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侯府傻女被权臣娇宠了》 第1章 侯府傻女 “云绾，我的好姐姐，你去死吧！” “父亲，不要！” 床榻上，幔帐之后，少女突然满头大汗坐了起来。 她惊恐瞪大双眼，艰难呼吸着空气。 好半晌才平静下来，看向自己的双手。 多么白皙的皮肤啊，现在她不是应该已经在阴曹地府了吗？ 少女不敢相信，掀开被子跌跌撞撞跑到梳妆台前，惊讶的看着黄铜镜子里面的自己。 “我这是……又活过来了吗？”云绾喃喃自语道。 想起梦中的情景，她不禁颤抖起来，捂着脸小声啜泣。 “幸好，幸好……” 哭过之后，云绾穿好衣裳，发髻就那么散乱着，在脸上胡乱抹了两下，然后深吸一口气，拉开门跑了出去。 “哇哦！飞喽！”她张开双臂，笑的天真烂漫。 是了，没错，她现在就是装疯卖傻，也是她前世短短一生都在维持的状态。 不过一个是真傻，一个是装的罢了。 看到她跑了出来，下人们都纷纷避开。 “哎呦喂，我的小姐哎！”终于有一个婆子拦住了她，这人便是主母苏氏身旁的奶娘——林嬷嬷。 而她云绾，则是这安定侯府嫡女，前世因为痴傻，嫁给旭王之后，连累自己的父亲成了替罪羊，最后也不得善终。 如今既然得老天善待，重活一次还提前清醒，又怎能再一次重蹈覆辙？ 林嬷嬷拦住了云绾，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回走。 “玩儿，去那边，那边！”云绾拽着林嬷嬷往相反的地方走。 “小姐呀，平日你想怎么玩都可以，今天可是不行！”林嬷嬷苦口婆心劝道。 “为什么？” 她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之前自己那位“好妹妹”带她出去玩，然后“不小心”掉进了湖里，被旭王给救了嘛。 所以，正因为如此，她的父亲安定侯才想起来，自己的女儿还与皇子有着两位母亲在闺中戏言的娃娃亲。 至于他们的母亲…… 深宫之中，能够安然无恙活下来跟着自己的孩子享清福的妃子极少，旭王的母妃早就病逝了。 云绾的生母是跟安定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年轻时也是在他们那里赫赫有名的才女。 只是后来在生云绾弟弟的时候，难产导致一尸两命。 彼时苏氏也已经入府。 林嬷嬷不知道该怎么和眼前这人说，毕竟她可是一个傻子啊！ “小姐啊，要不嬷嬷陪你玩好不好？” “不，我就要去找妹妹！”云绾说着，抗拒林嬷嬷的拉扯，朝着反方向跑开。 林嬷嬷见状，赶紧追了上去。 “哎呀小姐，您等等老奴！” 彼时，另一边，安定侯府书房。 桌案后面，安定侯府的主人，安定侯云彦正坐在那里。 “旭王今日怎么有空来到侯府？”四十多岁的云彦，穿着青色的常服，看起来依旧俊朗不凡。 对面的年轻男子身着锦衣华服，长相更是没的说，器宇轩昂的，听闻这话轻笑一声，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本王如今二十好几，那日偶然有幸得见府上的绾绾妹妹，这才想起来一些往事。” 听他这般说，云彦大概也了解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只是…… “上次的事，还是要多谢旭王出手相救，不然老夫就真的要和绾绾天人永别了……”说着，他还扯着大袖子擦了擦眼角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 “侯爷，咱们都是聪明人，旁的话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年轻男子似笑非笑的说道。 他就是启国这在位的帝王所出第六子，旭王楚易瑄。 看着对面男子一副胸有成竹，势在必得的样子，安定侯皱了皱眉。 “旭王今日来我府上究竟是何意？”他起身，作势就要离开。 “侯爷先别急着走啊！”楚易瑄见状，连忙上前拦住他。 “您自己也说了，上次府上小姐落水，是受我搭救才幸免于难，无性命之忧，再说了，当年我母妃和侯夫人的约定，您还记得吧？” 云彦眯了眯眼，“你这意思，是在威胁老夫不成？” “小王哪里敢为难您安定侯？” “不过是咱们两家若是结亲的话，也算是知根知底，我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就绾绾妹妹这情况，换了谁您能放心？” “哼！”安定侯背着手臂冷哼一声，“当年我夫人和兰妃所说，也不过就是闺中女子之间的戏言罢了，旭王爷怎么还当真了呢？” “侯爷，您可考虑好了，上次您府上嫡女落水一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闹的满城皆知的地步，您确定真的不把她嫁予本王吗？” “本侯的女儿，就算不嫁给任何人，本侯也养的起！”云彦转过身背对着旭王，声音沉沉的说道。 “好！”楚易瑄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么侯爷可别后悔。” “不劳王爷操心，请吧。” 话落，书房的门被人敲响，云彦出声道：“何事？” “老爷，不好了！”是侯府管家的声音。 听到这话，他也不管这书房里还有其他的人，大步流星走过去拉开房门，“出什么事了，你给我说清楚！” 管家见到是安定侯本人，倒也松了一口气，将事情原委缓缓道来。 原来是侯府嫡小姐云绾，又犯了疯病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看管的人没拦住，竟然让她跑到了三小姐云染的院子里去。 听到了这些，云彦他哪里还坐的住，当下立刻就有了决断，跟着管家去了云染所在的凝香苑。 安定侯走了，书房里便只剩下了旭王楚易瑄。 他自然也是听到了管家说的话，此刻计上心来。 凝香苑。 云绾早在半个时辰前就来了这里，林嬷嬷紧追慢赶也愣是没跟上。 到了凝香苑的时候，正好是云染平日里午休，院子里边下人不多也没几个。 于是云绾就轻而易举溜了进去。 当她进了屋子以后，看到床榻上的那张脸，真是恨不得直接就一刀剐了她才算好。 前一世的种种情形还历历在目，临死时最后见到的那个人，那个脸尤为清晰深刻。 “云染，我真是小看了你啊……” 伸出手，云绾看着近在眼前就可以轻而易举解决掉的女子，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突然间，眼前人闭着的眼睛动了动，眼睫毛颤了颤，然后倏然睁开双眼。 “云绾，你怎么在这儿？！”云染不可置信的惊呼道。 她迅速坐起身，拢了拢衣衫，皱眉盯着不远处的人，暗自警惕着她接下来会有的动作。 说实话，换作谁一睁眼看到一个傻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也会被吓到的吧？ 看见云染的动作，云绾在心中暗自冷笑。 她对于这位“好妹妹”的反应，很是满意呢！ 第2章 戏弄庶妹 “妹妹，我来找你玩儿呀！”云绾笑着，扑向床榻上的女子，天真无邪的说道。 云染看着她这般，吓得不轻，一个激灵赶紧就往里面躲开。 一招不成，云绾又往她那边扑了过去。 情急之下，云染一把推开她，跌跌撞撞跑下地。 “啊！”云绾发出一声痛呼，整个人呈“大”字形趴在床榻上，双手抱着头。 云染见状心中暗自得意，叉着腰看向那人，装模作样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呜哇哇……” 谁知道，云绾竟然大哭起来，嘴里喊叫着：“妹妹，我好痛啊！” “姐姐……”刚说出两个字，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安定侯云彦大走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情形，眉头一皱，看着站在地上的云染，冷声道：“这是怎么了？你姐姐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听到男人的说话声，云绾勾了勾唇，然后把头埋在臂弯里，扑腾着两条腿，小声抽泣。 安定侯听到了，心疼坏了，立马赶紧抱起自己的女儿，上下打量着，安慰道：“绾绾怎么样？哪里痛？不舒服要告诉爹爹知道吗？” 云绾忍着再一次见到父亲的泪意，拍起手“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爹爹也来找妹妹玩捉迷藏吗？” 云彦无奈，藏起了苦涩，伸出手摸了摸云绾的头，轻声说道：“是呀，爹爹也是来找妹妹陪你一起玩的，好不好？” “好！”她开心的拍手跳了起来，话落就要往角落里面钻。 云彦生怕她再磕了碰了，急忙一把拉住。 云绾皱着眉头，嘟着嘴，有些不满的看向安定侯。 “绾绾，休息一会儿再玩好不好？” 看着父亲满脸慈爱的模样，云绾不忍心，点点头，坐在床榻边踢踏着脚。 等她坐好，云彦这才转头看向云染，质问道：“你就让你姐姐受伤，你看着？” “我，父亲……” 闻言，云染摇摇头，咬唇，捏紧了帕子，一副柔柔弱弱，泫然欲泣的模样。 “哼！收起你的那些心思，要不是你娘，我早就把你赶出侯府了！” “父亲，我没有！”少女抬起头，语气掷地有声，坚定的反驳道。 云彦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声音沉沉的说道：“你有没有，自己心里最是清楚不过。” “上次把你姐姐带出去，海的天空落水，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再有下一次，你自己看着办！” “是，父亲，染儿知道了……” 看着她没讨到好，云绾心里此刻是极为顺畅的。 所以，她干脆光明正大，拍着手，欢快的踢着腿，开心的笑了起来。 云彦见状，半是心疼半是无奈，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道：“绾绾，爹爹陪着你回去好不好？” 云绾不解的歪着头，天真的问道：“为什么要回去呀？我还想和妹妹玩儿呢！” “回去吃好吃的，而且天也不早了，妹妹也要休息，明天再来找她玩好不好？” “嗯……那好吧。”少女状似认真的考虑过后，有些不情愿的点点头。 父女二人路过云染身边的时候，某人悄悄勾起唇角，然后…… “啊！” 看着她被吓得跌倒在地惊恐万分的模样，云绾心情十分不错，哼着歌一蹦一跳蹲在云染面前，好奇的问道：“妹妹，你在干什么呀？” “我……”云染惊魂未定。 她咬牙切齿，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安定侯，又变成笑着的模样。 “姐姐，我无事的，吓到你了吧？” 看着她装作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云绾觉得不枉费自己刚才故意跳到她背后，拍她肩膀吓她那一下。 面上却是拉着她起身，有些小孩子心性旳低着头绞弄着手指，失落出声道：“妹妹对不起，我就是觉得……觉得这样会很好玩，没想到你会害怕。” “我不是个乖孩子，妹妹你惩罚我吧。” 看着她抱着头蹲在地上，云彦皱眉，目光冷冷看向一边站立的少女，神情不善。 云染当然想惩罚云绾，她不仅想对她打骂随意，更想把她折磨的体无完肤！ 因为这是她这个傻子，欠她的。 她恨，想让她去死的那种恨！ 但在云彦的眼神注视下，云染自然是什么都不敢做。 于是她笑着，拍了拍云绾的手，轻柔的声音说道：“没事，姐姐不必担心，我这是逗姐姐玩儿呢，姐姐开心就好。” “真的吗？”少女眼睛一瞬间就亮了，她语气欢快，抓着云染的手晃啊晃的。 “那妹妹等我哟，我明天还来找你玩！” “好，妹妹等着姐姐。” 云绾跟着云彦走出房间，快要离开之时还回头跟她挥手。 “妹妹，明天见！” 看着她刺目的笑脸，云染气的差点就咬碎一口银牙。 等到父女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她自己的院子里，这位外人眼里温柔小意的侯府三小姐，终于褪下伪装的皮囊，露出真面目。 “哐”“咔嚓”“啪啦” 脆响过后，少女坐在床榻边，呼吸沉重，眼神凶狠，面目狰狞，语气恶毒，“云绾，你不过就是个傻子，凭什么斗得过我？” 彼时，被她称为“傻子”的侯府嫡女云绾，也在她父亲还有管家的陪同下，回了自己屋子。 装睡哄骗安定侯离去，云绾起身坐在桌旁，倒了一盏热茶来喝。 “唉！”叹了一口气，她喃喃低语道：“扮傻子也不容易呀！” 放下茶盏，云绾开始思索接下来的事情。 如今，按照方才管家所说，那旭王已经离开了侯府，但以她对那人前世的了解，他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善罢甘休的主。 所以…… 云绾凝眉思索着，手指轻轻碰着茶盏的外壁。 清脆的声响跃入耳中，少女的眼神清亮，唇角缓缓上扬…… 夜晚，当朗月升上夜空，安定侯府角门，一道身影鬼鬼祟祟溜了出去。 在那之后，一个小丫鬟也悄悄离开。 第二天一早，林嬷嬷带着人来伺候云绾洗漱。 在其他人都未曾注意到的时候，端着木盆的小丫鬟悄悄将一个极为细小，仅有小拇指粗细的竹筒塞进了云绾的中衣袖子里。 等到人都离开，她这才借着出恭需要人陪同的理由，将小丫鬟暂时留下。 与此同时，云染起来之后，一大早就去了主母苏氏的房里。 “母亲。”云染笑着见礼，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苏氏瞧着她，笑着点头。 “来的这么早，还没用朝食吧？” 少女轻柔的“嗯”了一声，乖乖巧巧落座于她对面。 安定侯府后院以前曾是老夫人掌家，后来随着云绾生母去世，老太太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去了山上的寺庙？ 那是安定侯怎么劝说都不听，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老太太也是爱搭不理。 这不，如今安定侯府后院除了三个妾室，也就她苏氏一家独大。 要说苏氏为何能坐得这安定侯府的主母之位，就不得不提起她的两位贵人。 这两位贵人，一个是云绾生母，一个就是云染的母亲。 至于这第二个条件，当然是因为这女人她肚子生气，给安定侯府添了唯一的男孩。 要不怎么说，都是做妾的命，偏偏显着她了呢？ 第3章 丫鬟春兰 “你叫春兰？”少女坐在桌边，单手支撑下颌，摆弄着茶盏，语气漫不经心。 落玉轩内，屋子里面云绾和小丫鬟二人一坐一站，气氛有些安静过分了。 “是，回小姐的话，奴婢确实是叫春兰。”小丫鬟梳着双丫髻，穿着侯府洒扫下人们统一的鹅黄色样式的衣衫。 云绾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那根小竹筒，拔掉盖子，抽出里面的纸条来看了一眼。 “说说吧，昨晚的事。”她起身，拿着纸条扔进灯罩里面，用火折子点燃，看着纸条焚尽。 春兰点点头，说起了昨晚的事情。 “昨夜，奴婢依照小姐您的吩咐，暗中留意着府内各个出口，天一黑就守在附近。” “后来，四更天的时候，奴婢看到有人从角门那里鬼鬼祟祟的溜了出去，便悄悄跟在了后面。”说着，小丫鬟还不忘了抬起头，看着云绾的表情。 她也想不到，侯府这位据说从五岁时起就已经痴傻的二小姐，竟然不傻了？ 难道以前都是装的吗？ “你在想什么？”云绾突然出声问道。 “啊？二，二小姐……”春兰回过神来，看着满脸笑意的少女，突然有些慌乱。 “你做的很好，拿着吧。”云绾给了她一块银锭子。 春兰不知所措的看着她，生怕这银子拿了，就真的没有什么好活了。 春兰的样子让云绾想起上一世，他的父亲为了自己替旭王做事，最后却被他们给推了出去，安定侯府几乎是没有活口，除了云染还有苏氏母子二人，再就是痴傻被蒙在鼓里的自己。 那个时候，也只有眼前这个小丫鬟，不顾自己的性命，拼尽全力进到旭王府，告诉自己家里遭难的事。 因为如此，她被旭王府管家发现，让人乱棍打出去，丢了命。 握了握拳，云绾眼神坚定，继续问道：“昨晚你跟着那人，可有见到他去了哪里？又见过何人？” 春兰正色起来，点点头，“那人奴婢虽然看不清是谁，但是知道他去了一处小院。” “至于见到什么人，奴婢怕被人发现，没敢靠那么近，但是听到声音是个年轻的男子。” “嗯。”云绾若有所思。 春兰见状也不敢说什么，就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看着掌心里面的银锭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晌后，云绾出声道：“你要不要跟着我？” 春兰眼睛亮了亮，“真的吗？二小姐，我可以跟在您身边吗？” “当然，如果你不嫌弃我这个安定侯府的傻子小姐。” “噗通”一声，春兰跪在地上，又直接“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谢谢二小姐，谢谢二小姐！”她语气兴奋，激动地说道。 云绾扶着她起身，笑了笑，“好了，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小姐我马上就要交给你第一个任务，准备好了吗？” “嗯。”春兰点点头，平复好情绪应道。 云绾冲她招了招手，示意春兰附耳过去。 “等一下你先……” 这厢主仆二人秘密谋划，那边主母苏氏也和云染相谈甚欢。 “既然这样，那母亲我就先走了。”少女起身，笑着柔声道。 “哎，让林嬷嬷送送你啊。”苏氏起身，也笑着说。 “多谢母亲。” “别这么见外，我们是一家人嘛！”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染儿放心，答应你的事，母亲一定做到。” “嗯。”云染点点头，跟着林嬷嬷走出屋子。 二人刚回到凝香苑，就看见云绾正蹲在院子里。 “哎，这不是二小姐嘛，怎么会在这里？”林嬷嬷皱着眉，好奇的问道。 不知想到什么，云染脸色一变，大步走到云绾身边。 云绾听到她们的动静，故意装作没听到，拿着手里的木棍，蹲在戳着画着。 嘴里还嘟囔着道：“妹妹怎么还不回来，说好了今天一定要陪我玩的，哼！” 被愤怒冲昏头脑，失去理智的云染根本就没仔细听这话。 所以她想也不想，一把抓起云绾的手臂，生气的质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手劲不小，疼的云绾皱紧了眉头，然后她便用力挣扎，大声喊叫着，“疼啊，疼！” “真的好疼！” 眼见着云绾哭了出来，林嬷嬷见状立马奔了过来，拉着云染的手，担忧的说道：“哎呦，三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快松开，她可是你的姐姐！” “还有，万一此事让侯爷知道了，您又该如何交代？” 云染皱着眉，闻言这才放开眼前人的手。 云绾便立刻起身，跑到一旁林嬷嬷的身后去了。 瞪她一眼，云染快步走进屋内。 不一会儿，就传出来她的惊叫声。 “啊！云绾！” 听到她的震怒，云绾躲在林嬷嬷身后缩了缩脖子。 林嬷嬷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拍了拍云绾的手，就要往屋子里面走去。 云绾摇摇头，咬着唇，面色惊恐抓着她的衣袖不放。 “二小姐，没事的。”林嬷嬷笑着，走了进去。 身后，立在原地的云绾收了那副痴傻的模样，唇角勾起。 她看向不远处平平无奇，看似认真做着洒扫活计的小丫鬟，悄悄点了一下头。 屋内，林嬷嬷一进去就看见了满地狼籍。 碎裂的花瓶瓷器、茶壶杯盏、被撕裂剪碎的衣裳布料，空中更是纸屑绒毛满天飞。 林嬷嬷跟在苏氏身旁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象。 这场面，难怪三小姐发那么大的怒火。 云染冲了出去，伸手质问云绾，“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哎呦，三小姐您是不是糊涂了，二小姐这儿，”林嬷嬷跟着追出来，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不清楚的，您跟她说不明白。” “说不明白？哼！”云染冷哼道：“说不明白，我就让她长长记性。” 话落，不等林嬷嬷反应过来，她就一挥手，旁边来了两个婆子，走过来就要上去抓云绾。 云绾哪里会让她如意？ 直接一蹦，跳到林嬷嬷身后，笑着拍手道：“好玩好玩，真好玩。” 云染吩咐婆子，指了指林嬷嬷身后的云绾，“给我抓住她！” “不行啊，三小姐，侯爷知道无法交差呀！”林嬷嬷护着云绾，摇着头往后倒退。 “林嬷嬷，看在你跟在母亲身边的份上，你让开，我不会牵连你。” 林嬷嬷不让开，她转过身一把将云绾推了出去。 “跑啊！二小姐！” 云绾跌倒在地，看见云染身后的婆子扑了过来，起身跑了出去。 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笑声清脆，“哦！玩喽！” “捉迷藏，捉迷藏，妹妹陪我玩！” 等到苏氏得到消息说是云染打了云绾的时候，安定侯也下朝回来刚到侯府门口。 “快，一定要赶在侯爷到之前，把她们二人送回各自的院子里去！” 苏氏说完，就匆匆忙忙出了屋子，往凝香苑那边赶去。 彼时，云绾正被两个婆子压在地上，云染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我的好姐姐，看看今天谁能帮得了你！” 话落，她伸出手，“啪”的一巴掌扇了出去。 但是被打的却并不是云绾本人，而是春兰。 “拿来的洒扫丫鬟，敢阻拦我？” 说着，又有两个丫鬟上前，想要拉开春兰。 可春兰却是死死抱着云绾不撒手。 在云绾看来，这丫头的倔劲儿，和前世如出一辙。 但在春兰眼里，眼前这人是她的主子。 主子让自己做的事，一定要做到最好，但主子要是想独自涉险，作为仆人，是一定要护好自己的主子。 见分不开她们，云染索性把怒火都撒到春兰的身上去。 她让丫鬟看住这二人，指使两个婆子对她们拳打脚踢。 听到春兰的闷哼声，云绾皱眉，攥紧拳头想要站起身，却被她抓住手臂。 “二小姐，呃……” 云绾知道这是这丫头在提醒自己不要冲动坏了计划。 可她实在看不得自己的人被欺负啊！ “云染……” “你在干什么？！”一声怒斥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婆子吓得停了动作，云绾转过头去，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不是他父亲安定侯云彦，又会是谁呢？ 第4章 捉弄小童 “二小姐……”春兰笑了笑，声音虚弱。 “春兰，你撑住啊，不要睡！”云绾小声惊呼道。 “奴婢……撑得住……” 话落，小丫鬟倒在云绾的怀里。 云彦见状，赶紧大步走过来。 身后，苏氏大声喊道：“老爷！” 云染看到他，低着头，慌张的往后退了一步。 “啪！”一声脆响过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云染的脸上就多了一道五指印。 她捂着被打的脸颊，眼中含泪。 苏氏走过来，一把拉着云染的手臂，神情担忧的看了又看。 安定侯根本没管她们，直接走到云绾身边，拉着自己的女儿，声音温和：“绾绾，哪里可有不舒服？跟爹爹讲啊。” 云绾颤抖着身子，往云彦身后躲了躲。 她突然蹲下来，眼泪吧嗒吧嗒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绾绾，要不要爹请大夫来给你瞧瞧？”云彦作为安定侯，朝堂上大事小情没慌过，可一旦遇到了和自家女儿有关的事，就很怕。 云绾拉着春兰的手，呜呜咽咽的哭着道：“绾绾没有小伙伴了，呜呜呜……” 安定侯愣了一下，然后皱眉，转过头来看向一旁的管家。 “你去请大夫来给这丫头看看，她既然帮了绾绾，咱们也不能亏待了人家不是？” 管家点点头，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安定侯看着苏氏和云染，冷哼一声道：“记住你们的身份，不要偷摸在暗中搞些小动作。” 云染挣脱苏氏的手臂，上前一步质问道：“父亲，您为何不问问我为何要如此对待她？” 云彦皱眉，“那你说，你为何要伤你姐姐？” 云染转过头去招了招手，很快就有一个小丫鬟抱着一些布条走了过来。 将布条捏在手里递到安定侯眼前，云染这才说道：“父亲，这些就是女儿这么做的原因！” 云彦将布条拿在手里翻了翻，皱眉。 “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绾绾干的吗？” “嗤！”云染冷笑一声，“原来父亲竟然不信我啊。” “就算是你姐姐干的，她一个心智不健全，如同稚儿般的人，你跟她计较什么？” “还是说，你认为她是个痴傻的，你就可以随便打骂她，把她当下人一般对待？” “亦或者说，”男人走到少女面前，“你是想取代绾绾，做这个安定侯府的嫡女？” 云染闻言，几不可查的有些慌乱，然后面上却依旧镇定。 淡然自若的回望着安定侯。 苏氏见状，走过来拉着云染的手臂，往自己身后藏了藏，温柔的说道：“老爷，再怎么说，染儿也是您的女儿，这侯府的小姐呀？” “您可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云彦转身，一挥袖子道：“既然如此，那就关她三日禁闭，不许跨出院子一步，抄经五十遍。” “顺便劳烦夫人你派人，一日三顿饭给她送进去。” 苏氏知道见好就收，他安定侯定下的事情，怎么说都没用。 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只能拉着云染的手臂，摇了摇头。 云染不甘心的咬牙切齿，见礼道：“是，多谢父亲宽恕女儿的过错。” “女儿一定好好反省，诚心改过。” 云彦点点头，等到管家回来，便带着云绾和春兰回了她的院子。 云绾一直在哭，云彦就哄着她。 “爹爹，那个姐姐是不是要死了？” 摸了摸她的头，安定侯叹了一口气，“绾绾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嗯。”云绾点了点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将春兰放在外间的软榻上，管家就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屋内的父女二人就听到了管家去而复返的声音：“老爷，大夫请来了。” 云彦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是。”管家恭敬应道。 随着门口传来“嘎吱”一声响，一位胡子花白穿着灰白色衣衫的老者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药童。 “老朽姜荀见过侯爷！”老大夫一进屋，就立马快步来到面前，给安定侯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小药童也跟着一块，云绾注意到那孩子都吓的不行了，身子瑟缩，一个劲儿发着抖。 见状，她也往云彦身后躲了躲。 “都起来吧。”安定侯皱着眉沉声道。 “是。”姜老大夫起身，还顺便拉了身边的小药童一把。 “不知需要看诊的是哪位贵人？” 云彦点点头，伸出手臂，“请姜大夫跟我来。” 二人来到外间，云彦伸手指向软榻上的春兰道：“就是这个丫头。” “她为了保护府上小姐，受了点伤。” 至于这其中隐情，姜老大夫心中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姜老大夫抚摸着胡须，看了看，请示道：“侯爷，可否容老朽为这丫头诊个脉，再做定夺？” 安定侯云彦想了想，然后“嗯”了一声。 姜老大夫给春兰诊脉，云彦就在一旁看着。 另一边，就只剩下云绾和小药童。 小药童见老大夫一走，立马就往旁边躲了躲。 云绾有些疑惑：难不成这小孩怕她？ 可是为什么？ 她装作好奇的模样，往小药童那边挪了挪。 小药童立马就来反应了，他瘪了瘪嘴，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小手抓着旁边的凳子，紧盯着云绾的动作。 云绾总算知道原因了，她可是一个“傻子”啊！ 想明白的云绾咯咯咯笑了起来。 小药童见状，立马蹲着身子往桌子下面躲去，还拿凳子堵住。 云绾玩心大起，也学着小药童的样子，蹲在他面前，隔着凳子下面的空间，拍着手掌笑着道：“你是想和我玩捉迷藏吗？” 女子笑起来天真可爱，两颗小虎牙露了出来。 可在小药童的眼里，这人是“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傻子，会把调皮捣蛋的小孩都吃掉。 难怪爷爷说今天要带他出门，原来是想把自己丢掉，当做喂傻子的食物吗？ 小药童终于绷不住，“哇哇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外间听到小药童哭声的姜老大夫正好给春兰把完脉。 “这丫头没事儿，待老朽一会儿给她开点药方，外敷内服。”姜老大夫起身，说完话就往里间走。 云彦皱眉，也跟着一块往里间走。 来到里间，老大夫就看见了云绾蹲在桌子前面，却没见到小药童的身影。 “绾绾，弟弟呢？”安定侯问道。 云绾歪着头，笑着跳起来，“弟弟？我们在玩捉迷藏啊？” 小药童从桌底另一边钻出来，扑向老大夫，嘴里呜哇的哭着，喊着：“爷爷，呜呜呜，爷爷……” 看到这情形，云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不就是自家闺女给人家小孙子吓到了吗？ 第5章 宫里来人 安定侯云彦拉着云绾到自己身后。 他笑了笑，歉意的施礼道：“对不住，是小女失礼了。” 姜老大夫摸着小孙子的头，摸着胡子笑了笑。 “无碍，我家这个顽劣惯了，有人能吓住他，倒省得我管教了。” 又看向云彦身后的少女，姜老大夫挑眉，“可否让老夫看一看小姐的病症？” 云彦皱眉，就连跃跃欲试想要扮傻子的云绾都消停了。 她往安定侯身后躲了躲，生怕真被老大夫看出来自己装傻的事实。 感受到云绾的排斥和恐惧，云彦摆摆手，婉拒了姜老大夫的好意。 “不用了，小女的病，我找人看过了，就不劳烦了。” “既然这样，那老朽这就告辞了。”姜老大夫拿着药箱，拉着小童的手转身。 “稍后药方和药会一并让侯爷您府上的人带回来。” 云彦走到门口，吩咐管家派人送他们。 等到管家领命离去，安定侯又走了回来。 “绾绾喜欢今天那个大姐姐吗？” 云绾歪了歪头，笑着拍手，“大姐姐陪绾绾玩！” 云彦欣慰的点点头，“那就以后都让大姐姐陪绾绾好不好？” “好啊，好啊！” 话落，少女跑到外间，云彦不放心，就也跟着她一起。 云绾来到床榻前，伸出手抓着春兰，摇晃着她的身体，语气欢快的说道：“太好了，爹爹同意了，大姐姐快起来陪我玩捉迷藏！” 安定侯无奈叹息，摇着头拉走云绾。 “绾绾乖，等大姐姐醒了再玩好不好？” “为什么？大姐姐生病了吗？会不会像娘那样，一睡不起？”说着，云绾低着头，语气悲伤。 云彦愣了愣，想起那个女子，也是心中悲痛。 他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说道：“不会的，她会醒的，只是累了，需要休息。” “绾绾也去休息吧，也许等你睡醒了，大姐姐也可以陪你玩了，好不好？” “嗯嗯。”云绾点点头，眼睛亮着看向自己的父亲。 话落，她就跑开了。 安定侯等她睡着了，才回去书房处理公务。 云绾压根没睡，她等云彦走了以后，就来到外间，坐在软塌旁，拉起春兰的手。 “傻丫头。”她笑着摇摇头。 彼时，另一边苏氏也刚从云染院子里出来。 除了他们贴身伺候的心腹，没人知道和两个女人说了什么。 晚上，用过晚膳后，苏氏嘱咐奶娘看好小儿子，就带着林嬷嬷，还有两个小丫鬟去了书房。 “叩叩叩。” 管家上前，笑着道：“夫人怎么来了？” 苏氏款款上前，“侯爷可是用过晚膳了？” 管家点点头，皱着眉，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苏氏急切的问道。 管家看了一眼书房的门，走到一边低声道：“侯爷不让说，他今晚压根没吃多少东西。” “唉！想必是因为二小姐的事情，所以想起先夫人了吧……” 苏氏攥紧了手，眼底情绪不明。 她笑着道：“这样正好，我带了些点心，就着茶水给侯爷解解腻。” 话落就要直接推开门。 “哎，夫人，不可呀！”管家连忙上前阻止她。 下一刻，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安定侯云彦皱着眉，立在那里。 “侯爷。”管家战战兢兢。 “你先下去吧。” “是。” 等管家离开，云彦转过身进了屋内。 苏氏立刻就跟了上去，手里还提着从小丫鬟手里拿过来的食盒。 “你来做什么？” 刚放下食盒，书房门也被林嬷嬷顺手关上了，安定侯云彦就出了声。 苏氏放下食盒的手顿了顿，这才笑着开口道：“自然是妾身心疼侯爷您，来给送些吃食。” 中年男人狐疑的眸子打量着身前的女人，一时竟也没说话。 揭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都摆在桌子上。 “侯爷吃完再忙吧，就算公务再多，也不急在这一时。” “嗯，放着吧，我会吃的。”他声音冷沉，低着头又去处理公务了。 看着男人无动于衷又冷清的模样，苏氏咬了咬唇，下定决心一般，绕过书案，走到云彦身后。 她刚伸出手，还不等碰到男人的肩膀，就被他拽住了手臂。 “说吧，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别看如今的安定侯有个“安定”的封号，那年轻时也是上过战场的。 苏氏被他捏的手疼，不禁皱了眉头。 云彦见状，松开手。 苏氏看了他一眼，走到下首位置坐下来。 “是为了云染那丫头？”他问道。 苏氏点点头，“侯爷您也知道，本来二小姐就是个心智不成熟的，换做谁，今儿这事儿，都不可能放得下。” “所以，您看能不能先原谅她一次？” 安定侯定定的看着她，那眼神像是要把苏氏给看穿一般。 半晌过后，他才道：“知道你是她姨母，但你也该为了绾绾想一想。” “侯爷，”苏氏皱眉，“既然旭王主动来府上，不如就答应了，也好成全他对二小姐的一片心呀！” “砰”一声震响过后，安定侯云彦起身，冷眼盯着她，怒声质问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侯爷，您想一想，上次二小姐被旭王所救之事，已经为外人所知，若是不将她嫁进王府，那府上其他小姐的名声，难道侯爷您也要不顾了吗？” “哐啷”“啪” 安定侯云彦闻言，气怒的将她所带来的东西都挥落在地。 “本侯的女儿，还轮不到旁人来说三道四！” 这一下子，将苏氏吓得面色惨白。 最终二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翌日一早，云绾是被春兰给叫醒的。 “小姐，小姐不好了，您快醒醒！” 云绾皱着眉，从睡梦中脱身，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眼前丫鬟的一张面色苍白，依旧还带着病容的脸。 “怎么了？”她却是半点不慌，坐起身揉了揉眼，嗓音沙哑带着睡意。 “您快起来吧！宫里来人了！”春兰着急的说道。 云绾听见“宫里来人”这几个字的时候，困意彻底被惊了个没影。 在春兰的帮助下，主仆二人手忙脚乱，穿戴好衣裳和首饰以后，拉开木门就看见林嬷嬷带着人正候在院子里。 “二小姐醒了？”林嬷嬷带着笑意，上前两步道。 “新来的小伙伴在哪里呀？”云绾笑的天真，看向眼前的妇人。 “二小姐随着老奴来就是了。” 跟着林嬷嬷去往前厅的路上，云绾一直在思考，宫里为何会来人？来人的目的又是为了何事？ 想不出个头绪来，所以干脆不管了，反正等见到，就都明白了。 果不其然，当云绾踏进前厅门槛，看见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的旭王，她自然就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吗？ 第6章 皇帝赐婚 侯府前厅，除了安定侯云彦去上朝之外，剩下的就是苏氏、旭王，还有一位大太监。 林嬷嬷带着云绾走到前厅，说了一句：“夫人，二小姐到了。” 然后就默默退了出去。 云绾站在原地没动，歪了歪头看向厅内众人，过了一会儿突然笑着道：“瑄哥哥。” 然后跑到那人面前，就要往他怀里钻。 旭王楚易瑄本来喝茶喝的好好的，被少女这般一扑，瞬间茶水洒了满身，茶盏也碎裂在地。 他站起身，身后跟着的侍卫立马上前去给收拾。 “王爷，您没事吧！”苏氏也慌了神，她语气急切的问道。 “无妨，小事，夫人不必挂心。”楚易瑄出声。 苏氏松了一口气，点点头，看向云绾，皱眉。 “二小姐，这位可是旭王殿下，你怎么能如此做呢？” 云绾歪了歪头，有些不解，小脸皱成一张满是褶的包子。 “瑄哥哥不愿意陪我玩，是不喜欢绾绾了吗？” 少女瘪着嘴，眼里泪花闪动。 “绾绾，不是这样，你听我解释……”他话还没说完，云绾就哇一声大哭起来。 苏氏连忙起身，恭敬的说道：“刘公公，真是让您看笑话了，府上小姐性子顽劣，您别往心里去。” 那大太监放下手上的茶盏，笑了笑，“哪里的话，这才叫真性情，最重要的，还得是旭王殿下自个儿中意才是。” 话落，他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展开，稍稍立在身前。 随之公鸭嗓子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奉天承运，陛下诏曰，兹有侯府嫡女云绾，天生聪慧，性格温婉，又与吾皇儿互悦彼此，特赐婚于二人，于六月二十四日礼成，钦此。” 在他拿出圣旨的同时，苏氏等人就跪了下去，唯有云绾还愣愣的站在原地没动。 见状，苏氏给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使了个眼神，然后小丫鬟就将她也给按倒在地。 “苏夫人，接旨吧。”刘公公笑着道。 “是，臣妇接旨，谢君圣恩。”苏氏说着客气话，接了大太监手中的圣旨。 云绾低着头，趁着无人注意自己，她皱了皱眉。 “行了，咱家今儿个的事也算是了了，旭王殿下也可以放宽心，二位的亲事，苏夫人也该着手准备了才是。” 苏氏点点头，“有劳公公走这一趟，”说着从袖子里拿出来一袋银子递给身旁的丫鬟，继续道：“那臣妇这就让人送一送公公。” “苏夫人客气了，既然如此，咱家也恭敬不如从命了。” 等到那丫鬟送大太监出去了，旭王这才走到云绾身边，拉着她起身道：“绾绾，以后就能和瑄哥哥一起玩了，开心吗？” 强忍着想要将他的手掰断的怒气，少女眼睛亮着，“真的吗？那太好了！” 楚易瑄摸了摸云绾的头，笑的温和。 “旭王殿下要不要到二小姐的房间里看一下？”苏氏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她以为只要把云绾嫁出去，这安定侯府早晚是自己儿子的囊中之物。 哪知这位旭王殿下却是拒绝了她的提议。 “不用了，既然婚约已经定下，那么……” “我和绾绾，来日方长。” 话落，他笑着看了一眼云绾，然后转身离去。 “恭送旭王殿下。” 侯府门外，楚易瑄主仆二人刚出来，就见到刘公公还等在不远处。 “殿下。”刘公公见状，忙颠颠跑过来，谄媚笑着道：“殿下可是要回宫？” “怎么，刘公公是要一起？”楚易瑄挑眉，“刘公公这一趟，又赚了不少吧。” “嘿嘿，什么都瞒不过殿下你。”刘公公道。 “宫里我就不回了，刘公公届时若我父皇问起来，记得帮我说一声。”楚易瑄上了马车，回头对大太监道。 刘公公点点头，目送着二人远去，直到马车的影子消失在视线里，他才转过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走吧，回宫。” 侯府内，苏氏让林嬷嬷又把云绾给送回她自己的院子里去，然后就走了。 回到院子里，云绾就跟春兰说了关于赐婚的事情。 “二小姐，您是不想嫁给旭王吗？”春兰问道。 云绾坐在凳子上，手里端着茶盏，咕嘟咕嘟的将茶水一口闷。 “你从哪看出来的？”她问道。 “我是觉得小姐您好像看起来，不太高兴。” “别人想算计你，挖好了坑等着，你要往里跳吗？”放下茶盏，云绾笑了笑说道。 春兰皱了皱眉，在想什么，没说话。 看着她，云绾起身走过来问：“怎么？” 春兰抬起头，咬了咬唇，下定决心小心翼翼，“您的意思是，这府上有人想要算计您？” “是……”她想了想接着道：“三小姐吗？” 云绾看到她有些迟疑的样子，点点头。 春兰：！ “因为您是嫡女的身份吗？” 云绾站在窗边，支起窗子眺望远处。 “可能是吧，也可能不是。”会想起上辈子，她如此说道。 春兰不解的皱起眉头，但她没有问，而是识趣的点点头。 与此同时，苏氏这边，直接去了云染的院子。 “母亲，您怎么来了。”云染坐在桌案后面，手里提着毛笔。 看见苏氏走进来，她立刻就放下了手里的毛笔，搁在笔架上。 “我来看看你，顺便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旁边的软榻桌子上，笑着道。 “好消息？”云染走过来，挑眉问道。 “是啊。”苏氏将食盒揭开，将两盘子点心摆在桌子上。 “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点心。” 苏氏坐下来，招呼着云染，“吃啊，别看着，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嗯。”少女伸手捏起一块点心，另一只手垫着帕子托在下方，轻轻咬了一小口点心。 看着她的样子，苏氏将盘子往少女面前推了推，开口道：“今天宫里来人了。” 云染捏起第二块点心的手，动作顿了顿。 看到她的样子，苏氏接着道：“是旭王，他让皇上赐婚了。” “赐婚”二字，一下子击中了云染的某根神经。 “当啷”一声，点心碰着盘子，砸落在桌上。 苏氏嘴角勾起不明意味的笑来，然后连忙趁着对面的人没注意，拿起帕子虚捂住嘴，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 云染回过神来，皱眉起身来到她身边，语气担忧，关切的问道：“母亲，您怎么了？” 心里却是在想，那人为何要欺骗自己？ 第7章 孙姨娘 苏氏笑了笑，摆摆手，拍了拍少女放在自己肩膀上那只手，“我没事，染儿别担心。” 话落，便拉着她重新坐回到榻上，“我们接着说方才在前厅的事儿。” “嗯。”云染乖巧的点了点头。 捏起点心，边吃边不经意的问道：“圣上赐婚，那姐姐的亲事可是定下了？” 苏氏点点头，“是啊，定下了，皇上让他们于六月二十四日成亲呢！” 六月二十四，今日已是五月十七了，那这么说的话…… “如此一来，不就只剩下一个月余的时日了！来得及准备吗？”云染惊讶的睁大眼睛道。 苏氏皱了皱眉，“其实这样看来是不够的，但情况不同啊。” “你姐姐她嫁的是皇室，哪有可能像平常人家一般，那样慢慢来的时候？自然是紧着皇上的意思来办了。” 云染点点头，不一会儿又问道：“那这件事情，父亲知道吗？” 苏氏摇摇头，颇为苦恼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才说道：“自然不知道，你父亲这会儿，应该是刚下朝，正往回来呢。” “那父亲会同意吗？” “哼！他不同意也得同意，这是圣旨，且我已经接了，若是他要违抗皇命，那就是大罪，会连累整个侯府上下。”苏氏语气冷冷的说道。 云染配合着身子抖了抖。 “哎呀，好了，这些你就别操心了，等他回来，我自然会和你父亲讲明白。”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早日抄完经书，然后等出来，好帮我给你姐姐她布置，准备亲事呀！”苏氏笑着道。 “我……真的可以帮姐姐做这些事吗？” 苏氏点点头，“这是当然的，你姐姐的情况……算了不说，但就姊妹关系来看，你和她最为亲近，且年岁相近，有什么不可以？” 云染低着头，欲言又止。 “你可是在担心你父亲那里？”苏氏戳破她心里的想法。 “嗯。”少女迟疑点头。 “不必操心这件事，我自然会帮你处理好的，你就安心等着我的好消息便是。” 等到苏氏离开，云染这才忍不住将刚刚抄写到一半的经书扔下了地上。 她神色阴狠，语气毒辣，“楚易瑄，你竟然骗我！” “还有那个云绾，她又算什么东西？” 彼时，苏氏回到自己的院子，好心情的哄了哄自己的儿子，然后便吩咐回来的林嬷嬷找人守着门口，一旦安定侯回来，要立刻告诉自己。 果不其然，等到安定侯云彦回来的时候，听到管家说的关于今日，有皇宫里面的刘公公，来宣读皇帝赐婚给旭王和云绾的诏书以后，恨不得立刻坐马车回去皇宫抗旨。 也是在这个时候，林嬷嬷出现，说是夫人请侯爷往院里去一趟。 云彦正好想问问今日的事情，就跟着林嬷嬷去了苏氏所居住的院子。 “今日的事，你是不是该向我解释一下？” 一进到屋子里，云彦就冷着声音质问。 看向男人那张黑沉沉的面色苏氏不紧不慢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侯爷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听着她这般语气，云彦气不打一处来，他上前一步，一把捏住苏氏的手腕，质问道：“你为何要把绾绾推入火坑？” “侯爷，您这话说的，那旭王是您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怎么能是火坑？” “再说了，嫁进旭王府，那二小姐可就是皇室中人，怎么说也比一个侯府嫡女的身份要贵重许多吧？”苏氏笑着道。 “哼！”云彦一把甩开她，“巧舌如簧。” 话落，他就要转身离去。 苏氏上前拽住男人，“侯爷要去哪？” “本侯要去宫里见皇上！”说着，他再次甩开身后的女人。 “侯爷是不是忘了这府上其余的女儿？” “你若是想让二小姐不嫁旭王，我不拦着，但侯爷可是想过，若您真的抗旨，这满府上下六七十余口人命，又该如何算？” “是陪着您还有二小姐，一起去死吗？”苏氏循循善诱道。 可惜她这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辞，压根对他安定侯云彦没有半分作用，甚至一丝动摇都无。 男人不管不顾，冷着一张脸，下定决心挪动脚步，往门口走去。 苏氏咬了咬牙，想到自己的儿子，还是起身追了出去。 刚来到院子里，她抓着安定侯的袍角，不让他走。 “放手！”云彦气的眉心直跳，攥紧了拳头。 “不，我是不会让侯爷您，去赔上这全府人性命的。”苏氏索性抱住他大腿，摇着头。 也就在云彦要扯着苏氏将她扔出去的时候，管家跑了进来。 他上气不接下气，微微喘匀了一口气之后，就赶紧出声道：“侯爷，不好了，二小姐晕倒了！” 云彦一听，那还了得，顾不上苏氏，扯开她，人就大步走了出去。 苏氏也听见了管家的话，她并不急着去见云绾，而是在林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吩咐道：“去，让人守着门口，若是侯爷或者他身边的人想要出府，可一定得给我拦住了。” “是。”林嬷嬷带着两个小丫鬟走了。 另一边，云彦跟着管家来到云绾的院子，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春兰。 “绾绾在哪儿？”安定侯沉声问道。 春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她无声哭泣的模样，让云彦皱了眉，连心头都跟着颤了颤。 “快说呀，二小姐呢？”管家在一边跟着着急。 他冷汗都冒出来了，生怕自家侯爷一会儿直接迁怒自己，上次没拦住夫人就扣了半个月银子，这要是再来一次，他跟自己婆娘还有俩孩子可没法交代。 春兰抹了抹眼泪，抽泣着说道：“二小姐，二小姐没事，孙姨娘在照顾呢。” 孙姨娘？ 云彦眉头不皱了，他大步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 屋内，云绾躺在榻上，她身旁坐着一个眉目如画的女人。 听到敲门声，孙姨娘起身，来到门边拉开。 看到是安定侯，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然后见礼。 “侯爷。”女子声音听起来柔情似水，妩媚勾人的同时，却不显得妖气。 “嗯，绾绾怎么样了？”云彦往里看了一眼，问道。 女人点点头，“已经好些了，想必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苏醒了。” 云彦闻言，点了点头。 “侯爷，没事的话，那妾身就先回去了。”女人道。 谁料她刚走出两步，就被安定侯叫住了。 “孙姨娘，既然绾绾的情况你清楚，不如交给你照顾，可好？” 女人微微愣了愣，然后转过身来，点点头，出声应下。 “嗯。” 这个女人就是孙姨娘，怡春楼的清倌，是因为受了云绾生母恩情之后，找到来报恩的。 不过那时已经晚了，她的恩人早就去了一年多了。 后来她想照顾云绾，云彦不让，她就成了安定侯府的姨娘。 云彦提出来让她照顾云绾，自然是担心自己的女儿，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不放心。 不放心这府里任何一个人来照顾他的女儿，谁都不行！ 第8章 云绾昏迷 云绾暂时没醒，云彦本来想说，晚点再来看看自己的女儿。 可他刚转身，就见到苏氏带着人进了院子。 “你怎么来了？”安定侯云彦沉声道。 苏氏笑着，仿佛之前二人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争执一般。 “我听说二小姐病了，作为母亲，自然需要来关心一下自己的女儿。” “怎么？侯爷以为我不该来吗？” 云彦皱了眉，“本侯没这么说。” 他转过身去，不想再搭理这个妇人。 苏氏见状，上前几步，走向屋子门口的时候，路过孙姨娘身边，稍稍停顿了一下。 “孙姨娘怎么也在这儿？”她好似不经意间问到一般。 下一刻，孙姨娘微微一笑，见礼道：“夫人，妾身只是正好在花园，遇到了二小姐罢了。” “哦？”苏氏挑眉，“那二小姐又是如何病的孙姨娘可是清楚？” 孙姨娘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当时情况是这样……” 两刻钟后，孙姨娘才把云绾究竟如何生病昏迷的情况娓娓道来。 “原来是二小姐顽皮，这才落水发起高热了呀！”苏氏惊讶的捂着嘴说道。 她这话说完，在场众人面色各异。 走到春兰面前，苏氏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看着她，出声道：“你不是染儿院里的丫鬟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春兰头更低了，她跪在地上，磕头说道：“回夫人，昨日幸得二小姐收留，所以奴婢决定，从今往后都跟在二小姐身边报恩。” “还真是个忠心耿耿的，既然决定了，那就好好跟在二小姐身边，照顾好她，知道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苏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看了孙姨娘好几眼。 “是，夫人。”春兰低声应道。 苏氏在推开房门之前，似是而非的又说了一句，“对了，你的卖身契，是在染儿那里吧？” 春兰的身子抖了抖，苏氏已经走进了屋子里面去。 云彦看向孙姨娘，“你也去看看吧，绾绾若是醒了，记得来告诉本侯。” “是，侯爷。”孙姨娘点点头，然后跟在苏氏身后走了进去。 屋内，云绾其实早就醒了，在孙姨娘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神智。 之前在花园，她是故意落水的，因为她注意到了远处独自走来的孙姨娘。 安定侯府除了苏氏，另外两个妾室一个是安定侯的通房丫鬟，另一个就是苏氏的丫鬟。 那个通房丫鬟生了安定侯府大小姐云浅，另一个姨娘这么些年却一直无所出。 再就是孙姨娘，孙姨娘只是占了个名头，其实并不算侯府的人。 求助孙姨娘，云绾是兵行险招，她在赌，赌孙姨娘对她亲生母亲的恩情有多深，赌孙姨娘对于她父亲安定侯云彦，究竟有没有旁的心思。 起码目前为止，暂时还看不出来什么。 听到苏氏的声音，她连忙又闭上眼睛，装昏迷。 “哎呦，看看这小脸白的，真是让人心里看的难受。”苏氏走到床榻边，伸出手，一半的时候，又突然停下动作，像是不忍心一般。 然后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夫人不必忧心，二小姐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再过半个时辰应该就能醒了。”孙姨娘的声音传入云绾的耳中。 “瞧我，倒是忘了，孙姨娘你可是会医术的。” “可这二小姐是侯爷的心头肉，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找一个大夫来瞧瞧的话，我实在是不放心呀！”苏氏故作担忧的模样说道。 “夫人，侯爷知道是妾身看的诊，已经把二小姐交给妾身照顾了。” “怎么？孙姨娘这是拿侯爷来压我吗？” 孙姨娘笑着淡然道：“妾身自然是不敢，也没有这个胆子。” “没有吗？”苏氏说着，一步步靠近她，“可我觉着，怎么好像孙姨娘倒是有些不甘心的意思呢？” 这二人虽然吵起来，但其实声音并没有传到外面去。 但也够吵到云绾的。 她皱了皱眉，伸手揉着眉心，缓慢坐起身。 “嗯……”她故意呢喃出声，让屋内另外两个女人听见。 “二小姐，你醒了？”孙姨娘笑着道。 “绾儿，怎么样？哪里还不舒服，可一定要告诉母亲。”苏氏也捏着帕子擦眼角问她。 云绾揉着眼，歪头看向孙姨娘，笑着喊道：“姨母！” 又看向苏氏，皱眉道：“坏女人，你走开！” 话落，她突然躲到床榻边上，抱着被子缩在一角。 看着云绾瑟瑟发抖的模样，孙姨娘皱眉。 然后转身走到门边，打开门喊道：“侯爷，二小姐醒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变故突生。 云绾冲下床榻，却突然动作一个不稳，趔趄摔倒在地。 “砰”的一声巨响，吓得屋外的安定侯云彦心里咯噔一下，然后直接快步冲进屋来。 看见少女栽倒在地，男人想都没想，先把人抱起来放在床榻上。 然后跟着身后的管家吩咐道：“去叫大夫来！” 累的满头大汗的管家，心还没跳稳当，就又奔了出去。 此时，屋子里另一个人，才得到了安定侯的注目礼。 “侯爷，您这般看着我是何意？”苏氏出声道。 “方才屋内就只剩你们二人，绾绾如何掉下来的，你心里不清楚？”云彦皱着眉冷声质问。 “侯爷这意思，是我故意让二小姐要往地下掉的吗？” “不管是不是，都证明绾绾不喜欢你，所以，”他看向妇人，“劳烦你好好在院子里待着，没事不要来打扰他。” “免得绾绾看到你，旧伤没好再添新伤。” “好好好，云彦，你别后悔！”话落，苏氏转身快步离去。 等她走后，安定侯才吩咐孙姨娘道：“你先看看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是。”孙姨娘走上前，云彦自觉的走到外间屏风后面。 过了一会儿，管家气喘吁吁跑了回来。 他站在门口喊道：“侯爷，不好了，夫人把侯府大门口给找人堵住了！” “啪！”云彦气的将桌上的茶盏都尽数扫落在地。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片刻后冷声道：“既然正门走不得，那就走侧门，后门，角门，实在不行钻狗洞。” “今日必须请到郎中，绾绾的情况，我不放心。” “是！”管家行礼道：“侯爷放心，今个老奴就算是拼了，爬墙也得帮二小姐找到大夫。” “嗯。” 管家走后，云绾的院子里再次恢复寂静。 “苏氏！”你当真是好狠的心啊！ 此刻云彦终于意识到她方才临走时说的话到底是何意思…… 第9章 姜家祖孙 再说另一边，苏氏本意并不想安定侯出府去，是要阻止他进宫，抗旨拒婚一事，可如今，反倒是让云绾的情况变得不好。 她深知云彦的脾气秉性，惹急了没准，到时候真的直接休了她。 苏氏不同于云绾的生母还有云染的母亲，她们二人一个是他云彦的结发妻子，有感情；另一个则是因为身份上，能比自己高出一截。 简单来说就是她苏氏，和安定侯云彦，既没有太深刻的感情，也没有可以撑腰的娘家。 所以就算她给那个男人生了一个儿子，也是处于被动的，因为云彦不喜她。 这件事苏氏心里是很清楚的。 离开云绾的院子走出一段路程之后，苏氏吩咐身边的另一个嬷嬷道：“你去找林嬷嬷，告诉她可以回来了。” “是，夫人。”老嬷嬷转身离去。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苏氏提着的心也始终没有放下来，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直到林嬷嬷回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侯爷的人出去了吗？”苏氏见到林嬷嬷，拉着她问道。 林嬷嬷点点头，“您叫人刚来寻老奴，那边管家也回来了。” “侯爷可是气着了，说不管怎么样，就是钻狗洞也得出去找大夫来给二小姐看病。” 苏氏坐在凳子上，“没事，出去了就好。” 林嬷嬷看她慌张的样子，倒了一盏茶递到苏氏面前。 “夫人。” 苏氏接过来，喝下一盏茶，然后压了压惊。 摆摆手道：“你先出去吧。” “是。” “砰”的一声，苏氏等到屋子里没人的时候，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子上。 她攥紧了手，想不明白为何云绾能算计到自己。 “不过就一个傻子，休想动摇我侯府主母的位置。”还有那个孙姨娘。 她这般想到。 云绾的院子里，等到大夫被找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这次管家找来的大夫还是上次那个老大夫。 见到姜老大夫的时候，云彦还是有些诧异的。 “侯爷，还记得老朽吧？”姜老大夫笑着道。 安定侯点点头，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道：“姜老大夫此次没带着你那小孙儿？” “啊，那小子，上次被……咳咳，所以这次”姜老大夫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小童从外面冲了进来，一把抓着老大夫的衣裳下摆，躲在他身后。 云彦挑眉。 “臭小子，你还懂不懂些礼数了？教你的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老爷子可是半点都不心慈手软，直接抓住小童的耳朵揪着他。 疼的小童连连喊疼，求饶道：“爷爷，爷爷，疼！” “疼死你活该，哪有你这么冒失的？” 被教训了一顿的小童，揉了揉耳朵，然后转过身看向安定侯，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 姜老大夫点点头，这才算满意。 云彦看向眼前的小童，笑了笑，“没事，起来吧。” “谢侯爷。”小童起身，又躲到了姜老大夫的身后去。 恰好这个时候，孙姨娘从里间走了出来。 “怎么样，绾绾她……”安定侯皱着眉问道。 孙姨娘摇摇头，叹着气。 云彦心里一紧，握着拳头，咬了咬牙。 “没事，侯爷。”哪知道下一刻，孙姨娘却是笑了笑，然后说道：“二小姐无大碍。” 姜老大夫摸着胡子，看向错愕的安定侯，“侯爷，可还需要老朽去看看二小姐的情况？” 云彦点点头，伸出手道：“请。” 话落，老大夫跟着他走了出去，来到里间。 孙姨娘看着小童，刚要拉住他，谁料这小孩滑不溜手，竟然让他给跑了。 没办法，孙姨娘又跟着他们一起回去里间。 小童跟着到了里间，就又躲在了姜老大夫的身后。 他可没忘了上次，自己被云绾戏耍的事实。 姜老大夫给云绾把完脉以后，告诉安定侯：“二小姐没事，就是有些风寒，再加上有些伤口发炎。” “服上几剂药就好了。” 这时，躲在老大夫身后的小童钻了出来。 他试探着戳了戳云绾，然后被孙姨娘发现，一把薅着衣领子拽了过去。 “哈哈哈，她欺负不了我喽！”小童突然笑着道。 安定侯眉头一皱，姜老大夫见状，伸手就给了小童一下。 “侯爷，小孙子顽劣，您别往心里去。” 云彦摆摆手，“姜老您还是开药方吧，我这就让下面人去抓药。” “唉。”姜老大夫拉着小孙子，去到一边桌子上，不一会儿就把药方给写好了。 “管家。”云彦喊道。 “侯爷。”不一会儿，管家就进来了。 他把药方交给管家。 管家低头看了看，低声道：“侯爷，看二小姐这样，要不然，咱们请个府医吧？” 安定侯皱着眉，“你让我想想……” 过了一会儿，他又继续吩咐道：“哦，对了，管家你去送送姜老。” “没事，不用。”姜老大夫推辞道。 管家突然问他：“姜老，你要不要留在我们侯府？” 老大夫愣了愣，这时小童扯了扯他的衣袖道：“爷爷。” “怎么了？”老大夫问他。 小童招招手，示意老大夫蹲下。 姜老大夫摇摇头，笑着无奈的蹲下去。 然后在安定侯等人眼里，就是这爷孙俩在说悄悄话。 事实也的确如此，小童趴在姜老大夫耳边道：“爷爷，你是最厉害的！” 所以，他相信姜老大夫能够治好云绾。 趴在床榻上的云绾，早在小童戳她的时候，就是清醒的。 她只是不想搭理这小孩，哪知道他会得寸进尺啊！ 她转过头去，正好和孙姨娘对视了一下。 孙姨娘笑了笑，然后眨了眨眼。 又过了一会儿，小童离开老大夫耳边，祖孙二人结束谈话。 管家刚要说什么，就看见自家侯爷的眼神，他连忙缩了缩脖子，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走到门口，将春兰招了进来。 春兰虽然疑惑，但还是走了进来。 姜老大夫咳嗽两声，抚摸着胡须道：“若是侯爷需要，老夫可以暂住一段时日。” “多谢姜老。”云彦施了一礼道。 小童笑着看向云绾，不期然二人视线相遇，然后小童缩了缩鼻子，躲到了自家爷爷的身后去。 姜老大夫只当小孙子害羞，也没多想。 提着药箱行礼，跟安定侯说道：“那侯爷，老朽就先告辞了，明日收拾好再来府上。” “嗯。” 管家送他祖孙俩离开之后，云彦也走了，说是晚点再来看云绾，让孙姨娘照看着。 云绾疑惑：为何孙姨娘要帮自己？ 第10章 大婚当日 等到人都走了以后，孙姨娘这才招呼春兰过来，二人上前扶起来云绾。 “二小姐，怎么样，有哪里还疼吗？”孙姨娘坐到床榻边，柔声问道。 云绾歪了歪头，笑着道：“姨母？” 孙姨娘笑了笑，摸了摸云绾的头发，低声道：“放心吧，二小姐，这里没有别人。” 然后看向春兰，吩咐她，“你去守着门口，别让任何人靠近屋子附近。” 春兰有些为难，犹豫着，踟蹰着，眼神看向床榻上的少女。 云绾在孙姨娘没注意到的时候，点了点头。 “嘎吱”一声，房门被关上，屋内就只剩下了云绾和孙姨娘二人。 云绾先发制人，她开门见山出声问道：“孙姨娘为何要帮我？” 孙姨娘笑着给她掖了掖被角，起身。 “二小姐特地在花园里演上这么一出戏，不就是为了让我救你吗？” 云绾倒也没否认，她点点头继续说道：“那孙姨娘觉得，你今日帮了我，却得罪了夫人，值吗？” “呵”，孙姨娘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值不值得，只有我自己知道。” 云绾皱眉，她猜不到孙姨娘这般做的目的，也看不透这个女人。 “孙姨娘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自然是靠自己得到。” 云绾耸耸肩，“既然孙姨娘不想说，那我也不逼你。” “但是孙姨娘今天既然帮了我，那就不如好人做到底，孙姨娘再帮我一次怎么样？” 孙姨娘挑了挑眉，“二小姐真是快人快语，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吗？” “我觉得孙姨娘想说的话，自然会告诉我的。” “那二小姐认为，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轻笑一声，云绾开口道：“就算孙姨娘你不答应我，也得答应。” “因为我母亲救过你的命。” 孙姨娘微微怔愣，“你小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性子……” “我小的时候？”云绾低着头思索着什么。 她小的时候，已经不记得了，因为那已经算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五岁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心智不健全的傻子了，直到上一世最终死去。 “我可以帮你，但不是因为你的母亲救过我。”孙姨娘的话将云绾拉回到现实。 这倒是令云绾有些诧异了，不过她也没有持续多久就是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你就好好养病吧，我会帮你让其他人不起疑。” 云绾点点头，“多谢孙姨娘。” “嗯，若是不舒服就睡吧，我会在这儿守着你。” “好。”话落，云绾便真的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孙姨娘守着她，直到晚膳前。 云绾病了这事儿，自然也是传到了云染的耳中。 “这个时候病了？”少女坐在桌案后面，皱着眉，手中的毛笔被她搁置在一边。 看着眼前墨迹未干的纸张，云染抬起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丫鬟。 “你说孙姨娘在照顾她？” “是……是侯爷吩咐的，让孙姨娘照顾着。”小丫鬟低着头，瑟缩着身子，声音颤抖。 “行，”云染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话落，等小丫鬟出去，她才思索道：“怎么说病就病了呢？还偏偏是这个时候。” 于是，第二日各院子的礼就都送到了云绾这儿，来探病的一律被拒，至于这其中的真心还是假意，是试探也好，真的想要关心也罢，没人想理会。 十日后，苏氏和云染开始给筹备亲事。 为此，云染还来探望“重病卧床”的云绾。 当她坐在床榻旁，握着云绾的手，柔声低语她的羡慕和喜悦之时，云绾恨不得直接将她直接挥倒在地。 要不是孙姨娘在旁边，她还真想这么做。 临走时，云染死死盯着床榻上昏睡的那人，假惺惺的装模作样，一副泫然欲泣，关切的语气问道：“等到了大婚那日，不会姐姐还醒不来吧？” 孙姨娘摇摇头，脸上没什么情绪，“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还是要看看姜老大夫怎么说。” “那到时候若是……又该如何是好啊！” “三小姐放心，这事，侯爷想必自有定夺。” “嗯。”没打探到消息的云染，灰溜溜的走了。 大婚当日，旭王骑着宝马，带着皇家的聘礼，足足一百二十抬，另外还有八匹两驹拉着的马车，停在了安定侯府门前。 围观的百姓无一不在看热闹，感叹着云绾的命好。 “这位侯府嫡女，不是说心智如同稚儿，怎么还会有皇室的王爷看得上？” “嗐，谁让人家投了个好胎呢，人家爹可是侯爵，上过战场，以后子孙还能承袭呢！” “不对吧，好像是侯爷的结发妻，当年和旭王的母妃是手帕交来着？人俩可是闺中好友的关系，自然要结娃娃亲了。” “哎呀，都别瞎猜了，快看！新娘子出来咯。” 听到这话，百姓们纷纷闭了嘴，认真观礼。 只见那一身红色嫁衣下，女子身材婀娜，虽看不到盖头下的姿色，但想必侯府的女儿，既然能被王爷看上，也不会差到哪去才是。 楚易瑄也是这般想的，觉得以后可以有个侯爵的岳父当后盾，瞬间对于那个位置有了更强的信心。 他翻身下马，想要拉着女子，却被阻拦。 “旭王，不可。”这低沉的嗓音，自然是云绾的父亲，安定侯云彦。 楚易瑄看过去，皱了皱眉，“父亲，为何不可？” “哼！”云彦没回话，而是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一旁见状不好的喜婆急忙走过来，谄媚笑着，讨好的说道：“王爷啊，是这样，你们还未拜堂行礼，便不能随意……” 顶着满脑门冷汗，恐惧着男人眼神的喜婆继续出声道：“所以呢，王爷先委屈一下，牵着这个扶着您的新娘子上马车。” 喜婆将大红绸布织就的团花球递到楚易瑄的眼前。 “那若是本王不想呢？”男人冷声道。 喜婆顶着他巨大的压迫力，擦了擦汗，“王爷，这是礼数。” 懂了，伦理纲常不可废是吧。 楚易瑄点点头，喜婆以为他听懂了，可下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的心放早了。 男人将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一把抱起，大步走向马车。 “哎呦呦，你瞧，那位王爷猴急成什么样子了？” “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啊，脑子里不知道灌了什么腌臜东西的脏货！” 侯府这边，见此情形，安定侯云彦已经黑了脸，他径直转身，甩袖大步进了府内，只留下一声冷哼，让百姓众说纷纭，耐人寻味。 楚易瑄听到了，心情不错的勾了勾唇角，看向怀里的人儿，低声道：“绾绾，你终于是我的了。” 闻言，女子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时辰已到，出发！”随着喜婆一声高呼，声势浩大的队伍向着西面前进。 只是不知，今日这亲，究竟又会是怎样一番场面？ 第11章 新娘掉包 接亲的马车从安定侯府门前，绕过整个皇城走了一圈，然后才停在旭王府的门口。 “吉时已到，新娘子下轿！”喜婆高声喊道。 楚易瑄翻身下马，走到马车旁，伸手就要去撩帘子，却被喜婆拦住。 “又怎么了？”他不耐烦的冷声开口道。 喜婆笑笑，拿着帕子擦了擦汗道：“这回倒是可以，不过您得先按照礼数，稍稍忍一会儿。” 楚易瑄吸了口气，低头甩了甩衣袍袖角，“说吧，什么礼数？” 喜婆伸手，“您需要先在马车上轻轻踢一脚。” 话刚落，面前这人就急不可待的一脚踹在了马车上。 马车发出一声震响，摇晃两下后，完好的停在原地。 喜婆苦着一张脸，心里想着下回这种事可不接了，给多少钱都不接，太难做了，稍有不慎就是有钱没命花呀！ 面上还是陪着笑，“哎呦，王爷啊，您下脚轻点儿，别吓着自个的新娘子。” “来来来，新娘子下轿了，快来个人扶着点儿。” 喜婆招了招手，从后面不远处快步走来两个小丫鬟。 这回楚易瑄倒是没拦着，等两个小丫鬟将人从马车里面扶着走下来，然后拉着绸花另一边，迈开大步走向王府。 上台阶的时候，因为男人步幅较大，他又走的很快，所以还差点将人给绊倒。 喜婆简直没眼看，又不得不拿钱办事，所以她甩了甩帕子，快步走到两个小丫鬟身旁，一人额间戳了一下，随口数落道：“不会看着呀，小心点扶着，摔了可有你们好受！” “真是，哪家派来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这两个丫鬟被她这么一说，也是一头雾水。 前面的楚易瑄闻言，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放慢了速度。 喜婆对此乐见其成，笑得满脸褶子，挤开右边的丫鬟，扶着新娘子走到大门前，跨过门槛。 “王爷，接下来请您扶着新娘子，迈过眼前的火盆，到前厅拜堂。” “嗯。”楚易瑄点点头，然后扶着女子小心翼翼迈过火盆。 喜婆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她喜笑颜开，高声喊道：“迈火盆，二位新人日子越过越红火！” 这边的亲事流程举行的还算顺利，另一边安定侯府内，却是不算太平。 事情是这样的：半个时辰前，云染院子里贴身的丫鬟发现自家小姐不见了，她找遍了整个院子，上上下下却都不见人影。 没办法，她才去找了苏氏。 可还不等找到苏氏，她就被人给打晕，然后关到了柴房里。 如今是夏季，不大用柴禾，所以被关到柴房里，其实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小，尤其是这丫鬟嘴里还被塞了破布团。 当她迷迷糊糊清醒的时候，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眼珠子转了转，丫鬟选择装没醒，看看到底是谁想算计她家小姐。 是的，没错，在丫鬟的眼里，想来打昏她，就是组织自己去找夫人，不想让她找到自家小姐，这种情况，在安定侯府的后院里发生，她也不作第二种猜想。 “嘎吱”一声，外面的那人推开门扉走了进来。 丫鬟感觉到眼前的光亮被人挡住了，但她此刻不敢睁开眼，因为极有可能会被人再次打昏。 等到光亮重新恢复，脚步声远了些，她才尝试着睁开眼。 那是一个男人，她认得，是曾经在夫人身边待过的那位姨娘的远房表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牛黑子，好了没？” 这声音也耳熟，是那位姨娘身边的丫鬟，香荷？ 男人拉开木门重新走了出去。 丫鬟听到他们隐隐约约的对话声传了进来：“牛黑子，人呢？你可得给我看好了，不能让她打乱我们的计划！” “放心，不会让她出去影响今天的大事……” 对话声一一转入丫鬟的耳中，但她直觉只有这两句话才是重要的。 想着一定要找机会逃出去的同时，外面的声音也都消失了。 丫鬟试探着睁开眼睛，确认他们真的不会再回来的时候，才开始动作。 她首先挪了挪身子，在地上翻滚，扭动，试图挣脱双手。 最后终于在靠近一把柴刀的同时，割开了绳子，虽然手也受了伤，但这对于心中急切想要寻到自家主子的忠仆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 扔掉嘴里的破布团，丫鬟走到门边，拉开门，小心翼翼观察着四周，然后眼前出现一道黑影，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同一时间，云绾的房间里。 本该在旭王府拜堂成亲的人，此刻却在软榻上，倚着矮几，手中拿着书，往嘴里一颗一颗的吃着葡萄粒。 孙姨娘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带这些香艳，却又显得几分灵动俏皮的画面。 “二小姐倒是自在，就是不知道三小姐那边，进展的如何了？”她笑着问道。 云绾见她来了，放下手中的古籍，开口：“放心吧，那边的事，自然有父亲的人盯着呢。” 孙姨娘闻言点点头。 挑了挑眉，她继续问道：“孙姨娘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何要这么做吗？” “二小姐想怎么做，自然是有你的理由。”这意思，就是不想多做深究了。 就在云绾以为，她就要这般离开以后，孙姨娘却是给她一个惊喜。 “二小姐这么做，可想过以后？” “孙姨娘是指……这件事会东窗事发吗？”云绾丝毫不在意的笑着问道。 她下了榻来，走到窗边，拿起桌上的一张纸，扔进了一旁的灯笼里面。 随着纸张掉落，火苗窜起来，照亮了灯笼内里。 “我既然敢出手，就是想好了退路，即使东窗事发，也已经准备好了替罪羊。” 孙姨娘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你可是想好了，下一步要如何做？” 云绾却是有些让人意外的摇了摇头，她说：“没有，走一步看一步吧。” “毕竟造成今日这般结果的，可不只是我一个人。” 孙姨娘知道她说的是谁，便没有多言。 随着天色渐暗，旭王府里面灯火通明。 前厅，前来观礼的世家大族，王侯将相们，正在推杯换盏。 因为楚易瑄身份是皇室子弟的关系，所以倒是没有人敢直接为难他。 于是酒过三巡，他依然神志清明，只是脚步有些虚浮罢了。 “嘎吱”一声，木门被人推开，男人带着满身酒气踏了进来。 坐在床榻上的人听到声响，有些紧张的捏了捏手心。 看不到脸的红色盖头下，女子抿紧了红唇。 走到桌边坐下，男人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然后一口饮尽。 拿着那杆红色的金秤，走到女子面前，将盖头一点一点的挑起。 红色盖头落下，一张意料之外的姣好容颜出现在楚易瑄眼底。 他的神情一变，从尽在掌握之中到现在的惊愕非常。 “怎么会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云染红唇微启。 楚易瑄摇着头，往后退步。 “哐啷”一声，男人撞在桌子上。 屋外听到这声响众人，暗自偷笑：原来平日里看起来冷峻尊贵的旭王爷，也会有这般激烈的时候啊？ 殊不知这刚成亲的二人，却是另外一番与他们所想，相差甚远的光景…… 第12章 旭王上门 看着不远处的男人，云染皱了皱眉。 楚易瑄不敢置信的跌坐在凳子上，伸出手指着她。 穿着大红色嫁衣的云染，看起来并不比一般的高门贵女差。 “好好好，你们安定侯府，真是好得很！”他冷声嘲讽。 话落，男人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云染见状，连忙起身，冲过去抱住了男人的大腿。 “放开！”楚易瑄被她绊住脚，不能前进一步。 眼看着门口近在咫尺，他气怒挣扎着。 “王爷，都是安定侯府的女儿，我到底哪里不如云绾？”女子抬起头，眼神凄楚，语气悲伤的问道。 “呵！”男人冷笑一声，看向她，“你想知道？” 他蹲下身子，大手伸到女子的脸庞边，抚摸着。 云染看着眼前近在咫尺丰神俊朗的男人，嘴角上扬一抹弧度，眼神痴迷。 楚易瑄顺着她的颊侧，手掌心滑落到女子的下颚处，一把攫取住那白皙柔嫩。 云染感受到痛楚，她皱了皱眉，眼中泪花闪烁。 可对面的男人却是丝毫不心软。 他再次用力钳制住女子，迫使她抬起头来，盯着自己。 “云染，就凭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妾生的，上不得台面罢了。”男人如是说道。 他眼中的暴戾，带着极为不耐烦的情绪，都一一映现在云染的眼底。 她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这般模样，让她有些害怕，心中惊恐。 “啪！”楚易瑄挥开云染抱住自己的手臂，起身绕过她，大步往前走去。 “为什么！她只是一个傻子，就算是侯府嫡女又怎样，她能帮你什么？！”云染站起来，冲着男人的背影喊道。 “是，她是个傻子，但只要她是嫡女，安定侯就不得不听我的。”楚易瑄脚步停顿了一下，开口道。 云染不相信的摇着头，“不！原来你一直来都在利用我？” “是啊，怎么？三小姐竟然才反应过来吗？我还以为你不喜你二姐姐，所以自愿助我的。” 他回过头来，看着云染跌坐在地。 笑了笑，楚易瑄没管她，转身来到门口，就在他把手放在门栓上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旭王觉得，就算你此刻出去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什么意思？”男人皱着眉，转过身来冷声质问道。 “您既然都说了，我也只是个庶女，那么安定侯会如何做，想必王爷心里自然是比我清楚。” 楚易瑄大步走到她面前，直接伸手掐住云染的脖子，“你这是在威胁本王吗？” “咳咳……”云染呼吸艰难，却依旧轻笑着。 楚易瑄皱眉，像是嫌弃一般，松开她，在衣服下摆擦了擦手。 “说说吧，三小姐想怎么做？”男人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来，倒了一盏茶。 云染摸着脖子，情绪不明，转过身坐在男人身旁。 “王爷，我想和您做一笔交易，您看如何？”她拿过来茶壶，倒了一盏茶，抿了抿。 “哦？”楚易瑄抬起头来，嘴角边一抹意味不明的勾起弧度，看向眼前容貌不俗的女子。 “王爷，您想要的，我一样可以帮到您，且不会比云绾差……” 另一边，安定侯府。 夜色降临之后，柴房的门被人打开，一道人影鬼鬼祟祟的溜了出来。 暗中，有人悄悄在那之后隐匿，来到一处院子敲响了房门。 “小姐，事情都办妥了。”丫鬟进了屋内，站在地上说道。 “好。”女子从软榻上起身，打着呵欠，走到里屋。 “你也去早点休息吧，也许明早会有好戏看，也说不定呢。”云绾说道。 丫鬟点点头，不是春兰又是谁呢？ 等她转身离开，云绾听到关门的声音，这才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果不其然，按照云绾所说的那般，还真的有麻烦事找上门来。 是旭王府的管家，来找安定侯，说是新娘子搞错了。 “小姐您还真是料事如神啊！”春兰一边伺候云绾洗漱，一边笑着道。 “唔……”云绾打着呵欠，配合春兰将衣裳穿好。 漱口后，这才算是清醒了。 “哪里是我料事如神，不过是我了解她罢了。”她如是说道。 简单用了早膳后，云绾带着春兰去了云染的院子。 这一路上，经过的地方都有人，于是半个时辰后，二小姐还在府上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侯府。 “什么？她竟然还在，那昨日嫁去王府的，又是谁？”苏氏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坐不住了。 她在屋子里来回走着，眉头紧皱，手里攥着帕子，咬咬牙，吩咐道：“带上人，随我去找侯爷。” “是。”林嬷嬷恭顺的应声，一挥手，四个丫鬟走了上来。 而此时的书房，旭王正等在那里。 “嘎吱”一声，书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安定侯云彦出现在眼前。 楚易瑄笑着，出声道：“侯爷。” “王爷怎么来了？”云彦笑着回应。 “坐。”见他起身，安定侯伸出手臂，走过去。 “我来，自然是有事要找侯爷。”他在早朝上不说，却要偏偏在下朝之后来找，就是想看看，这件事他安定侯究竟知不知道。 现在看这人反应，倒是也看不出什么。 想到昨晚那个女人的话…… 云彦听到他说有事，也只是挑了挑眉，然后倒了两盏茶，递到楚易瑄面前一盏，自己留一盏。 “王爷有话直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 男人点点头，抿了一口茶水，“侯爷可知，昨日嫁女，嫁的是哪位女儿？” 听到这话，安定侯当时脸色就变了。 他“咣”的一声将手中茶盏搁置在桌案上，起身冷哼，怒道：“怎么，王爷难道是想得寸进尺不成？” “本侯把府中嫡女都嫁给你了，还要如何？！” 楚易瑄却是丝毫不怵他的气质，安稳的坐在那里，手中端着茶盏呼呼吹着热气。 “侯爷稍安勿躁，容小王说完，您再气怒也不迟。”他笑着，安抚对面那人暴躁的情绪。 “哼！” “是这样，昨日洞房之时，小王将盖头挑下，才发现，原来新娘子竟然不是侯府嫡女……” “而是三小姐云染。” “什么？这怎么可能！”云彦皱着眉头，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子。 “当然，我知道侯爷不喜我这个乘龙快婿，若是真的不信，您大可以现在去看看，府上二小姐是不是还好好的待在自己院中。” 安定侯看了他一眼，一时竟然没有说话。 其实不用他去验证，很快就有人来将这个事情确认。 “侯爷，侯爷！” “放我进去，我要见侯爷！” 苏氏的声音在书房门外响起，云彦不耐烦的甩了甩袖子。 楚易瑄挑了挑眉，轻笑着说道：“侯爷不去看看？万一有什么急事耽误不得……” 他这副看戏的样子，气的安定侯心头火窜起三丈高。 什么乘龙快婿，讨人厌的还差不多！ 第13章 旭王的要求 云彦推开门，就见到苏氏带来的人已经和管家他们打起来了。 “住手！”他跨过门槛，迈着大步上前，中气十足的喊道。 “你们都在干什么！” 见到他出来，院子里的这些人才停下动作。 苏氏见到他，赶紧走上前来，急切的说道：“侯爷，不好了！” “怎么了？”安定侯皱眉，沉声道。 苏氏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又看向书房。 明白她的意思，男人摇摇头。 苏氏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侯爷，二小姐她……在府上。” 云彦淡淡“嗯”了一声。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听出男人话里的意思，苏氏也不多做纠缠，点点头，转身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安定侯才重新走进书房里面。 “王爷，您说的事我已经知晓，三日之内，一定能给您一个交代。”云彦歉然施礼道。 楚易瑄闻言，看了过来，开口道：“这件事，苦主是本王，侯爷不建议我说说要求吧？” 安定侯思索了一会儿，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 见状，旭王接着出声道：“这婚事，本来就是为了府上嫡小姐求来的，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私下里，把人换回来，各归其位如何？” “不可！”哪知道他这话刚一说出口，云彦就出言阻止道。 楚易瑄挑了挑眉，他倒是丝毫不意外这人会拒绝。 就像昨夜云染所说一般，这位安定侯，可是极为疼爱他的嫡女，看的比眼珠子还紧。 “怎么，侯爷难道不愿意吗？”他似笑非笑。 安定侯眉头紧蹙，转过身，背着手说道：“王爷说的任何事，我都可以答应，唯独关于绾绾，本侯不能轻易答应。” “这样……”楚易瑄点点头，笑了笑，“那么，还请侯爷将府上三小姐云染，也就是本王的妻，记在主母苏夫人名下。” “想必，这个小小的要求，安定侯应当是会答应小王的吧？” 云彦知道，一旦真的答应他这件事，那么届时云染将会是安定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女。 只是这般还好，可他怕，怕他们会不满足于此，以后会渐渐取代云绾的位置。 同时，对方的话里，让他得到一个重要的消息：那便是昨日大婚，嫁到旭王府的人，是他家中的庶女——云染！ “怎么样，侯爷考虑好了吗？”男人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让他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 “好。”安定侯点点头，开口答应了旭王的条件。 “等明日她回门的时候，本侯届时自然会请来族中长辈，开祠堂，将她记在夫人名下。” “如此甚好，”楚易瑄起身，将手中茶盏放在桌案上，走到门边，脚步停顿了一下道：“希望侯爷能够说到做到，也不枉费本王今日登门走上一遭。” 话落，不等安定侯相送，他就大笑着自己走了出去。 云彦无奈叹气，跟在他身后。 另一边，云绾带着春兰去了云染的院子，刚到没多久，就被人给拦在了外面。 “站住！”一个小丫鬟站在屋子门前，伸出手臂拦着二人。 “这是我们小姐的院子，你们来干什么？” 春兰笑着走上前，开口道：“巧莲姐姐，我们小姐是想来找三小姐玩儿的。” “玩儿？”巧莲紧拧着眉，不耐烦的出声：“这个时间，我们小姐还没起呢，哪像你们……” 说着，她用目光上下打量着对面的主仆二人，眼神中满是不屑。 云绾自然注意到了这丫鬟的目光，但她浑然不在意，且现在对于她来说，最为要紧的事，莫过于要把云染替嫁这件事，给闹大。 让整个皇城里面的百姓都人尽皆知才好。 “没关系，巧莲姐姐，我们可以等。”春兰继续说道。 “你们！”巧莲跺了跺脚，“你们可真是难缠，哼！” 就在这个时候，云绾突然趁着巧莲不注意，跑向了房门口，用力使劲拍着木门，并大声喊着：“妹妹，妹妹你在吗？出来陪我玩呀！” 春兰赶紧上前，看似很大力气扯住自家小姐，实则轻轻拽着她的衣袖，生怕待会被巧莲下手没个轻重，再给伤着了。 “不好意思，巧莲姐姐，我没看住。”春兰歉然笑笑。 巧莲怒气冲冲道：“快把你家小姐拉走，这要是惊扰了我家小姐，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是是是，巧莲姐姐教训的对。” “哼！也不知道你这样的，是怎么走了狗屎运，竟然跑到……身边去了，”巧莲看着云绾，语气意味不明的说道：“就这样的，呵！你能照顾好吗？” “为什么抓着我，放开我，别拦着我！我要找妹妹！” “妹妹！出来陪我玩呀？妹妹！妹妹……”云绾伸出手臂抓着门用力摇晃。 “哐哐哐”的声音震响了整个院子，巧莲急忙上前拉着云绾，“你干什么？又犯病了是吧！” “我看你压根不傻，你就是个疯子！” “还二小姐，嫡女呢！也就只有我们小姐才配得上这个身份！” 这丫鬟一句顶一句，连珠炮似的，听在云绾耳边，她只觉得吵。 嗡嗡嗡的，就好像有一群苍蝇在自己耳边乱飞一样，烦人的很。 注意到云绾的表情，春兰赶紧将人给拉到自己身后。 “呦！还挺护着呀！看来不愧是认主的，可真是一条好狗，以前怎么不见你这般？”巧莲见状出声讽刺道。 听到“狗”这个词的时候，春兰注意到云绾眼睛亮了亮，她低着头笑了笑。 巧莲还以为她被自己骂委屈了，得意的，当时就叉着腰，喜笑颜开。 果不其然，下一刻，云绾就扑了上去，抓着她的衣领子，笑着问道：“狗狗在哪？哪里有小狗狗啊！我要我要！” 她激动的时候，甚至都蹦跳起来了，将巧莲原本还好好的发髻都给弄得散乱了。 就在巧莲气的发疯，快要忍不住和云绾动手的时候，终于有人出来阻止了。 来人是一副大丫鬟打扮，个头很高，看起来有些难以相处的刻薄面容，尤其是那双吊梢眼。 吊梢眼的大丫鬟一出来，就皱着眉。 她看了看院子里的其他三人，最后问巧莲道：“怎么回事？不是说了吗？小姐在休息，不见客。” “可是，是他们非要在这赖着不肯走！”巧莲皱着眉反驳道。 说着，她上前一步，指了指自己褶皱的衣裳，还有乱糟糟的头发，“你看看，这都是这位三小姐干的，我可没还手！” 吊梢眼的大丫鬟闻言，却是没说话。 巧莲气得不行，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这时候，那个吊梢眼的大丫鬟才跟春兰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芙蓉姐。”春兰出声道。 云绾歪了歪头，突然“啪啪”拍着手，大笑道：“哈哈哈！她是花，花，花花！” 扯了扯她的衣袖，春兰低声道：“二小姐。” 芙蓉皱了皱眉，这位二小姐的病还真是时好时坏，这是又犯病了？ 第14章 东窗事发 “你们来做什么？”芙蓉问道。 云绾试探着往屋子门口挪动了一步，然后立马就被芙蓉给挡住了。 “哼！你们都是坏人，不让我见妹妹。”云绾嘟着嘴，生气的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二小姐，”芙蓉蹲下来，语气和善的循循善诱道：“不是奴婢不让您见三小姐，而是……” “而是什么？妹妹怎么了？”云绾像是被说服了一般，眼睛炯炯有神，回头顶着身旁的芙蓉问道。 芙蓉像是为难一般，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云绾着急的起身转着圈圈，看向春兰。 春兰点点头，问道：“芙蓉姐，三小姐她怎么了？” 芙蓉叹了一口气，好似忧心忡忡的模样，她攥着手，说道：“这事，小姐不让我告诉别人……” 闻言，云绾眼眶红红的，都快要哭了。 “可我是姐姐呀，妹妹到底怎么了？我要保护她！”说着，就又要往屋子里面冲。 芙蓉哪敢真的让她往屋子里面闯呀，那一瞬间就直接冲过去，扯着云绾，两个人倒在地上。 “二小姐！”春兰见状，立马跑过去，扶起云绾。 方才云绾被芙蓉带着一起跌倒在地的时候，幸好她急中生智，拉着芙蓉滚了一圈，这才免于擦伤磨损身上的衣物。 因为芙蓉最后是被垫在底下的那一个。 起身之后，芙蓉忍着痛意，揉了揉手臂，强颜欢笑道：“二小姐，您没事吧？” 春兰看着云绾皱着眉头的模样，有些责怪她。 “芙蓉姐，你也知道二小姐是主子，怎么能够想也不想，就上前去扯她呢？” 芙蓉皱着眉，闻言语气不悦的反驳道：“春兰，别忘了，你以前也曾是三小姐院子里的人。” 春兰愣了愣，芙蓉仰起脖子，端正站姿，心高气傲的说道：“所以，在我芙蓉的眼里，只有一个主子，那便是三小姐。” “是。”春兰低眉顺眼道。 芙蓉见她这般，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向云绾，她正皱着眉嘟着嘴，搓着手。 “二小姐若真是想知道三小姐的情况，奴婢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只是二小姐可得答应奴婢，不得再告诉给第三个人，怎么样？” 云绾思索片刻后，看向芙蓉，然后又看了看身旁的春兰，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坚定的说道：“好，我答应你。” 芙蓉听她这般说，笑了笑，心里想着：这傻子，还真是好骗！ 点点头，伸出手指了指旁边，“二小姐，您跟奴婢往这边来。” “嗯。”云绾乖巧的应下，走出一段路后，还回过头像模像样的吩咐春兰道：“你，不准跟着我！” “是。”春兰答道。 话落，云绾继续跟着芙蓉来到了旁边的位置。 芙蓉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这才伸出手虚掩着，朝云绾招招手，示意她靠近。 云绾看她的样子，暗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笑的人畜无害。 等云绾附耳过来，芙蓉才低声道：“其实啊，我们小姐是病了……” “什么？病了！有没有请郎中来瞧啊？不行，我一定要进去看望妹妹！”方才还信誓旦旦说着一定不让其他人知道的云绾，一回头就忘了个干净。 云绾的惊呼声让春兰注意到他们这边，芙蓉眉头皱起，刚要说她，就见到云绾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再度跑向了屋门口。 就在芙蓉以为这次真的是要完了的时候，眼看着云绾即将推开屋门，院子里面突然闯入了另一拨人。 “二小姐。”林嬷嬷的声音出现的时候，云绾就知道，她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想必接下来，会有很精彩的戏码上演。 春兰拉住云绾退到一旁。 芙蓉急忙上前行礼。 林嬷嬷自然不是自己来的，而是跟着苏氏来的。 “夫人。”芙蓉恭敬的说道。 苏氏使了一个眼色给林嬷嬷，林嬷嬷点头，上前。 “啪！”在众人还未曾反应过来之前，芙蓉的脸颊旁边就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 在云绾这个位置，可以清晰看见她脸上的五指印。 芙蓉捂着脸，咬唇看向苏氏。 这时，林嬷嬷再度出声，却不是对着云绾说的话。 “跪下！”这一声厉呵，吓得春兰都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芙蓉看向苏氏，没说话。 苏氏却没看她，而是上前，拉着云绾的手宽慰道：“绾绾别怕，没人可以欺负你这个侯府嫡女。” 她特意咬重“侯府嫡女”这四个字，是说给芙蓉听，也是在说给院子里所有的人听。 云绾没说话，苏氏看向林嬷嬷，冷声吩咐道：“给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懂规矩的贱婢。” “是，夫人。”林嬷嬷点点头应下。 话落，她就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然后上前来，一人抓住芙蓉的手臂，把她按在地上，使她动弹不得。 芙蓉急忙挣扎，看着苏氏大声喊道：“夫人！芙蓉知道错了，但这都是为了三小姐呀！” 苏氏听到这话，却是像被踩到了痛脚一般的猫一般，只见她大声到：“住口！” 林嬷嬷的手，下一刻就再次落到了她的嘴巴上。 “啪啪啪”的声响连绵不绝于耳，云绾低着头，扬起一抹笑意。 这个芙蓉，可是她那位“好妹妹”云染的心腹啊！ 看苏氏这极力阻止的模样，想来今日这出戏，效果还不错。 芙蓉的声音随着林嬷嬷的动作，也渐渐变得越来越小。 教训过芙蓉以后，苏氏这才笑着跟云绾继续说道：“绾绾啊，回去吧，你妹妹病了，这两日你就别来了，免得过了病去。” “可是……” 云绾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苏氏给打断了：“绾绾，听话，不要让你父亲生气。” “哦，好吧。”她失落的说道。 苏氏见她这般，又说了一句，“要不这样，等你妹妹病好了，我马上叫人来告诉你，这样可好？” 云绾点点头。 苏氏看向春兰，没了笑意，沉声吩咐道：“带着你家二小姐回去院子里，好好伺候着。” “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拿你是问。” “是，夫人。”春兰很是畏惧苏氏。 云绾一把拉住春兰，不满的皱眉嘟囔着：“不许说姐姐！” “好，绾绾和她回去吧。”苏氏假笑着说道。 眼见着主仆二人离去，苏氏这才一甩袖子，走进屋子里去，端坐在桌旁，接过来身边丫鬟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后吩咐道：“来人，叫外头那丫鬟进来。” “是。”林嬷嬷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儿，芙蓉肿着一张脸，跟在林嬷嬷身后走了进来。 苏氏也不说话，芙蓉心里没底，慌的不行。 难道夫人不打算帮小姐了吗？那该怎么办？ 昨夜的事情，到底应不应该告诉她？ 第15章 酒醉遇贼 半晌后，等到芙蓉的腿都打颤了，苏氏这才大发慈悲一般，开了口。 “说，你家小姐去哪儿了？” 芙蓉瞳孔收缩，震惊了一下，继而才恢复。 她立即跪在地上，膝盖着地“扑通”一声，却是一言不发。 苏氏冷笑一声，“呵，好啊，骨头还挺硬，不说是吧？” “林嬷嬷。” “夫人。” “把她的嘴，给我撬开。” 林嬷嬷得了吩咐，转过身去，伸出大手，一把捏住芙蓉的下颌，从怀里拿出来一块帕子塞进她嘴巴里。 “唔唔唔……”芙蓉挣扎着，却始终摆脱不了林嬷嬷的钳制。 苏氏见状，点点头，满意的笑着说道：“既然现在不想说，那等你想说了，再说吧。” 话落，她起身，带着人走了，还吩咐林嬷嬷，让她把芙蓉看紧。 林嬷嬷应下，转过头来就吩咐手下的四个丫鬟，把芙蓉丢进库房看管了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本该闹的整个侯府上下都人尽皆知，可实际上却是被苏氏给掩饰了过去。 知道的也就只有云绾主仆二人而已。 “小姐，如今这情况，需不需要奴婢再去添一把火？”春兰笑嘻嘻的问道。 云绾坐在软榻上，手里端着一盏茶抿着，闻言摇摇头。 “再添一把火就不必了，不过嘛……”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让这场戏的角儿赶紧登台表演，才是咱们座儿应该的。” “昨日，芙蓉应该看到了那边人的面相？” “是。”春兰点点头。 “这样啊。”云绾摸了摸下颌，思索片刻后说道：“让那边知道，”她伸出中指敲了敲小矮几，分付春兰：“今日三小姐院子里面的事，所虚非实。” 春兰想到什么，瞬间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眼睛亮亮的，“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后，等到春兰打外面回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她家二小姐的踪影，急的她赶紧去找了孙姨娘。 生怕这侯府里面哪个心怀鬼胎的，将她家小姐掳了去，真要是被欺负了，可该如何是好哦！ 而彼时的云绾，已经扮作寻常富贵人家小厮的模样，从侯府角门溜了出去。 当她站在一家茶馆门前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白浮记，是皇城内最鱼龙混杂，却也最价格实惠的茶馆。 一个铺面，一对夫妻，一个伙计，还有一个厨子，再加一个说书先生，就是白浮记的所有班底。 掌柜夫妻俩人，是三年前来到皇城的，用了不到一年时间，白浮记声名大噪。 如今已经是茶馆之最，堪比二品茶楼。 云绾刚走进去，小二就迎了上来，“客官要些什么？” 云绾打量了一眼后，沉声道：“一壶沁竹春，一碟花生米，一碗卤牛肉片。” “得嘞！”小二笑着招呼道：“您先坐着，稍后就来。” 话落，他就快步跑走了。 瞧他进了后厨，云绾这才找了个靠窗边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白浮记铺面不大，堂内也就五六桌的样子。 云绾前面两桌，都坐了人，旁边倒是空着，另一边角落里，似乎是有一个醉酒的汉子，躺在木桌上睡着了，口水流了一滩，脚边的瓷酒壶骨碌碌滚着，倒是没有酒洒出来，看起来不是喝光了，就是早已这般保持多时了。 周围的人都见怪不怪，看掌柜夫妻俩的意思，也没想多管。 “叮咣”一声脆响，云绾转头定睛循着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那前方的台子上，有一个小童拿着锣，敲了敲。 “砰！”惊堂木一响，说书人开讲。 “今日，我给大家伙讲一讲，这王爷娶妻！”话落，老先生摸着胡须，将手里惊堂木又是一拍。 云绾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她还没动作呢，倒是有人比自己先出手了？ “客官，您要的一壶沁竹春、一碟花生米，还有一碗卤牛肉。”小二的声音打断了云绾还想要继续发散的思绪。 云绾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十两银子，放到桌边。 小二收了银子，“客官慢用，有事叫小的。” 等他离去，云绾这才倒了一杯沁竹春给自己。 这沁竹春听名字雅致的很，实则却是佳酿，后劲足，辛辣清爽，宛若竹林舞剑，劲风起，竹叶落。 到了喉咙是辛辣，到了肚子里暖洋洋，使人浑身舒畅的同时，酒的滋味更是回忆起来绵长带着余韵，缠绕人的味蕾，三日足可绕梁。 谁说茶馆就必须要卖茶？ 白浮记非要反其道而行之，要不怎么人家是皇城里头，茶馆茶楼拔尖的头一份儿呢？ 云绾上辈子没喝过酒，酒量也不知如何，但这沁竹春喝起来感觉清香扑鼻，且绵软迷人。 不由得她就多喝了几杯。 那说书先生也没让她失望，讲的正是旭王府和安定侯府之事。 虽然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过了今日，明日早朝，必然皇上是要动怒的，至于要不要大动干戈，云绾心里没底。 她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了。 等云绾从白浮记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她虚浮着脚步，踉跄着，人虽然醉了，可神志却还是清醒的。 路过一道巷子口的时候，云绾感觉有些头晕，便想着靠在墙边缓上一缓。 可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一道身影猝不及防，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云绾揉着额角，摸了摸钱袋子，碰了个空。 强撑着起身，挪动脚步追出去，“站住，还我钱袋！” 来往的人听见，都知道这是被偷了银子的，纷纷让开一条路来。 眼见着那人就要跑远，云绾想也不想，抓过来旁边卖果子大叔的竹筐，拿起一个果子就朝着他扔了过去。 那贼堪堪躲过，咬了咬牙跑的更快了。 云绾皱眉，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大叔，口中道：“大叔，买您全部的果子。” 话落，就将手中那竹筐一扬，里面的果子全都倾倒出来，滚落到地面上。 大叔“哎”了一声，冲着云绾的背影喊道：“小伙子，钱给多了！” 那贼被一筐果子滑倒在地，眼见着失主追了上来，银子也不要了，抱着腿跑走了。 恰好这个时候，对面驶来一辆马车，那贼转头看着云绾，没注意前面，一下子撞在马头上，被一脚踹倒在地。 他“哎呦哎呦”呼痛，那马却是半分不理，只顾地上那一堆果子。 围观的百姓上前，只见那马自个儿在满地上的果子堆里，东闻闻，西嗅嗅，净挑那好果子，个头大的啃。 且不吃光，啃一半扔一半。 “唉，糟践东西呦！”百姓们指指点点。 赶车的少年尴尬挠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绾才不管这些，她将钱袋子拾起来，往怀里一揣，拍拍衣裳就准备走人。 经过这么一番追逐，风一吹，出个汗，醉鬼都得醒，更何况她本来也不是很醉。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贼开始嚎叫。 “哎呦呦，杀人了！” 少年跃下马车，手里还拿着鞭子，他皱着眉，冷声质问道：“你说谁？！” “自然是说你……”话一出口，瞅见眼前这小郎君的骇人模样，到嘴边的话打了一个突，眼睛也跟着转，看向云绾，同时道：“当然是你了！” 抻了抻衣袖的云绾抬起头，就瞧着周围的人都看向自己，目光一转定在地上那贼身上，眉头紧蹙，大步走了过去。 “你……你别过来啊，我跟你讲……”那贼肉眼可见的慌了神。 少年刚要上前一步拦着云绾，就被马车里传出来的一道声音给定在原地。 “郎清，不要多管闲事。” 这边，那贼见这少年竟然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面对着越来越近的云绾，他面色难看，笑容僵在脸上。 云绾站定，弯腰，似笑非笑，“敢偷小爷的钱，你是找打！” 话落，就要抓着他衣领子，“走，跟我去见官。” 哪知这人竟然是个能屈能伸的，抱着她的腿不撒手，喊道：“大爷您行行好，我上有老小有小，真要去见了官，他们谁照顾呀？” 云绾皱眉，他说的真假暂且不论，可也不能这么无赖吧？ 抱着人不撒手怎么回事？这么难缠的吗？ 第16章 奇怪的偷儿 云绾气的不行，踹也踹不走，气的她让她觉得今日出来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正当她无计可施的时候，看见了身旁站着的少年。 少年触碰到云绾的眼神，低下头，悄悄往后倒退，准备溜之大吉。 “哎，小郎君，别走呀！”云绾笑着道。 少年改走为窜，跳上马车，一拉缰绳，挥动马鞭，一声“驾”响彻耳畔，马车轱辘辘驶向前。 云绾刚要叹气，那贼就起身溜之大吉。 可还不等他跑出一段路，就又自己返了回来。 云绾挑眉，那贼指了指身后的兵士。 身穿盔甲，骑着马，看模样有些匆忙。 “是兵马司，兵马司的人怎么来了？”百姓们纷纷议论着。 “是啊，难道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嘘，小声些，你可悠着点别乱说，当心明天脑袋搬家！” …… 云绾听到这些，分析了一下，觉得可以看看再说。 这般想着，她走到旁边的面摊上坐下。 那贼也跟着她身后，坐在她对面。 云绾皱了皱眉，“你怎么不走啊？” 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开了口，“你不是要抓我去见官？” “你不是也打算跑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看向不远处的士兵，云绾了然。 她笑了笑，“哦，你和兵马司有过节？” 对面的人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然后将杯中茶盏一饮而尽，“咚”的一声，把茶盏搁在桌面上。 “无妨，我也不关心这些事。”云绾招了招手，面摊老板走了过来。 “来碗清汤面。” “除了见官，其他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对面的人出声道。 这倒是令云绾有些意外。 抬起头看向他，仔细打量着。 对面那人模样周正，年岁大约及冠上下，比方才那赶车的少年，大不了多少。 被打量的不自在，他咳嗽几声，转过脸去。 “看来你是打算赖上我了。”面被端上来，云绾边吃边道。 皱了皱眉，“我又不是非你不可！” 话落，起身就准备大步离去。 “明日巳时二刻，到安定侯府角门等着便是。” 他看了一眼吃面未曾抬起头来的云绾，点点头，“嗯”了一声悄悄离去。 吃完了面，结账的时候，云绾顺嘴问了一句：“郑叔，跟您打听个事儿。” 面摊老板姓郑，是个热心的，连茶摊名字都很简单，就叫“郑记面摊”。 听云绾这么一说，老板憨厚的拿起毛巾一边擦汗一边说道：“你想知道啥？我老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哎，就是那个白浮记，您知道背后东家是什么身份吗？” 老板点点头，左右瞧了一眼，神秘兮兮的靠过来小声道：“这你可问对人了，那白浮记背后东家，可是那里边贵人家中产业。” 云绾看向郑老板指向的地方，那里是……皇宫！ 她点点头，一副极为震惊的模样，好奇的继续问道：“郑叔是怎么知道的？” “是这样，我有一次啊……” 云绾若有所思，原来是因为半夜见到有宫里的嬷嬷来跟那位老板娘说话吗？ 可她觉得并不是如此简单，因为宫中那种地方，看似忠仆的人，实则也可能会是别人安插的眼睛。 “哎，对了，方才那位小哥，你认识？”老板好奇的问道。 云绾笑着摇摇头，“不是，今日偶遇到的。” “哦，我看着倒是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老板挠着头，皱眉说道。 “可能是在官府通缉令上呢？” “不对，不对……”老板絮絮叨叨，又走回去烧锅添水，准备下一锅面了。 云绾摇摇头，起身离开。 回府的路上，顺带打听到方才兵马司匆匆赶来，作为何时？ 原来是因为迎接某位大人，却未曾得见吗？ 兵马司她不在意，那个奇怪的贼她也不在乎，她只想知道，那辆马车里，究竟坐的是谁？ 马车里是谁，云绾现在已经无从得知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她刚回到府里，就被春兰给拉走了。 进了屋内，才知道原来孙姨娘也在。 “三小姐好兴致。”孙姨娘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郎”，笑着道。 春兰皱着眉，像个小管家婆，颠颠的围着她转了两圈后，嘟囔着：“小姐出府不说一声就算了，怎么还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云绾笑了笑，“我去换身衣裳。” 话落，她转身去了内屋。 过了一会儿，云绾才穿着自己的衣裳走了出来。 春兰见状，急忙走上前去，“小姐，出事了。” 云绾挑眉，坐在软榻旁，倒了一盏茶递给孙姨娘。 孙姨娘也坐在她对面，顺势伸出手接过茶盏。 “能出什么事，是今日旭王来府上，和我爹说了什么吧？”她一边倒茶，一边问道。 虽是疑惑，却也笃定。 春兰点点头，皱着的眉舒展开，她松了一口气，“小姐真是料事如神。” “那您可有应对之策？” “先说一说，我那个庶妹，跟父亲提了什么要求？”云绾抿了一口茶后，放下杯盏看向春兰。 春兰看向孙姨娘，见她点头，这才开口道：“旭王提出来，想让侯爷给三小姐……”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就停了，云绾诧异看向她，提醒道：“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 “小姐，春兰不想说了。”她突然就来了脾气，闹的云绾有些哭笑不得。 “你才来我这院子几日？倒是没见过你还有这般脾气大的时候。” “说吧，到底怎么了？”云绾无奈揉着眉心，沉声道。 听出来她的语气不同，春兰突然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小姐，三小姐是想要这侯府嫡女的位子啊！” 她以为云绾会有什么震惊或者意外的反应，却没料到女子压根就没有出现太过激烈的情绪。 她平静的就像是在听书里的奇闻异事，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哦，是吗？”她说这话的时候，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行了，你先下去吧。”孙姨娘摆了摆手看向春兰。 春兰看着云绾，见她同意这才转身出了屋子。 “二小姐不看重这侯府嫡女的身份吗？”孙姨娘看向她问道。 云绾笑笑，“看重什么？” “是我的，没人能夺走，不是我的，再费力也是留不住。” 她下榻起身，走向桌案，停住脚步。 “世家大族的女儿，受宠的，相对应也要承担起家族重担；庶女也是一块脚踏，谁都逃不掉这个命。” “如果我是平民百姓家里的姑娘，也是要为了生计发愁，相夫教子的，现在嘛……” “只要我云绾还没死，她云染就别妄想得到这个嫡女的位子。” 话落，她转身去了内室。 孙姨娘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位二小姐就不是个会认输的，她向来喜欢与天地斗到底，然后还要挑战命运。 也许，这也是因为她是那人女儿的原因？ 第17章 回门之日 云绾进了内室以后，就直接上了床榻睡着了。 沁竹春后劲儿足，虽然在外面吹了风吃了面，但是为了明日不再度卧床，她还是再休息一下吧。 于是，等到孙姨娘离去的时候，云绾她压根不知道，因为已经去梦周公了。 云绾这一觉一直睡到晚上，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春兰才进来叫醒她。 迷迷糊糊醒来，云绾头脑昏沉，还不是很清明的时候，春兰小声道：“小姐，该用晚膳了。” “哦。”云绾懵懂的应下，点了点头。 春兰看向自家小姐坐在榻上，长发披散，睡眼惺忪的模样，有些呆萌可爱。 她上前，拉着云绾下榻，“小姐，我伺候您穿衣。” 云绾这会儿也算是清醒了一些，淡淡的“嗯”了一声，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清冷的模样。 用过晚膳后，云绾吩咐春兰，让她明日巳时二刻到角门接个人。 春兰皱着眉，手里拎着食盒，抬眼看向云绾，见她并没有生气，心绪还算佳的情况下，试探着开口，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要接的人，是谁呀？” 云绾此刻正端着茶盏漱口，闻言头也没抬，出声道：“等明日接到那人，你自然就知晓了。” “是……”春兰自知失言，低下头，转身默默退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屋内的女子问道：“春兰，今日关于旭王所提出的条件，不是你打听的吧？” 这句话不像是询问，更像是肯定一般，惊的春兰身子僵在原地，脚步停下，动弹不得。 好一会儿，她才定了定神，声音颤抖着道：“是。” “行，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云绾这话一出，春兰才转身离开。 走到屋子外面，春兰松了一口气，她靠在木门板上，拍了拍胸口，这才迈着小碎步，消失在院子里。 屋内，云绾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她在想，白日里春兰说的那件事，应该是谁告诉给她的呢？ 想来想去，能打听到这个消息的，目前是孙姨娘的可能性很大。 总之，不管明日云染想要做什么，她接着就是了。 翌日，云绾一早醒来之后，就吩咐春兰去盯着前厅，顺便留意角门口有没有人来。 辰时三刻，安定侯云彦下朝回来，就见到旭王还有新晋旭王妃——他自己府上的庶女，三小姐云染，已经来到府上，此刻正坐在前厅，由侯夫人苏氏招待着。 换下官服，他就马不停蹄来到了前厅。 “旭王，让您久等了。”安定侯云彦笑着施礼。 “不久，我们也是刚到。”楚易瑄笑着放下手中的茶盏，拉着身旁的女子站起身。 云染笑的温柔，看模样倒真的不差，有一些贵女的气度。 苏氏也起身，喊了一声“侯爷”，便再无其他。 昨夜，他二人又大吵一架，为的就是今日之事。 苏氏自然是乐意云染做这个嫡女的，其实无论是云浅、云绾，还是云染，都不是她的女儿，谁做这个嫡女都可以。 因为她是主母，无论那个姑娘都得称她一声“母亲”，但是这个前提是她们没有生母在世，且记在自己的名下才可以。 不然就像云浅这样，生母尚在人世，亦或是云绾这样于她而言没有益处的，不用她们尽孝，光是算计就免不了。 更别说云绾压根不需要什么嫡女身份，就算不是，看在前夫人的面子上，她和云彦都不能上赶着正面硬碰硬。 岂料这男人压根没想屈服！ 旭王拉着云染，就要给二人行礼。 云彦急忙上去阻拦，“王爷这是作甚？” 楚易瑄开口道：“自然是见礼。” “我虽为皇室的王爷，但眼下也是您的女婿，拜见岳父大人是应该的。” “使不得使不得，您是王爷，身份尊贵。” “身份再尊贵，随了染儿，也该叫您一声父亲才是。”楚易瑄不顾他的阻拦，毅然决然拉着云染行了礼。 云染也跟着叫了一声：“父亲。” 苏氏瞧着，没敢上前。 “唉！您真是折煞老臣了。”安定侯无奈道。 拜完云彦，二人又转身对着苏氏的方向行了礼，“母亲。” “哎，好，有礼。”苏氏笑着，挥挥手让身旁的林嬷嬷拿着两个红色的荷包，递给了他们二人。 云彦看了一眼，就转移了视线。 他坐在上首位，丫鬟端来一盏茶，放在红花梨木的桌子上。 楚易瑄和云染刚坐下来，旭王就出声道：“侯爷，昨日商谈之事，您考虑的如何？” 云彦手里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放下后这才说道：“旭王爷说的事，本侯自然说到做到。” 话落，他起身走到门口，招招手将远处站着的管家找了过来，然后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众人就见到管家转身快步离去。 云染见状，手里死死攥着帕子，手上的青筋显而易见，皮肤上甚至都泛起了红。 突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臂，放在她手上拍了拍。 云染抬眼瞧过去，就看见楚易瑄那志在必得的表情。 她缓了缓心绪，这才将心里的烦躁压了下去。 对面，苏氏心里也紧张，她猜不到云彦要如何做。 要不是她儿子还小…… 等到云彦走回来，楚易瑄就问道：“侯爷真的考虑清楚了？” “嗯，怎么，王爷以为本侯是那种不讲信义之人吗？” 这一句话，将旭王堵的哑口无言，他笑了笑，就安静去喝茶了。 安定侯不是不敢惹，是惹不起。 早些年，他安定侯手里还有军权，如今军中信服他的老将也不在少数，还都身居要职。 若他想要那个位置，就必须和安定侯云彦打好关系。 这一边几人各自心怀鬼胎，另一边，云绾又溜出去。 这次不出府，而是去了云染的院子。 “妹妹！”云绾天真笑着喊着。 看守芙蓉的丫鬟听到她的声音，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只要云绾敢过去，就直接打昏。 云绾绕着云染的院子转了一圈，最后溜去了另一个地方。 流月轩，是安定侯府大小姐云浅的院子。 “二小姐来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见到云绾，都十分知礼且热络的和她打招呼。 “大姐姐在不在呀？”云绾拉着一个丫鬟，来到一边，神神秘秘的和她问话。 小丫鬟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擦了擦湿漉漉沾水的手，低声道：“近期，小姐心绪不佳，已经把自己关屋里好几天了，书也不看了，琴也不弹了，就连她最喜爱的梨酥羹都不吃了，唉！” 说着，小丫鬟还摇了摇头。 云绾点点头，眼睛亮亮的，“姐姐，我可以去找大姐姐玩吗？” 丫鬟看她一眼，心想这位二小姐虽然痴傻，但心眼不坏，也许正好就可以让自家小姐敞开心扉，快乐起来呢？ 对！就这么办。 这般想着，她就同意了，带着云绾来到门口，敲了敲门。 但她不知道，所谓的“痴傻”二小姐，才真的是心思何其多，究竟是她家小姐的开心果还是火折子，都不得而知呢？ 第18章 云浅此人 小丫鬟带着云绾，叩响了屋子的木门。 不一会儿，屋内便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谁呀？何事？” “小姐，是我呀，辛梨。”小丫鬟开口道。 “哦，是辛儿呀，你有什么事吗？” “小姐，二小姐来看您了，您看是……”辛梨看了一眼身旁的云绾，请示着屋内的人。 屋内那人闻言，一时间竟然没有说话。 辛梨为难的皱着眉头跟云绾说：“二小姐，若是小姐真的不想见您，那届时奴婢也只好送您离开咱们这流月轩了。” 云绾似懂非懂的问道：“大姐姐为什么不见绾绾呀？是不喜欢绾绾吗？” “大姐姐是讨厌绾绾，还是绾绾哪里做错惹大姐姐不高兴了？” 话落，她眼圈红红的，看在辛梨眼里心中揪了一下。 云绾这扮傻子的精湛演技，不得不说还真是不赖。 “让她进来吧。” 就在这个时候，屋内那人终于开了口。 如同恩赦一般，辛梨松了一口气，笑着拉开门，领着云绾进了屋子。 跟着辛梨走进屋子里面，云绾好奇的四处打量着。 桌边，坐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身穿一袭雪青色罗裙，手里拿着茶壶在沏茶。 辛梨站在中间，出声道：“小姐，二小姐到了。” “你先下去吧。”女子嗓音温软，语气却是寡淡。 “是。”辛梨点点头应下，然后转身离去。 等到屋内就只剩下她二人的时候，那女子才出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姐姐玩呀！”云绾似假非假的说道。 那女子放下手中茶盏，看向她，“坐吧。” 云绾看了看，快步走到女子身旁，坐了下来。 女子将面前一杯茶盏递到她眼前。 云绾端起来，抿了一口。 “大姐姐方才在做什么？” 云浅起身走向桌案，云绾也跟在她的身后。 “我就一个庶女，还能做什么？” “不就是练练字，弹个琴，看看书什么的。” 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算了，和你也说不着，你又不懂这些……” 云绾歪了歪头，皱着眉。 “说吧，你今儿怎么想着来找我了？” “平日里不都是去找你的云染妹妹了吗？” “可是……可是他们说妹妹病了。”云绾低着头，低落的说道。 “病了？呵！”闻言，云浅转过身来。 “谁说的？那今日和旭王回门来的，又是谁？” “啊？大姐姐你在说什么呀？绾绾怎么听不懂啊。”云绾皱着眉说道。 “你不是想见你的染妹妹？” “我带你去见她可好？” “真的，大姐姐能让我见到妹妹？” 见她不可置信的模样，云浅点点头，同时心里在想：这究竟是谁，蒙骗了她这个侯府嫡女？ 说走就走，云浅换了一身衣裳，就要领着云绾去前厅。 在路上，云绾想了一件事，方才趁着云浅去换衣裳的时候，她看见了榻上角落边的篮子里，放在最底下的一块帕子。 那帕子上，绣着一只尚未完整的鸳鸯。 难不成，云浅是有喜欢的人了？ 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二人走到云染院子外面的时候，正好赶上四个丫鬟换班，轮流守着芙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芙蓉起身，拼命拍打木门，嘴里大声喊叫着：“放我出去，我要见夫人！” 云绾眼珠子一转，突然就不走了，停在了原地。 “你怎么不走了？”没听到云绾的脚步声追上来，云浅回过头，转身来问她。 云绾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神情痛苦，面色难看，她咬着牙，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 云浅见她这般，忙走过来，皱着眉头，语气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 云绾摇了摇头，艰难抬起头看向她，“大姐姐，我肚子疼。” “可是需要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大姐姐，我想方便一下。” 云浅看向周围，“这也没有隐蔽的地方，你要怎么办？” 云绾伸手指了指云浅的院子，“妹妹的院子可以吗？” 恰好这时云浅也听到了屋内传来的关于芙蓉和两个丫鬟的对话：“你还想出来！就老老实实呆着吧，不交代三小姐的去向，夫人是不会放你出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就是，当自己是谁？不过就是一个丫鬟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 芙蓉依旧不为所动，她大声喊着，使劲拍打木门，“啪啪啪”的声响，让云浅驻足。 “这里，是谁的院子？”云浅问道。 跟在她身边的丫鬟，正是辛梨。 听到云浅的询问，她低声道：“小姐，这院子是三小姐的。” “云染？”她皱着眉。 “姐姐，我难受。”恰好这个时候，云绾出声道。 “那你快去吧。” 云浅挥了挥手，云绾点点头，冲进院子里。 丫鬟见状，本想拦，却被云浅带着人叫住。 “大小姐。”她们恭敬见礼道。 这位大小姐虽然是庶女，但却是安定侯通房姨娘作出。 可以说，她比任何女人都跟着云彦的时间要长。 “行了，起来吧。”云浅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看向跪在不远处的两个丫鬟道。 “二小姐急着方便，让她去吧，孩子心性，不会扰了你们的事。” 两个丫鬟点点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奇怪的是，那屋里先前还拍门极为厉害的芙蓉，却是突然就没了动静。 自打方才她们进来开始，就是这样了。 “三小姐呢？看你们眼生，不是以前的奴仆吧？”云浅不经意间问道。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低下头去说道：“回大小姐，三小姐病了，在屋子里面歇着呢，大夫说不让见风。” “哦？”挑了挑眉，她继续问道：“三小姐不能见人，她身边的丫鬟呢？” “我知道好像有一个叫芙蓉的，怎么没见着？” “芙蓉……姐姐出去了，给三小姐买胭脂水粉，还有她爱吃的蜜饯。” “那巧莲呢？” “巧莲去抓药了。”丫鬟答道。 “抓药？”云浅呵呵一笑，“可我怎么记得，巧莲不是她云染身边的丫鬟啊！” 这话一出，两个丫鬟神情一震，却是没有旁的动作。 另一边，安定侯府门口，突然来了一辆马车。 “主子，到了。”马车上，少年出声道。 “嗯。”从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应答。 然后少年跃下马车，掀开帘子，一个身着玄色长衫的男人走了下来。 角门处，春兰带着人悄悄溜进府，看到了男人的时候，避了一下，躲在树枝后面。 她在想，这男人是谁？来府上做什么？ 看来得回去告诉小姐才行！ 跟在她身后的人却是愣了一下，不过春兰没在意就是了。 回到院子，就知道自家小姐又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家小姐是偷溜上瘾了吗？ 第19章 掌司大监 就在云浅疑惑为何这么久了，云绾还没有回来的时候，传来了她的声音：“姐姐，我回来了。” 云浅定睛看去，就见到她笑着，一蹦一跳跑了过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云浅皱着眉问道。 “我……我迷路了……”云绾低着头，小心翼翼说道。 叹了一口气，她说道：“罢了罢了，我不怪你。” 话落看向那两个丫鬟，她起身，“走吧，我带你去见你的染妹妹。” “嗯。”云绾乖巧点头，跟着她离开。 等二人离开之后，那两个丫鬟这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那个芙蓉，是不是没有再大喊大叫了。” “好像是……坏了！”话落，二人反应过来什么，便立刻转身跑向先前关着芙蓉的屋子。 然而此时此刻，那屋子门早已大敞大开，屋内关着的芙蓉也不见了。 两个丫鬟当中穿着青衣的丫鬟，皱着眉，“你去找一找，人应该跑不远。” “那你呢？”黄色衣裳的丫鬟问她。 “我去把这边的情况告诉夫人，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也不能让她打乱夫人的计划。” “行，那你快去快回，我在府里找找。” 就这样，二人转身各自离去。 然而芙蓉其实并没有离开院子，她躲在墙边的树影里，将两个丫鬟之间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小姐在前厅？还有，夫人有什么……计划？ 芙蓉皱着眉，挤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索性也就不想了，直接猫着腰，寻了一处隐蔽的小径，往前厅溜去。 云绾这边，跟着云浅去前厅，路上遇到了孙姨娘，还有春兰。 “大小姐。”孙姨娘俯身见礼，带着身后的春兰。 云浅丝毫不在意，她摆了摆手，“听说孙姨娘和二妹妹关系好，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孙姨娘笑着摇了摇头，“我本没想来，是春兰找不见她家小姐了，才来拜托我寻人找一找。” “小姐。”春兰走过来，站在云绾身后，神情担忧。 “二妹妹大概是贪玩了，孩子心性，还是看紧一些好，但也不能闷着她不是？”云浅这话里的意思，还是纵容居多。 “大小姐说的是，春兰，听到没有？以后可要好好照顾二小姐。” 春兰点点头。 等她们到了前厅，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前厅里，不止有安定侯云彦、苏氏，还有云染、旭王，以及一个少年和一个男人。 云绾她们来的时候，管家先进门跟云彦禀报过了，这才让几个女人进来。 “妾身见过侯爷。”孙姨娘首当其冲上前行礼道。 “孙氏，这位就是当今陛下的皇子，旭王殿下。”云彦介绍着，说完又看了云染一眼，继续道：“这个就是咱们府上的三小姐，也是旭王殿下新进门的王妃。” “妾身孙氏见过旭王殿下，还有旭王妃。” 孙姨娘的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她行完礼之后，再就是大小姐云浅。 云浅上前一步，“女儿见过父亲，母亲，旭王殿下还有旭王妃。” “起来吧。”云彦出声道。 “是。”云浅起身，随着孙姨娘站在了一旁。 这下子屋子中央就只剩下了站在那里没动的云绾。 “二小姐，见礼呀。”苏氏低声道。 “哦。”云绾懵懂点头，然后跪倒在地，就要磕头。 “绾绾，起来。”云彦不悦的瞪了一眼，然后起身走过去，将人给扶了起来。 “爹爹！”她开心的跳了两下，令人动容。 安定侯拍了拍她的手，看着楚易瑄解释道：“小女这情况，想必王爷也知晓，是可以理解的吧？” 楚易瑄看了看对面坐着喝茶的男人，点点头，“嗯”了一声。 这时，云染也开口道：“那姐姐就过来陪我坐坐说说话，都是一家人，不讲那些虚礼。” 安定侯点点头，看向喝茶的人道：“那依您看呢？” 男人将手中茶盏放在了身旁的桌案上，拿出怀里的帕子擦嘴。 少年见状出声道：“我家主子不兴这些礼数。” 云彦笑着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话落，拉着云绾坐在了自己下首位置。 这时候，云浅出声问道：“孙姨娘，您认识那人吗？” 孙姨娘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打眼一瞧，那人气度不凡，端坐着，倒是面生的很。 她摇摇头，跟云浅低语：“我来这侯府十几年了，未曾见过此人。” “那就怪了，这人是谁？看来地位比父亲还要高。” 云绾不知道那人是谁，但他认得他身旁那个少年，正是昨日的那个少年。 那他家主子，应该就是马车里那人？ 这般想着，云绾趁着人不注意，打量着那人。 一身玄色衣裳，银发披散在脑后，头上带着黑色垂着金链子的帽冠。 言行举止间，端坐有礼，气度矜贵。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朝中有一个权臣，不过此人有不足，是个太监。 这太监叫什么来着？ 就在云绾思索的时候，对面那人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抬眼，二人目光相触。 他眼中的冷意，让云绾惊了一瞬。 糟糕，偷看被发现了。 注意到自家主子的目光，少年靠近他耳边，“主子，那位侯府二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对？” 男人摇了摇头。 “侯爷，今日您让本监来，是有何正事？” 安定侯抱拳行礼道：“方大监说的是。” “今日请您来，就是为了我家小女云染。” “她与旭王殿下大婚，这庶女身份听着不好，便想让她记在主母苏氏名下，特此来请您做个见证。” “哦？旭王成亲了？”男人抬起头，挑眉问道。 “正是，小王前日成亲。”楚易瑄起身，笑着施礼。 “那时您不在，这是我的王妃。” 拉着云染起身，楚易瑄恭敬的向那人行礼。 “这位小姐，也是侯府的，庶女？”男人语气不轻不重的问。 “那么，旭王殿下看来，一个庶女当得起您的王妃吗？” “这……大监，这事，我父皇知道吗？” 男人不紧不慢，“本大监是侯爷请来做个见证，本应只是个看客。” “但因为旭王您这件事，于礼不合，按照祖制也是不合规矩。” “本监不希望届时陛下还要为了您的事而烦忧。” 他这话一出，云染就变了脸色。 她本以为今日这事会很顺利，将云绾踩在脚下，届时她就可以胜过她一筹。 可眼前这人又是什么来头？ “方惜崖，你别以为我父皇看重你，就能为所欲为，干涉本王的事，呵！本殿下不过是给你面子罢了。” 云绾眼睛一亮，原来是方惜崖，皇宫里面的掌司大太监。 这样才好啊，这个权臣和旭王他们对上，斗吧，斗得越欢越好！ 第20章 云氏族老 “既然旭王殿下这般说，那不如本监就先离开吧。”方惜崖起身，声音淡淡的说道。 闻言，安定侯连忙拦住他，“方大人，是老臣考虑不周，您看要不要稍坐一会儿，我还有别的事情找您。” 男人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屋子里坐着闷，本监出去透透风。” 话落不等云彦答应，就迈步走出前厅。 少年也跟着一起离去。 等他主仆二人离去，安定侯这才坐下。 楚易瑄冷哼一声，开口道：“侯爷，您是不是压根没打算，将这嫡女的位子给云染？” 安定侯没说话，他端起茶盏，抿了抿。 然后抬眼看向楚易瑄，“方才大监说的有一句话，我觉得甚是有理，不知道殿下您怎么看？” “哪句话？”楚易瑄挑眉问道。 云彦看向云染，“王爷娶了府上小女，不知道打算给她什么位分？” “侯爷这话说的，您想让本殿给她什么位分呢？” “若是正妃，那么将她记在我夫人名下，也不是不可以。” “但您若只是让她当侧妃，那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 “父亲。”云染皱着眉，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看向安定侯。 安定侯云彦摆了摆手，“这件事容不得你放肆，祖宗礼法也说不过去。” 闻言，楚易瑄坐回去，摆弄着手上的扳指道：“呵！侯爷少拿这事来吓唬本王，不过是一个女子，本殿想娶，有的是大臣们愿意登门。” “王爷听这话的意思，是想休了染儿？”苏氏皱着眉出声道。 “这有何不可？本殿与安定侯府结亲，本该是侯府嫡女，却在大喜之日变成了庶女，难道安定侯府就不打算给本王一个交待吗？” “侯爷。”苏氏走过来，抓着云彦的手忧心忡忡道。 云彦很是不耐烦的甩掉她的手，皱眉跟管家道：“去请族老过来。” “是。”管家恭敬应声，然后缓缓退了出去。 这一会儿，云浅也是听明白了，她云染竟然妄想得到安定侯府嫡女的身份？ 呵！可真是好大的脸呐！ 她起身，孙姨娘问道：“大小姐，您要去哪儿？” 云浅笑着，“我带着二妹妹出去转转。” 话落，她走上前，行礼道：“父亲，女儿想带二妹妹出去玩。” 云彦欣慰看着她，点点头，笑着拉过来云绾，“绾绾啊，跟着你大姐姐出去玩好不好啊？” 云绾看向他，又看了看云浅，开心的“嗯”了一声，然后欢快的跳着，走到云浅身边拉住她。 “大姐姐，我们出去玩！” 话落，姊妹二人就转身走了出去。 孙姨娘也起身道：“侯爷，妾身就先回去了。” 云彦摆摆手，“你去吧，看着点儿绾绾，她要是玩累了，就带着她回去。” “是。” 等到孙姨娘也离去，这前厅便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场面一时寂静。 外面，云浅带着云绾离开前厅之后，就去了凉亭。 她给二人倒了茶水，看向对面的女子，递给她一杯，试探的问道：“你知道为何云染她会在前厅吗？” “是不是瑄哥哥来找妹妹玩呀？”她天真烂漫，歪着头好奇的问道。 云浅皱眉，“你的那位妹妹可是抢了你的夫君！” “我的夫君？” “大姐姐，夫君是什么？能吃的蘑菇吗？” 云浅差点把手里的那杯热茶给泼出去。 “算了算了，我的意思是，你的旭……瑄哥哥，他从此以后可能都不会跟你玩了，你开心吗？” “不跟我玩了，可是……为什么呀？是绾绾太笨了吗？”云绾撅着嘴，眼中水光氤氲。 云浅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面上，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就是你那个好妹妹，她抢走了你的瑄哥哥，不让他跟你玩！” “为什么，妹妹要这么做？她不喜欢绾绾吗？” 看她低着头摆弄手中茶盏的模样，云浅虽然心中不忍，但依旧出声道：“不仅如此，她还要和你抢父亲，让父亲再也不关心你，陪你玩。” “不，不行！”云绾突然站起身，茶盏倒在石桌上，茶水洒了。 云浅使了一个眼神，不远处两个丫鬟过来，拦住云绾。 “绾绾你不要冲动，冷静一下。” 看似阻拦，实则就是做个样子，云绾轻轻往前冲，两个丫鬟就跌倒在地。 “绾绾。”云浅皱眉。 云绾回头看了一眼，咬唇跑了出去。 等她背影消失，云浅才重新坐回去，唇角上扬，抿了抿手里的茶。 “云染，呵！旭王妃？哼……” 另一边，孙姨娘带着春兰，遇到了云绾。 “二小姐怎么在这儿？”孙姨娘笑着道。 云绾靠在回廊的柱子旁，闻言淡淡出声道：“当然是在等孙姨娘你啊。” “怎么，是大小姐先回去了？” 云绾摇摇头，“我那位大姐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看来我这嫡女的位子，谁都想要啊……” “那二小姐你，现在可有下一步的打算了？”孙姨娘坐在她身旁的栏杆柱上，轻声笑着问道。 云绾挑眉，“有还是没有，孙姨娘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她摇摇头，“我倒是觉得，二小姐你心里，已经有成算了。” “是有，孙姨娘就等着看好戏吧。” 话落，云绾站起身，不紧不慢走着，出声吩咐道：“春兰，咱们走，回去了。” 孙姨娘摇摇头，看着她主仆二人渐行渐远。 不远处，假山后面，一对主仆正站在那里。 男人身边的青年皱了皱眉道：“主子，可是需要属下查一查这位安定侯府的二小姐。” 方惜崖看向云绾离开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看不真切。 “不了，走吧，回去看看安定侯那边如何了。” “是。”少年抱拳俯身行礼。 等他二人回到前厅的时候，正好见到几位老人姗姗来迟。 “族长，族叔，族老。”云彦一一见礼。 三个老人家头发花白，身上穿着长衫，手中拄着拐杖，花白的长胡子蔓延至脖颈处。 “嗯，起来吧，阿彦呐，今日这般急忙找我们几个老家伙来，所为何事啊？”棕色长衫的老人笑眯眯问道。 安定侯云彦起身，示意几位老者上座，然后才出声道：“是这样，近日，我安定侯府与旭王爷结亲，这件事，几位长辈可是有所耳闻？” 穿着宝蓝色长衫的老者四处打量着，然后看向旭王楚易瑄，拄着拐杖起身，“这位是殿下吧？老朽见过王爷……” 说着，他就要跪下去，身旁两位老者也是，三人互相搀扶，刚要下跪，就被这人给拦住了。 “几位族老快请起，如今我也算是安定侯府的女婿，实在担不起几位长辈的跪拜，折煞了。” 他哪能让这几位老者下跪呀，磕碰了是小事，但要是不让云染记在主母名下，才算是大事！ 第21章 记名作罢 扶起几位族老，楚易瑄这才坐回到凳子上去。 坐下去的几位族老看向安定侯接着问道：“侯爷接着说吧。” “是这样，”云彦点点头，继续开口：“因为我的庶女云染嫁去了旭王府，所以考虑是不是可以将她记在主母名下？” 那蓝色长衫的老族长闻言，摸了摸胡子看向端坐在一边的云染。 “染丫头怎么看？” 云染彼时正在抠着手心，听见了老族长的话，她这才反应过来，然后立即起身，上前一步，面对着几位老者行礼。 “染儿见过几位族老，这件事，全凭长辈们做主。” “做主？哼！”棕色长衫的老者拿着拐杖敲了敲地面，“怎么做主？” “你在今日摆下如此大的阵仗，不就是想逼迫我等，同意这件事吗？” “老五，少说些没用的。”蓝色长衫的老者皱着眉，沉声道。 “哼！” “王爷，让您见笑了。”老族长施礼，歉然的看向楚易瑄。 楚易瑄忙笑着摆手，“无妨，这位族老真性情，有什么说什么，可是比那些大臣好相处多了。” “是，小五他没坏心，旭王殿下多担待一些。” 说这话的是那位穿着灰白色长衫，看起来年岁最大的老者。 他满脸褶皱，说起话来眼中慈祥和蔼带着笑意，实则精神矍铄，半点不像一个年逾古稀，快到花甲之年的老人家。 “是，小王自当是担待一些，谁让我的王妃是染染呢。” 楚易瑄笑容柔和，看向云染的目光好似温情无限。 可这在场个顶个都是人精，哪个看不出来他这是真情还是假意？ 但看出来是一回事，可现实这又是另一回事。 就不说如今二人已经成亲，他楚易瑄旭王的这个身份，不答应，能行吗？ 族老和族长对视一眼，然后抚摸着胡须和拐杖各自沉思起来。 唯独那位族叔，看向云染的目光带着不屑，简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也不是鼻子的。 安定侯云彦起身施礼，“是晚辈让各位族中长辈为难了。” 族叔招了招手，云彦走过去，只听他低声道：“阿彦，你是不是被这个庶女给蒙骗了，怎么能让她嫁进旭王府呢？” 安定侯为难的解释道：“原本婚约是与绾绾，但不知怎么的，那日大婚竟然搞错了……” “什么！搞错了？”族叔激动的站起身，拐杖“咚咚咚”敲着地面，“这种大事怎么能搞错呢？” 他自言自语半晌后才说道：“阿彦呐，这件事，你有没有查过？” 云彦摇摇头，“还未曾。” “嗐，那你在这儿等什么，快去查呀，拨乱反正才是正事。” “族老！” 听到这话，云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低着头，语气娇羞带着怯意：“我……小女已和旭王，行过周公之礼了……” “什么？你们已经圆过房了！” 族叔气的胡子发抖，两眼一抹黑，直挺挺的就撅了过去。 “小五！小五……”族老皱着眉，起身，幸好云彦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老者，才没让他磕在太师椅的靠背上。 楚易瑄在听见云染说完这番话之后，冰冷的目光就直接射向她。 “哼！”极轻的一声冷哼，只有两人听见了。云染身子抖了一下，不敢看他。 “唉，这也是正常事情，老五太过于大惊小怪了。”族长笑眯眯圆场道。 楚易瑄拿起一旁的茶盏，端起来抿了一口道：“那依您看来，该如何呢？” “既然已经行了周公礼，那便不如直接按照阿彦所说那般，记在主母名下吧。” 族老伸出手，“不可。” 他看向楚易瑄问道：“不知旭王对于染儿这丫头，是什么看法？” “呵呵。” “族老完全可以再直接一点，问问本殿下想让染染做正妃还是侧妃？” “老朽不敢。”族老连忙起身下跪。 “依本王看，您可是敢的很呐。” 族老瑟瑟发抖，族长也跪倒在地，刚醒过来的族叔还在懵逼当中，不清楚这是个什么状况。 安定侯刚要求情，就见到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玄色衣袍，不是方惜崖还能是谁呢？ “旭王好大的威风，娶妻自己弄错了王妃，还反倒怪人家头上来了。” 男人挑了挑眉，站在前厅中央。 “关你何事？不过就是我父皇身边一个宦官，本殿下的事情，何时轮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了？”楚易瑄皱着眉，他最烦的就是眼前这人，一个不能行事的死太监，凭什么比自己一个皇子还要得宠？ 二人面对面站着，空中似有火花飞溅。 “云大人，既然这件事你请本监来做个见证，那本监就给你一句忠告：欺君罔上可是重罪。”方惜崖语气平淡，他唇角上扬，看向对面那人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中的快感得到了满足。 “安定侯，你要知道，本王是皇子，掌握你生杀大权的人！” 听到他的威胁，安定侯云彦依旧不为所动，他出声道：“殿下，老臣永远效忠于皇上。” 这意思就是，现在也只有皇上才能将他治罪，而他楚易瑄，也不过是一个王爷而已，连争夺那个皇位的资格都没有！ “好好好！” “你云彦可真是好得很，都给我等着，”他转过身去，甩袖离开，“还有你，方惜崖，这笔账，本殿下迟早和你算清楚！” 临走时，楚易瑄回头撂下了这般的话语。 方惜崖转过身，眼中毫无笑意，语气意味不明，俯身见礼道：“恭送旭王殿下，本监随时奉陪。” 见状，云染也赶紧起身，慌乱的行礼，然后快步追了上去。 等到二人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安定侯这才扶起几位族老，然后看向方惜崖，宫颈见礼道：“今日劳烦您，让您受牵连了。” 方惜崖摇摇头，“不碍事，侯爷的事情解决了，本监就先回宫了，免得陛下找不到人。” “恭送大监。”云彦带着屋中几人行礼，方惜崖转过身，带着青年消失在安定侯府内。 苏氏这才走过来，忧心忡忡攥紧了帕子，“侯爷，旭王殿下他不会……” 云彦打断她的话：“不会，别乱想。” “阿彦，我们就先回去了。”几位族老心有余悸。 “好，我让管家送送你们。” 这边安定侯云彦刚让管家去送几位族老回去，刚要让苏氏去查关于当日被换亲一事，就听说二小姐云绾又在自己院子里闹开了。 他赶忙去了，独留下苏氏一人心下不安。 那边，楚易瑄和云染二人刚出了安定侯府，就被皇帝身边的小太监给召进了宫。 “你先回去，晚些咱们再说今日之事，驾！”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男人便打马扬鞭，狂奔而去。 云染心中惊惶，坐在马车上的她还在想：皇上召旭王进宫是为了什么？ 是知道自己不是安定侯府嫡女，所以打算休了她吗？ 第22章 云染回府 等到安定侯云彦来到云绾的院子以后，才知道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原来是因为听说旭王跟云染在一起了，以为他们以后就不会再带自己玩了，所以这才不高兴的闹了起来。 “妹妹是不是讨厌绾绾……阿瑄哥哥也是，他们都不喜欢绾绾，所以才不带绾绾一起玩，对不对？”女子坐在桌旁，枕着胳膊哽咽着说道。 安定侯走进来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样一番话。 他快步走进来，“绾绾，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呜~爹爹。”云绾哭喊着，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泪花看向走进来的中年男人。 “绾绾不哭了，爹爹抱啊。” 父女二人抱在一起，云绾的眼泪让安定侯心中疼痛无比。 “绾绾放心，以后爹爹陪你玩。” “呜……嗯。”她点点头，“爹爹以后都不会离开绾绾吗？” “当然不会，爹爹会陪着绾绾……” 云彦总算将自己的女儿哄好了，等云绾哭累了睡着了，他这才起身离开屋内。 院子里，他看见了守在门边的青年。 有些眼生，他皱着眉停住脚步，站在那人面前，打量着，“你是新来的？” “是。”青年恭敬颔首。 “何时进府来的？” “今日。” 安定侯点点头。 等他消失在院子里，春兰才将门拉开一道缝隙，朝他招了招手道：“哎，那谁，你进来。” 青年打量一下四周，然后这才转身快速进了屋内。 春兰带着他走到内室，榻上，云绾坐起身，正在绾发。 青年只是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 他耳朵红红，声音低低的说道：“小姐。” “嗯。”云绾起身，下了床榻坐在桌边。 春兰赶紧跟过来，倒了一盏茶递给她。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身边的侍卫，去哪里我都会带着你。” “是，小姐。”青年单膝跪地，行礼道。 云绾抿了一口茶，没急着让他起来，而是接着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以前的名字不提也罢，请小姐再赐一个吧。” 云绾放下茶盏，皱着眉，饶有兴致看向地上那人，“看来，你的秘密还挺多。” “小姐不也是吗？” “哈哈，这样说来，我们倒是很像了？” 她伸出中指，柳叶秀眉紧蹙，思索片刻后说道：“那你以后便叫竹酒。” 竹酒抿抿唇，“是。” 这位侯府小姐的名字，起的还真是随便呐！ “行了，没什么事了，你先出去吧。” 竹酒转身离去。 春兰小声问道：“小姐，这人，您是搁哪儿捡来的？” 云绾闻言有些发窘的摸了摸鼻子，心虚咳嗽几声：“就昨日，喝醉酒被他偷了钱袋子……” “啊？”春兰不可置信，“小姐你以后还是不要偷跑出去了吧？” “嗯……这事儿以后再说。” 她起身，又爬上床榻，“小姐我困了，准备休息了，你先出去吧。” “可是小姐，待会儿就该用午膳了啊？”春兰未曾意识到这是她家小姐的目的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累了，要休息……” 云绾摆摆手，语气懒散，不一会传来均匀的呼吸。 春兰放轻脚步，小心翼翼退了出去，顺便带上门。 等她离开，床榻上闭着眼安睡的人却突然睁开双眼。 “呼……”好险好险，差点没糊弄过去。 说起来，云绾还挺喜欢昨日那壶酒的，滋味清冽甘醇，回味无穷。 想着，她不由得舔了舔唇。 “沁竹春，嘿嘿嘿！好名字啊好名字……” 春兰绝对不知道，原来她家这位小姐，竟然还是个酒鬼呢？ 另一边，旭王被召进宫，云染一个人回了旭王府。 见她一个人回来，迎上来的大管家立刻就拉下脸来，不屑的撇嘴，翻了个白眼。 “呦！王妃回来了？”一个腰上系着灰布围裙的婆子走出来，她笑着擦了擦粗糙满是油污的手。 “呵！她算是哪门子王妃？一个庶女罢了，快回去干你的活！”大管家怒声呵斥道。 “哎，哎……”婆子瑟缩着，扭头时看了一眼云染，然后转身回去。 大管家说完这话，人也走了，路过云染身边的时候，还故意“哼”了一声，然后甩着袖子离开。 云染低着头，看不清面上表情。 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小心翼翼上前道：“王妃，咱们回去吧？” 云染点点头，松了一直紧握着的手掌，带着两个丫鬟回了自己的屋子。 楚易瑄被召进宫，直到晚上才回来。 没人知道他和皇帝说了什么，这父子二人之间的对话，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哐！”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来，男人高大的身影踏着月色，带着森冷寒意走了进来。 “你不是说，你会搞定的吗？”楚易瑄伸手，将榻上那人的脖颈一把扼住，眼神凶狠，语气暴怒。 “呃！”云染穿着中衣本来睡的好好的，这一下，愣是将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她伸出手想要挣脱开男人的手臂，却哪里有他的力气大？ 在挣扎的时候，云染的中衣松松垮垮本来就不是严丝合缝，如今更是轻轻一抖，就自个儿崩开了。 那雪白的肌肤，在晕黄的灯光下，似乎蒙上一层柔和缠绵，带着旖旎的气息。 楚易瑄的眼中一刹那显出了波澜，他突然松开手，云染跌坐在床榻上。 男人喉结滚动，他转过头去，嫌恶的皱眉，冷声道：“明日，你替嫁一事必定会传遍整个皇城，自己看着办吧！” 话落，楚易瑄转身迈步甩袖离去。 “咳咳咳……”云染艰难调整着呼吸。 半晌过后，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惊悚的大笑声。 守在院子里的两个丫鬟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的看到了惧怕。 这位王妃，不会真的疯了吧？ 她们抖了抖身子，缩了缩脖子，往旁边站了站。 嗯，一会儿要是发疯的话，出来了不要伤到他们才好。 翌日，不出所料，安定侯府嫁女到旭王府，却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庶女的事情，一上午就传遍了整个皇城的大街小巷。 可能就连乞儿都能说出来，这位庶女是安定侯府的三小姐。 于是，天刚擦黑，安定侯府侧门就停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下来几个人，鬼鬼祟祟进了府内，被人带着走向苏氏的院子。 半个时辰后，云染回府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府上。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只是反应不同罢了。 “真是活该呀！她自找的。”云浅笑着放下手中的毛笔。 “谁说不是呢？”美貌妇人起身，捏起来桌案上的宣纸。 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才说道：“吾儿这画技，看来想必是更加精进了呀！” “那还不是娘您教得好吗？” 云浅靠在夫人身上，母女二人看着眼前那副落花图，笑的快意。 唯独云绾，那是一个反应都没有，让孙姨娘都跟着也镇定下来。 “好戏还在后头呢！”她打着呵欠，手里端着茶盏，眼皮子半睁半闭，脑袋一点一点的。 “看着吧，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孙姨娘正疑惑怎么没声了的时候，定睛看去，就瞧见那姑娘竟然撑着额头，靠在手臂上睡着了。 她摇摇头，无奈笑笑，起身招呼着自己的丫鬟和春兰：“你们过来，扶着二小姐到榻上休息。” “是……” 第23章 再至浮白 一大早，春兰就把还在梦周公的云绾给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怎么了？”迷迷糊糊的云绾被她按在铜镜面前的时候，眼睛还是半睁半闭的状态。 “小姐啊，三小姐在外面，来了半个时辰了。”春兰小声跟她咬耳朵。 “嗯……嗯？谁！”云绾的瞌睡虫一下子就被吓跑了。 “她怎么会来找我？” 云绾百思不得其解。 “八成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这般想着，眉头紧皱成一条线。 起身，“既然她来了，咱们就看看，她今日要演哪出戏。” 话落，吩咐春兰道：“丫头，去将我那箱笼子里面最鲜艳的一件衣裳取出来。” “是。”春兰喜闻乐见，她家小姐穿的鲜艳夺目，丫鬟也跟着沾光不是。 三刻钟后，当云绾穿着一件青翠色的裙衫站在云染面前的时候，简直是震惊了院子里面所有的下人。 “二小姐这么一打扮，我怎么感觉分不出来到底谁是三小姐？” “我……我也是哎！感觉二小姐这样子像妹妹，简直是想把最好的都端来她面前……” “都小点声儿，没看见三小姐那张脸吗？”管事的婆子出声道。 两个小厮看了看云染，然后立刻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缩了缩脖子。 见他俩老实了，婆子点点头然后自己也往旁边挪了挪，降低存在感，投入自己手上的活计中去。 前边，屋门开着，云绾站在屋内，云染在她对面，身后跟着芙蓉、巧莲，还有两个旭王府的丫鬟，还有林嬷嬷和云染她自己的奶娘——仁妈妈。 云绾笑着，心里想着：云染，你阵仗还挺大呀！ 可是就算你把皇帝都请来，也免不了你今日必输。 嘴角一垮，云绾眼皮耷拉着，低下头，“妹妹……你怎么回来了呀？” “姐姐，听说你昨日生气了，可是因为我和旭王爷的事情？”云染皱着眉上前一步。 退后一步，云绾摇头，“不是，染染妹妹很好，是我不好！” 话落，春兰就要关上门。 云染上前，仁妈妈伸出手挡在门口，抠进门缝间。 “啊！”仁妈妈大喊出声，原来是她的手被春兰关门的时候夹了一下。 春兰立刻跪倒在地，抖着身子，小声惊恐的说道：“三小姐，对不起，都是奴婢的错……” 云绾挡在她面前，看向云染：“你不许动姐姐！” “姐姐？！”云染惊诧不已，她不可置信看向云绾，指着春兰道：“你好好看看，她就是一个奴才！” “姐姐她救过我！”云绾眼睛红红，撅着嘴巴，倔强的说道。 皱眉，云染沉思半晌后突然说道：“姐姐，咱们去玩好不好啊？” “玩？” 看她动摇犹疑不定的模样，云染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是啊，去玩，去看赛马怎么样？” 心中暗自冷笑：云染，为了骗我出去，你还真是有心了呀！ “好呀好呀！”她拍着手跳起来，又突然皱眉，小心翼翼偷瞄云染的表情。 “怎么了？姐姐可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如果忽略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起来还真的像是姊妹友爱。 指着身后的春兰，“我可以带着姐姐吗？” 皱着眉，云染本来不想答应，但是她身旁的仁妈妈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拽了拽她的衣角。 云染会意，眉眼含笑，“可以啊，姐姐需要准备什么吗？” “啊？是现在就要去吗？” 云绾有些犹豫，云染攥紧帕子。 “没关系，姐姐可以去收拾，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看着她的笑，云绾真想翻白眼。 她身边那么多人，想要拦住自己简直易如反掌，想跑？绝对没门！ 看来，只有在一会儿的时候，想办法偷溜了。 云绾如是想到。 云染带着芙蓉还有一个旭王府的丫鬟，加上云绾主仆二人，坐上了安定侯府门前不知等候多久的马车。 林嬷嬷见她们离开，这才转身走了。 马车上的云绾悄悄放下马车帘子，打量着那个旭王府的丫鬟。 如果她记得不错，这丫鬟应该是旭王生母的外甥女。 也就是楚易瑄的表妹？ 这表哥表妹，向来是话本子里面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就是不知道这位“表妹”，是不是也如此了？ 想着日后总要试探一番的，云绾这才把注意力放在马车行驶的方向上。 掀开马车帘子瞧了一眼，看这模样是要出城？ “姐姐在看什么？”云染笑着问道。 指向路边的冰糖葫芦，云绾笑着道：“我想吃那个！” 真是麻烦。 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吩咐车夫停下，让那个王府的丫鬟去买来。 少了一个人，云绾又皱着眉说自己要去方便，云染不想陪着去，便让芙蓉陪着去。 春兰想跟着去，云染没让。 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云绾带着芙蓉走了。 来到巷子口，云绾转身，“就这里吧。” “什么？”芙蓉皱眉不解。 云绾笑着点了点她身后，芙蓉回头的一刹那，被人一个手刀劈晕。 “真是暴力啊，竹侍卫。”云绾似笑非笑，抱臂靠在一边的土墙上。 竹酒看她一眼，没说话。 云绾起身，竹酒跟在她身后，二人拐进一家成衣店。 而那边，云染见云绾迟迟不归，便派刚买了冰糖葫芦不久的那个丫鬟去找。 丫鬟虽然不愿，但是在人家手底下做事，不情愿也得做，毕竟这个人不是她自己的旭王表哥。 想到旭王，她咬唇，起身下了马车。 在巷子口发现芙蓉，二人回到马车旁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彼时的云绾，已经带着竹酒从成衣店出来，去了浮白记。 浮白记，老板刚带着两个人去了后院，前面就来了两个客人。 老板娘无奈出来接待，“二位客官，是吃茶还是打尖？” “吃茶。”云绾笑着道。 竹酒看她一眼，倒是没否认。 二人走进去，云绾又选了上次那个位置，身旁的醉鬼已经不在了。 “客官要什么茶？”老板娘穿着杏色布裙，笑着道。 “碧螺春，”云绾说完又看着竹酒：“你要什么？” “云雾茶。”竹酒抱着手臂淡淡道。 “行，那就这些。” 老板娘点点头，转身吩咐小二去了。 在他俩喝茶的时候，后院一个少年走出来，挑眉看向云绾，睁大了双眼。 这位姑娘，不是安定侯府那位二小姐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 “不行，得去告诉主子！”少年刚下来，转过身又快步走了回去。 竹酒微不可查的抬起头挑眉看向他离开的那个方向。 云绾勾起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似笑非笑的说道：“快喝啊，不准浪费银子。” 竹酒：…… 他就从没见过这般抠门之人！ 上次偷的钱，是他错了，已老实求放过…… 第24章 溜进青楼 郎清回到后院的时候，方惜崖正在喝茶。 “主子，这些就是浮白记近一个月来，从各方收集到的消息。”茶馆老板恭敬的说道。 方惜崖摆摆手，屋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主子，是我。”少年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方惜崖放下手中茶盏，茶馆老板走过去开了门。 少年走进来，站在男人面前，“主子，属下放在在外面，看到一个人。” “看到就看到了。”男人毫不在意的说道：“怎么？看见谁了？” “就是昨日那位二小姐。” “昨日那位二小姐？”方惜崖挑眉，看向他，“你是说安定侯府的？” “是。”郎清留意着男人的表情和反应，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 一边的茶馆老板，那耳朵支楞着，是真想知道点什么呀！ 方惜崖晃了晃杯里面的茶水，思索半晌后才出声问道：“她是自己来的？” 郎清摇摇头，“不是自己，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侍卫。” “二人现在就在一楼大堂喝茶呢。” “嗯。” 方惜崖看向茶馆老板，“听说昨日安定侯府与旭王府结亲一事，闹的沸沸扬扬，竟是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是啊，怎么，主子不知道吗？” “这件事，旭王府如何处理的？” 老板摇摇头，“目前为止，旭王府还没有人出来制止流言的扩散。” 方惜崖点点头，重新吩咐郎清，“你去守着大堂，看看他们做了什么，去了哪里，回来告诉我。” “是，主子。”少年抱拳施礼，然后快速离去。 茶馆老板也被他给赶走了，谁让自家主子喜欢清静呢？ 唉！就是可惜不能再探听到八卦了，他家那个婆娘呦，可喜欢这些风流韵事了。 那边，大堂。 云绾和竹酒一人一壶茶，对着台上那说书先生，倒也不算无聊。 从说书先生的嘴里，这皇家野史、大臣们的后院、市井流言……纷至沓来，在说书先生的嘴里，再可怕的事情都添了三分野趣，还有两分感慨。 尤其是关于安定侯府一事。 “话说那安定侯府嫁女做王妃，却怎料原本好好的嫡女变成了庶女，皇上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砰！”说书先生一个惊堂木拍下，继续娓娓道来：“所以，这位旭王爷，便不得不将那侯府小姐赶出来，好叫天下人都瞧一瞧他的决心！” “……” 说书先生说了一大堆，最后留下让人猜测的结尾，就从台上离开。 竹酒看向对面的云绾，挑眉。 “竹侍卫有什么话要说的？”云绾吹着杯盏中的热气，幽幽开了口。 “小姐你……不想嫁给那王爷？” 女子闻言笑了笑，放下茶盏看着他，眼神定定。 “竹侍卫何出此言？本小姐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竹酒不说话了。 “他本就目的不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冲着我侯府地位来的，所以其实府上几位小姐谁做王妃都可以，只有我是必须要得到的，只因为我是嫡女，且心智缺失，可以轻而易举拿捏住安定侯的主人。” 抿了抿唇，竹酒低着头道：“小姐这般信任我，竟然毫无保留吗？” “所以，你也要对得起本小姐的信任啊！”云绾另外倒了一盏碧螺春递到他面前。 竹酒看了看她面上的神情，然后一饮而尽。 “行了，茶也喝了，戏也听了，该去别地儿耍耍了。”云绾起身，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银锭子扔给老板娘。 “茶钱，谢谢老板娘招待。” “哎呦！客官慢走，空了再来~”老板娘笑着喊道。 竹酒看了一眼后院的方向，那布帘子抖了抖，他就当没看见，转过身去跟着云绾离开。 郎清心有余悸拍拍心口，偷偷跟了上去。 云绾带着竹酒从浮白记出来以后，东拐西拐的，绕过一条阴凉的小巷子，拉开一道不起眼的木门走了进去。 竹酒皱了皱眉，显然对于这位小姐随意进出的行为极为不赞同，但又不得不跟上去。 木门看着和普通人家小院的门没什么不同，甚至更为破旧，实则内里却是别有洞天。 看清眼前情景的竹酒，眼皮跳了跳，嘴角狠狠一抽。 侯府小姐，逛青楼？ 得亏她穿的一身男装，要不然明个安定侯府的脸就得被丢尽了！ “呦！二位爷，怎么来了咱们这儿水月阁，还走后门呢！”守在后门的小厮笑着，手里捏着帕子一甩一甩的，说着话就要往云绾的身上扑过去。 还不等竹酒一巴掌扇过去，云绾就自己出手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折扇，抵在对面那小厮颈间，将他往后一戳，逼的那人倒退几步，“哐啷”一声撞到木门上。 “小爷我是来办事，不是来找乐子，识相的叫你们老板娘过来和我谈。”云绾冷笑着，沉声道。 小厮吓得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爷，您手下留情啊……”虽然颈间的折扇是纸扇，但那窜到后背的冷意却是真真的。 云绾拍了拍他的脸颊，“那还不快去。” “爷，您先放开我。” 小厮胆战心惊，云绾手臂一转，折扇归位，转身迈步。 小厮得了自由，便立马踩着小碎步跑进了青楼里面。 “这水月阁，哪里会有等闲的人呢？”竹酒皱眉提醒道。 “啪啪啪”云绾捏着扇柄拍着掌心，闻言笑笑：“是啊，哪里是小厮，不过是这里的小倌罢了。” “看来这里的老鸨很会做生意啊，白天还不闲着，让人守在门口候着像我们这样急不可耐的客人。” 竹酒：不是，我的小姐，你这样贬低自己，真的好吗？ 外面，郎清跟着二人来到后门，没见到人，挠了挠头又回去了。 “主子，人跟丢了。”少年无地自容。 “跟丢了？在哪里丢的？”方惜崖皱眉，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那人一看就是女儿家，怎么可能会武功呢？ “属下不知。”挠着头，郎清尴尬的说道。 方惜崖无奈起身，郎清急忙跟上他。 “主子，我们是要回宫吗？” “去看看。” “去哪？” 男人轻飘飘看他一眼，说出来的话犹如十二月的天气，当头一盆冷水浇下。 “去看看，你是怎么把人跟丢的。” 郎清：完蛋，懈怠训练还是被发现了，唉！ 于是，最终主仆二人停在水月阁门口的时候，看着牌匾上鎏金的三个大字，郎清陷入了怀疑。 “主子，咱们还进去吗？”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方惜崖一言不发，转身迈步。 郎清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自家主子拐过一道弯，双腿一蹬墙，跃进了墙内去。 不是，主子，你就这么直接……翻墙过去了？！ 第25章 南家南夜 就在郎清震惊于自家主子的行为时，那边云绾已经带着侍卫见到了水月阁的老鸨。 水月阁的老鸨名唤“月娘子”，曾经也是名动一时的舞姬。 竹酒还是不明白，云绾为何会突然来了这里。 难道她和这位月娘子认识不成？ 但很明显，月娘子的反应让竹酒否认了这个可能。 月娘子一身雪青色纱衣，花容月貌，风韵犹存，虽年近四十，却依旧徐娘未老，妩媚尚存。 那张脸上一个褶皱都没有的月娘子见到云绾二人，立刻就迎了上来，手中团扇轻盈摇摆，浅风拂过，粉香扑鼻。 “二位爷，可真是心急呀，我们这儿，还没开门呢！” 云绾摇了摇扇子，皱着眉，“有钱不赚？” 话落，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银票，递给眼前的妇人。 那张银票面额是一千两，见状，月娘子赶紧将银票夺过，塞进怀里，笑着道：“爷这话说的，南来北往都是客，既然上门了，还哪有不招待的理？” 话落，向着不远处那个小厮招招手，吩咐他：“去，告诉姑娘们，起来干活了！” 哪知道云绾眉毛一挑，走上前来笑着，“哪用这般麻烦，我就找一个人。” “哎呦，爷您早点儿这般说，也不至于咱们之前……” 月娘子甩着帕子，瞪了一眼那小厮，意思是：瞧你这个棒槌，消息都不带打听清楚的！ 眉开眼笑看向云绾，“那爷您说，要找哪位姑娘？” “是风儿、莺莺、雪鸢还是梦茹？” “我啊……”云绾扇着风，端是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风流倜傥。 “我谁都不要，就要一位姑娘伺候。” “一位？”这次轮到月娘子不解了，她和那小厮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您要哪位姑娘？” “月娘子，小爷向你讨要一人，你可答应？” 月娘子笑的牵强，“瞧您这话说的，您要的人，也得我这小小地界儿有了才算不是？” 云绾点点头，“小爷不要什么花魁娘子，只要一个人，南夜。” “南夜？”月娘子惊呼道：“这……小爷，这位，不是那个镇国公府上的小少爷吗？” “不错，月娘子应该知晓他的去向？” 月娘子面色一变，低语道：“您也知道，镇国公府通外敌叛国，已经抄家流放。” “府上少爷小姐俱充做官伎，送入教坊司，怎么会在我这样一个小小的青楼楚馆的风月场所呢？” “看来月娘子是不打算交出此人了呀？”云绾倏尔一笑，幽幽出声道。 话落，抽出身旁竹酒靴子上别着的短匕首，挥出去，钉在了廊柱上。 吓得那个刚要转身溜走的小厮腿一软，脚一滑，跪在了地上。 竹酒摇摇头，叹息着上前，一把扯住他领子，拉着回到原地。 “毫无章法。”他路过云绾身边时，留下这样一句话。 云绾笑而不语。 她不会武功，只能这样吓退敌人，管它什么呢，反正好用就行呗！ “二小姐。”这个时候，突然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青年一个少年，正是方惜崖主仆二人。 说话那人就是方惜崖。 他走到云绾跟前不远处，身后郎清走上来，手中放着把柄匕首，托于她面前。 挑眉，接过来，刀入鞘，抛到竹酒怀里。 一串动作，却是一句谢谢的话都没说。 郎清撇撇嘴，看向云绾细细打量着。 竹酒注意到，皱了皱眉，却是没说什么，将那小厮踹了一脚，扔到云绾身旁。 “你为何要找南夜？”方惜崖问道。 “这件事，与方大人无关吧？”云绾看似在笑，实则软硬不吃。 眼看二人就要吵起来，月娘子瞅了瞅，看向云绾道：“姑娘，南夜少爷真的不在我这里……” “啪！”云绾眼神冷厉，挥舞着手中折扇甩到月娘子面门上去。 “嘶！”月娘子脸上一片红印，她捂着脸，敢怒不敢言。 “娘子，你就说了吧……”小厮受不了竹酒那眼神，干脆大声喊道。 云绾嗤笑一声：“这倒是和你有些相像。” 说着，她看向竹酒。 郎清：这位小姐脾气喜怒无常，真是侯府小姐吗？倒是和自家主子性子有些相似呢？ 这般想着，他偷偷看向方惜崖。 方惜崖看向云绾，还有她身旁的侍卫，眼中充满探究。 “月娘子不说，其实我可以将你这里拆了，再赔你银子，如何？” 月娘子都要被欺负哭了，钱不是重点，她心疼自己的心血呀好不好？ 这小阁楼，花了她前后将近三十万两白银。 这说毁就毁，那白花花的银子，不赚了吗？ 就在她肉疼之际，楼上走下来一个清冷之人。 其人容貌胜过仙子神只，一身蓝色长衫，长发散在脑后，腰间环佩叮当。 “小绾。”她一开口，清冷的声音，带着温柔，却明显是个女儿家。 “阿夜。”云绾笑着，抬起头看向那人。 众人也循声望去，只见那女子身量极高，好似男儿模样。 竹酒见到南夜那一刻，瞳孔微缩，继而黯淡无光。 他默默低下头，捏紧了手掌，藏于人后。 南夜也注意到他，目光稍稍停顿片刻后，若无其事从他身上移开，走下来，站在云绾面前。 “阿夜，我来晚了……”她呢喃着，抱住眼前消瘦的姑娘。 南夜闭了闭眼，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 南夜，镇国公府小少爷，上一世惨死于大火之中，万箭穿心。 这一世，云绾及时止损，找到她，就好了…… 不能再让她再走上一世的老路，那条路太苦了，也太痛了，都是血啊！ 郎清震惊，郎清不解：“镇国公府小少爷，竟然是一个女子？” “嗯。”方惜崖点点头。 “看来方大人早就知道了呀！”云绾放开南夜，走过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二小姐既然不傻，是不是应该拨乱反正？” 云绾：狗男人，要我跳火坑？ “方大人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话落，又甩下一张一万两的银票，扔到月娘子脚跟前。 “南公子的赎金，月娘子觉得可够？” 月娘子为难看向南夜。 “小绾，不需要的，这水月阁……本就是我的……” 南夜低着头，看不见眼底的情绪。 “阿夜。”云绾真的心疼这位闺中好友。 前世，她十岁的时候，那时人已经痴傻了，犹记得镇国公府突然被定罪，称镇国公通敌叛国，还从府上找到了双方来往的信件和交换信物。 后来，老国公爷和国公父子被斩首，老夫人病倒撒手人寰，国公夫人等一众女眷都被下狱，其余男子皆流放，小辈的孙子孙女们直接拉入教坊司充官伎。 上一世……上一世她就是这样，靠着水月楼，成立暗杀组织，最终成立叛军，却被朝廷大军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还被万箭穿心！ 云绾上一世知道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可怜她这位好姐妹，作为女子扮作男儿十余载，却一朝闻名，败名天下知…… 这一世，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她再度踏入火坑吗？ 不！不行，一定要拉住她，就算落入地狱，那就一起吧！也好做个伴，不是吗？ 第26章 恢复神志 云绾拉着南夜，就要离开水月阁。 “哎！姑娘，这是我们阁主，你可不能带她走啊！”月娘子连忙走上前，手里捏着银票塞到云绾的手里。 “是啊，小绾，你带我走，又能去哪里呢？总不能让我一起和你住进安定侯府吧？”南夜也劝道。 云绾皱眉，这确实不行，因为如果南夜住进侯府，那么镇国公府尚有子孙还留在京城的事情，就会被人捅到皇上跟前去。 所以…… “竹酒。”云绾出声道。 “属下在。”竹酒闻言上前，抱拳施礼。 云绾从怀里拿出来十万两银票，递给他，“你去买一座宅院，要三进的跨院。” 这钱，都是云绾吩咐春兰，平日里拿她自己的金银首饰去当铺换来的钱，再加上每月的份例，才凑了这些银子。 如今，为了安顿这位昔日镇国公府的“小少爷”，倒也舍得。 “是，属下遵命。”竹酒沉声应道。 话落，他却没有离去。 “你怎么还不走？”云绾不解。 “小姐，属下要是走了，您怎么办？” 南夜走上前，出声道：“不用担心，我在这儿，还没人能够伤得了你家小姐。” 郎清点点头，是啊，这位……小姐，可是镇国公府的姑娘，那曾经才刚满十岁，就上过战场，见到了血洒疆场、尸山骨海的少年郎啊…… 竹酒还是摇摇头，不肯退让一步。 终于，方惜崖上前，“云二姑娘，我送你回去侯府吧。” 云绾诧异挑眉，唇角微勾，“怎么着，方大人是要做好人好事？” “要是云二姑娘觉得不行，也可以让我的侍卫送你回去。” 说着，他出声道：“郎清。” “是，主子，属下在。”少年走上前来，停在云绾面前，行礼道。 “行。” 本以为云绾不好说话，却没想到她如此轻易竟然就同意了。 “那就劳烦方大人，将您的侍卫借小人一用。”她笑着，作男人模样俯身道谢，一副风流痞子的少年郎做派。 方惜崖点点头，“嗯。” “这下，你可是放心了？”云绾看向竹酒，捏着扇柄敲打自己的手心。 “是，属下这就去，一定完成小姐的吩咐。” 话落，竹酒转身离去，云绾目送着，然后看向南夜。 “阿夜。”她不舍的拉着那人的手，有许多的话想说，却也无法宣之于口，毕竟这场合，还有许多人在。 “小绾先回去吧？你是不是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南夜温柔的笑着，帮她抚平鬓边的碎发。 “嗯，等我暂时收拾好府里的事，就来找你。”云绾坚定点头道。 “月娘子，替我送送这位贵客。” “是。”月娘子得了自家阁主的吩咐，然后看向云绾，伸手笑着道：“贵客，请。” 云绾转身走向来时后门的方向，方惜崖主仆二人也跟了上去。 到了巷子里，方惜崖直接走了，让郎清送云绾回去安定侯府。 “待会儿到了侯府，郎侍卫知道怎么说吧？”云绾笑着问他。 郎清看向女子那明显充满了危险意味的笑，点点头，“二小姐放心，这点小事儿，我郎清脑子里还是有数的，您就瞧好吧！” “但愿如此。”云绾摇着折扇。 半个时辰后，当云绾被郎清安然无恙送回到安定侯府的时候，整个侯府上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多谢郎侍卫寻回小女！”云彦抱拳施礼。 郎清摆摆手，“侯爷折煞了，这是我家主子让把府上二小姐安然送回来的，说是怕您着急。” “那麻烦郎侍卫代老臣多谢大监，改日本侯一定携小女当面登门道谢。” 少年笑笑，“话一定带到，侯爷没别的事，属下就先回了？” 安定侯带着苏氏送走郎清，云绾才知道，云染已经被关在祠堂了。 苏氏将人送回去，就走了。 云绾进了屋子，春兰就过来了，“小姐，今日这事情……” 她摆摆手，春兰停下话头。 “我知道是云染朝着我来的，咱们躲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与其防着暗箭，不如主动迎上去。” 云绾看向春兰，“你详细和我说说，今日我离去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你们又是何时回到府上来的？” “是……”春兰点头，将云绾离开后的事悉数都给她一一道来。 云绾沉思，“所以，云染还在外面转了一圈，装作找我没找到，然后才回到府上来？” 春兰点点头。 “苏氏的反应……她没有告诉父亲，看来她知道这件事，早上离去时，林嬷嬷的反应，这件事应该是她二人昨夜商量好的。” “就算我不走，那么最后等着我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呵！”云染呐，你还真是没让我失望啊！ 她眼神突然泛着冷意，凌厉的目光让人看了遍体生寒。 春兰低下头，缩了缩脖子。 “玉姨娘那边，都安排了吧？” “是，小姐要做什么吗？” 云绾摆摆手，“先不急，既然她们这般想我不好过，怎么也不能如了她们的愿不是？” “今晚，咱们给这些心怀鬼胎的人，演一出好戏！” “你去找孙姨娘来，我有事与她相商。” “是。”春兰低着头，转身默默退了出去。 另一边，苏氏离开之后，就去了祠堂，但她没进去，而是顺着门缝，递进去一张纸条。 云染本来在里面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她睁开眼起身，发现门边的那张纸条。 “云绾已归。” 看完纸条，云染将它丢进灯笼里燃尽。 她捏着拳头，站在祖宗排位前，仰着头，紧紧握着手心。 “她还真是命大，这样都能回来。” 云彦刚知道云绾丢了的时候，让她进祠堂抄经。 是苏氏说，她现在是王妃，不能和往常一般对待。 如今，云绾回来了，看这样子，她那位安定侯的父亲，却压根没想着要放过自己呀！ “祖宗啊，明明我才是嫡女，她云绾凭什么！” 她气的将供果打翻在地。 “云绾，凭什么！” 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安定侯府再次掀起一次慌乱。 原因是府上的嫡女二小姐，睡觉梦魇，一头磕在石头上，掉在了湖里。 安定侯吓得不行，连夜叫管家去请御医。 御医没请来，府上的大夫倒是来了，说出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来。 “二小姐的神志清醒了？”苏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里端着的茶盏一下子松了，跌落在地。 “砰！” “醒了，醒了？是什么意思……” 林嬷嬷上前，“夫人，依老奴猜测，就是等人醒过来，就是不傻了。” 苏氏站起身，神情凝重，她再度开口道：“去，派人给三小姐报个信儿。” “夫人，不急，那姜老大夫说，人还得几日才能完全醒过来呢！” “哦，这样啊……”苏氏松了一口气。 坐到床榻边，她才幽幽来了一句：“那就明日吧，天一亮就去派人告诉她。” “夫人休息吧，明日等三小姐一醒，老奴就去说。”林嬷嬷安抚道。 “那就好，那就好……”苏氏点点头，缓缓合上双眼。 当然了，她这一夜睡的并不太好就是了，因为整晚睡梦中，都是噩梦。 不出意料之外，梦魇的主人还是云绾…… 第27章 丫鬟的本事 云绾即将清醒的事情被传到了云染的耳朵里，她立即就来到门边，双手拍打木门，嘴里大喊大叫。 “开门，你们不能关我，我是旭王府的王妃！” 门口看管她的婆子可是何姨娘的人，闻言，她们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嗤笑着：“就你，还旭王妃？” “一个换了嫡姐亲事的偷儿，皇家都不承认的儿媳妇，你还算不上皇室宗妇呢！” “就是，故意丢了我们二小姐，就等着侯爷惩罚你吧！” 云染自然不甘心，她拼命拍打着门，到了晚上才消停。 众人都以为她是累了，可到了夜里才知道，她竟然直接将供桌上的火烛推倒。 那烛台滚落地上，火舌烧着了供桌下方的帘布，火红的亮光照着祠堂，不一会儿就升起了浓烟。 负责看守的两个婆子一下子就慌了，一个叫人来帮忙，一个去禀报给府上的主人。 安定侯自从知道云绾会神志清醒，就一直守在院子里。 除了上朝、处理政事……他都会在屋里看着榻上的少女。 今夜，却是不行了。 “侯爷，不好了，祠堂烧起来了！”苏氏进来说道。 云彦皱着眉头，看了看榻上的少女，“你替我守着绾绾。” “侯爷……”苏氏还想再说什么，安定侯抬起手，“若绾绾无事，这侯府嫡子，就是文彬的。” “是。”苏氏爽快答应。 云彦点点头，人跟着转身离开屋子。 等他彻底离开，苏氏这才走到床榻边，盯着云绾的面容，神色阴狠。 她伸出手，将帕子盖在云绾面上，刚要去掐少女的脖颈，却见她睁开了双眼。 “夫人觉得，是这样做，侯爷怀疑不到您头上吗？”孙姨娘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惊的某人连退几步，最后跌坐在地上。 云绾坐起身，转过头看向苏氏，笑着道：“夫人这是怎么了？被我吓到了？” “你……你怎么醒了，大夫不是说，还得等些时日吗？”苏氏瞪大了双眼，伸出手指向床榻上的少女。 少女轻笑一声，“是啊，是想等几天再醒的，但这不是看您挺着急，就想着先圆了您的心愿呗！” “你早就醒了？”苏氏不敢置信，又摇了摇头道：“不对，你何时恢复神志的？！” “这个问题，我不会回答你的。” “染儿嫁去旭王府，是你在背后算计的？”苏氏站起身道。 “这件事夫人可就冤枉我了，若不是云染她自己想要嫁给旭王，我再如何推波助澜，也不可能造成这种结果，不是吗？” “你！”苏氏气急败坏，指着云绾。 云绾下了床榻，走过来，低声道：“夫人，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也不要指着我的鼻子骂，因为有些事情，真的经不起查。” “比如我为什么痴傻了十年，又比如……我娘和我那未出生的弟弟，都是被谁所害？” 云绾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一直在注意着苏氏的反应，提到“她自己为何痴傻”这个问题，苏氏是有反应的，但是另一个没有反应。 也不知道是苏氏真的无辜，还是她在跟自己演戏？ 又或者说，她生母难产一事，其实还另有隐情？ 同样若有所思的还有孙姨娘。 云绾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苏氏正想往外面走。 “夫人要上哪儿去呀？”云绾出声道。 听到她这话，苏氏往外走的脚步一顿，然后僵硬的转过头来，笑笑：“我……我去看看侯爷回来没。” 云绾点点头，苏氏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她说：“春兰，把门带上。” “是。”春兰应声，从外面走进来，眼疾手快将门带上了。 苏氏见状刚要喊林嬷嬷，一个字还没出口，就被云绾捂住嘴，孙姨娘也来帮忙，春兰关上门，立马从柜子里找来一根绳子，帮着她二人，将苏氏绑了起来。 然后三人又合力，把苏氏抬到了外间的软榻上去。 为了防止苏氏叫喊出声招来别人，云绾提出来，用帕子塞进她的嘴里。 “今日一事，可以看得出来，苏氏和云染二人，可算是忍不住了。”孙姨娘坐在桌旁，倒了一盏茶递给云绾。 云绾点点头，“只可惜她二人投鼠忌器，没想到棋差一招。” “所以，苏氏……二小姐打算如何处理？” 云绾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温度倒是正好。 “既然苏氏已经知道了我清醒的事，必然就瞒不了多久。” “明日吧，明日晚膳前，侯府嫡女就会彻底清醒了。” 孙姨娘颇为赞同，她看着云绾，神色中充满了赞赏和欣慰。 “若你母亲还在……”她欲言又止。 “什么？”云绾皱了眉，她刚才似乎听见了什么。 “没什么。”孙姨娘摇摇头，她说的小声，自然不会让云绾听见。 孙姨娘起身，“天色不早了，二小姐早些休息，苏氏我就先带走了？” 云绾点点头，她如今身边能用的人极少，除了一个春兰，还有一个派出去的竹酒，便再无旁人。 所以要是孙姨娘带走，倒是最好的选择。 一来她身边可用的人多，二来她父亲不会去孙姨娘那里，躲避了后宅纷争之外，没人会注意到大晚上的，孙姨娘到底带了个什么人回去。 孙姨娘给苏氏脸上抹了两下，将她打昏，然后换上身边丫鬟的衣服，将人带走了。 就在林嬷嬷等苏氏身边人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将她带走了！ 就在云绾心中羡慕，想着自己以后要是身边也有这么多可用的人就好了的时候，那个孙姨娘留下的丫鬟，接下来所展现出来的，又让她啧啧称奇。 连春兰都跟着叹为观止，眼睛里布满了小星星。 外面林嬷嬷等人都困乏之际，才想起来似乎这个时辰正是平日里，她们自家夫人休息的时候。 便出声问道：“夫人，天色渐晚，咱们回吧。” 本来以为下一刻就能见到夫人开门走出来，却不想屋内传出来一道声音：“本夫人今天不走了，就在这儿替侯爷守着二小姐，你们要是乏了，就先回吧。” 听到这话的众人瑟瑟发抖，回？回哪儿去？ 她们夫人在屋里守着人，她们敢先回去？ 保不齐明个儿，就能见到那卖身契，到了人牙子的手里！ 登时，除了林嬷嬷，所有苏氏带来的丫鬟婆子就跪倒在地，颤抖着身子低下头道：“回夫人，我们不走，就陪着您守在这儿。” “嗯，那就守着吧，记得来人通报一声，要是侯爷回来，别忘了提前招呼一声。” “是。”众人应声，然后默默起身。 屋内，云绾主仆等发了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看向眼前的丫鬟。 除了口吻略有不同，但在模仿苏氏的语气方面，倒是丝毫不差。 看得出来，孙姨娘想必是将这人放在苏氏眼前呆过一阵子吧？要不怎么会学的这么像呢！ 丫鬟被二人目光打量的脸皮通红，她小声道：“二小姐，怎么了？” “你这本事，是跟谁学来的？”云绾饶有兴致的问她。 丫鬟低着头，耳根子红彤彤，行礼道：“回二小姐，奴婢这个算不得什么本事，也不是打哪学来的，是奴婢小的时候，被爹娘卖给馆子里打杂，跟说书的先生学过些口技的皮毛。” 云绾听完眼睛更亮了，怎么办，这丫鬟，她更想从孙姨娘手里拐来了呀！ 第28章 林嬷嬷起疑 有了丫鬟的话，门外的那些丫鬟婆子们便不太敢造次。 就算林嬷嬷疑惑自家主子今日为何语气有些奇怪，也没有贸然说出来。 “也许只是因为现在不方便呢？罢了，还是明日吧，等夫人出来了，再问也不迟。”林嬷嬷如是想道。 一夜无话，屋内云绾三人就这样安心的度过了一夜。 翌日一早，院子外头丫鬟婆子们迷迷糊糊的，被人碰了碰，然后惊醒。 “啊！侯爷……侯爷来了！快快快！都起来……”有眼力见且精明的婆子一睁开眼，就看到自己面前站着的安定侯，还有管家两个人。 她连忙起身，连见礼都忘了，先是把身边的其他人都一个个叫醒，为的也是提醒屋内的人：夫人，侯爷到了！ “哼！你们就是这般做事的？让你们守着院子，你们可倒好，竟然直接睡着了？”管家怒目圆睁，居高临下站在她们眼前，指着众人的鼻子骂道。 “呵！”云彦语气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然后绕过院子里稀稀拉拉站起来的下人们，径直大步走向门口。 “侯爷。”屋门口，林嬷嬷恭敬的站在那里，虽然一夜未合眼，她也就是头发乱了些，衣服却是齐整。 “你要拦着本侯？” 听到他低了两个度的声音，林嬷嬷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敢。” 话落，她往旁边退去，主动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云彦大步向前，来到门口，轻轻推开门，往屋里看了一眼，然后又把屋门关好，转身快速离去。 管家在他身后，跟林嬷嬷道：“告诉夫人，照顾好二小姐。” “是。”林嬷嬷应下。 等他二人离开，林嬷嬷这才直起腰板，看向远处，眼神定定，脸上却是没什么情绪，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林嬷嬷，您看这……”一个婆子走过来，小心翼翼问道。 “不该你们操心的事，少打听。” “是，嬷嬷教训的对。”那个婆子谄媚笑着道，然后转身离去。 自然也少不了个别的丫鬟婆子们在背后议论，或者不满的翻个白眼撇个嘴什么的，但林嬷嬷不在意。 作为苏氏身边的心腹，她自然懂得什么是小什么是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问。 所以侯爷的话，可以传达给夫人，但也不是现在。 屋内，就在外头有动静的时候，云绾就被惊醒了。 另外两个也是丫鬟，平日里需要醒的比主子早，所以自然浅眠，稍有一点声音就会睡不着。 “小姐，待会儿怎么办？”春兰小声走过来问道。 云绾起身下榻，穿着衣裳，“没事，有孙姨娘呢。” “或者……再不济不是还有她呢吗？” 顺着她的目光，春兰眼神落在了那个丫鬟身上。 丫鬟脸一红，低下头往一边退了退。 云绾被她逗笑了，“你瞧，孙姨娘身边的人还蛮有意思的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春兰在给云绾梳头的时候，竟是不小心扯掉了她几根头发，痛的镜子里的人眉头皱了一下。 “嘶！” “奴婢该死！”春兰急忙跪下，瑟缩着身子，低着头。 “你先起来。”云绾摇摇头，有些无奈。 春兰不肯，她一个劲儿磕着头，不一会儿就见了红。 云绾看了看那个丫鬟，站起身，伸出手臂蹲下，动作到一半的时候又突然停下来，立刻恢复原样。 “起来，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听到自家小姐发沉的语气，春兰不敢忤逆，终是慢吞吞站起了身。 “你心里在想什么，我知道。”云绾淡淡出声道，“我只说当初既然选择收下你，就没想过要放弃，除非……” “你自己不想待在我这里。” “春兰没想过离开小姐，春兰只是怕……”丫头还是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儿，情绪大都写在面上。 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抽噎的语气，云绾终是无奈叹气。 “怕什么？你不会的，也不需要和别人比；若是真想学，找人教你可好？”云绾笑着摸了摸春兰的头，温声道。 “嗯。”春兰点头如捣蒜，似乎生怕她会反悔一般。 “你啊。”云绾摇摇头。 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林嬷嬷的声音：“夫人，您醒了吗？” 春兰慌乱了一瞬，然后就被云绾的镇定给安抚了。 她给了那丫鬟一个眼神，丫鬟走上前两步，作出苏氏惯常做的姿态，用那人的语气和语调出声道：“给本夫人找孙姨娘来，她一个妾，哪有安睡整夜，还不伺候主母的道理？” “是，夫人，老奴这就去安排。”林嬷嬷应下，然后转身安排人去孙姨娘院里叫人。 屋子里，云绾继续安然自若坐在凳子上，春兰伺候她换好衣裳。 那丫鬟走到门口，在门上纸糊的窗子那里戳了个洞，然后小心翼翼往外望去。 过了一会儿，云绾的发髻梳好了，春兰走到门边，那丫鬟笑了笑。 拉开门，春兰不等林嬷嬷看清楚屋子里面的情形，就关好房门。 “你去哪儿？”林嬷嬷冷声道。 春兰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来，缩了缩脖子，“夫人……夫人让我去打水来，伺候她洗漱。” 林嬷嬷眼神怀疑盯着她：“真的？” 屋内那丫鬟再度出声道：“林嬷嬷，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点让她去给本夫人备水来，这身上的味道真难闻！” “夫人，老奴这就去给您找件新衣裳来。” 她刚要转身走，屋里又发话了：“哎！别忘了让奶娘看顾好小少爷，我这做娘的一晚上没回去，也不知道孩子怎么样了，那帮子玩意儿可别苛待了我儿……” “不然，哼！有他们好看的！” 这愤恨的语调，不能说很像，只能说像了个十成十。 “老奴晓得了。”林嬷嬷恭敬行礼。 “嗯？那你还不快去！”这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震的屋外其余人也跟着身子抖三抖。 林嬷嬷临走时瞥了一眼春兰，那目光里含着警告。 春兰做做样子，然后等她走了，也快速闪身去给自家小姐打水了。 等到林嬷嬷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再回来孙姨娘也已经到了。 而此时的云绾，也早已经洗漱好了，苏氏也被孙姨娘带了回来。 “夫人，老爷去上朝了，咱们回吧？”林嬷嬷试探着问道。 “回，回去……哎呦！” “夫人，您怎么了？” 屋内传来叮叮当当一阵声响，然后就是孙姨娘的惊呼声：“快来人！夫人昏倒了！” 林嬷嬷立即推开房门，就看到苏氏正晕倒在孙姨娘的身上，而床榻上，云绾好好的躺在那里，身边的丫鬟在给她擦着手和脸。 没看到可疑的景象，林嬷嬷暂且压下心中疑惑，招呼几个婆子进来，帮着把苏氏抬到了云绾屋里的软榻上去。 又叫了一个丫鬟去叫来姜老大夫。 看这样子，孙姨娘还有什么不明白？ 看来这林嬷嬷是起了疑心，要亲自盯着她们了呀！ 第29章 侯府嫡女 虽然林嬷嬷也进了屋子里，但是云绾这边人多好吧，就算她林嬷嬷一个老狐狸成精，也带不动一窝树懒啊！ 于是乎，还不等到晚上，安定侯刚下朝回来，就听闻云染闯进了云绾的屋子。 “那个逆女，她到底要做什么？！”安定侯气的不行，朝服都来不及换，下了马车进府，直接迈开大步就是往云绾住的地方这边来。 云染昨夜折腾放火烧了祠堂，这一折腾不要紧，自己也没得好。 身上擦伤很多，这一条子红，那一杠落下个疤，那半边脸更是肿的看不出本来样貌。 春兰都忍不住笑，这叫什么？ 伤敌无一，自损八千……万？ 云染其实也才来了不到半个时辰，但她没敢闹，毕竟只有苏氏还好，可能会帮她，但要是孙姨娘也在这儿，那这事就得掂量掂量再说。 “孙姨娘，姐姐她醒过吗？”她笑着问道。 孙姨娘摇摇头，“这倒是没有过，不过夫人昨夜在这里，你倒是可以问问？” 云染看向林嬷嬷，林嬷嬷颔首，指了指外间软榻，“三小姐跟老奴来。” 云染点点头，跟了过去。 孙姨娘使了一个眼神，她身边的另一个高个子的丫鬟就点点头，然后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屏风旁边。 等到林嬷嬷出来的时候，差点没被吓得撞倒了屏风。 因为那个丫鬟的个子真的是极高，都赶上男子的身量了。 偏她还脸上还没个表情，说木讷吧，干活麻利，说她精明，也不像个机灵的，哪有机灵的长这么蠢笨的大个头？ 那丫鬟走回来，经过孙姨娘身边的时候，给她捡了一下落在脚边的帕子。 那帕子上，绣着杏花，是孙姨娘最爱的花儿。 孙姨娘了然挑眉，她笑着用帕子掩嘴，然后转身坐到了桌旁的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云染皱眉，手里紧紧捏着帕子，语气不善质问道：“孙姨娘这么久坐下了？” “王妃娘娘也可以坐啊。”孙姨娘不咸不淡说了这么一番话。 “姨娘还记得自个儿的身份是什么了吗？”云染走了两步站在她面前。 孙姨娘笑笑，端起茶盏吹了吹，然后看向她，“怎么？王妃是想说我只是侯府后院里的一个妾，是吗？” 话落，她不管云染是何表情，直接就要将杯盏中的茶喝掉。 下一刻，却被那女子上前来，一把夺过，然后“砰、啪嚓”的声音过后，茶盏被摔落在地，碎成数片。 而这堆瓷片前面，正好还站着一个人，安定侯府的主人——云彦！ “侯爷回来了。”孙姨娘十分淡然的一笑，然后拍了拍衣裳，起身稍作整理，这才给男人见礼。 云染就不如她镇定了，后退两步，大惊失色后立刻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那个会口技的小丫鬟也是个坏心眼的，悄悄把一块尖锐的碎片划拉到她的腿下面，当时疼的云染眉头就紧蹙了起来。 不过她倒也是能忍，愣是没吭一声。 云彦没理她，看了一眼孙姨娘，然后走到床榻边，坐下来问道：“绾绾今日可有醒过？” “回侯爷，不曾。”孙姨娘摇摇头。 云彦没说话，看向床榻上安睡的云绾，然后起身走下来，到了林嬷嬷身边问了一觉：“你怎么在这儿？你家主子呢？” 林嬷嬷应道：“回侯爷，夫人昏倒了，现在软榻上休息呢。” “病了？”云彦皱眉，“既然病了，那就回去休息吧，不用来了。” 林嬷嬷没说话。 “还愣着干什么？是本侯说的话你没听见，还是不管用？” 林嬷嬷颤颤巍巍起身，和几个婆子扶着苏氏，快步消失。 这时候，云彦才回过身来看向云染，冷声道：“你昨夜放火烧了祖宗牌位和祠堂，今日又想做什么？” “别以为你是王府的人，嫁进皇家就可以在侯府为所欲为。” “这里不是你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他指着门外，“去，到祠堂外面跪着去，给祖宗赔罪。” “三天三夜不到，差一刻，你就滚回去你的旭王府！” “是，父亲。”云染磕了一下头，然后起身离去。 等到屋里都剩下自己人了，云彦这才坐在床榻边，拍了拍云绾的手道：“绾绾，还不醒吗？” 云绾试探着睁开一只眼瞧了瞧，便看见孙姨娘在一旁偷偷的笑。 还有男人那慈父的温暖面容。 “父亲真是聪明，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她干脆起身，也不装了。 云彦摸了摸女儿的头，看着她的眉眼，想起了亡妻。 他温柔的眼神，让云绾知道此刻的父亲，是她一个人的爹爹，而不是一个侯爷，一个冰冷的侯府男主人。 “绾绾出落的好，想必你娘在天上，看见了也当是笑着的。”云彦此刻万分庆幸嫁到旭王府的不是云绾。 “绾绾是什么时候醒的？” 云绾笑了笑，将她上次落水一事后就恢复清明告诉了安定侯，只不过像是重生这种事情，太玄学，她爹不会信，她也不想说出来。 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如果可以，她会至死都烂在肚子里。 对于云绾那么早就恢复的事情，安定侯并没有刨根问底她为何不告诉自己。 在云彦看来，内宅之事凶险如朝堂，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不说，一定是有女儿自己的考量。 就好比他自己不是吗？ 想起自己的曾经，安定侯眼神黯淡了一瞬，然后又快速转换情绪。 “绾绾放心，这一次，爹一定护住你，让你好好的。”男人轻轻抱了抱自己的女儿，眼神坚定。 “绾绾相信父亲。”云绾点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 当晚，侯府嫡女不傻了的事情，就传到了后院各个角落。 云浅母女得知后，屋子里面的烛火燃到了四更天才熄。 而另一个院子里，在得知了这几天的事情以后，某人正在惴惴不安，甚至在思考换一个人合作的可能。 反正不管怎样，这一夜还是要过去的。 第二天辰时五刻，云绾刚用完早膳不久，春兰就来报说有人到访。 云绾点点头，先是问了一句：“昨夜，竹侍卫可是回来了？” 春兰点点头，从怀里拿出来一封信笺递给了云绾。 顺便还说了一句，“竹侍卫让我告诉您，事已办成。” 云绾接过信笺，塞进袖子里，笑了笑，心情不错的抿了一口茶后问她：“你接着说，谁来了？” “哦，是大小姐。”回过神来的春兰道：“还有何姨娘。” “她们母女二人来的倒是早。”云绾起身边走边道。 春兰跟上去，只见云绾换了一身豆蔻色的纱裙，外罩一层宽袖短衫，然后略施粉黛，便像换了个人一般，光彩夺目。 “小姐你……”春兰皱眉，似有不解。 云绾笑而不语，款款迈步。 春兰急忙跟上，拉开木门后，外面的母女二人同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艳，然后就是一缕幽深的暗芒。 云绾没有错过这些细小的反应，她笑了笑，十分自然而又亲切的走下台阶，拉过云浅的手，温柔的说道：“大姐姐怎么来的这般早，用过早膳没呀？” “我正要去给母亲请安见礼，不如一起吧？” 云浅僵硬着面容道：“好啊，一道同去……” 身旁的何姨娘：嗯？我是谁，我在哪？ 第30章 下马威 因为答应了云绾，所以本来就是才从苏氏那里回来的母女二人，又跟着她走了一趟。 何姨娘本来不想去，但是看见了自家女儿的眼神，所以她决定陪着一块，再去一次。 就这样，三人带着各自的丫鬟婆子，一堆人浩浩荡荡，去了苏氏的院子。 偏偏三人里面，云绾这个侯府嫡女，能用的人只有春兰一个，看起来显得尤其寒酸。 “绾绾，你身边……就这一个丫鬟？”云浅小心试探着问道。 云绾点点头，笑着看向她，“是啊，怎么了？” “没有，就是想说绾绾你也是咱们侯府的嫡女，身边就一个伺候的人，未免说不过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云浅还特意观察云绾面上的表情和反应。 云绾就全当没看见，若有所思道：“大姐姐说的是，我确实没想到这一点。” “待会儿就和夫人提，还是大姐姐想的周到啊！谢谢大姐姐~” 云浅尴尬笑笑，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来。 何姨娘恨铁不成钢的瞥了自家女儿一眼，然后出声道：“二小姐，您这睡了一觉醒来，可还记得以前的事？” “嗯？何姨娘说的是什么？以前的事？”她顿了顿，皱着眉，“是我变成傻子，心智不健全之前的事情吗？” 何姨娘点点头，笑着，手里帕子都快捏成碎布料了。 “我想想啊……似乎是记得一些，但又想不起来什么，唉！” 她故作惆怅的模样，叹着气揉着眉心。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早晚会记起来的，是吧。”何姨娘说着，指了指前面不远处，“到了。” 云绾抬眼望去，就看到了那牌匾上书“菡苣苑”。 三人走到廊下，站定。 林嬷嬷打远就瞧见几人了，见她们站定，忙上前招呼道：“见过大小姐、二小姐，还有何姨娘。” “大小姐与何姨娘，怎么又去而复返啊？是落了什么东西在夫人这儿吗？” 刚见完礼，这林嬷嬷就直接将云浅母女二人的老底掀掉了。 云绾立刻装作惊诧的模样，大张着嘴巴，瞪圆了一双眼，“大姐姐，你怎么不说啊！都怪妹妹不好，心急怕晚了，竟是耽误你们陪我走这一遭了。” 云浅上前，拉着她的手道：“妹妹说的哪里话，姐姐不嫌烦，既然来了，还是给夫人请安才算要紧。” “是啊二小姐，您先进去吧，我和大小姐，就在这里等着你出来。”何姨娘也笑着帮腔。 点点头，云绾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看向林嬷嬷问道：“嬷嬷，夫人她醒了吗？” 林嬷嬷点点头，恭敬转身，“请二小姐随老奴来。” 云绾吩咐了一句让春兰守在外边，然后自己就跟着林嬷嬷走了。 屋子里面，苏氏刚用完早膳，丫鬟正在往下撤桌子上的东西。 这个时候，屋子外面进来一个丫鬟，她脚步急匆匆径直来到苏氏面前，行了礼，然后靠近苏氏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等丫鬟退开以后，苏氏方才还稍显舒适惬意的神色，立刻就变了。 她皱着眉，起身擦着嘴巴，来到外间坐下。 就在玉姨娘疑惑不解之时，却听见林嬷嬷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夫人，二小姐到了。” “嗯。”苏氏应了一声，语气淡淡，便再无下文。 外头，林嬷嬷候在门口，云绾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见里面没反应，她也是没动作。 二人一个屋里，一个屋外，就这么耗着，看看谁先服软，谁就输了。 苏氏本意是想给云绾一个下马威，好叫她知道，这安定侯府后院，到底是谁说了算。 但偏偏碰上云绾这种人，也是颇为让人恼火。 “夫人，不如就算了吧，好歹二小姐她……”玉姨娘声音娇柔着开了口。 刚想劝苏氏，就被她一记眼刀子吓得缩了缩脖子，原地当鹌鹑去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眼瞅着云彦就快下朝回来了，也不见这二人谁先下来这个台阶。 远处，云浅母女二人倒是乐得看戏。 这大日头晒着，她们在廊下倒还好，就是苦了云绾，站在屋檐下方的院子里，也没个遮挡的地儿。 这可把春兰给心疼坏了，她急的不行，又不敢表现的太过被看出来。 云浅注意到，她笑了笑，拉着何姨娘的衣袖，招来一个丫鬟吩咐几句，就见那丫鬟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丫鬟刚走没一会儿，一个人影就渐渐出现在了不远处。 春兰盼着来人是安定侯，这样可以帮帮她家小姐。 可是现实却让她失望了。 “大姐姐，今儿个来的早啊？”云染笑着，意气风发的样子，语气听起来得意扬扬的，好不嚣张。 云浅嘴角微微上扬一个很小的弧度，同样语气温柔道：“不早了，都这个时辰了，三妹妹早膳用完了吧？” 云染差点维持不住面上的神色，谁知道她才睡了一个时辰，就被人告知云绾在这里，啊？！ “大姐姐真会说笑，我先去给母亲见礼。” 话落，她转身快步离去。 云浅眉头一皱，跑的倒快。 何姨娘拍了拍女儿的手，示意她看着。 云浅笑了笑，把目光重新投向云绾那边。 云染走到菡苣苑，没等林嬷嬷通报，就直接在两个守门丫鬟打帘伺候下，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屋内就传来了她和苏氏的欢声笑语。 见林嬷嬷不组织云染，也无动于衷的模样，云绾笑出声来。 虽然林嬷嬷目不斜视，但她时刻注意着身后之人的反应，听见云绾的轻笑声，她先是不解，皱眉头，却依然没敢有别的动作。 她没有动作，可不代表别人也没有。 守门的丫鬟离得最近，也是看的最清楚：那二小姐突然上前一步，伸出手一挥，自己撩开帘子，就那么自然的走了进去。 在场众人都看傻了。 这……这什么操作啊？我是谁？这是哪！ 唯有春兰一人，笑都快憋不住了。 她用衣袖捂着疯狂上扬的嘴角，眼睛眯起，心中佩服起自家小姐来。 “我还以为她会忍到父亲回来再说呢！”云浅惊讶一瞬后，拿着帕子擦了擦汗道。 何姨娘若有所思，沉声道：“看来这位二小姐也是个不简单的，浅儿你，可是要小心了。” 云浅点点头，“姨娘的教诲，女儿记住了。” 何姨娘欣慰一笑，拍了拍她的手。 再说起屋内，云绾打帘进来那一刻，欢声笑语停住不在，唯有那苏氏眉间的不悦、云染面上的愤恨，还有……玉姨娘的惊愕？ 云绾笑了笑，挑着眉道：“是我打扰到你们的谈话了吗？” 玉姨娘：这二小姐，原来竟然是这般……勇气可嘉的吗？ 第31章 嫡女归来 面对突然进来的云绾，苏氏也是一声不吭。 倒是云染先笑着出声了，“听说二姐姐的病好了？” 云绾点点头，“是好了，也记得生病时候的事情。” “听说妹妹嫁进了旭王府？恭喜恭喜，妹妹总算能得偿所愿了。” 话落，她径直坐到了苏氏下首、云染对面、玉姨娘身边的位置上去。 本来后面那个丫鬟要给云绾上茶的，就接收到了苏氏的眼神，外加身旁好姐妹的摇头动作，然后她默默停住动作，还往后退了两步。 “姐姐，你怎么可以坐呢？夫人没让吧！”云染皱着眉，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 云绾笑了，她手指敲了敲身旁的桌子，“看来夫人过的也不是很好啊！” 苏氏皱眉，“砰”的一声把手中茶盏搁在了桌子上。 杯盏与木头桌子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因为振动的幅度，那茶水都往上跳跃了一下，盏盖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 有几滴茶水溅出来，落在了苏氏的手上，烫的她皱了眉。 “你看看，这主子被烫了，都不知道给擦一擦，这不是奴大欺主是什么？” “啪！”苏氏气的站起身，一巴掌拍在桌上。 还不等她说话，周围苏氏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就跪了满地。 “请夫人责罚我等！”她们瑟瑟发抖出声道。 “云绾！”苏氏气怒大声喊道。 “哎！夫人，我没聋，你说吧，我听着呢，不用喊那么大声，吓着三妹妹就不好了，是吧？”她笑着看向一旁的云染。 此刻，她姊妹二人倒过来，是云绾坐着，云染站着。 “要我说，夫人你也别发这么大的火气，这些人你不要，我要啊。” 她指了指外面的方向，“我那落玉轩，可现在还就只有一个丫头伺候着呢。” “二小姐……”玉姨娘小声的，伸出手扯了扯云绾，让她别说了。 没看见苏氏那眼神？都跟要吃人了一样！ 还有那个三小姐，看样子都快走火入魔了一般。 “云绾，谁让你进来的？”苏氏质问道。 云绾半点不带慌乱的，“那夫人说说，三妹妹又是怎么过来的？” “我可知道，三妹妹烧了祠堂，”她起身，“父亲让她跪个三天三夜，是也不是？” “她就算嫁进旭王府，也是我侯府庶女，是也不是？” “她虽然是旭王妻，但不是正妃位，是也不是？” 她一步一步走近云染，语气也从散漫慵懒，再到发沉变冷。 “我的三妹妹，你说你为什么能嫁到旭王府去呢？” 这一句话，云绾是贴着云染的耳边说出来的，那温柔的语调似呢喃细语，但暗藏着的冷意，却是冰凉的，一瞬间就穿透了云染的心脏。 她倒退两步，跌坐在凳子上。 云绾见状，轻笑一声，看向苏氏。 苏氏眼神警惕的盯着她。 “夫人这个侯府主母的位子怎么来的，想必你自己清楚吧？” 苏氏没说话。 云绾点点头，对此很满意。 “咱们互相退一步，各过各的不好吗？何必要为难，你说是不是？夫人。” 云染抬起头，眼神幽幽看向玉姨娘。 也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林嬷嬷出声道：“孙姨娘，您怎么来了？” 孙姨娘前脚进来，后脚安定侯云彦就来了。 众人见礼，云浅母女二人也跟着走了进来。 “今天这里倒是热闹。”云彦说道。 看了云染一眼，他没说什么，而是继续说：“我来，是有一件要紧事。” “正好你们都在，我就直接说了吧。” “什么事？”苏氏皱眉。 云绾有些担忧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她真的担心是前世那般，她父亲决定帮旭王上位。 那绝对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 “父亲，是关于……咱们侯府的大事吗？”她迟疑的问道。 云彦颇为赞赏的看她一眼，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啊，绾绾真聪慧。” 云浅笑着出声道：“既然是关于咱们家的事，看父亲样子定是好事，难不成是关于二妹妹？” “是也不是。”他摸着胡子，“你们都别猜了，还是我来说吧，老夫人要回来了。” “什么？”云染不敢置信。 苏氏也是皱紧了眉头，不知在想什么，神色不明。 云绾想起上一世，他父亲死后，安定侯府大厦将倾，男的满门抄斩，女的尽数流放，族中众人无以为继的时候，是那位老夫人站出来，暂时撑起整个云家。 所以，这位老夫人要提前回来，云绾倒是没什么感觉。 她还记得她五岁没傻之前，老夫人对她还是挺好的。 “祖母回来，是因为听说二妹妹的病好了吗？”云浅道。 “是啊。”云彦点点头，“这事儿我还没来得及告诉给母亲，她怎么就知道了呢？” 云浅母女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何姨娘就出声道：“侯爷，既然老夫人说要回来，可是需要准备一番？” “自然是需要的，所以我就来跟你们说一声。” “老夫人大约要个两三日才回得来，你们帮着准备准备，也好让老夫人回来住的安心，心里舒坦。” “是。”众人齐声应道。 安定侯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夫人还有话说。” 云染临走时，云彦还说了一句话：“对了，你先在府上住几天，等老夫人回来，见过后你再走。” “是。”云染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云浅塞给云绾一个牛皮囊。 牛皮囊冰冰凉凉，云绾猜测里面是放了冰块。 “先前看你在那儿晒着，就寻思给你祛祛暑气，怎料倒是用不上了。”云浅笑着解释。 摸了摸牛皮囊，“用的到，大姐姐给的就是好。” “你喜欢就好。” 忽然想起什么，她又问道：“对了，绾绾你要香囊或者帕子吗？我那有许多。” 云绾点点头，“大姐姐做的女红就是精细，且绣样好看，针脚也不错，我当然想要。” “那改日去我那选几个？” “这感情好，我必是要把大姐姐做的好东西，都给挑走了的！” “你哟！”云浅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 云绾吐了吐舌头，娇俏可人的紧。 “哼！”云染路过她二人身旁的时候，不轻不重的发出一道声音。 云浅不爱搭理，云绾也不惯着她这样子。 转过身来使了一个眼神给春兰，春兰点点头，然后撞向不远处的，另一个旭王府丫鬟，让云染撞在了芙蓉的身上去。 芙蓉摔倒在地，起身忙看向云染，慌乱的伸出手臂扶起她，担忧的出声道：“小姐，怎么样？你没事儿吧？” 云染跌坐在地，疼的龇牙咧嘴，她用眼神瞪向芙蓉。 那样子好似再说：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第32章 卖身契 云染拉着芙蓉的手臂站起身，眼神冷冷的看向了云绾。 “哎呀！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云绾惊讶，故作一副像是才发觉的模样道。 “哼！”云染一瘸一拐走到春兰面前，扬起下颌，眼神眯着扫向她。 “听说你就是那个，以前在我院子里做洒扫的丫鬟？” 春兰顶着她危险的目光，听到这充满冷意的语气，身子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回三小姐，是的……” “好，你既然自己承认了，也省的我去费工夫。”云染说完这话，就直接吩咐身旁的芙蓉道：“给我教训一下这个丫头，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 “是。”芙蓉应声道。 话落，芙蓉眼神看向那个一开始就被春兰给撞倒在地的王府丫鬟，“你还不起来，坐在那儿等谁过去扶你啊？” 那丫鬟脸色一变，唰的一下毫无血色。 她起身，慢吞吞走过来。 芙蓉皱着眉，等她靠近才道：“扶着主子，好好伺候着。” 丫鬟点点头，小心翼翼扶着云染。 芙蓉这才倒出手来，准备教训春兰。 她刚转过身来，就看见云绾走到春兰的身旁站定。 “二小姐，奴婢教训不听话的丫头，您还是快些走吧，免得脏了您的眼……” 芙蓉虽然在笑，语气和很是恭敬，可明显的云绾就是从里面听出来了别的意思。 “就是，二姐姐，教训一个奴婢而已，您就不要跟着凑热闹了。”云染心情很好的说道。 云绾点点头，看向云浅道：“大姐姐着急的话，不如就先行一步？” 云浅看了看她和云染，皱着眉。 何姨娘见状，暗自拉了下她的衣袖，顺便摇摇头。 云浅看懂了生母的暗示，出声道：“那行，我先走了，二妹妹可记得一定要来找我玩儿啊！” “放心，大姐姐，我忘了吃饭都不会忘记这件事情的。”云绾笑着保证道。 云浅笑着点点头，然后跟着何姨娘离去。 眼见着母女二人的身影越来越远，云绾脸上的笑意却是愈发盛了起来。 “二姐姐怎么不走啊？”这一会儿的功夫，云染就让人扶着，坐到了一边的栏杆上去。 “这话说的有意思，”云绾轻笑一声，“妹妹要动我身边的人，倒叫我不要多管闲事？” “哦？”云染挑眉。 “姐姐说什么？”她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指着春兰道：“她是姐姐的人？我怎么不知道啊？” “妹妹这是不认账？”云绾走过去，居高临下扬着唇角看向她。 “哎呀，姐姐，妹妹可不敢。”她拿着帕子挥了挥，皱着眉继续说道：“只是，这丫头的卖身契还在我那儿，姐姐你看这……” 云绾挑眉，哦！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她转过身，走回去，伸手指着芙蓉道：“一个丫鬟嘛，本来就是妹妹院子里的，你想要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云染闻言心中一喜，面上却是装作像是不在意的样子。 但是下一刻，云绾的话就让她刚刚冒出的“就这还和我斗”的想法，转眼烟消云散。 在场众人只听见这位侯府二小姐这样说：“只是嘛，妹妹你既然嫁到了旭王府，都不愿意带走的丫鬟，就赠予姐姐我吧。” 芙蓉如遭雷击一般，刚才还洋洋得意的嘴脸，立刻就要皲裂开来。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到云染面前，抱着她的裙角尽忠心。 “小姐，奴婢错了，不该在您被欺负的时候，没有及时找到您，奴婢错了，求您不要丢弃奴婢啊！小姐……” 云染起身，躲开她抓来的手，语气冰冷道：“放开，我不想听你解释！” 她又怎么会承认，她嫁进旭王府，是自己和玉姨娘的合谋，甚至没想告诉自己贴身的丫鬟呢？ 不是没想过告诉芙蓉，只是芙蓉的心计，她不太敢尽信罢了…… 如今又知道自己是被云绾给算计了，以她云染心高气傲的性子，又怎么会承认，自己的失败呢？ “哎呀，我就是说笑，闹着玩的，看来妹妹还当真了。”云绾甩了甩帕子。 “这有什么的，姐姐既然缺人手，不如我送你一个可好？”云染不知想到什么，她掩藏起所有的真实情绪，笑着道。 云绾点点头，应下了她的话。 “那就这般说定了，这丫鬟……叫什么来着？”她指了指春兰道。 “春兰。” “啊，对，她的卖身契，我也会改日连同送给姐姐的人，一并带到落玉轩去的。” “那就麻烦妹妹了。” “不麻烦。”云染摆摆手，“那姐姐，时辰不早了，我还得回去继续给祖宗赔罪，就不多留了。” 云染刻意咬重“赔罪”二字，好让云绾不爽。 可是她失算了，云绾不仅没“不爽”，心里更是乐到不行。 云绾摆摆手，“妹妹慢走啊！” 云染差点没一个踉跄跌倒。 她这个姐姐，虽然不傻了，但是比之前傻的时候，竟然还要可恨！ 云绾可不知道她的心里话，不然一定就着点心水果和茶当话本子听，再美美的睡上一觉才好。 送走了云染等人，云绾这才收起笑容，面色沉静道：“走吧，回去。” “是。”春兰点点头。 不远处的凉亭内，穿着青翠色罗裙的妇人站在廊檐下，目光幽幽，看着那主仆二人的身影愈发浅淡，最后终于消失在视野中。 “我找了你很久，原来竟不知，玉姨娘也喜欢来这里听风赏雨吗？” 耳边声音传来，那妇人回过头看去，眉间忧愁一闪而过，正是那个玉姨娘。 她笑了笑，转过身来坐到石桌旁，“是孙姨娘啊，你怎么也来了？” 孙姨娘笑着坐在她对面，主动拿起茶壶沏了茶。 这才抬眼瞧着对面那人，开口道：“我自然也是同玉姨娘一般，是个爱花更爱景的闲人……” 与此同时，安定侯府嫡女从傻子变成二小姐的消息，也在不胫而走。 首当其冲，反应最大当属旭王楚易瑄。 旭王府内，楚易瑄本在练字，他刚拿起毛笔写了不到三个字，门外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他心烦意乱，放下毛笔，朗声道：“何事，讲！” 门外的大总管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听出这位爷现在心情算不上好。 可他也不想来打扰啊！他也没办法，这事情它十万火急啊！ 如今不说，过后了，保不齐王爷主子给他穿小鞋，那可吃不消呦！ “爷，是这样……那个侯府二小姐，她……”大总管为难。 “怎么了？吞吞吐吐，再不说，就把你丢去西北荒原喂野狼！” 屋内，楚易瑄皱着眉，他的耐心正在一点一点的告罄。 “是。”大总管视死如归，眼一闭心一横，嘴一张开就秃噜完一句话：“侯府二小姐她清醒了。” 清醒了？！ “清醒了是什么意思？”旭王爷从书房里一脚踹出，大步走出来，抓起大总管衣领子问道。 大总管吓得心脏怦怦跳，五脏六腑跟着颤抖，他咽了咽唾沫。 爷！您先放开我行吗？ 眉头都成“川”字了，我怕您回头一个不慎失手，把我给摔死喽！ 第33章 各方反应 “就是不傻了的意思……”大总管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表情说道。 楚易瑄瞪大了一双眼，“什么？这事儿，什么时候的？” “就是今早儿上，府里的婆子出去采买，从侯府小厮嘴里听来的。”大总管回道 楚易瑄皱着眉，想起早朝时候的场景，他岳父大人今天确实看起来，有些和平时不太一样啊！ 如今看来真的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想到这里，他连忙吩咐道：“你去派人到侯府走一遭，问问看三小姐何时回来，有信了速速回来禀报给本王。” “是。” 大总管恭敬行了礼就准备退走，却被楚易瑄再次叫住：“等等。” “王爷还有何吩咐？” 楚易瑄皱着眉想了想，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开口道：“在此之前，你先帮本王做一件事。” “去把本王的马牵来，本王要进宫一趟。” “是，王爷。”大总管欲言又止，“可是您不是才下朝回来不久吗？” “本王想父皇了，不行吗？” 楚易瑄语调冰凉，冷冷的眼神扫向了大总管。 大总管惶恐不安的低下头去，他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奴才这就去给您备马。”话落，大总管立刻脚底抹油，快步逃离。 楚易瑄这才转过身来，将书房的门关上，然后落锁。 宫里，御书房。 皇帝刚下了朝，就到了这里。 “回陛下，属下有要事禀报。”皇帝刚坐下，从窗子外边就翻进来了一个暗卫。 暗卫一身墨翠色的劲装，大概经常隐没于树丛之中吧？ 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闻言，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方惜崖，沉声道：“大监又不是外人，怎么？连他都不能在侧吗？” 暗卫头往下更低了一些，他保持单膝跪地，抱拳行礼的动作，没说话。 皇帝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大监，你看这……？” 方惜崖长揖行礼，他淡淡开口道：“陛下，臣先去处理手上的事务，您有事吩咐。” “唉！大监，你这又是何必呢？”中年男人摇摇头，语气无奈。 方惜崖默默退下，然后转身离开御书房。 殿内，皇帝见他身影彻底消失，这才面沉如水，冷声道：“说吧，有何事让你这般着急，要来找朕禀报？” 暗卫抬起头，将安定侯府云绾清醒一事缓缓道来。 “哦？” 话罢，皇帝听完了这件事，他饶有兴致的问道：“这般说来，之前瑄儿所求，应该是娶这个侯府嫡女才是啊！” “是。”暗卫应道。 “不过后来大婚当日不知是何原因，才让旭王爷娶错了人，嫡女变作庶女。” “是何原因？”皇帝冷笑一声，“自然是因为我那个傻皇儿，蠢的无药可救！” “那安定侯又不是莽夫，怎会不知他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心思？” “若是聪明人，自然该知道，和皇子搅和在一起，可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也不排除他安定侯，因为府上嫡女是个傻子，所以利用价值不高的关系。 想到这个，皇帝又问道：“那嫡女清醒以后，安定侯对待和旭王府结亲一事，可有别的看法？” 暗卫摇摇头，“启禀陛下，那安定侯并未提起，任何有关和旭王府结亲一事的想法来。” 皇帝点点头，嘴角上扬。 他起身，摸着胡子站在窗前，掀开往外望去。 “看着吧，安定侯知道轻重，可有人一定不知道安分守己。” 几乎是皇帝话音刚落，那外面就传来小太监迈着碎步进来的声音。 “陛下，旭王爷求见。” 皇帝的脸上，不见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眼中忽闪的幽暗冷芒。 “瞧，朕说什么来着？”他的语气和面上表情没有半分相同，还带着相反的轻松。 暗卫起身，施礼，然后又从窗子跳了出去，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放下窗子，皇帝开口道：“让他进来。” “诺。”小太监应声，然后皇帝就听到他尖细的嗓音喊着，“召旭王进御书房见。” 一刻钟后，楚易瑄和皇帝这父子二人在御书房相对而坐。 “瑄儿今日怎么有空来？不是刚下朝？”皇帝批阅手中奏折，声音听不出喜怒。 楚易瑄起身，卖乖讨巧磨起墨来。 皇帝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瞧他一眼，没说话。 “说罢，是为了何事进宫？”半晌后，皇帝将一盏茶塞到儿子手里，淡淡开口道。 楚易瑄皱着眉，好似有些左右为难，“就是关于安定侯府的二小姐……” 另一边，方惜崖离开御书房以后，叫手下的太监去处理一些事，然后他自己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方惜崖他是在十岁的时候，被皇帝捡到，带回了宫，然后十五岁成了如今的掌司大太监。 掌司大太监掌管宫内一切内外事宜，内到各宫娘娘平日吃穿用度，外到宫中大小宴席，该备什么吃食、餐具还有殿内摆放布置。 可以说方惜崖算是皇帝身边最亲近之人。 但没人知道，这最亲近之人背后的辛酸。 回到住处，方惜崖进了屋内，郎清立刻抱拳行礼道：“主子。” “宫外出了何事？”方惜崖端坐于黑木圆凳之上，伸手从桌上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郎清丝毫不意外他家主子会这般问，可见定是从皇帝那里得到了什么风声吧？ 点点头，少年开了口：“回主子，是安定侯府。” 方惜崖往嘴边送茶的动作一顿，手臂僵在半空，然后又似若无其事一般，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砰。”他把空茶盏放在桌上，扭过头来看向郎清，“安定侯府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那位二小姐清醒过来，不傻变聪明了呗。”郎清笑着，不以为意。 又看见他家主子没什么情绪的面色，收了傻笑，挠了挠头。 “行了，既然没什么事，那你去吧。” “不是，主子，咱们不用盯着那位侯府二小姐吗？”郎清疑惑。 方惜崖摇摇头，“你既然闲不下来，那就交给你一个任务。” “主子吩咐就是，什么任务？”少年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直勾勾的看向男人。 “水月阁，南夜。”方惜崖淡淡出声道：“还有……安定侯府嫡女身边的那个侍卫。” 侍卫？哪个？ 郎清皱眉思索半晌，才反应过来：哦！原来是云二小姐身边那个，上次见过的男人！ 对了，他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竹酒？ 第34章 玉姨娘 得了自家主子吩咐的郎清，转头就离开宫里，去了水月阁，暗中观察。 而这个令各方动作起来的事主，却已经回了自己的落玉轩。 “小姐，竹侍卫要见您。”春兰从外面走进来开口道。 软榻上，云绾靠着墙，斜倚着，手里拿着一本古籍，懒懒的打了个呵欠。 闻言，她挑眉，坐直身子，放下古籍倒了一盏茶，摆摆手道：“让他进来。” 春兰点点头，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竹酒就走了进来，站在外屋地中央，抱拳行礼，恭敬出声道：“小姐，属下来向您复命。” “行了，说说吧，让你买的宅子怎么样？”云绾放下手中茶盏，看向他。 竹酒点点头，“是，属下买了一处宅子，按照小姐您所说的规制，是三进的跨院。” “位置就在城南，往后走绕过两趟街，就是以前的镇国公府。” 闻言，云绾笑了笑，语气意味不明，“你倒是有心了。” 竹酒低下头去。 “我不管你以前是否认识南夜，又和她有什么过节，现在你替我做事，就要明白，”她顿了顿继续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知道。” “属下明白。”竹酒立刻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下去吧。”云绾摆了摆手。 竹酒起身，偷偷瞄了她一眼，然后快步离去。 云绾摇摇头，想起那封信，失笑。 “小姐，您可真是心大。”春兰走进来，撇了撇嘴。 “可不是，谁叫我是个傻子，刚恢复呢！”少女说着，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脑门。 “要不然能被一个小丫头给管住啊？” 春兰捂着额头，哀怨的眼神扫向云绾，脚下往后退了两步。 云绾挑眉，来了兴致，下了榻，追着小丫鬟捉弄。 “哈哈哈！小姐不要，好痒啊……哈哈哈！” “小丫头跑什么，我又不吃人！” “小姐放过奴婢吧，太痒了，不行了，哈哈哈……” 主仆二人你追我赶，屋子里面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 孙姨娘到的时候，就是看见的这一幕：云绾抓着春兰，二人头发散乱，脸上红着布满汗珠。 “孙姨娘来了？”云绾笑笑起身，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丝毫没有尴尬之意。 倒是春兰惶恐不安，低着头灰溜溜逃离出去。 挑眉，“孙姨娘威慑力不错，竟是打了一个照面，就把我这丫头给吓跑了。” 孙姨娘坐在软榻边，浅笑着开口道：“二小姐今日在苏氏那里立了威，恭喜。” 云绾摆摆手，“这哪里算什么立威，要不是孙姨娘你和父亲及时赶到，指不定场面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云绾不是不相信孙姨娘，只是该怀疑的就一定要怀疑。 因为她始终看不清孙姨娘这个人，也搞不明白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对于孙姨娘，云绾始终保持着警惕。 感觉到云绾的警惕，孙姨娘心中无奈叹息。 她开口话锋一转，就说起了别的事情，“玉姨娘那边，二小姐作何打算？” 听到孙姨娘主动转移话题，云绾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以孙姨娘的通透劲儿，一定看得出来自己的意思。 只是如果孙姨娘不愿意或者不想说，她也没有办法逼迫人家不是？ 云绾笑笑，走过来坐下，倒了一盏茶递给孙姨娘。 “听孙姨娘您这意思，是有什么想法？” 孙姨娘点点头，将茶盏捧在手心。 “方才，我和玉姨娘在疒个亭子里聊了一会儿，她如今膝下无儿无女，倒是可以结交。” 云绾若有所思，“她之前会找云染，想必也是因为这个？” “我猜是这样的。” “嗯，我考虑考虑。” 毕竟现在的安定侯后宅，确实需要一个制衡苏氏的存在，且毫无依仗。 孙姨娘起身，“那我就先走了，二小姐也休息吧。” 云绾送孙姨娘走出屋子，临走时，孙姨娘轻轻说了一句：“二小姐不必防我，总之，我不会害你。” 云绾愣愣的看着孙姨娘走远。 回到屋内，想起南夜托竹酒送回来的那封信：“谢谢小绾的宅院，房契先放你这里，等我需要再问你。” 她半点没提竹酒，却让云绾不得不注意到他。 好好的，传个口信就行，为何非要写封信回来？ 定是不相信这人，怕他暗中使坏。 于是才有了云绾之前，故意出言敲打竹酒的一番话。 想到竹酒的反应，云绾摇头笑笑，“我这个侍卫啊，还真是秘密挺多的啊……” 因为老夫人要回来，当日下午苏氏就开始派人筹备起来。 她还给姨娘和小姐们都给安排了事情，美其名曰：为了公平起见，所以分工合作，给老夫人表孝心。 “表孝心？呵！”云绾都被气笑了，作甚么表孝心是让她一个嫡女，亲自洗布料？ “小姐，夫人分明是在刁难您！”春兰都看不下去了，她皱着一张包子脸，气呼呼说道。 “我自然看得出来。” 云绾翻了翻桌上的布料子，都陈旧了，根本就是往年铺子里的老款，属于放在箱底积灰的物件。 就算苏氏再不喜自己的婆母，她也不会在明面上犯这种大错。 那么，她如果真的听话洗了，苏氏可以将锅甩给自己；不洗，她也可以提出来刁难，说她云绾这个侯府嫡女，不敬祖母，给自己扣上“不孝”的帽子。 可真是一条好毒计啊！ 想到这里，云绾唇角上扬，她起身回屋，吩咐春兰道：“把那些个好料子抱进来。” 春兰虽然不解，但她依言照做。 于是接下来一连三日，落玉轩闭门谢客，谁都不见，就连去给苏氏请安，都不见云绾的踪影。 府里下人间都在传：二小姐病刚好，为了给自己祖母洗被褥和衣衫，人又累病了…… “啧啧啧，还真是可怜呦！” “谁说不是呢？唉……” 落玉轩外不远处，几个丫鬟婆子在那儿指指点点的，丝毫不曾注意周遭是否有别人在。 “姨娘，要不要……”婆子上前一步，低声道。 穿着青翠色衣裳的妇人摇摇头，继续听着前面几个人的对话。 直到那些人散了，她才走出来，招了招手。 树影后面，方才那个蓝色衣衫的婆子走出来，佝偻着腰，尽显老态。 “你以为，这二小姐如何？”妇人问道。 “回姨娘，依老奴看，这位二小姐，不像个机灵的。” “哦？不像个机灵的？” 她笑着道：“若她不机灵，那这府中，可没有机灵的了。” 话落，妇人转身，腰肢款款，身姿婀娜，如弱柳扶风般，甩着帕子离去。 “回去吧。” “是。”婆子转身，跟在她身后。 而就在这对主仆二人离去不久，树上跃下一个人来。 墙边的暗影里，也是同样如此。 树上那人和暗影中走出来那人，二者同时看向对方，然后彼此间又默契的移开视线，各自消失。 城南，一座宅院内，屋中二人相对而坐。 正是云绾和南夜。 两日前，云绾到水月阁，接上南夜来这里看宅子。 今日，也是为了计划可以收网。 一盏茶后，窗子被人从外面敲响。 云绾和南夜对视一眼，心中暗道一声：来了！ 第35章 南夜受伤 听到响声，云绾下了软榻，来到窗边。 拉开窗子，竹酒从屋顶上跃下，“小姐，玉姨娘去过了。” 云绾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守着，有什么事就来寻我。” “是。”竹酒应声，然后转身消失在云绾眼前。 放下窗子重新走回去，云绾悠闲的抿了一口茶。 “看你神态自若，是有好事？”南夜微微笑着道。 云绾点点头，“是有好事，我前日布下的网，鱼儿咬钩了。” “看这样子，你在安定侯府过的并不好？” 自打那日重逢以来，南夜也留意着关于云绾的事情，听说她“恢复”一事，也知她其实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过着爹娘疼爱的日子。 往昔是怕国公府一事牵扯，将她连累。 如今……也罢，终是物是人非。 云绾摇摇头，“好不好的，自己知道就行了。” “嗯。” 南夜这人，性子淡，寡言少语，倒是一点也不像她父亲镇国公。 “对了，阿夜，你可还记得，我们府上那位老夫人？”云绾眼神带着期盼望向对面的女子。 南夜愣住，她皱了皱眉，有些迟疑的说道：“安定侯老夫人？不就是小绾你的祖母吗？” “是啊。”云绾点点头，“可我那时小，记不得她长什么样子了，阿夜你呢？还记得住吗？” 摇摇头，南夜开口道：“抱歉，小绾，我也记不得了。” 这些年，她为了查清楚国公府当年旧事，一心悲愤痛恨，都沉浸在复仇的思想中，早已记不得儿时甜滋味是何种感觉。 唯有云绾，眼前这小姑娘，还记得自己，也不枉她南家儿郎，护住的这一方百姓。 “没关系。”云绾笑笑，伸出手握住南夜，“阿夜要记得，你需要帮助，一定不要怕拖累我，尽管告诉我，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好。”南夜勾了勾唇角，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云绾享受着她的抚摸，感受这位手帕交的温暖。 突然，她鼻翼耸了耸，空气中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腥气。 云绾睁开双眼，注意到那只摸着自己头的手臂，在她看不见的位置，藏在袖子里露出白色的布条。 她歪了歪头，南夜收回手，“怎么了？” 云绾皱着眉，抓住她的手臂，不等南夜反应过来，一把扯开那白色布条。 殷红的鲜血渗出，染红了白色的纱布。 那一条长约两寸有余的伤口，从手腕延伸往上。 “你……阿夜，这是怎么弄的？！”云绾睁大双眼，又是生气又是担忧。 “没事，小绾，你别看。”南夜笑着道，她伸手捂住眼前之人的双目。 云绾咬唇，声音哽咽：“怪我，没早些想起来这些，找到你……” 拿开南夜的手，云绾替她重新上药包扎。 也幸好前日把需要的东西，该置办都给置办了，不然眼下需要，还得去抓药。 看着云绾手上沾染的血迹，南夜撇开头去。 “咳咳……”她立刻拿出帕子捂住嘴。 云绾倒了茶递给她。 “小绾，我想吃对面街上那家卖的蜜饯，就是桂花粉做的那个。” “好。”云绾怔了怔，然后若无其事走出屋子。 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上，郎清坐在那里。 云绾走出来，眉宇间的愁容让少年挠了头。 “二小姐，她那伤好了吗？”少年呲溜一下从树上滑下来，走到云绾身旁，低声问道。 “是你伤了她？”云绾皱着眉冷声道。 她此刻一身男装，从怀里拿出把柄折扇。 郎清立刻跳开，“不不不，是我家主子要我来保护南姑娘，她身上的伤不是我干的，是那些黑衣人……” 意识到云绾可能在套话的时候，他就已经说漏了嘴。 “你是说，她身上还有别的伤？” 郎清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他可没这么说，这都是您自己的臆测啊！ “你知道是谁派的人伤她吗？”云绾冷冷的语气问道。 她眼神如利箭，射向郎清，将少年钉在原地。 这种骇人的眼神，充满杀意和疯狂…… 郎清低着头，嗫嚅着“嗯”了一声。 “说。”淡淡一个字吐出，下一刻，那柄折扇便飞了出去，扎进树里。 郎清摸了摸自己耳边的伤口，细小的一条，却很疼，应该破皮了。 就方才那扇子带着风贴他耳边过去的一刹那，他真的怀疑下面人查错了，这位二小姐不可能不会武功才是？ 可现在一想，要真是会武功，可能此刻他自己的脖子和头，已经分家了。 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郎清道：“是岐王。” “我知道了。”云绾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等……”郎清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话还没说完呢！” “什么话？”竹酒从屋顶上落下来，走了几步来到少年身边。 “就是屋里那位南小公……姐，她受了重伤，似乎命不久矣的样子。” 竹酒闻言，神色一变，直接就从窗子翻了进去。 郎清：哎！坏了，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这会儿，云绾不在屋内，明知道南夜是在骗自己想要支开她，还是去给买那个桂花粉做的蜜饯了。 所以竹酒翻窗进去的时候，没有半分预兆的，就看见了南夜她靠在软榻上，身上衣衫褶皱不平整，前襟一片暗红。 “你还好吗？”来到她面前，竹酒问道。 南夜面色苍白，摇了摇头，“扶我起来。” 竹酒愣了愣，然后照做。 南夜下榻，走到里间吞了一颗药丸，然后在屏风后换了衣裳，这才重新走出来。 竹酒守在原地，见她出来，眼神中划过一抹惊艳。 她之前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男装，前襟袖子是湖蓝色。 如今这一件是雪青色的罗裙，是云绾送的一套女装。 她上次没带走，这时倒正好派上用场。 路过竹酒身边，南夜淡淡开口道：“不要告诉她。” “郎中怎么说？”竹酒没回答。 “这条命，足够我报仇了。”她梳了一个女子的发髻，将盒子里那根银钗插入其中。 “我送你那支簪子，可还在？”竹酒突然问出这一句。 这话一出，屋内瞬间陷入寂静一片。 南夜整理头发的动作一顿，继而若无其事般说着：“不喜欢，当了。” “不喜欢”三个字，宛如一柄匕首扎进了竹酒的心口，钻心的痛楚袭来，他苦涩笑笑。 “也是，我一个侍卫，不该过问这些。” 捏紧了手，后退两步抱拳施礼，然后大步离去。 南夜见他走了，这才起身，将换下来的带血的衣裳叠起来，包在包袱里。 想起刚才那个男人，她垂下眼帘，思绪不明。 “簪子……”她摸了摸头上那根银钗，想起那年冬日的午后，一个小厮偷摸将她唤到后门，给了她一个精致的木盒。 后来，她妹妹看上了，她又穿男装戴着不合适，便赠予了妹妹。 如今想来，那簪子，应该早就碎掉或者没了吧？ 那样好的东西，抄家的人又怎会让他们私自留下呢？ 谁能想到啊，曾经那个纨绔公子哥，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 她摇摇头，又咳嗽两声，捏着帕子捂住嘴。 像他们这般人，活着只是躯壳而已，等到事了，生死也就无所谓了吧…… 第36章 缺钱的云绾 等到云绾回来的时候，南夜已经让人将换下来的衣服送回了水月阁。 “这是你爱吃的花油酥、杏茶羹和枣泡糕，还有桂花粉蜜饯儿。”她将手中的那些油纸包搁在桌子上，掩去眼底的阴霾和愁思。 南夜点点头，倒了一盏茶递到她面前。 “小绾有心了，去了这么久应该很累，喝点茶润润口。” “嗯。”云绾应下，然后接过来茶盏抿了一口。 “对了，方才你身边那个侍卫来过，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转过头看向女子，她挑眉笑着道：“怎么，难不成阿夜你是要赶我走吗？” “怎么会，我只是怕你的计划不要出了纰漏才好。”南夜十分淡然的开口道。 “那我这杯茶喝完再走好不好？”云绾用一副祈求的目光看向南夜，委屈巴巴的说道。 “行，那你快点喝，不然茶可就要凉了。” “嗯嗯。”云绾点点头，捧着茶盏小口小口的抿着。 就算这样，半个时辰后，云绾还是被南夜给推了出去。 “小姐，我们回去吗？”春兰问道。 云绾无奈叹气摇头，“没看你家小姐我都被赶出来了吗？” “走吧，回府。” “是。”春兰低着头，跟在云绾身后，主仆二人出了院子，就见到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是你叫来的？”云绾挑眉，回头看向春兰。 春兰摇摇头，她也很疑惑，“不是啊，我没有叫马车，不会是竹侍卫吧？” “他？” 云绾笑笑，“我知道是谁了。” “是谁？”春兰也很想知道。 跳上马车，云绾回过身来，“自然是方才赶我出来那人。” “小姐的意思是南……那位夜姑娘？”春兰也上了马车。 “正是。” 等到云绾坐在车内，春兰就吩咐车夫出发。 “好嘞！二位可要坐好喽！”话落，马车摇摇晃晃，驶向了另一条街。 等到声响渐渐消失，木门再次开启，屋内走出来一个女子。 南夜看着马车远离，她笑着，却因为吹风，而再一次咳嗽不止。 隐约她的嘴角边再次流出鲜血。 “我说南小姐，您这又是何必呢？”郎清从树上跃下，不解的道。 “我只是不想连累她罢了，像我这样看不到去路的人，自然不能让她牵绊太多……”南夜的语气淡淡的，眉眼间却藏着细微的温柔。 郎清这小子就是个楞头青，哪里见过这般场面。 南夜又是罕见穿了这样一件女装，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面颊上烧起一团酡红。 “咳咳咳……” 听到她咳嗽，少年抬起头，只见那女子嘴边挂着一串血红，她的手中捏着帕子，但指尖上还是染上了丝丝缕缕的红丝。 一阵风吹过，桂花飘落，香气萦绕满院子。 花瓣落下，满地金黄，南夜抬起头，花瓣落在她的头顶上，还有帕子上…… 月白色的锦帕上，不仅有艳丽的红，还有温暖的黄色。 香气馥郁，但也不敌佳人颜貌。 “劳烦郎侍卫，去水月阁告诉一声，让月娘子来接我吧。” “好。”郎清点点头，没再多说一句话，然后就转身离开。 院子里唯独只剩下南夜一人，她看着桂花树，闻着香气，还有那落了满地的花瓣。 “花开花落，徒留余香，亦开盛绽……倒是也不留遗憾。” 另一边，云绾回到侯府，悄悄带着春兰从后门溜了进去，倒也没人发现。 “竹酒，你来。”回到院子里，进了屋，云绾道。 春兰默默退了出去，将空间让给竹酒还有云绾。 沏了一壶茶，倒了一盏茶递给他，云绾开门见山：“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竹酒捏了捏手心道：“小姐不是知道吗？受了重伤。” “受了重伤？呵！”将茶盏搁在桌上，“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 “我答应她不能说。” “可我现在是你的主子！”云绾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凳子上的竹酒。 竹酒低头不语。 “好啊！不说是吧，可以，”她转过身，一把将茶盏扫落在地，“你不说，我可以找别人告诉我。” “小姐请便。” 云绾要被他这副淡然处之的模样给气疯了。 她吩咐道：“你去给我查岐王。” “十日之内，我要他全部的消息。” “是。”竹酒抱拳行礼。 “哼！这回倒是应得爽快。” 不顾云绾的冷声嘲讽，竹酒转身径直离开。 云绾越想越气，趴到床榻上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等到春兰进来的时候，云绾她就已经睡着了。 跟着走进来的孙姨娘见状，失笑摇摇头道：“罢了，让她睡吧。” “是。”春兰应下。 孙姨娘临走时只让她传话：明日老夫人就回来了。 云绾这一觉睡到晚膳的时候，春兰将孙姨娘来过的事情告诉了她。 “这般看来，孙姨娘一直在留意咱们院子里的事情……”云绾听完春兰说的话以后，皱着眉若有所思。 “既然孙姨娘都可以随意打探咱们落玉轩的事情，那想必别的院子也是如此。” “小姐，那咱们这两次出府一事？”春兰也开始担忧起来。 云绾摇摇头，“这倒是不用担心，孙姨娘来这一趟，应该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所以出府的事情，有她的人盯着，倒是不可能被其他人知道。” “但若是以后，也得需要防着这些人。” “春兰。”云绾突然想起什么，她起身走到桌案旁拿起毛笔蘸墨挥毫。 “是，奴婢在。” 一张纸被放到了她的手心里。 “你拿着这张纸，暗中悄悄的查，看看上见这些，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好。”春兰点点头，下意识扫了一眼。 不得了不得了，竟然是她家小姐生母的陪嫁。 有田产、地契、房契，以及一些铺面生意。 “小姐是要银子？”春兰大胆猜测道。 云绾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小脑袋瓜，看着也不是很笨嘛。” 春兰刚想起来，她家这位小姐方才，是不是写字，然后没洗手来着？ 反应过来的春兰快速抹了一把脸，然后毫不意外在衣袖子上发现一块墨点。 她气恼皱眉，“小姐！” 云绾果断选择溜到桌边，坐下来吃着饭。 春兰无奈，叹了一口气。 因着老夫人回来，所以第二天，云绾起来很早。 她换了锦红色的裙衫，梳着贵女的发髻，上好简单的妆容，然后塞了几块点心，就去了前厅。 今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绝对会上演一出大戏呀！ 第37章 侯府老祖宗 到了前厅，除了去上朝的安定侯之外，其余的主子们都差不多到齐了。 云绾一脚刚踏入前厅，就看到了云染笑的不怀好意的一张脸。 “说谁谁到，瞧瞧，姐姐这不是来了吗？” 云绾挑眉，“听这话的意思，妹妹是想我想的急切不成？” “哼！姐姐好大架子，让这么多人等你一个。” 云绾规矩行礼：“夫人，各位姨娘姊妹安好。” “我跟姐姐你说话呢！”云染见她不搭理自己，便起身加大了声音。 云绾走到云浅旁边的位置坐好，她掏着耳朵漫不经心，“知道了知道了，我又没聋。” “反正老夫人左右还没回来，妹妹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我哪有，是你不懂礼数！”云染皱眉。 “好了，都闹够了没有！”苏氏发话了，她转头看向这姐妹二人。 云染乖乖闭了嘴，苏氏看着云绾，拿出一副主母的派头来，“作为嫡女，怎可以最后一个到？还有……” “还有什么？”云绾似笑非笑接上她的话道：“我是不是该听夫人您的话，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必须去做？” “最后一个到怎么了？” “你作为嫡女，难道不该遵守祖训，知礼知仪？！”苏氏拍着桌子道。 云绾伸手，春兰站在她身后，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油纸包，取出一块糕点递给前面那人。 “这礼仪，也是该对着人。”这样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说完，云绾吃起点心来。 “你！”苏氏气的不行，偏偏又拿她没办法。 看着云绾吃点心，她干脆眼不见为净，转过头去。 吃了一块点心，招了招手，从旁边丫鬟的托盘上取走一杯茶，端着抿了几口。 云染见到连苏氏都落败了，便又开始蹦跶起来。 她打量着云绾全身上下，一股嫉妒的情绪从心头，燃起一把火苗。 正好云绾放下手中茶盏，和她的视线撞个正着。 “三妹妹今日这般看我，怎么，是好奇吗？” 云染点点头，“今日老夫人回来，前些日子母亲给我们都安排了差事，不知道姐姐可有？” “这自然是有的，妹妹想知道什么？”云绾端坐着，好整以暇问道。 “那我怎么不见姐姐你带着？” “啊……自然是忘了……” 看她一副心虚的模样，云染心中暗自窃喜。 呵呵，云绾，一会儿等老夫人回来了，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哦，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姐姐你病了，所以根本没有给老夫人准备礼物呢！” 云绾笑的牵强，“这我当然准备了。”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反应不一。 苏氏和云染是诡计得逞的欢喜；玉姨娘则是诧异；而何姨娘母女二人是皱眉。 唯有孙姨娘淡然处之，在云绾看过来的时候，回她点头一笑。 将众人反应皆收入眼底的云绾表示很满意。 也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匆忙走进来一个丫头道：“老夫人回来了！” 苏氏立刻起身，问道：“到哪儿了？” 小丫头说快到府门口了。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又步履匆匆去到府门口等候着。 眼见着一辆马车缓慢的停在安定侯府门前，百姓们时而驻足观望，指指点点。 很快大街上就吵嚷成一片，但百姓们终归知道这里是侯府门前，倒也不敢太过于放肆。 马车停了下来，先是一个婆子下来，然后再是一个丫鬟。 丫鬟出来，伸出手，马车内的人扶着她的手臂，二人慢慢走下来。 “老祖宗回来了！”苏氏谄媚笑着，说话间就迎了上来。 云染也跟在她身边。 云绾倒是没往上凑，她自成一派，不扎眼，也不容忽视。 这一身锦红色，到底是让老夫人一眼就看了过来。 老夫人激动的快了两步，让那婆子在身后喊：“老夫人您慢着，悠着点儿！” “你……”老夫人略过苏氏和云染，径直来到云绾身前，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少女的头，却又停在半空。 “你是小绾绾吗？” “嗯。”云绾点点头，她看到了老夫人眼中的各种情绪：悲伤、高兴、愧疚……总之很复杂。 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但这位老夫人是有情绪的，对于自己。 那就好，有情绪才能下手，才能知道对方的目的，是友还是敌？ “好孩子。”老夫人笑着，克制的在她头上摸了摸。 然后吩咐身旁的丫鬟道：“走吧。” 丫鬟点点头，对着云绾笑了笑，然后扶着老夫人走了。 一行人又跟在身后，但这次明显有人心里不舒服了，但还得憋着。 那婆子走在苏氏身边，扬着头高傲的模样道：“老夫人的住处，可是空出来了？” “是，已经打扫好了。”苏氏恭敬的样子，像是对面那人才是主子。 不得不说，这样的苏氏，让云绾心里舒坦。 云染也不敢造次了，安分的像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兔子。 但她不可能真的安分，因为就算再乖巧的兔子，也有两手准备。 果不其然，到了老夫人院子里，刚安分不到半个时辰的人就开始作妖了。 “得知今日老祖宗要回来，小姐们可都准备了赠礼呢！”苏氏笑着道。 老夫人闭着眼靠在榻上，压根没理她。 苏氏倒也不在乎，她拍拍手，云浅的礼就被端了上来。 何姨娘推了一把自己的女儿，云浅会意，点点头，上前。 “祖母，大孙女云浅给您请安，这是给您的礼物，小小心意，不知您喜不喜欢？” 云浅送的是一块玉镇纸，不算多贵重，倒也配得上她的身份，只能说中规中矩，再合适不过了。 老夫人掀了掀眼皮，淡淡“嗯”了一声，那婆子便让人收了下去。 第二个就是云染，她送了一座金的观音像、一幅名家郑珍的荣《山居戏野》图，还有三匹上等的贡品布料。 件件都名贵，也捡着老太太的喜好来挑的，可这位老夫人却愣是连看一眼都不肯。 她摆摆手，那婆子就让人端走了。 云染还沾沾自喜以为这老夫人喜欢呢？结果转眼就看到那个丫鬟出了院子，还带着她的赠礼。 “卢嬷嬷，这是何意思？”云染指着出了院门的丫鬟质问道。 “老夫人之前住在山上的庙里多有叨扰，所以正好这次送去，算是补上香油钱。”那个婆子，也就是卢嬷嬷道。 云染气的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她攥着掌心，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苏氏悄悄摇摇头，眼神看了看云绾，露出狠意。 云染懂了她的意思，收敛了情绪，开始等着看云绾的好戏。 可是想要看云绾下不来台，又怎么可能呢？ 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云绾的礼，老夫人终于抬起头看向了身旁的卢嬷嬷。 卢嬷嬷会意，看着云绾，“二小姐可有准备礼？” 云绾摇摇头。 卢嬷嬷肉眼可见的失望。 云染刚要跳出来，就见到春兰走上前。 “厚礼是没有，譬如夫人说要我给您喜好平日里要穿的衣裳。” “但既然老夫人回来，自然作为嫡孙女，我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话落，她招招手，春兰走过来，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黑色的木盒。 云绾接过，端正托举于额头平齐，“这是我从西域商人那买来的，不知道合不合祖母您老人家的喜好？” 卢嬷嬷兴冲冲的，不等老夫人吩咐，就快步走过去，将东西拿给老夫人。 老夫人接过，抚摸着盒子上精致的花纹，还有那个特殊的开关装置。 好一会儿，盒子被打开的一刹那，幽淡雅致的清香散发出来。 老夫人满眼喜爱，将盒子重新扣好，递给卢嬷嬷。 卢嬷嬷亲自拿着，走了下去。 云染抓心挠肝，苏氏也知道中了云绾的计。 看向云绾，又看了看下来的卢嬷嬷。 苏氏计上心来，她靠近云染，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然后云染便眼前一亮，她唇角上扬，往旁边挪动了一步。 就在卢嬷嬷越发靠近她的时候，云染突然伸出一只脚来…… 第38章 孝心礼 眼看着卢嬷嬷就要被被绊倒，离得最近的玉姨娘突然脚下虚浮，跌跌撞撞倒向了云染。 然后众人便见到原本走的好好的卢嬷嬷突然脚下一滑，手中的盒子就飞了出去。 “卢嬷嬷！”苏氏急忙捂着嘴，放声惊呼道。 众人上去扶着卢嬷嬷，那盒子被孙姨娘接住，抱在了怀里。 “哎呦！快打开看看，别糟践了二小姐的心意！”卢嬷嬷皱着眉吩咐道。 “不要紧的。”云绾笑着道。 云染还以为她定是知道东西坏了，在芙蓉的搀扶下走了过来，“那可不成，要是坏掉了的话，姐姐你不就白送了吗？” 云绾低着头，皱眉，一时没有言语。 众人都以为她是在为难，可其实这只是云绾的策略罢了。 苏氏扶着卢嬷嬷走过来，“要不还是打开来看看吧，也好让老夫人安心。” 老夫人闻言点点头，“嗯”了一声。 见此情形，云染心中暗自得意：云绾啊云绾，看来你这个侯府嫡女的身份，也不过如此嘛！ 得了老夫人的吩咐，孙姨娘便是必须打开手中的盒子了。 她点点头，小心翼翼拨开机关锁的舌片，然后开了盖子，露出里面皲裂的黑色条形。 “呀！碎了呢！”云染立刻围拢上来，大声惊呼着。 她这一嗓子等于是告诉所有人，云绾准备的礼，碎了。 苏氏眼中暗芒划过。 云绾笑了笑，没有说话。 “姐姐，真是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害你……害你……”说着，云染就抽噎起来。 她捏着帕子擦着眼角，不知情的还真以为她落泪了呢。 “我倒是没怪三妹妹，反而要谢谢你了。”云绾出其不意的淡然开了口。 云染动作一顿，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莫非她还有后手？ 如云染所料一般，云绾的确有后招。 她从孙姨娘手中拿过来那个盒子，递到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手里。 丫鬟点点头，将盒子重新送还老夫人。 “之前就说了，这是我从西域商人那里买来的物件，所以自然也是不寻常之物。”云绾解释道。 老夫人观察仔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干脆问她：“小绾绾说说，这不寻常之处在哪儿？” 云绾抬起头来道：“祖母请看它开裂之处。” 老夫人皱眉，仔细端详着，然后眼眸微微睁大了些许。 只见那黑不溜秋的东西下面，是一段棕色的纹理。 靠近细闻，浓郁的幽香飘忽着。 “果然是好物，小绾绾的孝心，祖母我可就笑纳了。”老夫人开心的夸赞道。 “祖母喜欢就好。”云绾处变不惊，她暗自回过头来瞥了一眼云染。 那一眼，让云染吓得不行。 苏氏见计划再次落空，便不悦的扭过头去，不想看身边的云染。 这个蠢货，除了嫁给人做妾，还能会什么？ 这时，何姨娘上前来，笑着似漫不经心一问：“二小姐的厚礼，到底是什么，老祖宗可是知道？” 老夫人开口道：“自然是知道的，是西域的香。” 话落，她摆摆手，让那丫鬟把盒子端到了和姨娘的面前。 何姨娘之前是通房丫鬟，倒是与老夫人相处起来，倒还算和谐。 她闻了闻那香的气味，便满脸惊喜的看向了云绾，“二小姐这礼送的最为合适了。” “是，她最有心。”老夫人听到别人夸云绾，像是感觉比自己过好了都高兴。 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刺激到了苏氏和云染二人。 可不等她二人再度作妖，屋子外面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渐渐的靠近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正是安定侯云彦。 中年男人大步走进来，撩起袍子跪在地上，“儿子给母亲请安了。” 老夫人见状，坐起身，抬起手。 充满了威严的苍老声音很是低沉的说道：“嗯，侯爷起来吧。” “是。”在外威名远扬的安定侯，此刻却如一只听话的大猫，你叫坐就坐，你说倒就倒。 等他站起身，这些姨娘和小姐们才给他见礼。 云彦点点头，问候老夫人：“您在山上待的可还习惯？” “都这么多年了，不习惯也习惯了。” “对了，方才听说绾绾的礼，怎么了？”他担忧的皱着眉。 老夫人都懒得戳穿他，什么听说，怕是打探来的吧？ 云绾上前一步，笑着解释道：“父亲不必担忧，祖母说喜欢我送的礼呢！” “原来是这样。”他点点头，“那绾绾送的什么礼，为父可能一观？” 云绾看向老夫人，打趣道：“那这女儿便爱莫能助了，您得看祖母舍不舍得呀？” 老夫人“哼”了一声，然后便见到丫鬟端着盒子来到云彦跟前。 安定侯定睛一看，他露出诧异的神情看向云绾道：“绾绾，这香哪儿来的？” “有什么不对吗？” 男人摇摇头，“这倒不是，是绾绾你买来的品相奇佳，是上乘啊……就是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孙姨娘笑着搭话道。 见是她，云彦叹了口气摇着头道：“可惜碎了。” 于是在场众人的视线纷纷看向了转身正准备离去的云染。 “呵！倒是忘了你。” “噗通”一声，云染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父亲，女儿错了，再也不敢了。” 云彦皱眉，“既然今日老夫人回来，你也见过了，便在下午回去旭王府吧。” “父亲……”云染扯着他的衣裳，“旭王说要来拜见祖母，等明日过了，我就走可好？” 老夫人出声道：“行，就依你。” “母亲。”安定侯颇为不赞同的说道。 老夫人摇摇头，她做这个决定自然心里有数。 云染心里暗喜，她和楚易瑄用书信往来，自然知道明日的事情。 到时候…… 云绾察觉到某人的恶意，淡淡笑之，丝毫不放在眼里。 见过老夫人，众人散去。 走到后院的时候，云绾将云染单独拦在亭子里的回廊上。 “姐姐这是何意？”云染笑着道。 云绾慵懒开口道：“妹妹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咱们那日可是说好了的，等了几日，怎么不见妹妹你来给我送人呢？” “啊呀，这件事不急的嘛！”云染甩了甩帕子。 “姐姐你也知道我，如今就算嫁到旭王府，也只是一个侧妃，还算好些。” “可往日，我身边就一个芙蓉尚且可靠，姐姐要我去到哪里给几找一个好用的人来？” 云绾一步一步靠近她，“妹妹这话那就错了，就算如此，春兰的卖身契，总不至于妹妹也给丢了，或者是找不到了？” 云染：你什么都说了，我还说什么？ 第39章 两个丫鬟 云染见她步步逼近，笑着道：“姐姐既然想要春兰的卖身契，何不早说，我这就让人回去取来可好？” “不用，我随妹妹一道去。” “这不妥吧，姐姐没有别的事要忙吗？” 云绾挑眉，似笑非笑看着她：“怎么，妹妹这般，莫不是你那院子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倒是没有。”云染摇摇头，扶着芙蓉道：“那咱们这就走吧？” “妹妹先请。” 云染点点头，迈出步子。 在旁人眼中看来，倒是姊妹间和睦的紧。 到了云染的院子里，她便吩咐芙蓉去把春兰卖身契取来。 这边，云绾也没闲着，在她院子里走了走，便瞧见墙角的位置，似乎有什么。 走近去看，才发现是竟然是那个旭王府的丫鬟。 “妹妹，这是怎么了？”云绾皱着眉问道。 云染快步走过来，“姐姐别看了，只不过是犯了错的奴婢。” 那丫鬟跪在地上，身上的衣衫脏兮兮的，头发也散乱，脸上看着也实在是有碍观瞻。 “她身上这些，是你叫人弄的？”云绾看着不远处的女子，淡淡开了口。 云染点点头，“是，姐姐要说什么？” 云绾笑了笑，又问道：“她犯了什么错？” “就是挑唆另一个丫鬟，然后说了不该说的话，让我听到了。” “这样啊……”云绾看了一眼那丫鬟，若有所思道。 云染正想细问，这个时候芙蓉就回来了。 “小姐。”芙蓉将一张卖身契递给云染。 云染接过来，然后转手就给了云绾。 拿了卖身契，云绾就将那张纸塞到了怀里。 她转过身趁着云染主仆没注意的时候，给了春兰一个安心的眼神。 然后才说道：“既然妹妹你不喜欢这个丫鬟，可否割爱让给姐姐？” 云染脸上的假面具差点裂开。 嗯？她说什么，要我的丫鬟？你都这么小气，连从人伢子手里买几个下人的银钱都没有吗？ “你也知道，姐姐我实在是没有多少银两，所以妹妹你能不能……” 云绾的话还不等说完，就被云染给拦住了。 “姐姐，不是妹妹我不帮你，只是你也该知道，这丫头，她不是我的，是旭王府的，如果姐姐实在是喜欢，那我可以问问王爷的意思。”她脸上一片红霞，看着竟然满是娇羞。 云绾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妹妹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还是去找夫人问问吧，唉！” 看她沮丧的模样，云染皱眉。 芙蓉见状，在自家小姐身边耳语了些什么，然后云染看她一眼。 那一眼饱含怀疑和探究，让芙蓉畏惧的低下头去。 “不如这样，这个丫鬟不行，另一个倒是可以，还有巧莲，姐姐看怎么样？” 云染反常的举动，在云绾看来是芙蓉方才那番话起的效果，但她并不在意。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样……怎么好意思？”云绾拧起眉头，似乎有些难为情。 “哪里的话，也不麻烦，我们是姊妹啊！”云染上前拉着她的手，笑着亲近的说道。 “嗯，姊妹。”云绾温柔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最后，云绾从云染院子里离开的时候，不仅拿到了春兰的卖身契，还领走了两个丫鬟。 一个是巧莲，还有一个就是旭王府的另一个丫鬟：紫淑。 而那个被罚跪的丫鬟，名叫“青槿”。 等它们离开之后，云染冷眼睨了青槿，然后淡淡吩咐道：“把这个惯会惹事的奴婢，扔到柴房关起来，饿着她，等什么时候咱们回王府，再给放出来。” “是！”芙蓉点点头，然后招呼来两个有力气的婆子，拽着青槿就走了。 “哼！下贱的奴婢，算你走运。”云染恶狠狠骂道，然后转身回了屋去。 而另一边，在老夫人院子里，还在进行一场安静的对话。 “母亲这些年，可还好？”安定侯云彦抿了一口茶后，才慢悠悠说道。 “不算好也不算坏，你父亲不在了，我倒也是无所谓。”老夫人手里捏着一串佛珠道。 “不知母亲为何突然要回来？”云彦皱着眉。 老夫人倒也没打算瞒着他，开口道：“不错，是你二哥派人来，告诉我关于府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于是我就直接回来了。” “二哥他……说什么了？” “你是想问你二哥说没说小绾绾的坏话吧？”老夫人笑了笑，对于这个儿子的心性，她还算了解。 云彦没说话，就当是默认了。 老夫人摇摇头，“你二哥这人精明的很，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正因为不说，反倒让人好奇，愈发想要探究他所说之事，真假到底如何。” “说到这了，你也让苏氏准备着，明个你那些兄弟姊妹说要过来家宴。” “家宴？” “是，家宴。” 云彦点点头，起身行礼道：“儿子明白了，这就去吩咐准备。” 老夫人摆摆手，“不用，明日再说。” “那……儿子告退。” 话落，不等老夫人开口，安定侯就起身离开。 “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老夫人叹了口气。 “这孩子，真是倔的和他爹一模一样。” 听着老夫人感叹的话，卢嬷嬷走过来笑着插话道：“侯爷如今可以独当一面，也有您的一份功劳。” “我有何功劳，不过是等到哪一天去见了老头子，可以有个交代……” 老夫人起身，卢嬷嬷搀扶着她走向里间屋子。 院子里，其实云彦并未走远。 云家一脉，老爷子一生有三个女人，两个妻一个妾。 老夫人就是那个妾，但她没有子嗣缘。 云彦是最小的那个儿子，他是老爷子通房丫鬟作出，也是庶出。 后来他生母疯了，老爷子便让主母带着他，但他总是被欺负。 是老夫人发现了这个事情，将他从主母那里要了过来，为此伤了身子，再也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听着屋内的话，看着院子里那棵垂柳，闭了闭眼，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廊下清风拂过，已经没了安定侯的踪影。 落玉轩内，云绾带着从云染那里白得来的两个丫鬟，还有春兰，回到了院子里。 她转过身，看向巧莲和紫淑，一时也没说话，就这么站着。 过了良久，还是巧莲最先忍不住，她皱着眉头道：“说吧，二小姐，叫我干什么？” 云绾笑笑，看着紫淑，明显是在等她的意思。 巧莲不悦看向紫淑，眉毛挑了挑，她双手抱臂，“喂，你呢？” 紫淑抬眸淡淡扫了她一眼，然后突然就毫无预兆的跪在地上。 她挪到云绾面前，伸手抓着裙角，“求求你，救救我姐姐……” 云绾使了个眼色给春兰，春兰点点头，拉着巧莲走了。 “喂！拉我做什么，你要带我去哪儿？”巧莲的声音随风散去。 云绾这才看向地上的女子，然后缓慢的弯下腰来…… 第40章 准备家宴 当云绾的身子低下来和紫淑齐平的时候，那是一种无形的气势，将紫淑笼罩在里面。 “你想让我帮你救你的姐姐？”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她笑着，伸出手捏着丫头的脸，“我有什么好处呢，嗯？” 紫淑的身子抖了抖，她从来不曾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恐惧。 那是因为未知，未知意味着存在危险。 外界传言安定侯府嫡女是个傻子，可没人告诉她，这个傻子清醒了之后，竟然还会有这么可怕的一面啊！ 紫淑虽然此刻心中惧怕云绾，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姐姐，她就不那么怕了。 “只要小姐需要，要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看着紫淑坚定的模样，云绾微微勾起唇角。 她收回手，站起身。 “好啊，我可以答应你。” 紫淑眼睛一亮，惊喜的看向眼前的女子，然后就开始“砰砰砰”的磕着头。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肯帮奴婢……”她刚磕下一个头，就被云绾拉起来。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我帮了你，自然也要你付出的代价。” “小姐要奴婢做什么？” “不急，先跟我说说你姐姐的情况。”云绾走到一旁的树下，坐在石凳上。 紫淑点点头，走了过去，立在她面前道：“我姐姐和我一样是旭王府的丫鬟，但在我心里，她才配得上旭王，而非……” 云绾挑眉，知道为何这丫头会欲言又止。 想必是怕自己会告诉云染吧。 她给自己沏了一壶茶，端起茶盏吹了一口后，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但说无妨。” “是。”紫淑不太敢违抗云绾，所以便不由自主的答道。 “今日，我和姐姐去给……上妆，伺候洗漱。” “本来就是一句感慨，思念以前在旭王府的生活，谁料就把姐姐给重罚一顿。” 从紫淑充满怨气的话语里，云绾对于她这位姐姐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猜测。 放下茶盏，云绾转过头来看着她，“你这位姐姐，是青槿？” 紫淑点头如捣蒜。 “这倒是有些难办了……”云绾撑着额头思索道。 “若是二小姐可以把我姐姐救出来，那紫淑愿意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紫淑再一次跪下。 云绾摆摆手，“你先起来，去后厨帮忙，容我想想。” 紫淑从地上站起身来，倔强的眼神坚定不移，然后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院子里，这会儿就只剩下了云绾一人。 她起身，回到屋内关好门，思虑关于青槿的事情。 青槿这人，她没有印象，但是上辈子好像确实在楚易瑄身旁，有一个通房丫鬟？ 如果这样的话，那给云染添堵的事情，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救这个青槿？ 救归救，但要如何救呢？ 云绾盯着桌案上的笔架，陷入了沉思…… 只是不等她想到办法，府里上上下下就都知道了，明日云家各房会在安定侯府，举办家宴的事情。 听到这个消息，云绾高不高兴不知道，但苏氏是一定不会开心。 这不，此刻菡苣院里，正传来一阵阵让人心跳肉疼的声音。 “砰砰砰”“哗啦啦”“咔嚓” 这一连串的声音，可不就是苏氏产生的吗？ “他们凭什么欺负我！”苏氏站在墙边，手里拿着一个名贵瓷器正往地上摔。 “夫人，因为您才是主母啊。”一边的丫鬟道。 “可那些亲戚都算什么，落难不见人影，好了却是一堆人来沾光的，哼！” “夫人，这不是正说明您嫁的人好吗？”丫鬟又开口道。 苏氏眼神淡淡扫向她，那丫鬟一个激灵，然后低下头去。 苏氏越想越不解气，又连着砸了一些东西，将屋子里搞的满地狼籍。 云染来的时候，正好先前那个丫鬟就在打扫碎片。 “母亲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她笑着道。 苏氏冷哼一声，端起茶盏抿了几口。 “难不成是为了明日家宴的事情？” 苏氏没说话。 云染劝道：“母亲不必忧心，明日染儿帮您一起。” 苏氏心情好了不少，她拍了拍女子的手道：“也好，你既然嫁进旭王府，婚前我也没教过你什么，如今想来也不迟。” “母亲是要教染儿管家？” “是啊。怎么，难道你不想学？”她皱着眉，倒确实让云染感受到了当家主母的气势。 “不是，染儿很愿意！” 拉着苏氏的手臂，云染撒娇道：“母亲对我真好。” 苏氏点点头，摸着她的头发道：“当然，毕竟我和你娘，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嘛。” 云染靠在苏氏怀里，嘴角笑意牵强。 好姐妹？呵！ 抢男人的好姊妹吗？ 有了云染的提议，让苏氏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主意。 于是第二天早上，云绾醒来的时候，听到府上姨娘和小姐都忙着准备家宴的时候，倒还是有一些小小的震惊的。 “你的意思是，苏氏身边带着云染？”擦了擦嘴，云绾起身，挑眉道。 “是。”春兰点点头，然后让人将膳食撤下去。 现在有了青槿和巧莲，倒是可以轻松不少。 起码云绾感觉的到，春兰是真的心情好了许多，她今早起身的时候，听见这丫头还哼小曲了呢！ “既然如此，那这种全府上人都参加的盛会，又怎么能够少的了我呢？”云绾笑着，她打扮的精致又利落。 豆蔻色的裙衫，外罩湖蓝色比甲，梳着一个双螺髻。 这样清爽的打扮，让云绾显得更娇艳，宛若一朵含苞盛放的牡丹花。 拿上一根银钗，很素静的款式，上面只是雕刻着一朵蔷薇花。 “走吧，随小姐我大杀四方去。”云绾道。 “是。”春兰笑着，捂着嘴巴赶紧跟上自家小姐。 这样可爱活力的小姐，她希望每天都有人来找事惹到自家小姐！ 如果云绾知道这丫头的危险想法，那么……她一定会深思熟虑片刻，然后喜笑颜开朗声道：“哈哈哈，这个主意好！” 可惜春兰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云绾他们已经到了花园。 顺便看到了苏氏和云染那副“母慈女孝”的景象。 “看来是我起晚了。”云绾笑着出声道。 云染正在看账本，闻言抬起头来不悦的皱了皱眉。 苏氏笑笑，“先前去派人通知你，知道你没醒，就想着让你再睡一会儿。” “不料这一下子，竟然忘了这事了。” 摇摇头，云绾笑着道：“不怪夫人，是我自己起的晚了。” “那小姐过来吧，就罚你……嗯和染儿一起学习对账吧？怎么样。” 云绾走到近前，行礼道：“那就麻烦夫人，打扰了。” 苏氏伸手，“请。” 云绾走到云染身旁，坐了下来。 因为有了云绾的加入，这气氛接下来就诡异了些许。 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管家说有人来了…… 这个时候，会是谁来呢？ 第41章 登门之人 苏氏笑笑，起身跟云绾、云染姊妹二人说道：“我去前院看看，是谁来了。” 云绾放下手里的账本，点点头，“夫人去吧，我在这里看着就是。” 云染却是直接起身，“母亲，我陪您一起去。” “也好，那就有劳二小姐帮着看一下，待会儿我们就回来。” 云染也乖巧的笑着，拉起云绾的手撒娇道：“二姐姐，你就帮染儿看一下账本吧，我一会儿就回来，不会太久。” 云绾挑眉，拍了拍她的手道：“妹妹放心去吧，我会看账本的。” “嗯。”云染开心点点头，然后转身跟着苏氏离开。 等她们走了，云绾这才重新拿起账本，仔细查看起来。 而另一边，在去前厅的路上，云染和苏氏也在说着话。 “母亲，那些账本，不会有问题吧？”云染皱眉问道。 苏氏安慰她，“无事，染儿放心，就算真的有问题，就凭她云绾，也看不出什么来。” “那我就放心了，还是母亲高明。” 听着她的恭维，苏氏非常受用。 二人就这样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前厅。 但她们不知道，云绾的目的根本不在“账本有没有问题”这件事情上。 前厅，一个妇人坐在那里，她的身旁还有两个少年少女，身后还有一个婆子。 “叮”一声响，那个妇人将手里的茶盏放下，然后抬起头看向林嬷嬷道：“你家夫人呢？怎么还不来？” 林嬷嬷上前一步，陪着笑说道：“哎呀大夫人，我家夫人在后院帮着准备今夜的家宴呢，您就多担待，再稍等一会儿吧。” 那妇人听她这么说，蹙起眉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行吧，看在她这般忙碌的份上，我就再多等她一会儿。” “哎，多谢大夫人体谅。” 听到她答应了，林嬷嬷赶忙应下道谢，并悄悄让人再去寻苏氏。 妇人打量着四周，眼底的嫉妒和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 而她身旁的两个少年少女也是完全不输于妇人，那惊艳的眼神，让林嬷嬷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心下更是冷哼：没见过世面、不懂规矩的东西！ 等到苏氏带着云染出现在几人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走到门口，苏氏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妇人，她神色冷了冷，然后面色不改的笑着道：“哎呀，真是对不住大嫂，是弟妹我来迟了。” 妇人听到苏氏的声音，将打量的目光从一旁收回来，转过头看向她。 “呦！这不是三弟妹嘛，我还以为你没在府上呢？”说着，妇人瞟了一眼站在一旁极力降低存在感的林嬷嬷。 苏氏看向林嬷嬷，瞪了一眼她，示意让她赶紧下去。 林嬷嬷看懂了自家夫人的意思，她就坡下驴，顺势赔罪道：“是，都怪老奴不好，没能及时，将大夫人您来的消息告知给夫人。” “知道错了还不下去领罚？” 苏氏这话一出，林嬷嬷赶紧溜走了。 “这老刁奴，倒是越发会给自己省事了。” “让大嫂见笑了。”苏氏上前行了一个致歉礼，夫人就那么当当正正坐着，半点没有不自在的。 苏氏面上亲切和善，其实心里特别想掐死这个女人。 自己男人仗着年岁大压着她家侯爷就算了，她倒还想压着自己，什么歪理？ 云染看见这一幕，皱了皱眉，不禁好奇起这位妇人的身份来。 能让苏氏乖乖低下头的人，除了老夫人，目前这是她见到的第二个人。 听说她是什么“大夫人”，苏氏又称她为“大嫂”，想必是云家其他几房的某位夫人？ 不得不说一句，云染这脑子有时候不犯浑起来，倒也是很机灵的。 就如此刻，她心里猜想的和现实差不离。 “嗯，弟妹起来吧，莫让人看到了，说我欺负你。”妇人见差不多了，这才扫了一眼苏氏，淡淡开口道。 说归说，她倒也是连面上功夫都不屑于做，身边俩丫鬟，连扶都不扶一下。 那少年少女二人见状，这才起身，恭恭敬敬的见礼道：“小婶婶好。” 苏氏勉强一笑，忍着腿上的酸痛，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递给两个孩子。 “拿去吧，买些好玩的，好吃的。” 两个孩子接了银票，笑的见牙不见眼，开心的对视一眼，然后看向那个妇人。 妇人似嗔怪一般，但面上却是半点没有不满的模样，“你们两个不省心的小皮猴，拿了银子就乖乖去玩吧，别闯了祸！” “是。”俩孩子应着就要转身离开。 苏氏急忙叫住他们，出声招呼道：“先别急着去玩，小婶婶找个人陪你们好不好？” 说着不等妇人和俩孩子同意，就看向云染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云染笑着走过去，给妇人行了礼，然后就落落大方的站在那里任人打量着。 妇人起身，只觉得眼前这女子气度不凡，看着和自家丫头年岁相差不多，怎么就如此不同呢？ 她看向苏氏，疑惑的问道：“这位是……” 奇怪，她没听说苏氏生了女儿呀？难不成是后院那些个姨娘生了以后，过继到她名下的？ 阴谋论的妇人刚想了个炸裂的桥段，就被苏氏给全盘否决掉。 只听她说：“这是我安定侯府的三小姐，云染。” “云染……云染？！”妇人震惊的张大了眼瞳，她那副神情让苏氏和云染不明所以。 难不成是因为她替嫁一事吗？ 云染想到这里，便有些紧张的不敢抬头去看那妇人。 “原来是三小姐啊！”妇人这语气不明所以。 苏氏见她表情不屑，就知道她该是猜到了云染的身份。 果不其然，妇人开口道：“弟妹，要我说你也真是的，怎么还能让一个庶女随随便便来了正厅呢？” 云染气的不行，她深吸一口气，笑的牵强，“夫人，我可是旭王妃。” “呵！旭王妃怎么了，我还是你大伯娘呢！” “再说了，就你，旭王妃？”夫人眼神轻蔑扫视着云染，“我看是被旭王休回府上的下堂妾吧？” 她这话一出，身旁俩孩子也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云染的脸涨得通红，是被妇人给气的。 苏氏也皱了眉，她这位大嫂别看出身背景家世不行，但脾气确实够硬。 要不然怎么能管住那位干啥不行，吃啥不剩，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大哥呢？ 还不早把七八个姨娘妾室给抬进门了？！ 第42章 大伯娘 就在云染被妇人给出言堵的哑口无言之时，一道苍老带着威严和怒气的声音道：“放肆！” 苏氏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神情震惊，然后连忙拉了拉身旁女子的衣角，暗自摇了摇头。 云染看懂了她的意思，皱了皱眉，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抿紧了唇，往后稍稍退了两步。 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渐渐的近了，来人的模样才完全显现出来。 正是老夫人！ 她的身边，是云绾正扶着，伴在老夫人左右。 那妇人见了老夫人，连乔都不敢拿了，赶紧上前来行礼。 “母亲。”妇人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老夫人淡淡瞥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径直走过她身边，招呼着苏氏：“扶着老身坐过去。” “是。”苏氏笑了笑，恭恭敬敬的搀扶着老夫人上座。 她拉着云染行礼，“老祖宗。” “祖母。”云染乖乖见礼。 老夫人点点头，出声道：“你们都坐吧。” “是。”苏氏应下。 那个妇人带着俩孩子刚要坐下，老夫人就“砰”的一声拍在了桌面上。 “谁让你坐了？”这一句话特别有气势，不怒自威的语气惊的云染都跟着一愣。 那妇人吓了一跳，立马瘫软跪地，头磕在地上“砰砰砰”的响。 “老祖宗恕罪，是儿媳错了，您老想怎么罚，我绝对没有一句怨言。” 她倒是会审时度势，跪的那叫一个利索。 苏氏对她一阵鄙夷，云染也是觉得很解气。 唯独云绾的态度，平平淡淡，从进来就一句话都没说，无端让人觉得看不透她。 “老大家的，你可知错？”老夫人问她。 那妇人，也就是云家大房云博远的妻子，钱氏。 钱氏闻言，再次恭敬的叩首道：“是，儿媳知错。” “那你错哪儿了？”老夫人再度发问。 钱氏：？ 我错哪儿了？我没错，瞎说的，哪知道错在哪？ 见她一时半会儿道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老夫人冷了脸。 她将手里茶盏搁置在一旁，看着钱氏道：“你说你知错，可到头来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这是诚心认错的态度吗？” “老祖宗……”钱氏跪着走到老夫人身前，伸手想要抓着老夫人。 这个时候，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抓住钱氏的手臂，让她无法再寸进分毫。 钱氏皱了皱眉，顺着那只雪白的藕臂视线往上游移，看见了一张容貌清绝的脸。 “你是谁？！”钱氏皱眉惊呼道。 她说出这句话，完全是因为看见云绾，觉得有些熟悉。 “大伯娘，我是云绾啊。”女子笑眯眯出声，顺便想要拉着钱氏起身。 可钱氏却在听到“云绾”二字之时，脸色霎时一变，眼瞳骤锁，身子往后一扬，摔倒在地。 “你你……你不是傻了吗？！”她吞咽了一下口水，嘴唇哆哆嗦嗦嗫嚅着道。 “呵呵。”轻笑两声，云绾走近她，边走边说：“怎么了，大伯娘，我已经好了呀！” “你别过来！”钱氏反应这般大，倒是让众人不知所以。 云绾挑了挑眉，倒是听话的没再靠近钱氏，她转了个身，朝着两个孩子招了招手。 “别……”钱氏要阻止，一抬头就撞进了老夫人冰冷的眼底。 她缩了缩脖子，不再出声，安静的做一只鸵鸟。 两个孩子也不小了，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动。 苏氏推了一把云染，她不情不愿皱了眉，然后起身走过去，拉起两个孩子，也不管不顾他们是否情愿，转身就往外走。 “姐姐带你们出府去玩。” 等到三人身影离得远了，苏氏才起身道：“老祖宗见谅，是我让染儿把这俩孩子带走的。” 老夫人点点头，没说什么。 云绾笑了笑，“夫人想的周到，我还有的学呢。” “哼，你呀，是该好好跟着学学管家，不然以后出了门，可该怎么好？” 这话到了苏氏耳中，她就知道老夫人是要让自己带着云绾一起管家。 这可不得好好磋磨磋磨这位嫡小姐？ 结果这心里刚想到，就听见云绾道：“我倒是没什么，嫌麻烦，不过不知道我娘留下的铺子怎么样了？” 苏氏心里一个“咯噔”，坏了，那些铺子早就被自己给扔一边抵亏空去了。 可是，云绾是怎么知道的？ 她转头看向女子，眉头紧蹙。 老夫人点点头，看着苏氏问道：“汝娘留下的铺子呢？” “啊，好着呢。”她强装镇定笑着道，“要是二小姐哪日没事空闲了，随时可以去看一下。” 云绾点点头，然后就没再多言。 苏氏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重新坐回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状，云绾的嘴角微微勾起。 苏氏，好戏还在后头呢！ 要回她生母以前的铺子，这才是第一步。 原本不知道这些个铺子在哪，谁料查看一番账本，倒是收获颇丰。 苏氏偷偷挪用中馈补贴家中，还有拨给云染上下打点的银钱，这就够她在父亲还有老夫人那里喝上一壶的！ 跪在地上良久的钱氏这会儿倒也看出来了，老妇人明显是向着云绾，想来怕不是因为苏氏是个丫鬟婢子出身？ 她暗自思量着，悄悄看向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又把眼神扫向云绾。 想到这次来的目的，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哎呀，老夫人，您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吧！”钱氏突然大声喊着，两手拍地，磕着头。 “我家里那个天杀的，他要休了我呀！” 云绾端起茶盏刚要抿一口，闻言差点要吐出来。 擦了擦嘴，女子声音如珠落玉盘，直击肺腑又掷地有声：“大伯娘做什么这是？” “我那大伯就算真要赶您走，也得有个理由不是？” “再说了，他总不至于连亲儿子都不要了，您就算来找祖母，那又能怎么样？” 迎上云绾似笑非笑的模样，钱氏急红了脸，恨不得直接上去一巴掌拍在她脸上，撕裂她那副可恶的模样。 老夫人深表赞同，“老大家的，说说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钱氏摇着头，捏着帕子哽咽道：“云博远……他，他在外头有了外室了！” “那女子还给他怀上一个孩子。” 老夫人皱眉冷哼一声，倒是不太意外她这个庶子老大能干的出这种事情。 “事情到底如何，自等今夜家宴过后再说。” “既然来了，那就在府上待会儿，等着家宴时候，一道入席。” “是。”钱氏低眉顺眼应下。 “苏氏，”老夫人吩咐道：“你先带着你大嫂下去歇着。” “是。”苏氏点点头。 等她二人离开，云绾这才坐在凳子上。 “你可总算是舍得坐下，陪我一会儿说说话了。”老夫人笑着感慨道。 云绾看向她，“您就别打趣我了，眼下重要的是晚上的家宴吧。”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云绾笑笑，上前握着老夫人的手安抚道：“您放心，出不了事，还有我在呢。” “唉！”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我不就怕你出事，被人家欺负嘛……” 第43章 母子关系 另一边，苏氏带着钱氏去闲置的空院子居住。 路上，苏氏倒是一句话都没说，因为她真的不想搭理这位大嫂。 可架不住钱氏她嘴碎呀？！ “哎，我说弟媳妇儿，这府里，怎么来来往往的，没见到几个下人呢？” “总不会是这安定侯府，穷的连下人都养不起吧？”钱氏说着，手里捏着帕子掩住嘴，“咯咯咯”的乐着。 苏氏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温和一笑，“瞧大嫂这话说的，不过是下人们懂规矩礼数，平日里不会冲撞到府里的贵客罢了。” 又指了指前面，抻了一下头道：“大嫂，到了。” 顺着苏氏手指的方向看去，钱氏不满撇嘴，皱眉说道：“这么一会儿就到了，莫不是弟妹你……想让大嫂我住下人的屋子？” 苏氏也不生气，整理了一下衣袖，“大嫂要这么想的话，倒是可以去住我安定侯府后院，只是不知道您住在夫君弟弟家的后宅之内，外面百姓会怎么看待大哥。” “还有我们侯府的后院，那些姨娘可都不是吃素的，大嫂可想好了？” 钱氏闻言一惊，想起自家夫君往日里招惹的那些狐狸精，瞬间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摇摇头干笑着道：“不不不……不用了，就这儿吧，安静挺好的，不用换。” 苏氏伸出手，“那大嫂跟我来。” 话落，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空院落。 钱氏咬咬牙，甩了甩帕子也跟了上去。 院子里，一口井，一棵树，还有屋子。 说荒凉，那树不荒；说好，倒也算不上。 钱氏还不等进院门，就不可置信的问道：“苏氏，你就给我住这里？” “大嫂自己要来我这府上，到底有何目的？”苏氏坐在石桌旁，似笑非笑。 钱氏眉头一皱，不说话了。 苏氏起身，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敢在今晚的家宴上惹事，我定让你再也见不到两个孩子。” 钱氏瞳孔微缩，她惊恐的眼神看向苏氏，“你敢！” “大嫂可以试试，看看我敢不敢” “你！”钱氏气急，指着苏氏，想骂又不敢。 放下钱氏的手臂，苏氏笑笑，“大嫂有需要可以叫我，待会儿自然有人会来伺候大嫂的。” 钱氏瞪着她，气呼呼的道：“我那两个孩子呢？” “这个大嫂可以放心，染儿会把他们平安带回来的。” “哼！”钱氏扭过头去。 苏氏没管她，扭着腰款款离去。 眼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钱氏才转过头来，神情愤恨，死死盯着苏氏。 “苏氏，你等着，等这个安定侯府换了人住，我看你还神气什么！”此刻的钱氏，沉浸在自己幻想出来的美好景象里面。 但丝毫不考虑这个美梦，是否真的能实现？ 下了朝的云彦进了侯府，就从管家口中得知了钱氏登门的事情。 他眉头一皱，颇为不赞同，语气发沉的问道：“她来做什么？” 管家摇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您去问问老夫人吧。” 换下官服的安定侯动作一顿，“母亲也知道此事了？” “嗯，侯爷，是二小姐找来的老夫人，要不然那位钱夫人还有的闹。”管家应道。 云彦点点头，“绾绾这事做的对。” “那眼下事情如何处理了？” 管家皱眉挠头，“具体不知道，但是夫人把那钱氏安置在了府里。” “是老夫人的意思？” “是老夫人的意思，侯爷您真是料事如神。”管家笑的有些谄媚。 云彦走出来，踹他一脚，“别拍本侯马屁。” “是是是，侯爷要去哪儿？” 想了想，他这才出声道：“去老夫人那儿吧。” “是。” 走了一会儿，又问道：“二小姐在何处？” “听说是在陪着老夫人用午膳呢！”管家笑眯眯开了口。 他就知道自家侯爷最疼这个女儿，就算二小姐小时候痴傻，他家侯爷也会在每次回京述职的时候，给她带好多好多新奇的小玩意儿。 云彦点点头，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脚步却是加快了几分。 管家不由得一阵好笑，他家侯爷不管在外面如何英明神武，但在这侯府里面，还不是照样，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甚至还是一个女儿奴？ 两刻钟后，安定侯云彦带着管家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屋内，老夫人此刻正高兴呢，因为自家孙女在陪她吃饭呀！ “小绾绾，吃这个，松鼠鳜鱼，最是鲜美。”老夫人乐呵呵，乐此不疲一下一下往云绾的碗里夹着菜。 “珍锦卤鸭，酱料放的合适，不油腻。” “醋烧凤尾菇，这菇极为滑溜，不辣喉。” “八味野宝……” 因为有了老夫人的投喂，所以不一会儿云绾的碟子里就堆了满满一座小山丘。 卢嬷嬷看着偷笑，对面的玉姨娘更是瞪圆了一双眼睛。 云绾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菜，眉头一皱。 “祖母，您是要撑死孙女我吗？” “多吃些，看你瘦的。”老夫人道。 春兰看向自家小姐那纤稠有度的身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恰好这个时候一个丫鬟快步走了进来，在卢嬷嬷耳边低语什么。 然后众人便见到老夫人来了一个大变脸，从方才的热情高涨到现在的兴味索然，只差一个丫鬟的传话。 所以，他们便不由得好奇，老夫人到底听见了什么事情呢？ 但是这个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得到了解答。 没过一会儿，当安定侯云彦走进来的时候，众人除了震惊，好像也挺理所当然的。 云彦并非现在老夫人所出的事情，玉姨娘是知道的。 云绾倒也从孙姨娘那里知道一点。 “儿子见过母亲。”云彦恭恭敬敬行礼。 老夫人倒也不是真的不待见这个便宜儿子，只是他搅扰了自己和孙女吃饭的时光，实在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抬了抬手，老夫人声音平淡的响起，听不出个喜怒，“你来做什么？” 云彦挑眉，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道：“听说大嫂来了，母亲知道是为了何事？” 老夫人擦嘴的动作一顿，“你是来为你大哥说项的？” 说着，抬眼看着他。 云彦摇摇头，“母亲多虑了，儿子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又怎么能为大哥求情呢？” 老夫人“哼”了一声道：“我让你那个夫人将她安置去了，旁的你要知道，也不必来问我，再去问她便是。” 老夫人言语之中对于钱氏的嫌弃和厌恶，还有不喜苏氏，表达的倒是明明白白。 这不扭捏不拖延，风风火火的架势，不难想到她年轻时，又该何等风光无限啊！ 只是怎么就嫁给云老爷子了呢？ 第44章 玉姨娘的目的 “母亲说的哪里话。”云彦坐在一旁，拿起公筷给老夫人夹勒才。 老夫人见状动作一顿，“倒是难为你还记着这些。” “母亲爱吃的，儿子当然铭记于心。” 老夫人点点头，把菜送入口中，吩咐道：“卢嬷嬷，给侯爷备副碗筷。” “是。” 看见卢嬷嬷转身离去，云彦这才真的确认了，老夫人肯让他留下来了。 于是他便更加热情，往老夫人的碗里夹她爱吃的菜。 老夫人被整的烦了，这才说道：“好了，你自己吃，老身真怕到时候被你给撑死！” 云彦笑笑，转而开始给云绾夹菜。 对于来自父亲的厚爱，云绾加快速度，然后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巴起身。 “祖母，我吃好了。” 老夫人挽留道：“再坐会儿吧？或者去院子里消消食也可以。” 云绾点点头，“也好。”她正想着要怎么可以和玉姨娘单独谈一谈呢！ 话落，她便跟着卢嬷嬷去了院子里。 云绾走了，明显安定侯就没什么心思吃饭了。 过了一会儿玉姨娘也吃好了。 “老夫人，您慢用，妾身也去消消食。” 话落，玉姨娘就起身，匆匆离去。 安定侯刚要跟上去，就被老夫人拦住了。 “知道你担心小绾绾，大可以放心，她比你想的要聪明的多。” “总不会比你们两个做爹娘的还要傻。” 老夫人擦着嘴，淡淡开口。 云彦皱着的眉松了一半。 “母亲说的是，儿子多虑了。” 院子里，卢嬷嬷送云绾到了阴凉的回廊里，往回走的路上碰到了迎面而来的玉姨娘。 她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但是留了个心眼。 云绾等在廊下的亭子里，见到了玉姨娘，倒也不是特别惊讶。 “二小姐。”玉姨娘走了过来，笑着见礼道。 云绾转过身来，坐到石凳上。 她拿起桌上的茶壶，碰了碰还是有余温的，便提起来给对面的玉姨娘倒了一杯。 玉姨娘赶紧接过来。 “二小姐这样倒叫我受宠若惊了。” 云绾笑了笑，给自己也倒了一盏茶。 抿了一口后，她才问道：“玉姨娘也是来消食的？” 玉姨娘捧着那碗热茶，看向对面的女子，“我就是为了来找二小姐，所以特意过来的。” 云绾挑眉，似乎很是疑惑不解，转过头来，“哦？那玉姨娘找我有何事？” 沉思了半晌后，玉姨娘才重新开口：“上次在夫人那里，离开以后，我遇到了孙姨娘……不知道二小姐，是否知晓此事？” 云绾端着茶盏吹了吹热气，没说什么，继而将茶盏“噔”一声，搁在石桌上。 “玉姨娘想说什么？不妨直接点，如此遮掩，是在怕我吗？” “二小姐，妾身想与您一道，在这侯府里闯出一片自己的天来。” 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眉头紧紧的皱着。 云绾摇摇头，似笑非笑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还有，玉姨娘你可没有完全信任我，一个拿不出自己诚意，藏着掖着别有目的的人，我云绾可不敢信！” 话落，她起身就要走。 “等一等，二小姐……”玉姨娘叫住云绾，“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目的。” “是什么？”云绾站住，回过头来看向她。 “是因为我想要……” 半个时辰后，云绾和玉姨娘相继回到了屋子里。 彼时，安定侯云彦也和老夫人用完了午膳，饭桌上的东西也都被下人们撤了下去。 见到完好无损回来的云绾，云彦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起身请辞道：“母亲，儿子还有公务要处理，就先走了。” “去吧。”老夫人淡淡说着，摆了摆手。 那赶人离开的样子，简直不要太嫌弃。 烦人的安定侯走了，屋里就只剩下了几个女人。 老夫人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小绾绾，来陪祖母坐一会儿说说话。” 云绾看着老夫人点点头，然后走上前去。 祖孙俩坐在一起聊天，玉姨娘偶尔也能插两句进去，氛围自然和谐。 又过了两刻钟后，老夫人已经睡着了。 看向榻上已经安然入睡的老夫人，云绾起身，动作很轻的放慢脚步，挪动到门口，动作一气呵成，开门关门，去了屋子外面。 院子里，卢嬷嬷就守在屋门旁，见云绾出来，忙迎了上去。 “祖母已经睡着了，卢嬷嬷进去的时候，动作小一些。”云绾在她开口之前道。 卢嬷嬷点头，刚要进门去，又回过头来问道：“二小姐，需不需要老奴派两个丫鬟送您回去？” 说着这话的同时，她还往旁边瞥了一眼。 云绾看过去一眼，那个方向不远处，正是玉姨娘和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 她笑了笑，摇着头道：“就不劳烦卢嬷嬷了，没事的，您放心。” 卢嬷嬷担忧，皱眉看着云绾，满脸的不赞同。 拍了拍卢嬷嬷的手，她这才彻底放弃自己那个主意。 目送云绾离开，见玉姨娘没打算跟上去，卢嬷嬷这才放心的回了屋子里头去。 另一边，钱氏将小院收拾一番后，发现倒也勉强可以住人。 劳累一番，终于能够彻底放松下来的时候，她这才有自己的独立空间来想清楚一些问题。 比如，“侯府那位二小姐的脸，为什么看着竟然会觉得如此熟悉呢？” “云绾，侯府嫡女……”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她的女儿，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呢。” 点点头，钱氏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皱了皱眉。 她今日提前来到这安定侯府，当然是有原因的。 云家长子云博远，虽为大哥，却是庶出。 而当这位干啥啥不行的大哥发现自家弟弟过得如此好的时候，说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钱氏作为云博远的妻子，自然是要支持自己的妻子。 这样一来就有了之前的事情。 什么“丈夫要休妻”“夫君在外头有野花”…… 这些在钱氏看来都是瞎编，但不可否认的是，她被云绾说动了，是真的怕自家那个男人，不是个什么靠谱的。 想到这里，她又记起自己的两个孩子，“怎么都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果不其然，等到一个时辰后，她见到了自家两个孩子和云染的时候，确实不出所料，有事情。 当云绾得知这个事情的时候，彼时的她刚从午睡中清醒过来。 遇到了孙姨娘正好来找她。 至于其他的，她觉得云染的性子，这件事在意料之内吗？ 第45章 妯娌对质 “你是说，钱氏找了苏氏？”云绾挑眉，从榻上坐起身，看向走进来的春兰。 “是，小姐。”春兰点点头，继续说道：“钱……夫人，带着两个少爷小姐，去了夫人的院子。” “嗯。”云绾起身，穿上一旁的外衫，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坐到桌旁。 拿起茶壶倒了一盏茶，抿了一口，“孙姨娘来了？” “是，就在外间。” 点点头，她起身。 春兰跟在身后，主仆二人来到外间。 孙姨娘正坐在外间凳子上，见到云绾来了，起身笑了笑道：“二小姐休息好了？” 云绾点点头，“嗯，让孙姨娘久等了。” 二人坐下，春兰就候在云绾身后不远处。 “三小姐的事情，听说了吗？”孙姨娘问道。 “看起来，孙姨娘知道一些，我不清楚的事情？” 孙姨娘看着云绾点了点头，“三小姐带着钱氏的两个孩子出府去，回来时候人却是委屈哭着进门的。” “后来，听说钱氏院子里就发出声音，她带着两个孩子找去了苏氏的院子。” “此刻这会儿，也正闹着呢。” “究竟是为了何事？”云绾皱了皱眉。 孙姨娘看向屋里两个丫鬟，云绾心领神会，然后跟春兰道：“你先出去备些点心和水果来。” “是。”春兰应下，然后转身离去。 她知道自家小姐是要故意开，但也必须遵从命令。 另一个丫鬟也是一样的道理，她就是上次那个“模仿”苏氏声音的丫鬟。 等到二人离去，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云绾和孙姨娘二人的时候，孙姨娘这才勾了勾手指，然后云绾转头，将耳朵靠近孙姨娘这边。 孙姨娘贴着她耳边一阵低语，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就看到云绾抬起头，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神色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对此事有了些许兴致。” “那二小姐，不妨一块去看看夫人那边将事情处理的如何了？”孙姨娘笑着问道。 “我也正有此意。”云绾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角 随之，二人就结伴一起，带了各自的丫鬟，一道去了菡苣院。 菡苣院，屋子内，钱氏正带着自家两个孩子，端正坐在下首位置，一副占着理的模样，冷脸看着苏氏。 苏氏坐在她对面，身后站着林嬷嬷。 “苏氏，你竟然敢怂恿一个庶女欺负云家嫡小姐，你配做这个主母的位置吗？！”钱氏拉着少女站在身旁，指了指少女面上的巴掌印道。 苏氏看了一眼，皱了皱眉。 说实话，她还真嫌弃这位大嫂，更看不起他们大房的人。 钱氏这位女儿名唤“云欣儿”，人如其名，虽然长得不咋地，但性格可真是得护着，一言不合告状、吵架……甚至是大哭一场，能让你束手无策。 此刻，她脸上那张巴掌印，红彤彤的不说，仿佛还有几条破了皮落下疤的划痕？ 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边的茶水渍，苏氏出声慢悠悠的说道：“大嫂这话讲的，可得拿出证据来啊！” “证据？”钱氏都要被气笑了，起身指着对面的苏氏骂道：“你跟我讲证据？哈！” “苏氏，我果然没看错，你就是一个只会在背后耍阴招的狐狸精！” “这个侯府主母的位置到底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苏氏捏着帕子的手一紧，转过头去看向身旁的林嬷嬷。 林嬷嬷会意，忙转身走了出去，顺便将屋内的所有的人都给遣了出去，只留下苏氏还有钱氏母子几人。 见状，钱氏更加来劲了，语气嚣张：“哈哈，被我说中了，心虚了吧！” “我就算这主母之位真是我用手段得来的，那又怎么样呢？” “大嫂，我看您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别回头连个陪嫁的本都捞不着。”苏氏语气淡然自若。 “娘，我疼！”云欣儿这个时候，突然抓着钱氏的手哭喊道。 钱氏皱眉，安慰女儿，“欣儿别怕，有娘在，今日定为你讨个公道回来！” 话落，她又重新看着苏氏道：“我们今日不翻旧账，就说说眼下，你们府上的庶女将我女儿带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却多了伤，这又该怎么讲？！” “我家欣儿再不济也是个嫡女，她一个庶出的，从妾肚子里爬出来的，怎敢让我女儿受连累？” “且不论我家欣儿，还算是她堂妹，这种不顾及姊妹情分的，你作为主母难道不该惩罚于她？” 苏氏皱了皱眉，这事儿确实不占理，且对方还是那种身份。 想到这，她起身，略带歉疚的行礼道：“大嫂教训的是，我这就让人将三小姐叫过来，当面跟欣儿道歉。” “哼！这还差不多！”钱氏闻言，重新落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心疼的看着自家女儿，嘘寒问暖。 “来人，去请三小姐来我这儿一趟！”苏氏扬声喊道。 “是。” 屋子外面得了苏氏的吩咐，林嬷嬷应声，然后转身离去。 苏氏陪着笑看向钱氏，见她根本不搭理自己，心中暗恨，面上却稍显尴尬。 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打眼一瞧，就看见了对面那个装作镇定自若的少年郎。 大房嫡子，云博远唯一的儿子——云逸枫。 小少年如今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他已经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那般，看他如今强装镇定，像个小大人一样就该知道，虽然不晓得以后他会不会长歪，但眼下看来，倒是比他的母亲和姐姐，处事要靠谱的多。 这般想着，她便不由得联系到了自己那年幼还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儿。 眼神柔和了些许，苏氏出声道：“你叫逸枫，是吧？” “啊，是的小婶。”云逸枫本来在走神，听见了苏氏的问话，忙出声回应道。 苏氏笑了笑，她就觉得这孩子真可爱，希望自家儿子长大后，也有这般就好了。 “你今年……”她话还并未完全说出口，就被人给打断了。 “枫儿，不要忘了娘给你说的话。”钱氏的语气听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但这阴阳怪气的态度，任谁都知道她这是不喜苏氏，更没给她好脸色。 苏氏脸也沉了下来，打从进门到现在，她这位好大嫂，可没给自己留什么面子啊！ “大嫂，我也不是什么受人欺负的主儿，我跟枫儿说话，你插什么嘴呀？我是他小婶，又不是拍花子，还能跟你抢儿子不成？！” 钱氏被她这一番话气的，差点没当场撅过去。 “你……好！” 第46章 杏子 “再说了，我自己也有儿子，怎么可能和你抢儿子？” “你那儿子那么小一点，怎么可能比得上我家枫儿懂事！”钱氏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道。 云逸枫被自家娘亲拍的眉头一皱，然后瑟缩了一下。 云欣儿拉着他的手来到钱氏身旁，“你不要不听咱娘的话。” 云逸枫寻思：我怎么就不听阿娘的话了？分明是你闯祸在先。 苏氏不跟钱氏一般见识，这种人一般都小家子气，她犯不着。 自顾自吃起桌上的水果，一个眼神都不给钱氏他们。 看她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样，云欣儿咽了咽口水。 她扯了扯钱氏的衣袖，低声细语撒着娇：“娘，欣儿也想吃。” 钱氏看了一眼苏氏手里那金黄的圆球状果实，毛茸茸，沙瓤的，里头还包裹着扁状核体，五黑的带着棱角。 皱了皱眉，她伸出手指头戳了戳自家女儿的额头道：“没出息，平日家里亏了你还是怎么着！” 云欣儿不敢相信她娘竟然会来教训自己，心里顿时觉得无比委屈，便仰着头，大声哭喊着，哇哇叫了起来。 钱氏被吵得烦了，呵斥道：“行了行了，别嚎了，吵死了。” 云欣儿不理她，只管自己大声的哭着。 苏氏正好吃完一个杏，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大嫂啊，孩子怎么哭了，您不看看？” 钱氏没好气瞪了她一眼，目光不经意间从桌上那盘杏子上扫过。 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便计上心来。 向着自家儿子招了招手，云逸枫见状忙跟了过去。 母子二人走到一边说了什么，苏氏也没管。 不一会儿他们回来了，钱氏推着云逸枫来到苏氏跟前。 小少年皱了皱眉，抬起头看了看自家娘亲，又瞧了一眼苏氏，绞着手指半晌没说出来一句话。 钱氏急的不行，伸手按着他的后脑勺，恨铁不成钢的嘟囔道：“快说啊你，嘴锯了咋地？” 小少年咬咬牙，心下一狠，抬眼看向苏氏就道：“小婶婶我想……” 这话没说完，屋内就又走进来一个人。 正是云染无疑。 “大伯娘也在这儿啊？”她笑着走了过来，行走间是一副端着贵女的架子。 钱氏皱眉，声音一瞬间就冷了下来，将云逸枫拉到身后，护着身旁的云欣儿道：“你倒是来的快。” “母亲叫我，自然是要越快越好。” 走到苏氏身旁，她挽着妇人的手臂，靠在苏氏肩上。 苏氏也拍了拍云染的手，二人一副亲如母女的模样。 “我倒没见过哪家府上小姐和继母还能和平共处的，今日算是长了见识！”钱氏摇着头讽刺道。 “大伯娘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像我和母亲这般的情谊，想来大伯娘不会懂，也无法体会。”云染这番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钱氏指着云欣儿脸上的疤痕问道：“你领着我女儿出去一趟，脸上就多了这么个伤，你说该怎么办吧？” 苏氏拉着云染坐下。 “大伯娘想怎么样呢？”云染似笑非笑道。 “怎么样？哼！自然是你要给我家欣儿道歉！”钱氏很强势，但云染丝毫不为所动。 苏氏更是一副两边都不偏帮实则看好戏的模样，端着一盏茶吹着热气。 “道歉？”云染扒开一个杏子，闻言挑眉道：“这事，错不在我，为何要我道歉呢？” “少装蒜，我家欣儿回来就说了，就是你带着她出去，然后被人给打了一巴掌。” “哦。”云染点点头，“那敢问大伯娘，欣儿妹妹可有说过，她为何被打？那打她之人又是何身份？” “这……”钱氏被问住了，哽在原地。 “你胡说，明明是你让她们欺负我的，唔唔唔……”云欣儿出声道。 云逸枫捂着她的嘴，陪着笑，“我姐姐烧糊涂了，胡乱说的，小婶婶和堂姐别介意。” “怎么会介意呢，我们可是一家人。”苏氏笑着出来打圆场。 云欣儿不服气的一直在“唔唔唔”，云逸枫不敢放开她，就这么一直维持堵着自家姐姐的动作。 钱氏皱了皱眉，虽然心疼也没办法。 “染染啊，之前是大伯娘对不住，你且说说，那个……是谁？”钱氏站在云染跟前，讨好她道。 云染看了看苏氏，只见她稍稍点头，便道：“那位呀，可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小女儿——九公主榆熙殿下。” “啊！”钱氏吓得噔噔噔往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幸好把住了身旁的太师椅，这才不至于撞上。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钱氏心有余悸拍了拍心口，小声道。 云欣儿也不闹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云染。 “怎么？欣儿妹妹这是不信我，怕被骗吗？”云染放下手里那剩下半个杏子，没放稳，那杏子竟然自己滚落下来，眼看就要掉在地上。 钱氏使了一个眼神给云逸枫，小少年就当没看见。 钱氏急了，起身时头还晕乎着，也不管不顾了，身形不稳扑向云染的位置。 云染吓得不行，连忙起身躲到一旁去。 苏氏看的直皱眉，却也没说阻止。 终于在那半个杏子落地之前，钱氏接住了它。 云逸枫去扶她，却被一掌推了出去。 钱氏捧着那杏子来到云欣儿跟前，笑着道：“欣儿，快尝尝！” 云欣儿颇为嫌弃的攥着帕子挪了一步，皱着眉头道：“娘啊，你自己吃吧。” “为何？你不是要吃？”钱氏不悦道。 “突然就不想吃了，娘您先吃吧！” “哎，也行。”钱氏呵呵傻乐，还以为是姑娘心疼自个儿，其实是她嫌弃。 钱氏捏着半块杏子，拿着帕子擦了擦外面的毛，嘟囔着：“怎么擦不掉啊，这么多毛，能吃吗？” 云染嗤笑一声，心里讽刺：没见识的无知村妇。 苏氏倒是没什么反应，她招了招手，自打方才陪着云染进来便再没动作的林嬷嬷，此刻正站在不远处。 “夫人。”林嬷嬷恭恭敬敬立在苏氏身旁。 她和林嬷嬷不知道耳语了一些什么，然后林嬷嬷点点头，便走到钱氏那边去。 就在钱氏刚要把那半块杏子送到嘴边的时候，林嬷嬷一把夺过，笑着道：“钱夫人，这东西落地，就算脏了是不能吃的。” 话落，用帕子包着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人又回来了。 苏氏漫不经心问她：“怎么样，吃了吗？” “回夫人，没有。”林嬷嬷应道。 苏氏摆摆手，她又站了回去。 钱氏也不好说什么，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云欣儿咬唇，附在云逸枫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小少年看她一眼，就倒退着转身走了出去。 就在他走后不久，有人禀报给苏氏说：二小姐来了。 二小姐，哪个二小姐？ 钱氏回过神来，想到先前那个熟悉的容貌，不禁身子抖了抖。 还有哪个，不就是她云绾嘛！ 第47章 大老爷 当云绾和孙姨娘来到了菡苣院的时候，老夫人那里也同样得到了消息。 就连向来不过问后院事情的安定侯云彦都知道了。 只不过，老夫人丝毫没有要去插上一脚的意思。 唯有安定侯一人心中不安，于是他便派管家去留意着那边的情况，以防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自己好及时赶过去。 见到云绾，苏氏是有些诧异的，她忙起身道：“二小姐怎么来我这儿了，倒是稀客。” “我也就是听说大伯母来了这儿，还有三妹妹的事情。” 苏氏脸上的假笑差点维持不住，原来这人是来看好戏的？ 看向云染，只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坐在凳子上安然自在。 苏氏皱眉，沉声道：“染儿，快来见过你二姐姐。” 云绾摆摆手，“一家人哪来这么些礼数。” 看向钱氏母女二人，惊讶的捂着嘴道：“呦！这是怎么了？妹妹脸上这疤，先前还没有……” “三妹妹，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染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还能怎么回事，她看上了一副坠子，谁知道当时公主也在场，劝她也不听，非要和公主抢，被教训了吧？”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买？要是买了，不就没有这件事情了吗？”云欣儿在一旁出声道。 “让我和当今公主抢东西，你长长脑子想想好吗？” “你！”云欣儿气怒，她指着云染，却无法反驳一句话。 钱氏拉着自己女儿安慰道：“好了好了不说了，欣儿咱不闹了。” “娘，分明是她冷眼旁观在先啊！” 云欣儿委屈的不行，但也没办法。 因为钱氏清楚，就冲着对方是公主的身份，她们就拿云染没办法。 “所以，三妹你真的在当时，没有帮着欣儿妹妹求情吗？”云绾皱着眉道。 “怎么，二姐姐现在是要以姐姐的身份教训我吗？”云染起身，眼睛盯着她。 “我自然不敢，夫人怎么看？” 话落，她顺势坐在钱氏身旁，端起丫鬟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 “这……自然是三小姐不友爱姊妹在先，是该给欣儿道歉。”苏氏笑着道。 “染儿，道歉。” 苏氏拉着云染，却被她一下子躲开。 “云绾，你没有立场管我。” “但我是侯府二小姐，是你的嫡姐。” “所以，我有责任为了府里其他姊妹着想。”云绾抬起眼淡淡笑着道。 “二小姐说得对，三小姐就道个歉吧没有什么的，都是一家姊妹，别闹的太难看，让人笑话。”孙姨娘适时帮腔道。 “呵！若这般讲来，我还是旭王妃。”云染施施然坐回原处。 云绾摇头，叹息一声。 钱氏倒是没想到，云绾竟然真的会帮自己？ 想到她母亲，钱氏不禁身子抖了抖。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女人，虽然是她弟妹，但气势绝对不比一般的高门贵女差。 如今她不在了，可那容貌却镌刻在自己脑海中，所以不由得便会由云绾联想到。 眼下云绾竟然会帮自己的女儿，这倒是令钱氏没想到。 但她也不敢问，只能悄悄打量云绾。 注意到钱氏的目光，云绾就当做没看见。 因为她的目的就是给苏氏还有云染添堵，她们不开心，她就高兴。 “怎么，二姐姐，你是没话说了吗？”见她始终沉默不语，云染出言嘲讽道。 云绾摇头，笑了笑道：“非也我只是在想，为何旭王还不来接你回去呢？” 云染感觉自己心口被捅了一刀，她云绾不想要的东西，挥挥手轻松就可以得到。 而她呢？却要靠偷靠抢才可以触碰到一点点。 这其中的差距，又何止是可以用来弥补的呢？ “二姐姐是嫌我烦，要赶我走吗？”她捏着帕子装作抹眼泪的模样，委屈的说道。 “夫人，要不请父亲来吧。” “不可！”云染阻止她。 “这件事属于后宅私事，怎么可以惊动父亲？” “那若今夜家宴上，大伯父问起，三妹妹可想好怎么应对了？” “无需你操心，我到时候自有打算。”云染冷声道。 云绾挑挑眉，“那自然再好不过。” “哼！”云染轻哼一声，刚要继续嘲讽两句，就见到一个小厮走了进来。 那小厮脚下生风，气喘吁吁一进来就说道：“夫人，不好了！大老爷闯进来了！” 苏氏闻言一下子就站起身来，皱着眉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同时眼神扫向钱氏，看的她身子狠狠颤抖了一下。 “你……你看我做什么？”钱氏搂着云欣儿缩在自己位置上。 苏氏收回视线，吩咐小厮道：“既然人进来了，也别拦了，带到前厅去候着，请侯爷去接待。” “是。”小厮转身离去。 “大伯父来了，我总该去见见长辈，”云绾笑着起身，语气不紧不慢，“三妹妹可要一起？” 云染皱眉，“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三妹妹可是误会了，我怎么会耍你呢？大伯母，您说是不是？” 钱氏突然被云绾点到，忙不迭点点头。 这个时候，云欣儿突然跑到云绾身边，拉着她的手道：“绾姐姐，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见爹爹吗？” 云绾摸了摸她的头道：“可以啊。” 钱氏“哎”了一声，让云绾顿住脚步。 “怎么了，大伯母？” “我也去。”钱氏领着云欣儿，灰溜溜跟在云绾身后，几人出了菡苣院。 孙姨娘也起身告辞，“夫人，我就先回去了。” “嗯。”苏氏点点头。 等到屋内只剩下苏氏还有云染以及林嬷嬷和几个丫鬟婆子的时候，云染才来到苏氏身旁，忧心忡忡的小声道：“怎么办啊，母亲，云绾会不会打乱我们的计划。” 苏氏摇着头，她也不是很确定。 “我去看看，你待在这里，等我消息。” 云染点点头，“母亲，您一定要帮我。” “嗯，我知道，放心吧，染儿。”苏氏安慰她，然后步履匆匆离开。 云染见她离开，屋内只剩自己一人，她坐立难安，便索性在屋内来回踱步。 还时不时让外头的丫鬟们去探听情况，然后回来禀报给自己。 而此时另一边，云绾刚带着钱氏母女二人离开菡苣院，就见到一个小少年冲了过来。 小少年撞到了云绾身前，被她一把拦住，这才没让二人都摔倒在地。 云逸枫见到云绾，往后挪了两步，然后拘谨的低下头去，两手抓着衣角。 云绾轻笑一声，没说话。 就在云逸枫小脸越来越红的时候，他姐将他一把抓了过去。 云欣儿小声问他：“我让你去找父亲，你怎么才回来？” 云逸枫抿唇没说话，他压根没去找云博远。 反而看见了难以忘怀的一幕：那半被扔掉的杏子，连狗都不吃！ 他不敢说，更不敢告诉给自己的母亲和姐姐，难道要说：你们心心念念的，却连狗都吃的比这好吗？ 第48章 穷儒大伯 几人来到前厅的时候，云博远正在控诉他们安定侯府的待客之道。 “你们主子呢！就是这么对待登门拜访的贵客？”穿着灰蓝色长衫的中年男人皱眉，不满的拽着小厮的前襟怒斥道。 而那个小厮，也正是方才去给苏氏报信的那个。 云绾带着钱氏母子三人到的时候，倒是没有着急进去。 “为什么不进去呀？”云欣儿皱着眉，不悦的嘟囔道。 钱氏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在云绾看过来的时候，陪着笑容小心翼翼的道：“欣儿还小，不懂事，二小姐别和她一般见识。” 云绾挑了挑眉，她这位大伯娘，什么时候学乖了呢。 点点头，云绾说道：“待会儿我先进去，麻烦大伯娘和欣儿还有小枫在这里等一下。” “好。”钱氏答应的爽快，手上还捂着云欣儿，防止她挣扎，然后再突然跑出去。 看向云逸枫，小少年眼神坚定，云绾倒是不担心他。 摸了摸小少年的头，然后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前厅内传来说话的声音。 “大伯父前来登门，绾绾有失远迎。”女子的声音不是刻意的娇柔，而是带着清凌凌的沉稳和一种独特的安静。 云博远闻声转过头来，便见到从外头走进来的少女，袅娜娉婷，给人一种平和的感受，仿佛整颗焦躁的心都沉寂了下来。 “你是……”云博远放开手上抓着的人，甩了甩衣袖，沉声问道。 虽然此女称呼自己为“大伯父”，但他向来不屑与这三房中的人走的太近。 所以对于安定侯府的几位小姐，他是不太清楚的，自然也不了解眼前人的身份，以及她的来意。 云绾笑笑，走到下首的太师椅上坐下，“大伯父，别拘谨，坐啊。” 云博远皱了皱眉，轻哼一声坐到了女子对面的位置。 小厮看着云绾，低下了头。 “愣着干什么，叫人上茶。” “待客之道，还要我来教你们吗？”她虽然在笑，语气也不是很严厉，甚至是亲和，但是小厮就是无缘无故的觉得，他身上突然就起了一层颤栗。 “是，二小姐。”小厮也不敢反驳，应下后，就转身走了出去，吩咐丫鬟们下去沏茶。 “大伯父稍坐一会儿，府上许久没人来，这都懈怠懒散了。” 云博远挑了挑眉，“你是这府上的二小姐，我的侄女？” “是，侄女云绾，见过大伯父。”她起身，施施然见礼道。 “嗯。”云博远点点头，“你们府上其他人呢？怎么叫你一个小辈出来？” “哦，其他人方才都在夫人院子里呢，听说您来了，我便想着来瞧瞧。” 云绾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倒是让云博远在明面上挑不出什么错来。 毕竟作为长辈，怎么能去怪因为好奇没见过自己大伯，从而当先一步过来的少女呢？ “大伯父来此，是为了晚上的家宴吗？”这句话让云博远猝不及防之下，怔愣了一瞬。 不过也只是一刹，云博远道：“是，我夫人……就是你大伯母，她之前带着两个孩子先到一步，如今可在府上？” “在的，大伯父要见他们？” 她似乎非常好奇自己的大伯父，也看起来好像真的不知情关于云欣儿被欺负一事？ 难道是弄错了？老二一家子骗了他吗？ 云博远迷茫了，他之所以来到安定侯府，是老二家的说在街上见到了她闺女被人领着进了一家首饰头面铺子，后来好像是被人给打了？ 别人不清楚，他可是了解，云欣儿那个性子，一般人欺负不了她，唯独今日到了安定侯府，有没有能欺负到他女儿的人，还真是心里没数。 于是乎听了老二家的话，他立马就来了这儿，想讨个说法是其一，这二嘛……自然也是有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 但眼下看来，对于云博远来说，最要紧的是先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给弄清楚，才好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怎么做。 “我当然想见一见他们，绾绾能不能帮帮大伯父？若是不方便也无妨。”云博远笑的极为和善亲切，只是看在云绾眼里，倒是显得有些难看。 “当然可以，我这就让人去传个话。”云绾点点头，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春兰招了招手。 主仆二人不经意间对视一眼，然后春兰就点点头，应下自家小姐的吩咐，转身离去。 门外，不知何时孙姨娘身边那个丫鬟已经来到钱氏母子几人身旁，虽然没说什么，但钱氏看的出来，这人就是来盯着她们的。 若是贸然不听云绾的劝告跑进去……后果恐怕不是钱氏她想见到的。 春兰出来，和那丫鬟点点头，然后跟钱氏说道：“我家小姐让我来找你们进去，一会儿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可清楚？” “是，民妇清楚。”钱氏唯唯诺诺的说道。 对于云染她尚可以狐假虎威拿大伯娘身份压人，但是于云绾而言，钱氏真的不敢。 无外乎那张脸像极了她惧怕的人，就连气质都是相似的，怎能让她心里不惶恐呢？ 过了一会儿，那个小厮带着两个丫鬟回来，手里端着茶盏，还有糕点。 将两杯热茶分别递给云博远以及云绾，小厮就默默退了出去。 云博远抿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盏。 “怎么，是茶不合大伯父您的口味吗？” “这倒不是。”云博园摇着头，似有些苦恼，“我只是想起以前少年的时候，和你父亲一起在树下做功课的时候。” “大伯父还记得这些？”云绾眼睛一亮，放下茶盏道：“那倒是可以叫父亲来，看看您二位谁说的更精彩。” 云博远摆摆手，“不行了，老了，有些记不住了。” 这个时候，春兰走了进来，云绾笑着道：“看来是大伯娘他们到了。” 一脚踏入屋内的钱氏险些栽倒在地，幸好云逸枫扶了她一下。 云博远皱着眉头，有些奇怪于钱氏的拘谨。 他出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还要枫儿扶着你！” 钱氏歉意的笑笑，“见到老爷有些激动。” 云博远不相信，看向一旁异常安静乖巧的云欣儿，试探着问了一句：“欣儿，今日玩的可还开心？” 云欣儿撇撇嘴，见到自己的爹，一肚子委屈想诉，却也只能咽回去。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丫鬟，若无其事的点点头道：“嗯，父亲，我很开心，小叔叔一家待我很好！” “是这样吗？”云博远锐利的视线扫向了云逸枫，他很信任自己的儿子。 云逸枫低着头，半晌无言。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反应。 因为他的反应决定接下来事情的走向和发展。 一旁的云绾若无其事，悠哉坐在那里，好像在看一场精彩的戏。 观察这么久，她发现这位大伯父虽然聪明，却没有多少心眼，属于被人卖了还得数钱那一类人。 另外，他和云逸枫，这父子二人皆一袭长衫，但钱氏母女的衣裳却看起来有些华贵的料子，且颜色鲜艳。 不像云博远，那长衫都洗的发白了，还穿着呢！ 啧啧啧！这是什么穷儒哦？！ 第49章 大房讨说法 云逸枫被所有的人这么看着的时候，似乎是感受到了紧张和惶恐，他转过头来，不知为什么，看向了云绾。 云绾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几人身旁。 “大伯父这是做什么，没看到嘛，小枫都被您给吓得不敢说话了。” 如此紧张的气氛，就这么被她一句话给轻飘飘的化解。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大伯父何故这么紧张？”云绾继续道。 “就是欣儿妹妹脸上的疤痕……” “她脸上的疤痕，是不小心摔的，她贪玩，也是我没让人看顾好。”苏氏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几人循声望去，就见到她正从外面跨过门槛。 云绾的话被她打断，云博远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夫人来了，那我就不说了，大伯父想知道什么，就问夫人好了。”话落，云绾坐回自己的位置，捏了一块点心放在手里吃着。 “弟妹，可算是来了，真是叫我好等啊！”云博远出言嘲讽道。 说着，他一招手，云欣儿就扑倒他的怀里。 钱氏推着云逸枫，自己也跟着走了过去。 一家四口整整齐齐，就端坐在云绾对面。 苏氏走到云绾身边的时候，她一点连要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摇了摇头，苏氏坐到了上首的位置去。 “大哥登门，这么久才来，是妹妹我怠慢了，真是惭愧。”苏氏一副歉疚的模样道。 “先不说这些，我女儿脸上这伤是怎么回事？”云博远质问道。 “我方才已经告诉过大哥了，想必大哥定然是没听清，欣儿脸上这伤，是摔倒之后蹭破了皮。”苏氏笑着道。 云博远明显不信，他抱着自家闺女，脸上的伤是看了又看，怎么都不像摔倒蹭破了皮造成的。 “欣儿，你自己说，是怎么弄的。” 云欣儿闻言看了一眼身后的丫鬟，撇了撇嘴道：“他们不让我说。” 钱氏闻言心里一紧，掐着手指抬眼，看向了云绾的方向。 只见那人正小口小口吃着点心，时不时的喝上一口茶，根本没管外界的事态，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听了云欣儿的话，云博远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看向苏氏。 “这就是你说的摔倒蹭破了皮？这分明就是被人扇了巴掌！” “就算他云彦是安定侯，今儿这说法也得给我。” “叫他出来，我和你说不着！” 苏氏皱着眉，“作为孩子的小婶婶，她又是女子，自然属于后宅的事，是我管的范畴。” “大哥要找我家侯爷，倒也好办，晚上家宴的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了。” 云博远气的不行，大力拍着桌子怒吼道：“我现在就要见他，别以为当上安定侯就可以随便，我还是他大哥呢！” “老爷，别说了。”钱氏抓着他的手道。 云博远一把甩开她，冷声道：“自己女儿你都护不住，我要你做什么？！” “你什么意思？”钱氏起身盯着他问道。 云博远自知说漏了嘴，连忙找补，“再怎么说欣儿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你都不护着她，指望谁来护？这安定侯府里面的人吗？” 又招手叫过来云逸枫，“枫儿，你也要护着你姐姐，知道吗？” 小少年抬起头看了自家父亲一眼，又看了看母亲，最后看向云欣儿，点点头“嗯”了一声。 “云博远，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钱氏不依不饶，她一直觉得近来自家男人往外去的次数越来越多，且归家的时辰也开始晚了起来。 “没什么意思，你以后多看顾一点两个孩子，别让他们受了伤……” 听着大房夫妻二人把话题扯远了，苏氏松了一口气。 她这才有机会去看云绾。 今日云染陪着云欣儿出去，回来之后是找过自己的，说了在外面发生的事。 她们商量，用公主身份压着钱氏母女，让他们没办法，有苦说不出。 若是钱氏不依不饶，或者像现在这样，完全还可以利用云染是旭王妃这个头衔，来逃脱对方的胡搅蛮缠。 再说本来这家人来此目的不明，说是来家宴，谁知道这么些年不联系，突然上门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如今，一切都应该好好的按照商议好的行事，唯独多了一个不可预测的云绾…… 这丫头，存心是来自自己找不痛快的是吧？！ 苏氏愤恨的想到。 察觉到苏氏的眼神，云绾停下吃点心的动作，她自然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管了，只是准备随时横插一脚，让苏氏和云染的所想都落空。 呷了一口茶后，捏着帕子擦了擦嘴，抬眼看向苏氏道：“夫人盯着我做什么？” 她动作优雅，倒是让悄悄注视着这边的云欣儿暗暗嫉妒。 苏氏听到云绾这话，笑了笑，“绾儿倒是出落的越发大方了。” “我这大病初愈，倒是委屈夫人看得出来，哪里落落大方了？”她也笑着回击。 “绾儿何必妄自菲薄，这些时日我看你，倒真是有一番当家嫡女的气势来。” “夫人这话也不怕三妹妹听到了，到时候她又该较真了。” “她就是孩子心性，都嫁人了，也没有个大姑娘的样子。”苏氏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云染真是她女儿一般。 云绾心底冷笑，如今不过是苏氏的孩子年纪尚小，她需要个好掌控的依仗罢了。 若哪一天当云染和她儿子的利益撞在一起，她定然还是要选择自己的孩子。 “她也不小了，夫人是该教教她后宅之事，届时入了王府，也好知晓如何掌家才是。”云绾这话暗搓搓提醒着云博远夫妻二人，云染如此有恃无恐，都源自于她另一个身份。 苏氏狠狠瞪了一眼她，语气不善道：“是啊，染儿嫁出去了，可你这个做姐姐的，还没许配人家呢！” 云绾淡笑不语。 苏氏气的不行，又拿她没办法，一来她家侯爷宠，二来老太太也护着，她想磋磨这个嫡女，也得有机会才是。 听到云绾话的钱氏和云博远回过神来。 “哼！这些事，等回去再说。”云博远一锤定音。 钱氏也没跟他计较，“是，等回头我们再说说，当初是谁跪在我娘家门口不起来。” 云博远被她说的老脸一红，掩饰的咳嗽两声，看向苏氏道：“云彦呢，叫云彦出来。” “我是他大哥，我来见他，这个作弟弟的，岂有躲着不见兄长之理？” 苏氏刚要出言把他的话堵回去，就听到外面有小厮的声音传来：“侯爷。” 她眉头一皱，起身走到门边，就看见云彦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侯爷……”后面要说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云彦身后还跟着一个妇人。 那妇人长的黛眉杏眼，琼鼻朱唇，巴掌大一张小脸，略微带着点圆润的尖下颌，两颊点点腮红，粉面含春。 苏氏立刻就来了危机感，这人是谁，哪里来的，为什么在她家侯爷身边？ 第50章 二房的妾 云彦带着那妇人走了进来，看到苏氏上前来，微微点头。 这才笑着大步入内，跟云博远寒暄道：“大哥，小弟来迟，招待不周，大哥见谅。” 云博远冷哼一声，“见谅？” “你要我见谅？” 他指着云欣儿脸上的伤疤，“你说说，我女儿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云彦神色一怔，皱着眉头看向身旁的苏氏，问道：“你没跟大哥说？” 苏氏回过神来，笑着道：“我说了，但是大哥不信，非要找你来。” “哼！你一个后宅的妇人，自然偏向于府内的千金小姐。” “我女儿又不是什么贵女，自然受了伤也就伤了。” 听着自家大哥指责的话，安定侯云彦沉了脸色，“到底怎么回事？” 苏氏捏紧了手里的帕子，一时没有言语。 看她的样子，云彦就知道，大概是真的有事瞒着他。 他走到上首苏氏原先坐着位置的旁边，一转眼看向了安静坐着的云绾。 “父亲。”少女见礼道。 “绾绾。”云彦见到自己的二女儿，立刻眉开眼笑。 云绾点点头，这一幅景象立刻就让云博远夫妻二人明白，想要让安定侯帮他们，首先就要做到让云绾站在他们这一边。 这样才会有胜算。 “侯爷，这位夫人是……”苏氏打断了云彦即将要问出口的话。 屋内众人视线再一次落到了那个妇人的身上。 云博远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哦，我倒是忘记给各位介绍了，这位就是……” “二哥府上的水姨娘。” 云彦一点都不尴尬，尴尬的是其他人，但这些人里不包括云绾，也不包括大房家那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苏氏听到安定侯的话，松了一口气，笑得愈发灿烂。 她走上前两步，拉着那妇人的手道：“原来是二哥府上的新人，瞧我这眼拙的，竟是没认出来。” 那妇人闻言，抿了抿嘴，依旧是低着头，没说一句话。 众人都以为她是自知身份尴尬，可实则根本不是这样。 “你没认出来也正常，她刚到二哥府上没多久，平日里也不怎么出来走动。”云彦端起茶盏，吹了吹，呷了一口道。 “哼！一个妾，也敢来这安定侯府，倒真是要反了天去。”钱氏低声嘟囔道。 苏氏就装作没听见，拉着水姨娘坐到云绾身旁去。 “既然今晚上是家宴，自然也不拘什么身份不身份，高低贵贱的，总归都是云家的人。” 这番话说的钱氏面上挂不住，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钱氏被说的哑了火，那是因为她胆子小，因为目的不纯，别有用心，所以心虚。 但云博远可不是。 面对苏氏指桑骂槐的话，他直接无视，转而数落起自己的弟弟来。 “老二也真是的，家宴做什么让一个妾来，别到时候坏了老夫人的好心情。” “大哥教训的是，但想来二哥可能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吧。”云彦插话道。 “哼！”云博远冷哼一声：“倒是忘记你了，要说妾室，我和你二哥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你啊！” “倒是难得弟妹有这么大的度量，是不是？” 云博远笑着跟钱氏说着，话里话外都在嘲讽云彦。 “是，小弟不如大哥洁身自好，以后定然要向大哥哥好好学习。” 云博远被怼的生了一肚子闷气，却有火发不出。 毕竟……咳咳，男人嘛，有些时候确实是见一个爱一个。 要说他洁身自好，倒也不是绝对的啦，主要不能被钱氏知道，要不然家宅不宁不说，她还不得翻了天去呀？！ 见他们把话题扯远了，云欣儿不乐意了，她脸上这伤可还疼着呢！ 拽着自家父亲的衣袖，云欣儿嘟着嘴委委屈屈的撒娇道：“父亲，欣儿脸疼。” 云博远皱着眉安慰了两句，然后看向云彦，“我女儿是在你府上伤的，云彦，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云彦点点头，视线扫向苏氏，冷声质问她：“你倒是说说，欣儿这脸，到底是怎么伤的？” 苏氏看着云彦，“侯爷，您也不信我吗？” 云彦看她此刻还想搪塞自己，不悦的皱眉，哼了一声看向云绾。 “绾绾可知道？” 云绾本来还在观察，这位据说是她那个，未曾谋面的二伯家的小妾。 听到云彦的问话，反应慢了一拍，眨眨眼，疑惑的发出了一声：“嗯？” “父亲问欣儿妹妹脸上的伤？不是该找三妹妹吗？她带着欣儿妹妹出去的呀！” “二小姐，这事儿和染儿无关。”苏氏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我知道呀，三妹妹说了嘛，又不是她打的。” “云绾，你……” “好了，事情我已经了解了。”安定侯面沉如水，出声道。 被打断话的苏氏还想解释什么，看到云彦抬起的一只手，就仿佛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她转头狠狠瞪了一眼云绾，然后朝着不远处的林嬷嬷招了招手。 见到她的动作，云绾借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的动作，唇角轻微勾了勾。 云绾的行为，让钱氏不解，之前站在自己这边也是，还有此刻…… 说真的，她实在是难以猜透这个十五六岁的女子，究竟在想什么。 看了一眼身后的丫鬟，难道之前不是在警告她们乱说话，而是怕他们胆怯，中途跑了吗？ 还真是狡猾啊！ 有这样想法的，不只钱氏一个，就连她女儿云欣儿也是如此。 但对于都是女子，同是云家的晚辈，云欣儿对于云绾，是一种嫉妒，讨厌。 她捏着手心咬牙切齿。 等着吧，云绾。 这安定侯府嫡女的位置，迟早会是我云欣儿的，哼！ 钱氏母女二人的想法，没人知道。 大房的目的，同样也不被人所知。 但眼下这状况，想必一定有人乐见其成。 比如那位水姨娘。 云家二房云之珩，只有一个女儿。 云之珩作为云老爷子嫡亲的儿子，自然年纪轻轻就走上仕途，浸营官场。 这么多年来，虽然不如云彦官位大，但也是个从四品的官职。 如今这位水姨娘来到安定侯府，却不见二房夫妻俩，很明显是云之珩另有算计。 其一是让这个妾过了明路，获得老太太的认可最好，若是不能，也可帮着在这府里先给他探个底。 一想到那人说过的计划，水姨娘就心头火热的很。 不由得，她暗自打量云彦的目光，就有了些不同。 云绾摇头轻笑，看来这晚上的家宴，可有的热闹了。 看水姨娘那小心翼翼的眼神，就知道她这位二叔绝对不是个善茬！ 想往自个儿弟弟屋里塞人，能安什么好心思？ 第51章 云染受罚 云彦问完了自己想问的，知道了云欣儿脸上的伤和云染有关，便派人去寻她。 而彼时苏氏也叫林嬷嬷去跟云染通风报信了。 面对云彦如此的处事，云博远终于是态度好了些许。 “早点这样，不就完了嘛。” 苏氏担忧的在门口来回踱步，水姨娘见状，竟是主动上前，低声安慰她道：“夫人别担心，再怎么说三小姐都是侯爷的亲生女儿，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 苏氏闻言紧皱的眉舒缓了几分，转过头来看向身旁的女子，笑了笑，拉着她的手亲近的道：“叫什么夫人，你既然是二哥府上的，那就是妯娌，你看我们年岁相差多少，不若以姊妹相称如何？” 水姨娘娇羞着点点头，脸上红霞飞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嗯”了一声。 “哎，那你是几月生人？我是五月的。” 水姨娘抬眼笑着道：“我是启国四十三年十月生的，比夫人您小上几岁呢。” “那我就托大，唤你一声妹妹了。” “妹妹见过姐姐。”水姨娘俯身见礼道。 “哎呀，别这么见外，快起来。”苏氏赶紧扶起水姨娘，语气亲切温柔。 她二人这边上演着姊妹情深，钱氏却是瞥了一眼，冷哼一声，心道：不愧都是做妾的，一样不要脸。 另一边，云染自打苏氏走了以后，心中就一直不安。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茶也喝不下去，点心也不想吃。 时不时让人去打听有没有人来找自己。 芙蓉去打听消息，迟迟未归，让云染心里的大石头始终落不下去。 就在她要等不及起身亲自去前厅看看的时候，芙蓉突然冲了进来。 “小……小姐，不好了，侯爷……”芙蓉大口喘着粗气，急促的出声道。 “侯爷怎么了？”云染皱着眉，紧张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侯爷要叫您去前厅问话！”芙蓉喘匀了一口气，直接说道。 “什么？父亲知道了？”云染思索着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对了，那夫人呢？夫人可在？” “夫人是在，但二小姐也在。” “云绾，又是云绾，一定是她捣的鬼！”她气的不行，咬牙切齿，表情狰狞可怖。 “小姐，您还是别管其他的了，眼下是待会儿见了侯爷，今日这事儿就瞒不住了，您要怎么办？” “怎么办？哼！还能怎么办？” “总之我是不会让云绾那个贱人得逞，看我好戏。” 话落，云染整理了一下衣衫，笑了笑，吩咐道：“芙蓉，帮我重新梳整一下头发。” “是，小姐。”芙蓉点头应下。 于是在林嬷嬷到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端坐在那里，面容平淡，情绪稳定端着茶盏喝茶的侯府三小姐。 “三小姐，老奴来代夫人寻您。”林嬷嬷见礼道。 “林嬷嬷请起。”云染搁下手里的茶盏道。 林嬷嬷笑着抬起头，“三小姐，一会儿侯爷派的人就到了，您准备一下。” 云染点点头，“我倒是没什么好准备的，该说的都说了。” “老奴还有夫人交代给您的几句话，三小姐可否容老奴上前？” 云染闻言，挑眉看向身旁的芙蓉，扬了扬下巴。 芙蓉微微点头，然后走到一边去。 林嬷嬷见状，走上前来，附耳在云染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云染的表情从平淡到震惊，再到皱眉不解。 “确定要这么做？”她问道。 林嬷嬷点点头。 云染虽不情愿，但还是决定按照苏氏所说的那样做。 因为她相信苏氏不会害自己。 没过一会儿，管家来了，云染跟着她来到前厅。 云欣儿见到云染的那一刻，整个人都缩在了云博远的怀里。 感受到女儿瑟瑟发抖的双肩，云博远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他皱着眉，冷眼看着走进来的云染，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父亲，母亲。”云染对着云彦和苏氏一一见礼。 再就是钱氏，还有云博远夫妻二人。 “大伯父，大伯母。” 话落，云染起身，看到了云绾含笑的眉眼。 “三妹妹见到长辈都要见礼，怎的对我这个姐姐却是不闻不问？” “二姐姐。”云染也笑，笑的柔和，心里却也是骂的更狠。 云绾起身，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这个时候，云彦才出声问道：“染儿，你欣儿妹妹脸上的伤，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云染起身，走到中央，“父亲，欣儿妹妹脸上的伤……是我有错，不该没有在遇到公主殿下的时候，及时阻止她犯错。” “也不该没有阻拦她，作为一个姐姐尽到教导妹妹的责任。” “砰！”云博远闻言，一手拍在身旁的桌子上，他起身，指着云欣儿的脸，怒声质问：“你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你敢说这伤，和你没有一分关系？” “大伯父，欣儿妹妹伤了，我知道您难受，但是也不能就随便诬赖别人啊！”云染皱着眉，柔声细语道。 “你！哼！”他一甩袖子看向云彦道：“这就是安定侯你的交代？” “想不到府上一个庶女都如此伶牙俐齿，倒是我云博远小看了你这个做弟弟的呀！” “大哥消消气。”云彦起身。 话落他来到云染面前，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苏氏起身就要挡在云染身前，却被水姨娘拉住了。 她摇摇头，苏氏皱眉，到底没过去。 云绾端起茶盏挑眉，吹了吹茶水，没着急喝。 下一刻，屋内众人只听见一声响亮的“啪”，然后就是云彦沉声一句：“跪下。” 云染捂着被打的脸颊，红着眼，咬着唇，愣是没跪下。 “逆女，你还敢违抗父命！” “父亲为了旁人打我，为何不能反抗？”云染反问道。 “就凭你不友爱姊妹，为父自然打得。” “但就凭我是旭王妃，父亲您打我，就不怕被王爷问罪吗？” “就算是皇上在这儿，今日我也要打你这个逆女！” 他指着云欣儿的方向，“跟你欣儿妹妹道歉。” “不然就去祠堂跪着，今晚的家宴，你也不用去了。” 原本按照苏氏的嘱咐，需要云染服个软，可如今，她不想这么做了。 “父亲，我没做错，凭什么要道歉！” “好好好！你不认是吧，那就到祠堂里跪着，让祖宗好好看看你这个不肖子孙！”云彦转身背对着她冷声道。 “是。”云染转身离开。 “侯爷……”苏氏想说什么，就见他大步离去。 苏氏追了上去，水姨娘也走了。 云博远一家人面面相觑，云欣儿自打方才云彦一巴掌打在云染脸上的时候，她就躲在了钱氏的身后。 这会儿人走了，她才敢在暗中悄悄打量着那边独坐一处的云绾。 擦了擦嘴，云绾笑着起身道：“既然大伯父到了，就先去大伯母暂住的院子稍歇一会儿，等到晚上自然会有人去请。” 钱氏急忙跟着起身，“是，二小姐。” “大伯母见外了，像大伯父一样叫我绾儿就好。” “绾……绾儿。”钱氏惶恐道。 “大伯父可还有事？” 云博远摇摇头。 “那我就送你们回去吧，正好也带着大伯母和弟弟妹妹看一看侯府里的景致。”她笑着道。 “那就劳烦绾儿了。” 云绾点点头，然后做出“请”的手势。 云博远会意，抱着云欣儿，牵着云逸枫，当先走了出去。 剩下钱氏一人，不敢看她，低着头，甚至想绕着她走。 云绾轻笑一声，没太在意。 带着几人在府里逛着，看到云欣儿眼里的志在必得，她扬了扬眉。 原来，这才是你们大房想要的啊？ 第52章 大房的目的 云绾带着云博远一家子逛遍了整座侯府。 当他们回到暂住的院落时，云欣儿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那我就先回去了，大伯父和大伯母好好休息，晚上家宴的时候，就会有人来请你们。”云绾笑着道。 “好，那绾儿赶快回去歇息吧。”云博远见自己的妻子不敢上前，只好自己回答。 云绾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云博远一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进了屋子里面，关上门。 云博远坐在凳子上，倒了一盏茶，端起来吹了吹。 “你是怎么照顾欣儿的，竟然还让人给伤了。”男人皱着眉质问她。 钱氏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闻言转过头，不悦的说道：“你问我？你让我们娘仨先过来，自己反倒这个时候才来，出了事就会赖到我的头上。” “你倒是说说，先前在前厅，你那番话是个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别跟我说那些，我现在就和你说关于欣儿脸上的这伤。” “没什么意思？呵！”钱氏怒极反笑，“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 “云博远，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供你上京来赶考！” “你要是敢做对不起我的事，在外面养个什么外室，我……” 她起身走到床榻边坐下，捏着帕子，声音哽咽道：“我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去！” 听到这话，云逸枫来到自家亲娘身边，陪伴着钱氏，无声的安慰她。 云欣儿也噔噔噔跑过来，皱着眉，“母亲说得对，要是爹爹不好，那欣儿宁愿跟着母亲回去外祖家。” “嗯。”云逸枫也点点头，眼神坚定。 钱氏心里瞬间就觉得暖暖的。 她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嗯，还是欣儿和枫儿懂事。” 看着母子三人其乐融融的模样，云博远皱着眉头。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有说不要你们娘仨吗？” 再说了，他外面那个，现在肚子里没有货，还指望云逸枫将来长大了，给他养老呢。 钱氏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云博远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起身走过来搂着钱氏，温柔的说道：“好了，是我说错话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钱氏不搭理他。 “对了，等到家宴结束后，你还是像我们之前说的那样，带着两个孩子暂时住在这里。” 钱氏抬眼，“你真的决定好了要这么做？” “是。”云博远目光坚定，语气执着。 “你放心，我一定早点接你和两个孩子回家。” 钱氏点点头，靠在了云博远的怀里。 云欣儿和云逸枫二人见状，悄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云欣儿偷笑，眼珠子叽里咕噜一转，她朝着自个儿弟弟招了招手。 云逸枫虽然不解，但他知道自己要守护姐姐。 于是皱着眉靠了过来。 云欣儿见他过来，嘿嘿笑着，不怀好意的说道：“阿弟，姐姐带你去玩啊？” 云逸枫犹豫着，思考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 云欣儿就知道他一定会答应，拉着他的手直接就跑出了院子。 而屋内已经干柴燃烈火的夫妻二人，早就上了榻放下帐子，根本就不知道两个孩子已经不在外面了。 穿堂风吹过，帘子轻轻飘起，传来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另一边，云绾回了自己的院子，就见到了孙姨娘。 “孙姨娘可是等候多时了？”云绾心情颇好，笑着问道。 孙姨娘摇摇头，“倒是难得看你如此高兴，可是有何好事？” 云绾进了屋，孙姨娘也跟着，二人坐在桌边，春兰立刻去烧水沏茶。 云绾点点头，“孙姨娘猜的对，是有好事，天大的好事。” 孙姨娘挑眉，“哦？什么好事能让你这般模样？” “今日府上来了一位水姨娘，孙姨娘可知晓？” 孙姨娘点点头，她是知道的，那个会变声的丫鬟已经告诉她了。 “这位水姨娘，我父亲介绍说是我那未曾得见的二伯家中的妾室。” “可在我看来，她明显是别有用心，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又怎么说？”孙姨娘惊奇，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不盼着亲弟弟好也就算了，还敢招惹这安定侯府的主人，真是…… 云绾总不能说她对女子热衷于一个男人的眼神很熟悉吧？ 前世尚可如此，可今生现在，她还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啊！ “我就是觉得，她看着我父亲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就像……像苏氏还有姨娘们看父亲那样的……”说着，云绾低下头去，咬唇。 仿佛有些难以启齿的感觉。 孙姨娘倒是若有所思。 “那看来，我们要小心这位水姨娘了。” “不用。”云绾摇摇头道：“她若真是奔着当侯府夫人来的，那自然该苏氏去操心，或者提醒一下玉姨娘。” “二小姐想过没有，你若看得出来，那么苏氏那边……” “苏氏定然也能看得出来，她还乐意陪着对方演戏，想来是觉得玉姨娘那边不行了。”云绾皱着眉道。 “若在水姨娘和玉姨娘里选择一个，你选谁？”孙姨娘好笑的问着云绾。 云绾思虑半晌后这才说道：“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可以再等等。” 孙姨娘点点头，“你倒是很像你母亲。” “我母亲吗？”云绾挑眉，“看样子孙姨娘应该很了解她？” 孙姨娘愣了愣，笑着道：“我只是有幸被你母亲所救，不算太了解。” “是这样啊。” “嗯，她救我于水火，我很感激。”孙姨娘这般说道。 可云绾总觉得不对，但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是孙姨娘的态度吗？她为何不称呼她母亲为“前夫人”，或者唤她姓氏，而偏偏说“她”“你母亲”。 好像感觉她们认识，甚至很早就相熟了。 “对了，二小姐想说的高兴之事就只是这个吗？”孙姨娘出声道。 “自然不是。”云绾摇着头，“关于云欣儿脸上的伤，我父亲罚了云染。” 孙姨娘点点头，“想来家宴她是参加不了了。” “那可不一定，你忘了旭王吗？” “但至少看出了大房的目的吧。” “是。” 春兰沏好茶倒给二人，云绾端起来吹了吹，“我那位好大伯，正算计着如何借着侯府的势，然后为他自己谋利呢。” “去了一趟前厅，二小姐如此火眼金睛，想必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孙姨娘笑着呷了一口茶。 “算不上，就是对于这位水姨娘，还有那位二伯父，我倒是更期待，真想见一见。” “不急，待晚上家宴，总归都会知道的。” 听着她如此淡定的话语，云绾也很是赞同。 晚上的时候，睡了一觉起来，春兰告诉云绾，二房一家到了。 “来得这般迟，我这位二伯父的谱，还真不小。”她似笑非笑，任由春兰在她脸上涂抹着什么。 等她收拾打扮好，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而彼时，老夫人院子里也甚是热闹。 当云绾到来的时候，更是惊艳了众人。 “这……这就是嫡女的样子吗？”水姨娘惊讶的问道。 苏氏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是气的差点意思一口银牙。 为何这风光，没有她的儿子一份呢？ 第53章 宴上暗流 云绾穿着一件豆蔻红色的裙衫，前襟是藕色。 上面绣着兰草和蝴蝶，还有石榴花。 这样的配色与纹样，倒是使得云绾整个人很有气质。 “小绾绾来了，快到祖母身边来坐。”老夫人起身，笑着道。 “多谢祖母。”云绾恭敬见礼道。 “不过我还是不了吧，作为晚辈，怎么敢留在长辈身边呢？” “哎？老太太我说让你坐，你就坐。” “怎么？连祖母的话你都不听了？”老夫人拄着拐杖敲敲地面道。 “绾绾，既然老祖宗让你过去坐，你就去吧。”云彦也说道。 “嗯，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绾绾谢过老夫人厚爱。”云绾考虑了一会儿后笑着道。 老夫人点点头，等到云绾走过来，这才安心。 云绾走过来的时候依次给在场众人见礼。 除了见过的大房一家之外，还多了三个生面孔。 “绾绾没见过吧，这位是你二伯父、二伯母，还有你表姐云清洛。”苏氏上前，担当起主母的责任，笑着跟云绾介绍道。 “二伯父、二伯母、清洛表姐。” 见过礼后，就到了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笑着拉起她的手，跟众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嫡亲孙女，云绾。” “云绾见过各位伯父伯母表姐表妹表弟。” 老夫人点点头，对此表示很满意。 拍了拍她的手臂，祖孙二人相携着坐了下来。 “都坐吧，不必拘泥于那些个虚礼了。”老夫人发话，无人敢不遵。 “今日是家宴，大房二房也都到了，老太太我心里高兴，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儿孙满堂，就知足了。” “就算这个时候要我去见你们的父亲，母亲……我也无憾了。” “老夫人，您就是我们的母亲。”二房云之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哽咽着道。 云绾挑眉，这位二伯父果真不是善茬。 她借着喝茶的功夫，和孙姨娘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二弟说的是，母亲在上，受儿子一拜。”说着，云博远也跟着跪在了地上。 云彦见状摇摇头，无奈叹气，也只好跟着两位兄长保持一致。 三兄弟齐刷刷跪在地上，给老夫人先磕了三个响头。 “儿云博远一定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儿云之珩一定不给母亲，还有整个云氏祖先丢脸。” “儿子云彦此生敬重嫡母，绝不违逆，否则将遭受天打雷劈之刑。” 三个儿子三句誓言，轻重各不同，但老夫人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了真心实意。 她点点头，“都起来吧。” 钱氏，苏氏以及二伯母邹氏都纷纷上前去，扶起自家男人。 要说在场几个姨娘心里不酸，那是不可能的。 一个主母的身份，代表着名正言顺一府的女主人。 一句“夫人”，是和这个男人相守一辈子。 玉姨娘盯着对面的水姨娘，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安定侯云彦。 她皱眉，咬牙切齿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姨娘，少喝点吧，莫要醉了，回去要不舒服了。”小丫鬟担忧的劝道。 “没事，无碍。”玉姨娘挥挥手，“你少管我。” 小丫鬟便只能看着自家主子一杯接着一杯的倒酒、灌酒。 这边的事情没有影响到老夫人他们那边。 今晚的家宴摆在老夫人院子里的偏厅。 摆了两桌，一桌是以老夫人和各房夫妻二人还有嫡子嫡女组成的十人一桌。 另一桌就是那些姨娘，还有庶女庶子们。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什么，云博远带上了云逸枫，让云欣儿跟着去了姨娘那一桌。 钱氏本来要拦着，但因为二人刚在屋里温存过，这会儿正腻歪着呢，所以钱氏此刻显得相较之前温柔小意了些许。 坐在老夫人身边的云绾，明显成为了某些人嫉妒的对象。 “欣儿小姐怎么不吃呀？是菜不合胃口吗？”水姨娘笑着靠近身旁的云欣儿，温柔的问道。 云欣儿用筷子扎着碗里的一大块牛肉片，眉头紧皱满脸不悦。 听到水姨娘这话，停下动作，转过头来笑着道：“你好丑，不要和我说话。” 水姨娘的笑容僵在脸上。 云欣儿心里平衡了，她冷哼一声，大口咬着碗里的牛肉，似乎那就是云绾，被她一口接着一口吞没殆尽。 “嗝！”玉姨娘倒在桌上，小丫鬟急的不行。 “我来吧。”孙姨娘笑笑，起身温和说道。 “谢谢！”小丫鬟的感激之情快要溢出来，她帮着孙姨娘扶起玉姨娘，二人搀着往外走。 孙姨娘的丫鬟去跟林嬷嬷说了一句，然后就转身离去。 林嬷嬷看了一眼门口几人的身影，一时竟然也没有动作。 云绾抽空抬眼正好瞧见孙姨娘逐渐消失不见的身影。 她看向身旁的苏氏，挑眉。 “怎么了，绾绾，是没有喜欢的菜吗？”苏氏笑着故意说的很大声。 一瞬间，桌上几人都将目光投向云绾。 她微微一笑道：“这倒不是。” 话落拿起面前另一双没用过的筷子给老夫人夹了清淡不油腻的一些菜。 “我只是想起，祖母以往在山上礼佛，应该是吃不惯太油腻的东西。” 苏氏捏着帕子的手抠了抠，直到手心传来阵阵痛楚，她才笑着解释道：“是我忘了照顾老祖宗的口味，儿媳照顾不周，老夫人见谅。” “绾绾有心。”老夫人直接忽略了苏氏，笑着转头看向云绾。 “祖母康健安顺就是孙女最大的心愿。” “你这小甜嘴呀！”老夫人被她哄的十分高兴，多吃了几口饭。 一顿饭吃的暗潮涌动，总算是在两个时辰后撤了席。 钱氏带着两个孩子出去消食，云博远自己去了廊下。 云之珩一家陪着老夫人静静喝茶。 苏氏早早就离去了，她家孩子没喂呢还。 一干姨娘等人吃完饭就散了。 高门大户世家贵族，能让她们在家宴这种场合上桌吃饭，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云绾没走，她先前睡了一个半时辰，此刻精神还挺足。 喝了几口茶，老夫人便叫卢嬷嬷拿来一个木匣子。 “绾绾，这是祖母给你的见面礼，你的及笄礼祖母没在身边，这就算补上吧。”老夫人笑着道。 云绾看着老夫人递过来的盒子，皱眉，刚要拒绝，就听见老夫人又说了一句：“长者赐，不可辞。” “是，那孙女谢过祖母。”云绾接过来木匣子，起身道谢。 老夫人满不在意的摆摆手。 云绾把木匣子递给春兰保管，让想要一探究竟的人都歇了心思。 “听说母亲身子不利索？清洛最近常去寺庙祈福，二爷还为您寻访名医。”邹氏出声笑着道。 “哦？”老夫人似乎是来了些兴致，她往前倾了倾身子，挑眉问道：“祈福？是哪家寺庙的香火？” “听说是离山上那座庙，叫什么来着？”邹氏皱着眉一时半会儿竟然也想不起来了。 “洛洛，跟娘说说，是哪家寺庙？” 云清洛起身，落落大方，仪态端庄，容貌倾城，语气温柔婉约，“回祖母，是景黎庙。” “哦，是那儿啊……”老夫人兴致缺缺。 云清洛淡然自若一笑，缓缓坐下来。 倒是邹氏神情不悦，还有一旁的云之珩，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云绾觉得她这位大表姐，倒是不容小觑。 也许，以后的生活会很有趣呢！ 云清洛，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第54章 家宴散后 云绾珠玉在前，入了老夫人的眼，这就让某些人有了别的心思。 有了云清洛的前车之鉴，其他人也没敢再往前来凑。 一刹那，屋子里变得寂静无声。 廊下，云博远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灯火通明的屋子，整座侯府都笼罩在辉光下。 不远处，钱氏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散步消食，来来回回的，这一个院子都有他们家两间屋子大。 她心下感慨：这才是有钱人家该过的富贵日子啊！ 云欣儿又何尝不是这般想的呢？ 云染那种身份，作为庶女竟然可以生活的这般好，又怎能让她不嫉妒。 就在钱氏母女二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廊下的云博远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此刻回到后院的云浅与何氏，也在思考着和云绾差不多的顾虑。 “娘，您说这些人，来到咱们府上，就真的没有别的目的吗？”云浅皱着眉，手里端着一盏丫鬟刚沏好不久的茶，语气担忧。 何氏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转眼看着她，伸出手笑着摸她的头，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些都不是你该操心的，娘只希望你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别像娘这样，连自己女儿的亲事都做不了主……” “娘亲，您说什么呢！”云浅突然就红了脸，扭过头去，小口抿着杯盏里的茶。 何氏见状无奈，“你啊你，一说起这事儿你就脸红，是不是已经有了心悦之人了？” 云浅摇摇头。 “也罢，你不愿说，我也不问了，就是那个苏氏，真要给你寻一门亲事随便嫁了，到时候你可不许找为娘哭鼻子。” 皱着眉头，云浅咬了咬唇，起身来到何氏面前跪下。 “浅儿？”何氏疑惑出声。 云浅抬眼看着她道：“娘亲，孩儿有事要向您坦白。” 何氏伸出的手就这样停在云浅的肩上，不足三寸的距离。 “什么事？”何氏故作淡定的问道。 实则她捏着帕子的手死死的攥着，心底满是担忧。 “娘，女儿犯了大错……”云浅小心翼翼的语气说着话。 何氏并没有打断她，而是点点头摸了摸自家女儿的脸。 云浅继续说道：“那日，我本是给刘夫子去送午日节的粽子和药囊，回来的时候，碰见了一个刚进城来的书生。” 何氏明显的能在她脸上看到，提起这个书生的时候，她娇羞欣喜的模样，那双发着亮的秋水眸，情绪外露，让何氏想不明白都不成。 “你心里中意的，就是他吧？”何氏扶起云浅，温声道。 云浅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耳尖窜上一抹红，轻轻点了点。 何氏愁眉不展，却没敢让她瞧见，笑着道：“那你说说，你觉得他怎么样？” 见自己娘亲没有反对，云浅便笑着起身抱住何氏，撒娇道：“娘，您对我真好！” 拍了拍她的手，“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拉着她的手到跟前，“坐下和娘好好说说。” 云浅点点头，“嗯。” “他是进京来赶考的书生……” 何氏就看着自己的女儿，讲述如何遇到了这么一个男子。 渐渐的，二人一来二去，就互相入了眼上了心。 “他可知道你的身份？”半个时辰后，何氏听完了云浅的话，问道。 云浅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他一直在刘夫子的书院里帮忙，我们不常见面，刘夫子也没说。” 何氏点点头，关切的又继续问道：“那他可有说何时娶你过门？” “娘，您说什么呢！”云浅害羞的扭过身子。 看她的样子，是很喜欢那个人了。 何氏在心里无奈叹气：儿大不由娘呦…… “这样吧，你若真是非他不可，那便寻个机会，娘陪着你去见见他。” 这样此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她也可以当面相看。 若真的值得托付，那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也不是不可以；但要非良人，那也可以劝她放弃。 “真的？”云浅眼睛亮亮的转过身来。 “嗯，为娘何时骗过我的浅儿。” 云浅窝在何时的怀里，亲昵的撒着娇道：“娘亲~” “为娘在呢。”何氏摸了摸她的头，藏起了眼底所有的担忧。 她家浅儿这事，苏氏那里就不太好过呀！ 看来需要找一个可以帮衬到她们母女的人了…… 另一边，苏氏给水姨娘安排的院子里，一个人影悄悄走了进来。 皎洁的月光下，水姨娘一个人孤身坐在那里。 她手中端着茶盏，听到脚步声，轻笑着道：“既然来了，又何必遮遮掩掩的呢。” 不远处，树影下走出来一个人，坐到她身旁。 “水姨娘这院子，倒是极为雅致。” 看着身旁坐着的那人，她挑眉，“你倒是聪明，竟然还看得懂我留下的暗号。” 那人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半个时辰后，云欣儿困了，钱氏抱起她，扯着云逸枫的手，走到廊下。 “博远，两个孩子困了，我先带他们回去。” 云博远半个身子都笼罩在阴影下，神色不明。 他淡淡“嗯”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你也回去休息吧，不用回来了。” 钱氏愣了一下，“你不和我一块回去？” 她还在想着下午那档子事，结果这男人就告诉她，他不和自己一起。 钱氏震惊的神情不似作伪，云博远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笑了笑，安慰她道：“你先带着孩子回去休息，我等一会儿散了酒气就回去。” 钱氏不疑有他，虽然失落，但还是点点头，然后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等母子三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云博远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拍了拍身上的树叶子，冷哼一声，然后迈着大步走向屋内。 就在这个时候，管家快步跑了进来。 路过云博远身边的时候，被他一把拉住。 管家皱眉，等一看清来人之后，立刻笑脸相待，“大老爷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你这么慌慌张张，可是出什么事了？”云博远面上担忧，实则就是想拖住他，恨不得天大的麻烦都降落在这座侯府里面。 但他似乎忘记一件事：像那种抄家灭族流放斩首的大罪，哪一桩不是落在姓“云”的头上？ 而他云博远，不也是这个姓氏里面的一员吗？ 管家也不着急了，这位大爷进门，他就觉得心里准是憋着坏。 这会儿正好，让他家侯爷看看，这些个面上亲缘单薄的血亲兄长们，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反正……他也不再慌的，说不定需要慌的，届时另有其人也说不定呢？ 第55章 旭王夜访 管家听了云博远的问话，笑着回答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方才门房小厮来报，说是三小姐的姑爷来了。” “姑爷？”云博远皱着眉，“谁的姑爷？云染？” “可不就是三小姐的姑爷吗？” “大老爷您还有事吗？没有的话，老奴就先去跟侯爷禀报了。”管家语气恭敬。 云博远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 管家回过身去，走了不远这才悄悄转过头来瞟了一眼他，目露不屑。 然后忙快步走向屋子。 留在原地的云博远思索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云染的姑爷，不就是那位旭王殿下吗？ 他拧着眉，有些慌了神，转过身就想往屋子里去。 “大哥。” 一转眼，云彦就走了出来。 “三弟，你这是要去接旭王殿下？” “是啊。”安定侯点点头，“大哥怎么不进去？外面夜里寒凉。” “哦，我这正准备要进去呢。” “不若大哥随我一道去门口迎迎旭王？” “那倒是不必，三弟你才是这府里的主人，我就不跟着掺和了，再说你嫂子他们也才刚走，我准备待一会儿就回去了。”云博远推脱道。 “行，那我先去接旭王殿下。” 话落，云彦快步离开院子。 云博远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身也走出老夫人的院子。 而彼时的屋中，因为旭王的到来，气氛再次悄然变得活泛起来。 二伯母邹氏等到云彦不在的时候，这才问老夫人，“听说旭王可是咱染姐儿的姑爷，真的假的？” 老夫人端起茶盏，吹了吹，没说话。 邹氏自讨没趣，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去。 就在她以为老夫人不会搭话的时候，老夫人直接出声道：“是真的，可在之前应该是绾绾的婚约。” “是嘛，那绾绾怎么没嫁去王府上？” 老夫人又没说话，邹氏不想等半晌，她转过头看向云绾。 云绾正巧这个时候刚抿了一口茶水，看到邹氏的目光，放下茶盏微微笑着道：“二伯母想知道什么？” 邹氏笑着的脸颊有些僵硬，刚要再问一遍，就被身旁的云清洛给拉住了手臂。 她皱着眉，扭过头去看了一眼自家女儿，然后便没再说话。 “绾儿妹妹要是方便的话可以讲一讲，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云清洛轻描淡写般略过这个话题。 云绾摇摇头，“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这门亲事本身是我母亲生前和旭王殿下的母妃所定下，当时二位长辈皆在闺中，自然没什么顾忌。” “可我如今长大了，也知道有些事不像儿时戏言，说过便过了。” “也恰好三妹妹于旭王殿下情投意合，这才请陛下赐婚，成全他二人。” 云清洛点点头，笑着又问了一句：“可怎么听说，在前一段时日，城内有传闻说是妹妹你从船上坠湖，幸得旭王殿下相救？” “堂姐记错了，当时三妹妹也在场的。”云绾看着云清洛强调道。 “是吗？”云清洛也看着她挑眉。 “是的，堂姐。” “那好吧，就听绾儿妹妹的吧。” 在二人方才的厮杀下，也试探出了彼此的实力。 云绾唇角上扬，云清洛则是被云之珩呵斥了一声。 “清儿！”云之珩皱眉。 “父亲。”云清洛低下头去。 “没事，绾绾，我这个女儿……平时疏于管教。” “无妨，二伯父，都是自家姊妹，我倒是没放在心上。”云绾柔声道。 “那就好，那就好。”云之珩笑笑，看起来温和有礼。 实际上嘛，就…… “哼！”老夫人冷哼一声，瞥了他夫妻二人一眼，然后扭过头去跟云绾讲话，“小绾绾要不要先回去？免得一会儿看见了心里不舒坦。” 云绾知道老夫人指的楚易瑄，她摇着头，跟老夫人撒娇道：“祖母这是瞧不起我吗？既然都是妹夫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何况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不还是一家人嘛！” “是是是，你说的怎样都对，既然不怵他，那就好好的，陪着我这把老骨头瞧一瞧，今儿个他到底要作甚么。” 云绾点点头，乖巧的“嗯”了一声。 话落，老夫人看向一旁的二房三口人，皱着眉，那神情似乎是在说：你们怎的还不走？ 云之珩起身，拉起邹氏，云清洛也跟着站起身。 “二房之珩携妻女告退。”他们行礼就要拜别。 “等等，”老夫人又道：“眼下夜色渐深，路不好走，还是先等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离去吧。” 本来云之珩是要拒绝，但不知想到什么，话到嘴边又终于变成了“是，母亲”，然后三人退下。 等他三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老夫人这才看向云绾，又问了一句：“丫头，你真不回去？” “祖母莫以为我还是从前那般，只会任人欺辱的一个可怜的哑子。”云绾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拍着她的手，让她安心。 老夫人虽然还是不赞同，但她点点头，最终还是勉强答应她。 在楚易瑄跟着安定侯踏入老夫人院子里时，看到的就是那个貌若桃李，面如娇妍的女子。 她坐在下首位置，在不甚明亮的烛火下，她的侧颜明暗交杂，整个人笼罩与影影绰绰中，姿态闲适，神情自若。 那细长的柳眉，如泼墨挥毫的山水画，浓淡适中的青黛，似远似近，让人看不真切，朦朦胧胧，却又想一寸寸走上前去端详清楚。 那双眼，含情勾人，但与那张唇放在一起，这样的面容就显得清淡。 清冷，又带着淡淡的雅致。 他看的有些痴了，呆呆的伫立在门口，眼中是惊艳，嘴巴张的很大也很圆，可以塞的下一个冰糖葫芦。 “殿下，怎么了？”云彦皱着眉，回头看过来，咳嗽了两声。 楚易瑄被唤回了理智，他若无其事一般摇着头笑了笑，跟着迈开大步。 “母亲，旭王殿下到了。” 老夫人起身，正要跪下，被楚易瑄扶住。 “老夫人这是要折煞小王了。” “旭王殿下，老身这厢有礼了。”被扶住的老夫人只能俯身见礼。 “老夫人快起身。”楚易瑄虚虚抬手。 他转过身来，云绾起身，见礼。 “小女云氏云绾见过旭王殿下。” 她一举一动，仪态天成，仿佛是以最标准的度量过一过，一分一毫恰到好处。 将世家贵女的样子体现的淋漓尽致。 楚易瑄此刻真的十分后悔，想去跟他父皇求旨，这位嫡女明显更合适做他王府里未来的主母。 这大气的，端方的，典雅的，却为何偏偏要在他已娶了亲之后呢？ 第56章 相见 见云绾见礼，楚易瑄上前两步就要扶起她。 云彦眼疾手快，挡在二人之间。 楚易瑄尴尬的收回手，他轻咳两声到：“二小姐不必多礼。” “是。”云绾起身。 楚易瑄坐了回去，老夫人和安定侯也落座，云绾也跟着一起。 这种场合，本该长辈先发话，安定侯是主人家，旭王是客。 但老夫人年事已高，且相对于楚易瑄的身份，自然是云彦更适合去招待他。 于是等到坐下以后，安定侯先是一招手，然后丫鬟们就给屋内几人上了新茶。 云彦这才开了口：“不知道旭王殿下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楚易瑄刚想端起那热茶盏暖暖手，听闻他这番话，立即又将刚端起来的瓷器放了回去。 “小王听说老夫人回来，所以特地上门来拜访。”楚易瑄笑着道。 “老身多谢殿下挂念。” “只是劳烦您这么晚还上门来跑一趟，实在是不该。” 老夫人这话说的委婉了，谁家登门拜访不在白日，却偏要夜里上门呢？ 楚易瑄也不知是听没听懂这弦外之音，他缓缓开了口道：“怎的不见其他人？” 安定侯接下话茬，“实在是不瞒殿下，家宴已散，都回去各自休息了，还望殿下见谅，不要怪罪他们失礼。” “不会不会，是小王考虑不周了，本想着下朝就来拜访的，却因为有事耽搁了，现在才来叨扰各位休息，唉！”说着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似乎颇为愧疚之意。 “罢了，不说这些，殿下可用了晚膳？”老夫人问道。 楚易瑄点点头，“小王在府上用过了，就不劳烦老夫人准备了。” “无妨，既然殿下用过了，已是最好。” 老夫人端起茶盏，对待他似乎极为恭敬，但是没有亲近的感觉。 听出来老夫人在跟自己客套，这不禁让楚易瑄心里十分忧愁。 他拍了拍手，从门外便走进来两个侍卫。 侍卫手里搬着一扇玉质的屏风。 云彦皱了皱眉，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楚易瑄起身道：“老夫人，您归家不久，这是我为您准备的礼，不知道您可还满意？” “满意，殿下有心了。”老夫人笑了笑，就是不知这喜欢到底占几分。 楚易瑄摆摆手，那俩侍卫就退了下去。 云彦起身，吩咐管家找人将那扇屏风给搬了下去。 “殿下可还有别的事？”老夫人问他。 楚易瑄愣了愣，笑着转头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不知三小姐现在可是去休息了？” “殿下是说染儿？”云彦道。 楚易瑄点点头，老夫人笑了笑，“哦，瞧我这记性，倒是忘了殿下还是我家染儿的相公呢！” 楚易瑄也跟着笑，“说来，我也该称呼您一声祖母才是。” “这可使不得，岂不是折煞老身了？” “怎么会，老夫人德高望重，自然当得起我这声祖母。” 话落，他也不顾老夫人和安定侯云彦的阻拦，竟是执意起身，俯身向着老夫人见礼。 老夫人受宠若惊，云彦也跟着起身，那么云绾自然也不好在坐着。 等到几人再度坐下，楚易瑄这才转过头来跟云绾道：“绾儿妹妹似乎病好之后，我们这是第一次见吧？” 云绾浅笑，“是啊，殿下小的时候，可是很爱捉弄小女呢！” “这都是以前干的蠢事，要在如今，我可是不会再欺负绾儿妹妹了。” 云绾点点头，“殿下不是要见三妹妹？” 楚易瑄摆摆手，“不了，这么晚，就不再继续打扰了，想必三小姐也休息了。” 老夫人和云彦对视一眼，刚要说什么，就见到门外走进来两道身影。 “臣妇苏氏携府上三小姐见过旭王殿下。”苏氏带着云染走进来，刚到大厅中央，就俯身见礼。 楚易瑄起身，走上前扶起云染，笑着道：“染儿竟然还没休息？” 云染故作娇羞，低下头去娇声细语，“这不是刚躺下不久，又听说殿下来了吗？” “你呀你。”楚易瑄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 云染扭捏着，满脸红霞，竟是一副小女儿情态。 看到这幅场景，在场众人心思各异。 老夫人皱眉，云彦摇头，俱是一副不赞同的模样。 苏氏嘴角上扬，心里很是高兴。 唯独云绾，端着一盏茶喝着，没有表情，反应也很是平淡。 二人分开，苏氏上前跟老夫人还有云彦解释道：“是我的错，老夫人可将惩罚都给我。” 老夫人摇摇头，“罢了，既然见也见了，就不讲究那些个虚礼了。” 云彦倒是没想轻拿轻放，他瞪了一眼苏氏，沉声道：“一会儿回去再跟你算账！” 苏氏低下头，应了一声“是”。 看向楚易瑄，云彦又问道：“既然如此，殿下可想好何时接染儿回去？” 楚易瑄点点头，“我原是想着，祖母回来，让染儿多陪着住几日，但要是祖母和侯爷觉得不妥，那我就明日过来接走染儿。” 老夫人点点头，“殿下想的极为妥当，倒也不是府上养不起一个姑娘，只是如今染儿到底身份在这里，又与您成亲，算是皇家的儿媳，老身自然不敢多留。” “是，且如今外界传言纷纷，若真的染儿住的久了，怕是对殿下名声不太好。”云彦接着老夫人的话道。 “这我也想到了，不瞒长辈们，若不是这城中流言四起，我倒还真是想和染儿多住一段时日侯府，孝敬在侧。” 老夫人等人直呼不敢。 这个时候，云染看向云绾，突然说道：“咦？二姐姐怎么不说话？是因为染儿抢了姐姐的亲事吗？” 云绾挑眉，放下茶盏，清脆的响声发出，她捏着帕子擦嘴，动作极为优雅，赏心悦目，活像一幅画。 “三妹妹看错了，我只是在想，若你走了，明日父亲他们该和大伯一家如何交代？”她的话绵软，却自带锋利的寒芒。 和她那双看透一切的淡然目光对视，云染皱眉，咬了咬唇。 “二小姐。”苏氏出声，她抠着手心，咬牙切齿。 “夫人有事吗？” “没，没有。”接收到云彦的眼神，苏氏立刻认怂。 “大伯？交代？”楚易瑄皱眉，他问云染，“怎么回事？” 云染摇头，一副委屈的模样，就是不肯说。 见她为难，楚易瑄转头看向云绾，“绾儿，怎么回事？” 云绾挑了挑眉刚要开口，就被苏氏打断。 她浑然不在乎，勾了勾唇，端着茶盏抿了一口。 不让她说？怕什么？ 呵！还真是天真！ 第57章 云染回王府 眼见着云绾就要开口，苏氏连忙出声打断她。 “这件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已经解决了。” 云绾没说话，楚易瑄就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 云染暗道不好，她咬了咬唇，突然就跪了下去。 楚易瑄被她这一出整的措手不及，反应过来以后又恢复了淡然。 他皱眉，后退两步就要去扶她，却被云染拒绝。 “王爷，妾身对不起您，给您抹黑了。”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啊？”楚易瑄不解的问道。 “哼！这个不孝女带着她堂妹出去玩，回来人却是脸上多了一道疤。”安定侯出声道。 老夫人点点头附和了一句，“是啊。” “堂妹？”楚易瑄眼神询问，“是侯爷您的兄长？” 云彦点点头，便没再说其他。 “可是殿下，那位可是您的妹妹啊？”云染哭诉。 云绾看着她捏着帕子哭天抹泪，肩膀一颤一颤委屈到不行的模样，在心里冷笑。 别说，她这位三妹妹，哭起来倒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儿呢！ 楚易瑄听说这事还扯上了皇室子弟，连忙蹲下身，捏住云染的手臂，冷声道：“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云染被他的大力气捏的手臂痛，她忍住疼，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男人出声道：“就是九公主，她……” 说着，云染低下头，咬着唇，小声啜泣起来。 呵！她倒是先委屈起来了。 “三妹妹若是难以启齿，不如就让我来说？”云绾挑眉，放下茶盏，笑着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说道。 “不用！”云染抬起头，突然惊呼道。 苏氏皱眉，往前走了一步，“殿下，不若还是让臣妇来说吧。” “嗯。”楚易瑄看着眼前的女子，皱着眉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征得楚易瑄的同意后，苏氏就将云染和云欣儿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楚易瑄听到之后，点了点头，拉着云染起身。 “这件事，你虽有错，但也不至于如此地步。”话落，将她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去，顺便还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然后转过身去，面向老夫人和安定侯，施礼道：“这件事是我旭王府的错，待明日，我会和大伯亲自赔罪，不让长辈们为难。” “殿下你……唉！其实都是一家人，何苦如此。”云彦道。 楚易瑄摇着头，“我那九妹平日里素来嚣张跋扈惯了，这次惹事惹到侯府，也确实该告诉父皇，好好说说她才是。” 老夫人闻言，笑着道：“这也不全怪九公主，我这两个孙女，自小顽劣惯了，仗着侯府身份，也是太不懂事了。” “老夫人说的哪里话，染儿很好，她也配得上我王府主母的身份。” “是是是，染儿能嫁进王府，这也是她的福气。”苏氏客套着。 楚易瑄对此很是受用，他拉着云染的手宽慰道：“染儿再待一晚，等明日下了朝，我就来接你回府。” “嗯。”云染红着脸，细声如蚊蝇般应下，点了点头。 这场戏看的差不多了，云绾顺势起身，提出要去休息。 老夫人准许，她就见了礼，然后在春兰的陪同下走了出去。 路过云染身边的时候，她那淬了毒一般的怨恨目光钉在云绾身上。 云绾勾了勾唇，丝毫不在意。 见她离开，楚易瑄也跟着向老夫人和安定侯提出告辞。 除了老夫人，安定侯云彦和苏氏跟着他一起，送楚易瑄出去。 第二日，云绾起来以后就听说云染跟着楚易瑄，被迫跟大房道了歉。 但是云博远却不在场，只有钱氏带着两个孩子。 “我这位大伯倒是机灵。”云绾点点头，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对了，竹酒昨夜可曾回来？”云绾思索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看向一旁站着的春兰。 春兰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 “我知道了。” 云家二房在午膳之前就离开了，苏氏派人来叫云绾去前厅吃饭。 云绾称病没去。 “可打听清楚了？”捏着帕子擦着嘴角，云绾看了一眼走进来的春兰，问道。 春兰点点头，“回小姐，前厅今日这宴，是为了招待旭王殿下的，几位姨娘和大小姐都没去。” “哦？我当事为了什么，原来是想给云染正名？” 她勾了勾嘴角，招了招手。 春兰附耳过来，云绾就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春兰就转身退了出去。 云绾心情很好的起身，挑眉道：“想正名？好啊。” 于是就在云染被侯府众人声势浩大送行的时候，一些传言也在城中悄然散布开来。 “啪！”王府书房，得到属下禀报的楚易瑄气的不行，他站起身，一拳砸在桌案上。 “可有查清楚到底是谁做的？”他沉声问道。 桌案前跪着一个人，此人一身劲装，闻言头更低了几分。 “没查到？”楚易瑄满是怒火的眼神看向他。 那人摇摇头，“是礼部侍郎家的二公子，逛花楼的时候说的。” “礼部侍郎？” “呵！倒是我那位不成器的好弟弟了。”楚易瑄冷笑两声。 “你下去吧，这件事不用管。” “是。” 等属下退出去，楚易瑄才将桌上那封信笺丢进了烛火中。 翌日一早，皇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质问关于旭王与安定侯府的亲事，起因由城中突然起来的流言有关。 奇怪的是，旭王并没有为自己辩解。 “所以，旭王被禁足了？”苏氏问道。 林嬷嬷点点头，“王妃身边的丫鬟是这么说的。” “丫鬟？”苏氏皱眉。 “对，是叫芙蓉。” “不管什么芙蓉还是海棠的，之前染儿不是带了两个丫鬟，怎么她走的时候没见到？” “两个？不是都给二小姐了吗？” “难道是我记差了？”苏氏怀疑自我。 林嬷嬷笑着道：“真要是有，三小姐不会忘记的。” “这倒也是。” 想了想，苏氏又道：“今早老太太说的，大长公主的秋宴，是在半月后？” “对，夫人有什么想法？” 苏氏摇摇头，“我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听老太太那意思，是要我带着云浅和云绾一起去？” “是，二小姐毕竟是嫡女，以前也就罢了，如今到了年岁，想必老夫人也是着急了。” “哼！她怎会着急？怕是巴不得云绾取代我，打理整个侯府。” “夫人自己知道就行了，可别说出来，小心隔墙有耳！”林嬷嬷低声叮嘱道。 苏氏摆摆手，“这个你放心，院子里都是自己人。” 林嬷嬷闻言，也不好再劝。 得到半月后要参加大长公主秋宴的消息，云绾半点不慌，十分淡定从容给对面的孙姨娘还有玉姨娘各自倒了一盏茶。 “二位姨娘品品看，若有不足之处，还望不吝指点。”她笑着，伸出手道。 玉姨娘看着孙姨娘，又看了看对面的少女，皱着眉，到底是没再说什么，端起茶盏。 第58章 大长公主 她抿了一口，然后眼睛睁大，似乎很是震惊，端着茶盏又喝了一口。 “二小姐这茶……甚好。”玉姨娘笑着夸赞道。 “玉姨娘若是喜欢，我这儿还有，你拿些便是。”云绾点点头。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妾身多谢二小姐。” 话落，又似乎想起来什么一般，皱着眉头问道：“不过，这茶是不是来处……” 云绾知道她想问什么，浑然不在意的说着，“玉姨娘只管拿着喝就是，旁人不会多嘴说这些。” “是，倒是妾身眼光浅薄了。” 孙姨娘听着她俩说话，一时间倒也没插嘴。 直到玉姨娘说起大长公主的秋宴一事。 “今儿个往府里递帖子了？”孙姨娘挑着眉看向云绾。 云绾放下手里的杯盏，“嗯，老夫人与我说了，让我跟着去看看。” “看什么？老夫人的意思是……”孙姨娘语气意味不明。 云绾摇头，“孙姨娘不要多想，总之来什么，我接着便是。” 一边闻言的玉姨娘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的头给塞到地缝里去。 这种事情，是她可以知道的吗？ “对了，大房可还没走，你知道吧？”孙姨娘问她。 云绾呷了一口茶，挑眉。 看她这样子，孙姨娘就知道她心里有谱，没事。 她松了一口气，看向玉姨娘，“你倒是稀罕她这里的茶。” 玉姨娘尴尬笑笑。 她二人谈话这会儿，她就已经喝下两盏茶了，眼下手里这第三盏，也算是下肚一大半了。 云绾招招手，吩咐春兰了什么，然后玉姨娘就见到她走去了里屋。 不多时，春兰再出来，手里就提着两个油纸包。 云绾接过来，推到玉姨娘的跟前。 “这是给我的……？”玉姨娘不敢置信。 “给你就拿着。”孙姨娘把两个油纸包都给塞到她怀里去。 玉姨娘怔愣着看向云绾，她端着茶盏慢悠悠喝着，没说话。 其实以云绾现在被侯府两位主事人看重的程度来看，这茶的来源很好猜。 安定侯云彦此人素来爱茶，自然平日里喝的也不是啥平常东西。 老夫人就更别说，几个儿子孝敬的，必是不会差的。 离开云绾的院子时，玉姨娘还在恍惚。 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还有正事没和云绾说。 刚要转身回去，就被一旁的孙姨娘给拦住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还有事情没和二小姐说。”玉姨娘皱着眉，语气焦急。 孙姨娘笑笑，“既然二小姐给了你东西，就放手去做吧。” “可是……” “没有那些顾虑，你放手去做便是。”孙姨娘的语气不容置疑。 “好……”玉姨娘点点头，转身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云绾这儿，二位姨娘走了，屋子里回复了寂静。 她放下茶盏，询问春兰：“你可知道这位大长公主？” 春兰点点头，“大长公主是当今陛下的姐姐，曾经嫁过两次人。” “这秋宴，是从五年前开始的，一年一次。” “那她现在呢？”云绾又问道。 “现在……”春兰摇着头，叹息，一脸惋惜遗憾。 现在的大长公主，早已不复曾经的肆意明艳，但依旧贵气。 从春兰这里，云绾得知，大长公主楚玉姝，至今成亲三次。 前两次，一次远嫁异国，和亲没三年就被灭国；第二次嫁给将军，将军埋骨沙场。 现如今，这位驸马爷，是权贵世家的公子，虽说武力不行，但是文才出众。 这秋宴，便是这位大长公主再次成亲之后第二年，开始举办的。 虽说大长公主成亲三次，但是却没有一个孩子。 第一个夫君，是异国的王，那时大长公主还差两个多月及笄，愣是在和亲路上成了年。 那位王却是个野心勃勃的，娶了大长公主也根本没碰她，二人相敬如宾，表面看着琴瑟和鸣，实则只是给人看的。 第二个将军，刚成亲拜完堂，人就被边关战事召走了，独独只剩下大长公主一个人独守空房。 将军之前有过三位夫人，也是死的死疯的疯，后院还有两位姨娘，倒是对她极为恭敬。 后来将军战死，大长公主这才又沉寂下来。 遇到如今的夫君，完全是高山流水，知音难寻。 听了春兰说的，云绾也很是感概。 “这位大长公主，可当真不是一般的女子。” 春兰点点头，对此表示深为赞同。 若换做一般女子，可能嫁到异国他乡早就积郁成疾，香消玉殒了吧？ 因为要参加秋宴，苏氏倒是难得大方，拿出银子来请城中最好的绸缎庄老板到府上，给云绾和云浅姊妹二人挑选布料子。 叫了云绾去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老夫人身边的卢嬷嬷。 “二小姐。”卢嬷嬷候在屋子门口，一见到云绾进院，连忙上前两步。 “是卢嬷嬷啊，您有何事？”云绾笑着道。 “是老夫人，叫老奴来请二小姐您，去一趟她院里。”卢嬷嬷也笑，想当初，云绾和云染的生母都在，她也是极为欣赏这位前夫人。 云绾闻言点点头，“行，那走吧。” 她跟着卢嬷嬷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神态自若。 卢嬷嬷暗自点点头，这位二小姐情绪稳定，处变不惊，也没说急着问是什么事，果然有贵女之风。 走了一半路，卢嬷嬷才开口道：“二小姐可了解大长公主？” 云绾点点头，“略有耳闻。” 卢嬷嬷挑眉，继续说道：“大长公主啊，年轻的时候也是意气风发，每每完成课业后，总爱偷着溜进皇家马场去。” “偶尔因为先生讲的枯燥难懂，晦涩无味之时，甚至会逃学去。” 云绾听的很认真，她明白这是老夫人的意思，要她多了解一些这位大长公主，也好不在秋宴那日无意间得罪了她。 “哦，对了，这位大长公主和您的母亲，也算是手帕交。” 手帕交？这倒是没听说过。 云绾皱了皱眉，虽然疑惑，但也没多问。 想着等回去找孙姨娘来。 等她到了老夫人的院子，云绾才知道，老夫人请来了人给自己量体裁衣。 见到她，老夫人笑着招手：“来，小绾绾，这位是你黎奶奶。” 云绾从善如流见礼道：“小女云绾见过黎奶奶。” 老夫人身旁，坐着的老妇人立刻起身，她笑着走上前，围着云绾绕了一圈，然后又从下到上细细打量着她。 她的眼睛越来越亮，半晌后才又重新坐了回去，跟老夫人道：“这就是你那位宝贝到不行的大孙女啊！看的我老婆子都心痒难耐也想养了一个了。” 这位老妇人穿着虽然不是那么张扬，但身上衣裳的料子着实华贵。 气质也不一般，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走起路来甚至带风。 云绾想：这位老夫人可不像什么平常人家的长辈！ 第59章 来者不善 听到黎老夫人的话，老夫人笑笑。 “我又没拦着你不让你养，但你可不能和我抢。” “方含湘你可真小气。”黎老夫人哼了一声道。 话落又看向云绾，“丫头你也别拘着，来，坐着聊。” “谢谢黎奶奶。”云绾温声细语。 黎老夫人招了招手道：“这么见外做什么，这可是安定侯府，你这个主人反倒是先客气上了。” 云绾笑笑，坐在了老夫人的下首位置上。 她一坐下，黎老夫人顺势观察她的仪态，然后点了点头，颇为满意的笑着道：“绾绾这仪态啊，乍一看，还真像是自小就在宫里长大的主儿。” 老夫人只是笑笑，顺便催促道：“行了行了，你这老太婆倒是没完了，我让你来可不是为了听这些恭维。” “哦对，倒是差点儿就忘了正事，人这一老啊，记性也是大不如前了。”黎老夫人叹息一声感慨道。 等她喝完一盏茶，这才起身走到云绾的面前。 云绾看向老夫人，见她点点头，这才跟着起身。 黎老夫人见状，从怀里拿出来一根绳子，然后对着云绾道：“绾绾你站好，胳膊向两边伸直就行，不要乱动。” 云绾依言照做，稳稳当当，让黎老夫人很是欣慰，对她的好印象再度上升了。 黎老夫人给云绾量体的时候，她注意到这位老夫人的手上，指间有薄茧，且左手中指上还戴着一枚银扳指。 挑了挑眉，等到黎老夫人量好她所需要的尺寸后，云绾坐下后，对此若有所思。 “静妍啊，你可要上点心。”老夫人见她量完尺寸，叮嘱道。 黎老夫人摆摆手，“你放心吧老姐姐，这辈子你没求过我什么事儿，这件我一定替你办的妥妥。” 老夫人闻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没再多说。 “对了，你这件衣裳是要去大长公主的秋宴？”黎老夫人挑眉看向云绾，问的却是老夫人。 “是啊，所以才要找你帮忙嘛。”老夫人笑着道。 “你这老婆子，惯会给我找事做。” 虽然这么说，语气听着像是埋怨，可实则这二位老夫人感情好，根本就没有要记恨对方什么的意思。 中午的时候，黎老夫人受邀留在这儿跟云绾祖孙俩一块用午膳。 不算太丰盛，很家常，但是黎老夫人却吃的很开心。 不外乎是因为这些，都是她爱吃的口味。 她拿着帕子偷偷擦掉眼角的泪，笑着道：“老姐姐还记得我爱吃什么，这么多年了，今日是我最开心的。” 老夫人摇摇头，语气温和，拍着她的手道：“这么多年，我一直等着你来找我，你倒好，把自己关在那高墙内，我想见你一面都难啊……” “老姐姐，你别说了，是我不好，往后一定常联系，你到时可别嫌我烦。” “你能来陪我说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烦你？”老夫人也难得高兴。 三人这顿饭倒也没吃太久，黎老夫人走时，还是云绾去送到门口的。 老夫人说是自己年岁大了走不动路，腿脚不如她快。 可云绾心里明白，这是老夫人在给自己铺路。 走在路上，黎老夫人有一搭没一搭问着她这些日子过的如何，偶尔也说说她年轻时候的趣事。 从这位黎老夫人言语中透露的信息来看：她和自家府上这位老祖宗打小就相识。 二人一起长大，一起从乡下来皇城，一个给人做丫鬟，一个给千金小姐当陪读。 后来一个加入高门大户做妾，一个有幸被宫里的老嬷嬷看上，进了宫做了女官。 虽然她说的轻松，但云绾知道，一个孤女，在宫里摸爬滚打，哪是那么容易的？ 她得吃过多少苦，经历多少风霜雨雪，才能坐到今日的位置上啊！ 送走黎老夫人，云绾回到老夫人的院子，这才知道这位黎老夫人的具体情况。 “她是宫里有名的绣娘，的多时候给皇后娘娘还有太后老佛爷，或者公主们赶制衣裳。” “我邀她今日前来，是为了给你做一件衣裳，留着等秋宴那日穿上去大长公主那儿。” 云绾起身见礼，“孙女谢过祖母。” 老夫人嗔怪道：“你跟旁人客气就算了，哪还有跟自家人也客气的道理？” “这事儿本是交给苏氏的，可她不糊弄你就算好的，让她好好办，那是根本没指望。” “眼下交给你黎奶奶，你且算着，不出十日，一准儿给你送到府上来。” 云绾点点头，这样一来，她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卢嬷嬷送她回去。 回到院里，云绾才知道，今日钱氏去找苏氏了。 “想必是为了秋宴一事。”云绾猜测道。 事实也确实如此，钱氏听说苏氏找人来给府上两位小姐选布料子，就找人来打听了一下。 一听说是大长公主的宴会，云欣儿当场就急了，表示这宴她是一定要去的，让钱氏想办法。 钱氏也没办法，云博远就说让她去找苏氏。 见着自家闺女不满的情绪，钱氏咬了咬牙，心一横，跺跺脚，厚着脸皮就去了苏氏的院子。 而彼时，苏氏心情其实还算不错。 听说钱氏来找自己，有些诧异，皱眉，厌烦的说道：“她来做什么？” 林嬷嬷也不知道，她低着头，想了想说道：“要不夫人让她进来问问？” 苏氏一琢磨，点点头，确实。 于是便大手一挥，林嬷嬷就将人给请了进来。 最后，钱氏离开时心满意足，但她们二人到底在屋内说了什么，没人知道。 而彼时，皇宫内，黎老夫人刚下马车走进织造署，就有人来传话说是先前旭王来过。 “旭王？”黎老夫人皱着眉满脸诧异，她素来和极为皇子没有多少来往，今日怎么会有人来找自己呢？ 她想不通，也没深思，回过身就去着手准备给云绾做衣裳。 忙活到一半，又听说九公主来了，连忙收拾收拾出去见人。 织造署院子里有一个小亭子，在廊下。 朱漆红瓦，高梁大柱，那亭子里，俨然坐着一人，贵气的很。 黎老夫人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然后便恭恭敬敬行礼，低下头没敢开口。 “公主。”那贵人身边的丫鬟，看起来也不简单，像是个练家子。 榆熙公主点点头，端起茶盏轻啄了一口，然后这才淡淡出声道：“黎管事，听说你今日出宫了？” 黎老夫人心中大惊：这位公主殿下为何这样问？ 她不知道榆熙公主此次前来的目的，但也如实回答道：“回殿下，今日老妇确实出宫了，去见一位手帕交。” 榆熙公主闻言挑眉，端起茶盏，缓缓开口道：“手帕交？本公主怎么不知道，你在这城内还有认识的手帕交？” 黎老夫人闻言神色一震，将头埋得更低了。 看来今日，这位九公主来者不善啊！ 第60章 秋宴在即 “大胆！公主殿下问你话呢？还不快快如实交代！”九公主身边的女侍卫单手握住腰间的剑鞘，眉头紧皱，语气冰冷。 黎老夫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双肩瑟瑟发抖。 “回殿下，老妇是去见安定侯府的老夫人了。” 她这话刚落，那位九公主就将手中茶盏重重磕在身旁的石桌上。 “哐当！”这一声响在眼下如此安静的时候，听在耳中是极为清楚的。 同样也让黎老夫人心里“咯噔”了一下。 “安定侯府？呵。”九公主擦了擦手，起身，走下亭子。 路过黎老夫人身边的时候，不明意味的轻笑一声，然后这才离开了织造署。 “师父，您起来吧，人走了。”一个小丫鬟从角落里小步奔了过来，蹲在黎老夫人身前，低声道。 黎老夫人瘫软在地，闭着眼，深深呼了一口气。 半晌过后，这才哑着嗓子道：“阿真，扶我起来。” “哎。”阿真就是她眼前的小丫鬟，也是黎老夫人收下的唯一一个徒弟。 她这一生都无缘宫墙之外平凡人家的生活，不能成家，所以只能选择收徒弟，然后将自己这一辈子的手艺，都传到徒弟手里。 再由徒弟一代一代往下传承，只有这样，这份技艺才不会彻底消弭于世间。 就像当初看上了黎老夫人的那个老嬷嬷一般。 阿真是黎老夫人动了恻隐之心保下来的小丫头。 她十岁之前一直在宫外乞讨，有一次从包子铺老板那里刚偷摸顺走两个包子，躲进巷子里还没等吃，就被周围一伙乞丐围了起来。 黎老夫人那日碰巧出宫去祭拜，回来时遇到她。彼时她被乞丐们拳打脚踢，却仍旧死死护着手里的包子。 黎老夫人叫人赶走了乞丐，又给她买了十个包子，这才离开。 后来，阿真便日日守在那巷子附近，遇到了黎老夫人，总会给她一朵鲜花，然后跑走。 那一次，黎老夫人从宫外回途中遇上大雨，见到了阿真母女俩被医馆赶出门外。 黎老夫人带着她们寻了医馆，给阿真重病的娘亲交了诊费和抓药的钱。 黎老夫人临走时，阿真的娘要自己的女儿报恩，黎老夫人便把她母女二人带回了宫。 如今，阿真和她娘亲就住在织造署内院，黎老夫人旁边的卧房里。 阿真扶起来黎老夫人，二人缓慢往织造署屋内挪步。 刚进了屋内坐下来，阿真去给黎老夫人倒茶。 黎老夫人缓了缓，这才说道：“阿真啊，你待会儿让明子去给安定侯府送个信儿，就说……” 这边黎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给自家徒儿，那厢九公主坐上马车刚出了宫门就问道：“今日，我那位好六哥进宫了？” 身旁的侍卫闻言，立即单膝跪在她面前，“回殿下，是。” “他进宫，是为了那个新过门的侧妃？”九公主语气淡淡，情绪平和，看不出真实想法。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漫不经心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热茶。 “是，为了半月后大长公主的宴会。”侍卫道。 九公主摇头吹着手里的茶，抿了一口，半晌后才道：“走吧，去长公主府。” 侍卫抱拳行礼，然后掀开马车帘子走了出去。 九公主放下茶盏，喃喃自语道：“今年的秋风，有些萧瑟了。” 旭王府。 楚易瑄下马，刚走进府内，就见到云染带着芙蓉站在院内。 他加快脚步走了过去，皱着眉，拉着她往屋内走去。 “这么冷的天，你在这等着做什么。”他语气冷硬道。 “王爷是在心疼臣妾吗？”云染勾了勾唇，转头看向他。 楚易瑄愣了愣，“本王方才去找了织造署的黎管事，但很可惜她不在。” “等明日下了朝，我再去看看。” 听他说起正事，云染也认真起来。 “王爷的姑母筹办的宴会，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呢！”她笑着道。 “不知大长公主殿下会不会喜欢臣妾。” 看着她有些忐忑不安的模样，楚易瑄生硬的转移话题道：“走吧，陪本王去用膳。” “嗯。”云染点点头，吩咐身旁的芙蓉去准备。 “王爷是不是饿了？” 楚易瑄没说话。 云染也不强求他现在就接受自己，反正总归到最后，这王府女主人，只能是自己！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大长公主举办秋宴的日子也如期而至。 一大早，云绾就被春兰从床榻上给叫了起来。 彼时，云绾还在懒洋洋的做着美梦，梦到了一堆金山银山财宝山冲着他自己砸了下来。 然后一睁眼，就是春兰那张小圆脸。 她笑眯眯的道：“小姐，起来了。” 云绾皱着眉，刚要把被子往上拉，就听到丫鬟来了一句：“小姐，今日是秋宴。” 哦，秋宴。 云绾强行打起精神，坐起来下了床榻，然后任由春兰在她身上鼓捣。 一个时辰后，云绾在春兰的灼灼目光注视下，从早膳桌上没吃完的东西里，用油纸包了五六块糕点。 “小姐，秋宴又不会饿着你。”春兰试图劝解她家这位不按套路的小姐。 云绾点点头，手里包着糕点的动作却是没停。 不会饿到她是一码事，能不能吃饱吃的踏实吃的好，又是另一回事了。 春兰：她竟然才知道，自家这位小姐，原来还是个认食……的？ 等到主仆二人来到府门口，苏氏竟然还没到。 云浅等在府门口，她身边那个丫鬟，正是云绾所认识的，那个当初领着她去见云浅的丫头——辛梨。 辛梨一看见云绾，就有些喜不自胜。 她抓着身旁自家小姐的手，小声在她耳边道：“小姐，是二小姐！” “嗯。”云浅笑笑，有些心不在焉。 这半个月，苏氏也没闲着，有意无意接触了几个大臣家的儿子，不过都是庶子。 一想到今早她娘亲说过的话，云浅的心底就有些忐忑。 她攥紧了手，看向迎面走来的女子，上前两步，温柔出声道：“二妹妹。” “大姐姐。”云绾也笑了，她看得出来，方才云浅眼中一闪而过的忧愁。 她心里有事。 云浅不知道自己的情绪已经被对面那人所察觉。 伸出手挽上云绾的手臂，拉着她就往马车边走去。 云绾也没拒绝，任由她拉着自己来到马车旁。 “夫人呢？”站在马车下面，云绾在春兰的搀扶下，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马车。 云浅摇摇头，“母亲还没到。” 云绾就没管，春兰扶着她上了马车。 辛梨皱眉，道：“小姐，要不我们也上车吧？” 云浅拍拍她的手，“这于礼不合，旁人会说我没规矩，不能丢了安定侯府的脸。” 辛梨闻言，心里很是为她家小姐不平，但也不能说什么。 谁让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呢？ 一个仆从的话，谁又会在意。 这时，府内传来说话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马车内，云绾挑眉。 她撩开往外看的小窗帘，嘴角上扬。 来了。 她招招手，春兰走了过去。 “小姐，有什么事吗？” “你去把大小姐她们叫上来。”云绾淡淡出声，吩咐道。 春兰虽然不解她为何要这般做，但还是点点头，遵从云绾的吩咐下了马车。 “大小姐，我家小姐请您一起坐马车。”春兰笑着来到云浅主仆身旁。 彼时，苏氏正好刚从府内出来，她刚踏出府门，还不等彻底站定，就听见了春兰这一番话。 苏氏当时脸就黑沉了下来，只是碍于此刻处在府门口，这才没敢发怒。 她一双喷火的眸子扫视着马车的方向，犹如冰冷的暗箭一般。 云绾似有所感一般，撩开小窗帘子，笑着道：“大姐姐，你怎么还不上来？” “咦？夫人，你终于好了！” 她好像才发现苏氏一般，慢悠悠的说道。 苏氏气的脸色特别难看，一阵青红蓝紫黑，真是好不丰富。 挑衅！她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第61章 长公主府 苏氏气的身子发抖，她身边的林嬷嬷拉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夫人，您可千万要忍住啊！” “云绾！”苏氏咬牙切齿，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深吸一口气，然后挂上一副虚假的笑脸，走上前来。 “既然两位小姐都到了，那就出发吧。”苏氏说着，看向云浅。 “那大姐姐还愣着干什么，赶快上来呀！”云绾可不管那些，她笑着招呼道。 云浅有些为难的看向苏氏。 苏氏摆了摆手，笑的比哭还难看，“既然如此，那浅儿你就陪着绾儿一起坐吧。” “我去前面那辆车。”说着，苏氏快步走了过去，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咱们夫人呐，可是一个爱面子的人！” 爱面子的苏夫人听到这番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 林嬷嬷搀扶着她走上马车，苏氏阴狠的眼神钉向探出头，跟云浅主仆二人说话的云绾。 云绾自然感受到了前面传来的充满恶意的凝视，但她浑然不在乎就是了。 有了苏氏的发话，云浅也在辛梨的搀扶下登上了云绾所乘坐的这辆马车。 等到两辆马车上的主子们都坐好了，苏氏一声“出发”，车夫这才驾着马车向着城西而去。 马车上，云绾主仆二人和云浅主仆二人各坐一边。 自从上了马车，云浅就一直保持沉默。 这会儿，云绾拎起茶壶倒了两盏茶，把其中一盏茶推到她面前。 云浅还是没反应，辛梨却是蹙起眉头，轻轻扯着自家主子的衣袖晃了晃，“小姐。” 云浅回过神来，接过热茶，捧在手心里，“谢谢。” “天冷，大姐姐暖暖身子。”云绾也没多问什么，温声道。 云浅点点头，也不打算多说。 见她这般，云绾叹息一声，放下手里的茶盏，看向云浅，“大姐姐是有什么心事吧？” 云浅惊讶于她不仅发现了，还问了出来。 皱着眉头，云浅欲言又止。 犹豫半天，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既然她不想说，云绾也不逼着。 “大姐姐若是有什么需要，我随时都可以帮忙。” “谢谢二妹妹。”云浅转头，很是感激的看着云绾道。 姊妹二人有了这一番短暂的对话后，马车内就再次陷入了沉寂。 辛梨看着自己小姐频频走神的模样，满是担忧。 她是昨晚临时被何姨娘决定，跟着云浅一起赴宴的丫鬟。 个中隐情先暂时按下不表，安定侯府的马车驶出巷子里，再拐过街角，从皇城中心穿到城西的方向。 又过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下。 “吁！”车夫喊停，“夫人，长公主府到了。” 苏氏在马车里睁开一双眼睛，淡淡问了一句：“到了？” “是，到了。”车夫恭恭敬敬答话，下了马车立在一旁。 “翠芝。”苏氏叫了一声，马车外的丫鬟就打了帘子弯腰伸进来一双手比。 苏氏扶着丫鬟的手臂慢慢走出车厢。 后面一辆马车上，云绾也下了马车，随后就是云浅。 这次赴宴，苏氏没带林嬷嬷。 车夫把马车赶去长公主府后门了，前面几位主子也被长公主府的下人迎了进去。 这个时候，早朝可能刚散，所以来的都是朝臣家眷。 各家夫人和小姐们无不使尽浑身解数，真可谓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各凭本事。 公主府门前一片热闹景象，宅邸虽然不如皇宫内院恢宏大气，但也威严十足。 “安定侯府苏夫人携二位小姐到！”门口的小厮接待一位贵客，就喊一声。 小厮每喊一声，就会引来其他客人的目光注视。 苏氏走在前面，身边翠芝搀扶着她。 长公主府的管家是个老头子。 见到苏氏，虽然不屑，但面上却是没有表露出来。 老管家迎了上来，笑着恭敬道：“苏夫人，您来了。” 苏氏也笑，跟管家打招呼：“胡管家，这是我家两位姑娘。” 说着，稍微侧了侧身，让出身后的云绾和云浅二人。 云绾身旁，跟着春兰，见苏氏让开身子，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上，笑了笑，仪态正好。 端庄雅静的嫡女，双手交叠于小腹处，微侧，缓缓下蹲。 “见过胡管家。”她声音淡淡的，很温和，不那么柔软的甜腻，也不是冷冰冰让人感觉不好相处。 “哎呦！这不是折煞老奴了吗？”胡管家道。 云绾笑着起身，云浅也走了过来，规规矩矩给胡管家见礼。 胡管家这次倒没推脱，云绾瞥过去一眼，瞧见了苏氏眼底的讥讽。 等云浅站直，她挽上对方的手臂，“夫人，我和姐姐先去逛逛。” 话落，不等苏氏说什么，一行四人两对主仆就快步走进了府内。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长公主府的管家，怎么着也顶的上这皇城里一个四五品官了吧！ 苏氏勉强笑笑，解释道：“平时就这样，二小姐得老夫人和侯爷宠爱，胡管家不要放在心上，若有不妥之处，还望见谅。” 胡管家一个把大长公主从小看到大，保护她，做了十几年管家的人，又怎么会听不明白苏氏这番话里所暗含的意思呢？ 呵！拎不清身份的无知妇人。 他在心底冷笑，对于苏氏的不屑更重一分。 “无妨，见惯了循规蹈矩的世家千金，二小姐的性情倒是极为难得。”胡管家赞赏道。 他伸出手，让开路，实意苏氏“请。” 苏氏自讨了个没趣，她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指甲都快要掐的裂开一条缝了。 直到身旁的丫鬟呼唤她的声音传来，这才敛下眼底的阴冷恨意，抬起头笑了一下，然后迈步向前。 等她主仆二人走远，胡管家脸上的假笑一下子就收了回去。 他甩甩衣袖，冷哼了一声：“什么东西！” 收敛了情绪，胡管家继续招待上门来的客人。 另一边，云绾拉着云浅绕过影壁，就看见了一条青石板路通向后院，还有另一条鹅卵石小径。 小径的尽头是亭子，连接着回廊，绕过花园假山，通向石桥。 桥底是一整片荷塘，里面各色锦鲤和其他鱼儿成群游荡。 花园那边，有许多小姐们聚在那里，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反倒是后院的方向，有些宁静致远的味道在里头。 云绾松开手，“大姐姐，方才多有得罪。” 云浅摇头，款款挪步往后院的方向去。 云绾见状挑眉，跟在她身后不远。 按照礼数，去长辈家中赴宴，是要先去拜会一番才行的。 姊妹俩这一路上也遇到不少刚出来的小姐千金们，有的认识，有的见过不熟。 但不妨碍她们对于云绾的好奇。 都知道安定侯府那位二小姐得了病，这才好，也不知道人到底长啥样啊？ 如今可好了，不仅见到了，还能了解一番。 这谁能忍住不好奇呢？ 第62章 面见长公主 云绾和云浅二人走到后院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婆子正站在前面不远处。 婆子看见她二人，立刻就迎了上来。 “二位可是安定侯府的两位小姐？”那婆子一身青蓝色下人的衣裳，手端正摆在身前，笑眯眯恭敬的见礼。 云浅二人对视一眼，然后点点头，也给婆子行礼。 那婆子惶恐之下竟是往后连退三步这才停下。 “二位小姐这是折煞老奴了。”她苦着一张脸，眉头皱得紧，像是恨不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请问您是？”云浅做出姐姐的样子来，上前一步问道。 “哦，对，瞧老奴这不中用的，竟然忘记自报家门了。”婆子拍着自己的脑门，惊呼道。 “老奴是这公主府的管事婆子，鄙姓周。” “是奉府上主子的命，特来接两位小姐。”婆子缓缓开口道来。 “周管事，有劳。”云绾不卑不亢，上前一步笑着道。 周管事见她这般，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点了点头，心中暗暗赞赏。 她既不故意攀亲近，称她为“周妈妈”，也不倨傲叫她“周婆子”，如此不亲近不疏冷，分寸拿捏恰到好处的同时，也不忘了礼数。 如此贵女气质，倒叫周管事惊讶不小。 不是说之前心智不健全，是个痴儿？ 怎如今刚好，就这般气质逼人？难道真是什么样的人家，就出什么样子的后辈子孙吗？ 就在周管事想着这些，愣神的时候，云绾姊妹二人也没出声打扰她。 等周管事回过神来，已经过了一盏茶。 “两位小姐等急了吧？是老奴不好，请二位小姐随老奴来。” 话落，周管事微微侧身，让开身后的路。 她在前面半步引着云绾姊妹二人走，身后辛梨和春兰各自跟紧了自家小姐。 从后院绕向东面靠后的一处，那里修建了一处院落。 此院青瓦朱墙，檐下挂着一串金黄的宫铃，院门正上方一块紫金匾，题写三个大字：姝莲苑。 众所周知，大长公主的名讳便唤作“楚玉姝”。 由此可见大长公主于皇室中的地位，还有驸马对于她的看重和宠爱。 周管事带着云绾她们停在门前，转过身，低声道：“二位小姐，到了。” “多谢周管事。”云浅道。 周管事上了台阶，进了门内，带着一个小丫鬟又走了出来。 “二位小姐先跟着希儿进去，老奴还要有事要去做，就先不打扰了。” 云绾和云浅点点头，跟着小丫鬟走进院内。 希儿带着她们主仆四人进了门内，又绕过一片回廊和假山，这才停在屋子门口。 她稍稍侧身，轻轻敲着木门，然后出声道：“夫人，安定侯府二位小姐到了。” 屋子的门是开的，屋内传来寒暄和聊天的声音，听着应该都是各家女眷，且绝大多数还是妇人。 听到丫鬟的话，房内暂时歇了响，一个婆子穿着墨翠色衣裳走了出来。 她笑着，“二位小姐，里面请。” 云绾观察她的衣着打扮，还有手里的帕子，肯定了她是大长公主身边的心腹。 姊妹二人齐齐见礼，然后跟着她抬脚迈进屋内。 跨过门槛，屋内的情形就在眼下一览无余。 屋中不是如想象那般富丽堂皇，倒是古朴典雅，很是别致。 正中主位上，一个美妇人端坐其上，两旁下首坐着六七个妇人，穿金戴银，好不亮眼。 那美妇人的面相按照云绾看来，就是既不刻薄也不亲厚。 倒是有些普通了。 不过这矛盾的气质，倒是让云绾心里觉得有些耐人寻味。 美妇人手里端着茶，安安静静喝着。 她不说话，自然屋中也没人敢先开口。 于是一时间气氛就这么安静下来，甚至有些凝滞。 “殿下。”那个领着云绾二人进来的婆子走到美妇人跟前，站定，唤了一声。 美妇人不说话，那婆子也不敢动，就垂着头站在那。 过了好半晌，云绾看见云浅捏着帕子的手都开始发抖了，那美妇人这才终于淡淡“嗯”了一声。 她这一句回应开了口，婆子的肩膀都放松了下来，然后安安静静站在美妇人身旁，充当一个没有声音的瓷瓶。 美妇人放下茶盏，擦了擦嘴，抬眼看向屋中央地上站着的二人。 一时间，云绾只觉得一双温淡的目光在她和云浅身上扫过，尤其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有点久。 她皱着眉，低头瞥见云浅鬓角边的冷汗。 “你们两个，谁是云染？”好半晌过去，美妇人这才说道。 她这话问出来，云绾疑惑，云浅也懵了。 啊……？谁？ “回夫人，小女和姐姐确实是侯府的女儿，但也非云染。”云绾见云浅还懵着，索性直接上前一步，施礼回道。 大长公主第一次皱了眉，她看着云绾，又看了看云浅，眼中露出迷茫。 “你们二人，都不是云染啊……” 此刻云浅也回过神来，上前见礼补充道：“回殿下，您所说的云染，是我姊妹二人最小的妹妹，只是她今日不跟随府里一道来。” 云绾也点点头，姊妹二人绝口不提旭王一个字。 大长公主也明白了，她挥挥手，“你们坐吧。” 二人不敢忤逆，依言寻了个角落的位置挨着坐了下来。 两个丫鬟从偏门溜了进来，站在她们自家主子身边。 有了这个小插曲，倒也不碍着屋内妇人们的兴致。 她们对于云绾，可是好奇的很。 有一个夫人盯着云绾看了半晌，挑眉就问道：“公主殿下，您看这丫头，是不是有些眼熟？” 大长公主先前没仔细看，心里想着自家侄女说的事儿，让她留意着安定侯府的一个庶女。 如今听人这么一说，倒也来了些兴致。 打眼往云绾的脸上细细瞧着，是越看越觉得熟悉，眉头也跟着皱在了一起。 那个夫人见她这般，端起茶盏默默喝了起来，旁的人眼神都嗔怪的瞪她，怪她让这位不悦了。 待会儿若是被牵连怒火，可怎么办呦！ 云绾不知道这些夫人心里的小九九，她只知道大长公主在那个婆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她站起身，云浅也慌着，跟她一起站着。 大长公主停在二人面前一步之遥，声音抖了抖，终是问出一句话：“你母亲，可是柳烟茹？” 云绾愣了愣，她其实不知道母亲的名字，只知道母亲姓柳。 她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心智不健全了，而那个时候，母亲也早就不在了。 所以她对于自己母亲的记忆，其实很模糊，只想着幼时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给自己唱曲，哄着她入睡，抱着她摇摇晃晃，在温暖的河床上飘流向远方。 那么，长公主所说之人，会是她的娘亲吗？ 第63章 云绾生母 云绾不知道自己娘亲的事情，但云浅了解呀。 她娘是安定侯云彦的通房丫鬟，可以说是见证了安定侯府主母位置更迭的人。 云浅回过神来，轻轻扯了扯云绾的衣袖。 她听娘亲说过，第一位主母夫人，正是云绾的母亲，姓柳，原江州永宁县人，后来举家北上，这才遇到了安定侯云彦。 二人从相识再到成亲，最后因为自己的夫君科举中第，那位柳夫人便带着老家的二位公婆，随着一同来了皇城。 可谁都不曾想到，这位夫人会在生下女儿不久后就撒手人寰。 满打满算，她也没过几天好日子。 到了皇城，那时的云彦还不是安定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 后来，他又一路升至侍读、侍讲学士，这才得了皇帝的看重，将他委任到兵部当侍郎。 正因为云彦在兵部当差，然后上战场立了功，这才被皇上封为安定侯。 而彼时，柳夫人难产，拼了命把孩子生下来，然后身子就落下病根，没两年人就去了。 那时的安定侯风光无两，发妻去了以后，那云染的娘亲就主动找上门，起初也只是陪伴，后来不知怎的就成了二夫人。 但也仅限于此，侯府主母的位置，云彦是没给她的。 她怀了云染的时候，主动让苏氏伺候云彦，这一来二去，等她生了女儿，苏氏也成了姨娘。 但她显然没有柳夫人的好命，生孩子时候大出血，好不容易生下云染，人直接就没了。 再往后，顺理成章，云染交给相熟的她娘亲以前的丫鬟——苏氏来照看。 云绾痴傻以后，为了让苏氏能够真心相待她，云彦就给她正了名分，抬了侯府主母的位置。 被云浅扯了袖子的云绾看向她，然后如实回答大长公主的话，“回殿下，小女不知母亲名讳，但小女生母确实姓柳。” 大长公主闻言点点头，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丫头不知道她娘亲的事，但就看这张脸，隐隐和记忆中那张脸重合。 她转过身，又坐了回去，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举动倒让在场的夫人们琢磨不透。 唯有那个之前说话的夫人目光看向云绾，意味深长。 云绾皱着眉，拉着云浅，姊妹俩又坐了回去。 她跟云浅咬耳朵，打听情况。 云绾好歹是安定侯府大小姐，虽说是庶出，但平时也出府参加一些贵女举办的宴会，倒是对于屋内一些夫人，有些了解。 “方才那位夫人，就是工部尚书之妻，陶夫人。” “工部尚书严大人，为人严谨刚正不阿，虽然性子冷，但对待陶夫人，却是极好的。”云浅介绍道。 “哦？怎么个好法？”这倒是勾起了云绾的好奇心。 “那自然是因为严大人府上没有其他女人，只有一个陶夫人。” “通房也无？” 云浅皱眉，“是有一个，但严大人不曾碰过，就当普通丫鬟，后来陶夫人嫁过去，他就让那个丫鬟去伺候府上老夫人了。” 云绾点点头，若有所思。 这样看来，这位严大人便确实算是为数不多的好男子。 “对了，我姨娘讲过，柳夫人帮着陶夫人和严大人牵过红线呢！” “牵红线？”若真这样的话，就不难理解为何陶夫人方才要帮她了。 没了这些小插曲，屋内的夫人们便又开始聊起来，有的时候也和大长公主寒暄两句，但大长公主看起来确实兴致不高。 她就静静坐着，听着这些夫人们七嘴八舌说些趣事，或者谁家的糟心事，吐槽一下不在场的哪家夫人。 就这样的氛围持续了一会儿后，那个婆子在大长公主身旁耳语了一阵后，大长公主看向在场唯二的云家两位小姐，笑着道：“看你二人在这儿待着也是烦闷，不如出去随便逛逛如何？” 虽然她是询问的语气，嗓音还很温柔，但云家姊妹二人自然知道，这种场合，忤逆今日宴会的主人，尤其还是还是在人家地盘上，对方还是皇族，那绝对不亚于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 于是二人对视一眼，便起身，由云浅出声道：“那小女就不打扰诸位长辈了，这就带着妹妹去看看这府邸内的景致。” 云绾跟着点头。 大长公主欣慰，转头跟婆子说道：“吕嬷嬷，让希儿带着侯府二位姑娘，好好逛一逛。” “是。”吕嬷嬷领命，转身走出门去。 云绾姊妹二人施礼过后，转身离去。 等她二人走了，大长公主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吕嬷嬷回来，身边就跟了一个苏氏。 她一进来，就先见礼道：“臣妇安定侯府苏氏，拜见长公主殿下。” 在她进来的时候，屋内的夫人们就停止了话头。 眼下，周围一片安静，唯有苏氏的声音格外清晰。 大长公主没说话，苏氏也不敢起来，她就这么受着所有人的注视，维持行礼的姿势，半蹲着弯着腰，低着头。 足有一刻钟，大长公主这才淡淡出声道：“行了，起来吧。” “是。”苏氏方才一路走来的雀跃和激动，都在这时候化作一盆冷水浇头而下。 她知道，大长公主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可为何？难道是…… 她想到来时看见了往另一条路上拐的云绾二人。 “苏夫人怕是没来过这等场合吧？”陶夫人端起茶盏，笑着道。 苏氏皱眉，她不知道柳氏与这位陶夫人之间的渊源，只以为对方于她来的敌意莫名其妙。 “是，这次也是为了让府上二位小姐长个见识。”她笑着答。 陶夫人点点头，又问道：“方才苏夫人来的时候，可曾看到二位小姐？” 苏氏不知她是何意，没敢贸然开口。 倒是吕嬷嬷说了一句：“对，老奴接到苏夫人的时候，二位小姐刚拐过凉亭。” “都是姑娘家，难为她二人陪着一起待着好些时候。” “这样也好，跟那些姑娘们在一块，倒也自在。”大长公主笑着说了一句。 苏氏满脑门的冷汗，她捏着帕子的手死死陷进掌心。 “苏氏，坐吧。”大长公主这一句犹如赦令，苏氏赶紧谢过，然后坐下。 好巧不巧，吕嬷嬷带她坐的位置，旁边正是那位陶夫人。 苏氏不敢造次了，规规矩矩坐在那儿，动也不敢动，此刻就希望自己是团空气。 可她越这般想，有人也偏不愿让她如意。 比如在场众人，比如陶夫人，再比如…… 大长公主本人！ 第64章 公主的刁难 且不说在场众人如何嫌弃苏氏，也不论她们如何刁难。 话分两头，另一边云绾姊妹二人跟着小丫鬟希儿，来到了先前遇到贵女的花园。 花园里，各家的千金小姐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处，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有的注意到希儿，以及她身后的云绾姊妹二人，免不了多了好奇和打量。 有的认出来云浅，就不免猜测她身旁的是谁，自然也开始小声议论开来。 这当中，自然也要有一个核心的人。 一个姑娘从一群小姐当中站起身来，走到亭子外边。 “郡主。”希儿见她过来，连忙见礼。 她这番动作自然也给身后云绾二人提了个醒。 姊妹俩互相对视一眼，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下一刻，就见二人也微微蹲身行礼。 那个女子满意点头，眼中划过一抹赞赏之意。 “二位妹妹请起。”她笑着说道。 云绾和云浅起身，然后看着眼前这人。 她一身水红色的罗锦裙衫，头上流苏步摇随着动作倾斜，腰上环佩叮当作响。 看得出来，是极为受宠的姑娘。 早就听闻长公主带着前面将军的孩子，嫁给如今的驸马爷。 但知道是一回事，见到了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眼下，云绾二人心中惊讶无比，也对于这位大长公主多了好奇和敬佩。 这世间女子本就极为注重名节之事，像大长公主这般奇人，是极为不多见的。 她不仅再嫁，且还带着前任夫君的孩子，少不得受人冷眼和嘲讽，又怎能不令此间女子所敬佩呢？ 这位郡主打量完云家姊妹二人后，便当先自报家门。 “我叫齐晗，是公主母亲的继女。”她大大方方，周围的小姐们也是见怪不怪了。 “小女安定侯府云浅，这位是我妹妹云绾。”云浅作为长姐，自然是要护着比自己小的妹妹。 “我们姊妹二人，初来乍到，还望各位小姐莫要见外。” 听她这般说，面上各家千金倒是少了议论，看起来也还算和善。 “郡主，既然如此，就领着她们过来吧。”另一边，坐在回廊里的女子挑了眉说道。 齐晗闻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云绾姊妹俩。 彼时，云浅正在跟云绾咬耳朵。 “那位就是太傅顾大人家的小姐，也是顾老太爷唯一宠爱的孙女。” 云绾点点头，心道难怪能和郡主聊到一起去。 二人跟着齐晗来到亭子里，那位顾家小姐见状，伸手让她们坐。 “都说安定侯府的小姐容貌出色，以前我是不信的，今日见过了才算是真的知道了，你们云家的姑娘们，都长得这般好模样吗？”顾家小姐道。 云浅跟云绾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 倒是齐晗笑着，挑眉道：“我说雁子，你是不是见着人好看就不撒手的毛病又犯了。” 话落，摇摇头看着云浅二人，“她这人就这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不会，爱美之人人皆有之。”云绾笑着，看向对面的贵女们。 “这位三小姐说的话，我倒是很认同。”顾家小姐走过来，坐在云绾对面。 “今日长公主设宴，名为秋宴，赏花赏景赏美人。” 云绾挑眉，“也是品茶品酒品舞乐。” “好。”顾家小姐笑着拍手，转头跟齐晗道：“这位三小姐，当真有意思的紧。” “确实有意思。”齐晗也打量着云绾。 而叫二人好奇的当事人，此刻正往嘴里灌茶水，一盏接着一盏。 “云三小姐，我出一道题，你可敢答？”顾家小姐开了口。 云绾点点头，“顾小姐请讲。” 云浅暗中扯她袖子，让她不要逞能出头。 “我祖父日前上朝，有大臣说女子不如男，只能安于后宅，不可抛头露面，你怎么看？” “我也曾听说，大长公主少年时纵街打马过，且如今陛下每年秋猎，也有女子比赛，那为何又来女子不如男一说？” “那街边小摊贩，许多也是女子，她们卖花卖布匹，女子的首饰头面胭脂水粉，没人比她们自己更了解。” “更别说如今各位小姐，在府上学习自然少不得女先生教导，且某些时候确实需要女子。” “所以，女子哪里不如男？”云绾笑眯眯回答道。 “好……” “好一张伶牙俐齿，既然你说女子可以如男儿一般，那为何不见你奔赴战场？” 顾家小姐刚要说话，就被一道声音给打断。 众人循声望去，见到来人纷纷见礼。 “参见九公主。” 楚湘妤，九公主榆熙殿下。 女子一身锦衣华服，在身边侍女的搀扶下踏上台阶。 众人保持见礼的动作，一动不敢动。 等到她坐好，这才轻飘飘一句：“起来吧”，于是所有人赶紧起身。 楚湘妤坐在另一桌，但她一抬眼就能看到云绾。 “方才云三小姐说女子可以如男儿一般，那敢问云三小姐，本宫若要你现在就去军营，你可愿意？” “回殿下，小女自当从命，守护我大启国泰民安。”云绾见礼回答道。 楚湘妤点点头，“本宫见云三小姐你礼仪尚佳，所以不妨向大家展示一番如何？” 这话的意思，使得在场众人脸色就是一变。 云绾自然也听出来，这位九公主明摆着就是来找她茬的嘛！ 只是不知道原因，她分明见都没见过这位殿下，又如何能得罪她？ 纵使心里再如何想，面上却是依旧淡然。 “既然是公主殿下的命令，小女莫敢不从。”云绾轻飘飘开了口，把这话又给顶了回去。 楚湘妤似笑非笑瞧了她一眼，“云三小姐这张嘴还真是厉害。” “也难怪你们云家的女儿，能做我们皇家的媳妇。” 云浅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位九公主不是平白无故看她们安定侯府的姑娘不顺眼，而是因为云染啊！ 她们是被云染连累了吗？ 云绾也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但她没有任何旁的反应。 倒是听说云绾以前和旭王有婚约一事的贵女们，低声讨论了起来。 齐晗皱着眉，她身旁的顾雁离脸色也不太好，但二人都没有想要任由九公主继续欺负下去的意思。 众人只见那位人人称赞的顾家小姐一马当先，快步走到云绾身旁，将人一把拉过来拽到身后。 齐晗见状，摇头叹气，无奈起身，将她们护在身后。 “公主殿下，今日是我母亲所设之宴，还望您高抬贵手。”齐晗施礼，很是客气的说道。 “哈！高抬贵手？”公主怒极反笑，眼神冷冷扫视着她，“你母亲，她也是我的姑母，更何况……” “你这个继女，有什么资格让她相护？” 九公主微微倾身向前，几乎是贴在齐晗的耳边说这话。 见她握紧了手，顾雁离担忧的扯了扯她的衣袖。 齐晗愣了愣，收敛好情绪，笑着转头看向她。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嗯。”顾雁离点点头。 她乖巧的样子，好像只有齐晗可以压得住。 云绾若有所思：这位九公主为何要在今日发难？对她有什么好处？ 第65章 开宴之前 “九公主，再怎么说，如湫也是你的姊妹吧，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呢？”顾雁离看不惯楚湘妤这副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可恨模样。 如湫，是齐晗的小字。 “雁子。”齐晗摇了摇头，她深知楚湘妤的性子，若真的要对付顾雁离，十个顾家，就算一百一千个，也是不够看的。 对上皇权，谁又能真的全身而退呢？ 还是不要让她去冒险了，就算顾家是皇室子弟的老师，那也不能触及皇室底线。 因为王者的卧榻之侧，不容他人存在。 楚湘妤挑眉，慢条斯理的放下手里的茶盏，似笑非笑道：“顾家小姐和浔阳郡主还真是深情厚谊啊！” “别仗着顾家教过我楚家几代，就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还有浔阳郡主，你一个亲爹杳无音讯多年的继女，还没有资格与我做姐妹。” 楚湘妤这话不可谓是不冷漠，她毫不留情的将这层残酷事实的窗户纸捅破。 在场之人都纷纷色变。 唯独云绾，依旧那副神情淡淡的样子，没有别的情绪。 楚湘妤难得好兴致，她的视线扫过齐晗她们这边的贵女，最终目光落回到云绾身上。 “怎么样？云三小姐有什么话相对本殿说吗？” 云绾笑着点点头，楚湘妤让身旁的侍女带着她来到自己面前，等着她的奉承。 顾雁离皱着眉就要冲过来，被齐晗一把拽住手臂。 看向她，齐晗轻微的摇着头，示意顾雁离不要再多管此事。 顾雁离虽然不满的撇嘴，但到底没再说什么，做出些无法挽回后果的大事。 眼看着云绾被人带走，云浅上前两步，张了张嘴，伸出的手只是蹭过了云绾的裙摆，然后便眼见着自家姊妹离自己越来越远。 “请殿下靠过来一点。”云绾乖巧的说道。 楚湘妤不疑有她，嘴里嘟囔着：“真是麻烦”，但还是按照云绾说的，小心翼翼靠近。 云绾笑笑，于是下一刻，在场众人都听到了她对榆熙公主说的话。 “虽然我不否认我们云家的姑娘们容貌出色，才华出众，但也想好心提醒公主一句：旭王的婚约是有，但如今既然事情皆已尘埃落定，按照礼数，公主是旭王爷的妹妹，自然也该随着唤我一声二姐才是。” 楚湘妤的脑子里，这一刻就像是放了一场焰火，噼里啪啦炸的她嘴巴张大，滚圆的可以并排塞下两个鸡蛋。 公主反应都这样，就更别说其他贵女了。 眼下这些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云家三小姐勇气可嘉，真乃神人也！ 神人不神人的，云浅不知道，她已经被吓了个半死。 让她看来，云绾这丫头不是傻病好了，是疯病犯了。 她刚要上前去把云绾拉回来，就见到齐晗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人塞给顾雁离。 侍女反应过来，铮亮的长刀拔出鞘，发出一阵嗡鸣声。 “给我抓住她，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出狂言！”楚湘妤气的不行，她站起身，将手里茶盏掷出，茶水洒了出来，杯盏化作碎瓷片，落了满地。 齐晗见势头不对，往旁边看了一眼就要喊府上的侍卫来这里。 可还不等她喊出声，众人就见一人从远处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几位王妃侧妃，正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见着她们，这边动静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云浅看到人群中心簇拥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但还不等她想明白，就见到几人路过亭子外的回廊，正要往长公主屋子那边走去。 “三妹妹。”这一声呼唤，直吓得众人一个半死，差点没撅过去。 她们只见那原本要拐道走的一群命妇，又折身转了回来。 云浅眼尖的瞧见了那中间被簇拥围着的人，除了云染还能有谁？ 云染也纳闷，云绾这人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非要叫她，到底是要闹哪样？ “二姐姐。”既然遇见了，总不好装作没看见，毕竟眼下这么多人盯着呢，想装傻那是绝对不可能！ 云绾淡淡应声，然后看向云浅，“大姐姐也来了，三妹勿要失了礼数。” 云染假装乖巧点点头。 直到她看见云绾身旁的楚湘妤，惊慌失措下，手中抱着的暖手炉砸落在地。 “九……九公主！”她这反应，倒是让身旁的一众妇人们皱着眉。 “染妹妹别怕，小九算是晚辈。”一个看着容貌平凡普通的女子说道。 云染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 那日云欣儿被扇了一巴掌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仿佛犹在昨日。 “三妹妹，快来见过九殿下。”云绾适时出声道。 云染不由得身子抖了抖，不善的眼神看向云绾。 云绾也不怵她，浅笑着跟九公主讲：“榆熙殿下要找的人到了。” 此刻的楚湘妤只觉得晦气无比。 她现在对于云绾只有一个看法：让人头疼的紧。 楚湘妤抓住机会想要让云染难堪，但是刚要出声，就被不远处走来的一个婆子吸引。 婆子的身影越走越近，众位贵女们这才看清来人——是领着她们入府的那位管事。 婆子似乎并没有看到这氛围剑拔弩张一样，对着九公主和浔阳郡主施了一礼，然后缓缓开口道：“请各位娇客移坐偏殿。” 云浅嘴巴张了张，什么也没说出来。 齐晗拉着顾雁离就要离开，顾雁离生怕云绾姊妹二人再一次被抛弃，便抓着云浅的手，三人立即开到云绾身旁。 有了管事的话，九公主算是收敛一些 她摆摆手，侍卫们收了刀，侍女扶着她往前厅走去。 云绾也不扭捏，楚湘妤一走，她就找到云浅几人然后离开。 有了这前车之鉴，眼下终于没人再敢轻视这位看起来很嫩的小姐。 小姐们纷纷离开，还带着自己的丫鬟。 唯独云绾身侧，只有一个云浅。 贵女们到了前厅，正厅还尚可，偏厅空空荡荡，没有几人。 顾雁离带着云浅刚要坐下，就见到一只脚踏进来的云绾，被人叫走了。 想必是方才的事情，惊动了这场宴会真正的主人吧！ 云绾随着小丫鬟，来到了正厅。 正厅当中，除了齐晗和云染他们，还有九公主外，就没多少人了。 她一进来，齐晗就招呼着人往自己身边去。 九公主冷哼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 云染的表情也是一变，脸色相比之前看到九公主的时候则更加的难看。 为什么云绾能够进来！她凭什么？ 第66章 宴始 云绾跟着云浅坐在了齐晗的身旁，后来陆陆续续的又进来许多人。 正厅中间用屏风隔开，分为男女两个区域。 这些屏风会在宾客到齐之后，再由仆从们撤下去。 随着女席间的宾客逐渐增多，相应的，旁边男席也多了许多人交谈寒暄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长公主府的仆从们上前来，两人一组将屏风给搬了下去。 随着中间的隔挡被撤走，两边的宾客终于看见了对方的全貌。 云绾也趁机观察了一番，但她只认识旭王。 还是云浅偷偷跟她咬耳朵，她才知道，原来这正厅内的宾客大多是皇室宗族以及朝中三品及以上官员，还有那些特殊品级被封赏者，例如一二品的诰命夫人。 云绾点点头，既然这样说来，那想必陶夫人的夫君严大人，自然也会在其中了？ 但……一二品的诰命夫人？ 呵！苏氏可不配。 她好心情的扬了扬唇，这模样看在云染眼中，那是极为不舒坦的。 云染低着头，死死咬着唇，掌心里抠的狠了，她也竟是丝毫不觉疼痛。 对面席上，旭王本来目光是在云染身上，可是等他看见云绾后，视线就没再挪动半分。 他上首位置，岐王楚思泽正坐在那里，手里握着茶盏，好整以暇端详他这个弟弟。 当今陛下正值壮年，儿子不多，女儿也不多。 但基本上没一个省油的灯。 皇子大了会夺权，公主大了不服管教。 这位帝王成天心烦，怎一个头疼了得？ 见楚易瑄停留在云绾身上的视线有些久，他便不得不多留意一下此人。 回头朝着身后站在一旁的仆从招招手，那个家丁便快步走了过来。 “岐王有何吩咐？”家丁连头都不敢抬，顶着莫大的压力，两股战战，强装镇定开了口。 他们主管今日刚交代过，宴上席间任何事任何人，少说少看，若真的躲不过，少知道一桩一件，就多一分活着的希望。 楚思泽挑眉，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女子席位，问他：“对面那个女子，是谁家的小姐？” 家丁闭了闭眼，艰难吞咽着口水，心里默念各路神仙保佑自己留住一条小命，这才缓慢转动脖子，将眼睛睁开看向了对面。 看见云绾的瞬间，家丁睁大眼睛，一抹惊艳划过，然后便迅速移开视线，低下头去。 过了一会儿，感觉到手心里格外灼烧的热度，那个家丁才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己掌中正握着一盏热茶。 滚烫的茶水隔着瓷器的盏壁，将热度传递到他手上。 家丁慌乱间，就要松手。 低头一瞬间对上了男人冷漠无情的眼神，他就不敢造次了。 再热也要忍着，将痛呼声咽会喉咙，家丁额头上渗出冷汗。 “说你知道的。”他听到男人淡淡吩咐着。 “是。”得了管事吩咐的家丁乖乖应答，将自己所知都一一道来。 “那位小姐，是安定侯府二小姐，月前说是病刚好不久。” “病？”楚思泽拿走他手上的茶盏，吹了吹热气抬眼发出疑惑。 “是……说是心智不健全，犹如五岁稚童。”家丁抹了抹头上的汗水答道。 “哦？那倒还真是个好运气的姑娘啊……”他的喃喃自语，在家丁听来似乎这位岐王爷对于此事也颇有些兴致。 从怀里拿出来一张银票放到桌上，他抬眼看向家丁道：“你下去吧。” “是。”被他满是寒意的眼神扫视过，家丁恐惧的缩了缩脖子，拿过桌上的银票就快步离开正厅。 一百两银子，好赚，但也得有命花才算吧。 怕被灭口的家丁东躲西藏，而得到想要的信息后，楚思泽再不刻意关注云绾。 被关注的当事人之一——云绾，她自然也是察觉到了那位岐王爷的注视，但她选择不动声色继续维持眼下的状态。 因为在几天前，云绾刚刚才得到了关于岐王爷楚思泽的消息。 这人能给南夜下毒，就不会是个普通的角色。 所以楚思泽这个人，云绾在羽翼未丰之前，尽量能不和他撞在一起，就不要主动去招惹。 强迫自己不去注意楚思泽这个人，云绾把目光放在眼前的点心碟子上。 大长公主被一个相貌俊秀的男子扶着走了进来。 众人起身，齐声道：“拜见大长公主殿下。” 人们行礼或微蹲或弯身，大长公主点点头，虚虚抬起手臂，“诸位都起身吧。” “是。”人们应声而起。 大长公主落座，宾客们这才敢纷纷坐下。 随着管事一声“开宴”，丫鬟们端着茶水点心，还有美味佳肴鱼贯而入。 小厮们送进来一壶一壶的美酒，依次给来的宾客们摆上桌。 “多谢大长公主款待。” 大长公主笑笑，她并不在意。 视线扫过女子席间，然后目光缓缓落在云绾的身上。 注意到她并没有特别中意哪道菜，皱着眉，唤来心腹嬷嬷在旁侧。 “去问问云家小姐，可是菜不合胃口？” 心腹嬷嬷点点头，然后悄悄下去。 停在云绾身旁，心腹嬷嬷按照大长公主吩咐的那样问道：“二小姐可是有何不满意之处？” 云浅早在嬷嬷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就已经心神不定了。 如今，因为嬷嬷的走动，几乎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看了过来。 而这个时候，当事人云绾则不紧不慢拿起筷子，照例在新上的菜上夹了两口尝尝，然后放下筷子。 “多谢嬷嬷关照，我无事。”她笑笑答道。 嬷嬷一愣，她跟着大长公主在宫里待了许多年，竟然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 按照寻常人的做法，难道不该是直接说出来自己的要求，然后仆从会按照她的吩咐来干吗？ 如此这般省心的，嬷嬷也是第一次见。 她愣了愣，然后点点头。 转过身将要离开之时，鬼使神差般，嬷嬷出声问了一句：“姑娘，还有别的需要吗？” 云绾淡淡笑着，摇摇头。 嬷嬷无奈叹息一声，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见云绾拒绝了嬷嬷的好心，便少不得旁人心里嫉恨交加。 这首当其冲，就是一位云染那方阵营当中的贵妇。 云绾见她表情不悦，就知道对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只是这背后之人嘛…… 她把视线挪向不远处的云染。 那贵妇人起身，先是行了一礼，然后笑着道：“今日这秋宴，来的小姐们不少，不知可否有幸借长公主的宝地，观得出众才艺？” “毕竟花也落了，佳肴也尝过了，唯有美酒佳酿和舞乐了。” 云绾在听云浅的介绍，前厅里这一刻也是极为安静。 就在这安静之下，暗芒涌动。 在小姐们面面相觑为难之时，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响起。 “我来。” “本殿下上！” 第67章 公主的挑衅 这两道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贵女之中身份唯二尊贵的浔阳郡主齐晗，以及九公主榆熙殿下楚湘妤。 大长公主愣了愣，继而笑开。 她和身边的陶夫人说道：“若琳，你看看，这俩孩子倒是谁也不让谁。” 陶夫人视线若有所思划过那位提出让小姐们献艺的夫人，这才转过头来和大长公主寒暄道：“是啊，浔阳郡主这性子，倒还真的是像你年轻的时候。” 大长公主听到这话，面上笑容更加真实了几分。 楚思泽起身，行礼，笑着道：“既然九妹妹有这份敬重姑母的心，倒是不妨让她试上一试。” 大长公主看向齐晗，眼中关切。 齐晗微微点头，大长公主眉头舒展，往后靠了靠，坐直了脊背，淡然开口：“那就让妤儿先来吧。” 榆熙九公主闻言，点了点头，然后面带笑意从席位间走到屋子中央。 她故意路过齐晗眼前，不经意间唇角上扬，嘲讽的目光瞥向她，继而快速离开。 齐晗握了握手，咬着牙，皱眉看着她离去。 云绾见状，忙使了一个眼神给云浅。 她这位大姐姐倒也不是真的单纯毫无心机，接收到云绾的意思，立马就拉着身旁的齐晗坐了下来。 “郡主先坐，不要有太大压力。”云浅笑着道。 “那位吏部侍郎胡夫人，是冲着我来的。”云绾淡淡开口。 齐晗有些惊讶，转头看向她，抿了抿唇，垂下头，片刻后问她，“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云绾轻笑着倒了一杯桂蜜酿推到她跟前。 “她的敌意太明显，让我想不注意都不行。” 吏部侍郎夫人，她一上来就要求贵女献艺，不是说她的动机是不是为了自家女儿能否嫁入皇室高门，而是她在此之前，已经多次偷偷观察过云绾了。 在大长公主那间屋子的时候如此，方才开宴之时更是如此。 若这样热烈且带着蚀骨恨意的目光，她云绾都察觉不到，那就该考虑是不是可以真正傻上一次了。 “她应该和前……侯夫人有过什么恩怨，只是公主母亲未和我说过太多，所以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齐晗摇头，皱着眉有些自责。 “无需这般，郡主殿下。”云绾举起酒杯看向她，“这局既然本来就是为我所设，自然也该由我来趟这浑水，就不牵累郡主您了。” “可是，绾绾，我们是朋友……” “那更不该拖你下水了。” “放心，”云绾喝下杯中酒酿，平静的语调安慰着齐晗，“我又没说自己上。” 齐晗张了张嘴，她实在是猜不透这姑娘在想什么。 她应该把雁离找过来才是的。 想到这里，她将云绾方才递过来的桂蜜酿一饮而尽。 然后回过身，跟身后的小丫鬟耳语几句，小丫鬟点点头，便悄无声息，快速的退了出去。 云绾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把目光放在对面男子客席间。 岐王帮着九公主，她并不意外，只是旭王的反应，实在有些耐人寻味。 都说旭王对待这位妹妹很是宠溺，怎的如今看来，好像也没有多爱护？ “当……” 明亮清扬的声音传入耳中，使得厅中所有人都看向了坐在中央的女子。 她席地而坐，怀里抱着一把筝，凤头凤尾，二十一根弦在她手指的拨弹下，化为震颤的残影。 此曲前期平缓，中期快速，调子欢快，再转为急促，激昂，最终又归于平静。 不同的人在这段曲中，感受到了不同的心情。 就像云浅，她想到了刚进入大长公主府的拘谨，再到后来面临紧张的氛围，又到眼下的忐忑不安…… 再比如齐晗，她甚至想要站起身，逃回到房间去。 对于眼下的境况，她甚至觉得不如看一本兵书来的轻松。 随着演奏结束，众人回过神来，赞赏声传出：“不愧是榆熙殿下，这筝的造诣早晚要超过魏先生。” “是啊，技艺炉火纯青，颇有几分当世大家的风骨……” 风骨不风骨，这倒是另说。 只不过这位九公主一上来就是一曲《秋风烈》，倒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妤儿的筝，弹的确实不错。”大长公主也不吝夸赞几句。 楚湘妤起身，行礼致谢。 岐王也笑着，“倒是不知九妹如今竟这般厉害了。” “三哥谬赞了。”楚湘妤笑着谦虚，走回自己的席位。 唯独旭王一脸铁青，他这好妹妹分明是故意要落自己面子啊！ “既然榆熙殿下已经献过艺，那下面就该浔阳郡主了吧？”那位胡夫人笑着用帕子遮掩，开口道。 陶夫人瞪她一眼，刚要怼回去，就看到齐晗起身了。 云绾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笑着道：“哪有让宴客的主人家上台的道理。” “大姐姐，听说你瑟弹的不错？” 云浅诧异了一瞬，“啊？只……只是尚可。” “那便够了。”她笑着，拉起尚未回过神来的云浅走向厅中央。 “阿绾？”陶夫人见她走上前，惊呼出声。 大长公主拉着她的手，眼中也全然是不赞成，还有深深的担忧。 她云家姊妹二人今日之前的事情，早就已经被旁人打听清楚，并传入那些夫人们的耳中。 什么姊妹夺夫、失魂归位的，反正是神秘感拉满了，期待值给到了，此刻的云绾，就像是一条散发奇怪味道的鱼，吸引周围一群好奇，跃跃欲试的猫儿。 “大长公主，我姊妹二人今日第一次来参加秋宴，既然九公主殿下已经开了个好头，那我们自然会全力以赴。”云绾淡笑着行礼。 云浅也跟着一起。 知道劝不住她，大长公主无奈叹气，随后摆了摆手，问云绾：“你们二人可有什么需要。” “一把瑟，一根毫笔，以及一张长一丈高三尺的纸。”云绾道。 “这么长的纸张，是要做什么啊？” “这位云家二小姐，是要写字还是要作画啊？” 人们纷纷猜测起来。 大长公主点点头，让身边的嬷嬷去给她寻来所需的物件。 云绾拉着云浅坐下，轻声安抚她，“大姐姐不要慌，就随便弹一曲你自己拿手的就好。” “嗯。”云浅深呼出一口气，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一刻钟后，那个嬷嬷抱着一把山岳棱瑟回来，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 家丁们手上抬着一座巨大的乌木架子，上面铺陈着那张长一丈，高三尺的纸。 嬷嬷招了招手，身后的管事便上前来，将怀里长长的锦匣打开，递到云绾面前。 有好奇的人忍不住起身去看，望过去的时候，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那一张张睁大的眼睛，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这……大长公主怎么把这东西给她了？” “这不比魏先生还尊贵？” 可不吗？比当世大家宫廷乐师还贵的，能不让人心里一颤又一颤吗？ 第68章 姊妹联手 “行了，都别看了，一会儿想看等结束了再看。”楚湘妤催促道。 云浅行礼后，就抱着那把瑟，坐在了地上。 云绾不知从哪里给她要来一张圆圆的竹席团垫，坐上去还挺舒服。 云绾没动，她站在那里，手中捧着一根巨大的紫豪斗笔。 那个嬷嬷挥了挥手，两个家丁就走了出去。 “二小姐可是在找这个？”她从怀里拿出来一个钱袋子，鼓鼓囊囊的，看起来装了好些东西。 云绾疑惑的表情让嬷嬷觉得有些可爱，将钱袋子递给她，“二小姐打开看看，是不是你需要的。” 云绾闻言打开钱袋子一看，里面倒是没有银钱，只有两样东西：一方端砚和一块松烟墨。 看了看手里的紫云毫，云绾发自真心笑了笑，“多谢嬷嬷。” 嬷嬷摇着头，转身离开。 等嬷嬷回到长公主身边的时候，云绾走到齐晗那边，跟她借了一杯酒。 “拿去。”齐晗大手一挥，一点都不心疼大长公主珍藏的佳酿。 在云绾低头研墨的时候，她凑过来，靠近小声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有把握吗？” 云绾挑眉，神秘兮兮笑着，安慰她，“郡主您就瞧好吧，不会比剑舞差。” 齐晗红着一张脸，支支吾吾。 她往常遇到这种事，实在推脱不过真就是舞刀弄枪，明知道被人嘲笑，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毕竟她打小就接触兵书，琴艺和画技一道，确实无所长。 倒是棋，她还算比较精。 如此一来，那些小姐们背后没少说她，但齐晗之前还会觉得给大长公主丢脸，如今已经不在乎了。 左右那些人找她，只不过就是因为她的身份罢了。 计较那么多做什么？有顾雁离就够了。 “那你先透个底，到底要做什么？”齐晗皱眉，言语里是关切和担忧。 云绾拍了拍她的手，端着砚台走了回去。 齐晗咬咬牙，跺脚看了一眼，然后悄悄溜了出去。 她得去看看顾雁离怎么还不到？ “殿下，可以开始了。”云绾笑着，拿着那根紫云毫，蘸了蘸手里砚台中的松烟墨，一阵醉人的香气飘散在厅中。 “嗯。”大长公主点点头，她也开始对于云绾即将要展示的才艺有些期待。 云家姊妹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云浅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将手指放在乐器之上，下一刻，拨弹丝弦之乐声顺着女子的指尖游走，缠绕着厅中，缓缓飘出屋外。 那岐王爷摇着头，方才还惋惜云家二小姐暴殄天物，用酒做润墨的东西，下一秒神情就是一怔。 他都这模样，就更别说其他宾客了。 他们眼中普通平凡的云家大小姐，庶女，是一个彻头彻底的透明人。 然眼下之情形，实在令人为之大受震撼。 那个一身翠色衣衫，发间只别着一根银钗的女子，纵使容貌再平凡普通，现在闭着双眼认真弹奏乐器的模样，气质也是极为不同。 云浅所弹的曲为《秋夜吟》，虽然名字听起来富有诗意，然实则词很悲壮。 故事讲述一个为了家里生计的男子去当兵，后来战事结束，回到家却发现亲人都不在了。 男人作为战事里幸存的士兵，面对同一个营帐里一起的兄弟们越来越少，再到战事惨烈后的情形，可以说欢乐的时候很少，且短暂。 最后亲人离世，自己却不知，失去太多，想要弥补却发现满是遗憾。 男人的感慨与怀念，让这曲《秋夜吟》成为大启曾经风靡一时的名曲，流传于坊间。 习过筝的九公主知道，这支曲子难度极大，能整支曲子弹下来的就极少，更别说能把它弹好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她的老师魏先生，也只是堪堪可以弹好罢了。 云浅又怎么会……？！ 对于云浅，云绾的了解也不多，但她现在确实很满意。 这曲《秋夜吟》，眼下十分符合她的需要。 云绾手里攥着那根紫云毫，上前几步来到那张巨大的纸张面前。 上好的清州生宣，随着她笔下动作，飘逸的线条跃然纸上，虬结的枝干、云雾中翻腾涌动的鸦群，还有绿叶掩映下的含苞待放…… 云绾笔下的线条流畅、连贯，让人看着舒适的同时也难以忽略她的画技，然后发出惊叹。 一张画纸，两片景象。 一边是庭院楼阁，推杯换盏，华衣锦绣旁百花齐放；一边是战鼓齐鸣，士兵整装待发，冷硬的盔甲在那一丝光隙下笼罩着柔和的光。 “好！”翰林院司长张大人起身，眼睛放光盯着那幅画。 众人纷纷被他这一声惊呼拉回神智，才发现云家姊妹二人早已结束献艺。 顾雁离刚进来，就听到这声“好”，连忙加快脚步。 等她坐到云绾身旁，还未从各位大人们围着那幅画团团转的情景中回过神来。 “瑟！那是瑟啊！好难的，你竟然会？！”顾雁离转头拉着云浅的手臂，激动的摇晃着。 云浅心不在焉点点头。 顾雁离也不管，一个人搁那喋喋不休。 云绾无奈摇头，余光瞥到某些人脸色实在是难看，她就高兴的又多喝了一杯桌上的佳酿。 “安定侯可真是生了好女儿啊。”岐王起身，走到云彦身旁，意味不明的说道。 “哪里哪里，是我亏欠她们太多，竟然从未关心过她们。”云彦举起酒杯起身，四两拨千斤，真真假假含糊着说道。 楚思泽只是笑，没再说什么。 九公主被一个庶女伤了面子，脸色不好，一直在喝酒，时不时刁难一下身边布菜的丫鬟。 云染咬牙切齿，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半晌后招呼来身边一个丫鬟，耳语几句。 旭王更是悔不当初，一个劲儿灌酒麻痹自己。 有了云绾这幅画珠玉在前，给宾客们带来的震撼之外，再无人能超越其左右。 一曲《秋夜吟》，一幅《两间愿》，让云家二小姐云绾，彻底洗脱了“傻子”的名号。 现在的云绾，在正厅中宾客们的眼里，是名副其实安定侯府的嫡女。 至于云浅越过九公主这事儿，人人心里都有数，却又没人敢说。 笑话，被小肚鸡肠又记仇的跋扈嚣张九殿下知道了，明早怕不是朝都别想去上了。 秋宴到了后半段，没什么意思，云绾就跟齐晗说要出去透透气。 顾雁离也想去，但她还得陪着齐晗，云浅是没那个胆子随便走动的，但又不放心云绾。 “大姐姐放心，半个时辰不到我一定回来。”云绾笑着宽慰道。 云浅终是点点头，她没得权利管着云绾，拘着她。 左右依照她这聪明，该是没人能欺负得了她……吧？ 云浅皱着眉，如是想到。 她虽不确定，但还是让辛梨跟着云绾。 左右能看顾着就好，别真出了事，否则回头老祖宗定然能扒她一层皮下来不可！ 第69章 宴中各方 云绾出了前厅，带着辛梨还有春兰二人。 见她离开，九公主忙起身，也跟了上去。 楚易瑄皱眉，刚起身就被他那位好三哥给拦住了。 楚思泽走到他面前，手里端着一个酒壶，另一个手里举着酒杯。 “三哥。”楚易瑄语气沉沉。 “阿瑄这是要去哪儿？”楚思泽笑眯眯，语气淡然，似乎拦住他的行为只是无意间的事。 “我见小九出去了，就想看看她，毕竟今日宴上人多杂乱，若是出了什么事，父皇那里没法交代。” 楚思泽点点头，沉思片刻后说道：“倒是这个理。” 楚易瑄面上布满喜色，可还不等他开口，楚思泽的话就将他再度打落。 “既然如此，我陪着你一起去吧。” “好……”楚易瑄心里犯苦。 兄弟二人离开正厅，楚易瑄借着如厕要出恭的借口，随便叫了院内一个小厮去给屋中的云染报信。 但很可惜，云染并不希望云绾过得好，若是九公主殿下真的要找她的麻烦，那对于云染来说，真的太好了。 算是正中她下怀。 挥挥手打发了来传话的小厮，芙蓉使了银钱，让他乖乖闭嘴，离开。 “小姐，我们要怎么办？”芙蓉问道。 “怎么办？”云染冷笑一声，垂下头掩饰目中的冷芒，看着自己保养的白皙嫩滑的手指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本王妃不胜酒力，在宴会上喝多了，身体不适，急着回府去休憩。” 芙蓉闻言，眼神一亮，脑中快速闪过什么，然后忙不迭点头。 “还是小姐聪慧过人，才能这么快就想出法子来。” “行了，以后多学着些，本妃不是吝啬的人，自然日后也不会亏待了你。” “是，芙蓉一定好好帮助小姐！”这丫鬟不知想到什么，自己主动咬了这根钩子。 倒是省得云染再去培养心腹。 一个知根知底，了解一切的人，自然要比去相信一个陌生的人会忠心，来的简单容易些。 “你就跟在本妃身边，别随意乱走动，待会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别怪本妃没有提醒你。”云染淡淡出声，这话语中暗藏的信息倒是让人心里一惊。 芙蓉瞪大了一双眼睛，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惊呼声来。 云染皱眉，她本以为这丫头是个心狠的，倒是没看出来，竟然也是个没见过世面，胆子小的。 不屑的斜睨了她一眼，云染冷哼一声，没再搭理。 却说云绾这边，带着两个丫鬟出了前厅，绕过回廊，来到了花园。 园子里，两边栽种着牡丹，怪石假山，围绕着一片荷花湖。 湖中心是一座独立的小亭子。 云绾来到湖边，呼吸凉爽的秋风所带来的舒适。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绾便听到一阵脚步声。 她回过头来，迎面就是一根鞭子凌空飞起，直冲着云绾的面门而来。 春兰眼看着自家小姐没有动作，反应过来出声提醒道：“小姐！” 云绾皱眉，不躲不避，上前一步，伸手抓住鞭子。 倒刺在她掌心豁开一条长约一寸的深厚伤痕，她却是没有松手，顺势抓着鞭尾，一绕一缠，再用力一拽，顺着力道，将另一头的始作俑者拉到自己面前。 “你放开我！”九公主楚湘妤怒声喊道。 “嘘。”云绾笑着，轻声开口道：“殿下还是小点儿声音吧，再叫，把人招来，可就不好了。” “什么好不好的？本公主不知道，你放开我！”九公主气急，但理智还是在线的，主打的就是一个死不承认。 又踢又踹的，活像是在看倔驴撂蹄子准备罢工！ 她身边的小丫鬟瑟瑟发抖，一声也不敢吭。 春兰使了一个眼色给辛梨，二人一个抓一个看着，总之就是不让她走了，生怕去给人报信，来欺负云绾。 “殿下，您好歹也是个身份尊贵的，怎么能这般，做出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呢？啧啧啧……”云绾做出一副为她惋惜的模样来，气的楚湘妤是更加咬牙切齿。 “本公主教训人，还要看黄历挑选日子不成？！” “一个被我六哥不要的弃妇，有什么资格绑我！” “本宫命令你，快点放开本宫！”楚湘妤挣扎不休，身上绑着她自己的鞭子。 云绾方才顺手就给她捆上了，想让她投鼠忌器。 可眼下看来，这位九公主嚣张跋扈是真，脾气坏也是真。 论皇室女子的气魄不是没有，就是…… 像一块滚刀肉！ 也不知这臭德行，随了谁。 云绾摇头，无奈叹息。 此时此刻，那朱檐碧瓦的高墙之内，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认真批阅奏折的皇帝陛下突然毫无预兆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安静的宫殿内，这一声确实有些震耳欲聋。 惊的外间小太监打了一个激灵。 “陛下，您如何了？可是着凉了？奴才让他们再添些炭火过来吧？”侍立在一旁的大太监连忙走过来，关切询问道。 皇帝摸了摸鼻子，摇摇头，端起桌上的那盏热茶抿了一口，这才觉得好受些。 热腾腾的茶水温暖着皇帝的五脏六腑，顺流而下经过四肢百骸。 他舒服的轻叹一声，这才又出声问道：“今日……是阿姊的秋宴？” “是。”大太监点点头。 皇帝无言。 良久过后，他这才起身，走到窗子旁，支开一半，望向窗外。 大太监也走过来，欲言又止了好半晌，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您……可觉得冷？” 皇帝摇了摇头，指着窗外，“朕只是想出宫了。” 大太监皱眉，刚要劝说什么，皇帝就话锋一转，又问道：“小梁子，你入宫多久了？” “回陛下，老奴进宫有四十三年了。”大太监笑着回答道。 “四十三年了啊……”皇帝感慨道：“人之寿命，能有几个四十三？” “唉！罢了。”他摆摆手，转身走回去，边走边吩咐道：“叫阿崖带些厚礼，替朕走一趟长公主府吧。” “是。”梁公公应下，然后便转身退了出去。 须臾之间，殿中唯余皇帝一人。 他坐回到书案后，拿起一旁的白玉镇纸，细细端详，抚摸着，嘴角勾起柔和的弧度，眼中满是怀念。 另一边，梁公公寻到正准备出宫的方惜崖，来不及停下脚步，看着前方那道身影离宫门的距离不过只剩下几步之遥了，便三步并作两步，提着一口气，追了过去。 同时嘴里还呼喊着：“方大监，等一等！” “脚下留步啊……” 前面的方惜崖闻言，皱了皱眉，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回过身来。 郎清：主子，您不是还要赶着去赴大长公主的宴会吗？ 这怎么就停下了？ 第70章 旭王失踪 当梁公公的尖细公鸭嗓震响东门后，方惜崖就知道，可能今日这一趟，是要去迟了。 他面上淡然，毫无表情的转过身来，看着冲过来的梁公公。 梁公公气喘吁吁，扶着腰，颤抖着一双腿。 见他头上帽冠都歪了，郎清也忍不住摇摇头，同情起他来。 唉！这小老头，都年过半百了，自己也不知道悠着点，爱惜身体……唉…… 他这一连几次摇头叹气，都被方惜崖给注意到了。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男人沉声问道。 “没……没有！”郎清立即站好，坚定的否认道。 要说的想说的多了去了，可是他哪里敢呀！ 正好梁公公也过来了，看见这主仆二人有问有答，松了一口气。 不是因为他就好。 这位大监，可是如皇子一般的待遇，纵使他年过半百，在宫里资历高，是个老人，他也不敢恬着脸，让人家放过他呀！ 没看见吗？这连出个宫，都不用禀报，也不用腰牌。 并且，嘿！瞧见没有，走的还是太子和中宫皇后才能进出的东门呐！ “梁公公如此着急，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方惜崖挑眉问道。 梁公公一愣，抖着手抹了一把脑门上将要滴下来的冷汗。 心道：要紧事？那位的事，哪一件不算是要紧事了？ 但这话，梁公公是不敢当着眼前人面说的。 就方才话里那意思，不就是怪他耽误他出宫的时辰了？ “是这样，”尽管心里怨言一箩筐，但梁公公还是要把皇帝的话传达到位的，“陛下说了，要您带着厚礼，走一趟长公主府。” “嗯。”方惜崖沉吟片刻，半晌后这才点了点头。 他看向身旁的少年，吩咐道：“郎清，跟梁公公去一下珍宝阁。” 郎清抱拳行礼，上前一步，说了一声“得罪了”，然后在梁公公还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单手抓起他的后襟，疾步跃上宫墙那高高的瓦檐。 随着他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只余下空中梁公公夸张的惊呼声。 “啊！太高了，太高了！” “慢一些，要吐了……” “呕！咳咳……” 方惜崖摇头叹着气，“没有长进，还是这么莽撞。” 话落，也不管守着东门的侍卫，径自离去。 反正他今日要去长公主府这事儿，郎清是知道的，就算不等他一起，他也迟早会自己追上来。 现在眼下要紧的是要赶快去赴宴，再迟些怕是宴席就散场了。 宫门外，一辆马车静静等在那里。 见到方惜崖，坐在马车上的汉子吐掉口中含着的蒿草，撑着车辕跳下来，面无表情沉声招呼道：“大人。” 方惜崖站定在一丈之外，点点头。 汉子憨厚一笑，“大人，上车吧。” “不了，拨一匹马给我就好。” 汉子挠着头，不解的问道：“可是小人做错了什么？” “不是，是我赶时辰。” 行吧。 汉子在前头拉车的三匹马中看了看，最后挑了一匹黑鬃骏马，牵给方惜崖。 二人靠近之时，汉子低声耳语问他：“主子，待会儿可要属下回去？” 方惜崖摸着马儿身上的鬃毛，缓缓开口道：“不用，等郎清出来，一起把东西送到长公主府。” “是。”汉子沉声应下，顺其自然的退开。 方惜崖翻身上马，扯动缰绳，喝道：“驾！” 马儿扬起前蹄，撩开蹶子跑了起来。 汉子在后面高声喊道：“大人慢些啊！小人这马匹可金贵着呢。” 守门的侍卫互相对视一眼，你这金贵，比得上人家半点？ 再说回云绾那边，一个时辰后，方惜崖到了长公主府，恰好赶上出事。 起因是有个丫鬟见到云绾跟着一个男子去了长公主府的客房，所以来禀报给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本来要派心腹嬷嬷去瞧瞧，谁料偏偏有人就是上赶子找茬，不想让云绾好过！ “长公主殿下，我……我要去找我姐姐！”一道声音穿透喧闹的氛围，使得周围环境霎时安静下来。 众人停下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动作，暂时搁置和身旁友人的谈笑风生，齐齐把目光投向突然起身的女子。 她匍一起身，就将桌案上的瓜果扫落在地。 宽大的裙摆也被脚边碎裂的酒盏刮到，酒水打湿了边角。 她惊慌失措的神情不似作假，手里紧攥着帕子，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大长公主皱了皱眉，转头要去问陶夫人这是谁。 心腹嬷嬷走上前解释道：“这位就是旭王新娶过门的侧妃，云家三小姐。” 嬷嬷的声音不大，却也足够现下这安静的厅中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楚明白。 大长公主皱着眉，看了她一眼。 云染身子晃了晃，她听到那些人在窃窃私语。 “这位就是旭王妃？倒是模样清秀。” “嗐，也就模样好，什么王妃，是侧妃！” “听说和旭王有婚约的，是嫡女，就方才那位二小姐，画的一手好丹青啊……” “啊？那为什么最后却反倒成了她呢？” “这个啊，听说是因为安定侯心疼女儿，也不敢真让一个心智不全的做皇家妇啊……” …… 是，没错，安定侯云彦对外的解释就是如此。 反正旭王和皇室怎么说怎么做他管不着，对待云绾，他不能糊弄过去污了她的名声，也不能不考虑府上还有一个大女儿。 但此刻，这些话语犹如一拨利箭，带着寒芒一股脑狠狠的扎进了云染的心里。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长公主殿下，方才有个丫鬟来传话，说是姐姐……姐姐她……” 她这惨白着一张小脸，咬着唇欲言又止的模样，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好奇心膨胀起来，就自然会有人按照她编好的绳子，抓起顺着往下走。 那位胡夫人首当其冲，“噌”的一下站起身来，眼里冒着亮光。 两只手抓着衣服摆子揉了揉，又合起掌来搓了搓，看向云染装模作样先安慰两句，“旭王妃别担心，你姐姐不会有事的。” 这才转过头来，“长公主，既然云家二小姐也算是姑娘家，她出去这么久，一个人总是不好的。” “好不好，也轮不到你来管。”陶夫人脾气不算好，她最烦这种表里不一的小人。 “陶夫人，我也只是关心云姑娘，你这么急着做什么？”胡氏摆弄着鬓边的发丝，浅笑着道。 “胡氏，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心里的想法！”陶夫人起身，指着胡氏的鼻子冷声道。 “行了，都别吵了。”大长公主皱眉沉声开口。 陶夫人冷哼一声，瞪了胡氏一眼。 大长公主揉着眉心，云染见状便要下跪。 这时，一个小厮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他喘着粗气，但是一点不妨碍他大声喊着：“不好了，旭王不见了！” 彼时，方惜崖一只脚刚刚踏进前厅，听到这话，身后的管事瑟缩了一下。 完了，小命要不保！ 管事心里此刻只有这一句话，放大加粗，铺满且飘红…… 第71章 乱起 旭王失踪了？！ 这消息，有些炸裂。 大长公主顾不上旁的，起身，皱眉问道：“你如何得知？” 小厮这才颤抖着身子，像是浑身勇气都在方才那一刻用尽了一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回长……长公主，是岐……岐王爷叫小的来，说这句话的！” 小厮视死如归，闭着眼，过了恐惧的劲儿，后知后觉拿着命赌一把。 “咏儿？他在哪？”大长公主神情焦急，面上满是担忧。 楚思泽作为几个皇子里面最懂事沉稳的一个，不说皇上，大长公主自然也是喜欢这个侄儿的。 所以他出了事，大长公主自然会比楚易瑄失踪不见还要心疼。 小厮缩了缩脖子，“岐王殿下在客房。” “小的见到的时候，王爷已经倒在地上了。” “他让小的来找您，说旭王爷失踪不见了……” 话落，小厮就战战兢兢跪在原地，不敢再开口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大长公主惊魂未定，她拍了拍心口，平复着情绪。 “嬷嬷，你带两个人在府里找一圈，看看旭王还有安定侯府二小姐是否在府内。” “是。”得了大长公主的吩咐，吕嬷嬷应下，点了两个丫鬟还有两个小厮出了正厅。 吕嬷嬷带着人从侧门走了出去，正厅的气氛又陷入一片寂静。 “哪有这般巧的事情，怕不是旭王还对二小姐忘不了旧情？”胡夫人小声跟身边的夫人说道。 “哼！那照你这般说，九公主也不在这里，你说说殿下会去寻谁？” “莫不是你府上那个游手好闲、一事无成的庶子？”陶夫人也不惯着她，二人来往间又是一番唇枪舌战。 大长公主头疼的很，刚要出言阻止，就被云染抢先一步。 “噗通”，又是一声。 宾客们把目光转向厅内正中央，先前那个女子此刻正跪在那里，小脸苍白毫无血色，如一张未加描摹的纸。 她握紧了拳头，扬起脆弱柔软的下颌线弧度，声音都不自觉带了颤音道：“长公主殿下，小女请求一块去寻王爷……还有姐姐。” 此时此刻，云浅有些懵。 不是，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染这一出，简直是当众把大长公主架在火上烤，让她下不来台。 “殿下，小女的事，下官自行处理。”安定侯站出来，这事儿也许就有缓和的余地。 “嗯。”大长公主摆摆手。 “长公主，小女请求一起寻找我家王爷和二姐姐！”云染喊道。 “不肖女，你闹够了没有？！”云彦冷声呵斥道。 “安定侯，无妨。”大长公主笑笑，将目光放在云染身上，打量了片刻后，这才点点头，应允了她的请求。 “你要去便去吧，瑄儿是你的夫君，你担心也是应该的，左右府上人不会拦你。” “多谢大长公主，多谢大长公主！”云染喜极而泣，立刻起身道谢，然后在芙蓉的搀扶下，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走了出去。 她主仆二人走的是正门，于是立在门口的人就被注意到了。 看清了那方情形的陶夫人瞳孔剧震，张大了嘴，一时没有出声。 倒是安定侯反应过来，对着方惜崖行了礼。 方惜崖点点头，走上前来，“长公主殿下。” 楚玉姝闻言，揉着眉心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声音的来处。 待看清楚来人，她神情一怔，恍然问道：“大监，你怎么来了？” 方惜崖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然后这才将自己此行的目的缓缓道来。 “殿下，本监此次来，是得了陛下的口谕，来给您送贺礼。”他沉着声音道。 “陛下……身子可还好？”对于这个弟弟，大长公主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亲近有之，依赖不足，怨恨……也占一半。 “陛下正值壮年，身体强健。”方惜崖淡笑着回道。 “哦，对了，本监急着来给殿下庆贺，所以陛下给您备着的厚礼，还在后面。” 大长公主点点头表示知晓此事了。 “方才听到旭王失踪不见的事情，殿下如何看？” 方惜崖话语间的意思，让人琢磨不透。 一时之间，正厅内一片死寂。 “殿下，既然失踪不见的是旭王，那咱们不如一起找，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您说是不是？”胡夫人眼睛滴溜溜一转，收了嚣张跋扈的那副样子，一脸谄媚相出声道。 方惜崖目光一转，眼神直勾勾冷冷的扫向她。 胡夫人只感觉那双眼睛像是冬日里寒冰冷硬的湖面，冻的人一个激灵。 “呵！”他啥也不说，轻笑一声，然后看向大长公主，却是没有想管的意思。 众所周知，这位方大监是皇帝身边的人，所以他的意思，极有可能就是那位想表达的意思？ 想通此处，那些自以为是聪明的人就一个个纷纷出声，劝说胡氏莫要多管闲事。 也不看看那是谁！ 失踪的那是皇子！楚家人！ 她在那里跟着掺和什么呢？ 胡氏百口莫辩，缩了缩脖子，把自己当成一个鹌鹑，嗫嚅着闭紧了嘴巴。 大长公主见状，她也是乐见其成。 就在众人都心照不宣选择揭过此事默默不谈的时候，变故陡生。 两道声音传入正厅所有人的耳中：“找到旭王爷了！” “旭王妃晕倒了！” 听见这两道声音的胡氏像是得了某种指令一般，眼睛发亮，不顾旁人劝阻，愣是忽略了惹恼这些身份尊贵之人到底会有何后果。 然后第一个带着自己的丫鬟快步冲了出去。 有了她做第一个，后面就好办了。 像是闻到鱼腥的猫，被好奇心占据理智的人们八卦着，面面相觑后一窝蜂涌出正厅，往发出声音的方向寻了过去。 片刻后，屋内便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大长公主头痛扶额，陶夫人见状，主动提出来代她走一趟去看看，究竟出了何事。 “多谢。”大长公主笑笑，但是面色看着似乎并不太好，有些憔悴。 “母亲，要紧吗？”齐晗担忧的问道。 大长公主摇摇头，摆摆手看向安定侯，“云大人就不担心吗？” 云彦叹息，“担心有什么用？我那个小女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再说绾儿，她我倒是不担心。” “本宫想烦请大监，走一趟，不知可否？” 在场众人都有些意外。 “殿下？”陶夫人皱眉，有些疑惑不解。 “好。” 出乎意料的是，大长公主也没想到，方惜崖竟然真的会答应。 于是，当他们这些人最后到达后院客房的时候，正好看见令人心中难忘的情形…… 第72章 陷阱 当方惜崖一行人到了后院客房的时候，屋子面前还有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 正厅的宾客们跑过来后，顺便还带了自己在偏厅的好友或者家眷。 这其中不乏想要看好戏的苏氏。 虽然关着门窗，但是从屋内传来的声音，并不影响众人判断，此时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好奇胆子大的小姐们还在探头探脑，却被自家亲爹娘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得到一顿劈头盖脸的呵斥。 还有已经定亲或者嫁做人妇但未生子的女人们，通红着一张脸，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感觉到不耻。 而之前先众人一步说要去找旭王爷和自家姐妹的云染，此刻也不知所踪。 独留下一脸不怀好意的胡夫人，皱着眉，捏着帕子扇了扇道：“这屋内的人，可有谁知道是何身份？” 看热闹的人们面面相觑，登时就闭紧了嘴，相互看着摇了摇头。 这里面的人不管是谁，他们都不敢得罪。 毕竟这是大长公主的地盘，人家今日举办宴会，谁愿意做毁坏人好心情的那个呀？ 胡氏见他们都不敢上前，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十分不屑。 “莫不是旭王爷在里面？”宾客中有的人弱弱呢喃道。 胡氏眼睛一亮：她正需要这种胆子大，敢于直言不讳的人呀！ “这可说不准，要不问问旭王妃？”胡氏提议。 宾客们都说好，胡氏便派人去寻云染。 就在这等待的功夫里，他们这才注意到刚来不久的方惜崖一行人。 “大监。”还是有机灵人的，就比如国子监司长——顾常恒。 “阿爹！”顾雁离笑着，从齐晗身后探出自己的小脑瓜。 顾常恒瞥她一眼，皱眉，“胡闹！还不赶紧松开郡主？” 顾雁离伸了伸舌头，抓着齐晗的手臂，整个人都靠在她的肩上。 顾常恒甩了甩袖子，转过头去不看这个被宠坏了的女儿。 “大监。”有了顾常恒在前，看热闹的宾客们也不再放肆，纷纷收敛了好奇心，诚惶诚恐跟着一起行礼。 “免了，本监今日只是和诸位一样，来赴宴，当一个普通的客人而已。”方惜崖虽然是内廷宫人，但其实并不像其他太监那般。 他的嗓音低沉，整个人的气质矜贵清隽，像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少爷公子一般。 “是。”宾客们起身，但都不敢再造次。 毕竟这位能当上皇帝面前的红人，定然不是因为运气。 而是凭借实力，以及狠辣的手段。 众人都静了下来，那屋中的声音便更加清晰传了出来。 “啊……”那是一声男人的低吼。 伴随着还有女子呻吟的声音，以及…… 齐晗和顾雁离都变了脸色，陶夫人更是要直接冲进去。 她们是真的怕那人会是云绾。 唯独安定侯云彦，淡定的不行，没有丝毫焦急的意思。 胡氏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笑着道：“侯爷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云彦偏过头看她，冷声道。 “担心从今日起，你们侯府的姑娘，可就再没有好名声喽！”胡氏丝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语气，指着屋子大声说着，生怕屋内的二人听不见一般。 “哼！”安定侯很给面子哼了一声。 胡氏只以为他是没脸理亏，便得意洋洋伸手摆弄着头上的发饰。 陶夫人急的不行，来回走着，想要冲进去。 齐晗和顾雁离拉着她，“陶夫人，莫要冲动。” “这屋内是不是旭王爷，还两说。” 方惜崖找来一个小厮，吩咐他：“去寻岐王来。” “是。”小厮退下。 “顾大人。”方惜崖转头看向顾常恒，“您看呢？” 顾常恒看向屋子，十分肯定的说道：“屋内的男子定然不是旭王。” “哦？”方惜崖挑眉发出疑问。 顾常恒接着说道：“下官乃国子监司长，任职此位已有十余载，其间旭王爷少年时期正是在下所管授，他的声音，下官不说十分熟悉，也是分辨的出来，绝非此人嗓音般，尖细无力，中气不足。” 方惜崖点点头，表示赞同。 闻言旁人倒是炸开一片水花，宾客们看热闹不嫌事大，议论纷纷，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了。 “那若是男子不是旭王爷，女子呢？” 众人再次把目光投向方惜崖，希望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可是，方惜崖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沉默良久，半晌后，胡氏轻嗤一声，嘲讽般笑着，“不是云二小姐还会是谁？” “侯爷方才的反应，不是都已经承认了吗？”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明明方才都已经……”胡氏回过神来，及时住嘴。 众人随着她目光所至，见到了一直想寻的人。 正是九公主榆熙殿下，还有安定侯府嫡女——云绾！ “你怎么在这儿？”胡氏瞪大一双眼睛，伸出手指着她，不可置信的问道。 “那屋里之人又是谁？” 云绾耸耸肩，无辜的说道：“我也不知啊？胡夫人是在问我吗？” 胡氏紧紧皱着眉头，手里的帕子都要被她给扯坏了。 不可能啊，明明和那人说好的呀？为什么变了？ 她不理解，不明白。 没关系，云绾明白就好。 正巧这个时候，岐王匆匆赶来。 他的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整个人靠在身边小厮的身上，脸色苍白憔悴不堪，看着很是虚弱。 路过云绾身边的时候，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云绾不在意，可她身旁的楚湘妤不行啊！ “三哥！”九公主委屈的喊着。 岐王回头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阿瑄呢？阿瑄在哪儿？”他焦急问道。 可这话，没人能回答他。 “旭王已经带着她的王妃回去了。”云绾道。 “你又是如何得知？”楚思泽冷冷看着她，质问道。 “我看到的呀！”云绾丝毫不避讳的直言道。 “你看到什么了？” 云绾摇摇头，指了指屋子。 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 看到男人的那一刻，胡氏突然惊叫一声，撅了过去。 “这不是吏部侍郎府的小公子吗？”陶夫人可要乐坏了。 风水轮流转，今天到她家。 而那位女子，岐王和九公主都认识，就是旭王府上一个丫鬟。 可是这个丫鬟为何会在此处？ 楚湘妤震惊过后，转过头指着云绾道：“是不是你做的？” “冤枉啊，殿下。”云绾轻声笑着，走过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低低威胁着，“殿下，是想如何对付我呢？” 楚湘妤身子一抖，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云绾的衣袖，眼神带着些恐惧。 “不要碰本宫！”她大声叫着，甩开云绾的手腕。 看着她此刻色厉内荏的模样，云绾后退一步，没再多说什么。 楚湘妤悄悄松了一口气，但脑子里却总是不由自主想起方才的情景…… 第73章 算计 一个时辰之前。 云绾将九公主捆了起来之后，辛梨也和春兰把那个小宫女也给看管了。 九公主嚣张跋扈惯了，云绾嫌她吵，从今天穿的靴子里抓出一把匕首来。 “你你你……想干嘛！”楚湘妤吓的脸都白了。 她有些后悔今日没带侍卫。 “我可告诉你，谋害皇嗣是要杀头论罪的！” “殿下在想什么？你看我是那种不惜命之人吗？”云绾笑笑，手里捏着刀柄，越发靠近了眼前之人。 “你不准过来！站住别动，本公主命令你！”楚湘妤吓得不行，“噔噔噔”后腿两步，却脚下不稳，自个儿摔倒在地。 眼见着云绾一步步逼近自己，楚湘妤腿脚并用，整个身子都往后使劲，用力蹭着湖边的青草地，以此来躲避云绾，和她手里的刀子。 “殿下别跑了，好心提醒你一句，后面可是湖哦！” 她如此恶劣，但九公主不为所动，依旧使足了吃奶的劲儿，倒退着而去。 云绾见状摇摇头，叹息着说道：“唉！我说殿下，您为何就不能信任一下臣女呢？” 话虽这样说，但她没有停止脚步，手里把玩着匕首，继续往前走着，不紧不慢赶着眼前人，像是在进行一场追逐。 楚湘妤额头上冷汗直流，她咬着牙，脸色苍白，心中暗自骂道：死腿！快动啊！ 下一刻，随着“砰”的一声响起，九公主便一头栽进了身后的湖里。 云绾收敛神色，面容冷肃，沉声说了一句：“竹酒，捞人。” 不远处的树枝间，茂密的树冠之上，一个深蓝色衣衫的男子一跃而下，轻轻落地，将手里的长剑别在腰间，一个猛子便扎进了水中。 “你们！竟敢谋杀公主？我……”那个小宫女还不等说完这句话，就被辛梨拿着根棍子敲在了后脑勺。 眼见着小宫女软趴趴昏倒在地，春兰上前一探鼻息，然后面对着辛梨担忧害怕的神色，冲着她摇了摇头。 辛梨松了一口气，冲动之下举起的木棍掉落在地。 她跌坐在地，喘着粗气，压下心底方才萦绕着的恐惧。 “你做的很好，不必害怕。”云绾轻声说着，转头看了她一眼。 “嗯……”辛梨皱着眉点点头，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到底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小丫头，遇到这种事，不慌了神就已经是极好了。 云绾又看向春兰，春兰会意，立即走到辛梨身旁坐下，陪着她说话去了。 又过了两刻钟，竹酒这才从湖里重新翻了上来。 他的背上还扛着一个人，正是当朝的九公主，榆熙殿下楚湘妤！ 竹酒把人放在草地上，就要转身离去。 云绾皱了皱眉，叫住他，“自己找衣服换上，不要着凉。” “是。”竹酒一闪身，便在瞬间就消失在原地。 云绾这才上前，打量着楚湘妤，然后伸出手，按住她肚子，用力一压。 “噗……咳咳咳！”楚湘妤肚子里的水被她自己吐了出来。 云绾拿着刀，在她脸颊旁边拍了拍。 楚湘妤抖了抖，一个激灵惊醒，睁开双眼就是云绾笑的十分亲切的脸。 “都到了阎王殿，你怎么还是不放过我！”她哭丧着一张脸，眼泪混着湖水，流淌着洇湿了她头旁边的草叶。 云绾就静静看着她哭，也不说话，时而挑眉，全盘接受了她的控诉。 这位九公主啊，没有坏透，只要她还有一丝良善，没有泯灭掉人性，那么云绾其实倒很乐意拉她一把。 这边云绾欣赏着难得一见这位金枝玉叶的九公主如此狼狈的一面。 可情况却并不如她所想般仁慈。 听到远处传来走动的声音，云绾拽起楚湘妤，低声吩咐春兰和辛梨：“你们二人，抓起那个丫头跟紧我，不要出声。” 春兰点点头，和辛梨一起，二人合力将地上那个丫头抓着，一人一只胳膊，拖着她跟在云绾身后。 云绾扶着楚湘妤，手里的匕首抵在她后腰，在她耳边小声威胁着：“劳烦殿下配合，要不然小女这把刀，可就不会长眼了。” 楚湘妤哆哆嗦嗦，她打着冷颤，嘴巴张了张，看着云绾眼中闪烁的凶光，寒意霎时间布满了全身上下。 仿佛刚才那冰冷的湖水，再一次从脚底漫了上来。 不！这明明比方才的湖水还要冷！ 楚湘妤觉得自己的脑子被冻住了，要不然怎么解释她此刻一个想法都没有呢？ “快走啊，殿下。”云绾笑眯眯，刀子在楚湘妤后腰处磨了磨。 方才掉进湖里的时候，衣衫俱被打湿，此刻随着秋风一吹，带着凉意，紧贴上楚湘妤的皮肤。 所以，被云绾那把刀磨着，楚湘妤能够真切感受到，冰冷带着金属质感的利刃，在自己后腰处，时刻刺激她的神经，让她恐惧颤抖，十分抓狂。 这种感觉，并不好。 咬了咬牙，她也只能拖着泛着冷意的身体，跟着云绾往前面挪动脚步。 一刻钟后，几人躲进了花园的假山里头。 云绾屏息凝视，她手里的匕首此刻已经从楚湘妤的后腰处，挪到了脖颈旁。 只要这位金贵的主儿发出一声，就算是半个音节，她都会活不过一息。 而她身后的辛梨和春兰更是不仅用布条塞了那个小宫女的嘴巴，自己也放轻了呼吸，捂着嘴。 花园外头，方才云绾她们在的地方，走过来了一个婆子，还有一个丫鬟。 “交代你办的事，可仔细着，否则扒了你的皮！”婆子的模样，云绾在假山的缝隙里偷偷看着，并不眼熟。 那个丫鬟…… 云绾皱了皱眉。 突然，她回过头来，看向春兰。 春兰拉着云绾的衣裳裙摆，扯了扯。 云绾拍了拍她的手。 然后继续听着外头的动静。 “我知道的，你不要说了。”丫鬟极其不耐烦。 婆子皱了皱眉，到底没再说什么。 二人一番话听的这边几人云里雾里，且很快就走了。 但这并不妨碍云绾起了疑心。 过了一会儿，确认她们不会再回来，云绾这才带着春兰和辛梨她们走出藏身的假山洞。 “云……”可怜的九公主啊，这才刚出口一个字，就被云绾一手刀劈晕了过去。 “二小姐？！”辛梨小声惊呼道。 之前还说的通，那位公主自己掉进湖里，这如今，二小姐怎么……主动上手了啊！ 但她还算知道轻重，就算要喊，也是捂住了嘴巴。 云绾轻飘飘看她一眼，明明没什么眼神，也没有情绪，可辛梨就是觉得，这位二小姐此时此刻，好像真的不是那个，心智不全的二小姐了。 而是真正的，侯府嫡女！ 没有理会辛梨的心路历程，云绾看着春兰，轻声吩咐她：“去我们马车上取一间干净衣裳来。” “若是遇到竹酒，就让他抓方才那个丫鬟，把事情问清楚。” “是。”春兰点点头，迈着小碎步，速度极快的走了，眨眼间就消失在了眼前。 辛梨惊讶的很，但她什么都不敢问。 云绾此刻，除了自己人，谁都不信任。 包括辛梨。 因为毕竟她也是属于云浅的丫鬟，谁知道呢？ 看向辛梨，云绾将手里的刀子挽了一个花，淡淡开口，头都没抬的说道：“辛梨，把那个丫头盯好了。” 辛梨不住点头，坐在那个丫头身旁，虽然牙齿打颤，但依然坚强。 云绾也不看她，而是眼神似有若无瞥向脚边的九公主，心里却是在想方才那俩人的对话。 而她也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第74章 蝉与黄雀 等春兰再回来，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 按照云绾所说，她确实在偷偷溜出长公主府的时候，遇到了竹酒。 也按照云绾的吩咐，告知竹酒到底该如何做。 “小姐，方才那个丫鬟，是欣儿小姐吗？”春兰皱着眉头问道。 云绾点点头，“这件事，不可能是巧合。” 云欣儿为何会出现在宴上？ 和苏氏还有云染有没有关系？ 纵使她猜测的差不离，但也不敢贸然断定。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竹酒去查。 “小姐，现在我们该做什么？”春兰问道。 云绾皱着眉看向一旁的辛梨，以及昏迷的九公主，还有她身边的小宫女，“等。” “等？”春兰表示疑惑。 辛梨也想问，但她不敢。 还是乖乖看着人，别让她坏事再说吧，唉！ 只是，到底要等什么呢？ 很快，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 随着九公主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云绾将春兰手中的衣裳丢给她。 “赶紧穿上，春兰去帮她。” “是，小姐。”春兰应下，就往九公主身边去。 “你……你别碰我！”楚湘妤尖声抗拒道。 “我可不介意再把殿下您打昏。”云绾转过身，手中把玩着匕首，抬起眼来语气淡淡，意味不明的笑着道。 楚湘妤闻言，整个身子颤抖了一下，然后瑟缩着往后退了退，直到避无可避，后脊背靠在了假山石壁上。 她咬唇，声音低不可闻，“我自己来。” 云绾点点头，转过身去，但没叫春兰退回来。 于是最后，楚湘妤——这位大启国最尊贵的九公主，榆熙殿下，却在这样的境遇之下，第一次，躲在假山里面，没有任何人伺候，自己独立换了一身衣裳。 “好……好了。”这位骄傲的皇室女子，终于露出了羞涩的表情。 她这是第一次穿别人的衣裳，也会是最后一次，她发誓！ 被灼灼目光注视着，云绾自然不可能感觉不到。 那道熟悉的视线，来自身后那个人。 她不甚在意的笑笑，将匕首捏在手中，放下袖子。 耳中一动，微微低下身子，侧着从假山缝隙里快步走了出去。 “主子。”竹酒抱拳，见到云绾，恭敬出声道。 “查到什么了？” 竹酒指了指身旁的小丫鬟，“这个人，是旭王妃带进来的，想要算计您，制造意外把您引进他们提前预备好的房间。” “至于这后面的事嘛……” 闻言，云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淡淡“嗯”了一声。 这些事情，和她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能做出这种事情，恨她，想要害她到如此地步的，也就是云染，还有苏氏了。 如今竹酒查到的这些，又恰恰说明了一切。 “主子打算如何处置这人？”见她思虑良久，竹酒这才出声问道。 云绾抬头看了他一眼，走上前去，将男人脚边昏迷的丫鬟翻过来，伸手拂开她脸上的糟乱发丝，看清了这人的面容。 稚嫩的面容，圆脸，肉嘟嘟的脸颊，带着些尚未褪去的婴儿肥。 这张脸，对于云绾来说，熟悉也不熟悉。 若是前世，尚不熟悉。 但现在，她再熟悉不过了。 才见过半个月的人，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呢？ “还真是她啊。”她的语气里仿佛有一种确实如此的感觉。 竹酒挑眉，没有贸然出声打断云绾。 “将她扔到后院客房里，仔细着些，别叫人发现。”云绾起身，淡然出声吩咐道。 念在这丫头胆子小的份儿上，这次就放她一马。 但是否能平安无事，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是，主子。”竹酒点头应下，一手拎起脚边的那人，转身就走。 心里感叹：这位主儿不愧是侯府嫡女，连自家人都不放过啊…… 别说面子了，要是惹了她，里子都给你拆了！ 等到竹酒离开，春兰这才走出来，小心翼翼看着自家小姐的脸色，询问道：“可是欣儿小姐要害小姐您？” “她还没有那个胆子。”云绾出声道。 话落，又继续吩咐道：“扶着里面那位，让辛梨带着那个丫头，咱们去看看，人家花重金请来唱的一出大戏。” “哎！”春兰笑着应下。 只要这热闹不是她家小姐，随便谁呢，看的开心就行。 于是一刻钟后，云绾一行几人就边走边留意着府中下人们，渐渐来到了后院某间客房。 此时此刻，府中下人们在找她和旭王一事，云绾已在旁人口中知晓。 又躲在暗中看到云染计划败露后，被碰巧赶来此处的楚易瑄带走。 而彼时竹酒告诉了云绾，那屋中的女子正是云欣儿无疑。 云绾当机立断，“你回去，告诉院里那对姊妹，问问她们，若有机会报仇，可愿意？” 竹酒领命而去。 这段时候，正好那位喝醉了酒的吏部侍郎府上庶子走了过来。 见他踉踉跄跄，醉醺醺的模样，云绾眉头一皱。 她就知道，云染不会放过自己。 但……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竹酒的速度，能再更快一点了。 “春兰，你过来。”云绾抿紧了唇，低声唤道。 春兰左右看了看，确认辛梨看住了九公主，这才起身走了过去。 “小姐，有何吩咐？”她们到这里也有半个时辰了。 眼下，那前方不远处，就是长公主府的后院客房。 而云绾带着她们就躲在这竹林中的亭子里。 要说这竹林呀，乃是因为驸马喜爱，所以长公主才命人种下了此处成片的翠绿青竹。 “春兰，你可敢去前方？”云绾伸手，指向客房的方向。 春兰抬眼望去，就见到了不远处走过来的男子。 她似乎心如神会一般，猜测着，“小姐是让奴婢……将前面那位公子引走？” “正是如此。”云绾笑笑，丝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你只管将他引着绕到后边去，然后就回来，一刻钟如此便好，可能做到？” 春兰其实胆子不算大，但她硬是握紧了拳头，眼神坚定的看向面前的女子，咬咬牙道：“放心，小姐，奴婢一定完成您吩咐的事情，绝不失败。” “若失败，那奴婢也一定不会牵连小姐！” 云绾愣了愣，继而失笑摇头，“傻丫头，说什么呢。” 春兰却因为她不相信自己，冲动之下，跺着脚，跑了出去。 “这丫头啊，唉！”云绾无奈扶额。 眼看着春兰走到那男子不远处，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春兰啊…… 第75章 局中 此刻的春兰，心里也是慌得要死。 但是她强打起精神，给自己鼓励，让自己再次振作起来。 然后提着一口气，低下头，硬着头皮往前冲。 不出意外的，这小丫鬟直接一头就撞在了前面那人的身上。 醉醺醺的吏部侍郎府庶子不悦的哼了一声，怒斥道：“找死啊你，哪来的不长眼的丫头！” 其实他这般暴怒，也是理所当然。 因为嘛…… 谁让春兰一上来，就撞的人家手里的酒都洒了不说，还把身上的衣衫染湿了一大片呢？ 闻言，春兰立即做惶恐状，她低下头，恭敬的弯着腰，小心翼翼道：“公子……奴婢错了，求公子饶恕奴婢。” 说着，竟然就直接跪了下去。 “起来，不要拦着本公子的路！” 这位吏部侍郎府庶子，明显是个得理了之后就要不依不饶的主儿。 竟是见小丫鬟这般，就要一脚将她踢了去。 所幸春兰也不是个蠢的，没等他踢到，就起身跑了。 还边走边道：“公子饶命啊，奴婢知道错了！” “站住别跑！”见她起身要溜，男子也跌跌撞撞追了上去。 清醒时尚且心绪不快，如此时候，喝醉了酒，当然不会让别人下了自己的面子。 见他二人追逐着，春兰又刻意放缓速度，云绾就知道，妥了。 可也在此时，变故突生。 看着那个逐渐靠近后院客房的男人，云绾的眼中泛起冷意。 她的拳头紧攥着，砸在一边的廊柱上。 在她身后，本是好好坐在石凳上的九公主，突然就站起身，眼看着嘴巴张开了，就要脱口而出。 却被云绾眼疾手快，转过身，声音低沉道：“殿下还是乖乖的为好，不然臣女可不敢保证您能安然无恙离开。” 感受到后腰处那尖锐的冷意，刺痛着她的皮肤。 若稍有不慎，就会被划破。 楚湘妤想到这一点，便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点了点头。 抬眼看着前面那人，将到了嘴边的话就这样咽了下去。 直到那人的身影远离，云绾这才一扬手，再度将眼前女子用手刀劈晕了过去。 随着楚湘妤身子缓缓软倒，辛梨的嘴巴张的大大的，看向云绾的眼神都变的敬畏了起来。 二小姐真乃神人也！ 这一日打了公主不下三次，这不是神是什么？ 反正不属于人的范畴了，是吧？ 被她定义为“不属于人范畴”的云绾，此刻将怀里的女子放在地上，然后起身。 看出她神色不对，纵然知晓并信奉“知道越多死的越快”的辛梨，也还是忍不住好奇。 于是便问道：“二小姐，怎么了？” “是岐王。”云绾皱眉，语气有些担忧道：“也不知道春兰……” “可要奴婢去看看？” 云绾摇头，没有再多说。 辛梨也跟着着急，但她更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只好按下心中的忐忑，把注意力放在楚湘妤主仆二人身上去。 眼看着楚思泽就要靠近那间客房，云绾咬咬牙，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若是……那她就冲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竹酒赶了回来，将一个人带到了云绾的面前。 “主子，人带来了。”他将手中提着的人扔在地上。 云绾点点头，转过身来，看向眼前跪着的女子。 “紫淑？”云绾挑了挑眉。 “二小姐。”女子抬起头，那模样，赫然正是紫淑无疑。 比起来她姐姐青槿，紫淑没有那种让男子为之倾倒“我见犹怜”的气质，但她看起来就是小家碧玉那种的。 鹅蛋脸、柳叶眉、杏眼朱唇，那纤长浓密的长睫，眼皮一翕一张间，似猫爪儿勾挠人心。 “你想为你姐姐报仇？”虽然心中已有定论，但是该问清楚的，她心里到底还得是有个底。 “求二小姐成全！”眼前之人突然就开始磕头，“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 突然想到了日前侥幸救下来的姑娘，她的脸已毁，嗓子也烧坏了，大夫说恐怕今生再难以开口讲话。 云绾福至心灵一般，蹲下来，如第一次二人初见那般，平视着紫淑，声音冷沉问道：“你可是想好了？” “婢子要那人血债血偿！”她的眼中是一瞬间迸发出的强烈恨意，应是积深成久。 云绾点点头，有所求好啊，有所求的人，才好掌控。 于是她道：“我可以帮你，但需要做出一些牺牲，你可乐意？” 紫淑握紧了拳头，咬了咬牙，丝毫未曾犹豫，只一息后就点了头。 见状，云绾拉着她起身。 “我要你入吏部侍郎府，但这手段可能有些不光彩，你可准备好了？” “但凭二小姐吩咐！”说着她便又要跪下。 “机会就在眼前，你可要好好把握。”云绾淡笑着说道。 但笑意却是未达眼底。 紫淑抬起头，尚未明白过来她说这话是何意思，就被人再度拎起后衣领，飞掠而起。 “主子会替你照顾好你姐姐。”所以，只需要做好吩咐你的事即可。 “嗯，多谢竹侍卫。”紫淑笑了笑，看向竹酒。 不一会儿，春兰就将那位吏部侍郎府上的二公子引到了一间客房里。 随着鼻尖吸入的香气渐浓，那位明显酒醉的二公子跌跌撞撞，脚下步履蹒跚着，冲向了屋内。 软榻边，紫淑端坐着，虽说此刻她看起来十分淡定，但心里已是忐忑。 但只要想到姐姐，为了姐姐，这份“差事”，她也要必须完成的漂漂亮亮。 那位吏部侍郎府的二公子，走到榻边，刚坐下，紫淑就凑近了去。 “香……好香啊……”那位二公子闭着眼，循着她身上的香气，将头搁在紫淑肩上，两只猿臂也攀附其上，紧锁女子腰间。 就此，自然而然余下之事自也是水到渠成。 春兰安然回到云绾身边，岐王也因为未寻到旭王，所以悄悄返回。 他身边未带一人，便是心中有鬼的最好证明。 如此看来，想必这位岐王也是存着借今日之事，抹黑他那位好弟弟旭王名声的心思。 至于目的？很好猜。 云绾摩挲下颌，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来到此处，若有所思。 听着他们都以为屋内女子是她，第一个不乐意的，反倒是春兰。 “小姐，咱们何时出去？”春兰皱着眉，颇有些心急如焚的味道。 “不急，再看看。”云绾摆摆手。 这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情形，辛梨也是为了自家毫不知情的小姐抹了一把汗呐…… 第76章 皇家颜面 再说回如今的情形。 眼下，无论怎样，今日的秋宴怕也只能是到这儿了。 那位胡夫人，已经气的撅了过去。 至于缘由？ 不外乎那位二公子非要娶紫淑，哪怕是妾也可呢。 在一声声“求父亲母亲成全”中，胡夫人哪怕是为了侍郎府的名声和脸面，不做点什么怕也是不行了吧…… 于是，她就在如此盛况之下，众目睽睽当中，就这么水灵灵的晕了过去。 见状，那位侍郎府二公子倒还算是一个孝子，由于是跪着的，便直接膝行过去，嘴里大喊着：“母亲，母亲……” 顾雁离：你搁这哭丧呢？ “要不叫个大夫来瞧瞧？”她到底是怕冷眼旁观的举动会给自己的好友抹黑，便伸出手去扯了扯身旁那人的衣袖，轻声问道。 齐晗还没等答话，陶夫人就不乐意了。 只见她皱着眉，冷声开口道：“请什么请，长公主府当是她家呢？” “不抬回府去，等着谁给收尸啊！” 这话可没背着谁，也没把在场的当外人，愣是所有来看热闹的宾客都听见了。 陶夫人和胡氏之间的龃龉，这是京里所有富贵人家彼此间都心知肚明的事儿，但要往深了说到底是为何缘由，又无人能够说得清了。 如今听得陶夫人的话，众人才反应过来，是了，甭管这人是真晕还是假晕，总归是要救……不对，是治。 人群中，吏部侍郎黑着一张脸，抱起胡氏，转身大步离去。 二公子懵了一瞬，这才又拉着紫淑，紧跟上去，同时大喊着：“父亲等等我！” 闻言，吏部侍郎走的更快的，步伐也迈的愈发大。 待他们离去，此间闹剧也进入了尾声。 “这算什么事儿啊？” “谁说不是，他们家今日这出戏，彻底把长公主的秋宴给毁了。” “得罪大长公主，日后怕是这位魏大人要不好过了……” 唉！ 宾客们窃窃私语，不乏有看好戏冷眼旁观之人。 眼红嫉妒吏部侍郎这份差事的也大有人在。 吏部啊！那可是吏部！ 不说油水多足，就说谁不想给自家族里宗亲们或者小辈，谋个事少不麻烦的官职呢？ 此乃光宗耀祖的大事啊！就算单开一页族谱也不为过，只要你能在圣人面前得眼，且带领一族的人走上青云路。 但话又说回来，大长公主许久不问政事，这朝堂之上，真的能够插手吗？ 大长公主会不会插手不知道，倒是驸马走到了人前来。 “殿下特地让我来向诸位赔礼道歉，”三十多岁的青年面上带笑，言语间颇为温雅和善，他微微俯身施礼，宽大的袖袍抬起，双手搭合立于颅前，唯见其黑发乌髻，“今日之事，希望诸位不要过多透露。” 众宾客这才恍然大悟，方才知晓他的来意。 怕是那魏家人损了皇家面子，但又必须要他们对此守口如瓶。 若是传遍皇城，叫天下皆知，那长公主府颜面必是荡然无存。 如此，今儿这宴，可真是办砸了，砸的不能再砸！ 虽说是要对外瞒着，可在场宾客都明白，今日方惜崖在这里，想来宫里那位，是瞒不住的。 “驸马爷放心，我等知道轻重。” “是啊，若是殿下吩咐，岂有不遵从之理？” “今日的事，下官不曾知晓，只道是来参宴，给长公主殿下送上贺礼。” …… 诸如此类话语，从宾客们口中而出。 他们的表态，是想让长公主看到他们的“忠心”。 在这个世道，皇权至上。 看来人们都很懂。 驸马点点头，再次施礼，“多谢诸君。” “不不不，驸马爷折煞了。”宾客们连连摆手，额头上冒了汗。 “如此这般，在下送各位出府吧？” “有劳驸马爷，您留步，我等这就告辞。” “改日登门拜访殿下。” “届时必备上薄礼以表歉意。” 随着人们的离去，长公主府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如湫，那我就先回去了。”顾雁离临走时，还在依依不舍。 她抓着齐晗的衣袖，絮絮叨叨，说着些有的没的话。 “嗯，等我空闲了去你那儿做客。”齐晗笑了笑，安慰她。 “好，那你可不能食言！”顾雁离皱着眉，鼻翼耸了耸，低下头道。 “知道了。”齐晗推着她离开。 顾雁离一步三回头，跟在自家父母身后，渐渐消失。 云绾也被安定侯带走了，云浅也是。 方惜崖倒是没走，楚湘妤和楚思泽也没走。 留下的人里，都是和皇权有关的。 安定侯府的马车停在长公主府门外，等到主子们都上了马车，这才往来路返去。 眼看着云绾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长公主府，楚湘妤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惴惴不安的心。 可她这厢尚未把心落下安定，岐王就走了过来。 他脸色苍白，却是笑着的，由着身边的近卫扶着，轻声问道：“九妹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她心下咯噔一声，尚未回神的反应被理智的脑子按回鸟窝，就已经脱口而出，替本心撒了谎。 自然这谎言受益者，也绝非她一人。 握着帕子的手越发攥紧了，她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见她面上毫无血色，楚思泽也只是认为自家妹妹平日里嚣张惯了，但不管怎样还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见到今日这种事，平日里没有应对此种场面的经历，自然觉得无所适从。 更别说他妹妹还是皇室女儿，大概是觉得尴尬羞耻吧。 “小九，你先回吧，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兄长改日再去看你。”岐王自认为这样尚可安慰到受了惊的小公主。 楚湘妤也没有想要留下的意思，听了他的话，自然巴不得早一刻离开长公主府，早逃离这是非地。 于是，她微微俯身见礼，然后快步离去。 尚在怔愣之中的小宫女反应过来，匆匆行礼过后，转过身追着自家公主去了。 岐王看着她二人离开的背影，敛起笑意。 “主子。”他身旁的侍卫出声请示道：“需要属下派人跟上去查探一番吗？” 楚思泽摇摇头。 纵然计划失败，但这人不应当是她这个嚣张跋扈的妹妹。 那就是另有其人了。 想到方惜崖，他转身，往前厅去。 前厅里，只剩下自家人，以及和大长公主亲近之人。 “殿下，府上的人查到一些线索。”管事嬷嬷道。 大长公主按着眉心，坐在上首位置。 她身边是驸马，此刻正握着她的手。 另一边是陶夫人，她与大长公主算是手帕交，自然比旁的要亲近。 下首位置是方惜崖，他作为皇帝身边的人，今日既然是奉命送来贺礼，那么自然也是要过问此事前因后果。 “嬷嬷查到什么了？”齐晗也皱着眉，作为继女，作为郡主，她也算是皇室子弟，当然不能让皇家伤了颜面。 眼下，只有查清今日之事，才能挽回颜面…… 第77章 有缘 管事嬷嬷闻言，看向长公主的方向，一时没说话。 看懂了她请示之意，驸马爷点点头。 嬷嬷这才施了一礼，面向厅中上首，开口道：“回殿下、驸马和郡主，奴婢查到那间屋中有燃过香的痕迹，虽被人清理，但还是在花盆的土壤深处发现了香灰堆。” “此外，检查了席间宾客们的吃食以及酒水，都没有问题。” “那盛放的器皿酒盏茶碗呢？”方惜崖手里此刻端着茶盏，抬起眼淡淡出声道。 管事嬷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奴婢这就去查。” “嗯。” 管事嬷嬷低着头，转身刚要退出去，就听见齐晗说道：“嬷嬷也别忘了查一查今日伺候的那些人。” “是，郡主，奴婢省得。” 管事嬷嬷离去，大长公主站起身，“啪”一声，手掌拍在桌案上。 “好啊，都把本宫当傻子欺负是吧！” “一个个的，是当本宫死了不成，竟敢在宴上就玩这般下作手段，还真是晦气。” “殿下消消气，勿要动怒了。”陶夫人蹙着眉，挽着大长公主的手臂，宽慰她。 “本宫怎能不动怒？那些手段，你不知吗？” “毁了秋宴事小，可他们明摆着就是冲哪家姑娘去的，”大长公主怒声道：“这女子清白和名节，哪里算是小事？” “幸好没有哪家小姐出事。”陶夫人也是心有余悸。 驸马爷环着大长公主，轻声安抚她。 齐晗倒是有些若有所思，她拧着眉，思考大长公主那句“女子清白和名节”，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 今日此局，当真是冲着她来的吗？ “岐王殿下。”门口守着的小厮恭敬出声。 屋内众人顿时将目光投向来人。 男子走了进来，身上穿着藏青色锦袍，头戴玉冠，脚下踏着一双绣着云纹的银履皂靴。 他目若寒星，阔鼻薄唇，面上挂着淡淡笑意，手里轻扬折扇，缓步而来。 “姑母。”刚一站定，楚思泽就行礼。 大长公主抬了眼，眉头缓缓平和下来，声音有些虚弱：“咏儿来了。” “姑母可好些？”他担忧的问道。 见他关切的眼神投来，虽不似作假，但也无法打消方惜崖的怀疑。 今上有五位皇子，三位公主，除了年纪尚小的十皇子和小公主，其他的皇子公主都已经过了十五岁，且背后娘家势力在朝堂上分庭抗礼。 而这位三皇子，也是储君人选呼声最高的一个。 人人都知道那位帝王宠爱六皇子旭王爷，他又岂会没有想法？ 大长公主摇摇头，温声开了口：“本宫无事，倒是你，不是说歇在里间，怎么出来了？” “侄儿想着既然醒了，自然没有躲在屋里的道理。” “这是什么话？你担心瑄儿，姑母还能怪你不成？” 话落看向他身后，“妤儿呢？你可是看到她了？” “妤儿脸色不太好，猜测怕是受了方才情形的惊吓，就让她先回去了。”楚思泽皱着眉道。 “您可是找她有事？” “无事。”大长公主摆摆手，“就是想问问她需不需要叫御医瞧瞧。” 楚思泽点点头，笑着道：“姑母念着妤儿，是她的福气。” “等回头，侄儿定然代姑母传达关切。” “这件事，在下一定如实向陛下禀报。”方惜崖站起身，声音沉沉，似冷风寒凉，钻进众人的骨头缝隙里去。 楚思泽看向他，“这是自然，待会小王与大监同去面见陛下。” “既是如此，便也好。”方惜崖点点头，未曾推脱。 驸马心里松了一口气，看向大长公主，柔声细语安慰她，“殿下，扶您回去休息可好？” “是啊母亲，这里有我在，您身子不爽利，便随着……回去吧。”齐晗担忧道。 “殿下您刚受了风寒尚未好利索，还是随着驸马爷回去吧。”陶夫人也劝说着。 大长公主看向众人，除了方惜崖，其余人眼底皆是惶然的神色。 她叹了一口气，点头。 驸马这才扶着她往下走，路过方惜崖身旁，大长公主出声道：“大监，今日这事，千万不要让陛下为难。” 方惜崖施礼，“殿下放心，奴省得。” “嗯。”大长公主这才放下心里的大石头，由着身旁的男子扶着渐渐远离。 陶夫人看向齐晗，笑了笑，“郡主，臣妇就先告辞了，若是有什么消息，还请派人告知。” “陶夫人慢走。”齐晗行礼，目送陶夫人离去。 此时，厅内只余下三人。 岐王不想搭理方惜崖，也不亲近齐晗，自然他们也就没啥好说的。 屋内气氛便一时凝滞起来。 但幸好管事嬷嬷不愧是长公主府的人，办事效率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郡主，老奴查到了关于……” 这厢公主府内诸事暂且落定，那边云绾他们回程路上也不算太平。 起初云绾没跟上苏氏他们的时候，是云浅等在了长公主府门口。 随着马车行至永安街和顺德坊之间的时候，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车厢内，云绾原本在假寐，察觉到马车速度渐渐放缓，一双翦水双瞳睁开，眸光里划过一丝不令人察觉的暗芒。 一旁，春兰侧坐在那里，眼睛若有若无扫向对面的辛梨。 从大长公主府出来，云浅主仆二人就是这般，什么话也没说。 察觉到春兰的打量，辛梨额头上的冷汗流淌到脸颊两侧，但她根本不敢抬头！ 那位二小姐可是连公主都敢打昏的人，留下她一条小命实属万幸了。 又怎好再跟自家小姐说？ 怕不是届时叫她落得一个挑拨姊妹关系的罪名来？ 离云绾不远处，云浅坐在那里，看似安安静静，实则手里捏着的帕子都快要被她给揉烂了。 但她问过辛梨，可这丫头一句话都不说，可怎么是好？ 就在这一刻，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 “外面发生何事？”云绾嗓音浅浅，落入众人耳畔，却似天地间刮起的一股旋风，让人心中一惊。 春兰眨眨眼，扭动着僵硬的脖子，转过身看向云绾，伸出手撩起马车帘子，脆声问道：“全大哥，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马车夫一愣，笑着问：“怎么这么说？” “哦，倒也没什么，就是我家小姐道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为何平白无故速度慢了下来。” 赶车的叫阿全，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他爷爷那一辈就给大户人家当车把式，从他爹那一辈开始，就算是安定侯府的家仆了。 阿全闻言，皱着眉苦着一张脸，语气里全然都是无奈。 车厢里两位小姐只听他道：“倒也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事，就是前头的贵人……咱们马车不敢冲撞。” “能让侯府都忌惮的，今日秋宴上也没有几家吧？”云绾语气淡淡。 马车夫点点头，继续道：“是九公主呢，方才从平福巷里穿出来插到咱们这前头来。” “哦？”云绾一挑眉，春兰就知道这事不简单。 只是，她们家小姐是不是和那位九公主也太有缘了些？ 有缘不有缘不知道，但前头那辆马车里，楚湘妤气的火大倒是真的…… 第78章 雨中拦车 “砰！” “哗啦啦……” “骨碌碌……” 一阵响声过后，小丫鬟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公……公主……” 上首，楚湘妤眼神冰冷的看向她，倏而粲然一笑，俯身单手捏住小丫鬟的下巴，声音淡淡，语气轻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公主……”小丫鬟瑟瑟发抖，闻言突然就红了眼眶，浑身打着颤。 “别怕，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说着，楚湘妤用力箍住她的下颌骨，眼中流光闪过。 “奴……奴婢叫秋月……”话落，眼中泪水滑落，流淌下来。 楚湘妤皱眉，手一抖，松开了她。 得了自由，秋月立即叩首，“哐哐哐”的磕个不停。 见状，楚湘妤抿唇，拿出帕子来擦了擦手，这才又微笑着道：“秋月啊，你到本宫身旁几年了？” 那跪地磕头的女子动作一滞，僵了身子，牙关打着抖，颤着声音回，“奴伺候公主，有五年了。” “五年了……”楚湘妤声音带着怀念，神情陡然一变，冷冷道：“抬起头来。” 秋月经过方才一遭，吓得差点没了魂去。 但又不敢忤逆这位贵主子的意思，只得心下忍着恐惧，慢慢扬起下巴。 “嗯……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看着那双眼，楚湘妤似是而非感慨道。 秋月惊的立马往后退，惜命让她继续磕起了头，一个接一个，甚至比之前还要重。 “公主饶命，奴婢知错……”她一个劲重复这句话，洁白的额头“砰砰”砸向车厢地面，很快就青紫，肿起包来。 楚湘妤伸手抓着她的衣领，把人薅过来，捏住她的下颌，白皙的手指骨节细长，尖锐的指甲抵在少女那滑嫩的肌肤上，稍一用力，就在上头摁出一道印子来。 “你说你为何要像她呢？像谁不好，偏要是她，尤其是这双眼……”她说着，神情怨毒，已然是想到了什么令人不愉快的事。 秋月只觉得毛骨悚然，后背黏腻一片，冷汗浸湿了衣裳，贴在身上，秋风顺着帘子缝隙钻进来，打着一阵寒意。 吹进骨头缝里，一阵刺痛。 此刻眼前这位公主殿下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下一刻恨不得就把她的一双眼睛给挖出来！ 秋月很怕，她抗拒，退缩，摇着头，挣扎起来。 楚湘妤手下用力，语气恶狠狠的斥道：“别动！” “啊！”秋月喊出声来，只是因为九公主的指甲摁在她脸上，用力之下，划破了皮，带下一点肉来，流了血。 马车的颠簸渐渐停了下来，楚湘妤收回手，若无其事出声问道：“怎么了？” 车夫闻言回答她前方道路被堵了。 皱眉，她不悦的冷哼一声，倒是没说话，靠在一旁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秋月的声音传入耳中：“公主，殿下……” 皱了皱眉，楚湘妤没睁眼，“什么事？” “殿下，我家小姐让我来问问，前面出了什么事？”春兰站在马车旁，脆声问道。 “你家小姐？哪个？”女子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春兰低眉顺眼，没听到声响，心下腹诽：不愧是公主殿下，连个面都不露。 “回殿下，我家小姐是安定侯府嫡女。” 安定侯，嫡女！ 两个关键词一出，原本还平静的人立刻坐起身，一双寒凉的眸子“唰”的一下睁开，冷冰冰的出声道：“谁？！” “云绾？是不是她！” 马车外，春兰被她的声音惊到，下意识抬起头来，望向前方。 “……” 春兰的沉默引的马车里那人怒火更上一层，她再次厉声质问道：“回答本宫的话，是不是她？！” 春兰瑟瑟发抖，眼皮颤了颤，又低下头，强作镇定咽了咽口水，平静淡然开了口：“我家小姐，正是安定侯府嫡女，云绾。” 云绾…… 云绾！ 好一个云绾！ 楚湘妤攥紧了拳头，想起来之前种种，皇室尊贵身份被踩在脚下的羞耻，不甘，让她浑身无知无觉的往外散发着寒气。 秋月不经意间抬起头看向她，便撞进了那人眼中的漩涡，充满了杀意，令人汗毛倒竖。 不知过了多久，春兰站的腿酸之时，那马车内才终于有了动静。 “呵呵。”一声轻笑，意味不明。 在场几人两个丫鬟连同一个马车夫，都被这声音悚然一惊，吓得警惕起来。 “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就说前方无事，一会儿就走。” 春兰皱了皱眉头，虽然不知这位公主殿下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何药，但她还是选择接受。 “是。”行了礼，春兰快步离去。 身后，马车里面那人拉开窗帘瞧着她的背影，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小姐。” 云绾睁开双眼，看向上来的人，出声道：“春兰，如何？” 春兰将方才情形一一告知给她，末了安安静静坐回去。 云绾闻言，点点头，轻声应下。 果不其然，没到一刻钟，马车就再次动了起来。 一边的云浅欲言又止。 云绾注意到了，但她没理会，或者说，她不想听那些话——无非是劝她别和那些皇子皇女过不去。 可是怎么办呢？她惹都惹了，难道现在去磕头求饶，负荆请罪，还来得及吗？ 按下这些个事情暂且不提，走了一段路，倒是老天先变脸了。 起先是一滴滴水珠吧嗒吧嗒打在马车的蓬盖上，后来不见小，雨势倒是越发大了。 一阵“轰隆隆”的声响过后，天色暗沉下来，道路被雨水冲着，马蹄践踏带起泥泞。 “小姐，起风了。”春兰皱着眉，从一边的箱笼里翻找出一件披风，搭在了云绾的身上。 辛梨有样学样，可不等她动作，马车突然一晃。 四个女子各自扶着车壁，幸好晃动幅度不大，这才安然无事。 “全大哥，外面怎么了？”春兰出声道。 “呦！对不住，真是对不住两位小姐，没受惊吧？”阿全慌张出了声。 “你还说呢，方才差点没把我家小姐给甩出去。”辛梨也道。 “唉！小姐们，也不是我故意的，这雨天路滑，马儿不愿意走，我也没法不是。”阿全解释道。 云浅皱了眉，“劳烦大哥快些，若是雨大了，回去晚了府上老夫人他们怕是要怪罪。” “是是是，大小姐说的是，小的这就让这畜牲走。” “驾！”一声吆喝，马车的速度明显提了提。 云绾抬眼看向她，笑了笑，没说什么。 云浅倒是不好意思了，咳嗽两声，低下头不知想什么去了。 “求贵人搭救！” 马车外，雨幕中，长街上，一道身影拦在前头。 车夫皱了皱眉，没等说什么，帘子被挑起，一道人影跳了下来。 “小姐！”辛梨不赞同的喊着，随之也跟着下了车。 那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娃娃，六七岁的模样。 “求……”他刚要跪倒，就被人扶起。 女子温柔的声音想起在耳畔：“男儿膝下有黄金，怎可轻易对人如此。” 雨帘遮挡下，虽然看不清对面人，但是声音却是如此的耳熟。 二人几乎一瞬间确定，是他！ 是她！ 云浅看向马车，回身道：“二妹，你先回府吧，我一会就好。” “嗯。”云绾应下。 马车重新动了起来。 眼瞧着马车离开，那二人这才看向彼此。 “浅姑娘。” “沈郎。” 二人同时出声，又同时往前迈步。 辛梨跟着，撑伞站在自家小姐身旁。 烟色竹伞之下，温婉的女子，俊俏的郎君，还有面色苍白的孩子…… 都映入别人的眼底。 “殿下……” “走吧。”女子摆了摆手，放下窗帘，闭眼靠在车壁上。 轱辘轱辘的，马车轮子碾在路上，溅起一滩水渍…… 第79章 钱氏的不安 半个时辰后，安定侯府的马车进了侧门。 云绾一路被人伺候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丫鬟们又是打水又是泡茶，将自家主子好一顿捯饬。 云绾这边刚把衣裳换好，老夫人那边就派了人过来。 “小姐。”春兰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她，眸中满是担忧。 云绾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披好大氅。 春兰站在一旁，撑开雨伞，主仆二人跟着卢嬷嬷离开。 到了老夫人的寿安堂，没等一会儿，云绾就被人叫了进去。 “老夫人，二小姐到了。”卢嬷嬷笑着道。 屋子里，老夫人身旁，坐着苏氏，还有何氏。 见到如此情形，云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是她这位嫡母，又说了她的不是。 “绾绾，来，到祖母身边坐。”老夫人不等云绾行礼，就直接叫人。 苏氏恨的牙痒痒，手里帕子都揉皱了。 “老夫人，今日宴会上，二小姐差点没吓到儿媳，还真是惊现万分呢！” 老夫人充耳不闻，笑着看向云绾，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这才看向她，淡淡说道：“你说什么？” “老夫人，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二小姐这般做，以后让京里其他人家还怎么看咱们侯府？” “爱怎么看怎么看，绾绾是偷还是抢了，要他们多嘴。”老夫人冷哼道。 “可是……” “行了，苏氏。”老夫人不耐烦摆摆手道：“要我说，你作为这府里主母，各位小姐的母亲，怎么可以扔下两个丫头，自己先回来呢！” “老夫人，我……” “夫人，欣儿妹妹回来了吗？”云绾笑着看向苏氏，淡淡开口。 “欣儿……那丫头回……回来了吧……”苏氏眼睛往别处瞟，就是不敢看她。 老夫人见她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苏氏。” “老夫人。”苏氏起身，低下头，惶恐不安的盯着自己的脚面。 “砰！” “你说，老大家的那个，现在到底在哪？！”老夫人拍着桌面，冷声质问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苏氏直接跪倒在地，哭丧着脸，抹了一把泪哀凄的将所有过错都推了出去。 “老夫人您明鉴，欣姐儿这事，真不是我做的，我不知啊，老夫人！” “你知不知，不是你说了算的。”老夫人吩咐道：“去叫老大家那个过来，不，都叫来。” “是。”卢嬷嬷转过身去了外间传话。 苏氏虽然跪着，可是眼珠子却是一点都不安分，四处乱转。 借着擦眼睛的间隙，云绾无意间看到她嘴边那道不甚明显的微小弧度。 扬了扬眉，继续若无其事喝着茶。 另一边的何氏见状，视线一直往云绾身上瞥。 笑了笑，女子出声问道：“何姨娘，您有何事？” 她这一句挑明，让屋内众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去。 被人关注的焦点——何氏，低下头去。 她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不自然的动了动，温声细语道：“妾身……妾身就是想问问，绾姐儿可有见到大小姐？” 云绾想了想，点点头道：“见到了。” “那……大小姐，大小姐她现在哪儿呢？” 看着她有些激动的模样，云绾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虽然是见到了，但是……” “但是什么？” 何氏紧张的攥着手里的帕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对面的女子，追问着她。 “但是大姐姐没和我回来呀，她中途就下了车，也没跟我说要去哪，我也就没问。” 云绾笑了笑，耸耸肩有些不好意思，“何姨娘要是担心，不妨让人去门口迎迎？” “我已经叫了车夫去寻了。” “那，那就谢过二小姐了。”何氏站起身，行礼道。 “何姨娘不必如此，大姐姐今儿个在宴上照顾我颇多，都是自家姊妹，不用这么见外。”云绾忙起身扶起何氏。 二人亲切感情好，老夫人也乐得如此。 她欣慰的笑笑，出声夸赞道：“绾绾做的不错，友爱姊妹，当得起我侯府嫡女的身份。” “倒是比某些当家做主的强多了，哼！” 说着，手中拿着拐杖往地上敲了敲。 跪在地上一直没敢抬起头来的苏氏闻言，身子抖了抖。 “老夫人，”何氏恭敬行礼道：“妾身想先去府门口，看看大小姐回来没有。” 老夫人转头看了她一眼，无声的打量了这人一眼后，才点点头“嗯”的一声算作答应。 何氏便如蒙大赦一般，告别老夫人和云绾，看都没看苏氏一眼，转身快步离去。 老夫人摇摇头，叹息一声。 云绾若有所思，坐回去，笑着问她道：“祖母，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绾绾饿不饿？在宴上没吃多少东西吧，要不要再吃点。” 见老夫人转移了话题，云绾也不多问，点点头。 她确实没吃好，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怎么吃。 怕宴上的东西不能吃，所以她才在去之前，装了那些糕点。 后来也都在回来的时候，吃了一些，分给春兰还有云浅主仆二人了。 此刻老夫人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饿了。 云绾点了头，老夫人便让卢嬷嬷去派人传菜。 等到大房云博远一家子人到了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云绾的身影。 “老夫人。”云博远穿着藏青色的长衫，携钱氏一起，二人给老夫人见了礼。 不得不说，住在安定侯府这段时日，倒是让云博远体会到了一把朝廷大员的待遇。 锦衣华服，珍馐佳肴，这可真是他云博远感觉离他的理想，最近的一次了…… 但他不知道，他这理想的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 “嗯，都起来吧。”老夫人呷了一口茶，淡淡出声道。 “是。”云博远皱眉，同身旁的钱氏对视了一眼。 钱氏面上淡定平静，实则心里忐忑不安，七上八下，刺客更是手上力道紧的，都快要把帕子给撕成条了。 站起身后，云博远眼尖看到一旁的苏氏，皱了皱眉，问道：“老夫人，弟妹这是……？” 老夫人摇摇头，“你坐下吧，不关你的事。” 云博远虽然疑惑不解，但什么都没说，听话的坐在了身侧，老夫人下首，左边的位置上。 见此情形，钱氏没来由身子抖了抖，她缩了缩脖子，低着头，不敢让老夫人看到自己的面上神色，跟着自家夫君就要往他身旁落座。 孰料，老夫人竟是没阻止。 这让钱氏心里像被猫爪子挠似的，怎么就是不肯安生。 也就是因为如此，她没注意到苏氏的眼神——她频频看向自己左手边，老夫人外间软榻的位置。 此刻正用屏风挡着！ 那处影影绰绰，时不时还有瓷器击打，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第80章 妯娌相争 “老大家的，叫你们夫妻俩来这儿，可知是为了何事？” 老夫人的拐杖往地上敲了两下，看着一旁云博远二人开了口。 钱氏心里一个咯噔，揪紧了帕子，抬起头就忘苏氏那边瞧。 苏氏低着头，眼神躲闪。 钱氏就知道，完了。 此时的云博远还一脸懵，闻言皱眉看向自己的妻子，却只见她满脸苍白，毫无血色。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站起身，“啪”的一声，扬起手甩在钱氏的脸上。 “你个不安生的扈婆娘，说！你又背着我做了何事？” 钱氏不敢置信，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是自己的夫君，但为何出了事，就要第一个往自己身上赖？ 妇人眼里满是受伤，她委屈的出声道：“是你让我找弟妹给咱家欣儿要个入宴的资格，怎的到头来都怪到我的身上？” 云博远闻言，心下一慌，又是一个巴掌扇到她脸上去。 “蠢妇，你胡说什么！” 明明老夫人还没问什么呢，这钱氏可倒好，直接全招了。 “这么说来，欣姐儿真去大长公主府了？”老夫人声音不温不火的问道。 “回老夫人，此事，儿子实在是不知啊！”云博远跪在地上，噗通一声响，着实让地面都小幅度的震了震。 “行了行了，起来吧，都快年过半百的人，像什么样子。” “钱氏，我问你，欣姐儿要去宴上做什么，你知还是不知？” “老夫人，儿媳不知啊！”钱氏也学着云博远方才那般，跪在地上大声哭嚎着：“是苏氏，她说若是让欣姐儿帮她一个忙，就可以带着欣姐儿去赴宴。” “可谁也没想到，这个忙竟然会是去宴上捣乱啊……” “哼！”老夫人冷哼一声，没答话，看向苏氏问道：“你大嫂说的，可属实？” 苏氏咚咚咚就往地上磕头，抖着身子反驳钱氏，“大嫂，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若不是欣姐儿自个愿意，我这个非亲非故的人，如何能逼迫得了她？” “怎么不能？你可是安定侯的夫人，还是她亲婶婶！” “呵！我这个婶婶，可比不得大嫂你这个母亲说话好使！”苏氏直起身，冷嘲热讽道。 “你！” 钱氏气的不行，指着她就要扑上去，挠花她的脸。 眼瞅着妯娌二人就要闹起来，老夫人眼观鼻鼻观心，看向一旁若无其事的云博远道：“还不把你媳妇拉开，真要看着她二人动上手比才高兴？” “不，不是。”云博远额头上渗出冷汗，连忙上前，拉着钱氏起身。 两个女人眼瞅着就要上手了，被他这么一掺和，没来得及收回动作，就见那男人脸上一边多了一道血印。 “嘶！” 老夫人别过眼去，心里暗骂一声：活该！ 听见云博远的痛呼声，钱氏的理智这才回过神来，她借着男人的力气站起来，皱着眉，心疼的捧着云博远的脸，担忧的问道：“疼吗？” “你说呢？”云博远没好气的瞪着她。 钱氏顿时心虚起来，低着头绞着帕子。 “行了，这点小伤还死不了。” 看不得她这幅样子，云博远接着道：“但你可得把关于欣儿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一丝一毫不得隐瞒老夫人，明白吗？” “可是……” 钱氏不赞同的看向他。 “好，我知晓了。” 不知道这夫妻二人为何突然就达成一致，苏氏眼神一凛，心中起了警惕。 也就在这时，软榻那边的屏风撤去，女子的身影缓缓走近。 云博远皱着眉头，不悦道：“云绾？怎么是你？” “是我啊，不然大伯父以为会是谁？”云绾笑着，走到几人面前停下，对着他夫妻二人行了礼。 “你怎么在这里？” “绾绾在这儿，是我让的，你有什么意见吗？”老夫人皱着眉冷声提醒道。 “儿子自然不敢，可是老夫人，她毕竟不过只是一个还未出阁的丫头，您这般做，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们自己做的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的很，还不准人家苦主为自个讨个公道吗？” “云博远，你这些年读过的书，都进了狗肚子里吗？” 面对云博远的步步紧逼，老夫人出面为云绾挡去了所有的尖锐恶意。 “再说了，她虽未出阁，却也是我侯府的嫡女，轮得到你来质疑？” “来人，将那个孽障带过来！” “是。”卢嬷嬷应道。 老夫人这吩咐刚下达，卢嬷嬷还未走出门，就被钱氏拦住了。 “老夫人，不能啊，欣姐儿可还病着呢！” “就是躺在榻上下不来，让人抬着也得抬过来。”看了她一眼，老夫人不为所动的说道。 卢嬷嬷点点头，绕开钱氏离去。 苏氏挑衅的笑着，“大嫂，你说这欣姐儿，怎么好端端的就能病了呢？”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毒妇害的……”钱氏似是终于寻到了借口一般，不顾云博远阻拦，扑向苏氏。 苏氏也是个聪明的，见势不妙，迅速就往云绾身后一躲。 钱氏扑向前的动作一顿，她不傻，看得出来老太太对于这个嫡亲孙女的喜爱。 所以，谁都行，唯独云绾，她不敢动，不想得罪，更因为没有把握。 云绾笑了笑，刚要往一旁挪步，只听得身后的苏氏用很轻的声音低低说道：“二小姐可想知道，关于你母亲的事？” 母亲…… 云绾对于生母的事情不太有印象，但不代表她不好奇。 所以，“大伯母，您随意。” 云绾让开身子，坐到老夫人下首右边的位置。 “云绾，你！”苏氏眦目欲裂，愤恨的眼神看向端坐着的少女，一边还要疲惫的躲避钱氏挥过来的拳头。 钱氏不像苏氏，她虽然毫无章法，但那一抓一挠的架势，真要落在人身上，那也是要出血破皮的。 云博远干脆也不拦着了，他顺势坐在凳子上，看向对面的云绾，笑眯眯的样子，自认为十分亲切和善，实则那脸上两道疤痕让他看上去，显得极为狰狞可怖，虚伪至极。 “绾绾啊，你看，这都是一家姊妹，既然欣儿没有真正伤害到你，就放过她吧，好不好？” 云绾放下茶盏，清脆的声响落在云博远耳中，震得他心头一颤。 “大伯父想多了，这事儿可不是我做主，您该跟祖母说才是。” 他打的什么算盘，真以为旁人不知吗？ “绾绾，欣儿年岁尚小，还是你的妹妹，不懂事，你就帮她向老夫人求个情吧？” 云绾摇着头，真以为她是善人了不是？ 见她拒绝，云博远的好脾气就快要压不住心头的怒火了。 下一刻，门外走来一道人影…… 第81章 突发事变 来人身穿藏青色长衫，面容俊朗，鼻子下边是两撇浓黑的胡须。 他个子高大，面容严肃，看起来气势十足。 老夫人见到他，立即眉开眼笑。 “谁欺负我家绾绾？”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有威严。 他的眼神扫向在场几人，不知何时，钱氏与苏氏也停了下来。 “三弟……你怎么来了？”云博远看着来人，便急忙站了起来，有些慌乱的语气问道。 “大哥大嫂。”男人行礼道。 钱氏闻言，立刻走上前来，整理了一下方才被苏氏抓皱的衣衫，微笑着道：“三弟。” 云彦“嗯”了一声，语气不轻不重，眼神意味不明，根本没看他们，而是将视线都瞥到了一旁的少女身上去。 “父亲。”云绾起身见礼。 “绾绾，快快请起。”云彦伸出手，笑眯着眼，虚扶起自己的女儿。 老夫人见状，开口道：“有的人啊，真是得了女儿就忘了娘！” “母亲。”安定侯识趣的转身，面向老夫人施礼。 “哎，起来吧。” 老夫人掀了掀眼皮，不冷不热的情绪，接过一旁丫鬟手里的茶盏，抿了一口。 “侯爷。”苏氏小声道。 云彦看着她此刻狼狈的模样，皱起了眉头。 打量着她全身上下：头发凌乱不堪，衣服也皱了，脸上还有被女人指甲挠出来的伤疤…… “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男人语气平淡，甚至没有恼怒，但苏氏就是觉得格外丢脸。 那种感觉，被羞辱的感觉，和这人面对那个女人时候的样子，格外不同。 就像他对待他们唯一的女儿，那种对比，让苏氏心里格外难受。 于是，云绾就看见她那位继母，苏夫人。 低着头，手里紧紧攥着衣裳下摆，语气平静的回道：“侯爷，我错了，是我不该欺瞒大嫂，这才做下这天大的错事。” “还差点让二小姐受了伤害。” “嗯？你说什么？”听到这里的云彦立刻横眉倒竖。 “你是说，你差点伤了绾绾？今日的事情，是你做的手脚？” 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气紧紧桎梏着苏氏。 “回答我的问题！” 云彦怒吼着，一向温和的外表在此刻，都化作暴怒。 如同一只看着闯入自己领地的雄狮。 苏氏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眼中渐渐泛起泪花。 他们夫妻十余载，却都不及他原配之女一人。 “侯爷……”苏氏哀求着他，挣扎着。 “哼！”云彦甩开她，拂了拂袖子，转过身去，背对着苏氏。 云博远夫妻二人看着这情形，面面相觑，脸色难看起来。 云绾微微勾起唇角，走到安定侯面前去。 她刚要开口，老夫人就发话了。 “绾绾，过来，到祖母这儿来，陪祖母说说话。” “是，绾绾，这事儿你别掺和。”云彦也说道。 云绾乖巧点头，走到老夫人身边坐着。 经过苏氏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一抹怨毒带着仇恨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但云绾一点都不慌。 “老夫人，欣儿小姐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卢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可终于回来了。 少女的眼中多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卢嬷嬷回来了，那不就意味着…… 钱氏终于慌了神，她跪在地上，膝行着靠近老夫人。 “老夫人，求您放过欣姐儿吧，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钱氏，照你这么说，我侯府嫡女，还不如你的女儿尊贵了？” “她就算未到及笄之年，如今就敢公然算计府上姊妹，暗害嫡女，是谁给她的胆子？” “还是说是你教她这般做的？”老夫人拄着拐杖，一下一下的敲着地面。 “咚咚咚”的声音，似如洪钟敲击在众人耳畔。 也敲在了钱氏的心上。 “是啊大嫂，你在怕什么？”苏氏一反常态，笑着起身道。 “你给我闭嘴！” 钱氏歇斯底里，望向自己丈夫的眼中满是恐慌。 云博远避开她的视线，干笑两声，走到云彦身旁去，“三弟啊，你看这事儿……” “咱们都是一家人，就别计较了呗！” 云彦偏过头瞧了一眼他，似笑非笑。 “大哥的女儿被打了，就来我府上讨说法。” “怎么换成我安定侯府的嫡女，大哥就要算了。” “这可不是你这个做大伯，该有的态度吧。” “是，三弟，我千错万错，你都冲着我来，别连累你嫂子和你侄女是不是。”云博远继续赔着笑。 “冲着你做什么？谁做的错事谁承担，当然要是有大哥你出一份力，那彦自当也会亲兄弟明算账的。” 安定侯这一番不留情面的话，堵死了云博远夫妻二人所有的退路。 很快，下人就抬着一副竹担架走了进来。 云欣儿脸色苍白，闭着眼躺在榻上。 “去个人，给她瞧瞧。”老夫人发了话，卢嬷嬷带着外面找来的老大夫，给云欣儿把脉。 过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老大夫这才起身。 “回禀老夫人，府上小姐身子并无不妥，只是受了寒，有些着凉。” “待老朽回去后，按照药方上的抓两三副药，喝上几日便可痊愈。” “那就多谢大夫您了。” 卢嬷嬷点点头，送老大夫离开。 “钱氏，你还有何话说？” “老夫人，是远教女无方，既然她伤了绾绾，那就按照家法，随您处置。”云博远抢在钱氏前面，先一步跪下认错。 “好。”老夫人点点头，斟酌了一下继续道：“那就禁足一个月，抄写《清心经》一百遍吧。” “这个罚，钱氏，你可服？” 钱氏咬着牙看向云博远，见他不着痕迹的点点头，这才不甘不愿的轻轻“嗯”了一声。 “好，那就这样吧，你们一家子退下吧。”老夫人摆摆手道。 钱氏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就被身旁跪着的云博远拽住手臂扯了扯。 看她住了嘴，云博远舒了一口气，起身，拉着她行礼后，就要带着云欣儿离开。 “娘……”虚弱的声音还带着女儿家特有的娇腻。 云欣儿醒了过来。 这是谁都不曾预料到的事情。 包括钱氏、云博远，还有苏氏。 却不包括云绾。 让她昏迷的迷药早就失了效，是苏氏在回途中，又给她焚了迷神香。 迷神香，顾名思义，连神仙来了，都逃不过要昏倒的香料。 只不过不巧，这东西，以前南夜给过云绾好多。 偏偏竹酒还喜欢捣鼓这些东西。 所以啊，别人不一定有，但云绾这非但不缺，甚至还有针对解它药性的醒神丸。 所以，其实这一切都在云绾掌控中。 算计了她还能全身而退？ 这种好事，他们想都不要想好嘛！ 第82章 风波平 “欣儿！”钱氏哭喊着，挣开云博远的手，跑到担架旁。 母女二人拥在一起，抱头痛哭。 这个情景其实该是感动人心的，但很可惜。 并没有让任何人心软。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哭，嚎丧呢。”老夫人皱着眉，有些烦躁。 “既然欣姐儿醒了，就说说吧，今日在长公主府，究竟发生了何事？”云彦道。 刚醒来的云欣儿啜泣着，哽咽着，将今日秋宴上的事情一一道来。 “是夫人……夫人告诉我娘说，可以让我去参加宴会。” “只不过要我帮她做一件事……” 前面基本上和钱氏方才说的一般无二，只不过后面不一样。 但更多的是苏氏作为侯府主母，迫害府上小姐的细节。 “你竟然还敢跟那个……搅和在一起！” “苏氏，我是对你太过于宽容了吗？”安定侯听完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回房，闭门思过去！” “掌家权也暂时交给老夫人吧……” “不，不行！”苏氏扯着云彦的衣裳下摆，“侯爷，我不能没有这掌家权啊……” “你难道就不顾我们的浩儿了吗？” 云浩闻——云彦和苏氏的儿子。 也是安定侯府嫡子，云彦唯一的儿子。 “浩儿，我会交给孙姨娘照顾。”安定侯一锤定音。 随着男人的声音落下，苏氏抓着他的衣裳却是越发用力。 “不！不可以，侯爷，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父亲，这样确实不妥。” 许久没说话的少女突然开了口。 云绾的帮腔让人诧异，尤其是苏氏。 她觉得面前的少女压根就没安好心。 于是，妇人就像是失了幼崽的母虎一般，全身充满警惕，用一种戒备的目光看向云绾。 但云绾根本不理会她，只是用一种很是善解人意的语气轻缓道来：“孙姨娘虽然是顶着父亲妾室的名，但实则人家只是借咱们府上暂住。” “若是让孙姨娘养着夫人的孩儿，怕是会让何姨娘她们心中不满，届时若与父亲起了嫌隙就不好了。” “那依绾绾来说，该如何是好？”老夫人笑着，颇为赞赏点点头看着云绾。 “嗯……”少女皱着眉，似乎极为苦恼的思索着什么。 “不如这样好了，就让玉姨娘照顾吧。” “毕竟玉姨娘做过母亲呀！” 这极为天真的话语，让在场众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尤其是苏氏，那双眼睛睁大，满是惊恐。 “侯爷，不可以！” 看着妇人惶恐不安的神情，云彦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老夫人，又看向云绾，点了点头。 “就这么定了。”话落，起身离开。 临走时，拂去了苏氏紧抓着不放的手。 “侯爷！你不能这么对我啊，侯爷……” “我可是给你生了个儿子啊，那是我们的唯一的孩子啊，侯爷！” 但就算苏氏喊的再大声，也无法留下男人的脚步和背影。 “来人，带夫人回房歇着，病未好不得让受了风。” “是。” 卢嬷嬷恭恭敬敬，带着人将苏氏和云欣儿都给拉走了。 云博远夫妻二人也都跟着离开。 等他们都离去，屋子里也只剩下了老夫人和云绾祖孙二人。 二人相视一笑，老夫人摆了摆手。 “行了，此间事了，你呀，也不要跟我耗在这里了，回去歇着吧。” “是。”云绾行过礼后，转身离去。 卢嬷嬷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屋内，这才上前，来到老夫人身旁，小心翼翼问道：“老夫人，今日这事儿，您看……” “那不明摆着，阿昭，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卢嬷嬷点点头，“老夫人，那既然您知道，为何还要放过那些人，万一以后他们再对二小姐不利，又该怎么办？” 老夫人笑了笑，端起桌旁的茶盏，呷了一口淡淡出声，“不用担心，绾绾会处理好，他们啊，还真以为咱们侯府是好欺负的人家，哼！” “再说了，老三是不会让绾绾这丫头受委屈的，谁敢欺负我们府上的姑娘，还是要掂量掂量。” “是，老奴明白了，是老奴多虑了。” “无妨，”老夫人摆摆手，“你也是真的关心绾丫头。” “这些天派人盯着些苏氏和大房那边，别再让他们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秋宴上的事情，恐怕还不算完。” 卢嬷嬷瞪大了双眼，语气有些凝重，“老夫人您是说，宫里边那位……” “唉！”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扶我去给菩萨上柱香。” “是。”话落，卢嬷嬷扶着老夫人起身，往偏厅佛堂里走去。 另一边，方惜崖从大长公主府出来以后，就直接回了宫里。 “大监，您怎么又回来了？”御书房门口，守在那里的小太监看到了方惜崖，忙上前两步，小声问道。 “陛下在吗？”方惜崖揣着手，端的一副谦恭模样，笑着温和开了口。 小太监面露难色，两只眼睛像灯笼似的，往旁边四下里一扫，小声道：“在倒是在的，就是……” 方惜崖会意，点点头。 “那咱家也不难为你，等一会儿陛下忙完了，通报一声。” “就说咱家从大长公主府回来，有事要禀报给陛下。” 小太监一听，这还了得？ 冷汗从额头上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谄媚笑着上前两步，卑躬屈膝行礼道：“大监说笑了，小的这就进去找梁公公。” “有劳。”方惜崖说着，从怀里取出来一个钱袋子，倒了点散碎银两在他的手掌心。 小太监立马双眼放光，捧着银子，笑眯眯躬了躬身，快速离去。 御书房内，皇帝坐在书案后，手中捧着奏折，细细端详审阅。 前方空地上，旭王此刻正跪在那里。 大殿里一时之间寂静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旭王爷的双腿跪的早已发麻。 他忍不住动了动身子，然后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去，就见到那上首的帝王，皱着眉，拿着朱笔在批改着什么。 “朕让你动了吗？”皇帝沉声道。 他的双眼锐利，散发出锋芒，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儿子。 “敢在你姑母家里惹事，皇儿，你还真是娶了一个好妻子呀！”皇帝搁下手里的奏折，冷笑着。 “啪”的一声脆响，惊得外间宫人们都跟着心慌胆颤。 “父皇，儿臣……儿臣已然让她闭门思过，保证接下来不会再让她惹出其他的乱子。” “保证？你拿什么保证，这件事关乎到皇室的颜面，你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朕，如何看我们楚氏皇族？”皇帝起身，语气不悦道。 楚易瑄被骂的一言不发。 “怎么了？无话可说了？” “父皇，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旭王叩首。 皇帝坐下，刚要说什么，殿外走进来一个老太监。 “陛下，方大监回来了。”梁公公站定，施礼道。 皇帝闻言，挑眉看向楚易瑄，冷哼一声，“看你干的好事！” 说罢，抬手拧了拧眉心，无奈的开了口：“让他进来吧。” “是。”梁公公缓缓后退，然后转身离去。 而此刻，御书房外头，早已经不止是方惜崖一个人了…… 第83章 夜晚来客 不多时，梁公公就带着方惜崖走了进来，只不过身后还跟着两人。 “小九，老三？你们怎的也会来？”皇帝皱眉，不解的说道。 “陛下”“父皇”三人齐声行礼道。 皇帝对着老太监吩咐道：“去，给岐王还有榆熙公主看座，再备些茶水点心来。” “是。” 皇帝说完这话，又看向方惜崖道：“惜崖，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去参加秋宴了吗？” 方惜崖低眉垂眼，显得很是谦卑恭顺。 “陛下，臣就是为了宴会上的事，这才又决定回来禀报给陛下。” “哦？那照你这么说，是秋日宴上发生何事了？”皇帝挑眉。 “不瞒陛下，这事儿还与旭王有些关联。” 皇帝故作不知，眉眼淡淡，看不清情绪。 倒是旭王跪在一旁叹了口气，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哼，那惜崖你就说说，朕这个不争气的皇儿，是又惹出什么祸事了。” 方惜崖点点头，开口出声，将之前大长公主府上的事情，都一一道来。 “实在不瞒父皇，其实儿臣也是为了此事来的。”岐王楚思泽等他话刚落，就开口道。 “父皇，儿臣也是。”楚湘妤也道。 “好好好，看来老六真是惹了众怒了，竟然让这么多人都来指责你的错误。”皇帝气得不行，如今再想装不知道，也没用了。 于是他大手一挥，让旭王回府面壁思过去。 “多谢父皇，儿臣定当记住这次教训，永不再犯。”楚易瑄磕了三个响头，沉声道。 皇帝摆摆手，按着眉心，不欲再多说。 楚易瑄退出御书房，身后楚湘妤就跟了上来。 “九妹。”楚易瑄温和笑着。 “六哥，六嫂现在可以见我吗？”榆熙公主也笑着道。 楚易瑄愣了愣，皱着眉道：“小九，你不是和她……你六嫂，闹得有些不愉快吗？怎么……” “哎呀，六哥，我这不是不懂事嘛，就想着说给六嫂道个歉，我是真的错了。”楚湘妤低着头，绞着手指，小女儿家的情态让旭王轻易的就放下了警惕心。 他伸出手揉了揉自家九妹的头，有些欣慰的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等后日吧，来府上一趟。” “嗯嗯嗯，六哥最好了！”榆熙公主目的达到，晃着楚易瑄的手臂撒娇。 恰巧这一幕，被正走出来的岐王看个正着。 他笑着走过来，一副身为兄长的姿态，拍着楚易瑄的肩膀，语重心长宽慰他，“老六，别灰心，父皇看重你，这事情的处罚只是暂时的，三哥相信你早晚会超过太子。” 说是这么说，其实心里早就已经乐开了花。 他们的父皇虽然疼爱老六，但是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比较严苛也是真的。 就今天这件事来说，错误都在那个侯府庶女身上，可是老六管束不当也是真的。 又因为发生在大长公主府，所以无论怎样都伤了皇家颜面，父皇不可能看着不管，自然老六也就讨不到好果子吃。 这样一来，老六短暂退出朝堂，那他就有机会了。 “是呀六哥，你想开些，不要怪父皇。”楚湘妤也在一旁在跟着帮腔道。 “我不怪父皇。”楚易瑄摇着头道。 “这件事错在我，一时没看住她，就酿成这样的大祸，哎！真是不该……” 看他似乎颇为自责的模样，楚思泽撇撇嘴，在心里暗自翻了一个白眼。 他这个六弟，也是一个会演的。 “六哥……”九公主担忧的看着他，刚要说什么，就被岐王拉住手臂。 “天色不太好，小九，让你六哥自己一个人静静，三哥送你回去。” 话落，楚思泽就拉着楚湘妤走了。 看着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楚易瑄抬起头，眸光幽幽盯着岐王的方向。 他这位三哥，以前小看他了，可真是无利不起早啊！ 御书房里，此刻只剩下皇帝和方惜崖二人。 “惜崖，还有何事吗？”皇帝坐在书案后头，垂眸一边批阅奏折，一边漫不经心的淡声开口道。 方惜崖摇了摇头，恭敬的行礼，缓缓退下。 等他离开，皇帝这才放下手里的奏折，朝着一旁的梁公公招了招手。 “你说，朕这些儿子，哪个适合坐这个位置？” 梁公公摇着头，冷汗从额头上渗出。 这话让他怎么接呀？ 他为难的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奴才说不好。” “嗯……”皇帝叹了口气，梁公公慢慢退回到一旁去。 方惜崖此刻已经出了宫，回了自己的府邸去。 自然也就无从得知御书房里这番话。 安定侯府。 云绾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何氏就派人来告诉她，说是等到云浅了。 但是因为方才下过雨，云浅着了凉，所以就不来看她了。 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云绾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恶女，自然也就没什么理由拒绝。 她点点头，吩咐春兰拿上一些果子蜜饯送给云浅。 晚上的时候，孙姨娘和玉姨娘就一起结伴来了落玉轩。 彼时，云绾刚用过晚膳，正准备在院子里消食呢。 见到她们二人，忙笑着转身，进了屋子，吩咐人上了茶水点心。 “今儿这是什么风，怎的把二位姨娘都请到我这里来了。” 孙姨娘还有些谨慎，玉姨娘倒是连装都懒得装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软榻上，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咕嘟咕嘟就进了肚。 “我这连饭都没吃，就直接来了二小姐你这里，路上遇到了孙姨娘，倒是正好了。” 云绾笑了笑，坐在她对面，将果盘点心推到她眼前去。 视线落在一旁的孙姨娘身上，招了招手道：“孙姨娘也坐，别客气，咱们边吃边聊。” 孙姨娘点点头，转身坐在凳子上。 “二位姨娘来，想必是为了今日的事情吧。”云绾倒了茶，递给孙姨娘，看向对面的玉姨娘道。 玉姨娘狼吞虎咽，看来真是饿得很了。 也是，全府上下，就她云绾这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风平浪静的跟个没事人一样，自然该吃吃该喝喝，到头来她这里的小厨房，也是整个府里做饭最早的地方。 “孙姨娘吃过晚饭了吗？” “我还不饿，喝茶就好。”孙姨娘摇摇头道。 玉姨娘艰难的咽下嘴里的点心，灌了一盏茶下去，这才好受了不少。 她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这才说道：“二小姐，苏氏真的被夺了掌家权吗？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云绾点点头道：“玉姨娘不用担心，这件事老夫人拍了板的，她暂时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只是……” “只是什么？”玉姨娘立刻紧张起来，攥着帕子，睁大双眼盯着眼前的少女。 “只是要玉姨娘受累一段时日，把咱们府上的小宝贝教养好。” “你说的可是浩儿？”玉姨娘起身，笑着道。 “嗯，玉姨娘喜欢浩儿？” “自然，虽然他的娘曾经对我……罢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就不说出来污二小姐的耳了。” 激动过后，玉姨娘又冷静下来，急忙追问云绾道：“那掌家权呢？可是交给了何氏？” 云绾笑而不语。 孙姨娘皱眉，看向玉姨娘道：“你为何会觉得是她？” 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好歹也是经历过宅斗的人，怎么会问出这般愚蠢的问题？ 玉姨娘觉得被这个女人侮辱了，但是她也没有立场去质问人家。 “就是……何氏起码生了大小姐，也是侯爷第一个女人，除了苏氏，谁还能比得过她去？” “玉姨娘自信些，把浩儿养好了，就算父亲将来真的再娶一位新夫人，她也是越不过你去的。”云绾道。 玉姨娘不可置信。 “二小姐，你的意思是……” “二小姐的意思是除了苏氏，也还会有张氏李氏和叶氏。”孙姨娘倒是不太惊讶，她在这府里待了这许多年，有些事看得比局中人更清晰些。 自然也就理所当然，觉得云绾这话没错。 “掌家权暂时在老夫人手里，玉姨娘不必担心。” 对于玉姨娘方才的反应，云绾自然也看在眼里。 “嗯。”玉姨娘点点头，心下松了一口气。 云绾留了个心眼，她回头得让竹酒去查查府里这几个姨娘，可不能让盟友在背后给自己捅上一刀啊！ 不然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