘在一起的精神体,笑道:“我和向导的匹配度普遍都很高,而且,看我俩精神体的反应,它们似乎也很喜欢彼此。” 周数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说:“那好吧,去测一测。” 反正测完就不会有那些妄想了。周数冷淡地想。 沈行歌点点头,喊自己的精神体回来,黑狼很快从雪豹怀里挣脱开,雪豹却搭着爪子不想动弹。 最后,狼用爪子拍了拍雪豹的脸,大猫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周数的精神图景里。 等沈行歌带着周数来到测试处时,正好遇见了齐凛和林羽,他好久没管过这俩主角了,难得遇见,便主动打了个招呼。 林羽一见沈行歌就露出了笑容,他迎上来问:“叶巡,你怎么来了?” 结果他刚问完,周数从沈行歌身后走出,林羽接下来的话直接就卡在了喉咙里。 这人真好看啊。 在场所有看到周数的人,那一瞬间脑海里都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一句话。 唯独齐凛看到周数的时候,那一瞬的表情无比戒备。 他是重生者,上辈子最后他成了黑暗哨兵,进了黑塔。 黑塔里几乎全是哨兵,向导很少,但周数声名在外,见识过他的精神攻击后,所有哨兵都不敢轻易招惹他。 虽然不知道这人怎么被下派到白塔了,但上辈子对这人的恐惧还在,齐凛迅速拉开了林羽,在对方耳边小声说:“小心点。” 林羽不明所以地看着齐凛,今天这人硬要找他测匹配度,他没办法就只好来了,却没想到会遇见叶巡带着个新人过来。 测试处的人不少,这么一下,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们四人身上。 沈行歌对林羽道:“这位是周数,是新来的向导。我和他来测匹配度。”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叶医生主动带人来测匹配度! 第190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13) 听到沈行歌的话,那一刻林羽明显露出了受伤的神情。 周数的目光在周围的人群环视一圈,最后的视线停留在林羽黯然神伤的神情和齐凛戒备的眼神上。 周数瞬间明白了,林羽喜欢叶巡,而齐凛喜欢林羽,至于这周围一圈人,起码大部分都对叶医生有点好感,所以才会在看到医生带他来测试匹配度时这么震惊。 想到这里,周数的心情莫名变差了一点。 他忽然拉过沈行歌的手,对后者道:“我们快点测了就离开吧。” 沈行歌听到他语气里明显的不悦,还以为是周数不适应这里人多。 沈行歌反握住周数的手,笑道:“好。你别急,等我们测试完,我带你到处逛逛。” 他温和的语调明显安抚了周数的情绪,向导顿时安分了许多,整个人的攻击性迅速下降,站在沈行歌身边不说话了。 周围的向导和哨兵们看着这一幕,啧啧称奇。 都说向导的存在是为了安抚哨兵的精神,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哨兵反过来安慰向导的。 周数和沈行歌差不多高,样貌也出挑得很,整个人的气质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只有在沈行歌身边,这柄剑才像拥有了剑鞘。 他身上干净得一无所有,就算是嗅觉敏锐的哨兵,也难以从他身上感受到向导素。而哨兵素自然也没有,你从他的身上根本感觉不到精神力的波动,他看上去就像个普通人。 沈行歌正想快点测完离开,然而,齐凛却忽然拉着林羽的手,站在了他身前。 “叶医生,先来后到。”齐凛拦在沈行歌身前,“既然是我和林羽先来的,也应该我们先测吧?” 林羽为难地拉着齐凛的胳膊,小声说:“其实没什么的,叶医生要是急着走,你们先测也可以。” 他其实也不想测匹配度,是齐凛硬要拉他过来的。 但齐凛想的其实很简单,他一直把沈行歌当假想情敌,哨兵的占有欲,让他偏要在叶巡面前,让对方亲眼看看自己和林羽百分百的匹配度。 沈行歌压根没理解到这俩精彩的心理活动,他看了一眼周数,见对方没反对,他自然也就没意见,便对齐凛点点头:“嗯,先来后到,你们先吧。” 齐凛对着沈行歌挑衅地一笑,但沈行歌没感觉,周数却看到了。 向导幽绿的眼睛猝不及防和齐凛对上,那一瞬间,齐凛忽然感到了曾经只在黑塔中感受过的寒意和杀机。 就像是被野兽盯上了。 遍体生寒。 齐凛的精神图景动荡了一瞬,像是有什么在内部狠狠撞击了一下他的大脑。他恍惚了一下才站稳,再次望向周数时,那人却已经和沈行歌说话去了,刚刚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齐凛忽然知道了,那是精神攻击! 是攻击型向导才会使用的手段! 他被袭击了,却有口难言,毕竟,这里就周数一个攻击型向导,其他人甚至都察觉不到这一点不对劲。 齐凛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了周数,但他不想再对上这个可怕的向导,赶快拉着林羽走到了测试仪前。 齐凛记得前世金色的100%。同样记得当时林羽不可置信的神情。 但这次,匹配度却是98%。 第191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14) 虽然对齐凛而言,计划出现了一点偏差,但这个数字已经足够让全场震惊了。 要知道,向导和哨兵的初始匹配度能过80%就已经很难得,以后随着彼此了解的深入,匹配度还会发生一定的变化。 要是一开始匹配度就能到90%以上,那他们日后一定会是最好的搭档! 顿时整个测试处都响起了掌声和祝福,毕竟,都98%了,是可以直接结婚的水平。 上辈子齐凛不情不愿,林羽一头雾水,而现在,齐凛却满心欢喜,他看着林羽震惊的神情,满足地笑着:“我就知道我们的匹配度会很高,林羽,我们在一起吧。” 林羽抬头看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明明这个哨兵高大帅气,但他对自己那股莫名的殷勤,总让林羽感觉哪里不对。 他莫名地不想信任眼前的人,哪怕匹配度很高,但他根本无法对齐凛产生好感,最多也只有战友情。 沈行歌没理会主角间诡异的氛围,他早就知道他俩匹配度高,只不过居然没达到百分百,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沈行歌没多想,更没怀疑身边一脸乖巧的周数,他拉着周数的手放在了测试仪上,自己也同样放了上去。 淡蓝的数字缓慢浮现在大屏幕上—— “60%” 不多不少,刚刚及格。 刚刚还在祝福齐凛和林羽的向哨们,一看到这个数字,顿时眼都直了。 掌声和欢呼一时都停顿了,大家看着沈行歌,纷纷在心里默哀。叶医生难得主动带个向导来测试,结果适配度却这么差,也是够倒霉了。 沈行歌有点惊讶,他还以为至少能有80%。 周数也很震惊,他还以为连30%都过不了。 在来这里之前,黑塔曾经想过给周数找个哨兵压制他的攻击性。 但找了几年,匹配了无数个哨兵,结果居然没有一个的匹配度能高过30%。 周数记得曾经也在13区找过,当时明明没有可以匹配的样本。 他已经寻找了很多年。 也失望了很多年。 这个简单的数字,仿佛一个奇迹。 60%,是塔批准向哨结合的标准线,高过这个匹配度的哨兵和向导,可以建立精神链接。 但一般至少过了70%的向哨,才会真正确定伴侣关系,无数前车之鉴证明,两人匹配度太低,以后的相处会出现一堆问题。 沈行歌正想和周数说句抱歉,他俩的匹配度实在不尽人意。 但一转头,却正对上一双闪亮的猫眼,周数忽然伸手抱住了他,死死搂着他的腰,像是想永远不放开。 沈行歌还从来没从他本人身上感到这样强烈的情绪,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应对。 但周数难得像他的雪豹一样可爱,沈行歌心脏狂跳,也情不自禁地回抱住了对方。 测试大厅里的人们眼睁睁看着,这一对才刚刚匹配及格的向哨这么热情地抱在一起,顿时面面相觑。 再看另一边,林羽一脸别扭的表情推开了齐凛,压根看不出他俩的匹配度快要到达百分百。 围观的吃瓜群众:“……” 你们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的匹配度交换了呢! 第192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15) 齐凛原本想着,等自己和林羽的匹配度出来了,一定要在叶巡面前好好炫耀一番,让他看清楚,自己才是适合林羽的人。 结果,他一转头,就看见叶巡和一个新来的向导抱在了一起。 齐凛:“……”炫耀了个寂寞。 最离谱的是,他们的匹配度明明只有60%,但那个向导却似乎很高兴,一点都不像林羽一样满脸抗拒。 沈行歌压根没有给齐凛任何炫耀的机会,他无视所有人震惊的目光,直接带着周数走了。 新来的向导跟在他身后,乌黑如墨的长发像是黑色的凤尾蝶,在空气中起起伏伏,划过喜悦的弧度。 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而大厅里的议论却没有消失。 在场的向导和哨兵交头接耳:“刚刚那个向导是新来的吗?上次见新向导是时候没看到他哎?” 有人回答:“那应该是黑塔单独派过来的向导,叫周数。听说叶医生主动找首席,让那向导加入了他的第五组。” 提到黑塔,大家心里生出一丝畏惧的同时,八卦之心也熊熊燃烧:“原来这才是叶医生喜欢的类型?好看是好看,只可惜来自黑塔,那里都是危险分子,那个向导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时齐凛站出来,对他们道:“那个人是攻击型向导,只能发动精神攻击,根本无法发挥正常的梳理精神的作用。” 这话一出,全场再次震惊了。 “攻击型向导”这个概念,他们还只在讲解和课本里见过。 这倒是第一次见到实例。 顿时就有哨兵笑出了声:“连精神梳理都做不到的向导谁会要啊?谁跟他链接谁倒霉。 不仅不能帮忙安抚精神,甚至还有精神恶化的风险,居然还有这种向导,也真是绝了。” 林羽在一旁听着皱了皱眉,他也是向导,听到这样的话难免有些心理不适。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齐凛,后者对那哨兵点点头,明显和对方想法一样。 在向哨的关系中,一般都是哨兵保护向导,向导安抚哨兵。 但向导要是本身没有了精神梳理的作用,那哨兵凭什么需要你?凭什么保护你? 齐凛没有注意到林羽一闪而过的不适神情,还在和一旁的哨兵说话。 有人在问他“为什么从周数身上感觉不到向导素”,齐凛嘲笑着回答—— “看到刚刚那人脖子上的东西了吗?那是黑塔特别制作的抑制''环,专门用来束缚他的攻击性的,当然,也会压制他的精神力。” 在场的人顿时了然,对攻击型向导的恐惧也减弱了一些。 人们总是喜欢可爱的动物,而真正的野兽,只有关在笼子里,才会让人放心。 攻击型向导不会让哨兵喜欢,只会让人感到威胁。 这样的向导,可以颠覆哨兵的主导权,哨兵们自然不欢迎他的存在。 也有人好奇齐凛是怎么知道的,齐凛随便找了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他知道这些人只是想听八卦而已。 林羽站在一边,听着齐凛和其他哨兵说笑,心头的阴云更加厚重。 他已经明白了,不管匹配度多高,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在自己面前夸夸其谈的人。 第193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16) 沈行歌带着周数离开,带着向导绕了一个大圈,两人一起,几乎把整个基地走了个遍。 沈行歌递给周数一张地图,边走边为他介绍,带他迅速熟悉地形。 周数记性很好,几乎是过目不忘,他今天难得心情不错,难得是和沈行歌独处,他就当这是约会了。 虽然周数对于60%的匹配度已经很满意了,当时差点想当场拉着沈行歌去登记。但看周围人们的反应,他当时就隐约明白了,沈行歌怕是随便拉一个人,匹配度都能比他高。 对方不缺匹配度高的向导,实在没必要和他成为搭档。 想到这里,周数忽然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他等了这么久才有一个能和自己匹配的向导,但对方又不是非他不可,自己被拒绝也很正常。 沈行歌只感觉身后向导的气压肉眼可见地低了下来,又闷成蘑菇不说话了。沈行歌转过头,有点疑惑,刚刚这家伙不是还挺开心的吗? 沈行歌按住周数,直白问道:“怎么不高兴了?想什么呢?” 周数还在神游,没多想就脱口而出:“在想你。” 沈行歌:??? 周数这才忽然反应过来,赶快解释道:“不,不是你惹我不高兴了,你很好。” 沈行歌思考片刻,结合先前的经历,大概知道了他在纠结什么。他忽然拍了拍周数的肩膀,问道:“我们刚刚测完匹配度,你在想搭档的事?” 周数点了点头。 沈行歌双手抱胸,坦然道:“说实在的,我俩匹配度真的很低。我以为至少能有80%的。” 周数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他失望地想,大概下一句就是“我们不合适”之类的拒绝的话了。 然而,沈行歌却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了:“那你还愿意和我搭档吗?” 周数:“呃、嗯?” 沈行歌见他一脸愕然,更不好意思了,完全没意识到,他俩的想法南辕北辙。 沈行歌继续往下说:“我是真的想和你成为搭档,虽然匹配度低了点,但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就向塔申请一对一链接。” 周数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有些不可置信:“你明明可以找到匹配度更高的向导,而且,我连精神梳理都做不了……” 沈行歌打断了他:“说什么呢,别妄自菲薄,你多好啊,人好看,猫也可爱。我都很喜欢。” 周数忍不住纠正道:“那不是猫,是雪豹。” 而后他的脸一点点红了,小声续道:“你先别这么夸我。哨兵找向导看的又不是这些。” 沈行歌却笑了,他捧起周数的脸,对上他那双漂亮的猫眼,认真道:“可我找向导看的就是这些。匹配度对我压根不重要,我喜欢才重要。” 周数当向导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从一个哨兵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甚至有点想把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停在这个微风和煦的下午。 沈行歌提醒道:“先别急着找借口,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周数忽然笑了。 金色的辉光落在他细密的羽睫上,散开纷乱的影子。 沈行歌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苍白的青年像是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沾染了日光的暖意。 周数道:“我当然愿意。” “叶巡,我想当你的向导。” 第194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17) 沈行歌平时懒懒散散,但一旦有真正想做的事,一定是雷厉风行。 周数看着叶医生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写好了申请书,洋洋洒洒三大页,详细分析了向导周数和哨兵叶巡建立一对一精神链接的可行性。 周数:“……”这就是学医的人吗? 叶巡的脑海里有丰富的理论知识,但没有实际经验。 沈行歌看似写得头头是道,其实,他连链接方法都是现查的。 向导和哨兵的链接分两种,一种是精神链接,一种是身体链接。 这两种链接中,前者容易失效,故而相处一段时间后,向哨都会选择后者,建立更为牢固的链接。 精神链接的建立,只需要向导和哨兵咬一口彼此后颈的腺体,而身体链接,则需要更进一步的关系。 沈行歌写完申请书,喊周数一起过来签字,他转头望着安静的青年,这一瞬间,忽然觉得那道黑色的金属环格外刺眼。 沈行歌指了指周数脖子上带着凉意的金属环,好奇地问道:“这个能取下来吗?” 向导的腺体被扣在环后,封死了一切向导素逸散出的途径。 周数拉扯了一下金属环扣,顿时里面一道红光一闪而过,像一种无声的警告。 他无奈地笑了笑:“我也想。不过,这是黑塔套上的东西,我没有取下它的权限。要是强行把它扯下来,在这之前我的脖子会先被切开。” 沈行歌皱了皱眉,明显有点生气,但这怒火明显不是针对周数,而是针对黑塔。 羽毛笔在周数手里转了一圈,申请书在他手里抛上抛下。周数轻巧地后跳,正好占了一个桌角,他翘着二郎腿摇摇晃晃,笑得像是只狡黠的猫。 他提醒道:“正好我还没签字,叶巡,你还能反悔。” 沈行歌按了按太阳穴,用笔敲了敲桌子:“不要坐在我的办公桌上,先下来。你这孩子的生活习惯怎么跟猫似的。” 周数没有反驳“猫”,反而不满道:“叶医生,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别叫我孩子。” 沈行歌问:“你多大?” 周数答:“十八。” 沈行歌笑了:“我二十。比你大两岁呢,叫声哥?” 周数看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沈行歌只觉得周数偶尔别扭一次也很有趣,他本来抱着逗猫的心思在聊天,但逗着逗着,他忽然想到,现在周数才刚刚成年,那他到底在黑塔待了多久? 沈行歌忽然问:“你成为向导是什么时候?在黑塔又待了多久?” 周数一脸无所谓,像是说着与己无关的事:“十二岁。从觉醒开始就在黑塔。” 沈行歌忽然想起初见时周数胳膊上交错的伤痕,那绝对不是一般的训练会造成的伤。 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抽痛了一下。 沈行歌开玩笑的心思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忽然站起身,握住周数的手,按住了他手上跃动的笔。 沈行歌道:“我不会后悔的,这份申请书我会尽快交上去。” “签字吧。” 第195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18) 周数忽然露出了得逞般的笑容。 他慢条斯理地写了名字,将申请书递给沈行歌,漂亮的猫眼眯了起来。 他在一旁死死盯着沈行歌写下“叶巡”两个字,看着向导和哨兵的名字并列在一起,像是最亲密的伴侣。 周数安静地想,我刚刚给过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从此,你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刚才周数说完自己的经历,他当然没有错过沈行歌心疼的神情。他只是有些意外,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会心疼自己的哨兵。 看来,这次来13区的确不亏。 沈行歌用最快的速度递交了申请,当他把申请资料交给办事处时,办事处的哨兵看了眼他的申请书,当场就傻眼了。 哨兵道:“叶巡,你确定要找那个黑塔的小子一对一链接?” 沈行歌问:“是,怎么了?” 哨兵一个劲地摇头:“拜托,你最近怎么回事,放着一堆匹配度高过80%的向导不选,偏偏找一个刚刚过60%的向导? 那可是攻击型向导,说真的,试试可以,但你要是真的跟他链接,甚至还不如找个哨兵。” 沈行歌的表情一点点冷下来:“……” 沈行歌这些天已经听过太多这些风言风语,周数从小听多了压根无所谓,但不代表他能一直忍受别人这么评价自己的向导。 沈行歌的表情冷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拔刀相向:“我选什么人是我的事,如果你还当我是战友,以后就别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否则,不要怪我翻脸。” 那哨兵还是第一次看到性格温和的叶医生露出这种神情,他的伤病治疗可还要仰仗叶巡,顿时就闭上嘴,不敢再多说了。 哨兵拿过沈行歌的一沓资料,开始盖章,结果盖到一半,他迟疑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叶巡,有些话我悄悄跟你说,那个,说之前,你先冷静一下。” 沈行歌一脸疑惑:“怎么了?” “你应该也知道,塔中严禁哨兵胁迫向导建立链接,但还是有一些混蛋想要挑战规则。新来的那位属于黑塔,不加入我们的编''制,所以即使违反规定也不会受罚。” 哨兵支支吾吾的,声音越来越小:“你知道的,他的确长得好看,而且抑制''环限制了他的精神力……” “我昨天晚上听到,今天好像有人去小路上堵他了。” 听着哨兵的话,沈行歌的心砰砰直跳。 他的拳头一点点握紧了,上面青筋暴起,显然怒意已经逐步到达了顶峰。 等到哨兵遮遮掩掩地说完,沈行歌早就跑没影了。 他匆匆离去的身影带起一阵微小的旋风,带动了屋内几张飘飞的白纸。 他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寒光,仿佛一匹山顶上的孤狼。 另一边,周数原本走在去训练区的路上,但走到半路,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环视一周,乍一看只有风声和日光,安静得有些过分。 这块地方没有监控,偏僻得很,一般也很少有人经过。 周数听过沈行歌介绍过一次这边的地形,早就记清楚了,他故意越走越偏,就是为了引出身后悄悄跟着的几人。 周数打了个哈欠,面无表情。 “躲什么呢?都出来吧。” 第196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19) 沈行歌知道,他们13区有几个恶名在外的哨兵,曾经结伙伤过几个向导。 原本这些哨兵是要被遣返的,但因为13区一年前恶战过后人手缺乏,这件事居然就这么一直搁置了。 沈行歌没想到,他们安分了这么久,这次却重新起了坏心思,居然不长眼地挑了周数下手。 想到这里,沈行歌脚下的速度更快了,要是周数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作为哨兵,精神一直维持在一个稳定的阈值,压根不像其他哨兵那样容易失控,但这一次,他听着自己蓬勃的心跳声,感觉到了精神难得的动摇。 僻静的小路上,周数看着身后建筑和树木的阴影里走出几个人。他简单过了几眼,这些人都是哨兵,脸上的表情看一眼就让人觉得恶心。 为首的哨兵是个光头,也是这一伙人的老大,他们压抑了这么久才等到这么个送上门的机会,眼下都很兴奋。 就算知道这是黑塔来的向导,但毕竟有抑制''环的存在,他们有恃无恐。 毕竟,被拔了牙的狮子有什么好怕的? 光头哨兵狞笑着步步逼近,他对周数道:“你倒是听话,知道乖乖站着不动,跑也没用。你要是识相点,等会我们还能手下留情一点。” 周数淡定地站着,思考着是不是黑塔太过封闭,以至于他们都没听过自己的大名。 在黑塔里哨兵们见了他都绕道走,这些哨兵居然还要自己凑上来,当真是勇气可嘉。 不过,如果是叶巡主动凑上来,他无比欢迎。他的确讨厌哨兵,但叶医生除外。 周数冷眼看着光头哨兵,淡然道:“看来是我最近个性太好,给了你们一点错觉。” “那我也提前说一句,要是你和另外几位现在跪地求饶,我还能留你一条小命,再等一会,我大概就没有这样的好心了。” 他的话彻底激怒了光头哨兵,对方的动作忽然加快,朝他冲来。 要知道,哨兵的体能强悍,他们加速的时候,瞬间就可近至人前! 光头哨兵果然一瞬间就加速到了周数身前,而另外几人当然也没放过这个好时机,他们几人一起,像是猛兽般直扑上来! 光头哨兵的拳头已经抡了过来,他狂笑道:“你这向导这么狂,可小心遭报应!敢这么对我说话,老子今天就教你做人!” 光头哨兵的等级是a级,体能和反应速度都非常优秀,这也就是当时塔不打算放弃他的原因。毕竟,塔缺乏人才。 而现在,明明他的动作已经够快了,但他的拳头要触及周数胸前的一刻,却忽然被死死握住了手腕。 周数的动作竟然比他更快。 “啊!”疼痛瞬间从腕骨处传来,那一刻,光头哨兵听到了自己骨头里咔嚓的声音。 他的眼睛正好对上向导那对冰寒的瞳孔,忽然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对方的力气很大,压根不像一个白白净净的向导该有的力气。 那双血腥气过重的眼睛,也不像一个向导该有的模样。 光头哨兵正要说什么,但接下来,他的表情彻底扭曲了。 “啊啊啊啊啊——”惨叫声从他喉咙里发出来,因为刚才周数忽然用力,直接掰断了他的骨头。 而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另外几个哨兵看着周数居然没用精神力就制住了他们的老大,顿时感到心惊肉跳,连上前的身影都有了片刻的迟疑。 而光头哨兵显然注意到了他们打退堂鼓的心思,顿时气急败坏地大喊:“你们居然怕一个向导!一起上!他又不能用不了多少精神力,难道还能打得过我们几个吗?!” 另外几个哨兵觉得有理,顿时又有了点信心,他们一拥而上,有人拉住了光头哨兵的衣角,想要把他扯回来。 周数单手拎着光头哨兵,像是看到了什么可笑的事,他用嘲讽而怜悯的表情看着光头哨兵,轻描淡写道:“我的确用不了多少精神力,但是谁给你的自信,觉得我连你们几个废物都对付不了?” 他的语气很轻,平淡得就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周数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动手了,最近的日子过得难得安逸,他其实不太喜欢打打杀杀。 但这几个人自寻死路,就不能怪他了。 周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哨兵,忽然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听觉。” 这话一出,那几个哨兵前进的步伐一顿,他们的世界像是忽然进入了无音区,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一片死寂的感觉,无端让人恐惧。 他们忽然意识到,这是那个向导的精神攻击! 不能再等了,必须速战速决! 而周数没给他们任何机会,接下来,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视觉。” 那几个哨兵顿时半路刹车,甚至有几个狼狈得摔在了地上,他们突然眼前一暗,什么也看不见了! 周数浑身上下的杀气越来越重,他将光头哨兵随意丢在地上,旁观着几个哨兵在地上翻滚着,努力想要站起来的样子。 终于,那些哨兵像是无头苍蝇似的站了起来,迷茫地摸索着前方,周数只觉得这些人的滑稽样取悦了他,让他想尽早结束这场游戏了。 最后,周数的手缓慢地指向了自己的大脑。 他愉悦地哂笑道:“消……” 但一道熟悉的气息远远传来,精神图景中的雪豹忽然拍了拍爪,打断了周数最后的动作。 周数突兀地从刚才那种冷血的状态中停下,他收回指令,忽然拍了拍手:“全部解除。” 对于五感的剥''夺,瞬间消失。 几个哨兵忽然从漆黑一片的世界中醒来,五感尚且混乱,他们还不知道,刚刚只凭周数一念之差,他们就要彻底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 而他们还没站稳,就被一道凌厉的劲风一拳揍到脸上,当场飞出三米开外。 他们还只来得及看清一道残影,人就已经撞得头破血流了。 等他们头昏眼花、眼冒金星地爬起来,狼狈地咳出一口血,结果看到他们区唯一的医生站在周数身边,拳头上还有斑驳的血迹。 他们眼睁睁看着,刚才还杀人不眨眼的向导,眼下彻底换了一副表情,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哨兵。 “叶巡,你来啦!” 第197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20) 沈行歌揽住周数的肩膀,敏锐地感觉到,对方抱住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们离得很近,沈行歌感受着对方急促的呼吸,和一点难得溢出的向导素,他本能里对于对方的保护欲逐渐上升到了极点。 沈行歌愧疚道:“抱歉,我来迟了。你没事吧?” 周数的视线有一瞬间的避让,他有点紧张,下意识地,他不太想让沈行歌发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周数正想说自己没事,结果话还没说出口,沈行歌忽然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般,像是轻柔的安抚。 周数一愣,瞬间消音了。 沈行歌用没有沾血的手抚摸着周数的长发,感受到光滑的发丝如流沙般穿过他的指尖。 他轻声安慰道:“别怕,我已经来了。怎么样,现在好点了吗?” 对着自己的向导,沈行歌有无尽的耐心。刚刚对着那几个哨兵的杀意顿时收敛了,他可不想加重周数的心理阴影。 周数其实压根没事,但感受到沈行歌对自己的纵容,他顿时改口,搂着对方的腰不放,闷闷地说:“还有点难受。” 沈行歌顿时有点紧张地看着他。 周数却指了指自己的脸,小声道:“你再亲我一次就好了。” “好。” 沈行歌从善如流,他踮起脚,勾住周数的脖子,然后吻了吻他的额头。 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周数捂着自己的额头,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精神有点不稳定。 沈行歌摸摸他的头,对他温和地笑了笑:“再等一等,我马上带你回去。” 下一刻,他的身影仿佛一道闪电,已经闪现到另外几人身前。 那边几个家伙刚刚被沈行歌揍了一顿,还都是脸着地,横七竖八,奇形怪状。这之中光头最惨,他头破血流格外明显,看上去像是鸡蛋磕碎在了石头上。 他们好不容易爬起来正要逃走,结果看着沈行歌去而复返,把他们挨个又揍了一遍。 如果说第一次是怒而攻之,这次,纯粹算是泄''愤。 一想到这些人刚才想要围攻周数,沈行歌的攻击性就直线上升。 周数站在一旁看着沈行歌的动作,从他认识叶医生来,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到对方的怒火。 周数愉悦地想,为了我燃烧起来的样子,可真好看啊。 沈行歌拎起光头,掐住了他的脖子,眼中锋芒毕露:“敢欺负我的向导,看来你们是活腻了。” 光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无聊到踢石头的周数,他被揍得鼻青脸肿,心里苦不堪言,恨不得破口大骂—— 谁欺负谁啊?!你家那个压根就是怪物好吗?我们几个明明连他衣服都没碰到! 他本来还想求饶几句,但他眼睛的余光绝望地看到,在沈行歌视线的死角,周数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比了一个划脖子的手势。 接着,在光头惊恐的注视下,眼睁睁看着周数嘴里吐出两个字—— “闭嘴。” 忽然,像是有什么切开了他的声带,剧痛传来,光头哨兵呜咽一声,想要开口,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沈行歌忙着揍人,没有注意到周数在背后的小动作,他丢开手里的光头,一脚就踩断了后者的几根肋骨。 其他几人还想逃,但很快,他们就被沈行歌教训得服服帖帖,爬都爬不起来。 等终于解气了,沈行歌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对周数道:“我很快会上报这事,这几个败类,不配继续担任战士。” 他刚才运动一番,幅度有些大了,崩掉了两颗扣子,一下子露出了脖颈下优美的锁骨和一小片皮肤。细小的汗滴贴着他的脊背,整个人褪去了温和的气质,反而显现出一种极致的性感。 连周数都看呆了一下,而后,他轻咳两声,不太自在地移开了眼。 沈行歌走过去,对周数招手:“我们回去吧,这些人等会会有人来处理的。” 周数点点头,再也不看那些人一眼,和沈行歌一起离开了。 两个小时后,沈行歌看着躺在病房里的光头,以及那一群刚刚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家伙,无语凝噎。 好家伙,他都忘了,自己是这一带唯一的医生,这些人受伤了,最后还得送到他这里治疗。 光头一看到沈行歌,整个人都抖了抖,周数走后他的喉咙渐渐恢复正常,到现在终于能够开口说话。 他小声哀求道:“叶医生,先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动你家向导了。” 他一说完,另外几人也跟着点头。 沈行歌拿着薄薄的手术刀,他的眼睛里毫无动容:“哦。” 接着他直接往外走,一点也没有治疗他们的意思:“以你们的体质,躺几个星期就能好,我救不救不都一样,自己扛吧。” 光头苦不堪言,他浑身抽痛,只好继续求饶:“叶医生,求你了,至少给一针止痛剂吧,我的骨头都断了。” 止痛药是管制药物,只有医生有获取权,如果沈行歌不管他们,他们就只能疼着。 沈行歌转过头,毫无怜悯地开口:“疼?那你们曾经欺负那些向导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他们也会疼?” 说完,他再不回头,转身离开了。 上面的判决很快就下来了,一周后这几个屡教不改的伤人者将被驱逐,至于他们以后会是什么下场,就和沈行歌无关了。 他又不是圣父,可不会对欺软怕硬的人渣手下留情。 一周后,沈行歌去了安置处蹲禁闭。 原因无他,13区禁制斗殴,就算当时情况紧急,但沈行歌下手太重,已经过了正当防卫的界限。 沈行歌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毕竟上面减轻了他的惩罚,只是关关小黑屋而已,对他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他没想到的是,等他走到安置处,却远远地看见周数对自己打招呼。 沈行歌疑惑道:“你怎么也来了?” 周数走到他面前,笑意粲然:“上次的事算我一份,我可不想丢下你一个,所以陪你来关禁闭啦。” 第198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21) 说完,周数便移开视线,转而对着一旁的守卫道:“既然我俩是一起的,就不用分开关禁闭了,让我们挤一间就行。这样你们也更方便管理,你觉得怎么样?” 守卫:“……” 最近沈行歌和周数格外有名,从一开始60%的离谱匹配度,到后来的联手双打,简直出尽了风头。 沈行歌想了想,他是无所谓,但周数是被他连累进来的,让他单独关着有点可怜。 于是,沈行歌也对守卫笑了笑,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是我的向导,正好我最近精神不稳定,他在我身边,也能安抚我的情绪。” 守卫:“……” 谁不知道他是攻击型向导,根本没有精神梳理的作用啊?!叶医生你骗谁呢?! 但叶巡是13区唯一的医生,平时和大家相处得也好,难得他有了喜欢的人,大家也乐于卖他一个面子。 守卫摆摆手,默许了,他推开一扇黑色的门:“算了,你俩一起,进去吧。” 沈行歌道了声谢,然后拉着周数迈入门槛。 小黑屋名副其实,屋内没开灯,黑暗一片。但沈行歌的夜视能力很好,他看得清周围的一切。 房间里空旷得有些惊人,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铁床,一看就知道硬邦邦的,压根就不是给人睡的。 沈行歌想起第一次见周数,对方就这么坐在铁床上,当时他的手就跟身后的钢铁一样凉。 这块地方勾起了沈行歌的回忆,他看了一眼一边的周数,忽然握住对方的手,将他拉到床边坐下。 周数感到近在咫尺的气息,他没有沈行歌那样好的夜视能力,也不太喜欢黑暗的环境,顿时握紧了沈行歌的手。 接下来,他就感到肩头一重,那骨头的硬度和弧度明显属于另一个人的下颌。 沈行歌将头靠在周数肩膀上,像是吸猫那样闭上眼,他将头抵在周数的锁骨边上,无意识地蹭了蹭。 周数感到他精神里的一点点焦躁涌上来,他难得从后者身上感到这种状态,情不自禁地抚上了沈行歌的后背,轻轻拍了拍,问道:“叶巡,怎么了?” 沈行歌坦白道:“其实我刚刚说的是实话,上次动怒揍了那几个混蛋后,我最近的精神状态的确……有点动荡。” 周数当然清楚哨兵的精神有多脆弱,他们的体能有多优秀,精神就有多不堪一击。 但一想到自己无能为力,周数就有点沮丧:“可是我也没办法。” 他根本无法像其他向导那样做到精神梳理。 沈行歌却没有任何责怪他的意思,他把头埋得更深,开口道:“其实,从上次开始,我好像能感受到你的气息了。以前,因为你脖子上的那东西,你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普通人。” 周数不禁愣了愣,如果在抑制''环的阻隔下,对方都能感受到他,那岂不是说明……他俩的匹配度上升了? 周数的语气有些惊喜:“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的匹配度也许比想象中涨得更快。” 沈行歌“嗯”了一声。 其实他不太在意匹配度,他现在已经确定了,就算周数是个普通人,他照样会选择和他在一起。 不过,现在这样当然更好。 第199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22) 沈行歌的手悄悄勾住周数长发上的发圈,轻轻一扯,那黑色的皮套便顺着长发滑落下去,又被沈行歌眼疾手快地攥住。 周数的高马尾顿时散开,长发披散在脑后,垂落到后背上,光滑如水。 周数告诉过他,因为母亲喜欢,所以他留了长发。而沈行歌很喜欢他的这一头长发,它就像一个叛逆的标志,特立独行,诠释了周数离经叛道的人生。 只要周数在身边,沈行歌就能感到一种安定感,像是徒步跋涉了很久的旅人,终于回到故乡。 沈行歌抚摸着周数的后脑,语气逐渐平静,他说:“我不需要精神梳理。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安慰剂。” 周数任他把玩着自己的长发,无奈笑道:“但愿你不是在开玩笑。” 沈行歌坚定地摇头:“我对你只说实话。” 说完,他想到什么,忍不住脱口而出:“都说吸猫能缓解疲劳,这当然不是开玩笑。” 周数的猫眼在黑暗中微微发亮,沈行歌后来才明白,这是和他的雪豹一脉同源的眼睛。 周数逐渐感受到了沈行歌重新安定下来的精神,心中也明白,沈行歌是真的没撒谎。 周数奇道:“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家伙。虽然不是黑暗哨兵,但精神状态也差不多了。” 沈行歌想了想:“要真是这样,黑暗哨兵和攻击型向导,是不是绝配?一个不需要精神梳理,一个不需要依赖哨兵。” 周数被他逗笑了。 真是奇怪的解题思路。 不过,意外的挺有道理。 周数忽然揽过沈行歌的腰,自己向后仰躺,最后两人一起倒在了铁床上。 周数笑了笑,将沈行歌紧紧抱在怀里,第一次主动亲了亲对方的耳垂,补充道:“你说的是,的确是绝配。” …… 这次禁闭持续了三天,每次守卫过来送饭,都看到叶医生和黑塔来的家伙腻在一起,他俩要么在聊天,要么干脆抱着彼此,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守卫表示,这么多年了,这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把小黑屋变成度蜜月的。 而等到他俩从安置处出来,都是春风满面,像是享受了一次美妙的假期。 而沈行歌还没回诊室,就被一道命令忽然叫走了。 黑塔来人了。 上面驳回了他提交的申请书,拒绝了他和周数的链接请求。 平常拒绝指令下达会用红色的信封,而这次,沈行歌收到的警告书居然是黑色的。 他翻开拒绝信息那一栏,上面写着鲜红的一行建议—— “您选择的链接对象有强烈的精神攻击倾向,为了您的生命安全着想,我们将您的申请驳回。” 沈行歌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他想起前几天刚刚搂搂抱抱的对象,又看着“生命安全”那几个大字,只觉得有点想笑。 更离谱的,还有黑塔来客的审查—— “我们怀疑你受到了周数的精神控制,请配合我们的检查。” 沈行歌:“……” 我只是谈个恋爱而已。 去你的精神控制。 第200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23) 沈行歌在接受了整整两天的精神检查后,终于被放了出来。 黑塔的人和他一起出来,正好遇见在外面等他的周数。 沈行歌笑着迎上去摸了摸周数的发旋,黑塔的人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他们那里最凶残的向导此时乖乖地站在沈行歌旁边,对后者嘘寒问暖。 黑塔来人一个个脸上严肃的表情都快撑不住了,只觉得大跌眼镜。 周数问:“你怎么在里面待了这么久?” 沈行歌随手一指,看向一旁的几个监督员,无比诚实地回答:“他们怀疑你对我精神控制,要看我的精神状态呢。” 周数“哦”了一声,接着瞥了那几人一眼。 黑塔的几位顿时头皮发麻。 他们可没忘记当年周数带给他们的心理阴影,如果没有抑制器,只要周数愿意,他动动手指,他们就会自愿把自己脑袋摘下来送给他当球踢。 周数不仅是攻击型向导,还是罕见的s级,对于五感的调节能力堪称登峰造极,黑塔的人见了他一般都选择绕道走。 所以,当这几个监督员调查时发现,光头等几人居然不长眼地朝周数下手时,当时就默默在心里为那几个倒霉蛋点蜡了。 不过,他们都没想到,最后揍人的居然是沈行歌。周数跑到白塔一趟,居然奇迹般找到了一个和自己匹配度过60%的人。 不过,申请已经被驳回,上面不允许解开周数的抑制''环,他俩根本无法建立链接。 但是,两个当事人似乎都没把这当回事。 周数听到沈行歌说申请被驳回了,倒是一脸淡然,估计他也预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相比起这,周数更关心的其实是沈行歌的精神状态。 周数问:“那你们测了两天,有什么结果?” 沈行歌摊手,笑道:“我精神稳定毫无异常,甚至比我身后几位的状态还好,如果真是你对我进行了精神控制,那我只能说,你的技术不错。” 周数被他逗笑了,连带着对于黑塔派来的几人的恶意都减弱了许多,他和沈行歌一起离开,再也没看身后的几人一眼。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是难得的安逸日子,沈行歌每天在诊所里解决一下13区的医疗问题,周数闲得无聊,干脆跑来给他打下手。 有向导见沈行歌提交的链接申请被驳回,顿时觉得自己又有了希望,专门跑来诊所,想要和沈行歌说点什么时——结果看到一个大帅哥从帘子后拿着手术刀走出来,身后还垂着一条摇摇摆摆的…… 麻花辫。 向导:??? 等到沈行歌也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周数和他的一个战友坐在一起,一脸生无可恋地控诉他家那位按着他玩他的头发,最后现学现卖,开始研究麻花辫的全过程。 沈行歌见周数要解开发辫,顿时跑上去按住了他的手:“我好不容易才编好的,这发型多有趣,别解开嘛。” 周数:“……我忽然想剪短发了。” 沈行歌从背后抱住他,亲了亲他的头顶:“别,我喜欢,这样多好看啊。” 周数别扭道:“好吧,不过,下次我要换个发型。” 沈行歌琢磨道:“那我研究研究。” 一旁被迫吃狗粮的向导:“……”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第201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24) 是谁说他有机可乘的?! 这两人真的是60%的匹配度吗? 一次两次无数次,每个围观群众都被按着喂了无数狗粮,最后,大家都看开了,叶医生就是喜欢那个黑塔来的家伙,不管匹配度多少,他俩都不会分开的。 这段时间,沈行歌过得无比滋润。 没有虫族的干扰,两个主角分分合合也不关他事,他每天逗逗周数,摸摸雪豹,日子过得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和他失败的链接申请不同,林羽和齐凛测完匹配度后,塔就直接下达了链接的命令。 但让沈行歌感到奇怪的是,主角居然拖了快一年都没完成最终链接,他俩停留在精神链接这一步已经很久了,这种链接脆弱得随时都能断开。 这一年,齐凛打通关系往上爬,因为主角光环的笼罩,他在白塔的晋升速度很快,堪称神速,不过,他并没有带着林羽一起。 沈行歌其实也想过,根据自己的主任务,他要找虫族女皇,明显在塔里的地位越高越好,这样才更有见到虫族女皇的可能。 要是没有周数的出现,他现在的目标大概是白塔的首席。 沈行歌知道主角光环的存在,按照常理,齐凛最后应该会是13区的首席。 不过,他没必要和主角斗得你死我活,他要当首席,只需要申请调区即可,他现在的等级早就不是叶巡原本的b+级,而以他的能力,沈行歌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 不过,见到周数后,他倒是受到启发,想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风险更大,不过,收益也更大。 至于主角的感情线,沈行歌早就没管了,他只是没想到,齐凛重生了一次,他和林羽居然还是毫无进展。 沈行歌一直猜不透原因,直到有一天,林羽突然来找他,这次是真的心理治疗,林羽心理压力很大,来找医生倾诉。 林羽说,即使齐凛和他匹配度高得惊人,看上去对他也不错,自己也不想和对方在一起。 沈行歌好奇:“为什么?” 林羽摇摇头:“因为我感觉不到真正的尊重。有时候,齐凛对我的态度很奇怪,他想对我好,似乎是出于一种奇怪的愧疚之心,但我想找的,是平等相待的恋人,并不是为了匹配度。” 沈行歌心说,他对你愧疚很正常,毕竟他是重生的,你为他死过一次,他想挽回罢了。 但“挽回”不代表真心。 齐凛自己想要成为首席,是想改变上辈子的结局,而他为了弥补心中的缺憾,想要得到林羽。 但他所有的考虑都是从自己出发,并没有真正考虑林羽的感受。 林羽平静地倾诉完,抬起头,笑着看向沈行歌,这还是沈行歌第一次看到这个性格内向的主角笑得这么璀璨、这么自由。 他说:“叶医生,其实我还要谢谢你,我以前看重匹配度,但见了你和周数后,我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沈行歌愣了一下:“……不谢。” 他原本以为关于主角的剧情是重生追妻火葬场,没想到,现在居然是这么个走向。 不过,这样也好。 身为主角,何必一定要被世界意志撮合在一起?他们明明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 又半年后,陈星调走,离开了13区。 齐凛正式成为首席。 林羽也提出了解除链接的申请。 而齐凛正式上任的那一天,虫族忽然突破防线,大肆入侵。 第202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25) 虽然已经安逸了很长一段时间,但虫族进犯的消息一到,13区立刻整装待发,进入了战时状态。 沈行歌是唯一的医生,这时自然忙得不可开交。 他身为战士,必须在最前线,不仅要自己冲锋陷阵,还要顾及战友的受伤情况,简直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瓣用。 齐凛身为首席,这种时候自然不能退缩,他也感到非常头疼——按照他上辈子的记忆,虫族明明这个时间点还远没有突破13区的外围防线,怎么这一世忽然提前了? 虽然这一世有很多事和前世不同了,但重大事件发生的时间都没有改变。 齐凛皱着眉头,神色凝重。他想到,如果大事件的时间点改变,那么就说明有强大的力量介入了,而这次是虫族入侵,照这么推算,能够控制虫族的,会是什么人? 齐凛正在根据上辈子的情况理清思绪,但眼下情况紧急,明显没时间让他多想,他只好先身先士卒投入战斗,用积攒的丰富的经验指挥向哨们避开虫族的精神伤害。 沈行歌连轴转了一整天,难得感到了精神力的枯竭,而前方的战场上,虫族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仿佛是为了某个必须突破的目标。 塔已经发出消息,很快将派来支援,让13区务必再坚持一段时间。 沈行歌原本以为要等很久支援才会来,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上面派兵的速度快得惊人,像是早就知道13区会有一场大战。 是因为主角光环笼罩着这里,所以支援才来得这么快? 沈行歌脑海中电光一闪,不对! 不是主角光环的原因,能支援这么快,只可能是提前准备的结果! 有医疗兵顶替了沈行歌的位置,暂时把他换下来休息。 沈行歌坐在一边休息,虽然有了一点喘息整顿的时间,但他的心脏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从他意识到不对劲的那一刻开始,精神上就有一种奇异的缺失感,像是在提醒他失去了什么。 沈行歌的思绪忽然一顿。 他环顾四周,心底骤然升起一股寒意。 该死,从虫族入侵一开始,周数这小子就不知所踪了! 他刚才完全沉浸在战斗的氛围中,过于繁忙,反而忽视了一直在身边的人。 他们13区的向哨都上了战场,而周数却失踪了。 沈行歌心里忽然升起了荒谬的想法,以至于他开始思考一个自己以前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周数明明是黑塔的人,为什么会被派到白塔?他可不会自恋到以为塔是专门来给他分配对象的。 这次突如其来的虫族入侵,和周数有关吗? 这一场混战持续了一天一夜,等到齐凛下令大战告捷,让大家撤回防线内,沈行歌却忽然请了个假,独自一人离开了。 他凭借着敏锐的五感和一点直觉,朝着血腥气最重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都是人类和虫族的尸体,密密麻麻的尸骸横七竖八地叠在一起,两方都是死状惨烈。 过于敏锐的嗅觉让沈行歌差点当场吐出来,但他还是忍住生理上的不适,继续艰难地朝前走。 黎明未至。 月光染血。 而最后,沈行歌终于走到了血气飘散的中心。 第203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26) 那里聚着高高的一堆物件,隔远了看,像是黑色的骨头,正好凑成一个小山包。 等走得近了,才看清那山包的构成,原来是虫族的尸体。 虫族的残肢堆叠在一起,毫无章法,乱作一团。 而那山包的最上面,坐着一个人。 清冷的月光染上他半边侧脸,修饰了他锋利的棱角。他乌黑的长发浸着血,两条长腿随意踩在脚下的尸体上。明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还在渗血,而他却面无表情,似乎压根感觉不到疼痛。 沈行歌走上前,喊了一声:“周数。” 那青年机械地转过头来,看到沈行歌时,死水一般的眼睛像是被点亮,里面有些微的惊讶。 但很快,那点讶异消散了,只余下一点微妙的愉悦,像是在高兴沈行歌的到来。 他眯着眼睛,看上去像是属于夜晚的黑猫,过了会儿,待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才笑着对沈行歌打招呼:“叶巡,你来啦。” “你能找到我,真好。” 沈行歌已经连着二十四小时没有合眼,高强度的战斗让他的精神不堪重负,以至于他精神焕散,这才刚刚注意到,今天是第一次,周数脖子上黑色的金属环被取下。 这样一来,没有什么还能束缚他。 铺天盖地的精神触须笼罩着这片空间,精神力前前所未有地暴动。周数身上雪松味的气息彻底消失,转而变成了浓郁的血腥味,似乎还混杂着烈酒与风霜。 但沈行歌的精神没有被攻击,更没有被伤害,他就这么站在这里、站在风暴的中心,安然无恙。 沈行歌相信,无论如何,周数永远都不会伤害自己。 想到这里,沈行歌又朝前走了几步,离周数更近了些。 他先是指了指周数脚下虫族破碎的尸体,问道:“你杀的?” 周数点点头,看上去居然有点莫名的乖巧。 沈行歌对虫族没有任何怜悯之心,看起来虫族有事而周数没事,他稍微放心了些,便接着问:“你怎么悄悄一个人离开了?我很担心你。” 周数道:“因为它们是冲我来的,我和你们待在一起,反而对你们不利。” 沈行歌想到那过快到达的支援,隐约猜到了什么,他接着问:“先不论为什么虫族要找你,按你的说法推论,你被派到13区,其实是塔投下的一道诱饵,目的是引导虫族前来,再一网打尽?” 周数很轻地笑了笑:“叶医生真聪明。”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虫族非常想要周数的某样东西,而黑塔干脆以此为诱饵,将周数明目张胆派来13区,待到虫族进攻,再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提前准备并反击。 只不过,因为另一边的战线拖了太久,等到这个计划生效,居然已经是一年半以后。 虽然道理很容易懂,沈行歌心里有点莫名的怒气:“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当诱饵?刚才还一个人跑出去?这么危险,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在沈行歌心里,周数从来都不是那种死板服从命令的人,他压根不喜欢黑塔,怎么可能乖乖听黑塔的派遣。 第204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27) 听到沈行歌的话,周数愣了愣,过了会才回答:“我个人和虫族有点私仇,而虫族想要抓住我,所以我才会同意塔的计划。” “混战过后,我若是能活下来当然好;若是不能,正好让虫族气急败坏,其实结果也不错。” 沈行歌很轻易就能判断出,周数说的是实话。 沈行歌对周数从不撒谎,反过来其实也一样。 周数轻描淡写地说完,沈行歌的身形忽然一闪,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就近至周数身前,狠狠揪住对方的领子,给了对方一拳! 他这一下根本没手下留情,周数也没躲,硬生生挨了这一下。 他捂着胸口,一双透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沈行歌看,像是怕看一眼就少一眼。 沈行歌怒道:“什么叫结果也不错!你怎么能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命!你在做这种决定前,至少应该通知我一句,瞒着我自己去送死,有你这么当恋人的吗?!” 周数听完他的话,垂下眼,认真道:“对不起。” 沈行歌心尖一颤,刚才滔天的怒火像是一下子被浇灭了。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也知道你这家伙不太正常,但没想到能到这种地步。” 沈行歌像平时那样抚过周数的长发,摸到了一手殷红的血。 他颤抖着开口:“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我在乎你,希望你活着。” 周数愣愣地看着沈行歌,一时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周数来到13区,每天跟沈行歌混在一起,看似正常,实际上沈行歌从开始就知道,这家伙和常人不同。 周数喜欢他,愿意和他在一起,但当时申请被拒绝,周数一脸了然,似乎他也不希望链接真正建立。 他有感情,却没有牵挂。 所以他能为了黑塔的计划来到13区当诱饵,能够为了沈行歌的安全自己一个人离开前往最严峻的战场,却偏偏没有想过,如何自己不在了,他的另一半会怎么想。 沈行歌忽然觉得,要对付像周数这种没心没肺的小混蛋,他现在就应该揍他一顿,然后按住对方,与他建立真正的链接、牢固的联系。 但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周数就忽然捧起他的脸,对准他的唇瓣,吻了上去。 战场、硝烟、血气,无数糟糕的味道折磨着沈行歌的感官,但这个吻的味道意外的香甜,像是噩梦来临前的最后一场美梦。 沈行歌接下来的声音就这么消失在了喉咙里。 他尝试着回应对方,而接下来,周数却缓慢地、坚定地推开了他。 沈行歌也瞬间从意乱情迷的状态里清醒,看向眼前安静的恋人。 他听见对方平静中带着一丝波澜的声音—— “叶巡,我必须得离开了,虽然很抱歉,但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等我做完一切,一定会回来找你。” 最后,周数拥抱了他,这个怀抱冰凉而紧实,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他听见周数在他耳边低语,这还是第一次,他听到对方这么明确地表达感情。 “我爱你。” 第205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28) “小混蛋。” 沈行歌坐在诊室里,面上隐隐愠怒。 这已经是大败虫族的一周后,虫族大军退去,13区全区处于整顿阶段。 系统见难得四下无人,便跑出来和沈行歌聊天:[沈哥,难得见你这么不高兴。] 沈行歌一抬眼,厚厚的黑眼圈几乎快跟眼睛一般大了,他撑着下颌,懒懒道:“周数那小混球就这么跑了,我当然生气。” 系统默默说实话:[可当时你也没拦着他啊?当时他和你告别过后,你就目送着他离开了。] 沈行歌扶额道:“我尊重他的选择,也相信他的实力,干嘛要拦。” 系统不解:[那你为什么现在才生气?] 沈行歌按压了一下太阳穴,不满道:“因为我现在没有向导没有猫,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把人打晕了带走。” 系统:[……]人类还真是阴晴不定。 系统本来一开始还在担心沈行歌彻底咸鱼不干活,毕竟他到这个世界以后,这一年半的时间,他除了保住主角的小命,其他的任务压根没管。 但现在系统看沈行歌的样子,虽然表面上依旧懒散,但眸子里光彩熠熠,一点都没有颓废的样子。 沈行歌站起身,走到人类全防线的地图前,这是一张全方位地图,涵盖了人类从第1区到第25区的全部领土。 沈行歌站在地图前斟酌片刻,手指向中心处的黑白塔地标,那里是塔的中央辖区,也就是军''事总部。 沈行歌敲了敲地图中心的塔总部,对系统道:“我很清楚,小混蛋一个人离开是因为黑塔机密太多,不想让我掺和进去,是为了保护我。” “但是,为了亲自见到虫族女皇,我本来也就打算进去。毕竟,我在这一年多已经弄明白了,白塔的向哨好歹还会被保护,而黑塔的那群疯子全都是消耗品,会被派往最危险的地方。” “就像周数,他们会把一个没有哨兵保护的向导直接丢上战场,可见黑塔接受的都是最危险的任务,而我能见到虫族女皇的几率也会大大增加。” “虫族和人类不同,王权高于一切,只要女皇一死,他们瞬间便会变成一盘散沙。” 系统看着沈行歌认真起来的神情,顿时也不再和他开玩笑,变得严肃起来。它很欣慰,自家宿主终于不当咸鱼,要好好做任务了。 沈行歌眉目如画,而眼光如刀,他对系统道:“陈星调走之前,我已经通过他打通了和黑塔的关系。他本来想让我接替他的位置,但我拒绝了,机会便给了齐凛,这个主角难得争气一回,把握了机会,但后续就与我无关了。” 沈行歌对齐凛并无好感,这个世界的两个命运之子,还是林羽更顺眼一点。 因为两个主角的情侣关系解除了,原本的世界意志已经开始扭曲和修正,后面会变成什么样沈行歌不在乎,毕竟只要主角不死,命运之轮就还能转动。 他来到这个世界,只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 但因为周数的原因,他忽然想走得更远一点。 第206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29) 沈行歌对系统道:“上次在战场上,我见识了虫族的精神攻击,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是,那种感觉……和周数带给我的感觉很像。” 系统很尽职地搭腔:[沈哥,周数的确是人类,不是虫族。] 沈行歌摆摆手:“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他解释道:“周数是攻击型向导,而虫族发动精神攻击的方式,和他这种向导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同源的。上次他说虫族想要活捉他,这背后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联系。” 沈行歌走到窗前,目光遥遥投向远方。 隔着硝烟与浓雾,遥远的地域上耸立着黑色的高塔,和它对面的白塔遥相呼应,像一对个性对立的双生子。 像这样的塔,还有几十座,沈行歌不知道周数在哪里,也许在某座塔里,也许在远方的战场上。 周数说等他完成自己要做的事,一定会回来找他。 但沈行歌不想被动等待,也不想要对方的保护和隐瞒。 他安静地望着远方的黑塔,笑了笑:“那我自己去查清真相,然后把我的向导带回来。” 系统默默给沈行歌比了个大拇指,点了个赞。 系统原本以为沈行歌进黑塔还需要很久的准备,谁知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甚至已经准备了退路。 系统陪伴着沈行歌,看他告别13区的战友进入黑塔,用最快的速度晋升,前往中央。 叶医生人见人爱,沈行歌把这些数不清的好感,全部变成了事业上的人脉。 他本人实力过硬,聪明且机谨,黑塔的评判标准和一般的军事机构完全不同,压根不看出身,沈行歌很快就掌握了其中诀窍,混入其中,如鱼得水。 系统:[不愧是你,我还真的以为你前段时间只顾着恋爱了呢。] 沈行歌淡然道:“关于任务的准备一直都在潜移默化地进行,我记着呢。倒是你作为系统,一跟着我就喜欢休眠,到底是什么毛病?” 系统:[……]那是我真的不想看你和你家小男友一天到晚给我喂狗粮,我是一个莫得感情的系统,拒绝接收此类信息。 沈行歌也没继续问下去,他正忙着写手中的报告,上面赫然写着加粗的标题—— 黑塔首席申请材料 首席只有哨兵能担任,向导不行。沈行歌其实一直这觉得有点不公平,但他作为既得利益者,压根没有说这话的立场,只能先闭嘴。 两年后,沈行歌正式来到中心辖区,接任了黑塔首席的位置,开始管理手下的一堆危险''分子。 这期间,沈行歌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周数的消息,不过,最近的报告显示,黑塔内没有攻击型向导,大概是被外派了。 既然到了这个位置,那么,以前一些不能接触到的秘密,也就被彻底摊开,明确地摆放在了他的面前。 沈行歌走进最机密的档案室,翻开了久远的档案资料,找到了关于攻击型向导的记录。 他一行行看完了黑色的小字。 只觉得遍体生寒。 很久以前,虫族并没有精神攻击的能力,当时它们和人类敌对,一次偶然的意外下,俘获了人类的一个攻击型向导。 虫族对那人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折磨,最终,将那人折磨至死。 这期间,虫族提取了他的精神力,而这部分精神力,奇异地和部分虫族战士的基因融合,使这部分虫族拥有了精神攻击的能力。 有了这个能力,虫族在战场上的战斗力大幅提高,对于人类变异后的战斗种族,也不再无能为力。 但这种精神力毕竟是从人类得来,和虫族的基因融合并不稳定。因此,虫族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抓捕一些攻击型向导炼化精神力,使他们种族的战力得到补充。 而人类这边,为了不让虫族得到这份力量,也开始对攻击型向导赶尽杀绝,到了如今,这种向导已经几乎完全消失。 沈行歌隐约感到一丝不对,如果是因为这样,那周数为什么还活着?黑塔难道不应该在他12岁刚刚觉醒时就杀了他吗? 周数不仅是攻击型向导,还是罕见的s级,精神力可怕到了一定的地步。难怪当年在13区,用他一个人就能当诱饵引来那么多虫族的袭击,因为这样的样本实在是太珍贵了,虫族势在必得。 沈行歌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把周数放在战场上,简直就是天然的活靶子和大杀器,也不知道以前黑塔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对这样的存在实行“防养”策略。 不过,现在他才是首席,算是周数的上司,以后的安排,是他说了算。 沈行歌一边想着要尽快接任所有工作,一边翻开了周数的档案。 一片空白。 沈行歌:??? 等等,怎么除了一个名字,什么都没有? 自己到底找了个怎样的向导啊? 看来关于周数自己的事,的确只有他自己知道,沈行歌走出档案室,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正式接手黑塔一切事务调度。 这其中,战备信息自然最为重要。 而被标红的一条消息,彻底吸引了沈行歌的心神—— “虫族女皇在2区现身,黑塔白塔已经派出了最强兵力前往……” 沈行歌心头一跳。 虫族女皇终于出现了,他一直等待的机会就要到来。 不能再等了。 沈行歌用最快的速度安排好黑塔的一切,直接上了前线。必要的时候他们都是战士,可以随时为了人类战死,哪里还分什么首席或是下级。 这次战斗的规模明显和平时不同,包围圈一层连一层,虫族和人类混战在一起,都想要进入更深的一层。 大家心里都清楚,最中心的那个点,就是虫族女皇的所在。 沈行歌跟过去的时候,整个包围圈已经破了一半,但通过敏锐的五感,他分明可以感知到,虽然外围的人数多得离谱,但越靠近中心,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什么活物的气息。 沈行歌不由分说地就朝前而去,这种时候,一个人更加自由,也更加危险,但他并不害怕。 他的直觉告诉他,前往最中央的核心点,不仅可以见到虫族女皇。 还可以见到周数。 第207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30) 等到沈行歌突破层层封锁,进入中心区之时,正是两方焦灼,人类与虫族的战斗趋近白热化的时候。 他身上已经挂着大大小小的伤,但都不碍事,身体强悍的机能和自愈能力支撑着他,让他能一路走到终点。 中心区也已经是断壁残垣一片,近乎废墟,但外层防御强悍得惊人,就算是沈行歌,也花了极大的力气、用了几个小时,才终于进来。 虫族和人类的尸体遍地都是,伏尸百万,血流漂橹。 沈行歌只看一眼就感到胃部绞痛,滔天的血腥气包围着他,已经快要到达阈值。 这是他时隔两年,再次见到周数。 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任务对象,也就是虫族女皇。 意料之外的,虫族女皇看上去不像一般的虫族战士,它化为了人形,除了明显的触角与蝉翼,它看上去简直就像一个……人类男性。 虫族女皇从王座上走下,一步步朝着周数走去,周数跪在地上,手中的匕首插在前方一人的心脏里,对虫族女皇的动作不闻不问。 他眼中的光芒像是熄灭了,一双透亮的眼睛此刻黯淡极了,他愣愣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刀,久久的没有反应。 沈行歌一来到这里,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眼前除了周数和虫族女皇,再也没有第三个活着的生物。 地上躺着的既有人类也有虫族,死状各异,惨烈无比。其中有几个像是硬生生扭下了自己的脖子,一看就不是正常的死法,可能死前被控制了精神。 沈行歌隔得远,看不清周数杀掉的人是什么样子,但他能从一丝若有若无的精神波动中,感到周数剧烈的悲伤。 沈行歌的步伐加快了,他没有先去找周数,而是扛起一旁丢在地上的火箭筒,对准了朝周数走去的虫族女皇。 “轰——” 威力巨大,一时地动山摇。 这一切不过电光石火之间,虫族女皇险之又险地避开,脸上得胜的笑意骤然消失,而周数也被这巨大的声响惊得抬起头,下意识循着声源望去。 然后,他的瞳孔微微放大了。 “叶……巡?”连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似乎不可置信。 沈行歌很快移到他身边,朝他伸出手,将周数从地上拉了起来。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不杀了虫族女皇,我俩都别想活着出去。” 沈行歌的表情无比严峻,不想多说废话,“我们的账过后再算,现在,给我打起精神,一致对外吧。” 周数被他这么一顿说,反倒清醒了许多,先前迷茫的表情很快消失了,他点点头,和沈行歌并肩而立。 说起来,这似乎还是他们第一次并肩作战。 沈行歌抽空看了一眼地上被周数用匕首杀死的人,心头微微疑惑,那人明显是个中年男人,长相非常俊朗。虽然匕首刺穿了他的心脏,但他的面容意外的非常平和,乍一眼看来,那样貌居然和周数有几分相似。 沈行歌暂时没空询问这人和周数的关系。 反正等一切尘埃落定,周数自然会告诉他。 至于现在…… 沈行歌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虫族女皇,正好对上了后者冰冷的视线。 第208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31) 这一战持续了很久。 沈行歌能明显感觉到,周数已经很累很累了。 他就像一个在沙漠里走了很久的人,哪怕告诉他前方就是绿洲,但他也没有力气再多前进一步了。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撑下来了,等到配合着沈行歌杀掉虫族女皇时,正好耗时一天一夜,外面攻城的大军已经吹响了冲锋的号角,而废墟之下刚刚迎来黎明。 当系统在心里恭喜沈行歌完成快穿任务时,沈行歌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身旁的周数就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沈行歌眼疾手快,将他拉住了,没让他就这么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周数伸手抱住他,像是濒死的人捧着最后的一泓清水,哪怕无力,也想死死抓住,不愿意放开。 沈行歌喊他的名字:“周数。” 周数很轻地“嗯”了一声。 他的声音嘶哑而疲惫,松散地靠在沈行歌肩头,环住沈行歌的腰,解释道:“我没事,只是消耗太大,精神力耗竭了,让我抱会儿,很快就好。” 沈行歌看着他眼中密布的红血丝和黑青一片的眼眶,完全想象不到先前混战的时候,他是怎么一个人最后到达这里的。 沈行歌敲了敲他的头,不轻不重,没用什么力气。 沈行歌有点不爽,看他这副样子又忍不住又有点心疼:“叫你逞能,小混蛋,你明明可以选择和我一起的,当时你应该相信我,而不是离开我。” 你没必要一个人只身犯险,而是应该像今天一样,和我并肩作战。 周数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于是将沈行歌抱得更紧,他安静地笑:“是啊,我早该知道的,你不会在原地等我,无论多远多久,你总会找到我的。” 就像当时在13区,沈行歌能凭着直觉找到他。 而现在,也一样。 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从来都不是匹配度,而是对彼此的感情。 随着虫族女皇的死亡,虫族感到了王族陨落的气息,纷纷开始陷入慌乱和狂躁。 城中心摇摇欲坠,断壁残垣开始坍塌,此地不宜久留。 沈行歌示意周数尽快离开,但后者沉默了一下,说:“我最后去看一眼,就一眼。” 说完,他跑到先前杀死的那个人身前,深深看了一眼,而后心一横,抽走了匕首。 大地的震动更加剧烈了,沈行歌站在摇晃的塔防边缘往下望。 这里大约有几十层楼的高度,当时沈行歌上来的时候还有通道,但眼下因为地基毁坏,出口已经被落下的巨石和钢筋封死了。 周数走到他身边,估计了一下现状,有些遗憾地说:“看来我们运气不太好,大概就要……” 他还没说完,忽然双脚离地,被沈行歌抱了起来。 周数:??? 沈行歌一脸淡然,像是在用肉眼衡量落地点:“向导身体强度不够,这么跳下去大概会没命,不过,好歹有我在呢,缓冲一下,没事的。” 周数瞬间理解了他提出了什么疯狂的主意。 他看着身边的恋人,明明是生死攸关之时,不知为何,却意外的心情畅快,连带着最近心头的阴霾都洗净了,轻松得让他甚至能调侃对方:“我还记得你是b+级来着。” 沈行歌忽然亲了他一下:“我就算是f级,你也得跟我一起跳下去。” 周数笑了:“也是。” 那一天,终于攻破虫族防线,赶往中心的人们都看到了那震撼人心的一幕。 他们黑塔的新首席带着他的向导,从崩坏的世界中一跃而下,化成两道不灭的光影。 他们背后,是黎明的曙光。 黑夜终于褪去,白昼已经降临。 第209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32) 眼前是一堆媒体的闪光灯和无数对准他的话筒。 星历1036年,人类战胜虫族,划过了历史崭新的一页。 而杀死虫族女皇的最大功臣,自然是摘下虫族女皇头颅的沈行歌。 以及周数。 不过,周数还在养伤,目前需要静养,无法来参加发布会就是了。 沈行歌戴着勋章,对着媒体说了一堆官方客套话,脸上的笑容都快僵硬了,要不是他怀里抱着幼体雪豹,能不时摸一把雪豹的尾巴缓解情绪,估计他早就坐不住了。 小雪豹在他怀里卷成一团,时不时亲一口沈行歌的手。 等到发布会结束,沈行歌推开一堆想要采访的记者,走到了特护病房前。 周数穿着病号服,安静地坐在床边,那一瞬间沈行歌幻视了他俩的初遇——当时青年也是这么偶然地出现在他面前,从此在他平静的生活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沈行歌坐到他身边,温声问道:“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周数道:“精神力已经完全恢复了,没什么后遗症,你放心吧。” 沈行歌看了一眼他手臂上打的石膏,没好气道:“但身体恢复还要一段时间吧,我看你这胳膊一时半会好不了。” 周数倒是不在意,他意有所指:“只是手用不了而已,其他又不妨碍。我们照样可以建立更进一步的链接。” 沈行歌秒懂,先是脸红了一下,然后光速给了周数头上一个爆栗。 当时城池摇摇欲坠,沈行歌不得不带着周数跳下来,虽然算好了落脚点,但还是避免不了突发情况。 有块落石不偏不倚地砸下来,周数下意识护着沈行歌一挡,结果手臂当场骨折,到今天还没养好。 对于沈行歌来说,更可气的是,当时周数不顾自己断掉的胳膊,两人平安落地的第一时间,硬是拉着沈行歌进行了精神链接,因此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沈行歌作为医生的职业病彻底犯了,当时就恨不得把周数揍一顿,但看在对方是个倒霉病号的份上,不仅没下得去手,后颈还被狠狠咬了一口。 周数头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闷哼了一声,但还是死性不改,凑上前在沈行歌嘴角亲了一下。 沈行歌就当这是反省了,非常坦然地接受了这个吻,然后礼尚往来,亲了回去。 周数坐回床边,忽然问:“大英雄,想不想听个故事?” 沈行歌知道,这是要交代事情原委了。 他想起那具和周数外貌相似的人类尸体,慎重地点了点头。 周数言简意赅,娓娓道来。 他的父亲和他一样,是个s级的攻击型向导,因为知道自己的不寻常,所以隐瞒了觉醒的事实,一辈子都在逃离塔的追捕。 在这个过程中,周数父亲认识了自己后来的妻子,也就是周数的母亲。母亲只是个普通人,但却是个坚韧顽强的女性,他们一家三口,也有过一小段幸福的时光。 后来,周数十岁时,虫族入侵,他眼睁睁看着父亲被虫族拖走,而母亲将他藏起来,自己引开了从黑塔前来的审查员,就此失踪。 第210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完) 周数东躲xz,直到12岁觉醒,被人举报后,强行被黑塔派来的人带走。 黑塔本来打算杀掉他,把一切可能掐灭在摇篮里。 然而,他们偶然发现,虫族那边出现的s级向导是精神控制的来源,只有同等的存在才能突破他的防线,而现在,塔内只有周数一个s级。 周数的父亲被虫族女皇控制,生不如死,而塔训练周数长大,是希望他能成为和父亲一样强大的存在,亲手突破s级的精神屏障。 他们对周数隐瞒了父亲的信息,只是想利用他对虫族的仇恨,引导他杀了自己的父亲。 沈行歌听到这里,已经觉得头皮发麻,他知道黑塔变态,但没想到,他接任之前,还发生过这么恶心的事。 说到这里,沈行歌想到周数那一片空白的档案,有点疑惑:“既然塔不想让你知道,那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周数指了指自己:“我是重生的。” 沈行歌:??? 周数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虫族女皇也是重生的,它这次之所以才这么迫切地要找到我,是因为我上辈子让它很不爽。” 沈行歌:??? 沈行歌只想说,主角是重生的,周数和虫族女皇也是重生的,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流行重生吗?! 但腹诽归腹诽,沈行歌一想到周数这两辈子的经历,忽然就没了开玩笑的心思。 沈行歌收敛神情,上前握住了周数的手。 周数继续跟他说了许多事情。 上辈子,周数到最后在战场上遇见虫族的向导时,才发现那是自己的父亲,最后一刻他心软了,怎么也下不了手,结果眼睁睁看着父亲在自己面前自爆,差点当场疯掉。 周数能感知到对方的精神,那时他才清楚地知道,他的父亲被虫族控制太久,无药可医,只有死亡能让他解脱。 后来周数决定找虫族女皇算账,两方斗智斗勇,到最后,他单枪匹马来到女皇面前,和对方同归于尽。 而后,随着主角重生,世界重置。 周数再一次活过来的时候,眼神一片空茫,在他看来,自己明明都已经复仇成功、完成唯一的心愿了,干嘛还要重来一次? 他回到了十八岁,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是珍贵的成年礼,但对他而言,可谓是毫无意义。 他本以为要重复一次相同的人生,却没想到,这一次,因为虫族女皇动向的改变,他接到了前往13区潜伏的调令。 然后,他遇见了沈行歌。 唯一一个和他能达到60%匹配度的存在。 周数虽然是向导,但从来没体会过向哨并肩作战的感觉,他习惯了独自一人杀出一条血路,习惯了背叛和憎恶,却无法习惯来自另一个人的好感。 生平第一次有人给他糖,对他说喜欢,第一次有人想和他建立链接,第一次有人会来到战场上,坚定地站在他身边。 周数忽然觉得,这次重生是有意义的。 他不是为了仇恨而重来的。 他是为了邂逅自己的命运。 第211章 医生拒绝当海王(番外) 虽然虫族大军压境的危机已经解除,但沈行歌身为黑塔首席,他的日常依旧充实得令人头疼。 以前处于战争时期,黑塔和白塔分而治之,现在终于来到和平时期,以前的那一套必须彻底改变。 沈行歌砍下了虫族女皇的头,终结了旧时代。 那现在,就必须成为先驱者,开启新的时代。 虽然虫族的威胁暂时解除了,但塔还存在,向哨作为战斗人种也依旧存在,他们难以融入正常人的生活中,需要探索新的生存方式。 对于沈行歌而言,首当其冲的,就是黑塔内部的结构变革,沈行歌可不想黑塔继续做一个处于暗处的组织,也不想再出现像周数那样的情况。 于是,最终,沈行歌决定找白塔联手,正式让塔归于统一,成为一个完整的机构。 他忙里忙外、日理万机,等了很久才终于抽出时间,以黑塔首席的身份,去找白塔首席共同商议联手的事。 原本的白塔首席在大决战中战死,最后经过选举,接任该位置的是陈星,这位也算是沈行歌的老朋友了。 陈星一向很欣赏叶巡,他俩聊得不错,很快便达成共识。 等到谈判结束,沈行歌和陈星礼貌握手,一同离开会议厅时,却忽然看见了另一个老熟人。 那是林羽,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之一。 沈行歌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主角那边的情况了。主角两人没有像世界意志预判的那样成为伴侣,早就偏离了原本的命运轨迹,世界意志修正失败,后来就彻底保持中立了。 也就是说,如今两个主角不再有所谓的“主角光环”,他们的命运,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不再受到世界意志的摆布。 这还是沈行歌第一次见到世界主角自己改变命运的,在这一点上,他其实有点佩服林羽,能够自愿走出来,挣脱自己应有的命运,拥有自己的意志,而非世界意志的选择。 林羽在路边焦急地等待着什么,沈行歌上前主动和他打了个招呼,后者见到沈行歌明显也很惊喜,笑着喊了一句“叶医生”。 接着,陈星走到他们之间,隔开了他们俩,忽然揽住林羽的腰,非常微妙地宣示了一下主权。 沈行歌一愣,而后退开几步,回到安全距离内,他瞬间反应过来,林羽这是和陈星在一起了。 当年在13区林羽追过叶巡,这事简直是人尽皆知,陈星自然也知道,以至于看到林羽和沈行歌离得这么近,心里有点吃味。 沈行歌自己也是哨兵,自然知道他们对自家向导有多强的占有欲,他非常识趣地笑着,却也是真心恭喜他们:“没想到你们会在一起,嗯……很般配,祝百年好合。” 陈星收下了这份祝福,对沈行歌回应了一个笑容,而林羽今天见了老朋友,明显非常高兴,他一手拉着陈星,硬是要请沈行歌吃顿午饭。 一顿饭下来,沈行歌也大致知道了关于他俩的事。 一次偶然的机会,林羽和陈星在战场上相逢,他们在并肩作战的过程中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最后成功建立了链接。 林羽和陈星的匹配度不算高,但他们在战场上配合得很默契,生活中性格也互补,是白塔中一对堪称楷模的伴侣。 回家的路上,沈行歌忽然想到了齐凛,便问起系统另一个主角的近况。 系统告诉他,齐凛现在是2区的首席,虽然事业还不错,但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向导建立链接。 沈行歌道:“那是他自己的问题。又不是什么人都能和他匹配度百分百的。” 前世林羽为齐凛而死,这一世齐凛救过林羽一次,两人也算两清了。 但感情的事,永远说不清亏欠和两清。齐凛对林羽更多的是愧疚,对后者缺乏爱人的尊重;而林羽对齐凛无感。这样的两人,怎么可能走到一起。 沈行歌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他推开门,迎面便是一个宽阔的怀抱。 沈行歌陷进一片雪松的气息里,周数抱住了他,屋内的温暖瞬间驱散了室外带来的寒意。 沈行歌安心地笑了,精神上的压力一瞬间清零,他不需要精神梳理,只需要一个拥抱就足够。 一刻钟后,他们坐在炉火边闲谈,澄红的火光照亮了两人的脸,铺下散乱的阴影。 沈行歌把今天见到林羽和陈星的事情说了,周数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雪豹和黑狼趴在壁炉边,依偎在一起熟睡着,黑白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沈行歌感慨道:“明明是世界意志操纵下的主角,却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林羽这样的存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周数、或者说时唯,此时将一根干木材丢进火炉,眼中光芒闪烁。他背对着沈行歌,只留给后者一个背影:“世界原住民有了自己的意识,这样的情况少见,但不是没有。” 沈行歌好奇:“你怎么这么笃定,是见过么?” 时唯笑了,但语气莫名有些古怪:“嗯,的确见过。” 沈行歌的好奇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很快换了个话题,看着周数的背影,有感而发:“虽然是不同的你,但本性都有些微妙的相似呢。” 时唯:“比如?” 沈行歌没好气道:“你在杀戮世界里推开我自己去送死,到今天还没找到本体;而这一次也是一个人跑去杀虫族女皇,我找你找了两年。” 时唯:“……” 沈行歌总结:“死性不改,一直都是小混蛋。” 时唯忽然意识到,当时大决战时沈行歌说的“算账”,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安逸了这么久,他还以为沈行歌早已经忘了这件事。 时唯光速认错:“……下次一定不会了。” 沈行歌认真道:“没有下次。” 时唯附和道:“好,没有下次。” 最后,等沈行歌消气了,这一页这才揭过。 一月后,他们一起走到纪念碑前,为无数曾经的战友扫墓。 再后来,黑塔白塔合二为一,新的塔正式成立。 一切都宣告着,新的时代已经到来。 第212章 两个no.1的初遇(1) 最初,时唯不知道自己是谁。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存在。 他是在死亡中诞生的。 时唯死了一次又一次—— 从恶魔的爪牙下;从天神的审判下;从剑圣的狂刃下;从大妖的符咒下…… 他无时无刻不在重复着穿越和死亡,在苦难中重生,在荣耀中腐朽。 从他有记忆起,他就一直在不同的世界醒来,然后无一例外,悲惨地走向死亡。 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形貌,不同的境遇,相同的结局。 死亡和衣食住行一样,是他认知中的“常识”之一。 后来,时唯在这样的生活中一点点麻木,为了活下来,他开始对自己进行重塑。 他学东西很快,于是逐渐变强,最后终于强到能够随心所欲地在各个世界穿梭—— 他将恶魔的尸体钉在教堂的祷告台上;将天神从天空中撕碎后抛下,为人间降了一场血雨;他折断了剑圣的长剑一百零八次;抽了大妖的灵骨做伞柄,以骨髓炼灯油。 时唯原以为反杀和复仇能够带给他一点快感,但后来他发现,不管他做什么,不管他是选择仁慈还是选择杀戮,他甚至连自己活着的真实感都没有。 时唯感到分外无聊。 转眼便是一个新世界。他花了一百年的时间,独步天下,唯我独尊。 高处不胜寒,他站在高高的云端,看着脚下崭新的、繁盛的世界,心知只要自己一个响指,这一切就能化为乌有。 朝阳初升,白鸟高飞,纤细的尾羽拂过时唯的脸颊,如柳叶点蘸春风,掠过微皱的湖面。 世界如此温柔。 时唯打响指的手轻轻一顿。 时唯习惯了毁灭,但这次他忽然没了这份心思。他从云端跃下,同时解除了身上的所有防御。 一声异响。 鲜血淋漓。 时唯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站在白茫茫一片的世界里,时间和空间在这里毫无界限。他知道这里是死亡后的刷新点,每次他离开某个世界,最后总会回到这里。 这里永远寂静,永远安宁,永远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时唯是这里唯一的生命,虽然他也不太清楚自己是否算是活着。 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再次刷新,时唯将进入新的世界,经历新的死亡与重生。 经历过这么多个世界,时唯已经大致理解了自己是怎样的存在。 天生万物,亘古长存。万千世界,他不过是光影的一瞬。 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主角,主角代表着这个世界的命运。而他则永远是主角的对立面,天生反骨,不得好死。 他是各种世界里随机出现的最终boss,人们为他而来,就是为了扼杀他的存在。 只不过,他从一片虚无中忽然产生了自己的意识,开始反抗那走向死路的命运主线。 npc产生意识后,世界将发生怎样的变化? 从他反杀开始,无数世界原有的命运线被打断,规则破碎,开始走向不可预知的歧路。 时唯并不关心这些世界未来的命运。 因为无论他是死是活,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 这次进入的是一个星际世界,如同曾经的无数次那样,时唯完成反杀后,最后厌倦了无趣地活着,便从高楼上跳下。 再次睁眼时,他回到白色虚空中,碎掉的骨头便又迅速自动复原。 他本以为,这又是一次莫比乌斯环的开头或结尾。 但这次,白色的世界里却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黑发蓝眼,是个高挑俊美的男人,他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嘴里哼着时唯没听过的悠闲小调。 他看到突兀地出现在这里的时唯,眼含惊讶和疑惑,但还是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啊,你好。请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时唯想说,同样的话我还想问你呢。 这个无形的空间里,还从未有过其他人的出现。 他们面面相觑,就这么僵持了很一会儿,最后时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回答道:“我叫时唯,来到这里是……迷路了。” 时唯是他最初诞生时的名字,时过境迁,唯祂不变。他落在时空的洪流里,无数次被迫降临在一个个憎恨他的世界上。 “我叫沈行歌。是被乱码卷进来的,等过一会系统恢复,应该就能出去了。”那人说。 时唯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配得上他的名字,也配得上他的脸。 时唯站在破碎的虚空中,就这么安静地凝神着眼前的人。 而时唯很快便能够判定,眼前人对他的警觉性很低,攻击性甚至接近于零。 这不对。 时唯穿过的无数个世界,最后都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 其实,无数次的经历中,时唯也接到过一些人的示好,有几次,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交个朋友,但最后得到的,都是背后捅刀。 他同样得到过很多所谓的“爱意”,但他后来发现,这些感情的背后,全是蝇营狗苟,满目疮痍。 想杀他的,终究成了一堆白骨;想得到他的,无论假意真心,全都葬送在命运的玩弄之下。 流水的主角,铁打的反派。 他注定没有好下场。 对于时唯而言,一切就像静止的水流,源头早已干涸,挤不出半点活水。 沈行歌看了一眼一旁沉默寡言的青年,还以为他在担心出不去,出于几分好心,便轻声劝道:“没事,系统很快就复原了,到时候我带你出去。” 时唯坐在地上,古怪地抬头看了沈行歌一眼,神色捉摸不定。 但他最后只吐出一个字:“好。” 沈行歌对他笑了笑,依旧礼貌却疏离,但目光是友善的。 时唯压根不信沈行歌能将自己带出去。 要是能离开刷新点,他早就离开了。 但凡事总有例外,就像一个人不管多倔强,都会有“真香”的一天。 待到白色的空间开始出现裂缝时,时唯见怪不怪,这意味着,下一次的穿越即将到来。 但目光所及,忽然多了一双手。 那是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掌面朝上,五指舒展,于平和中透出一股无言的力量。 沈行歌向他伸出手:“走吧,我们一起离开。” 时唯一愣。 无数人说过要杀死他,无数人说过要离开他,无数人说过要抛下他。 从没有人说过,要拯救他。 鬼使神差的,他握住了那只手。 再次醒来,依旧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不同的是,这一次,身边多了一个人。 沈行歌站在快穿管理局的大厅里,找机器人登记对方的来历。 时唯出现在这个世界,世界意识很快便自动为他更新出了新的身份。 他叫时唯,十八岁,唯一的亲人是妹妹时厘。 时唯很快接受了这个身份,他看了眼身旁忙碌的沈行歌,对方和他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了。他心思一转,便填了张申请表,去参加了快穿管理局的测试,并完美通过。 从此,时唯在快穿管理局注册,正式成了一名快穿管理员。 时唯站在中央大厅,踩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抬头望去。 no.1沈行歌 眼前巨大的积分屏幕上,第一名赫然写着沈行歌的大名。 时唯忽然很想,离这个人更近一点。 第213章 两个no.1的初遇(2) 时唯的积分涨得飞快,他由籍籍无名,再到在积分榜上的名次突飞猛进,不过用了几个月的时间,速度快得让人瞠目结舌。 对于时唯而言,执行快穿任务和他之前的生活没什么区别,他适应良好,很快就融入了这个世界的新生活。 时唯很少待在管理局,要么在执行任务,要么在家。 偶尔他出现在管理局里,都会下意识看一眼积分排行榜。 第一的那个名字从没变过,沈行歌的大名人尽皆知。很多人想一睹no.1的风采,但沈行歌很少露面,只会偶尔出现做点s级任务,平时压根就见不到他。 时光飞逝,时唯有了自己的生活,想起沈行歌的时间也逐渐变少。 他对于那个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的人感到好奇,但也仅仅是好奇,更多的感情,似乎都被时间逐渐消磨了。 这次任务等级是s级,难得多花了一点时间,结果等时唯回来,却看见积分排行榜上第一名不见了,换成了一个他并不熟悉的名字。 那一瞬间,似乎他们之间一种微妙的联系就这么断开了,时唯看着陌生的榜单,想到自己不可能和沈行歌有并列第一的一天了,心里竟然有几分怅然若失。 那天,他难得在管理局多待了一会儿,找人打听no.1的动向。 这才知道,沈行歌玩累了,不干了,干脆利落地清空了自己在管理局的账号记录,跑去隔壁监察局当监察员去了,美其名曰要提前养老。 时唯:“……”这人还真是随心所欲。 也是,当初在虚空里都敢随便捡人,沈行歌的确没什么干不出来的。 不过,如果是这样,那以后应该更难见到了吧。时唯默默地想。 但他没想到,下次见面来得格外快。 沈行歌作为监察员,亲自跑一趟,过来找他了。 那天时唯陪着时厘到管理局登记,时厘应聘这里的网络技术顾问,轻轻松松就成功了。天才的妹妹也是天才,她作为顶级黑客,虽然外表看上去纯良无害,但在网络世界里,可是真正的大魔王级别的存在。 时唯难得有真正的亲人,他对这个妹妹自然是爱护有加,时厘对这个多年不见忽然出现的亲哥也接受良好,兄妹感情意外的还不错。 时唯陪着时厘离开的时候,被沈行歌叫住了。 虽然已经过了很久,但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时,时唯还是第一时间想起了对方是谁。 “梨子,等等。”时唯叫住时厘,转过头,正好看着沈行歌朝他走来。 好久不见,沈行歌没什么变化,顶多是去了监察局“养老”后气质更加散漫了,他蓝色的眼睛在光下剔透而分明,整个人仿佛一只慵懒的波斯猫。 沈行歌主动朝他打招呼,看上去还是礼貌而客气:“时唯,好久不见。” 时唯对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他心里难得有几分雀跃,却也有些疑惑为什么沈行歌要来找他。 沈行歌很快注意到一旁的时厘,彼时时厘正拉着时唯的胳膊,一双眼睛在两个男人间来回梭巡,笑容里有些探究的意味。 沈行歌不认识时厘,只好凭主观猜测。 他看向时唯,笑着试探道:“女朋友?” 第214章 两个no.1的初遇(3) 时唯迅速否认:“是亲妹妹。” 沈行歌愣了一下,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眼拙,抱歉。” 时厘适时插了一句,打趣道:“没事,我和我哥长得也不太像,认错也正常。” 虽然时唯和时厘都长得好看,但气质却截然不同,样貌也不太相似。但这还是时厘第一次看到他哥否认得这么快,好像生怕沈行歌误会了似的。 时厘从时唯这区别对待的态度中敏锐地感到一丝不寻常。 她忍不住多看了沈行歌几眼,心中承认有被惊艳到。 再三确认自己亲哥眼光不错后,她用胳膊肘抵了抵时唯,冲对方暗示性地眨眨眼睛,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们聊天啦,哥,我有事先走了,不用送了。” 时厘说完就溜,很有不当电灯泡的觉悟。 时唯:“……”他妹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时唯目送着时厘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回过神来,问沈行歌:“怎么忽然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行歌看了一眼快穿大厅里的排行榜,第一那一栏没了他的名字,但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像是对此毫无留恋。他的目光向下,很快找到了时唯的名字。 “我记得从我带你回来到现在也才几个月吧?你的名次升得真快。”沈行歌双手抱胸,眼睛微微眯起。 他道:“话说,当时你怎么会被卷进时空乱流里?一直没机会问你,其实我还挺好奇的。” 时唯知道沈行歌在怀疑自己的身份,但他眼不红心不跳,直接睁眼说瞎话,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妹妹,也就是你刚才见到的那位,是个黑客,也是快穿管理局的技术顾问,当时我帮她测试程序,程序出错,我暂时被隔离在那里了。” 沈行歌并没打算刨根问底,他点点头:“哦。这样啊。” 远处被亲哥转手坑了的时厘打了个喷嚏。 “不过,我今天来找你,还是有件正事的。”沈行歌的客套话说完了,顿时严肃了许多,他拿出属于监察员的终端,递给时唯看上面的警告信息。 “你的名次升得太快,被人盯上了。”沈行歌调出举报界面,界面上红色的光点给人不祥的预感,但沈行歌的语气依旧很随和。 “据调查,你出现的世界容易出现漏洞,俗称卡bug。有人因此怀疑你在任务中做了手脚,质疑你名次的真实性,将你举报了。” 时唯冷淡道:“我不需要这样的手段。” 他要真的想干扰小世界,打个响指就够了,哪需要这么麻烦。 毕竟,他自己就是最大的bug。 沈行歌见他这副表情,以为自己冒犯他了,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没怀疑你,我保证。只是系统判定,这件事需要监察员的介入调查,如果你不反对,下一次你执行快穿任务时,我将全程旁观。” 时唯当然不介意,不过,他想到了一点其他的事,忽然问道:“我记得监察局可以自由选择任务?” 沈行歌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笑了笑:“是。我选择了和你有关的任务。” 时唯骤然看向他,眼睛微微发亮。 他听见沈行歌直言不讳道:“好歹你也是我带过来的人。你被人举报了,我当然要管一管。” 那一刻,沈行歌笑意粲然,风采逼人。 时唯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一瞬。 第215章 两个no.1的初遇(4) 快穿者进入世界执行各种任务,而监察员一般只负责旁观,并判定世界内突发情况的危险程度。 除非快穿者本人行为失格,监察员才会介入并修正bug。 对于沈行歌而言,这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摸鱼职位。 自从当了监察员以来,沈行歌还没有遇见过系统无法修复的bug,他看着快穿者为了任务忙得脚不沾地,而自己在一旁闲得发霉,一点都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如果条件允许,他甚至恨不得支个遮阳伞坐在一旁嗑瓜子看戏,反正是当旁观者,就当免费看真人电影了。 也许是上天也对他这种懒散的态度看不下去了,他很快就有了被迫干活的机会。 登入任务界面之前,时唯犹豫了一下,对沈行歌说:“我运气不太好,快穿进入小世界时经常卡bug。等会你和我一起登录,如果出了什么问题,还请多多担待。” 沈行歌一脸无所谓,他拍了拍时唯的肩膀,鼓励道:“不用紧张,卡个小bug不算什么的。” 沈行歌想,资料上给出的时唯执行任务时系统出现漏洞的几率的确很高,如果不是故意为之,那只能说明,时唯的运气也太差了一点。 时唯看着沈行歌安抚的笑容,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有时候,真不是他希望系统出现漏洞,而事实是,你把一个最大的bug投入全新的世界中,代码被扰乱,不出错才怪。 时唯本质上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他的存在会本能地影响世界意志,牵动世界意志中的强烈杀意。 沈行歌刚刚还在想,自己的运气不至于这么差,结果下一秒进入世界时,看着系统满屏的红字警告,顿时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这bug还真是说来就来。 且来势汹汹。 以至于登录界面红光一闪,电光石火之间,速度快到沈行歌还来不及反应,他就感到眼前一黑—— 噗通一声,沉重的坠落感袭来,五脏六腑都仿佛在烈火上滚过一遭。 等到沈行歌捂着头爬起来,勉强看清眼前的一切,总系统忽然蹦出来,提醒他登录成功,但监察系统已经损坏,他将以快穿者的身份进入新世界。 沈行歌:“……” 界面一切正常,漏洞实现了自动修补。 但问题是……怎么他也跟着进入这个世界了啊?! 他明明是个旁观者来着,跟快穿任务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倒好,卡bug就算了,还正好卡在他头上。 没办法,既来之则安之,沈行歌拍拍身上的灰,努力站起来,确定自己没有缺胳膊断腿后,简单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山风灌进衣袖,后知后觉的,他感到了冷。 这里是一座高山的山顶,身后便是高耸陡峭的悬崖,四周是乱石和草地,绿茵、白云、蓝天,这纯天然的风景意外的还不错。但因为这里荒无人迹,这片宁静中无端透着几分阴森之感,根本让人没有欣赏的心情。 目光向前,眼前赫然屹立着一座别墅,别墅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风格,华丽典雅,高端洋气,但这样一栋别墅出现在这里,这么看都让人觉得别扭。 这地方不对劲。 沈行歌调出任务界面,里面已经变成一片空白,他点了点界面,毫无反应,不免叹了口气。 原本作为监察员,他可以适时查看时唯的任务进度,但现在他作为快穿者进入后,失去了监察员的权限,完全看不到任务情况了。 对于快穿者而言,快穿任务分为很多种。 有的是进入小世界帮人完成心愿,有的是帮助原本的世界实现变革,有的是救人救世,根据任务的不同,任务等级也不一样。 沈行歌只隐约记得,时唯这次的任务类似于解谜游戏,是比较罕见的任务类型,危险度很高。但具体是什么情况,他还没来得及进入系统查看,界面就已经变成了空白。 根本没有更多给他适应的时间,天空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大雨。 暴雨倾盆,狂风大作,让人几乎都有些站不住脚。 大雨瞬间淋湿了他的全身,沈行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这时,凄风苦雨中,眼前的别墅看上去就像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沈行歌心如明镜,他腹诽道,这压根就是逼着他进入别墅。 没办法,只能先进去看看了。 沈行歌艰难地顶着风走到别墅大门前,扣响了厚重的门扉。 门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眉目温婉的女人,她看上去近三十岁,长相不算亮眼,顶多算是清秀。见到沈行歌时,她的表情半是惊艳,半是惊讶。 沈行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询问道:“你好,我是过路的旅客,不小心赶上了暴雨,能在这里休息一下吗?” 女人的表情有瞬间的迟疑,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她点点头,看上去很是和善:“嗯,进来吧,外面风大,别受凉了。” 女人将门进一步打开,沈行歌正要进入,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行歌转头,正好对上时唯那双灰色的眼睛。 “时唯?”沈行歌喊道。 时唯和他对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转而对女人道:“我是和他一起来的,刚刚不小心走散了。” 忽然又多了一个人,女人为难的表情明显加重了一些,但她还是保持着礼貌,让沈行歌和时唯进入了别墅。 别墅里宽敞而空旷,正是傍晚,日光落幕后,添上些狂风骤雨,顿时天色就阴沉下来。屋内的光线很暗,气氛没来由地让人感到压抑,叫人恹恹的,有些提不起精神。 女人自称李云卉,是这里的女主人。她安排沈行歌和时唯到壁炉边烤火取暖,说着要拿一些食物招待他们,然后便不知所踪。 沈行歌和时唯坐在一起,共享情报。 时唯见沈行歌捂着手,身体还有些发抖,他忽然起身,不知从哪找出一块毛毯,给沈行歌披在肩上。 沈行歌只感觉后背一暖,并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他侧过脸,对时唯说了声“谢谢”。 接着,他开门见山:“监察系统损毁了。这原本应该是你一个人的任务,但现在,我也被卷了进来,不出意外,系统应该也把我算成任务对象了。” 时唯调出任务系统查看,快穿者携带的系统并未消失,这次出现的bug影响了沈行歌,但没有影响他。 他回道:“嗯,现在系统显示,我们是绑定的状态。相当于我一个人的任务,现在变成了双人合作任务。” 他话音刚落,眼前忽然出现了两枚骰子。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本次快穿任务形式:杀人解谜游戏] [任务已更新,临时变更为双人探秘模式。] [由于两位玩家相互关联,请投掷你眼前的骰子,确定本场游戏的人物关系。] 沈行歌丢出了一个“1”。 时唯也丢出了一个“1”。 这种模式随机性很高,他们也不知道这个数字代表什么,只能接着听系统解释。 系统的虚拟界面忽然开始撒花,在这阴森的场景里,竟然洋溢着粉红泡泡的气息。 说实在的,沈行歌真的无法理解系统这故弄玄虚的奇妙审美。 他们等待了一会儿,系统的提示音终于响起—— [恭喜两位,在本次任务中判定为情侣关系!] [作为情侣,任务期间,你们性命相连,一方死亡,另一方也将丧命哦。] 第216章 两个no.1的初遇(5) [最后判定,你们是一对被无辜卷入该事件的情侣,沈行歌的身份是小说作家,时唯的身份是自由记者。] [信息录入完毕,十分钟后,正式进入游戏剧情。] 听到丢骰子结果的沈行歌和时唯:“……” 他们正好转过头看了彼此一眼,一时竟然无比默契地一齐偏过头去。 最后,还是沈行歌轻咳了一声,打破了一瞬间的尴尬。 他裹着毛毯,声音有点隐约的不自在:“没事,情侣就情侣吧,系统大概是判定我们是命运共同体,出现这样的身份也正常。” 时唯见他表面上一脸淡然,心中有些异样,他忽然问道:“你以前在任务里也和别人假扮过情侣?” 沈行歌摇摇头,很快否认道:“没有。” 时唯的神情瞬间缓和了些:“嗯,我也一样。” 他话音刚落,系统界面忽然发出炫光。 与此同时,他们同时感到了手指的异样。低下头一看,很快发现彼此的中指上都多了一枚铂金戒指,这戒指款式简单大方,明显是对戒的样式。 沈行歌抬起手看了眼,感慨道:“做戏做全套,服务还挺周到的,居然连戒指都有。” 时唯试了试,发现这戒指像是一个死结,扣在手指上根本无法脱落。 他想起系统的提示,对沈行歌道:“这是绑定物品,取不下来。看来,系统说我们性命相连,这个戒指就是用来约束我们的道具。” 虽然这戒指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沈行歌似乎并不在意,反倒是笑着多看了戒指几眼,接着就专心致志烤火取暖去了。 火光照亮了他俊美的侧脸,一点赤红落在他湛蓝的瞳孔里,像是在宁静的海面上点燃了一盏孤灯。 时唯下意识地挪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凑到沈行歌身边,语气放缓,轻声道:“你倒是一点都不紧张啊,想什么呢?” 沈行歌没看时唯,他的视线依旧注视着跃动的火苗,但声音却一点点渗透进了时唯心里:“我刚刚在想,要是和你假扮情侣,其实也不错,我也算是赚了。” 时唯一愣,而后也笑了:“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沈行歌听到时唯带着一点喜悦的声音,心情也莫名变好了一点。 他手上的戒指在火光的映照下微光一闪,划过圆润的光弧。 其实,沈行歌从见到时唯的第一眼,就觉得对方好看。 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什么人,初见就让他眼前一亮。 他自己长着一张近乎完美的脸,因此很少能受到触动,但时唯的样貌就像是他理想型的具象化,简直让人想不关注都不行。 沈行歌想,如果这次任务能多了解对方一点,似乎也不错。他难得想主动交个朋友,而正好时唯看上去也并不排斥他。 沈行歌虽然懒散且咸鱼,但一旦有什么感兴趣的事物摆在面前,他会比谁都积极。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交流感情的好时机,他们还没聊多久,十分钟的准备时间结束,系统隐匿,游戏开始。 场景进一步解封。 剧情开始推进。 自称别墅主人的李云卉端着一盘水果和两杯茶水,从隔间走了出来,招待客人。 确定食物无毒后,沈行歌感谢了李云卉,喝了一口茶,吃了点水果垫垫肚子。 站起身时他还打了个喷嚏,但毕竟刚刚身体已经暖和了,沈行歌没什么大碍。 确定自己不会受寒生病后,沈行歌穿好衣服,放下毛毯,而后,便看到别墅的二楼有人走了下来。 这个别墅内部有两层,每层有五个可供的房间,还有杂物间、厨房、餐厅等一些生活区域。这两层之间以螺旋梯连接,从上到下,白色的阶梯像是旋转的海螺。 首先从二楼房间里出来的是一个蹦蹦跳跳的女孩,她看上去很年轻,大概才刚刚成年,她穿着短裙和白丝,脸上带着一股大小姐似的娇气,不过现在的表情有些困惑和不安。 而跟在她身后的两个男生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三人有几句简单的交流,看上去他们彼此认识,似乎是同学或者朋友关系。 沈行歌这时注意到,女主人,也就是他身边的李云卉的表情非常惊讶,像是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二楼会出现这样的住客。 那女生先开始也是一脸迷惑,不过,等她走下来,看到沈行歌和时唯后,表情一瞬间就变了。 她走到沈行歌身边,将后者打量一番,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她抬头问道:“帅哥,我叫熊丝琪,有没有兴趣交个朋友?” 她语言里的暗示意味如此明显,沈行歌也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突发剧情,他正想说点客套话搪塞过去,结果时唯却忽然从背后拉住他的手,对熊丝琪道:“他是我男朋友。对了,介绍一下,我叫时唯,他是沈行歌。” 沈行歌一愣,他明显听到时唯加重了“男朋友”的发音。 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熊丝琪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徘徊几圈,刚刚还激动不已的神情顿时染上了一丝嫌恶,小声地“切”了一声,就兴致缺缺地离开了。 那两个男生很快也跟上了熊丝琪,用或嫌恶或好奇的目光扫过沈行歌和时唯一眼,就没有后话了。 而从房间里走出的人还远不止这些。 很快,楼上房间里出现了一对夫妻,看上去都是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其中,男人西装革履,一副商业精英模样,女人生得很漂亮,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富太太。 一楼的房间也有人走出来—— 这其中,有一个面容有些疲惫的男人;一个面无表情、气质有些阴冷的中年人;还有一个看上去五十岁以上的男人,他两鬓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 要说这些人有什么共同点,那大概是,大家的表情都是一样的迷惑,像是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其他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此。 白发男人走到李云卉身边,问道:“云卉,这些人都是谁?你请了客人来?” 李云卉对他摇摇头,明显也不知所措:“国韬,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哪来的,除了这两个旅行路过的客人,其他人都是……凭空出现的。” 李云卉指向沈行歌和时唯,她身边的男人很快朝这边投过怀疑的目光,虽然他已经不在壮年,但他的眼神锐利有神,颇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从他们的言谈举止,沈行歌很快明白了他们是夫妻关系,李云卉是这里的女主人,而被她叫做“国韬”的男人就是这栋别墅的男主人。 眼下,原本空荡荡的别墅里,已经聚集了十一个人。 人物已经到齐,沈行歌当然知道这里是杀人游戏的舞台,但眼下信息太少,他无法做出更多判断。 就在这一瞬间,变故发生了。 那一刻,屋外的暴风雨忽然变得更加急骤,更加厚重,像是要谱写一首激昂的进行曲。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而后,一声刺耳的巨响忽然响起,别墅内的灯光忽然熄灭,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铮—— 等沈行歌从剧烈的耳鸣中清醒,却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一条长桌旁。 他们还在别墅内,而这条长桌,正是别墅摆在餐厅里的收藏品,而现在,却被诡异地派上了用场。 长桌上出现了无数美食,像是一场盛大的宫廷夜宴,银制餐盘摆放在每个人的面前,高脚杯里斟满了红酒,浓厚的醇香萦绕在每个人的鼻息间。 沈行歌下意识看了眼周围,时唯坐在他旁边,也是一脸警觉。 其他人也分别坐在了长桌的两侧,十一个人被安排得正好,每个人面前都摆放着美味的食物,但眼下这诡异的气氛下,恐怕不会有什么人有吃晚饭的心思。 刚刚大家还在站着聊天,下一秒就被移到满是食物的桌上坐下,这显然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 而人类对于未知总是充满恐惧。 果然,很快就有人开始质疑眼下的情景,刚刚和熊丝琪一起的一个男生想要站起来,他大喊:“这是什么鬼地方!我忽然就到了这里,还莫名其妙遇到了一堆不认识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熊丝琪明显和这个男生认识,她见对方这么暴躁,很快安慰道:“张伟,稍安勿躁,先弄清楚情况,你着急也没用,我看大家都挺懵的。” 熊丝琪的话暂时起到了作用,张伟堵着一口气坐下了,停下了自己的牢骚。 这时,这群人里年纪最大的一位开口了,他坐在长桌的首座上,莫名有种德高望重之感,正是别墅的男主人。 女主人坐在他身边,表情有些不安,并不像她的丈夫那样气定神闲。 男主人首先介绍道:“我叫张国韬,我身旁的这位是我的妻子李云卉,这栋别墅是我们的一处外置房产。” “今天不知为何,你们忽然凭空出现在我们的别墅,不管原因如何,我还不知道你们是谁,至少先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吧。” 沈行歌和时唯对视一眼,他们都已经明白,这大概就是为他们提供基本信息的时候了。 张国韬发话后,大家作为“客人”,也都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沈行歌听过一遍,就很快记下了所有人的情况。 商业精英男是个总裁,名叫郑从霖,他的美貌妻子,名叫罗慧月。他们夫妻俩正在休息时,莫名来到了这里。 疲惫中年男人叫何书达,是个律师,正在因为一个案子头疼,结果转眼就在别墅里醒来。 另一个阴郁的男人自称胡默,没有多余介绍。 剩下的一女两男三个年轻人,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发小,目前都是大学生。女生叫熊丝琪,阳光暴躁的男生是张伟,另一个沉默寡言一些的叫于成。 据三个学生说,他们本来是发小相约一起出门旅游,结果旅游途中忽然无缘无故地转移到了这里。 等到沈行歌和时唯时,他坦然介绍了他们的临时职业,顺便说了一句,他们是情侣关系。 听到“情侣”,大家的反应都和先前的熊丝琪一样惊讶,毕竟,两个大帅哥在一起,的确会引人瞩目一些。 等众人介绍完,时唯凑到沈行歌身边,附耳道:“乍一看这些人没什么关系,就像随机被带到这里的。” “要真是这样反而简单了。”沈行歌感慨道。 他和时唯当然都清楚,眼下得到的消息只是表象,背后一定还有很多未知的谜团在等着他们。 众人介绍完自己,大家对彼此有了一点简单的了解,气氛稍微松动了些,终于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大家只是依旧很疑惑,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而很快,超自然的现象就继续发生了。 一个低沉的、雌雄莫辨的声音,陡然出现在了众人耳朵里。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首悲歌在头顶飘荡,又像是一道丧钟在头顶敲响,很快就让人感到极度的不适。 “罪人皆入席,审判即将开启。” 众人哗然一片,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样的声音,沈行歌的神经瞬间紧绷。 “有人自深渊召唤了我,交易达成,审判罪孽。首先,公布定律,在场所有人不得违反。” “定律一:审判结束前,罪人不得离开审判地点,即这栋别墅。否则,后果自负。” “定律二:凌晨两点后杀人,每天仅限一人,人选随机。” “定律三:妄想逃脱罪责之人,将被污染而死。” “定律四:最后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这栋别墅。” 说完,那个声音暂时沉寂了。 只有那几条定律还飘在空中,红色的大字里透着浓烈的不祥意味,像是以血写成,叫人不寒而栗。 餐厅里一时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 他们都知道了,这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发生的事。 虽然这样的杀人审判听上去诡异而荒诞,但经历的一系列超自然现象,却让眼前的场景莫名有了可信度。 沈行歌想,根据那声音的说法,有人召唤了深渊中的超自然生物,要一个个杀死在场的人。 而他和时唯性命相连,绝对不可能出现“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这栋别墅”的可能。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找出幕后主使,破解这场必死的游戏。 第217章 两个no.1的初遇(6)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窗外疾风骤雨,屋内一片死寂。 张国韬,也就是别墅的男主人满脸恐惧和愤怒,他猛地站起来,怒道:“到底是谁的恶作剧?竟然在我家玩这样的把戏!” 他的妻子李云卉握住他的手,安抚道:“先别慌,国韬,你有高血压呢,不要动气。”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不算好,毕竟,忽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遇见一堆陌生的人,进入一场诡异的宴席,还有不知名的东西要你的命,这一切听上去简直是个噩梦。 几个大人很快就议论起来,而那几个学生聚在一起,脸上的慌乱挡也挡不住。 时唯站起来,对众人道:“我是个记者,听说类似的灵异事件,一般来说,会杀人的恶灵不会凭空出现,一定是有人召唤的结果。” 他的声音就像一剂稳定剂,顿时让在场的人都奇异地安静下来,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头上。 沈行歌坐着没动,手中的银叉刺入眼前的鹅肝里,他的手指顿了顿,最后气定神闲地品尝了一口。 虽然他倒霉被卷了进来,现在时唯的任务也是他的任务,但他还记得自己监察员的本职工作。 时唯才是游戏解谜的主导者,而他要做的是帮助对方查明真相,并旁观整个过程。 其实,如果可以,沈行歌真的只想躺平。 他慢条斯理地切着鹅肝,动作优雅,有条不紊,时唯站在他身边,眼睛的余光落在沈行歌身上时,神色微妙地笑了笑。 但这点笑意很快就消失了,他又投入了对游戏的思考之中。 何书达(律师)听了时唯的话,很快反应过来:“也就是说,是有人召唤恶灵,将我们带到这里的?” 时唯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表情。 何书达疑惑道:“那记者,一般召唤者为什么要这么干?” 时唯道:“根据恶灵的做法来看,应该是因为仇恨。召唤者仇恨在场的所有人,所以想要杀死你们。” 何书达继续道:“可是,按照这个逻辑,那个召唤者想要借恶灵之手杀死我们,但……我们这些人压根没有关系啊!我们甚至都不认识彼此,怎么会有共同的仇家?” 时唯无比冷淡地回应:“我哪知道。” 熊丝琪跳出来:“记者,你这是什么态度?在座只有你知道和恶灵有关的事,你的嫌疑很大呢!” 另外两个男生也附和了熊丝琪的话,其他人听到这样的反驳,看向时唯的眼神里也不自觉地多了一份怀疑。 时唯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平时的表情还只算是冷淡,但一旦死死盯着什么看,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暗藏锋锐,像是冰凉的手术刀,剖析眼前的一切。 他环视周围一圈,冷笑道:“怀疑我?先搞清楚,现在是我在帮你们。” “不如想想事件的过程,所有人中,只有我和沈行歌是唯二从外主动进入别墅的人。” “也就是说,和你们这些被恶灵拖进来的人不同,我们原本并不属于召唤者的报复对象,只是不小心被卷入的路人。” 时唯这几句话几乎打消了众人的疑虑,沈行歌看着他迅速掌控局面,看来对方的确厉害,这个任务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了。 时唯对众人道:“如果不想死,那么就找出恶灵的召唤者,让ta解除恶灵的行动,这是唯一的逃生机会。”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微微一顿。 “我想,不出意外,召唤者……应该就在我们之中。” 第218章 两个no.1的初遇(7) 夜色深沉,昏天黑地。 屋外暴雨倾盆,完全没有停下的痕迹。 众人因为先前发生的怪事神色各异,明显都还有些惊魂不定,但最后还是暂时妥协,在男女主人的安排下,先在各个房间内入住。 毕竟,人都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那个所谓的恶灵太过邪乎,怎么就一定能保证它的话会实现呢? 在座的人大都是无神论者,像郑从霖和罗慧月这样的富豪夫妇,更是完全不相信恶灵的存在,只觉得是磁场之类的科学奇异事件。他们嘲讽了时唯几句,说他故弄玄虚,然后就和别墅主人商量入住的事情去了。 毕竟都已经是夜晚了,外面雨大路滑,山路崎岖,这时候下山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时唯对于其他人的眼光毫不在意,他骨子里无比缺乏同情心,更不会有悲天悯人的情怀。 既然是个杀人游戏,就一定会出事,他只想解谜,对这些人的死活毫无兴趣。 不过…… 时唯的目光投向自己身旁的沈行歌,对方懒洋洋的,一副旁观者的姿态,时唯琢磨不透他的想法,干脆不猜了。 沈行歌打了个哈欠,拉了下时唯的衣袖,坦白道:“我有点困了,找个房间,早点休息吧。” 时唯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模样,带着一丝绯红的眼尾像是赤染的桃花。 怪好看的。 时唯莫名不想让其他人看到沈行歌这副样子,他隔着衣服握住沈行歌的手腕,挡住了对方的身影,赞同道:“嗯。” 一边的李云卉安排好了其他人的住处,终于轮到了这边的两人。 她走过来,也许是因为还没缓过来,她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抱歉出了这样的事,你们先在这住一晚吧,不过,只剩下一间房间了,你们能……凑合一下吗?” 时唯很快想到,在场十一个人,十间房,有两对夫妻,却要让他们挤一间房,看来这两对夫妻之间也有些情况。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李云卉继续不好意思道:“那个,你们是情侣吧,如果不太方便……” 沈行歌压根不觉得两个男人一起能怎么样,他看了时唯一眼,见对方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便对李云卉笑道:“我们没问题的。” 女主人感激地对他们点了点头。 他们的房间在一楼,靠近二楼楼梯,内部很宽敞,有洗浴隔间,中央摆着一张大床,看样子应该是标准的双人卧室。 沈行歌早就受够了自己湿透的衣服,一进来就对时唯道:“我先去洗个澡,然后睡觉。” 时唯正走进门窗边观察环境,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结果一转头就看见沈行歌利落地脱下了上身的衬衫,对方只留给他一个肌理匀称的背影,很快身形一闪,就直接消失在了浴室之中。 时唯:“……” 他忽然觉得,杀人解谜不是对他的考验。 他身边这个随意晃悠的监察员才是。 等到夜晚和沈行歌一起躺在大床上,到最后,时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第二日。 沈行歌是被一阵尖锐的尖叫声吵醒的。 他刚刚起身,时唯也睁开了眼睛,两人换好衣服走出卧室,看到大厅之中,熊丝琪跪在地上,手脚发软。 她面前是一具僵硬的尸体。 张伟死了。 第219章 两个no.1的初遇(8) 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聚齐了,看清眼前的惨状后,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 承受能力更差一点的,已经扶着墙壁开始吐了。 这其中,沈行歌看见罗慧月一瞬间脸色惨白,而她的丈夫郑从霖赶快扶着她,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休息。 张国韬作为别墅主人,表情已经不能更难看了,李云卉躲在他身后,浑身都在发抖。 张伟冰冷僵硬地躺在地上,他脸上惊恐扭曲的表情还依稀可见,像是死前经历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惧。 他的腹部几乎被整个剖开,这已经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做到的范畴了。 恶灵杀人的发言忽然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无比讽刺地出现了在场的所有人面前。 这一下所有人都噤声,现场一时之间竟然只有熊丝琪断断续续的哭声。 于成一觉醒来,发现好兄弟死了,酷哥的派头也维持不住了,顿时有些崩溃地大吼:“是谁杀了他!” 沈行歌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他看了眼一旁的时唯,对方在观察周围人们的表情,似乎想寻找一点线索。 而后他走到尸体面前,蹲下来仔细观察,沈行歌见状,也跟了上去。 其他人见他俩这么淡定,看他们的眼神一时更加复杂。 沈行歌见伤口背后的渗血有些奇怪,便对时唯道:“翻过来看看。” 时唯正要帮忙动手,却被一旁的于成拉住了胳膊,男生一脸悲伤和愤怒:“你们干什么!别碰他!” 沈行歌解释道:“他的情况不太对,我想检查一下。” 于成眉头大皱,气急败坏道:“你是什么人就要检查?你一个作家,又不是医生或者警察,不应该等报警,让专业人士处理吗!” 时唯挥开他的手,冷淡道:“手机信号已经被屏蔽了,如果我没猜错,下山的路应该也毁了,现在只能靠我们自救。” 一旁张国韬适时插了一句,声音无法平静:“嗯,我的房间可以看到山路的情况,今天早上推开窗,的确……路已经被落石封死了。” 于成崩溃道:“怎么会……” 时唯道:“和恶灵没法讲道理,想要自救,就不要在这添乱。” 说完,就将张伟翻了个面,变成了后背在上的姿势。 下一刻,看清了后背上的字,大家的脸色更难看了。 “罪人张伟,死于污染。” 定律三:妄想逃脱罪责之人,将被污染而死。 这句话,在场的人都还有印象。 也就是说,昨晚其实是张伟想要逃跑,结果被恶灵审判,然后死亡。 除此之外,没有更多其他的信息了。 时唯的表情一瞬间有点失望。 沈行歌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确定只死了张伟一个。他很快反应过来,分析道:“定律二是两点后杀人,定律三是污染,但昨天死亡人数是一,也就是说,这两条其实是兼容的。” “如果出现逃走的人,会被污染而死,污染过后,恶灵不会再挑选一个人杀死。” 熊丝琪听着他冷静的分析,想到自己昨天还撩拨过这个男人,顿时更加害怕了。 在她看来,这种情况下还能正常分析事态的,要么是天才,要么是变态。 这么想着,熊丝琪默默退后了一点,就连哭声都小了一些。 第220章 两个no.1的初遇(9) 午饭时间,众人聚在一起,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凝重。 李云卉用别墅的屯粮为大家准备了食物,但人们脸上的表情愁云惨淡,就算食物再美味,恐怕大家也没有好好品尝的心思。 不过,沈行歌还是感谢了女主人,享受了这顿招待。有一说一,李云卉的手艺很好,即使在这种心不在焉的情况下,她做出的食物依旧算得上美味。 时唯对食物没有要求,不过看沈行歌吃得这么香,他感觉自己的胃口似乎也变好了一点。 其他人则完全没有他们这样的闲情逸致了,郑从霖作为一个富商,已经无数次打电话企图联系外界,但所有的信号都已经被屏蔽,连别墅内的电话线都被剪断。 而外面的路已经封死,几个男人出去查探过一次,巨石堵在路口,不可撼动,他们无功而返,确定了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难道,他们是真的被困死在这个局里,只能等待恶灵的到来? 这种等死的感觉太糟糕了,就像有一把刀横在你的脖子上,你明明知道它在那里,却始终不能得到一个痛快。 时唯在别墅里四处走动,寻找线索,沈行歌淡定地在客厅里找了个地方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了起来。 那本书的书封一片空白,翻开第一页,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谁杀死了知更鸟?” 这句话的字迹潦草,运笔扭曲,配上那血红色的笔墨,更显得诡异。 沈行歌想着,游戏必然会给出线索,这大概就是今日份的提示之一。 他又朝后翻了几页,后面是一些简单的儿童插画和英文民谣,记录的是知更鸟的故事。 沈行歌安静地看完了书,等到合上的时候,心中大概已经有了判断。 在场的这些人看似毫无关系,但实际上,一定有某种联系。 这本书就是最好的暗示。 他闭目养神,等着时唯回来和他交换情报。 今早两个剩下的学生吓坏了,熊丝琪回了房间一直没出来,而于成此时有点想询问沈行歌接下来的打算,但他对于眼前的男人又有些莫名的恐惧,以至于一直不敢上前。 别墅中的人各怀心思,沉重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饭时间。 昨天,恶灵就是在这个时候降临的。 而今天,它在同样的时间和地点出现。 看到眼前和昨天如出一辙的华丽宴席时,在座的人们脸色都近乎惨白。 “昨晚张伟被污染而死,如今宴席剩余人数:十。” 恶灵的声音一出现,众人的神经顿时就绷紧了。 “四条定律不变。今天公布一条全新规则。” “揭发他人罪行、或是坦陈自己罪行者,今夜免于死亡。” “不过,每晚只有一次机会,请把握时机。” 此话一出,在场引发了小小的轰动。 定律是一天杀一人,也就是说,保守估计,走到终局之前,大家还有十天的时间。 而时唯说过,只要能找到召唤恶灵的人,那么诅咒就会消失。 所以,大家必须齐心协力找到召唤者,在此之前,必须想方设法让自己活的时间更长一些。 而现在,恶灵主动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延长生命的机会。 一个说出秘密,换来一线生机的机会。 第221章 两个no.1的初遇(10) 恶灵的声音刚刚消散,沈行歌忽然开口—— “如果真如它所说,要是大家都承认自己的罪行、或者揭发别人的罪行,那今晚岂不是没有人死亡?” 他这话一说,在场的人脸色更加难看了。 神奇的是,恶灵竟然回应了他—— “定律不可违背。你所说的上述情况,不可能出现。” 沈行歌和时唯对视一眼,他们的默契度近来迅速提升,只消一眼,他们就知道,彼此心中都有了差不多的猜测。 恶灵说,不可能全员陈罪,夜晚无人死亡。 也就是说,在场的人中,有人绝不会坦诚自己或者他人的罪行。 找到这个人,他们基本上就成功了一半。 时唯附耳过来,和沈行歌说悄悄话:“这样看来,事情倒是简单了很多。” 沈行歌点点头,瞬间又想起了今天白天看过的那本书。 他不想贸然惊动恶灵的召唤者,还是决定等晚上和时唯独处时再讨论。 而他们这边思考一小会的功夫,另外一边的餐桌上已经爆发了一段小小的争吵。 沈行歌和时唯说完话,眼神投向另一边,发现是恶灵公布新的规则后,郑从霖和何书达那一波人开始了讨论,但渐渐的,讨论就变了味,开始朝着激烈而偏激的方向发展。 时唯道:“看来他们认识彼此。” 沈行歌一脸见怪不怪,反倒问时唯:“那你猜猜,今天会不会有人为了保住自己供出什么来?” 时唯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我发现,你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沈行歌疑惑:“嗯?” 时唯移开视线,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当时你在时空乱流中遇见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救我。但现在,你冷眼旁观,并不关心这些人的死活,似乎没有救人的意思。” 沈行歌撑着下颌,淡声道:“我并非同情心泛滥,救人也是分人的。” 时唯微微一愣。 沈行歌继续解释道:“别忘了这个任务的性质,恶灵被召唤一定是因为有冤屈,就算是因为有人召唤,它也不会无缘无故地问罪。在座的这些人善恶不明,在我不清楚真相的前提下,我不会贸然行动。” “他们的命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我现在想要的是真相。”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平视前方,湛蓝的瞳孔里宁静而悠远,鼻梁高挺,黑发服帖,侧脸好看得一塌糊涂。 不知为何,时唯忽然有些高兴。 沈行歌有自己的原则,不会无缘无故救人。 但他们相见的第一面,虽然沈行歌与他素不相识,但还是朝他伸出了手。 这一点微妙的偏心,时唯瞬间理解到位了,以至于他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几乎开出了花。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从别人身上,体会到对自己的偏爱。 沈行歌刚才只是在小声解释,其实一直注意着另一边的动静,结果一转头,正好看见时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沈行歌被他难得的笑脸晃了神,有点心动又有些迷惑:“怎么忽然这么开心?” “没什么。”时唯收敛了神情,忽然亲昵地将头靠在沈行歌肩上,他这么一动弹,悄无声息间,沈行歌整个人几乎陷进了他怀里。 第222章 两个no.1的初遇(11) 时唯“嘘”了一声,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对面:“他们快吵完了,既然你刚才问我了,那我也就赌一个结果,有人会供出他人的罪行。” 挑明他人的罪行,总比认清自己的罪行要简单。 沈行歌笑道:“那看来我们想的一样,没什么好赌的。” 他靠在时唯胸膛上,起初还有点不自在,但后来发现靠着人比靠着硬邦邦的椅子舒服多了,很快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反正是假扮情侣,有什么靠不得的。沈行歌当然想得开。 他们这么亲近地靠在一起,李云卉远远地投来一道眼神,忽然露出了一道有些苦涩的笑容。 而那边,几人的争论终于有了结果。 何书达,也就是律师,似乎是真的生气了,他忽然拍案而起,振声道:“你不仁我不义,我现在要供出郑从霖的罪行!” 一旁的郑从霖按耐着怒气,看样子想要站起来揍何书达一顿,结果却被罗慧月拼命按住了。 他狠狠瞪了罗慧月一眼,正要不顾劝阻起身,却忽然被一股力量拉回了座位上,瞬间动弹不得。 恶灵发言道:“陈罪期间,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我将判断陈罪者发言的真实性,如有谎言,参照定律三。” 这话一出,何书达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他也只能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刚才说气话的嚣张气焰顿时荡然无存,他颤颤巍巍道:“那我要说多少罪行才算过关?” 恶灵回复:“两件即可。但你日后再要陈罪,数量翻倍。”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也就是说,这个方法不一定能长久地保护自己,毕竟,2、4、8、16……如此可怕的叠加,到后来如果凑不够罪行的个数,就会被污染而死。 沈行歌对时唯悄声道:“看来这恶灵的话术里都是坑啊。明明还有很多隐藏规则,但只要你不问,它就不会告诉你。” 他的发丝刮蹭着时唯的侧颈,像是小猫伸出了爪子,在时唯心头挠了一下。 时唯勉强定住飘飞的思绪,道:“嗯,确实。不过,先听听何书达要说点什么,也许能从中得到一些线索。” 何书达强自镇定,却不敢看对面的郑从霖,他道:“我……我和郑从霖、还有他老婆罗慧月以前是同学,我们一直有往来,现在他聘请我当他公司的法律顾问,我会帮他处理一些灰色地带的事。” 接下来,何书达开始讲郑从霖如何坑钱、套现、做空的那些事,涉及的金额高的离谱,骗的还是打工者的血汗钱,的确算得上是黑心商家的罪行。 沈行歌边听边吐槽:“他这到底是在说郑从霖的罪行还是他自己的啊?明明帮郑从霖做假账的是他,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时唯揽着他的肩,回应道:“看来你不救人是对的。” 何书达不愧是律师,口才的确不错,他一番话说完,在场的人看郑从霖的眼神都变了,不再是看商业精英,而是看一个黑心资''本''家。 何书达说完,过了很久,恶灵判定—— “陈罪属实。” “今晚份额已用完。何书达不会被列为今夜死亡对象。” 说完,恶灵便消失了。 沈行歌望着何书达激动又扭曲的脸,看到了郑从霖脸上暴起的青筋。 他知道,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第223章 两个no.1的初遇(12) 等到恶灵消失,郑从霖恶狠狠地盯着何书达,两个人似乎差一点就要打起来。 而其他人看着他们俩,目光明显都有些不善。 虽然大家不是都想供出罪行,但何书达的确抢走了今天的唯一一次求生的机会。 一时间,别墅内乱作一团,沈行歌暂时没管那边的烂摊子,反而拉着时唯,说了刚才看到的那本关于知更鸟的书。 时唯有了点兴趣,也想看看那本书,结果等他们回到客厅里寻找时,那本书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们找书时,有人从背后叫住了他们。 “喂,那个记者和作家,你们等等。” 听到这轻蔑的口气,时唯眉头微皱,转过头去,正好看到郑从霖那张稍带慌乱的脸。 平心而论,郑从霖看上去一表人才,不像其他公司老总一副中年油腻的样子,他的妻子罗慧月也非常美貌,两人看上去男才女貌,非常般配。 但刚刚何书达说了那么多郑从霖的事迹后,这点表面上的精英光环彻底消失,其他人看郑从霖的眼神,都或多或少发生了变化。 除了沈行歌,时唯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他看郑从霖,就跟看一块砧板上的肉没有区别。 时唯懒得理他,还是一旁的罗慧月带着歉意喊了一声:“时先生、沈先生,我们有事想问问你们。” 沈行歌转过头,回应道:“好啊。” 时唯见沈行歌同意了,这才勉为其难地坐到他身边,听郑从霖夫妻俩说话。 郑从霖开门见山:“你们是怎么知道关于恶灵的事的,这么奇怪的事发生了,你们也不慌不忙,怎么像是早有准备?” 时唯冷淡道:“我们不是凶手,理由我已经说过了。你要是只问得出这种废话,那还不如闭嘴。” “你!”郑从霖怒道,很少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这个年轻人他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沈行歌睁眼说瞎话:“时唯是专门研究灵异事件的记者,而我写作的主要领域也与此有关,所以才会看上去对这种事这么精通。至于这一次,我们也想保全自己,找出真相。所以,与其互相怀疑,不如合作。” 他的态度认真而平和,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渐渐的,其他人也聚拢来,大家都坐着沙发上,开始了第一次集体会议。 沈行歌看向坐得很远的何书达,问道:“你先前说,以前和郑从霖以及罗慧月是同学,冒昧问一句,是什么时候的同学?” 何书达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很快就回答了:“高中。不过,我们不同班,他俩七班,我是八班。” 提到这里,时唯很快注意到,郑从霖和罗慧月神色有些异样。 沈行歌继续问:“那你们在这之前认识吗?我是说,高中之前?” 何书达摇摇头:“不认识。” 时唯插话道:“如果这是共同点,那你们应该想想,高中时有没有一起得罪过什么人。” 他的目光环视一周,冷锐而凌厉,将所有人的神情都尽收眼底:“我直说吧,恶灵找你们来,一定是因为你们共同与某件事有关。” “只要找到共同点,这个困境,就能迎刃而解。” 第224章 两个no.1的初遇(13) 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何书达和郑从霖都沉默了,一时没有人再开口。 罗慧月忽然望向这边,像是想说些什么,但郑从霖陡然按住了她的手,硬是没让她说出口。 时唯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看来你们是存心隐瞒,恶灵真正想要你们陈述的罪孽,恐怕不是何书达说的那些,而是你们以前共同干过的某件事吧?” 何书达一听这话,顿时像是被刺激到了,他怒目圆睁:“笑话,我高中时是个好学生,什么也没干过,顶多是和他们认识,怎么可能共同犯过错?!再说了,死掉的张伟现在才刚刚成年吧,我们高中时他才几岁?怎么可能牵扯到同一件事中来?” 时唯笑了:“话不要说死,这可不一定。” 听到张伟的名字,熊丝琪和于成两人的表情顿时阴沉下来,他们的发小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现在他们心里一头乱麻,哪里顾得上那几个大人在吵什么。 沈行歌坐在一旁,问了罗慧月就读高中的名字,然后问了其他人,对这个高中有没有印象。 罗慧月说,他们就读的远辉高中,是他们那里数一数二的好学校。 于成听到了这个名字,也很快意识到,这个高中和他们同省,虽然考不上,但那里算是个景点,小时候他去校园里玩过。 沈行歌忽然意识到,真正的突破口出现了。 他有些急切地问:“你当时多大,和谁一起去的?” 于成一愣,思考了一下才回答:“大概小学三年级?我当时太小了,记不清了,好像是家长带着我们,和几个同学一起去的。”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熊丝琪,恍然道:“我记得你也去了,哦,还有张伟!” 一切开始联系起来了。 沈行歌按上于成的肩膀,第一次露出了压迫性的表情:“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假期发生了什么?” 于成一脸为难,他想了半天,支支吾吾道:“我真的不记得了,那次我中暑了,后来生了一场大病,其它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说到这,他转向熊丝琪,问道:“小琪,你还记得什么吗?” “不记得!” 熊丝琪的声音忽然仿佛高了八度,她一脸恐惧,像是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必须埋葬在她的心底。 沈行歌和时唯问了一通,算是明白了,这堆人都是谜语人,心底都有秘密,但现在哪怕是生死关头,却还存着侥幸心理,不愿意对一个陌生人吐露真相。 墙壁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当报时的那一刻,一股极其强烈的困意忽然席卷了在场的所有人。 沈行歌和时唯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昨天也是因为同样的感觉,大家才会在夜晚睡得那么死,以至于张伟的死亡现场都没有人亲眼见证。 但今天,大家的警觉性明显提高了。 张国韬主动站出来,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提议道:“不如我们轮流守夜,这样,如果恶灵出现,就叫醒其他人,一起抵御。” 第225章 两个no.1的初遇(14) 张国韬的提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 让大家晚上都不睡觉肯定不现实,但如果守夜能够达到一定效果,或者让人看到恶灵的真面目,倒也不亏。 沈行歌和时唯自然是一组,他们的时间被安排在后半夜,一时半会不需要他们的参与,就干脆先回房间休息了。 时唯从洗漱间出来的时候,见沈行歌坐在床头,正在擦拭一柄匕首。 匕首的冷光一闪而过,锐意逼人。 时唯无比自然地坐到他身边,笑着问:“这东西哪来的?” 沈行歌道:“从别墅壁炉那里顺来的,今晚……也许能派上用场。” 时唯抬眼,好奇道:“何出此言?” 沈行歌放下匕首,朝他这边投过来一个浅浅的笑,眼睛里闪烁着愉悦的光。 他眯着眼睛,很快眨了眨,像是夜晚精神抖擞的猫咪:“匕首能用来防身,而我想做一个实验。” “刚刚接近凌晨时,大家有一瞬间都感到了困倦,其实,这大约是恶灵的一种精神控制手段,让猎物在夜晚昏睡,失去反抗的能力。不过,它的这种能力不算强,毕竟,普通人也可以通过强打精神摆脱困倦。” “我猜测,它对群体的催眠能力不强,但如果只针对一个人,效果还是不错的。” “就比如昨晚,虽然张伟死亡,但压根没有人听到呼救,也就是说,他大概是在意识昏迷的状态下死亡的。” “不过,”沈行歌用一种峰回路转的语气道,“这种催眠作用,对我影响不大,我受过管理局专业的催眠训练,这点精神强度的攻击基本上对我无效。” 说罢,他看向一旁的时唯,见对方撑着下颌,安安静静地听自己说话,脸上没有一丝倦色。 沈行歌一看便知,时唯和他一样,基本不受到非自然力量的影响。 沈行歌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道:“看样子你状态也不错嘛。” 时唯回应了他一个简单的笑容。 时唯问:“其实我更好奇,你说的实验,是指什么?” 沈行歌注视着光滑锋利的匕首,狡黠一笑:“我想看看,恶灵所谓的随机杀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随机,还是说其实会有一定的规律。” 时唯饶有兴致地望向他。 沈行歌继续解释:“还记得第一晚的宴席吗?当时大家明显都很害怕,但是我注意过,大家的用餐顺序。” “当时只有两个人吃过眼前的食物,一是张伟,二是何书达,其他人应该是不敢贸然吃眼前突然出现的美食,所以没有用餐。” 时唯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忽然望向沈行歌:“可我记得,后来你也吃了鹅肝。” 沈行歌点点头:“是啊,其实味道不错。” 话说到这里,时唯已经明白沈行歌想做什么了。 如果恶灵真的根据用餐顺序杀人,第一夜它已经杀了张伟,而第二夜本来该轮到何书达,但对方因为陈罪逃过一劫。所以,按照这个规律,今晚恶灵要找的应该是沈行歌。 时唯皱眉道:“这种虚无缥缈的规律,你怎么就能保证它一定发生?更何况,如果用餐者只有三人,那么三人之后的顺序如何确定?” 沈行歌笑了:“我当然不能保证这种事一定发生。” “但如果今晚恶灵来找我,就说明,它下手一定是按照某种规律。这次是用餐顺序,下次也可能是其他。” 时唯一点就通:“也就是说,这些行动是我们之中的某个人看到、而后透露给恶灵的,只要找到其中规律,就有利于我们找到召唤者。” 沈行歌懒洋洋地把玩着匕首:“和聪明人说话真方便。” 说罢,他往被子里一钻,很快做出一副熟睡的模样。 时唯在他身边躺下。 半小时后。 咚—— 咚—— 咚—— 他们听到了诡异的敲门声。 第226章 两个no.1的初遇(15) 沈行歌不自觉地握住了手中的匕首,正要起身,身边却忽然掀起一阵风声,一道阴影席卷而来,猛地将他按在身下。 沈行歌感到自己手腕一痛,关节发出轻响,时唯使了几分巧劲,三两下就将匕首夺了过来。 沈行歌一愣,不知他这是在演哪出,他狠狠皱眉:“你干什么,我要……” 温热的手掌盖住了他的下半张脸,时唯空出一只手捂紧了他的嘴,沈行歌的声音顿时就变成了无意义的“呜呜”声。 时唯忽然俯下身来,凑近了他,在沈行歌耳边低语:“你想以身作饵,想法很不错,但我可没同意呢。”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在这静谧的夜晚,隐约透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湿热的呼吸打在沈行歌耳畔,他很少和什么人靠得这么近,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时唯的力气很大,握住他手腕的方式充满技巧性,沈行歌一时竟然无法挣脱。 这还是第一次,他感觉控制权被交到了别人手上。 外面诡异的敲门声一直没停,且非常有规律地一重一轻。按理说外面还有守夜的人,应该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才对,但偏偏他们没有。 沈行歌很快意识到,恶灵的出现果然属于超自然现象,就算有人守夜,也根本听不到这边奇怪的响动,只有被选中的倒霉蛋才会直面这未知的恐惧。 时唯却根本不在意门外的敲击声,他依旧靠在沈行歌肩头说着话,声音很轻,但无比清晰:“好歹我俩现在生命相连,你想对付恶灵,可不能忘了我。” 沈行歌察觉到时唯没有恶意,只是在担心自己,顿时挣动的力道都小了许多。 他抬起腿,没用什么力气,踢了一脚时唯的小腿,没好气道:“说话就说话,不要忽然靠这么近,那你先放开我,我们一起去会会那个所谓的恶灵。” 时唯笑眯眯的:“我不要。” 沈行歌:“……” 时唯继续道:“既然恶灵找上门了,那就说明你的猜测是正确的,它杀人确实有一定的规律。而既然猜测已经被证实了,就没有继续冒险的必要。” 沈行歌彻底放弃挣扎了,干脆咸鱼躺平。他觉得现在气氛格外诡异,明明恶灵还在门外急切地敲门,但他却和时唯在床上冷静分析,两个人完全是不慌不忙的样子,甚至气定神闲。 沈行歌觉得,要是自己是恶灵,现在要么急死了,要么气死了。 沈行歌眼睛的余光望向门口,懒散道:“你就不担心恶灵现在破门而入?” 时唯不以为意:“它要是能进来早就进来了,干嘛敲门?” 沈行歌:“……” 时唯看沈行歌一脸“我是不是玩了个假的杀人游戏”的表情,顿时没忍住笑了笑。 到了这份上,他才摊牌道:“好吧,其实,我还有一点信息没和你共享——恶灵进不来是有原因的。我们这间屋子里有护身符,可以用来抵御恶灵的入侵。 它之所以要敲门,就是因为在护身符的作用下,没有你的邀请,它根本进不来。” 沈行歌问:“这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情报?” 时唯坦然道:“今天晚餐的时候。那时候,我的系统提示我,每经过一个夜晚,就会在后台公布一个隐藏情报。 今天的情报是这栋别墅里有一个护身符,所以睡觉前,我找到了它。” 沈行歌想起今天晚上时唯消失了一会儿,大概那时就是去找道具去了。 对于其他人而言,这是一场死亡迷局。 而对于时唯而言,这不过是一场游戏。 且不论护身符是什么,沈行歌现在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他眸光寒冷:“如果恶灵无法伤害我,那它就一定会去找别人。” 他看向时唯:“今天被选中的人,会是谁?” 第227章 两个no.1的初遇(16) 让大家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死亡的人居然是何书达。 他的死状和前一天的张伟完全不同,前一天的张伟死亡时,整个腹部都被完全剖开,而现在,何书达却是心脏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一看就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而他的表情无比扭曲,里面除了恐惧和挣扎,似乎还有一丝不可置信。 于成一脸懵,声音里止不住恐慌:“这人晚上不是说过别人的罪行吗?!按理说这已经是免死金牌了,他怎么会死?” 时唯从神色各异的人群中站出来,他蹲在何书达身旁查看尸体,从尸体的状态,可以简单推算一下死亡时间。 沈行歌和他兵分两路,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前者在李云卉的带领下前往何书达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遗留的线索。 时唯看到何书达衣领上血迹的流向有些奇怪,扒开衣服一看,上面写着四个血红的大字—— “弄巧成拙” 看到这几个字的同时,在场所有人都脸色发白,时唯却对着这几个字认认真真多看了几眼,似乎若有所思。 很快,他就得出了结论—— “看来这是恶灵的提示,它告诉我们,这个人不是它所杀。” 郑从霖有些紧张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时唯的神情依旧冷淡:“张伟想逃走,死于污染,恶灵非常诚实地告诉了我们,说明它根本不屑于隐瞒自己杀人的事实。” “而何书达死亡的状态和张伟不同,身上的伤口也像是人为造成的,照这样推断,只要不是何书达自己动手,那就一定是被在场某个人所杀。” 时唯说这话时,目光正好对上郑从霖的眼睛:“也俗称他杀。对此,郑老板怎么看?” 郑从霖被他那双冷厉的眼睛看得心里一悸,正要辩解两句,就听见时唯道:“或者我应该问问你,杀人的感觉如何?” 此话一出,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现场的气氛瞬间接近冰点。 * 另一边,沈行歌跟着李云卉一起进入了何书达的房间,他安静地跟在李云卉身后,看对方熟练地拿出钥匙开门,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李太太,这栋别墅你和张国韬先生会常来吗?” 李云卉温婉地点点头:“嗯,我们常来。这里是老张最喜欢的房产之一,他早年赚了一大笔,就买下了这里,常常和我吹嘘呢。” 沈行歌跟着李云卉走进屋内,四周观望了一圈,他随意和李云卉搭着话:“张先生是做什么的?看上去很厉害呢。” 李云卉摆摆手,谦虚道:“没什么,以前是个小领导,有点闲钱罢了。” 沈行歌“哦”了一声,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何书达留下的一堆东西上。他走过落地窗,打开书桌的抽屉,在一堆文件中,发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小物件。 那是一个笔记本。 看上去非常破旧,款式也非常古老,是那种没什么特点,但非常耐用的记录本。 但像何书达这样光鲜而虚荣的人,照理说不会随身携带这样的东西才对。 沈行歌拿起笔记本翻了几页,里面地字迹由青涩一路到成熟,最新的一页里,只有短短的几个血字—— “小白,对不起。” 字迹非常仓促潦草,仿佛最后的道别。 沈行歌拿着笔记本,疑惑涌上心头。 小白是谁? 第228章 两个no.1的初遇(17) 另一边,时唯忽然的发难,直接点燃了众人之间隐约的导火索。 郑从霖目眦欲裂:“你什么意思,凭什么说我杀人!” 原本的商业精英一脸暴怒,而他的妻子罗慧月在一旁发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丈夫。 其他人听到时唯的话,不论是真是假,都默默后退了几步,不愿意再靠近郑从霖。 毕竟,昨晚何书达陈罪后,大家对何书达和郑从霖这两人的好感度就已经很低了,现在控场的人是时唯,大家都下意识地选择相信他。 气氛紧张到了千钧一发之际,而时唯依旧一脸云淡风轻,他甚至半蹲在尸体旁笑了笑,这么得天独厚的一张脸,放在平时,简直瞬间就能叫人心动。 不过,考虑到这里是凶案现场,没人能生出几分风月心思。 时唯摇了摇头,一脸无聊:“郑先生,你身上破绽也太多了,且不论你昨天就和何书达有冲突,今天你的表现格外慌张,不仅专门换了衣服,而且,我刚才查看尸体时,你也是比谁都紧张。” 时唯摊手道:“根据尸体的情况,我大概可以推算出他死亡的时间,正好就是你守夜的时候吧,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能简单推测一下……嗯,何书达应该是偷偷来找你谈判,但是没谈拢,你们起了争执,然后一怒之下,你杀了他?” 时唯的手抚摸着地上的痕迹,指给众人看,他安静地说:“这是很明显的打斗痕迹,和第一晚的情况明显不同,这根本就是人为的,和超自然力量无关。” 郑从霖脸色发白,一时竟然也不知如何反驳,他心里甚至平白无故升起一股恶意,觉得眼前这个能说会道的青年格外该死。 时唯不慌不忙,火上浇油:“如果现在大家一起去搜查,说不定还能找到你带血的衣服呢。其实我也理解,昨晚时间太仓促了,你不能很好地收尾,不然,也许你能做得更漂亮一些。” 郑从霖心中怒火已经臻至顶峰,几乎下一刻就要冲上去给时唯一拳,但半路上却被张国韬强行拦住了,后者怒道:“你是真的杀人了?” 郑从霖气得一把推开他,最后一点涵养也丢弃了:“关你屁事!” 张国韬也急了:“这是我的房子,你在我家杀人,你说和我有没有关!?” 说完两人就扭打在一起,场面一时无比混乱,有人上午劝架,而时唯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在一边冷眼旁观。 张国韬有高血压,这么和人推攘两下,顿时脸都气得涨成了猪肝色,郑从霖手上的力道忽然加重了,结果张国韬顿时被推到地上,整个人挣扎了两下,居然没有再爬起来。 沈行歌刚刚和李云卉查看完了何书达的房间,结果一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李云卉大惊失色,赶快跑到张国韬身边,大声呼喊张国韬的名字,从怀里的口袋里找极速救心丸。 张国韬的胸口剧烈起伏,过了很久才勉强恢复正常,李云卉怕得浑身都在抖,差点哭出来,最后还是沈行歌帮她把张国韬扶回了房间。 于成和胡默一人一边,终于把郑从霖按住了,后者像是牢笼里的困兽,知道挣扎无效,眼神几乎绝望。 时唯去工具间找了条绳子,让于成两人先把郑从霖绑上,防止他再发疯。 郑从霖被丢在客厅的角落里,而剩下的人在客厅齐聚一堂,大家都情不自禁地望着时唯,俨然已经把他当成了领导者。 时唯面对眼前的混乱和恐惧,却是一点也不慌乱,毕竟,这才是他熟悉的主场。 他甚至愉悦地笑了笑:“其实,我们也应该感谢郑从霖,多亏了他,给我们提供了一条全新思路。” 熊丝琪有些害怕地开口:“什么?” 时唯的眼睛微微发亮,无尽的墨色从那灰色的瞳孔里透出,像是阴雨天前乌云密布的天空。 他笑了:“无论如何,每晚只会死一人。恶灵见到第一场死亡之后,就不会再动手。而何书达的前车之鉴也证明了,就算陈罪了,也不一定就能逃过一劫。” “想要活下去其实很简单,只要别人死在你之前就可以。” 说到这,他眯起眼睛笑了—— “与其被动,被选择成为恶灵的猎物,不如抢先恶灵一步,主动成为刽子手,不是吗?” 第229章 两个no.1的初遇(18) 沈行歌不动声色站在时唯身后,安安静静听他说完话,虽然听着吓人,但仔细一想,也的确是字字属实。 沈行歌摸了摸鼻子,心道这孩子恐吓人还真有一手。 从某种意义上,时唯说话一方面煽动人心,一方面也无形中加剧了在场所有人的精神压力,让后续事物发展变得更加不可琢磨。 沈行歌好歹还是个监察员,自然没忘记自己还有监督时唯完成任务的责任。 但快穿者的言行只要不对世界造成实质伤害,他就没有插手的立场,所以沈行歌现下只是旁观,想着等以后再劝时唯改改这剑走偏锋的性格。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手里的线索。 何书达的笔记本,也许是揭开谜团序幕的关键。 沈行歌走到人群中心,将笔记本摆在桌上,将最后一页翻开,展示在众人面前。 沈行歌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这是何书达的遗物,他最后留下的信息是对一个叫小白的人的忏悔,在座的各位,听到这个名字,能不能想到什么?”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围上来看那个老旧的笔记本,时唯却只是略略扫过一眼,而后凑到沈行歌身边,将先前发生的混乱简单说明了一下。 沈行歌沉吟道:“如果说,何书达是昨晚被郑从霖所杀,按照恶灵出现时间推算,这至少是凌晨两点以后发生的事。” “而这个笔记本最后的字迹还非常新,感觉刚刚写上去不久,我合理怀疑,这字迹就算是昨晚写上去的也有可能。” 时唯很快跟上了他的思路:“按这个想法来看,也许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刺激到了何书达,才让他写下这句话。” “而后来,受到刺激的何书达在精神高度恐惧的情况下遇见郑从霖,当时两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紧绷,接下来发生冲突也合情合理。” 沈行歌赞同道:“没错,正常情况下,何书达已经因为陈述郑从霖的罪行而得到了豁免权,他根本没有理由铤而走险,在夜晚出去寻找郑从霖。” “所以,一定是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才让他愿意一个想要杀掉自己的人见面。” 短短几息功夫,沈行歌和时唯已经达成共识,看来,何书达和郑从霖共同的秘密,就是那个所谓的“小白”。 郑从霖被几人制住后暂时关押在房间里,而张国韬因为突发高血压在房间里休息,这两人暂时没有看到笔记本。 而其他人看完笔记本后,熊丝琪和于成两个学生一脸茫然,胡默依旧面无表情,李云卉从一开始就和沈行歌一起发现了笔记本,现在也见怪不怪。 唯独罗慧月,她碰着手里的笔记本,葱白纤细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着,平时富太太的矜贵做派像是从她身上一点点剥离了,那种感觉,就像沙漏里的细沙一点点流失,怎么也握不住、止不住。 沈行歌试探着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罗女士,你没事吧?你认识这个叫小白的人吗?” 罗慧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神色仓惶,面色苍白。 她好久才磕磕碰碰地说出一句话,牙关打战:“我认识这个笔记本。” “这是小白,当年送给何书达的生日礼物。” 第230章 两个no.1的初遇(19) 郑从霖忽然上前,想要拦着罗慧月,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但沈行歌挡在了郑从霖面前,他用眼神示意时唯,让他从罗慧月那里套话。 时唯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他走到罗慧月面前,简单用了点话术,就让已经半崩溃的罗慧月说出了他们高中时的一段往事。 小白的全名叫白明希,是个英气飒爽的女生,为人仗义直爽,笑起来明艳动人。 当时大家一起来到高中学习,小白和罗慧月以及郑从霖都分到了七班,因为个人性格的原因,小白人缘很好,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班的学生几乎都喜欢她,小白走到哪里都有朋友。 而何书达则是小白的发小,他们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 那时何书达被分在七班,罗慧月常常看见小白跑到对面班级去找人,她不止一次地看着,两人同进同出,有说有笑。 讲到这里,罗慧月苦笑一声,眼神莫名带着几分黯然和讽刺,她插了一句:“当时还传过他俩的绯闻呢,我们都以为他们俩是一对。” 那个何书达随身带着的笔记本,就是小白在高中时送给他的,这么多年也没有换,可见何书达一直记得小白,且将她当作非常重要的人。 时唯察觉到了怎么,淡淡地问:“对于何书达和白明希的事,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罗慧月忽然悄悄抬眼看了一眼一旁角落里的郑从霖,男人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似的难受。 但这次,虽然郑从霖的眼神里尽是警告,但罗慧月像是豁出去一样,她不再忍受,不再沉默,最后还是说出了真相:“因为当时我喜欢何书达,所以自然会对他的事多关心一点,这不是很正常吗?!” “你给我闭嘴!”郑从霖虽然被绑在一边,听到这话,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大声呵斥了一声,“把这种陈年破事拿出来说,你不嫌丢人,我还丢人呢!” 罗慧月也急了,她一跺脚站起来:“我不过是年轻时喜欢过他而已,你自己出去找三,却为了这事隔应我这么多年,我有说过什么吗?现在何书达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而且,而且……”罗慧月做过专业美甲的尖指甲狠狠掐进了肉里,她不顾形象地大喊,“小白不也没了吗?!都是死人了,我凭什么不能提!” “你!我叫你闭嘴!你提姓白的那个晦气家伙干什么?!不是都说好忘了吗?”郑从霖一时气急,双手疯狂挣动着,像是恨不得扑上来咬罗慧月一口。 接下来,两夫妻你一句我一句吵得火热,简直旁若无人,不像爱侣,反倒像是死敌。 表面的平静被彻底打破,只留下一地鸡毛。 很明显,因为这几天发生的事,他们的精神状态,其实都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了。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巨大,而时唯很快就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点—— “你们说,白明希已经死了?” 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像是漆黑的夜里将要熄灭的烛火。 “恐怕她的死,和你们有关吧?” 第231章 两个no.1的初遇(20) 时唯的问话被突兀地打断了。 因为夜晚降临,宴会三开。 这一次,恶灵出现宣布何书达死讯的时候,它的语气里尽是嘲讽,但过了很久,依旧没人说话。 “何书达死于他杀,非我之手。” 恶灵如此说。 一旁的郑从霖早已由被绑缚的角落被移到了桌边,他坐在椅子上,一脸如坐针毡的表情,面对着他人投过来的视线,面容不善地垂下了头。 罗慧月坐在他身边,一样动弹不得,但女人面如金纸,一看就是紧张到了极点。 沈行歌环视一周,发现刚刚因为过度激动而被迫休息的张国韬也到场了,不过他面相如死灰,一看就是心神大损的样子,李云卉在他身边有些忧虑地注视着丈夫,似乎在担心对方的身体。 沈行歌其实能理解,这里原本是张国韬夫妇两人安居的别墅,结果现在闹出这样的事,换谁都得疯。 注意到沈行歌的眼神,李云卉一怔,而后朝沈行歌这边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似乎是让沈行歌不要担心。 她依旧是初见时那副温婉的模样,只不过眉目间多了许多苦涩。 沈行歌遥遥朝她点点头,带着几分安慰的意思,不过并没有更多表示。 时唯看他和李云卉眉来眼去,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吃味,他忍不住拍了拍沈行歌的肩膀,逗他道:“这种时候眉目传情,是不是不太合适?” 沈行歌撑着下颌,忽然想起来他现在和时唯还在假扮情侣,很快便懒洋洋地回应道:“现在气氛这么紧张,你还在这里吃飞醋,是不是不太合适?” 时唯万万没想到他会反将一军,一时愣了:“……” 沈行歌难得见他愕然神情,心里忽然有些痒,以至于他忽然伸手,捏了捏时唯的耳垂,神情自然而亲昵。 时唯:“……” 沈行歌莞尔,不过他见好就收,很快松开了手:“好了,不闹了。今晚应该是重头戏,等着真相出现吧。” 时唯感受着脸颊边消散的温度,莫名有些不舍,但现在明显不是心猿意马的时候,因为眼角的余光中,罗慧月已经站了起来,对着恶灵说,自己要陈罪。 罗慧月的神情悲伤而坚定,她不顾郑从霖阴寒的神情,强撑着站了起来,浑身都在发抖。 时唯想,沈行歌说的没错,随着白明希的事情被揭晓,这场游戏,大概已经快要走向终局。 恶灵的声音响彻在大厅里:“你要陈述谁的罪?” 罗慧月一开口就语出惊人:“这件事,和我、郑从霖、还有已经死亡的何书达都有关,如果真的要算,我们也许是同罪。” 不知为何,恶灵莫名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诡异的声音才终于响起:“继续。” 罗慧月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豁出去似的,她咬咬牙,皱眉道:“我们共同的同学,白明希,当年从最高的楼上跳了下去,而这一点,和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她跳下去的时候,我……我只是看着,我就这么看着她,要是一开始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当初一定不会……” 说到这里,罗慧月的声音已经哽咽,她捂着脸,精致的妆容乱成一团,说不出的狼狈。 郑从霖整个人像是一根灰败的柴,他抬眼看了罗慧月一眼,再也没说话。 现场一时间一片死寂。 像是为了伴奏似的,当罗慧月正式开始陈罪时,现场忽然传来了厚重的钟声。 一声声的,像是叩问,像是审判。 不知为何,沈行歌忽然想到了那本写着“谁杀死了知更鸟”的小册子—— 谁杀了知更鸟? 是我,麻雀说, 用我的弓和箭, 我杀了知更鸟。 谁看见他死去? 是我,苍蝇说, 用我的小眼睛, 我看见他死去。* 第232章 两个no.1的相遇(21) 罗慧月的声音一直在抖,断断续续,不过,她最终还是缓慢地说出了一个故事。 罗慧月曾经偷偷暗恋过一个人。 那个人是隔壁八班的何书达。 当时的何书达和现在的黑心律师完全不同,他像是小说里才有的那种文艺白衣青年,自带一种干净文雅的气质,也不像很多青春期的男生那样毛毛躁躁。 罗慧月一直知道八班有这号人物,而她喜欢上他的契机也很简单。 某天晚上她在操场上夜跑时不小心摔倒,何书达扶她起来,陪她去了医务室,还帮忙联系了家长。 这种面面俱到的体贴,在人脆弱的时候,很轻易就能让人心动。 罗慧月对自己有基本的自信,自己家境好,人漂亮,成绩也不差,她觉得,自己如果向何书达表白,应该能成功。 于是放学时,她鼓起勇气去八班找人。 结果,人群稀疏,夕阳西下,她看着何书达和一个女生有说有笑地走出来,两人的姿态非常亲昵,而何书达看她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对待普通朋友。 最重要的是,那个女生,她竟然认识。 那个人是白明希,是他们七班的一员,成绩很好,性格开朗,是个很容易就能让人喜欢上的女孩。 而罗慧月和白明希的关系不好不坏,大概算是普通同学,她平时也和其他同学一样,会唤白明希“小白”。 罗慧月后来旁敲侧击地打听到,何书达和白明希算是青梅竹马,因为彼此的父母是同事,住所靠得也近,故而他们从小就认识,一起上学,一起长大。 到了高中,因为分班加上学业繁忙,他们见面不那么频繁了,但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罗慧月不死心,暗中找何书达表白,却遭到了拒绝。 何书达当时红着脸,却是很坚定地表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虽然她现在还不能接受我,但我也不可能同意别人的告白。 虽然何书达没有明说是谁,但看看他平时宗和谁一起,他喜欢的人是谁,几乎已经是一目了然的事了。 罗慧月从小到大,众星捧月,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这还是第一次,她遭到如此彻底的拒绝。 没来由的,罗慧月对于白明希有了一丝憎恶和无端的恶意。 凭什么我得不到的东西,你能拥有,还能毫不在意地丢开? 次日早晨,又到了上学的时间,白明希背着书包路过罗慧月身边,像平时那样笑着朝她打招呼。 如果是平时,罗慧月会礼节性地朝她点点头,但现在她心情极差,面对着白明希灿烂的笑脸,她心中的恶意顿时又增进了不少。 罗慧月小声地“切”了一声,没有回应白明希的好意,而白明希压根没介意这点冒犯,她继续往前走,高高兴兴地和其他同学打招呼,开启新的一天。 她越是明媚如阳光,罗慧月心情就越是不好。 她看她众人拥簇,看她朋友遍天下,看她耀眼地活着。 白明希的身上,始终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第233章 两个no.1的相遇(22) 原本是因为何书达,罗慧月才开始注意白明希,而后来,这份恶意一天天堆积,罗慧月已经分不清,这份恶意究竟是因为何书达,还是因为其他。 其实罗慧月并不缺人追,比如他们学校有名的富二代郑从霖就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三天两头对她表白,少年热烈如火,闹得全校都知道他俩的绯闻。 但罗慧月对郑从霖无感,她只觉得这人叫人烦躁。 但她有点享受这种被追求的感觉,便一直没有明确地拒绝郑从霖。 白明希和罗慧月打过几次招呼,从罗慧月冷淡的态度里,很快也明白了这人压根不喜欢自己的事实。 白明希个性好,懒得生气,但不代表她喜欢热脸贴着冷屁股,几次过后,她就识趣地不去打扰罗慧月了。 而这份识趣,却让罗慧月心中的不满日渐上升。 很多时候,你要找很多理由去喜欢上一人,但讨厌一个人时,无论什么都能成为你厌恶的理由。 罗慧月对白明希,也许就是这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罗慧月几乎已经站不住了,她在剖白过去的自己,因而万分痛苦。 郑从霖在一旁早已面如土色,罗慧月的叙述可谓是撕破了最后一点平静和脸面,他一直没有说话,就好像一条路已经走到了终点,他面对的都是事实,知道这一切无可辩驳。 罗慧月的声音像是穿过时间的长河,流向了十年前,那时他们都还年少,过于热情,也……过于偏激。 罗慧月对白明希的恶意一直是隐藏的,而真正的导火索,恐怕要算那次何书达生日,罗慧月带着礼物去找何书达时,正好看到白明希将一个笔记本递给对方。 最后,何书达珍重地收下了白明希送的笔记本,却拒绝了罗慧月贵重的礼物。 罗慧月感觉,那一直压抑在心头的怒火,在这一刻,仿佛终于来到了临界点,就像沉寂多年的火山,在这一刻迎来了爆发。 她心中的恶意终于达到了最高点。 她想,所有人都喜欢这样的白明希,喜欢她热情洋溢,喜欢她灿烂如光。 那要是,她把这样的白明希彻底毁了,是不是就能得到她的一切了? 罗慧月很快就迎来了一个好机会。 如果说白明希是人人都喜欢的存在,那他们班上,有一个存在,可谓是人人厌恶。 那个被厌恶的女生叫徐慧,是个软弱无能的软包子,大家没事都会拿她撒气,而徐慧除了哭,什么不敢说。 关于这件事,原因很简单,罗慧月曾和徐慧当过一段时间的同桌,而那段时间,她的一条贵重的项链不见了,有人告诉她,那天中午正好徐慧在教室了收拾东西,所以罗慧月便一口咬定,这事是徐慧干的。 徐慧解释过,但她百口莫辩,很快大家便默认她是小偷,从此一个个都自动远离了她。 可笑的是,有一天,白明希站了出来,为徐慧说话了。 那时,没有人愿意和徐慧同桌,而白明希和徐慧同桌后,居然有一天为了徐慧和罗慧月吵了一架。 白明希认真道:“徐慧和我解释清楚了,你们诬陷了她这么久,也该停手了吧。” 罗慧月才不管徐慧是不是真的无辜,她心中有一种隐秘的喜悦,因为她看到了把白明希拉下“神坛”的可能。 “你信她有什么用?你们也拿不出证据吧?你帮一个小偷说话,又是什么意思?”罗慧月挑衅道。 她指着躲在白明希身后不发一言的徐慧,嗤笑道:“你为她开脱,能有什么好处?怕不是被她忽悠瘸了吧?” 白明希站着没动,却是一步也没退让。 因为白明希维护徐慧这个人人喊打的存在,周围人看白明希的眼神第一次发生了变化。 第234章 两个no.1的相遇(23) 罗慧月心中狂喜,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你越是被人喜欢,就越是不能有污点,越是要迎合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形象,不是吗? 何必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惹得一身骚,真是蠢死了。 当天晚上,罗慧月就单独约了白明希出去谈话。 而第二天,她跑到郑从霖面前,举着青紫的手臂,哭着告诉郑从霖,说白明希说不过她就动手,把她打伤了。 郑从霖心疼得不得了,当天就在校外喊了几个人给白明希一点教训。 而看着白明希头上包着纱布来上学时,大大小小的传言很快便传开了。 流言蜚语就像流动的风,一时甚嚣尘上,那段时间,连何书达都不得不避嫌,不敢和白明希一道回家了。 罗慧月心情畅快,连带着看郑从霖这个帮手都顺眼了许多,也渐渐和对方走得更近。 她看着白明希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看着人们在背后对白明希议论纷纷,不禁幻想着,到底什么时候白明希才能对她低头呢? 她幻想着自己的胜利,几乎笑出了声。 而让她猝不及防的是,白明希虽然狼狈,却依旧聪明而镇定,在罗慧月暗喜的这一段时间,白明希拿着她能查到的所有证据,直接向学校告发了罗慧月和郑从霖干的所有事。 罗慧月依旧记得当时被约谈时,她和郑从霖坐在一边,而白明希坐在另一边,女生的面容憔悴而疲惫,而那双眼睛却那么明亮,一如她的名字,充满着光明和希望。 白明希不会放任他们为所为欲,她要为自己正名。 罗慧月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害怕了,她没想到,白明希居然是这样的硬骨头,到了这样的地步,她还强撑着,不愿意对自己服软低头。 而这时,在罗慧月自乱阵脚时,郑从霖安慰了她。 郑从霖告诉她,不用担心,即使白明希找到了证据,他也能让这一切变成假的。 在罗慧月害怕得像是无头苍蝇的时候,郑从霖握住她的手,承诺道:“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那一刻,不知是不是吊桥效应,罗慧月忽然觉得,答应这个人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事实证明,郑从霖处理得的确很好。 他是富二代,手上自然有些常人没有的资源,他买通了校方,压下了消息,让白明希的努力功亏一篑,最后甚至变成了“白明希跑去恶人先告状,报复告发罗慧月,却被狠狠打脸”的局面。 这一下,大家终于吃瓜吃到撑,找到了新的乐子,一时间,白明希代替了以前徐慧的位置,成了被群嘲的对象。 而罗慧月在大家的祝福下,答应了郑从霖的又一次表白,高调地和郑从霖在一起了。 那天下午放学时,罗慧月和郑从霖一起走出大门,看着何书达一个人走在前面,周围没有白明希的身影,心中几分暗喜和得意,但那种欣喜若狂的胜利感,却一点点黯淡了,只留下几分毫无理由的怅然。 走到这一步,罗慧月不禁会想,自己真的喜欢过何书达吗?她对何书达的喜欢那么飘忽和短暂,但对于白明希的恨意,却是这么悠远而漫长。 第235章 两个no.1的相遇(24) 也许,她只是恶劣地想要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而当那东西唾手可得时,却引不起她半点兴趣了。 她懒得多想,她现在没有了白明希这个心头大患,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日子过得潇洒甜蜜,到如今,何书达如何,似乎不太重要了。 这样的“好日子”,持续了一年。 这期间,墙倒众人推,白明希过得有多痛苦,罗慧月就有多快活。 而何书达不知是不是为了避嫌,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和白明希来往了,甚至那个宝贝得不得了的笔记本也不见了,罗慧月去八班看过几次,再也没有在何书达书桌上见过白明希送的笔记本。 罗慧月非常满意,她甚至懒得欺负徐慧了,每天看看白明希的笑话,就是她最大的快乐源泉。 那这样的时光是如何结束的呢? 说到这里,罗慧月眼神惨淡—— “现在想想,她是真的很厉害。在那样的情况下,她竟然撑了一年。” 一年后,他们终于要毕业了。 而就在过去的一切开始淡化在人们记忆里时,罗慧月收到了一则消息,约她到学校一叙。 等她赶到时,现场居然还有两个人。 一是郑从霖,一是何书达。 他们面面相觑,见到彼此,明显都很震惊。 而这时,一切事件的中心终于登场。 那是白明希,好久不见的白明希。 她脸上原本明媚阳光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就是有一轮红日在她瞳孔里熄灭了,只留下一点黑色的余烬。 她站在高高的天台边缘,死死盯着他们,一字一顿道:“你们全都是凶手,一个也别想逃。” 白明希的声音森寒而冰冷,她没有哭,也没有竭斯底里,但这短短一句话,已经让人心脏紧缩。 罗慧月一怔。 不知为何,那一刻她忽然很想说点什么。 但唇齿开合,最后什么声音也没留下。 而走到这一步,一切早已来不及。 他们眼睁睁看着,白明希像是折翼的白鸟,也像是扑火的飞蛾,奔赴最后的结局。 她毫不犹豫,向下坠落。 没有人能拉住她,也没有人能挽留她。 现场除了一声巨响,烟尘散去后,只留下一片死寂。 而后面的一切,就像蝴蝶效应,迅速发酵到罗慧月无法掌控的地步。 白明希没有无故地寻死,她留下了很多东西,很多证据。 她可以消亡,但她不会低头。 她用一场死亡把事态彻底闹大,而这一切引发的后续,郑从霖几乎拿出了所有能用得上的手段,才堪堪摆平。 罗慧月说到这里,沈行歌和时唯对视一眼,忽然都明白了什么。 时唯忽然问一旁瑟瑟发抖的熊丝琪:“当时你们去远辉中学,是不是正好目击了那一场事故?” 熊丝琪的脸一下子白了。 而于成虽然依旧是一头雾水,但话说到这,他忽然想起什么,“当时我们那边的学校貌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当时所有消息都被封锁了,远辉一直没有动静。” 郑从霖忽然抬头,皱眉看了时唯一眼。 这些人的沉默,对于时唯和沈行歌而言,已经近乎于默认了。 时唯才不管郑从霖的脸色,他推测道:“根据你们以前说过的话,于成因为看到什么可怕的事生了一场大病,以至于都烧坏了脑子,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 “当时是假期,学校里正好没什么人。但你们几个孩子溜进去玩,正好目睹了白明希坠楼那一幕,便算是目击证人,而郑从霖收买了你们?让你们封口,是不是?” 第236章 两个no.1的相遇(25) 熊丝琪刚才还只是脸色发白,而现在已经难看得犹如恶鬼。 于成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发小,声音发颤:“小琪,这只是推测,是……是吧?那个记者说的,应该不是事实吧?” 回应他的只有熊丝琪的沉默。 于成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看着自己的朋友,像是从来没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恶灵的宴会容不下谎言,到了这一步,似乎没什么不能说的了,而熊丝琪也像是忍够了,她咬牙,对于成说:“是又如何?当时你直接吓晕过去了,我和张伟的尖叫引起了另外三个人的注意,郑从霖他们后来来找我们,让我们说假话……” 当时郑从霖和罗慧月他们已经是成年人,面对这样的事,如果被鉴定为凶手,自然免不牢狱之灾。 而为了脱罪,郑从霖买通了所有能够利用的势力。 一开始张国韬让大家介绍自己,沈行歌记得,他说过自己在司\/法\/机\/关工作,也是十年前的一桩案子,让他认识了如今的妻子李云卉。 沈行歌的目光转向张国韬,对方明显还没从下午的发病中缓过来,这时候处于一种不太清醒的状态,但很明显,刚刚罗慧月的话他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沈行歌问张国韬:“这个案子是不是你处理的?你当时……包庇了郑从霖他们吧?” 张国韬捂着胸口喘着气,似乎已经快呼吸不了了。 但他听到这话,却忽然回光返照似的怒道:“我是经手过这事,但这又不是我一手办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记得主办的人是……是叫……” “胡默?” 一切忽然联系起来,如一道惊雷炸响。 到这里,一切已经再清楚不过。 在座的所有人,都和十年前白明希的死有关。 他们共同编织了一场骗局,隐瞒了一个真相。 白明希从来没放弃为自己正名,但即使她用尽了所有的方法,即使她最后走向毁灭,真相也还是被湮没在尘世的浮灰里。 而如今,一切因为恶灵的降临,真相被以这样的方式,血淋淋地揭开。 张国韬提到胡默,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脸色骤变。 一直毫无存在感的男人的名字忽然被提起,角落里的胡默抬起头,脸上居然缓慢地浮现出一个笑容来。 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带着一点隐秘的快意,死鱼眼里流动着诡异的漩涡,看上去居然一点也不像一个活人。 张国韬忽然崩溃道:“不对,你明明只比我小十岁左右,现在怎么也四五十了,怎么会这么年轻!” 胡默那张阴郁的脸,怎么看都不过三十岁出头。 胡默露出一个琢磨不透的笑:“因为这个身份的主人不巧几年前去世了,但这场审判他也有份,我就干脆化作他的样子混进来啦。” 他的声音干净而轻快,似乎欢喜雀跃,和他那张阴冷寡淡的脸放在一起,简直违和到了极点。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沈行歌一直旁观着,这时忽然道:“一直观察我们的恶灵,其实就是你吧?” 胡默赞赏地看了他和时唯一眼,彻底丢下了伪装:“嗯,你们都很聪明。”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愉悦道:“很好,看来大家终于都认识到了自己的罪。” 午夜已至,丧钟长鸣。 “我宣布,宴会正式结束。” 恶灵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 “让我们开始最后的审判吧。” 第237章 两个no.1的相遇(26) 窗外的暴雨更加急促,像是行至终点,要谱写一场盛大的尾曲。 整个别墅的门窗被瞬间封死,胡默的模样瞬间虚化,而后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是地上一具干瘪的皮囊,仿佛一张人皮面具。 恶灵无形无质,而它后续要做什么,也根本无法预测。 所有人的表情都无比凝重,而这时,众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一阵血腥味弥漫开来,大家转身一望,张国韬已经颓然倒地,整个人的脸上青筋暴起,双目充血,明显是气结之相。 “国韬?!你不要吓我!”李云卉赶快蹲下来到张国韬身边,手指哆嗦着为他找治疗心脏病的药。 但这次明显没用了,张国韬压根没有咽下那小药丸,他抽搐了几下,便像一只脱水的鱼似的,彻底没了生息。 张国韬死了。 死于过度紧张造成的急性心衰。 这一下小插曲,让在场的气氛一时间又灰暗提升到了彻底的绝望。 李云卉跪在张国韬身边,她浑身发抖,低垂着头,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 沈行歌却完全没被现场的气氛所影响,他只是盯着张国韬死不瞑目的尸体,若有所思。 而时唯环视一圈,他的表情既不恐惧也不慌乱,似乎在思考恶灵下一步的行动。 他迟疑了一下,忽然开口道:“等等,有哪里不对。” 一旁的于成和熊丝琪已经快要吓傻了,这一下听到了他的话,俨然已经将他当成了救命稻草,熊丝琪赶快开口问:“怎么了?” 时唯分析道:“恶灵说过,在审判结束前,四条定律都不可违反,包括恶灵本身,也收到规则的制约。而现在审判还没结束,但我们已经察觉了他的身份,这事态发展,未免也……太快了一点。” “也就是说,按照一天晚上只能死一人的规律,就算张国韬已经病逝,今晚也应该只能再有一个人去世才对,恶灵威胁说要进行最后的审判,明显是要把我们都杀死的意思,而现在根本看不出这种可能。” 沈行歌听到他的分析,也像是提起了兴趣,很快转过头来。 但说到这里,时唯原本疑惑的表情却一点点豁然开朗,他忽然笑了:“对,其实恶灵并不重要,我怎么能忘了最大的变数呢?” 沈行歌听他把这一句话说完,也心有灵犀般朝着时唯点了点头。 他接上时唯的话:“真正想杀人的不是恶灵,而是它的召唤者。” “恶灵受到规则的制约,一晚只能杀一人,但人杀人……根本没有限制!” 铮—— 铮—— 沈行歌话音刚落,他的声音就被更大的声音彻底覆盖。 狂风骤雨,电闪雷鸣,屋内的大摆钟忽然敲响。 漆黑的天幕之下,屋内的光线一片惨白,映照出众人扭曲的脸。 空气中缓慢浮现出一行血字——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沈行歌知道,这是对于当年白明希一事留下的警告。 而留下这句话的人——也就是这次恶灵的召唤者——已经下了十足的决心,要将在场的人一一杀死。 恶灵的声音很快浮现:“诸位,虽然我不能违反规则,但为了最后的时刻更快到来,我对于时间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 摆钟尖锐的敲击声像是砸在每个人心头,原本还是午夜十二点的时间,现在竟然整整提前了两个小时,来到了凌晨两点! 恶灵说的改动,是提前了狩猎的时间。 看起来,它迫不及待,想要杀一个人! 这一次恶灵不再使用催眠这样的技俩让大家陷入沉睡,而是光明正大地在上方发出了愉悦的声音:“夜晚已经降临,今晚选择哪个好呢?” 它不慌不忙的姿态,像是成竹在胸的猎手,只等着拧断猎物的脖子。 它不慌不忙的姿态让现场所有人都陷入新一轮的恐慌,见识过张伟的死状,大家生怕这个可怕的存在选中自己。 而沈行歌看着恶灵这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明明急匆匆地修改了时间,却不忙着选择杀死的人,这种感觉就像是为了…… 拖延时间?! 沈行歌瞳孔骤缩,他一转头,正好和时唯四目相对,顿时便明白他们又想到了一起。 这一次恶灵其实不是急着杀人,而是为了掩盖召唤者的另一个真正的目的! 让大家把心思集中在恶灵身上,从而忽视了真正的杀机! 沈行歌和时唯反应过来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也迟了一步,现场从厨房那边传来了隐约的烧灼味道,再望过去一眼,已经能看到隐约的火苗。 也许是提前布下的机关,触发了火灾。 大家都知道,在审判结束之前,大家都不可能走出这栋别墅。 恶灵一夜只能杀死一人。 但火焰可以将一切烧成灰烬。 一想到召唤者本人其实也在他们之中,沈行歌不禁想,这个人将自己的命也能弃置不顾,对自己也是真狠啊。 另一边,郑从霖大吼大叫着让罗慧月把自己身上的绳子解开,他要去灭火。而于成已经和熊丝琪想要找水往厨房那边去,却在听到恶灵的一句话后,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了—— “谁最先扑灭这场火,谁就是我今晚选择的死亡对象。” 于成和熊丝琪顿在原地,而郑从霖怒目圆睁,瞪着一旁不愿给他解开绳子的罗慧月,场面无比僵持。 沈行歌在心里冷笑,恶灵和召唤者这一波“里应外合”真是绝了,原来最后设计的是一场大火,最后的覆灭,都在这里等着他们。 他可不怕恶灵的死亡威胁,他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当然,他也没忘记,他和时唯可是处在一场解谜游戏中。 所谓解谜,找出最后的真相,就是通关的条件。 果不其然,在火光蔓延过来的那一瞬间,系统的提示音在他们面前响起,巨大的对话框在空中浮现。 瞬间,一切可怕的场景陷入停顿,像一出荒诞的留白。 [恭喜两位完成了游戏的第一阶段——沉浸式体验,接下来进入正式第二阶段。本轮通关条件为,揭开真相并杀死恶灵,获得胜利。] [现在是解谜时间,如果全部回答正确,作为奖励,我们将为两位提供杀死恶灵的方法。] 沈行歌和时唯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时唯点点头:“提问吧。” [初级难度:恶灵的身份?本次事件围绕的中心人物?] 时唯答:“胡默。白明希。” [回答正确!] [中级难度:白明希究竟死于他杀还是自''杀?] 沈行歌想到那本“杀死一只知更鸟”的小册子,一时心情复杂:“她死于自''杀。但是,她的死,很多人都有责任。” [啊,没错,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呢!回答正确!] [那么,最后,高级难度:这次事件,召唤恶灵的幕后主使是谁?] 这一次事件,有一人看似和事件关联最小,但在这整片巨大的阴影里,其实到处都是那人存在的痕迹。 沈行歌和时唯几乎同时抬起头,指尖的对戒光芒一闪,而他们异口同声—— “李云卉。” 第238章 两个no.1的相遇(27) [恭喜两位,回答正确!] 随着系统欢快的提示音响起,整个游戏场景快速重建,等到沈行歌和时唯重新回到别墅中来,一切情景似乎已经快进。 整栋建筑就像一个屠宰场,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其中上演着惊险刺激的一幕幕,仿佛真人大逃杀。 沈行歌险之又险地拉着时唯避开一根着火倒塌的木杆,对面不远处,只听到于成问了一句:“定律四还作数吗?” 恶灵回答:“当然。” 定律四:最后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这栋别墅。 恶灵的存在导致别墅无法开启,强行离开会被污染而死,而大火的蔓延进一步压缩了人们的生机。 在极端的恐惧中,求生的本能在此时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只有一个人能走出别墅。 如果可以,谁不想那个走出去的人是自己? 于成目眦欲裂,双目通红,理智显然已经在摇摇欲坠的边缘,一边的熊丝琪看到他拿起身边的银刀,一边后退声音一边发抖:“你要干什么?!啊啊啊啊啊——” 于成举起刀就向她砍了过去,手上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十分狠厉,像是下了十成十的力道,一定要置对方于死地。 熊丝琪害怕地赶快逃跑,其间尖利的惨叫撕扯着人的神经,沈行歌根本来不及伸手,于成已经追上了熊丝琪,将锋利的尖刀捅到了她的背上。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鲜红的血流了一地,惨叫和怒骂声夹杂着,竟然分不清哪个更加撕心裂肺。 于成大吼着,手起刀落,一次又一次,机械性地重复着手中的动作:“当年我失忆了,根本不记得作伪证的事!要不是你!我今天根本不至于来到这里!不仅如此,你还害死了张伟!” 熊丝琪一开始还在辩解和惨叫,到后来,声音渐渐小了,女生的脸一点点失去生气,由红润变得惨白,在于成的刀下抽搐了几下,最后不动了。 等到熊丝琪失去生息,于成似乎终于从极端的刺激中稍微清醒过来,他愣愣地看着死亡的发小,看着满手殷红的血,后知后觉地脸色惨白,开始呕吐。 另一边,郑从霖和罗慧月之间的气氛也紧张到了极点,他们明明是夫妻,此时却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郑从霖一个劲地要罗慧月将自己放开,他不停地扭动着想要挣开绳子,火势已经蔓延到他脚边,烈焰快要点燃他的裤脚。 但罗慧月迟迟未动,也不知是在迟疑什么,神色阴晴不定。 这一切看似漫长,其实,也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此时屋内的高温已经能够呛死人了,而这群人却还在内讧。 时唯对于他们的紧张和痛苦毫无动容,他只是点开任务界面,告诉沈行歌,任务奖励终于下发了。 沈行歌眼前一亮,只有杀死恶灵,他们才有逃出生天的机会,他看了一眼蹲在地上仿佛木桩的李云卉,没有理睬这个恶灵的召唤者。毕竟,在解决恶灵之后,他们还有很多机会去聊一聊事件背后的真相。 正常情况下,恶灵只有在完成这场审判宴会后才会消失,而他们不可能等到只剩下一个人。 沈行歌想,他会和时唯一起走出去的。 第239章 两个no.1的相遇(28) “所以,能杀死恶灵的武器是什么?” 恶灵之所以难对付,是因为这是这场游戏中唯一的超自然存在。 它原先存在于胡默的皮囊中,观察着在场的人们,而后来,它的身份暴露后,也可以非常自然地以虚无的形式存在。 也就是说,之所以人们不选择优先对付恶灵,是因为大家知道自己无法应对这种未知的恐惧,而恰恰相反,“人”才是可见可控的实体。 即使杀了召唤者也没用,召唤者的愿望完成前,恶灵绝不会消失。 沈行歌想,李云卉大概想要杀死在场的所有人吧。 那个一人生还的定律,本质上也许只是一个诱导大家自相残杀的引线。 不对付恶灵,他们根本无法走出屋子,迟早得被烧死在大火中。沈行歌一边躲避这侵袭的火苗,一边询问时唯任务奖励究竟是什么。 系统终端界面在时唯身前展开,他的神情明显有些不悦,皱眉道:“给的奖励是消除恶灵的咒语,但是,这是拉丁语写的卷轴,我……” 沈行歌一愣:“你不认识?” 时唯摇摇头:“不,语言不是障碍,但是它太长了,必须连贯地念完才有效。” 沈行歌毫不犹豫:“明白了,我掩护你,快点念吧,恶灵我帮你挡着。” 本来沈行歌想过能不能去房间里拿时唯说过的“护身符”,结果时唯告诉他,那东西的使用是有次数限制的,用过一次后就失效了。 既然如此,就只好拼一把了。 错过了最佳的灭火时间,现在大火已经蔓延到整个大厅。 黑烟滚滚,油漆被烧灼后发出刺鼻的味道,极度缺氧的环境下,每一次呼吸都让人感到痛苦,连幻觉也开始隐约出现,撕扯着人的神经。 “我要逃,你……你去死吧,因为白明希那个贱''人,我凭什么要和你死在一起?”罗慧月的状态一片混乱,脚步漂浮,明显像是出现了幻觉,她随手拿起身旁的重物,毫不犹豫地朝前砸去。 当看到罗慧月朝着自己举起榔头的时候,郑从霖的神情逐渐由竭斯底里转向灰败和绝望。当脑袋上被扣上一个大窟窿时,郑从霖倒在地上,眼角血色的余光里,他最后看见于成在罗慧月背后举起了刀,不禁在生命最后一刻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来—— 白明希的死,和谁都脱不了干系。 从一开始,我们就是共犯。 直到死,谁也别想离开谁! 罗慧月惨叫一声,她的后背被杀红了眼的于成捅了一刀,剧烈的痛苦让她暂时清醒过来,求生的意志很快占据了上风,她几乎是用上最快的速度背过身去,拎起榔头就往于成头顶砸去! 另一边,时唯念咒到一半,恶灵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你们……怎么可能知道……杀死我的方法!” 恶灵恼羞成怒,猛地朝这边袭来! “既然如此,那就选你作为今晚的祭品吧!” 时唯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眼前的咒文上,根本无暇他顾,他念咒的速度进一步加快了,但还是赶不上。 不过,不管发生什么,他现在都不能停下! 噗—— 他听到了利器贯穿皮肉,鲜血涌出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他听过很多次,在无数次轮回中也经历过很多次,他非常清楚,被刺穿后是怎样的痛苦。 但这一次,那种可怕又熟悉的感觉却并未降临到他的身上。 恰恰相反,他陷入了一个温暖清爽的怀抱中,血腥气被阻隔在外,对方的怀抱里只有一如既往令人心安的力量。 “啧,实在没办法了,我有点搞不定没有实体的东西,你还是快点念完吧。”耳边是沈行歌带着喘息的、故作轻松的声音。 实际上,是沈行歌抱住了他,为他挡住了恶灵的攻击。 对方身上的血腥味终于浸染到了时唯身上,这个怀抱安逸温暖的表象被打破,而恶灵已经近至身前。 沈行歌忽然用力抱住了时唯的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拉丁语的最后一个音节,终于念完了。 恶灵带起一阵劲风,汹涌而来,却在最后一刻失了势头。沈行歌站不住了,时唯赶快抱住他的腰护着他,这一下两人彻底失去平衡,最终一起砸到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恶灵发出又惊又怒的咆哮声,配上这冲天的大火,像是一副恶鬼受难图。 恶灵消亡,别墅大门终于开了。 罗慧月和于成的撕扯扭打终于结束,他们俩已经彻底陷入疯狂,都下了死手,而最后的胜者是罗慧月,她险胜一筹。 罗慧月手上脸上全是鲜血,前方的地面上,于成脸上血肉模糊,早已被榔头砸得不像样子。 而郑从霖早已葬身中烈火中,血水混着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格外瘆人。 “哈哈哈……哈哈,还是我,我赢了,门开了!”罗慧月明显已经疯了,她握着榔头,不顾自己一身的血污和已经断掉的半边胳膊,看到大门的一线光明,不顾一切地就要往外冲。 咔嚓—— 一柄带着寒光的刀刃插进了她的脖子,甚至捅进了血管和骨头,发出滑稽的、可怖的声响。 一直毫无存在感的李云卉终于站了起来,她绕到罗慧月身后,在对方放松警惕之时,送上了致命一击。 “你……”罗慧月的瞳孔缓缓放大了,她的声音就像坏掉的音箱,拼凑不出完整的调子,“怎么……是你……” 李云卉原本温婉秀丽的眉目,此刻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她挑着眉,苍白的脸上印着火光、还有罗慧月的血。 此时的她,就像是从地狱归来的鬼魂。 她咧开嘴笑了:“你忘了吗?我是白明希,是你们一起杀死的白明希啊。时隔十年,我回来找你们了,怎么样,这几天的招待,你还满意吗?” 罗慧月的眼中全是恐惧,还有不可置信,但是她的生命在迅速流逝,这时候已经说不出什么了,最后唯一发出的声音,只剩下:“白……对……对不……” 李云卉轻轻推了她一把,她就像个失去生气的稻草人,一点点滑落到了地上,最后不动了。 李云卉站在烈火中,笑得放肆快意,她低着头,语气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悲伤,只听见她轻声道: “迟来的歉意,又有什么用呢?” 在她的对面,时唯扶着沈行歌站了起来,李云卉安安静静地站在他们的对面,居然缓慢地露出一个岁月静好的笑容来。 她像是毫不意外,坦然道:“看来你们已经猜出我的身份啦,你们是被牵连的客人,我不介意你们就此离开。” 但时唯和沈行歌都没动弹。 因为,解决剩下的最后一个谜团,这个游戏才算真正结束。 沈行歌靠在时唯肩头,勉强抬起头,正色道:“都已经到最后了,你为什么还要撒谎?” 李云面上云淡风轻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沈行歌抬起眼,虽然因为失血而疲惫,但他的眼神依旧锋利如刀。 “你不是白明希。” “你们的故事里,明明还有一个人。” 第240章 两个no.1的相遇(29) 系统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是“谁是召唤恶灵的幕后主使”。 当时沈行歌和时唯都回答,是李云卉。 回答正确。 而这之后,系统其实在界面中提出过一个附加问题。 “李云卉是谁?” 这个问题乍一听奇奇怪怪,李云卉是谁?不就是张国韬的妻子,这栋房子的主人之一吗?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幕后黑手的人选不可能是别人,但是,却让人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 李云卉为什么要召唤恶灵,开启这场宴会? 沈行歌忽然就明白了系统真正要问的问题。 它想问的是,曾经远辉高中白明希的事件中,李云卉是其中的哪个角色。 李云卉杀了罗慧月,她站在火中,对着濒死的罗慧月宣告,自己是从地狱里归来的白明希。 不,不是的。 真正的白明希早在十年前已经离开。 为她报仇的,另有其人。 沈行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的血污和酸痛都消失了,他浑身干净清爽,站在一片浮白之中,仿佛身在云端。 他观望一圈,周围没有时唯的身影,只有李云卉站在一旁,眼波平静,像是冰封的湖泊。 沈行歌干脆叫了眼前人过去的名字:“徐慧。” 李云卉偏过头来,眼中的惊讶一晃而过,最后还是归于平淡:“其实我有点好奇,你怎么认出是我的?” 沈行歌没优先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时唯呢?” 李云卉笑了笑:“你真关心他呢。放心吧,这里是过往的幻象,时间的流逝和现实无关,他在另一边,你们很快就会重逢。” 沈行歌知道李云卉没有骗他的必要,便也静下心来,回答了李云卉的问题:“从一开始,我们就打算找出恶灵的召唤者。先不论其他,你和张国韬作为别墅主人,对于这里的了解要远大于其他人,我自然会多注意一点。” 李云卉点点头,认真听着,像个虚心求教的聆听者。 沈行歌道:“我在客厅中见过的和知更鸟有关的图画,其实是你放在那里的吧,我翻看过一次后就不见了,想必是你后来拿走了。” 李云卉听他一点点整理细节,是不是颔首,她微笑着:“嗯,我从中得到过一点灵感。” 沈行歌懒得计较李云卉得到的是“宴会”的灵感还是“杀人”的灵感,他继续说:“后来何书达的死太蹊跷了,彻底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明明那天晚上可以逃过一劫,却反常地跑去找郑从霖,一定是出现了什么超出他预料的事。” 沈行歌撑着下颌,在原地坐下来:“虽然不太清楚何书达对白明希的真正态度,但是我想,他对于白明希的死或多或少有些愧疚,但即使如此,他应该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写下''小白对不起''这样的话。” “后来根据罗慧月对于过去的回忆来看,其实从白明希被欺负以来,何书达为了避嫌,就已经很少用那个笔记本了。突然出现这样的道具,反倒可能是召唤者对于何书达的激将法。” 沈行歌望向一旁仿佛事不关己的李云卉:“那个笔记本到底是何书达自己带着的,还是你专门放在那里的?” 李云卉捂着嘴轻笑,矜持的神态中却带着一丝疯狂:“他这种假惺惺的人,虽然留着白明希的礼物作为缅怀,但实际上根本不曾放在心上呢。” “这次他被传送过来,当然不会随身携带这样的东西,我便拜托恶灵帮我从外界带来一点纪念品,然后加点伪装去见见老朋友。只是没想到他吓成那样,居然会半夜去找郑从霖,人要寻死,真是挡也挡不住。” 沈行歌听着李云卉随意的口吻,大致能想象出当时何书达见到捏造的“白明希亡魂”的恐惧,难怪他会写下对于白明希的忏悔。 李云卉问:“所以你是在这里确定召唤者是我的?” 沈行歌摊手:“当时我和你一起去何书达的房间查探,见到笔记本的时候,你那一瞬间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正常人的反应不会如此平静。” 李云卉扶额:“好吧,看来是前夜太累了,百密一疏啊。” 沈行歌干脆一口气说完:“我记得在第一天晚上自我介绍的时候,你说自己的专业和医学相关吧?冒昧地问一句,张国韬的死真的是气结身亡的意外?” 沈行歌当然还记得,虽然这对夫妻表面上一派和谐,却连房间都不愿共享。 李云卉一脸冷淡,丝毫不遮掩自己下毒的事实:“说是夫妻,其实我也就是个私人医生罢了。不过,好歹是多年的夫妻,我对他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慢性毒药拖到如今才正式起到作用,倒是有点便宜他了。” 也就是说,这几日张国韬表面上看是因为别墅变故横生,心气郁结,最后病情加重,心梗去世。但实际上,李云卉早就为他安排了一条死路,用多年的相处,改变他的药物用量和用法,一身疾病拖到如今,最终迎来了生命的结局。 这一串听下来,连沈行歌都想感叹一句了,李云卉做了这么多,为了白明希当年的事谋划了十年,“审判”了所有当事人,却也搭上了自己的所有,是非过错,倒真不知如何评判。 “所以,我想,你不会是白明希。”沈行歌的目光投向虚无的远方,“你的性格和白明希完全不同,不会是她本人。” “然后我想,当初白明希为什么会走到那个境地?先不论后来郑从霖他们做的事,其实一开始的导火索很简单,那就是徐慧。” “这个故事里只有受害者和施害者,但唯独徐慧,是被白明希拯救了、脱离了苦海的人。” 这一次,沈行歌等了很久,李云卉也没有再说话。 他转过头,见李云卉面上所有的游刃有余、所有的精明算计都消失了,一张张假面从她脸上剥离,她听到白明希的名字时,像是重新变成了曾经那个懦弱柔软的少年人。 一行眼泪划过脸颊,李云卉终于开口。 “是,她救了我。” “这里本就是过往的幻象,我记忆里的过去,你自己看看吧。” 第241章 两个no.1的相遇(30) 最初是因为什么被排挤的,徐慧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毕竟,很多时候,人们一同排斥一个人,并不需要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在众人的奚落嘲笑、有意挤兑中度过了近一年,她性格软,不知如何反抗,虽说曾经也试图找过老师和家长,但没有人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同学们把压力发泄在她身上,用贬低他人的方法来抬高自己,徐慧就像一个破破烂烂的旧皮球,不论是谁路过,都可以随便踢上一脚。 徐慧就这么过了一年,居然奇异地感到习惯了,她不再说话、不再奢想,每天想方设法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得过且过。 转机是在新的一年,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和白明希成了同桌。 白明希从来没参与过其他人的针对行径,不过在此之前,也没有过多徐慧的处境,她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鲜花簇拥,阳光灿烂。 徐慧心里明白,这是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 她沉默着坐在白明希身边,完全将对方看作一个陌生人。 “哎呀,好无聊,徐慧,你陪我说说话嘛,不要总当个闷葫芦。”这样的沉默持续了一星期左右,最后白明希先按捺不住了,她拉着徐慧的衣袖,可怜巴巴地开口。 徐慧机械地转头,冷漠地望着她,嘴唇开合,却没有吐出有效的音节。 白明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开口,只好默默松开了手。 也许是托白明希的福,做同桌的那段时间,来找事的人少了许多,毕竟白明希和谁都能聊上几句,谁见了她都能喜笑颜开,大家哪还顾得上找徐慧的麻烦。 就算大家不喜徐慧,却总会给白明希一点面子。 过了几天,白明希不依不饶,对徐慧道:“难得体育课不占课,我们一起下去打球吧!” 徐慧其实不太想动:“有人约你吧?你怎么偏偏找我?” 白明希一脸神神秘秘的笑:“高一刚刚开始的时候,我见过你打球,打得可好了,我一直惦记着,想和你比比呢。” 徐慧:“……”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封闭自己太久,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最初的样子了。 白明希小声道:“其实也不止如此,我们是同桌,我想找你一起玩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别不理我嘛。” 徐慧:“……”多大人了,还撒娇。 而且,你的撒娇对象是不是不太对? 虽然心里疯狂吐槽,但徐慧还是跟白明希出去了。 然后在羽毛球场上,把白明希虐得怀疑人生。 白明希抱着球拍捂着头,一脸自闭:“你也太强了吧,平时看你不说话,没想到这么厉害。” 徐慧:“……” 白明希振振有词:“看来以后得多拉你出来练习,以后我的球技提高就靠你了大佬。” 徐慧努力了很久终于憋出一句:“……可以,我教你。” 白明希第一次听到她说话,微微一怔,顿时眉头舒展开,冲徐慧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 虽然最后还是没什么话说,但徐慧觉得,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她们的关系亲近了一些。 徐慧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拥有朋友,不过,她看白明希身边人来人往,心里也很清楚,自己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所以,徐慧到后来也没明白,明明自己是微不足道的,白明希为什么要在罗慧月针对她时为她出头?为什么要挡在她面前,说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 白明希握着她的手,告诉她:“放心吧,清者自清,我相信你。” 徐慧感受着那双手的温暖,就好像……只要拥有这一点温度,她就还能够支撑很久很久。 后面的一切发展得太快,徐慧没想到,冥冥之中,从白明希保护她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接过了她的位置。 徐慧的世界很小,就像那坐井观天的青蛙,被四周的恶意封存在狭小的盒子里。她不知道罗慧月对白明希的嫉妒,也不知道白明希和何书达等人的恩怨情仇,而等她了解完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那段时间,她的日子表面上是一点点变好了,因为大家找到了新的乐子,曾经的恶意落到了白明希身上,反倒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徐慧看着白明希和罗慧月争吵,看着她带着一身伤来上学,看着她和何书达渐行渐远,看着她一次次挣扎着站起身,却又落入泥潭。 她只是看着。 她们不再是同桌了,白明希也不再来找她打球,角落里的球拍渐渐积了灰,羽毛球纯白的尾羽一点点灰暗、而后零落。 其实徐慧也想过,要不要帮白明希一把,至少站出来,就像当时白明希维护自己那样。 但她终究没有勇气伸出手。 她好不容易从暗无天日的时光里找到了一条通往光明的路,她不愿再回头。 但她没想到,白明希一直没有低头。 白明希将郑从霖等人叫到学校的那一天,其实徐慧也在,不过她从看到罗慧月出现时就偷偷藏着暗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本来是悄悄跟踪白明希而来,带着满心的愧疚,想要给对方道个歉。 但那一天,她最后目睹的景象,却是白明希的坠落。 她瞪大了眼,望着那个倔强而勇敢的人,像一只翻飞的白鸟,奔向属于自己的自由。 听到白明希死讯的那一瞬,徐慧忽然明白了,她曾渴求的那份温暖,已经消失了。 哪里都不会有了。 她感觉心脏空洞洞的,明明还在跳动,却悄无声息。 她从未如此集中精力去关注一件事,几乎耗尽心力。她改了名,变成了李云卉,想方设法地接近了当时负责此案的张国韬。 结果接下来,一切都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她眼睁睁看着郑从霖用权势压人,看着张国韬和胡默草草结案,看着何书达不闻不问,看着几个目击者满口谎言。 真相被掩埋在尘土之下。 但徐慧记得。 她想,不管多久,不管多难,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就一定要将尘封的真相显露于众人面前,让这些罪人得到应有的审判。 回忆结束,沈行歌看着眼前逐渐破碎的幻境,白明希的身影一点点淡去,最后定格在一个明媚的笑容上。 从徐慧和罗慧月的视角,曾经的回忆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故事。 “强大的人才有救人的能力,但不是每个强大的人都愿意救人。如果能够遇见一个,该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啊。”李云卉眷恋地望着记忆里的身影,她自己的身形也开始一点点虚化。 沈行歌站在她身边,很轻地摇了摇头。 “她不一定强大,但她选择了救你。” 沈行歌凝视着眼前一幕幕跃动的回忆,世界光怪陆离,回忆模糊一片,但里面白明希的模样那么美好,一直一直,都在李云卉的记忆里没有变过。 谁都没想到,一开始的善意和温柔,最后会演变成这样的结局。 如果白明希能知晓结局,她当时还会朝徐慧伸出手吗? 只有假设,没有答案。 第242章 两个no.1的相遇(完) 另一边,时唯面无表情地看完了眼前白明希和李云卉的回忆。 他站在幻境中,从头到尾没有半分触动,只有在看到白明希握着李云卉的手说“我相信你”时,神情有一瞬间微妙的变化。 回忆终于结束,时唯坐在破碎的幻境前,忽然望向一旁的李云卉:“其实我对于一件事有些好奇。” 李云卉对上他那双如玻璃般的灰瞳,一如既往的锋利而明亮,透着十足的不近人情。 从一开始,李云卉就觉得眼前的人身上缺乏某种东西,他和沈行歌两人虽然都聪明机谨,给人的实际感觉却完全不同。 现在审判已经结束,李云卉不介意和解谜者多聊一聊。 李云卉笑了笑:“你问吧。” 时唯的眼睛凝视着眼前的虚空,里面空无一物,他懒散开口:“对你来说,白明希究竟意味着什么?明明你们的交集也不算多,怎么会愿意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李云卉歪头看他,啧啧赞叹,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你这人是真的没有同理心啊?看样子也没什么感情……究竟是怎么交到男朋友的?” 时唯有些不悦:“回答问题。” 李云卉耸耸肩,挤眉弄眼地一笑,俏皮的模样一时竟然有些像记忆中的白明希,她道:“好好好,我说。” 李云卉抚摸着眼前逐渐消散的幻象,温柔道:“她是唯一一个愿意向我伸出手的人,我却没有握住那只手。在我能对她伸出手的时候,我也放弃了。” “那唯一的机会,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如果硬要说我对她的想法……最多的,应该是愧疚吧。” “我早就明白了,我想揭露真相,本意是为她,却也是为了我心中的缺憾。”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正色道:“我已经错过了。但如果,你也能遇到这样一个人,千万、千万不要让自己后悔。” 时唯难得愣在原地,过了许久,他低垂下头,正好看到手指上的戒指,环状的金属在光下格外灼眼。 他忽然想起,初见时沈行歌对他伸出的手。 还有刚才烈火之中,带着血腥味的拥抱。 时唯很清楚,自己是个偏执又自私的混蛋,他难以对人交付真心,除非对方先对自己千百倍的好。 他以为没人能做到。 但沈行歌却选择维护他、相信他,奋不顾身地站在他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 世界意志根本没把他当人看,曾经无数的闯关者也只将他看做要杀死的任务boss,只有被沈行歌带出虚空的那一刻,他才算是真正活了过来。 因为你的邀请,因为你向我伸出了手,所以,我降临到了你的世界上,重获新生。 幻境彻底破碎的那一刻,他们又回到了熟悉的烈火之中。 时唯扶着失血过多的沈行歌往外走,而李云卉却在屋内一步没动,只是安静地目送着他们远去。 沈行歌将头搁在时唯肩膀上,望向火焰中的人,勉强问道:“其实你一开始就没打算离开吧?” 火苗已经染上了李云卉的长裙,但她看上去没有痛苦,也没有惊慌,她只是任凭无尽的烈焰吞噬自己,吞噬一切。 她笑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嗯,定律四是为无罪之人准备的,也就是你们,我本来以为迎来的会是一位客人,却没想到会是两位。” 沈行歌心说,要不是因为系统卡bug,来的的确只有时唯一个。 李云卉解释完,最终选择朝他们摇摇手,作为一个简单的告别。 她已经录下宴会上的证词,等到一切结束,那些录音就会公布在人前,让十年前的真相解封。 而现在,她最终回过头,一步步走入了燃烧的世界中。火焰缠上了她的四肢、她的面颊,但她毫不恐惧,像是回归了生命的最初。 她向着虚空中伸出双手,目光温柔,仿佛展示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白,我来找你了。” 最终,别墅在大火中付诸一炬。 云破月白,暴雨止息。 任务圆满完成,系统bug开始修复,快穿者即将登出游戏世界。 沈行歌嘴唇苍白,呼吸急促,他走出别墅后就彻底没了力气,只好捂着伤口,尽量减少渗血,虚弱地靠在时唯身旁。 每个世界人类的身体参数都不太一样,这个世界大家都是普通人,没什么钢筋铁骨。 时唯半抱着他坐下来,轻声道:“很快就能登出系统,到时候这种虚拟伤害就会消失了。” 沈行歌摇摇头:“没事,小伤。” 时唯见冷汗从他额角滑落,鸦羽般的眼睫轻颤,前所未有的脆弱模样,看上去可不像是什么“小伤”。 明明是他的任务,却是沈行歌保护了他,实在是不应该。 自己确实欠了这人很多人情,都不知道怎么还了。 时间终于到了,一切背景开始虚化,属于他们的世界在呼唤着他们离开。 沈行歌举起手,目光注视着指间即将消散的戒指,无奈笑道:“能快点回去也不错,就是有点可惜。” 时唯循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看到他和自己的对戒,那是他们绑定的证明,等到任务结束,他们也就不需要它了。 沈行歌笑着说了句“可惜”,而时唯读懂了他眼中的那一抹眷念。 这代表着什么,似乎再清楚不过。 不知为何,时唯感觉自己的心跳乱了。 而下一秒,他们重新出现在快穿大厅中,任务完成的音效在他们身后响起,积分榜上的积分又经历了一轮刷新。 回来的那一刻,沈行歌的身体状态就瞬间恢复了,他一身监察员的劲装,整个人意气风发,如雨后新竹。 他对时唯笑了笑:“这次任务圆满完成,你没有使用任何作弊手段,对你的审查通过了。” 说罢,他伸出手,像是想和时唯握手以示友好。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极好看的一只手,指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修饰。 对戒消失了。 他们的联系也暂时消失了。 但时唯安静地看着那双手,鬼使神差的,他心中冒出一个近乎荒谬的想法—— 我想为他重新带上戒指。 时唯也笑着伸出了手,沈行歌被他完美无瑕的笑容晃了眼,一时愕然之下,时唯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扯向自己。 沈行歌完全没来得及反应,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有什么极速地靠近、放大。 接着,他感到一阵暖意,一抹痛感,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彻底包围了他。 横冲直撞。 锋利灼人。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第243章 你的世界(1) 当沈行歌从向哨世界回到现实中时,惊讶地发现,快穿管理局和快穿监察局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大屏幕上,地图上的无数小世界中红光闪烁,明显是危险的信号。 一般出现这种现象,表明这个世界的命运受损,已经无法维持平衡,而一个世界的覆灭,往往是更强大的力量施压的结果。 表面上看,无数个小世界完全平等,拥有着相差无几的能量,而快穿者和监察员的存在,就是为了稳定世界的命运,维持能量的平衡。 但实际上,小世界也有发生进化和变异的可能,一旦出现能量过于庞大的存在,世界本身的容量不足以承载它的能量,此时,就会进入下一阶段—— 吞噬其他世界的能量,为自己所用。 曾经快穿监察局也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但应对措施顶多是多派出一些人员去修补漏洞,这样做其实效果不错,最后一般也可以化险为夷,保证总体的和平。 而现在,无数个小世界一齐陷入危机,这是所有人都预料不及的情况,波及的范围实在是太大了,不管派多少人员行动,都于事无补。 沈行歌看着屏幕中的一片红光,心脏狂跳。 他在监察局摸鱼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大规模的崩坏,也许前段时间大量的人员调动就是先兆,但没人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严重的地步。 “小沈,回来啦。”一道沉稳低哑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沈行歌一愣,转过头去,见一位中年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笑容中带着些莫名的慈爱。 “局长。”沈行歌喊道。 来者正是快穿管理局的局长,名叫陈先。 这人年轻时是快穿管理局的第一代快穿者,是标准的年少成名,声名远扬。后来他退居幕后,因为其德高望重,很快在大家的推举下成为了快穿管理局的局长,此后一直负责一切快穿事务的总体调度。 在后来的新一代快穿者中,沈行歌和他格外亲近,因为沈行歌无父无母,他本人就是被陈先捡到,然后带大的。 像沈行歌这样散漫且咸鱼的性格,还愿意一直当个兢兢业业的快穿者,除了维持日常生活,其实陈先也是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 “叫什么局长,叫叔叔。”陈先还像沈行歌小时候一样逗他。 沈行歌不为所动,也没什么逗趣的心思,他指着红光一片的屏幕,淡淡道:“我就去执行任务一趟,回来怎么就出了这么严重的事?到底是怎样的漏洞,居然可以一下子威胁到这么多个世界?” 陈先见他这般态度,很快也收敛了笑意,连声音都严肃了几分,明显是要说正事:“出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那个世界和以往我们经历过的小世界都不同。它不受世界意志的操纵,而是有自己的一套运行法则,而且无限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能量,化为己用。” 说到这里,陈先眉头紧皱,叹气道:“如果不阻止它,到最后,它蚕食其他世界甚至侵蚀我们的世界,也只是时间问题。” 沈行歌正色道:“明白了。关于这个世界,还有更多的情报吗?” “介于这个世界的特殊性,我们给它的代号是''病毒世界''。而我们派遣的先行人员已经探明,有一个确切的存在——我们暂称它为boss——便是它操纵着这个世界的命运。” 说到这里,陈先的神情变了,虽然已经年近半百,但他的眼神没有半点混浊,依旧冷锐而锋利,像一匹孤狼。 他的目光对上沈行歌湛蓝的眼睛,一字一顿—— “不能让这个世界继续膨胀。” “为此,我们必须抹杀boss的存在。” 第244章 你的世界(2) “阿行哥哥,这么快又要出任务了?” “嗯,昨天拜托你的事进度怎么样了?” “再等等吧,你先坐下,很快便好。” 时厘嘴里叼着根pocky,说话的声音很含糊,软软糯糯的,像是陷在里。 她手中的敲击一刻不停,手速快得像风,只能看到一阵残影。然而高强度的动作并没有在虚拟键盘上发出任何声响,甚至外界声音也只通过耳机传递,她整个人格外安静和专注,是完完全全的工作状态。 沈行歌知道她现在的心思全部放在眼前的屏幕上,便也停下了寒暄,在一旁给自己和时厘倒了茶,安心等待着。 昨天沈行歌和陈先聊完后,基本已经确定,自己必须去“病毒世界”走一趟,管理局出现这么大的乱子,他不可能置身事外。 而昨晚,沈行歌将耳钉交给了时厘,让她根据收集到的灵魂碎片,对于时唯的灵魂进行一个简单的还原。 灵魂碎片的收集进度已经达到了惊人的98%,沈行歌明白,其实只差最后的碎片,他就能让完整的时唯回到自己的身边。 但现在,他之所以找时厘做这件事,是因为他心中有一些疑问,必须与时唯当面对质。 过了三刻左右,等待终于结束,时厘喊了一声“阿行哥哥”,接着接了个电话,很快有事离开了。 沈行歌站起身,看到眼前的vr显示器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成型,最终呈现在他的眼前。 黑发灰瞳,完美无瑕,看人的时候冰凉淡漠,但面对着自己时,却总是能露出温柔动人的神情,微笑着喊他的名字。 是时唯。 他所选择的、一生的恋人和伴侣。 vr毕竟展示的只是虚拟影像,所以,即使再像真人,也不过是一道幻影。 不过,时厘的技术和一般的投影不同,眼前的这个幻影融入了时唯的灵魂碎片,是灵魂的载体,可以凭借记忆和沈行歌交流。 果然,时唯一睁开眼睛,入目便是沈行歌惊喜的神情,这副模样着实取悦了他,时唯忍不住笑了笑,亲昵地喊了一句沈行歌的名字。 他挥动了一下自己没有实体的手臂,看着手肘毫无障碍地穿过一旁的仪器,很快便接受了现在自己以虚拟的状态存在。 “行歌,让我猜猜,在灵魂碎片还没有集齐的情况下唤醒一部分的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迫不及待想问我?”时唯撑着半边脸,灰色的眼睛在电子灯光下微微发亮,笑得像只狐狸。 沈行歌几乎都能看到他背后招摇的“狐狸尾巴”了,这点小动作无比平常,却没来由的让他有点心动,要不是现在时唯没有实体、客观条件不允许,沈行歌真想上手抱一抱对方。 沈行歌也懒得迂回解释,直接点点头:“嗯,先说好,我问你的事,都要实话实说,情况紧急,你可不要糊弄我。” 时唯朝他招招手,意思是凑近些,待到沈行歌走进了,时唯才轻车熟路地靠在他耳边,散漫的声音里透着些宠溺:“我哪敢糊弄你。” 沈行歌正想说你前科可不少,结果一转头正好对上时唯深邃温柔的眼神,顿时话就咽回去一半。 他对时唯真是半点脾气都没有。 当真是没救了。 时唯下意识就想伸手撩起沈行歌的鬓发,当抬起手,这才骤然惊醒,无奈地放下:“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沈行歌直视着他的眼睛,开门见山—— “最近出现了一个蚕食其他世界的新世界。” “我就直说吧,告诉我,你和它是什么关系?” 第245章 你的世界(3) 沈行歌的问题让时唯沉默了很久。 待到时唯的眼神不自觉地有一点飘忽的时候,沈行歌适时插话道:“你刚刚说过的,知无不言,可不要反悔。” 时唯扶额:“嗯,我不会骗你,只是在想怎么解释清楚,话说回来……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沈行歌随口道:“我当初是在时空漩涡处遇见你的,正常人怎么可能出现在那种地方,本身你的存在就很离奇。后来你当快穿管理员的那些年,系统bug过量出现也很不寻常,而且……如今快穿管理局出现这些大大小小的情况,正是从你失踪开始的。” “我这人缺乏好奇心,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主动问你,但考虑到现在情况的严重性,我必须了解事情的原委。” 时唯眼中波澜不惊,沈行歌的拆穿让他没有丝毫不适,甚至还笑出了声:“既然你知道我不可信,为什么我当时告白你还答应了?” 沈行歌看着他闪闪发光的眼睛,过往的经历在脑海中飞速闪回,他听见自己变快的心跳声,以及渐渐带着甜味的、格外认真的声音:“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我答应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对你的感情,和你的身份无关。” 猝不及防吃了一记直球的时唯:“……” 要不是虚拟影像不能生理性脸红,他相信现在自己一定已经没脸见人了。 “你……你真是……”时唯捂脸,过了很久才接下去,“好吧,关于我的情况,你简单告诉你。也让你去往新世界之前,能有点心理准备。” “简单来说,我之前在杀戮世界中死亡,灵魂破碎,从此失踪,这是事实。只不过,这件事表面上是意外,其实,是无数世界意志共同运作的必然结果。” “我曾经在无数个小世界中存在过,因为作为反派反杀命运之子,导致了世界线的混乱。你将我带离了刷新点后,这些被扰乱的世界并未消失,恰恰相反,它们寻找着我的灵魂,强行留下了我的本体,开始构建新的世界。” 说到这里,时唯抬眼,淡漠道:“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病毒世界''——我从时厘的资料库中查到了。因为世界意志的重置,它已经彻底混乱,会不断吞噬周围的世界,强制改变其它世界,并且与之融合。” “最后它会膨胀成什么样子,我也无法给出答案。” 沈行歌很快反应过来:“这样的话,我们现在的世界也有被侵蚀的可能,对吗?” 时唯点头:“嗯。” 沈行歌忽然回忆起,以前在小世界寻找时唯灵魂碎片,他在处理反派时似乎就有人提到过“新世界”,如果“病毒世界”注定要吞噬其他世界,那么,逃往那里,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沈行歌看着眼前的爱人,他感受到了时唯的诚意,对方似乎不打算隐瞒任何东西,完全的开诚布公,和以前一比,简直过于坦荡了。 还有一件事,沈行歌有些疑惑:“你的本体在那个世界,就不能停下这一切吗?” 这一次时唯没有很快回答他。 相反,他沉默了一会,表情严肃了许多:“那个世界的世界意志已经归属于我,如今,我的本体是那个世界的核心,而且处于失忆状态,并不记得你……我也直说吧,如果你想停下这一切,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毁坏世界核心。” “换言之,亲爱的,你得杀了我。” 第246章 你的世界(4) 沈行歌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回道:“不可能。” 时唯安安静静地凝视着他的双眼,见他一脸坚决,心中泛起一丝波澜,酸酸涩涩,五味杂陈。 时唯笑着,重新换上了一副甜蜜的口吻:“嗯,知道你舍不得我。” 沈行歌想到,陈先对他说,要抹消boss的存在;时唯对他说,让他毁坏世界核心杀了自己。明明大家的目的是一致的,这些话却像一把尖刀,硬生生刺进了他心里。 病毒世界必须铲除,否则他们所在的世界会有被吞噬的危险。 但他怎么可能杀了时唯。 他宁愿杀死自己。 沈行歌一向精明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他愣愣地望着时唯,居然不知如何回应。 时唯见他这副样子,顿时有些心疼,瞬间没了调侃的心思,便收敛了神情,安抚道:“灵魂碎片只剩下最后的2%,就藏在我的世界里,等着你去拿呢。阿行,别难过,你很快就会找到我了。” 沈行歌瞪着他,眼神凶狠:“可如果我要杀了你的本体,即使集齐了灵魂碎片,也毫无意义。” “不,当然有意义。” 时唯低哑磁性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的神情很平静,像是在讨论无关痛痒的小事—— “当我的存在开始扰乱世界秩序时,就已经注定会有这样的一天,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在本体里留下了一个自毁程序,等到本体从失忆的状态苏醒,便会选择启动它。到时候,病毒世界不复存在,危机解除。” 沈行歌越听越心惊,他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劲,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和强烈的违和感同时光顾了他的大脑,心惊逐渐转化为心悸。 他磕磕碰碰地开口,好看的眉毛纠结在一起:“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时唯懒洋洋地望着他,眼角的笑意在扩大,他的一双眸子里流光溢彩,格外生动,仿佛一张白纸染上了颜色,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他的声音格外温柔:“其实吧,我压根不在意我的世界是否吞噬周围世界,毕竟他人的生死与我无关。但我遇见了你,第一次有了感情,我意识到,其实我很喜欢有你的这个世界,我不希望它消失,所以,我设置了自毁程序,让威胁到你的存在消失。” 沈行歌脸色惨白,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想打断时唯,但原本的伶牙俐齿却在此时完全派不上用场,便只好继续沉默。 时唯笑着,语气有些感慨:“不过,我毕竟是个自私的人,我不能留下你一个。所以,我制作了本体的备份,也就是无数灵魂的碎片,等到收集完全,拼凑在一起,我就能带着完整的记忆回归。” “最后的碎片就在我的世界里,杀了我、也就是boss,你就能得到它。到时候,病毒世界会随着本体毁灭,而完整的我会回到你身边。” “这是唯一的办法。” 听到这里,沈行歌终于完全明白时唯的打算了。 时唯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和病毒世界纠缠,于是干脆就用灵魂碎片拼凑了一个带着所有记忆的全新的自己,让这个“备份”成为“时唯”,和沈行歌在一起;而他的本体,会和病毒世界同葬,保证沈行歌所在的世界不受侵害。 这个计划疯狂而荒诞,也无比令人震撼,沈行歌听完,一边气愤无奈的同时,也隐约感觉,也只有时唯这样的人,才能产生这样的想法。 我的毁灭是为你。 我的新生是为你。 你是我存在于世的所有意义,于我而言,有你的世界才有价值。而一切威胁到你的存在,都应该消失。 沈行歌其实很清楚,时唯就是这样的疯子。 但他偏偏喜欢这个家伙,喜欢到了骨子里。 沈行歌问出最后一个疑问:“你说你的本体目前处于失忆状态,只有恢复记忆后才会开启自毁程序。你怎么就能确定,我去你的世界找到灵魂碎片后,本体会苏醒?” 时唯虚拟的手指在沈行歌眉心一点,亲昵而狡黠,却毫无实感,他眯起眼:“还记不记得你与我重逢的第一个世界里,我对你说过的话?” 沈行歌回忆了一下:“池野?” “嗯。” 时唯继续道:“我当时说的话半真半假,不过,有一句永远适用——” “感情才是开启一切的钥匙。” “只要你降临到我的世界,我的本体一定会慢慢苏醒。即使我什么都忘记了,爱你依旧是我的本能。” 听了他的话,沈行歌一时竟然有些恍惚,从他见到池野到如今,居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时唯说的对,他至始至终都没变,不论是哪个世界,他们都会在一起。 说到这里,时唯忽然伸出手,像是想要拥抱沈行歌。 沈行歌下意识想要回抱住他,但手臂穿过幻象,只触摸到一阵冰凉的微风。 这一刻,他忽然感受到了巨大的落差,心里空落落的。原来,他这么想念时唯,恨不得下一刻就让这人回到自己身边。 “最后提醒一句,要找到我其实很容易,你只要记得,boss会杀死每个世界原本的命运之子,扰乱世界线。” 时唯的眼神中全是眷恋,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轻缓—— “是时候告别了,阿行,去往我的世界,杀死我,带回最后的灵魂碎片吧。” 时唯收紧手臂,闭上眼,似乎想让这个虚幻的拥抱生出一点温度。 与此同时,沈行歌感到了一阵巨大的吸引力,就像有什么在撕扯自己的灵魂,促使他去往远方。 “你……”沈行歌感觉到耳垂上隐约的烫意,眼角的余光中,他的耳钉正在发光。 沈行歌忽然意识到,时厘这里的电子配套设备完全具备快穿的条件,而现在,他正在越过管理局和监察局的权限,登入系统。 时唯本就是最大的bug,而现在,他打算亲手送沈行歌进入他的世界。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沈行歌想,真可惜,他们甚至没有好好告别。 全新的世界渐渐展现在他的面前。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居然格外熟悉。 这一次,他不是进入这个世界,而是像一个旁观者,以上帝视角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全貌。 病毒世界,居然是像他所在的世界一样、连接着无数小世界的存在,这个世界运转的中心,像极了他所在的快穿管理局和监察局。 这是时唯的世界,自然会展现出他满意的形态。 而时唯说过,他最喜欢沈行歌所在的世界。 他最珍惜的,也是和沈行歌一起、在快穿管理局度过的时光。 沈行歌迟疑了一下,选择了融入世界之中,他走进类似快穿大厅的建筑中,里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无数快穿者穿梭其间,看上去和沈行歌熟悉的大厅没什么两样。 当然,沈行歌知道,他们世界的快穿者认真完成任务,也会在快穿过程中受到约束,而这里混乱失序,出现的恐怕很多都是祸乱快穿者。 他一路向前,无人留意,无人阻拦。 最后,他走到熟悉的机器面前站定,此时,电子机械女音响起—— “请问您选择进入哪个世界?” 沈行歌点开屏幕,手指滑动间,停留在一个世界上时,耳钉忽然开始发光。 他明白,这是时唯对自己灵魂碎片的感应。 那便去这里看看吧。 于是,他毫不犹豫,选择登录。 第247章 (1) 沈行歌落地的那一刻,首先感到的是冷。 眼前白雪皑皑,前方是参天的雪松和绵延的灌木,冰霜封住了枝桠,世界雪白得近乎透明。 眼前的视野很低,就好像人匍匐在地上,沈行歌试着往前走,刚刚抬脚,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抬起小短腿,看到了一只被污物染黑的……肉垫?! 沈行歌一愣,正好眼前是一块平坦的冰面,他稳住步伐,低下头,从眼前透明的冰面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只猫。 毛色通体金黄,在光下格外耀眼,只有四只爪子是纯净的白色,像是带着白手套。不过白爪子已经被染黑,显得脏兮兮的。猫咪的眉心同样带着一点白,是一簇火焰的形状,再往下,两只猫眼湛蓝如海,简直漂亮极了。 不过…… 漂不漂亮重要吗? 他怎么是只猫啊?! 是猫也罢了,这还是一只没有灵神的,普普通通的凡猫。 这是一个修仙世界,分为人、神、仙、魔三界,目前神界因为大战元气大伤,已经式微,纯血的神屈指可数。最是蓬勃发展的当属人界,修仙修魔者众多,飞升成仙或成魔的也不少。 根据系统提供的资料,现在这个世界的秩序还正常,命运之子还存在,有两人,分别是男女主,女主修仙,今后是正道之光,而男主已经是魔界至尊。 现在这个世界还处于早期阶段,女主目前还在初露锋芒的时期,和男主的感情也还没怎么发展。因为所知的信息太少,沈行歌无法判断出灭世boss的身份。 默默看完世界背景介绍后,沈行歌一时简直想以手……不、以爪捂脸。 自己这是什么运气? 按时唯所说,boss最后能够杀死命运之子。 而男女主今后是世界正邪两方的至强者,实力一定不容小觑,而boss还能反杀他们,那该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沈行歌抬了抬自己毛茸茸的腿,猫咪可爱的脸上居然显出了一点和人类相似的、不情不愿的表情。 为什么要为难一只小猫咪去杀大boss? 这是什么地狱难度? 沈行歌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凡猫有没有修炼的可能,根据这个世界的设定,得出的结论是不可以。没有灵神的动物根本无法吸纳灵气,除非出现奇迹。 况且,普通小猫最多能活个十几年吧?修仙之途何其漫长,恐怕他连boss的面都没见到,猫命就没了。 沈行歌从来不喜欢勉强自己,但想到时唯,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收起那些颓废的心思,打起精神探索周围的世界。 这里太冷了,就算他是野生猫也受不了,不能在这种鬼地方久留,他得先找个暖和一点的地方,从长计议。 想到这,沈行歌抖了抖身上的雪,猫的记忆中还残留着对温暖之地的回忆,似乎不远处有一方山洞,里面有未被冰封的温泉。 他抬起爪子,踏着雪顺着记忆往山洞而去,路上很快留下一道蜿蜒错落的梅花印,又很快被新雪所覆盖。 走着走着,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沈行歌很快稳住脚步,试探着用爪子踢了踢,感到了一丝微薄的暖意和不同于坚硬石块的柔软。 猫的感觉要远远比人灵敏。 沈行歌用爪子拨开厚厚的雪被,露出了雪地之下的一块衣角。 极淡的血腥味如丝般飘进了鼻子里,沈行歌又刨了刨眼前的雪,眼前的“小山包”逐渐显露出人类小孩的雏形。 孩子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趴在雪地里,身上的衣服只比秋衣厚一点,而且破破烂烂的,一看就很廉价。 他浑身已经冻得青紫,毫无血色,眼睛紧闭着,面堂发黑。 沈行歌在他鼻尖下探了探,虽然呼吸微弱得像是随时都能断掉,但毫无疑问,这是个活人! 大雪天遗弃小孩,真是缺大德。 沈行歌意识到“障碍物”是个被丢在雪地里的孩子时,忍不住动了点恻隐之心。但他现在是只猫,连拖动孩子都做不到,更别说救人命了。 四下顾望,荒无人烟,而且看天色已经是下午,再过一两个时辰到了晚上,万一野兽出来觅食,这孩子必死无疑。 沈行歌在孩子身边急得团团转,这个世界才开始,他就已经有了无能为力的感觉,简直不要更糟糕。 “喵。” 沈行歌凑到小孩耳边,试图唤醒对方,结果一开口听到又软又糯的猫叫声,倒是自己先愣了一下。 果然,要接受自己是只猫,还是需要更长时间的心理建设。 “喵。喵。” 沈行歌又试着叫了两声,这一次顺口多了,他凑到小孩脸颊旁,用爪子拍了拍对方的脸,顿时就将孩子的脸上拍了半脸黑灰。 也许是他真的太吵了,在沈行歌努力了几次后,孩子居然真的缓缓动了动手指,还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睫毛卷翘,格外漂亮,和常人不同的是,他竟然是异色瞳,一只金一只黑,一边耀眼一边深邃,在光下闪闪发亮,让猫根本移不开眼睛。 沈行歌不合时宜地想到在自己世界的猫咖中见过的异瞳猫,忽然觉得这孩子和猫有点微妙的相像。 现在自己也是只猫,捡到了一只和猫相像的孩子。 这样一想,倒还挺投缘的。 “喵。” 沈行歌叫了一声,试图咬住孩子的衣领把他往前拖,以此示意对方起来往前走。毕竟他知道山洞在哪,要是孩子能去那,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 孩子似乎明白了他的暗示,艰难地开口。沈行歌听到对方嘶哑不堪的声音,像是有一把锯子要割开他的喉管,孩子每发出一个音节,似乎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 “你……是要我跟你走吗?” 沈行歌又喵了一声。 孩子迟缓地抬起一只手,抚摸着眼前的小猫,猫咪似乎很通人性,并没有躲,而是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殷玦对上猫咪那双水晶般湛蓝的眼睛,认真地想,他快要不行了,现在他必须恢复体力,而最好的办法是赶在意识涣散之前杀了这只猫,吃掉对方。 他另一只手悄然摸上腰后的刀,眼前的生灵似乎想救自己,但他不能把自己的命赌在一只猫身上。 他必须活着,活着才能报仇。 这么想着,殷玦抚摸着猫咪的手悄悄收紧了些,想等着猫彻底放松警惕,用刀刃插进它的头颅。 “喵?” 沈行歌见小孩迟迟不动,忍不住催促。 听到小猫急促的叫声,不知为何,殷玦拿刀的手忽然就怎么都伸不动了。 他竟然会舍不得杀一只猫。 真稀奇。 最终,他心中犹豫再三,挣扎不已,却还是收回了手。 “我的腿都断了,起不来。”也许是这猫看上去太通人性,殷玦下意识向它解释了一句。 “不过你放心,我要活下去。哪怕是爬,也会爬到温暖的地方。” 第248章 (2) 殷玦再次醒来的时候,感到一股自下而上的暖意。 他疲惫地睁开眼,下半身泡在温泉里,手臂狼狈地垂在外面,指尖破碎,指缝间全是凝固的黑血。 他感到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蹭着自己的脸颊,一转过头,整张脸正好埋在了尽是绒毛的颈窝里。 “啊嚏!” 他鼻子一痒,狠狠打了个喷嚏,一脸迷惑地抬起头,这才看到眼前这金黄的团子,是在雪地里唤醒自己的那只猫。 沈行歌举起前爪拍了拍殷玦的脸,见他终于醒了,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几个时辰前,这孩子艰苦卓绝地爬到山洞以后,用最后的力气陷进了温泉里,然后就不省人事了。他整个人呼吸细微、仿佛随时都要离去,但好歹还是挺了过来。 回想起殷玦先前在雪地里一路拖拽着往前爬的样子,还有那一地狰狞的血迹,沈行歌只觉得头皮发麻,还有些心悸。 在濒死时,人类的求生欲还真是可怕。 温泉这边有来自地底的暖流,是天然的涵养之所。沈行歌蹲在温泉边,看殷玦苍白的小脸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莫名有些欣慰。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变成猫了却还能救人,这么一想,似乎也这日子也没那么糟糕。 随着殷玦的好转,沈行歌心情也跟着变好了些,他用前爪扣了扣殷玦的耳朵,而后指向一旁山洞的角落。 殷玦浑身一团乱,湿漉漉的头发几乎遮盖了他大半张脸,但他透过昏暗的视野,还是看清了角落里堆着的野果和刚刚死掉的野兔。 殷玦稍微有点震惊,毫无疑问,这是眼前的小猫准备的粮食,看这样子,似乎还想和他分享? 殷玦不可置信地对着眼前的猫咪又多看了一眼,怎么看这猫都是山野间普通的凡猫罢了,连当灵宠都不够格。 然而,却是这样一只猫,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唤醒了他、救了他,现在甚至还主动为他提供食物。 他生平第一次体会这样不求回报的善意,居然是来自一只素不相识的野猫。 这一切太不寻常,以至于殷玦一时愣住了,没有做出反应,沈行歌还以为他手也废了动不了,干脆自己把野果叼过来,规规矩矩放到温泉边上。 “喵。” 意思是,你吃吧。 殷玦浑身无力,他确实已经饿坏了,甚至下意识就想狼吞虎咽,但还是没来由地先问了一句:“给我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一只猫说话。 也许是一个人的心境太孤寂,以至于他将猫当做了平等的存在。 沈行歌不耐烦地拍了拍爪子,催促道:“喵。” 这种时候还跟我这么客气干嘛?快点吃。 殷玦眨眨眼,刚才是他的错觉吗?他居然从一只猫的叫声中读出了高傲和不悦? 沈行歌见他还在看自己,一时也有些为难,当猫有一点不好,就是难以沟通。他要怎么让这孩子吃东西?难道还要喂吗? 好在这次殷玦及时读懂了他的意图,很快就把野果吃掉了。 沈行歌很满意。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身后的野兔,刚刚为了在雪地里捕到兔子,他适应这个身体还很是花费了一番功夫。 沈行歌看看兔子,又看看殷玦,他忽然想到,人类貌似不能这么吃生食来着。 但他刚刚想完,紧接着,就看着殷玦的手里燃起了一簇火苗。 殷玦手指一敲,那簇火苗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而去,瞬间将那兔子的毛烤得干干净净。 殷玦缓缓开口,体力稍微恢复后,连声音都清爽了许多:“灵力所限,我现在最多只能做到这样了……烤熟,应该没问题。” 随着火焰入内,很快,沈行歌就闻到了熟透的肉香味。 猫咪:眼睛一亮! 殷玦看着小猫围着熟透的兔子团团转,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他的目光跟随着猫尾巴尖上的一点白,看着猫迈着轻快的步伐拖着兔子朝他走来,渐渐看得入神了,没注意到自己嘴角居然渐渐扬起一点笑容来。 沈行歌走到殷玦身前,用爪子在兔子肚子中央一划,意思是你一半我一半。 殷玦已经开始慢慢习惯这只猫的灵性,他看懂了暗示,尝试着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撕开兔子的腿肉。 待到吃完一顿,沈行歌懒洋洋地趴在一边顺毛,猫的习性对他终究还是有一点影响,他轻微的洁癖让他不允许自己的身体脏兮兮的。 殷玦干脆全身浸入温泉中,等到全身暖和了,他才慢慢爬起来,瘫倒在温泉边上。 他的眼睛里一片空白,像是死寂的荒原。但山洞顶上水滴反射的光芒,却让那混沌的眼底点缀了一抹亮色。 他活下来了。 他居然活下来了。 他偏过头,长发铺散一地,未干的水流划过他的眼角,而他视线中全是猫咪眯着眼睛舔爪子、站起来甩毛的样子。 沈行歌今天经历了变猫、捡人、捕猎等一系列事情,的确已经是身心俱疲了。虽说猫是夜行动物,但他实在没那个气力了,便干脆蜷成一团,闭上眼睡着了。 殷玦感受着猫咪平稳的呼吸,半晌,他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很轻很轻地伸出手,抚摸了一下猫咪的脊背。 “祝好梦。”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生灵许下纯粹的祝福。 梦中的猫咪打了个小小的呼噜,耳朵轻轻蹭了蹭殷玦的手心。 于是殷玦露出了今天的第二个笑容。 第249章 (3) 两个月后,嫩芽初生,冰雪解冻,万物复苏。 春天到了。 殷玦坐在山洞边的石墩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金黄色的猫咪,小猫沐浴在前方的阳光里,前爪扑地刨了两下,接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殷玦忽然想到,当初被丢进雪地里时,他的一双腿本来已经快要彻底废掉了,但是,在温暖的山洞里,经过两个月的疗养,他居然慢慢好转起来,到现在,已经能缓慢地站起来走路了。 这其中大半,都是眼前这只猫的功劳。 这只猫不仅身姿矫健,而且超乎寻常的聪明,每天出去捕猎都会带回来粮食,甚至还荤素搭配。 殷玦跟人合不来,跟一只猫交流倒是毫无障碍,经过这两个月,猫咪一举一动代表的含义,他基本都领悟了。 比如现在,猫甩甩尾巴走到他身前,昂起脑袋:“喵?” 疑问句,根据语气,大概是问他饿不饿。 殷玦俯下身,揉了一把猫咪的脑袋:“还不饿,怎么,你早晨那顿没吃饱?” “喵。”顺便拍拍爪子。 殷玦“哦”了一声,看这意思,大概是还不饿。 沈行歌和殷玦说了几句毫无营养的废话,百无聊赖之际,猫咪的天性适时冒出来,让他有点想打滚。 但是他又嫌刚刚下过雨的地面脏,便干脆纵身一跃,跳进了殷玦怀里。 殷玦心领神会,抱着猫主子开始顺毛,顺带轻轻揉了一把猫下巴,任猫咪在他身上折腾。 “对了,我给你取个名字吧?一直叫你猫似乎也不太好。” 殷玦拖着猫咪肚子将他抱起来,举到身前,沈行歌正好和殷玦四目相对,对方漂亮的异色瞳瞬间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 “喵。”意思是可以。 沈行歌默默地想,有个名字方便称呼。总不能写字告诉他自己叫“沈行歌”吧?应该没有猫会叫这样的名字。 不过,要是殷玦取一些小黄小花之类的名字,沈行歌觉得自己可能直接一尾巴呼上去。 “嗯,让我想想……”殷玦对着沈行歌左看右看,似乎在想用什么名字最为贴切。 而沈行歌也在观察殷玦。 本来他是抱着日行一善的想法救了这个孩子,甚至对于对方的存活都没报太大希望。 但孩子的求生欲极强,居然真的挺过了冬天,到现在,除了还不太灵便的腿,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健康。 说实在的,沈行歌还挺有成就感的。 而且,托他的福,自己也吃上了熟肉,没有真的像野猫一样茹毛饮血。 殷玦的黑发披散在身后,没有梳理,却并不显得脏乱,反而有种自然的、野性的美感。他看上去顶多十一二岁,皮肤因为长久不见光而显得苍白。他的五官还没完全长开,却已经有了未来丰神俊秀的雏形。 殷玦最后的目光定格在沈行歌眉心火焰样的印记上,他笑道:“就叫你银杏吧。和你的毛色一样,金灿灿的,非常漂亮。” 这名字倒还行。 沈行歌对小孩的取名水平也没有很高的要求,便不咸不淡地“喵”了一声。 殷玦知道他同意了,高兴地叫了一声他的新名字,然后重新将猫抱回怀里。 “我现在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是灵力一直回不来。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说这话的时候,殷玦死死盯着怀里的猫,似乎生怕对方不同意。 沈行歌用尾巴缠住殷玦的手臂,表示了一下跟随的意愿,然后便从殷玦怀里跳下来,在阳光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着小憩去了。 本来沈行歌就是这么打算的,就算殷玦不说,他也会跟着对方离开。 这毕竟是个修真世界,一只普通的猫什么也干不了。他要接触到男女主和boss,至少需要一点人类的助力。 就目前而言,和殷玦结伴同行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和这孩子共患难过,而且,他对对方印象不错。 见沈行歌接受自己的决定,殷玦像是松了一口气,他缓慢站起身,趁着猫咪休息的空隙,他要去找点东西。 沈行歌是在一阵食材的香味中醒来的,他睁开眼,看着眼前被烤至澄黄的烤鸡,肚子应景地发出一道咕噜声。 殷玦撕开鸡腿递过去:“银杏,来,吃午餐。” 沈行歌闻着烤鸡鲜香的气味,莫名有些欣慰。心道这孩子没白养,这就是回报啊。 殷玦安静地看着他把半只鸡吃完,然后在沈行歌吃完正犯困的时候,忽然一把伸出手,将沈行歌捞起来,轻车熟路地抱进了怀里。 “喵?” 你干嘛? 殷玦摸摸他的头,望向远方:“银杏,事不宜迟,我们该离开了。” “喵——” 这么快? 不知想到了什么,殷玦眼神有一瞬间的晦暗,但他很快收敛了杀气,只把温柔留给了怀里的猫咪。 “嗯,赶时间嘛。不过,离开之前,我们先去找一样东西。” “我有一件礼物,想要送给你。” 第250章 (4) 沈行歌发觉,殷玦带着他越走越深,竟然是一步步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先开始路上偶尔还能看到点野兔野狗之类的动物,到后来,森林一点点变得幽深安静,四下静悄悄的,感觉不到什么活物的气息。 有几分不寻常。 沈行歌当然知道,修真世界有许多灵兽妖兽存在于山野间,人类修士有时会去寻找自己的爱宠或者坐骑,与之签订契约。 但沈行歌在这里待了两个月,根本没觉得这座森林和普通森林有什么不同,他看到的都是普通的动物,压根没遇见过所谓的灵兽。 于是,沈行歌就将这里当做凡尘之所,自由自在地和殷玦度过了两月。 而现在,随着四周逐渐变得静谧,沈行歌本能地感受到了某种危险。 他没去过森林深处,并不知道有什么等待着自己。 而殷玦腿伤初愈,现在走路都不太灵光,应该不可能去探索过更远的地界。 沈行歌圈在殷玦怀里,渐渐不困了,他倒要看看,殷玦这小子要带他去哪。 殷玦低头,见沈行歌由困顿变得精神奕奕,不禁轻声笑了笑:“你醒啦。不过还得走一截,目的地还没到呢。” 沈行歌小小地哼了一声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殷玦已经抱着他走了一路,沈行歌看了眼孩子不太灵便的腿,有点不好意思,他在殷玦胸口蹭了蹭,示意自己要下来走。 “银杏,别闹,有点痒。”猫咪的耳朵刮蹭着殷玦的下颌,绒毛比鹅羽更软,让他忽然有些心痒。 殷玦按住在自己怀里挣扎着要下去的猫,无奈道,“祖宗,别动,我身上带着结界呢。你要是下去了,可就庇护不了你了。” 沈行歌愣了一下,不动了。 他都差点忘了,自己是凡猫,灵力结界什么的,他压根感受不到。 因为是被时唯送进来的,沈行歌没法联系系统。除了这个世界的背景资料和主角信息,他无法得到其他帮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想到这里,沈行歌有些微妙的不爽。 殷玦见银杏不乱动了,满意地摸了摸对方的头:“乖。” “喵。”回答他的是极其不满的一声猫叫。 “怎么了?忽然这么不高兴?”殷玦很快察觉到了沈行歌的情绪。 沈行歌甩甩尾巴,表示没你的事。 殷玦却不依不饶地逗他:“是心疼我手酸?放心,你不重的。” 沈行歌:“……”敢说我重你就没了。 不过殷玦的话提醒了他,总是维持一个姿势的确累人。沈行歌猛地跳起来,双爪前伸,想要攀在殷玦肩膀上。 然后他就成功地…… 滑了下来。 沈行歌:“……” 殷玦:“……” 沈行歌手忙脚乱地扑腾了半天,不仅没趴稳不说,还差点咬到自己尾巴。 沈行歌:??? 殷玦忽然没忍住笑了:“噗——” 殷玦逗他:“照理说猫的平衡感很好,你怎么连我都抓不紧?” 沈行歌觉得今天自己的猫脸都要丢光了。 他忽然回想起,当时刚刚捡到殷玦时,这孩子跟块木头似的不爱说话,现在倒好,别的不学,打趣他倒是越来越频繁。 殷玦好整以暇地看他折腾了半天,等到笑够了,终于大发慈悲拖了沈行歌一把,让猫稳当地靠在自己肩头。 沈行歌收起利爪,用肉垫抱着殷玦的脖子,将头埋在对方颈窝里。 殷玦歪头和沈行歌抵了抵脑袋,继续平稳地往前走,他随时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脸上轻松安逸的表情一点点消失。 沈行歌不清楚为何这片森林没有灵兽,殷玦却清楚得很。 这片森林中心有一口灵泉,水火双生,灵气丰沛,是天生的涵养之所。 曾经有灵兽在此修炼,后来却被人族修士屠戮殆尽,再后来,这里一度成了药宗的领地,用来种植灵草。 时间飞逝,药宗倒台,这里的仙草却一代代保存下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引起无数宗门的争抢,其场面堪称血雨腥风。 而这一次,正是荼灵果成熟之际。 荼灵果对于修士的提升能力极强,若是元婴以下的修士服了荼灵果,最高可以一下子提升一整个大境界。 离荼灵果成熟只剩下半个时辰,对于它的争夺,已经过了一轮。 殷玦走到森林中央时,荼灵果长在灵泉边,已经隐约飘散出淡雅的清香。 而对于灵泉周围的一地尸体,殷玦只是冷眼瞧上一眼,他的眼中毫无波澜,越过血水和泥尘,缓步朝灵泉走去。 沈行歌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人,看他们仙气飘飘的衣着和随身携带的灵器,一看便知这些不是普通人,而是修士。 猫对血气很敏感,沈行歌一下子炸毛了,发出难受的呼噜声。 殷玦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银杏,别怕,死人而已。等我拿到那颗果子,我们便走。” 沈行歌想说:你的重点是不是有点不对? 话说你为什么会对这里发生的事这么无动于衷?! 沈行歌满肚子问号,而殷玦已经走过满地的血污,来到荼灵果前。 殷玦轻缓地半蹲下来,而这时,花苞正好绽放,清香一下子变得有些刺鼻。 殷玦看着眼前红色的翠果,想到这么多人为了它争得头破血流,心中不禁冷笑。 原本在荼灵果成熟前,仙道已经派人来守着了,但魔道也派了一伙人前来争夺,双方陷入苦战,两败俱伤,消耗殆尽。 而后续根本不可能来人。 因为殷玦知道,新任魔君现世,狂妄挑衅修仙第一宗门,引发了人界修仙修魔两道的大战,根本无暇顾及这边的灵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在倒好,殷玦轻而易举拿到了荼灵果,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时候,所谓机缘,不过是对时机的把握罢了。 殷玦随手将荼灵果送至沈行歌嘴边,笑道:“银杏,送你的。吃了它吧,包甜。” 无价的修真珍宝,就这么被殷玦丢给一只凡猫,要是仙魔两道知道了,定会气得爆炸。 但殷玦何曾在意过他们的想法。 第251章 (5) 沈行歌虽然没有灵力,但也知道这果子绝非凡品,他倒是不担心殷玦害他,但心里总感觉有些别扭。 于是,沈行歌伸出爪子,在荼灵果中央划过一道,意思是一人一半。 他知道殷玦说一不二的性格,但毕竟这孩子有灵力,灵果对于修道之人更有用,还是不要浪费了好。 殷玦愣了愣,大概是猫咪眼中类似“真诚”的东西,让他忽然有些动容。 他很轻地笑了笑,便干脆顺了沈行歌的意,将荼灵果一分为二,一半丢进自己嘴里,一般喂给了肩上的小猫。 “满意了么?”殷玦眯着眼笑。 “喵。” 差不多。 沈行歌慢悠悠地将灵果咽了下去,很快,他感到身体里像是有一捧火在烧。 沈行歌晕乎乎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后知后觉地想,真是大意了,凡猫吃了灵果,应该不会爆体而亡吧? 殷玦重新抱起他,习惯性地解释道:“等你吃完,身体也许会有些发热,不过这是正常现象,挺过去就好了。” 沈行歌没来由地选择了相信他,他靠在殷玦胸前,没一会就烧得昏了过去。 殷玦感受着胸口隐隐发烫的躯体,他伸手抚过猫咪的额头,注入了一丝灵力。 沈行歌无意识挣动的身体渐渐平复下来,最后,安静地打着呼噜睡着了。 荼灵果对修士乃是大补,而对于凡物,却只有延年益寿的作用。 和银杏才相处了两个月,殷玦却已经在构想他们的未来了。他是个自私的人,既然喜欢这只猫,自然要对方长长久久地陪在他身边。 对于凡猫而言,半颗荼灵果,已经能够予以对方几百年寿命,至于更长远的以后,殷玦自然也不缺方法。 而荼灵果对于殷玦的作用其实很微弱,他并不需要外力助他提升境界。 他的灵力无法恢复不是因为境界不足,而是因为灵骨被夺。 不过,转念一想,灵气微薄未必不是好事。有时候,凡人反而更能躲过修真界的追查。 想到这里,殷玦的心绪开阔了许多。 殷玦一边想着下一步的计划,一边也明白此地不宜久留的道理,他迅速离开了灵泉边,对于散落一地的灵器毫无留恋。 他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降落与此。 “师姐!荼灵果已经被人抢先一步摘走了!” 有仙子打扮的少女看着一地触目惊心的尸体,对着身后气质冰冷的女子喊道:“师姐,我们仙道镇守在此的人都没了生息,你看那边的魔修尸体,又是他们搞的鬼!” 说到这里,少女气得直跺脚:“该死的魔修!” “稍安勿躁,待我查看一番。”那女子走到灵泉边,蹲在地上,以灵力探查片刻,居然一无所获。 只能感受到纷乱的、仙魔交织的灵气,根本无法判断究竟是谁拿走了荼灵果。 女子的柳眉逐渐蹙起,她沉默半晌,才道:“此事蹊跷,先别妄下定论,也许是散修所为也不一定。” 要是沈行歌在这,一定能根据主角资料认出,此时来到灵泉边的清冷女子,正是这个世界的女主——泠月。 如今泠月已经是修真第一宗大长老的亲传弟子,她天赋异禀,剑气冷冽,道心坚韧,大家都称赞说,这将是日后玄天宗的接替者。 一路走来,泠月的修炼之路可谓顺风顺水,令人艳羡。 而只有泠月自己知道,她修炼速度如此之快,主要靠的是她携带的一方空间戒指。 她无意中得到的空间戒指,里面居然寄居着一位真仙的魂魄! 在真仙的指引下,泠月的修炼之路一路开挂。 而今日,也是真仙提醒她,必定要得到荼灵果这个宝贝,这对于她日后的修行,将是极大的助力。 而刚刚,她在宗门内抵御魔修,耽误了一点时间才匆匆赶来,没想到,荼灵果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泠月和那位真仙前辈在空间中以神识交流:“前辈,荼灵果已落入他手,大约拿不回来了,请问,我是一定要得到这灵果吗?” 真仙眯着眼测算着,神色严肃:“对于目前的你,这可是提升境界的最佳法宝。今日事已成定局,便罢了。但若是日后有机会遇到服下荼灵果的人,你杀人取血,也是一样的效果。” 泠月毫不犹豫地点头:“明白了,多谢前辈赐教。” 泠月根本不是宅心仁厚之辈,深知修真之路弱肉强食的道理。 她至多对同门友好,也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的程度,若是阻她大道,她绝不会手下留情。 泠月和真仙聊完,这才睁开眼,缓缓起身,唤了一句身后的小师妹:“阿欢,走了。” 说完便御剑而去。 “欸,师姐你等等我啊!”阿欢慌忙地召出佩剑,追赶泠月的脚步。 而灵泉边微风和煦,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 第252章 (6) 要说吃了荼灵果有什么异样?沈行歌表示…… 什么感觉也没有。 他除了发烧了一阵,很快恢复如初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 真不知这小鬼送他那果子究竟有何用意。 沈行歌抬头看着殷玦,用爪子扯了一把殷玦的长发,疑惑地“喵”了一声。 殷玦默默拉开沈行歌的爪子,拒绝这种把他的头发当毛线球的胡闹行为。 他顺了顺猫咪的毛,解释道:“那果子吃了延年益寿,保你身体健康的,明白了吗?” “喵。” 知道了。 沈行歌跳起来,攀着殷玦的脖子,在他侧颈蹭了蹭,表示感谢。 殷玦却指了指自己的脸,狡黠一笑:“真想谢我?倒还不如亲这里。” 沈行歌:“……” 啪! 回答他的是甩过来的一条尾巴。 殷玦捂着脸:“……真小气。” 沈行歌落到地上,扭扭头走了。 “喵——” 真是小小年纪不学好,这招还是留给你未来老婆吧。 沈行歌随心所欲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殷玦跟在他身后,步伐明显不如猫咪灵巧。 出了森林以后,沈行歌原本还担心殷玦这身无分文的倒霉孩子会在大街上饿死,所幸殷玦早有准备。 殷玦带着森林里摘得的一些灵草,先去了拍卖行和灵药阁,几进几出,银两到手。 一路上,沈行歌观察着自己的同行人,殷玦似乎对灵药这一块挺了解的,进行交易的时候也很熟练,一看便知不是生手。 出森林前,殷玦还专门掩盖了一下自己的容貌,沈行歌看着他那只金色的眼瞳一点点变为墨色,过于出众的脸也变得平平无奇,身为颜控,忽然觉得有些惋惜。 难道这孩子出事前是学炼药的,还有什么厉害的仇家逼他到如此境地? 沈行歌在心里猜测。 沈行歌对殷玦的过去一无所知,对方有灵力,认识无数灵草,还要遮掩样貌,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 而且…… 想到殷玦濒死时烈焰般仿佛燃烧的眼神,沈行歌觉得,常人很难有这样独特的气质。 不论如何,殷玦对他倒是挺好的,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行歌正在心里盘算着,却听见身后一阵巨大的骚动声传来。 他一回头,一大群人轰轰烈烈地涌来,人们脸上洋溢着过度的狂热,还差点踩在他身上! “喵!” 猫的本能让他瞬间炸毛,左右腾挪间,有人俯身抱住了他。 殷玦抱着他移到一旁,冷眼看着前方有如狂风过境的人们,他伸手掸了掸猫身上的尘土,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你受惊了。没事吧?”殷玦关切地问。 沈行歌的爪子被一个大个子男人踩了一脚,现在破了皮,鲜红的血流了出来。他倒是不在意这点小伤,一抬头却见殷玦脸色阴沉,目光紧紧注视着眼前的人们。 沈行歌看惯了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一时居然有点不适应,他用猫头抵了抵殷玦的下颌,轻轻喵了一声,表示自己没事。 殷玦温声道:“以后小心点,别乱跑。” “喵~” 我哪知道会突然冒出一堆人。 殷玦走到一旁买布的小店里为沈行歌包扎伤口,边包扎边问一旁的老板:“刚刚一堆人是去赶什么场子呢?怎么这么着急?” 殷玦刚刚买了他们这里最软最贵的布料,老板虽然无法理解这种“把最好的给猫用”的逻辑,但对这位出手阔绰的小少爷很有好感,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我们这边虽是边陲,却有玄天宗的分部,每隔五十年会吸纳英才。刚才那些人,都是想要登仙门的凡人,挤破了头也想被选上呢!” “哦。”殷玦听完后没什么表情,他只是安静注视着神情恹恹的小猫,有些心疼。 老板在一旁撺掇道:“客人,我看您也正当少年,去看看吧,兴许能被选上呢!” 殷玦垂眸片刻,似在沉思,最终他缓缓笑了,无端带着点冷意:“好啊。” 沈行歌看殷玦如此随意地决定了此等人生大事,心中更迷惑了。 殷玦既然有灵力,应该是已经修炼过。那他现在是想干嘛,重新拜师修行? 可惜的是,这次殷玦没有和他解释,给沈行歌买了一颗恢复丹以后,就慢悠悠地迈着步子,朝着玄天宗分部的方向去了。 沈行歌心说:别人恨不得挤破脑袋,你倒是不着急。 这次殷玦说什么也不让沈行歌自己在前面跑跑跳跳了,硬是要抱着猫走,沈行歌拗不过他,就随他了。 也许是上天眷顾,哪怕殷玦走得这么慢,最后居然也赶上了玄天宗的选拔仪式。 一个时辰后。 殷玦站在引灵台前,指着眼前“剑”、“丹”、“器”、“符”等一堆选项,悄悄问沈行歌:“银杏,你帮我选一个吧。” 沈行歌:??? 你让一只猫帮你选?!你认真的? 沈行歌严重怀疑殷玦是来找乐子的,不然做人这么嚣张,容易被打。 不过沈行歌毕竟本质是人不是猫,还是决定对殷玦负责,他思考片刻,把爪子放在了“丹”的选项上。 “嗯,那就炼丹吧。”殷玦像是很满意,他将沈行歌放在台前,叮嘱道,“我去去就来,等我。” 沈行歌百无聊赖地在原地等了几个时辰,从日落黄昏到星子稀疏,最后等到的,是殷玦入选成功的消息。 沈行歌:“……”还真是选什么都可以啊? 他以为自己救的是个普通孩子,没想到,其实是个天降紫微星。 真是赚了。 沈行歌默默盯着殷玦手里握着的、玄天宗刚刚下发的令牌。 上面写着的名字是“陆离”。 这名字一看就是随便取的,沈行歌总觉得这不是真名。 “喵。”虽然可以理解,但沈行歌还是有些隐约的不满。 他有点想知道,这孩子的真名。 殷玦坐在石台边,头歪在石桌旁,时不时戳一下猫咪的小肉脸。 “怎么了?不喜欢这令牌?”殷玦拿着白玉令牌在沈行歌眼前乱晃,似乎是想把这东西当逗猫棒用。 沈行歌不理他。 殷玦自讨没趣,便收起令牌,悄悄凑近了猫咪耳朵:“嗯……你是想知道我的真名?” 沈行歌转过头来,眼睛一下子亮了。 殷玦见他灵动神情,不禁啧啧称奇:“你这家伙有时候……真像个人似的。” 沈行歌横他一眼:本来就是。 “那好,我告诉你。”殷玦趴在他眼前,懒洋洋地笑着,月色温柔,他整个人沐浴在月光里,像是一泓幻梦。 于是,沈行歌终于知晓了他的真名,猫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殷玦看着夜晚精神抖擞的猫咪,望着对方闪闪发光的眼睛,表情有些玩味。 真是不公平。 我也想知道你的真名呢。 第253章 (7) 一晃五年已过。 殷玦所拜入的玄天宗分部,需要经过五年一度的选拔,才能得到进入总坛修炼的机会。 如果真的天资卓绝,在比试上表现优秀,还有可能被长老们看上,成为亲传弟子。 分部的修仙者们跃跃欲试,一个个摩拳擦掌,誓要在比试上一战成名。而殷玦所在的丹阁,气氛也比平时紧张了许多。 不过,虽然弟子间内斗不断,却没什么人将殷玦视为竞争对手,他们对着殷玦,一口一个师弟的叫着,叫得亲热得很。 原因无他,因为殷玦根本不会威胁到他们的名次。 炼丹修道者,追求的是以丹养人,淬炼根骨。 而殷玦是个异类。 他灵力微薄,平时炼丹好坏对半开,看上去简直是全凭运气。而且……他炼的丹药,压根就不是给人吃的。 殷玦只炼对灵兽有用的丹药,而很多修仙者都有自己的灵宠,和殷玦只有交易关系,没有利益冲突。 他的师兄们平日里为了自家灵宠来讨一点丹药,殷玦都大方地给了,因此,丹阁的弟子们普遍对殷玦很有好感。 “陆离啊,这次前往总坛的人选定下来了。太好了!我入选了!” 丹阁大师兄兴冲冲地跑来和殷玦分享好消息,还兴奋地凑近道,“听说这次可以多带一个人过去,我便专门推荐了你,你对我家灵虎的照顾我可记着呢,这次便带你去见见世面!” “多谢师兄。”殷玦点点头,算是应了。过了会,才又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上次炼出过一枚适用于灵虎的洗髓丹,下次带给你。” “好嘞!师弟,我果然没看错人!”大师兄很欣慰于殷玦的“上道”,笑得更欢了。 殷玦一直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模样,但因他生得赏心悦目,这点冷傲便成了美人的优点,没人计较他骨子里的漠然。 五年前,殷玦还是年幼的稚子模样,短短五年,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蜕变,玉面漆瞳,洛神捧月。 他整个人像是一副写意的水墨画,简单的炼药师道袍披在他身上,都无端多了几分仙气。 大师兄又在殷玦耳边叽叽歪歪了一堆,发泄自己无处安放的兴奋,殷玦也不打扰对方,低着头想自己的事情。 待到大师兄走后,殷玦捧着丹炉,安静地揭开炉盖,里面黑漆漆一片,看来这次炼丹以失败告终。 他倒是不气恼,反倒伸手在炉壁一刮,放到鼻尖嗅了嗅。 甜的。 那今晚做一份糖炒栗子好了——就用炼药的余渣,应该是大补。 殷玦想到自家的猫吃完甜食后打滚的模样,忽然抿起唇,真心实意地笑了笑。 但这点情感波动很快就消失了,他对着手中丹炉里的一堆残渣挑挑拣拣,分门别类地摆好。 他边摆边安静地想,可惜了,这次差一点便能成功,说到底,还是自己灵力不足,以至于丹药等级上不去。 刚刚大师兄说要带他去玄天宗总部,殷玦想到那里藏着的天材地宝,忽然觉得,这倒也是个不错的机会,可以利用。 反正,只要他想,就一定能够打开藏宝阁的大门。 正当他盘算着之后的道路之时,一只纸鹤被灵力操纵着,在天边飘飘悠悠,最后在他面前停下。 殷玦抬眼,眸光一闪,拆开了手中的纸鹤,看清了其上的小字。 “玄天宗祭典,魔君将亲临,大闹一场。” 飞快地看完这一行话,殷玦手中火焰燃起,那纸鹤便瞬间化为灰烬。 殷玦嗤笑一声。 他拂开衣袖,大马金刀地往楼阁上一坐,那一瞬间,撕开了温润如玉的表象,少年深邃的眼睛里全是蓬勃的野心。 “大闹一场是么?” “那我可得帮你添一把火。” 第254章 (8) 沈行歌回到庭院的时候,已经入夜,银月清辉满地,云开月明,映照得整个院落无比敞亮。 殷玦坐在亭台中,头顶一缕天光,正巧落在眼前的棋盘上。 他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沈行歌跳上石台的时候,正巧看到旁边摆着的一碗糖炒栗子,他循着香气猫过去,叼走一颗,而后回到棋盘边,安静地看着殷玦下棋。 殷玦见他回来了,手中的动作一顿,笑道:“出去野了一天了,还知道回来?” 沈行歌放下栗子,斜他一眼,没好气地喵了一声。 瞧瞧这话说的,小猫咪喜欢出去浪怎么了?尊重物种天性好吗? 殷玦见他一脸不服气的模样,没觉得这猫脸臭,只觉得可爱,便干脆伸手顺了一把猫咪的毛,在沈行歌的一顿扑腾之下将猫抓回怀里抱着。 沈行歌看着自己灰扑扑的爪子和一身乱糟糟的猫毛,心道你这家伙倒是不嫌脏。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默默舔爪子。 殷玦看到了他这点小动作,垂下头,安静端详起眼前的猫来。 随着五年的相处,他俩越来越默契,以至于在沈行歌看着殷玦直勾勾的眼神,很快就意识到了对方想干嘛。 沈行歌当机立断就要跑,殷玦却一把按住他,认真道:“先别下棋了。银杏,你该洗澡了,我帮你。” 沈行歌:“……” 他拒绝。 因为,猫、怕、水。 如果说是五年前,沈行歌还能挣脱殷玦的怀抱,那么现在,殷玦长大了,很多时候沈行歌只能选择躺平。 毕竟,再敏捷的猫,也躲不过人类的无情铁手。 一刻钟后,殷玦顶着一头被抓得凌乱的长发,拧着几乎湿透的衣襟,拎着浑身是水的大猫放到椅子上。 接着默默盯着自己全是猫毛的衣服几秒,毅然决然地决定……明天就丢了身上的这件衣服。 殷玦整理着上身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的道袍,啧啧赞叹:“银杏,很厉害嘛。” 沈行歌:“……”是你先把我按在水里的,身体应激反应我也控制不住。 沈行歌觉得殷玦这人真的很神奇,明明是个修仙者,活得却跟个凡人差不多,连给猫洗澡这种小事都要亲力亲为,结果每次都是一身狼狈。 偏偏殷玦似乎还很是乐在其中的样子,沈行歌简直无法理解。 或许这就是当铲屎官的乐趣? 等回去了和时唯一起养只猫好了。 沈行歌淡淡地想。 猫咪咕噜噜甩了一圈身体,周身全是飞扬的细小的水花,殷玦半蹲下身,拍了拍沈行歌的头,道:“别着凉了。” 说罢,指间灵力涌动,风行水上。下一刻,沈行歌全身都变得干净清爽,猫毛金闪闪的,在光下格外耀眼。 殷玦歪头欣赏了一会,忍不住道:“银杏,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猫。” 沈行歌心说,你总共也没见过几只,算了吧。 “喵。” 有空看我,还不如先去换下这身衣服,你才要小心着凉。 “好好好,我先去换衣服。”殷玦像是听懂了这声猫叫,他重新披上一件新道袍,整理了发冠。 而后,殷玦重新来到石台前,一手抱着猫喂栗子,一手继续下棋。 沈行歌两只前爪搭在石桌边缘,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跟着棋局移动。 俗话说,一个人的秉性,可以从他的棋风中得见。 殷玦很少和人对弈,平日里同门都忙着修炼,没什么人对此有兴趣,而殷玦似乎也更喜欢一个人下棋。 他执子时凌厉而专注,连气质都变得肃杀起来,和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有所不同。 他的棋局也一样。 黑白两方针锋相对,至死方休。 有如剑客对峙,刀光剑影,快意恩仇。 沈行歌看人下棋,很少能被调动起这般紧张的情绪,在他看来,看殷玦下棋确实是一种享受。 平日里殷玦落子都是又稳又狠,但今天,到黑子下落时,他却罕见地停顿了,迟迟没有落子。 沈行歌倒是被激起了兴致,他认真地看了一圈眼前的棋局,发现正是焦灼之时,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沈行歌思考片刻,灵光一闪,下意识地用爪子拍了一下殷玦的手。 嗒叭—— 黑子落在了棋局上。 一棋定乾坤。 殷玦一怔,而后眉头舒展,他忽然抱起沈行歌,狠狠亲了一下他眉心的白色印记。 沈行歌:??? 殷玦眼中光芒闪烁,难得情绪外露,明显是高兴到了极点:“银杏,这一子落得绝了。看来,你不仅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猫,还是最聪明的。” 沈行歌:……谢谢夸奖。 不过你赢棋就赢棋,亲猫干什么。 沈行歌以为殷玦是因为这步棋走得好而喜悦,却不曾想到,这以退为进的一步,启发了殷玦,让他对于玄天宗之行,有了更完善的想法。 沈行歌走的棋,其实是极小的一步,但正是这一步,让整个棋局有了极大的改变,一举扭转了黑棋目前的劣势。 因为沈行歌给予的启发,殷玦很快下完了这局棋,他收好棋盘,保持着一贯的规律作息,回到屋内休息。 沈行歌吃饱喝足,也跟着殷玦回了房间,他跳上床头,两只猫眼灼灼发亮。 殷玦合衣躺下,对沈行歌道:“银杏,我们很快就要动身去玄天宗总部了。” 沈行歌听到玄天宗三个字,立刻警觉起来。 他跟着殷玦游手好闲了五年,终于要回到剧情正轨了吗? 他可没忘记,这个世界的女主如今正是玄天宗新一代代表人物,自然是在玄天宗总部修炼。 而按照剧情,现在女主已经在三年前的外派任务中见过男主了,两人一见钟情,但迫于派系压力,很快分开了。 现在男女主都还好好的,不管是事业线还是感情线都正常发展,压根没有什么威胁因素出现。因此,沈行歌对于boss的人选,压根就没有头绪。 这五年来,殷玦一直和剧情扯不上半点关系,完全游离在边缘,沈行歌到现在都没能见过男女主一面,如今,终于有了一点机会。 那这个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沈行歌想。 殷玦见眼前整只猫忽然精神了许多,觉得有些稀奇:“银杏,怎么了?对于这次出行,你很期待?” “喵。” 确实。 殷玦眉眼半弯,不知想到了什么,笑道:“嗯……你确实该期待一下。” 沈行歌抬头望着他。 “喵?” 什么意思? 殷玦抚摸着柔软的猫毛,懒洋洋地解释道:“如果顺利的话,这一次,也许能找到帮你变成人的办法呢。” 第255章 (9) 沈行歌所在的边陲县城,离玄天宗总部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对于丹修而言,得想点办法过去。 丹阁的弟子们商量了一下,有钱的租了飞天的灵船,没钱的骑着灵兽或者跟着剑修御剑而行。 殷玦灵力不足,御剑是没指望了,至于骑着灵兽,殷玦默默看了一眼怀里打着哈欠、一脸百无聊赖的大猫…… 好吧,他当然不可能指望自家懒猫长出翅膀带他飞过去。 沈行歌本以为自家小孩是个勉强经济独立的穷鬼,毕竟丹修炼药所需的药材都贵得要命,这些年来,殷玦能自给自足已经实属不易。 结果等到动身当天,沈行歌却看着殷玦奇迹般弄来了一艘灵船——其飞行的动力以灵石相续,船身雕着复杂的灵纹,船舱开阔明亮,船头点着天灯,整体看上去华贵典雅。 一看价格就很让人肉痛。 沈行歌: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哇,师弟,好东西啊!哪弄来的?”有丹阁的弟子凑过来,对着灵船上摸下摸,赞不绝口,像是恨不得将之据为己有。 殷玦淡淡道:“前些日子,帮一户富贵人家治好了家里的玉犬。他们家做的是灵石生意,这是他们送我的谢礼。” 周围的一圈师兄:“……” 沈行歌:“……” 这话一出,不管是金钱的气息,还是殷玦头顶普照的欧皇光环,都已经能闪瞎人的眼。 殷玦给动物炼药多了,渐渐的,连给动物看病都有了心得。 沈行歌觉得,再这样下去,终有一天,殷玦能在修真界开创一个新职业,那就是宠物医生。 不过,腹诽归腹诽,等到被殷玦抱上灵船的软垫时,沈行歌还是在心里深深赞叹了一句殷玦的能干。 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沈行歌在天鹅绒软垫上打了几个滚,彻底爽了,以至于殷玦伸手揉他肚子的时候,都暂时放弃了猫主子的高傲,选择了躺平任rua。 殷玦心情也不错,他有规律地抚摸着猫咪肚子上的软毛,笑道:“你倒是容易满足。” 沈行歌:“喵。” 确实。 随着一阵灵石清脆的异响,灵船一震,正式启动了。 他们逐渐远离平坦的土地,开始缓缓升上辽远的高空,到后来,隔着灵气的屏障,入目尽是洁白的云朵,像是来到了另一座梦幻之城。 殷玦撸猫够了,便一把将昏昏欲睡的大猫捞起来,他侧躺下倒在软垫上,将猫抱在胸前,闭上眼睛小憩。 “我累了,休息一会儿,等到了目的地记得叫我。”殷玦拍拍沈行歌的头,握了握对方的小肉垫,迷迷糊糊地说。 沈行歌心说,让猫叫你起床,可真想得出来。 不过,他的确会叫醒殷玦就是了。 昨晚殷玦翻阅典籍,似乎在研究什么术法,几乎通宵没睡,现在累了倒也正常。 沈行歌很难见他如此用功,也不知道这家伙在筹划什么。 也许是想在玄天宗总部表现得好一点?沈行歌在心里胡乱猜测,但一想殷玦平时什么都不关心的态度,又觉得这想法就是个笑话。 说到底,除了殷玦的确对他很好以外,他对于这个同伴的其他方面,确实还不够了解。 殷玦很快便睡着了,他的睡眠其实很浅,但在沈行歌面前,他根本就没有戒心,所以睡得格外安稳香甜。 沈行歌被他搂得有点喘不过气,想要挣脱却被抱得更紧,便干脆不挣扎了。 沈行歌知道,这是殷玦从被他捡到开始养成的习惯,殷玦希望在醒来的一刻能看见自己的猫,这样他才会安心。 沈行歌没有睡意,高空的环境让他本能地有些兴奋。他安静地睁着眼,正对的是殷玦苍白的脸,深邃精致的五官,以及散落一席的长发。 真好看啊。 沈行歌真情实感地想。 殷玦最先出来闯荡的时候,幻化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结果当他偶然发现自己的猫是个颜控以后,就默默地修改,最终一点点变化,潜移默化地还原了原本的长相。 周围人都说这孩子越发标致了,其实,他不过是用回了自己的脸。 沈行歌对于欣赏美人还是很有兴趣,但对着殷玦这张脸左看右看,不知为何,时唯的身影在脑海中一晃而过。 沈行歌心头一空,那一瞬间,竟然感觉脊骨发寒。 呼—— 一阵巨大的风声传来,沈行歌的思绪瞬间被打断,他朝外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是宽广的平地,不再是浩淼的苍穹。 他们到了。 沈行歌直接一尾巴糊殷玦脸上,对方没多久就醒了,顶着一脸猫毛面色郁郁,显然对于这种叫醒方式有点不满。 “银杏——”殷玦拖长了调子叫他。 沈行歌却没理睬,猫轻盈地跳下垫子,朝殷玦吐舌头比了个鬼脸,很快便不知所踪。 第256章 (10) “父亲,魔君会在祭典那日亲临玄天宗,已确定情报属实。”女子清越悦耳的声音响起,水镜中传来加密的通讯。 在座的一圈人正是各大宗门的长老,此时听到这句话,神色都无比凝重。 说话的人是玉霏烟,本是玄天宗清衡道尊之女,却在十年前背叛仙门,投靠到魔道门下,成为了当时的魔君右护法、如今的魔君谵台延的左膀右臂。 不过,表面看上去是如此,其实,仙门使的是谍中谍的计策。 玉霏烟当时演的苦肉计使她暂时蛰伏在魔君手下,过了几年时间,终于彻底取得了现任魔君的信任。 但其实,她暗地里会向仙门传递消息,近几年来,情报准确,未曾遗漏,也使得仙门更加器重她。 “好,真是我的好女儿,待我们这次铲除魔君,迎你归来,定为你备上一份厚礼。” 连一向冷清的清衡道尊都有些激动,他称赞了玉霏烟几句,周围的老者们也纷纷流露出赞赏的神色。 五年前,魔道动荡,新君上位,突然大举进攻各大仙门,打了大伙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伤亡惨重。 这一次,有了玉霏烟的先手情报,他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着瓮中捉鳖,一雪前耻。 “只不过,虽然知晓魔君会前来,但不知他具体有何准备,我们真要放手一搏,用上最强的战力么?”有仙人提出质疑。 “而且,近来是五年一度的小辈聚集切磋之时,我还等着收几个好苗子为徒呢。魔君挑这么个时间前来,是不是过于挑衅了?”亦有人不满道,“为何不停下选拔?万一魔修进犯,伤到有潜力的弟子怎么办?” 清衡道尊俨然是众人之首,他一扬手,底下的声音瞬间止息,只听他道:“如今的魔君,是历年来最年轻也最强的一届,且个性狠绝,不除不行。否则再等他成长一段时间,必成我仙门心腹大患。为保仙道永昌,我们必须将之扼杀。” “至于祭典,照常举行,不能让魔修那边发现我们有异。我会开启秘境,让最好的弟子进去历练,这样便可保证不伤到下一代英才。” 底下仙人们拱手:“道尊圣明。” 最后,清衡道尊收尾道:“我会集结人选,完成遏命绝杀阵,将魔君扼杀于阵中,到时候,希望各位加以配合。” “这……”下面的仙人刚才还一脸淡然,现下却面露难色。 原因无他,清衡道尊所言的遏命绝杀阵,乃是禁忌的阵法,需得至少合体期以上八人合力布阵,完成对强者的绞杀。虽然威力巨大,但使用这个阵法,对布阵者有极大的伤害。 曾经仙门最强的时期,使用过十二人的绝杀阵,当时声势浩大,可谓一战封神。 但现在,修真者能修炼到合体期是多么不易,谁愿意耗尽心力做这么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修仙都是各管各,争夺资源罢了,真正的为仙道献身的情怀,恐怕没几个人能有。 清衡道尊能为之付出一切,甚至把自己的孩子送往魔域,但不代表别的强者愿意这么做。 “诸位有什么见解?”清衡道尊见底下一片死寂,冷声问道。 “不敢,道尊所言极是,等到决战之时,我们定不负所托。” 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表面上,谁也不敢忤逆如今最强的仙人。 清衡道尊冰凉的目光扫过底下一群唯唯诺诺的修仙者,冷哼了一声,最后还是拂袖而去。 待清衡道尊一走,仙人们这才长舒一口气,开始左右顾盼。 “欸,颂之啊,你说道尊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一定要为难我们呢?明明我们都没那个实力……”有仙人拍着一旁看上去无比和善的仙人的肩膀,感慨道。 曲颂之温和一笑,打圆场道:“道尊也是心系天下,不过为人锋锐了些,仙友也该习惯了。” 那仙人被逗得呵呵直笑,却未见曲颂之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眼神阴郁而晦暗。 曲颂之拜别友人,走出大殿,到一无人处张开结界,连通了属于自己的水镜。 另一边,殷玦坐在榻上,前方书桌上,依旧是一副未下完的棋局。 他听着曲颂之的汇报,面上云淡风轻,看不出任何情绪。 “仙门当真无用,竟连绝杀阵的人选都凑不齐么?”殷玦慵懒地撑着扶手,青丝长垂,直视着眼前的水镜,冷声道,“一群废物,若是集仙门之力,连谵台延都杀不了,那可真是笑话。” 说到这里,他神色一转,“看来,还得帮他们提升点干劲才是。给魔域那边递消息也别忘了,和玉霏烟对好情报,勿要出差错。” 曲颂之连连点头。 “哦对了。”殷玦忽然想到了什么,认真道,“给我送点天洋草来,我要炼丹。” 天洋草是那种标准的鸡肋灵草,千年生一株,金贵得很,却对于修士修炼没什么用,只有一些用途清奇的灵药会用到这天材地宝。 但因为它太珍贵了,所以被特意珍藏在玄天宗藏宝阁里。事实上,这灵药无数年来都无人问津。 曲颂之在那边躬身行礼的动作一顿,一时没想到为何殷玦会有这种要求,但还是恭敬地道了声“是,主人”,便干净利落地关闭了水镜。 除他俩人外,无人知晓这一场对话。 殷玦安静地看着眼前未竟的棋局,继续慢条斯理地下了起来。 云开月明,事态开始逐渐明了。 当年,仙门想要往魔域渗透卧底,魔域又何尝不是想要反向渗透? 这曲颂之曲长老,便是魔修卧底中混得最好的一个,到如今,几乎能接触到各类仙门机密。 而他和玉霏烟,其实都为殷玦所操纵。 像他们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在殷玦需要“棋子”的时候,就会自动出现在他们应在的位置上。 魔修和仙人都以为自己道高一筹,其实,都不过是捕蝉的螳螂,不知背后的黄雀在等待。 殷玦对仙门和魔域之间的斗争毫无兴趣,但他想要谵台延的命,还得借仙门之手。 殷玦只是没想到,仙门走到如今,竟连拿得出手的仙人都没几个,难怪五年前会败在魔君手里。 想到这里,殷玦手中执黑子的状态一变,更加凌厉和不留情面,随机应变,改变了以往与白子相周旋的下法。 “喵。” 一声猫叫让殷玦从厮杀的棋局中瞬间清醒过来。 殷玦一转过头,肃杀的神情瞬间消失,他对着跳上桌子的猫招招手,如沐春风地笑道:“银杏,过来。” 沈行歌猫过去看棋,顺便一甩尾巴,示意殷玦帮忙顺毛。 殷玦一边撸猫一边在沈行歌耳边循循善诱:“银杏,要不要陪我下棋?” 沈行歌斜眼看他以示拒绝。 “行吧,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们出去买药材。” 说罢,殷玦无比坦然地放下了下到一半的棋局,抱着猫出门买灵草去了。 毕竟是仙门盛会,殷玦的确在这里淘到了不少好药材。 沈行歌看着殷玦挑剔地选来选去,很担心这家伙在这里彻底破产。 “喵?” 你到底想干嘛? 殷玦拍拍他的头:“已经说过了,想让你化形为人。” 沈行歌抬头望着他,猫眼灼灼。 殷玦笑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你不是我的宠物。而是更重要的存在。” “这么说,你明白吗?” 第257章 (11) 只有最优秀的弟子才有进入秘境的入场券。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来到玄天宗的弟子都无可自拔地陷入了狂喜,在比试台上也越发英勇。 要知道,每次参加玄天宗祭典,能被某位长老看上成为其亲传弟子,已经是极大的幸事,像进入秘境历练这样的好事,换作平时,弟子们简直想都不敢想。 要知道,这秘境可是由清衡道尊亲自开启,只为供最优秀的弟子历练,如果在秘境中收获奇遇,也许修为能突飞猛进,一下子便居于人上! 没有人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因此都全力以赴。 殷玦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毕竟比试也没他什么事,没人会勉强一个丹修去和剑修战斗。 他游离在边缘,对于所谓的“仙道世家”“天之骄子”的比试毫无关心。 殷玦唯一一次看剑修擂台比赛,是因为沈行歌。 他的猫“喵”了一声,忽然从他怀里跳下来跑向看台,殷玦只好追过去。 遥遥相望,擂台赛相对的两方,一方是玄天宗的泠月,一方是个世家的大小姐。 猫的视力很好,沈行歌还是第一次看到女主,忍不住有点想评估对方目前的实力。 果然,又是虐渣标准剧情,对方大小姐仗着自己宝物傍身,对女主大加挑衅,结果被女主不留情面地痛打,观众都在叫好。 沈行歌听到周围人赞叹道:“泠月师姐只差一点就要突破元婴了!不愧是我们这代最强的一位,前途无量啊!” 沈行歌看女主修行这么顺风顺水,看上去没受什么挫折的样子,又看她的同辈如此拉胯,一时实在想不出这里谁有未来成为boss的潜质。 按照世界意志,最后女主会是正道魁首,这样看来,这里的确不会有敌得过女主的存在。 他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女主,男主那边更是毫无消息,简直都让他有点郁闷了。 沈行歌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到身下一轻,有人拎着他的后颈,将他提了起来。 “喵——” 猫叫的声音瞬间暴躁。 殷玦的脸忽然凑近,凉凉喊道:“银、杏。” “喵呜——” 暴躁的猫叫瞬间软和了许多。 殷玦挤过人山人海,终于赶上了灵巧的猫咪。结果一抬头,见沈行歌趴在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擂台上的女主,跟随着女主的剑法,一双蓝眼睛滴溜溜地转。 殷玦顿时脸都黑了。 “银杏,今日怎么有心过来看美人了?” 声音越发寒凉,还有点酸。 沈行歌:??? 美人?指女主吗? 沈行歌扭过头又看了一眼殷玦,在心里比较片刻,真心觉得女主还没殷玦一半好看。 “喵。” 这次是诚恳的认怂。 还顺带用小肉垫轻拍了拍殷玦的脸。 见自己的猫服软了,殷玦也缓缓消气了,他叹了口气:“别乱跑,再有下次,我可不轻饶。” 沈行歌有恃无恐,毕竟他知道,殷玦狠话是会说,但动作一直都很温柔。 “喵喵。” “好了好了,看够了我们就走。”殷玦换了个姿势,重新抱起自己的猫。 在台上刚刚获胜的泠月,忽然感受到了随身空间中的一阵感应。 真仙睁开眼,琢磨道:“泠月,我刚刚似乎感受到了荼灵果的气息。” 泠月顿时聚精会神,欣喜道:“当真?” 真仙思忖片刻:“气息很微弱,但应该没错。食用荼灵果之人,大约就在台下的看客中,虽然具体是谁无法分辨,但他的实力不可能弱,你应该能在秘境中遇见对方。” 说到这里,真仙的口吻变得狠厉—— “到时候,找机会杀了他。” 泠月隐秘一笑:“好。” * 沈行歌原以为殷玦对于秘境毫无兴趣,也没觉得殷玦能够入选。 结果殷玦跑去看了一眼秘境弟子的入选名单,又看了看秘境的介绍,忽然跑去报名了丹修的入境考核。 “我去去便回,银杏,你留下看家。”殷玦抱着丹炉,打算跑去考核,沈行歌真心怀疑这人其实什么都没准备。 看家是不可能看家的。沈行歌抗议地叫了一声,殷玦拿他毫无办法,便半蹲下来,放任猫跳到了他的肩头。 结果丹药赛场上,别人都是专心致志地整理着药材,唯独殷玦一边找药材,一边和蹲在一旁的猫说话,周围的弟子看了,都觉得这奇葩是来凑数的。 丹药比试由曲颂之长老负责。 当看到殷玦带着猫出现的那一刻,曲长老的亲传弟子眼睁睁看着,自己泰山压顶而不惊的师尊,居然瞳孔骤缩,露出了神似活见鬼的表情。 “师父,那人真奇怪,还带着猫呢,是要把猫拿来炼药吗?”徒弟以为师尊是在看笑话,便自作聪明地嗤笑道。 曲颂之:“……” 猫不会被拿去炼药,但你再敢笑一声,也许被炼药的会是你。 曲颂之默默拍了一把身边的徒弟,一时无比严肃:“闭嘴。做人需慎言。” 弟子也不知是哪里触动了师父的逆鳞,一时不敢再说话了。 而沈行歌待在场上,看殷玦不慌不忙,随心所欲地炼药,这次运气不错,最后居然真的成功了,得到了进入秘境的最后一个丹修名额。 沈行歌这才知道,原来殷玦还是会炼制给人吃的药嘛。 就是不知为何,那玄天宗的曲长老为殷玦颁发秘境通行令时,莫名脚软了一下,居然差点跪地。 不过这点小插曲不重要,沈行歌难得看自家孩子这么争气,心中格外欣慰。 等到秘境开启之时,许多弟子都是结伴同行,而殷玦没有和丹阁的师兄们一起,他特立独行,一点也没有拉帮结派的意思。 沈行歌趴在他肩头,懒洋洋地摆着尾巴,他其实有几分好奇,也不知是什么灵药引起了殷玦的兴趣,让他忽然决定进入秘境。 而远远的,玄天宗众星捧月的一群人里,沈行歌看到了泠月。 泠月依旧是一副冷清的表情,她握着剑,英姿飒爽,似乎对于这次秘境试炼势在必得。 沈行歌努力回忆着剧情,要是世界意志不变,他记得,貌似女主在这次秘境里是收获了…… 自己的灵宠? 泠月是个天赋异禀的剑修,已经拥有了最好的剑。而如今,真仙告诉她,最适合她的灵宠,正是眼前这方秘境中的泣血凤凰! 既然如此,她一定会把握这仅此一次的机会! 清衡道尊站在高处,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很快打开了秘境的入口,邀请诸位弟子进入传送阵。 话音刚落,跃跃欲试的弟子们便鱼贯而入。 殷玦刚刚踏入传送阵,忽然有兴奋的家伙从背后撞来,不过,他很快便稳住了脚步。 但趴在他肩膀上正打哈欠的沈行歌就没这么好运了,这一下太突然,他没空稳住身体,在传送阵开启之际,他直接掉落下来。 “银杏!”殷玦的气息难得乱了一瞬。 但传送阵已经开启。 等下一刻沈行歌睁开眼,四周静悄悄的,只余他孤零零的一只猫。 沈行歌:“……” 好家伙,这才一开始,他和殷玦就分开了。 第258章 (12) 虽然暂时分开了,不过,沈行歌并不担心。 猫的嗅觉比人类灵敏得多,沈行歌记得殷玦的气味,只要隔得不是太远,他就一定能找到对方。 沈行歌可不会忘记自己是在机遇与危险并存的秘境中,在找到殷玦之前,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比较好。 虽然作为一只猫,沈行歌实在是懒得可以——能躺着绝不站着,能窝在殷玦怀里绝不趴在地上——但是,基本的生存技能,他还是全部点满了。 修仙者会追踪灵气,像他这种毫无灵气的凡猫,反倒还算比较安全,只要躲过这秘境中捕猎的灵兽就好。 这样看来,当时和殷玦在森林里待的两个多月,倒是为他积累了不少宝贵的经验。 他三两下就蹭蹭上树,躲在影影绰绰的枝桠间,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而接下来,他就见证了一场残酷的围猎。 他看到了女主,以及玄天宗的几个弟子。 而他们的目标,是一只耀眼的凤凰。 * 殷玦这次来秘境的目的,主要是为了传说中的泣血凤凰。 像银杏这样天生没有灵骨的动物,要想化身为人,其难度有如天堑,没有人会把心思花在这种事情上,留下的资料也少得可怜。 但殷玦一旦决定什么事,绝没有放弃的道理,既然没有前人的经验,他便自己研究,在丹阁的这些年,他炼了这么多给动物吃的灵药,都是在积累经验。 他不断修正,最后,终于做出来一张独创的丹方。 他这些日子四处寻找,连天洋草这样稀有的材料,也从曲颂之那里拿到了。唯一还缺乏的,便是传闻中的凤凰羽。 凤凰,是唯一能涅盘重生的灵兽,有圣兽之称。而凤凰羽,也是殷玦所拟丹方的关键。 只不过,凤凰难求。这一灵兽族群早已凋敝,唯一还剩的几只,也都藏在鲜为人知的地方。 所以,当听闻秘境有出现凤凰的可能,殷玦二话不说,便做好了来这里的准备。 谁知刚刚开始,他的猫便不知所踪。 殷玦倒是相信自家大猫自保的本事,但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 他有点想去找猫,但现在,周围灵气杂乱,人潮汹涌,要找一只凡猫何其困难。 殷玦亦有自己的事要做,便只好先耐着性子,边收集材料,边观察周围。 他看见周围有大宗门的弟子经过,听着周围人们的对话,稍加分辨,便知这是当代仙门大能的子嗣。 这次,清衡道尊为了保全后生血脉,将他们这些弟子都以历练的名义安置在了秘境里,希望合体期的仙人能更加心无旁骛,联手对付魔君。 殷玦掐指算了算时机,时辰还早,谵台延应该还攻不到仙门来,清衡道尊目前应该是在外集结各方大能,商讨共同对敌的方案。 殷玦想到曲颂之向他报告的、上次仙门集会的情况,他可不认为那群老狐狸会乖乖听清衡道尊的话,一起去用绝杀阵对付谵台延。 殷玦的目光落在眼前和队友谈笑风生的世家弟子身上,眸光渐冷。 清衡道尊以为将后辈们送进秘境是一种保护。 但反过来,这些人聚在一起,难道不是最好的人质么? 殷玦主要目的在凤凰羽,但也不会介意为魔君的死推波助澜一把。 他手中的灵力开始流动,某种隐秘的存在,开始被唤醒。 他原地打坐,给自己设了一个小型结界,而后,殷玦缓缓闭上眼,感受着灵力的流动,手中开始运转一个复杂的阵法。 沈行歌一直以为殷玦是个丹修,其实,他什么都会。 只不过,殷玦以前灵力充沛的时候,这阵法很快就能完成;而现在,他的灵力还未复原,只能断断续续地布阵,对他也是一种不小的消耗。 等到殷玦彻底完成阵法之时,秘境里天色已晚,大地开始沉入一片死寂的墨色之中。 而这时,一道绚丽的火光在空中蔓延开来,它以燎原之势点燃了整片天空,不可阻挡地朝着这边燃烧过来。 殷玦睁开眼时,看到的正好就是这一幕。 火红的光落在他的眼底,照亮了他如玉的脸庞。 他听到某种玉碎般的长鸣,清越婉转,如听仙乐,却莫名透着一丝哀凄。 一时无数声鸣叫从四面八方传来。 百鸟朝凤。 那是真正的泣血凤凰。 而透着耀眼的光,凤凰俯冲而下,径直落在他面前。 殷玦怔住了。 因为他看见凤凰背上驮着一只猫。 金光灿灿,威风凛凛。 是他的猫,带来了凤凰。 第259章 (13) 凤栖梧桐木。 泠月为了引出凤凰,拿出了真仙珍藏的梧桐神木的枝桠,和众人一起使用灵力,营造出了参天梧桐的假象。 跟随泠月的其他玄天宗弟子其实也是宗门内的佼佼者,但是,他们和泠月一比,终究是云泥之别。 有人看着泠月拿出梧桐木,当即便露出了艳羡的目光,一旁的阿欢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全是对于师姐的崇拜之意。 结果,神迹显现,他们真的唤来了凤凰。 凤凰浑身浴火,像一道劈开天空的红刃,它有着纤长的尾羽,在空中划过一串细小的火星。 半片天空都仿佛被它的光芒照亮,无数人注意到了凤凰的存在,但他们无法追上它,即使拼命伸出手,也只能触摸到凤凰火焰的余温。 龙族隐世,凤凰便是当今最强的灵兽,它周身的防御性极强,且生性高傲,在秘境历练的这些弟子们,基本都还没有驯服它的资格。 泠月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空中强大美丽的存在,凤凰缓缓朝着这边飞来,而她心脏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腔。 太美了。 这样强大的存在,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灵兽! 她一定要收服这只凤凰! 传说中,凤凰会栖息在梧桐神木上,神木的主人只有给予足够的诚意,凤凰才会俯下高贵的头颅,臣服于眼前的人类。 但泠月心里清楚得很,她用幻术制造的梧桐木终究是假象,等到凤凰的利爪触上树枝的一刻,这个幻象便会不攻自破。 泠月一开始,就打的是强行收服的主意,她的能力或许还不足以收服凤凰,但真仙承诺,会助她一臂之力。 待到凤凰差一点就要落到梧桐枝上时,忽然发出一阵受惊的鸣叫! 那一瞬间,幻术破除,泠月对着周围的弟子们大喊一声:“围攻!” 话音刚落,她便率先执剑而上,对准了眼前毫不设防的灵兽! 凤凰大惊,随即便是大怒,凤凰真火袭来,滚烫的温度瞬间便将旁边几个修为不足的弟子灼伤。 这一场战斗持续了很久,泠月到后来也浑身是伤,但在真仙本命法宝的助力下,好歹还是赢了。 凤凰半边羽翼染血,发出一阵阵哀鸣,似乎在痛斥人类的狡猾。但泠月丝毫不为所动,她快速在凤凰周围设下结界,阻隔了凤凰火的蔓延,招呼了一个医修帮自己疗伤。 她已经想好了,等自己伤势大好,便来收服凤凰,现在凤凰已经气息奄奄,再等个一天一夜,只要自己施压,凤凰就定会臣服于自己。 “先晾它一会儿,等会再来收服它,这样才有心理上的落差。”泠月冷然道,对周围的玄天宗弟子们招手,“走吧,我在这里设了结界,它不可能出来。” 灵兽越是高傲,便越是要打压它的气焰,才能使其臣服。 泠月并不把灵兽当人看,也并没有半点良心上的不安,在她看来,得到便是唯一的真理,结果比过程重要得多。 于是,泠月痛快地开始了冷处理,和队友们到一边疗伤去了。 在一旁的树上围观了全程还差点被剑风波及的沈行歌:“……” 沈行歌默默梳理了一下浑身被吹得凌乱的猫毛,看着孤零零地被丢在地上,变得黯淡无光的凤凰,认真考虑了很久,还是没忍住,从树上跳了下去,悄悄来到了凤凰的身边。 他现在是只猫。 他能听懂凤凰凄惨的鸣叫。 沈行歌原以为,动物界是每种动物一个语言体系,但他当了猫才发现,猫猫狗狗、鸟兽虫鱼……他能听懂各种生灵的声音。 万物本共通。 唯独人是例外。 凤凰的声音如此哀凄,分明是在诉说命运的不公,也在说“救救我”。 沈行歌原以为女主的灵宠是顺利收服的,现在看来,也许凤凰其实是被迫的。 猫天生被亮晶晶的东西所吸引,当凤凰的火焰开始黯淡时,沈行歌分明感受到了心酸。 如果是修真者,看到泠月设下的灵力结界,一定会望而却步,毕竟,他们的灵力不比女主强,来抢女主的灵宠,不过是自取其辱。 但是沈行歌,他…… 他压根就看不到结界。 泠月的结界能够提防一切带有灵力的生物,但她不会想到,会有人带着没有灵力的凡物进入秘境。 于是,沈行歌在凤凰震惊的眼神下,蹑手蹑脚地进来了。 那结界于他,如同无物。 沈行歌亲切地打了个招呼:“喵——” 你好啊。 凤凰:“……” 凤凰好久没见过凡物了,以至于它愣愣地看着沈行歌,一时居然停止了哀鸣,全顾着震惊了。 在卧虎藏龙的修真界,凡物才是真正的稀缺物种。 沈行歌试探着伸出爪子,凤凰感受到了他同为自然生灵的善意,居然缓缓熄灭了身上的火焰,任沈行歌抚摸了一下它的羽毛。 沈行歌:嚯,好软。 原来除去了凤凰真火的攻击性,凤凰羽竟然是这么柔软的东西。 另一边的泠月远远感受到了凤凰火焰的熄灭,还以为是它开始松懈了,心里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什么圣兽,不过也是欺软怕硬的东西罢了。 她压根就没注意到,凤凰庞大的身躯,完全遮盖了一只猫的身影。 沈行歌继续用猫言猫语和凤凰交流:“你要是实在不想被留下,我能想办法帮你,这个结界,有没有破解之法?” 凤凰道:“需要破坏人类所设的阵眼,只有内部可破。” 沈行歌懒洋洋的拍了拍爪子:“我现在不就在内部吗?” “不过我看不到结界,关于阵眼的破坏……你指导一下吧。”沈行歌诚恳地说。 凤凰只觉得这点小东西可爱得很,虽然心里没报多大希望,但还是同意了。 然后它就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小猫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内部将阵眼破坏得七七八八。 凤凰:“……”终究是它孤陋寡闻了,现在的凡物,拆家能力都这么厉害吗? 最终,阵眼已毁,凤凰蓄势,冲天的烈焰燃起,一举突破了结界。 但它的火焰再盛,也没有伤到它背上的猫。 “谢谢你助我脱困,为了报答你,我愿意满足你一个愿望。”凤凰对沈行歌道。 凤凰飞天之时,冷冷地朝泠月望了一眼,而后扬长而去。 沈行歌逗它:“要是我让你和我家小孩签订契约,你也愿意?” 凤凰的回应卡了一下,才勉强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沈行歌简直被它的实诚给逗笑了,他笑道:“说笑的,我可没兴趣逼你选择。至于愿望,带我去找殷玦吧,嗯……我让你共享一下他的气息。” 沈行歌朝后看了一眼,身后有一堆追杀而来的修士们,其中就包括有些气急败坏的女主。 他忽然有点想笑。 说到底,沈行歌是个随心所欲的人。 他才不管他们怎么想。 反正现在,他希望凤凰能自由自在地飞翔在天上。 第260章 (14) 沈行歌从凤凰背上跳下,正好稳稳地落在殷玦怀里。 凤凰如一轮明日,降临在他们身边,将这一片都映照得红彤彤的,染上了一番绚烂的色彩。 当沈行歌看到殷玦的那一刻,他感到了一种纯粹的喜悦。 就仿佛已经提前知道,只要回到这个人身边,一切紧张和灾难就已经过去,等待他的会是家一般的温暖。 而殷玦看到他的眼神,难以用语言形容。 他习惯性地向沈行歌伸出手,那一刻,光终于落在了他的眼底。 他的猫果然不同凡响,不用他去寻找,反而自己回到了他身边。 简直是一个奇迹。 沈行歌:“喵!” 殷玦的注意力全在沈行歌身上,甚至没怎么看一旁耀眼的凤凰,他将猫抱紧,笑道:“银杏,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你真好。” “喵——” 沈行歌无比坦然地接受了夸奖,勾着殷玦的脖子蹭了蹭。 凤凰在一旁看着这一人一猫,无端有种羡慕的感觉。 而它反复看了殷玦几眼,这个人类,气息和一般的凡人不同。 刚刚沈行歌开玩笑说,要不要当殷玦的灵兽试试,而现在,凤凰感到了殷玦身上的某种东西,竟然真的在心头升起了臣服的冲动。 这样温馨的画面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泠月很快便带着人赶到了。 沈行歌:“……”你这女主怎么当得跟个反派似的。 殷玦自然也注意到了来人,而凤凰瞬间便发出警告的鸣叫,它好不容易才逃脱出来,就算鱼死网破,也不想回到刚才的局面。 泠月一向冷静的姿态也因为凤凰突然的暴走而有点绷不住了,她指着前方的殷玦,怒斥道:“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妄想抢走我已经到手的灵兽?!” 什么也没干但莫名被骂的殷玦:“……” 然后他低头,默默看了一眼怀里舔爪子的猫。 沈行歌心虚地移开视线:“……” 看什么看,我只是一只正好路过乐于助鸟的小猫咪。 殷玦压低声音,凑到沈行歌耳边,坏笑一声:“没想到啊,银杏,连凤凰就能拐来,你可真是深藏不露。” 沈行歌:“喵。” 过誉了。 在救凤凰之前,沈行歌也不是没想过,也许会给殷玦带来麻烦。 但他也清楚,殷玦打小跑路水平一流,不管如何应对,至少最后一定跑得掉。 而且,他看殷玦现在这不慌不忙的态度,明显也并不担心。 沈行歌见他气定神闲,也放宽了心,他只是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和女主对上,居然是这么戏剧化的场景。 泠月没什么继续周旋的心思,毕竟,多一分时间就多一份变数,眼前这人敌友不明,她不能给凤凰更多恢复的机会。 于是,泠月伸出手,冷下脸:“这位道友,我看你也是玄天宗旁支,好歹是同门一场。只要你现在让开,今天一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干扰玄天宗内门弟子选灵兽,你的未来可不会明朗。” 周围的一圈玄天宗弟子听了泠月的话,都默默点头,认同了泠月的说法,甚至觉得师姐说的已经算是委婉了。 毕竟,看眼前人的衣着,明显是玄天宗分部过来的。按照惯例,这些分部弟子前来考核,都是想得到长老的青睐,走上修仙的坦途。 而泠月现在是最受宠的内门弟子,风光无限,现在和她作对,无异于葬送自己的大好前程。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要是这小子有心,现在就该乖乖让开,让泠月收服凤凰。 但殷玦无动于衷。 他专注地抚摸着怀里的猫,时不时和猫说上几句话,面上表情轻松而惬意,仿佛正在游山玩水,而不是在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秘境中。 过了会儿,殷玦才抽空转过头来,对着泠月,一开口就气死人不偿命:“凤凰来到我身边是自愿的。你无法收服凤凰,是你能力不足,与我何干?” 他的眼睛平静无波,一针见血:“不择手段之人,自然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这世上诸事,没有围着你转的道理。” 听他说完,泠月终于忍无可忍,她自修行以来,一路顺风顺水,只是偶有波折,可还从没有哪个同辈,敢这般嚣张到她头上来! 下一刻,泠月再也没有等待的耐心,她提起剑,直接朝着殷玦斩去! 殷玦不闪不避,但是她的剑还未落到殷玦头上,却被一阵狂风直接震开! 凤凰忽然腾飞而起,一声长鸣之下,这秘境中的飞鸟灵兽都盘旋而来,和外围层层围堵的人类修士激战在一起。 凤凰原本是时隔多年感受到了梧桐神木的召唤,便只身赴会,想一品人类的诚意。 结果没想到,却只是点燃了它的怒火。 泠月一下子便被层出不穷的灵兽隔开,殷玦冷眼看着周围混战的人类和灵兽,做的唯一一件事,只是用手挡住了沈行歌的眼睛。 因为这次插曲,秘境混乱一片,但这一切都无法影响殷玦。 他看着凤凰腾飞,而后缓缓降下,以一种近乎驯服的姿态,再次落在了自己面前。 沈行歌感受到强光的刺激,好奇心作祟,用爪子扒开了殷玦的手。 他听懂了凤凰的长鸣,对方在说,想要和殷玦缔结契约。 沈行歌抬头望了殷玦一眼,急切地用爪子拍殷玦的胸口催促他。 虽然不知道为何凤凰对殷玦有意,但这可是绝无仅有的机会,如果答应了,就拥有了世界上最强的灵兽。 殷玦看凤凰这般姿态,自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但他只是笑了笑,对眼前的灵兽道:“抱歉,我不能和你签订契约。” “我有银杏就够了。” 说罢,他举起怀里的猫,宣示主权似的,很轻地吻了吻猫咪的耳朵。 沈行歌:??? 你干嘛呢?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 殷玦看沈行歌气得用尾巴扇自己,笑容越发粲然,他摁住胡作非为的猫,对凤凰诚恳道:“不过,我确有所求,我想要一片凤凰羽用来炼丹,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用你想要的东西来交换。” 凤凰毕竟是通人性的顶级灵兽,它明白了殷玦的意思,既然这个人类无意,它也不会勉强。 相遇一场,好聚好散。 于是,下一刻,凤凰高飞,很快消失在秘境深处。两枚羽毛自天空缓缓飘落下来,最终落在殷玦的手心。 “你的猫救了我,两清了。因此,我不需要你的报酬。 如果要谢,便谢你的猫吧。” 凤凰的传音化作人言,顺着风透进殷玦的识海,他握着滚烫的凤凰羽,一时心中滋味万千。 殷玦低头看沈行歌,怀里的猫闷闷不乐地磨着牙,还在因为他错失良机而生气。 殷玦垂眸一笑,揉了一把猫咪的头,又被狠狠拍了一爪子。 生气的样子也怪可爱的。 殷玦想。 随着凤凰的离开,无数飞鸟回旋而去,都很快脱离了混战。 泠月一身狼狈,头上还挂着几根鸟毛,完全没了平日高冷的样子。她眼看着到手的凤凰飞了,心里也明白,自己错过了这唯一的机会。 都怪眼前这个搅局的小鬼! 泠月剑指殷玦,怒火连天:“现在凤凰跑了,你失去了庇护,也该付出代价了。” 殷玦抬眼,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他算了算时间,黑色的眼睛里混沌一片。 “代价?” 殷玦一手抱着猫,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那一瞬间,他手中符阵的印记顿时浮现! 刹那间,秘境地动山摇,黑雾一下子笼罩了整片天空! 第261章 (15) 殷玦在秘境中掐算时间,开启法阵那一刻,正是外面仙门和魔君的战斗焦灼之时。 现任魔君谵台延,年轻有为,骁勇善战,短短几年时间,已经坐稳魔君宝座,屡次对各大仙门构成威胁。 和谵台延对战过的人都承认,谵台延的灵力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实力深不可测。 即使是同等级的大能,也别想从这个青年人手中占到半分优势。 清衡道尊已经几次催促过合体期的各位,想要开启遏命绝杀阵。 奈何众人一直推脱,和魔君的战斗便一直僵持着,没有结束。 这是一次有计划的攻打,自然不是魔君单刀赴会,魔修也纷纷和仙人开始了攻防战,两方的战斗异常激烈,巍峨的仙门早已染血,处处都是残酷的景象。 但是,都说擒贼先擒王,一旦魔君战败,魔修们必然士气涣散,不攻自破。奈何魔君的确有以一当十的实力,不愧为当今的世上第一人。 “不好了,秘境里出现了魔修!是魔君派去的精英!现在正在残杀我们的内门弟子!” 在秘境的密探突然传来了消息,准确地传进了在场每位大能的识海。 正在和谵台延激战的仙门众人,一听这话,一个个都大惊失色,赶快和魔君拉开距离。 有人急切道:“清衡道尊,不是说秘境绝对安全么,怎么也有魔域的人渗透!我的孩儿还在里面!不行,我要去救人!” “对啊,我儿也在里面!他万一敌不过魔修怎么办!” 清衡道尊敛眉,正要让大家勿要自乱阵脚,却听见秘境内传来更加糟糕的情报:“秘境的出口被魔修毁坏了,他们释放了魔君的杀人傀儡!只有杀了魔君,才能让这些东西停下!” 就在众人松懈的一刹那,谵台延已经攻至身前,他可不会给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清衡道尊迎身上前,和谵台延以剑相抵,但这一下对方气焰太盛,他独自应对已是勉强,当即便吐出一口血来。 原剧情里,男主谵台延攻打仙门,清衡道尊战死。 之后无数年,魔道碾压仙道,女主接过仙门重任,与爱人争锋相对,成为正道之光。 而这一切,是建立在遏命绝杀阵没有完成的基础上。 而现在,因为秘境出事,一波波心理压力凭空施加下来,在场的仙人再也没有了混水摸鱼的立场。 “魔修真是欺人太甚!” 有人怒火中烧,一把上前扶住清衡道尊,恨恨道:“魔君敢使这样的手段伤我儿,损我仙门血脉,今日我便要在此为民除害!” 这一下可谓一呼百应,更多的大能也终于下定决心,不再隔岸观火,毕竟,秘境里的弟子们,可是他们的心肝宝贝。 “那便开启绝杀阵,和魔君拼到底!” * 秘境之中,殷玦抱着猫,越过眼前凭空出现的无数傀儡,企图找一块干净的地方。 仙门弟子早就和这些诡异的傀儡战成一团,一时间腥风血雨,秘境内更加混乱。 这些傀儡有的是魔修,也有的是仙修,实力有强有弱,看上去和真人无异,却在此刻都像是杀红了眼的野兽,毫无理智可言。 初出茅庐的仙门弟子要对付这样的怪物,简直苦不堪言。 但是,一路走来,没有傀儡会主动攻击殷玦。 他穿过一片混乱的地界,闲庭信步,有如观云赏月。 傍晚的晚霞逐渐淡去,凤凰带来的余晖也已经消散,对殷玦而言,黑夜是最好的保护色,正好掩盖了他所做的一切。 秘境的消息半真半假,是他操纵傀儡放出去的。 如今秘境里的混乱,也是他一手造成的。 这一切,都是为了逼得外面的仙人们开启绝杀阵,对付魔君。 他本人缺乏感情,但对于别人感情的把控,倒是准确得很。 沈行歌看着四周陷入混乱和苦战的人们,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乱成这样? 但傀儡不会攻击殷玦这件事也太奇怪了,沈行歌就算从来不会怀疑殷玦,他也还是免不了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点。 “喵!”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殷玦这次却一直没有解释。 他径直找了一块地方,居然不慌不忙地拿出了丹炉,开始炼药。 沈行歌愣愣地看着他把刚刚得到的凤凰羽丢进了丹炉之中,看着他用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运转起丹炉,他手中结印,衣袂翻飞,气势都与往日不同。 三刻钟后,紫丹大成。 简直是出乎意料的快。 殷玦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疑,他忽然拎起一旁逐渐焦躁的猫,毫不犹豫地扼住猫咪的咽喉,使了几分巧劲,顺势将丹药送进了对方的喉咙。 根本没有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第262章 (16) 说实在的,沈行歌有被噎到。 当即便挠了殷玦一爪子,对后者这种简单粗暴的喂药方式表示了极大谴责。 但好歹还是咽下去了。 沈行歌不适地正了正喉咙,刚才那一下,要不是他清楚殷玦不会害自己,简直要怀疑这孩子想给自己下毒。 丹药入喉,一时间身体还没有太多感觉,沈行歌现在更关心的,其实是秘境里的混乱和殷玦古怪的态度。 他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 他们在这傀儡遍地,腥风血雨的秘境之中炼药,居然能远离一切混乱不受干扰,本身就很不寻常。 除非,殷玦本来就是始作俑者。 想到这里,沈行歌心里忽然升起了极大的不安,但他现在依旧是只猫,就算想质问殷玦,也毫无办法。 殷玦看沈行歌吃下了特制的化形丹,彻底松了一口气,他抱起张牙舞爪的猫咪,温柔地抚摸着对方毛绒绒的脊背。 “银杏,丹药发挥效果还需要一段时间。再等等吧,你很快就能化为人形了。” 殷玦一边笑着,一边往秘境边缘走去。 没有任何人能上前阻拦他,因为众人目前都自顾不暇。 他走过染血的剑,路过暴走的傀儡,踏过不人不鬼的尸首。 风和月都被他抛诸脑后,说到底,他其实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都说当局者迷。 殷玦一直身在局外,却是真正控场的人。 沈行歌感受着脊背上手掌的力度,殷玦的指间划过他的脊骨,沈行歌无端地感受到了一阵凉意,一直向内渗透,淌进了心里。 他心里隐约有个很不好的猜测,而他一点也不希望它成真。 殷玦感受到怀里的猫在警惕地发抖,他叫了几声“银杏”,试着安抚对方的情绪,但收效甚微。 殷玦轻叹了口气,脚下步伐不停,而眸光愈发温柔。 “银杏,我还剩下一件陈年恩怨要了结。等我回来时,药效到了,你大抵已修成人形。” 他们已经快要到秘境的边缘,那些杀伐和混乱,似乎都已经被远远抛在脑后。 “到时候,我大仇得报,对这尘世再无牵挂,便和你一起,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居吧。” 殷玦的语气越发温柔,也难得格外孩子气,似乎从来没有如此开心畅快过。 “我想好了,地方不用太大,够你折腾就行。你喜欢的薄荷我会养在台前,池子里丢几尾锦鲤。还有桃花树,一定要在院子里种一棵,你变回猫的时候,可以躺在花间小憩。” 说到这里,殷玦低下头,而沈行歌在他怀里抬起头,正好和他四目相对。 黑雾在这一刻消散,月光满地,将眼前的一切照亮、染白、渲染成一场梦。 沈行歌看见,殷玦一直掩藏的瞳色,居然变回他们初见时的金黑异瞳。 殷玦对他一笑,云破月白,万物失色。 那金瞳如此耀眼,沈行歌一时居然看愣了。 他听清了殷玦刚才说的一番话,一时心绪凌乱,只觉得头疼。 眼前便是秘境的出口,早已被魔修毁坏,但殷玦却毫无障碍地穿过了结界,就这样自然地离开了秘境。 而后他找了个安静且安全的地方,布好结界,暂时将沈行歌放了下来。 化形丹的作用终于开始显现。 大猫开始迷糊地在地上打滚。沈行歌只觉得浑身难受,像是有什么要打碎他的骨头重组,他感到了一种针刺般细密的疼痛。 殷玦眉头微皱,还是忍不住心疼了,他俯下身,用灵力保护猫的身体,又施放了一个清心咒。 沈行歌的挣扎终于小了些,他强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但无济于事。 能化成人形当然好,但他现在最想弄清楚的,其实是殷玦的身份。 沈行歌紧紧咬着牙,连猫叫都发不出来,他有些气愤地想,等他恢复人形,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定先给殷玦这小子来一拳。 这什么炼药技术,化形的过程也太难受了。 殷玦环顾四周,现在秘境弟子出不来,外面又忙着和魔修战斗,这里安全得很。 他算了算时间,现在绝杀阵应该已经用完了,正是魔君和仙门两败俱伤之时。 “别怕,好好休息。”殷玦最后握了握猫咪的小肉垫,郑重道,“我很快便回来,带你离开。” 说罢,他深深看了沈行歌一眼,接着,一道转移符发动,便瞬间来到了仙魔大战的地界。 果然,刚刚到场,就感受到了现场如泰山压顶般恐怖的威压。这里的战斗和秘境弟子们的“小打小闹”,终究不是一个等级的。 这便是他不能带猫过来的原因,现在沈行歌很脆弱,稍有不慎,凡胎肉体就会在这种重压下殒命。 眼前的山谷被砸出了一个天堑般的深坑,山底巨大的阵法还浮动着暗红的光,半燃半熄。 只有最顶级的修真者,才有这样的移山困土之能。 殷玦向下看了一眼,绝杀阵里只剩下仙门的十个人,阵法上全是血迹,一看便知这里经历了一场恶战。 阵法中央,灵剑破碎,鲜血淋漓。 但魔君却不在此处。 殷玦眼波无痕,他居高临下往下望,很快就对这些人失去了兴趣。 连这样都能被魔君逃脱,怎么说呢……当真无用。 殷玦手指轻点,识海中传来了玉霏烟的传音,告诉他魔君如今逃到了哪里。 殷玦一个旋身,顿时消失在了天际。 山谷之下,曲颂之自下而上抬起头,视线捕捉到天边一闪而过的身影,很轻地笑了笑。 * 另一边,谵台延刚才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宝,在众仙人的围攻下,在被绞杀的最后一刻,勉强逃过一劫。 玉霏烟作为魔君的左膀右臂,一直兢兢业业地陪伴在他的身侧,帮他扫清前进路上的障碍。 谵台延浑身是血,在心里冷笑,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他今日能活着出去,以后就一定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其实谵台延心里也有些疑惑,他可不觉得仙门那群伪君子敢真的用上遏命绝杀阵,但今日却一个个拿出了鱼死网破的气势,恨不得置他于死地。 要不是如此,他何至于如此狼狈。 “玉霏烟,快些,我必须快点离开……”谵台延一边咳血,一边勉强站直。 他对着一旁的右护法下令,但这一次,玉霏烟却罕见地没有回应他。 谵台延有些气愤她的怠慢,怒而转头:“你……” 玉霏烟却忽然对着前方跪了下来:“恭迎主人。” 谵台延愣了愣。 你的主人明明在此,你干嘛? 他的目光循着玉霏烟下跪的方向看去,前方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玄衣,唯独眼睛亮得惊人,在这灰黑一片的天地间,简直像是一个前来索命的鬼魂。 谵台延眼看着那人一步步逼近,只觉得心跳如擂鼓。 他从没幻想过那人长大的样子,因为,在他的认知里,那人已经永远死在了五年前的冬季。 “殷……玦。” 谵台延几乎是颤抖着叫出了眼前人的真名。 殷玦平静地看着他,眼中无波无澜,看谵台延的眼神,宛如看一个死物。 “五年了,我来取我的灵骨。” “你偷走的东西,也是时候还回来了。” 第263章 (17) 殷玦对着沈行歌,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但此刻对着谵台延,他两句话说完,两人便相对无言。 接下来,谵台延忽然爆发起身,下一刻,刀光已经近至殷玦身前。 他们无需多言。 只余死斗。 * 谵台延记得,从他儿时起,母亲身边就跟着一个小孩。 那孩子名为殷玦,明明生得一张赏心悦目的脸,一金一黑的两只眼睛却空洞洞的,没什么生气,也似乎把什么都没放在眼里。 谵台延后来长大了些,终于了解了殷玦的身世—— 当年大战,天崩地裂,不死不休,圣战之地早已成一片废墟,一块禁地。 数千年后,谵台延之母周夫人进入其中修行,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个活着的孩子。 那便是殷玦。 周夫人告诉谵台延,这孩子天生身负灵力,一身异骨,无亲无故,既然我带他出来,便会对他负责,你以后就当多了个同伴、多了个哥哥。 谵台延看着连续无数年外貌毫无变化的殷玦,看着对方平静无波的瞳孔,只觉得那一双眼睛毫无神采,格外瘆人。 谵台延一点也不觉得这家伙像人。 能在诸神陨落之地活这么多年,鬼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但母亲的面子毕竟还是要给,谵台延表面答应了下来,每次修行都会把殷玦带在身边。 谵台延是个典型的魔修,他信奉实力至上的真理,修炼刻苦,对敌人从不手下留情。 而殷玦每次只是旁观着他杀人,眼睛都不眨一眨,面容总是格外平静。 谵台延觉得这家伙简直像个死人,还是死得最无聊的那种。 当时的谵台延毕竟还是少年心气,某一天,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小孩长也长不大,打架也不会打,到底能干嘛?” 殷玦想了想,认真回复道:“其实我什么都能做……只是没兴趣。”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向毫无波动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点茫然,这一下难得让谵台延找到点乐趣:“话倒是说得轻巧,那你就都试试呗。” “话说,你首先得至少像个人吧?能正常长大么?我八岁时遇见你,你就是这副模样,如今我上百岁了,你看着还是个小孩。亏母亲曾经还让我叫你哥哥呢。” 殷玦想了想,道:“可以长大。” 接着,殷玦迟疑了一下,缓缓道:“另外,我不介意你叫我哥哥。” 谵台延像见鬼似的看了他一眼。 而后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 后来,殷玦说到做到,终于不再保持小孩模样,开始一点点像正常人一样长大了。 不过,即使如此,他生长的速度也比一般人慢很多。 谵台延问过缘由,殷玦直言不讳地告诉他,因为自己有特殊的灵骨,本来就拥有比一般人长得多的寿命和无穷的灵力。 殷玦也听从了谵台延的建议,什么都试一试,他练剑、布阵、炼丹,炼器,学什么都快得惊人。 殷玦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个天才。 久而久之,谵台延便不再找他打趣了。 * 殷玦记得,周夫人走的时候,是一个大雪天。屋外鹅毛大雪飞了三天三夜,屋内温暖如春,却无法挽留女人消逝的生命。 最后,周夫人握着他的手,恳求他,万一日后谵台延要夺魔君之位,希望殷玦能助谵台延一臂之力。 当时,谵台延锋芒毕露,是光芒四射的魔君左护法,前任魔君虽然信任谵台延的能力,也免不了对这个优秀的下属有所忌惮。 谵台延已经到了这个位置上,注定如履薄冰,要么走上巅峰,要么一落千丈。 殷玦自然明白周夫人的考量,他虽然置身事外,但谵台延的野心,前任魔君的猜疑,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殷玦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对自己有恩的人,他感到对方生命的流逝,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都抓不住的滋味。 “我答应你。” 听到他的答复,殷玦看着周夫人满足地笑了笑,她似乎想伸手摸一摸殷玦的头,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 但最后,殷玦只是看着她冰凉的手一点点垂下,再也没有抬起来。 修真界生死有命,殷玦看过很多次死亡,但这是第一次,他对于生命有了体会。 也是从那时起,他多了一个爱好——做傀儡。 母亲死后,谵台延的性格变得更加冷硬,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似乎一瞬间长大了不少。他叫来殷玦,认真地告诉他:“我要篡位。” 他问殷玦:“你要加入吗?” 殷玦想了想,道:“我能帮你谋划。” 一拍即合。 那大概是他们最默契的一段时光。 殷玦没有感情也没有牵挂,亦善于分析利弊,只要他愿意,他无疑是最好的谋士。很多事情只待他一盘棋下来,就可见分晓。 谵台延战功赫赫,到后来,魔君手下的人几乎都靠向了谵台延这一边。 从一无所有到位高权重,渐渐的,谵台延看殷玦的表情,也从毫无芥蒂的信任,慢慢染上了怀疑的色彩。 伴君如伴虎。 殷玦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殷玦一直想的是,等谵台延坐上魔君之位,他便离开,找个温暖祥和的地方隐居。他的生命如流水一般活过了这么多年,以后应该也会这样继续下去。 “这样多无聊啊,人没有感情,怎么能叫人呢?你这样活着,一年或是一万年,又有什么区别?”玉霏烟纠正他。 彼时玉霏烟使了苦肉计,来到魔域做卧底,正好分到了谵台延手下。但她平时无聊得很,因为连谵台延都见不到几面,卧底简直卧了个寂寞,便只好缠着小谋士聊天。 殷玦:“……那当如何?” 玉霏烟简直服气,她无奈摊手,解释道:“给自己找点乐子呗,交点朋友,或者找个道侣……话说你这么聪明,怎么这方面如此不开窍?” 玉霏烟摆摆手,嘻嘻笑道:“怎么说呢?我倒是很想看看你这人铁树开花的样子呢。” 可惜她终究没看到。 她在魔域的一次动乱中,为保护谵台延而死,那时殷玦才知道,这女孩居然喜欢上了谵台延。 这是原剧情的狗血桥段,让重要女配爱上男主,以此展现男主的魅力。无数人的生死,只占得上剧情的一小部分。 但小世界中无数人的人生,并不是几段干巴巴的剧情组成的。 当玉霏烟再次醒来时,一脸迷惑。她苍白的手划过自己的脖颈,那里有一道横断的伤口,正常人伤成这样早已死去,而她居然还能睁开眼睛。 “我居然活下来了?”玉霏烟道。 “不,你死透了。” 玉霏烟一睁开眼,见殷玦蹲在自己身前,他手指间跃动着复杂的阵印,语气淡淡:“你现在是个阴傀儡,不过保留了一部分生前的意识。” 傀儡也分等级,而阴傀儡,是最像真人的一种。 玉霏烟听说过殷玦做傀儡的本事,却没想到他能复制人的神识,从某种程度上,这几乎算得上起死回生。 但傀儡终究不是真人,他们会百分百服从殷玦的命令。就算有一部分自我意识,也是在不忤逆殷玦意愿的前提下。 “你为何救我?说实在的,以你的聪明,应该早就看出我的身份了吧?”玉霏烟问他。 “一时兴起罢了。”殷玦垂眸,黑色的长睫黯淡了绚烂的金瞳,他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以后你便不是仙门的卧底,也不是魔域的使臣,而是听命于我。” “是,主人。” 第264章 (18) 等谵台延正式继位那天,魔域万众欢呼,殷玦在众目睽睽之下,为谵台延斟了一杯酒。 他本打算那天晚上离开的,但不知为何,看着王座上刚刚杀死前任魔君、有些疲惫的谵台延,最后还是选择再留下一段时间。 他在那时,忽然想起以前玉霏烟说的话,又想起周夫人死前的眼神,忽然意识到,其实自己是有感情的。 他是天地灵气所化的,无亲无故,天性疏离。 但周夫人是他的恩人,玉霏烟算是他的朋友,而他和谵台延一起长大,也许有那么几个时刻,他是把对方当做玩伴、甚至亲人的。 周夫人和玉霏烟都已逝世,这么一算,也只剩下谵台延了。 傀儡永远无法代替真人。 所以才会不舍。 殷玦想,现在谵台延初上位,后者太过年轻,根基不稳,自己再等一段时间便好。 不过,如今谵台延对他的猜忌也日渐加深,殷玦捏着傀儡,想着总得给自己留一点退路才是。 说到底,他的理智远大于感情。 却始终对谵台延存在一份信任。 但就是这一点对谵台延的信任,让他失去了自己的灵骨。 谵台延要一统天下,横扫荒宇,踏平仙门。 但他的力量始终不够。 谵台延看着身边安静的谋士和傀儡师,忽然想起,小时候殷玦告诉他,自己之所以无所不能,重点在于那一身灵骨,使他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 殷玦为谵台延献上过无数计谋,但最后,却是谵台延亲自使计送他上路。 殷玦为他的唯一一点心软,差点丢掉了性命。 他终于活得像个人了。 但他快死了。 殷玦看着天上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鹅毛大雪,渐渐失去了知觉。 而等他再次恢复神智时,眼前是一只金黄色的猫,正用脏兮兮的爪子,拍着自己的脸。 殷玦对上眼前生灵那双湛蓝的眸子,看着对方焦急的模样,不知为何,忽然就不想死了。 猫毛很软、很亮,在一片雪白之中,简直像一道旭日的金光,无端让人觉得温暖。 正是这点虚幻的温暖支撑着他,拖着断掉的腿往前爬,最终活了下来。 他不是软弱可欺之辈,既然谵台延敢过河拆桥,就勿要怪他日后报复。 但现下,需得抛光养晦,以待来日。 假死过一次后,殷玦有了一只猫。 于是他用上了曾经做过的无数傀儡,一边暗中布局,一边养猫。 他的猫对他很好。 非常聪明,也……非常可爱。 有什么从未有过的感觉一点点将他点燃,殷玦熟练地抱着猫咪顺毛,某个早已被安放在心里角落的想法又再一次苏醒。 他曾经想隐居,一个人离开,远离尘世。 而现在,他想和自己的猫一起,寻一处好居处住下,也可时不时云游一番,共同见识一下山河百川钟灵毓秀的风貌。 属于感情的空缺,终于被补全了。 多好。 * 当下,殷玦漠然地抽出剑,剑花一挽,挑起一串血花。 这柄剑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它刚刚刺穿了魔君的心口,若是说出去,也算一件风光大事。 殷玦安静地注视着谵台延的尸体一点点滑下去,对方的瞳孔一点点散大,里面最后映出的,是殷玦无动于衷的模样。 殷玦的感情本就有限得很,能留给谵台延的,早就化为了飞灰。 殷玦看着谵台延死不瞑目的模样,淡淡地想,也许这人对自己的确是有点愧疚的。 但那又如何呢? 死都死了。 殷玦冷淡地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随意地将剑丢在一边,对一旁全程观战的玉霏烟道:“接下来,你便自由行动吧。清衡道尊还活着,你若是想,可以去看看你父亲。” 玉霏烟笑了笑,对他叩首:“多谢主人。” 而等她抬起头,殷玦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踪。 他已经等不及,要去见某个人了。 * 沈行歌正在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忽然有一道电子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本世界男主已死亡,世界偏离程度:50%。 这一声几乎让沈行歌从剧痛中惊醒,怎么回事?他都还没见过男主一面,男主就已经没了? 身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疑惑同时折磨着他,猫咪在地上不停地打滚,像是有什么要将他撕扯开,又像是有什么要跳出胸腔。 不行……他不能待在这里,他得去找殷玦。 沈行歌心中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念头,从他听到男主死亡的消息时,他就知道,自己心中那个不可思议的猜想可能是真的。 也许,在他没有留意的微小的瞬间,这个世界的轨道,早已开始偏离了。 嗒叭——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有人踩过一地的枯枝败叶,一点点朝着这边逼近。 因为四下无人,所以这点声音无限放大,在这片空旷的区域,格外叫人心悸。 沈行歌勉强睁开眼,抬起头,看清了来者。 下一刻,猫咪的眼睛瞬间变为了竖瞳,连猫毛都倒竖起来。 来人不是殷玦。 而是泠月。 女主握着一柄锋利的长剑,看着眼前的生灵,露出了一个寒冷的笑容。 * 殷玦的心情从未如此轻松畅快过。 他对大多事都无动于衷,几乎无欲无求,但一想到银杏,却能感到自己满满的感情,丰富得像是能溢出来。 他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他能带着自己的猫离开了。 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学着去爱一个人。 也不知银杏化成人会是什么模样。 不过,什么模样都好,只要是他家银杏,他都喜欢。 想到这里,殷玦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极浅极温柔的笑容。 而当他赶到印象中的地方,这点笑容就完全僵在了脸上,最后,一点点消失殆尽。 前方空地上,泠月手里正捏着一只猫、或者说死猫。 汩汩的血液从猫的身体里流出,属于荼灵果的香气逸散在空气中,无端有些醉人。 殷玦从猫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 无数事实都在告诉他一件事。 他来迟了。 他的猫…… 已经不在了。 第265章 (19) 沈行歌死了。 但没死透。 准确地说,是作为猫的身体已死,但灵魂却奇异地保留了下来。 殷玦炼的化形丹大约是想帮他重塑灵魂和形体,但偏偏他本来就拥有人类的灵魂,所以阴差阳错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沈行歌飘在半空,看着自己虚拟的“手”,试着摆了摆。 五指修长灵活,不像曾经软乎乎的猫爪子了。 还不错,他现在大约是个人,哦不,是个魂。 沈行歌冷眼看着下方的泠月,女主提着猫咪的尸体,用引灵术引出猫体内的鲜血,一股异香顿时便飘散开来。 似乎是殷玦曾送给他的灵果的香气。 沈行歌原本以为女主是来杀他泄愤的,毕竟凤凰的事与自己有关。但现在看来,女主一心修炼的人设不崩,没想到杀猫还要取血,连荼灵果的灵力都不放过。 因为离奇的魂魄状态,他就这么飘着,无形无质,虽然根本没人发现他,但他也做不了更多的事。 稍等了一会儿,沈行歌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里看女主虐猫了,好歹这曾经是他的身体,再看下去,估计得有心理阴影。 沈行歌想得开放得下,当即便离开了。 他想到这世界男主已死,看来boss已经出现了,也不知道女主还能苟多久。 一旦男女主皆死亡,世界意志扭曲,到时候指不定会出什么大乱子。 毕竟这里是时唯的世界,沈行歌曾经快穿的经验在这里或许不适用,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沈行歌抬起头,仰望着浩淼的天穹,有些怅然地想,他真的对boss、也就是时唯下得了手吗? 但无论如何,现在这些都是空谈,毕竟他连个身体都还没有。不要说杀boss了,事实上,他连对方碰都碰不到。 失去了凡猫身体的束缚,现在沈行歌倒是真的有了修炼的能力,他很快找到了窍门,自由地寻找着灵力充沛之地,开始了别具一格的修炼生涯。 都说修炼是形神合一,由形入神,最终超凡脱俗,成仙成魔。 而沈行歌正好反过来,他仅有神念而无形体,只能先把等级练上去,再一步步给自己捏个壳子。 这样看来,倒也算是奇妙的体验。 沈行歌可不会亏待自己,很快便给自己找了块无人打扰的地方清修。水月洞天,山河秀丽,而他屏息凝神,感受着灵力在体内的流动,对于灵力的把控越来越精准。 由形入神难,由神入形易。 故而沈行歌修炼的速度快得惊人,就算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是一骑绝尘的水平。哪怕当年被称为天纵英才的女主,也无法与之媲美。 短短百年时间,他就已经达到了合体期巅峰,而他修炼的速度还一点都没有减缓,就算是当年仙门最强的清衡道尊,估计也只能和他打个五五开。 又是一个明朗的好日子,晨光熹微,红日初升。沈行歌披着件白袍从清修之地走出,衣袂飘飞,一片鸿蒙,如同画中的仙人,只留给人世一道逍遥的影子。 他蓝眸乌发,青丝未束,样貌和现实中的自己极像,只不过短发变做了长发,未多做打理,扎得潦草随意,于原本的锋锐性感之上,倒是更添了几分灵动的少年气。 他就这么赤足立于平坦的土地上,脚踝极白,骨节分明,没有半点修饰。晨雾和泥土沾染不了他分毫,他踩在柔软的空气里,周身灵气自动呈现出一道无形的墙。 他已经太久没有关注过这世界的剧情走向,而一直也没有系统的提示音告诉他女主如何。就仿佛在这百年里,世界陷入了沉寂,他独立于世界之外,反倒万事顺心。 但人不能停留太久,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沈行歌想。 再次踏上熟悉的土地时,沈行歌的目光在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身上停留,忽然记忆回溯,想起曾经有个孩子抱着他走过大大小小的街道,低笑着叫他“银杏”。 沈行歌只感觉心中一空。 也不知道殷玦现在怎么样了。 当时在玄天宗的时候,殷玦的表现太不寻常,沈行歌最后怀疑过他的身份,但还没得及核实,就一命呜呼了。 沈行歌心里清楚,自己这些年一直避世清修,其实也有逃避的成分在。 如果殷玦真的是boss、是时唯,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杀死对方? 当年殷玦回来看到猫的尸体,又该是什么心情? 想到这里,沈行歌心里又有点不痛快了,他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他远远看到,和曾经一样,前方仙门大开,正是五年一度的“登仙门”活动进行时。 想起当年殷玦拿着丹阁令牌在自己眼前晃悠的样子,不知为何,沈行歌心念一动,神使鬼差地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事实证明,仙门这群人是真的拉胯。 五年后,坐在仙门首席位置上的沈行歌翘着二郎腿,睥睨着下面对自己露出崇拜眼神的一片仙人,面色冷淡。 数百年前,仙门对魔君使用了遏命绝杀阵,魔君谵台延逃离,而后陨落,数位大长老都身受重伤,境界跌落,到如今还未恢复。 而清衡道尊更是直接闭关,到现在还完全没有出山的意思。 一时间,群龙无首,仙门和魔域都是一片衰败景象,仙魔两道无人坐镇,以至于乱象丛生。 所以,现在天降了一个沈行歌,对于仙门而言,简直是天降鸿福,毕竟,仙门正需要像这样万中无一的天才来拯救。 沈行歌慵懒地靠在扶手旁,听着众仙人对自己的赞美之词,一耳朵进一耳朵出,时不时挑挑眉,打个哈欠。 这都什么鬼,显得他好像是来捡漏的。 等了许久,这堆人的彩虹屁终于结束了,沈行歌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我记得当年有个叫泠月的剑修,乃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为何如今却不见她的身影?” 他必须知道女主在哪,毕竟,弄清了女主的情况,基本就明了了boss的情况。 他这话一出,刚刚还夸夸其谈的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等了许久,沈行歌才听到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从大殿上响起:“还能是什么?泠月千不该万不该得罪那傀儡师,本是明日之星,却落得那般下场。现今这修真界,谁敢说那个人的名字……” 修真者耳力很好,就算只是小声嘀咕,沈行歌也听清了那人的话。 他终于提起了几分兴致。 “哦?傀儡师?” 第266章 (20) 沈行歌终究还是让仙人们开口,向他简要描述了那个叫人讳莫如深的存在—— 少年模样,心狠手辣,做出来的傀儡和活人无异。更可怕的是,那人实力深不可测,而行事随心所欲,很长一段时间,这人都是仙魔两道的噩梦。 当年泠月经过秘境一战,不知为何,最后濒死而归,连随身空间都彻底破碎。她一脸恐惧地说一个操纵傀儡的疯子要杀她,惊叫着请求玄天宗的庇护。 玄天宗自然不忍自己的弟子受辱,便答应了泠月的请求。 但仅仅是一年后,便有人杀上了玄天宗,无数傀儡入侵,内部被直接攻破,血满仙门。 血月之夜,傀儡师身披一袭斗篷,步履缓慢却无人敢拦,于众目睽睽之下拎走了泠月,整个过程如入无人之境,让人无比胆寒。 那种来自实力和境界的压制,让当时经历过这件事的仙人,直到现在,想起那个夜晚,都还会瑟瑟发抖。 傀儡师用事实告诉了所有人,不要忤逆他,更不要惹怒他。 他不属于仙魔两道任何一方,和尘世没有任何羁绊,也没有利益牵扯,无人知晓他的弱点,这人根本就是个无解的存在。 而后来人们才知道,当年从绝杀阵逃脱的魔君,其实也是死在了他手里。 傀儡师大多时候不问世事,但偶尔出现,都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才是现在真正决定修真界命运的人,现在的仙魔两道就像傀儡师手里的玩具,他想将之变为什么形状,众人便只能乖乖听话。 世界是一盘棋局,棋子是他的傀儡。 现在的仙魔两界,最大的心愿就是不要遇见这个祖宗,不然多少条小命都不够折腾。 说实在的,沈行歌听了这些描述,实在无法把这些对boss的形容和殷玦联系起来。 当年殷玦养猫的时候脾气多好啊,每天被他用爪子挠、用尾巴扇,却还是笑眯眯地逗他,好说话得很。 不过,大家都说傀儡师神出鬼没,行事随心所欲,这样看来,自己找他岂不是很有些麻烦? 沈行歌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为这事发愁,机会便主动找上了门。 傀儡师给他发了一张请柬。 准确的说,是发给如今的修仙第一人,请对方一叙。 沈行歌还没什么反应,却见仙门已经是一片哭丧的氛围。 “沈真人少年英才,竟要止步于此,我仙门等了百年才等到的紫微星,怎么能就此陨落!可惜我们势单力薄,要不然,我简直想代他受过!” “可惜了,可惜了……” 沈行歌:??? 等等,都说了只是去“小叙”一场吧?你们怎么搞得我好像要上断头台似的? 沈行歌把短短的信反复看了几遍,对方字迹入木三分,短短几笔如刀刻一般,透着一股潇洒的狠意,简直漂亮得很。 沈行歌默默欣赏了一下,的确是凌厉了些,但他实在没从中读出什么威胁的意味。 “仙尊你是世外高人,故而有所不知,当年仙门派去和傀儡师密谈之人,到如今一个都没回来呐!”有人像是说到什么伤心事,忍不住潸然泪下。 沈行歌:“哦。” 听着倒是挺吓人的。 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无论如何,他都得去见见boss。 第267章 (21) 沈行歌原本以为,傀儡师作为如今世上行事最嚣张的存在,一定有个气派的居所——至少从外观上看,一定是恢宏大气、叫人不敢逼视的。 但实际上,他来到约定的地点,眼前是一脉翠绿蜿蜒的峰仞,重峦叠嶂,高处云雾袅绕,叫人看不真切。 没见什么琼瑶玉宇,看这派头,倒像是什么世外高人的隐居之地。 这里从外看上去,不过一处再寻常不过的风景,处处彰显着自然之美,要不是沈行歌很快便感受到了外围隐形的、复杂得令人无处下手的灵力屏障,大概完全不会把这块地方和传说中的傀儡师联系起来。 沈行歌正站在山外迟疑,究竟是打破屏障进去还是耐心在外等候之时,一个飘渺的男子身影从山间小路上一路走来,最后轻松越过了山外的屏障,来到了沈行歌面前。 男子提着一盏石灯笼,体态端庄,面容俊逸,但表情却莫名僵硬。 沈行歌很快分辨出来了,这不是活人,而是一个傀儡,算是自动程度比较高的那种。 “沈道长,欢迎您远道而来,主人正在等您。我会为您解开这里对外来者的禁制,请随我来吧。”男子比了一个恭迎的手势,语气呆板而客套。 这看上去的确像是东道主的做派。 沈行歌点点头,跟着他顺利进入了山中。 一路上青山为伴,绿水长流,沿山贯穿着一条山溪,正是雨水充沛的时节,溪流源源不断,清凉的泉水发出叮咚的声响,像一曲跃动的交响乐。 沈行歌简单地打量四周,山野间动物多得惊人,不仅有寻常的动物,灵兽也不少,他就这么随便一望,居然就发现了几种修真界已经稀缺的灵兽。 普通动物和灵兽如此和睦地相处在一起,当真是一幅奇景。 沈行歌记得自己以前畅想过,以殷玦的技术水平,大约能开一座宠物医院,不过,现在看来,这人开的应该是动物园。 提灯的傀儡男子带着沈行歌一路往上,山间的路曲折不平,从修仙以来,沈行歌很少体会过这样的乐趣,倒是一下子觉得有些新奇。 只不过,这看似安宁祥和的一切背后,全是汹涌的杀机。 飞花落叶间,沈行歌一路上感受到了无数个截杀修士的阵法。沈行歌默默地想,幸好他是被邀请而来,若是有人胆敢闯入,他甚至还见不到这里的主人,大约就得折在半途。 沈行歌安静地跟着提灯男子走了一路,终于来到了传说中傀儡师的住处。 是山顶上一处庭院,不算大,但是极有意境。 庭边一株桃花树正在开花,微风拂过,便吹落了一席的花雨,惊扰了前方池塘里的几尾游鱼。庭院外养着几株薄荷,看上去生机勃勃,是让人眼亮的几株新绿。 庭中一人席地而坐,玄衣裹身,仿佛一道清瘦的影子。那人眼前摆着一方棋盘,他专注地望着前方的棋子,一时没有注意这边轻微的动静。 沈行歌心里忽然有几分触动,连带着心跳都莫名快了几分。 他缓步向前走,来到执棋之人身边。 提灯的傀儡不知不觉间已经退下。 而沈行歌大大方方地站在了傀儡师身前。 眼前人感受到光暗的交替,淡淡地抬起眼来,原是不经意的一眼,然而,对上沈行歌眼睛的那一刹那,瞳孔却微微地放大了。 湛蓝的眼眸……像极了银杏。 与此同时,沈行歌也在打量着殷玦,明明过去了百年,殷玦的样貌变化却不大,还是当年十七八岁时的样子,好看得叫人挑不出错处。 只不过,原本的金黑异瞳有了微妙的改变,黑色的瞳孔变为了血一般的赤色,无端有些骇人。 沈行歌下意识就想伸手抚上他那只变为赤红的眼睛,而当殷玦冷淡地握住他的手腕时,他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猫了。 因为沈行歌的贸然之举,殷玦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悦,他歪头问道:“沈道长这是何意?” 沈行歌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看到殷玦这么正经的一面,以至于他愣了愣,才道:“你的眼睛颜色变了,我……有些好奇。” 听了他的话,殷玦神色微变,握着沈行歌手腕的手忽然用力,而后却一点点松开了。 “沈道长请坐吧,随意便好。”殷玦随手指了指屋内的座椅,淡淡道,“我习惯一个人下棋,待这局结束,我还有事与你详谈。” 沈行歌眨眨眼睛,没动。 说实在的,殷玦这态度着实有些气人。 沈行歌习惯了对他有求必应的殷玦,一下子看这家伙冷淡下来,怪不适应的。 殷玦耐心地等了会,结果眼前人不仅没动,还施施然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看着一副懒散模样,偏偏一双桃花眼格外勾人。 “总是一个人多无趣啊,我来与你对弈一局,可好?” 第268章 (22) 殷玦倒是没想到沈行歌会提这样的要求,以至于他听到的第一反应不是同意与否,而是绕有兴致地发问:“听这语气,阁下对自己的棋艺很有自信?” 沈行歌看他半撑着脸,死水一潭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和记忆里那个总爱调侃人的少年有些像了,顿时心情也好了些许,便勾勾嘴角道:“比一场不就知道了?这样吧,一局定输赢,我们打个赌如何?” 殷玦问:“你想赌什么?” 沈行歌随口一答:“一个愿望,如何?” 殷玦欣然同意:“好。” 话音刚落,殷玦的手碰上棋盘,刚才下到一半的棋局顿时消散,棋子归位,落回到两边的棋盒中。 “请。”殷玦道。 沈行歌看着自己身旁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黑子,知道殷玦是让他执黑棋先行。 沈行歌也没想多客套,很快便干脆利落地落子。 殷玦见他神色专注,很快也认真起来。 两人的棋其实都是凌厉肃杀的风格,只不过,沈行歌更加迂回曲折,而殷玦会选择剑走偏锋、险中求胜。 他们明明是超脱世俗的修仙者,此时却像两个普通人一样执棋相谈,从天明到日落,从空谷蝉鸣到百鸟归巢。 山里的环境安稳而幽静,连人的心境都变得开阔起来。沈行歌有那么一刻曾想过,如果在这样的地方隐居,似乎的确很不错。 殷玦这家伙倒是挺有眼光。 沈行歌想。 直到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落下,棋盘上黑白两方不分彼此,却还是难分胜负。 殷玦一直都是一个人下棋,那些布局和战术从来也只存在于他的脑子里。但眼前这个人却仿佛对这一切无比了解,每走一步,对方都会有相应的计策相抗。 山林很快就要沉入夜色中,烟光浩淼,连端茶倒水的傀儡都已经换了几波。 到最后,沈行歌有点头疼地想,殷玦的确是个棘手的对手。 就算当年他看殷玦下了这么多盘棋,对对方的思路了熟于心,但过了这么多年,殷玦果然有了很大的长进,想要取胜,简直是步步惊心,不能走错一步。 但好在,最后算棋,大约是沈行歌险胜。 殷玦没有叹气也没有沮丧,他只是看着沈行歌的布阵方法,目光盯着沈行歌最后落下的画龙点睛的一子。 殷玦忽然想起,当年他抱着银杏坐在月光中,猫盯着眼前的僵局看了半晌,忽然狠拍他的手背落下一子,这一下直接成了点睛之笔,决定了接下来的棋局。 强烈的熟悉感再次席卷了他的脑海,这种感觉,就跟初见沈行歌时的惊艳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探究、想靠近。 但眼下,殷玦只是实事求是道:“愿赌服输,你赢了,想要什么愿望?” 沈行歌一时没有回答。 他安静地凝视着眼前人的脸,看上去似乎在思考最好的条件。 但事实上,沈行歌一想到自己来这个世界的目的是杀死boss就觉得心梗。 他想起殷玦曾经对自己的好,现在又对着一张和时唯有几分神似的脸,简直能让人无限心软下去。 说到底,他现在明明在时唯的世界,却感觉自己离对方很遥远。 他真的很想时唯。 沈行歌心里忽然有几分没有来由的怒意,像是在和自己赌气。 凭什么恋人就在眼前,却还要形同陌路? 沈行歌摊手道:“虽然是我赢了,但实在有些胜之不武。要不这局就算了,算是以棋会友可好?” 殷玦微微皱眉:“我输得起,不需要你让我。” “再者,我以前从未见过你,何来胜之不武一说?” 殷玦的问题还没问完,下一刻,他就毫无防备地被忽然扑过来的沈行歌压倒在了地上。 棋盘被翻飞的衣袂勾带,彻底倾覆,棋子哗啦啦散落一地,陷进了带着青草气息的泥土里,却无人在意。 棋局乱了。 人的心也乱了。 殷玦一身玄衣,面容于俊美中透着一股妖异;而沈行歌披着白袍,仙风道骨,眼神纯澈而干净。沈行歌压在殷玦身上,静静注视着眼前这张定格在少年的脸,眼神复杂。 这一幕画面的确唯美,但总有种荒诞的反差感。 换作平时,这么近的距离已经够对手死无数次了,而殷玦也不知今天自己是中了什么蛊,面对沈行歌,他的反应总是格外迟缓。 沈行歌加快了语速,直视着殷玦的眼睛,神色无比认真:“我说胜之不武,是因为我看过你下棋整整五年,你的一招一式,我都烂熟于心、记得分明。” “你是我从雪地里捡回来的,曾给我取名叫银杏,也告诉过我你的真名叫殷玦。当年一别时,最后是你口口声声说想和我隐居,喂我吃了化形丹。而你说要了断过往,后来我才知道,你居然杀了谵台延。” “当时我的灵魂出窍,算是大难不死,便重新换了副躯壳。” “我看你这庭院,和你当初畅想的不差分毫……殷玦,你要是连我都认不出来,可真是白养了这么多年的猫。” 他一字一句,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殷玦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沈行歌说的这些话,的确只会有当年的银杏知道。 对他的态度,也和曾经的银杏,几乎一模一样。 他的猫……回来了? 沈行歌伸手拨开殷玦鬓角的乱发,看着身下之人朦胧的眉眼,最终很轻很温柔地开口—— “当年,我们不是死别,只是生离。” 殷玦的眼眶一点点红了,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哽咽,还有些微弱的委屈:“……那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 抹消了算计与心机,揭下冰冷的假面,这样的表情配着一张少年气的脸,简直让沈行歌当场就顶不住了。 他在初见时就觉得殷玦很像一只猫,现在看依旧这么觉得,甚至更甚。 看来,不管经过多少个世界,他对时唯都毫无抗拒力。 于是,他顺从本心,缱绻地注视着殷玦的异色瞳,而后俯下身,对着对方毫无血色的唇瓣,深深地吻了上去。 第269章 (23) 第二天一早,一丝晨光越过窗棂落在眼睑至上,沈行歌不适地晃了晃头,最终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顶着一头乱发起身,刚刚坐起想要离开,手腕忽然被扯住。 一旁的殷玦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但双眼迷离得很,他半眯着眼,似乎是分辨了一下身边的人,很快便露出一个笑容,直接起身拉过沈行歌,在后者唇上蜻蜓点水般点上一个吻。 接着便抱着沈行歌的腰,迷迷糊糊地不撒手,嘴里也模糊地喊着:“阿行……银杏……别走……” 怪粘人的。 沈行歌被他这么禁锢着,一时也没辙,只好一边撑着自己有些酸痛的腰,一边伸出一只手,一点点抚摸过殷玦的后颈和长发。 青丝如泄,冰肌玉骨,浑然天成。 沈行歌忽然觉得,修仙真好。 好不容易才和小男友重逢,沈行歌倒是不介意多黏糊一会儿,他想了想,决定继续咸鱼躺平,干脆搂过殷玦睡了个回笼觉。 等到日上三竿,沈行歌才伸着懒腰爬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懒散地往院子里的软榻上一趟,等着殷玦准备点心来投喂他。 他整个人笼在桃花树的投影下,斑驳的花影落在他的脸上、身上,整个人像是镀了一层朦胧的光影。 许久,软榻上落了些掉落的花瓣,沈行歌洁白的道袍上也染上了几分颜色,但他浑不在意,换了个方式,侧身而卧。 就在这时,属于仙门的通讯令响起,沈行歌随手一划,一方水镜顿时便在眼前展开。 对面正是他在仙门的结识那些长老们,不知为何,此时他们的表情都很是为难,似乎怕看到什么不祥之事。 沈行歌打了个哈欠,疏懒道:“诸位寻我何事?我和傀儡师的大事还未谈完呢。” 那边迟疑了半天,终于,和沈行歌比较亲近的大长老颤颤巍巍地开口:“掌、掌门,您如今感觉如何?那传闻中的傀儡师,是否有意刁难于你?” 沈行歌见大长老一脸紧张,倒觉得十分有趣,他便干脆调侃似的回道:“感觉如何……十分不错啊。傀儡师怎会刁难我,我俩一见如故,十分投缘呢。” 那边大长老似乎舒了一口气,又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他认真地盯着沈行歌的脸,好像是想分辨这是否是个傀儡。 沈行歌正说着,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殷玦端着果盘朝这边走来,顿时便笑眯眯地加了些音量,朗声道:“话说傀儡师有什么好怕的?他生得好看,性格温柔,棋艺高绝,厨艺也好,养猫水平更是一流,我很满意呢。” 大长老:“……” 仙门众人:“……” 看来这的确不是被做成了傀儡。 这是被下蛊了吧! 你刚刚的那些形容,跟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有什么关系啊喂!! 仙门众人脸都绿了,他们再端详掌门,看他一双眼桃花灼灼,一副风流姿态,简直不敢往下细想这人昨天都干了些什么。 倒是一旁的殷玦听完了他的话,慢慢停下了脚步,苍白的脸上难得带上些绯色,端盘碟的手都不稳了一瞬。 沈行歌看殷玦这纯情的反应,和昨晚简直不像是一个人,顿时一挑眉,啧啧两声。 沈行歌无视了仙门众人青白一片的表情,脸上的笑意简直无法收敛,他最后通告道:“嗯,介于傀儡师是一个这么好的人,本尊决定与之结为道侣,永结同心。” 仙门众人:??? 你再说一遍?! 结为道侣?和谁? 殷玦也没想到沈行歌会这么说,他抬起头,愣愣地注视着眼前如画的仙人。 沈行歌不顾仙门那边的一片混乱,自顾自关上了水镜。 殷玦走到他身边,把果盘放在一旁,认真问他:“你刚刚说的话,当真?” 沈行歌支起身亲吻了一下殷玦通红的耳廓,轻笑一声:“自然当真。” 第270章 (24) 在山里居住了几天后,等到久别重逢的喜悦情绪渐渐平复,沈行歌终于找了个机会,旁敲侧击地问了关于女主的问题。 既然这个世界还没有走向覆灭,世界线偏离程度还未达到百分百,那么,说明泠月现在至少还活着。 来之前玄天宗的人说过,泠月被傀儡师带走后就毫无消息,在这里这么多天,沈行歌连女主的影子都没看到,也不知道被殷玦丢哪里了。 沈行歌开口问时,殷玦正坐在桃花树下研究符阵,他翻看着手中的典籍,符阵的亮光照亮了他冷清的侧脸。 见沈行歌过来,便很快关上了书,偏过头冲沈行歌一笑。 顿时寡淡的神情便生动起来,堪称惊鸿一面。 殷玦倒是没什么隐瞒的意思,他淡然道:“哦,杀过银杏的那人?已经被我做成活傀儡了,现在算是半死不活。” 沈行歌:“……”得罪boss的下场真的好惨。 其实殷玦做傀儡这么多年,用的材料都是死人。 毕竟,把活人做成傀儡乃是禁忌中的禁忌,在修真界,这样阴狠的秘法比一般的杀孽更加损人福报。 当看到银杏的尸体的那一瞬间,殷玦的唯一想法的确是杀了眼前这个人,但偏偏在真仙的帮助下,泠月侥幸逃过一劫。 过了一年,殷玦倒是冷静了许多,但心中的怒火却因为压抑愈发疯狂而扭曲。他远远望着千里之外的玄天宗,摆弄着手中的傀儡,忽然觉得,其实干脆地杀死一个人反倒是一种仁慈。 他明明多的是手段,怎么能不试试呢? 殷玦不愧是个天才,活傀儡这样艰难的密术,他只用泠月试过一次,便成功了。 其实,也是因为女主身带主角光环,不太容易死掉,所以耐得住折磨。 殷玦说到这里便收敛了神情:“接下来发生的事便不说了吧,想来你应该不会喜欢听。” 想到刚才殷玦阴沉的神情,沈行歌隐约能猜到接下来的内容,他的确不想听对方说接下来的“十大酷刑”,便摆摆手,随意道:“随你,说到这里就够了。” 殷玦见沈行歌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反倒是有些讶异,他迟疑了一下,方才开口:“我刚才说的那些……你不怕我?” 沈行歌凑上前捏了一下殷玦的脸,觉得手感很是不错,顿时舒服地眯起眼笑了笑:“你有什么好怕的?” 傀儡师的名号,修真界压根就不敢触碰,仙门惧怕他,魔道也对他避而远之。 说到底,从头到尾,殷玦在这世上都是无亲无故的。 好在他也习惯了,并不在意。 殷玦缓缓道:“你是玄天宗掌门,我以为你问我这事,是要来找我要人的。我还以为,仙门正道,最是厌恶这样的行径。” 沈行歌拍拍手,坦然道:“我来的确是想弄清泠月的情况,虽然不赞同用活人做傀儡,但是……” 说到这里,他的眸光一下子变得极冷,语气里透着一股漠然—— “我为何要对杀我之人心怀怜悯?” 女主当年可是为了泄愤和荼灵果,直接将他放血虐杀了。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当时那种撕裂般的痛苦,沈行歌至今想来,还历历在目。 殷玦见惯了沈行歌温润的笑容,倒是从未见过他这副森然的模样,以至于他久久没能移开目光,过了许久,才从怔忡中回过神来。 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沈行歌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简直美得惊人。 就好像心中的烈焰忽然燃起,好像有什么被彻底点燃了。 殷玦忽然觉得,也许这才是沈行歌真正的样子。 心思百转,殷玦忽然扯过沈行歌的衣领,凶狠地吻了上去。 他轻笑道:“这么看来,我们可真是绝配。” 第271章 (25) 半月过后,沈行歌懒懒地半倚在长椅上,逗弄着林子里的白鸟,听它发出清越的啁啾声。 沈行歌轻笑一声,在鸟的额头上轻轻点化一下,恢复了它翅膀上的一道伤口,接着振臂一挥,远望它高飞而去。 白羽划过天空,尾翼拉过一道光滑的弧线。 见殷玦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走到了他身后,沈行歌从善如流地往后一靠,将头仰卧在殷玦肩膀上,随口问道:“你这里养的动物当真是多。不过,我这些天观察了一下,怎么没见过猫?” 飞鸟走兽这里样样不缺,然而猫沈行歌是的确没见过。 殷玦握住他的手,闭眼道:“我只需要银杏。若是见到其他的猫,不过叫人触景伤情罢了。” 沈行歌揽过一缕殷玦散开的长发,勾到胸前把玩,想着近日殷玦做傀儡的样子,突发奇想:“其实,我还以为你会把猫的尸体做成傀儡?话说回来,对你来说,把傀儡做得和生前差不多并不难吧?” “不一样的。” 殷玦的声音忽然沉了些。 “傀儡做得再像,和真实的存在终究是不一样的。” 殷玦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开,沈行歌忽然触及了他话语中沉闷悲伤的感情,胸口一窒。 他忽然意识到,正是殷玦能够把傀儡和活人表面上做得分毫不差,所以,才更能明白其中分别。 死去的东西终究是不能重来的。 就像沈行歌,哪怕他的灵魂回来了,但再也不可能作为曾经的猫而存在了。 感受到殷玦的情绪有些低落,沈行歌也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说错话了。他反握住殷玦的手,小声道歉:“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的,抱歉。”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殷玦从背后搂住他的腰,抱得死紧,“你能回来就很好了。” 沈行歌自知理亏,任殷玦抱了很久,直到殷玦抱够了,悲伤的情绪终于一点点消退,开始思维飘忽——隔得这么近,他能嗅到沈行歌身上沾染的淡淡桃花香气,但沈行歌一双桃花眼望过来,比那满天花雨更加惑人。 瞬间就让人起了一点别的心思。 “说实在的,我的确很想银杏。”殷玦一手从背后抱着沈行歌,一手勾起沈行歌的下颌,反复摩挲着,装出可怜巴巴的语气,“要不你学学猫叫,缓一缓我的相思之苦?” 沈行歌:“……”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xp。 沈行歌作为一个靠谱的成年男性,实在做不来这样的事。他想推开殷玦站起来,但殷玦预判了他的动作,提前握住他的手腕,拉到唇边落下一吻。 殷玦看似没怎么用力,但沈行歌根本无法挣脱他的怀抱,只能继续听他用遗憾的语气说着“威胁”的话:“阿行,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你满足一下我吧。我想听,好不好?现在不说,我就只能晚上让你试试了。” 沈行歌:“……” 他怎么忽然觉得,自己不在的这些年,殷玦的性格……发生了某种很诡异的变化。 最后,沈行歌还是捂脸“喵”了一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明明当猫的时候叫过这么多回,但没有哪次生出了怎么强烈的羞耻感。 殷玦看怀里的人都快熟透了,大发慈悲没让沈行歌叫第二遍,只是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他亲吻了一下对方的侧颈,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样难得的机会不可错过,干脆把沈行歌一把横抱起来,很快回了房间。 * 终于,在沈行歌拜访傀儡师的一月后,他下了山,回了宗门。 倒不是他多想走,主要是因为他修炼的突破期快到了。 到了他这样的境界,往后面的每一级进阶都会变得越来越困难,死亡率也会越来越高,沈行歌可不想自己的雷劫波及殷玦,便干脆回来找个地方闭关,专心突破。 宗门上下见他毫发无损地回来,都松了一口气,至于以前沈行歌说过的道侣之类的话,大家只当没听过。 另一边,送走了沈行歌后,殷玦眼神中的一切感情波动瞬间消失。他脚尖一点,传送阵瞬间启动,下一刻他的身形便出现在一块荒芜的土地之上。 风烟滚滚,荒草连天。 阴气重重,鬼哭狼嚎。 眼前是魔域的一处天然景观,也是殷玦“安置”泠月的地方。 这里名为“万死窟”。 是个叫人生不如死,永世不得入轮回的炼狱之地。 第272章 (26) 谵台延死后,曲颂之在第一时间带走了一番在仙门收集的宝物,重新回归了魔域。 在魔域一片大乱之时,他趁乱排除异己,坐上了魔君之位。 殷玦没阻拦他,对于曲颂之的一些请求,也及时提供了帮助。对于下属,他其实一直很是慷慨,大多数时候,他们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就像玉霏烟一样,本质上曲颂之也是个阴傀儡,身为人的曲颂之早已经死亡,现在能活着,其实是殷玦帮他续命的结果。 听到万死窟傀儡师降临的消息,曲颂之瞬间丢下自己手头的公务,赶来见殷玦一面。 殷玦站在万死窟上方,遥遥朝下睥睨一眼,下面的深渊之中,泠月面目全非,全身骨头和血肉模糊成一摊摊,已经几乎看不出人形。 无数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爬上来啃咬她的头发,从黑发的缝隙里,泠月抬起头,对着上方那个熟悉的身影露出一个怨恨至极的眼神。 殷玦毫无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的一切。 接着,他手中阵印一变,泠月破碎的骨血瞬间复原,看着眼前崭新的食粮,怪物们陷入大喜,接着一拥而上。 很快,殷玦便听到了熟悉的惨叫声。 说实在的,这样的日子持续了百年,殷玦也看腻了。 现在沈行歌回来了,他的心情难得很不错,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有过给泠月一个痛快的念头。 但这样的想法说到底只是一瞬间,本质上,他对于泠月的确没有任何慈悲心,现在还留着她,主要也是为了另一件事。 当曲颂之赶来之时,殷玦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他:“近来万死窟可有异动?” 曲颂之带着喜悦的脸顿时便垮了一半,他摊手:“主人,难得一见,我们就不能先叙叙旧?” 殷玦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这人当了魔君之后,性格倒是放开了许多,不像在仙门时那般总与人虚与委蛇了,想来像现在这般肆意横行,才是曲颂之向往的生活。 曲颂之见殷玦神色不虞,瞬间便收起了嬉笑之态,认真回复道:“万死窟依旧无异动,您说过的真仙,并未来寻找泠月。” 殷玦思忖着,冷笑一声:“他倒是沉得住气。” 殷玦留着泠月,就是为了套出真仙的消息,当年泠月的空间戒指破碎,真仙趁机从中逃出。 但无论如何,由于空间戒指认主,真仙迫于无奈,当年和泠月签订过契约,泠月的死活关系到他的修炼境界,他不可能放下泠月不管。 如果泠月真的死了,那真仙就算不死也会受重创。但偏偏这么多年来,真仙从未在万死窟现身,似乎根本没有营救泠月的想法。 在殷玦看来,泠月他是一定要杀的,但还得等等,他需要泠月为饵,帮他引出真仙。 阴风猎猎,拂乱了殷玦的长发,他没有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兴趣,便接受了曲颂之的邀请,回魔域巡游了一圈。 当他离开之时,正好远远望见天边滚滚的乌云,然而天象却是紫气东来之势,很是蹊跷。 殷玦定睛一看,那里正是玄天宗的所在地。 他这才离开多久,沈行歌这么快就要渡劫了? 劫云快速聚集,铺天的雷阵从天而降,方圆百里之外,都还能听到那遮天的雷声。 自从百年前仙魔大战使用了遏命绝杀阵以来,魔域一盘散沙,仙门也是后继无力,像这样洞虚期的雷劫,已经是世所罕见的级别,破坏力惊人。 一般来说,这样的雷劫落下,方圆千里都会受害。 但沈行歌却支撑起了一道巨大的保护屏障,没有让雷劫波及无辜,这样做无疑会消耗更多的灵力,但他毫不犹豫。 殷玦目不转睛地盯着雷光中那个渺小的身影,想到被他庇护的人们,不知为何,一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没有去打扰沈行歌,更没有去帮忙的想法,毕竟这是沈行歌的雷劫,他现在冲上去就是帮倒忙。 殷玦不属于仙魔任何一道的修士,甚至不算是人,到目前为止,他从未经历过雷劫,但他很清楚,他命中注定的那道雷劫,他一定避不过。 本来,他要找到真仙,就是为了此事。 但现在,看着沈行歌渡劫的身影,他第一次产生了犹豫。 第273章 (27) 沈行歌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玄天宗的掌门居所里。 他丹田里的灵气前所未有地充沛,整个人的境界上升到了整个人难以想象的水平,似乎天地都在眼前展开,云图离自己很近很近。 但是,与此相反的是,他浑身懒散得聚不起半分力气,随便动一动,连骨头都是酥麻的。 沈行歌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渡劫时天雷聚顶的景象,按现在的情况来看,渡劫肯定是成功了,只不过先前渡劫对于身体的负荷太大,如今还有些不适应罢了。 说到底,虽然由神入形能加快修炼速度,但捏出来的壳子身体强度不够,渡劫时压力会更大。 沈行歌打了个哈欠,抱着柔软的绒毛被捂住头,正想继续睡个够时,忽然想到了什么。 等等,我渡劫完是谁把我带回来的? 沈行歌睁开眼,睡意渐渐消失,他衣衫不整地慢慢爬起来,翻下床,简单披了件外衫,然后推开了门。 接着便见门外站着一堆仙门的长老,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见沈行歌醒了,玄天宗的大长老赶快上前问候:“掌门,您已经昏迷了七日了,现在身体可还有不适?” 有药修捧着极品丹药双手奉上,恭敬道:“恭贺沈道长突破洞虚期,这是我宗炼出的九转混沌丹,特为您献上。” 沈行歌谦逊一笑,对着丹修道了声谢,接着对一旁的侍童道:“给我倒是不必,但您一番心意我收到了,去放入玄天宗藏宝阁吧。” 接着,更是无数人一拥而上要献宝,沈行歌表面上笑着,其实心里也明白,因为他现在是仙门第一,所以各大宗门都来表忠心罢了。 他对这样的场面虽然能熟练应付,但实在对此没有什么兴趣。 他对着一旁的大长老使眼色,眯眼道:“为何把客人都引到我的私居来?应该更好地招待大家才是。带诸位去主殿吧,统一安排。” 言外之意就是,你们不要挤在我房门外吵我睡觉。 不知为何,一直对他言听计从的大长老这次格外犹豫,其他人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沈行歌一头雾水:“怎么了,主殿出事了?” 大长老终于支支吾吾地开口,声音一点点低下去:“掌、掌门,傀儡师来做客了,如今正在主殿里。” 沈行歌敷衍的神情顿时亮了,他眉开眼笑:“那不是正好吗?我去见见他。” 大长老:“……”傀儡师在那我们怎么敢去,也就你这么高兴。 但不论如何,沈行歌都走了,这群仙人也没有留在这里的道理,哪怕心里一万个不愿,也只得跟着他一同去了主殿。 路上还遇见了自己的几个徒弟,沈行歌摸摸徒弟的头,听着几声童稚的“师尊”,心情越发好了。 他的徒弟一男一女,都还是几岁的小孩,修行途中捡的,根骨都很是不错,修炼也十分刻苦。 沈行歌觉得,自己这喜欢捡人的毛病大概是改不了了。他随手将刚刚获赠的灵剑送给了徒弟,一人一把,非常端水。 周围年轻一点的修士们看到掌门的举动,看两个小徒弟的眼神,都充满了艳羡。 大徒弟见师尊难得这般明朗的笑容,忍不住好奇问道:“师尊,今日您似乎心情很好?是因为我们过会儿要去主殿见的人吗?” 沈行歌点点头,痛快承认了:“真聪明。是去见我心悦之人。” 小徒弟跳起来,喜道:“哇!是师娘吗?” 沈行歌被逗笑了:“……是我道侣。只不过,不是师娘。” 主殿之中,殷玦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手指百无聊赖地敲着扶手,白玉的扶阶发出清越的声响,余音缭绕。 仙门玄莫,高洁伟岸,但殷玦周身只有邪气,因而格外违和。 身边的几个玄天宗长老默默站在一旁,敢怒不敢言。 整个修真界,敢这么嚣张地坐在玄天宗掌门尊位上的,大概也只有这一人了。 但偏偏在座各位都打不过他,只能任凭殷玦为所欲为,这才是最可气的。 等掌门来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所有人都这么想。 接着,他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掌门牵着两个徒弟,后面跟着黑压压一群人,就这么声势浩大地走了进来。 沈行歌看到尊座上的殷玦,愣怔了一下。 一时间,全场屏气凝神,都不敢说话。 毕竟,人家都抢坐在你的位子上了,这已经算是明目张胆的挑衅,没人能忍受自己的权威受到这样的质疑。 仙门众人都在担心,沈行歌身体还未恢复,现在若是和傀儡师打起来,可能会很难收场。 虽然上次沈行歌去拜访傀儡师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但大家都只把这当做意外情况。 于是,在气氛一触即发、千钧一发之时,众人只听得沈行歌清清嗓子,对尊座上的人道:“你干嘛在这等我?这椅子硬邦邦的坐着一点也不舒服,何必呢?” 仙门众人:??? 殷玦听了他的话,下一刻便瞬移到了沈行歌身边,他解释道:“你不是说邀请我来玄天宗看看吗?我便随处转转,正好到这里罢了。” 沈行歌:“哦。知道了。” 玄天宗长老们:“……”谁“随便转转”就随手突破了宗门的所有禁制啊?!这叫外来闯入好吗? 仙人们看着他俩若无其事地在这聊天,已经都快要站不住了。傀儡师周身的气息那么恐怖,为何沈行歌还能这么无动于衷? 偏偏这时沈行歌的小徒弟小脸红红的,有些害羞地上前拉了下殷玦的衣袖,对沈行歌道:“师尊,这就是师娘吗?他生得真好看啊。” 殷玦一愣,低下头看了小孩一眼。 仙人们觉得这倒霉孩子的手大概得当场断了。毕竟,还没有谁敢这么和傀儡师开玩笑。 谁知,沈行歌却粲然一笑,点头道:“眼光不错嘛,我也觉得他好看。” 殷玦的耳朵瞬间红透了。 他难得有些手忙脚乱地从百宝袋中掏出一堆法宝,送给了沈行歌的徒弟,道:“既然是你的弟子,我送点见面礼也是应该的。” 沈行歌笑着望向他,然后指了指自己。 “那我呢?” 第274章 (28) “你刚刚渡劫成功,身体尚虚,自然需得好好调养。”殷玦略过了沈行歌的调侃,躲过沈行歌狡黠的眼神,淡定地从随身的法宝袋里拿出需要的东西。 仙人们眼睁睁看着殷玦掏出了他们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天材地宝,一件一件,都在沈行歌眼前铺开。 红玲玄叶、洛天草、天阳造化丹、上古藏宝卷轴、秘境灵钥、天地召神符…… 无数无价之宝就这么展现在众人面前,就算是视名利如粪土之人,看到这些宝贝,也会忍不住心动。 要知道,这些东西随便一个,放在修真界,都能引起一场腥风血雨的争夺! 而现在,它们被殷玦就这么随意地拿了出来,他一点也不担心别人的觊觎,因为其他人根本没有抢走这些东西的可能。 殷玦把东西一件件丢给沈行歌,和后者简单说了用法,词词恳切。听得出来,他对于沈行歌的身体状态,是真的担心。 “你修炼的速度太快了,身体难免负荷过重,先稳一稳,固根培元才是最重要的。你先前昏迷了七天,我……很担心你。”殷玦直视着沈行歌的眼睛,认真道。 沈行歌心说,殷玦的眼光确实厉害,一眼就看出来症结所在。 他揉了揉殷玦的头,微微一笑:“嗯,我知道。” 玄天宗其他人见他们这旁若无人的动作,一个个眼睛都直了。 这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吗?这个对着他们掌门嘘寒问暖的人是谁? 其他宗门到来的客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沈掌门喜欢傀儡师的传闻,但在座的各位都默认这是个谣言。毕竟这听上去实在太荒谬了,傀儡师那样的存在,在大家心里完全是禁忌的代名词,跟谈情说爱大概没有半点关系。 现在倒是澄清了,这不是谣言,却比谣言更离谱—— 不仅沈掌门心悦傀儡师,甚至他俩……还是双向的。 那一天,在场除了沈行歌以外的所有人都傻了眼,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傀儡师最后对众人说的话。 他站在沈行歌身旁,虽然依旧是一副少年模样,但偏偏有一股凛然不可动摇的气质,赤金的瞳孔仿佛燃烧的火,似乎比这世上任何的利剑都要锋锐、都要坚韧。 他淡然开口,却像是昭告天下:“日后,只要沈行歌还是玄天宗的掌门,那么,与玄天宗交好的所有宗门,我都不会打扰。” 他的语气很平和,透露出的意味却再清楚不过,“交好”的他不管,但如果是“交恶”,他也断然不会手下留情。 沈行歌却在一旁皱眉,十分不买账:“好好说话,少威胁人。” 殷玦冲他笑,指了指下面的一群仙人:“我分明是在和诸位好好沟通。” 其他人唯唯诺诺地应是。 沈行歌:“……” 算了,他没办法掰正殷玦的三观,反正,只要有自己在,殷玦也不会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殷玦便以掌门道侣的身份,暂时在玄天宗留宿。 每日沈行歌要整顿宗门、庇护宗外百姓、教育徒弟、和其他宗门外交……大事小事无穷无尽,他能力够强,能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但与之相对的,陪伴殷玦的时间也少了许多。 沈行歌还以为殷玦会不满。 但事实上,殷玦总是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陪着他,他从不抱怨,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氛围。 沈行歌不知,殷玦看他万人簇拥、看他御剑而行、看他朋友遍天下,心中所想,其实很简单。 这都是他自己没有的东西。 如果沈行歌能拥有,似乎也不错。 第275章 (29) 后来修炼的某一日,沈行歌一时兴起,问殷玦:“话说你现在算是什么修为?我看不透。” 殷玦想了想,坦诚道:“大概快飞升了。” 仙魔两道所求的“道”不同,但为了飞升证道,都会经历雷劫。 只不过不同的是——仙人庇护一方,积累福缘和功德,修炼速度相对较慢,但渡劫成功率高;而魔修是争夺资源,与天斗法,只要不择手段,修炼速度会快上许多,但与此相对的,经历天劫时的死亡率也高得吓人。 故而虽然仙途漫长,但一般修士还是会选择这种稳妥的方式。从古到今,修魔到最后,成功飞升的几乎没有,没人愿意冒这个风险。 殷玦和一般修士不同,不属于仙魔任何一道,他修炼到如今从未经历过雷劫,只会在最后飞升时经历一次。 最后一次,是对他整个人生的清算,两道的天劫加一起,一定会很壮观。 “飞升啊……”沈行歌想到那个场景,语气有些飘忽。 他修炼速度太快,以至于别人要很久才会思考的问题,现在就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 但他想起时唯的叮嘱,心思一转,忽然拍了拍殷玦的肩膀:“按理说,如果飞升了,那我们就离开了这个世界。那是不是也就相当于,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们已经不在了?” 殷玦盯着沈行歌的眼睛,有些玩味地听着他这个新奇的想法,最后,他意味不明地勾起一个笑容,衣袖下的指节动了动,但最终并未抬起。 最后,殷玦只是淡然回应道:“是。” 沈行歌一时间只觉得豁然开朗。 如果飞升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算是死亡,那么,他和殷玦一起飞升不就行了?这样一来,他就不用为了灵魂碎片,亲手杀了殷玦。 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 人总要学会钻规则的空子。 “我明白了。”沈行歌点点头,眼中的喜悦几乎无法遮掩。 心中的愁云散开后,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有了微妙的不同,像是放开了最后一点顾忌,重新拥有了自由。 沈行歌进一步问殷玦:“你刚刚说,你已经快要飞升了,大概什么时候?” 殷玦瞬间理解了他的意图,回道:“不用着急,就算临近飞升,修为也可以强行压制一次。等你飞升时,我陪你一起。” 沈行歌抱住他:“好。” 这是他和殷玦的约定。 后来的几百年,沈行歌为了飞升忙得不可开交,但他做的一切,其实概括起来也容易,那便是—— 攒功德。 经营仙门收获的功德最多,而平时行善除恶、除魔卫道也必不可少。 立足世人,放眼天下。 循环往复。 有段时间,沈行歌调侃,这日子过得实在是枯燥无味,有时候感觉自己和佛修差不多。 世俗的欲望一点点剥离的过程,麻木而可怕。 他已经死过一次,身体是后天生成,与先天的差距不可更改。对于这点沈行歌也没办法,只能用丹药养着,每次渡劫都觉得自己能掉层皮。 等沈行歌终于修炼到大乘期时,其实也才过了三百年。但沈行歌总想着,殷玦快要飞升了,就算压制修为也只能压一次,他必须快点、再快点。 在他的带领下,玄天宗迎来了鼎盛时期。所有人都知道,玄天宗的掌门是历年来最强大、最完美的仙人。 沈行歌算了算,真正要保证飞升成功,所需的功德简直是个无底洞,按照现在的速度,等到飞升,都还差一大截。 于是他决定干一把大的—— 和魔域建交。 若能缓解仙魔两道的矛盾,这可是一笔巨大的功劳。 沈行歌本以为这个过程会异常艰难,谁知当他去往魔域之时,魔君却异常殷勤地接待了他。 曲颂之笑眯眯的,不像个杀人放火的魔修,倒像个投机取巧的商人。 “沈道长不必紧张,我代表魔域,愿意与您交好。不论于公于私,我都很佩服您。”曲颂之如此说。 沈行歌:“于私?为何?” “能忍受我主人的怪脾气这么多年,沈掌门的确非同凡响。”曲颂之一番话说的不知是贬是夸。 沈行歌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主人”是谁。 他对着曲颂之的笑脸看了半晌,叹道:“我倒是没想到,魔君竟然是傀儡。” 顺带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句,殷玦的手伸的可真长。 这世上很多事情,背后都有殷玦的影子。 沈行歌和曲颂之谈了很久,权衡了仙魔两道各项事宜,到最后精神疲惫不堪,便匆匆离开了。 走之时似乎感到了一股剧烈而诡异的灵力波动,但沈行歌太累了,无心去管魔域的私事,便没有太在意。 沈行歌走后,曲颂之第一时间便联系了殷玦。 面对殷玦,魔君的神情一转,瞬间变得无比严肃。 “等了这么久,真仙终于来了。” 第276章 (30)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就像他为了飞升准备了这么久,最后飞升,却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他沈行歌,玄天宗掌门,在由灵魂修炼成人的第五百年…… 被人劫持了。 哦不,准确说来,劫持他的不算是人,而是真仙。 就算沈行歌的修为已经接近飞升,但终究还是抵不过已经臻至化境的真仙。 但他并未慌张,很快便镇定下来,看看真仙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当年从泠月的空间戒指中逃出后,经过几百年的修养,真仙终于恢复了全盛时期的实力。 若他没猜错,现在真仙重新现世,说明在世界意志的波动下,剧情应该也要走向尾声了。 山风呼啸,天地苍茫。 沈行歌凝视着眼前缓缓运转的巨大法阵,他俯下身感受了一下阵中灵力的运行,顿时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种级别的阵法,很明显是真仙的杰作,这其中蕴含的浩瀚无垠的灵力,一旦释放,对于这个世界绝对是一种灾难。 真仙第一次露出全貌,他飘在半空中,金色的眼睛里带着一点制作阵法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漠然。 沈行歌毫不客气地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真仙慢悠悠地在天空飘了一圈,飘渺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来,听上去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知道这个阵法吗?” “这是溯洄之阵,只有我才能开启。它的作用很简单,就是逆转这个世界的力量,从而促进倾定之人的飞升。” 沈行歌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有一瞬他不合时宜地想到,殷玦的修为已经压制过一次,就快要达到飞升的临界点了。 沈行歌的大脑转得飞快,他从真仙的话中很快明白了两点,一是溯洄阵法会消耗整个世界的能量,二是这些能量会用于一个人的飞升。 真仙本身不需要飞升,他本就是飞升后的灵魂被打回下界,只要再次有人飞升,天梯开启,他就能回去。 按照世界原剧情,真仙和泠月绑定,最后泠月飞升时,真仙也回归了天界。 而原剧情中,并未用到这个溯洄阵,因为泠月是正常飞升,没有用这种极端的手段。 什么人无法正常飞升,必须要靠溯洄阵? 沈行歌第一想到的是魔修,因为他们飞升艰难。 但很快,他转念一想,电光石火间,心中有了极糟糕的猜测。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抬头望向真仙,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这个阵法,是为殷玦开的?” 殷玦同时有两道血脉,飞升的难度是最大的,为此想点别的方法,也算情有可原。 想到殷玦那种漠视一切的性格,沈行歌居然觉得,这还真的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真仙忽然飘近了些,他淡漠无尘的脸上终于显现出一点愉悦,像是一种恶劣的嘲讽。他对沈行歌道:“啧,倒是挺聪明,不枉殷玦找了你这样一个道侣。” 沈行歌从他的语气里莫名感到了几分阴阳怪气,他冷然道:“有话直说。” “两百年前我去寻泠月,和傀儡师达成了协议。”也许是看在眼前人死到临头的份上,真仙慷慨大方地告知了沈行歌真相,“他知道自己飞升成功无望,便求助于我,以泠月的命换他的命。” “作为交换,他作为活傀儡泠月的主人,会解除我和泠月之间的联系。而我会帮他开启溯洄阵,到时候他会飞升,而我也会随之回到上界。” 沈行歌问:“开启溯洄阵后,你说这个世界的力量会逆转,结局会如何?” “自然是走向毁灭。” 真仙的神色没有半分怜悯,仿佛这世上万千生灵,都毫无存在的价值。 沈行歌明白了,也就是说,殷玦代替了原本主角的位置,最后会和真仙一起飞升。 但不同的是,要以这个世界为代价。 “啧。” “疯子。” 沈行歌的表情格外难看。 而真仙朝他伸出手,道:“你不必为此动容,因为你根本活不到那时候。我需要一个修为高深之人的性命来开阵,而你就是最好的人选。” 说到这里,真仙忽然停顿了一下。 “你知道为何我会同意殷玦的提议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意味。 “因为他连你都能舍弃,是真正和我一样的存在。” “这样的人,才最适合成就大业。” 第277章 (31) “呵。” 沈行歌懒得再听真仙在这胡言乱语,直接送上一剑。 剑气横扫一片,连高远的天空都出现了一瞬的震荡。 沈行歌提剑而立,神色不虞地望着堪堪躲过的真仙,声音越发冷淡:“废话真多。” 他刚刚只是想找真仙了解一下前因后果,结果这人讲了一脸傲慢地讲了一堆,着实让他听烦了。 他这人脾气一向很好,但真仙偏偏要反复提起殷玦,简直就是在他雷区反复横跳。 这里是时唯的世界,有本体的压制,灵魂碎片就算爱上他,也不会恢复作为“时唯”的记忆。 但是,他相信,不管是谁,自己在对方心里都一定会是第一位。 他对伴侣的要求其实很高,要是真如真仙所说,殷玦会为了飞升舍弃他,他早就先一步把对方砍了,还能等到现在? 真仙见刚刚一直消极反抗的沈行歌这时忽然燃起斗志,拔剑和自己对上,也收敛了看戏的心态,和沈行歌有来有往地打了起来。 而就在他们打得天崩地裂之时,真仙趁沈行歌不备,一把将他推入阵眼之中! 那一瞬间,过电般的痛苦席卷全身,沈行歌差点没站稳,但很快便强行斩断一旁的屏障,跃了出来。 但仅仅是这么一丁点时间,灵力却已经像流沙渗入阵法之中,速度快得骇人,止也止不住。 沈行歌定睛一看,该死!身下的溯洄阵居然以一种比先前快上百倍的速度运行起来,他刚想销毁阵眼让其停下,下一刻,真仙突至眼前,单手变爪,掐着沈行歌的脖子就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咳咳!”沈行歌自然明白自己的灵力在被这个该死的阵法吸收,他可不会坐以待毙,不顾窒息的痛苦,提剑就直接捅进了真仙的胸膛之中! 他的剑乃是真正的神兵利器,真仙痛呼一声,放开了他。 轰隆—— 一声惊雷打破了世间的平静。 乌云罩顶,黑雾滔天。 山峦剧震,江水逆流。 溯洄阵开始正式开启,异象横生。 而沈行歌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他皱眉望着眼前捂着胸口恼羞成怒、像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的真仙,感受到一种奇异的、身体即将剥离的撕裂感。 不对,这种感觉不对劲,就算是灵力耗尽,也不该是这种感觉。 而后他有些惊异地抬起头,看着头顶那片雷云越来越近,雷声也由远及近,到现在,已经是震耳欲聋。 因为刚刚灵力被阵法夺走了一部分,用灵力捏就的身体在这样的强压下,居然隐约有种崩溃的趋势。 沈行歌心里暗道一声不妙。 这不是普通的云。 这居然是雷劫!还是飞升的雷劫! 明明他渡劫的时间还没到!怎么提前了这么多? 沈行歌望着周围范围逐渐扩大的异动,他瞬间反应过来,狠狠望着真仙:“居然连雷劫都引过来了,你这阵法起效可真快。” 真仙却是一脸狂热地仰视着天际,他大笑道:“哈哈,成功了!我终于可以重新回到天……” 噗呲—— 他的话还没说完,沈行歌便眼睁睁看着,真仙的胸口炸开一道血花。 鲜血瞬间喷溅而出,血雾散开,而真仙张狂的表情就这么僵在脸上,还没来得及变化,整个人就直挺挺地栽在了地上。 沈行歌愕然了一瞬,就听见识海中响起一声熟悉的系统提示音—— [本世界女主泠月死亡,世界线偏离程度,百分之百。] [警告!警告!世界意志已不可控,请迅速撤离这个世界!] 沈行歌陡然想起,剧情里真仙的死活是和女主挂钩的,而现在,殷玦撕毁协议,杀了女主。 他有很多机会杀了女主,却偏偏选择了这个时候。 不得不说,时机太巧了。 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今天。 沈行歌看着远处天边天光乍破,心中忽然有了极不祥的预感。 而当殷玦撕破外界的屏障来到他身边时,他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还没有什么真实感。 “殷玦?”沈行歌看着半身都是鲜血的殷玦,有些不知所措。 殷玦先前一直没到,看这副样子,大约是真的出事了。 “别担心,我来晚了。刚刚为了撕碎结界,耽误了一点时间……不过没事了,我来了。” 殷玦忽然伸手抱住了沈行歌,透着衣衫,沈行歌嗅到了浓烈得几乎化不开的血腥味,刺鼻得让他有些不适。 真仙在一旁狼狈得爬起来,目眦欲裂地指着殷玦大骂:“你疯了!你现在杀了泠月,我也被牵连重伤,到时候控制不了这阵法,你我根本没有飞升的可能!” 殷玦忽然伸手握住了沈行歌的手腕,使了一点巧劲,便拿走了沈行歌手中的灵剑。 沈行歌没有阻止他的动作,下一刻,便见他干脆利落近至真仙身前,提剑便刺进了真仙的喉咙里。 “你用结界阻我,还妄想杀我道侣。”鲜血溅到殷玦苍白的脸上,更显得那金色的瞳孔冷得惊人,“从一开始,我便没想过留你,更不会放过杀了银杏的泠月。” 真仙的最后一点气息也快要断绝了,他最后的语气里尽是不可置信,像是根本无法理解殷玦这种不顾自己死活的举动:“那你为什么要与我签订协议……” 殷玦缓缓转动剑柄,注视着真仙气息一点点断绝,他眼角的余光望向天边的劫云,眯起眼睛:“自然是为了今天。” 沈行歌在一旁看着殷玦就这么利用主角杀死了真仙,整个过程不到一刻钟,简直高效得有些离谱。 他们站在逐渐崩溃的天地间对望,殷玦转过身来,擦了擦脸上的血,但因为袖子上也全是血,所以反而更乱了。 沈行歌见他这一张小花猫似的脸,有些不合时宜地被逗笑了一刻。 而后殷玦愣了愣,盯着沈行歌的脸半晌,也很轻、很温柔地笑了。 但这点温存并未持续多久。 溯洄阵带来的天地浩劫仍在继续,天边的雷劫也丝毫没有消散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 沈行歌抬头望了一眼乌云滚滚、雷声阵阵的天空,他忽然意识到,殷玦也到了渡劫的时候了。 他们两个要飞升的人都站在这,这天劫简直是超级加倍。 沈行歌感受着自己崩溃边缘的身体,免不了有些绝望、但更多的是坦然,他知道,这雷劫自己躲不过、也渡不过了。 殷玦握着剑一步步朝他走来,每一步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沈行歌心态平缓下来,干脆懒洋洋地双手抱胸,问道:“溯洄阵还能关上吗?” 殷玦道:“不必担心,真仙已死,很快阵法就会慢慢停下,这个世界,不会消亡的。” 殷玦已经近至他身前,他以一副近乎乖巧的姿态将灵剑递给沈行歌,后者随意接过。 沈行歌点点头,终于安下心来,他感受着天地间灵气的涌动,一时心情无比平静。 他有些好奇:“你明明都走到这一步了,为什么停下了?我差点还以为你真的想通过溯洄阵飞升,话说回来,你弄出这么一堆破事,究竟想干嘛?” 殷玦握住了沈行歌的手,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却偏偏太冷了,并没有什么温度。 他的声音很稳、很平和:“以前银杏死的时候,我的确想过,我在这世上再无牵挂,不如飞升而去,同时毁灭这个世界。你知道的,我其实对于他人的死活,并不怎么在乎。” 沈行歌微微蹙眉,叹了口气:“嗯,我知道的。” 殷玦看着正常,实则比谁都疯。他清楚得很。 殷玦继续道:“至于我想做的……我与你约定过的,我想与你一同飞升。” “我会看着你,到最后一刻。” 殷玦忽然抬起头,像是要把人的样子刻在脑海里一样,就这么看了沈行歌一眼。 沈行歌的心神震荡了一瞬。 而一切也就发生在这一瞬。 殷玦的手指下移,握住了沈行歌手中锋利的剑刃。 接着,他忽然用力。 长剑长驱直入—— 没入了他的胸口。 第278章 (完) “你听说过弃猫效应吗?”沈行歌问。 曾经,修炼的某一日,沈行歌把玩着殷玦的长发,两人天南海北地闲聊。 殷玦摇头。 沈行歌拍拍他的脑袋,使劲把跟粘人的大猫似的道侣推远点,边推边解释:“被丢弃过一次的猫,被捡回来后会变得特别乖,因为他害怕被再次丢弃。唉,你这家伙明明不是猫,怎么比猫还粘人?” 殷玦不悦道:“我的猫离开过一次,我好不容易把他找回来,看紧点不是应该的吗?” 沈行歌:“……”行吧,还是你有理。 殷玦把头枕在沈行歌肩膀上,很轻地说:“不过,真要按你这个不恰当的比喻……我不怕你丢下我,我真正害怕的,是你的死亡。” “唯独在死亡面前,我根本无能为力。” * 时间回到现在。 沈行歌在剑刃插进殷玦胸口的一瞬间,原本平静的心态瞬间爆炸,握着剑柄的手顿时便松开了。 他整个人微微发抖,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要干什么?”沈行歌对殷玦毫无防备,否则也不至于任由他来这么一出。 殷玦咳了一声,喉咙里全是逆流上涌的血,脚往前微微一绊,顿时就站不住了。他就算再强也还是个人,刚刚他撤下所有防御,把灵剑刺入了心脏,是个人这么做,都必死无疑。 更雪上加霜的是,他下了狠手,很快拔出了剑刃。 一时间他胸前鲜血淋漓,殷玦捂着胸口,跪在地上喘着气,本就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眼底开始浮现出一种将死之人的青黑色。 沈行歌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慌张过,他第一想法自然是上前为殷玦疗伤,然而刚刚迈出脚,一道天雷却陡然劈下,让沈行歌不得不躲开。 天空中的劫云已经够厚够重了,像是要把天压得塌下来,密密麻麻的天雷终于开始下落,不管是范围还是强度,都要远远高于曾经看到的任何一次。 沈行歌知道,这是飞升的雷劫。 他是修仙之人,渡劫时,只有巨大的功德才能帮他化解天雷,助他飞升。 但准备时间还是太短,已经来不及了。 沈行歌压根没有多想,或者说,现在的情况根本让他无暇顾及天劫,他只想赶到殷玦身边,看看他怎么样了。 他是关心则乱,却没发现,那些天雷摧毁了周围的山石草木,却都没有劈到他的身上。 沈行歌来到殷玦身边的时候,天雷明显密集了许多。他勉强撑开防护屏障抵挡着,拖着殷玦的身体,将对方半搂在怀中,他本想感受一点熟悉的温度,却只摸到了一手泛凉的血。 沈行歌觉得自己的心也快跟着凉了。 当沈行歌手忙脚乱地找治伤的丹药时,殷玦安静地望着他的肩头,并不阻止他的动作,只是靠在沈行歌肩头,自说自话。 “其实我知道的,有那么几个瞬间,你是想杀了我的,是不是?”殷玦的声音越来越低,却是毋庸置疑的语气。 沈行歌拿药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我……”沈行歌难得迟疑了。 他和殷玦在一起的时候,无数次想过时唯的话,他要最后的碎片,就必须杀了boss,但他无数次看着殷玦的脸,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杀意是真的,爱意也是真的。 殷玦这样的人,对杀意如此敏感,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殷玦感受着沈行歌身体的紧绷,他的语气却放松了许多:“无妨,我想实现你的任何愿望,即使你想杀了我,也无所谓。” “我啊,从出生起就知道,自己是两道的混杂体,是根本不该出现的存在。无论如何我都活不过飞升,因为到时候,世界的法则将会强行拨乱反正,用天劫杀死我。” 沈行歌将续命的丹药强行塞进殷玦嘴里,暂时让他的声音消失,他喂药的时候手在抖,心也乱成一团,然而混乱一片的大脑却偏偏理解了殷玦的话。 殷玦早就知道自己熬不过天劫,所以溯洄阵,其实是他唯一的机会。 而现在,他却亲手杀了真仙,葬送了这唯一的可能。 为什么呢? 其实沈行歌心里,答案已经再清楚不过。 殷玦还算配合地咽下了丹药,但随着天雷降下,他的气息越来越虚弱,沈行歌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生命力的流逝,但他毫无办法。 “我骗过你一次,飞升等于在此世死亡。其实不是,而是永生。” 殷玦眼前是沈行歌垂下的长发,穿过影影绰绰的发丝,好像曾经的无数光阴,都在眼前浮现。 “若我执意飞升,溯洄阵会让一切湮灭,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你。我绝不想再见证一次你的死亡,所以,那就让我留下好了。” 殷玦感觉眼皮越来越重了,说话也吃力,但他也知道,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重塑的身体太脆弱,很难挺过最后一次雷劫,唯一的办法,只有用功德来补。” 说到这里,殷玦的神情微变,语气也稍冷了些。 “我天生逆命,残杀仙魔,为祸人间,为修真界所不容;我是开启溯洄阵的合谋者,意图倾覆此世,可谓罪孽滔天——” “你杀了我,才是积了最大的功德。比你降妖除魔千万次,都要行之有效。” 殷玦颤抖的手抚上沈行歌的侧脸,他笑道:“也正好满足你杀死我的愿望,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呢。” 沈行歌想用自己的手包住他的手,但他手上全是血,总觉得滑腻,好像根本握不住。 “别说了,别说了……”沈行歌咬牙。要是平时他听了这些话,非揍殷玦一顿不可,但现在,他连用力碰殷玦一下都不敢,好像一用力,怀里的人就会碎掉。 殷玦却难得没有听他的话,依旧自顾自说着:“其实我曾经也挺难过的,毕竟你想过要杀我。有什么比我更重要,值得你来取我性命?” “但后来我很快便想通了。若我死了,就会永远活在你心里。逝者是独一无二的,有时候,活着的人其实比不上死者。这一点,我再清楚不过了。”殷玦道。 殷玦做过这么多栩栩如生的傀儡,但无论多像,曾经的那个人都已经不在了。 傀儡可以再造,唯独当初那个人,是无可替代的。 殷玦缓缓道:“原谅我,我想你活着,也想你……永远记得我。” “你可真是个自私的疯子。”沈行歌说这话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但他控制不住。 “嗯。”殷玦很轻地笑了,但很快他脸上的笑容淡去了,过了很久,沈行歌才听到他的一声——“对不起。” 沈行歌感觉自己的眼睛干涩无比,但偏偏有液体从眼眶中滑落下来。而等到眼泪滴落在殷玦脸颊上,他才发觉,那不是泪,而是血。 不知什么时候,头顶刺耳的雷声小了许多,沈行歌抬起头,见刚刚势不可挡的天劫像是退却了,天空破开一道小口,光漏了下来。 殷玦说得对,杀了他,才是最大的功德。 雷声渐歇,一切正在恢复它平日的模样。 现在正是冬天。 世界一片寂静,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了下来。 雪下得很疾、很重,像是要掩盖这世间的一切伤痛与苦难,换得一场彻底的新生。 沉寂了许久,沈行歌终于听到了殷玦断断续续的、渐渐远去的声音—— “好像……我们初见时。” 沈行歌低头看他,他心里很清楚,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初见时,一场雪,一只猫,一个将要陷入长眠的孩子被突兀地唤醒。 到如今,雪依旧,猫不在,人也将要不在了。 雪下得更大、更疾,呼啸的雪风中,怀里的人比冰更冷,渐渐的,没有什么温度了。 殷玦用最后一点力气,抚上沈行歌的脸,抹开他眼角的一道血痕。 他的神情看上去极魇足,像是从来没有这般快意过。 白雪皑皑,落在他们凌乱的长发上,很快便覆盖了薄薄一层,仿佛是极快地走过了人的一生,将青丝染成华发。 “也好。” “此时同沐雪……也算共白头。” 殷玦的声音渐渐淡去了,散在雪里,化在风中。 沈行歌死死抱着他,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就像要超脱尘世,飞升而去。 他终于渡过了最后的天劫。 他知道,杀死boss的任务终于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顺利结束了。 但一股巨大的悲伤席卷了他,当灵魂抽离的那一刻,沈行歌感到了一种强烈的、撕心裂肺的不舍和痛苦。 殷玦说得对,他忘不了的。 他的记性很好,甚至还能想起,当时他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还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小猫时,殷玦与他相依为命,共同度过了一个凛冽的寒冬。 春日初至,殷玦抱着他走在森林里,孩子的脸微微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问他—— “银杏,做我的猫,好不好?” 沈行歌当时没想太多,只觉得这孩子挺可爱,答应他也未尝不可。 “喵。” 猫咪的肉垫和人类的掌心利落地击了个掌。 他的意思是—— “我愿意。” 第279章 血族(1) 病毒世界中心。 [系统检测异常。故障已查明,号世界处于崩溃状态,是否选择修正?] 电子提示音在耳畔响起,空旷的大殿中,有人半倚在石桌旁,闭目养神。 他身边的器械飞速运行,一个个小世界的景象呈现于眼前。画面快速跳跃,光怪陆离,无数季节、朝代、世纪交替;无数悲欢、喜怒、感情更迭。一切悄无声息地向前,所有的一切都仿佛置身于幻梦之中,冬去春来,从不停留。 闭目的人并未睁开眼,他听着机器的播报,面无表情,兴致缺缺。 “没有修正的必要,直接销毁吧。” [是。] 机器刚刚要启动销毁程序,青年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说了一声“停下”,紧接着走到操纵台前,从一堆世界中准确无误地调出了号世界的图像。 数据显示,这个世界崩溃得很快,也很彻底,在青年掌管这些世界以来,已经很少有这样剧烈的变化。 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无机质一般的光在他眼中跃动,无聊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有什么引起了他的兴趣。 “是不是管理局又派人来了?”他问。 系统迅速分析数据,却得出了相悖的结论。 这个世界的确出现了外来的存在,但是并不是来自快穿管理局。 于是,青年翻看着关于这个外来者的数据,先是看了一堆“猫咪顺毛视频”,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没什么表情,但当那个黑发蓝眼的男人出现时,青年的神情第一次有了波动。 他看着沈行歌对殷玦笑,看着他荣登掌门之位,看他风光无限,也看他万念俱灰。 青年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声,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画面中的这个人,总给人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是否继续执行销毁程序?]系统等待了一会儿,适时发出了提醒。 青年按着销毁键的手稍微一顿,按理说,这个世界偏离程度太高,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不该继续存在。但看着世界记忆中男人微笑的样子,他却诡异地感到了一丝近乎“心软”的情绪。 “算了,不销毁了,好好修正吧。”青年驱散心中的异样情绪,随意摆摆手,丢开了这个世界。 接着,他沉思片刻,认真道:“追踪这人的数据,好好查一查,他现在去往了哪个世界。” * 沈行歌再一次在陌生的世界醒了过来。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响起,告诉他,灵魂碎片的收集进度到达了99%。 沈行歌捂着脸,浑身僵硬着一动不动。他的精神还没从刚刚巨大的悲伤中缓过来,只感到一股巨大的疲惫,几乎要将他抽空。 他听着提示音的播报,想起了殷玦的死,几乎是有些怒火中烧地问:“为什么我经历了一个世界,收集进度只增加了1%?” 收集进度不到百分百,那说明他还要再杀时唯一次。但经历过先前的一切后,他深深地明白了,对于时唯的死,自己根本承受不了。 他一点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因为这里有本体的存在,阻碍了收集进度。]电子音很快回答了他的疑问。 沈行歌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听了这话,一时间恨不得把本体拖出来揍一顿。 他简直是用所有意志压下自己波动剧烈的情绪,然后等待了很久,等自己心情渐渐平复以后,才开始探索眼前这个全新的世界。 他拿开盖住眼睛的手,睁开眼,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他感觉自己躺在某个狭小的空间里,四周无比安静,寂静得……就像一座坟墓。 沈行歌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上肢,往前往上,只触摸到了厚重的木板和生锈的铁钉,好像有什么把木板彻底钉死了,严丝合缝,透不过一丝光。 沈行歌摸索了一会儿,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某种意义上,的确是一座坟墓。 毕竟…… 他正躺在一方棺材里。 第280章 血族(2) 沈行歌花了一天的时间,终于撬开棺材,灰头土脸地从地下爬了出来。 他刚刚听完了关于这个世界的背景介绍,现在整个人处于一种怒火中烧的状态,找人干架的欲望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这个世界的发展水平大约相当于中世纪,但不同的是,这个世界存在着超自然生物。 就比如他现在这个身体的身份,其实是血族第一代始祖,名叫莱恩,是个已经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 莱恩作为世界上第一个吸血鬼,见证了亲人们的离世,孤寡了几百年后终于受不了了,将一个叫贝利的小男孩转化为了二代吸血鬼。 而就是从这时候开始,贝利转化了很多同族,血族的大家族开始扩大。 因为莱恩本人避世的性格,故而家族事务一直是贝利在统管,所以莱恩虽然是初代血族,但在血族内部几乎是被架空的地位。 几十年前,贝利和人类贵族达成协议,贵族为吸血鬼提供“口粮”,而吸血鬼给予贵族永生的福利。 当时莱恩站出来激烈反对这样势利的做法,认为这样会引起自然法则的失衡。他的敌对态度自然引起了贝利的不满,结果没想到贝利因此下了狠手,他和家族中的其他吸血鬼联合,故意引来血猎,上演了一出“借刀杀人”的好戏。 无数血猎围攻始祖莱恩,而最终莱恩九死一生地逃出来,却被贝利补刀,封印在棺木中,深埋地下。 要不是因为沈行歌代替莱恩醒来,始祖大约还得睡个几百年,到时候沧海桑田,世界早就不知变成了什么模样。 说起这个世界的主角,他的名字叫凯,如今是个风华正茂的青年人,性格却有些阴郁。 他的父亲曾是血猎,死在了当年围攻始祖的那场行动中。为此,凯恨透了血族,成年以后也走上了血猎的道路,誓要为父报仇。 这个世界的主线自然就是凯的成长故事,到后期,他会发现自己的母亲其实是二代吸血鬼,而自己是个混血,寿命要远长于一般的人类。故事的最后,凯杀死了从长眠中醒来的始祖为父报仇,对人类和血族的看法有了改观,他统一了血族和血猎,成为了德高望重、独一无二的存在。 简单过了一遍剧情,沈行歌明白了,莱恩这拿的不仅是反派剧本,还是那种最倒霉、最冤枉的炮灰反派。 明明当年是莱恩好心救下了贝利,结果这孩子恩将仇报封印了他;明明当年凯的父亲之死是被人设计,凯却把所有的过错算在了莱恩头上。 沈行歌简单代入了莱恩的处境,觉得这始祖当得简直憋屈,早知如此,还不如一直孤寡下去比较好。 而且,像贝利这种没良心的臭小子,不听长辈的劝诫,纯属是欠揍。 沈行歌从上个世界出来,心头就一直压抑着一股剧烈的情绪,无处发泄。现在被这个世界的剧情一激,这点情绪全部转变成了怒火。 他现在难得不想咸鱼躺平,只想把贝利那群混蛋全都先收拾一遍。 他极目四望,天高地远,贝利不知把棺材丢在了哪里。这里荒芜一片,哀草连天,完全不知道是哪片荒郊野岭。 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下落,沈行歌站在一片阴影里伸了个懒腰,顺便活动了一下筋骨。莱恩是血族始祖,对阳光没有那么畏惧,但还是有着天然的不喜,现在这个时间倒是刚刚好,正是他活跃的时候。 没事,先去问问路吧,才过了几十年,血族总部应该不会变。 这么想着,沈行歌打理了一下一身的尘土,面对着渐渐昏暗下去的天穹,一步步走进了未知的夜色之中。 第281章 血族(3) 入夜。 纸醉金迷,急管繁萧。 舞池之中,起起落落。 奢华而糜烂的殿堂之中,无数点灯火亮起,橘红的光照亮了眼前“人”苍白的脸。 他举起手中的红酒杯轻轻摇曳,欣赏着眼前的舞剧,感到尽兴了,便揽过一旁的美人落下一吻,而美人也热情地回应了他。而后两人对饮了一杯酒,似乎都有些意犹未尽。 几小时后,舞剧终是落幕,而男人靠在一旁的美人身上,酩酊大醉,已经开始口无遮拦地说胡话。 喝得醉醺醺的这个家伙正是贝利,是鼎鼎大名的第二代吸血鬼,也是血族现在的领袖。 他曾经很少如此放纵自己,但不知为何,莱恩被封印后,他总觉得心里似乎有紧绷的一根弦挣断了,连带着他也变得松懈下来,偶尔也想要彻底的休息一次。 舞会结束,贝利和女伴吻别,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往自己的宫殿走去。 他封印了莱恩以后,很快就和人类贵族达成了协议,他让手下将公爵转化为了吸血鬼,作为报答,公爵承诺定期送来新鲜的“事物”给他以及他的子民。 而贝利现在居住的城堡,也是公爵为了讨好他的赠品之一,贝利住着很舒服,很长一段时间在此沉迷享乐。 他想到当初莱恩的反对,在心里嗤笑——像莱恩那样的老古板早就该入土为安,自己跟着莱恩这么多年从来没过过这么好的日子。明明和人类缔结协议就能获得这么好的资源,莱恩那家伙还真是不识时务。 他这么想着,又想起莱恩已经在棺椁中长眠,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他从当初一个普通的孩子走到今天,拥有了无尽的寿命和巨大的财富,以前他还会偶尔受到莱恩的制约,但现在,那所谓的始祖再也不是他的阻碍。 最终,贝利走入自己的宫殿,点燃了过道旁的烛火,墙上的壁画在灯火的掩映下显得那样迷离,美人图在明明灭灭的光下有如嗜血的妖鬼。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贝利自己的脚步声,似乎也没有。踢踏的步伐在海螺状的阶梯间回旋,贝利走上二楼,点着灯迈入了自己的房间。 平时他家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的,避免阳光射入灼伤血族的皮肤,但今天不知为何,窗户被完全打开了,皎洁的月光透了进来,点亮了整间屋子,唯独角落里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暗。 贝利迷迷糊糊间似乎看到角落间有红光一闪而过,他揉了揉太阳穴,好奇地朝前探了两步,想要看清那是什么。 而等离得近了,他才看到,站在角落里的居然是个俊美的男人。 那人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眸光中一片血色,似乎也是个血族。他的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却让人感觉,他整个人的气质比那眼前的月光更加清冷。 贝利一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摄取了太多酒精的大脑却不允许他想起来这是谁。他一边努力地回忆着,一边却是嘴比心快,直接问道:“美人,你是谁?大晚上来见我,是想与我幽会?” 沈行歌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没想到等了这么久,回来的居然是个醉鬼。 沈行歌不禁腹诽,莱恩这么多年简直白活了,这什么看人眼光,怎么捡了个废物点心当血族二代,简直把他的脸都丢尽了。 “我是谁?”沈行歌冷笑着指了指自己,下一刻眸光骤然变冷,转眼间手指变爪,掐住了贝利的脖子,然后骤然用力! 他的声音极冷、极傲慢—— “我是你爹。” 贝利听到他的声音,像是一下子被吓清醒了,他胡乱挣扎起来,眼神中的惊恐迅速蔓延开来:“莱恩?你不是重伤陷入长眠了吗?怎么会这么快?!” 说话间,贝利扒拉着沈行歌的手指,却是无济于事。他的脸已经开始迅速涨红,直至变为猪肝色。 咔嚓! 沈行歌下手没有任何犹豫。 既然贝利敢招惹他,就得付出代价。 他甚至没有多看地上的尸体一眼,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至于现在……” 沈行歌从贝利的上衣口袋中抽出方手帕,优雅地擦干了手上的血迹,血红的眼眸一瞬间变回了原本湛蓝的颜色,与月光交相辉映。 他懒洋洋地自言自语—— “也该去问候一下我不懂事的小辈们了。” 第282章 血族(4) 一周后,沈行歌端坐在血族礼堂里,冷眼看着底下躬身下拜、恭敬地对自己表示臣服的无数吸血鬼。 他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神色冷淡而慵懒。 他对于血族的示好并无表示,只是执手亲吻了一下脖子上戴着的的倒十字架,看上去难得虔诚。 银色的月光透过礼堂的玻璃,在他纤长的睫羽上染上一道银辉,在地板上投下瘦长的阴影。 神圣而庄重、美丽而危险。 这是始祖给众血族的主要印象。 以前血族的事务都是贝利在管,莱恩作为始祖完全是隐于幕后,后代的很多血族甚至都没见过莱恩的模样。而今日,莱恩代替贝利站在了这里,说明了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权利的更迭,往往只是一瞬间。 一周前,不知为何,长眠的莱恩居然从封印中苏醒,他一改往日对血族放任自流的行事风格,一回来就先杀了自己的养子贝利,接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理门户,短短七天,天翻地覆。 当时有血族在私下悄悄调侃,这哪里是温和慈爱的大家长,简直是“复仇女神”。 不过,调侃者很快就被沈行歌砍下了头颅,他握着长剑,语气平静而冷漠:“要知道,是我创造了你们,同样,要让你们消失,也是轻而易举。” 这一下,嬉笑的血族们终于明白了,莱恩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生气了。 几乎是血洗了反对者组织后,沈行歌代表莱恩,很快就回到了领袖的位置。 而今天,就是他和小辈们正式见面的日子。 始祖站在高高的祷告台上,手握十字架,念着独属于血族的祷告词,他乌黑的长发松散地束在脑后,直垂到肩胛骨处,他的眼睛并未变成一片血红,而是维持着平日里的湛蓝,然而,在他面无表情时,这点蓝色便不再温柔,而像是冰封的湖面。 他整个人的状态像一座休憩中的火山,虽然看着瘦削,但其实随时都有爆发的力量。 “今天我在这里,只是想告诉大家,我回来了。” “以后,作为长者,我会约束各位的行为,如果有时候我的手段有些过激,那么,还请多多包涵。” 沈行歌说话听上去客气,但经历过前几日的大洗牌,现在小血族们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如月光的男人,打心眼里只能感到无尽的恐惧。 沈行歌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走下了祷告台,让支持他的三代吸血鬼上去发言,他坐在一边,懒洋洋地歪着头,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复仇过后总会感到空虚。 所以,有时候仇恨只能激发一时的斗志,就像一捧火烧到最后,只会留下零星的余灰。 次日,是吸血鬼们举行舞会的日子,天南海北的家人们聚集一堂,彼此间能感受到那种非人的、特殊血缘上的亲近。 沈行歌自然也出席了,但他推却了无数血族的热情邀请,独自一人坐在角落,旁观着这场黑夜的狂欢。 而变故也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非常突兀的,沈行歌闻到了一股香味,那种感觉花香等自然的气息完全不同,是带着蛊惑意味的、诱人堕落的甜香。 沈行歌有些不适地扶额,却见周围刚刚还在寒暄的吸血鬼们,他们苍白的脸上也都渐渐洋溢起迷醉的绯色,连眼眸都隐约透出一抹血红。 “怎么回事?”沈行歌问一旁的侍从。 侍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敢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回答:“莱恩阁下,当年波尔公爵和贝利签订了协议,按照他们的契约,舞会正是公爵送来食物的时间。” “您才刚刚回来,波尔公爵应该还没收到贝利死亡的消息,所以,他像约定的那样,送来了……新鲜的食物。” 沈行歌听他一口一个“食物”,莫名有些烦躁,他不耐烦地开口:“什么食物?” 侍从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话,沈行歌却已经看见了。 大厅之中,多了一些人,和满屋子血族格格不入。 那些都是……美貌的人类少女。 第283章 血族(5) 沈行歌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贝利当吸血鬼的下限。 看着眼前一堆不知所措、瑟瑟发抖的人类少女,沈行歌心道,贝利是真的不当人。 至于那个什么波尔公爵,他也得找时间好好收拾一顿。 沈行歌知道吸血鬼必须吸血才能生存,虽然人类的血才是最好的食粮,但动物的血也不是不能暂时性取而代之。所以,沈行歌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选择的都是“吃素”,对于人类的血,他始终没表现出半点兴趣。 只不过,有点糟糕的是,他这个身体对于动物鲜血的排异反应很严重。沈行歌常常在“不吃会饿,吃了想吐”的感受中循环,生理需求折磨得他整个人的精神都恹恹的,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世俗的欲望。 贝利这个二代倒好,自己过得花天酒地也就罢了,还带着其他血族一起开人血party,当真是不把他这老祖宗放在眼里。 把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少女放到一群红了眼的血族中间,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一定糜烂而不堪,沈行歌简直能瞬间幻想出一堆糟糕的情景,而这些情景中的每一个都在挑战他的底线。 现在感受到新鲜的人类鲜血的气息,沈行歌骨子里的血族基因难得有些躁动,也让沈行歌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重新变得有些烦躁。 要不是贝利已经凉透了,沈行歌简直想把他拖出来再杀一遍。 眼见周围的一圈年轻吸血鬼们已经眼冒红光,一直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的沈行歌忽然走上前。他步伐稳健,自带着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场,让人群不自觉地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沈行歌站在挤成一团的少女们面前,眸光深邃,湛蓝的瞳孔里无波无澜。 其他吸血鬼还以为始祖是要第一个享用美味的食粮,实力为尊,他们也都只好先等待,默认了沈行歌第一的地位。 但接下来,沈行歌做的事,却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沈行歌招呼了一旁的人类侍者,淡淡道:“把这些孩子都放了,从哪来回哪去,记得别吓到她们,动作客气点。” 眼前发抖的女孩似乎感受到了他释放的一点不太外显的善意,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悄悄瞅了沈行歌一眼。 人类侍者愣了愣,躬身行礼,战战兢兢道:“大人,您是不满意这批食粮的质量吗?如果不行,也可以为您换……” “不需要。”沈行歌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他微微皱眉,毫不掩饰眼中的不满,“我以及我的后代,不需要这样的享乐。你回去跟波尔说清楚,协议我们再谈。现在,贝利制定的这一切规则,在我这里统统作废。”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怒自威。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平淡如水,但偏偏让人不敢说出半点反驳的话。 “是是是。”人类侍者连声应是,诚惶诚恐地退下了,还不忘唤来一堆人带走了眼前已经腿软的少女们,一群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大厅。 其他血族就这么看着送上门来的血库没了,一个个都傻了眼,不知道沈行歌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你们签订血契,或是养血仆,我管不了。但是,以后这样的聚会上,我不希望再看到类似的场景。”沈行歌向周围环视一圈,做了一个简单的宣告。 这些血族来自不同的远方,他要一个个追究他们的饮食问题,简直难于登天,所以沈行歌懒得管。但这不代表,他会容忍这样的集会发生在他的眼前。 他能感受到,他的插手打断了很多血族的兴致,现在有些家伙看他的眼神,明显充满了敌意。 但沈行歌何尝在乎过他们的反对。 没有了这个特定的“助兴环节”,直到宴会结束,气氛都有些诡异的冷场,但沈行歌压根不在意。宴会刚刚结束,他便自顾自离开了大厅。 他穿过幽深曲折的长廊,沐浴着月光的清辉,有那么一刻,他想到时唯,想到自己99%的灵魂碎片收集进度,心中五味杂陈。 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时唯,会以怎样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但无论如何,这一次,他不想再付出任何感情了。 如果他注定要杀了时唯,那更多的感情,带来的不过是更多的痛苦。他才经历过一次就已经身心俱疲,真不知道,如果再来一次,他会不会疯掉。 沈行歌正思索着剧情的种种可能,但他没能幻想太久。 一声少女的尖叫突兀地打破了深夜的平静,也彻底打断了沈行歌飘飞的思绪。 沈行歌循着声音的源头走了几步,没多久,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空气中的铁锈气息搅得他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几乎瞬间引得他的瞳孔里泛起赤色。 “杀、杀人了……”有少女腿软得瘫坐在地,声音直打颤,沈行歌认出来,这少女是刚刚大厅中被送来的倒霉蛋中的一个。 而她面前,躺着一个死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死吸血鬼。 沈行歌记得,这家伙貌似是个三代吸血鬼来着,前两天在祷告时和自己似乎还见过一面。 这曾经是个高傲而狂妄的吸血鬼,他身上还穿着昂贵华丽的礼服,像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但现在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因为他已经是一具丑陋的尸体。 那三代吸血鬼的身上,跨坐着另一个女孩——她手中握着一柄短小的尖刀,刀刃直直刺入了眼前吸血鬼的心脏,鲜血喷溅,染红了少女的白裙、以及同样白皙的小脸。 沈行歌试探着朝前走了几步,惊讶地发觉杀人的少女胳膊已经断了一只,没握刀的手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扭曲着。她紧咬着牙,似乎惊魂未定,又似乎在忍受某种巨大的痛苦。 “你还好吗?”沈行歌开口询问。 少女没有回答,她低着头,脸被血污染尽,以至于沈行歌没能看清她的模样。 明月在上,云层散开,月光似乎更加透明,更加皎洁。 迟迟没有等到答复的沈行歌,忽然对眼前人产生了几分好奇。 第284章 血族(6) 沈行歌整理着眼前堆成小山的公务,半歪着头,手撑着半边脸颊,懒洋洋地翻看着眼前的书卷,不安分的手指在书桌边缘敲击着,高高低低,规律地发出几声闷响。 他眼角的余光时不时扫到一旁的人类,那是他在宴会那天遇见的女孩。 现在她安静地坐在一边,半只断掉的胳膊固定在胸前,身上还缠着好几圈绷带,模样看上去着实有几分凄惨。她整个人几乎毫无存在感,不吭声也不动弹,墨发如丝,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在沈行歌这个侧方的角度,只能望见她微卷的长发。 事情还要从一月前的宴会说起。 当时沈行歌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女孩杀了一个吸血鬼,但他对于这个血族的死毫无感觉,所以第一想法不是愤怒,而是想要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行歌上前拉开了她,检查了一下少女断掉的胳膊,为她接上了脱臼的关节,但骨折的地方显然一时半会并不会好。 接着,沈行歌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结果等了半天,这小家伙一言不发,还是一旁那个吓得瘫软在地的女孩最后回答了沈行歌的问题。 从女孩语无伦次的发言中,沈行歌大概了解了,说话的女孩叫苏西,而这个沉默的女孩叫徐凌,她们俩都是孤儿,所以其他女孩都被送回家了,而她们无家可归。 徐凌是东西方混血儿,父亲不明,母亲是东方人,姓徐。徐凌没有父亲,所以她便跟着母亲姓,取了一个东方名字,叫徐凌。 苏西告诉沈行歌,徐凌应该是不会说话的,从一开始她就没听过徐凌的声音,连这个名字,都还是徐凌写字告诉她的。 当晚,她们俩无处可去,留在宫殿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那个眼冒红光的吸血鬼。当时那个三代血族精神有些不正常的兴奋,看见苏西就发疯似的扑了上来,那样子就像一条疯狗。他獠牙对准苏西脖子的时候,似乎是要撕碎她。 苏西根本没力气反抗这个高大的血族,她本以为自己的小命就要丢在这里了,谁知一直在一旁像个透明人的徐凌忽然暴起,她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短刀,跳起来从后面扎进了吸血鬼的脊背。 吸血鬼痛呼一声,很快放下了苏西,反过来拎起徐凌,当即就下了狠手,直接拧断了她的胳膊!但下一刻,徐凌却无视了断臂的痛苦,换手用小刀划破了血族的脸,趁血族松手的一瞬间,跳上去把刀狠狠捅进了他的心脏。 整个过程迅速而惊险,等沈行歌路过时,其实已经是尘埃落定的结果了。 沈行歌耐心地听完了苏西的话,这时徐凌正好抬起头来,沈行歌有些猝不及防地与她四目相对。 那一刻,沈行歌看清了眼前少女的脸——她的瞳孔是非常纯粹的碧绿色,像是最昂贵的翡翠,五官立体而漂亮,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雌雄莫辨的美,简直到了惊艳的地步。 血族的鲜血溅到了她苍白的脸上,却不显得脏乱,反倒为那清冷的面容增添了一抹亮色。顿时,她整个人变得生动起来,如一柄淬火的银刃。 那一刹那,沈行歌的反应都凝滞了一瞬。 后来,苏西被领养,很快便离开了,但徐凌却迟迟未离去。没人愿意领养一个哑巴,何况这孩子现在还算是半个残废。 算了,既然如此,就当领养女儿了。 沈行歌干脆将徐凌放在了身边,亲自指导这倒霉孩子养伤,毕竟徐凌骨折的原因里,也有自己御下不严的责任。 因为那一晚的阴影,徐凌对血族普遍没什么好脸色,但对于沈行歌,她虽然不见得多喜欢,但至少不排斥。 于是,沈行歌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和徐凌住在了同一屋檐下,每天的日常就是管管血族,干干架,然后回家和徐凌一起喝鸭血粉丝汤。 男主那边风平浪静,毕竟,原剧情现在已经因为沈行歌的到来而改变。按照原剧情时间,男主现在还不是日后独当一面的男主,只是个小屁孩罢了。 算算年纪,顶多和徐凌差不多大。 既然剧情都还没展开,那等着boss出现杀男主,估计还遥遥无期。 既然已经决定了不投入感情,沈行歌就干脆放任了剧情自由发展。他已经想好了,等到boss出现,他就直接上给人一刀,然后就退出这个世界。 而在这之前的漫长岁月,总得让他找点事做。 比如养养女儿? 这么想着,沈行歌又瞅了眼一旁正在认真看书的徐凌,对方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像是一种无声的询问。 沈行歌:……还挺可爱。 反正男主和boss都是男人,他无聊养个女儿,应该和剧情八竿子打不着,是最安全的选项。 这么想着,沈行歌莫名安心了一些。他走上去拍了拍徐凌的头,而后蹲下身,熟练地为孩子换胳膊上的绷带。 第285章 血族(7) 血猎总部。 凯擦拭着手里的短刀,神情专注。这是一柄上好的银刃,刚刚才沾过血族的血。 作为这个世界的主角,凯如今才十五岁,但已经是一名合格的血猎了。上星期他第一次参加了血猎的大型捕杀行动,亲自手刃了一个异化的吸血鬼。 他已经快要能独当一面了。 一想到自己离杀死仇人又近了一步,凯一向沉郁的心情难得有些雀跃,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传说中的始祖,然后杀了他,为父报仇。 他擦拭完剑刃,将其收回剑鞘中,别在腰间,从休息室离开,走进了血猎总部的教堂内。 前排长椅上坐着一个黑发碧眼的少女,她一身劲装,手上把玩着一把蝴蝶刀,稍显稚嫩的面容带着凛冽的冷意。 见凯来了,她非但没有半点打招呼的意思,甚至都没多投过一个眼神。 但凯对这人倒是很有好感,毕竟女孩真的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在一干从小培养的血猎中,凯几乎是对这个女孩一见钟情。 于是,一向内敛的凯,难得主动上前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但徐落依旧没理他。 气氛就这么尴尬地僵持了一会儿,教堂里没有其他人,凯也不愿这么冷场,便只好没话找话。 “听说南边血族的首领换人了,由原来的二代吸血鬼贝利,换成了那个神秘的始祖。” 凯努力寻找一点血猎间的共同话题,分析道:“除了多年前的那场浩劫,我们对这个始祖几乎一无所知。原先我们派卧底过去是为了试探贝利,但现在首领人选变了,一下子打乱了总部的计划。” 始祖一回来就血洗了整个血族内部,这种残暴的作风,让所有血猎都警觉起来,不知他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凯的本意只是缓解一下僵硬的气氛,却正好踩到了徐落的雷区,女孩几乎是瞬间被点燃了,她怒道:“是!现在形势不明,但我哥哥却被送到那魔鬼身边去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要是始祖真的和传闻中一样残暴嗜血,那我哥……” 她说着说着,脸都气红了,但渐渐的,这份怒火转变为了悲伤,徐落捂着脸,声音低下来,最后哽咽了:“要不是为了我,我哥也不会到现在杳无音信……” 凯伸出手想要安慰她,却根本找不到立场,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在喜欢的女孩面前,他真的是过于笨拙了。 前段时间,针对二代血族贝利,血猎方制定了一系列猎杀计划。 经过分析,贝利生性多疑,杀他的难度很高,最好能先派一个卧底打入血族内部,帮助血猎掌握贝利的行踪,方便日后找机会下手。 但血猎找了很久也没遇到能插入卧底的破绽,最后,只在贝利举办的人血宴会上找到了可能。 波尔公爵会强制带走领地里的少女,送给贝利作为宴会上的食物。 这是难得的机会。 但是,要找到符合条件的血猎少女何其艰难,最后选来选去,居然只有徐落正好合适。 徐凌和徐落是双胞胎兄妹,当年他们母亲把他俩托付给了血猎中的老前辈,然后便不知所踪。 他们被作为血猎从小训练长大,彼此感情很深,平时连出任务都要一起。毕竟,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都不愿意对方受伤。 当时血猎总部制定了这个计划,但徐落不想去。她听闻过人血宴会的“盛况”,把人送进去,可能不仅没能成功卧底,更甚者,还会搭上小命。 她不是圣人,自然也会害怕。 但血猎公会没打算问她的想法,给徐落的选择只有执行,不然,她一个孤儿,连收留她的去处都没有。 最后,徐落和徐凌的师父,也就是当初他们母亲托付的那位老前辈,都亲自出面来劝她,说杀死二代是一项伟大的事业,每个血猎都应该以为之奋斗为荣耀。 当时,徐凌死死护着徐落,不发一言。 到了这份上,他们也明白,这任务不做不行了。 终于到了该出发的日子,一切准备就绪,然而徐落却没等到动身的指令。 而等她急匆匆赶往任务大厅,去询问其他血猎时,才知道哥哥顶替了她的位置,伪装成少女,作为祭品前往了血族的宴会。 那一瞬间,徐落几乎心跳骤停。 血猎们的算盘打得很好,一切都顺利进行,但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 所有血猎都没想到,刺杀贝利的任务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血族始祖提前苏醒归来,直接杀死了自己的亲眷。 第286章 血族(8) 身为血族始祖,在外人看来,沈行歌活得很高调——他整顿手下,扩大地盘,和人类贵族密谈,日子过得腥风血雨,却也丰富多彩。 但实际上,沈行歌的心思压根不在这些事上,首领的责任他意思意思就行了,很多事都交给了下面的血族处理,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他很快回到了平时的咸鱼状态,提前开始了养老生活。 抱着“只要我远离世界上所有的帅哥,我就能远离时唯”这个离奇但靠谱的想法,沈行歌过得清心寡欲,每天的日常除了改善饮食质量,就是养养女儿。 比如现在,他翻看着手中的典藏医书,眼角余光时不时扫到前方正在煮汤的徐凌,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但他已经嗅到了鲜血的甜香。 变成血族以后,以前对人毫无吸引力的血液忽然变得香甜而诱人。沈行歌压抑着自己对人血的渴望,在茹毛饮血的抉择中挣扎了很久,也依旧对着动物尸体下不去口,只好做熟食。 说起来,鸭血粉丝汤还是沈行歌教徐凌做的,在西方大陆,光是食材就让他准备了好久。但不幸的是,前者空有知识,实践水平差得令人发指。 徐凌跟着他吃了几回沈行歌煮的“大作”以后,实在是忍无可忍,为了自己的味觉着想,举一反三地开始学做菜。 事实证明,厨艺的确也要看天赋。虽然沈行歌对于“孩子被自己逼得都学会了做菜”这事有点愧疚,但不妨碍他真情实感地觉得徐凌做的很好吃。 沈行歌切开带血的牛排,喝了一口徐凌专门煮的血粥,暖洋洋的感觉一直蔓延到了心底。 徐凌穿着宽大的衣衫和长裤,长发披散在脑后,微微低头时发丝拂过脸颊,扰乱了长睫散下的阴影。她在沈行歌对面坐下,将最后一道菜摆到沈行歌身前。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沈行歌发现了,徐凌似乎不太喜欢穿裙子,每次沈行歌想给女儿买点漂亮的小裙子,都被徐凌冷淡地拒绝了。 有点可惜。想看到可爱小孩的沈行歌有些遗憾地想。 等到沈行歌饭饱酒足,看着一旁默默啃面包的徐凌,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他们这里是血族的地盘,为人类准备的食物实在不多,就算这里有身为人类的血仆存在,但终究是极少数。 沈行歌上前揉了揉徐凌的头,递上一罐牛奶,温柔笑道:“喝点吧,你还在长身体呢。下次我托人给你带点好吃的。” 徐凌不会说话,只是抬眼瞧上一眼,而后点点头,伸出手接过了牛奶,而嘴里依旧叼着面包。 她的一条胳膊被折断过,虽然已经拆了绷带,但到现在还是不太灵便,所以徐凌一般也不会用受伤的那只手,常常安静地垂在身侧。 徐凌的手很瘦,而且修长,掌心还有些薄薄的茧,看上去其实不太像少女的手。但沈行歌也知道这孩子是孤儿,吃过很多苦,所以对于她身上苦难的痕迹,并未过多怀疑。 他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徐凌的伤彻底养好了,看上去似乎人也活泼了些,经常往血族练剑的地方跑,看贵族们练习马术和击剑。 “你这孩子倒是有趣,怎么,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感兴趣?”沈行歌走到徐凌身后,低下头,目光正好对上徐凌的发旋。 他现在还比徐凌高得多,看着孩子一点点长高长大,这个过程特别有成就感。 徐凌点点头,但很快愣了一下,又摇摇头。 沈行歌看她一脸纠结的样子,简直被她可爱的反应逗笑了。 “想学吗?”沈行歌指着自己,声音格外温柔。 微光勾勒了他的轮廓,模糊了他的笑容。 “我可以教你。” 第287章 血族(9) 徐凌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沈行歌一眼。 他知道沈行歌一向对自己纵容,但没想到,居然到了这样有求必应的地步。 说实在的,徐凌跟沈行歌待在一起这么久,他根本没从这个传闻中的始祖身上感到任何傲慢和暴戾,而且,沈行歌也压根没什么上位者的架子,待人很是亲和。 沈行歌平时永远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虽然偶尔出手的时候雷厉风行,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懒洋洋的。 徐凌原以为,沈行歌养着他,是打算像其他血族一样养一个血仆,这样一来,等到血仆成年的时候,结下血契,便能得到最美味的果实。 但经过他这段时间的观察,沈行歌对他……好像根本没这方面的意思。 始祖本人甚至是个吃素的,连人血都不碰。徐凌觉得,自己要是把这个情报传回血猎总部,估计都要被怀疑是假消息,毕竟,这听上去就是个笑话。 徐凌隐约觉得,沈行歌对他的态度,完全不像是对储备粮,而像是……对自己的孩子? 徐凌被自己的联想弄得头皮发麻,赶快屏蔽了脑海中的一堆“父慈子孝”的离奇场面。 他可不会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当卧底,他需要和始祖拉近距离,但不可能付出真心。 他们是敌人。 终究是要你死我活的。 想到这里,徐凌的眸色晦暗了一瞬。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沈行歌难得兴致高涨,居然真的尽心尽责地教起了徐凌剑术。血族的剑法和人类不太一样,至少和徐凌在血猎公会学的大不相同,对于徐凌而言,倒也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沈行歌看着自家崽子将重剑舞得行云流水,想到初见时这家伙杀人的狠劲,忽然觉得,其实这孩子还挺有这方面的天赋。 沈行歌一点也不觉得教孩子打打杀杀有什么不对,他乐于教,徐凌也乐于学,两人其乐融融,亲密无间。 其他血族目睹了始祖的一系列举动,在私下里悄悄议论,始祖不愧是始祖,连养血仆的方式都和别人不同。 这期间,波尔公爵来找过沈行歌几次,想谈一些关于利益交换的问题,但等到沈行歌得空,才终于和他见面。 波尔想要长生,而他认为血族需要资源,必定有求于他。现在既然贝利没了,那就和现任的首领谈条件好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沈行歌毫不客气地一口回绝了他。 “为什么,明明我可以为你提供无尽的财富、无尽的资源!你能永远拥有最新鲜、最香甜的血液!而我若成为血族一员,也会永远保证对你的忠诚!”波尔神色激动,他一锤桌子,怒而起身。 “财富和资源怎么可能是无尽的?没有什么能永恒。”沈行歌嗤笑道,“我不需要你的资源,也不屑于你的忠诚。财富我会自己创造,我想要的东西也会靠自己攥在手里,不劳你费心。” “莱恩,你现在拥有的所有,可都是我当年送给贝利的!你、你不怕我收回你现在住的城堡?”波尔几乎是恼羞成怒,要不是好奇血族永生的奥秘,他堂堂公爵,何曾对人这么低声下气过? “哦。”沈行歌面无表情,甚至打了个哈欠,“忘了告诉你,我刚刚和北边的西斯领主签了地契,在那边开辟了矿产,也建了新房,比这个老旧的城堡漂亮多了。你想要房子,现在就能还你。” 贝利当时得到的东西,大多都被他用在了花天酒地上,属实一种浪费。但沈行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投资。 他不会和人类签订契约,把生活的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他要掌握自己的命运,首先必须本身足够强大。 最后,一番谈话终于结束,波尔气冲冲地离开了,嘴里骂骂咧咧,完全丢弃了所谓贵族的风度,那仪态,简直连失意的醉鬼都不如。 而沈行歌打开门走出去,正好见徐凌站在门边,看着孩子端着的热气腾腾的血粥,沈行歌很快明白了,徐凌为了不打扰他和客人的对话,已经在门外等了许久。 徐凌抬头,弯起眉眼,冲沈行歌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 目光触及徐凌那双碧色的眸子,沈行歌忽然觉得,那一瞬,似乎有什么,触碰到了他心口的一点柔软。 第288章 血族(10) 徐凌悟性很高。 不仅很快就把沈行歌教他的剑术学得八九不离十,而且他闲来无事翻看宫殿里的各类典籍,各种类型的知识都学会了一些,平时跟着沈行歌做事,也更加得心应手。 过了几个月,徐凌基本上已经能熟练应付各种局面,但是沈行歌一脸欣慰地揉着他的头,摆出老父亲的笑容感慨“乖女儿真是爸爸的小棉袄”的时候,徐凌还是愣了很久都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 虽然始祖不知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看上去的确是心明眼瞎,但徐凌也明白,男扮女装维持不了多久,等到身量长高了,体型明显了,他的卧底生涯也就彻底结束了。 徐凌看着镜子里那张漂亮得雌雄莫辨的脸,握住小刀的手一紧,有种往上划上一刀的冲动。 他儿时的模样更多的像母亲,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样貌倒是越发和自己的父亲相像了。 他一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想到自己骨子里流着和他一样的血,心中就只感到恶心。 “小家伙,在干嘛呢?” 大门被叩响,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徐凌骤然从回忆里惊醒,手一滑,小刀便直直栽到了地上,在平滑的地板上带出一道微小的划痕。 徐凌默默捡起刀放好,很快收敛了情绪,再次抬起头来望向沈行歌的时候,脸上已经隐约带上了笑容。 沈行歌上前拉起他的手多看了几眼,见上面没有任何伤口,才安心道:“抱歉,刚刚不该突然从后面冒出来逗你,害你刀没拿稳。幸好、幸好没伤到。” 徐凌感受着眼前这个血族皮肤冰凉的温度,低头望着沈行歌手背上灰青的血管,吸血鬼的体温比人类低得多,在这样燥热的夏天,倒是给他带来了一点短暂的凉爽。 以至于沈行歌的手抽离的时候,徐凌都下意识地还想要拉过来多握一会儿。 沈行歌见徐凌一副眼巴巴的样子,鬼使神差地明白了徐凌的需求,他笑了笑,再次握住徐凌的手,任凭凉意传递过去,然后拉着他一起离开房间。 徐凌的眼睛眨了眨,神色有几分微妙。 始祖总是在一些微小的地方表现出格外的体贴,让他在决意狠下心的时候生出几分心软。 他前段时间接到了血猎总部发来的秘密任务。 上面写得很清楚—— “血族始祖莱恩,经过评估,属于极度危险,必须抹杀。” 徐凌自然看得懂血猎的暗号,当他收到信件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卧底任务结束了,变为了暗杀任务。 虽然他不一定能杀得了血族始祖,但血猎总部已经明里暗里催过他几次,他大概明白,要是任务完不成,他也不用回去了。 从母亲把他和徐落丢给血猎公会起,他就清楚,他不过是一颗弃子。 但至少徐落没事就好。 这大概是让徐凌唯一感到安慰的事。 入夜。 沈行歌不像一般的血族那样在晚上格外活跃,因为不怕阳光,他基本上还保持着人类的生活习惯。 比如晚上睡觉。 沈行歌拒接躺进棺材里睡觉折磨自己,他在来到这个世界时就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那种被封死的感觉太糟糕,他对此有点心理阴影。 于是,沈行歌非常坦然地选择了宽敞的大床,床铺又大又软,足够两个他在上面打滚。 枕着皎洁的月光,沈行歌渐渐陷入了安眠。 但梦中隐约有什么重物压着他,让他感到不安,大脑中的那根弦骤然崩断,极高的警觉性在逼迫他睁开双眼。 卧室里似乎点燃了什么香薰,味道浓郁得让人烦躁,沈行歌困顿地睁眼,觉得眼皮重得厉害,浑身都没什么力气,难受得很。 而他上方有一道阴影覆压下来,无端给人一种巨大的危机感。 沈行歌努力撑开眼皮,终于看清了坐在自己身上的人。 “徐……凌?” 月光散落在徐凌的长发上,他碧绿的瞳孔微微放大,幽光从中一闪而过。 他撑在沈行歌上方。 手中握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尖刀。 第289章 血族(11) “你想干什么?” 听到沈行歌的声音,徐凌握着刀的姿势一顿,像是有什么把他从绷紧的边缘瞬间拉了回来。 他神色微变,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着,有些僵硬地把对着沈行歌的刀尖移开。 沈行歌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什么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感到一种异样的疲惫。 但就算他再难受,也明白现在徐凌的状态不正常。 毕竟,哪个人类会在晚上带把刀进入血族的房间? 徐凌额头上的冷汗悄悄滑过肌肤,大脑飞速转动,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今晚大概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于是,徐凌当机立断,刀尖转换方向,对准了自己。 嗒叭—— 当血滴砸落在沈行歌脸颊上时,鲜血的香味几乎是一瞬间唤醒了他的五感,迟钝的精神开始苏醒,他能感受到内心深处对于鲜血的渴望。 他是血族。 渴望鲜血是他的本能。 哪怕他已经远离人血这么久,哪怕他已经下定决心“吃素”,但闻到只要一点人类的血腥味,都能瞬间唤醒他骨子里嗜血的欲望。 他直愣愣地盯着徐凌脖子上新鲜的伤口,看着血液从中流出,染红了那一片苍白的皮肤,平时平平无奇的场景,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无比勾人,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沈行歌感觉自己的牙齿一点点变尖,虎牙变成了尖锐的獠牙,瞳孔间也蒙上了一层血光。 他的精神由原本的浑浑噩噩转向蓄势待发,他已经压抑了太久,现在猎物自己送上门来,岂有不享用的道理? 徐凌在上方俯视着沈行歌湛蓝的眼睛一点点化为血红,血族原本无力地摆在两边的手开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迫使他丢掉了刀。 他感受着脖颈处绵密而尖锐的痛楚,一时不知自己是逃过一劫,还是落入了更危险的境地。 落在沈行歌脸上的血顺着面颊的弧度滑下,当一点血丝渗入唇瓣,激活味蕾之时,沈行歌感觉,自己全身几乎都被点燃了。 也许这么想有些奇怪,但是……徐凌的血真的好香。 虽然沈行歌只喝动物血,但曾经的莱恩还是食用过人血的,所以沈行歌也保留着一些莱恩曾经的记忆。 对于血族而言,人血的味道的确比动物要好得多,而人血的味道也分三六九等。当时贝利之所以要波尔公爵送来少女,就是因为她们的血往往是最好的佳酿。 而徐凌的血有些不同,它的味道像一盏风味独特的美酒,辛辣的感觉甚至隐约盖过了原本的香甜,就像他本人一样,如一柄不可攀折的刀。 未免太带劲了。 想要品尝,想要啃咬,想要撕碎。 血脉里爆发的渴望第一次盖过了理智,沈行歌的身体状态完全恢复,甚至比起平时多了一分狂躁。 下一刻,徐凌被忽然发难暴起的沈行歌狠狠压在身下,两人形势极速反转,沈行歌抽出一只手按住徐凌的脸,逼得后者头微微上仰,让他流血的脖颈彻底暴露在自己面前。 徐凌厌恶这样受制于人的姿势,但他阻拦的手犹豫再三,最后在身侧紧握成拳,放弃了抵抗。 不过是给始祖吸一次血罢了,只要能掩盖他今晚刺杀的事实,他就还能继续在沈行歌身边待下去。 獠牙离徐凌的伤口仅有毫厘之差的时候,徐凌闭上眼,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未来临,他听见耳边急促的喘息声,感受着对方皮肤的凉意一点点远离。 掐着他脖子的手缓缓放开了,指间甚至还带着微微的颤抖,似乎在表达几分微妙的歉意。 徐凌疑惑地睁开眼,却见沈行歌几乎是艰难地努力从他身边退开。 吸血鬼的脸本该是苍白的,此刻却红得不正常,沈行歌剧烈地喘息着,似乎刚刚做完什么剧烈的思想斗争,满脸的潮红配上那双同样一片赤色的眸子,性感而混乱。 徐凌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以至于连呼吸都凝滞了一瞬。 眼前的人未免好看得有些过分了,连月光都不能媲美他三分颜色,悲哀地沦为了陪衬。 现场一人一鬼,呼吸都乱了。 而沈行歌没来得及察觉到徐凌的异样,他还完全沉浸在“刚刚差点不能坚守底线失去理智当了一次禽兽对自家孩子下手”的心理活动中,只觉得既尴尬又头皮发麻。 沈行歌觉得,这觉大概是不用睡了。 为什么他养的崽能想出大晚上悄悄跑来给他改善伙食的馊主意啊? 是看他最近食欲不振又不愿意喝人血吗? 孝顺不要体现在奇怪的地方啊宝贝! 沈行歌一个头两个大,但他现在大脑混乱,精神暴躁,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为了不出现更严重的后果,他决定明天再来关心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问题。 而现在,他冲徐凌丢下一句“晚安”,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溜出了自己的房间。 孤零零地躺在双人大床上晒月光的徐凌:“……” 他简单回忆了一下刚刚短短几分钟内沈行歌的表现。 始祖明明都露出想要吃了他的表情了,却还是在最后关头硬生生忍住了。 徐凌以前当血猎的时候,常常做诱饵。因为他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的血对于血族的确是非常诱人的存在。血族遇见他,就像人类碰到最美味的山珍海味。 但没有血族品尝过他的血,因为他们都死在了这之前。 最优秀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模样出现。 这话用来形容徐凌,一点也没错。 当他划破自己的皮肤时,他心里就已经做好了成功与失败的两手准备。 但偏偏沈行歌在最后停下了。 “怎么停下了呢?”徐凌喃喃自语,第一次发出了自己真正的、清脆的少年声音。 “怎么偏偏是你呢?” 自问自答,往往早有答案。 沈行歌在乎他,不愿意伤害他。沈行歌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也不会背叛自己的心。 “你对我真的太好了。”徐凌的神色里透着几分无奈,很轻地叹了口气。 “我想,我大概是杀不了你了。” 第290章 血族(12) 第二天,徐凌刚刚从房间里出来,就见沈行歌一脸耐人寻味地望着自己,似乎在考虑如何开口。 于是徐凌原地站定,安静地等他说话。 经过一个晚上,沈行歌身体内难以抑制的燥热明显降下去许多,瞳孔里的一片血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时纯粹的蓝。 “我们得算算总账。考虑到你不会说话,所以,我提问,你摇头或者点头就行。”沈行歌双手抱胸,靠在门框边,语气懒散,“昨晚……你这孩子是不是想让我喝点人血?”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徐凌轻巧地点点头,看着格外乖。 但沈行歌板着一张脸,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点,他问:“因为我最近对于动物血的排异反应越来越大了?” 徐凌继续点点头,眼巴巴地望着沈行歌,像是在劝他不要生气。 沈行歌哽住半晌:“……” 该死,对着这么漂亮可爱的一张脸,真是半句狠话都说不出口。 小小年纪就会使美人计了,要不得。 沈行歌紧闭双眼片刻,将涌上来的心软压下去,正要拿出家长的架子义正辞严地说话,就见徐凌从背后掏出一张纸,恭敬地递上来,上面的字迹清晰工整,可见书写之人态度认真诚恳。 沈行歌简单看了一下,大约就是“我不忍心看您的身体受到排异反应的折磨,但也知道您不会愿意喝我的血,所以只好半夜偷偷来送一点,希望您不要生气”之类的话。 沈行歌:“……”好家伙,连检讨书都写好了,真有觉悟,效率真高。 再看眼前的徐凌,孩子低着头,似乎有些局促不安,不太敢看沈行歌的眼睛。 如果是平时的沈行歌,大约还能分辨这一纸的茶言茶语和眼前人精湛的演技,但偏偏他现在带着“虽然我昨晚有被吓到但我家崽对我真好”的独家滤镜,不仅没感受到什么异样,反而看徐凌的眼神还多了几分怜爱。 所以,沈行歌妥协了,轻飘飘说了几句,就放过了徐凌。 当徐凌见沈行歌的神情逐渐缓和,最后甚至拉着他继续出去练剑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蒙混过关了。 但徐凌心里也清楚得很,这并非他好运,也不是他有多聪明,仅仅是因为,始祖对他有着明显的偏爱。 徐凌生平很少得到这么大的善意,以至于还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还有一点蹊跷之处。”沈行歌挑落了徐凌的剑,笑看孩子微微喘气的模样,分析道,“昨晚房间里有什么奇异的香味钝化了我的五感,直到你的血将我彻底唤醒,我才好转起来。但我看你似乎不受那股香气的影响,那么这股香味应该是专门针对吸血鬼才对。” 沈行歌作为驰名双标人,只要不涉及徐凌,感情就不会影响他的判断,面对其他事,他的思路一直很清晰。 徐凌心跳漏了一拍,但他面色不变,从地上捡起剑,冲沈行歌露出赞赏的笑容,而后示意他再来一局。 上次沈行歌用了五分钟就把徐凌的剑挑落,而这次用了近乎一刻钟。 沈行歌不得不承认,徐凌的确很有悟性,甚至称得上天赋异禀。 而关于那天晚上异香的事,沈行歌很快也查明了原委。 他宫殿的佣人那晚被临时替换了一个,为他更换了和平时不同的熏香。那种香料中所含的毒素,只对血族有效,会使血族神经衰弱,身体疲惫。 沈行歌原本以为,这大概是血猎总部终于对他这个倒霉的始祖出手了。 毕竟他提前从封印中苏醒,世界剧情更改,主角作为一个和他有仇的血猎,却到今天还没和他见过一面,这本身就不寻常。 沈行歌还以为,原剧情里主角讨伐始祖的剧情要提前了,他快乐养老的日子要结束了。 谁知最后查明原因,下毒的居然不是血猎一方,而是来自遥远的南方的一族吸血鬼。 当时沈行歌归来召开宴会,南方并没有派代表前来,明显是不愿意服从他这个新首领。 “以为是外敌,没想到,居然是内斗啊。”沈行歌摇摇头,一脸无奈地长吁短叹,“当年这一支跑去了南方,天高皇帝远,如今也不服老祖宗了,真让人伤心。” 站在一旁的徐凌心道,从你这一脸“等我过去把你们都杀了”的表情,我可看不出来你有几分伤心。 沈行歌站起身,拍拍徐凌的肩膀,调侃道:“你可真是会挑时候。” 徐凌没有回应沈行歌的调侃,他眸光晦暗,移开了视线。 他当然是专挑的好时机。 他无意间听到了佣人的对话,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南方一脉想要使始祖重新沉睡,而他们下的药刚好便宜了徐凌的暗杀。 只要毒不是徐凌下的,他就能把自己从中摘得干干净净,这是他给自己留下的退路之一。 他若是刺杀成功了,可以将杀死始祖的罪名嫁祸给南方的血族,功成身退;若是失败了,也能减轻始祖的怀疑,再慢慢的进一步打消始祖的顾虑。 只不过,这些小算盘最后都落空了。 沈行歌对他的信任,比徐凌自己以为的,要多得多。 “自古礼尚往来。既然南方的后辈们送了我这么好的一份大礼,我怎么能不去拜访一番,予以一点回礼呢?”沈行歌笑眯眯的,看着却格外阴森,“正好想出去走走了。徐凌,收拾一下东西吧。” “我们去南方一趟。” 第291章 血族(13) 沈行歌坐在奢华的马车上,撑着下颌,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 而他身边坐着的徐凌如常地保持着乖巧和沉默,正在帮沈行歌整理他的佩剑。 车内温暖如春,熏香的气息循着车轴的痕迹流出去很远,一路印在蜿蜒的路径痕迹之上。 沈行歌在心中计算着时间,回忆着关于男主的世界原剧情。 现在男主还处在天真懵懂的青少年时期,虽然心中存着杀父之仇的大恨,但并未明显地表现出来。他在血猎总部练习剑术,提升自己的能力,心思其实还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单纯得很。 而他十几岁时,经历了朋友的死亡以后,第一次对于血族和人类的关系有了思考。 按照原剧情,现在应该就是男主十几岁的青少年时期,也是他的内心发生变化的一个转折点。 沈行歌在脑海里把原剧情翻来覆去过了几遍,这一段给的信息很笼统,但怎么看都是男主个人的成长史,没有半点boss的蛛丝马迹。 上个世界,因为沈行歌不了解主角和boss间的恩怨,所以没有及时察觉boss是谁。这一次他倒是想找找男主身边有什么可疑人士,但偏偏找不到半点黑化的痕迹。 男主周围都是他血猎总部的朋友,就算是嫉妒之类的负面情绪,也远到不了杀人的地步。 “唉。”沈行歌轻声叹气。 boss可真难找。 徐凌几乎是瞬间察觉到了沈行歌地这点失落情绪,他走上前,把擦拭得光彩夺目的佩剑递给沈行歌。 沈行歌把剑收回来,放在手里掂了掂。 光华四溢,锐不可当。 沈行歌满意地揉了一把徐凌的头,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些许。 真好,还是自家小孩贴心。 “莱恩大人,我们到了。” 可惜的是,这点美好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车夫停下马车,掀开帘子,告诉沈行歌,目的地已经到了。 沈行歌携着徐凌的手走下车,跃入眼帘的,是一栋古老的尖顶建筑,看外形是一幢样式陈旧的古堡,雍容华贵,城堡的每一扇窗帘都紧紧拉上,像是不想里面透进一丝阳光。 毫无疑问,这是吸血鬼的住所。 也是世界剧情里的一个重要人物的居住地——男主凯的母亲海希夫人,长期隐居于此。 莱恩正经养过的二代吸血鬼只有贝利一个,而出现海希这个二代纯属意外。 几百年前,莱恩在外游历,见一个少女被野兽咬穿了喉咙,必死无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用血契救下了她。 那个少女,就是海希。 她因为莱恩的临时起意而活了下来,变为了血族,拥有了无尽的生命和仅次于始祖的血液纯度,是唯二的二代吸血鬼之一。 当时,莱恩救人后便离开了,任凭海希就这么自由发展下去。作为主角的母亲,海希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她很快摸索出了血族转化的方法,在这片全新的土地上扩大了自己的族群。 而直到几百年前,她才第一次坠入爱河,和一个血猎产生了禁忌的恋情,几年后便生下了一个健全的混血种儿子,也就是男主凯。 而当凯的父亲逝世后,海希痛彻心扉,避世不出,来到南部,不再关心人间事。 但现在南部乱成一团,群龙无首,不管不怎么可能。 原剧情中,最后凯接替母亲的位置,收服南部,这里的吸血鬼们都成为了凯的助力。 而现在,始祖尚存,沈行歌可不打算给他们继续放肆的机会。 第292章 血族(14) 沈行歌和海希的谈判倒是很顺利,因为海希自从把凯丢给老熟人以后就完全不怎么管,一个人离开后隐居下来,一直都处于消极避世的状态。 自从爱人死后,她曾经那种意气风发的状态暂时消失了,根本没有插手血族事务的意思。 对于沈行歌的到来,她只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然后对这个百年前救了自己的人表示感谢,作为谢礼,顺带告诉了沈行歌目前南方的局势。 沈行歌听她娓娓道来,海希陷在柔软巨大的座椅中,将花茶送至嘴边,轻轻抿了一口,神情安然而冷淡。 沈行歌想到,原剧情里,凯后来和母亲相认后,很快就接过了南方血族一脉的权柄,一方面的确是因为男主能力出众,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因为海希的确不管事。 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他,想到贝利的时候前车之鉴,沈行歌可不会容忍南方彻底超出自己的掌控。 “您要做的事,我绝不会阻拦。”海希对沈行歌行了一个重礼,语气虽然平静,但的确含着敬重和真诚,“虽然南方的孩子们是我的族裔,但您才是我们的本源,若没有您,我们本都不会存在。” 沈行歌倒是没想到海希会这么说,他沉吟道:“你倒是比贝利聪明得多。” 海希眨了眨明亮的红瞳,首次露出一个浅笑:“所以我才能活到现在,而贝利不能。” 贝利死后,她现在是唯一的二代吸血鬼,地位仅次于始祖之下,也是老祖宗级别的存在了。 沈行歌又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经过几百年的蹉跎,海希的确活得通透了,已经跟当年莱恩偶然救下的小女孩截然不同。 他望着眼前这个优雅的女人,忽然有些理解莱恩当年为什么要和人类签下血契,制造二代吸血鬼。 自己漫长的生命太过寂寞,能够旁观别人的一生,看自己救下的人能够成长到怎样的程度,倒也算是一件趣事。 就像贝利和海希,他们走上了完全不同的路,也终会走向不同的结局。 想到这里,沈行歌的目光无意间落到了一旁的徐凌身上。 徐落站在沈行歌身侧,长发散在耳边,微微打着卷。他的眼神起初有些空泛,但注意到沈行歌在看自己,徐凌很快便回过神,眼中只落下了沈行歌一人的影子。 沈行歌和他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想要转化一个同类的愿望居然前所未有的强烈。 但很快,沈行歌就在心里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只是来这个世界走一遭,等找到时唯就会离开,还是不要祸害无辜小孩了。 后来的一段时间,沈行歌在南方租了块地方暂时安顿下来,想着什么时候去会一会那些想要杀了他的“反对派”。 但他没想到,自己还没动身,倒是先收到了来自他人的邀约。 “莱恩阁下,诚邀您来我的城堡做客。 ——克里克公爵敬上” 沈行歌对着这封简洁得有些过分的邀请函来回看了几遍,心头有些疑惑。 在他整理南部的情报时,曾经关注过人类一方的情况——克里克是南部的领主,是个富可敌国的大公。他知道血族的存在,但是并未和南部的血族签订任何契约,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沈行歌和他一没有人际交集,二没有利益冲突,实在想不出克里克怎么知道了自己的到来,而且居然还要邀请他。 “有趣。”沈行歌承认他有些好奇,他伸手弹了弹烫金的请柬,笑道,“听说克里克公爵坐拥无数矿产,要是能和他谈拢合作,倒是一笔大交易。” 一旁的徐凌:“……”不知为何,他发现了,沈行歌这人简直想把一切有钱人发展成自己的合作对象。 也对,毕竟沈行歌作为大家长,手下还有那么多血族族裔,要养活这么多号人,钱的确很重要。 徐凌跟沈行歌在一起这么久,也看明白了,沈行歌绝对不会像贝利那样选择不劳而获的方式生活,他只喜欢自己创造财富,压根就没觉得自己作为血族有多特殊。 沈行歌当天下午便动身去拜访克里克公爵了,徐凌跟着他一起,听沈行歌说了一路莱恩当年在外游历的秘闻。 等沈行歌终于走进克里克那大得离谱的庄园后,一排仆人上来招待他和徐凌,并提醒道,克里克公爵想要单独约见莱恩阁下。 听到“单独”两个字,徐凌的眉头几乎是瞬间就皱了起来。 他拉了一下沈行歌的衣袖,抬起一张小脸,似乎有些担忧。 沈行歌像往常一样揉了一把徐凌的头,安抚似的笑了。 “我去见见大公就来,别担心,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沈行歌想,克里克领主,大约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类,不管怎么看,都不会对他一个不老不死的血族构成威胁。 徐凌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缓缓放开他的衣袖。 而沈行歌很快便踏着木质阶梯,扶着回环的扶手,登上了城堡的二层。 他推开眼前半掩的大门,眼前静谧的书房中,有人原本背光站在窗台边,听见动静,这才不慌不忙地转过头来。 沈行歌看着对方笔挺的身姿,乌黑的短发,见他一双灰色的眸子望过来,带着一点危险的探究意味。 眼前人的样貌可谓是得天独厚,因为过于完美了,反倒显得有些不真实。 随着他的转身,沈行歌脸上的客套笑容一点点消失殆尽,慢慢化为了全然的错愕。 “你好,莱恩。” 对方主动和他打了个招呼,亲切中带着一丝疏离。 沈行歌却迟迟未动,也没有回应。 居然连声音也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就算沈行歌忘记自己是谁,他也不会认错眼前这张脸。 “时、唯?” 沈行歌眼睁睁看着眼前人露出一丝讶然之色,接着一步步朝自己逼近,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这里是时唯的世界,他碰到和时唯一模一样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沈行歌其实心里已经明了了眼前的人是谁。 这是时唯的本体。 是那个处于失忆状态,根本不认识他,目前正推动着灭世进度的混蛋。 第293章 血族(15) 沈行歌几乎是有些无措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知道自己终究会见到本体,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猝不及防的相遇。 那一瞬间他记忆里闪过无数画面,想起时唯对他的嘱托,想起殷玦的死,想到自己到这个世界还没遇到的灵魂碎片,一时百感交集。 无数情绪在脑海里交织、揉杂、汇集,最后,居然感到一阵异常的平静。 激动什么呢,现在本体压根都不认识他,来找他大抵是因为他破坏了病毒世界的平衡,作为世界的主宰来找他算账。 沈行歌闭上眼,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这才睁眼,定定地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淡然开口:“能让世界主宰亲自来找我,可真是我的荣幸。” 本体探究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好奇,他问道:“你知道我的身份……看样子你认识我?” 沈行歌忍不住腹诽,我何止认识你,我和你还一起经历过无数个世界呢。 沈行歌干脆移开视线,就这么闷在一边等本体说话,他对那张和时唯一模一样的脸,实在是感到别扭。 本体看沈行歌的神情,就当他是默认了,他继续不慌不忙地开口,持着猫捉老鼠的语气:“后台数据显示,你不是和那群快穿者一起出现在我的世界的,想必是为了别的目的而来。而我查看了你上个世界的所作所为……嗯,倒是让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沈行歌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他不太喜欢这种自己的一举一动暴露在别人面前的感觉,但更担心的,是本体已经察觉了他的目的。 但偏偏本体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心里的一点侥幸直接破碎:“你寻找的人,携带的代码不寻常。和我……是同源。” 沈行歌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抬眼,却见本体快步朝他这边走来,眉眼弯弯,眼底却毫无笑意。 本体就这么站到他面前,沈行歌不闪不避,落在他的阴影里,往日里对自己无比温和一张脸,此时倒是平白增添了几分压迫感。 本体微微俯身,和沈行歌四目相对,眼底无波无痕,像是染着一层灰蒙蒙的雾,叫人看不清晰。 他道:“我且不过问与我同源的碎片从何而来,我直说吧,在无数前来杀我的人里,只有你算是成功过一次,还彻底扰乱了世界秩序,让我修改了好久。” 沈行歌心里有些紧张,但依旧面无表情:“所以你现在要来抹杀我这个例外的存在?” 他也清楚,现在被本体发现就是死路一条,按照常理来看,失忆状态的本体对他没有特殊感情,可不会放过想要杀他的人。 但是,他的碎片收集进度已经到了99%了,要是现在抽离世界,可就是完全的功亏一篑,沈行歌不想放弃。 到还不如赌一把,看有没有和本体谈条件的可能。 意外的是,听了沈行歌的话,本体却笑了,他道:“我要想杀你,干嘛还要专门跑一趟?” “怎么说呢……你让我,莫名有些在意。” 沈行歌:“……”好吧,看来这个失忆也许也不是很彻底。 或者说,他不应该低估时唯对自己的感情。 想到这里,沈行歌的心底荡起一丝波澜,再看眼前人,心尖忽然感到了一丝隐痛。 他真的要收集完灵魂碎片然后离开,放任本体恢复记忆而后自毁吗? 时唯明明给他安排了一条两全的路,他却忽然不想选了。 本体看着眼前这个对原本自己冷眼想加的男人,但渐渐的,对方的眼神和缓下来,从中透出的,是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本体继续问:“我一直有些好奇,上个世界,你明明成功杀了我,最后怎么却那么伤心呢?” 沈行歌没有回答。 本体步步紧逼,沈行歌又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避无可避。 “你以前认识我,我们是什么关系?” 沈行歌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瞬间的动摇。 而本体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伸手抬起沈行歌的下颌,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旁观上一个世界时,我曾莫名感到愤怒。但我后来想清楚了,愤怒不是因为你杀死我,而是因为你爱他。” 沈行歌彻底愣住了,他真没想到,时唯都失忆了还能吃自己的飞醋。 他正想说点什么,但嘴里压根吐不出半点有用的字句。 因为本体凑近他,而后吻了他。 这个吻凶狠而缠绵,像是一见如故,也像久别重逢。 “既然你本是为我而来——” “那么,不管是杀意还是爱意,都该为我所有,不是吗?” 第294章 血族(16) “砰!” 书房的大门毫无征兆地被推开,来者显然用力极大,厚重的木门居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动来,听得人心头一惊。 那一瞬沈行歌如梦初醒,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推开了抱着自己的本体,但当他转过头,见徐凌一脸震惊的神色,就知道这孩子还是不凑巧看到了他们刚才的亲热。 徐凌脸上带着错愕和一点未曾消散的怒气,似乎还在消化刚刚看见莱恩和一个陌生男人亲吻的事实,而本体抱臂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神情冷淡中带着一丝不悦,似乎是不喜自己和沈行歌的会面被打扰。 而夹在中间的沈行歌…… 好吧,沈行歌觉得自己尴尬到应该换一个星球生活。 “抱、抱歉,公爵大人,这孩子刚才说什么也要上来查看莱恩大人的安危,我们没拦住……”徐凌身后,老管家战战兢兢地跑过来鞠躬解释,但现场的气氛僵化到了极点,一时并没有人理睬他。 徐凌直直盯着眼前的“克里克公爵”,盯着他嘴唇上的一点撕咬的痕迹,不用猜也知道,这是沈行歌刚刚留下的。 啧,真碍眼。 徐凌想。 不知不觉,他眼中便带上了一点狠意,碧绿的瞳孔散着幽幽的光,仿佛月夜下的孤狼。 而本体也注意到了徐凌挑衅的眼神,他朝着那边随意投下一眼,完整地看到徐凌的那一刻,他微微错愕了一瞬,很快,眼中便多出了几分玩味的情绪。 但他的目光最终还是回到了沈行歌身上,他挥挥手让管家退下,锐气和杀意迅速从他面上褪去,直至荡然无存。 本体亲昵地上前几步,对沈行歌笑道:“既然你家小孩来找你了,那我也不多打扰了,今天的谈话到此结束。” “后会有期,莱恩阁下。” 他表现得彬彬有礼,十足地像个绅士,沈行歌从他脸上寻不见一点先前疯狂的影子。 他缓缓牵起沈行歌的手,微微俯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吻手礼,像是对待深爱的情人。 沈行歌心头一跳,只觉得头皮发麻。 而一旁的徐凌差点再次冲上来,沈行歌及时用眼神制止了他。 沈行歌抽回手,微微皱眉,他被本体阴晴不定的态度弄得心下发怵,却又碍于场合无法表露出来,他现在还惦记着时唯的最后一块碎片,实在不想继续招惹失忆的本体。 虽然不知为何对方忽然变了一副温和的模样,好似要放过他,但他现在没法想太多,本体的出现彻底扰乱了他的思绪,他现在心神不宁,一点也不想再待在这里。 见好就溜才是上上策,沈行歌飞快地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拎着徐凌离开了克里克公爵的城堡。 一路上,沈行歌和徐凌都垂着头,各怀心思。沈行歌在思考本体的出现对自己收集碎片产生的影响,而徐凌闭上眼,却发觉刚刚沈行歌亲吻别人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无端叫人烦躁。 最后,还是沈行歌先抬起头,想到刚刚孩子冲上楼想要维护自己的样子,他忽然觉得心里一软,有些手足无措地往徐凌那边凑了凑,最后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头。 “刚才我在上面待的时间长,让你担心了,抱歉。我和克里克公爵没什么,你看到的的确是一个意外。”沈行歌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着,试图挽回一下自己在小孩心中的形象。 徐凌没什么反应。 沈行歌不免有些尴尬,只好轻咳两声,生硬地转化话题。他放缓了语气,用一种真诚而柔软的声音说:“另外,某种意义上,你确实替我解了围,谢谢你。” 这次徐凌终于有了动静。 徐凌抬眼,直直望向他,吸血鬼的眼睛一如既往的蓝,像是天空或海洋,宁静而温柔。只是这么定定地看着自己,便能安抚住人的心神。 那一刻,徐凌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仿佛不受自己的抑制似的,想要跳出胸腔。 他想起克里克公爵看沈行歌的眼神,那专注而欣赏的模样,就像看着玫瑰园里最耀眼的一朵玫瑰,哪怕美丽的东西总是带着尖刺,却还是让人想要将其别在自己的心上。 沈行歌平日里是温和随性的,带着倒十字的时候,甚至像个虔诚的信教徒。但徐凌见过他的很多面,见识过他的杀伐果断,也感受过他的和风细雨,不管是哪一面,都带着独有的魅力,让人想要走近,甚至想要更近一步。 徐凌觉得,沈行歌不像玫瑰,更像一道月光,无数个夜晚他抬起头,望着如墨的苍穹就,心中只会勾勒出一个人的模样。 朦胧似幻,引入遐想,却又高高在上。 某种意义上,克里克公爵的举动的确刺激到了他。 让他瞬间明白,自己之所以无法杀掉这个血族,到底是因为什么。 那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被生生咽了下去,他还记得自己扮演的角色无法开口说话,于是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开口,把心里想说的话告诉沈行歌。 但也不知是命运的眷顾还是玩弄,这个坦白的机会来得比他想象得要快得多。 第295章 血族(17) 沈行歌带着徐凌回程的路上,夜色一点点笼罩下来,他看见橙红的火光从树林里升起,沉重的、轻快的脚步声掺杂在一起,猛地朝这边逼近过来。 远处,沈行歌暂时的住处已经是一片火海,有哀嚎声和喊杀声从风中远远地飘来,让原本静谧的夜晚忽然变得阴森可怖起来。 沈行歌作为血族始祖来这边巡游,自然也是带着守卫的,虽然数量不多,但个个都是精锐。 沈行歌往回走这么久了,却还没有吸血鬼上来迎接,其实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是一场埋伏。 一场谋杀。 虽然还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但沈行歌深知现在最重要的保住自己的性命。他的眉头渐渐拧起,瞳孔开始不自觉地慢慢变成血红,杀意沉淀在他的骨子里,开始蠢蠢欲动。 他当然记得原着里可没有始祖在南部被埋伏的这一段,看来剧情又一次变动了。 沈行歌握紧了手里的剑,将徐凌拉过来藏在自己身后,对后者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下麻烦了。虽然还不清楚是吸血鬼还是血猎,但大概率是血猎找上门了。”沈行歌冷静地分析着。 “等会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快跑。刀剑无眼,别误伤了你。”沈行歌并无半分害怕,相反他的头脑转得飞快,他拍了拍徐凌的肩膀,压低声音,对着徐凌叮嘱道。 徐凌没想到,这人大难将至,居然还第一个想着自己,一时也不知心里是何滋味。但让他更加感到不安的是,明明血猎总部通知他动手的时间并不是现在,却硬生生提前了这么多,显然不对劲。 这说明,血猎总部并不信任他的情报,他们想要出其不意杀死始祖,而且,也并不在意他的死活。 他为之效力的,不顾他的死活。 他曾想要杀死的,却挡在他的身前庇护他。 这样看来,他的任务,从一开始,就像一个笑话。 沈行歌专注地感受着远处传来的动静,却没注意到徐凌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像是无奈,也似冷嘲。 沈行歌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在心里估量着血猎离自己的距离,正要跳车,手腕却被身后的人突兀地拉住了。 晚风穿过衣袖,卷起几分凉意,让他无端瑟缩了一下。 而脖颈处的冰凉似乎更叫人心悸。 徐凌居然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但错愕之余,奇怪的是,沈行歌并未感到半分杀意。 也是,不然沈行歌怎么会对徐凌毫不设防。 沈行歌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却见一直乖乖听自己话的小孩,此刻神色坚定地望着自己,像是下定决心,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别动。也别出声。认真听我说。” “我不会让任何人杀死你。” 这是沈行歌第一次听到徐凌的声音,完全是少年的声线,坚毅平缓,如汩汩流淌的清泉。 这声音和他想象中的“女孩声音”差距过大,沈行歌一时完全没反应过来,竟然愣住了。 “我会保护你。” 虽然用刀胁迫着他,徐凌却一点也没有要伤他的意思,少年继续自顾自说下去,像是孤注一掷。 “前方有一个隐蔽的斜坡,是视野的盲区,在那下车不会引起怀疑。然后一直往下走,很快便是人群密集的集镇,你现在过去,能买到清晨的第一张船票。” 徐凌没时间理会沈行歌的愕然,拿佩剑也不过是要起点威慑作用,赶沈行歌下车去。他在来南方之前就研究过这边的地形,过目不忘的好记性让他记住了来时的路,也的确让他很快想到了逃离的办法。 马车开始飞驰,星流如瀑,天地的景象仿佛在转换、在颠倒。 而他们在逃亡。 火光一点点蔓延过来了,烈焰仿佛要把这方天地照亮,沈行歌愣愣地望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形影不离的人,第一次感到了一丝陌生。 相识只需一瞬,分离亦然。 一切发生得未免太快。 短短几息,无数个念头在沈行歌脑海里闪过,相逢时的一切疑点也在他心里渐渐清晰,沈行歌隐约间似乎意思到了徐凌真正的身份。 他也瞬间明白了,徐凌不同意他独自引开追杀者地主意,徐凌想要单独去引开那些追杀而来的血猎,换他离开。 但这些其实都不重要。 “你……” 那一瞬间,他只是突然很想和徐凌说几句话,很想很想。 “下去。” 徐凌却只是紧了紧手中的佩剑,带着佯装的凶狠催促他。 沈行歌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沈行歌被徐凌推下车时,架在脖颈处的刀锋悄悄落下了,他最后感受到的,是少年飞快地拥抱自己时留下的淡淡的体温。 和一个郑重地落在唇角、一触即分的吻。 然后他稍加狼狈地从广袤的土地上站起,怔怔地望着前方,看着无数的火和光亮,都追逐着奔腾的马蹄,一点点远去,一点点燃尽,终于一点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第296章 血族(18) 凯匆匆赶回血猎总部的时候,见周围的血猎们一个个一脸严肃,现场气氛凝滞到了极点,堪称愁云惨淡,再配上阴沉的天气,简直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他赶回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血猎们去南部暗杀始祖的计划失败了,等血猎们逼停始祖的座驾时,上面只有徐凌一个人的身影。 而始祖早已不知所踪。 现在,徐凌被带回了血猎总部,经过审讯后被丢在了牢狱中,和一堆被捕获的怪物关在一起。 凯一路上听到了许多风言风语,说徐凌卧底期间已经变节,投靠了始祖,居然在执行暗杀计划时偷偷放了对方。 为了血猎内部的团结,血猎总部已经决定,杀死这个叛徒,用他的血以儆效尤。 处决就在三天后。 而凯现在心乱得很,他好不容易买通了守卫,去大牢里见徐凌最后一面。 他不是想追究徐凌叛变的原因,而是因为他做了一件不可挽回的事,与徐凌的妹妹有关。 就算残酷,但徐凌作为徐落唯一的亲人,想到他们兄妹俩对彼此的亲情和挂念,凯觉得对方在死前有知晓的必要。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等凯进入大牢的时候,还是着实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遍地的肢体残骸,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徐凌靠在牢狱里冰凉的石壁上,长发盖住了脸,浑身都是血污,气息微弱得看不出是死是活。 和徐凌关在一起的居然还有三个吸血鬼异体,但都已经变成了腐朽在地上的尸体,虽然不知道徐凌这个半死不活的人是怎么杀死这些怪物的,但眼前景象着实触目惊心。 “徐凌。”凯小心翼翼地蹲到牢前,呼唤自己的前队友。 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一直没有动静的徐凌挣扎着抬起头,他一看到凯,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迫切地挤出一句:“我妹妹呢?我记得……她是和你一起出任务了。” 徐凌虽然身心俱损,但头脑依旧清醒,他知道,不管他是否叛变,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他妹妹徐落都不会丢下他。 而现在,按理说派去北方的除魔队应该都回来了,但徐落却一直没来见他,反倒是凯来找他,这事本就不寻常。 电光石火间,徐凌想到了很多,但他拒绝想那个最坏的可能。 他碧绿的瞳孔死死盯着眼前的凯,带着一丝侥幸的希望。 凯对上这双晦暗的眼睛,居然失神了一瞬,他记得徐落临死前的眼睛,也和面前的这一双眸子一模一样。 最后一刻徐落目光恢复清明,她倒在血泊里,很轻地闭上眼,面容释然,声音却渐渐哽咽:“可惜了,没能见上哥哥最后一面。” 凯忽然觉得,他们兄妹真的很像,临死前都还心有灵犀地想着对方。 “很抱歉,徐落死了。” 凯沉默了很久,久到徐凌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一点点黯淡下去,终于干巴巴地憋出了这么几个字。 短短几字,已经无异于晴天霹雳。 徐凌咳了一声,声音嘶哑了一瞬,接下来,他每一个字都在发抖:“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里没有疑问。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他从见到凯时,就已经猜到了他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但这样的噩耗无疑是在损耗他最后一点心神。 他从代替徐落进入始祖的府邸时,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但他所求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想用自己的命,换来徐落活着。 但为什么,徐落还是在他之前离开了他? 他的父亲不管他母亲的死活,他的母亲丢下他和徐落远走高飞,现在,连最后的亲人都离开了他。 他好像从来没拥有过什么东西,不论是亲情,还是少年时的憧憬,都不过只光片影。 凯移开视线,屡屡想要开口,但话到嘴边,才发觉那般难以启齿。 “发生了什么?” 徐凌重复了一遍。 “说。” 他的声音低哑,却锋利得惊人。 徐凌这时还在想,自己至少得死明白。他只是想知道徐落的死因。 凯被他进一步逼问,磕巴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却依旧选择避重就轻,转移话题:“你为什么要投靠血族始祖?那群魔鬼,对付血猎可一点都不会心慈手软,他们干的事有多恶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凯心中有着深深的罪恶感,只能通过转移目标而减轻。 徐凌的表情一下子更冷了,他不是来听凯对他进行道德说教的,他只关心徐落的死因,没空听凯在这废话。 终究,凯还是说出了实情。 “徐落……徐落她,我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她被血族抓住了,你知道吧,被吸血鬼恶意转化失败的人类……会变成行尸……” 凯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哽咽,他喜欢徐落,当看到喜欢的女孩一步步变成怪物的样子,他简直心如刀割。 听完他的话,徐凌愣住了。 他心里自然明白,像莱恩那样的血族,才是血族中的异类,北方的血族凶悍残忍,把人变成行尸的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可是,就算是变成行尸,也是有救的。 血猎总部最珍贵的宝物——贤者之血,可以解除一切异化状态。 但是,那是血猎总部的珍宝,和人类王族的教廷共同拥有,又怎么可能用在一个小小的血猎身上。 徐落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但对于徐凌而言,却是最重要的亲人。 就算变成怪物,但只要还有希望,徐凌就不会放弃。 徐凌只觉得无力,巨大的无力感包围着他,他几乎是低下头去,咬牙切齿地说:“为什么不放过她,就算徐落变成行尸,就算需要贤者之血,我也……” “是我杀了她。”凯忽然插话道。 徐凌颤抖的声音顿住了,他机械地再次抬起头,用空洞得瘆人的目光直视着凯。 “当时她变成行尸,渴望血液,反过来袭击了我们的同伴。”凯虽然语气不忍,但眼神却很坚定,他道,“她变成怪物,就变成了我们的敌人,为了我的同伴,我手刃了她。” “徐落最后一刻清醒了,她最后……在思念你。”凯叹了口气,续道,“我不管你怎么想,我只是觉得,你作为她的哥哥,有必要知道真相。” 飞快说完,凯不敢再看徐凌的眼睛,他匆匆站起,逃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囚牢。 他不知道,徐凌的心态发生了怎样可怕的变化。 沈行歌在阅读原剧情的时候,里面很笼统地提到,凯曾经一直是个正直但有些死板的血猎,固执地认为血族都该死。是少年时同伴的死,让他开始思考对错,以至于后来成长起来,开始思考血族和血猎和平共存的可能。 沈行歌不知道,凯死掉的同伴,是他少年时心动的对象。凯杀死了徐落,经历过锥心的痛苦后,终于开始改变。 按照原剧情,她的生命,不过是主角改变的催化剂罢了。 小角色的性命,哪有主角的蜕变重要。 三天后,在血猎长老的宣告下,对于叛徒的处决正式执行。 因为涉及到血族始祖,所以徐凌的罪孽格外深重,需要高级别的人到场坐镇。 当徐凌被带上处决台时,出乎意料的是,他看上去格外从容,稍长的卷发披在脑后,完全露出了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他压根没看一旁洒了圣水的利刃,而是看向了下面到场的教廷的传教士,他知道,对方代表王庭而来。 对方看到徐凌的面容,着实吃了一惊。 而徐凌朝着传教士眯起眼,居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的瞳孔如同王冠上最迷人的翡翠,真心笑起来足以让人目眩神迷,但其中的情感完全剥离后,只能让人感到一种幽深的恐惧。 “抱歉,你们无权杀死我。” 徐凌从听到徐落的真正死因的那一刻,忽然就不想死了。 凭什么他的妹妹死了,凶手们却能好好地活在世上? 反正一切已经错位,他不介意让一切崩坏得更彻底。 “教士,就由你作为见证人吧……作为克里恩家族的一员,我在此,决定行使唯一一次死亡豁免权。” 第297章 血族(19) [警告!警告!世界线偏移50%!] 沈行歌脑海中无故闪过这么一句话,硬生生磨平了他所有的困意。沈行歌敲敲脑袋,从床上爬起来,望着天边的月光陷入沉思。 他在心里算了算时间,距离他和徐凌分开,居然已经过去了五年。 五年了,沈行歌用徐凌这个名字搜寻到的消息接近于无,所有线索已经彻底断绝。 五年前—— 沈行歌从被赶下车的那一刻就想清楚了一切,徐凌是血猎方派来的卧底,会把始祖的行程透露给总部。那时,正好始祖离开老巢前往南部,血猎总部认为这是个好时机,于是派出精锐来围剿始祖的住所,想要斩草除根。 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徐凌居然半路放走了莱恩,让他们的计划从根本上失败了。 沈行歌可以想见,经过这么一顿折腾,血猎总部一定不会放过徐凌,毕竟,放走血族始祖这种大罪,在血猎内部被处以死刑都不为过。 沈行歌想起拜见南方的克里克公爵时——其实就是时唯本体——对方隐秘的、看热闹似的笑容,再联想到徐凌离开时少年温柔决绝的声音和蜻蜓点水的吻,一时只觉得头皮发麻。 千万不要是徐凌。 他对那孩子下不去手。 但不论如何,不管徐凌身上有没有时唯的灵魂碎片,沈行歌都不能狠下心放任他去死,他用最快的速度联络了居住在中部的三代血族,让他们去打探血猎总部的情况。 其实如果自己能去,沈行歌早去了,但血猎这次像是铁了心跟他过不去,一次围剿不成,后来悄悄在始祖的必经之路上安排了一系列刺杀。 不要说去皇城了,沈行歌离开领地都难。 幸好各地血族早就被始祖打怕了,谁都不敢抗命,即使是和血猎有关,当即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然而反馈得到的消息却让沈行歌无比迷惑。 “查完啦,最近血猎总部没有执行死刑的记录……哦不,有一例,不过半路终止了,因为涉及到王室,老大你知道的啦,人类王族有一次死亡豁免权的。”——来自某个不靠谱三代血族的回信 沈行歌:“……”为什么三代血族这么多连话都不能说清楚的傻子,贝利当年转化后代的时候完全不考虑质量的是吗? 第无数次在心里鞭尸了一下贝利以后,沈行歌又把回信看了两遍,大致确认了其中内容后,又翻出原世界剧情比对。 原剧情里,凯作为主角,成年后和母亲相认,最后统一了南方,成为了南方的领主,统一领导那里的血族人类,并且将势力进一步扩张。此后,杀死始祖是他功绩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从此他代替了始祖的“位置”,成为无上的领袖。 但无论他在血族血猎这一块功绩有多大,他的权利范围也没有在普通人类方面无限扩张,比如他一直坐拥南方的财富,但也只是人类贵族,并未成为“王”。 人类王朝的兴替,和主角关系不大,在原剧情中也只是寥寥几笔带过。 这个世界还是不发达的中世纪水平,有平民,就有贵族;有贵族,就有王权。 这个世界,王权高于一切,教会代表的神权也不过是辅佐教化的工具,也只有王室成员,即使罪大恶极,也能获得死亡豁免权。 沈行歌以前一直没有关注过这个细节,因为这一块和主角的剧情无关。论平时,他的居住地离皇城也是路途遥遥,天高皇帝远,皇权的更替与他无关,他只要专心赚钱经商就是,和贵族们好好交流沟通就够用了。 沈行歌当时有一瞬的警惕,但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剧情变化,凯依旧在主角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以至于沈行歌以为这只是某个无关紧要的插曲,徐凌已经逃离了血猎总部,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到此,回忆结束。 沈行歌叹了口气。 当真是这样该多好。 这次他的脑海中想起警报声,才发觉过了五年,世界线第一次发生了更改。 沈行歌的记忆力很好,以至于就算是只草草略过一遍的剧情人物,他也能记得名字。 原剧情写着,凯成年后某一日,皇权更替,新王比得.克里恩宴请各方领主,凯跟随其母亲海希回到了皇城,和那里的血猎展开了一番交流,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他们。 这个所谓的新王在后面剧情里没有半点戏份,纯粹是个叫凯回到皇城的借口工具人罢了。 而现在,沈行歌眼前,偏离后的剧情明明确确写着—— 克里恩王朝xx年,新王阿尔德.克里恩即位,此人为旧王私生子,薄情寡恩,残杀兄长。甫一即位,便联合教廷,向普通民众彻底揭露了血族和血猎的存在,不择手段打击“异端”,和凯针锋相对,从此开始了自己的暴政生涯。 沈行歌:“……” 难怪他找不到徐凌的踪迹。 原来是改名了吗? 古代就是麻烦。改个名就找不到人。 虽然不清楚这次主角到底哪里招惹了反派,但是,看反派的疯批程度,这梁子结得挺大的。 沈行歌知道,他不能让剧情继续偏离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万一主角死了,这个世界的秩序又会崩塌,这次本体大概不会好心再修补一次。 他发现,根据系统陈述的更改后的剧情来看,徐凌的恨意不止针对血猎,也针对血族。 也就是说,即使是自己亲自去,也有一定的风险。 但现在,无论如何,他都得去见徐凌一面。 第298章 血族(20) “听说了吗?三日后会举行宫廷夜宴,到时候各位贵族小姐都会来,也不知道其中会不会有陛下心怡的对象。” “确实,虽然陛下年轻,也不用急着立后,但有了夫人,也许能治治当今陛下浑身的戾气。” “说什么呢?慎言!敢妄议陛下,你不要命了!” “没事没事,陛下只对血族和血猎赶尽杀绝吧,我们又不是,怕什么?话说回来,陛下选妃?要我说,贵族小姐们还没他一半好看,他哪看得上啊。” 几个侍从和侍女抱着新鲜的花卉和绸缎,低声交谈着,走过铺着金色地毯的长廊。已经是傍晚,宫内的灯还没有全亮,以至于路的尽头悠长而昏暗,叫人无端觉得毛骨悚然。 在宫里待的时间稍长一些的宫人,提起新王的事,都能絮絮叨叨好久。 因为实在精彩。 五年前,徐凌从血猎的行刑中得以获释,却也暴露了身份,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老国王居然真的承认了这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将徐凌认回了王庭。 不知情的人们还以为国王难得仁德一次,不忍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 而只有徐凌心里清楚,他所谓的父亲早已抛弃过他和徐落一次,根本就不在乎他俩的死活,这次之所以愿意召他回来,只不过是因为国王的几个儿子夺权,内政混乱,国王需要一个现成的活靶子罢了。 但谁说,他就一定是猎物呢? 国王想要他在夺嫡中惨死,血猎想要他为放走始祖的过错买单,而他曾经的确当过血猎,和他结仇的吸血鬼无不想要咬断他的脖子。 但那又如何? 弑父弑君弑兄长。 斗人斗神斗血族。 历代国王的王冠上都沾染着欲望与鲜血。只不过徐凌手上沾染得太多,所以格外沉重。 短短五年,新王加冕,残暴之名,无人不晓。 侍从们的声音渐渐远去了,唯有几缕花香还若有若无地散在空气里,悠远清扬。 三日后。 今日难得皇宫里无比热闹,人来人往,行走其中,似乎也能沾染几分喜气。 舞会还没开始,王位上空空如也,贵族在大厅里交谈着,有人疑惑怎么到现在新王还没有出席。 贵族小姐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语气敬畏之中又带着点兴奋,仿佛要开上一场茶话会。 事实上,徐凌只是行事高调,本人倒是很低调,加上他回归王室的时间其实不算长,许多外来的贵族甚至还没见过这位新王的全貌。 “是阿尔德.克里恩陛下!陛下到了!”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小小地惊呼了一声,顿时全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徐落身着礼服,披着雍容的外袍从正门走进来,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兴致缺缺。但不知为何全场有一瞬的噤声,整个大厅只能听到新王的长靴一步步踏过地面的轻响。 绿翡翠一般的碧瞳,毫无瑕疵的五官,长发在脑后束成高马尾。 年轻的、冲击性的美貌,第一次让这些远道而来的贵族们直观地认识到,王座上的人已经换了,现在登临王座的,不是曾经日渐衰弱的老国王,而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 经过一些固有的官方仪式后,很快到了舞会环节,徐凌坐在一旁,没有任何邀请人跳舞的意思,一旁倒是有些贵族少女跃跃欲试,但面对着徐凌的一张冷脸,终究是没有上前邀请的勇气。 徐凌暗自盘算着时间,在心里无聊地叹了口气。 今天他邀请各方来客,主要目的当然不是为了选王妃。当时宫变的时候他一时疏忽,让他的大哥比得逃走了,听说他大哥现在勾结了血族打算来取他性命,而现在外宾来访,鱼龙混杂,照理来说,是浑水摸鱼的最佳时机。 徐凌早早就布置了针对血族的陷阱,王城也加强了防御,但是密报却迟迟未交到他手上,反倒让他有些疑惑。 怎么回事,这次他大哥要是不来杀他,以后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居然能耐着性子不动手? 这可真不像他大哥急躁冒进的风格。 至于和他大哥合作的血族,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也不知是哪来的底气造反。 反正肯定不是莱恩的直系下属。徐凌想,莱恩从不纵容蠢货。 这么一想,他似乎也已经很久没见过莱恩了,但照现在他和血族争锋相对的势头来看,他们还是不见为好。 他当然不会动莱恩,而他们的过往很快就会无人知晓,毕竟人类短短几十年很快就会过去,而血族始祖却依旧长存于世。 想到这里,徐凌难得感到了一丝落寞,忽然有些后悔,当初分别的时候没能再和莱恩多说几句话。 徐落正出神,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声少女的轻笑:“陛下,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徐落心中一紧,他刚才走神这么严重么?居然连眼前来人了都毫无防备。 接着他随意抬起头,正要随口拒绝,结果在那一瞬,徐凌愕然地脱口而出:“徐落?” 眼前的少女有一张和徐落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但下一秒徐凌便反应过来,他妹妹已经死了,眼前这个,压根就不是人! 果然,这么恍神的一瞬间,对方已经把握机会,手中无端多了一把尖利的刀,急速朝徐凌刺来! 血族本身就是由古老的黑魔法诞生的生物,第一个吸血鬼——始祖莱恩就来自于此。 正因如此,血族的后代中可能会出现具有魔法天赋的个体,比如来自北方的一支……后代中有擅长易容和模仿的。 徐凌以前做卧底的时候,还曾好奇过莱恩的魔法天赋,当时沈行歌告诉他,始祖早就废掉了自身的黑魔法,只不过,他对于后代的能力都能免疫。 徐凌已经试图用最快的速度躲开了,但一瞬的疏忽已经差点致命,他感受到肩颈处剧烈的疼痛,刚刚差一点,利刃就割开了他的动脉。 “啧!”对面的血族一击不中,很快再次攻来! 而周围本来闲情逸致的人们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几声尖叫响起,掺杂着“保护陛下”的呼喊声,本来安逸优雅的晚宴顿时乱作一团。 徐凌压根没理会周围的纷扰,他将披着的碍事的长袍一丢,绒毛遮挡眼前血族视线的一瞬,他一把握住面前点心上的银刃,手腕一挑,躬身向前,比对方更快更精准地,将刀插入了眼前血族的心脏。 干脆利落,又稳又狠。 冰凉的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徐凌一身白色的礼服,他手里握着刀,冷眼望着眼前和徐落一模一样的血族倒下。 “真恶心。”徐凌望着这张酷似徐落的脸,压抑着心底的暴怒。 他心里明白,这个血族不过是开战的信号。 果然,下一刻,隐藏在人群中的血族也纷纷撕开了假面,朝徐凌扑来。 人类的贵族们哪见过这景象,一个个腿都吓软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新王一声令下,看着角落里忽然冒出皇家的军队,和进犯者混战在一起。 外面忽然来报,有人类军队进攻王城,似乎是要发动兵变。 “来得可真迟。”徐凌道。 没想到他大哥和盟友的配合这么差,连刺杀行动都做不到统一。 “既然来了,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大厅中的贵族们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只有站在中央的暴君,缓缓扯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来。 * 这次叛乱声势浩大,但结束得却很快,徐凌提前布置了很多,他亲自指挥,最后生擒了他的王兄,比得.克里恩。 “成王败寇……”比得血红的眼睛里印着徐凌冷漠的脸,他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干脆笑出声,“怎么还不杀我?哈哈,可不要告诉我,这种时候你开始顾及我们的兄弟情谊。” 徐凌完全不理会他的挑衅,他只是冷硬地问:“徐落的脸,谁提供的。” 就算要易容和模仿,也得有比照。 而徐凌很清楚,他回皇室之前徐落已经死了,比得不可能知道徐落的长相。 能想到用徐落来扰乱他的情绪,提供消息的一定是他的故交。 然而比得并不理会他,只是癫狂地笑。 徐凌皱眉,继而淡淡抬手道:“拖下去,用刑。” 反正想要一个人开口,多得是办法。而他只需要等待。 原本热闹的宴会景象已经完全被突如其来的叛乱打破,一切平息后,此刻呈现出一种肃然的死寂,贵族们已经暂时被送走安顿了,宴会厅里一片狼藉,到处是血污和打斗的痕迹。 从进入皇宫这个鬼地方后遭遇过多少次暗杀,徐凌已经数不清了。他树敌太多,就算这次解决了比得,这份威慑也不过是让其他人暂时安分一阵子。 一想到日后永远是这样的日子循环往复,徐凌胸口忽然涌上一阵难言的疲惫。 他这次劳神太多,而肩伤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现在还疼得要命,可谓是身心俱疲。徐凌走过幽深的长廊,终于来到了卧室,正想脱下繁重的礼服休息一下,但角落里一丝异样的轻响让他松弛的神经骤然紧绷。 卧室还没有点亮烛火,角落里漆黑一片,只有几缕朦胧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什么也看不清。 徐凌内心警铃大作。 叛乱者还没肃清么?居然渗透到了这里? 现在自己手上没有武器,而且有伤,形势对自己很不利。 不过墙上挂着他的佩剑,只要先一步拿到…… 徐凌在心中快速盘算着。 而角落里的人影几乎是同时有了动作。 徐凌一个闪身握住了挂着墙上的佩剑,正要举剑刺去—— “咕~” 一声明显是肚子饿了的响动非常不合时宜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电光石火间,一丝蓝色的碎光在月光下闪过,徐凌扬起的剑尖猛地撤回,他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血族反客为主地点燃了卧室内的烛火。 温暖的烛火照亮了沈行歌的脸,周围的一切纷扰与繁杂,那一刻似乎随着他云淡风轻的动作,都如潮水般褪去了。 徐凌难得愣愣地站在原地,毫无防备,也哑口无言。 而血族始祖坦然地站在他面前。 开口第一句格外直白。 “我饿了。” 第299章 血族(21) 沈行歌原本想过,难得久别重逢,最好先说几句软话,告诉徐凌自己这些年很是想他。 但他是真的饿了。 以至于闻到血味的一瞬间,本能盖过了一切。 他这些天,本来是想低调地出门,低调地混进皇城,低调地找人,于是收拾收拾就一个人出发了。结果没想到,血猎都自顾不暇了却还惦记着他的行踪,一路上围追堵截,好像都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沈行歌被堵得一路上没饱餐过一次,而且这堆血猎无孔不入,严重拖慢他行进进度。 沈行歌从剧情进度那里得知,原本的剧情发生了极大转变,现在已经快进到男主坐上了血猎二把手的位置,有了指挥血猎的权利。 这样也说的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猎来杀他,毕竟男主和始祖之间有着“杀父之仇”,他当上领导者后怎么可能放过莱恩。 都到这份上了,他就算平时再咸鱼,如今也被逼得暴躁了许多,一路上打听消息加砍人,从最开始的闲情逸致,到后来砍人如切菜,沈行歌一路走来,感觉自己像在打什么格斗游戏。 结果就是,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反倒不知道怎么正常说话了。 不过幸好,对面的青年也只会愣然地看着他,似乎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气氛几乎凝固了。 “你饿了?”徐凌停顿了半晌,最终重复了一下沈行歌的话,打破了沉默。 对于刚刚脱口而出的废话,沈行歌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瞳孔中的赤红迅速攀升又被死死压下,血液的甜香游弋在空气里,简直对他是一种折磨。 他感受到自己的本能和理智在较劲,不过最后他还是将本能强压了下去,对徐凌道:“呃,这不重要,我来找你主要是为了……” 他话还没说完,但徐凌似乎没听,视线中的青年迅速逼近,伸手捧起他的脸,而后朝着他俯下身来。 沈行歌望见他眼里碧翡翠一般的颜色,在月光下如同波光粼粼的湖面,化成一滩朦胧的光影。 月光太美,以至于沈行歌没有躲开。 而后他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来自另一个人带血的吻。 只可惜太少了,这个吻浅尝辄止,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连餐后甜点都算不上,更像是饮鸩止渴。 当沈行歌被迫从这诱人的味道里抽离时,居然感到了难得的欲求不满。 徐凌半直起身,双手却依旧捧着沈行歌的脸,满意地看着对方苍白的脸染上病态的绯红,微微的喘息间露出尖锐的獠牙。 “味道如何?”徐凌笑眯眯地问。 沈行歌:“……” 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为止,就喝过两次人血,还都是徐凌这小混蛋硬灌的。 这下可好,完全是饥饿疗法,他现在觉得更饿了。 “我记得你和血族势不两立来着,新王陛下。”沈行歌抑制着自己扑上去吸血的冲动,答非所问,没好气地说。 徐凌毫不避讳地承认了,顺着他阴阳怪气的话接下去:“我有我的理由。不过,始祖阁下,看你这副样子,似乎也不是来找我寻仇的。” “你对你那些无血缘的后裔其实没有多少期待,更遑论情谊,不然你应该早就杀了我,而不是在这放任我吻你,不是么?”徐凌道。 沈行歌:“……”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厚脸皮地说情话的,我现在就想给你一榔头。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某种程度上,徐凌说的确实是事实。 他为徐凌而来,单单是为了徐凌,而非其他。 他思念徐凌,单单是思念那个曾陪伴他的少年,与地位、立场等通通无关。 沈行歌准备的一堆迂回的腹稿忽然就没有用处。 他心道,既然想通了,倒还不如直接点。 沈行歌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他眨了眨血红的眼睛,明明还保持着血族猎食的状态,浑身的气息却意外地平和。 “是,我只为你而来。”沈行歌直视着徐凌的眼睛,语气温和却笃定,“我想知道,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到现在,沈行歌已经很清楚了,徐凌是时唯的最后一块灵魂碎片,他想起当时带着徐凌离开时本体玩味的眼神,只觉得照化弄人。 他这人无情得很,偏偏面对时唯的时候,总是心软得不行。 徐凌听着他那句“我只为你而来”,只觉得像有什么砸在心头,悄悄填补了他少年时的一点遗憾与奢求。 他心底有一轮明月,月亮高悬于天,只有清冷的月辉能落到他的肩头。 他本来已经想清楚了,他不会摘月,等他完成复仇离开时,月亮依旧高高在上,亘古长存。 但现在,他的月亮,选择了为他而来。 第300章 血族(22) “病毒世界”核心。 青年姿态的本体站在无数运行的程序中央,和时唯别无二致的眼睛里一片灰茫,淡淡地注视着眼前世界中的一切。 他的神情平静而淡漠。 但随着进度条一点点前进,看到徐凌和沈行歌亲吻、表白、再到用最快的速度滚到一起,青年的脸色越来越可怕、越来越沉郁,阴沉到旁边的主机感觉自己被格式化的日子大概不远了。 本体:“……” 所以沈行歌对于自己的警告,已经完全忘干净了是吗? 虽然本体知道,徐凌和自己属于相同的数据源,本质上是同一个人,但他就是莫名感到愤怒。 想要杀死对方的那种愤怒。 他暂时还不想把沈行歌强行拉离这个世界,他也说不清为何。 也许是想多看看这个人鲜活的一面,让他迟迟下不了手。 也许……自己单纯就是想得到这个人。 他从未对什么升起过这么强烈的占有欲。 他在这个世界唯我独尊,这样迷惑的情绪实在太难得,他不想逃避,却也不知怎么处理。 本体向后仰躺,顿时一把虚拟的转轮椅在背后成型,接住了他。 他一般不干预世界的发展,但这次,他已经为沈行歌破例过一次,也破天荒地想要再一次打破。 想到这里,他转向操纵界面。 而眼前是这个世界男主凯的脸。 * 一晃数周,皇城内的局势渐渐平定下来,想趁着新王不稳、北方生事浑水摸鱼的家伙们也看清了徐泽杀伐果断的态度,一个个偃旗息鼓,暂时安分下来。 故而这段时间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难得过上了一段安定的日子,不用为皇权的倾覆而提心吊胆。 而对于皇宫内的众人而言,最近唯一的大事,大概是一位特殊客人的来访。 沈行歌拿出在人类贵族那里的挂名身份,表面上是一个富裕的商人,作为新王的朋友,来皇宫做客。 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没空八卦,居然没有人质疑这么个多出来的人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只不过多了段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位新客人生得无可挑剔,心肠也好得很,今天还曾帮我来着。而且有他在,陛下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真想他多住些时日。” 一个女仆一边擦拭雕像,一边和一旁的人闲聊,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憧憬,“听说阁下是从约克郡那边过来的,那边的人都这么好的吗?” 另一人点点头,但很快却迟疑道:“嗯,那人的确是位绅士,而且能和陛下做朋友,的确厉害。就是……我总觉得奇怪,为何那人不爱在白天出门,而且平时也不怎么吃东西,你说会不会是血……” “怎么可能!”女仆打断了对方,狠狠反驳,“我们陛下最厌恶血族了,谁不知道啊?” “可是……” 她们原本还想争论几句,结果听到往这边而来的脚步声,见沈行歌往这边缓缓而来,便都闭上嘴,识相地不说话了。 血族听力比人类好,沈行歌自然早就听到了她们的话,但他左耳进右耳出,只是没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你们陛下何止收留血族,他还想当我储备粮呢。 虽然我最后也没同意就是了。 吸血是容易上瘾的,一旦熟悉了某个人的味道,就再也戒不掉了。 莱恩作为始祖,比谁都更清楚这一点。 所以沈行歌还是拒绝了徐凌,选择了动物血,纯天然,无公害。 为此,徐凌和他赌气了几天,还是乖乖跑去煮鸭血粉丝汤去了,宫廷内侍第一次见陛下下厨,一个个吓得以为徐凌受了什么刺激。 所幸后来聘用的厨师也学会了,沈行歌的口腹之欲得到了微小的满足,吸血的想法没有那么迫切后,一天天看着徐凌在自己面前晃悠,也能稍微好受点了。 不得不说,当时宫变时被活捉的家伙也算够顽强,直到如今,才供出了当时易容容貌的来源。 徐落的容貌,是凯提供的。 听到这个答案时,沈行歌明确感受到了徐凌眼中滔天的杀意。 和凯之前的恩怨,徐凌已经向他解释清楚了。 徐凌对他很坦诚,知道了关于徐落之死的真相后,沈行歌只觉得,这一系列的巧合真是刀刀致命,一点点把徐凌往崩溃的边缘推去。 他没想到,原剧情中凯的挚友,那个一笔带过的暗恋对象,居然是徐凌亲妹妹。 他联想到现实中,时唯除了他,最珍视的也就是自己的妹妹时厘了,毕竟,这一点亲情是他难得拥有的感情。 而换作徐凌,也一样。 徐凌一言不发地听完了关于北方叛乱者的情报,他最后闭上眼,对沈行歌轻声说,想要一个人静静。 沈行歌知道他在思念徐落,而对方的悲伤也迅速感染了他,引得沈行歌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后者的肩膀,而后俯下身在徐凌额头落下一个吻。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完全是一种温柔的安抚。 徐凌微微一愣,而后忽然伸出手环住了沈行歌的腰,死死抱住。 这个拥抱没持续多久,感受到徐凌凌乱的呼吸缓缓平复后,沈行歌便拍拍他的肩头,先推门出去了。 徐凌确实需要一个人静静。 而沈行歌也得先理一理剧情。 “明明当时徐凌就是被北方血族所杀,为何凯还会与他们结盟?”沈行歌思忖道,“按照常理来说不太可能,除非还有什么剧情发生了改变。” 而后他很快得到了答案。 他作为提前苏醒的始祖,曾经去南部找过海希。 海希宣誓了对莱恩的忠诚,恢复了对南部的管理。血族对血契的看重高于血缘,故而即使是后来凯去往南方,海希也依旧选择了中立,没有把权柄交给男主。 到这里,原剧情彻底改变,凯失去了南部血族的力量,最终选择了放下仇恨,和北方的血族合作。 沈行歌对凯的“忍辱负重”历程没兴趣,他只觉得,凯居然有脸拿死去的徐落来刺激徐凌,当真让人作呕。 自作孽不可活,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他也无所谓男主的死活,现在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属于时唯的最后一块灵魂碎片。 他和徐凌朝夕相对,想要对方的命有如探囊取物,但他根本下不了手。 不过,他下不了手,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一月后,他听到了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 凯作为男主,终究还是得到了来自南方的助力。 人类大公克里克公爵,也就是本体在这个世界的化身,加入了男主凯的阵营。 这是对于反派再明显不过的敌意。 听到这个消息的沈行歌:“……” 不得不说,时唯,你对于杀自己这件事,真的很积极。 第301章 血族(23) 一晃多年过去,这个动荡的时代,追求和平的生活终究是一种奢求。 徐凌公开了血族血猎的内幕以后,人类与血族之间的冲突渐渐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与此同时,无法接受国王暴政,打着推翻王权口号的起义者也越来越多,一切在短时间内发酵,涌起一股不可忽视的剧烈的浪潮。 像是要将这个世界冲垮,直至四分五裂。 徐凌只觉得是自己激进做法的报应,他身为国王要处理的事物堆积如山,也常常感到焦头烂额。但北方的血族渐渐被消灭后,他复仇的步伐也已经接近了尾声,慢慢地不再用暴力的手段去压制起义者,似乎他心里也明白,最终这一切一定会反噬到他自己头上。 就差凯了——这个杀死徐落的人,这将是他手上最后沾染的血孽。徐凌这么想着,一边感受到一种长期积压的麻木压迫着他的心脏,一边又感到即将终结一切的快意。 沈行歌不想对徐凌的个人行为作出评价,但他心里非常清楚,一般情况下,历史的变迁不会快得如此过分,时唯的本体在这个世界意志的背后一定有无数暗箱操作,极大地加快了这一切的进程。 本体想杀死徐凌这个作为变数出现的反派,徐凌想要杀掉男主凯。 徐凌死亡能让沈行歌收集到最后一块灵魂碎片,而凯死亡会让这个小世界直接崩溃。本体作为规则本身,必然不会再一次仁慈地放过沈行歌这个搅局者。 沈行歌身处其中,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正常来说他就应该杀了徐凌扬长而去,放任这个世界最后与本体的病毒世界一起毁灭,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徐凌的复仇都快完成了,这个小世界都打得破破烂烂了,他还是没能对徐凌下手。 他和徐凌算得上是聚少离多,当年他曾在王宫做客,和徐凌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但是后来人类对于血族赶尽杀绝的脚步越来越过分,他作为始祖再也无法置之度外,只能选择离开,回到血族内部主持大局。 他记得当时徐凌送别的眼神,虽然不舍,但是没有挽留。 “你想的不只是找凯复仇吧。”临走时,沈行歌突然转过头问他。 “啊,确实是。我还有真正憎恨的东西,必须做个了结。”当时徐凌这么回答。 真正憎恨的是什么呢? 虽然隐约预见了什么,但当时沈行歌其实没有细想,便离开了。 不论怎样,他们都有自己的立场,可以为彼此停留,却终究不可能为彼此妥协。 沈行歌躺在他的两米大床上安静地想,自己不仅很久没见过徐凌,也很久没见过本体了。本体借用克里克公爵的身份在世间搅弄风云,但却很少露面,沈行歌想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 真是受够时唯了,小兔崽子,等回到现实世界一定找他算账。沈行歌在床上翻了个面,脸陷进枕头里。 浓郁的墨色扑面而来,笼罩着他的感官,血族投身黑暗的怀抱,耳边传来隐约的嗡鸣声。 他不想时唯死,不想本体就这么随着病毒世界消亡。他在这里停留这么久,除了舍不下徐凌,也许更多的是在犹豫,要不要最后听从时唯的决定,任凭这个世界自毁。 沈行歌还在思考,但现实会比他更早地逼他作出选择。 [凯即将率领大军攻进皇城,与暴君决一死战。] 攻进皇城? 从系统听到这个消息时,沈行歌猛地睁开眼睛,双手握成了拳头。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带徐凌去过海希的地盘,而现在徐凌肯定也知道了海希和凯的关系。徐凌不可能放任凯攻入皇城,事情能发展到这一步,也许除了本体在背后的推波助澜,还有徐凌的纵容? 电光石火间,一切都通透了。 真正憎恨的东西……多年前徐凌的那句话在心间回响,答案呼之欲出,一时间让他感到一种后知后觉的刺痛。 他很少能从血族的身体内感受到这般沸腾的感觉,这一切进行得太快,好像燎燎星火铺天盖地地袭来,要把他的心燃尽。 他懒得去多问凯进攻皇城的借口,他只知道无论如何这都会是终局。 成王败寇,鲜血堆砌的王位,也只能用鲜血偿还。 “我会去人类的王城,终结这一切。”血族的始祖向众人宣告。 沈行歌站在肃穆的教堂里,背后的玻璃透过太阳的微光,灼烧感抚过他的脊背。 他要去见证一场死亡。 亦或是新生。 第302章 血族(完) 徐凌从小就明白,人一生能拥有的东西很少很少。 而当你失去这很少的属于你的东西时,你就已经步入了死亡。 当听到徐落死的消息的时候,徐凌觉得自己的一部分也跟着死去了。 沈行歌的到访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多拥有了一些东西,但始祖决绝的离去也让他明白,只能一时停留的终究不属于他。 也许心间的月光,只照拂过他一瞬,便已经足够。 就算莱恩并不在乎他的眷属,但徐凌杀血族的报复行为早就站在了始祖立场的对立面,让莱恩失去了停驻的理由。曾经在城堡里言传身教的相处时光,随着徐凌少年时代的离去,一同留在了记忆里。 日薄西山,月上枝头。夜幕降临,徐凌望着天边的一轮孤月,挥退了留守的侍卫,一人站在窗边眺望了很久。 他忽然想起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情。 他被丢弃时还是个年幼的孩子,刚刚进入了血猎公会里。某天,举国同庆盛大的节日时,他饿着肚子,牵着徐落出去找点东西吃,他艰难地挤在人山人海的街道上,望见高大的花车从远方逼近。 花车上的老国王搂着王妃,混浊的眸子里全是上位者志得意满的笑意。他望着下方畏惧恭敬的臣民,看人们的眼神如同看爬行的蝼蚁。 那是他的父亲,和他有一半相似的血脉。王者索求着权柄和鲜花,淹没在敬畏的目光中;他背负着这罪恶的血源,匍匐在看不到来路的尘埃里。 那时他太过年幼,看不清这背后的枷锁和倾斜的天平。 但他确信,这血脉该烂在泥里,那走在天上的人该下地狱。 思绪渐渐回归,徐凌沉下心,摩挲着手中的佩剑,明天是和凯约定的决战的日子。他没有为自己留下任何退路,他的路只剩下一条,那就是手刃了凯,完成复仇的最后一环。 第二日,天光大盛,两军对峙。 硝烟和战火在曾经安宁的皇城弥漫,风中处处是吼叫和哀嚎,如同人间炼狱。 最终凯来到了徐凌身前。 凯直视着这个曾经一起共事过的血猎同伴,多年过去,主角坚毅的眉眼多了几分领袖气质,更加厚重,也更加圆滑。 “阿尔德.克里恩!你愧为国王,残暴嗜杀,寡廉鲜耻,残忍地屠杀血族和血猎,劳民伤财,是非不分!不仅背弃了自己作为国王的职责,也背弃了自己曾经作为血猎的身份!”凯手中长剑直指国王,语气毫不退让,“你德不配位,还是快点从这个位置上滚下来吧!” 徐凌的眼神甚至称得上平静:“我是不配。但是你配?腐朽的王权本就不应该存在,它应该和神权一起灭亡。我会是最后的王族后裔,我死后这个国家会走向自由。” “你!这不过是诡辩!”凯完全没想到徐凌会这么说,哪有人不想当皇帝的,在他看来,徐凌这种用皇权满足私心的人更没资格说这种话。 “我自私自利,以权谋私,为人残暴,是事实。”徐凌坦然道,“这种血脉本就不该延续下去,你不是想要变革吗?王权自我而终,从此开启新的时代,算不算变革?” “从我上位起就等着人来推翻我,但那个人不能是贵族,不然就会诞生新的王权。而你有血族血猎的助力,有推翻我的能力,同时无法继承海希的爵位,算不上真正的贵族,人们推崇你也正是因为这两点。” “所以,你可以成为领袖,却无法成王。若是你这一派日后选择了王位,就必然被愤怒的民众反噬。我利用你到这一步,已经达成我的目的了。” 徐凌眯着眼睛,碧绿的瞳孔里印着一地的鲜血,像是翡翠上被刻下了一道血痕。 凯看他的眼神渐渐变了,他没想到徐凌居然想的是这些,这人压根没考虑过自己的死活,也没考虑过王位的更替! 他想要的是彻底的洗牌,彻底的新世纪! “疯子!”凯大吼道,深深感受到一种被戏弄的耻辱,“我可不会受你的摆布!” “我的初心和我报私仇可不冲突。”徐凌的目光骤冷,提剑而起,“另外,你的用处到此为止了。我可没说要给你捡这份胜利果实,谁当那个领袖都一样,很多人都比你更加合适。” “至于你,在我的剧本里只有死路一条。” 他话音刚落,鼓声骤起,号角声逐一吹响,皇城的军队忽然猛冲过来,场面顿时变得混乱。 黑压压的人混作一团,再难分辨谁是谁,大家早就杀红了眼,只想取眼前人性命。 沈行歌就是在这时进入战局的。 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当他好不容易在人群中看到徐凌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那柄锐利的剑插入凯的胸膛。 凯是血族和人类的混血,一般都伤害无法置他于死地,但是被银器直接捅穿心脏,也还是会死的。 “徐凌!”沈行歌大喊。 似乎是太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徐凌反应了几秒才转过头,凯的血喷溅在他脸上,顺着下颌角滑落。他双目中空无一物,本人的气息比他的剑还要冷,他立在那里,有如地狱归来的魔鬼。 但看到沈行歌的那一瞬,徐凌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大的惊喜,一个笑容几乎已经要从他嘴边浮现。 “莱恩。”徐凌郑重地呼唤他的名字,绵长而温柔。 [警告!警告!命运之子已经死亡!世界线偏移100%!] [请宿主尽快脱离这个世界!] 系统的声音无比急促,像是催命符。 沈行歌知道,凯已经被徐凌所杀,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得到时唯的灵魂碎片。 也就是说,他必须杀了徐凌。 “我……”沈行歌的声音犹豫地响起,但这份踌躇很快咽在了喉咙里,变成了直接响亮的呼喊—— “小心!!!” 但是那道利箭太快了,快得在场所有人都没来得及。 一道箭矢从后破空而来,直直穿透了徐凌的胸膛,巨大的冲力伴随着鲜血,让徐凌在沈行歌面前踉跄了几步,终于歪歪扭扭地砸在了地上。 一种忽然的疼痛击中了他,沈行歌只觉得是自己的心脏被射穿了。 他的目光随着箭矢的方向望去。 本体就站在那里。 隔着硝烟,隔着人群,时唯的本体就这么注视着沈行歌。 他用超出世界的力量杀死了徐凌,用平静无波的眼睛死死盯着曾经的爱人。 沈行歌只匆匆望了他一眼,便朝着徐凌跑去。 徐凌只是脆弱的人类,他躺在地上,每一次喘息都咳出断断续续的血沫,鲜血渐渐灌满了他的肺,他感觉空气一点点被抽走,呼吸变成一种剧烈的痛苦。 他的瞳孔开始涣散,连莱恩呼唤他的声音都渐渐变得遥远。 属于时唯的灵魂碎片随着他的死亡开始浮现在空中,沈行歌伸手握住那碎片,明明这样便可以完满,明明这样便可以让完整的时唯回来,但这一刻他却感觉失去了很多很多。 就一定要让他做出这样的选择吗?就一定要让他看着爱人死在自己面前,拿着灵魂的碎片,去拼凑所谓的幸福吗? 最后1%的碎片凑齐了。 灵魂进度100%。 属于时唯的记忆即将开始苏醒,本体将要醒来。 这个小世界岌岌可危,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随着男主凯的死亡,伴随着本体的介入,这个世界的崩溃速度要比上个世界快得多,很快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和崩塌,世界仿佛一锅糊粥,被唐突地搅乱,而后杂糅。 无论如何,他必须离开了。 但沈行歌依旧没有动弹。 时间和空间仿佛离他远去了,沈行歌跪在地上握着徐凌逐渐冰冷下去的手,在心底做出了自己真正的决定。 他在这世界的规则完全崩塌前俯下身去,咬破了徐凌惨白的嘴唇,鲜血的气息弥漫在舌尖,两人的血混在一起,交汇融合,属于血族始祖的全新的血契开始构建。 我赋予你新生,赋予你爱,赋予你整片黑夜。 你将从长夜里醒来,沐浴在月光之下,永远作为我的眷属,与我共享无尽的生命和永世的孤寂。 缔结契约的两方之间没有秘密。血契交换的那一瞬间,两人的记忆也开始交融。 沈行歌看到徐凌儿时被抛弃的悲怮,看到他天性中对于王权血脉的痛恨,看到他和徐落玩耍时的笑容,看到他拼命练剑时的疲惫,看到他年少时的憧憬,看到他一步步往上爬的惊心,看到他最后光芒万丈、却孑然一身。 沈行歌看到,他是一个完整的、他爱着的人。 停留的时间终于耗尽了,但这个世界居然奇迹般地在最后崩塌时停了下来,沈行歌的身影渐渐淡去,意识开始抽离。 他隐约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注视着自己,沈行歌回头,远远地望见本体灰色的眼睛,他呼喊着时唯的名字,毫不犹豫地奔向了那个人。 这个世界内。 徐凌渐渐睁开了眼睛,他被转化为了血族,心上的伤口开始缓慢地愈合。 天边的阳光只剩下最后一丝光亮,刺痛了他的眼睛。温暖的阳光灼烧着他,侵蚀着他,提醒着他已经成为了一种全新的存在。 沈行歌在他死亡的那一瞬间建立了血契,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充盈着他的身体。 这是沈行歌留下的礼物。 从此,他将只作为他自己,带着自己的那道月光,走向新生。 第303章 你的选择 “时唯!” 本体并未回应他的呼唤。 沈行歌追着眼前消失的人影,在病毒世界中穿行,系统提示他灵魂碎片收集的进度已经到达百分之百,但是他迟迟没有选择离开。 他在徐凌死亡那一刻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时唯让他带着灵魂碎片离开,放任这个本体带着这个世界自毁,他终究是做不到。 他从小被收养,在无数快穿任务中长大,曾经的他冷傲而恣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在成为快穿界管理员no.1以后,他望着管理局中滚动的电子屏幕,忽然对世界上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于是销毁了积分跑去了监察局“养老”。 这也许算是高处不胜寒,但沈行歌心里明白,更多是他已经很难获得正常的情感反馈,太多的快穿让人情感麻木,逐渐变成冰冷的任务机器。 他已经没有什么想要得到的东西,直到时唯出现。 时唯的出现让他“活”了起来,热烈的感情灼烧着他,世界在他眼中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他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存在。 他怎么可能放任他的爱人就这么离去,与这个混乱的世界一起在宇宙的尘埃里毁灭。 爱让人产生占有欲,也让他疯狂地想要去做一些不划算的、看似没可能的事情。 本体捂着头,额头和手背青筋暴起,随着他的移动,周遭发出细小的碎裂声,像是在外放他的痛苦。 但是,哪怕沈行歌强势地跟着他进入了病毒世界的控制核心,他也并未阻拦这个“居心不良”的闯入者。 病毒世界的核心看上去和快穿管理局的主控室有点像,只不过这里大得过分,无数个被吞噬的世界加入其中,让这里聚集的能量足以毁天灭地。 不难想象,放任它膨胀下去,迟早所有的快穿世界都会被它吞噬,沈行歌所在的世界也难逃一劫。 万千世界的纽带幻化作成无数条跃动的光缆,汇合于核心处,那里有一颗红色的机械心脏,缓慢而有力的跳动着。 沈行歌情不自禁地被心脏那处强烈的能量波动所吸引,往那边走去。 “停下。”带着温度的警告声从身后传来,沈行歌转过头,望见时唯那双无机质的灰色眼睛,听到他口中的解释—— “如你所见,这颗核心蕴含的能量连我都无法完全掌控,你贸然上前会被吞噬,从而进入无数个世界线。” 本体抱胸看他,眼神已经和血族世界的初见完全不同,对爱人的温柔与珍惜重新回到了他的眼神里,时唯微笑着,走到沈行歌身边来。 沈行歌从善如流地握住他的手,只感觉烫得吓人,这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体温。 时唯当然不是发烧了,而是他的记忆回归的那一瞬间,就启动了自毁程序。 “真是一点余地也不给自己留啊。”沈行歌垫脚靠上他的额头,抚上他的脸,“明明都看着我跟过来了,怎么还是这么快启动了自毁?” “多看你一眼,怕自己后悔。”时唯亲昵地蹭了蹭,“你也知道,我这人自私得很,说不定再过一会儿就改变主意,放任世界毁灭了。” “好大的口气。”沈行歌呛他。 “跟你学的。”时唯眯眼笑。 他俩笑着插科打诨了几句,直到核心开始悲鸣,纽带开始一条条坍塌,周围的一切开始随着时唯身体的崩溃而出现故障,时唯才终于停下,恋恋不舍地挥开沈行歌的手,正色道:“时间差不多了,你该走了。” 时唯的眼神像是要把眼前的人死死刻在自己记忆里,但他终究是放开了手,垂下眼帘不再看沈行歌。 沈行歌却依旧没有动弹,反而笑起来,他一挑眉,桃花眼便格外生动,像是波光潋滟的湖面,漂亮得不得了。 沈行歌轻佻地勾了勾时唯的下颌,笑道:“好绝情啊时唯,怎么不多说一句舍不得我?你这时候说要殉情,说不定我都会同意呢。” 时唯压根没想到这人这种时候居然能不正经一把,以至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本体都愣了一下才接话,语气里竟然有一丝罕见的慌乱。 “你答应过我的,明明灵魂碎片都集齐了,你现在必须离开!” 沈行歌摆摆手:“你用虚拟影像跟我说的话,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本体:“……” 时唯从来都拿沈行歌没办法,但是按照世界崩塌的速度,沈行歌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沈行歌盯着眼前跳动逐渐变快的机械心脏,时唯的自毁让世界开始紊乱,核心不堪重负,只能加快运转,但这样过高的负荷只会让病毒世界崩溃得更快。 沈行歌有整个快穿管理局最丰富的快穿经验,也比谁都明白眼前核心的构成,时唯作为反派扰乱的无数个世界焕发出了新的世界,一切都症结出自眼前的本体,也能在本体的毁灭中得到终结。 但他经历过两个时唯的世界以后,对这一切的想法已经完全改变。 毁灭之中有新生的可能。 而他不想放弃任何一点拯救时唯的可能。 “沈行歌。”时唯难得喊了他的全名,语气也充满了压迫感,“如果你不离开,我就只能驱动世界的意志强行驱逐你了,不要让我为难。” 沈行歌猛地转过身握住他的手腕,语气前所未有地坚定:“你让我杀死你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让我为难?” 时唯一时语塞:“我……” 他迟疑的这一瞬,突兀地听到了自己心脏的破碎声,眼前无数个生动的世界出现了一瞬的停滞,剧烈的痛苦在全身的每一处传来,比他无数次死亡的任何一次都要痛苦,都要剧烈。 核心处的心脏爆发出幽幽的荧光,冰晶似的表面骤然裂开一道蜿蜒的伤口,暴烈的轰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自毁来到了最后阶段,开始全方位的崩塌。 沈行歌的语速越来越快—— “你替我做了一个选择,要我带着灵魂碎片拼凑的记忆回到现实,离开这里,忘记你的世界的一切。” “但我也有我自己的选择。” 咔嚓—— 伴随着令人绝望的声响,不堪重负的机械心脏终于彻底破碎,坍塌的空间皱缩成一个巨大的黑洞,开始疯狂吸纳周围的一切。 “无数个世界线、无数个时间线,有无数个你,无数个曾经的你的选择,造成了现在这个混乱的世界。” “但是,每一个存在都有意义,没有任何一个你应该被放弃。我要回到无数时间线的源头,改变这一切。” “小孩子才做选择,而我全都要!” 世界渐渐黯淡下去,现实与虚幻的边界渐渐不分明,但是沈行歌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就像曾经那束照进时唯生命里的光。 时唯很想说,不可能的,强行回到混乱的起点只会造成更大的混乱,在时间里穿行终究会迷失自己,要通过这个方法挽救这一切,成功率微乎其微。 但他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沈行歌看似闲鱼,其实是个真正的赌徒。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会下注。他会为了时唯,放上自己的全部筹码。 沈行歌为了他而燃烧起来的样子,正是时唯最喜欢的模样。 于是时唯不再反对,不再阻挠。 他任凭沈行歌拉着自己的手,跃入眼前的黑洞,进入无数个未知的、属于时唯的世界中,回到无数个世界的起点,去改变那虚无缥缈的未来。 大结局 欢迎回家 因为病毒世界的崩塌,一切都回归了混乱无序的状态,沈行歌跳入黑洞的时候还拉着时唯的手,而刚刚进入,手中便空无一物。 时唯凭空消失了。 也对,时唯是一切都症结所在,他会回归曾经在每个世界的意识形态,变成沈行歌熟悉又陌生的模样。 沈行歌不知道时唯当过多少世界的反派,也不知道为了改变时唯的结局要穿越多少个世界,但是他现在有无限的耐心和时间。 只要他改变无数个时唯最初枉死的结局,故事的开头改变了,也不会出现病毒世界的最终结果。 沈行歌不再多想,他揉了揉自己的耳垂上的耳钉,在无数混乱的时空中寻找着时唯的位置。 ——— 废土世界里—— 沈行歌赶在实验室崩塌前救出了实验体小孩,眼前的孩子瞪着灰色的眼睛望着他,似乎不理解这个从天而降的人为何要来救他。 但沈行歌只是抱住了眼前的孩子,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了奄奄一息的男孩。 沈行歌说:“你不该死在这里,你会有更好的未来。” 天师世界里—— 一身道袍的沈行歌一甩拂尘,冲进了交易灵体的地下黑市里,从将要燃烧起来的附魂灯里卷走了一个闪着荧火的灵魂。 此后大天师的背后跟上了一只少年体的小鬼,天天问沈行歌怎么才能长大。 沈行歌揶揄着问他为何想长大,小鬼一下子缩进灵戒里半天不出来,似乎是害羞了。 真假少爷的世界里—— 沈行歌解决了绑架犯,抱起被恶意调换的真少爷,他俯身拍了拍少年身上的灰尘,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在孩子身上。 沈行歌抚摸着他的头:“那种家庭不回去也罢,你会成为比他们更优秀的人。” 孩子紧紧揪住他的衣袖,沉默许久狠狠点了点头。 魔法世界里—— 沈行歌赢得了魔法世界最盛大的比赛,他走上领奖台,幕布的后方是一只被锁链层层禁锢的小黑龙。 感受到黑龙的痛苦和反抗,沈行歌安抚着他,缓缓将头靠在龙背上,用传音魔法传话:“伤害你的人终会付出代价,我将与你结契,永生永世绝不背叛。” 黑龙的暴动渐渐止息,许久,魔法师和龙的额头显现出契约的印记,标志着他们从此密不可分。 沈行歌的意识走过无数个世界,经历了无数时唯的过去,陪伴他一点点成长,也一点点改变命运。 就快了。就快了。 经历的世界太多,沈行歌的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但他一直在往前走,他相信自己终究会完成这一场豪赌,会把时唯完完整整地带回去。 与此同时,时唯的意识投入到这些曾经经历的世界里,都回归了曾经的本真,变为了最初在这个世界的模样。 时唯不再是孑然一身了。 他贫瘠的生命中第一次有了玩伴、亲人、挚友、师长,第一次有人陪伴在他身旁,和他一起成长,一起重生,而那个人会为了他继续奔赴下一个世界。 时空回到了起点,他的记忆也回归了原点,每个世界的他都是一次新生。 他不知道降临在他生命中的那个人是谁,只觉得那个人给他的感觉温暖而熟悉,让他不自觉地想要伸出手。 就快了。就快了。 时唯想。 他走到尽头的时候,那个人也一定会出现。 又是一个新的世界。 不同寻常的是,随着无数世界的结果被改变,这已经是旅行的终点。 这一次,当那个印象中熟悉的存在出现时,时唯毫不犹豫地跟随自己的直觉,握住了眼前人的手。 “我爱你。”对方说。 他听见那个人的承诺,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时唯死死抓着对方的手,颤音道:“我很自私的。” 那个人笑了:“怎么说?” “你真的决定爱我?”时唯指尖轻颤。 对方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时唯的眼睛像一汪深潭:“那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把我放在心里第一位,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无论面对什么抉择,我都选择你,你也只会选择我。就算这样,你也愿意吗?” 那人一时怔忡,而时唯已经甩开了他的手。 只听眼前人小小地叹了口气:“我选你。一直都是你。无论是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你怎么就不能信我呢?” “我说话算话,绝不骗人的。” 一阵从未有过的欣喜从心底升起,好像心脏上的空白终于被填平。 时唯捂着自己的胸口,抬起头望向眼前如天空如海洋的蓝眼睛,只觉得他所求的一切都包涵其中,已经足够。 因为这个人的存在,他经历的一切忽然就拥有了意义。 在他感到满足的同时,时唯有一种预感,这一切即将结束。 最后,时唯迫切上前,问出了藏在心里最重要的问题—— “你是谁?” 风吹乱了两人的额发,模糊了时唯锋利的眉眼。 沈行歌忽然笑了。 他忽然反身抱住了时唯,说出来关于未来的序言。 “我是你未来的爱人。” “我为你而来。” 这话刚刚说完,他们的时间线因彼此的行动开始产生无数交集,这一刻,因果错乱,时空交汇。 原有秩序彻底崩塌。 一时狂风大作,空间开始扭曲变形,时唯几乎握不住沈行歌的手,他只来得及听到那人最后的声音——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沈行歌。” ———— 爆发之后是漫长的静谧。 一切迅速地沉寂下去。 时间的纬度漫长而无序,对于时唯而言,时空对他毫无意义。他闭上眼小憩,等再次睁开眼,恍然间已经过去了无数个世纪。 他穿行于无数个时空,见证无数种可能,是无数个世界中自由的存在,却终究孑然一身,终究会感到孤寂。 他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时唯,记忆里似乎有人呼唤过这个名字,那人的声音亲切温柔,却渐渐在记忆里模糊成昏黄的胶卷。 如往常一样,经历了一个世界后时唯回到了这片属于他的、没有尽头,没有生命,也没有死亡的白色空间。 往日他的世界安静得像一个巨大的坟墓,而这次出现了一些不协调的音符。 那人黑发蓝眼,是个高挑俊美的男人,他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嘴里哼着时唯没听过的悠闲小调。 他转过头来的那一瞬,时唯只觉得有什么击中了自己的心脏,死亡的世界一瞬间活了过来,变得生机勃勃、枝繁叶茂。 “你好,我叫沈行歌。”那人无比自然地笑着伸出手,做了个自我介绍。 很快,他们都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声。 在这片宁静的空间无所遁形,无可遮掩。 沈行歌知道,时唯一定会握住他的手。 时唯知道,自己一定会选择眼前的这个人。 他们都如此笃定。 于是这一次,沈行歌没有邀请他一起离开,而是用久别重逢的口吻,温柔地迎接了好久不见的爱人——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