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气降临》 第1章 熊出没 天地初寒，岁首，雪落人间。 北镇那个叫胡桃夹的小酒馆，来了几位不速之客，骑着高头大马，背剑挎刀，衣冠胜雪，为两男一女，皆如山中神仙云中仙子，哪怕酒馆最没有学问的小二，也能看出这群人不简单。 北镇远离大夏都，好些年没见过马了。 小二姓黎，单名一个阳，年少家穷吃不起饭，被父母贱卖到这家酒馆，熬了几年，终于得到掌柜的允许，能出门见人了，就这点，小二便开心了好久，至少他不用整日昏天暗地的在后厨拉风箱。 视线中，那几位有来头的人，翻身下马，进来便问：“这里可有胡桃酒。” 兴许是怕表达得不清楚，其中一位看起来稍微年长的男人又解释道：“就是北原久负盛名的特产，应该是有的吧？” 郦靖侯最爱喝的酒，这天下又有几个人不晓得呢，黎阳心想，原来是爱慕郦靖侯的酒鬼，便冲这几位看起来不算讨厌的人道：“几位客官来错地儿了，现在早没有胡桃酒啦。” 北镇早年是大夏的边陲重镇，作为震慑蛮族领地的前沿，像把尖刀深深插在蛮族腹地，大夏立国时，有四大侯爷为其戍边，北原由天下境的郦靖侯镇守，可惜数年前却突然身亡，而后北原沦陷，北镇也就此没落，故胡桃酒的酿造之法，失传。 如今留守此地的人，大多是当年战死的士卒后裔，酒鬼不少，但要说酿造胡桃酒，哪怕时隔几十年，依然不会啊，只坚守着祖训，人在，北原在。 没人问，已是当时最强的天下境郦靖侯为什么会死，包括一夜消失的三十万郦靖铁骑军，似一夕之间，变了天。 年长的男人又问：“小哥知道哪里还有这种酒卖吗？” 黎阳略加思索，道：“界山里边好像有，先前我看到过一樵夫老爷爷腰间别的葫芦，喝的就是胡桃酒那个味，我当时还厚着脸皮喝了一口呢，啧啧，真烈。” 黎阳意犹未尽的表情，引得几人好感大增。 世间之事，唯天下与美酒不可辜负。 不然，他们又岂会在这节骨眼轻易下山？还不是为了讨那老顽童开心，然后趁机向他请教平天下的学问。 黎阳道：“客官如果要去的话，得趁早，界山晚上会有蛮兽，就不好过去了，而且樵夫老爷爷晚间不易找到。”他顿了顿，神秘兮兮道：“有熊哦。” 几人微愣，只是蛮兽的话，不足为虑，年长男子还是感谢道：“多谢。”便不由多打量了几眼，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不算俊俏，亮晶晶的眼眸到颇有点灵气，虽然干的是粗活，可一张笑脸如同温玉，晃眼一看，竟有几分书卷儒雅气。 而后拍了拍腰间的长剑，笑道：“剑在。” 这一刻的自信和豪情，多少让这位少年生出了些许羡慕。 黎阳不再言语，道了声祝好运，便转身收拾屋子，今日还没开张，掌柜回来估计要骂他消极怠工。 见得不到更多的消息，几人便绝了停留之心，问清界山方位后，扬长而去。 午时，掌柜回来了，领着两条大青鱼，就这么往地上一扔，黎阳屁颠颠的过来做舔狗状：“先生，刚才来了几个要胡桃酒的人，还骑着大马呢。” 掌柜是个中年落魄书生，早年也进京赶考，始终不得志，便回到此地开了一家胡桃夹酒馆，因他早年走南闯北，见识非凡，时常在酒馆免费说书，把人间说得荡气回肠，导致北镇好些少年因听了他的书，而背剑闯荡天下。 掌柜大名姓刘，名知夏，他喝了口酒，问道：“那些人呢？” “我让他们去界山找樵夫了。” “你是不知道界山可能有妖怪？”掌柜斜眼看他。 界山作为大夏立国时与蛮族决战的古战场，蛮兽横行，戾气冲天，据说深处可能有妖，众所周知的禁地，怎可能有樵夫？那些人来历非凡，又如何看不出这点。 掌柜将从城里带回来的书扔给黎阳：“黎阳，这本书，记得读透了。” 黎阳如获至宝，将书捧在手里，给了中年落魄男人一个够义气的眼神，他没有远大的志向，不向往天下，不向往人间，唯独对书中的道理情有独钟，特别是有关于至圣先贤的，有书，便走了天下。 读万卷书如行万里路的道理，黎阳还是懂的。 黎阳收拾好青鱼，寻思着晚上应该吃红烧青鱼，一时美滋滋的，他在这里打工，没有工钱，掌柜从来不克扣他，至少饭能吃饱，过年过节还买新衣服，偶尔还单独给他说故事听，说天下境的侯爷，怎么独战蛮族两大镇国级祭祀，说大夏立国一千年，国泰民安之下又将国之不宁，他从来不问掌柜为什么知道这些事。 每当夜深人静时，黎阳能看到掌柜在店里喝酒，这个落魄不得志的穷酸书生，一杯接着一杯，还拉着他一块儿喝，如果不喝，就拍他脑袋嚷着小孩子就要多喝酒，不喝酒怎么去看天下。 强权之下，不得不喝，可我就想在酒馆待着，陪着先生左右呢。 夜暮初上，在黎阳打算关门之时，门外，径直冲来一匹白马，黎阳吓了一跳，瞪眼一看，呵，竟是白天那伙神仙一样之人的坐骑，令他惊异的是，马上无人，且马的鼻孔冒血，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不等黎阳上前，掌柜凭空落于门外，右手还保持着看书的动作，但左手却往前一按，原本惊魂未定的白马顿时安静下来。 “先生，这是白天那几人的马。”黎阳赶忙上前，疑惑道：“难道他们真遇到了熊出没？” 掌柜安抚着白马，没多说什么，只是眼神变得幽深，道：“今日之事，莫往外传，包括，那几人的身份。”不等黎阳开口，便翻身上了马，奔于夜下，转眼没了踪影。 黎阳啧啧称奇，先生的能力，他从不怀疑，只是好奇，要遇到怎样的事，才会让慵懒到不问世事的先生，露出如此认真的神色，他从怀里掏出下午先生给的书，忙活一天，还没来得及看。 开卷有益。 书名有妖气，作者莫溟，只是第一句，便深深引起了黎阳的喜欢：小可爱，请你看书，愿你开心快乐每一天，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可爱鬼。 第2章 有妖气 天微亮，鸡刚鸣，狗还没叫，黎阳起床了，掌柜一夜未归，他一点都不担心，反正又死不了。 他还记得最长一次有半大年没回来，正庆幸有了自由身时，却见到掌柜骑着马带着一灰头土脸的六七岁小女孩回来，盯着他的眼神似乎在说：小兔崽子，你老板还活蹦乱跳呢，休要以为卖身契无效了。 还不忘送他一句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黎阳反复咀嚼，终是没听懂什么意思。只觉得乞丐模样的小女孩是掌柜的私生女，估计是对方浪荡青楼造出来的，不然什么春衫薄还满楼红的。 他没见过青楼长什么模样，可平日里，却没少在先生的故事中听，所以格外小心翼翼，如鼠见猫，生怕惹怒这大有来头的小女孩，随着时间推移，他渐渐发现，小女孩不仅不是私生女，而且地位比他还要低，连名字都很随便，就叫俾儿。 黎阳伸了个懒腰，瞥了眼枕头旁的书，想了想，还是揣到怀里，想着先生回来，可能会考他问题，在门槛上坐了一阵子，确信早上先生回不来，便绝了等待的念头，冲后院叫道：“俾儿，我出去一趟，先生要是回来问，就说我去镇上给他打酒了。” 啪，后院传来水桶急速落地的声音，不等那道廋小身影出来说不服，黎阳便破门而出，对一脚跨出院门大半的小女孩视而不见，这半年，早已熟悉对方的脾性，关上门，往镇上的书院跑去。 听课，干活，成了他的日常，酒馆有个好习惯，早上不营业，且说书的掌柜不在，别人也不会来。北镇人口不多，大部分年轻人，都在掌柜的蛊惑下，背着自己削的木剑走了，留下的皆是如他这般大的孩子，和上有年迈双亲的普通百姓。 百草屋，是镇上唯一的私塾，教书先生是个古稀老头，姓雷，没什么亲人，好像从界山外来的，就住在私塾里，经常写打油诗，为此起了个字，叫什么来着，醉翁先生，黎阳感觉，对方不如他家掌柜有学问，不过，雷老头能一板一眼教书本中的知识，不像掌柜老口嗨，正事提得少，总痴于痴男怨女的情情爱爱，说个不停，似故意不想告诉黎阳，这一座天下，和这一朝的历史。 雷老头对这些交不起学费又渴望知识的白瞟者，从不加以阻拦，反倒在发现以后会大声念书中的内容，生怕偷听者听不见似的。 往常黎阳赶来之时，私塾已经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了，此刻却万籁无声，黎阳琢磨是不是雷老头挺不过这个冬天，死在初寒的早晨了，下一刻，面如千刀万剐过的雷老头，出现在黎阳身后，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抬起来便是一爆栗，道：“迟到了。” 黎阳捂着脑袋，有些吃不住痛，也不晓得这老头哪来这么大的力气，连忙陪笑道：“先生说的哪里话，我又不是私塾学生，迟到与否和我有什么关系。” 雷老头叹了口气，高大挺拔的身影居高临下，神色失望。 黎阳笑道：“如果说我迟到了，那先生岂不是也迟到了？” 雷老头瞪着他，道：“只有迟到的学问，没有迟到的人。” 黎阳觉得这句话很有深意，却没有深思，懵懂的表情让雷老头恨铁不成钢，眼看又要一记爆栗砸下时，黎阳便立马神色恭敬的冲对方作揖，道：“给先生拜个早年。” 说完，将早上做好的爆炒青鱼递了出来：“我家掌柜出门临行前，交代一定要把这条鱼给你，先生重承诺，你得记好了，是我一大早送来的，如果到时候问起来，可别说什么迟到不迟到的事。” 雷老头阴转晴，笑眯眯的从他手里接过餐盒，打开后却愣了一下，又将盒子放在一旁，问道：“你家先生呢？又出去浪了？” 黎阳想起晚上先生交代的话，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去打酒了吧。” 雷老头又变了脸色，道：“休要骗我，这青鱼应该是一对，还有一条呢。” 这一刻，黎阳忽然有种惊悚的感觉，这教书先生难道还会未卜先知，他没去过胡桃夹酒馆，怎知青鱼有两条……的确，先生交代他黎阳一条清蒸，一条爆炒，黎阳想着他都多久没吃过鱼了，便偷偷留了一条，就放在俾儿打水的水缸里。 黎阳不敢隐瞒，汗颜道：“留了一条，养在家呢。” 雷老头冲酒馆的方向看去，看着额头暴汗的黎阳，道：“就会闯祸，等你掌柜回来再教训你，现在，立刻，马上跟我过去。” 黎阳对这番话深信不疑，掌柜和雷老头的交情，就如这杯中酒，他们平日里可没少花前月下，对此，私塾的学生还背地里给他取了个老背山的绰号，想起昨晚先生离去的神色，再看如今雷老头的忌惮，黎阳突然有些紧张，难道，真的闯祸了？可那，就是一条青鱼呀。 “发什么愣，快点。”雷老头关上私塾大门，先一步走了出去，明明都古稀的人了，走路还那么快，黎阳得小跑才能勉强跟上，结果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等他赶到酒馆时，雷老头已经在后院大骂了。 “妖孽，老夫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这一声中气十足，吓得黎阳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仰头看去，后院上空风起云涌，白云一朵朵的，像要从天上落下来，黎阳哪见过这种阵仗，小小的心顿时被阴影填满，心想完蛋了，彻底完蛋了，掌柜的回来非得打死他不可。 战战兢兢的苟进后院，却被眼下一幕给弄得哭笑不得。 雷老头拿着书，念念有词，像条神棍，黑炭一样的俾儿，在那面无表情的在刮着鱼鳞，那鱼，正是他暗地里留下来的另一条青鱼，见黎阳回来，俾儿只是抬头斜暼了他一眼，便又垂头继续刮鱼鳞，或许觉得不解气，还用棒槌狠狠的敲打青鱼脑袋，一面敲一面嘀咕：“让你不带我，让你不带我。” 黎阳苦着脸，这破孩子，脾气越来越大了，真是欠收拾，雷老头回头问道：“她，是谁？” “俾儿。”黎阳答。 “她是妖。” 第3章 这封信 邪门，黎阳觉得雷老头吃错了药，青天白日，哪来什么妖怪，要说俾儿是妖怪，打死他都是不信的，就这丫头尖酸刻薄的怂样，是妖？ 黎阳还是拦在二者之间，道：“先生该是搞错了，她叫俾儿，是我家掌柜带回来的私生女，在这半年了，只是往常不去店外干活，只在后院做些杂役” 雷老头抬头望天，白云翻滚，但下一刻，便狂风大作，两道雷电交织的大手撕开天幕，如月盘的眼眸透过云层，冷冷的注视着下方。 “还说不是妖。”雷老头看了眼定在原地，早已大汗淋漓的黎阳，随即朝天上抛出手里的古书。大如斗的墨色文字脱离书皮，在空中转个不停，愣是将滚滚雷云拦在外边，黎阳认出了那几个字。 浩然。 于是，这个人间被正气填满。 雷老头抬头，道：“诛邪。” 言出，文字闪耀金光，堂皇正大的气息随字扩散，嗡的一下，雷云便消失得毫无踪迹，只是正当黎阳以为一切已然结束时，却又见到雷云消失的地方，凭空多了一座大无边际的祭台，隐隐约约，似有一尊如山岳大小的身影若影若现。 于普通人而言，这，或许便是传说中的神明了。 黎阳瞪大了眼睛，他，只是北镇的普通少年，哪怕从掌柜口中听闻过天下事，也仅仅只是听过，或许在他的心里，所谓的天下事，只是一个故事，而今，于此时，他亲眼所见，就在这平凡的日子，走进了令他魂牵梦绕的故事里。 黎阳佝着身子，直不起腰，在那身影的压迫下，膝盖发软，头皮发麻，灵魂都在颤栗，眼看就要趴下时，耳边传来雷老头如雷贯耳的冷哼，字字如刀：“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行。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此话过后，又是一阵爆呵：“浩然天地，妖魔退散。” 文字飞速旋转，有那么一瞬间，黎阳看到雷老头挺拔的身躯好似变大了，变得顶天立地，一只手，就能托起星辰日月，古字飞回他宽大的袖袍，却在下一刻甩出之时，金色光芒遮盖天地。 祭台不复，黎阳眨了眨眼睛，意识回归时，雷老头还是那个年至古稀的教书先生，俾儿依旧在刮着鱼鳞，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同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没有半点真实感，白云如糖，不断在天上扭曲成不同的形状，让吃货神往。 黎阳疑惑的看着雷老头，似在询问，惋惜的是，对方并不看他，忽然蹲在俾儿身旁，从鱼肚子里掏出一封用油纸包好的信，雷老头抖了抖，打开，只是淡淡的看了眼，便将信放回怀中。 “先生，那是我家掌柜留的信吗？”黎阳问，掌柜爱喝酒，也爱玩，像这些令人捉摸不透的小把戏，通常都出自对方之手。 雷老头沉默半晌，目光始终留在俾儿身上，他没有回答黎阳的话，而是问了一声：“俾儿想回家吗？” 小女孩终于抬起了头，哪怕，刚才对方说她是妖，都不曾抬一下眼皮，回家，黎阳分明看到，俾儿的眼神有片刻犹豫，而后又瞬间化作坚定，于是，低头继续杀鱼。 黎阳道：“先生有所不知，她其实是掌柜捡回来的一个丫鬟。” 雷老头还是不搭理他。 “俾儿不想家吗？一点都不想你父母吗？”雷老头耐着性子，和颜悦色。 黎阳还是头一回发现，这个一向严厉的教书先生，脸上多了慈祥，看向俾儿的眼睛，就像在看自家孙女。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黎阳以为这番话引起了对方伤心的回忆，正欲上前安慰，却见对方麻利的一唆，嘿，原来是冷的，黎阳扯了扯雷老头衣角，道：“雷先生还是回去上课吧，青鱼你也看到了，就这一条，掌柜不回来，我和俾儿还得靠这个填肚子呢。” 雷老头叹了口气，皱巴巴的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随后一抖衣袖，刚才放进怀里的信跟变戏法一样出现在他手中。 黎阳默不作声的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同时缓慢靠近小女孩俾儿，他觉得，这两天不正常，先是一群疑似大夏都的人来北镇打酒，然后进了界山，随后掌柜骑对方白马彻夜未归，更令他不解的是先前发生的那一幕，天塌地陷，宛若世界末日的景象，真是一个梦？ 就连教书的老头子，都变得高大神秘起来，邪门，黎阳心头嘀咕，悄悄将俾儿放在旁边的菜刀撇在后腰，不论怎样，俾儿不能有事儿，不然谁来给他洗衣服做饭？这种听话的便宜丫鬟，可不是他这种人能随意买得起的。 “你家掌柜，不回来了。”雷老头开口。 黎阳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气呼呼道：“骗人，这胡桃夹酒馆是我家掌柜的命根子，他不回来会饿死在外边的。” 雷老头一脸懒得废话，将信递给他，又道：“这青鱼可不是普通的鱼，在那座城又叫辞鱼，原本便是饯别之物，他让你送我，你却偷偷留下一条，现在，这因果便平白无故落到了你身上，要怪，也只能怪你贪心，若不偷偷留下，酒馆还能由你继承，现在啊……” 说到这，雷老头阴阴的看着黎阳，转而笑道：“得由你去跑一趟了，若不去，那你掌柜或许就真如你所言，饿死在外边。” 黎阳看着信，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落，心湖翻起大浪，再次抬头时，红肿一片，泣不成声道：“请先生给我一个方向，我去。” 他收起信，跪在地上。 掌柜啊，为什么要丢下我和俾儿，黎阳磕着头，只是几下，便已有了血渍，然而这位教书先生，依旧无动于衷，像是在看戏，俾儿抽出黎阳后腰的菜刀，仰着脑袋，脸上还挂着鱼鳞，第一次，开口了：“老头子，如果我掌柜出了事，我第一个砍了你。” “给他，指路。”俾儿指向不断磕头的黎阳，万年寒冰总算融化了冰山一角，道：“别磕头了，他又不是你祖宗，丢人不。” 黎阳抬起头，而雷老头总算是正眼看了黎阳，也不知是对方的诚心，还是俾儿的威胁，反正这番话后，他的确给出了路和方向，还说了其中可能遇到的危险，黎阳觉得，是因为老头子怕俾儿真拿刀砍他。 即将除夕，酒馆打了烊。 黎阳背着包袱，牵着俾儿，锁好门，朝门口最大的那条路走去，有人说，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可到大夏都，还有人说，这条路的尽头，可看见天上的仙人。 黎阳抬眼，不论别人怎么说，在他看来，这路的尽头不就是横断北原和大夏的界山吗？他忽然想起掌柜酒后的那番话：界山十万里，余生追夕阳，日暮饮酒一壶一壶，除茶淡饭，叹尽天下事。 我不想去天下，只想，带你回家。 第4章 妖魔道 俾儿吸了吸鼻子，小脸通红，到底是冬季，虽有暖阳，也耐不住这天寒，黎阳嘿嘿一笑，道：“要不你来背着行李，这样走走就热了，不容易冷。” 小丫头白眼一翻，一副我看不出你什么算计的模样，都懒得理他，黎阳叹了口气，想牵对方的手，刚伸到一半，俾儿便脚下生风，窜出去老远，这才回头看向背着大包袱正满脸落寞的青衣少年郎，脸上有了些许开心，并勾了勾手指，大声说：“我就不，掌柜不在，你凭什么叫我做事。” 黎阳反讥道：“凭我养你。” 俾儿拍了拍鼓囊囊的腰间，道：“是我养你吧。” 此话一落，趾高气扬的少年顿时泄了气，他就想不明白，掌柜的为什么要让这么一个来历不明，黑头土脸的小姑娘管账。两人走了一阵，又同时回头，看向即将消失在视线内的胡桃夹酒馆，长这么大，好像，还从来没离它这么远过，会回来的吧，他这么想着，眼神蒸腾起一股雾气。 俾儿捡了块石头砸在愣神的黎阳身上，老气横秋道：“怎么，还想回去过伺候人的日子？掌柜的不见了，咱们，也趁早分家吧，你去找你的父母，我呢……” 黎阳一巴掌拍在俾儿的屁股上，在对方即将恶龙咆哮时，又拍了拍胸口，指着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这儿，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不分家的。” 若只住在一个空壳里，身边没有日思夜想的那个人陪着，人生好像也无意义可言了呢。 俾儿听不下去了，摆出恶心的表情：“黎阳，你说这话的时候感觉恶心不。” 黎阳很想对着两眼冒星星的小女孩再来一巴掌，到最后，只是两手一摆，道：“滚吧。” 只是清澈的眼神，始终凝望着黑脸的小女孩。 俾儿高傲的扬起脑袋，哼了一声。 两人渐行渐远。 雷姓老头站在巷口望着，手里还拧着剩下的一条青鱼，不知什么时候，身旁多了一个白衣青年，与寻常佩剑的读书人不同的是，他身后背着一支硕大的毛笔，青色笔杆上刻着下笔有神四字。 在黎阳跨出北镇边界时，身后的毛笔自动悬浮在半空，白衣青年哈了口气，嘴里念念有词，刹那之间，毛笔飞上天幕，写了个开字。 隐约间，天地都似乎晃动了一下，更有冷哼之声传来，但白衣青年置若未闻，收回笔，看了眼没什么变化的天空，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这才对身边的高大老头道：“先生既然担心他们的生死，又何故篡改那位前国师的手写信？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让他们生生世世留在这里多好，你知道的，一旦上了那座桥，想回头，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雷老头揉了揉眼睛，收回远眺的目光，他已经看不见走向远方的少年郎了，在听得白衣青年这番话，有点不满，又道：“那你为什么又要打开结界？现在，这北镇可就像天幕上的星辰，谁都能看见了，而且你不要忘了，蜀山可是有货真价实的五个剑仙，在这里消失。” 白衣青年露出一副关我屁事儿的表情。 但下一刻，却背起毛笔，果断朝着北镇尽头而去。 他差点忘了，北镇如果如天上星辰，那走在前头的两人，岂不是星辰中的皓月？真是让人伤脑筋啊，白衣青年嘴里埋怨着，大概是在说那位落魄的刘姓掌柜，怎尽干一些不是人事的事儿，还让他大费周章的从祖师爷手里请出了这支笔。 神笔不可背，背了，得有代价。 别看他刚才那一手轻描淡写，实际上肉疼着呢，写过书山的笔，哪怕是高端的仿制品，那也是……有次数的不是。 雷老头乐了，转身朝私塾走去。 他脚步落下时，大地又是一阵轻微摇晃，天幕嗡的一声，明明没有风，云海却层层跌落，动荡不已。 只有一把剑，一直在云海中垂着，竖条条的插在那，毫不起眼。 …… 黎阳回头看了眼，以为又是自己眼花了，刚才，好像，又变了天？ 俾儿从他手里抢过行山杖，看着近在眼前，但往前又要不知走多少里的巍峨大山，道：“黎阳，此前掌柜也许久不回家，我们有像这次一样，关店去寻他的吗？” 黎阳浑身一震，蹲下身子，汗如雨下，看着没有半点长高，才刚刚及腰的小女孩，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概，是觉得这句话有点伤人，所以小女孩换上了笑容，主动将手递到黎阳手里，又道：“以前那是掌柜不许，这次，可是他的亲笔信。”雷老头给他的信，被俾儿保存得很好，所以黎阳一眼就认出掌柜龙飞凤舞的笔记：“速来界山寻我。” 其实他知道，掌柜不可能写出这样的话，那雷老头以为能骗他？这事儿，顶多骗下人傻还有钱的俾儿罢了，想骗自己？呵。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阵，都是常年干活的人，也不觉得累，其实现在，该是休息的时间了，因为再往前走，就彻底没了人迹，北镇的百姓，从来不会走这么远，哪怕上山砍柴的樵夫，也不会跨出去一步，在他们看来，北镇就是他们的世界，反正能看到春天，夏天，秋天和冬天，走那么远干啥？那些被不靠谱的刘知夏刘大掌柜忽悠出去的少年郎，可是一个都没回来，没准儿，都死外边了呢。 桥头立着一块年久失修，长满青苔的界碑，黎阳看不懂上边的古文字，反正很好看就是了，过桥，即彻底离开了北镇范围，从来只见人出去，却从未见过有人回的黎阳，想象着掌柜那天身骑白马，月下过桥的画面，该是很潇洒的吧。 他伸手触摸着得有数百年历史的界碑，轻声念着：“妖魔道。”掌柜拉着他喝酒时，提起过一次妖魔道，说修建妖魔道这座桥的人，是个大英雄，一座桥，将天下一化为二，以一座界碑，压住了那座一眼望不到头的界山，老牛逼了。 黎阳不明这里边儿的含义，以为是掌柜瞎编故事，他走到长桥边，见到俾儿正直勾勾的望着前方，蜜汁表情。 “黎阳，那桥上，好多人啊，还有一头直立行走的猪，哈哈……太逗了。”俾儿笑得差点岔气，就差满地打滚了，好不容易缓过来，往前边儿一看，又佝着身子，断断续续的道：“哎哟喂，不行了，不行了，还没元宵呢，唱戏的就来了啊，待会儿如果找我们要钱，你可别瞎给。” 黎阳恩了一声，不为所动。 他知道，桥上没人。 第5章 这块玉 黎阳被俾儿这番不着调的话惊出一身冷汗，眼皮跳个不停，他什么也看不见，可什么也看得见，他打小就从掌柜嘴里听过很多故事，天上仙人，北原蛮子，西方佛国…… 黎阳牵起俾儿的手，打算登桥，即使这是一条妖魔道，他也得走过去。 背着毛笔的白衣青年远远望着。 黎阳垫了垫行囊，叫道：“俾儿。” “有屁放。”俾儿捂着胸口，强行憋笑让小脸变得通红，黎阳看见对方的眼睛，有些不一样了。 他伸出手，放弃了想说的话，只是很普通的道：“走啊，过了桥，咱们就要到界山了。” 俾儿没理他，甩开他的手先一步跨了上去，黎阳紧随其后。 脚步落下时，下意识的，黎阳回了一下头，顿时看到盘坐在不远处的陌生青年，他其实很胆小，此刻掌心已经有了汗，想回头，竟发现无论如何，也迈不动脚了，走在前头的俾儿突然站在那，用一种很特别的语气说道：“黎阳，他们好可怜啊。” “身上全是铁链，咱们，还是给他们点钱吧。”俾儿动了恻隐之心，估计是眼前的画面勾起了她不为人知的过往，不等黎阳点头，她便自顾自解下钱袋子，掏出半数钱财放在栏杆上。 黎阳眼睁睁的看着大部分家当，从栏杆上消失，他浑身汗毛倒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拽着俾儿的手，也不管她什么反应，拔腿就往前狂奔，这一次，他用出了十五年来，最大的劲儿。 白衣青年叹了口气，想着毛笔本就不多的使用次数，心下一横，还是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下一刻，毛笔凌空而动，在他面前的虚空中勾勒出一道紫色符箓，然后往前一指，符箓稍微一闪，落在狂奔的黎阳头顶。 他自己看不见，这座桥在他与俾儿狂奔时，起了大浪，原本两侧静静流淌的溪水，居然如龙那般拱了起来，清澈的水内更有一道浑厚黝黑的身影在不断闪烁，探出的溪水的爪子，每每要落到黎阳身上时，便被他头顶的符箓弹开。 见着这一幕，白衣青年百感交集，估计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回忆，又操控着符箓远离了黎阳，而此时，距离到桥的尽头，也不过百十来步，黎阳不敢停下来，哪怕终点近在眼前，越是到最后，越是用劲。 于是，他突然摔倒了，俾儿挣开他的手，也不说话，扭头跑回桥中心，冲胆战心惊的黎阳扮了个鬼脸，亮晶晶的眸子里全是笑意，对着已经平静下来的溪水道：“不用谢我哦，这钱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他也有份儿呢。”说着，目光落在黎阳身上。 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但黎阳却有种直觉，此时此刻，身边有无数张眼神在打量着自己。 “黎阳，他们说你长得好丑。”俾儿笑得很无辜，表示她也不想这么说。 黎阳突然就没那么害怕了。 俾儿在空中摸了摸，长得太矮，便爬上桥栏杆上，对着空气道：“我知道了，我会对黎阳说的，谢谢啦。” 见此一幕，白衣青年眼神复杂，悬浮半空的符箓灵气散尽，被他收了回来，想不到那位前国师说的是真的。 他站起身，朝桥上走去，但他刚越过刻有妖魔道三字的界碑，溪水便咆哮起来，晴空也遍布乌云，就更别提在河内翻滚动荡的黑色身影了，白衣青年不无感慨，哪怕隔着两座天下，也要过来看他们上桥么？ 那位国师，到底对你们许诺了什么。 白衣青年很好奇，他自是不惧这些异象的，走在桥上，如同走在自家的后院，闲庭漫步，这份自信和从容，让桥上刚才流了一身冷汗的黎阳生出些许羡慕，自己以后也会这样吗？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之后，可掌柜从来就不许他去天下，问题是，我也不想去啊，黎阳心里这么想着。 说到底，还是他不听话了。 可惜这羡慕只持续了不到几个呼吸，因为，在他眼里比上次见到的那五个人还要牛逼的对方，居然摔了个狗啃泥，白衣浸染污垢，起身后，满脸也尽是灰泥，一时间，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不该的，真是不该的，白衣青年面不改色，实在是难以启齿，只能狠狠的拍了下桥身，这鬼地方。 “路过，嘿嘿，路过，别介意，你们继续，我就是个路人。”白衣青年拍了拍灰尘，还真就从黎阳和俾儿的身边过去了，但这一次，他走得格外小心。 俾儿憋着笑，悄悄对黎阳道：“刚才老猪说他踩到了王八壳摔倒的。” 俾儿又指了指眼睛，低声道：“眼瞎呢。” 黎阳很无奈，就这声音，白衣青年想不听到都难，黎阳也很无奈啊，抓着俾儿的手道：“还是快些过桥吧，天黑了，不好进山。” “急什么呀，老猪说了，晚上进山才好嘞，有老狐和老牛他们，他让我们不着急，等晚上庙会结束后，就带我们去掌柜所在的地方。” 黎阳吃了一惊，连教书的雷老头都只勉强知晓方位，怎么的，还有人知道？不对，根本就不是人，哪怕直到现在，黎阳也什么都看不见啊，见他不说话，俾儿便埋怨道：“你听我的，我比你更想让老板回家，刚才老猪说了，老板过得可好了，只是欠下不少酒钱需要我们去赎身。” 刚过了桥的白衣青年看向那座看不到头的界山，从大夏都跨越无数仙府大山而来的人，除却当年的郦靖侯，也就那位前朝国师和酒圣了，自从北原沦陷给那边儿的蛮子后，怕是就再也没山上人过来了吧。 他又想起失踪的五位剑仙，蜀山从来不掺和天下之事，现在也要打算入世了么。 于是回头，对着黎阳道：“那个谁，我也知道你掌柜在哪，我正好顺路过去，想快点见着他的话，就跟我一起。” 白衣青年抬手，黎阳看到了掌柜从不离身的玉牌，上边有七字：“醉后乃知身是客。” 掌柜常说：“天下很大，而我，也只是一个客人啊，黎阳，你想知道这一方的主人，是谁吗？” 那时的黎阳还很年少，虽然读书少，也知道有大夏朝的，便回道：“当然是大夏国主了。”可惜掌柜只是笑而不语，却不告诉他这天下的主人到底是谁，黎阳也不会往深了想，谁会吃了闲心去管天下的主人到底是谁，说到底，管得多了，也不会让自己的粮食多丰收一点，工钱多一点不是？ 但黎阳却很清楚，这块玉牌对掌柜来说有多重要，因为他说过：“玉在，我在。” 黎阳便答应了下来。 此时桥上有风，风上有人，除了雷老头，还有一朵白云，在缓慢下沉。 第6章 白鲸 黎阳在迟疑，想着白衣青年能否信得过，俾儿则直接拒绝，对着空气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再次回头看向白衣青年时，目有嫌弃。 白衣青年道：“我和你家掌柜是兄弟，有此玉牌为证，还不足以证明吗？我又不会害你。” 让他费心思算计两孩子，说出去估计得让人笑掉大牙，白衣青年也很纳闷，自己长得像个坏人吗？在山上的时候，那些个女炼气士，哪个不围着他转圈圈？哪个不是他的小迷妹？哪个不得叫一声哥哥长短求签名？ 黎阳道：“俾儿，我们过去吧。” “我不。”俾儿扭头。 白衣青年无奈道：“她信不过我。” 黎阳眨了眨眼睛，同是胡桃夹酒馆的人，一婢女，一小二，尽管年长俾儿十来岁，但在某些情况下，比如现在，他还是会征求对方决定的，并非说他优柔寡断或是拿不定主意，因为，这都是做人的道理啊。 用掌柜的话来说，叫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用雷老头的话来说，敬人者，人皆敬之，黎阳不懂大道理，毕竟不是读书人，可他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有了点读书人的气息，白衣青年很是惊叹，这，只是一个偏僻地儿的店小二啊，刘知夏，你在这到底做了什么。 “我叫白鲸。”白衣青年道出名号，哪怕知晓会让一些人不开心，那他也做不到，将这两孩子丢在妖魔道这座桥上不管。 他刚说出名字，原本的风平浪静顿时烟尘滚滚，长达三十丈的木质大桥，如同有了生命，伴随着桥下晃动的溪水而不断摇曳。 风上的雷老头坐在云端，悠闲的喝着酒，对下方的风起云涌视而不见，如同看戏，别人看不见桥上有什么，他又怎能看不见？当年破开结界封印来到这地方，算起来，和这些人也当了好几年邻居了吧。 那只狐狸像座大山，九条尾巴撑起四方的结界壁垒，真身却被人套着链子，丢在桥上当小狗养着。 俾儿看见的那头猪其实下场更惨，妖魔道这座桥，本身便是他的身体所炼。 雷老头默默无言，那些年欠下的因，他们已经偿还了，但对镇压他们之人的手段，他还是有所忌讳，只得逢年过节来桥头捎点烤鸡烤鸭，狐狸爱吃萝卜，猪头爱吃鸭屁股，这，便是他最大的努力了。 黎阳终于认可了白衣少年的身份，他不认识白鲸，却常常听到掌柜念叨这个名字，说是大夏都出了名的不要脸，和他有莫逆之交，听得这个名字，连俾儿都不在坚持刚才的决定了。 两人往桥头走去，白鲸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人，脸上没有半点轻松的意思，反而紧紧攥着手里的毛笔。 雷老头能平常心对待的人，与他而言，不仅辈分差了几座大山那么远，便是那个名字，都不是他能轻易叫得出口的。 似乎走过来的不是两少年，而是两尊吃人巨兽。 直至迈出最后一步，他才放下心来，刚要说话，猛地一激灵，似想起了什么，拜道：“龙虎山白鲸，感谢前辈。” 云上，雷老头听到这前辈二字，笑得不知味，当今天下又有几人敢以此二字称呼他们？除了龙虎山那群食古不化的牛鼻子，估计也就那座书山上的人了吧？他轻声叹息，抬手一挥，云上的美酒落在桥头。 若无美酒，今日便白来了。 俾儿也冲后头感谢道：“老猪，我就不等你们了，掌柜得等着酒钱赎身嘞，去晚了我会挨打的。” “小姐不必多礼。” 穿着黑白相间宫装长裙的美妇迈步而来，站在桥头与地面的相接处，另一端，也同时走来一位戴着猪头面具的中年男子，两人站的位置一样，都在桥头到地面不足一米的地方。 白鲸提着毛笔，满脸微笑。 美妇人将目光落在黎阳身上，道：“那刘知夏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算他有几分能耐。” 黎阳惭愧道：“我不是他学生，我只是他店里打工的。” 美妇人捂嘴而笑，旁边的汉子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菱角分明的脸，大概是硬汉类型的，只是脖子上带着一条粗如婴儿手臂的铁链，嗡声嗡气的道：“那也不错了，能让你去界山，不是学生，也是学生了，你说对吗，阿九。” 美妇人点点头。 黎阳很疑惑，自己为何能看见他们，也许，当踏上桥那一刻，便走进掌柜常说的故事里了吧，他这么安慰着自己，便懒得去猜想。 白鲸行了一礼。 美妇人摇头道：“刘知夏在界山没有危险，你也不用如此着急过去，时辰不到，即使到了也见不着人，还不如在这妖魔道上参加一年一次的庙会，告诉你哦，这庙会可热闹了，早些年，你们龙虎山祖师爷还不是天师的时候，没少来庙会上偷东西吃。” 白鲸听得眉毛乱跳，这个早些年，得是多少年了。 云上的雷老头听得哈哈大笑，忍不住又喝了两杯。 插在云中的剑条却晃了晃剑身，凌厉的剑气如瀑倾斜而下，随后被雷老头大袖扫开。 “看看呗，这北镇出去那么多人，除了郦靖侯那孩子，他两，可是重新踏上妖魔道的人啊。” …… 俾儿听到美妇人的话，心思再次活跃起来，摇着黎阳的手，撒娇道：“黎阳，留下来呗，反正掌柜的又死不了。” 北镇的庙会与外界不同，但每一次庙会开始，掌柜都不许他和俾儿参加，说到这事儿便是一个惨字。 十几年了，他和俾儿连庙会长什么样都不知晓。 现在好不容易碰着机会，且掌柜的又不在，千载难逢，俾儿已经在幻想晚上能吃什么好东西了，没准还能看见好玩的妖怪呢。 中年汉子对白衣青年道：“不必紧张，我等与龙虎山并无因果，相反，还有些善缘，若非那张符箓，我与阿九也不会这般自由，和桥上的那些人比起来，我们，已经够幸运了。” 两人说完，目光同时落在黎阳身上，煞气凌然。 第7章 我有剑 这位还不曾踏进天下半步的少年，第一次感受到差别对待，只得在心里默念：“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黎阳扭头看向白鲸，假装看不见那中年汉子和美妇，可不论他将目光移向何处，那两人，始终在他视线内挥之不去。 黎阳干脆闭起眼睛。 美妇人收回视线，对旁边的中年汉子道：“算了吧，刘知夏的学生，咱们也不要做得太过分，不是店小二吗？晚上庙会正好差一个打杂的，让他当杂役岂不正好？” 黎阳忍不住感叹，到哪都逃不脱这小二的命。 他是不敢有半点抱怨的，出师未捷身先死，他可不想还没走出北镇，便不明不白的死在这破桥上。 中年汉子将俾儿抱在怀里，不过瘾，直接顶在脑袋上，像举着人间公主，美妇人则笑着邀请白衣青年。 白鲸上了桥。 几人刚要走，这才想起被遗忘的黎阳，清瘦干净的少年，此时落魄得像个乞丐，中年汉子道：“有几分刘知夏刚到北镇的模样，你说会不会是……？” 不论是白鲸还是美妇人，都晓得这番话的言外之意，美妇人眉目流转，仰面而笑，道：“机缘只在此山中，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那北镇不知有多少人出来踏天下，真正离开这座桥的，又有几人？那些个背剑少年，福缘最深者无非是当代的剑晨，进了蜀山当了个内门弟子，算起来，算是北镇第一个跨入修真的少年郎，其余的呢？哪个不是死在这座桥上当了你这猪头的养分？” 中年汉子绕绕头，道：“我知道，只是想再赌一次，到底是刘知夏的学生，此前走出去的除了剑晨，其余的都不怎么样啊，万一这个人，能带来一线机会呢。” 美妇人一笑置之。 北镇的奇，并非位于界山脚下，也不是因曾是深入蛮神金帐之下的刺刀，而是在于坐镇与此的郦靖侯和那三十万铁骑军，世人只知郦靖侯为大夏异姓王之一，却鲜少有人知道对方在修真界，也是赫赫有名的踏天境大炼气士，便是他白鲸，也要礼让三分。 更奇的是，郦靖侯消失后，国师也来了，酒圣也来了，若非酒圣强闯北镇，也不会道破此地天机，让天下知道了妖魔道的存在。 从此， 世间便多了妖气降临之说。 美妇人皱了下眉头。 白鲸当即断绝脑中念头。 有些事，他不敢想，也不敢猜。 他不怕美妇人和中年汉子，这里是修真天下，是大夏天朝的国土，上有诸贤盯着，下有地方府君，谁敢乱来？他只是不想因一己之私而坏了规矩。 美妇人对着黎阳招手道：“还不快过来。” 黎阳如释重负，被人重视的感觉，原来如此之好，他快步跟了上去，中年汉子跺了跺脚。 桥下，溪水出现一道漩涡，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若隐若现，他抱着俾儿先一步跳了进去，美妇人又道：“还请各位先到府中一叙，虽是穷山与恶水，可府里的百年水晶酿还是值得一品的。” 黎阳眼前一亮，有酒。 白鲸回之以礼，随后跳下水中，黎阳看得头皮发麻，他不会水性，是北镇出名的旱鸭子，当下也顾不得太多，硬着头皮跳了下去。 想象中的呛水并未发生，等再次睁开眼时，景象已为之一变，美妇人站在门前，身后跟着一众侍女，更有好几个黎阳不曾在北镇见过的陌生面孔。 中年汉子打了个招呼，带着俾儿去了另外的地方。 白鲸还好，泰然处之，对迎来的目光视而不见，黎阳垂着脑袋，不敢直视，只觉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极为不善。 他还真猜对了。 “人类。” “好久没吃过新鲜的人肉了，有那位在地府的长老肉好吃吗？”四周窃窃私语，说着摸不着头脑的话，更有甚者，直接对黎阳流起了口水。 美妇人道：“他是老猪找来的杂役，此前在刘知夏店内当小二。” 一听是刘知夏的人，众人眼神总算好了几分，便是如此，也顶多收起了刚才那份炙热。 黎阳总算明白了掌柜说的世间恶，北镇之所以是北镇，因那地方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根，周围百姓，都是他赖以信任的亲朋好友，可这里，不是北镇，这里的人，是陌生人。 他挺起胸膛，不能给掌柜丢脸，更不能在俾儿面前落了面子，不然以后还怎么管教？便学着白鲸刚才的模样，抱拳行礼道：“晚辈黎阳。” 不卑不亢，颇有几分侠士之风，众人哄堂大笑，一黑脸汉子道：“你能做什么？就这小胳膊小腿的，能入阿九的眼睛？” 中年汉子道：“瞎了你的狗眼，看不出这厮是从小吃着刘知夏从界山带回来的蛮兽肉长大的吗？” 黑脸汉子神色落寞，听在耳里倍感刺眼，蛮兽肉？他好歹是吃过神仙的人。 他上前几步，走到黎阳跟前，宽大的手掌落于对方头上，黎阳眼尖，看到了对方拿在手里的书。 君子啊。 是掌柜写的字。 那他，应该是掌柜的好朋友了，和白鲸一样。 没来由的，心里升起一丝好感，下一刻，高大厚重的黑脸汉子蹲下半截身子，用铜铃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露出一口白牙，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知道我们是谁吗？” 黎阳摇头。 黑脸汉子仰面而笑，一挥手，黎阳赫然发现，四周的水内插着无数腐烂的死尸，猛地，似发现了什么，脸色顿时苍白一片，道：“是他们。” “对，是他们。”黑脸汉子又道：“现在知道这是哪了吧，你不用骗我，你心里其实很清楚。” 黎阳如遭雷击。 白鲸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劝道：“前辈，他还是个少年。” 黑脸汉子笑道：“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让他看到真相？他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去，别说去界山找刘知夏了，晚上的庙会都难保不被吓死。” 白鲸神色惭愧：“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黎阳懂了，他抬起头，迎上黑脸汉子的目光，笑得灿烂：“我不是吓大的。” 说着，取出背在身上刻有君子二字的木质长剑，学着那日来酒馆打酒的青年，拍了拍剑身，道：“我有这个。” 今日， 这剑很亮。 云端上，雷老头刚喝进嘴的酒差点洒出来，看了眼插在云中的剑条。 嗯， 很暗，不及那把木剑半分。 书中有言，君子剑，可诛仙。 此剑为君子，此剑，为诛仙。 第8章 祈天舞 黎阳的任务很艰巨，负责搭戏台子，木剑挂在腰间，想了想，还是背在背上，这样操作方便，本一直被他用棉布包好的木匣子，可算是露了回脸，哪有轻易放回去的道理。彼时已晚，殿外仍然热闹非凡，好些人戴着面具，有狐狸的，有青牛的，也有猴子的，黎阳感觉不是在逛庙会，而是在参加祭祀。 黎阳将酒水搬到台下，主坐有九把椅子，都说开门接客，摆的是八仙桌，这九张古怪的木质交椅让他升起一丝好奇，正愣神，胸口一痛，拇指大的鹅卵石恰好不好的嵌合在他怀内，美妇人坐在门槛上，露出半截大腿，笑道：“真是个呆子，愣头愣脑。” 黎阳岿然不动，继续搬酒。 他想明白了，此妇人，对他有敌意，要不然俾儿也不会在另一端穿着华丽异常的服饰吃糖人看戏。 放在此前，他早拿木剑削她了。 黎阳目光稍稍上移，避开对方的胸。 美妇人面容好看了几分，跨步起身，罗群撇开，大腿明晃晃的，顺势从腰间抽出细长的烟斗，道：“良玉若没人打磨，终究只是顽石，黎小二，你就偷着乐吧，别人到这儿成了养料，不是命丧于此，便是魂飞魄散，你不仅能参加庙会，还能喝着百年水精酿，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黎阳拱手一拜，这时候应该修闭口禅，百般言语不及沉默。 “无趣。” 美妇人绝了逗他的心，朝殿内走去，俾儿小心翼翼的舔着糖人，还算给黎阳留了几分薄面，没有当着他吃。 后半夜戏台子总算搭建起来了，占地颇大，多亏了刚才的黑脸汉子，要不是他，单凭黎阳，不知得弄到什么时候。 来往的宾客逐渐多了起来，不大一会儿，几百号座位便坐满了人，唯独台前的九把交椅始终无人落座。 黎阳干起了本职工作，给台下诸公倒酒添菜，于是，他看见了美妇人换上一套青色宫装长裙，走向台上。 黑脸汉子，猪头汉子，坐上了交椅。 白鲸抱剑立在不远处，脸上有奇怪的表情，黎阳猜不透这位出身不凡的俊杰此刻在想什么。 白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礼貌的点了点头，黎阳报以微笑。 “诸位哥哥唉。”美妇人款款一礼。 台下众人纷纷起立，尽管看不见面具下的表情，但黎阳仍然感受到了那股子肃穆，明明是热火朝天的宴会，却成了无尽的凄凉。 于是， 美妇人开口了。 她唱： 此下九天落凡尘， 殷墟压了诸位的魂。 今桥安在， 魂无归处。 黎阳看见黑脸汉子默不作声的灌了一口酒，白鲸抱剑的手，隐约在颤抖，怀里的剑也不受控制的发出鸣叫。 美妇人又唱： 彼时魂归， 茫茫天地无依靠。 今日再会， 新朋旧友台下坐， 共聚此时杯中酒。 祈天，祈天，祈天， 换了这天。 …… 黑脸汉子抬头，目光晶莹，这滚滚的乌云再也遮不住他的目光，于是星光璀璨。 这是怎样的一支舞啊，黎阳目瞪口呆，稳定心神后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内心终于做了一个决定，他学着掌柜喝酒的豪爽模样，干了， 他不懂天下，却在这一支舞下，有那么明白天下的一点意思了。 白鲸收了剑，站在黑脸汉子旁边，明明有座位，他偏偏不入座，就是站，紫色符箓凌空旋转，道道浩渺之气如春风扩散，将浓郁的哀伤化解了几分，美妇人走下高台来，嘴角微微翘起，只是看了一眼黎阳，便快速掠过，冲着白鲸道：“龙虎山也算有几分本事，能顶住压力，不像那些山头，明明都是大神通者，偏偏当起了缩头乌龟。” 白鲸露出苦笑之色，道：“早变天了。” 美妇人抬手，道：“黎小二，还不快点倒酒，戏是给你白唱的？人家先生教授学问，都得收钱呢。” “得嘞。”黎阳赶紧倒满。 黑脸汉子哈哈大笑道：“阿九，别逗他了，还是个孩子。” 白鲸看着黎阳背上的木剑，若有所思。 美妇人问道：“刘知夏都教了你些什么？可别说就端茶倒水。” 黎阳无奈道：“还真是，掌柜除了让我看书，便是逼我喝酒，像是账目那些，都是婢儿再管，我哪里有资格去掺和。” 美妇人笑了，风情万种。 黎阳想了想，道：“掌柜说任何时候都不要对这个世界，和这片天地失去希望。” 众人沉默不语。 希望吗？ 白鲸道：“倒你的酒吧，别乱说话，还有那把木剑，快用棉布包起来，省得别人笑刘知夏不是个玩意儿，黎阳，我可没跟你开玩笑，赶紧的……” 嗡。 刚说完，他腰间长剑便咻的飞了起来，剑气不受控制的朝外逸散。 黎阳见鬼似的看着他，正想辩解，俾儿却气势汹汹的跑了过来，手里拿着把菜刀拦在二者中间：“别以为你长得帅就能欺负黎阳，这世上只有我能教育他，你要在多嘴，我砍死你。” 黎阳感激的望着俾儿。 俾儿扭头，凶恶的目光顿时化作嫌弃，道：“黎阳，丢人，到哪儿都是小二的命，你倒是出剑啊。” 木剑吗？ 众人都好笑的看着这一幕，白鲸无语道：“我哪敢教育刘知夏的人……这不是……” 黎阳拔剑了。 木剑倒提在手，他从未练过剑，从未打过架，平日里杀鸡宰鹅都是婢儿在干，但他现在觉得，好像，应该拔剑了。 那就拔剑吧。 云端上，雷老头面目凝重，插在云海的剑条晃了晃。 “跳的是祈天舞，妖言之说果然不假，只是那把剑，不该这么早出现的才是。”他往下拨弄白云，下一刻，一股浩然之气凭空落下，直奔庙会中的黎阳而去。 这么往那一站，并不高大的青涩少年，宛若人间剑仙。 黑脸汉子道：“行了，他只是一介凡人，就让他背着吧。” 黎阳刚要感谢，但黑脸汉子又紧接着道：“反正要倒霉的，那么大的因果都压他身上了，所以，也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是吗？” 他大手一招，白鲸的剑顿时落回对方手中，而自天幕往下的浩然气息，也顷刻间化作飞灰。 “这牛脾气真倔。”雷老头嘀咕一声，收起心思又开始喝起酒来。 黑脸汉子勾着黎阳的肩膀，将他拉到跟前，那张大脸上写满了油腻的味道：“黎阳，刘知夏对你可不薄，这剑都能给你，嘿嘿，等过段时间你碰到他了，就对他说，俺老牛就服他，老猪也服他。” 黎阳点头应允。 君子剑啊， 白鲸头皮发麻，神色动容。 平日里自家老师没少跟他掰扯古代秘史，说那位君子吃着小炒，只一剑，天地便易了主。 那一幕的风采他无法想象，但料想肯定是绝世的，也不晓得迷倒了多少女孩子，他心里多少有点不知味，同样是天才，为何他即便想要凝结金丹，此生都难，用他老师的话来说便是：你要找到那位引道人。 白鲸问怎么找，老师便指了指北方，于是，这位天骄便下了山，一路向北，直至循着蜀山剑仙的踪迹，来到北镇，见到了这位疑似背着君子剑的少年。 可这，只是一个被蛮族夷为平地，被大夏遗忘的废墟啊， 怎能够……白鲸望着不是太过出彩的黎阳，有些人，只一眼便能看出他的不凡，可有的人，即使天天相见，也难以被人记住。 黎阳便是后者，走在人海，也掀不起风浪的路边野草，偏偏是他，也只有他，露出了那一道曾堪称开天的气息。 让他生出了心惊肉跳之感。 黑脸汉子嘿嘿怪笑道：“你不是读书人，就不要讲读书人那一套，既然想走天下，那就要学会自保之力，可别怪牛哥不提醒你，这外面没几个好人，要学会打架，你如今背了剑，不妨练练剑术，当一个剑客。” 白鲸直翻白眼，美妇人磕了磕烟，道：“就他？你别笑掉我的大牙，世人都知道剑仙厉害，但这天下又有几个真正的大剑仙？” 黑脸汉子认真道：“只有剑，才能铲除世间一切不平之事，明白吗？” 他学着剑客的模样，往天空一划，黎阳看见原本厚重的乌云，从中直接裂开一道口子，月光如瀑布条条落下。 黎阳心头震撼， 这， 才是真的剑啊。 第9章 可搬山 “剑是好剑，那要看他能否背得动。”美妇人知道面前这黑脸汉子从不说假话，如此一来，便是当真看好这少年郎了。 黑脸汉子笑道：“没有人生来会背剑，那几个坐镇山头的大剑仙，小时候不也玩泥巴吗，九妹啊，说了要有点耐心，这几百上千年都等了，多等一个人，又算得了些什么呢？” “随便你吧。”美妇人懒洋洋道，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叉起一块水果放在嘴里嚼着，又道：“对了，见着刘知夏，让他把欠我的酒钱还了，这好几年，老娘没收他半分钱，他倒习以为常了，白嫖不说，还打包带走，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这话，是对黎阳说的。 黎阳很无奈，那个落魄中年人，再怎么说也是拥有产业的人，怎么到处欠钱呢。 白鲸好像悟到了什么，道：“既然他想练剑，倒不如先去我龙虎山，我家二师祖的剑法妙极，传承久远，若大成，斩落一片银河不在话下。” 美妇人冷不丁道：“你在想屁吃。” 白鲸不说话了。 美妇人又道：“他只是运气好，不知道做了什么，引起了散落在天地间的君子剑气共鸣，还侥幸留了一丝在这木剑中，君子剑择主，不是人人都能见到真容的，这事儿暂且不说，就说那把剑，现在还在不在，都难说。” 黑脸汉子这回脸是真的黑了。 美妇人见状，顿时就乐了，道：“牛哥，你是大圣，知晓剑仙修行的本质是什么，如若不然这天底下，为何都知剑仙的强，可真正登临那山顶的就这么几人？是当真没有修行天才了吗？他，不该练剑的。” 闻得此言，黎阳便抬起了头，估计是觉得美妇人羞辱得太厉害，想要挽回几分面子，便硬气道：“我就要练剑，不仅要练剑，还要当一个大剑仙。” 说着话，顿时便跪了下来。 他是店小二，他是北镇从未踏足天下的普通少年郎，可他，知道机缘来了。 眼前的黑脸汉子，便是他的机缘，更是掌柜常常提起的那一丝改变人生的契机，如此的话，那便抓住就是了。 婢儿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连嘴里的糖人掉出来都顾不上。 白鲸一脸诧异，这个不是太聪明的少年，开窍了？ 美妇人默不作声，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烟。 黑脸汉子坐不住了，赶紧让开方向，求助的望向美妇人，对方赌气似的白了一眼，打趣道：“你自己选的，认了呗。” 黎阳听罢，腰板挺得笔直，作势要拜。 黑脸汉子犹豫了几下， “师傅……” “可我，不会剑术啊。”黑脸汉子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扣着脑袋，憨憨厚厚，一张黑脸涨得通红。 黎阳也很尴尬，整了半天是跪错人了吗。 黑脸汉子很是头疼，道：“虽然不会剑术，但其他的功夫，我还是很在行的，你要不挑挑？” 白鲸听得眉毛直跳，突然就有些羡慕黎阳了。 他是晓得妖魔道这座桥下压的都是什么人。 黎阳便大声道：“师傅在上，请收弟子一拜。” 好吧。 拜师，学艺。 黑脸汉子琢磨片刻，道：“我倒是有一门剑术，你要不要练？如果大成。” “能否搬山？”黎阳脱口问道。 “能。” “能否填海？” “能。” “能斩世间一切不平之事？” “能。” “我练。” “好嘞。”黑脸汉子也不废话，伸出手揉着黎阳的脑袋，猛然间发力，浑厚的气息如山岳压下，只是片刻，黎阳便口鼻出了血，头晕脑涨。 “牛哥，你疯了。”美妇人尖声叫道，很明显，是认出了什么。天下没有不死的肉身，也没有永恒的法身，只有可破万法的剑，此时黑脸汉子所传授的剑，便是那门剑术。 白鲸错愕不已，可眼前的人都是前辈，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黑脸汉子沉声道：“黎阳，此术并非我所创，所以也算不得你师傅，但你既然受了我的恩惠，便要替我做一件事，假以时日若真剑术有成，你需回到这个地方，用你的剑，破了这道桥，还我兄弟姐妹几个自由身。且此门剑术实在是难修，但我相信修炼此道必能惊天地，泣鬼神，希望你能大成。” 嗡。 光晕流转，瞬息之间整个庙会上空便传来阵阵雷鸣。 这片被遮盖的天地，在怒吼，在咆哮，无端的，更有道道雷霆落下，想要轰碎下方的杂碎。 可惜，即使天地变了色，落下来时，也只是在庙会上空荡起了片片涟漪而已。 云海中，那把垂直的剑条来回晃荡，好似生出了灵性。边儿上喝酒的雷老头安抚道：“练呗，做人要有格局，做一把剑，更是。” 剑条嗡鸣了一声，安静下来。 雷老头松了口气，大袖一卷，将盘旋在庙会上空的雷云击散，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只怕这次过后，大夏是真容不下自己了吧，这一刻，老头子心很累。 黎阳总算醒了过来，只是大脑还嗡嗡的，眼前更有无数金色铭文在盘旋。 “徒儿记住了。” 黑脸汉子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被对方认真的神色给气笑了：“都说了这功法不是我的，所以别叫我师傅。” 黎阳试探：“叔叔？” 美妇人被烟呛了几口，差点喘不上气。 黎阳立即改口：“大哥。” “这就对了。”黑脸汉子抠着脑袋，这辈分该是乱套了。后又念道：“此法非神通，也不是术法，只是剑，想要练成，很难，恐怕此生你都无法真正的出剑。” 黎阳问道：“怎样才能出剑？” 黑脸汉子嘿嘿笑道：“随时都行，出剑只是表象。” 黎阳若有所思，浑然未见旁边的美妇人已然脸色骇然。 “我姓牛……” “我知道，你叫牛哥。” “也可以这么叫……” “牛哥。” “说。” “谢了。” “玩蛋去。” 黎阳取出木剑，这一次，他望向了远方。 听说，日月所照之处，便是大夏国土，听说，目之所及，便是本该踏足的天下。 少年总会走出去的， 不论在何处， 不论在何时。 第10章 天罚 美妇人眯眼望着他，唉声叹气不止，罢了，罢了，也许真是天意，顺着黎阳的视线看去。天无边，地无尽，人世间总有太多的事，是琢磨不透的，正如当年那位君子，谁又会想到，他能一剑，换了天地呢？ 显而易见，这是认可黎阳了。 婢儿移步走了过来，和黎阳并肩而立，一高一矮，持剑的，吃糖人的，画面很平淡，可这一幕，很美。 “黎阳。”美妇人叫了他一声，那双一直充满鄙夷的眼神化作柔软，也许是对方看似轻松的答应黑脸汉子的要求让她心里生出了异样，但美妇人很明白，眼前少年，绝非愚笨之辈，她是谁？她是小九啊，一条尾巴，便如同山岳那么高，她，有九条。岂能看不出面前少年的心头想法？ 黎阳疑惑的看着她，不懂这妖艳的货安的什么心，美妇人笑了，道：“行走天下只练剑可不行，还得练练这个。” 说着，伸出手摆动着拳头，干净修长的五指在黎阳眼中平平无奇，但下一刻，却见妇人握指为拳，猛地砸向地面。 气势骇人，更别提那股子眨眼即逝却吹乱了黎阳头发的拳风。 地面无限颤抖，像是砸到了什么有生命的物体，以至于黎阳直接看到大地拱了起来，如同恶龙上下翻滚，唯独此殿落和庙台子伫立如山。 九姐很得意，抓起核桃一把捏碎，扔进嘴里后又灌了一大口酒：“想练不？” “不练。”黎阳拒绝得很干脆。 白鲸呆若木鸡。 婢儿拿菜刀的手在颤抖。 九姐呵呵一笑，低头在黎阳耳边轻说了几个字，下一刻，便见这少年脸色通红，眼神炽热。 九姐满意的点了点头，也是一巴掌拍在黎阳的脑袋上，这次，可没黑脸汉子，也就是牛哥那么温柔了，狂暴的拳意，激荡的罡风，吹得呜呜作响，直接震碎了少年才穿不久的新衣裳。 原来，这少年并不瘦弱，虽然比不得牛哥高高隆起的肌肉，可他，很健壮。 这就够了。 云端上，雷老头愣愣无言，当真是天意啊。 天地能易主，却易不了那九个人的臭脾气，哪怕以规则将他们神魂剥离，身在外，魂压在内，仍然如此。 妖言惑众，妖漫天下。 皆是万般理由。 存在，便是理由，这是老头子一生践行的道，所以这一幕本该由他制止的事，就这么……在这朗朗乾坤，浩然天底下，完成了——传承！ 九姐收手，悠悠的点着烟。 黎阳双目无神，而后双眼冒着精光。 远处的白鲸看不出什么，又像是看出了什么。 普通的资质，可以说很平凡的根骨，亦是不曾入道修行的凡人身躯，怎么的，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两门传承而无半点波浪？是真的平凡吗？白鲸擦了擦眼睛，还是看不出来啊，他很绝望。 “修真者，借假修真也。学道修行，求得真我，去伪存真为修真。何谓修？动以化精、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还虚合道、位证真仙， 何谓真？真乃真人之业位，真乃真仙，是炼气士的最高境界，修持者均应胸怀大志，高瞻远瞩，终生勤奋，刻苦修持，德功并进，以求达到真人、真仙的上乘境界，此，便是修真。” 黎阳似懂非懂。 九姐用烟斗磕着他的脑袋，道：“这只是古时候的说法，如今变了天，修真便是修行，古时可没有什么剑仙，圣贤的说法，只有修真者，踏入修行便是我辈道友，不问出生，不问未来，此为有教无类，也叫大道无疆也无类，因道本无形，修行，便是有形，只因你在修，故而道有形。” 黎阳还是不太懂。 白鲸终于看不下去了，对黎阳解释道：“我辈修行，修的是金丹，只有结了金丹，才算是真正的踏入了修行一途。” 黎阳问道：“你是修真者吗？” 白鲸想了想，道：“若结了丹，便是。” “若没结呢？” “尘归尘土归土呗。”白鲸耸了耸肩，满脸不在意。 牛哥和九姐同时翻着白眼，他两是晓得面前这不太正经的小道士是何跟脚的，注定要成为龙虎山执牛耳者的扛把子，能结不了丹？ 九姐想拍死他。 白鲸叹了口气，见面前两位大人物似要不耐烦了，便解释道：“郦靖侯晓得吧，坐镇北方的大侯爷。” 黎阳点头如蒜，威慑蛮族数十年不敢南下的人，在他眼里，郦靖侯不仅是侯爷，更是这些北方百姓眼里的神。 “那位侯爷，便是一位结了金丹的人，兵家天骄。”白鲸不无敬佩的道。 黎阳也生出向往之色，蛮族威胁大夏好些年了，如果他能练成大剑仙，是不是就可以和郦靖侯一样，能坐镇一方呢？ 白鲸拍了拍他脑袋，道：“修行的功法只是功法，真正修的是心，是看待世界万物的心，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皆是修行，心到了，也就修成了，有些人天资盖世，功法绝顶，却终身成不了气候，可有的人，生性愚钝，偏偏能够大器晚成，懂了吗？” 黎阳认真的点着头。 闻得此言，九姐脸色又好了几分，不愧是龙虎山，即使换了天地，也依然遵循着早被人遗忘的古侠义之风，这便连带着看黎阳，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刘知夏的学生，嘿，果然像个人才。 众人从新落了座。 黎阳好奇的问道：“这九把椅子，怎么就坐了你们三啊？其余的人呢？” 这不问还好，刚一出口，便天地寂静，万籁无声。 说话的罪魁祸首还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也没注意面前三人中，那个最不善言语，被九姐唤做老猪的人，脸成了酱紫色。 白鲸彻底服了，满脸的感慨：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然而料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只是眼前这三人在此话过后，落寞了不少，牛哥指了指天上，嘿嘿笑道：“他们在那呢，这不是等你回来，还我等自由身吗？” 黎阳以为他们被关在某地儿的大牢里，心里便犯了难，道：“他们犯了什么法，为什么要坐牢。” 白鲸差点被口水呛死。 婢儿双手合十，道了声安息吧。 下一刻，巴掌迎头而下。 “天罚！” 第11章 终离别 气氛变得沉默，黎阳也自知自己话多惹了祸，暗暗提劲儿准备挨揍，想象中的拳头并没有落下来，而九姐的手掌也仅仅是将他头发揉得乱糟糟的后便收了回去。 牛哥陷入沉默，白鲸想安慰点什么，可想到那段古代秘史，也只能在心里叹气。 被唤作老猪的汉子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憨厚的脸来，很白净，留着长发，只是耳朵略大，似能招风，他抠着脑袋，咧嘴笑道：“反正都这样了，也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古天庭塌陷众人皆知，那一剑改换了天地，我们，应该学着接受，不必执着过往，而今虽真身不复，但神魂能与你们聚在一起喝酒，已是万幸，那几位哥哥不能说话，但想必，也是看着我等的，陪伴，便是了。” 他的故作轻松，让黎阳觉得很心酸，哪怕他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听得泪流满面。 牛哥对黎阳笑了笑。 黎阳将木剑插在地上，指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问道：“他们，是关在那吗？” 九姐吸了口烟，目光幽怨，她不喜欢黎阳，也不反感，要不然也不会传授他拳法：“就在那，不论你在什么地方抬头，那颗最亮的星所在之地，便是我等哥哥所关押之地。” “我会将他们放出来的。” 对这番稚嫩的言语，众人并未当回事，实际上黎阳能获得这番造化，与刘知夏有很大的关系。 因刘知夏本身，就是变数。 九姐似笑非笑，起身往台上走去，道：“既如此，那就，再给你跳支舞吧。” 黎阳嗯了一声。 众人凝望高台。 九姐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只是一步，便有道道流光扩散，似有九条虚影在努力支撑着什么。 而她的舞步，也不像起初那般古老荒凉，凝练的杀意如结成了冰，冲向四面八方，空间震荡，刮起的风吹得台下猎猎作响，白鲸控制符箓升空，罩在黎阳和婢儿身上，没办法，这里就他们三是圣人。 浩然正大的气息如沐春风。 黎阳感受着温暖， 他知道，这光晕外，是能冻结一切的寒冷。 九姐面容逐渐变得冷漠，而后呢喃道：“数万年的交情了，牛哥说你们很冷，说那一道六字真言压疼了你们的身体，说那把悬在头顶的剑，每日都在挫伤你们的神魂，哥哥你的大铁棒，也顶不住那一个咹字，都没错，可都有错，九儿想你们了，真的很想，很想。” 牛哥痴痴的望着她，而后叹气道：“她常常念叨我们放下，实际上真正放不下的，是她自己。” “黎阳，君子之言，言出则必践，刘知夏也许不曾告诉你，这把木剑代表了什么，既然，你背上了它，也决意去界山寻找对方，那我便告诉你，此间因果，本没定数，若现在反悔，退回北镇，还来得及，一旦你跨出这道桥，往后一辈子，每一步，可都千难万险了。” 事到如今，黎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真的只是为了寻找刘知夏吗？ 也许，是为了那份情，为了每一个月下，那个落魄的读书人，按着他脑袋喝酒。 “我知道了。” 黎阳道。 牛哥不再言语。 鸡鸣三更，天日见亮。 满座诸朋徐徐退却。 九姐跨身站在黎阳跟前，这个妖艳的女子高大得不像话，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黎阳，眼神冰冷。 一按。 再按。 黎阳始终一言不发。 只是天外传来重重的雷鸣声，插在地上的木剑，也在不断颤抖着，终于，木头到了极限，啪嗒，炸裂成满天的碎屑。 一如萤火虫的光点，嵌入黎阳的额头内，而后沉入丹田。 这位凡夫俗子， 这个不曾读过书的爱看书的少年，枯寂的丹田如同下了一场春雨，将无边无际的黑暗照亮，湿润。 九姐沉声道：“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黎阳睁眼看去，眼前竟是尸山血海，十五六岁的他，哪怕心智再坚毅，此时也忍不住晃动起来。 白鲸只看见黎阳眼神呆滞，双手握拳，似在极力控制着自己。 终究是要走到这一步的。 九姐收回手，散去刚才只针对黎阳的异象，叫人透心凉的画面顿时消散，“这远远只是冰山一角，你要走的路，还很长，这个天下，也比你在书本中看到的要大得多，一座山有多高，目之所及便是了吗？天下有多大？一座王朝便是极限了吗？ 但你要记住，既然背了剑，受了这份因果和机缘，便要以绝对的勇气，去抵挡，去面对，不可逃避，让世间所有的磨难都成为你的磨刀石，直至，走到巅峰，以手中的剑，去号令一切，那么天下，便是你剑气所在的地方。” 黎阳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白牙。 阳光明媚，笑容温暖。 “受教了。” 九姐眼神平淡，拨开天幕，外面是透明的水，水里是无数插着的尸体。 “滚吧。” 黎阳坦然，冲几人深深一拜，也不说他日再见或感恩戴德的话，便走了过去，有些话，是不肖说的，心知，肚明，你知，我也知。 婢儿紧跟其上。 白鲸抱拳一拜，道：“保重。” 三人步入水中漩涡，消失不见。 九姐有些烦躁，一掌拍碎身下交椅，道：“麻蛋，竟被一小兔崽子给忽悠了，我的拳法呀。” 牛哥和被唤作老猪的汉子笑得乐不可支。 牛哥感慨道：“本来嘛，这场庙会就是为了报答他的。” 九姐哀怨的瞪了他一眼，语气变得平淡，只是眼神中多了烦躁，她道：“还是太笨，也懒得等。” 牛哥啧啧道：“那为什么还把素女经传给那个小女孩？莫非不信她的真灵是那位大人的转世？” 太久了，即使他们贵为大圣，只要见到那个人，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大人。 九姐并未回答这句话，只是道：“刘知夏的眼睛，不瞎。” 云端上某位喝酒的老头，跟着点了点头，那个邋遢书生，眼睛贼亮贼亮的，会瞎眼？除非这老天爷先瞎了还差不多。 …… 白鲸还是在桥头的另一端，婢儿早蹦跳了过去，黎阳抱着剑，认认真真的看了眼界碑上的字。 这块碑，这座桥，还有那座山。 他眯着眼睛，跨步而上，都走到这了，何不再往前走点？那就走得更远些吧。 第12章 拦路 白鲸哈哈大笑。 突然想起来，自己那位好友离开大夏都，卸任国师一职时，好像也是笑着走的，可不像流传的那般落魄。 胡桃夹酒馆的酒，他是无缘再喝了，但这个少年，可算是捡到宝了。 白鲸很嫉妒刘知夏的运气，这等好事为何不与他说？还非得来这么个地方，抬眼望去，坐落在桥另一端的小镇，若隐若现，与之这边的界山比起来，大小如米粒，怕是谁也不会看这里一眼吧。 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家，那些坐镇一方的诸侯。 郦靖侯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白鲸走在前头。 黎阳和婢儿尾随在后边，只是小女孩手中多了一根行山杖，山路难啊，全靠步行进山，但只要两人一想到自家掌柜因欠债在里边儿受罪，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了，走路也欢畅了许多。 白鲸无语。 整体算上，北镇原本就是界山的一部分，只是隔着一座桥，小镇上的人，一抬头，便能看到那座没有尽头的山，却没有人踏足过，黎阳看着镇上的少年个个往外走，而今，估计也就他算是跨出了第一步吧。 这么一想，没来由的也就自豪了许多。 走出半日，在山下遇到一间破庙，黎阳本能的拜了拜，婢儿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神经，两棍子下去，将泥塑的雕像砸个稀巴烂，还碎碎念道：“死了那么多人也不管管，有什么用，干脆丢河里喂鱼。” 天色阴暗，似在回应。 白鲸与他们并行，边走边道：“晓得那两位前辈传授了什么功法吗？” 黎阳一怔。 白鲸这才想起来，似乎这家伙还是什么都不会，便以毛笔在空中画了个字，念道：“天君赦令。” 字落在黎阳头顶上，金光外放，缓慢收拢在对方体内，白鲸很满意自己的杰作，道：“这天地，是有灵气的，咱们炼气士，便是吞噬天地的灵气，来塑造自己的身体，那位九姐前辈，说得很笼统，但大致也分为这么几个阶段，万丈高楼平地起，是因为心里的高楼已经存在了，才能去修建， 所以塑造身体，便是筑基，今后能有多大的成就，全靠这个基础牢不牢靠，需以自身大毅力去坚持。” 黎阳默不作声，但脸上的笑容很灿烂，他尽管不懂，但每个字，都深深记在心里了。 白鲸叹道：“引天地灵气入体，浇筑磨炼肉身，这便是筑基前的三个小境界，外练皮，内练骨，再血肉，三元归一便可筑基，到时候丹田气海便可为你所用，比如这样。” 白鲸伸出手，五指摊开，一张青色玉质符箓凭空出现，滴溜溜的转个不停，他不无得意道：“这便是我筑基时的产物，九天雷符。” “很牛逼吗？”婢儿垫着脚，伸着脑袋，两只眼睛晶亮。 白鲸一抹脸，道：“牛到不行。” 婢儿狐疑的看着他，道：“我不信。” 白鲸屈指一弹，玉质符箓撞在前方的山崖上，滚石飞溅，那么大的石头，居然裂成了小星星。 婢儿张着嘴巴。 黎阳问道：“我筑基有这么厉害吗？” 白鲸道：“应该不行，我可是天才。” 两人同时嫌弃不已。 白鲸有些郁闷，山野小夫子，不懂天上人间，他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便又道：“这修行呀，可难了……” 黎阳跟着摊开掌心，周身兀自扩散着一道看不见的气息。 “是这样吗？” 白鲸不说话了。 都说筑基前三境，便拦截了天下的过江之鲫，一境填海，二境搬山，三境逐月方可筑基，仅仅是填海，便让无数修行之人望穿了头啊，所以才会有人刚刚开了丹田，填海填至水缸大小便迫不及待的搬了山，最后只能望着月亮，卡在筑基前到天人五衰。 不是他们着急，而是岁月不等人。 那眼前这少年，便是妖孽了？ 仅一夜的功夫，丹田的大海，便已经开始动工了吗？ 黎阳嘿嘿笑道：“我可是要当大剑仙的人啊，还答应了牛哥和九姐去星星上把他们的兄弟姐妹救出来，不快点修行怎么行？” 于是，白鲸看到黎阳每走一步，天地灵气都在往他体内倒灌。 其势如风，片刻便成了龙卷。 “你才是个妖怪。”白鲸吞了吞口水，含泪将从祖师爷那请出来的毛笔最后一次机会用在了黎阳身上。 异象不能轻易被人所见，若不为所用，就得死啊——刘知夏，这下你欠我的，还都还不清了，白鲸默默流泪。 三人进山不久，两道身影落在婢儿砸烂的泥胚土地神像前，一宫装老妪，一黑色长袍老头，两人看着破碎得不像话的泥胚满脸的恼怒，老妪更是气得用拐杖不断敲打着旁边脸色难看的老头子，骂道：“叫你快点你非要墨迹，现在好了，他们都走了，我连咱家小黎阳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进了这山，我这老骨头，以后还能上哪去找他哦。” 老头子被打得满头包，双手捂头道：“他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急个甚。” 二者说完，天上的云海便露出一颗大脑袋来，形似画上的龙，可是没有角，二老见状，身体拔地而起，凭空长到数百丈，两人拽着大脑袋一顿揍，隐约间能听到老妪的咆哮：“蛮神都不敢来北镇，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擅闯妖魔道，真当我两个老东西成烂泥巴了啊。” 水下三人，笑得噗嗤噗嗤的。 …… 白鲸还在叨叨不停，婢儿有些累了，黎阳也不舍得继续欺负她，出了北镇，只能和她相依为命了。 白鲸大致算了下位置，道：“再走两三个时辰，就到了，还能走吗？” 这个询问的语气，实在很难得，黎阳只知这个青年和掌柜是好朋友，却忘了对方的身份，他也很守规矩，没有因自己的特殊而趾高气扬，哪怕相识不长，他也晓得，这是一份来自年长大哥的尊重。 黎阳蹲下身子，再次抬头时，满脸汗珠滚落，但呼吸已然均匀，将鞋底磨破了的婢儿背在身上，道：“能走。” 白鲸一眯眼，继续往前走。 很安静，可也不安静。 但不论是少年，还是这位白衣青年，都心如止水，哪怕，危险近在眼前，婢儿从口袋里将一只小猫掏了出来，理所当然的道：“待会能留点肉吗？它饿了。” 白鲸道了一声好。 猫不问出处。 正如他都懒得介绍拦在前边儿那几人是安的什么心，哪怕看出是消失在界山的五个蜀山剑仙，白鲸也依然祭起了符箓。 君子慎其独也，小人嘛，嘿，白鲸兴致昂扬。 一大一小也毫不畏惧，当起了看客。 那就喵一下吧，婢儿拿手一戳，怀中喵咪张开嘴，道：“喵……” 第13章 猫腻 “死到临头了还撸猫。”说话的人很好认，挎刀背剑，眼神明媚，正是那日主动询问黎阳的人，但另外一人，就不好辨认了，相较于此前的衣冠胜雪，此时看去，身上像蒙了尘埃，眼神也大不如以前的透亮，反倒有一丝丝阴郁，让人看了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男子不说话，边上尖下巴的女子则笑道：“小哥，冤家路窄啊，我们又见面了。” 这话，就耐人寻味了。 白鲸认出了他们二人的身份，上前一步，拦在二者之间：“龙虎山，白鲸。” “蜀山，剑心，琴心。”二人拱手一礼，先礼后兵嘛，都是文化人，但背上的剑，却盘在头顶，剑尖向前，缕缕杀气扩散。 蜀山的剑，世人皆知。 婢儿惊呼道：“黎阳，他们还有个人肯定死了。” 黎阳额头冒汗，悄声道：“就你话多。” 婢儿吐了吐舌头，继续撸猫。 这么大声，能瞒得住人才怪了，温润如玉的男子笑道：“这不拜这位小哥所赐吗，我等下山只为一壶酒，却平白无故因一句假话，而让师弟折损于山中，尸骨无存呐，你说，这算结仇吗？” 黎阳想起那日，白马孤身返回酒馆，掌柜月下骑马彻夜不归，在过几日，得到欠钱被困界山的消息，这事儿可没那么多巧合的。 白鲸云淡风轻，毛笔浮在背后，上下沉浮，正气鼓荡，两袖各有秋风在打转，冬日的风，可比秋天的更冷。 他不晓得这各中恩怨，只是听这口气，似乎蜀山那几人的消失，与黎阳话的话有关。 黎阳道：“他们那日来打酒嘛，恰好酒馆又没了，我便说山上的樵夫老爷爷有，让他们去碰碰运气。” “就这？”白鲸哭笑不得，回头对蜀山的两位剑仙道：“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仇怨，但如今我受人之托，护送这两位去界山寻找一位友人，所以，请让路。” “我要是不呢？”尖下巴女子笑道。 白鲸眯眼，想了想，毛笔回到手中，片刻后睁眼道：“龙虎山不想与蜀山为敌，两家师祖在万年前，是至交。” 尖下巴女子仰面而笑，道：“你能代表龙虎山？” 白鲸微微一愣，而后似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连带着握笔的手都在颤抖。 原来如此。 见他的模样，蜀山挎刀背剑的男子更开心了，道：“想明白了吧？” 尖下巴女子卷起耳鬓发丝，卷了卷，道：“你也不笨。” 婢儿还在云里雾里，但老说自己很牛逼的龙虎山小道长，鼻子都快气歪了。 “毛笔的次数还有多少？庙会你不是大方得很呐，将本就不多的气数都用在他身上了，你认为，只有龙虎山能推算出那个孩子在哪，我蜀山就无能了？你真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晓得你跟在身后尾随？不用这种方法，哪能将你们引出北镇。” 尖下巴女子笑得很从容，一切势在必得，四方各悬一剑，两黑两白交错，肉眼可见的光幕，将几人同时罩在其中。 大夏国师曾言，北方有妖气，将乱了大夏坐镇万古的根基，天子曰：当诛。 于是，整个北方都在蛮族铁蹄下颤抖，大夏精锐不出一人，唯踏天境的郦靖侯率三十万铁骑军与之交战。 白鲸终于恢复了平常，叹气道：“我就知道，山上有猫腻，原来还真有，嘿，这个赌约我赢了，这还得多亏了你们，等我回头，找老头子要好处去。” 原本黯淡无光的毛笔，忽然凌空写了个赦字。 尖下巴女子，和挎刀背剑的两位蜀山剑仙，同是脸色一变，但看到悬在四方的剑毫无动静后，又放下心来，此次下山是绝密，有山上仙人乱了天机，故此布下一局，以胡桃就引出千年王八刘知夏，将其困在界山中，然后，就能摸清楚到底有没有鬼了。 婢儿觉得无聊，蹲在地上打瞌睡，搂着的猫咪喵喵叫着，龇着牙。 黎阳很无奈，这家伙，真不会看形式。 白鲸明白了前因后果，也是啧啧称奇，看对方如同探囊取物的眼神，没来由的来了兴致，道：“那你们，又能代表蜀山吗？” 果然，一男一女，神色都有了变化。 “黎阳并不是郦靖侯的孩子，你们抓他也没用，修行应该靠自己，莫要借助外力，蜀山的剑道，不该如此的，若你们为了那两颗九转龙凤丹，我劝你们，还是打消这念头吧，揠苗助长而已。” 似被说到了痛处，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尖下巴女子更是变得怒不可遏，原本的气度也瞬间收敛，此生最恨这种人，譬如白鲸！一颗金丹，不晓得断了多少人的修真大道。 他们看似年轻，实际上年事已高，卡在结丹前快要百年了，以自身根骨突破无望，可若能够得到朝廷的九转龙凤丹，那金丹大道指日可待，又能增加数百甚至上千寿命，虽说前途有限，可能境界便就此止步，至少活得时间久了，总比过现在眼睁睁看着自己老死的好。 白鲸摇头不语，可怜的棋子罢了。 “废话少说，我只要他。”挎刀背剑男子上前一步，四方悬浮的剑霎时光彩肆意，剑气游走如龙。 白鲸问道：“你要跟他们走吗？” “不要。” 白鲸摇摇头，道：“他不愿意。” 其实这两蜀山剑仙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但事已至此，只能咬牙，索性把心一横，剑气如雨下，射向白鲸。 白鲸岿然不动，剑气临至跟前时，才抬了抬手，那个硕大的赦字，不断上下环绕，将剑气屏蔽在外。 挎刀背剑男子又惊又怒，道：“不是只有三次机会吗，你怎么还能用它。” “你们都能骗人，就不允许我骗骗你啊，谁说这支笔是赝品了，今儿个就正儿八经的告诉你们，这是，货真价实的天师之物。”白鲸持笔，豪情万丈。 冉冉升起的明月倒悬于头顶之上，白鲸的一境填海、二境搬山、三境逐月，可是前所未有的无垢琉璃啊，这等筑基炼气士，最是让人眼馋和妒恨。 第14章 白楼 相较而言，剑修就不一样了，天下皆知剑仙的强，却不知剑仙的修行有多难，比之寻常炼气士而言，他们专修一口本命剑气，吞噬的天地灵气，只淬养胸间的那一口剑，体魄而言，就要弱小许多了。 这也是剑仙稀少的原因，天下除却蜀山，虽然也有不少散修剑仙，但极少有能大成者，其中的难可想而知，难于上青天，眼前两位剑仙便是如此，能够通过蜀山的考核成为剑修，本是资质的一种证明。 可现在，却做出了如此行径，要说与修剑没有关系，可能还真有那么一丝关系。 白鲸叹气不语，将破镜之法执着于丹药上，已经是歪路，入了魔，龙虎山的存在，便是斩妖除魔。 赦字化守为攻，符箓惊神。 明月下，白鲸的虚影缓缓而立，左手丹青右手铁券，白鲸目光一凝，念道：“伏魔。” 铁券应声而落，那镇守四方的仙剑连颤抖的机会都没有，直接破裂，挎刀背剑的男子喷出一口鲜血，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之色。 这是他们偷出来的剑，品秩之高罕见，这也是他们敢私自下山闯荡北镇与界山的底气和倚仗。 有这四把剑，不仅能让他们催动金丹人仙的威力，还能拥有连绵不绝的剑气补充，结果不仅破不了对方的防，还一招被对方给破了剑阵。 白鲸收回笔，胜负已分。 “背后是谁？”他轻声问道。 跌坐在地的男子扭头，尖下巴女子脸色苍白，早已失去了先前的从容和华贵，生死面前，便是山上仙人，和山下凡夫俗子也是一样，死字横在脑袋上，谁又不怕？谁不想活着？哪怕多看一眼这人间的花花草草也是极好的。 黎阳问道：“他们当真是为了我吗？” 有些事，他也是很想知道的，诸如为什么记忆就在酒馆内，再往前，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真有无缘无故的好吗？如果不是，眼前这龙虎山的天之骄子，又再图自己什么？ 婢儿拿着菜刀，横在尖下巴女子脖子上，这只杀鸡宰鸭的手，白白净净，可也有那么一点血腥之气的。 黎阳将他拉开，认真的看着白鲸。 白鲸摇头，道：“我不知道，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是。” 黎阳哦了一声，又问：“那开始，又是什么时候？” 白鲸实在不忍将心头的猜测告诉眼前较真的少年，总不能说与妖有关，北镇的人可以不知道妖是什么，可黎阳，终究是要走向天下的，若非如此的话，那位国师又怎么会在巅峰时卸任？ 国师国师，一国之师，除却天子的人皇气运，这国师的存在，可是能单独调动一国之气运的存在啊。 尖下巴女子在刚才四把剑毁的时候，伤了本源，哪怕婢儿不一刀砍死她，她也无法活着走出这片大山，再想重新回到那片天下，亦是无望，眼神死灰弥漫，却碍不住其中的疯狂：“想知道？可我就是不告诉你呀。” 女子说完，绝气而亡。 挎刀背剑男子见状，悠然而笑，时也命也，本就活不了多久，才冒险行此一时，的确背后有人在推算，将他们当做棋子，可他，为了活着，也甘愿成为棋子啊，“我说了能活着走吗？” 白鲸摇头。 “是……”男子刚要说话，眉心陡然冒出一缕黑烟。 白鲸拉着黎阳和婢儿倒退出数丈，一身正气如瀑布落下，再看时，手中多了一本书，和一支银白色小笔。 “天地有正气，临！” 黑烟一滞，转瞬便破开层层正气，化作一张血盆大口咬了过来。 白鲸头皮发麻，请出那支毛笔再以赦字镇之，黑烟烟消云散，白鲸大口喘着气，背着身。 黎阳好奇的走到对方正面，脸色苍白。 白鲸抹掉嘴角的鲜血，回头微微一笑，很灿烂的笑容，可黎阳却看到了他眼神的黯淡，刚才发生的一切很快，快到来不及反应，白鲸便付出了无法想象的代价。 白鲸两指并拢，点在黎阳额头上，只是轻声道：“不必自责和内疚，哪怕保护的这个人，不是你，我也会心甘情愿的站在前方。” 多么温暖的一句话啊。 黎阳神色复杂，自言自语道：“我后悔了，想回去。” “来不及了，你回头看看。”白鲸安慰道。 黎阳回头，北镇，早已远在天边。 “妖魔道，隔绝的是两座世界啊。” 白鲸说完自己都笑了，也突然明白下山前那老头子所说的那番话，引他入道的人，不就在这里吗，嘿，这么说，刚才那点损失，还是很值得。 白鲸盘腿坐在地上，白衣飘荡，笑容洒脱，对着面容复杂的黎阳道：“这，便是你要问的开始，从此往后，也许，每天都是如此，除非有一天你能拿起那把剑，去笑傲这座天下，那么开始，便是结束了。” 黎阳懂了，也就不问了。 片刻后，白鲸重新起身。 婢儿关切问道：“你会不会死啊，像刚才那两人一样。” 白鲸眨了眨眼睛：“你猜。” 婢儿切了一声，走在前头。 黎阳冲他竖起大拇指，道：“谢了。” 白鲸嘿嘿一笑，云淡风轻。 三人再往前走，只是后方始终留有一团黑气，白鲸看不见，黎阳看不见，婢儿看得见，可她不说。 —— 云海上，有金身端坐其中，大日法相，圣人威严，伸手拨弄云海，下方的界山，便开始动荡。 凡人下棋，三思后行，圣人下棋，无需三思，只管下棋，所以棋子坏掉一两颗无所谓，因为他有的是棋。 正襟危坐在界山内部的落魄书生，脸上尽是欢笑，对着蹲在前边石碑上的金甲男子道：“我这一生，有他就够了，我能为他跨入北镇，他也能为我走入天下，够了，真的够了。” 金甲男子回头，道：“了不得，了不得，你刘知夏算得了天数，敢跟圣人斗，我还真是高攀了。” 话虽如此，可语气，还是有些嫉妒啊。 落魄书生哈哈大笑，仰头一杯酒灌下，道：“郦靖侯生了个好儿子。” 金甲男子附和道：“你刘知夏也收了个好弟子。” 落魄书生更得意了，尽显狂态：“这是我的命数。” 界山停止了颤抖，一座白楼直插云霄，捅穿了坐在云海上的那座大日法相。 妖言不仅可以惑众，妖相，更能吞天！ 第15章 这条路很长 这一路，很平安，白鲸带着一大一小，穿梭在界山深处，直至，来到一座大湖边，这湖很大，至少一眼看不到边，湖中有座山，高不见顶，如同一座宝塔，层层叠叠的林木自上而下，更有天上的水，顺着繁盛的林木往下跌落。 远远看去，如空中楼阁，更像是人间仙境，黎阳看得有些愣了。 白鲸笑问道：“知道这里叫什么名字吗？” 黎阳想了想，道：“山海。” 这次，轮到白鲸讶然了，婢儿用快要磨坏了的行山杖捅了捅湖面，水花荡漾，黎阳用石头打了个水漂，石头片飞出老远才沉入水底。 于是，一庞然大物从水中缓缓浮现，先是波浪冲天而起，像是滚烫的开水，随后不断蜿蜒的青色身体盘旋而上，许久后，才有一颗头颅自白云上垂下。 白鲸示意黎阳不必担心，抱拳道：“龙虎山白鲸，求见第一山海主，还请前辈行个方便，让我等过去。”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龙啊，黎阳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来。 那庞然大物道：“并没有得到山海主通知，你们回去吧。” 白鲸又道：“就说白鲸答应刘知夏的事已做到了，现在将黎阳和婢儿二人护送至此……” 不等他说完，湖中的大山上，垂下一道彩色拱桥，大物见状，道：“山海主有请。” 白鲸道了声谢，带着黎阳和婢儿上了桥。 桥的尽头，站着一位身穿蓝布长衫的老者，白面白须，慈眉善目，手持一扫帚，兀自扫着落叶，见桥上有人，便放下扫把，道：“来客人了。” 身后的草屋内走出两个扎着冲天鬏的童男童女，一个穿着红色大棉袄，一个穿着青色大棉袄，两家伙和婢儿一般岁数，睡眼朦胧的样子，一看就没睡醒，听到老者的话，青衣大棉袄的小家伙当即发起了牢骚，道：“又是个酒鬼。” 这会儿黎阳等人已经过了桥。 白鲸和身穿蓝布长衫的老者认识，两人不知道说着什么话，婢儿腰间别着从庙会拿来的菜刀，寒光闪烁，正死死的盯着前边那两个和她岁数差不多的人。 “黎阳，我们走吧，别找掌柜了。”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来的。 黎阳也是看出来了，那两件大棉袄，分明就是他和婢儿曾经所穿过的衣服，本以为丢掉了，原来被掌柜拿到了这，一时间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自己拼了老命，豁出一切和婢儿关上店门前来寻他，现在看来，掌柜的分明就过得很好嘛。 那边的大红棉袄丫头冲婢儿吐了吐舌头，婢儿不甘示弱，抽出腰间的菜刀就要上去拼命。 黎阳赶紧拉着她，低声道：“先弄清楚情况再说，没准是掌柜的欠人家钱，把底裤都当给人家了。” 婢儿笑出了声，白鲸也是忍俊不禁，此刻抿着嘴唇，想着刘知夏吃瘪的模样，心情刹那便好了起来。 青山老者咳嗽道：“刘先生就在山上的院子里，这些天和山海主喝着酒，你们要是来接他的，就赶紧吧，再不接走，这山海就乱套了。” 黎阳心中了然，知道自家掌柜喝起酒来是什么模样。 那日明明是月下骑马，怎么就成喝酒了？他那猴急的模样，想来并不是为了去找消失的蜀山剑仙，而是趁此机会溜到这儿喝酒吧。 要不然这一路所见所闻所遇又该怎么解释？ 婢儿歪着脑袋，对老者的话视而不见，右手还是别在后腰上，随时准备拔出菜刀拼命的架势，那两童子战战兢兢的躲在老者身后，只露出个扎着冲天鬏的头，大眼睛里全是茫然的味道，怎么了？这厮咋这么凶。 白鲸道：“那就劳烦前辈带我等上山了。” 蓝布老者听后，脑袋摇得跟个泼浪鼓似的，连忙回绝道：“你们去吧，我这老骨头可禁不起折腾了。” 见他心有余悸的眼神，白鲸大概是明白了。 蓝布老者对身后的童子道：“带他们上山。” “尊先生法旨。” 两童子做了个揖，扭身一晃，顿时化作两条粗如磨盘的大蛇，一红一绿，头上有鼓包，正吐着杏子。 婢儿尖叫一声，原来是两个精怪。 白鲸已经见怪不怪了，但黎阳和婢儿是头一回所见，一时间不知所措，那头青色大蛇游至黎阳跟前，低下头，红色大蛇畏畏缩缩，始终不肯过来，蓝布老者瞪眼道：“若误了山海主大事，老头子就把你俩给扒皮炖了。” 黎阳哭笑不得，老者的仙风道骨模样，瞬间坍塌，成了个村野老吃货，得，有个性，他翻身坐在青色大蛇身上，婢儿心里畏惧，但面上还是不服气的，拿着菜刀骑在红色大蛇身上。白鲸在旁边笑看着一切，对老者抱拳一礼。 “你不上来吗？”黎阳问道。 白鲸摇了摇头，道：“你们可要坐稳了。” 话语一落，无地生风，两蛇顿时腾空而起，朝着山顶垂直飞了过去，黎阳这才发现，白鲸就跟在他们身边，人未动，自有看不见的风托着他上升，这一幕像极了书中的扶摇直上九万里，一时间，心里生起羡慕。 难怪人间难懂仙家事，就这御风而来，踏月而去的潇洒，便胜却人间无数。 两蛇身上有光晕罩着他们，所以黎阳和婢儿感受不到山上的罡风。 只能看到白鲸的头发在风中舞动，衣衫猎猎作响。 蹲着的金甲男子回头道：“来了哦。” 盘膝而坐的白袍男子站起身，山风一吹，潇洒至极，他抖了抖衣衫，看了眼桌上数十坛写着“桃花”的酒坛子，道：“来就来呗，这条路很长，他才走到哪跟哪啊。” 金甲男子唉声叹气，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货色，他站起身子，腰间挎着一把极长的大刀，若立起来，恐怕比他自身还要高出两个头。 日出东方，光照云海。 黎阳闭着眼睛，随着大蛇逐渐腾空。 他看到了站在山上的金甲男子，也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先生！ 不论你过得好不好，不论你是不是真的没钱被困在这，我来了，就要带你回家。 婢儿眼神明亮，渐渐升起水雾，忍不住一巴掌拍在红色大蛇身上，怒道：“气死老娘了，跟黎阳一样，一点都不让我省心。” 第16章 试炼 不管初衷如何，至少这一刻，婢儿实实在在流露出了关心，黎阳还是一脸茫然，看着凶相毕露的婢儿暗自头疼，这么凶怎么嫁得出去哟，我滴个乖乖，注定光棍啊这是。 两蛇落在山顶的亭子旁，婢儿昂着脑袋，气势汹汹走了下来，但在触及掌柜那双眼睛后，有些羞涩的将菜刀别了回去。 黎阳调下蛇身，说了声谢谢，青色大蛇连连摇头，将脑袋扭到一旁，白鲸站在不远处，两蛇就地一滚，重新恢复成童子模样，只不过眼里全是畏惧之色，不敢看那个白袍，满脸胡茬的落魄书生眼睛。 白鲸冲刘知夏招手，后者视而不见，只是对着黎阳问道：“怎么把她带来了。” 语气严厉，犹如家长训斥自家孩子。 来时的万般抱怨，和不满，在这句话下登时没了勇气开口，只得用蹩脚的谎言道：“这次出远门，我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得去，留她一个人在店里不放心。” 理由的确很合适，只是撒谎的少年明显红了脸。 金甲男子仰面笑道：“还没喝酒呢，就醉了几分。” 黎阳满脸问号。 金甲男子收起不正经，假装润了润嗓子，这才一本正经道：“我姓乔。” “黎阳见过乔先生。” 金甲男子有点尴尬，可能是先生这两个字，分量有点重，后边刘知夏怒喝道：“瞎喊什么呢，先生这两个字能随便用吗？这厮，大字不识一个，就爱吹牛逼，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你竟叫他先生，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黎阳脸色通红，不敢反驳，心里却在哀怨，这也怪我，我咋个晓得嘛。 看起来也文质彬彬的不是，虽然穿着金甲，挎着长刀，可那面庞却带着股书生气，温润如玉，让人一见便生出好感。 金甲男子提醒道：“刘知夏，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山海，是我的地盘。” 白袍青年乐了，道：“不服啊，来来来，再喝两坛比比？” 金甲男子看了眼后边儿的酒坛，顿时泄了气，苦笑无言，便让两童子带婢儿去山内遛弯，婢儿起初还不同意，但实在是盛情难却，只得不情不愿的爬上红色大蛇的身体，实际上，主要是掌柜的眼睛，让她害怕…… 说到底，不论是黎阳还是婢儿，多少还是有些畏惧这位整天游来荡去嗜酒如命的落魄书生的。 白鲸可以在刘知夏面前不客气，但面对金甲男子，还是保持着龙虎山的礼数，后者只是微笑点头。 反正刘知夏的朋友，他都不认识，既然是对方的朋友，那便，也算是自己的朋友了。 本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原则，招呼着几人落座。 黎阳站在亭子旁边。 刘知夏问道：“说吧，想问什么，那妖魔道下的都不是好东西，是不是跟你说我在这里欠了钱，被人扣下了？” 黎阳不知怎么回答，心里却震惊刘知夏的神机妙算，事无巨细，连这事儿都知道。 刘知夏春风得意。 金甲男子看出了些门道，惊讶道：“那只狐狸和牛头怪，居然把那剑术和拳术传给他了，啧啧，厉害厉害。” 刘知夏依旧云淡风轻，眼里闪过得意，但面上依旧严肃，道：“剑法是好东西，要勤加苦练才能出效果，拳法更是要日夜打磨，记住了。” 黎阳扯了扯嘴角， 白鲸给两人倒了酒，不说话，刘知夏嫌弃道：“也不怕憋出内伤，有屁就放，咱俩谁跟谁啊，你没穿裤子的模样我又不是没见过。” 白鲸被他说到了痛处，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黎阳这才明白，自家掌柜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如此嘴贱…… 刘知夏收回目光，道：“剑和拳都学了，因果也就结下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将来要是死了，做鬼也不要回来找我，修真一路很长很长，长到让你绝望，一旦你走下去，可就不好回头了。” 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若非你写那封信，我也不会离开北镇啊。 黎阳心头苦涩，只是嘴上不说。 金甲男子在旁安慰道：“没事没事儿，他吓唬你的，人死如灯灭，没有鬼的，反正都学了，那接下来的试炼，可就要努力了，不然真的会死哦。” 黎阳还在点头，没注意到金甲男子说到试炼二字时的语气。 白鲸唏嘘道：“会不会太早了点？他现在还没开窍，刚刚摸索到一境填海。” 刘知夏笑道：“就是现在才好，在那个地方填海，才能在二境搬出真正的不周山。” 黎阳心头狐疑，有种上了当的感觉，这几人说话云里雾里，让人摸不着脑袋，他很想问那蜀山的几个剑仙怎么回事，可对方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酒碗刚见了底，刘知夏便又给他满上，这时候才慢悠悠的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现在我只能告诉你，这才是刚刚开始，那蜀山的两个剑仙，本就快要逐出师门，既然死在界山了，那便是命数，蜀山上下不会怪你的。” 黎阳松了口气，便问道：“掌柜的，是你要我离开北镇的吗？” 刘知夏置若未闻。 白鲸只顾喝酒。 金甲男子惭愧道：“实不相瞒，是我。” 呵。 黎阳闷声喝酒。 “只有你自己想离开，才能真正离开，如果是别人叫你，你认为出得来吗，就算有白鲸这不靠谱的小道士帮忙震慑妖魔道上的邪祟，护你过桥，可若你本心选择拒绝，依旧会落得个成为桥下死尸的下场，所以，你问这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 金甲男子劝道：“他还是个孩子。” 白鲸嘴角微抽，这句话他听了数次，前两次在庙会，这一次，是在山海。 “孩子孩子，事实都以孩子来当庇护的话，这天下还会如此吗？人小不代表心善，世事险恶，鱼龙混杂，天下的凶恶他本该就自己认清楚，这些年在北镇当店小二当安逸了，认为事实都是好的，人都是善良的。”刘知夏平静道：“黎阳，我知道你的为人。” 这句话，让黎阳不知所措。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他缓缓抬起头来，眼神没了小二那般唯命是从，而是有种前所未有的光彩。 这光彩，刘知夏在对他人生第一堂启蒙课时便看见了。 雷老头也见过。 “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想，去天下看看。” 此刻，刘知夏目光已经落向他处，山下云卷云舒，白云淼淼，山水之间有七色彩虹桥悬挂。 “试炼，是他的命中注定。” 金甲男子点了点头，卡在跨刀上的大拇指一翘，刀身露出半截：“那山海的筹码，就压在他身上了。” 第17章 也要你 此话，多少有些落寞，曾几何时，山海内英才辈出，不论是谁走向天下，都是名震一方的存在，山上仙家福地，凡间王侯将相，皆以礼相待，而今人才凋零之罕见，全盖气运流失之故。 天不佑山海，便是拥有绝佳的修炼根骨，也只能困在此方界内等待天人五衰。 刘知夏拍板钉锤，道：“就这么说定了，他，便是这一届山海派出的人选。” 金甲男子将长刀横放在膝盖上，屈指而弹，叮咚作响：“就怕国师不答应。” 刘知夏笑容满面：“他只是个国师，不是大夏的国师，放心就是了。” 黎阳只觉稀里糊涂的，好像又被卖了。 他是要走出北镇，那也只是基于想去看看天下，现在看来，自己的每一步，好像都被人算计着，不由得生出一种无力感，刘知夏扭头看向白鲸，道：“这么说，龙虎山，是你出战了，对吗？” 白鲸默不作声。 刘知夏感叹：“事事如意，事事争第一，你们龙虎山还真是，就不给其余仙家留条活路吗？这么做，只怕是条绝路，早晚引起别人的群攻。” 白鲸悠然道：“不争第一，又如何能上那座独木桥？” 这么一说，刘知夏也没了话，只是默默喝酒，金甲男子转而看向黎阳，问道：“看过山海异志录这本书吗？” 黎阳点头。 掌柜平日里除了逼他喝酒，剩下的便是让他看书。 山海异志录，写的是这天下的诸多玄妙故事，但那时年少的黎阳，也就只觉得是个故事而已，彼时已经离开北镇的少年，初窥天下门径，明悟了些许事实，这才晓得那本书，有多珍贵。 刘知夏避开他感激的目光，道：“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这番话后，还对他眨了眨眼睛，黎阳脸色通红，为之前的心头想法而愧疚，刘知夏又道：“终章第一篇，记录了九州大陆的不周山和归墟地，现如今不周山已随着古天庭的坍塌而消失，只有山灵仍在，归墟也枯寂，成为一方死泉，你要去试炼的地方，便是此处。” 在来界山的路上，黎阳从白鲸口中得知了这个世界的不少消息，知晓山上仙家是什么，所以心头也算有所准备。 “打一拳我看看。”刘知夏道。 白鲸和金甲男子都露出好奇之色。 前者只知黎阳刚踏入修真的世界，还没有真正开始修行，就好比只是远远看见，也仅此而已，后者就晓得得多了。 黎阳问道：“打什么拳，我还没练呢。” 刘知夏道：“按照那狐狸给你的拳法，心里默默想一想，该怎么做。” 黎阳还想问，但刘知夏的眼神已经变得冷漠。 黎阳不敢反驳，摆正身体，默默蓄势。 金甲男子啧啧称奇，道：“不愧是从小吃蛮兽肉长大的，有那么点味道了。” 黎阳往前递出一拳，平平无奇，久而未有异象出现。 金甲男子陷入沉默。 白鲸满脸的惊讶。 只有刘知夏是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看着欲言又止的二人，他愣是一语不发。 白鲸忍不住了，问道：“若真走了武夫这路子，岂不耽误了修剑，这种苗子最好从一而终。” 刘知夏又道：“劈一剑。” 黎阳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长剑，想象着当他有朝一日能面向天下挥剑的模样，一剑，而出。 金甲男子和白鲸同时收回目光，只看向长剑所指的云端，吸了口气，而后有风吹来，吹得衣衫哗哗响。 蓦然之间，金甲男子大笑道：“我山海，有望。” 刘知夏依旧喝着酒，明明脸色已经很红了，偏偏不醉。 文无第二，武无第一，天下，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天下，只要背上剑，挎着刀，踏入修行路，那么就要争，与人争，与家族争，与宗门势力争，与强大的对手争，事事争第一，才能得到那个第一，直至成为天下第一。 刘知夏道：“怎么样，我选的人，没错吧。” 白鲸差点骂人，但回想黎阳刚走出北镇，便被妖魔道下的各方大佬设套传授功法的情景，便又忍住了心里的念头。 的确没有天才，只有比天才更天才的妖孽。 以他注定要成为龙虎山扛把子的天君之姿，也看不透黎阳的底细，因为他不论怎么看，对方就是个普通人。 可他，偏偏挥出了这么一拳，辟出了这么一剑，这样的人走在修真这条道上，还让别人怎么活。 也难怪黎阳刚走出北镇，便被人算计，就遭到蜀山剑仙的袭击了，白鲸对他充满了怜悯，可怜虫，今后的路，只怕每一步都会很艰难。 白鲸对黎阳低声道：“这金甲大汉，是山海主，以前老厉害了。” 黎阳退回座位上，道：“能搬山填海吗？” “能。” “能摘星拿月吗？” 白鲸想了想，道：“能，天地都是他的。” 黎阳笑了，道：“我知道了。” 白鲸取出毛笔，对刘知夏道：“老师给我的机会，全用在他身上了，你该怎么赔。” “陪你坐一会儿吧。”刘知夏倒满酒，道：“这么说，你代表龙虎山的态度了？” “不然呢？”白鲸一阵苦笑，看了两眼黎阳，知道自己捧了个多烫手的山芋。 “有些人，生来就要成为核心的。” 几人同时看向黎阳。 后者有些羞涩，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听了这么多，感觉是要表扬自己。 一个人能背起多大的因果，是有重量的，因无形，果有形，没那个根骨，哪里受得了那么大的因。 正如俗语所言，欠钱多，是一种本事。 黎阳自己都不知道，身上到底被押了多少筹码。 只是等他许久没听到表扬的话时，才看到刘知夏眼内的温柔，金甲男子的期待，和白鲸眼里的不忿。 所以当刘知夏再次站起身时，后方显化的金身，岂止千丈。 那尊大日法相，的确被山海的高楼捅破了，可那本尊，安在啊。 刘知夏对黎阳道：“看好了，这一次是为了你，所以我愿意去得罪天下人，哪怕那一国加身的气运不要了，也要你。” 第18章 不顾一切 黎阳抬起头，第一次看到这个邋遢掌柜，颠覆了以往形象，其金身之高，直接与这座山海平起平坐，似一只手，就能托起上空的太阳，比在北镇看到雷老头的幻想还要来得猛烈。 白鲸笑问道：“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金甲男子摇头，道：“看见山顶，才知山有多高，此刻所见，便是他今后要攀越的高峰，所以不夸张，一点都不夸张，越高越好。” 茫茫天地，金身，对金身。 “黎阳，看好了，这便是算计你的第一人。”刘知夏扒开厚厚的云层，黎阳看到了坐在其中的大日法相。 宝相庄严，慈眉善目，普度众生。 北镇也有大雄宝殿，供奉着菩萨和佛王，虽然香火并不是很鼎盛，但庙里的主持老和尚，却是货真价实的好人。 “刘知夏，你明知北镇不该有人出来，而今放任不管，让天下多了一丝变数，此事为大逆不道，有违天伦，可知罪？”大日法相徐徐开口，每一句，犹如天雷之音，滚滚而下。 刘知夏笑道：“佛家有言，众生平等。” 法相不动如山，只是金光稍显摇晃。 “牙尖嘴利。”那尊金身一拳落下，破开天地壁障，硬是从大天下打到了界山内。 金甲男子岿然不动，对迎面而来的拳头视而不见， 天塌了，也有那个落魄读书人挡着。 刘知夏哈哈大笑，抬手抵挡， 两只大手在半空对了一掌，云海一震，散落四方，只是余波还未到来，便被这位前任国师以另一只手握住，随后捏成一个小团，朝着大日法相砸去。 “刘知夏，你过了。” 云海另一端，飞来一把剑，隐约间，有座大山凭空浮现在白云之上。 刘知夏嘲笑道：“藏头露尾之辈。” 金甲男子道：“这是算计你的第二人。” 黎阳眯着眼睛，握着拳头，没有无辜的好，自然没有无辜的仇怨，可他晓得，掌柜的，是在给他上一堂别具一格的课。 刘知夏一拳砸在那把剑上，光晕流转，悬浮的山顶破碎，握剑的人露出真容，是一位双鬓以白的中年剑修。 对方冷哼一声，抬手，剑尖指向刘知夏，冷声道：“让他回北镇，此生不往天下踏出一步，此间事了，你依然可回大夏重当国师，我们三山五岳可既往不咎。” “你说了算？”刘知夏站直了身体，重重异象在金身周边环绕，看到这个，金甲男子都忍不住脸色一变，道：“这下可就动静大了。” 白鲸也看出了刘知夏在做什么，惊讶道：“估计那大夏天子要恨死他了。” 金甲男子呵呵一声。 黎阳只怕记不住那两张面孔，然而无论他怎么看，那两张脸庞都始终处于混沌之中，无法看得清。 金甲男子道：“你境界太低，便是他们显露真容，你也记不住，天地也不让你记住，不过嘛，你碰到了我。” 黎阳关节嘎嘎作响。 金甲男子挥手之间，上空展开一幅画卷，白鲸身后的毛笔不受控制的冲了出来，上下舞动。 很快，两个人的画像便镌刻在了那张画卷内。 金甲男子冲白鲸歉意的笑了笑，后者无语，也无可奈何。 “把这画收好。”金甲男子将画卷递给黎阳，温温柔柔的道：“今后去找他们算账，记住了，这可是一笔海量的钱财。” 金甲男子笑得高深莫测，还故作神秘的道：“若遇到九死一生的危险，不妨把这画拿出来，会有奇效。” 黎阳小心翼翼的收好，道了声谢。 隔着界山很远的地方，人间最繁华的城市，为大夏都。 天子不出门，而坐镇四方，朝廷的云海上，文武百官，三公九卿的金身垂拱而治，教化人间，礼仪天下。 那位将龙袍敞开，顶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仰头望向北方：“是谁，能让你如此不顾一切呢，刘知夏，大夏不欠你，我欠你，但现在，该是还清的时候了，以后，我们便各是各的了。” 他轻轻摸着玉玺，不假思索盖了下去，天地一颤，天子授令，无形的气机朝着北方天地疯狂涌入，连带着朝廷上空的云海都跟着动荡不已，那些文武百官，三公九卿的金身直接原地黯淡，如同泥塑。 以至于除却大夏都以外，这上空直接下了一场大雨。 国师府邸，长须白发的男子端坐蒲团，对天地变化无动于衷，只是默默看着从自身缓缓流出的金色光点，喃喃道：“人心所向，才是国师么，那我做了这么多，为何又只得到一个虚职呢，妖气降临祸乱的是整个天下，何故为了一人，而动摇了自己的天子根基。” 他眼神冷漠，摆在身旁的江山社稷图上，北方天地逐渐被黑气弥漫，像一把尖刀直插大夏腹地。 妖气之乱，始于此，也始于你。 三宫院。 亦有三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望着天象沉默不语，其实这只是天子一句话的事，但现在那座匍匐于天地间的天子殿，未曾有半点动静传来，恭候在门外的红袍大太监，迟迟等不到一封预料中的圣旨，只是在感受到那一道气机涌向北方后，便退了下去。 天子有天子的想法。 …… 所以任凭那把剑百般殴打，刘知夏的金身都佁然不动，特别是感受到涌来的那一团气机以后，他的金身直接再次拔高一筹，居高临下，比之山岳更像是山岳，巨大的头颅俯视大地，如同天地圣人。 一拳，打碎大日法相， 一掌，让另一侧的剑断裂。 云海归于平静。 刘知夏的金身也逐渐溃散，重回本尊的他，如同没事人一样，端起黎阳的酒狠狠喝了一口，还不忘拍着胸脯，满脸的心有余悸道：“吓死爷爷了，这两家伙太狠了，一个想捶死我，一个想捅死我，还好还好，北方那个胖子给了我点气运，要不然还真可能阴沟里翻了船，让这傻小子替我在你的山头上垒坟堆。” 白鲸一脸的错愕，转而又欣慰，这才是他认识的刘知夏。 金甲男子无奈道：“何止是借了一点，怕是全部都给你了吧。” 落魄书生道：“他应该的。” “没谁应该欠你什么。” “是呢。”落魄书生扭头看向黎阳，眼神温柔，道：“可我，欠了你呀，今后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离开这界山，我便无法在保护你了，以后遇到危险，都要靠你自己的拳头和手里的剑，去铲平了。” 少年点头，只是眼睛通红。 这世上的确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但真的有人，会为了他不顾一切，诸如眼前，诸如，这位落魄的邋遢书生。 第19章 一个月 温柔的落魄读书人，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越是如此，黎阳心里越是不安，刚才那一战他看不懂，但手心里全是汗，这个不靠谱的掌柜，为他做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种本能的信任和担忧，完全由不得他自己，只得认认真真点头。 这是他的掌柜，也是他的先生，是啊，他如果还担不起先生这两个字，那还有谁能坦然的去接受呢？ 教他读书，教他识字，教会他这个世上的道理，尽管很粗浅，却足以让他一生受用不尽。 先生啊。 黎阳忍着心头的暖意，哪怕鼻子发酸快要流鼻涕，还是回以微笑道：“先生不欠我，真的不欠我。” 落魄的邋遢读书人，就这么看着他，懒洋洋的伸了伸腰，错开他的目光，看向山上的白云缭绕，天地真的很大，即便刚才他一掌打碎了云海，不过一杯酒的时间，便从新被填满，白云朵朵，晴空万里。 “只有认真去对待每一件事，才会得到回应，因为你付出了真心，黎阳，很感谢你在小酒馆陪我的时光，可是啊，我是回不去咯。”刘知夏缓缓说道。 黎阳浑身一震， 白鲸喝了口酒，道：“想回去便回去，我能与你并肩。” 要怎样的感情，才能无惧天下？ 金甲男子道：“让他回去也回不去。” 此话，意义深长。 黎阳嘴角一扯，道：“如何能够让先生回去呢？” 本来，就是接你回家的啊，你不回去，那我出来，还有什么意义可言呢。 刘知夏伸出手，指着天上形似长剑的白云道：“等你能成为大剑仙，一剑劈开界山和大天下的世界壁障，等你成为巅峰，伸手拿下那颗最亮的心，等你成为至尊，能够随意搬动山海，我便能回去了。” 黎阳问道：“如何成就大剑仙。” “练剑便是。”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反倒让白鲸不乐意了，这天底下有几个妖孽，能把这练剑二字说得如此轻松自然，除了你，还有谁？还有他？白鲸看着认真的黎阳，显然，是认可这句话的。 从他第一次见到黎阳起，至少古天庭塌陷后，世上没有谁能背得动散落天地间的君子剑残灵，而黎阳，便是其一。 邋遢的落魄读书人，鼓励道：“说来容易，但本身也很容易，一剑不行，那就两剑，两剑不行，那就三剑，三剑不行，那便三千剑，一年练不好，那就两年，两年练不好就十年，穷其一生，还练不出能劈碎两座世界的剑吗？” 金甲男子眼睛都直了。 还真是简单啊。 白鲸觉得刘知夏又在吹牛，反正，吹牛又不会损失什么。 刘知夏却是莞尔，道：“这次试炼，很合你意，你不出来，我也会想办法把你弄出北镇的，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到来，那蜀山剑仙，不晓得从哪里洞悉了丁点儿天机，推演出了北镇的具体位置，还被人当了枪使，当然，他不来，我也没理由离开，哈哈……调查这事儿，可是我刘知夏坐镇此地的本分，黎阳，我很期待，你的填海会达到怎样的成就。” 白鲸回想起他用毛笔将那一缕见面之礼送入对方身体产生的异象，也许，他真能在一境创造出神话，到底是北镇出来的第一人，身上携带的东西，又何止是那一份因果？ 金甲男子琢磨片刻，扭扭捏捏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铜钱，见到刘知夏鄙夷的目光，肉疼的又摸出一张古代符箓，上面刻着黎阳看不懂的文字，给他的感觉，好像比白鲸的符箓还要厉害得多。 “古神仙钱，古雷神符，前者能让你续命，后者，能让你保命。” 刘知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金甲男子扭头傲娇道：“我山海出去的人，怎么能是个穷人呢。” 白鲸小嘴一张，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仙家大宗门的弟子，也没有这种身家。 黎阳放在贴身的包包收好，这才问道：“老板，到底是什么试炼啊，现在你们还没告诉我呢。”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便是刘知夏，也有片刻的尴尬，可他自始至终也没有明说，而是神秘兮兮的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去多久？” 刘知夏竖起一根手指头。 黎阳试探性问道：“一个月？” 刘知夏摇头。 黎阳脸色发苦，小声问道：“一年？” 见刘知夏还是摇头，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总不能是十年。” 刘知夏这次不摇头了，只是默默的注视着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真的是十年啊。” 黎阳泄了气，差点瘫在地上，他才十五岁，年轮加起来还不到两个十年，他实在无法想象十年会有多久，但又想到练剑和练拳，要穷其一生，那这次的十年，是否便是他修行的第一步呢。 刘知夏匍匐着身体，隔着石桌凑到黎阳跟前，四目相对，后者眼神飘忽不定，刘知夏道：“慢则一年半载，快则一个月，可若不能出来，莫说十年了，一辈子都得耗在那。” 黎阳目光清澈，呼了口气，问道：“老板当年用了多少时间？” 这话一问出口，白鲸和金甲男子都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这次，刘知夏伸出两个手指头。 黎阳只觉压力山大，但还是强硬道：“那我一定要超过你才是，就一个月。” 邋遢的落魄读书人笑了，道：“可别吹牛。” 少年仰头，趾高气扬，哪里有半点吹牛的样子，只是双手抱着后脑，仰面看向天空的白云：“总不能让老板失望，那多丢脸，我可不能给婢儿嘲笑我的机会。” 江河日下，日落西山，总会有新的溪水汇聚成河，而后成为一望无际的大海，落下去的太阳，照旧会在次日重新升起，有些希望没了，不是真的没了，也许，是另一个人背起了那份希望，在逐步前行。 哪怕是接力，也总会有到达终点那一天。 刘知夏道：“这就对了，我就喜欢你认真吹牛的样子，这，才是我认识的黎阳，黎小二嘛。” 两人相视一笑。 黎阳扭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睛，任凭北风吹来乱了他的头发，只好沙哑着嗓子道：“本来就是，认真吹牛，才是真的牛。” 第20章 向着星辰出发 向来繁盛的大夏都，今日显得冷清了许多，不夜城，也有夜晚的时候，可能是白天的一系列天地异象，让天子脚下的百姓，都感到了一丝清凉，故而都龟缩在自家里不出来了，人间烟火气都连带着淡了几分，一座上百万人口的大城，恍惚间，竟有些死气沉沉的模样。 舔着肚子的中年男人，将龙袍披在身上，走起路来也没个正形，和江湖上的酒囊糙汉没什么两样，谁又能想到，当今的大夏天子，会是这番作态，只怕说出去都没人信，即便有人真正看到了，也会下意识觉得这可能是某种流传于世家王府的新兴潮流，然后跟着学。 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个穿红袍的老太监，虽然老了，但皮肤紧致白嫩，看不出半点该有的老人样。 “今儿个辛苦你了，在殿外淋了半天的雨。”中年男人开口了，语气和想象中没什么差别，并不出彩，也没有史家手中那支下笔如刀的描述中的威严。 老太监打了个喷嚏，但龙袍男子并不介意，反而关切的问道：“怎么感冒了。” 这老太监，好歹是快要结丹的人，若非今日他强行将满城气运送往北方偿还人情债的话，不出几日，就该是这老太监破镜的。中年男人有些愧疚，道：“是朕对不住你。” 老太监赶忙摇头，道：“陛下自有陛下的考虑，老奴才困在逐月境大半生，也读懂了一些天下事，至少在破镜上不再执着，若能顺利结丹，那奴才便能再多个上百年陪在陛下左右，若无法破镜，只当是天道轮回，该将一生的修为还给天地罢了。” 这么一说，中年男子也不好接话，便转移话题问道：“关于这次试炼，可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红袍老太监道：“回陛下的话，三山五岳，书山学海，三十六洞天和七十二福地，以及我大夏宗亲，都有弟子前往，毕竟这一次是争夺那个“一”，比之往年更为激烈。” “界山那传来消息了吗？” 老太监看了他一眼，见对方不像是在开玩笑，心头很是发苦，明知故问嘛，你刚干了什么又不是不知道，看看天上的气运云海，那些坐落的文武百官金身，而今如同泥塑，不晓得多少人在心里骂你。 老太监也只能心头想想，不能当着这位天子的面将真实想法说出来，遂酝酿了一下措辞，道：“陛下，界山只有一个名额。” “北镇？” “嗯。” 中年男人将龙袍穿在身上，可能是觉得冷，又用手揉了揉挺着的肚子，道：“朕，对不起郦靖侯啊。” “陛下不必自责，那件事牵连的是天下，而郦靖侯也的确是个汉子，甘愿做到那一步。” “是呢，所以朕更加对不起他了。” 老太监礼貌的笑了笑，没来由想起郦靖侯那张脸来。 那三十万的铁骑军，曾为大夏立下过赫赫功劳，而郦靖侯一人，更是坐镇北方，为大夏截取了几十年的完整天地气运，功不可没，只是结局叫人惋惜，而又无可奈何。 中年男人道：“这次能帮衬到的，就施以援手吧，不然……”他拍着自己的胸口，道：“朕实在是心里难安，最近这些日子，总是睡不好，翻来覆去想着知夏走时说的那番话，不就是有妖气降临吗？犯得着跟朕撕破脸皮，放着好端端的国师不当，去那妖魔道干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现在可好，得罪西方不说，连剑仙也给得罪了。” 红袍老太监只能俯首听着。 安安静静的听着。 两人走了片刻，快要出皇宫大门了，这位陛下蒙着脸，假装守城士卒看不见自己，而那些个士卒，也的确装作看不见的样子，该配合的表演，还是很尽心尽力的，就这么的，这位大夏天子和红袍老太监溜出了皇宫，用他的话来说便是：“馋了，想去吃城北的麻辣烫，和酒馆的桃花酿。” 老太监哪敢说个不字。 “告诉九公主，若遇到那个人，便嫁了吧，若嫁不了，那也得千方百计的想办法赖上那个人才行，不然朕，好吃亏。” 那位还在舞刀弄剑的美少女哪里会料到，就这么几句话，自己便被她崇拜的父亲给卖了，连对象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老太监忍俊不禁，都说天子便是天下的天，可这一代的天子，多多少少有点另类，不过，他很喜欢。 “奴才遵命。” “还有，这事儿不要告诉朕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要真有机会，朕希望那人能出手教训教训他，戳戳他的锐气，免得将来朕两腿一蹬死翘翘，他上位后干不出大事业，丢了我的脸不算什么，丢了祖宗的脸，就尴尬了，朕不想在九泉下被老祖宗吊起来打。” 红袍老太监想笑，可心里却很酸，今天的气运，真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当即跪拜在地，道：“陛下万岁万万岁。” 中年胖子呵呵一笑，道：“罢了吧，虚头晃脑的，走，陪朕去吃麻辣烫，当年朕和郦靖侯和还有知夏，可经常在那吃，那时候的价钱便宜，才六块铜板，还有漂亮的小姐姐陪着吃，现在涨价了，竟要十二块，连小姐姐也没了，真是可恶。” …… 试炼之地，就在界山，但并非这座山海，而是由此传入一座枯寂的死海内，曾是古天庭掌控的归墟，天庭崩塌后，被人一剑给削成了洞天小世界，高高的悬挂在天上，像个透明的玻璃小球。 是个人，都知道里边儿有什么。 那可是一片海。 可惜，受天地规则限制，大神通者不可进，否则，早就血雨腥风一片了。 黎阳仔细听着白鲸和金甲男子的介绍，也终于捋清楚了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简直和掌柜从小就对他说的故事一样。 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故事并不是故事，而是真正的事。 黎阳心头感动，冲着喝酒的掌柜抿了抿嘴唇，还未开口，对方便率先说道：“我是喜欢女人的，白鲸可以作证，不要对我说什么以身相许的话。” 黎阳脸色通红。 这位邋遢的落魄读书人便说道：“那是一片星海，你呀，就向着那出发吧。” 第21章 闹事儿 婢儿从红色大蛇身上走下来，两眼滴溜溜的乱转，也不晓得在出去溜达一圈弄到了什么宝贝，反正眼神贼亮贼亮的，听到这句话，顿时着急的问道：“去哪去哪，带上我一起。” 金甲男子一脸茫然，没跟她说？ 见黎阳不说话，便跑到刘知夏跟前，双手抱着他的大腿，使劲摇晃道：“掌柜的，你不要婢儿了吗？那黎阳平时偷奸耍滑不是个好小二，有什么事儿别让他掺和，让我去就行了，我保证给你干得好好地。” 为了显示自己的认真，她还特意挺起胸脯，昂着头。 刘知夏笑道：“这可不是好差使。” 婢儿不依不饶，道：“那也不行，掌柜的事就是婢儿的事，他黎阳算什么，哼……” 白鲸差点笑出了声。 金甲男子道：“关十年，去吗？” 婢儿愣了一会儿，大声喊道：“你算哪门子东西，让我关十年就十年啊，我家老板都没说。” “就是十年。”刘知夏轻声说道。 “掌柜的，有危险的事就该让黎阳去干，平时养着他没少吃干饭，我就不去了，可以留在你身边洗衣叠被，烧火做饭，捏肩捶腿，样样都行。”她抱着刘知夏大腿，这话变得比天上的云还快。 黎阳黑着脸，若非面前有这几人，他真想过去敲打敲打，不久前升起来的柔软，顿时烟消云散，这丫头片子，还真不是个好东西。 旁边，穿着大红棉袄的童子都看呆了，天下竟有如此变脸之快的人。 婢儿回头，恶狠狠地盯着她，还稍微掀开了点衣服，露出别在后腰的菜刀把子，见刘知夏目光不善，有些腼腆的将菜刀裹好，这才一本正经的道：“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带把菜刀好防身。” 白鲸忍俊不禁，这一大一小，个性十足。 刘知夏忽然问道：“你师傅好像缺一个女弟子。” 白鲸一抹脸，道：“你还真是好算计。” 刘知夏道：“婢儿的根骨，想必你也能看出点苗头，这样的人放在我身边纯属浪费，应该去龙虎山。” 婢儿愣了愣，就这样把自己卖了？ 她吸了吸鼻子，哇的一下便哭出了声，鼻涕眼泪全擦在刘知夏的大腿上，道：“婢儿不去，哪都不去，就要留在掌柜身边。” 刘知夏摇摇头，只是轻声道：“就不想有朝一日，回你的家看看吗？” 婢儿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珠，只是眼神没了先前哭着的悲切，道：“掌柜真那么想的吗？” 刘知夏点头道：“去吧，黎阳会陪你一起回去，除非你真的想放下。” 这次，婢儿将头扭向了一旁，不敢看刘知夏的眼睛，年幼的她，心中藏着极大的包袱，若无龙虎山天师镇压，迟早有一天会爆发，刘知夏自知让她留在界山内会出问题，便生出了让婢儿去龙虎山的想法。 实际上，能镇压婢儿心魔的，普天之下，那么多的山头和仙家，也只有龙虎山天师一脉能做得到。 黎阳站在旁边，瞪着眼睛道：“掌柜的，你可没跟我说这事儿。” 刘知夏点了点他的额头，道：“事事都与你说，还有什么意义呢，只有你亲自走一趟，才算践行了书中的行万里路，譬如这次大天下的试炼。” 黎阳想到妖魔道桥下的庙会经历，尽管很短，但却打开了他的眼界，尽管向他人许诺而被动背上了因果，但也得到了两本古天庭的传承。 这么一想，满脑子的疑惑和不情愿，都彻彻底底的打消了。 山下蓝布老者做好了饭菜，香气飘香山顶，只是闻了一下，便叫人口齿生津。 金甲男子道：“下去吃饭。” 红色大棉袄童子就地一滚，显化大蟒原形，这次婢儿理直气壮的坐了上去。 白鲸依旧是云淡风轻，脚尖一点，便翻身倒向山下云海，金甲男子溜得更快，生怕吃不到似的，刘知夏走到黎阳跟前，问道：“羡慕吗？” 黎阳老实点头，谁不想飞天遁地，永生于天地啊。 刘知夏和黎阳生活了十几年，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少年的一个眼神，都瞒不过这位邋遢的读书人。 刘知夏抖了抖衣袖，打了个响指，便有云彩从天边而来，如同，稳稳落在黎阳跟前。 刘知夏将他推了上去，道：“为什么要修真，修的便是那个真意，天地若是假象，那什么才是真呢？以前跟你说故事，忘了讲一些道理，但我觉得以你的悟性，应该能明白那些故事里的事，是什么事。” 两人聊着天，转瞬的功夫，白云便落到了山下草屋外。 蓝布老者恭敬的站在那等候，见到刘知夏之时，皱了皱眉头。 几人进入屋内，白鲸和金甲男子已经喝上了，旁边两小童子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刘知夏咽了口口水，闻着酒香，顿时化作酒鬼，道：“偷吃了多少，给我吐出来。” 那两人嫌弃的看着他， 刘知夏阴沉着脸，快步走了过去，忽然伸出手，道：“手上过。” 白鲸嘿嘿一笑，道：“正有此意。” 金甲男子朝黎阳勾了勾手指，道：“过来喝酒。” 黎阳就纳闷了，掌柜身边全是酒鬼吗？他自己虽然不讨厌酒，可也不是见到酒便挪不动脚的馋虫，正寻思着怎么拒绝时，整座大山都在剧烈的摇晃起来，喝得兴起的金甲男子掐指一算，脸色一变，骂骂咧咧道：“干了他娘，有人来山海闹事，你们先喝着，我干他去。” 金光一闪，眼前之人顿时没了踪影。 神仙人物，来无影去无踪，好在黎阳这几天经历的事儿已经够神奇了，故而并不是很惊讶。 可惜喝酒的另外两人，却不是个善茬，一听到有人闹事，顿时来了精神，异口同声道：“走，看热闹去。” 白鲸先一步而走，刘知夏想了想，叫蓝布老者看着婢儿，随后拧着黎阳的衣服追了出去。 等他们到时，外边已经快要打起来了。 十几个人围着金甲男子，大声说着话，而金甲男子也没闲着，大刀插在地上，不断的骂着人，唾沫星子飞得黎阳都能看清楚。 白鲸见刘知夏把黎阳也带过来了，凑过来不怀好意道：“就是来找这小子的。” 第22章 讲道理 好吧，黎阳终于承认自己是个倒霉蛋，还没出山，便让人一遍一遍的找麻烦，刘知夏推开白鲸，向人群走去。 黎阳亦步亦趋。 白鲸还在后边道：“邪门，有什么事非得在这里闹，这不找揍么。” 白鲸后边的话还没说完呢，叨叨不休的金甲男子抄起长刀叫嚣道：“信不信我砍死你们。” 人群中有个年龄稍大的女人，穿着道袍，手持拂尘，尽管麻布素衣，但脸部饱满紧凑，一看便是很注重保养的人，她站在最前头，仗着岁数大，说道：“我们只是来这要一个道理，你还能不能讲理了，动不动就要打人，如今的山海主都这般泼皮了吗？” 若非晓得金甲男子的身份，就单从这句话来看，的确是金甲男子理亏，那嚣张跋扈的神态与动作，委实像极了江湖中喝醉酒后打架闹事的地痞。 “关你屁事儿，有能耐你来当这个山海主，今天我就把话放这儿，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非要讨公道，去大夏都，上官家那告我去啊，反正衙门里的刑部侍郎和我是老相识，你看他帮你说话不。” 师太被气得说不出话，都是修行中人，平时还是很注重素养的，遇到这种不讲道理的无赖，嘴上极容易吃亏。 黎阳便又学到了一招。 众人见到刘知夏过来，纷纷往后退了一步，刘知夏和大日法相与剑仙打架的事儿他们都是知道的，这是个狠人。 可为了那点儿利益，他们不得不来。 谁让试炼的秘境入口是在界山呢。 “刘知夏，这里没你的事，不要多管。”有人开口了。 刘知夏一巴掌将那人抽翻在地，道：“咬我啊。” “你……” 师太气得脸色通红。 那位被打飞的男子从地上爬起来，气道：“怎么还打人呢，还有没有王法了，这天下还是大夏的天下吗。” 云海晃荡，坐镇此方天幕的某位巡狩大员假装听不见，他也是利益被侵犯者，天子抽空了大夏都上的气运，让他金身差点破碎，直接掉了两个境界，本也想来讨公道，可毕竟天子都没说啥，他又能算什么呢，就算有，那也得憋着。 见天地并无异常，这些人算是明白了，这事儿，大夏不想管。 师太还是不依不饶道：“从来没有过试炼还要给钱的说法，自从归墟死海开启，从来都是天下人的归墟死海，上一任山海主也未向我等山头宗门收取过费用，凭什么你要破坏这个规矩。” 好像是有点道理，金甲男子摸着胡子，道：“那是我爹的事儿，你们找他说去，反正现在规矩改了，你们就得按照我说的来，还是那句话，一人一块上古神仙钱，少一个铜板都不行。” 众人看着如同恶霸一样的金甲男子，脸上皆是愤怒之色。 找他爹？他爹早飞升跑路了。 刘知夏在旁边附和道：“收钱是应该的，便是出去逛逛寺庙，也要花钱买香油蜡烛拜拜，何况他一直镇守着这片山海，没收取过半分的俸禄，平时也没找你们要点东西，今儿个试炼要进山海的归墟之地，收钱一点都不过分吧。” 黎阳很是错愕，原来要钱，还能这么做。 他忽然想起镇上欠他钱的人，心里顿时做了个决定，下次回去，一定要当面找那个姓李名树的人把钱要回来，不给的话就揍他，反正自己已经是踏入修真的炼气士了，一个拳头就能把他打趴下。 …… 北镇边儿上，刚砍柴回家的魁梧少年打了个喷嚏，道：“谁想我呢？” 他将柴火放在院子里，跑到水缸旁舀了一碗水，还没喝下去，便有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走了进来。 魁梧少年问道：“道长找谁呢。” “找李树。” 魁梧少年有些心虚，问道：“找他干啥呢？他没钱的。” 老道士笑眯眯的道：“找他当我弟子，贫道，带他去闯天下。” 魁梧少年这才意识到，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胡桃夹酒馆的黎阳了，听私塾的雷先生说是背着剑，和婢儿去界山外了。 界山啊，他望着几乎垄断这方世界的大山，真能出得去吗？天下，又有多大？ 老道士循循善诱：“当我弟子，我让你成为天下第一。” …… 师太愤怒道：“简直岂有此理，刘知夏，你好歹也是前任国师，何故变得如此市侩，这不是读书人的礼数，也不是我等炼气士的风度。” 刘知夏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回头对黎阳问道：“你说是他们不讲理还是我不讲理，十几个人不在山上修行，拉帮结伙跑到别人家来闹事，还不许人说。” 黎阳道：“他们脸皮厚。” 几步之隔的众人，深深记住了眼前的年轻人，更有甚者不怀好意道：“希望你不要走出界山。” 黎阳往前跨出一步，道：“我走出来了。” 然后又往后倒退一步，道：“我又走回去了。” “你……” 那人鼻子都快气歪了。 金甲男子道：“规矩就是这样，不服的话，一个都别想进去，你当大爷我每天坐镇那个入口不累么，收点钱又咋了。” 其实刘知夏很清楚，这厮是想把送给黎阳的损失从别人身上捞回来，才弄了个收取门票费的规矩。 “所以，你们是不打算讲道理了吗？”师太最后一次问道。 “讲，怎么不讲，现在，我就和你讲讲道理。”金甲男子接过话，往前一步，再次出现时已来到师太面前，一巴掌抽了过去，速度之快，力道之大，愣是将师太原地抽得转了个圈，但这还未结束，刘知夏几乎是同时跟着冲了进去，一拳击向刚才威胁黎阳的中年人。 还不忘大声说道：“黎阳，记住了，当道理讲不通的时候，就用拳头，只有拳头够硬，别人才会听你的道理。” 黎阳真的长知识了，也学到了，恭恭敬敬的站在那，整理了一番衣服，他不是私塾的读书人，也从未正儿八经上过学，可他，知道一个“礼”字，正衣冠，那是对有授业之恩的人的尊重。 “黎阳，记住了。” 第23章 群殴 敢来山海闹事，又哪里是普通人，这些人，皆出身名门正宗，即使不是仙家宗字辈，那也是某某祖的存在，而被金甲男子抽巴掌的师太来头更大，论辈分，能与白鲸的师傅平起平坐，这也是为何白鲸只能站在旁边看戏而无法上前劝解的原因。 夜还未临，但山海的上空，已濒临黑暗，黎阳站得笔直，哪怕脸颊上全是汗水，白鲸叹了口气，祭出一道符箓，将黎阳护在其中，大人物打架斗殴，只是简单的拳打脚踢，流露出的气劲也足以让凡胎肉体遍体鳞伤。 场面愈加混乱，白鲸担心黎阳遭受无妄之灾，道：“要不先回山上等他们？” 黎阳摇摇头，掌柜说了，来看戏。 既然是看戏，那就要从头看到尾，何况，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授课机会，山海顶端，刘知夏一拳一掌击退两大金身，是为了让黎阳看到山有多高，而这次，亦是同理，只不过表达的道理又不一样罢了。 两人刚说完，便见金甲男子显化巨大的金身法相，挥动如同山岳一样的长刀，朝地面斩来。 白鲸神色微变，祭起符箓，夹着黎阳倒退出数十里，澎湃的气浪依旧吹得这吹弹可破的防御光幕嗡嗡作响。 黎阳一本正经，没有受到半点影响，眼里只有那尊金身。 紧接着，刘知夏的金身也陡然出现，与金甲男子并肩而立，两人，两山，脚下是海，头上是日月。 顶天立地，便是如此。 云海开始垂落，被抽巴掌的师太拔出拂尘就地一挥，寒声道：“刘知夏，念你出自儒家正统，又是前任国师，今日若离开不参与此事，我等可既往不咎，山海是天下的山海，不是他一个人的山海，收取古神仙钱，实属大逆不道，该遭天谴，我等今日便替天行道，好好替前任山海主教训教训这小子。” 此声威严，如同雷霆，云层沾染雷电，上下翻滚，犹如真龙。 “黎阳，真正的强大是要在群殴面前也面不改色，不能退却，一旦退了，修的那个真就伪了，你要记好了。” 刘知夏抬头望着不断下落的云海，笑容如春风，能够吹散天地间的一切寒。 金甲男子默不作声，但手中的刀，已说明一切。 锟铻刀，历代山海主的传承之物，属于古天庭的遗留之物，由真龙脊骨打造，一刀便如一人。 “师太，和他多说什么，他强行引动大夏数十年气运逼退大日法相，现在早已是强弩之末，揍了便是，想要门票钱，还得看我们的拳头答不答应。” 众人齐声迎合。 白鲸问道：“你就不担心他？” 这位注定要成为龙虎山扛把子的人物，对这一战并不抱多大希望，金甲男子是现任山海主，于自己道场上，的确能发挥出高一个境界的实力，眼下人多势众，都是不俗之辈，此刻齐聚山海门口闹事，想要不费吹灰之力解决，谈何容易。 理由是门票钱，实际上又有几个人当真了呢？ 黎阳还算老实，回道：“担心是担心，可是啊……”说到这，黎阳颇为骄傲的扬起脑袋，笑道：“他是我老板，不会输。” “就这么自信？”白鲸一脸好奇之色。 黎阳道：“就是这么自信。” 白鲸笑着摇了摇头，眼看场面更加混乱，只得再次祭起一张符箓，他搓了搓手，冲黎阳干笑道：“这可把我害苦了。” 想看这些人打架，实属不易，大人物一场战斗很容易打崩天地伤及无辜，好在这里是山海，属于大天下中的小洞天，哪怕曾经是古天庭的碎片，现如今也就这样了。 刘知夏毫不加以掩饰，直接嘲讽道：“想要强行占据试炼入口，何必以钱财做借口，你们不要脸，我还感到丢人，上一代界灵若知晓你们会这般对待他的后人，恐怕是拼着让山海强行融入大天下，将试炼归于大夏朝廷，也不会给你们这群道貌岸然之人开放入口吧。” 师太飞身纵入雷霆，万千云海自己化作雷龙在她身旁环绕，一把拂尘足够轻易荡平一座万米山头。 “废话少说……”师太后边的话还没说完，金甲男子便一刀砍了过去。 白鲸越退越远，所以黎阳能够看到那一刀砍过去后，直接有大块大块的云朵如同一样被刀切落。 每一块掉在地上，重若万钧。 但他也不好受，还未收刀，无数法宝便打在了他的身上，比之更大的金色碎片犹如瀑布坠地，哗啦啦一片。 山海动荡，这座平静的湖，无端沸腾而起。 “欺人太甚。”金甲男子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他不敢完全释放山海的力量，作为此处界灵，很容易受到大天下天道打压，本是古天庭的碎片，极有可能会崩溃坠地，成为大天下的一部分。 他不想，也不愿。 不由得眼里出现一股子疯狂。 山海人，从不低头， 他拼命催动金身法相往前挪移，整座山海都在这移动中跟着往前移动。 白鲸看得心惊肉跳，喃喃道：“狠人，忒狠了吧。” 黎阳像个好奇宝宝，连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白鲸解释道：“他强行移动山海的山水气运呢，这会伤到他本源的。” 黎阳哦了一声，道：“我是他，也会这么做。” 白鲸无可奈何，暗叹刘知夏到底收了个什么奇葩作为徒弟，又想起不久前自己还在羡慕刘知夏，便自嘲不已。 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会羡慕，因为得不到，才看不到缺点。 刘知夏恰到好处的挡在中央，一手拍向云海，另一手挥动大袖笼罩天地，眼看就要爆发更大的碰撞时，整个上空的云海陡然消散一空。 澎湃的气劲也紧跟着荡然无存。 “书山有令，不可强行攻打山海，如不听，将建议大夏撤销此次参与者的宗门正统字号。” 天地间，只有一尊朦胧的金色身影，盖过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白鲸弯腰行礼。 黎阳目光涣散，只是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一个正统二字，便能让三教九流争破脑袋，只有获得朝廷正统赐号，才能得到天地气运，只因如今，是大夏天下。 而大夏又以儒门正宗马首是瞻，立为国教，说到底，还是儒家先贤的圣人天下啊。 第24章 送剑 面对这句话，众人顿时都没了脾气。 虽心有不忿者居多，奈何这会儿有儒家先贤出手，真的撕破脸皮抢夺山海内的试炼入口，即便抢夺成功了，也会被朝廷摘掉那张金字正统赐号，得不偿失。 众人敢怒不敢言，只是对儒家的恨意，全部宣泄到了刘知夏身上，如果不是他在这赖着不走，还多管闲事的话，这山海早就被他们荡为平地了，到时候直接将作为界灵的金甲男子封印在大山上，其一不违反山海规则，其二不沾染大天地因果，岂不快哉？ 他们还特意算准了时间，在刘知夏消耗掉作为曾经担任国师累积的气运后才珊珊出手，结果还是引来了坐镇此方天地的先贤。 可恶。 天幕上的金色光影即将散去，目光忽然落在刘知夏身上，虚无缥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刘知夏，速回书山，圣人有令，禁足十年。” 听到这，原本无精打采的众人顿时来了精神，这话，是何意？ 黎阳听到这番话，连忙想叫住自家掌柜，说到底他还不清楚对方到底是啥来头，白鲸头疼不已，道：“你切莫出声。” 四周的人将心神都放在刘知夏和突然降落在此地的金色光影上，未曾打量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少年，可能在他们眼里，这种如同蝼蚁一样的凡人，无非就是山海里边儿的山精水怪童子了。 刘知夏回头，那双目光满含着热切，掠过黎阳飘向远方：“还没能陪你走更远的路呢。” 这话，像是在对金甲男子说，又像是在对黎阳说。 后者脸色难看，失魂落魄，原来这天不怕地不怕，谁来都敢揍谁的掌柜也会受制于人，他想说点什么，可风已经变大，将他想说的心里话全部吹了出去。 刘知夏说了声好字，对着金甲男子拜别，又朝着原本北镇的方向挥了挥手，就算走，那也得洒脱。 “可惜了，酒没喝够。” 留下这句话，这位稍显落魄的邋遢读书人，便在黎阳眼中，永远的消失了，好像世上就没这个人一样。 金甲男子始终一语不发，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庞大的天地气机将他牢牢锁定，眼睁睁的看着刘知夏被卷走而无可奈何，只能往心里落泪，强大如界灵的他，在大天下之下，也只能俯首低头。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白鲸带着黎阳回到草屋内，婢儿骑着红色大蛇还没回去，刚才天崩地裂一样的景象，估计是吓到了，找了个地儿藏起来，过了好一阵子，才灰头土脸的和红色大蛇走进来。 “黎阳，掌柜呢？”婢儿吃着桌上的饭菜，默默嚼着。 黎阳摆正身体，捧起婢儿的笑脸，认真道：“这次，他是真的走了。” 婢儿问道：“去哪了？” 她还未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 黎阳也不知道书山在哪，白鲸道：“在大夏都的后山，受天下所有世子朝拜。” 三教九流，以儒为尊，这是国策，也是当今天道，儒家的道义符合人道，故而受天道认可，黎阳没读过私塾，也时常听掌柜说起。 “那，很远吗？”黎阳跟着问了一句。 白鲸想了想，道：“我要去大夏都，需要乘坐仙家楼船连跨四域，估摸着得大半年左右吧，如果你想去，只是步行的话，可能走到老死，也走不过去。” 婢儿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本来她就不喜欢这个白面小生，总觉得是他害了掌柜，顿时不乐意了：“凭什么啊，那你带我们去啊。” 白金只顾喝着闷酒，刘知夏一走，喝酒解乏的人都没了。 这永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看着发愁的黎阳，递给他一只酒碗，倒满，醉醺醺的道：“多大点事儿，你什么时候修道有成，打开天地壁垒，一步就跨过去了，白鲸是境界太低，不能连续飞行，所以才要乘坐仙家楼船。” 白鲸自觉丢了脸面，争辩道：“我可没那么多钱带两个人。” 金甲男子看了他一眼，就看了一眼，连酒碗都给扒拉回去了。眼神似乎再说亏你还是龙虎山的人，说没钱这话丢不丢人。 黎阳神情凝重，默默计算着距离。 婢儿还在那狠狠的瞪着白鲸，刘知夏不在，她只差把别在腰间的菜刀拍桌子上了。 翻山越岭不难，黎阳从不觉得远方会很远，只要朝着那个方向踏出一步，距离终点，也就近了一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天下之大，总有尽头。 但他不清楚自己能活多少年，如果到死也走不过去呢？如此想来，修行必须提上日程了，刘知夏若知他心头想法，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金甲男子道：“他走了是好事，强行挪用大夏气运对付地仙之上的大能，不仅会受到天地反噬，也会伤及他的道心，这次回去闭关，应该是疗伤去了，要不然也不会禁足十年之久，嘿嘿，他那个师傅，还是念着知夏的嘛。” 白鲸眉毛一掀，突然想起来，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问道：“那位圣人不是被撤了封号吗？还能调他回书山禁足？” 金甲男子撇撇嘴，想起往事，也不多提，白鲸只能忍着心头的疑惑，反正回龙虎山问他老师便是。 黎阳实在是吃不下饭了。 掌柜都不在，一下子就没了主心骨，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离开北镇了，婢儿抽出菜刀就要造反，伸着脖子喊道：“黎阳，掌柜不是叫你去参加试炼吗？你给我去，成为第一，回来以后，带我去大夏都，我要去看看，谁敢关我的老板，关老板就是让我没饭吃，我没饭吃，就要弄死他。” 这话，听得白鲸和金甲男子不寒而栗。 他俩看不出婢儿的底细，还没来得及细问刘知夏，对方便被天幕上的金色光影卷走了，这个问题，未来很多年，恐怕也只能含在心里了，婢儿的脾气暴躁，白鲸一想到刘知夏的委托便深感压力大，把这小祖宗带回去，不得拆了龙虎山的天。 金甲男子见黎阳还是无精打采，便安慰道：“还有个办法，你如果在试炼中拿到了第一，就可以去书院参加考试，如果成为书院的学生，就有去大夏都朝拜书山的机会，这样就可以看到你掌柜了。” 黎阳眼前一亮。 白鲸出言打击道：“你都没上过私塾。” 天外一阵晃荡，雷老头从天而降，听到这句话，气得鼻子都快歪了，拍着桌子道：“正儿八经的学生，我的学生。” 金甲男子耷拉着眼皮，不理不睬。 白鲸倒是惊讶了一番，问道：“咋到这来了。” 雷老头吹胡子瞪眼睛，道：“送剑！” 第25章 礼物 宋剑？ 白鲸见他两手空空，纳闷道：“他不是本朝状元郎嘛，都快结金丹的大修士了，还需要您老送啊。” 雷老头随手一拍，桌子差点劈了叉。他目光落在黎阳和婢儿身上，无可否认，打心里他是喜欢这两孩子的。 黎阳恭敬的叫了声先生，婢儿翻着白眼，将头扭向一旁。 能入她法眼的，世间除了掌柜，便……没了吧？婢儿低着脑袋，盯着黎阳的脚，鞋子烂了，脚尖位置快要磨出个洞，就这么看着，鼓鼓囊囊的样子，有可能再走一步都要露出大脚趾头，婢儿没忍住噗嗤笑了下。 金甲男子道：“下手轻点，这是万年寒木，已经绝产了，打坏了你赔不起的。” 雷老头尴尬的缩回手，有些心虚，笑嘻嘻道：“老了老了，手上没劲儿，放心了，这不是专门跑过来送剑吗，结果看见酒水一激动，没控制得住自己。” “那就好好控制自己。”金甲男子是半点面子不给他的。 雷老头笑了一阵，道：“闲话少说，我待片刻就走，下午还有课，不能总迟到。” 话是这么说，桌上的酒也没闲着，一口一口的下了肚，金甲男子见他像喝水一样喝着桃花酿，肉疼不已，这老东西真不要脸，不晓得这酒也快绝产了吗，普天之下就他山海内还有点存货，就这都还是郦靖侯送的，喝一口就少一口。 雷老头道：“黎阳，你叫我一声先生，便是我的学生了。” 黎阳想了想，认真道：“黎阳心里的先生只有一个，他是我的掌柜，也是我的老板。” 这十来年的悉心传授，不是先生，又还是什么呢？ 想到这鼻子一酸，抬着头吸了口气，这才眼睛通红的看着众人，他有太多的不解和疑问，然而，即使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没人告诉他为什么。 黎阳想知道。 婢儿也想知道。 雷老头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轻声道：“他活得好好的，不必担心，想他了，就去大夏都的书山找他，修为境界低点没关系，只要你愿意去，多远的路，都能走过去的。” 黎阳叹了口气，道：“中途死了呢？” “那就将境界提高一点嘛，这世上又不是只有炼气士才能活得久，学学武夫的套路，不说飞天遁地，至少也能体魄强健，寿命增强啊，妖魔道下那臭不要脸的狐狸，传你的那套拳法，好好练，假以时日，没准真能在这后大天下时代，练出一个古天庭的极道大武神出。” 雷老头说得很轻松，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白鲸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笑道：“您老真会说笑，真有大武神境，这天下早有了，现在武夫止步于九境，再想往前一步，除非能翻了天。” 雷老头视而不见，面向黎阳沉声道：“事在人为。” 他拍着黎阳的肩膀，掌心的温度恰到好处的浸入其身体，只转了一个周天，便收回手，诧异道：“你已经是一境武夫了？” 这话说得黎阳都是一愣。 白鲸也很意外，他只顾着查看黎阳的修炼天赋，无暇顾及其他，再则二者相处时间本来就短，金甲男子并不觉得有多稀奇，边吃边道：“从小吃蛮兽肉，不是武夫的气血，也喂出来了，刘知夏没少来我山海打野味回去给他吃。” 雷老头气着了，这刘知夏竟将他也瞒住了，不由得一阵苦笑，指着黎阳的鼻尖，气呼呼道：“亏老子这么疼你，有什么好吃的还给你留着，原来伙食吃得比我这老头子还好。” 从小吃蛮兽肉，朝廷大员都享受不了这待遇。 黎阳不晓得武夫的境界怎么划分，也不晓得到底该如何区别，每天该吃吃该喝喝，也没怎么练过，怎么就一境武夫了呢？掌柜的也没教他练拳啊，见他自己都疑惑的表情，雷老头便气不打一处来，问道：“刘知夏有没有早上叫你劈柴的习惯。” “有啊？”黎阳点头道：“早上劈柴，晚上砍柴，逐日增加的数量和重量，雷先生，别看我身板小，能造着呢。” 对于这点，黎阳还是很自信的，和镇上的同岁打架，从未输过，经常和他争夺柴火的李树，就没少挨揍。 雷老头放下筷子，随意擦了擦嘴，将一把生了锈的剑条放在桌上，道：“参加试炼，老头子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白鲸和山海主是大户，有的是钱，不像老头子我孤家寡人，每个月就领着那微薄的俸禄活着，这把剑，就是送给你的礼物，刘知夏不靠谱，送你个木剑，上次在妖魔道的庙会中崩坏了吧？拿我这个，防身用，别看它丑不拉几的，耐用着呢，很耐操。” 金甲男子起先以为是不起眼的普通物品，细看之下，顿时眼皮子直跳，白鲸上下看了看，就是把普通的剑。 黎阳心安理得的收了，掌柜说过，要善于接受他人的好，这样才能在以后问心无愧的偿还人情。 “黎阳谢谢雷先生。” 雷老头笑着喝了口酒，揉着他的脑袋，叹息道：“要好好活下来，这样，你才有机会去看他，我呢，就先走了，快上课了。” 金甲男子眼皮一抬，道：“不送。” 雷老头转身，黯然离去。 真没人送他。 婢儿望着他的背影，道：“好可怜啊，黎阳，他年纪这么大了，也没个孩子，死家里边儿了估计得臭了才会被邻居发现吧。” 孤独的背影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旁边的河里。 白鲸忍着笑，他是敬佩这位教书先生的，天下有几人能如他这般，为了坚持自己的道义连圣人之位都不要的？ 金甲男子算了算时间，道：“要不，这就去试炼？” “现在？” “就现在。” 黎阳看着婢儿满脸的不舍，捏着她的圆脸道：“等我回来，一起去看雷先生，如果死了，就把他埋了，如果没死，就供起来。”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养个人无非就是多一双筷子一只碗的事儿。 “别死里边了。” 黎阳点头，金甲男子冲他屈指一弹，光晕流转，人世间，便换了天， 第26章 南国的风 可能是上一个冬季持续的时间太久，所以当春风回到南国的时候，带来了一场连绵三月的雨。春雨细万物，将酷寒的迟暮，全部吹到了夏天去暴晒，同样的，也让南国凭空多了些人来。 他们大多举止优雅，衣着得体，成群结伴，富贵之气让人一看，就晓得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出来踏春了。 街角还是有穷人的，光着脚到处跑，也不怕地上的寒气冻伤了筋骨，反正大人们是不管的，谁又不是这么放养的呢，野孩子嘛，野着野着就长大了。 黎阳吃完面，付了两块铜板，说好的试炼呢，结果被人一弹，弹到另一个天下了啊，他问了很多人，没人晓得有个大夏国的，只知这叫南国，是黎朝的附属国，每年都要去朝贡，供奉本地的美女和金银。 去年收成不好，南国又遭了灾，但南国的王，依然按照原有的税收开始征集国内的银两，看到好看的美女，当然，也逃脱不过，被纳入宫中训练去了，都说黎朝天子不爱江山爱美人，这南国弹丸之地，硬是凭借年年碾压其他附属国的银子和美女，从一众附属国中脱颖而出。 周边战火连连，好些王国都被吞并了，只有南国还在，活得好好地。 黎阳背着铁剑，往南国最繁华的地带走去，曾经北镇的穷苦少年，到了这，摇身一变，成了富家公子。 没办法，物价便宜啊。 黎阳换了身行头，白得能反光的长衫，可惜年不及十八，无法束管，那也没事儿，长发洗得干干净净，潇洒的披在背上，漆黑如墨，柔顺如瀑，好些姑娘的头发都比不上他的好，每次路过青楼边上，都有老鸨子拦路问他，小哥，这头发怎么保养的啊，花重金也想买一个黎阳都没听说过的配方。 不仅飘，还柔，于是告诉老鸨子用的飘柔。 不等老鸨子追问飘柔是哪买的，便撒开脚丫子一顿狂奔，想问产地？洗洗睡吧，黎阳可不想为了一个谎言去撒一百个谎言来圆，太累诶。 走进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酒馆，找了个不起眼的嘎啦，两菜一汤一壶酒，默默吃着，喝着。 今儿很热闹，人满为患，这一二三楼都坐满了人，连中间的戏台子，都被掌柜扯下来换成了八仙桌。 “客官，拼桌不？”小二满脸堆笑，指了指楼梯口的爷孙两人。 黎阳顺着目光看去，老的七老八十，很老了，满脸的褶子，小的很小，估摸着就和他差不多大。 小二见他不说话，以为是不愿意，但这时两爷孙已经走过来了。 黎阳不想为难小二，他干过这行业，深知小二的苦和累，便开口道：“拼也不是不行，但饭菜酒水打八折。” 小二连连答应下来，多简单的事儿，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脸上挂着面具式的笑容，道：“谢谢客官，谢谢客官，我在送一壶酒过来，你看如何？” 黎阳欢喜不已，送的酒，白赚。 老人自来熟，笑着问道：“小哥不像南国口音，北边儿来的吧。” 黎阳点点头。 后者见他头发柔顺，问了一句黎阳最不想听的话：“这头发怎么保养的。” 黎阳撇了撇嘴，轻飘飘道：“不知。” 老头子也没抱着能得到答案的希望，本就是个客套话，招呼好孙子落座后便开始点菜。 小二站在旁边，客满座，掌柜赚得盆满钵满，他的提成也不少，多一桌，便多一点业绩，老头看了半天，只点了一壶酒，一叠水煮花生便递了菜单。 “客官还要点其他的吗？” 老者想了想，道：“两碗大米饭。” 小二默不作声的收了菜单，老头子觉得尴尬，便冲黎阳道：“小哥，咱俩投缘得很呐，巧了，我也是北方人，第一次到南国，和孙子过来做点小买卖，主要是走得太急，盘缠路上丢了，这不重要，等到了钱庄，取出来便是。” 黎阳看向酒馆对面的钱庄，道：“下边就是。” 老头子不说话了，少年老实道：“别听我爷爷胡说，我们是从北边过来的难民。” 黎阳信了，他来这打探过，北方在打仗，黎朝想吞并北边的小国扩大地盘，实则是为了对天下统一做准备。 朝廷有朝廷的事，江湖也有江湖的事。 老头子端着黎阳的酒灌了口，毕竟不要钱，喝得有点多，黎阳虽然不舍，但掌柜叫他要大方慷慨，只能忍着，见状，老头子便大了胆子，大碗大碗的倒着，一坛酒不到一碟菜的功夫，便被他硬生生喝了一半。 黎阳忍不住了，制止道：“老爷子，这酒要钱的，我还没喝呢。” 老头子豪情万丈，立即给黎阳倒了一碗：“来，干。” 黎阳无奈，只得与之碰了一碗。 老头子凑过脸来，神秘兮兮的道：“我知道小哥来这干嘛的，是为了和这些谪仙人抢夺那个第一吧？” 黎阳的碗差点没端住，酒水撒了一地，他看了看，庆幸没洒在裤裆上，这衣服太白，沾了水就很尴尬。 见他的反应，老头子顿时肯定道：“所以老朽猜测，小哥不是从北方来的，而是从那？” 他藏在大袖里的手，指了指房顶。 房顶，是天！ 黎阳迟疑了一下，终究没问。 老头子却喋喋不休道：“十年一次，世人皆知，小哥不用瞒着，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不是本地人，就你身上这气息，怎么洗都洗不掉的。” 黎阳笑问道：“老爷子能看出我是做什么的？” “那当然。”老头子无比肯定道：“大世家的贵公子。” 黎阳摇头：“我只是个端盘子的，俗称小二。” “我不信。” 黎阳也不和他较这个劲儿，只是对他所说的争第一很好奇，问道：“老爷子还晓得什么吗？” 说着，摆出一锭素银。 老头子眼睛都直了，伸手想拿，黎阳眼疾手快，用碗扣住：“老爷子还没说呢，拿钱可以，先告诉我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用说，南国穷得很，说是国家，其实就是个小邦，加起来也就十来万人口，这种穷地方，哪有这么多人穿好衣服，你看看，这四周出现的人，年龄差不多，衣服也差不多，闭着眼睛一猜，也晓得是天上的谪仙人来了嘛。” 黎阳乐了。 这才发现老头子和他孙子的装扮，的确不怎么样…… 寒碜不至于，要说面料，黎阳实在不敢恭维。 此时楼下忽然传来吵闹声，黎阳还没来得及看，轰的一声，一个浑身是血的姑娘从天而降，落在他的桌子上。 第27章 飞剑 点好的酒菜打落一地，黎阳惊得毛骨悚然，站起身赶忙检查身上有没有沾染血渍，这是他穿过最贵的衣服，也是最好看的衣服，弄脏了洗不干净。 老头子和他孙子也吓得跳到一旁。 染血的姑娘就地一滚，冷眼看了黎阳一眼，后起身跳下窗台，绝尘而去，她刚走过不久，楼下便紧跟着追了两个人上来。 身穿官服的带刀侍卫，身后跟着的是青衣世子，面白如玉，目若朗星，整个人都带着一股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暖气场，他问道：“刚才掉下来的姑娘呢？” 黎阳指着窗外，道：“跳下去了。” “有和你说什么吗？” “没有。” 青衣世子转身边走，带刀侍卫朝地面扔下几锭银子，道：“赏你们的，今后如果有发现刚才那个姑娘的行踪，记得到东街驿站来找我们，就说找陈靖游世子，如果信息真实，有重赏。” 老头子眼疾手快，先一步将银子捡在手中，冲带刀侍卫连连点头，后者嗯了一声，转身跟着青衣世子下了楼。 见人走了，小二这才赶过来，看着满地的血腥味，和破碎的桌椅板凳，脸色像根苦瓜，房顶还有个大洞呢，这么大的动静，二楼的食客纷纷结账走了，小二苦不堪言，提成没了，还得挨一顿臭骂。 见老头子还在捡地上的酒吃，眉头一皱，撵道：“走走走，赶紧走，今天酒馆歇业，要吃到其他地方吃去。” 老头子拉着孙子就往楼下走。 小二见黎阳还坐在那，气笑了：“这位小客官是打算留下来帮我收拾收拾？” 黎阳笑道：“有何不可呢？” 说干就干，撸起袖子开始扫地，整理破碎的桌椅板凳，旁边的小二都看愣了，只把他看得毛骨悚然，赶紧拉住，道：“啊哟，我的公子爷，您就别瞎掺和了，我哪敢啊，赶紧走吧，不然掌柜看见了得拔掉我的皮。” 黎阳扭头问道：“你叫什么？” “姓，没有名字，家里排行十三，所以叫李十三。”小二有些不好意思了，为刚才的无礼举动感到羞愧，又道：“客官还是赶紧走吧，这里不安全，那些个谪仙人来了，咱们这南国估计得血雨腥风，死好大一片人咯。” 见周遭没人，便小声说道：“客官应该也是谪仙人，但我感觉你是好人，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我告诉你一件事，出门以后啊，直接出城，走个几路里，便会看到一座叫水桥寺的小庙，寺庙的主持是不知道哪一年留下来的谪仙人之一，如果你有什么想打听的，完全可以去找他。” 黎阳认认真真的记在心里，临走之际，朝小二说道：“李十三，我叫黎阳，曾经也是店小二，如果你不想当小二了，可以去天下走走，也许，会改变你一生呢。” 不等对方答话，便快速下了楼。 因为刚才的动静，所以四周都没有什么人，本地百姓是万万不敢再出门的，偶尔有些人影，那也是和黎阳差不多从外面来的人。 “小哥，老头子我在这呢。” 黎阳停下脚步，见酒馆角落还蹲着刚才的爷孙俩，心里好奇，也没敢多问，反正不搭理便是了。 他看了眼方向，便快步赶了过去。 爷孙俩吃了个尴尬，少年道：“爷爷，算了，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老头子从腰间抽出烟杆，在石台上磕了磕，道：“你懂什么，当初要不是我押对了人，咱们也不会晓得这世界上有谪仙人，这次如果再押对了，那咱们就有希望离开这一亩三分地，去更大的世界闯闯了，你也不要劝我这老头子，爷爷这辈子对不起你爹，说什么也要把你送出去，走，跟着他。” 少年无可奈何。 …… 南国的寺庙很多，流传于世的古诗是这么形容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还真应了这句话，天色雾蒙，烟雨迷离，黎阳才出门，便看到无数寺庙，大的小的数都数不清，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子纸钱味。 黎阳一时间分不清刚才店小二说的到底是哪一座，琢磨着寺庙小，便打算往前看看，哪个庙小便进哪个庙。 …… 水桥寺。 年代有些久远了，庙小院小，连个打扫的小和尚都没有，跌跌撞撞之间，一个戴着帷帽的少女踉跄滚了进来，浑身是血，走了两步，一栽歪躺在地上，帷帽滚落一旁，那张脸上，已然看不出容貌，满脸的血迹，淹没了五官。 不多时，头戴莲花冠的道士和白胡子和尚走了出来，见到地上的女子，和尚不着急，但道士反而变了脸色，颂了声口号，快步走到女子跟前，道士想伸手擦掉对方脸上的血水，刚探出手，便见女子身体放出一道亮光。 “无量天尊，贫道只是想救你，并无恶意。” 光晕消散。 道士将手贴在她额头上，气息流转，神色微微一变，道：“妖气。” 和尚愣了愣，紧跟着过来，问道：“当真？” 道士点头，满脸忧愁：“一阳，咱们这是摊上大麻烦了啊。” 和尚愁眉苦脸，比吃了死耗子都难看的脸上，眯着两眼：“还是得救，我佛慈悲，做不得见死不救之事，她能走进我们水桥寺，便是水桥寺的因。” 道士深知他的性子，两人合力将姑娘抬进庙里，还没等仔细检查，外面便混乱一片，阵阵马蹄传来。 和尚脸色一变，道士碰了碰他，道：“我去，你安心救她便是。” 道士关了门，朝院外走去。 而这时，黎阳也顺着路走到水桥寺外面，远远的便看到了停在外边的一众人马，还是那个带刀侍卫，还是那个青衣世子。 当然，在黎阳身后，依然跟着从酒馆过来的一老一少，只是，他假装没有看见。 青衣世子下了马，再跟门前的拦路道士说着什么，黎阳还没看清楚，便见后方的带刀侍卫要强闯，可惜人未进去，一柄蓝色飞剑从寺内飞出，悬停在青衣世子额前不足三寸。 世子笑了。 道士看着这明晃晃的飞剑，一张脸皱成了麻花。 真的惹祸了。 第28章 被打 青衣世子道：“把她交给我，小庙平安无事。” 道士笑眯眯道：“可是现在不能。” 带刀侍卫寒声道：“你知道在和谁说话吗？再废话，踏平你的庙。” 一众人马围了上去，将庙门堵了个水泄不通，青衣世子抬手，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他还算是比较讲理的了，好言劝道：“黎朝的三公主是瑶族圣女的孩子，那位圣女想必道长应该知晓，北海大名鼎鼎的妖族后人，如今谪仙人又来了，如果被他们查出黎朝和妖族有关系，到时候受牵连的就不止是道长你了，还有整个黎朝上千万百姓。” 道士叹了口气，一脸的蛋疼模样：“不是我自寻死路，只是这姑娘突然出现在庙里，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将她送给你，这不是难为我吗，哎哟喂，要不这样，你们先回去，等我治好了她，让她自己来找你。” 青衣世子还想好言相劝，带刀侍卫却带人想往里边儿冲。 黎阳不想惹麻烦，打算离开，可惜寺庙前的青衣世子已经看到了他，就这一身衣冠胜雪的打扮，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两个侍卫走了过来，道：“世子让你过去。” 黎阳纳闷道：“我吗？我并不认识他啊。” 侍卫不耐烦道：“让你过去就过去，哪这么多废话。” 黎阳还想拒绝，侍卫已经动了刀。 黎阳哪受过这种委屈，迎面两巴掌打了过去，侍卫还未反应，便觉胸口一阵剧痛，顿时昏倒在地。 另一个见状，骂了一声，抽刀直接砍了过来。 黎阳抽出腰间铁剑条，道：“太不讲理了，你们平日里都这么蛮横吗。” “蛮横？呵，蛮横又怎么样。”这侍卫还没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在他眼里黎阳虽然与众不同，可身上没有半点谪仙人该有的气息，便下意识觉得这只是个稍微有点来历的人罢了，可普天之下，最有来历的世子就在前边儿，有他在，自己还怕什么呢。 黎阳气得脸色通红，一剑砍断侍卫的刀，蓄力再次一拳，侍卫往后飞了出去，步了刚才昏倒的侍卫后尘。 青衣世子也没想到后方还出现这个状况，单手托腮，指了指黎阳，对身旁穿黑色长衫的中年人道：“老席，他是谪仙人吗？” 黑色长衫中年人道：“不像。” 青衣世子放下心来，目光一凝，道：“那就拿下。” 二十匹马冲了过来，长枪的寒芒在天地间外放金光，这一群人，皆是入境的一境武夫，黎阳见势不妙，转身要跑，可惜两条腿始终跑不过四条腿的战马，很快便被人围了起来。 黎阳倒提着铁剑，心头叫苦不迭，稀里糊涂参加试炼，还没摸清门道，便卷入这么一段狗血的是非，现在更是危在旦夕，稍不注意就要饮恨当场，他心里边将山海主问候了下全家，手上可没闲着。 他没有系统性的修炼，然而从小吃蛮兽肉长大的他，又在刘知夏明里暗里的训练过十来年，力气还是有的，加上在妖魔道下得到了剑术和拳术的传承，时间尚短练不出精髓，可他，是天才啊。 至少黎阳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剑在手，气场刹那便不一样了。 他没见过真正的大剑仙，顶多就见过刘知夏和金甲男子的暴力打架，这些东西他学不来，但剑嘛。 想了想，直接挥了出去。 起先还不重视他的青衣世子，在看到这一剑挥出后，心头狂跳，而旁边的黑色长衫男子，也是神色骤变。 生锈的剑条，直接将围住他的侍卫手中的刀尽数砍断，而黎阳也趁此机会，撞开包围跑了出来。 所站位置不高，只能与青衣世子遥遥相望。 黎阳举起手中的剑。 黑色长衫男子道：“是个武道高手，我去会会他。” 青衣世子道：“别弄死了，抓过来调查下身份，如果是谪仙人，直接砍了，如果不是，问候一下底细，有用就留下来，没用剁下来喂狗。” 这么温柔的世子，却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狠毒的话，旁边的道士听得摇头不已，世子扭头看向他，还是刚才笑容满面的样子，道：“道长还想拒绝吗？” 而此时，黑色长衫男子已经追到黎阳跟前。 黎阳直接砍了上去。 黑色长衫男子先是一惊，很快便反应过来，把剑用成这样，要么是故意使然，要么……便是个战五渣了。 连剑都是生锈的，那就不是谪仙人了。 黑色长衫男子脑袋一偏，躲过黎阳的劈砍，纵身一跃，五指弯曲如勾，老鹰捉小鸡。 黎阳反应快，却快不过对方的身法，想用剑抵挡，已经来不及了，肩膀被他牢牢锁住，黑色长衫男子阴阴一笑，将其带回青衣世子跟前。 “是个假货。” 黎阳被一脚踩在地上。 青衣世子低头抠着指甲，问道：“酒馆那个？” 黎阳抬头，记住了这张脸。 黑色长衫男子一巴掌打在黎阳脸上：“我家少主问你话呢，发什么愣。” 这一巴掌打得又脆又响，很快便起了五条扑棱，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道长看不过去了，走过来想打圆场，青衣世子冷笑道：“先顾好你自己再说吧，老席，这儿交给我，你带人进去，把三公主带出来，今天不论怎样也不能让她跑了。” 黑色长衫男子一挥手，招呼着众人冲进小庙。 这时，青衣世子才下了马，走到黎阳跟前，两个侍卫将黎阳的手反铐在后，死死压着他肩膀，所以动弹不得，黎阳昂着脑袋，眼神微红，青衣世子抬起他的下巴，笑道：“不是谪仙人，还来趟这个浑水。” 他见黎阳嘴唇动了动，便凑近脑袋，轻声道：“想说什么？” 黎阳冲他吐出一口口水，含着碎牙和血水，喷了青衣世子满头满脸，这位世子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被人吐口水了。 青衣世子用衣袖擦干净脸上的口水，也不说话，一脚猛踢黎阳的肚子，随后左右开弓，打了不知道多久，连他自己都打累了，他靠在寺庙大门上歇息，见到奄奄一息的黎阳，摆了摆手：“挖个坑，埋了。” 侍卫拖着不知死了没的黎阳朝庙下边的土坑走去。 这时候，青衣世子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黑色长衫男子出来，他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念头，带人走了进去。 等看清眼前的现状后，脸色大变，当即就要逃跑，可惜还是慢了点，一只金色大手从庙里主殿探出，像是捏小鸡一样将他提了起来。 “黎朝大将军的独子，死了就死了，当老和尚真怕了你们。” 砰！ 大手翻转，将青衣世子拍翻在地。 那道士蹲在青衣世子面前，幸灾乐祸道：“撞到铁板了吧，给你们机会离开，还给脸不要脸的强闯，现在挨打了吧，怎么样，爽不？” 青衣世子头晕目眩，意识很清醒，恶狠狠道：“你会后悔的。” “和尚都不怕，我道士怕什么。”道士说完，一脚踩在青衣世子身上，左右拧动了几下，直到青衣世子不动弹了，才收回脚，回头看满地的血和痛快哀嚎的侍卫，叫道：“这么多年没动手，贫道还是这么厉害，啧啧。” 和尚从里边走了出来，问道：“你去，把那个挨打的少年弄进来，我有话跟他讲。” 道士拒绝道：“不去不去，你自个儿去，我要去看看刚才那姑娘。” 和尚瞪眼道：“你去不去？” 道士不乐意了：“你冲我凶什么，我就不去。” 和尚淡然道：“他可能是帮你离开这天地的唯一机会，不去拉倒，再有几个呼吸就要被活埋了。” 道士不见了踪影。 空中还留着他淡淡的抱怨声：“一阳，你个花和尚，他如果死了，我要你天天念不着经，敲不了木鱼。” 第29章 真龙神凰丹 和尚看着满脸是血的姑娘，愁啊，敲不了木鱼不算什么，大不了撞钟去，问题是，眼前这从天而降的大因果，砸得他有些发蒙。 青衣世子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见着魂不守舍的和尚，想从背后偷袭，和尚背对着他，笑道：“施主也想留在这当养料不成。” 青衣世子闻言，脸色阴沉似水，绝了报仇的念头，拖着被打得不知死活的黑色长衫男子朝寺外走去。 当然，狠话是少不了的，可惜刚说完便被赶回来的道士听到了，头戴莲花冠的道士笑了：“本来不想杀你们的，现在嘛。” 他嘿嘿一笑，双手掐诀：“现在你们必须要死在这了。” 青衣世子当即跪在地上求饶，但已经起了杀念的道士哪里会给他机会，抬手一指，一道青光从天而降，以极快的速度扫向青衣世子，这位不可一世的少年，惨叫都没发出一声，便彻底从这个世间消失了。 黎朝大将军府，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身形扭曲，面容狰狞，披头散发的宫装妇人从里边猛然冲出，对着天空喊道：“是谁，是谁杀了我的孩儿，我要株了他九族。” 王府再乱，也比不得南国小庙的安宁。 道士看了眼黎朝所在的方位，自言自语道：“无量天尊，贫道也是体会世间疾苦，帮你脱离这个没头没脑的地狱，活在这当一辈子小王爷，也无非是无尽循环的梦，安心去吧，不用感谢我。” 他手里提着昏迷不醒的黎阳，从墙上跳了下来，对着和尚笑眯眯道：“怎么，烦心事了啊，不是贫道说你，你这水桥寺就不该在这时候开庙门，你莫非是忘了这什么日子？” 和尚心烦意乱，看了眼口鼻出血，被打得惨不忍睹的黎阳，叹气道：“谪仙日。” 道士仰天长叹，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满世界的亡灵得不到超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生世世在此轮回受折磨，也不晓得何时是个头。” 和尚念了声阿弥陀佛。 鼻青脸肿的少年，和浑身是血的少女，并排躺在大雄宝殿，金色佛像宝相庄严，在这神圣的地方，俨然格格不入。 和尚闭着眼睛，慢慢敲着木鱼，道士在旁边听得烦了，问道：“怎么，就这么摆着？” “出家人不能见死不救。” 和尚放下木鱼，两眼盯着道士：“这么大的因果，我们接得住吗？” 道士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一只紫金色葫芦，拧开塞子灌了几口，道：“接住了就飞升回到大天下喝酒，接不住嘛，那就死呗。” 和尚再次闭上眼睛。 道士看着呼吸逐渐微弱的少年和少女，见没有反应的和尚，心虚道：“一阳，你倒是说个招。” “怎么？”和尚眯着眼睛，平静道：“怕黎朝查到这里来？” 道士傲娇道：“那倒不是，有你足下的十二品金莲坐镇，即便他有千军万马，也进不来，我怕什么，我只是担心咱们如果再错过这一次机会，就真的要永远沉沦于此了。” 和尚一笑置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道士慢悠悠的放下酒葫芦，走到和尚面前，一脚将木鱼踩得粉碎，诡异的是，在他重新抬起脚的时候，破碎的木鱼竟然又恢复得完好如初，看不到半点修复的痕迹，道士真的急了，跳脚骂道：“腻了，腻了，真的腻了，这个虚假的世界，贫道是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那刘知夏用残卷天书诱惑我们在这里扎根，等了几十年了啊，操。” 他想起本尊所在的世界，如今正在破境的关键时刻，可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如何突破得了。 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后悔，当时就不该答应那臭书生的，现在到好，残魂困留此地无数载，愣是叫他出不去了，这如何不气。 所以青衣世子的死，也是他自找的，不仅踢到铁板，还惹到了一个即将暴走的大世界某位大能的残魂。 和尚眯着眼盯了他好一阵子，起身走到偏殿，回来时手里多了好些草药，扔给道士一包，道：“你去煎药，我给她两外敷，这姑娘来历非凡，身上带有大气运和大因果，既然她能找到水桥寺，足以证明已经有人在找我两了。” “那他呢？”道士指了指还没消肿的黎阳。 “普通人而已。” 道士嘴角翘起，不怀好意道：“只有你能慧眼识人，把我当瞎子，这家伙的剑，分明就是那老酒鬼从葬剑山取出来的铁剑条，一阳，贫道即使只剩下一魂一魄，也不是你这老秃驴能随意忽悠的。 刘知夏说的那个人，来了。” 两人同时低头看着黎阳。 和尚并不在意道士的无礼，只是笑容莞尔，显得很有深意，道：“普通中的不普通嘛。” 道士骂骂咧咧，提着草药去偏殿。 和尚见道士走远了，轻松的表情才变得凝重起来，他先是摸了摸黎阳的脑袋，又看了脸白如纸的少女，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两颗丹药，一红色，一水蓝色，两颗丹药刚刚从他掌心脱离，便在大殿内释放出妖艳的光芒。 红蓝相间，以至于整座水桥寺上空，隐约间都传来了一阵阵古怪的声音。 远远看去，似有一头巨大的真龙和凤凰盘旋于天地之间，蓬勃的灵气更是不受控制的朝大殿内疯狂涌入。 可惜，这如此壮观的一幕，却被水桥寺上空的十二品金莲给遮盖了。 正在煎药的道士听到这声音一哆嗦，惊叹道：“好你个花和尚，真龙神凰丹都拿出来了，还说没看出点什么。” 道士摸着下巴，一面摇着蒲扇，一面嘿嘿笑道：“乱点鸳鸯谱，将来有得你受的。” 隔了半个时辰，道士端着汤药走回大殿，见面不改色的和尚还在念经，嘲笑道：“舍不得走，想看一出男女好戏吧。” 和尚很是受不了这一双目光，气得他很想将对方的眼珠子抠出来捏爆方能解气：“贫僧要时刻看着他们，免得出现意外，真龙神凰丹药效太大，稍不注意就会撑爆他们的丹田气海。” “我信了。” 道士将汤药放在地上。 两人同时开始喂药。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原本安静的道士便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嚷道：“花和尚，走吧，你还想留到什么时候，他们待会儿就要干那事儿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躺在地上的两人，身体逐渐靠近。 第30章 破境 道士走到寺庙门口，看着还在后方磨蹭的和尚，笑道：“你说他们会感谢你，还是，想杀了你啊，我亲爱的花和尚，一阳先生。” 和尚半眯着眼睛，手里敲着木鱼，不断念着阿弥陀佛，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道士冷笑一声，潇洒转身。 等和他稍微拉开了点距离，和尚这才睁开眼睛，年迈的他，脸色有些微微红，摸了摸锃亮的大秃顶脑袋，喃喃道：“贫僧做的是好事，他们自然是要感谢我的。” 两人坐在寺外最高的山上，从这里，可以俯视整个水桥寺，所以，他们能看到在云雾间纠缠的龙凤虚影，道士嘴角扯了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炒过的南瓜子，津津有味的磕着，和尚终究是没忍住破了戒，从道士手里抓来一把。 道士不忿道：“喂，这是猪油炒的。” 和尚笑道：“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留，心中有佛便是佛，何必计较虚无缥缈的外在，把你的酒拿出来，今儿个，和尚我要喝酒。” 道士丢了一地瓜子壳，看着水桥寺上空的异象惊讶道：“我勒个去，动静会面忒大了点。” 和尚淡淡道：“不打紧，只是破个一境，仅此而已。” 话虽如此，实则两人心里早已天翻地覆，真龙神凰丹虽然稀有，但绝非罕见，山上大宗门也有祖师能够炼制，平时用来辅助天赋异禀的弟子修炼破境之用，否则和尚也不会如此慷慨的将这能够保命的东西，随便拿给两个陌生人。 虽说，从这少年和少女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天机，但这，动静也未免太大了吧。 两人目瞪口呆，看着几乎演变为狂暴的天地灵气，和尚终于变了脸色，对着停止嗑瓜子的道士说道：“动手啊，傻愣着干嘛，还不快封印。” 他丢下木鱼，笼罩天地的十二品金莲放出万丈金光，徐徐从天空落下，而道士也不闲着，抬手一挥，道道清风扫向暴动的天地灵气。 那个被邋遢书生逼着喝酒看书的少年，那个鼓起勇气走出北镇的少年，那个……在妖魔道下，发下大誓言的少年，于此时，破境了。 填海填海，只是一个填海，便有了鲸吞天地之象。 要怎样的底子，才能承载如此无边的海域，又要有多么绝世的功法，才敢狂妄到要用整个归墟，来填满一个炼气士的气海。 古神话时代，曾有恐怖大能炼化归墟用来突破一境填海，后移动不周山完成二境搬山，破三境时，直接抽取太阴星突破逐月，三境至大圆满后，练就前所未有的绝世筑基之资，曾有传言，以此筑基者，大道也。 和尚和道士，已经无法想象了。 …… 黎阳醒很久了，只是不敢动，身边的柔软，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做了什么，黎阳觉得这不真实，很可能只是一场梦。 梦中，他被太阳烤着，快要热化了，而这时候忽然来了一场及时雨，让他浑身有种说不出的舒爽之感。 为了验证心里的猜测，便伸出凝结有血痂的手，朝着柔软的地方捏了捏。 这该死的触感， 太软。 黎阳当时就惊呆了，扑腾一下跳了起来。 随后感觉一阵冰凉，低头一看，面色大囧，捡起地上的衣服跑到一旁，同时大声说道：“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少女不紧不慢的穿好衣服，看着背向自己的少年，恨得咬牙切齿，抬手一招，一把飞剑落在手中。 掌心距离剑柄还有一点距离，即使如此，飞剑旋转所释放的剑气，也依旧刮得四周空气嗡嗡作响。 黎阳根本不敢转身，哭丧着脸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是故意的，姑娘，别生气啊。” 少女缓缓走到他背后，剑尖距离黎阳的后脑勺不足三寸。 黎阳汗如雨下，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这时候他哪里还敢说话啊，生怕一个不小心火上浇油，然后被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姑娘给一剑捅死。 沉默是此时的水桥寺，黎阳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哪怕他什么记忆也没有，但手中残留的香味，依然想蚂蚁一样在啃噬着他的内心。 这时，身后的姑娘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黎阳，黎明的黎，太阳的阳。”鬼使神差的，黎阳转过身子，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女，问道：“姑娘，你呢？” “曦遥。” 黎阳没来由的心情变得沉重，勉强挤出笑脸，神色尴尬的安慰道：“曦遥姑娘，我会对你负责的，掌柜说过，男子汉就要顶天立地，敢做敢当，我……” 少女差点气笑了，脸色通红，估计是怒的，冷哼道：“闭嘴。” 黎阳见对方几乎要滴出水来的表情，赶紧闭起嘴巴。 而这时，一和尚一道士从屋外走了进来。 黎阳看着比他还要狼狈的两人，行了一礼：“谢谢道长的救命之恩，黎阳万世不忘。” 彻底昏迷前，他还保留了一点意识，知道是眼前的道士救了自己。 道士吓得直哆嗦：“嘿，你个小崽子，还是赶紧忘了吧，可别记着我。” 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道士便心有余悸，上下打量黎阳之时，心里早已天翻地覆，若非紧要关头与和尚同时用出了吃奶的力气，这水桥寺，恐怕早就被灵气给压平了，为了镇压刚才的异象，他与和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和尚还好，面容和善，道：“小施主感觉怎么样了？” 黎阳活动着筋骨，只觉神清气爽，他疑惑的问道：“好像，很舒服。” “你是舒服了，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差点被你们给拆咯。”和尚瞪了眼口不择言的道士，柔声说道：“小施主破境了。” 黎阳疑惑道：“我不是早就一境了吗？” 道士没好气的道：“不是武夫境界，是你的炼气士境界。” 麻蛋，摆在眼前的是个活生生的妖孽。 黎阳哦了一声，面上并不觉得意外，这平淡的表情气得道士牙痒痒，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你到底是个什么鬼。 第31章 因与果 可惜婢儿不在，她若在的话，就道士这脾性，婢儿早提起菜刀骂街了，我家黎阳修行关你什么事，用得着你指指点点。 和尚温温柔柔的道：“既然小施主已经没事了，那就快些下山吧，这水桥寺不是个好地方，待得久了会出意外。” 黎阳整理好衣衫，朝着和尚与道士深深一拜。 他不是不懂礼数的人，也知道没有救人便赶走的道理，既然要他走，定是有难言的苦衷，对方不说，自己便不问，只是这份情，应当真诚的记在心里，等到能报答的时候，再来报答。 “掌柜教我善始善终，黎阳初来乍到，也没得罪过谁，便遭此大劫，你们的救命之恩，是我承的因，如果因为这份因而让你们遭受了不该有的果，我不会逃避，会与你们一起扛下去的。” 和尚对黎阳升起一丝好感，如果说这份拯救纯粹是佛家的慈悲心怀，或者说心里也有那么点私心，于此时，都不重要了。 因他而起，就应该因他而终，没有谁应该去替他承受这么一份因果，这才是善始善终。 道士细细回味着这四个字，震惊这么有道理的文字，居然会出自这么一个少年郎之口，他不仅说出来了，还在践行这话中的道理。 于是，黎阳再拜。 这一次和尚与道士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份心意。 黎阳能把这份救命之恩看得平平淡淡，是他坦然的受了。 少女只是冷眼相看，才十五六岁的她，横遭变故，从公主沦为被追杀的妖族圣女之后，保护她的人死伤一路，好不容易从黎朝逃到南国，原本打算借助谪仙人降临这一季的大因果，来换取生存的希望，却没想到连身子都丢了。 这叫她如何放得下？ 她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啊，又不是圣人，哪有这么大的度量。 听到黎阳的话，她对和尚与道士的恨，浓了几分，哪怕她知道这是为了救命，但那时候，应该是可以拉开的呀，为什么一定要让事情发展到最后？ 和尚一阵苦笑，见少女表情，便猜到了她的想法。 道士心头用心海传音道：“乱点鸳鸯谱，现在好了吧，惹来一身腥。” 和尚默默摇头，真龙神凰丹，从来不能单独服用，大宗门有专门的眷侣弟子双休，故而不用在意药效带来的后果，可是，眼前这两人刚才都濒死了啊。 少女就这么看着他们，飞剑悬在眼前，杀气冲天。 不用捏诀，与她本命相连的飞剑，微微一颤，朝着和尚眉心直直刺去。 和尚闭着眼睛，打算承受这一剑，道士也没有还手的打算。 就在二人打算用自己的方法来化解少女心头之恨的时候，眼前白光一闪，黎阳刹那出现在他们前面，而飞剑也被他牢牢抓在手心。 这不是神通，黎阳刚刚破境，还未习得术法，纯粹以单纯的一境武夫体魄，硬生生将飞剑拦了下来。 猩红的血水顺着飞剑前端往地上滴落。 “你让开。” 少女目光冰冷，杀气更重。 黎阳愧疚的看着她，眼里全是痛苦，他没有上过正经私塾，可做人的道理，他懂，他很清楚自己在无意间做的事，对这位少女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少女身体紧绷，飞剑往后窜出，转而刺向黎阳。 黎阳也完全放弃了抵抗，少女想杀和尚与道士，他会去挡，哪怕挡不住也要挡，这是他该做的。 可少女要杀他的话，认了吧。 黎阳闭着眼睛，眉眼里全是婢儿和掌柜的脸，妖魔道下的大哥大姐，那份承诺，黎阳无法去完成了。 只是，一直想象的痛感许久都不曾传来，黎阳睁开眼睛，见到飞剑在他眉心不足一寸的地方悬停，剑尖寒光闪烁。 那股锋芒，只是看一眼，便惊心动魄。 道士在旁边打圆场道：“他也是无意间冒犯你的，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何况当时你俩的处境不需贫道说透，你也能猜到，何苦非要下死手。” 少女收回飞剑，瞪着道士寒声道：“我的事，我自己知道怎么处理，用不着你多嘴。” 和尚见状，念了声佛号：“如果姑娘执意要杀了我两，那便杀吧。” 少女双眼充血，犹豫不决。 如果不是身份暴露，她又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说起来她也怨不得和尚与道士，是她自己逃到这水桥寺的，但刚才发生的事，委实令她难以释怀。 飞剑上下左右乱窜，在水桥寺上空接连捅好几个窟窿，也无法消解她心头的恨。 黎阳缓缓解开衣衫，露出胸膛，：“我掌柜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欠人的东西，该还，我想不到应该怎么还你，可如果不还，我的良心也会时刻受到谴责，你杀了我吧。” 语气很平淡，态度很诚恳。 少女默默的看着他，她不是猜不透黎阳的来历，现如今的谪仙人都这么温柔讲道理了吗？ 少女收了飞剑， 气势犹在。 黎阳看到这一幕，心头更难受了，如同背上了一个看不见的包袱。沉甸甸的，比答应妖魔道桥下那几位的承诺，还要重上几分。 “先留着你的命，你不是要偿还我吗？我也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黎阳问道：“什么事？” “替我杀一个人。” “好。”黎阳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 和尚与道士已经悄悄走了出去，这会儿，应该将空间留给他们。 “你知道我是谁吗？”少女问。 “曦遥。” “我不是说名字。” 黎阳摸了摸脑袋，憨厚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黎朝三公主。” 这个黎阳还是知道的，黎朝，这片天地的掌舵人，现如今正在对外发起战争，想要统一这片天下。 “我母亲是妖族圣女。” 少女说完，拨开额头上的头发，这时候黎阳才发现，原来在她的头发丝下面，有两个小小的鼓包。 下意识的便要伸手去摸一下，伸到一半又赶紧缩了回来。 少女恨了他一眼，脸色绯红。 “我是妖。” 第32章 气运之争 少女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黎阳看着她的背影，呢喃道：“妖又怎么了，妖也是命，也有在天地间生存的道理啊。” 他说得很小声，走到门口的少女脚步一缓，眼眶微红，但终究没有转身。 只是妖这一个字，便已经是背负很多很多了。 道士在水桥寺大殿上修补刚才被捅穿的瓦片，和尚坐在旁边，望着天边滚滚涌动的云彩，道：“贫僧的道，比不过那位少年郎的，苟活，苟活啊。” 道士将瓦片放好，喝了口酒，笑骂道：“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也不算晚，你也就在这说说，冲着这群亡灵说说，回到大天下，你要敢说出这句话，不用我出马，你看上边儿的佛陀，菩萨打不打死你。” 道士一语正中下怀，和尚神色落寞：“那就求死。” …… 少女走得很干脆，没找任何人的麻烦，黎阳出来时，和尚与道士已经修补好了大殿，一人在劈柴，一人在念经。 黎阳坐在院门的门槛上，抬头望天。 这短短几天的遭遇，比他活这十几年要精彩得多，可同样地，带给他的迷茫，也更多。 北镇的人淳朴，一眼就看到了人生的尽头，即使有恶霸，也是个别数，很快便被雷老头给讲道理给讲服了，但天下的人，又哪里各个都是北镇那样呢？尔虞我诈，不问青红皂白便下杀手。 有时候黎阳也会稍微迷失一下。 但这只是短暂的，很快他便又振作起来，也许这才是天下本来的模样呢。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丹田气海在沸腾，似乎在这里破境后，引动了冥冥中存在的气机。 道士笑眯眯道：“贫道有种预感，这归墟演变的死海，要到头了。” 他望着少年的背影，意味深长，打定了主意，这一魂一魄若能够完整的回去，于大世界的他，便是走到天下尽头，也要去见见这个简直拥有纯洁赤子心的少年，不为了其他，就为了他说的善始善终四个字，也想去见见，他句句不离口的掌柜。 和尚停止了念经，没有回答道士的话，朝偏殿厨房走去，今儿个有些饿，还有些馋嘴，不仅想吃肉，还要喝酒。 所以当黎阳坐在他们面前时，两人是开心的，也不提撵他走的话了。 既来，则安。 “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吗？”道士喝着酒，随口问了句。 “不知道。” 道士酒水差点打翻，问道：“谁让你来的？” 黎阳道：“我掌柜，还有个穿着金甲战袍的男人。” 见道士还想追问的表情，便又补了一句：“我掌柜叫刘知夏，以前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反正在我记忆里，他一直在北镇开酒馆，当一个慵懒的甩手老板，后来听人说啊，他好像是什么前任国师，那个穿金甲的男人，很厉害，被人称为山海主，不久前还跟我掌柜一起和别人群殴。” 道士听得心惊胆战，前任国师，山海主，他瞥了眼黎阳腰间的铁剑条，也就是说，这少年的背后还站着一位当代酒圣。 和尚面无表情，只是拿筷子的手，有些颤抖。 “所以你是……” “我啊？”黎阳轻轻笑道：“我只是个店小二，此前在掌柜店里打工。” 道士不说话了，自闭了。 他只是一魂一魄，花费大代价转世到这片世界，为了破境，浑噩几十年做了个梦，才恍然明白自己到来的原因，而和尚就比他倒霉多了，真灵直接转了过来，只留了个肉身在大世界当肉身活佛，好像，被供奉在某座世俗王朝的院里。 道士神色郁闷道：“贫道告诉你吧，谪仙人到这里来试炼，第一是寻找天材地宝，因为真身进来，所以能够直接带出去，第二，便是拿下那个第一，占据这片世界的气运，若运气好，和这方世界相连，那机缘，便是天大的了。” 黎阳问道：“真身，什么意思？” 和尚睁开眼道：“此方世界，与你想象中的不同，为何谪仙人降临后，会对这方世界的生灵视而不见，或随意虐杀，因为，他们不算真正的生命，你进来前，那位刘知夏掌柜没有对你说这些吗？” 黎阳摇头：“没有，就教我喝酒了。” 道士笑得乐不可支：“好哇，就是要多喝酒，了解这么多也没用，反正都是你自己慢慢走出来的。” 这点，黎阳认可，别人的所见所闻，那是别人的，只有自己去走一遍，去看一眼，那才是属于自己的。 和尚耐心解释道：“这就要从很久说起了，此地曾经的名字，叫做归墟，古天庭时代的天地四极，为无尽之海，古天庭崩坏后，归墟干枯，化作死海，陨落于此的古神仙，怨灵不甘心就此陨落，无数年后便演化了这个世界，他们所重复的，无非是残留的人间幻象罢了。” 黎阳神色大变，后又陷入沉默。 难怪那些人会为了进来而争得头破血流，会纠集人马到山海前闹事，原来，是这样啊。 但投资有风险，也得进行谨慎评估才对嘛，黎阳不是很明白，既然要进来寻宝，那山海主要点古神仙钱当门票费，不过分啊，那就是那群人太自私了，也太抠，连门票费都不愿意给，活该被打。 道士最见不得黎阳这不当回事的模样，没好气道：“死的人久了，也就活了，谁不想逃脱这座牢笼，特别是最近几次试炼，那个黎朝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在开疆拓土，你以为他的目的是统一天下吗？说到底啊，还是想和你们争这个第一呢。” 和尚摇头道：“无用功。” 道士出言讽刺道：“嘿，他们可不这么认为，不然为什么南国香火如此鼎盛，却没几个真正拜佛求超度的人。” 黎阳吃了几口菜，放下筷子，道：“我来的时候，在酒馆遇到一个叫李十三的小二，是他指引我来这边的。” 这话，把道士和和尚都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李十三？确定是这个名字？” 黎阳点头，神色纳闷。 和尚与道士对视一眼，一人开始狂喝酒，一人狂吃肉：“一阳，他来了。” “嗯，来了。” “谁？” “皇帝呗。” 第33章 以血祭天 如果真是皇帝，那就能解释为何能一眼看出黎阳的身份了，能放得下身段，游走人间，又能发动国战，吞噬四周的诸多小国，这份魄力和胆量，就凭这点，黎阳很佩服，对方也才十五六岁啊。 和尚笑道：“小施主没有信心去争夺这个第一？” 黎阳想了想，道：“谈这些没用，反正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即使我现在说有，万一落败了呢？” 认清现实，理性分析。 道士很欣赏黎阳的观点，悠悠道：“也不用怕，这位皇帝争夺的不是天下第一，是国运第一，他想做的是举国飞升，脱离苦海，你们谪仙人进来，讲究气运，二者虽然相同，但也有所区别。” 黎阳默默点头。 和尚将吃剩下的狗腿包好，推到黎阳跟前，道士见状，也把剩余的酒水灌在葫芦里，道：“他们只是想重新进入轮回而已，可惜能看透这点的并不多，除却黎朝的皇帝，绝大部分王公贵族觉得，目前的生活也很安逸嘛，哪怕明知自己并不是真的自己，至少在意识中，他是独立生存的个体，也有喜怒哀乐，也有荣华富贵。” 黎阳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但具体是什么，还是不太清楚。 “如果在这里杀人，算真的杀人吗？”黎阳问。 和尚回道：“一草一木皆生命。” 道士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谁杀谁还不一定呢，哼哼。 黎阳恭敬点头，道：“谢大师解惑。” 两人同时起身，道：“所以你可以走了，争夺归墟气运第一，不必前往黎朝，南国与黎朝交界的天云山，便是你要到的最终之地，黎朝皇帝会在那举行祭天仪式，此番过后，便就是你的战场了。” 黎阳收起狗肉和酒，掏出金甲男子给他的古神仙钱，真挚道：“救命之恩没齿不忘，我知道你们是大人物，可能看不起这点钱，但我也只有这个能拿得出手了，希望不要嫌弃。” 古铜色的圆形铜钱，上边篆刻着四头威风凛凛的神兽，道士看过以后，双手直哆嗦，陷入震惊。 这也叫古神仙钱？ 你怕是没见过真正的古神仙钱长什么模样吧。 心态最好的和尚在看到这枚铜钱后，都差点从饭桌上掉下来：“小施主，如果救人是为了获得利益，那便违背了救人的初衷，我佛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真是古神仙钱，收下来也没关系。 问题是这是真正的古神仙钱吗？这分明是已经停产绝版的五方大帝钱啊。 不想要？鬼才不想要。 只是这—— 道士笑了又笑，就差笑出眼泪。 和尚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愣愣的看着黎阳，这少年，到底背负了多大的因果。 可这个年纪，不应该是肩挑杨柳，与草长莺飞的二月天，与少女结伴而行吗？ 黎阳劝说了一阵子，见两人都不想要，没辙，只能收回口袋。 行至寺门时，黎阳回头，见道士急冲冲的赶来，脸上全是担忧之色：“小兄弟，这钱不要轻易拿出来给外人看，听我的，没错。” 黎阳嗯了一声，挥了挥手，往山下走去。 天云山距离此地还有好几天的路程，他不想耽搁。 和尚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默默说道：“证道长生路，看天下风景如画，只是站得高了。” 道士同他负手而立，这南国四百八十寺，香火鼎盛，却也从侧面反映了这方百姓，将未来寄托于虚无缥缈的菩萨保佑中，反而忘却了最真实的根本，他也感慨道：“修真路漫漫，我也只是个少年啊。” 和尚闭上眼睛，阿弥陀佛。 离开水桥寺，黎阳循着道士指点的方向，开始赶路，也是诡异，寺庙汇聚之地，行走在官道上，尽有种阴森之感。 本该早就离去的少女，听到脚步声后，从路边儿的茶棚子里钻了出来，只是头戴帷帽，若不是黎阳的感知很敏锐，只是一眼，也认不出来，这个便是夺走他第一次的人。 两人见面都有些尴尬。 可见少女的动作，又像是在此等候良久那般：“喝茶吗？” “嗯。” 少女以毋庸置疑的语气道：“过来结账，我没钱了。” 黎阳觉得这是应该的，便走了过去，伸手入怀，差点摸到被他收好的古神仙钱，脑中想起水桥寺道士的嘱咐，便又缩了回来，转而从袖子里掏出一锭碎银。 少女将银子递给老板，又要了一份茶水。 茶棚子里人不多，稀稀拉拉的，大部分都是此方附近的庄稼汉，也有一两个骑马的江湖中人。 少女沉声道：“是去天云山吧？” “是。” 少女努努嘴，道：“现在这条路不好走，大军云集于山下，集结王朝精锐，坐镇的都是跻身五境金丹的大神仙，正准备把你们这群谪仙人纷纷绞杀祭天呢。” 黎阳吃了一惊，也不晓得少女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又为何在水桥寺的时候不说，是故意的吗？还是，仅仅是为了吓唬他。 少女见他不相信的表情，背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胸，道：“你就没发现这条通往天云山的官道，并没有几个谪仙人啊。” 黎阳这时候才回味过来，难怪啊。 初临南国时，集市里到处都是谪仙人在走动，黎阳垂着脑袋喝茶，目光瞟向四周，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茶水也不喝了，佯装不在意的放下，随后牵起少女的手，疯狂往官道侧边的山林逃窜。 两人刚窜进去，茶棚子便轰的一下炸开，原本负责端茶水的店家，一把扯掉粗麻布衣，露出黑色巨蟒长袍，目光如炬，指着黎阳逃跑的方向，沉声道：“追，不要让他跑了。” 四周的庄稼汉也纷纷脱掉衣服，里边儿穿的是清一色制式轻甲。 “王朝祭天，用的就是你们人头，真当我这片天下，是你们能随意宰割的吗，哼。”黑蟒袍男子骑上大马，道：“传令，城南官道发现谪仙人踪迹，周边斥候，四方守卫，以及各大关卡要严加防范，不可让其逃脱。” “遵王爷之命。” 第34章 黎阳持剑 少女走在前头，黎阳在后方默默跟着，深山老林，古木参天而起，如果按照官道的距离来算，两人到天云山并花不了多少时间。 这位来自黎朝的三公主对山路异常熟悉，似常年身居于山间，相比而言黎阳反而落了下乘。 到底是廉价的鞋子磨破了，被婢儿嘲笑的地方终究破开一个洞，露出大脚趾头，好在没有脚臭，黎阳也是很尴尬，这么走下去，不行啊。 少女扔给他一双草鞋，道：“穿上，这东西赶路方便。” 黎阳脸红红的，道了声谢，赶紧换上，只是破的鞋子没有扔掉，被他小心翼翼的包好放在行囊里。 他不缺钱，也不想把钱花在鞋子上。 少女指着前边儿的小山头，估摸了一下方向，道：“从这而走，能到天云山，后边儿的鹰犬是绝对找不到这条路的。” 黎阳大点其头，认可她这番话。 这种原始大山地形崎岖，崖壁陡峭如倒插在地上的剑，凡人只能望而却步，便是一境武夫的体魄想要在这里健步如飞也难如登天。 这天晚上，两人走到一处破旧的土地庙前，也是奇了怪，这种地方还有土地庙，黎阳感觉不简单，偏偏少女打算在此地休息。 就这么往脏脏的墙上一靠，便闭起了眼镜，不知道真睡还是假睡，黎阳感觉她呼吸很均匀，应该是很累了。 毕竟那事儿发生到现在也才过了两天。 他精力充沛，除了脚痛，打着精神生火做饭。 不吃饭饿得慌，随身的行囊除了干粮还有在水桥寺打包的狗腿和酒水。 少女闻着香味睁开眼睛，见黎阳吃得正爽，手上和嘴边全是亮晶晶的油渍，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你要吃吗？”黎阳问。 少女扭过头，根本不搭理他，黎阳摸了摸鼻子，还是留下一部分放在火边：“不吃会饿死的，而且也没有力气赶路啊，除非你想让我背着你走。” 少女气鼓鼓的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拿来。” 黎阳将吃剩下的半截狗腿肉递给她。 少女刚开始还很注重形象，越往后边吃得越快，最后直接狼吞虎咽，去他的形象，落魄到这地儿了，吃饱再说，每啃一口都要瞪黎阳一眼，后者被她看得发毛，干脆闭上眼睛视而不见。 哼。 少女满意点头，还把他身边的酒勾过来喝了两口。 两人是真的累了。 黎阳昏昏沉沉的睡着，猛然一个惊醒，见少女手持长刀站在破土地庙前背对着他。 “别出声。”少女头也不回的道。 黎阳抽出锈铁剑，跟她并肩而立。 少女往旁边挪了挪位置，黎阳不好意思的往前走了一步，道：“待会儿打起来你先走，我殿后。” 少女冷言道：“你还有点良心。” 黎阳叹了口气，那件事他也满是罪恶感，特别是现在两人还在一起独处，那种万虫噬心的罪恶感便一刻也不消停的折磨着他。 黎阳回头笑咪咪道：“我欠你的，这是我应该做的，你救了我两次，总不能在出现危险时还让你挺身而出，那不是君子行径。” 少女呵呵一笑，只是面容很冷：“这么说你还自比为君子了，你懂君子儿子吗？你做的那些事和小人又有什么区别。” 黎阳认真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君子应该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 说到这儿顿时住口了，无言以对，当着她的面解释君子这两个字不是自欺欺人吗？ 少女凝神屏息，飞剑悬停于身侧，让旁边自惭形愧的少年好不羡慕，看了眼手中都快看不到剑本身的铁锈条，想着也只能多顶一会儿找回面子了。 他没杀过人， 可今天， 他知道要杀人。 这不是讲道理就能讲得通的地方，这是他向往的天下，也是他在慢慢准备走进的人间淤泥。 所以当看到山下有人上来时，他毫不畏惧。 人群前边的黑色蟒袍男子，一眼便看到了土地庙边儿上的少年少女，少年又去惊弓之鸟，脸上的慌乱根本无法掩饰。 少女满脸的疲惫，只是飞剑凝戾，望而生畏。 蟒袍男子道：“她手里的飞剑发挥不出多大作用，只能吓唬吓唬人，你有把握将她生擒吗？” 旁边应声而出，走出一个拿着橘子的老人，他轻声道：“小事一桩。” 蟒袍男子道：“旁边那个草鞋少年别弄死了，抓活的回来，陆靖游死在水桥寺和他脱不了关系，拿回去送给已经失心疯的大将军夫人，凭空得到一个人情，也是极为不错的。” 其实当日水桥寺上空的龙凤异象他是有所察觉的，可惜被道士压得太快，还没让他仔细查探便消失了。 蟒袍脑子目光深沉，真龙神凰丹可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啊。 手捏橘子的老人是个纯粹的武夫，刚刚破开三境，跻身一流高手之列，虽然没有神通术法，但自幼便有机缘傍身的他还是修行有旁门之法，他相信只要近距离之下，凭借他的武夫体魄和那一门功法，能把这两人轻而易举的抓回来。 老人想请命。 蟒袍男子道：“庄老不急，先耗耗他们，来都来了，没准儿还能引出藏在其他地方的谪仙人呢。” 老人打量着四周，悬崖绝壁，那座山头土地庙已是尽头路，不该还有他人藏身的地方才是。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毕恭毕敬的道：“王爷神机妙算。” 蟒袍男子笑道：“瓮中之鳖，不怕他飞了。” 老人剥着橘子，淡淡的橘香朝着四方扩散。 少女不忿道：“过分，还有橘子吃。” “他以为大局在握了么。” 黎阳抖抖手中的剑，不知怎么的想捅死那个老头子，实在是太拉仇恨。 两侧人马开始爬坡，活捉二人者赏千金赐良田百亩，这番重赏下，更加刺激了这群嗷嗷叫着捞取军功的士兵们。 他们心里也疑惑，这么个两崽子，用得着兴师动众？就算有谪仙人，按照以往的经验判断无非是天资异禀的一境炼气士嘛， 天才没有成长起来，也只是天才，而他们，喜欢杀天才。 这一代黎朝天子雄才伟略，敢下命令全国缉拿谪仙人，大才也。 黎阳紧张道：“来了。” 少女看他哆嗦的手，没好气道：“看把你吓的……” 后边的话还没说完，黎阳，已经冲了过去。 第35章 雷将虚影 我有生锈铁剑条，岂曰君子？ 少女愣了片刻，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山花烂漫，可惜这美好的一幕黎阳不曾看见，飞剑化作流光，游走四方，剑气如虹，而她本身，亦是随着黎阳的步伐，冲向徐徐包围而来的士卒。 蟒袍男子一抖衣衫，坐在大撵下的王座上，被叫做庄老的老人，将剥开的橘子递了过去，后者肃然危坐，抬手拒绝，他也想看看，这个从黎朝一路南逃过来的三公主到底拥有怎样的底牌，能促使她孤身跃境，不仅躲开了黎朝数座大城的细致盘查，还一路逃到了距离天云山不远的南国之下。 有内鬼，毋庸置疑。 被抓住的，身首异处。 不敢抓的，任他逍遥。 缉拿三公主和绞杀此届谪仙人，本就是黎朝的国策，只有这样，才能将一切推到妖族身上。 妖族动乱，灭杀谪仙人，这是再好不过的理由了。 蟒袍男子默默念道：“生生灯火，明暗无辄，人间灯火，无我半点生存之地，这方囚笼，困住的岂止是你我？” 庄姓老人叹息不止。 除却人间百姓，他们生生世世轮转不休，哪里不晓得这天地是怎么回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谪仙人降临的诉求？以往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明着暗着压下筹码，只求最后得到天地认可的第一人，能给他们一条生路，结果满盘皆输。 大世界容不下妖，这座本为古天庭四极的归墟演化的天地，只给了他们亡灵的幻想。 蟒袍男子，无疑知晓很多秘密的，想要破除这种桎梏，唯一的办法便是举朝飞升，步入大天地，重新得到天地的认可。试问，谁又想以亡灵之身苟活于世间呢？便是掌握着这天地的财富和地位，也比不上大天下耕种的黎明百姓啊。 所以，谪仙人，该杀，他们不该来抢夺属于自己的气运。 妖族，是最好的背锅侠。 …… 四方冲杀过来的士卒身经百战，都是近些年在黎朝不断对外开疆拓土活下来的老兵，从不单独行动，三人便结了战阵，幸运的是此地崎岖，容不下战马无法冲阵。 这只是第一个早晨。 少女跑到黎阳身边，她身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帷帽也在战斗中遗失了，那张胶原蛋白满满的小脸上，写满了无助和绝望，一路走来，身边的人都死了，现在，自己也终于要步了他们后尘吗？ 黎阳替他挡住旁边砍过来的大刀，用妖魔道下九姐传授的拳法，将出刀的士兵砸飞了出去，随后一剑劈开面前的战阵，护着少女来到一棵古木下，见她魂不守舍，心里别提多着急了，只是面上仍然坚毅：“你如果想死就干脆点，帮我引开敌人，我好跑路，你如果不想死，就打起精神，陪我一块杀出去。” 昨晚上山时，黎阳便小心留意了地形，四周虽然是万丈悬崖，可有一方跳下去是一条大河，脱身的办法，便在此处。 少女似乎听不见，但手上的动作明显犀利很多，飞剑闪烁的速度也开始增加，黎阳如释重负。 两人对阵这从千军万马中厮杀过的老兵，能还手，已经是万幸。 黎阳缓了口气，避开射过来的箭雨，目测着方位，道：“往南边走的悬崖，我们可以跳下去。” 少女看了他一眼，面上闪过片刻的犹豫，道：“我知道，可是那条河有古怪。” 黎阳还想问，但根本来不及了。 包围过来的士兵集结战阵，刀剑蜂拥而下，不仅将他身上划开数道狰狞的伤口，还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手段，将少女的飞剑给定在半空，久久落不下来。 剑修剑修，重要的便是剑，没有剑，便如猛虎掉了牙。 少女闷哼一声，重重撞在身后的小土堆上，口鼻出血。 黎阳一咬牙，架着迎面下来的刀剑，从口袋里掏出金甲男子给他的古雷神符箓，这是他最后的保命手段了。 符箓刚刚出现。 原本正襟危坐的蟒袍男子便猛地起身，双眼死死的盯着人群中的黎阳，庄姓老人也是一脸骇然之色。 蟒袍男子失声道：“古代天庭神灵符箓，他怎么会有。” 庄姓老人暗自头疼，他们这一路追缴过无数谪仙人，也没见谁拿出过这种东西。 “也许他来自顶级大宗门或者世家。”蟒袍男子重新坐回王座上，眼神没有了刚才的惊讶，反倒有丝丝贪婪。 庄姓老人见他表情，便明白了意思，抱拳请命道：“王爷，我去吧。” 这一次，蟒袍男人没有拒绝。 黎阳按照金甲男子给他的口令，指尖并拢，夹着符箓快速一抖，而后猛地念道：“雷神赦令。” 轰！ 符箓刹那化作一缕青烟，而后烟雾快速扩大，黎阳趁着这个机会，抱起受到重创的少女就往大河所在的地方跑去。 扩散的烟雾将包围那个地方的士卒全部吞噬，庄姓老人神色一变，抖手拍了出去，强大的掌风吹得四周呜呜作响，可烟雾只是稍微晃了晃，便安静下来，而后，一尊浑身闪烁着电光的武将凭空出现在这座原始大山内。 黎阳指着不断靠拢的庄姓老人，念道：“雷将听令。” “末将在。” “靠近者，杀无赦。” “领命。” 伴随着黎阳的话落，这尊巨大的雷神战将，身旁四周不断涌出滚滚白雾，随后凝结成云，那些叫人胆战心惊的恐怖雷霆，不断在云中游走，到底是古代天庭的产物，又是刻有雷神赦令的顶级符箓。 老实说，黎阳这么使用，有点暴殄天物的味道。 庄姓老人面色凝重，他这三境武夫，在这尊古代天庭符箓演化的雷将虚影面前，实在是不够看啊。 好在不是雷神符，只是这一道雷将符箓，在他眼里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古怪，似乎，没了灵气那般。 后方，蟒袍男子不知何时手里已经多了两颗珠子，红蓝光晕不断从掌心溢出，甚是玄妙，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等看清是雷将虚影后，重重的吁了口气，随后大笑道：“庄老，不要让这张符浪费了，赶紧收起来，有大用。” 他扔出手里的珠子，不知何时，便出现两尊等同雷将大小的红蓝法身，少女虚弱道：“水火大神的童子精粹。” 黎阳不懂，少女焦急道：“雷将挡不住他们，快跑。” 红蓝法身压着雷将虚影，使其动弹不得，庄姓老人松了口气，嘴里念念有词，强大无比的雷将虚影，竟然就这么被人给收了。 黎阳看得震撼不已，万万没想到这地方还有如此强大的手段，可在进来之前，金甲男子是拍着胸脯告诉他这东西能够保命的啊。 两人逃到悬崖边上，眼看就要跳下去时，庄姓老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们身边，只是一招手，恐怖的拉扯之力，便将他俩给吸了回去。 我命，休矣。 第36章 填海神只 在破烂土地庙的南边，悬挂在崖壁上的瀑布，声势磅礴，尤为壮观，特别是瀑布两端以怪异姿态缠绕吐出来的古木树根，像极了真龙的胡须，晨阳已经照了过来，山林也开始演变成大白天。 即将被庄姓老人扣住的少女，深吸一口气，眼内闪过一道疯狂，她用尽全力将黎阳推倒在地，而不断倒退的身体，也在此刻开始出现变化，那些被鲜血染红的衣服，逐渐脱落，最终，露出一副完美无瑕的少女身躯。 “黎阳，记住了，这是你欠我的。” 庄姓老人似意识到了少女要做什么，想要阻拦，下一刻，少女身上兀自浮现一道神光，肉体刹那瓦解，透明的魂魄直接弹开老者的探过来的手，朝着黎阳冲去，倒在地上的黎阳，分明看到少女的魂魄内游走着一头五爪真龙。 今日， 我便成为你的填海真灵，助你成就顶级填海。 这位黎朝三公主，本身所携带的气运便非常恐怖，加上身上又有半妖的血统，此刻肉身彻底脱落，显化的原始魂魄挣脱老者的吸扯之力，一头便撞进黎阳的丹田气海中。 从此，我是你的填海神灵。 从此，我是你的魂归处。 轰轰轰！ 平静的气海掀起惊涛骇浪。 刚刚破开填海跻身一境的黎阳，不等他自己查探，便觉得那日在水桥寺破开的海域，开始猛烈的震荡起来。 原本不多的海水，从天边无限坠落，朝着混沌未知的方向开始扩散，每一次海浪震动，都让他的修为不断攀升。 每个人的境界，都有定数，也有止境，所以人会分三六九等，同样地境界也分高低强弱，普通的填海境，只是开辟丹田，灵气化海，储存炼气士吸收的天地灵气，等到了一定质量后，蜕变成山，破开二境，随后逐月，攀升三境，如此方能筑基。 筑基的炼气士，身体内便自成山海，说是山海，其实就是不丁点儿的水洼和土包子。 山有山神，水有水神，炼气士也是如此，不论是填海还是搬山，都要演化自身的神只，但绝大部分都是靠炼化本命物，或是靠着师门给的法宝作为镇海之灵用，而真正能以真灵坐镇填海的，古来罕见，虽有邪道修士坑杀童子的魂魄用以镇压填海，但到底是外物手段，能力有限。 此刻，少女的真灵已经出现在黎阳的气海中，这座澎湃的大海，因为有了真灵的入驻，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而黎阳身上的伤口也在少女冲进体内的时候，尽数恢复。 …… 黎朝某座农家小院， 还在挥舞锄头的中年男人，愣愣的看着断裂的锄把出神，他仰头望着天穹，呢喃道：“当真是天命如此吗？ 我的曦遥，爹爹，对不住你啊。” 两行清泪落下。 他不曾看到少女的肉身脱落，可要主动成为别人的填海神只，要做的是彻底形销骨立，那该有多痛。 这个曾经黎朝最有权势的先皇，发动吞并天下的第一人，无声的哭着。 是的，真的哭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但这会儿的他，只是一个失去女儿的可怜人。 …… 妖的强大，在于体魄， 有了少女的真灵，黎阳一境的武夫体魄瞬间攀升到了巅峰，只差临门一脚，便要跻身二境，他缓缓从地上起身，眼神，终于出现了变化。 曾经的对天下的美好向往，曾经总想着与人为善的他，看着面色阴沉的老人，坦然出拳。 “我和你无仇。 这一拳，为了她。 所以，我会杀了你。 一定会。” 庄姓老人在这双平静的眼神注视下，内心升起种惊心动魄之感，他冷笑一声：“你只是个一境蝼蚁罢了。” 即将结丹的他，根本不把黎阳放在眼里，就在黎阳拳头落下的时候，那条瀑布上，凭空多了一尊法相金身，淡淡的佛家光晕流转，只听他道：“和尚便再助你一臂之力。” 于是，蟒袍男子眼睁睁看着他最强的狗头军师兼首席幕僚，被一个一境武夫，砸飞了。 人在半空，血水便流了一地。 在黎阳还看不见的丹田气海内，一尊穿着洁白素衣长裙的少女缓慢现身，她的身侧，是灵气化海后形成的汹涌瀑布，少女脚尖一点，踩在悬挂在瀑布云端的水珠上，轰然之间，一头真龙出现在她的身体周侧。 “我本无罪。” 少女开口时，睫毛颤抖，泪水夺眶而出。 黎阳身体一颤，体内传来一道龙吟。 不知怎么的，浓郁的哀伤之意在心里浮现。 他并未乘胜追击，而是转身跑到悬崖边上，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等蟒袍男子从大撵上追过来时，悬崖下只有大河滚滚，再也看不到那个浴血奋战的少年身影了。 庄姓老人吐出一口心头血，走到蟒袍男子身后，惭愧道：“王爷，老朽让他跑了，请责罚。” 蟒袍男子摇摇头，看着黎阳消失的地方：“没想到三公主体内竟是真龙残灵，难怪陛下会对她这般优待，若不是为了这方天地百姓，可能陛下也不会做出杀她祭天的决定吧。” 庄姓老人低着脑袋。 蟒袍男子道：“不能让那个谪仙人跑了，下方大河是古天庭的天河残留，可以流向归墟的尽头，而今曦遥主动成了他的填海神只，那她本身所携带的黎朝气运便落到了对方身上，他是外来谪仙人，绝对不能让他和这方天地产生共鸣。” 庄姓老人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对于天河残留，仍有保留：“那条河是禁区，王爷已经决定了吗？” 蟒袍男子淡然点头：“曦遥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走到这一步，实在是没办法，陛下的谋算，不能因为她而毁于一旦，这些有损阴德有违天理的事儿，就让我来做，也只能我来做。” 庄姓老人心头苦涩，他们等谪仙人降临，已经等了太久。 而发动这一次从未有过的围剿谪仙人政令，也是迫不得已。 庄姓老人看着蟒袍男子的背影，心疼，是啊，本无对错，只是立场不同，陛下背负得多，可眼前的王爷不也一样吗？ 只他一个人，便把陛下不好做的事，全部做绝。 第37章 因祸得福 夜幕中，于大河岸边的青石板上，躺着昏迷不醒的黎阳，水桥寺的和尚与道士就坐在旁边，一位在喝酒，一位在钓鱼，但他们跟前还多了一人，是个穿青衣的绝美女子，虽然面容极美，却偏偏在眉心处，有道狰狞的疤痕，仔细看去，疤痕呈现勾玉状，透着妖艳的鲜红，像是被什么特殊东西刻意烙印上去似的。 青衣女子检查了黎阳的伤势，对钓鱼的道士说道：“问题不大，只是他的气海实在是奇怪，曦遥成了他的填海神只，本该犹如定海神针压住气海的无限扩张才对，但他目前的状态，气海似乎还在扩散，储存的灵气又少，照这么下去，只怕一境永远无法突破了。” 一境填海，如果连海水都填不满，何来的破境之说。 道士不以为意。 和尚收回钓竿，三指宽的大鲫鱼左右摆动：“炖鲫鱼汤，给他补补身子，这位小施主也是够倒霉的，上天云山还能碰到那位铁腕王爷的追杀。” 道士笑道：“还不是你路线指得好。” 和尚面无表情，他算准了曦遥会在庙外不远的地方等黎阳，但没算准曦遥会带他来到这个地方，若非这破烂土地庙是早年和道士留下的泥塑金身之地的话，他俩也万万不可能在关键时刻赶来。 所以才有后来黎阳借助和尚的一掌之力，将快要结丹的庄姓老人击退。 青衣女子接了过来，道：“那大师可有办法帮他？” 和尚摇头，然后缓缓道：“他的修行方法很特别，前所未有，应该是古代早已消失的修行之法，填海境便以真龙残灵为神只，映照归墟来填海，归墟本是古天庭的四极，又是天上人间所有河流的汇聚之地，深不可测，无边无际，想要镇得住，除非能炼化不周山，用同样是四极之一的大山来镇压方可。” 喝酒的道士嗤笑一声，两人相识相交数年，感情深厚，故而言谈无忌：“一阳，你做梦呢？就算他踩了狗屎运真成了这方天下的“第一”，得到归墟的气运和认可，完成一境大圆满，然而若是他找不到相应的大山来映照镇压攀升二境的话，一切不都是白谈吗。” 不周山啊，想到这道士便唏嘘不已，大概是想到了年轻时的事情，故而心有余悸，古代秘史中记载古神灵水火两位大神大战，打断了不周山的山脊，这才导致古天庭塌陷，然后被一位手持君子剑的大剑仙，一剑改换了天地。 从此天庭变人间，有了人族圣贤，于是王朝更迭不再受命于天，而是圣贤册封。 这不是什么秘密，但凡是“正统”的大山或是宗门，都知道这些古代秘史。 青衣女子在旁边起火炖鱼。 道士这会儿已经抽起了旱烟，看着还没醒过来的黎阳，无语道：“在水桥寺差点被打死，这才治好多久，又差点被人打死，灾星附体了么，连自个儿保命的古雷神符，还不知道被谁偷梁换柱，换了个山寨货。” 青衣女子听得眉毛直跳，昏迷不醒的黎阳，脸上多了一分书生气。 和尚摇头笑道：“祸兮福兮自有定数，如果他俩不是在水桥寺同时服用真龙神凰丹的话，曦遥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成为他的填海神只，这次虽说也差点被打死，但有了神只坐镇丹田气海，也算是某种意义上因祸得福。” 这句话，道士是持有否定态度的。 他是享尽了齐人之美，问题是少女呢？那位三公主和他总共见了两次面，第一次丢了身子，第二次连命都没了。 和尚叹息道：“曦遥能借着这个机会彻底脱离归墟死海的掌控，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假使这位小施主能够修行到至高境界，曦遥便有在大天下重新转世修行的可能，或是重塑肉身，成为真正的炼气士。” 这次，道士觉得有理，便没有反驳。 青衣女子把炖好的鲫鱼汤放在石板上，和尚收拾好行李，道：“走吧，到南国坐坐，那位陛下邀请贫僧去讲佛法好些日子了，一直忙，都没去，现在正好是个机会。” 道士呵呵一笑，只是点头。 青衣女子听罢，两袖合拢，道：“那我也先回去一趟，等他醒了再送去天云山。” 临行之际，和尚叫住青衣女子，嘱托道：“拜托那位山神，好好照顾一下他。” “知道了。” 交代完，三人这才离开，青衣女子俯身投入大河内，灵气四溢的天河残段，可以看到水底下的残垣断壁，尽管如此，依旧还有古天庭神灵坐镇，只是可惜了，神灵，也仅仅只是神灵了。 离开这条河，啥也不是。 …… 黎阳醒来时，身旁放着一盆冒热气的鲫鱼汤，久旱逢甘霖，只是一眼，肚子便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他四周打量，没看见人，想了想，端起来便喝了精光，随后坐在原地等候。 青石板下的大河很平静，相比跳崖处的波涛汹涌，这儿犹如世外桃源，没有大风大浪，剩下的只有温婉。 不出片刻，水里出现一个漩涡，给他炖汤的青衣女子踏浪而来，人还未落下，笑声便随风而来：“你倒是醒得快。” 黎阳往后退了退。 青衣女子笑道：“不要多想，娘娘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黎阳犹豫了一阵子，问道：“娘娘？黎朝的娘娘？” 青衣女子满脸笑意，只是温柔道：“我是这一方的水神。” 黎阳听完，恭敬行礼道：“北镇人氏黎阳，拜见水神娘娘。” 青衣女子咦了一声，原来这位谪仙人是个读书人，居然如此讲礼貌，回想以往那些谪仙人的霸道，这种知书达理的还是头一回所见，她踩在青石板上，距离黎阳也就五步的距离：“你就不担心我是王爷派来追杀你的吗？” 黎阳语气坚定，神色认真道：“娘娘不是，不然也不会给我炖鲫鱼汤。” 青衣女子笑容古怪，带着玩味：“难怪道长说你很有趣，如今看来，果然不一般。” 黎阳摸了摸脑袋，不明白这个不一般是何用意。 但青衣女子明显没有给他发问的机会，而是大袖一卷，大河顿时出现一道水柱，黎阳不受控制的被吸入其中。 “此地不宜久留，先去我府上再说，有人在那等你多时了。” 第38章 山水相逢 庄姓老人终究晚了一步，等他们赶到此时，岸边只有一只孤零零的碗，和残留在空气中的鱼香。 庄姓老人道：“王爷，他应该是被水神救走了。” 蟒袍男子冷哼一声：“本王早晚要废了她，这该死的水神娘娘，等黎朝获得天地气运认可以后，定要亲手剥了她的神格不可。” 庄姓老人默默等着他的回答。 蟒袍男子很不甘心，奈何事已至此，明明就只差一步了啊。 他皱了皱眉头，目光掠向山水尽头的深处：“那个谪仙人的目的是天云山，咱们就到那地方等着，本王不信他不来，除非不想争夺这片天下的第一，对了，叫人把信带回去，告诉陛下三公主已经被人炼化成神只了。” 这话说得别有深意，庄姓老人大概领会到了什么，恭敬的点了点头：“草书已经拟好，就等王爷复批。” 蟒袍男子淡淡道：“不用了，既然已经写好，直接送出去便是。” 曦遥能一路逃到这，靠的是谁？ 闭着眼用脚指头都猜得到，唯一失算的是这位三公主的魄力竟然如此果决，敢在重兵包围之时，不假思索施展禁术瓦解肉身，成为别人的神只。 你宁愿成为别人的神只，也不愿意帮助黎朝，帮助这片天下的百姓吗？ 蟒袍男子很失望，也很复杂，眼里全然是曦瑶儿时的天真模样。 他失望三公主为何会这般草率的抛弃这片天下，复杂陛下既然制定了吞并天下的国策，又为何对身份如此敏感的姐姐手下留情。 蟒袍男子不相信什么骨肉情深，要不然这位陛下也不会在年纪轻轻，便击败自己的几个哥哥，强行让先皇退位去乡下种田，自己走上这把交椅。 你，到底在想什么。 …… 黎阳本以为会直接到水底，但水柱却直接托着他斗转星移，到了另外的地方，山涧中央蛰伏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匾额上挂着山水相逢四字。 正常来讲，门匾就是主人的象征，像这种字句当门匾的实在罕见，如果是字画，倒也无可厚非，偏偏还挂在正门上，这便让这个从北镇走出来的店小二摸不着头脑了。 黎阳想着既然面前的人自称是水神娘娘，那这府内，就该是山神大人了，这么一想，顿时豁然开朗。 背负长枪，身着黑甲的男人从府内走了出来，看起来平凡无奇，实则是一位手握重权杀戮滔天的天云山山神，正因为有他和天河残渎水神娘娘的存在，才会让这里成为凡间帝王始终无法染指的禁区。 古天庭重地，哪怕已经残破，也休想成为人人可踏足的旅游景点。 每隔一段时间，黎朝都会集结重兵前来攻打山神府，但均以失败告终，而回馈他们的便是，水神娘娘发动洪水，淹没他黎朝良田种植之地，山神更是离谱，哪里人多，哪里便地震，让人又怒又怨。 若非时常被骚扰，黎朝早就把周边小国家给统一了，哪里会拖到现在。 黎阳抖了抖衣衫，打算行礼，黑甲男子向前一步跨出抬起他的手，道：“客气了，先进去再说。” 他笑吟吟的看着黎阳，眼神明亮。 水神娘娘道：“别那么看着他，恶心人。” 黑甲男人嘿嘿一笑，拉着黎阳走了进去。 奇形怪状的山精水怪在四周整理着杂物，看到黎阳进来，纷纷低头跪下高呼上仙，黎阳臊得慌，低着脑袋快步从他们跟前走过。 黑甲男人笑了，道：“大男人不要扭扭捏捏，这些个山精水怪叫你上仙并不过分，到底是外来的谪仙人，便是我，也要高攀你嘞。” 黎阳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拍马屁还能这么拍的吗？ 灯火通明的大殿，摆着一张极大的桌子。 黑甲男子将黎阳摁在一个位置上，道：“水神娘娘快去弄点酒来，我得先试试他酒量。” 水神娘娘生气道：“山神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道长临行前交代让你好好照顾他，你就这么照顾的？” 山神撇撇嘴，也不废话，看着黎阳，神色肃然：“你可能有很多疑问，我现在就全部告诉你。” 也直到这时，黎阳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进入这片天地，便会受到特殊对待的原因。 他看了眼挂在腰间毫不起眼的铁剑条，神色复杂：“这么说，它便是那件信物？” 生锈的剑条应声发出嗡鸣。 而这，来源于北镇的私塾先生雷老头啊。 山神道：“刘知夏曾说过，当下一位背上这把剑来的人，便是这片天地的真正主人。” 说完，他将一件本不该属于这里的东西递到黎阳手中。 一枚普通的竹简。 上边只有一个字。 夏！ 是掌柜的笔记。 黎阳内心感动，泪流满面，原来自己走的每一步路，都是别人预先给他铺好的，从北镇蜀山剑仙到来开始，一直到他进入此方天地。 掌柜啊，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道长他们也是，早点告诉你多好，非要藏着掖着。”水神娘娘甚是埋怨。 山神笑道：“他们自有考量，如今黎朝吞并天下的野心人尽皆知，汇聚在天云山上的谪仙人和他们早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更有个别的已经在想办法对外发送消息了，如果传到外边大天下，不知道要引来多少变数。道长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叫什么来着？” 水神娘娘无奈道：“黎阳。” “哦，对。”山神一拍脑袋，对着黎阳嘿嘿干笑道：“你看我这记性。” 这才对水神娘娘道：“道长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他避开天云山下的大军追缴，直接到山上进行第一的争夺战排名，省事儿，还省心。” 黎阳一言不发，沉浸在刚才山神所说的那番话中。 实则黎朝的预谋，早在许多年前便被人知晓了，那一次进来的谪仙人，便有他的掌柜刘知夏，而水桥寺的道长与和尚，正好是刘知夏的生死之交，让黎阳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会儿年轻的几人，是怎么推算到往后几十年的？ 先不说其他，至少自己还没出生啊，黎阳惴惴不安，既有被照顾的心安，也有对未来未知的迷茫和恐惧。 因为他发现，自己，只是一颗棋， 被人推着走而无力反抗的棋。 第39章 登山 山神于心不忍，这么早将世间险恶告诉一个少年郎，多少是有点早了，他拍着黎阳肩膀，安慰道：“尽人事，听天命，只要你自己做到了，无关于外界怎么变化，坚守住你的本心不要乱就是。” 黎阳抬起头，两眼亮晶晶：“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是吗？” 山神眼神一亮，细细琢磨着这几个字，忽然来了精神：“谁告诉你的？” 黎阳撇撇嘴，自己总结还不行吗？ 山神笑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而这时，水神娘娘也端着饭菜上了桌。 三碗麻辣牛肉面，山神是加大版的碗，面上还盖着一块热气腾腾的煎蛋，金黄金黄的，黎阳忍不住动了筷子。 两个字：好吃。 水神娘娘道：“书中常说君子坦荡荡，做得到一个问心无愧，其实这世上，没有人能够真正的问心无愧，每个人，都有私心，也有私欲，正是因为这些欲望存在，才会让人间多了喜怒哀乐，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权当是修行路上的踏脚石，刘知夏也该跟你讲过，修行，修的心，心正，则世界也正。 不必在意别人的想法，也不用考虑这么做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更不用想着如果做不好，辜负了对自己信任的人怎么办。” 山神把酒倒满，神秘兮兮道：“送你一个惊喜。” 黎阳置若罔闻，大口吃着面，懒得猜。 水神娘娘笑话山神，说黎阳不上他的道，后者只是眨了眨眼睛。 三人吃得很快，酒并没喝多少，只是意思意思，在黎阳眼里，这个着黑甲的男子，和界山那位山海主差不多，有点不靠谱。 后者一抹嘴，道：“惊喜来了。” 黎阳四周看了看，未见什么变化。 山神道：“你走出去看看。” 水神娘娘掩嘴而笑：“逗他做什么，你好歹也是天云山的正统山神，放在古天庭，那也是受过册封的五岳正神，怎么时间越久，反倒越来越小孩子了。” 后者吁了口气，耷拉着脑袋：“活得太久，终究太无聊，想死又不能死，想更进一步，却因神格被束缚，总得找些乐子来打发时间，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陪着你发动洪水和地震去坏人家黎朝的大事啊。” 水神娘娘不以为然。 山神悠悠一笑，双手抱着后脑勺，目光落在已经走出大殿门口的黎阳，道：“总要去大天下嘛，到时候脱离这神灵之身，以炼气士的身份从新看看世界，岂不快哉，刘知夏当年说得很有道理，咱们啊，就是活得太久了，久到天庭都没了，还看不清事实，所以，这里该变变了。” 天云山脚下，开阔的山谷中集结了数万修士，大部分来自黎朝，其中也招纳了不少散修，目的便是天云上的谪仙人。 此刻，这里忽然发生一起强烈的地震。 山谷直接从中间裂开，深不可测的深渊只是刹那便将反应不及时的修士大军全部吞噬在内，随后裂口合拢。 难以想象，一个朝廷外在的部分精锐，就这么眨眼消失了。 才到这里的蟒袍男子目眦尽裂，望着天云山顶，握紧了拳头。 山神冷笑道：“他还不服气呢。” 何止是不服气，祖坟都快气得冒烟了。 这天下最强大的两个神灵，软硬不吃，平生不做坏事，相对而言也保佑了一片地域的风调雨顺，可他们就爱拆黎朝的台，怎么爽怎么来。 出了大殿，黎阳本以为还是在来时的山涧中。 但走出门外才发现又换了一个地方，仙人手段，还真是不能以常理揣摩，此时他所行走的地方，是一条直接上山的山路，白玉铺成的台阶彰显了山神的豪横大手笔，台阶两侧，插着黑色龙旗，高高的旗杆上，龙旗随风摇曳，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黎阳一步步往上走去，白云就在身边环绕，有种步入云顶天宫的感觉。 他不知道山神卖的什么药，既然让他出来看看，那目的地，便是台阶的终点了，黎阳张大眼睛，慢慢走着。 渐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先前还以为是风声，所以没在意，随着越往上走，回荡在耳边的声音便清晰起来，像是有人在抽泣，又像是有人在欢笑，反正各种声音都有，让他背脊发凉的是，血腥味也在这时变得浓郁起来。 黎阳心神微动，山神和水神不会害他，那么上方？ 他目光一闪，速度顿时快了起来，一境武夫体魄想要登山并不难，连蹦带跳，如同山涧猿猴，并未花多长时间便走到了终点。 等他看清楚终点的光景后，就一句话：“卧槽，还真是个惊喜。” 天云山的主峰深入高空不知多少里，从下往上根本看不到头，但山神一句话，便让他走了不到一千台阶便上了山。 重点是还绕过了山下包围登山入口的修士大军。 山顶聚满了人，为首的是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郎，面白如玉，黑发白衣，腰悬长剑，整个人显得英气非凡。 不等黎阳过来，那少年便率先跑了过来，问道：“你没受伤吧？” “没呢。” 少年面露大喜之色，对着后方人群道：“兄弟们，姐妹们，我说什么来着，肯定还有人会活着到这里的。” 人群传来一阵欢呼，很快又陷入沉默中，这时候黎阳才看清楚这上边的真实情况。 一部分少女抱团蹲在一旁呜呜咽咽，哭哭啼啼，一部分身上挂彩的少年恶狠狠地站在山边看向山脚。 还有一部分则盘腿而坐，面容冷静，好像在修炼。 看来情况很不妙啊。 打招呼的少年郎自我介绍道：“我叫李青山，来自北苑世家，兄弟怎么称呼？混哪里的。” 这很有江湖味道的介绍方式，让黎阳升起好感，他抖了抖衣服，道：“北镇人，黎阳。” 李青山面露疑惑之色：“北镇？在哪？” 说着又问了下身边的同伴，但都摇头表示不知。 黎阳道：“北原的一个小镇，没多少人口的。” 李青山惊讶道：“你说的是那个被蛮王占领的古战场区域，北原大地吧？” 被蛮王占领是一回事儿，但古战场之说，黎阳还是头一次听闻。 众人听到北原这两个字，看黎阳的目光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你就是我父王说的那个黎阳吗。” 第40章 拉仇恨 黎阳抬头，看到一个身穿火红色长裙，扎着两条马尾的高挑少女朝他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也是稀奇，只是第一眼，黎阳便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这女人，眼里有杀气。 要命的是气海也跟着震荡不已，黎阳肚子一痛，捂着腰身蹲在地上，强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 耳边传来一句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你倒是个多情种子。” 黎阳痛得额头冒汗，听得一头雾水，这算哪门子事，他都不认识这个火红色一脸暴怒的姑娘好不啦。 李青山是个自来熟，小声道：“大夏九公主，你要倒大霉了。” 话虽如此，但李青山并没有离开，颇为讲义气的站在黎阳旁边，其余几人可没这个胆子，纷纷远离，生怕遭受无妄之灾。 前些日子他们被黎朝修士大军打得抱头鼠窜，好不容易上了天云山，本以为能松口气，结果遇到个小恶魔。 都是受了气的人，到这儿还要受气，能不难受吗。 这也是为什么黎阳感觉这里不对劲的原因，太压抑，太阴沉，没有半点修士的那种如沐春风，和谪仙人该有的气度不凡，就这现状，比一群没有讨到吃食的乞丐还不如，还要落魄许多。 红色长裙少女炸呼呼的走到黎阳跟前，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爹说的黎阳，是不是你。” 黎阳怀疑道：“不可能吧，我都不认识你。” “你是北镇人，对吗？” 黎阳随口编道：“北镇可不止我一个叫黎阳的，我二大爷的儿子，就是我堂兄弟也叫黎阳。” 红色长裙少女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差点以为真的认错了人，谁知她忽然取出一张画像，对着黎阳仔细的辨认了一番，这才森冷道：“不要狡辩，就是你了。” 她把画像在黎阳眼前晃悠。 还别说，画得比真人还要俊逸几分。 黎阳一头雾水，想说点什么，奈何气海已经翻天覆地，简直要炸裂开来，直把他痛得苦不堪言。 红色长裙少女又道：“来时我爹说碰到你就嫁给你，本公主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爹敢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对这事儿怎么看。”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位大夏九公主当着天云山参加试炼的上百人，直接将这本该为隐秘的话给说了出来。 山上先是一阵寂静，随后哗然出生。 女的停止了哭声，纷纷好奇的看了过来，想知道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能被大夏天子赐婚，男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杀气腾腾，黎阳直接感受到两双让他心头发寒的目光，他顺着直觉看过去，却并未发现是谁，只能将这一抹不安死死压在心间。 拉仇恨了。 而且是天大的仇恨。 还在胡桃酒馆当店小二时，掌柜就经常告诉他，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又告诉他宁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女人，还说越漂亮的越危险，越要远离。 这点黎阳深信不疑。 红色长裙女子见他不说话，心里更加来气，托着几乎快要垂落到地面的黑色长发，原地转了两圈。 黎阳缓缓道：“我并没有听过此事，而且我从来没去过大夏都，更没见过你爹，所以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红色长裙女子拿着画像，凑到黎阳跟前，两颗虎牙洁白，语气极为不善。 黎阳认真道：“认错人了。”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红色长裙女子仰头冷哼一声：“算你识相，记住了，这事儿不要到处说，如果被人知道了，我要你好看。” 黎阳听得直翻白眼，就差明着告诉她，姑娘，你不已经公之于众了吗。 当然，他是不会这么做的，只能捂着肚子连连点头。 而这时，肚子也稍微好了点。 气海也终于风平浪静，只是有那么一个身穿长裙的女子，时不时传来几声冷哼。 李青山悄悄竖起大拇指：“哥们，你牛啊，敢这么对公主说话，也不怕她一怒之下杀了你。” 黎阳没好气道：“我又没得罪她。” “时间久了就知道了。”李青山说得高深莫测，便开始问他的各种情况。 黎阳知无不言，李青山和几个围观的人听完他降临此地后所遇之事，皆是惊愕不已，李青山再次点赞道：“你可真是好运气，不像我们，一来变被追杀，不问青红皂白，我算是好的，没受什么伤，循着家里给的信息上了山，你看那边躺地上的哥们儿，据说还是某座仙家大山上的真传弟子，啧啧，刚上山的时候可惨了，手都被打断了，骨头露出一大截。” 黎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山顶侧边的石头上，躺着一个晒太阳的少年，后者在他看过来时也坐了起来，冲黎阳善意的点了点头。 黎阳报以微笑。 “那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谪仙人降临这片天地，为的是争夺天地气运，一旦成为第一，不仅能得到古天庭遗落在这儿的仙兵，在修为上，更能一日千里，哪怕飞升回到原来的大天下，只要不死，今后的修行路都会得到这个地方的气运加持，修行顺风顺水，还能磨炼道心。 李青山叹了口气：“不知道，一切都乱了，估计外边儿还没得到消息，这都怪山海主，要不是他坐在入口那把持着，这里边的信儿早传出去了。” 这里的人，要么是顶级世家公子，要么是仙山大宗的得意弟子，哪个身上没有保命的东西。 但时间这么久了，外界还没有半点反应，那只能说，传信的渠道，的确被堵住了。 黎阳听得心虚不已，那天打架的画面浮现眼前，他还记得自家掌柜和那金甲男子有多霸道，抬手就是巴掌，出手就是拳头的恶霸行径。 李青山扯了扯嘴角，道：“后天，还有一天，如果一天后还没有什么变化，兄弟，咱们就自求多福吧。” 黎阳这才想起来，水桥寺的道士与和尚说过黎朝要举行祭祀大典的时间，似乎，就是李青山所说的那一天。 “我姐夫呢？哪呢？快出来让本殿下瞅瞅。” 人群中，走出来一位咋咋呼呼的年轻人，黎阳寻声望去，心头叫苦不迭，这次是真的倒大霉了。 果然，那个就在不远处的红衣长裙姑娘，脸色已经拉得老长。 第41章 较劲儿 有的人只是一眼便会心生喜欢，或是升起好感，有的人会让人感到烦躁，或是讨厌，比如这炸呼呼的年轻人，人长得再好看，哪怕气质卓绝，但聊天的方式却会暴露他的修养本性。 黎阳自认为自己不算是个讨厌的人，但也不能让别人无故给自己拉仇恨。 他压下心头的不适，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消停的过一天，但对方显然不给他机会，大踏步走过来，手伸在半空，笑眯眯的看着他。 黎阳不得已，只能和他握在一起：“大哥，不要乱说话行吗，我只是同名同姓，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对方笑道：“是不是，只有你自己知道，对吗？” 他还用很特别的语气说着，只是这一句话，四周便又落下来无数道目光。 黎阳报以礼貌的微笑，想抽手走人，对方手掌忽然发力，黎阳猛地看过去，却见他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虽然在笑，但眼神中的嫌弃不加以掩饰。 黎阳想起掌柜说的话，有时候道理讲不通的时候，也可以尝试用另外的方法。 那就—— 黎阳也跟着发力，自小吃着蛮兽肉长大的他，哪怕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手上的力气还是有的，加上现已是一境武夫，对这么一个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公子爷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两人互相较劲，周围的人都意识到了这点。 也是好奇， 这个从北镇走出来的少年，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拿到这次试炼的名额。 “姐夫，身体很不错嘛。” “你也很不错。” 黎阳原地不动，手上的力气已经变得很大。 另一边儿，红色长裙的九公主也看了过来。 黎阳差点就忍不住想一拳头打死这小子，非要来无故惹事儿，还把动静闹得这么大，而他本身又不是个想高调的人。 他想低调，偏偏现实不允许啊。 “姐夫，你够可以的，竟然是双修。”对方笑得灿烂，可在黎阳眼里，显得很狰狞，甚至还有一丝狠辣。 这种心性，不该是皇子该有的脾性。 四周之人吃了一惊，在他们眼里，双修并不算什么天才之举，修真路漫漫，只是炼气士这条路，便足矣牢牢的牵扯修士的心，若在分神修行武道的话，只会让境界难以精进，甚至止步不前。 很显然，对方也是标准的双修体质，要不然根本无法承受黎阳如此厚重的掌力，念头刚起，便见对方脸色通红一片，很快便大口大口的喘气。 黎阳不留痕迹的收回手，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下次可别乱叫人了，我还没成年呢，再说了，我真的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人。” 对方摆出一副不相信的眼神。 黎阳回头，对着李青山道：“能带我逛逛这地方吗？” 李青山心头震惊，看了眼目光不善的大夏皇子，黎阳在他眼里，是个可以打交道的人，他能不畏惧皇子这个身份，坦然与之较劲，这种人，天然便会无畏一切，同样地，也是颠覆规则不按常理出牌的那一类。 他尽量忽略皇子不善的目光，冲黎阳道：“好的呢。” 二者相伴往另一端走去。 红色长裙的九公主凑了过来，朝她这不靠谱的哥哥问道：“怎么样？得劲儿不？” 大夏皇子呵呵一笑，云淡风轻，语不惊人不死的道：“得劲儿，你可以试试，他是一境武夫巅峰，而且修行境界也处于巅峰状态。” 如果只是这句话，还不足以惊人，于是他接着道：“武道和修行他结合在一起的，并没有彻底分开。” 这话一落，四周之人顿时惊掉一地下巴。 武道修行在于打磨体魄，外在的磨炼更注重血肉的重组，打开身体的各大窍穴，释放肉体的极限潜能，从而达到强化本身的目的，那些高境界的武夫，也能拥有御风之力，能够和炼气士媲美。 但越是往后突破越难，时至今日，天下明面上的，也就一尊大武神，他是兵家圣人的嫡传，也是大夏的镇国顶梁。 而炼气士，属于修内在，不论是填海搬山还是逐月，这三个境界，对身体的增幅作用并不是很强，不无夸张的说，同境界的武夫对阵同境界的炼气士，后者若没有特别之处，一旦被近身，必定完败。 那就更别说前期武夫的各种蛮横优势了。 红衣长裙的九公主也是很惊异：“他不会修行了一口武道真元吧。” 皇子犹豫片刻，道：“不像，更像是刚柔并济，他的武道境界和炼气士境界是连在一起的，二者互补。” “天才？”红色长裙的九公主眨巴着眼睛。 后者嘴角翘起，不复先前的大大咧咧：“妖孽。” 众人闻言，全然陷入沉默。 除非大传承的功法，否则武道真元，不可能会与炼气士的灵气结合，只能说，黎阳走了一条很古怪的路。 皇子拉着他妹妹走到旁边的无人之地，低声道：“他的身份不简单呐，如果真是我们要找的黎阳，妹子，听哥的，把握住机会，你记得前段时间咱们皇宫上空的气运云海一下子被抽空的事儿吗？就为这事儿，文武百官，三书六部到现在还在给咱爹上折子呢。” 气运云海被抽空，连带着大夏的所有在都城上拥有金身的官员，全部掉了一个境界，变相削弱了大夏的整体实力，然而到现在，当今的大夏天子都还没出面给这些官员一个解释。 需要吗？他是天子，他的话，便是天。 可官员，是撑起这片天的擎天柱啊。 红色长裙的九公主惊愕不已，眼神偷瞄那边正四周看新鲜的黎阳：“先不急，看看再说，如果他能得到本次试炼第一，本公主不介意倒贴过去。” 皇子半真半假道：“真的？” 公主点头道：“真的。” 皇子揉着手腕，真的好痛啊，刚才他有种被蛮兽掐住了脖子的感觉，特别是在和黎阳较劲的时候，灵气破体而出，想要试试对方的底蕴，结果，对方那种无边无际的澎湃之感，直接将他心头所有的想法全部打消。 九公主道：“再去帮我试试他。” 皇子面露为难之色，道：“刚才不是已经试探了吗？” 九公主瞪了他两眼，皇子顿时明白过来，道：“行，那就再试试，如果出了岔子，或是一不小心被打死了，到时候可别怨我。” “只能说你技不如人。” “我还是不是你哥哥了。” “哥哥哎。” 皇子背着的手，勾了勾手指，他不是来玩的，是带着使命的，他面色玩味，如果验证为真，活着也就罢了，他甚至会为了那个大计划去全心全意的辅助，如果不是——嘿嘿，那就去死吧。 第42章 宜出剑 黎阳和李青山走到人少的地方，黎阳蹲在石头上，看着山下云海：“李兄，我能向你打探一些事儿吗？” “但说无妨。” 没有纯粹的帮助，这种套近乎李青山懂，黎阳也懂，不过前者比他更会人情世故罢了，如果不是他们遇到黎朝大规模围剿谪仙人这种千年难遇之变故，这会儿两人该是竞争者的，又怎会如此安宁的坐在一起。 黎阳问道：“此前参加试炼的人，有留在这天下的人吗？” 他想摸清心里的疑惑。 李青山还以为他要问什么机密的话，结果是这个，于是跟着蹲在旁边：“有，而且很多，黎朝能够做到这一步，便是此前几届参与之人的提议，当然了，也有很多人死在这里，争夺这个天下第一，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比赛和考试，是要拿命来搏的。” 黎阳皱了皱眉头：“以前的天下第一都有哪些人呢？” 李青山像是看怪胎一样看着他，这么厉害的人，师门传承定当不凡才对，怎么感觉，像是一张白纸，他道：“这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上两届的天下第一人，一个叫刘知夏，我们大夏国的前任国师，后一个是坐镇你们北原的郦靖侯，刘知夏我就不说了，当时卸任国师之时，闹得天下尽知满城风雨，最后直接被书院除名了，连皇宫上空的气运金身都被打得稀烂，郦靖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是兵家之人，也是武道与炼气士并进修行，有他坐镇北方，蛮王才屡屡不敢犯禁。” 李青山知道黎阳来自北原，一时间也不晓得怎么安慰。 他的家族在大夏举足若轻，当代家主更是某座仙家福地的真传弟子，而他本身，也修行有大功法，要不然也不会获得名额前来此地试炼。 黎阳又问道：“你可曾听过水桥寺？就是南国脚下，往南走几里路就可以看到的一座小寺庙。” 李青山想了想：“你是说陆一道长和一阳法师吧，这我当然知道，陆一道长是龙虎山的重量级人物，已经闭关好些年了，天下传言他的一魂一魄留在这片天地寻求破境之法，而他本人也没有否认这事，但一阳法师，他是和大夏前任国师一起参与试炼的人，也不知道当时经历了什么，让他放弃了争夺天下第一的机会，反而在南国开了一座道场，整天没日没夜的讲法。” 李青山回头望了望后方，见没人看向这里，这才道：“这座天下的人，算不得真正的人，他们都是死人，一阳法师很有可能想度化他们，以求突破菩萨境界，成就功德无量的金身。” 严格算起来这些也是秘密，普通炼气士哪里能知道，但李青山能够侃侃而谈，似了如指掌那般，足见他身份的不同寻常。 黎阳思考了许久，才重新问道：“李兄，你觉得这次我们能够和黎朝有和谈的可能吗？” 李青山心情顿时变得沉闷：“不太可能，以往谪仙人降临沾染的杀戮因果太重，早已经激起了这片天地的排斥，他们虽然在某种意义上是“死人”，但到底是这里的正主，那些境界高的炼气士，本身便是古天庭中地位超然的存在，只是亡灵都能重新修炼到至高境界，所以你想想，我们这些外来者，抢夺他们的气运，不把他们当人看随意杀戮，别说和谈了，这几乎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们其实挺可怜的，知道的越多，越悲哀，还不如凡间百姓，迷迷糊糊的过日子爽快。” 黎阳大致懂了，也明白水桥寺的和尚为什么会留在这里了。 也忽然间，对黎朝的那位蟒袍王爷释怀了，还有什么是比连人都不算更惨的呢？ 黎阳道了声谢。 李青山惭愧的笑了笑，有些憨厚，他也不是那种注重心机的人，他道：“这次黎朝皇帝，就等着后天，天地气运降临时，以他的亡魂之体，获取这片天下认可，一旦认可成功，很有可能会破格进入大天下，成为真正的人，所以我敢保证，要么今晚，要么明天，山下的修士大军，一定会对这座山，发起进攻，而且是不计手段的进攻，我们现在能这么悠闲的聊天，已是万幸之事。 但是这天云山的山神和下方天河残渎的水神，也不可能一直替我们挡着，等天地气运降临时，他们会被天地压制在山神水神庙里出不来，到时候一切还是只能靠我们自己。” 黎阳默默摸着腰间的铁剑条。 李青山的目光很敏锐，瞥了眼他悬挂在腰间的剑，也没说什么，直起身子看向身后走过来的人：“但眼下你要先解决掉麻烦才行，这事儿我不能帮你，因为我和你并没有交情，也没有任何情分所在，你有问题问我，我知道的可以都告诉你，不过如果因为这番谈话，就想让我帮你出手得罪人的话，那是不行的。” 黎阳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干脆，可他的话，也是这个道理，君子坦荡荡，他，做到了。 李青山笑得灿烂，但眼里未必没有试探的意思。 黎阳笑道：“那是自然，李兄稍等我片刻就是。” 李青山哈哈一笑：“可别掉以轻心，走过来的三人中，一人是蜀山的天才剑仙，越境挑战是家常便饭，一个是东方大教出来的人，我忘了名字，还有一个，是大武神的弟子。” 他介绍得越轻松，黎阳心里便越沉重。 这是—— 兴师问罪来了？ 就因为自己有可能是大夏九公主画像中的人？ 没有天理啊这是。 黎阳缓缓起身，右手放在剑柄上。 打架，不需要理由，杀人，更不需要理由。 背剑少年十六七，站在那犹如一柄剑，锐气逼人眼，他淡淡的看了眼黎阳：“蜀山，剑仲，想和黎兄切磋。” “大武神弟子，凌霄。” “正阳山，鬼墨。” 生锈的铁剑条已经滑落在黎阳手中，妖魔道下的牛哥说过，狭路相逢，出剑即无敌。 今日清朗，宜出剑，不宜聊天。 “北镇店小二，黎阳，请赐教。” 第43章 破茧 仰躺在另一端对黎阳报以微笑的白衣青年，坐直了身体，一把古琴横放于膝，长发如瀑，彼时，总有人会拔剑，有些争端无需避免，也不需要避免，修行路本就要不断向前，与人争，与天争，直至最后走上大道的唯一。 琴心在此抚琴而望，谁才是真正的天才呢？ 来自史家的公子，也掏出笔，天地灵气往他手上的书中灌输，史家能成绝唱，是因他下笔如刀。 谁又能相信，这天下第一的争夺，竟始于此，始于这个自称从北镇出来的人。 …… 黎阳看过最强大的剑法，也见过最硬的拳头，他知道山有多高，只需要一步步走过去，一直走到巅峰。 这三人代表着他们背后势力的态度，蜀山的剑，正阳山的道，大武神的武，这也是为什么向来不喜欢惹是生非的黎阳，会义不容辞的说出请赐教三字。 那天在界山出剑的人是谁？那个呵斥掌柜的又是谁？ 多么温柔的少年郎啊。 凌霄拱手一礼，得到大武神指点的他，虽然是一境武夫，但越级挑战犹如家常便饭，可这并没有让他变得骄傲，反而更加谨慎的磨炼自己，据说在他自己的庭院内，每日陪练的拳师都是天下赫赫有名之辈。 黎阳将铁剑条插在地上，环绕体外的罡风骤然嘶鸣。 你要用拳头，我也用拳头。 李青山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暗暗捏了把汗。 黎阳可以轻而易举的赢大夏皇子，可若想赢这位大武神弟子，还是——有点难度的。 黎阳可不管这么多，冲上去直截了当的一拳，那边大夏皇子无语道：“妹子，这姐夫是不是被门板夹过啊，和凌霄硬拼拳头？” 九公主掐着他的腰间软肉，恶狠狠地道：“别乱喊。” 而这时黎阳已经冲到凌霄跟前，对方微微一笑，摆出出拳的姿势，在黎阳进到跟前时悍然出击。 砰！ 黎阳倒飞了出去。 有些人已经收回目光，不想浪费多余的注意力。 也有人大笑出声，说是看了个笑话。 白衣琴心道：“凌霄修行的拳法是古天庭流传下来的，大成以后能成就大武神之身，黎阳虽然体魄强横，但这出拳姿势好像他并不会什么拳法，要吃大亏。” 他断言黎阳不会就此落败，可要赢的话，也很难。 史家弟子将这一幕写在书中，道：“他来自北镇，你可别忘了，前任国师去的就是北镇。” 琴心笑道：“这自然晓得的，但国师也仅仅只是国师，真和大武神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史家弟子摇了摇头。 武神境的人能搬山填海，摘星拿月，这并非浪得虚名，而是实打实的用拳头打出来的，相同境界内可以轻易战胜炼气士。 当然了，剑修除外。 黎阳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脸上的灰，看起来并未受到多大的伤害，这点让凌霄颇为吃惊。 他并未出全力，只是以寸劲将对方的攻击反弹了回去。 黎阳咧嘴问道：“你见过最硬的拳头有多硬？” 凌霄略作思索，道：“我师傅一拳能打趴下一头牛。” 没有人在听到这句话时笑出声，因为他们都知道那头牛是什么，正因为那头牛，才奠定了他师傅大武神的至尊位。 黎阳由衷感慨：“那头牛肯定大如山岳。” “不止。” 黎阳发出一声轻疑，“可我见过比打死牛更厉害的拳头，你要不要看看？” 凌霄摆出架势，用动作回应了他的话。 黎阳暗暗心惊，这人真是滴水不漏，稳如磐石，没有任何破绽可言，想要赢他唯有比他打出更厉害的拳头才行。 黎阳这次没有贸然进攻，而是在即将出手前，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以前还是店小二的时候，听我老板在店里说书，他说有种拳头，从天上落下的时候能够击穿大地，我觉得太假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尚且不知，就说这拳头从天上落下来，本身就很古怪，你说，对吗？” 凌霄目光一凝，拳风四溢。 史家弟子握笔的手在颤抖。 云淡风轻的琴心不再抚琴，竖起耳朵。 李青山微微一笑，不再关注，输赢已经有了定论，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大夏皇子啧啧道：“妹子，他好厉害哦。” “本来不想这么高调的，可我这里。”黎阳拍了拍胸脯，神色委屈：“有口气一直出不来，你知道吗，我从决定不当店小二起，到现在也才一个月的时间，每天都觉得在做梦一样，我看到了更远的路和更阔的天空，才知道原来山是没有尽头的，才知道天下真的很大。 我不久前在水桥寺差点被别人打死，那会儿我也是一境武夫，就和现在一样。” 凌霄半眯着眼睛，眼里有疑惑。 “当时差点真的死了，你知道多少人打我吗？嘿，就山下那群修士大军，十几个一境武夫围着我打，打得我没有还手之力，打得我像条死狗。” 黎阳缓缓往前走去，每走一步，地面都发出滋滋声，仔细看去，这坚硬无比的地面居然出现了龟裂的痕迹，他明明只是个一境武夫啊。 而此时他的身体竟然嗡的一下蒸腾起朦胧的红雾，只是外人看不见。 丹田气海，那位甘愿化身神只的女子，此刻面上已全是骇然之色。 她比谁都清楚黎阳的身体，所以对这变化的到来更加难以接受，一股愤怒直冲脑门，明明强得这般离谱，为何在水桥寺会被一些士卒给打得濒临死亡，若当时全力以赴，根本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后来得到一位姑娘的帮助，我活过来了，而且还破了境界，说起来我也刚刚跻身一境填海，和在座的你们比起来，实在惭愧。” 众人变了脸色，有愤怒的，也有冷笑的。 黎阳温声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对你说这些吗？” 凌霄呵呵一笑：“你说就是了。” 黎阳站在凌霄十步开外，衣衫刹那爆裂，露出虬莽矫健的肌肉：“只有亲自死一次，才能破后而立，如果不到了那个地步，我根本没有理由说服自己和曾经告别，所以水桥寺过后，曾经的黎阳死了，现在的黎阳，是真正走进天下的黎阳。” 坐镇他气海的神只少女震撼不已， 李青山面色动容，无法想象黎阳当时的遭遇，但他们能来参加试炼，本就是绝佳之辈，又有谁没在生死边缘走过？ “无趣。” 凌霄还以为是什么，结果听了这么一番废话。 “所以这一拳，我称之为——破茧！” 于是，气势冲天！ 农历三月，黎朝大军包围天云山，黎阳郑重的出了拳。 此拳，名破茧！ 第44章 悠悠少年时 狂妄！ “凌霄打死他，这厮废话太多。”有人忍不住狂喊出声。 “他找死呢。” “我不喜欢他，惹人生厌。” “刚刚踏上修行路，就敢自创拳法？还想和大武神的弟子说道理？不知死活，不知深浅，不知天高地厚。” 李青山暗中竖起拳头，别人只看到了黎阳的自以为是，但他却感受到了那种不甘心的斗争精神。 只是破茧二字，便让他荡气回肠，他能想象无数年后对自己的子孙后代说起这件事时，心头有多激荡。 可惜婢儿错过了这一幕，不然肯定会骄傲的道：“黎阳，有种。” 这个走出北镇的少年，向着凌霄出拳，只是他的眼里再也没有凌霄的倒影了，他眼里只有一个人，那便是他自己！ 琴心正襟危坐，朝旁边的史家弟子道：“当之无愧，虽败犹荣，他如果活下来，我愿意和他成为朋友。” “那也要看对方愿意不愿意了。” 两人自顾自说着，眼神却一刻不曾从黎阳身上离开过。 黎阳已经高高跃起，拳头真的从天而降，凌霄只看到了那双目光中的平静，唯独没有看见自己。 同样是少年，为何你就敢如此的不顾一切，他猛然醒悟过来，才察觉自己竟在对方那番废话中的言论而乱了心智，随后眼神重新变得坚毅，耳边也回荡起师傅的无数教诲，这位不动如山的大武神弟子，眉间已经出现细细密密的汗渍，为刚才的想法感到后怕。 凌霄回之一拳，拿出了他巅峰一拳， 这不是切磋，而是论道。 乱我心者，必杀之。 两拳相撞，石破天惊。 “这家伙肯定要死了。” “不自量力，死得其所。” 但下一刻出现的画面，却直接让他们闭上了嘴巴。 在这一拳下，凌霄居然倒退了，刺耳的骨骼声不断冲击着围观之人的三观，白森森夹杂着血肉的骨头窜出体外，还不等他发出惨叫，犹在半空未曾落下来的北镇少年，开始了更加狂风暴雨的殴打，拳头快到只能勉强看到残影，甚至当他下一拳打中凌霄下巴的时候，别人的注意力都还停留在此前击打凌霄的肚子上。 太快了。 凌霄已经飞了出去。 可黎阳并未就此罢休，不杀人，不足以慑人，既然他师傅和自家老板是敌人，那他弟子也不用活着了，因为他很清楚那一日掌柜的选择，哪怕黎阳看不透仙家大人物斗法的门道，可掌柜的金身，的的确确是碎了啊。 于是凌霄的血，成了那爆裂金身的最后养料。 最后一脚，将凌霄踩在脚下，地面凹出一个坑，因剧烈撞击而破碎的大地直接扩散出好几米的龟裂痕迹。 黎阳落了下来，站在原地， 围观之人头脑一片空白，张着嘴巴。 凌霄仰躺在地上，看着蹲下身子的黎阳，喉咙蠕动，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得随着呼吸不断往外溢出鲜血，这张英俊到妖异的面庞上，写满了疑惑和震惊，还有茫然，似不相信自己败了，而且败得如此的不体面。 黎阳轻声问道：“你想问为什么？” 尽管说得平和，可黎阳的目光依旧如刀子那般扎在凌霄的脸上，后者眼中的光晕在渐渐消散，黎阳低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于是这位大武神的弟子，宣布败北。 大夏皇子已经说不出话来，神色阴暗隐晦，默默念着心经，生怕自己的境界会受到刚才的战斗而出现波澜，他目光瞥向自己的妹子，见对方脸色潮红，目光褶褶，赶紧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乱了心智。” 九公主刹那惊醒，随后脸上出现狂喜之色：“他就是你的姐夫了。” “……” “我还是悠悠少年时，你们已经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了，我在端茶倒水时，你们在不断打磨熬炼，我走出北镇时，你们怀揣着长辈的信任和期望踏进山海，走进这片天地。我只是个普通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众人神色复杂，修行路上，有太多的莫名其妙了，先前为凌霄呐喊助威的人已经闭上嘴巴，打脸实在来得太快，令他们措手不及。他们无法理解这个原是北镇酒馆的店小二，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正如他们始终无法理解为何凌霄会落败，而且还是惨败。 黎阳摇摇头，拔起地上的铁剑条指着蜀山的剑仲：“请继续。” 这一刻，霸气十足。 史家弟子下笔有神，铺开的书本内不知记载了什么，竟透着淡淡的光晕，琴心一副理所应当又见鬼的表情，抚着胸口感慨道：“还好我没去当出头鸟。” “你还不够格。”史家弟子不留情面的进行言语打击。 两人明显是朋友，否则谈话不会如此不忌讳，琴心撇撇嘴，目光落在大夏皇子身上，不出意外，对方应该是下一代天子了，那自己，该怎么选呢？ 琴心再犹豫。 李青山问道：“你把凌霄打死了？” 黎阳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只是握着手里的生锈铁剑条，好像真的握着一把绝世好剑似的。 百兵剑为王，只此一剑，他也只需要出一剑。 剑仲冷笑一声，凌霄的失败并不会动摇他的内心，能够主修剑道的人，心智亦是磐石一样厚重：“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打败凌霄，但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为今天的行为后悔，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是什么拳法吗？” 剑仲嘴巴张了一下。 山顶的风声盖过了他想说的那个字。 但黎阳却听得清清楚楚。 妖！ 黎阳神色如常，依旧平静，似没听见，而后者也并未再提，一境剑修，同武夫一样，都是炼气士中的另类，后者霸道，可前者却最不讲理。 空中还残留着血腥味，和凌霄交好的人在为他疗伤，黎阳没有阻拦，他不杀他并不是下不去手，而是到最后一刻忽然觉得没意思了。 剑仲咧嘴一笑，剑已出鞘。 …… 山水相逢的大殿中，已经迈不动脚的黑甲男子满脸错愕，看向同样吃惊不已的水神娘娘，问道：“他说的事，都是真的？” 水神娘娘点头。 “在水桥寺差点被打死了？” 水神娘娘再次点头。 山神吸了口气，趁天地规则还没彻底压制他神灵之身时，努力够到了一碗酒，大口喝下，这才舒爽道：“好，漂亮，有种，妈的个蛋，我就喜欢这种人。” 山顶血腥弥漫，大殿酒气逼人。 真的，很有意思。 第45章 我有一剑 水桥寺今天不营业，本就不多的香客看见大门紧闭，掉头便往规模更大的寺院走去，心里埋汰这寺庙怎么还不垮掉。 道士敲了一会儿钟，估摸着该吃午饭了，走回客室见黎朝皇帝还在那静坐，头疼不已，非要给一个说法么？想到这便没来由的升起，杀了你就是说法，打定主意，便走到对方身边，手掌抬起，想一记手刀砍死他。 和尚一阳摇摇头。 同样的十五六岁，可他们都不会将对方当成小孩子，能够把黎朝做到这一步，很有可能已经觉醒了残魂中的某些特殊记忆。 一阳问道：“陛下，天云山一战，我等都不插手如何？” 十五六岁的少年眼皮抬了抬，纯粹而又真实：“你看我插手了吗？” 道士心头烦躁，杀气腾腾，最不喜这种高深莫测的聊天方式：“你要多嘴，我一巴掌拍死你，我说真的。” 少年大马金刀的坐着，笑道：“本就是亡灵，你又能杀我到几时？顶多花点时间在这天下轮回一次。” 道士彻底没了脾气。 少年以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语气道：“你想出去，我也想带着所有子民出去，你说我们有什么罪呢？你要真定个罪，那归墟就该早点破灭，何苦困住这些古代亡灵，还弄个虚假的海市蜃楼来迷惑我们。” 和尚道：“贫僧愿意永远留在这里，这片天下的亡灵不空，贫僧便不出去，陛下觉得怎么样？” “得了吧，你也是为了集赞功德想出去破境。”少年冲他眨了眨眼睛，道：“古天庭的菩萨，从来不需要积累功德，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一阳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一阳双眼黯淡，那不是他要的真理，作恶多端的恶人一朝心存善念便可成佛，可一辈子都在做好事的人，却往往因为一些身不由己的原因而做出一件不太如意的事，便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公平何在？ 真理在哪？ “陛下所求不是贫僧的道。” “那就等着天云山的所有谪仙人全部死掉吧。” 道士怒不可遏：“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少年很淡定，端坐着身体，还泡了一杯茶，这简直把道士的鼻子都气歪了：“有杀人的心，没有杀人的意，即便我死了，黎朝也会将这条政令执行到底。” 道士蹲在地上，有气无力，将他泡好的茶倒在自己碗里，冷笑道：“等着吧，有人来收拾你的。” 他眼前浮现出黎阳那日离开水桥寺的背影，这会儿，山神应该将他送上去了吧，道士看了眼天色，后天便是黎朝的祭祀大典，如今，归墟死海的天地意志，在黎朝完成大半座天下的统一后，已经开始向着黎朝皇帝身上汇聚。 对他出手，无疑是逆天而行。 …… 当黎阳拔剑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即将发生的精彩，有了先前暴打凌霄的画面，现在谁都不会在小瞧于他，这个从北镇出来的少年，简直强得离谱，如果按他所说在水桥寺差点被人打死就发生于不久前，那么现在是如何变得这么强大的？吃了灵丹妙药大补丸吗？ 事实上，出生在高贵之地的他们根本就无法理解黎阳的那番话，这并非生死，而是绝望后的毅然决然，破后而立，也不是说真正的濒死又活过来才叫破后而立。 黎阳把妖魔道下那位九姐给他的拳法，擅自改为破茧，其实是象征他自己，总要对以往做一个交代和了结。 故而凌霄会败， 而剑仲作为蜀山选中的天才代表，本身也是极为不凡的，每日练剑不晓得要耗掉多少磨剑石，且蜀山的后院还专门给剑仲配备了一块磨盘大小的磨剑石，供他磨剑使用，时至今日，那块磨刀石已经从中间断为两截。 黎阳随意抖了抖剑条，好笑的是，居然有铁锈被他抖了下来，旁边的李青山无语扶额，想把自己的剑扔给他用，但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铁剑条掉落锈迹以后，剑尖居然露出了米粒大小的铮亮剑体。 剑仲放在剑柄上的手，微不可查的颤了颤，他清晰的感觉到手里的剑居然在颤抖，并且在抗拒，如鼠见猫，畏首畏尾，天然被压制。 剑仲心头巨震，这把剑跟随他多年，一直浸养在气海中，也是他的剑灵，能被他选中，剑的本身便来头极大，能一直辅助剑仲成就大剑仙之流，可刚才这把剑， 怕了！ 剑仲眯起眼睛，豁然拔剑出鞘。 高大挺拔的他，侧身握剑，剑尖指着大地，剑气不断在他身上游走，如同环绕了一头巨龙。 黎阳一剑劈了过去。 剑仲抬手便挡。 本以为这只是普通寻常的一剑，却在那剑气临近跟前时才发现不对劲，剑仲连连往后倒退，刺眼的亮光逼迫得手中的剑条不断摇晃，似随时都要断裂那般，而他也一直退到十步开外才勉强止住倒退的身体。 剑仲驻足而立：“好剑。” 黎阳灿烂笑道：“过奖了，我这剑不值一提。” 剑仲脸色阴沉，不复先前的云淡风轻，他手里的剑不该如此乖巧温顺的，刚才被震退，全因手中剑自己的胆小怕事。 剑仲死死的看着黎阳，目光锁定他手中的铁剑条，当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被他捕捉到时，心里顿时翻江倒海，蜀山剑仙，会不知道那代表什么吗？ 他几乎是用喷火的目光看向黎阳。 但后者眼里只有平静。 暴打凌霄，一剑逼退蜀山剑仲。 周围的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了，一把锈迹斑驳看起来连木头都劈不开的剑，竟让剑道天才露出这种忌惮的表情。 是黎阳的剑太厉害，还是黎阳本身？ 众人陷入沉默，心思各异，能来这里的都是天之骄子，已经有人起了拉拢之心。 红色长裙的大夏九公主，眼神迷离：“太帅了。” 大夏皇子很无语。 从北镇出来的少年，与那个消失的侯爷是否有关系呢？当这位大夏皇子突然联想时，小嘴微长成为o型，眼里一片火热，如果真和他猜测的那样，哼：“真乃我姐夫也。” 第46章 天骄璀璨 剑仲的一身剑气凝练到了极致，蓄势待发，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向来主修剑道的人，都会把别人当成磨剑石，越是厉害的对手，自身的剑意便就越强，他很清楚手上的剑比不过黎阳的，可他心里全无退意。 黎阳气海早已蒸腾，有了神只坐镇，他更能调用气海的灵气为己所用，当灵气游走全身时，平日里的温和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冷酷，你想用我当磨剑石，巧了，在下正有此意。 这一次，剑仲打算先发制人，脚步一蹬，整个人迅速进入人剑合一状态，直刺黎阳胸间，速度之快，连空气都发出了炒豆子一样的爆破声。 琴心视线一刻不离。 史家弟子将这一幕细致的写到了书本内。 不寻过往，不问未来，只求当代能用手中的笔，写尽天下的江山如画，写尽人间的天才争斗，直至书成，到那时，便是他证道史家圣贤之时。 其实剑仲已经处于下风，手上的剑早已沦为摆设，这种败局是他无力挽回的，剑便是这样，一旦被压制，便彻底的失去了作用，可即便如此，他剑仲也是一个拥有完美剑心的一境填海炼气士。 在蜀山被当成天才培养，海量的资源往他身上倾斜，即使失去了剑，它本身的力量亦是同境界中的佼佼者。 剑不存，我以自身为剑。 黎阳震惊不已，这人简直就是天生的剑仙，为了剑而存在的人，很难想象当一个人失去手中剑以后，会以身体施展出纯粹的剑气来，因为剑气外放，会损伤到自己的身体。 当剑仲冲到黎阳跟前时，他已口鼻出血，便是如此，也无法抵消他眼中的凌厉，那种无端的锋芒，骇人听闻。 黎阳不敢大意，剑道佼佼者的较量，到此刻已经完全转化为生死之战。 彼此都当成了磨剑石，除非剑碎。 否则不死不休。 未曾出战的鬼墨，见到此处，心里早已萌生了退意，看了眼不知死了没的凌霄，又看了眼被逼得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的剑仲，他无奈的朝大夏皇子摇了摇头。 接下来还需要他出手吗？ 对方已经连续战斗两场，对方和他打斗如果输了，是他鬼墨胜之不武，不论输赢，都将成为难以启齿的笑柄。 罢了。 鬼墨走到李青山身边，捅了捅他胳膊，道：“李兄，说说好话呗。” 李青山白了他一眼。 想要争夺天下第一，连必死的心都没有，如何谈今后的大道？他看着眼里直打退堂鼓的鬼墨，鄙夷之色浮之于脸，对方一阵干笑：“我进来不是为了争夺这个第一，是为了找点宝贝，古天庭的东西，随便拿出去点都是稀罕物。” “祝你好运。” 鬼墨碰了个一脸灰，只得落魄的走到一旁。 而四周的人见他过来，不约而同的都与他拉开了距离。 鬼墨心头不是个滋味，想着正阳山的脸面都被自己丢尽了，但一看到凌霄的惨状，心里便释怀了，至少他现在没有受伤，还活得好好的，就冲这点便比什么都好，他始终无法理解一些人为了争强好胜到最后身死道消，所以才会被自家师傅给强行丢到这归墟死海来试炼。 黎阳一剑而下，针尖对麦芒，两人交错而过，黎阳站在剑仲先前的位置，剑仲也立在黎阳刚才的地方。 这身衣袂飘飘的年轻剑修，还是那么潇洒，即使落败，也没有折损心中的剑心。 黎阳缓缓转身，握剑的手早已血肉模糊，铁剑条的锈迹也在刚才的碰撞下，又稍微脱落了几分。 众人不晓得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眼里，只看到黎阳和发疯的剑仲碰撞以后便立即错开。 “打完了？”琴心一脸问号。 史家弟子也迟迟落不下笔。 总不能写蜀山的天才不是对方三剑之合？ 可黎阳总共也就出了两次剑啊，一次将剑仲逼退，剩下的便是这次。 该怎么写啊。 史家弟子绞尽脑汁，终于眼前一亮，心里有了定数，于是开始落笔写字，他没预料到的是，这次动静比先前更大，书本直接冒出三尺高的黄色才气。 居然，妙笔生花了。 书中香味扑鼻而来，史家弟子眼里全是惊讶之色，看了眼想偷窥书中内容的琴心，悠然一笑。 “世间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啊，哈哈，琴兄，还有酒吗？” “有个屁。”琴心收了古筝，也不弹琴了，死死护住腰间所剩不多的桃花酒，从师傅那就骗了这么点存货，来到这天下还没多长时间，便被这贪杯的史家弟子给哄去大半，实在是不要脸。 剑仲忽然笑了，只是满脸的血看起来甚是恐怖：“谢了。” 黎阳抱拳，道：“不客气。” 最后关头，其实两人都同时收了心里的杀意，要不这一剑之下，彼此都会遭受重创，剑仲对黎阳的剑意感到佩服不已，世间没有天才，只有比天才更天才的天才，他，的确能够背得起“君子”二字。 而黎阳对剑仲，也是生出莫名的感情来，这一次，黎阳认输了，主动开口认输。 只是没人这么觉得而已。 反正两人都不在意这一场战斗的结果了，黎阳收了剑，走到剑仲身边，问道：“还好吗？” “死不了。” 两人相视一笑，黎阳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又道：“来一口？” “来。” 自始至终，不曾看退缩的鬼墨一眼， 剑仲喝了酒，精气神好了几分：“咱们借一步说话。” 黎阳点头：“正有此意。” 两人走到山的另一端，围观的人也识趣的没有跟过去，只是纷纷竖起耳朵，也不说话，显然是想偷听点什么。 剑仲并不介意，反正心里坦荡，两人并排而立，同时看向山下的云海，此刻山顶有风，云海泛起浪花，美不胜收，剑仲轻声道：“来时师门有所交代，若见黎阳，杀无赦，凌霄的目的我不知道，但我绝不是朝廷走狗，我的剑，不为任何人所用。” 黎阳笑眯眯道：“我知道。” 剑仲暗暗摇头：“堤防大夏皇子，他，不简单。” 第47章 夏不胜寒 说完这句话，剑仲自己都笑了。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你不坏。” 黎阳看着这个一心追逐剑道的少年，心里升起阵阵暖意，不论世间如何黑暗，江河日下，人心不古，但总要保留一份信任和纯真，只有这样，人间的美好才不会被泯灭，也会有人在绝望时看到这束照进心里的温暖。 这三个字，很受用。 “笑纳了。” 剑仲见状，便不在解释这句话的含义，而后者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提防又有什么意义呢？ 恰好大夏皇子也朝这边看了过来，估计是太惹眼，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后者神色阴郁，目光晦暗不明。 剑仲收回目光，瞥向旁边少年，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他的。 师门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做了，现在他只想做回自己，然后和这个看起来不错的人， 成为朋友。 两人坐在山顶吹风，刚才的打斗似乎到了尾声，也没人问鬼墨为何迟迟不登场，有些话不用明说，意思意思就得了。 史家弟子收了书，靠在石墙上聚精会神的修改着所写内容，越是修改越是兴奋，只差手舞足蹈了。 鬼墨犹豫片刻，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朝黎阳走去，他想去告诉对方，不继续战斗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害怕。 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摆脱不了强者为尊的准则。 道理不一定讲得通，但拳头能将人制服。所以鬼墨承认自己输得很彻底。 正阳山作为东海的仙家主山，出过飞升境的仙人，直到现在那位仙人也时不时的在人间露脸，当之无愧的仙家大宗。 黎阳见他过来，微微一笑。 鬼墨愣愣的看着他。 触及这张笑容满面的脸时，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委屈，又有些感动，耳畔回荡起师傅那句话：这一辈子不希望你能得道成仙，做你自己就行。 这个同龄人，在此时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啊。 “我以为你会嘲笑我的。”他说。 黎阳摇头：“我跟你有仇吗？” 鬼墨摇头。 “那就对了。” 鬼墨好像明白了什么。 剑仲挪了挪屁股，鬼墨厚着脸皮坐了上去。历经无数次谪仙人大战的天云山，终于要到头了。 天上的云，也在此刻有了变化，厚重的云海在缓缓下沉，丝丝金光经久不散，仰躺在地的凌霄喷出一口鲜血，醒了过来，黎阳没有下杀手，他看起来伤得恐怖，但并未触及本源，一个武夫的恢复能力，外加上随身携带的宝物，自然好得很快。 黎阳最后对他说的是：大战在即，我们不应该自相残杀，我理解你的处境和为难，所以这一拳，你必须受着。 他挣扎着扭头看向黎阳所在的位置，缓缓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围观之人看得惊讶不已，先前都以为他死了，却没想到醒得这么快。 一直在纠结怎么修改的史家弟子，见到这一幕后会心一笑，他知道该怎么写了，琴心猛地睁开眼睛：“这世上真有如此天真无邪的人呐？” “你不是看见了吗？” 史家弟子打定主意，等机会来了一定要和黎阳结交，这个还没有进入书院系统学习的人，将来肯定能大放光彩。 他没有读过书，但每一句话和每一件事，都在恪守书中的道理。 一个字， 善。 别人找他，他会以拳待之，那是因为别人抬起了拳头。 剑仲望着山下，道：“还有一天气运就要降临，黎朝想要绞杀我们应该就在这两天。” 他指着广场中心的大榕树道：“这棵树是早年谪仙人种下的，你们知道种树的人是谁吗？” …… 山下， 蟒袍男子终于下达了登山的命令。他回头往南边看去，这二十年来，黎朝一改往日的温和，大动兵戈，掀起了血雨腥风的战争，由北到南，屡战屡胜，最后止步于南国。 无他，只因这里有座天云山。 坊间传言南国能够幸存至今是因为每年都在上贡，实则真正的原因是这里有山神，还有水神，还有一个爱管闲事的道士与和尚，特别是后者，极为不讲理的将寺庙修在大军的必经之路上，这些年的谈判皆以失败告终。 但这一次，铁定不会了。 天子已经走出朝堂，来到了天下。 他拔出腰间佩刀，闪烁金属光泽的长刀，直指天云山顶端：“全军登山，活捉谪仙人。” 吼！ 一境武夫和修士组成的大军，由各大出入口往上走去。 奇怪的是入口处的山神庙居然没有反应，里边儿威武的神相，被一名士兵踹翻，泥塑碎了一地。 被认为是禁区的天河残渎，在此时也显得很安静。 蟒袍男子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昔日种种在眼前不断划过，“你说过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现在，我来兑现你的诺言了，我会带着他们，全部走出来，然后站在你的面前。” …… 大夏书山。 一位邋遢的落魄书生，正坐在藤椅上钓鱼，身边站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须发皆白，特别是胡子几乎要垂落到地上。 老人忽然开口问道：“刘知夏，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钓鱼的书生抖了抖鱼竿，拔起来一看，只有一条两指宽的小鱼，他慢悠悠的取下来，又放回湖里。 那条小鱼好像还舍不得走，在鱼竿处来来回回游荡，淡淡的灵光在鱼的体外浮现，刘知夏道：“湖里才适合你，这外边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鱼儿应该是听懂了，跃起身子对着书生甩了甩尾巴，这才一头扎入湖心。 书生回头，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老人的身上，只是轻轻道：“人各有志，他在里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希望此事过后能留给他一条生路，当年他的选择也是无奈之举，错不在他。” 老人没有回应。 书生深深一叹，眼里满是愧疚之色，如果可以，他真希望那个孩子能够碰到现今应该穿上了蟒袍的人。 由他来代替自己，化解这场二十年的恩怨。 …… 大榕树晃了晃，掉下来一片叶子，随着风飘到黎阳身边，黎阳伸出手将其接在掌心，树叶如同翡翠，居然有手指那么厚，触感柔软冰凉，上边儿有个字。 夏。 但现在明明才初春啊。 剑仲起身，兀自站在台阶的入口，以身化剑。 这一刻，心思各异的谪仙人们，纷纷涌向他所在之处。 夏不胜寒。 可这树叶掉下来时，云海中，分明有晶莹的物体才飘然坠落啊。 第48章 山河万里 只是一天，万籁无声。 山水相逢的大殿逐渐被云雾遮盖，山神已经没了任何动作，水神娘娘立在一旁，婀娜多姿，似乎成了真正的法相， “碧水啊，等这归墟小洞天降临大天下，咱们就辞去这神灵之位游山玩水去呗。” 见娘娘一动不动，山神嘀咕道：“我说的是真心话。” 水神娘娘的身体已经石化，只有眼神还保留着些许神采，在山神说完这句话后，大殿中央升起一朵睡莲， 千年前古天庭塌陷，花开了一次，此次这一朵睡莲在听闻这番话后，再一次开了。 山神喜道：“那就当你答应了。” 水神娘娘便是这朵开在天河旁边的睡莲，存在时间已经极为久远，可以一直追溯到天河形成之时，她见证了天庭的兴衰，也见证了人间的沧海桑田。 而今天庭不存，神灵该是卸任的时候了。 殿内的山精水怪见到二位仙长出现这种状态，经验老到的启动大殿的阵法，同时老年的山精也自动进入阵眼，开始等待这漫长而又短暂的三天。 …… 榕树开始疯狂坠落树叶，每一片叶子在空中如鹅毛飘坠，却在落地后砸出砰的一声，大夏皇子抽出长剑，站在山顶入口的另一端，这高达万丈的山峰，凡人望尘莫及，但在炼气士和武夫眼里，无非是路长一点，高一点罢了，花点时间，能上。 隐约间，好像看到汇聚成河流的军队往上游动。 不论怎样，他们要守到天地气运降临的最后一刻。 大夏九公主一改先前的娇蛮，只是往那一站，身后哗地一下跟来一片，绝大部分都是少女居多，偶尔也有两个护花使者。 此方天地之变，前所未有，谁能想到一向以谪仙人马首是瞻的黎朝，会破天荒的变了态度，不仅不配合他们争夺气运，反倒自身掺和进来，从棋子摇身一变成为下棋手，于是便有了这场血淋淋的围剿之战。 声势之浩大，从几十年前便已经开始布局，一切只等谪仙人降临。 大夏皇子没有打搅妹妹的思绪，两人挨着不远，却各自戍守一边。 为帝者，当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帝王气概，为公主者，巾帼不让须眉，方为女中豪杰。 大夏天子的九个孩子，性格迥异，可他们都不是孬种。 史家弟子不善于战斗，但一支笔，却能给他们带来气势上的增幅，他念了一首破山河，将手中书抛向天空。 光晕瞬间扩大，将整个天云山的山头覆盖，大如斗的古典文字如同活了过来，在四周不断游弋。 谁说文人墨客不懂兵家攻伐之事？只是这一身的正气，全部写在书里了罢了。 琴心找好位置，摩拳擦掌，准备来一首沙场秋点兵，可惜这三月的气氛烘托不到位，正要惹来一阵发笑时，他却就地弹起了十面埋伏，金戈铁马从这古筝中回荡在山头。 似乎，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了，众人都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阴谋阳谋，明争暗斗，拉帮结派，到最后也只能团结在一起，毕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到了这一刻，众人反而都洒脱了，没什么可难受委屈的，哪怕只是一群少年少女，在不应该有的年龄上承担了成人才有的苦累。 先有天下人，才有仙家人，痛苦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也是万物的终点，黎阳紧紧握着那片掉落下来的叶子，心里默默发誓，只要我活着一天，掌柜的，你的恩怨，便是我的一切。 他不是傻子。 登山真的不需要时间。 于蟒袍男子而言，上来无非小半天的事。 依旧是大撵之下。 黎阳很是好奇，一些狭窄崎岖的山道路段，这巨大的华盖大撵是怎么抬上来的。 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蟒袍男子看着黎阳手中的榕树叶，问道：“那个人是你，对吗？” 黎阳点了点头：“有假包换。” 剑仲在后方拔剑而立。 黎阳摇了摇头，走到蟒袍男子跟前，他将榕树叶收在怀里，笑道：“说起来我该叫你一声师叔？” 蟒袍男子好笑的看着他，眼里还真的浮现了一抹温柔，似长辈看着自己的后代：“应当的应当的。” “山顶的榕树这么大了，当年知夏挖的土，我埋下的根，当时我们俩一起发誓，一定要改变这世界的结局，让万千亡魂有归处，我是这么做的，也一直在坚持，你说我有错吗？” 黎阳莞尔：“前辈的事前辈解决。” 蟒袍男子大笑出声，低头看着快要到自己齐肩的少年，眼里依稀看到了曾经的模样，他思量片刻，道：“你的意思是我不该这么做吗？” “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我只是个店小二。” 蟒袍男子看着榕树边上的高大神像，心里有些生气，一挥手便将其打得稀烂，最惨的是神像的脑袋还被他剁碎了。 黎阳道：“师叔的戾气太重不适合修行。” 蟒袍男子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这就跟小孩告诉大人不能玩火，否则容易尿裤子一个道理，他低着头，答非所问道：“黎朝气运凝聚于此，而今在我的帮助下，已经完成天下统一，这一方天地的气运都将为我所用。” “天云山呢？南国呢？天河残渎呢？” 蟒袍男子双眼一眯：“知道的还挺多，谁告诉你的？就知夏那倔脾气，不该跟你说这些才对。” “我告诉他的。”脸仲在旁边提醒。 “蜀山？” “正是。” 蟒袍男子叹了口气，最后一次说道：“我这后边有三千精锐，你怎么挡？” 黎阳拍了拍腰间，悬挂的铁剑条是时候的露了脸。 蟒袍男子托着下巴，揉了下黎阳脑袋：“已经决定好了？” “嗯。” “好吧。” 蟒袍男子往山下走去，途经大榕树时又停了下来：“久经辗转多年，兜兜转转走遍了这座归墟天下，再回首你居然长这么大了。” “既然如此，那便由你来见证最后的终结。” 榕树似有了灵性，巨大的灌顶上犹有光晕流转不息，大概是有孩子在树内说着什么。 黎阳目送他下山，对剑仲问道：“如果榕树成精，它会是妖吗？” 跨入台阶的蟒袍男子脚步一滞，脸上浮现出笑意，自顾自说道：“是的话你又该怎么选择呢？” 第49章 修真的少年 蟒袍男子下了山，黎阳的心并不平静，这或许算是彻底继承了不靠谱掌柜的因果，哪怕内心早已坦然接受一切，事到如今，仍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天地滋养万物，唯妖不可存。 古天庭塌陷，便因妖而起，天地改换了正主，妖依然是不可提起的禁忌。 剑仲道：“妖也好，人也罢，心正便是正途。” 说完这句话后，剑仲都觉得不好意思，脸上出现尴尬之色，如今的他哪有资格说这句话，放在师门里，便是大逆不道，蜀山镇妖塔不知镇压了多少大妖，连曾经贵为神兽的某些存在，也在古天庭不复后钉上了一个妖字。 黎阳奇怪的看着他，问道：“你说的是实话？” 剑仲尤为心悸，竟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有些失神，纯粹，不带一点杂质，他不明白怎样的环境才会造就这般赤子之心的人存在，似乎在他眼里，天下一切皆善，连自己这种本对他抱有敌意的人，都能如此坦率的交流，一点防范都没有吗？ 扪心自问，剑仲做不到这一点，可他也算是做到了，剑道的路，不容有杂念，在他眼里，只有剑，也唯有剑，他不需要七情六欲，也不需要感情，只有这样才能做到真正的人剑合一，直至走向剑道巅峰。 黎阳笑道：“不回答也没事，我就好奇问问。” 这百十来人并非人人如他这般闲庭若步，还有心思闲聊，黎阳看了眼四周，这群十五六岁的少年面上，写满了凝重，还有一丝决绝，宁愿死，也不要后退一步。 可那位从山上下去的蟒袍男子，曾经也是谪仙人啊。 他违背初衷，不惜使用血腥手段镇压这群可当做后辈的谪仙人，也要帮助黎朝完成真正的天下统一，让黎朝天子获得归墟死海这片不完整的天地意志，让其气运加身。 剑仲立在旁边，像根标杆，长发舞动，风采决绝，他背对着黎阳，轻声道：“黎阳，不管你怎么看待蜀山，但我剑仲只代表我自己，我有自己的剑道，也独尊于自己，明白吗？” 黎阳大概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故而问道：“所以是先有你剑仲，才有蜀山，是这个意思吗？” 剑仲点头。 丹田气海内。 化身神只的曦遥双腿白洁，脚下是化海的灵气，她的身姿越发璀璨光华，淡淡的神光不断朝着四周扩散而出，将黎阳黑暗的丹田照亮，刚才黎阳的两场打斗，让她看到了许多，也让这位少女的心里生出了不解。 黎阳神色古怪，这段时日还没抽出时间内视自己的丹田，也许是在逃避，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为他付出生命，牺牲一切的少女，可他心里并非没有考虑，此刻感受到丹田的异动，心神一沉，顿时见到那位托着下巴望着昏暗天空发呆的绝代少女。 肉身瓦解，以神魂化作神只的她，半妖体魄更加明显，额头上的鼓包已经成了两个肉嘟嘟的小角。 感受到黎阳的心神，少女微微抬起头，道：“你想说什么？想问那个蟒袍男子如何以谪仙人的身份在黎朝走到王爷之位的？” 黎阳嗯了一声。 “归墟本是天庭四极，天下海水尽流其中，下方压着万恶之源，当年坐镇此地的便是天下间的最后一头真龙，古天庭塌陷，归墟的海水倒灌天河，水漫人间，万恶之源的封印松动后，有一缕紫色妖气逃了出去，无人知晓那妖气去了哪里，所以有人说是真龙故意放走了万恶之源，故而被群起而攻，当年那一战，陨落了无数仙人。” 曦遥慢慢说着往事，眼神明媚，大概是感受到了黎阳的呼吸不对，便又冷笑了一声，道：“他们打着追查妖迹的幌子，目的还不是为了屠杀那头最后的真龙，真龙当然宁死不屈啊，于是血战到底，死伤无数，进入归墟的仙人没有一个活着出去的，当归墟干渴，成为死海后，残存的天地意志将仙人的亡魂强行锁在这方世界，使其不得入轮回，永永远远的在这虚假的世界中赎罪，这么做以后，也让本该随着天庭塌陷而进入大天下的归墟洞天，被破格剥离了世界资格。” 黎阳心情悚然， 原来，还有这些古代秘闻，可他，从未听过。 “天地易主后，无数谪仙人降临此地，当真是为了争夺气运吗？这残存的天地意志本就不受大天下认可，他们无非是为了寻找斩龙台罢了，那个能斩掉真龙的斩龙台，据说藏着四极的秘密，也藏着修行路上的最终断头路续接的机缘。 所以如果你是问那个王爷在想什么，是不是当真为了这片世界的亡灵，可我觉得吧，他不是，他也想得到斩龙台，然后自己融合这片天地的残留意志，化身真龙！” 黎阳很想问这个少女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但从对方平淡的语气中，又不像是在说假话，只是愣愣的看着她额头上的小角出神。 她不愿意深入聊这个话题， 而他也不想再继续问。 其实不论是少女，还是这个看起来如同愣头青一样的少年，在对方化身气海神只后，那抹因果已经将二者紧密的绑在一块，命运相连，不分你我。 黎阳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头震撼。 不需要再疑神疑鬼，也不用在想曾经的光怪陆离，只是在这一刻，暗自下了决心。 铁剑条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的思绪，故而轻轻颤了颤。 黎阳握住剑柄，天云山的灵气忽然开始暴动，击碎了下压的云海。 黎阳其实很紧张，他只在掌柜的口里听过金戈铁马。 于是持剑站在剑仲旁边。 下方可以看到往上快速攀登士卒身影，阳光下，波光嶙峋的盔甲反射着难以言喻的阴森，他们本就是死人一个，尤不自知，终归是可怜的。 这么说起来，这算是阴兵么？ 他摇了摇脑袋，他还是更愿意将他们当做人来看待。 深吸了口气，道：“他们，来了。” 剑仲不言不语，只是一身的剑气显得更加疯狂，不论是大夏皇子，还是刚刚愈合的大武神弟子凌霄，皆在这一刻做好了准备。 此处无声，唯有笼罩在山头的史家书籍，将这一刻镌入其中。 少年可以朝气蓬勃，也可以拔剑血战一方，这，才是修真的少年。 第50章 大战即来 水桥寺的安宁终于被这位年少的陛下打破，但本该拥有绝对实力碾压的陆一道长和一阳和尚，却在此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状态，以至于庇护寺院的十二品金莲直接坠落在地，光芒黯淡。 寺外停留的铁蹄，何止是千军万马。 这位陛下缓缓退出大雄宝殿，矗立在院内的他抬头往天云山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深邃，似有一颗古老的灵魂在其体内望穿秋水。 陆一和一阳，此时跟凡人没有区别，此前弥漫在大殿的茶香，竟是专门对付修士的镇魂香，等他俩察觉到这一点时，已经来不及了，别人做了万全之策，不惜以身犯险，以天子之尊陪同喝茶聊天，当真是白聊的？ 陆一自嘲一笑：“阴沟里翻船了。” 一阳双手合十，面色无悲无喜：“其实在你内心深处是同情这片天下的人的，要不然怎么会迟迟不杀了他？你要是拿出当日击杀那位世子的决心，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你早就知道茶水的香味有问题，对不对。” 陆一耸了耸肩，没有半点被戳破心思的尴尬：“知夏离开的太久，如果是他在此地守候，也许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看着面色依然平和的一阳和尚，脸上浮现不舍之意：“我要走了，我要把这消息带回去，告诉他们此方天地的变故，好为他的降临做准备。” 一阳和尚轻轻道：“做好决定了？” 见他神色坚定，和尚便不再劝说。 陆一指尖夹着一张符箓，自言自语道：“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他脸上有落寞，也有不甘，更多的还是决绝：“我想过很多结局，甚至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拿下了这片天下的气运，代替这个意志让归墟死海回到大天下多好，筹划这么多年，居然输在他的身上，够操蛋的。” 此时，符箓已经开始燃烧，青烟儿飘荡之际，他的身子也越发空灵起来，整个人呈现透明状态。 一阳和尚笑道：“还不一定，知夏送那位少年郎进来，想必也事先考虑到了这点。” 陆一不想和他辩论，但他现在必须要先走一步，否则后患无穷，他是一魂一魄，不像和尚是本尊降临，二者本身就有区别，这也是为何他做不到和尚的淡定之因。 他要走， 真的只是为了回去报信吗？ 反正和尚是不信的，也许用逃避和放弃更合适，只是和尚不愿意多说。 “走好。” “得嘞，别死里边儿。” 陆一笑得很洒脱，身影一晃，眨眼消失不见，殿内还有残存的符纸燃烧后的气味，和尚闭着眼睛，叹了口气，默默念着心经，诡绕的佛家经典从他口中吐出以后，化作漫天的金色莲花，将他包裹在内。 远远看去，金莲似着了火那般，坐在中央的一阳，刚正不阿，脸上带着心怀天下的慈悲，似成了真正的佛陀。 涅盘。 站在殿外的少年于心不忍，见到陆一的魂魄离开后陷入沉思，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随后抬手，下令。 大军开始往水桥寺冲击，武夫的强大体魄凝结成战阵，不断消磨水桥寺的护院大阵，和尚依然闭着眼睛。 …… 远离大夏版图的一座洪荒深山内，有座道观，挂着真武荡魔祖师的匾额，气势宏伟，可这道观居然没有半点香火气，阴森森的，年久失修的宫殿群长满了杂草，这时，一束青光忽然从天而降，直直落在殿内的泥塑真武雕像上。 片刻后， 雕像动了，布满蜘蛛网的雕像直接迈步从台上走了下来，轰的一下，一个中年道士模样的男子出现。 男子四处看了看，勃然大怒：“该死的刘知夏，居然把老子的真武大殿搞成这副模样。” 随后查探了下境界，一魂一魄归位，并未让他的境界突破，甚至还有所下降，差点原地气死的道士，在消化完这几十年的记忆后，暴怒的神色顿时耷拉成了茄子：“妈蛋，失算了啊。” 他望着天穹，哈了口气，浑浊肮脏的建筑群刹那变得金碧辉煌，而后往地上一跺脚，青云直上，朝着大夏都的某座书山飞去，他要去算账。 …… 天云山已经彻底乱了起来，特别是在山下大军冲上来以后。 黎阳与剑仲已经失联，这顶端被修士布下了阵法，雾蒙蒙的杜绝了一切感知，耳边能听到的除了呼呼呼的箭气破空声，便是刀剑入体的噗噗声，惨叫，哭喊，配合着缕缕不散的琴音，让这里成了一方炼狱。 黎阳一路退到中央大榕树下，不知为何，靠着这棵有些妖异的大树，竟有种安宁的感觉，这棵榕树，身上不知道插了多少箭，墨绿色的树干也被四处喷射而来的血水染得通红。 黎阳吸了口气，猛然发力，铁剑条顺着面门竖劈而下，当啷一声，一个穿着制式服装的士卒倒在面前，胸口被一剑切开，内脏哗啦啦的流了一地，黎阳不敢大意，在此剑过后，身子突然一痛，一根绽放着刺眼金光的箭射中了他的肩膀。 黎阳忍着剧痛将箭拔了出来，就地滚到大树另一侧，但感知下的正前方，正有一股摄人心魄的气息传来，快速放大的黑点毫无征兆，忽然出现在他的脑袋旁边，随后轰然爆炸开来。 大撵下的蟒袍男子，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 突然。 大榕树猛地震荡起来，无数落叶骤然飘荡而下，不断释放着金色光晕。 蟒袍男子先是一阵惊愕，随后对着身边的老者沉声道：“速速把榕树砍断。” 老者低头称是，三境武夫的他，只是几个健步便窜入其中，但蟒袍男子并没有看到想要见到的画面出现，反而一道血线穿过浓雾飞了出来。 刚才还精神抖擞的老者，这会儿几乎命悬一线，一身武夫的气血凌乱无比，脸色白如金纸，只是气息尚存，没有彻底毙命。 一张榕树叶不偏不倚的落在蟒袍男子跟前。 万籁寂静。 蟒袍男子看着榕树的方向，神色悲切，从大撵上走了下来，佩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于掌心。 “连你，也要跟我作对么。” 第51章 大榕树下 榕树叶还在掉落，漫天飞舞，史家弟子的书籍早就不知道被打到什么地方去了，入眼可见，榕树的叶子以极快的速度掉落，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数之不尽的叶子呼呼啦啦全部掉光，独留一棵光秃秃的榕树干。 可有这么一张呈金黄色的叶子，手掌大小，不偏不倚就落在蟒袍男子跟前，他伸手将其拿在手心，叶子上有个“善”字。 蟒袍男子冷哼一声：“我记得你跟我说的那些话，可你呢，是不是把我们的誓言全部都忘了呢，还让人进来想毁掉你我共同种下的梦。 事到如今你用不着劝我，谪仙人必死，他们不死，天地意志便无法依附在黎朝天子身上，那么被困在归墟死海世界的真龙真灵，便永远无法回到大天下中。” 叶子上，隐约有道白色身影若隐若现，大概是很朦胧的，所以只能看到那张胡子拉碴的脸，落魄的书生满脸的苦笑：“你不要忘了，真龙真灵一旦离开这座天下，那这归墟洞天的所有生灵，都将彻底灰飞烟灭，世间便再无他们的存在痕迹，如此强大的业障一旦跟着进入大天下，你可知这后果将会有多严重吗？” “他们本就是死人一个，我这么做是为了让他们早点解脱。刘知夏，我很骄傲能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但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你留下陆一和一阳拦我的道开始，便不死不休，你我的情谊，如这张榕树叶。” 蟒袍男子将榕树叶捅穿，眼前浮现出昔年种种，有酸甜苦辣，也有在艰难时的携手共进，可惜画面渐行渐远，随着各自的道愈发坚定后，当年的情谊早就成了牵绊彼此的恶果。 那道人影在榕树叶破碎后，微微一叹，随后消失。 蟒袍男子神色越发深沉，但眼角分明有颗晶莹的东西在坠落。 他往前一剑，惊人的剑气刹那爆发，剑气将还未掉落在地的晶莹划成两半，并把遮盖大半个天云山广场的榕树主杆从中整齐划开，切口光滑如镜面，而剑气却并未就此消散，反倒在往前继续冲击时，连带着切碎了不知道多少倒霉的士卒。 这剑气，让弥漫的浓雾短暂性的撕开了一道豁口，而背靠树干的黎阳，也终于看清了当下的环境。 他甩了甩浆糊一样的脑袋，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手中黯淡不已的画卷，金甲男子送给他保命的手段，便这样被他弄没了。 一想到刚才的爆炸，黎阳便心有余悸，差点就死了，和以往的每一次打斗都不同，是一种让他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的绝对碾压威力，黎阳吐出一口鲜血，在浓雾逐渐闭合时，与蟒袍男子隔空对视。 直觉告诉他，现在很危险，特别是在对方看见以后。 黎阳收回目光，余光看到身前有道红色身影一闪而逝，快速窜向另外的一个方向，让人想笑的是，红色身影在察觉到他以后，明明想停下来的，却因速度太快，一个趔趄，直接倒在浓雾中，没了踪影。 这雾气并非明面上迷惑感知和遮掩视线的作用，还能让此方狭小的空间产生扭曲，以至于近在咫尺的两人，可能始终都无法聚在一块，然后被他人各个击破，想要自保唯有以自身的实力。 黎阳没有犹豫，顺着红色身影的方向跟了过去，刚走了几步便被绊倒在地，耳边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隔得近了才看清她的样子，的确是大夏九公主无疑了，只不过现在的她不再光彩亮人，显得很是狼狈。 火红色的长裙到处都是撕裂的痕迹，能直接垂落到地面的双马尾，被斩掉了一半，肩膀处还差着一根铁箭，箭头破体而出，裸露在外的头上带着让人心底发寒的紫色毒药，一看这些箭便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专门用来击杀谪仙人。 黎阳赶忙将她扶了起来，昏昏欲睡的大夏九公主睁开眼睛，见到是黎阳后，咧嘴一笑，眼神中凝聚出些许光：“黎阳，救我。” 黎阳制止了她的说话，专心致志的看着插在她肩上的箭，伤口处已经变得乌黑，再不进行治疗后患无穷，他对大夏九公主并无好感，特别是因对方直接给他拉了一大波仇恨，便再也不想见到她。 可现在躺在怀里的只是个奄奄一息的脆弱女子，既然无仇，那理当相救，掌柜常说待人以诚，与人为善，才能与天地为善，他那会儿年龄小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现在看来，只有大善才会与消失在天地间中的“君子”剑取得联系。 大夏九公主侧着脑袋，不敢抬头看黎阳，可能是因为愧疚。 还好黎阳身上宝贝多，不仅有金甲男子给的保命画卷，还有雷老头给的铁剑条，攻防兼备，才让他活到现在还没受什么重伤，连这位大夏九公主都伤得如此厉害，不晓得其他人又该是怎样。 黎阳心头沉闷。 黎阳用铁剑条将插在她肩上的箭头削掉，顺势一掌将残留物给拍了出来，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金甲男子给他的古神仙钱摁在对方伤口上，滋啦一下，一股呛鼻的黑烟儿从伤口处冒了出来。 大夏九公主强忍着痛楚，不让自己发出惨叫，但身体传来的剧痛，却让她止不住的浑身颤抖，小脸更是毫无血色，白得吓人。 “对不起，连累你了。”她抬起头，看着黎阳，目光有些奇怪的温柔。 黎阳疑惑的看着她，然后将伤口包扎好，古神仙钱的力量无疑是很强大的，不一会儿，大夏九公主便彻底恢复过来，不仅如此，溢出来的灵气，还让对方的境界攀升到了巅峰，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跻身二境搬山境。 大夏九公主似感受到了破境契机，连招呼都不打便盘腿坐在地上，身上光晕流转，一股强大的威压不断在她身上游走，黎阳心头震撼，目瞪口呆，莫非是要在此地破境！ 察觉到这点后顿觉头疼不已，甚至想一走了之，但这犹豫只持续了一瞬间，到最后还是选择留了下来，就这么站在大夏九公主跟前，一人一剑，傲然而立。 大夏九公主不是花瓶，相反，她本身就是出类拔萃之辈，天赋异禀，要不然也不会在触摸到破境的契机刹那，便毫不犹豫的开始冲击，借着古神仙钱的灵气，催动修行功法，此等心智，此等魄力，远超常人。 于是，黎阳看到了一幕极为夸张的画面。 大夏九公主脑袋上，浮现出天云山的虚影， 黎阳震撼道：“竟以天云山当做二境基石，太可怕了。” 无法想象，要以怎样逆天的功法才敢将这座在曾经在古天庭都能称之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山当做基石来映照。 当真是福缘深厚，因祸得福，黎阳感叹不已。 悬浮在她头顶的天云山清晰无比，一草一木，连山水相逢的那座庙都被夹带在内，这不仅是功法绝世的原因了，还有大夏九公主的魄力，否则哪敢在这里强行破境，并且还想将古天庭残留的正神，天河正神纳为她的搬山神只。 黎阳看得头皮发麻，眼前这个灵动的双马尾少女，原来心里藏着这么大的志向。 而今，黎阳早已不是那个端茶倒水的店小二了，虽然才踏入天下不久，可他，看到过最强的剑，最强的拳，还有最高的山，眼界非凡，从北镇那个弹丸之地，朝着整座大天下眺望。 “黎阳，此战过后若你我能活下来，我便承认你是我的男人，第一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男人，直到我死。” 黎阳还想说话，但气海一震，丹田顿时传来一股钻心的痛处。 坐落在那片无边大海中的神只少女，满脸怒容，第一个男人？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吧。 黎阳不知道对方在发什么神经，想来现在是特别生气的，可惜了这个七尺少年郎，悠悠雄心壮志，欲与天公试比高，却情商嫉妒不在线，拖累了他的后腿。 到底才十五岁啊。 黎阳不敢沉入心神去安慰，现在正处于风暴的中心，哪敢三心二意，他握着铁剑，就这么失神的一会儿，迎面出现好几个制式服装的士卒，一个个满面狰狞，刀剑齐下，黎阳太剑抵挡，还是被斩落在地。 他原地一滚，避开致命一击，后持剑冲了过去，速度极快，生锈的剑条锋利无比，特备是在和剑仲的战斗中，让剑尖的锈迹脱落后，显得更加锋锐，天地万物无所不切，在他刺中一个士卒后，对方惨叫一声，当场爆裂开来，身子也骤然化为血水，只剩一具骨架子。 黎阳还在纳闷什么时候铁剑条如此变态了，却发现原来他刺中了对方胸口的毒囊，余下包围他的两个士卒，胸口都有一个。 黎阳心头翻滚，如果被他们近身的话，那毒囊也许就砸到自己身上了。 另外两个见同伴惨死，更加癫狂，铺天盖地的打了过来，黎阳起身招架，尽量拉开距离，不让他们靠近还在破境状态中的大夏九公主。 …… 蟒袍男子朝浓雾中走去，在他眼里，这里是没有任何这烟雾，能让他在混战中精准无比的找准目标，抬手一剑，将近身的谪仙人劈成两截，随后直直朝黎阳走去。 当他站在黎阳跟前时，后者并不意外，脸上只有淡然。 蟒袍男子笑了笑：“世事无常，你若叫我一声师叔，辅助我，可留你一命。” 黎阳淡淡的看着他，没有谄媚的表情：“我只有一个老板，这一辈子，只当他一个人的秋二，除非我死了。” 蟒袍男子俨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回答，冷笑道：“所以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是吗？” “还有我。” “咳，还有我呢。” 后方，两个衣衫凌乱的少年走了出来。 第52章 只需蹂躏 向阳盛开的我们，才是真正的我们。 在蟒袍男子眼中，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就这么站在眼前，一个剑气鼎盛，盛气凌人，一个拳意外溢，神色淡然，他们身上沾染了血渍，不知道从多少恶战中幸存下来，这两人身上所携带的气息，蟒袍男子都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他修行这么多年，从当年的选拔中独占鳌头成为参与山海试炼的人，见过的实在是太多了。 何况这两少年，隐约还带着那两人的气息。 “武神。” 蟒袍男子开口。 凌霄微微点头。 “剑二十三。” 剑仲倒提长剑，显得极为配合。 “你们，也想死么？”蟒袍男子淡淡开口道。 他这一剑，可以搬山填海，更可以一剑之下，山海变色，在郦靖侯眼中，他是最出类拔萃的兵家天骄，在刘知夏看来，他又是百年不遇的绝世剑道天才，这一身澎湃的剑气，便是剑仲这个小小年纪便人剑合一的天骄，也自叹不如。 如果念着长辈对小辈的香火情，此刻，蟒袍男子就应该收手离开，可他并没有，反而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两少年明知不敌，却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那你们，就去死吧。” 蟒袍男子也不废话，一剑递了过去。 江河日下，万里无云，面前的虚空，似乎都被这一剑斩断了。 然而剑气抵达两人面前时，又忽然拐了一个弯儿，将两人右侧的云海切成了两半。 本该来势汹汹的剑气这般平静柔和的化解，让凌霄和剑仲为之一愣。 不应该的。 只是站在他们后方的少年，发丝断了几根，随着微风轻飘飘的坠落在地。 蟒袍男子的犹豫不决和少年们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神色冰冷，其余的则是无所畏惧，只是，他们真的不怕吗？ 这能搬山填海的剑气足矣表达彼此之间的差距，反抗也只等于螳臂当车而已。 “你们啊。” 蟒袍男子摇摇头，缓缓往他们面前走去，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岳，给他们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是的。 无需质疑，他们三人联手也绝非蟒袍脑子一剑之敌。 黎阳走到剑仲和凌霄的前面，眼神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有倔强，也有愤怒，但蟒袍脑子却从中看到了一丝同情。 他没来由的心神一震，想起当年意气风发的几人降临此地，那会儿他们还是高高在上的谪仙人，共同想着改变这个世界，让这归墟死海的亡灵得到解脱。 于是一阳许下大宏愿，山海不空，誓不成佛，于是，陆一在真身离开前，强行留下一魂一魄，只为了当初的誓言能够实现。 他又不是如此吗？ 蟒袍男子神色动容，转瞬便恢复了平静，但面上却出现了奇怪的笑容，只是一巴掌，这三个强大的少年便飞了出去。 被打中的地方血肉模糊，看一眼便血肉模糊。 他留手了。 凌霄从地上爬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里全是血丝，剑仲单膝跪地，用手里的长剑支撑着身体，身子早已猩红一片，这一掌下，何止是受了重伤？ 可他两都没有半点要退缩的意思。 黎阳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神炙热，笑道：“师叔，你敢不敢直接将我们杀了？一了百了。” 他们三人哪怕再天才，但在蟒袍脑子的眼里，也只是天才，仅仅局限于此罢了，这么说话也无非是逞口舌之快。 蟒袍脑子目光冰冷：“你认为我还会对你们手下留情吗？” 黎阳深吸了口气，这个本着低调行事，不招惹是非的少年，在明知已经打不过的情况下，依然爽朗笑道：“那就，不要留情。” 剑仲和凌霄同时对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如你所愿。” 蟒袍男子很干脆，绕过剑仲和凌霄，一拳头落在黎阳身上，黎阳反抗了，明知自己挡不住这一拳，他依然抬起了拳头，于是二者碰撞，黎阳如遭到一座山的镇压，胸口重重一痛，身体在半空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蟒袍男子一步跨出，空间的距离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便出现在黎阳身边，剑仲和凌霄想帮黎阳挡住他，却发现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抵挡他前进的步伐，于是便看到黎阳在这一拳下一路打滚，缩成了虾米。 痛的。 几乎快要昏厥的黎阳动了动身子，摸着掉落在旁边的铁剑条，蟒袍男子神情一滞，即使这样了，你还要抵抗吗？ 他走到黎阳身旁，一脚踩下。 力气之大，直接让黎阳胸口传来一阵绞痛，张开嘴便喷出一大口浓血，面门早已被踩得血肉模糊。 凌霄看不下去了，一个闪身出现在蟒袍男子身旁，这个大武神的弟子，没有丝毫畏惧，怒喝一声，一拳轰了过去，乃至身体周侧都出现了朦胧的异象，似有一尊巨人在拿捏蟒袍男子。 以牙还牙，以拳对拳，他也会。 他是武神弟子，只有躺在地上被别人打死，却绝不可能会后退一步。 蟒袍男子站在那任由他一拳打在身上，这惊天动地的一拳打在他身上，像是挠了个痒痒，对方只是轻飘飘的拍了拍衣裳，将稍微有点褶皱的长袍梳理整齐，于是，也就这样了，他伸出手，无视凌霄身上的各种拳意，像是捏着一只小鸡，将其狠狠地摔向远方。 这一摔，注定凄惨。 大武神弟子凌霄身子消失在浓雾中，隔了好久都没有出现波澜，也不晓得是死是活，这种情况下，剩下的黎阳和凌霄应该是暂避锋芒才对，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的意志也变得这般的脆弱可笑。 “有什么意义呢？”蟒袍男子摇摇头。 在他眼里，这两人无力的抵抗和找死没有半点区别。 黎阳咧嘴，胸口几乎凹陷了进去，但面色依然顽强：“所以要让我们跪地求饶吗？我告诉你。” 他挺直了胸膛，本就受了伤的身体，这么挺直后看起来很滑稽，但哪怕还有一口气在，他也不要捂着胸口叫疼。 男儿流血不流泪，更不可能受辱。 除非死。 蟒袍男子眼里罕见的出现了些许赞许：“你很弱，也很强，可我很喜欢。” 第53章 神道崩坏 黎阳的身体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哪怕明知反抗的结果就是找死，但这份颤抖，却源自于灵魂最深处的不甘心和最后的困兽犹斗，我宁愿站着死，也不要被羞辱殆尽后气绝身亡。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而蟒袍男子也任由他站起来，只是在他站稳脚跟后，便又是一拳递了过去，黎阳紧跟着摔倒在地，骨骼断裂，口鼻冒血，看起来甚是恐怖，他哈哈笑着，嘴里，眼里全是血：“休想让我求饶，我也不会让你看到我求饶的表情，一丝一毫也绝对不可能。” 哪怕身陷绝境，也要这么反抗么？蟒袍男子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将他打死。 却在此时，后方云海翻滚，气势跌宕，那位被始终保护在后为了破境的红衣长裙少女，那位被黎阳冠以胸大无脑，头发长没头脑的火红少女，站了起来，只是一个闪身便出现在黎阳身旁，看了眼几乎看不出模样的少年，少女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刚才的确在最不正确的时间内选择破境，那是因为她无条件相信黎阳，相信这个拥有赤子之心的少年不会对她视而不见，而对方，也真正做到了这一点。 蟒袍男子云淡风轻，这个刚刚跻身二境的少女，哪怕拥有绝顶之资，可在他眼里依旧不够看啊，他淡淡笑道：“你要帮他？” 少女不言不语，体外凭空悬浮一口不断旋转的月牙武器，这，便是她的回答。 “不自量力。” 蟒袍男子叹了口气，他很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做，可也很疑惑，生死面前，真的能做到这么淡然吗？天下生灵，谁又不想好好活着呢？何必争着来找死。 所以在说出这句话后，他便给出了一个提议：“现在投靠我，帮我斩杀他们，怎么样？到时候给你们一个亲王的爵位，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时候拥有归墟死海的天地意志庇护，即便是到了大天下，也能傲视天地，独霸一方。” “亲王？”大夏九公主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这个少女此时是那么的傲骨铮铮，被削掉一半的长发凌乱，但很光洁，黑色发丝随风舞动，闪烁着特有的光洁，她道：“我是大夏公主，是大天下，江河所至，日月所照，天地神灵由大夏赦封的九公主，你一个亲王，就想让我为你卖命？你在搞笑吗大叔。” 蟒袍男子听后一笑置之：“到这里啥也不是。” “那你动我试试？信不信我爹爹来了一根手指头就能弄死你。”大夏九公主没有半点畏惧之色，脸上只有自豪。 蟒袍男子笑道：“他能来吗？” 这几人在他眼里跟蝼蚁没有区别，现在大势所趋，早已到了尘埃落定之时，花点时间和他们浪费口舌，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看别人绝望下的更绝望，真的很有看头。 少女无所畏惧，漠然道：“你有资格说这句话吗？真的回到大天下，你敢去大夏都，敢在那座拥有文武百官，金身坐镇的气运云海下说这句话？笑死本公主了，你无非就是个井底之蛙罢了。” 蟒袍男子并没有因为这句话生气，反倒乐了，隐忍蛰伏这么多年，帮助黎朝完成由北到南的统一战争，他功不可没，而少女的嘲讽之话，在他耳中和将死的蚂蚱蹦跳几下，叫几声有何区别，他抿起嘴唇，破天荒的思考了一阵子，然后极为认真的道：“要是有机会，本王真想去试试，看看你所谓的文武百官，是否真的会站出来和我一战。” “他们不会，我会。”少女傲然说道。 “我也会。” 剑仲咳了口血：“蜀山也会。” “还有我呢，我也会。”凌霄狼狈的身影，从浓雾中走了出来，这个倒霉透顶的少年，不久前还被黎阳一顿暴打，差点被打死，借助古神仙钱才修复身体活过来的少年，又被蟒袍男子几下打成了重伤，可他呀，即使像条死狗了，也要挣扎着走过来汪汪叫两声，不是他自愿赶着找死。 而是他很清楚，武神这条道路，应该怎么走。 宝剑锋从磨砺出，从来没有一帆风顺，他，更愿意把蟒袍男子当成此生最为锋利的磨刀石，活下去，武道之路一马平川，从此平步青云，大道可期。 黎阳推开他们，道：“瞎凑什么热闹，这是我和我师叔之间的事。” 谁都看得出来，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刻，少年也想为这几个同龄人争取一线生机，因为他知道不是对方的对手，那死掉自己一个人，让他们活下去，或许是他能够做的最后贡献。 大夏九公主神采飞扬，看着都快爹娘认不出的少年，不无赞赏道：“本姑娘看中的男人，就该有这样的视死如归，你能做到这一步，那我，就勉为其难的陪你一死。” 凌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两人到现在还在打情骂俏吗？ 剑仲脸上无悲无喜，古井无波，只是在听到这番话后，心里升起一股凄凉之意，我那么帅，还没有谈过恋爱，现在都要死了还被人强行喂狗粮，实在是过分，不得已，只能抖了抖手中的长剑，对着蟒袍男子凝声道：“谁没有少年时，只要我不死，假以时日，定要让你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蟒袍男子觉得废话够了，让他们现在还能活泼乱跳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该去死了。 他看了眼天色。 此刻时间尚早，但天云山的山头，已经被日光所照。 浓郁无法被阳光驱散，却挡不住垂落到大地上的光，让他们就这么死去，应该，是很好的归宿了。 黎阳一张脸憋得通红，大夏九公主的调笑，多少让他心情有了波澜，只可惜不在一个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要是对方能够当着整个大天下对他说这句话，那自己应该有多自豪啊？这不一定要回应对方，至少是一种认可，嗯，美女的认可，尤为自豪。 任谁都看得出，这几个少年少女，只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蟒袍男子自言自语道：“神道崩坏，古天庭塌陷，你等渺小的炼气士，又哪里能懂我的宏愿，罢了罢了，都去死吧，和他们一样，埋在天云山上，是你们最好的归宿。” 第54章 霸道的老太婆 手上的长剑，有条狭长的气流在不断缠绕着剑身旋转，蟒袍男子很自豪：“其实我最擅长的是剑，但他们总觉得我只有脑子好用。” 黎阳翻了个白眼，可惜婢儿不在，不然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女孩，肯定能把这大局在握的黎朝王爷给怼出水来。 蟒袍男子一剑挥了过来，速度很快，剑光只是稍微一晃，便有种能将天地切开的感觉，绝对强横的实力，对这三人来说，实在是不用继续抵挡，于是都同时闭上了眼睛。 跻身二境的大夏九公主眯着眼睛瞥了眼黎阳，这个被他勉强看上的男人，居然挪了挪脚步，身体一侧挡在她的前头，有用吗？少女撇撇嘴，但心里还是很受用，能在临死前感受到这种没有目的性的庇佑，还是很爽的好不。 三人等了许久也没见到那缕能轻易将他们击杀的剑气飞来，不得已，只能睁开眼睛。 蟒袍男子依然保持着挥剑的动作，甚至脸上的表情都还是那么自信，游刃有余。 细心的黎阳看到对方鬓角落下的汗水，以及那双明明应该很开心，却又掩饰不住惶恐的眼神，他在此刻像是被施加了定身术，居然无法动弹。 定身术早已在古天庭塌陷后失传，唯一能够使用此法的天君也在一场大战中魂飞魄散，而今流传于炼气士之间的定身术，与失传的定身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前者是对规则的一种领悟，能够做到类似于言出法随，后者只是以高境界实力强行禁锢弱者而已。 这便是为何境界低的炼气士在看到高境界炼气士时，往往说不出话来的原因。 见多识广的大夏九公主和凌霄以及剑仲都看到了不对劲，特别是大夏九公主，大摇大摆的走到对方跟前，跳起来便一脑瓜崩砸在蟒袍男子脑袋上，力气很大，黎阳明显看到被打中的地方鼓起了小包。 他，依然没动。 剑仲沉声道：“绕开这道剑气，小心被刮着。” 先前由蟒袍男子挥出来的剑芒也和他本人一样，被死死的定在半空，场面极其诡异，画面却很舒适。 见他没有动作，大夏九公主便有恃无恐的在对方脑袋上敲了好几下，一面敲还一面嚷道：“你不是要收编本公主吗？你不是要杀了我们吗？你倒是过来啊。” 她伸出手勾了勾手指，然后像唱戏的人，两步跳到对方跟前：“你不过来我过来，哎，我过来了喂，你打我呀？” 啪。 大夏九公主再次一爆栗砸下。 蟒袍男子痛得眼眶直冒水花，偏偏就是动弹不得，黎阳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趁你病要你命。 山涧起了风，浓雾淡了几分，三人也没敢继续停留，场面太诡异，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不晓得暗中到底还隐藏了什么，黎阳制住大夏九公主对蟒袍男子的蹂躏，道：“我们还是走吧。” 凌霄咧嘴一笑：“黎兄高见。” 剑仲也难得露出笑意：“好主意。” 大夏九公主依然恋恋不舍，临走时也不忘冲蟒袍男子高挑的鼻梁骨来一拳，最后以一记吐舌头功完成收尾。 这得给满分，多一分都怕她骄傲。 三男一女朝天云山另外的方向跑去，蟒袍男子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却无动于衷，僵硬的脸庞上有豆大的汗珠不断流下，但在凝结成型后便定在那，一直持续到这几个少年彻底走远，浓浓的雾气中，才缓缓出现一道虚影。 来者为两人，佝偻的小老头和老太婆，穿着土地的官服，须发皆白，双眼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老太婆叨扰道：“大夏九公主性格不行，配不上我家小黎阳。” 小老头叹息道：“只是假象，她能在这种环境下还能成功破境，心智不俗，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她，小小年纪，心计便如此深沉，明明是个聪明绝顶的小姑娘，非要装疯卖傻装混人。” 两人自言自语说了一阵，这才将目光落在蟒袍男子身上，老太婆说了个“解”字，刹那间，被定格在半空的剑气，以及对方脸上的汗，都在此时全部恢复，只是本该轻易切开天地的剑气，在兹临老头面门时，被他用两根手指夹住，然后在蟒袍男子骇然的目光中，将其轻轻扳断。 这是归墟死海，是古天庭的碎块，什么时候冒出了这样的高境界大仙了？ 蟒袍男子忌惮的看着这两个老怪物，心头却在不断思考他们的来历，见状，老太婆摇了摇头：“不要猜，你猜不到。” 只有被定住的蟒袍男子，才知晓刚才到底经历了什么。 原本笑嘻嘻的老太婆忽然变了脸，一巴掌打在蟒袍男子脑袋上，于是，这位境界极高的黎朝亲王便在这一巴掌下，捂着脑袋趴到了地上，不是怕的，而是这简单的一掌实在过于强横。 让他心头绝望，谁不晓得刚才巴掌降临时，他将一身灵气运转到了巅峰？ “让你不要猜，还要猜，老婆子说话不好听了吗？”老太婆揪起蟒袍男子的头发，将他提到半空。 这么个矮小还佝偻的老太太，愣是爆发出了一股让蟒袍男子连想都不敢想的气息。 于是山巅无风起浪，片刻便吹散了笼罩山头的雾。 许久过后，风浪才渐渐平息：“你击杀其他的谪仙人，老婆子我两都不管，但你要欺负小黎阳，那不行，我要打死你。” “刚才他叫你师叔，可我不记得有你这么个不孝的徒弟，现在给你个机会，如果想活下去，给他护道十年，十年期满你可自行恢复自由身，到时候想去哪便去哪，当然，如果你不答应的话，那也可以，我会毫不留情的捏爆你的脑袋，再把你炼成傀儡，保留意识的那种傀儡，供我家小黎阳驱使，你意下如何？考虑好了吗？想选哪一个条件？” 蟒袍男子跪在地上，头也不抬，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小人愿意给黎公子护道十年。” “不许叫公子。” “主人？” 老太婆想了想，看向老头子问道：“这会不会太霸道了点。” 老头子道：“叫他少爷。” “程谨严，谨遵大仙法旨。”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象，又谁能相信这个在黎朝布局二十年，帮助完成天下统一的绝世人物，此刻会乖巧得像个小猫咪？ 老头子双手抱胸，傲然道：“能给他护道十年，是你的荣幸，要不是看你资质不错，身上有点那个故人的气息，老头我早打死你了，现在不仅还活着，还成了我家小黎阳的护道人，偷着乐吧你。” 第55章 护道者 老太婆毫不客气的问道：“身上有钱吗？” 程谨严愣了愣，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老太婆颤巍巍的接了过来，佝偻的身子像是风中的残烛，随时都要熄灭似的，但程谨严毫不怀疑对方的强大，哪怕真的要死了，也能一个喷嚏拉着他陪葬。 实在是，太强大了。 比他见过的人间圣贤还要犹有过之，所以当那个念头在脑中出现的刹那，他便心甘情愿的跪在地上，甘愿放弃这二十年的布局和策划，去当黎阳的护道人。 老太婆拿捏着铜钱，颇为财迷的吹了吹，还放在耳朵便听是否有回音，低头看了眼神色恭敬的蟒袍男子，道：“品相不太好，虽然有些年头了，但不值钱啊。” 程谨严听得头皮发麻，这还叫品相不好不值钱？他浑身上下的东西加起来，都不值这一块铜板。 不无夸张的说，这铜钱能直接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直接培养成一位金丹地仙，稍微有点天赋的话，甚至能够越过金丹地仙的局限，成就更高的境界，而这也是他最后的倚仗，本想着等归墟天地意志降临，他成功融合真龙残灵时使用，用来给自己锻造最强大的无暇筑基的。 老头子也看了眼，也就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算是有价值之物，北方紫薇大帝的佩钱，现在绝版了，这一块估计也是从什么古神的大坟堆里边儿挖出来的，上边还保留了一些怨气。” 说这话，他哈了口气，在程谨严又惊又骇的目光中，锈迹斑驳的古铜钱顿时变得玲珑剔透，金光璀璨。 见状，老太婆一把抢了过来，对着阳光看来看去，眉眼里全是笑意：“这才对嘛，比刚才值钱多了，紫薇那小子的佩钱，留给我家小黎阳用也不算丢人，改天有机会去仙葬找找，看能不能再挖点什么出来。” 仙葬。 程谨严听到这两个字，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比古天庭更久远的历史，他曾经在大夏图书馆看到过一次，而且还是费了好大的手段，才从史家圣人手里借过来的，而那本书中，就有仙葬的模糊记载。 顾名思义，那是个埋葬了众仙的地方，连古天庭的五方天帝都葬在里边，但位置无人知晓，哪怕如今人族坐镇天下的各大圣贤，对仙葬的历史也只是只言片语，停留在只是听说而没有具体印证的程度。 可听面前两个古怪老人的语气，他们不仅知道仙葬在什么地方，似乎还经常去，甚至于连北方紫薇大帝在他们的嘴里都成了“那小子”，程谨严第一次感到了迷茫，但心里对大道的向往，却愈发的坚定起来，只有突破，不断突破，才能去探索埋葬在天地间的秘密。 老太婆冷笑道：“你收起那些小心思吧，有些东西即便你知道了又如何？以为能够进得去？” 程谨严赶紧磕头，道：“小人不敢。” 老太婆看向黎阳离开的方向，和对待蟒袍男子的霸道不讲理不同，此刻出现在眼里的是极致的温柔和思念。 老头子也是面露追忆之色：“终于，终于看到他了。” 但紧接着又变得无奈：“可惜还不是时候，他的境界还是太低。” 老太婆掐了一把老头子的腰间老肉，叉腰骂道：“狗眼看人低，这只是一时半会儿的，以小黎阳的资质，走到那一步，顶多十年。” 老头子歪着脑袋算了算时间：“希望如此。” 两人终究没过去，老太婆托起蟒袍男子的下巴，眯眼沉声道：“我会随时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盯着你，但凡你敢对小黎阳动一点歪心思，我便让你死亡葬身之地，魂魄永远留在炼狱受红莲业火的煅烧，让你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程谨严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此刻风一吹，凉悠悠的。 他再次磕头道：“小人会谨记自己的身份，也会时刻记得二位大仙的嘱托。” 老太婆对他的态度很满意：“虽然隐藏了境界，但还是不够看，放在那个地方顶多也就充当个看家护院的打手，若你十年内尽心尽责，老婆子我不是不会给你一些机缘，让你更上一层楼。” 程谨严神色激动，感激涕零，就差当场抱住大腿哭鼻子。 “滚吧，找他去。”老太婆不耐烦的看着他。 老头子则道：“不该说的不要说，你知道该怎么做。” 程谨严道：“小人知晓。” 微风过后，两个小老人消失不见。 金光璀璨，亦是日上山头，中午正阳之时，可天云山上看不到一个活物，除却血流成河的尸体碎块，便是浓郁刺鼻的血腥味不断往鼻孔里钻。 蟒袍男子闭着眼睛，微微叹了口气，目光锁定黎阳的方向，纵身一跃。 下一刻。 这个号令大军的亲王，这个在黎朝拥有绝对影响力的男人，出现在黎阳身旁。 余下三人还在目瞪口呆，他们藏在这里也是经过仔细选择的，难道一切都是透明的？正当几人琢磨对策时，却见到神色淡然，看不到半点表情的蟒袍男子，冲着黎阳施礼：“少爷，需要我为你服务吗？” 黎阳不知所措。 凌霄原地石化。 剑仲差点被口水噎死。 大夏九公主一蹦多高：“他不会被我打傻了吧？” 蟒袍男子转身看向她时，眼眸深处有杀意闪过，但很快消失，只留下一张笑眯眯的脸。 …… 此时，坐在归墟死海上空的云海上，两老家伙正蹲在那看着什么，老太婆身前还站着一个人，如果黎阳在这的话，肯定会认出对方是北镇的教书先生雷老头。 被冠之以酒，且以酒成圣的他，此时乖巧得像是个孩子，身子站得倍儿直，神态中只有恭敬。 “先生也在看着这次山海试炼吗？” 老太婆淡淡一笑：“你也老啦。” 雷老头面带苦涩：“人非圣贤，岂能与天地同寿。” “你不是酒圣嘛。”老太婆打趣道。 老头子打断了他两的话：“为时尚早，他有自己的修行轨迹，我们不可再出手干预，否则他又会像上一次一样失败。” 雷老头想到了什么，目光一缩。 老太婆却是无所谓道：“那到时候，咱们便花点时间，将他从那个地方捞出来便是。” “就你想得简单。” 第56章 激战正酣 明明是三个老人，可那位称之为酒圣的人，却像极了一位童子，面上只有尊敬，哪怕如今他的修为早已因学问到达一定程度后，被天地赐予了他一个“圣”字，哪怕至圣先贤也要与他平辈相称。 但站在这两个比他更老更佝偻的老头子和老太婆面前，依然如此虔诚。 老头子看了眼身后乖巧的雷老头，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如今的学问得到了天地认可，是我俩也要仰望的咯。” 雷老头道：“圣尊永远是圣尊，也永远是我心里的先生。” “罢了罢了，我两打穿时空壁垒降临此地，不能停留多久，否则那边儿就守不住了，后边就交给你了。” 雷老头恭敬道：“遵先生法旨。” 佝偻的老头子和老太婆直起腰，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山海内部的归墟死海小洞天，收回目光，凝望苍穹之上。 老太婆用拐杖轻轻一划。 天地间，自有一条金色长桥从无尽的尽头中蔓延而来，老头子牵着步履蹒跚的老太婆缓缓走了上去。 每走一步，他们的容颜便年轻几分，等走到金色长桥中央之时，腰杆已经挺得笔直，不复先前的迟暮，竟是回到了中年的模样，老头子一身白衣，背着长剑，老太婆一身青色长裙，手里的拐杖成为一杆火焰长枪。 两人站在长桥上看向雷老头，挥了挥手。 雷老头行了一礼。 长桥载着两人贯穿天地，消失在黑暗中。 天地刚刚闭合，一身穿金甲的男子便出现在了雷老头的身边，他盯着已经风平浪静的高空：“他们还在死守呐。” 雷老头嗯了一声。 金甲男子沉默不语，只是脑中想起古天庭塌陷时，那个人踩在凌霄宝殿的匾额上所说的那句话。 以至今日沧海桑田，想起来都心有余悸，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小的仙人。 …… 一炷香后，黎阳终于承认了眼前的事实，那便是一直想击杀他的蟒袍男子，黎朝亲王，在忽然被定住以后，在大夏九公主一顿不吝啬的暴栗下，傻了。 而蟒袍男子就安安静静的站在他旁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沉默得像个死人，但他身上实实在在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 黎阳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程谨严看了他一眼，笑道：“少爷想问我为什么会突然转性来当你的仆人？” 凌霄摸着下巴，围着他来回转圈，瞥了眼同样惊讶不已的剑仲，道：“瞅瞅，这个词儿用得真好。” 大夏九公主骄傲的仰起头，道：“那是自然，毕竟是我认可的男人。” 剑仲抱着剑，远离了这两个脑袋有问题的人。 大概是这一切实在太梦幻，没有半点真实感，所以哪怕黎阳已经认可了事实，但看向蟒袍男子时，眼里依然充斥着古怪，听到这句话，当即问道：“我不信你失去了记忆，也不信你无缘无故就来认主，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你被人威胁了，而且有把柄留在威胁你的人手中，迫使你不得不放弃即将到手的天地气运，转而临阵倒戈，背叛你精心经营了二十年的黎朝，然后投靠我。” 程谨严笑了笑：“少爷果然聪明，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不是被人威胁的，而是心甘情愿。” 见他不说实话，黎阳也懒得继续追问，他收起思绪，总有一天会知道答案的。 程谨严道：“但少爷不要因为这样便把我当成你的打手，我只能保证在能力范围内让你不死，可若你因一些自己的事儿而死了，我也不会出手帮你的，比如这一次。” 说着话。 浓雾彻底散开，一支由炼气士和武夫组成的大军，彻底将这半个山头包围。 困在其中的谪仙人，经过一场残酷的厮杀后，大部分丧失了战斗力，虽然死亡的较少，但余下的，已经没有任何作为可言。 奇怪的是，这支大军哪怕看到了自家王爷站在敌人面前，却依然没有要停止进攻的意思，此前为程谨严麾下的首席幕僚兼狗头军师，成功拿下了军队的指挥权，眼神凌厉，虽说刚才受了重伤，但经过一系列操作后，又好了过来，委实叫人匪夷所思。 “王爷，属下要以下犯上了。” 程谨严只是淡淡一笑，摆出一个请字。 这位三境武夫，举起手。 后方，整戈待发的军队开始冲击。 剑仲道：“北边交给我，如不死，天地意志分我一半。” 凌霄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咱们来比试比试，看谁杀的人多。” 两人率先冲了过去。 大夏九公主找到自己那不靠谱的哥哥，道：“你来见证我和你姐夫的同生共死，如果能活着出去，记住了，必须叫他姐夫，你要是不叫，我亲自打烂你的嘴巴。” 这一抹鲜艳的红色，只是刹那便冲进大军洪流中。 活下来的李青山，琴心，以及史家弟子和正阳山鬼墨等人，这会儿皆是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 此时天上已经出现天地意志即将降临的异象。 这座金色云海最终化作了一头五爪真龙，不断在上空盘旋。 也就是在这一刻，黎朝的当代天子，走上了天云山。 他还在最后的白玉台阶上，身后，是一众带着面具的甲士，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不弱于三境武夫的气息。 这一众面具甲士，是他黎朝最后的倚仗，也是他的底蕴所在。 李十三虚着眼睛，上空的真龙有些刺眼，他不得已只能抬手挡了挡，轻声笑道：“程谨严还真是靠不住呢，真的在最后倒戈了。” 他身后站着个红袍老太监，听闻此话，回道：“陛下难道忘了程亲王也是谪仙人吗？” 黎朝天子听得这句话，冷冷一笑，而今背叛的他，有什么资格称之为亲王？ 他问道：“按照黎朝的律法，背叛的人应当处以什么罪？” 红袍老太监道：“回陛下的话，应该是株连九族的死刑。” 黎朝天子并不意外，只是稍显可惜道：“传令下去，将程亲王府的人，都杀了吧。” 老太监毫不犹豫的朝天上射出一支箭。 这支穿透云彩的长箭，哪里瞒得过程谨严的眼睛，可他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似一切与他无关。 只有与他离得最近的黎阳，才看到了当程谨严闭眼时，从眼角掉下来的两颗晶莹。 天子箭从不轻易射出，一旦射出，便是亲王伏诛。 这一天， 天云山上激战正酣。 这一天， 黎朝国都，被世人称之为战神的程亲王府，被天子禁卫军包围。 第57章 黎阳的剑 黎朝天子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就这么以站立的姿势保持了一炷香的时间，身后数百人，也安安静静的等着。 等着这位能够将他们的命运彻底改变之人，做出最后的决定。 于是。 一座祭坛在他彻底登上去后，自天云山顶端的广场上升起。 祭坛不断向四方挤压，而遭受无数刀剑的大榕树，也终于在祭坛出现以后，彻底断裂，犹如虬龙的粗壮树根翻起了泥土，腥臭混合着留下的血水，被树干一阵阵的吞噬，可这一切，谁也没注意。 黎朝天子一眼便看到了尽头的程谨严，也看到了站在他旁边的白衣少年。 黎阳和他遥遥相望，回想起降临南国时的光景，他是食客，而对方只是个店小二，还是那种狗眼看人低，见人下菜的主。 除却红袍老太监，还有两个人站在黎朝天子背后。 那个没有钱吃饭，想着拼桌的爷孙俩，这会儿正在后方冲黎阳挥手。 黎阳犹豫了片刻，还是挥手回应了一下。 原来如此。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那为何当时就不把自己杀了呢？黎阳目光有些疑惑，手持长剑的程谨严道：“每个降临此地的谪仙人，都有气数，你们自己感受不到，可作为掌控这一座天下的黎朝天子，只要还在位置上坐着，他就能看到你们头顶的气数光柱，而你，便是光柱最亮的那个，不然你以为凭什么会这么巧的出现在你吃饭的酒馆当店小二？” 剑仲这时候退了回来，依旧气度不凡，但浑身上下早不到一寸完整的地方，全然被鲜血换了个颜色。 凝固在头发上的血，让他看起来比修罗还要显得狰狞，握剑的手血肉模糊，白骨森然，背上还有条极长的口子，可以看到里边儿的白骨，只是血没有流了，剑仲吞下一颗丹药，道：“来时，师傅给了我三颗丹药保命，两颗用以肉白骨的神丹，剩下一颗用来强行破境保命之用，我现在还剩下一颗。” 他手掌一翻，黎阳看到那颗红色丹丸。 剑仲果断的吞了下去，一境巅峰的剑修，吞下丹药后，立即跻身到二境，可他本身便是剑道天才，越境杀敌只是家常便饭，这一刻，惊人的剑气从他体内爆发，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也在丹药的冲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黎阳，我不是保护你，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剑。” 他回头微微一笑，目光锁定在人群中不断蹂躏同伴的三境武夫，也就是程谨严的狗头军师，脚下一蹬，骤然激射而去。 程谨严看穿了黎阳的心思，道：“他很厉害，可他的光柱很淡，也许是剑道的冰冷让天地意志有些排斥，所以不亲近他。” 黎阳问道：“你不是说只有黎朝天子才看得见吗？” 程谨严道：“你看对方有多看他一眼吗？” 黎阳不再说话，只是一身的昂扬的战意，终于到了临界点。 他也有一剑， 从未对人间挥出过的一剑。 观摩过金甲男子，也观摩过自家掌柜，更在妖魔道下看到了什么叫最强，于是那一天起，便不断在修行中挥舞。 他知道这一剑并不能给混战中的谪仙人带来什么帮助，也无力改变落败的事实，可他，还是要挥出这一剑。 他要让所有人，看到这一剑。 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这会儿挥剑的他，与平时判若两人，这一身的自信，也都在这一剑中了。 天上的巨龙在怒吼着，随着这一剑缓缓落下。 黎朝天子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实在是拿到气数光柱太刺眼睛，居然盖过了落下的真龙云海。 “陛下，我去杀了他。”红袍老太监请战。 “可。” 于是程谨严一步跨出，站在红袍老太监对面，看着曾经一起共事的老友，程谨严感慨万千，谁能想到转念就会成为敌人，兵戎相见，红袍老太监还是一如朋友那般笑得亲切：“程亲王，老奴就不客气了。” “听说公公修炼了一门可以吞噬人心的剑法，也是巧了，本王也擅长这种剑法，想找你切磋切磋。” 红袍老太监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试试看？” “那就试试。” 此话过后，程谨严的剑，便落了下去。 这半大的广场上，能看到一道粗壮的剑气光柱垂直从天而降，直奔红袍老太监的头顶而去。 对方也不闲着，在剑气落下时，身后飞出一把黑色长剑：“此剑名噬心，不仅仅能够噬心，还能噬剑。” 程谨严的面上，终于有了凝重之色。 黎阳的剑气，已经在人群中炸开。 剑仲缓了口气，竖起大拇指，眼里满是赞赏之意，而差点被数刀砍死的大夏九公主，也在这一剑下得到了暂时的解脱。 趁此机会逃到黎阳跟前，不无花痴道：“我的男人。” 史家弟子不擅长打斗之法，一身的学识全在书本里了，这会儿只能拿着书猛砸士卒的脑袋。 鬼墨守着在后方弹琴的琴心，道：“让正阳山的弟子给你当护卫，你是第一个。” 琴心笑着点头：“希望你不是最后一个。” 鬼墨语气为之一滞：“不要脸的东西。” 于是琴心勾动琴弦，唱道：“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天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淡蓝色的光晕呈波浪铺天盖地而下，让疲倦的谪仙人精神为之一振，衰竭的灵气也得到了补充。 黎阳收回剑，剑气所在之地，满是凌乱的尸体，他做不到书本中的一剑三千甲，可这一剑，硬是将面前犹如铁桶一样的包围给撕开了个口子，凌霄握着双拳，一步步从裂开的地方走了进来。 刚站到黎阳身旁，便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黎阳，我还不想死呢，这次进来试炼真的亏到家了。” 黎朝天子带领的面具甲士没有动手，安静的等待着命令。 身后的爷孙俩摆出一张阵图，点头道：“陛下，可以了。” 黎朝天子嗯了一声，目光直视上空，祭台的高度，恰好与下降的五爪真龙重叠。 “众将听令。” “末将在！” “今日，斩龙。” 第58章 真龙天子剑 黎朝天子登台而上，祭台四方垂下金色光桥，广纳四方，海量的灵气机几乎实质化，直接倒灌向祭坛中央，于是，在五爪真龙降下时，灵气中央霎时间出现一把古朴的长剑。 异象出现的瞬间，众人都为之一愣。 激战中的剑仲见状，冲黎阳大声喊道：“古天庭的仙兵，真龙天子剑。” 言语之间，原本还在交战的众多谪仙人，只要还有口气的，纷纷震开纠缠中的士卒，全部冲向金色光桥。 凌霄大喝一声，一拳将面前的士卒砸倒在地，顾不得接下来会受到多少攻击，也要站在光桥上。 他已经输了一次，这次绝对不能输。 不光如此，随着祭坛中的长剑出现，各方蛰伏的势力也纷纷出现。 当那些人气质卓绝的少年从黑暗中走出来时，黎阳才发现原来降临的谪仙人居然这么多。 此前在天云山上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大部分都藏了起来，他们眼神冷漠，目光凌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隐藏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他们对祭坛的出现一点都不感到意外，甚至当黎朝天子下令屠杀谪仙人时，都没有现身，随着古朴长剑的现身，他们终于不再隐匿了。 光晕漫天炸开。 凌霄吞下一颗丹药，身上的拳意更胜，大武神的弟子，真的没有保命手段？ 也直到这时候黎阳才发现，原来和自己交手时，他都还隐藏了实力，不仅如此，凌霄的境界早已跻身二境，而且特别稳固，没有半点是因为服药而强行破境之故，这点从他服下丹药后身体爆发的气势便可看出。 鬼墨见到出了正主，目光一闪。 琴心道：“上。” 后者嘿嘿一笑，自下了正阳山闯荡江湖，他不是最出彩的那个，可他却是活得最久的那个。 古人有言，明哲保身，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命还在，那一切都还有希望，若不是欠了大夏皇子一个人情，他才不会跟着凌霄他们出来和黎阳决斗，说到底他的目的便是最后一刻，保留底牌才能让他笑傲最后。 此刻，大毛笔往前一挥，脚下兀自生风，咻的一下便窜上另一端的光桥。 琴心摇了摇头，慢慢站起身，右手拄着伫立在地上的古琴，衣袍飞舞，长发飘飘，这个温文儒雅的少年，终于不再只为了诗词歌赋辅助他人，得到真龙天子剑，便得到了整个归墟死海天地意志的认可。 谁能不动心，谁又能不眼热？ 大夏九公主见黎阳无动于衷，赶忙说道：“黎阳，你发什么呆呢，赶紧上啊，那是真龙天子剑，是古天庭货真价实的仙兵啊。”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往光桥上冲去。 似乎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 隐藏在暗中的史家弟子，终究停下了脚步，他只是为了写书。 眼角余光瞥向不远处的黎阳，那个少年，似乎还在犹豫，难道他不晓得古仙兵的重要性吗？ 黎阳的确心动了，可他却忽然有种烦闷的感觉，不想去争夺这把剑，特别是在看到这几天相处不错的几个朋友，这么不顾一切后，那种失落感更甚。 原来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也会为了宝贝而动凡心。 一直在布阵的老少爷孙俩，看也不看在光桥上奔跑的诸多谪仙人，只是静静等待着，黎朝天子抬手一挥。 在发出斩龙的命令后。 身后数百面具甲士齐齐踏步进入天云山山顶，可他们的目标却并不是散落在四周的谪仙人。 当引动整座黎朝的气运之后，黎阳清楚看到，在黎朝天子的头顶上，凭空倒垂下一座巍峨壮观的大殿。 大殿上空站着十尊巨石雕像。 每一个都那么的孔武有力。 黎朝天子仰天道：“先祖在上，今日，朕将借用黎朝囤积的所有底蕴，借天一剑，斩龙。” 吼！ 正在与真龙天子剑融合的五爪真龙，冲他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龙爪急速往下探出，所过之处雷电交加，狂风骤雨，强大的威力直接将行走在光桥上的所有谪仙人全部震落下来。 于是，早已布好阵法的面具甲士，开始迈动诡异的步伐旋转，由上往下看去，这群甲士的中央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黑暗的口子，似乎将天地都撕裂开来。 那些落下的谪仙人刚刚触碰到黑暗的边缘，便发出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便被吞噬。 同时，在龙爪快要触碰到黎朝天子的一刹那，他头顶上空的十尊巨石雕像纷纷睁开眼睛。 黎阳亲眼看到其中一个从雕像中走了出来。 龙袍加身，眼含日月，威武不凡。 他大手一招，喊道：“剑来！” 咻！ 天地间，自有一抹刺眼的光团在其手中汇聚，还有一道更加庞大的紫色光柱冲天而起，他握住剑，对着下方的后辈说道：“本王助你一臂之力，愿黎朝人人如龙，得以进入真正的大天下，从此逍遥人世间。” 他举剑斩向龙爪。 砰的一下，龙爪瞬间炸裂开来，无数金色光点从空中掉落，似天地间下了一场金色小雨。 黎朝天子俯身一拜，一步跨出，顿时站在光桥上。 那位替他当了一次龙爪的中年人，笼罩在其身上的紫气也骤然消散，原本在天空上的十尊巨石雕像，也跟着碎裂了其中一座。 “祝你旗开得胜。” 中年人喃喃自语，目光闭合，身影一晃化作米粒大小的光点镶嵌到走上光桥的黎朝天子身上。 黎阳看得目瞪口呆，几乎说不出话来，心里大为震撼黎朝天子的魄力，敢情那十尊巨石雕像，是坐镇黎朝气运悠久，能够保证黎朝一统天下的最后底蕴啊，是把老祖宗的最后真灵给搬出来了吗？ 黎阳只觉得不可思议，再看向掉落下的凌霄，眼看他就要挨着面具甲士的黑暗洞口时，身子在半空以一个诡异的姿势骤然弹开，直接落到自己跟前。 凌霄喷出一口鲜血：“太狠了。” 剑仲也是重新冲了回来，呼吸急促，剑气也濒临破散。 黎朝天子再次往前走出一段距离。 便又有无数谪仙人落下，但光桥上，还是稳稳当当的走着数十人，他们身上有的符箓旋转，有的大鼎镇压，更有甚者以圣人手笔护体，一步一步往光桥尽头走去。 第59章 出手 这些隐藏在最后才出手的谪仙人，才是真正的巨头，相比较一直活跃于天云上的谪仙人来说，在他们眼里，这些就是陪衬他们的绿叶。 剑仲认出了其中一个，尤为慎重地道：“走在第三座光桥的第一人，好像是散修宋葬的弟子，宋远山。” 凌霄也认了出来：“青年才俊榜前十，最有希望三十岁结丹的绝世天才，修行一门六道轮回剑法，此剑大成后能剑斩轮回，一直听说他在闭关，没想到竟然参与了这次试炼。我和他比起来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据说宋远山跻身二境时，以大夏五岳正山的东王山为映照物，气势非凡，直接无暇。” 青年才俊榜，囊括大夏的年轻一辈，也不知道是谁创建的，似乎只要人气过高，就能上榜，但想要排名往前，极为困难。 凌霄汗颜道：“我虽然是大武神的弟子，可排名才刚刚进入前百。” 剑仲自嘲一笑：“九十九名，见笑了。” 说完，盯着另一处光桥上的少年道：“那个人叫苏年，青年才俊榜前五，师傅是古天庭一位大仙人转世，曾担任过书山的客卿，后和书山的一位圣人翻脸而大打出手，一己之力，将那圣人打得吐血，并带着弟子潇洒的下了山。” 黎阳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大夏的疆土无限远，远到日月所照，江河所至，其国威深重，得到大天下的天地意志认可，拥有赐封山水正神，城隍土地，以及各大仙家宗门的权力，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大夏天子许可，说一句剥夺某山的宗字匾额，那么，那座山所在之地便会受到天地挤压和排斥，洞天福地的灵气瞬间消散。 大夏已经如此厉害了，就更别说坐镇大夏最上方的书山了，当代至圣先贤几乎成为了天地代言人。 那么，那个叫做苏年之人的师傅，敢在如此威慑之下，还把书山圣人打得出血，并且平安无事的离开，是有多么恐怖。 天下之大，实在是无边无际。 天骄如过江之鲫，黎阳这才明白了掌柜说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意思。 他的见识还是太少了。 想要成为人中龙凤，只有不断往前，踩着他们的名誉往上爬，才算是真正的登峰造极，会当临绝顶。 黎阳深吸了口气，久久不能平复内心的激荡，凌霄看他依然没有出手的意思，问道：“你不想去试试看吗，万一拿到那把剑呢，虽说希望渺茫，可去做了才有希望，站在这里看着，也只能成为过客，修行一道一定要独断专行，不能犹豫。” “这只是你的道。” 黎阳陷入沉思，其实当那把剑出现时，心里的冲击比别人更浓烈，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 那把剑，好像在召唤他。 黎阳不信有这种狗屎运，更不信天上掉馅饼，也许这种召唤，是在蛊惑人心也不一定。 说到这，大夏九公主也被人无情的打了下来，好巧不巧的是，打她下来的正是刚才被议论的苏年，她运气算好，落下的方位避开了面具甲士摆阵的地方，她在地上狼狈一滚，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便不假思索的跑到黎阳所在之处。 脸色通红，目光几乎喷出火来，光洁的手臂上全是还在流血的刀口，她缓了缓起伏的心：“那苏年我记着了，回头定要让父皇好好收拾他。” 凌霄暗暗一叹。 剑仲只当是没听见。 随着越来越多的隐藏天骄走上光桥，这位黎朝天子终于加快了脚步，可他的存在先天性便比别人更加艰难，正在融合的五爪真龙再次一掌拍下。 这一次， 剩下的九座巨石雕像再次炸裂一个，走出来的是一位面色和蔼的老人，他眯着眼睛，看着祭台上的光景，大笑出声：“老爷子我便助你一臂之力，让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拿下真龙天子剑，重回人间。” 黎朝天子拜了拜。 便见老人的身子膨胀到数千丈，一拳砸向真龙。 这一次气势犹胜从前，扩散的余波几乎将光桥上的所有谪仙人全部震落在地，剩下的几个人中，有刚才的苏年，还有宋远山，当然，黎朝天子也位列其中，他眉心闪烁着妖异的光彩，做完这一切后，老人身体消散，最后一点真灵亦如先前那位一样，融进黎朝天子的眉心。 剑仲似乎看出了些许端倪，惊讶道：“他好像在吞噬黎朝这些年来积蓄的所有底蕴。” 众人看向高空。 黎朝天子头顶上环绕的大殿和余下的八座雕像，在此时都已经缩小了不少，尽管如此，带给人的威压也并没有减少半分，反而更加真实。 呼呼呼—— 一阵狂风吹过。 沉睡的雕像全部炸开，八个神色各异的人站在半空，有人手持玉圭，有人拿着算盘，也有人提着滴血的剑。 相同的是，他们每一个身上都穿着身为一代天子的金色龙袍。 “果然如此。”剑仲脸色凝重：“他不惜耗费如此大的代价，也要获得真龙天子剑，只怕并非是想带领黎朝降临大天下，而是……” 凌霄急了，忙问道：“而是什么？和这个亲王一样想吞噬真龙残灵？” 程谨严满脸无奈，躺着也中枪，话虽如此，凌霄的话却恰好说中了他的心里，他的目的本就是这个，这会儿见到黎朝天子弄出的大阵仗，才明白过来，自己可能在对方心里也只是一颗棋子。 这么一想，刚才打杀对方身边的红袍老太监是一件正确的选择了？程谨严心里的愧疚彻底释怀。 利用与被利用，互相都在利用，也算践行了怎么开始怎么结束，不是好的开始，当然要以不好的结果来结束。 黎阳握着手里的长剑，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忽然奔向光桥所在的方向。 凌霄和剑仲同时一愣，刚才还说不想参与的少年，怎的变脸如此之快。来不及问为什么，两人便同时换了口气，顺着他的方向冲去。 程谨严叹息一声，只能站在原地干看着，他的境界太高，出手只会受到天地压制，所以天云山的主战场，历来都是这些一境二境的谪仙人，境界高的人可以互相厮杀，但不能染指这一场气运之争，更别说亲自参与了。 虽说先前他不顾一切的想要拿下最后，到现在角色变换，见过更厉害的人后，才恍然明白自己做了一个多么的愚蠢的决定，帮助黎朝统一天下，凝聚天地气运，最后差点被黎朝天子害死。 程谨严敢保证如果最后没有被那强大老头子和老太婆制止阻拦，那么，等他踏上光桥时，便是魂飞魄散之日。 他深深看向黎阳的背影，这个被刘知夏看好，被天河水神，天云山山神，一阳和陆一看中的少年，到底拥有什么奇特之处，才能够背得起如此恐怖的大因果和嘱托。 第60章 算计 在旁人看来，大因果是一种机缘，可在黎阳眼里，这又何曾不是重负？他不想登上金桥去和别人抢夺机缘，老实说，归墟死海这片天地中的人，已经够惨的了，如果让他们知道本身的存在只是一个虚幻的泡沫，不疯了才怪。 剑仲追了上去，一剑斩下四周的士卒，问道：“跑那么快干嘛，忙着找死啊。” 黎阳笑道：“机会难得，现在这光桥上只有这几个人，那我获胜的概率就凭空多了几分，若是在混战中上桥，不知道会遭到多少的攻击，我才不想当活靶子呢。” 剑仲佩服道：“论算计，要数你黎阳。” 凌霄在后边喘着气：“牛啊，黎阳，看不出来能这么想了？刚才还劝你劝不动，现在到学会自个儿找理由了。” 黎阳嘿嘿一笑。 下方的确少有谪仙人上桥，特别是经过刚才那一战后，此时站在桥上的，除却黎朝天子外，便是凌霄刚才所说的几人，苏年，宋远山，以及几个不认识的年轻人，还有一个年轻的小秃瓢引起了黎阳注意。 剑仲低声道：“那是佛子，修的三世法，前世今生与未来，现在是他的第二世，今生。” 剑仲补充道：“看见他脚下的金莲没，佛家大成者以金莲功德论，十二品就以是极品了，他的是二十四品，而且不是金莲，是青莲。” 黎阳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黎阳嗯了一声，持剑往前走去，光桥到祭坛边缘还有一段距离，每走一步都极为艰难，似乎桥上有专门针对踏桥之人的规则。 黎朝天子走在最前方，他汇聚了整个黎朝的气运，连老祖宗的巨石像都召唤过来了，有他们傍身，如履平川。 苏年和宋远山看不出什么异样，在他们眼里就没把桥上的异象放在心上。 对面桥上的佛子心有感应，朝着黎阳的方向扭头，面色祥和，目光温柔，他点了点头便收回了目光。但下一刻，黎阳便见到这悲天悯人的小和尚，忽然祭出一把青色长剑，朝着前方一声呵斥，速度骤然加快，青色长剑扫荡身前的异象，长风破浪。 剑仲佩服不已，道：“二十品青莲剑，可以随着他一起成长，如果成佛的话，青莲剑很有可能演化成他的准仙兵。” 黎阳羡慕道：“我就羡慕你们这种有大师们赐宝的人，不像我这种穷苦人家的孩子，来试炼一波三折，差点死翘翘。” 凌霄和剑仲同时抿起嘴巴，眼里的酸味实在太明显。 穷人家的孩子会让坐镇黎朝二十年的亲王程谨严，忽然转性当贴身护卫？大夏九公主他爹会指定为驸马爷？ 扯犊子呢。 真把我们的智商当成小白菜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有种想把黎阳从桥上推下去的冲动。 黎朝天子看也不看四周，只是闷头往前走去，刚才的真龙接二连三被阻拦，似被激怒了，庞大的龙影死死缠绕四座光桥，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已经走完三分之二路程的黎朝天子。 “现在是好机会，他在拉仇恨，咱们可以走快点了。”黎阳说完，加快了步伐，但没听到凌霄和剑仲的回应，不由疑惑的回头，却看见这两人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站在那不动弹。 凌霄在原地转圈，目光茫然，时不时的出拳，还偶尔呐喊两句，剑仲比他稍微好点，长剑挽了一朵剑花，差点就当头劈在凌霄身上。 黎阳赶紧走了回来，刚要伸出手，耳边便传来程谨严的传音：“他们在过自己的心魔，你不要乱动，否则会害了他们。” 黎阳朝下方看去，落下去的谪仙人聚在一侧，也没有继续登桥的心思，而刚才守在桥下的面具甲士，正准备结阵对他们发动进攻。 黎阳点了点头，只能心里默念祝好运后，便自己往上走了过去。 还别说，这桥的触感很舒服，跟棉花没什么区别，而且一派祥和，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忍不住要打瞌睡，黎阳猛地一精神，瞪眼一看，自己已经走到光桥边缘，只差一步就要掉下去。 他倒吸了口凉气，就那么短暂的几个呼吸，差点就着了道，他强忍着脑袋的浑噩，嘴里念念有词。 可惜没人听得见。 “婢儿保佑，老板保佑……” 此刻，他脑袋中只有婢儿那张凶神恶煞挥舞着菜刀的小脸，还有掌柜那张满脸胡子拉碴的落魄。 如果说人的记忆是感情的寄托，那么此刻黎阳翻出来的画面，便承载着他的一往无前，因为掌柜经常对他说我于月下饮残酒一口，他朝便青云直上九重楼。 今儿个，轮到自己了。 黎阳重重往前一跨。 于是，真龙注意到了他。 当那双不蕴含半点感情的龙眸看过来之时，黎阳瞬间被冷汗打湿，无法形容那种平淡，却又令人无比心悸。 他无法想象正在遭受真龙猛攻的黎朝天子又在经历着怎样的痛苦，可人家却一步没有停留，一直都在前进，另一侧的苏年，宋远山也是这样。 丹田气海，那个化身为神只的少女，这会儿正陷入一种玄妙的状态，她身上有妖族血统，加上本身又携带着黎朝气运，在真龙看过来时，如触电了那般，眼里闪烁着玄而又玄的光芒，连黎阳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气海中央最深处，有个庞大的黑影正在来回游动，似乎想要破海而出。 苏年终于停下了脚步，到了一定位置后，都会遭到真龙的反弹，宋远山和佛子也好不到哪去。 要数最惨的还是黎朝天子，这会儿正被狂风暴雨打着。 后者手里多了一枚玉玺，举起来后，天上的巨石雕像再次走出一个老人，想也不想便一头融入那枚玉玺中。 “恭送老祖。”黎朝天子说完这句话，玉玺迎风变大，径直砸在真龙脑袋上，嗡的一声，真龙的龙角居然都被他给砸断了，但玉玺也在一击过后回到了他的手中，光芒黯淡，正面碰撞处出现了一道不起眼的裂痕。 随着玉玺的破裂。 远在另一端的黎朝上空，忽然电闪雷鸣，下起了狂风暴雨，而且转瞬即到，愈演愈烈，没有半点要消停的意思。 “黎阳，不要回头，小心。” 第61章 当仁不让 不说还说，这一说，他还偏偏就回了头。 程谨严看到这一幕，伸手捂着脸道：“完了。” 大夏九公主气势汹汹道：“你故意害他的是不是，明明知道他正在经历自己的心魔考验，还让他分神。” 程谨严瞥了眼大夏九公主，懒得解释，随后拉开彼此的距离，站在所有谪仙人最前边，受命斩杀谪仙人的面具甲士还没有停止动作，他们不死，陛下便拔不了剑，这是死命令。 后方， 爷孙俩走了出来，少年问道：“爷爷，非要把他们全部杀了吗？” 老爷子爱怜的摸了摸他脑袋，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中，有些于心不忍，此方天地的人拔剑，有违天道，除非斩杀所有谪仙人，用他们的血祭天，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说法，还有便是杀了谪仙人把这一切归纳给妖族，如此一来，即使归墟死海破碎进入大天地，也不会受到牵连，反正死无对证。 无论从哪点看，这些谪仙人都必须死。 老人开始掐诀，随着他默念出声，一股阴郁的气息逐渐从天云山四周出现，相较于金桥上的璀璨，这会儿浮现的阴云犹如打开了阴间，置身于中央的人犹如在冰火两重天的环境中，一面遭受炎热的炙烤，一面又要抵挡来自下方阴云的侵蚀，岂是一个爽字可以解释得了的。 众谪仙人没办法，只能报团取暖。 琴心恢复了老本行，继续给大家弹琴，史家弟子一本书祭在天上，与琴心配合。 李十三心惊胆战道：“这尼玛的还像话吗，这干的都是人事儿？我还真是倒霉倒到姥姥家了。” 大夏九公主狠狠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还没死呢，瞎说什么。” 程谨严直勾勾的看着掐诀的老头，他敢确信，对方绝非人类，但也非阴邪之辈，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只得死死的看着对方，稍有不妙便拔剑砍之。 黎阳一屁股坐在地上，耳边回荡着刚才的那句小心，眼前也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他长发披肩，神采飞扬，腰悬葫芦背负长枪，面容俊朗。 黎阳根本就不认得他，而且他敢肯定刚才金桥上没有这个人，不然凌霄和剑仲早就告诉他底细了。 刚要开口询问，便见对方目光一沉，抖擞间长枪落于手中，直直刺了过来。 黎阳心头悚然，这一枪又快又狠，他赶紧避开这一枪，铁剑条横扫过去，却被对方的长枪弹开。 黎阳大吃一惊，铁剑条的威力他很清楚，看起来很糟糕的模样，可威力巨大，和剑仲一战都只掉下了米粒大小的铁锈，但刚才却被对方直接反震开来，不带半点犹豫的，顺着铁剑传到身体的余力，将他再次震得坐落在地。 “阁下……” 黎阳喊了一声，对方根本不搭理他，快步入风，身法如龙，在半空猛地一旋转又一次刺了过来。 这一次黎阳退无可退，只能持剑抵挡。 但就在长枪即将落下来的时候，那个人却又猛的收回了手，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黎阳，目光有了一丝感情色彩：“不合格。” 说完提枪便走。 黎阳瞪着眼睛看向四周，不仅他站在原地，所有金桥上的人，全部同他一样，再也无法往前走进一步。 面前多了一道无形的气墙，无论怎么用力都穿不过去，与此同时，佛子所在的金桥上，爆发出一道刺眼青光，漫天剑影一层一层的叠加，最后挥向前方，再看佛子，一步往前跨出，顷刻间便到了金桥的尽头，一步之后，登上祭台。 就这么短短的瞬间，苏年和宋远山都使出了压箱手段，纷纷破开挡在面前的气墙，随即便被传送到了祭台上，而黎朝天子，在此时完全将天上的巨石像融合，他眉心出现了十个光点，构成了一朵火焰图案。 他大喝一声，一掌拍了过去，四周传来凤鸣声，他浑身上下都冒出一团灼热的火焰来。 “难道说只有蛮力才能破开？”黎阳满脸无奈，他没有这么深厚的底蕴，哪有宝物供他驱使。 但在这时候，心神却忽然传来曦遥的声音，隐约中带着焦急：“用你最强的一剑，不要问为什么，剩下的交给我。” 黎阳不敢迟疑，凝神屏息，一剑！ 轰隆隆！ 下方所有人都被这一剑给惊住了，唯独黎阳不晓得发生了什么，耳边只有曦遥着急的催促声：“赶紧往前走，千万不要再回头了。” 黎阳嗯了一声，往尽头跑去，这一次他没有碰到气墙的阻挡，而在离开那片范围后，金桥便将他送到了祭台上。 此时，祭坛上一共站着七个人。 龙袍加身，黎朝气运汇聚一身的黎朝天子，打得圣人吐血的牛逼人物弟子苏年和六道轮回剑的宋远山，三世佛法的佛子，还有两个少年，为一男一女，他们是双胞胎，只是气质极为不同，一个冰冷，一个温暖，几人看着最后传过来的黎阳，都是微微一愣。 就在这时候连接祭台的金桥开始消散。 没有跟上来的剑仲和凌霄掉了下去，他们下方是面具甲士布下的阵法，黑暗的气息依旧在无情的吞噬着一切，不无意外，他两人若真的掉进那道阵法中，必死无疑。 黎阳看着祭坛中央的真龙天子剑，也许是隔得近了，那股子召唤便更加强烈起来，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伸手去拔剑，他忍住了心里的冲动，曦遥的呼喊就在耳边，然而眼前出现的却是另外两张面庞。 也许相识不久，也许还未建立感情，可那种天然的感觉，让黎阳觉得自己应该去救人，而不是拔剑。 于是他背向众人转身，随之高高跃起，跳向还在半空中的两个少年。 我想救你们，不是因为你们帮了我。 一境填海只能吸收灵气储存强化身体，还做不到御风远游，黎阳也只是借力，但前者坠落速度太快，眼看就要来不及了，黎阳便干脆将铁剑条砸了过去，砰砰两声，迷愣中的剑仲和凌霄在铁剑条的撞击下，纷纷偏离了坠落地点，落在天云山的另外一侧。 等他们睁开眼睛时，只看到黎阳那张灿烂的笑脸。 嗡—— 刹那之间，不见了踪影。 程谨严，琴心，李青山，史家弟子等一众稍微熟悉黎阳的人，无不是呆愣当场。 连祭坛上的几人都同时探出了脑袋，只是他们眼里更多的莫名其妙和不解。谁也不知道在刚才短暂的一瞬间，黎阳到底想了些什么，会让他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连坐镇他气海的神只少女，也是一脸茫然。 也许只有黎阳自己才知道这一跳代表什么，哪怕明知会死也在所不辞，因为这是他一直坚持贯彻的四个字： 当仁不让！ 第62章 契约 行于光明之下，才能无愧于自己，无愧于心，但更重要的是，这才是他所想的天下，行善事，得善果，善始善终。 诧异很短暂，很快众人便收回了目光，死一个黎阳和他们没有关系，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拔剑，谁拿到剑，谁就能获得归墟死海天地意志的认可，成为这片天下的第一，那么修真大道，可期！ 众人看向插在祭坛中央的真龙天子剑，眼神火热。 却迟迟无一人动手。 近在眼前，却无人敢去拔剑，谁都晓得谁先出手便是众矢之的，都不想在这时候成为出头鸟，毕竟天地意志化身的真龙还未与剑完全融合，凶恶的龙气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众人。 他们在等，走到这一步，只需要真龙完全融入天子剑，届时，才是真正的开始。 …… 不无意外，黎阳掉进了面具甲士的阵法中。 一支由三境武夫和炼气士组成的军队，再加上一个怪异的法阵，任凭谁掉进去都难逃一死。 黎阳就这么在众人眼前，消失在黑暗中，连个泡都没来得及冒。 李青山久久回不过神来，回想和黎阳的第一次相识，第一句话，这个温文儒雅而又有着自我强烈意识的少年，便给他留下了好感。 他敢在危机到来时挺身而出。 他能面对自我进行超越和挑战。 他是当之无愧的——小君子！ 史家弟子下笔如刀，将这一幕写在书籍中，碧落惊风云，七尺高的黄色才气冲天而起，而他的境界也骤然间跻身二境，可他面上没有半点喜悦，只有浓郁的哀伤。 天下就该多一点黎阳这样的人，可天下，也快让这种人死光了。 琴心和鬼墨对视一眼，前者感到惋惜，后者依旧愣神，但更多的还是意外。 “你姐夫没了。”大夏九公主痴痴的道。 大夏皇子眼神黝黑，摸不清他在想什么，似乎有淡淡的庆幸，也有一丝不甘，还没来得及交手呢。 老爷子还说着碰到黎阳便让他教训自己呢。 该死的。 居然死了。 大夏驸马爷死了？ …… “黎阳，后悔吗？” 黑暗中，黎阳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片荒芜，他仔细看了看，好像掉在一片海中，大海无边，看不到尽头，面前站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灵动少女。 黎阳猛地坐直身体，少年望着她捂嘴而笑：“没想到这么快就来陪我了。” “曦遥……”黎阳张嘴，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如同鬼魅那般嘶哑，落在自己耳中都显得那样瘆人。 曦遥嗯了一声，轻轻的望着他，然后从高台上跳下来，站在他身边，亭亭玉立：“刚开始我很纳闷，也想不通你为什么会这么做，难道忘了自己来这里的使命和任务吗？黎阳。” 曦遥本来是他的填海神只，而今能在这里相见，黎阳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连带着她一起到了阴间，面上涌现愧疚之色，避重就轻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曦遥还是笑得很温和：“没关系啊，反正我又不是活人，这么一想，倒借你的福，真正解脱了，没准能一起入轮回呢。” 这么一说，黎阳也觉得有道理，但心里反而更愧疚了，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想了好半天才道：“掌柜说道理行不通的时候就用拳头，妖魔道下的牛哥和九姐，让我学会最强的拳法和最强的剑，说这样才能讲道理，可我看过一本书，书里有位圣人说：当仁不让，又说人之初性本善。” 少女哭笑不得，竟因别人的一句话而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她不知道该说这家伙，是傻白甜还是太天真，然而在听到这句话时，心里依旧会不受控制的感动，不是因为黎阳此前的行为，而是在他走了这段路后，还是这么做了，也说了。 不由得想起水桥寺的种种，那会儿做了错事的少年，也是耷拉着脑袋，却从未否认自己犯下的错，还鼓起勇气承担了，那种不解释和担当，让少女心湖起了波澜，美目更是有涟漪不断荡漾。 少女好奇问道：“那本书叫什么？” 黎阳尴尬的抠着脑袋，道：“不知道呢，我也是从掌柜那随意翻看到的摘语，原本打算到了大夏都，就买来看的，结果有人告诉我那本书已经成为禁忌了，各地停止了售卖，而且全部销毁了。” “我还想去见见写这本书的人，估计没机会了。”这句话，黎阳在心里默默说着。 人之初，性本善。 这六个字多美啊，黎阳呢喃着这两个字。 浑然没见到旁边的少女，身体越发的缥缈起来，那双原本冰冷的眼神，在这六个字后，变得极为柔软，而且，还有一丝坚定。 “黎阳，你知道我有半妖血统吧。” 黎阳点头，道：“你说过。” 少女笑问：“那你知道妖族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黎阳费解，妖在大天下便是个禁忌之词，只有大世家和山上仙家才有资格去讨论，人间哪有机会去听这些秘闻，每天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少女叹了口气，可能觉得这么说话有些累，便挥了挥手，于是，这片荒芜的大海，便多了点生机。 黎阳对她的手段也不显得惊讶，只是好奇问道：“你能控制这里？” 少女骄傲道：“那当然，我是这里的神。” 说着话，场景一变，再看，竟是在一间干净的闺房中。 黎阳站在那不知所措，还是头一回进女孩子的房间，当然，婢儿不算，那是个男人婆，长大了也算不得女人，没人要。 少女指着旁边的凳子，道了声坐，款款给他倒了碗酒。 黎阳神态沮丧，如丧考妣，闻着酒香喉咙不受控制的动了动，反正也死了，那在轮回前喝上一碗美酒，也不算辜负了自己，这么想着，没来由的豪情顿生，一饮而尽。 少女再给他倒满。 “曦遥，你想跟我说什么。”黎阳放下碗，问道，他也想知道答案。 少女坐在他对面：“归墟的来历，你应该知道了，本就是古天庭下的四极，这里边压着什么你知道吗？” 黎阳怯生生道：“妖？” 少女仰面而笑，和她文静的面容不同的是，这番笑意却极为霸道和狂妄，与她本身显得格格不入：“对，妖，的确是妖，而且是大妖，放出来能让天地都变脸的妖。” 黎阳倒吸一口凉气：“那你？” “我啊？”少女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只是有妖族血统，也算不得纯粹的先天妖族，大妖早就没了，该死的死，该镇压的压，如今世间没有一个妖行走，因为天地变了，没他们的容身之所。” 黎阳想起妖魔道下牛哥对他说的话。 虽然没问，可心里也知道是什么。 少女忽然站起身子，一脸豪气：“黎阳，我们签订一个契约，怎么样。” 第63章 归来 书山的思过崖，这一袭白衣提着笔，久久落不下去，旁边静候的老者忍不住看了眼，纸张空白。 老者平静问道：“你在害怕？” 这落魄的白衣青年还是保持着提笔的动作，但嘴上可不服软：“怕什么，我刘知夏来到这世间，孑然一身，无儿无女，无牵无挂，大道被阻，无非就是个死字，你说我有什么可怕的？” 老者再次问道：“那为什么迟迟不肯落笔。” 白衣青年作势就要写上两句，笔尖在一尘不染的白纸上沾了两滴墨汁，他轻轻道：“人这一生，如这个字，只有两笔，一撇一捺。” “一撇是人间执念，一捺是天下苍生。”老者抚着长须笑了笑：“天下又不是你的天下，用得着你操心吗？” 是吗？白衣青年心里也这样问了自己一句，可眼前，却总是挥之不去的出现一个少年的面庞来，这天他心神不宁，想要推演天机却发现书山上空一片混乱，他既然被圣人囚禁于此，便要尊了这个礼数，于是来到思过崖想写点什么。 对于老者这番话，他是认可的，肆意狂想的人间，该有少年鲜衣怒马踏江湖，他终于落笔了。 只有四个字，坦荡，安康。 老者道：“你还是这样固执，再这么下去，大道不稳，不仅会跌境界，还会伤到你的文胆道心，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 老者提着扫帚打扫过道，不在和他谈话，而后者却在落笔后，心里的积郁一扫而空，望着明媚的天穹，是的，一生坦荡，无愧于心，我是这样的，那么你，也应该是这样的，对吧，小黎阳。 …… 当真龙完全融入天子剑后，天云上没来由的一震，早已石化的单申河水神，在此刻苏醒过来，他们本就不算沉睡，所以也算不得苏醒，只是不能掌控身体，而今天地意志融入天子剑，他们自然会重新掌控身体，对于山上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山神念道：“那狗日的黎朝天子，不是个人做的。” 水神娘娘道：“他不是人吧？” “弄他去。” “你敢吗？” 水神娘娘一句话便让山神彻底没了脾气，他还真不敢，这会儿的黎朝天子完全吸收了黎朝的气运，几乎等同于拥有整个归墟天下的气运加身，只是少了认可，不列为正统罢了，但对他出手，也等于自寻死路，无异于与天作对。 能对黎朝天子动手的，只有站在祭台上的几个人，这几个走过金桥，被天地意志认可争夺的几个谪仙人，然而山神和水神最为器重的少年，竟没了，掉进面具甲士的大阵中，死了。 够操蛋的这个结果。 山神骂骂咧咧，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少年来，眼见他有了希望，现在又眼见希望落了空，黄粱一梦。 …… 剑就插在那里，静候宠幸，谁拔剑，谁便是头筹。 苏年说了个请字，先跨出一步，其余几人紧跟了过来，虽然不敢，却也不想落后，黎朝天子道：“现在下去，我可以让你们活着出去。” 不论是苏年，还是宋远山，亦或者佛子，都没将这话放在眼里，小小归墟死海，一个古天庭的碎片，弹丸之地的小小皇帝，还入不了他们的眼睛。 祭坛下， 剑仲和凌霄很不是滋味，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拔剑吗？ 这时，凌霄忽然咦了一声。 剑仲闷声道：“咦什么咦，见鬼了？” 凌霄抬着头，指了指，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剑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是一脸惊骇：“还有鸟能飞到这上边儿的？” 众人都被他俩的对话所吸引，纷纷抬头，无不是大吃一惊，程谨严的境界高，目力比他们看得更远更清晰，他知道，那不是鸟，是一个黑点。 黑点…… 这个想法让程谨严自己都乐了。 可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强大如他，脸上也出现骇然。 那分明是一个少年，正以极快的速度御风而来，笔直而下，瞬息之间便越来越清晰，当少年的轮廓出现在众人眼中时，骤然之间，凌霄忍不住爆了句我草见鬼了。 那是黎阳。 踩着铁剑条从天而降，如天神降临，轰然坠落人间，本以为他会落到地面上，谁知忽然一个急拐弯，眨眼出现在祭坛上。 “是他吗？”李青山揉了揉眼睛。 凌霄砸吧嘴道：“有点像。” 剑仲阴沉着脸道：“能不能自信点，就是他好不。” 这一刻，所有人都长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幕会是真的，因为，无论如何，落入大阵的黎阳，都不该以这个角度重新出现在他们眼前，就算侥幸不死，也不该从天而降，真当是天神降临啊。 黎阳站在祭坛上，这里本就该有他的一个位置，风尘仆仆的脸上英姿勃发，指着插在中央的天子剑，毫不客气的道：“我觉得这把剑应该让我来才对，你们觉得呢？” 他笑得两眼弯弯，洁白的虎牙略显调皮。 在这几人的心里，这种越过金桥上来的人，不应该被祭坛接受才对，可他站了这么久，都没有半点反应，难道说祭坛认可他了？不应该啊，那刚才的金桥岂不是白走了？ 正当他们各自反应的时候，黎阳已经朝天子剑走过去了，伸手就要拔剑，这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 佛子念了声我佛慈悲，下一刻便举起手中的念珠朝他砸了过去。 “不自量力。” “找死。” 苏年和宋远山同时开口，纷纷祭起手中武器。 黎朝天子更是气得不行，走到这一步还能被人截胡，还要不要人活了，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想把黎阳拍到地上爬都爬不起来那种。 当这僵持的平静被黎阳打破后，祭坛上，终于变得风起云涌。 黎阳被念珠砸了一下，脑袋顿时起了个大包，看着来势汹汹的黎朝天子和苏年等人，很认真的想了想，你们这么久不拔剑，不就是等着我来拔吗？怎么，这还有错了？ 大夏九公主长舒一口气，双手抱胸，眼里有了神采，对着阴晴不定的大夏皇子道：“我就知道，本公主看上的男人，怎么会这么容易的死掉。” 第64章 专打秃驴 黎阳站在中央，摸了摸被念珠砸出的大包，怒火攻心，目光猛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小和尚，这个死秃子，剑仲说他是擅长用剑的和尚，都说佛门喜欢用金刚杵或是念珠砸人，好巧不巧，还真被砸了一个包，气死我了。 黎阳倒提着铁剑条，心意一动，长剑在掌心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后脱手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射向佛子。 佛子双手合十，砸向黎阳的念珠很快飞了回来，在身上形成一个金黄色的光幕，同时脚下一踏，绽开的青莲将他完全庇护在其中，铁剑条连他的防御都没破开，便被弹回黎阳手中，他悻然地摸了摸鼻子，真是个比乌龟壳还要厉害的小秃子。 话虽如此，但他并未就此收手，既然铁剑条无用，那就试试拳头，他以奇怪的步伐绕开直奔而来的苏年，抡起拳头直接轰了过去，毫无章法可言，像是王八拳，但也正是无章法才能无迹可寻，佛子被这不要命的打法给懵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时，黎阳的拳头已经落到了光幕上。 咚的一声，光幕只是晃了晃，但身处其中的佛子却是骤然往后倒退，一脚踩在祭坛的边缘处，念了好几声佛号才勉强稳住身影，没有被刚才的拳头给震下去。 几个人的境界都差不多，拼的是什么？功法的强大，底蕴的深厚，黎阳对剑仲叫苦，说自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这也就说说而已。 严格来说，他的底蕴并不比别人差多少，从小吃着刘知夏从界山带回来的蛮兽肉长大，还将圣人的手笔与书籍当成打发时间的东西来看，这都不要紧，在妖魔道下学到了最强的剑和最强的拳，拼底蕴，妖魔道下的老怪物未免就会比这些人的师门差。 甚至，论起辈分来，妖魔道的一出来，这些人还得叫一声祖宗，他们哪一个不是古天庭在时就存在的古老大仙？最不济到了界山内，还得到山海主的帮助，带着这些存在若黎阳都输了的话，那只能说他的确修行不到家，太菜。 重要的是，和曦遥的契约。 直至现在，那段话都还在耳边回荡，黎阳光是想想便热血沸腾，可惜他现在只是个少年郎。 黎朝天子见混战以后，没有参与其中，只是站在一旁。 而其余攻过来的人在见到黎阳只是针对佛子后，也纷纷停下来手来，互相忌惮，却又彼此不出手，谁都想去拔剑，但谁都不想成为众矢之的，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佛子道：“阿弥陀佛。” 一个佛字还没从嘴里吐出来，便被黎阳的拳头给怼了回去。 “你是打不败我的。”佛子赤脚站在地上，手上的念珠全部散开，化作十八颗拳头大小的圆珠围着他旋转。 黎阳一拳落下，便被其中一颗挡住，隐约间，这十八颗念珠居然形成了一道小型的护体阵法。 黎阳退了回来，冷哼一声。 这一出手，让大家都看到了他的实力，再也没有刚才的傲慢不逊，这一刻对黎阳都有些另眼相看。 其实佛子已经很低调了，没有苏年的盛气凌人，没有黎朝天子的霸道，也没有宋远山眼里的鄙夷不屑。 即使他已经卑己尊人，傲睨自若，还是被黎阳给追着打了一顿。 难道就因为在金桥上看了他一眼？无端的，小和尚很委屈。 老和尚说要种善果结善因，才有大善报…… 黎阳依旧愣愣的看着他，直接无视了另外的几个人，倒不是他不屑一顾，只是签订契约时，曦遥对他说的那番话。 这让他深知佛门的邪恶之处，哪怕明知有误解，他也认了，如果没有曦遥的牺牲，他也不会活着从阵法中出来，还一次性直接回到了祭坛上。 不论是谁都好奇他怎么来的，没有上过金桥，便没有资格站在祭坛上，然而他就是做到了。 宋远山道：“我们都是外来的谪仙人，现在应该一致对外，他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将他打下去，届时不论谁拿到了真龙天子剑，那都是大天下的事，各位觉得怎么样？” 一句话，便将矛头引导到了黎朝天子身上。 同样的年龄，他贵为天子，掌控一座黎朝，这些年的南征北战，让他囊括了归墟死海浑厚的气运。 他虽是不完整的人，却依然有底气所在。 黎朝天子只是冷眼相待，宋远山的挑拨并没让他放在心上，而是摆出了架势，打不了就干一架。 何况，本身也是这么想的。 苏年既不答应也不反对，只是双眼在看向黎朝天子的时候，多了一丝杀意，到底不是谪仙人。 这时候黎阳才真正意识到在谪仙人眼中，这归墟死海的人算什么。 站在祭坛上的这几人，只有他不敢轻视黎朝天子，可别人眼里都是什么？赤裸裸不加以掩饰的鄙夷。 当真是苦这片世界久矣。 一时间悲从心来，天下人看待另一个天下的人都会这样，那么妖呢？ 坐在他气海中的神只少女，此刻似变了模样，额头上彻底长出了角来，而她因和黎阳的契约所在，也从根本上让黎阳跟着同质化，一股奇怪的气息在祭坛上弥漫。 佛子吃了一惊，环视众人道：“有妖气。” 苏年和宋远山浑身一震，如临大敌，环顾四周后，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黎朝天子身上，最大的变数是他，难道他是妖？ 黎阳神色微变，已经牢牢攥紧了铁剑条。 当佛子目光看过来时，直接咧嘴笑道：“你自己才是那个妖吧。” 黎朝天子听罢，开口道：“黎朝三公主曦遥成了你的填海神只，是吗？” 程谨严早就将这个消息传了回去，故而他知道并不稀奇。 黎阳眉头皱起：“你什么意思？” “我就问问。”黎朝天子冲他眨了眨眼睛，却并未说曦遥身上有妖族血统之事，这反倒让黎阳心生疑惑，这会儿不该越乱越好吗？他为什么还要帮自己隐瞒？ 佛子道：“我佛门针对妖族有特殊的辨别方式，且佛国中镇压着一尊妖族大圣的头颅，我自小便在佛国中修行，故而对妖气之事比较敏锐，刚才的确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妖气，而且和佛国中镇压的那位极其相似。” 他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苏年信了。 宋远山信了。 另外两人也信了。 于是，一双双目光投射而来，犹如春雷炸响的声音在黎阳耳边响起：“他身上有妖气。” 第65章 挑拨离间 就这一句话有妖气，放在大天下，不得直接将黎阳打入深渊啊，黎阳的脸色肯定不好看，难免觉得这句话与刚才自己先打他有关，他能这么想，其余几人自然也想得到，都是精英人物，哪里这么容易受人蛊惑。 可现在，需要一个引子啊。 再不出手，等到祭坛消散的话，又得等到下一次谪仙人降临了，而他们一生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谁想浪费？眼看真龙天子剑就摆在眼前，若真的错过了，只怕余生都将在悔恨中度过。 “所以，你们相信他的鬼话？”黎阳眼神清澈，目光明媚，这一身衣衫上沾染了太多的血，加上凝结成条状的头发，若说他为妖，此刻看来，到的的确确有了几分妖邪之气。 苏年没有着急出售，只是双手抱胸，风吹起了他的长发，鬓发如瀑：“来时也稍有打听，你一个店小二，怎么会在短短时间便拥有如此强大的爆发力呢？我们虽然是同境界，可你知道普天之下，便是这一境填海，就要拦住多少人的修真大道吗？” 这话，有理。 黎阳目光微沉，原来苏年是这样的货色，本想着出去和他结交，现在看来，也是个攻于心计之人。 看起来普通寻常的话，却无疑帮小秃驴那番话加了分，原本的犹豫到现在反而变得真实起来。 宋远山道：“你可以解释。” 其实众人都很好奇，黎阳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包括刚才的惊人出现，众人亲眼目睹他掉进了面具甲士的阵法中，怎能转眼从天上掉下来，这不扯蛋吗？ 黎阳道：“我说我是天才，你信吗？” 宋远山嘴角一抽：“不信。” 苏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多有得罪了。” 这一次，原本互相忌惮的人突然有了目标，纷纷对准黎阳，先不管下一个是谁，但现在能打下去一个便少一个威胁。 黎阳神色一滞，没想到变化来得这么快，他提着铁剑条，皮笑肉不笑的道：“所以不论是大天下，还是归墟死海，有妖气这个说法，只是你们善用的手段是吧？” 佛子神色幽怨，他是第一次。 苏年和宋远山的面色变得不太正常，显然，黎阳这句话戳到了他们的痛处，既然要我难堪，那就别说手下不留情。 这次，宋远山率先出手，这个大散仙宋葬的弟子，修一门六道轮回剑法，早已经破了二境，铁了心要对付黎阳的话，不费吹灰之力。 黎阳悄悄后退，拉开了十步的距离：“当真欺负人，不嫌丢人吗？” 下方的剑仲和凌霄也气得牙痒痒，进来的谪仙人，第一梯队当属一境填海的一群人，二境的人又是一群人，但往年本着进来寻宝和找机缘，彼此相安无事，再则外边大天下中，师门或许还认识，故而处处留情，哪里像这一次，天地意志以真龙形态化形而出，并在黎朝天子的操控下，出现了仙兵真龙天子剑。 这边让情况瞬间变得微妙起来，彼此之前的互不干扰的潜规则被打破，成了谁阻拦谁便死的局面。 百年难得一遇。 “真是个不要脸的狗东西，仗着境界高欺负人，等我破了二境，非得去找他不可。”剑仲脸色比黎阳还要难看得多，经过黎阳舍己救人以后，对黎阳的感情顿时有了全新的认知，几乎放在了等同于兄弟的位置上。 眼见兄弟受欺负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憋屈别提有多难受。 凌霄心里也不好过：“他不要脸，这事儿回头我找家里的武神去，他大散仙宋葬牛逼，那也要吃一下我师父的拳头。” 史家弟子一句话也没说，但将这一幕全部写在了书里。 史家下笔，受天地认可，一旦写进去，便无法更改。 青年才俊榜前十的苏年和宋远山，以大欺小，史家弟子摇摇头，下笔如刀，他无法在正面上出力，却可以间接帮忙。 这个突如其来的少年，还能给人多少惊喜和震惊呢？想到这，史家弟子目光便充满希翼起来，他觉得，也许会有变数。 大夏九公主很不乐意，对着程谨严喊道：“你不是他的护卫吗？现在不去帮忙啊，站在这看戏。” 程谨严冷笑道：“又没死你瞎操什么心，龙虎相争，才是我辈炼气士的修真大道，如果不敢直面强敌出手，还修什么真，求什么道？” 想起黎阳面对自己之时的无畏，程谨严嘴角不由浮现一抹笑意，他知道，这个少年不会做无畏的打算和抗争，但凡说话和行事，自有他的道理。 宋远山一剑击来之时，黎阳动也没动，一拳递出。 这个双修的少年，从来没有服软过，只是一拳便迎了上来。 佛子心头暗笑，以为黎阳被激怒后丧失了理性，谁不晓得宋远山的六道轮回剑有多强，那是能剑斩轮回的存在，这么递拳不是找死还是什么？可又转念想到刚才对方打自己时，也是拳头。 那股子怪异的拳劲到现在还让他难以释怀。 正当众人以为黎阳要被一剑劈死之时，却见到他硬生生的挡了下来。 黎阳手臂垂落，长衫挡住了深可见骨的拳头，只有一股股鲜血不断往外冒出。 只有吃了黎阳的拳头才知道他有多强，宋远山心头又惊又骇，他自信自己的剑同境界鲜有敌手。 再则剑本就是炼气士中最强大的一类，对方比他低一个境界，即便不死，也该受到重伤才对啊。 这会儿还气息匀称，神色安然，好像没事人的表情算什么？ 一剑过后，宋远山不再出手，脸面要紧。 黎阳目光很冷，但也只是看了眼便收了回来，宋远山心头震惊，有这么一瞬间，想被远古巨兽锁定了那般。 苏年暗暗心惊黎阳的强悍，但事已至此无法回头，只能将错就错：“你还说不是妖，一境硬抗二境剑修，仅仅以武夫体魄也做不到吧？这个世上，只有妖族体魄才做得到。” 谁也不曾注意到，最先挑拨的黎朝天子和佛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的身体，也在悄无声息的靠近着。 第66章 天子拔剑 黎阳想说不要被人当枪使，只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强行吞回，此刻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可言，要做的就是看谁拳头硬，然后再来讲道理，先兵后礼才不乱。 黎阳一阵苦笑。 苏年到底是大散仙的弟子，那个能把书山圣人打得鼻子出血还能潇洒下山的散修，培养出来的后代又怎么可能是简单人物，就这么站在那，给黎阳的感觉顿时一变，若说先前还如沐春风温暖可人，那么现在，便犹如一条即将吞天噬地的巨蟒。 黎阳暗暗运转功法，他不想沦为别人的踏脚石，看旁边正云淡风轻的黎朝天子，他倒想试试看对方还有什么底牌，由阵法投射过来的黎朝虚影这会儿已经完全散掉，祖祖辈辈遗留下来的气运被他吞噬，此刻，正歪着眼睛，以一副披靡的姿势看着他。 想到这，黎阳猛地往前一冲，一境武夫体魄矫健，加上拳法古老，奔跑起来风驰电掣，带来的声势的确吓人，苏年神色一愣，没想到黎阳会率先出拳，他四五步拉开了距离，指尖掐诀，背部升起一片榕树叶。 本命武器是一张树叶？ 众人还是第一次看到青年才俊榜上的人对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眼前的精彩一幕。 剑仲看到那张树叶，神色凝重，道：“有传言说他的师傅是古天庭的一棵大榕树，长在天河中央，有一门先天锻体真经，借用天河水锻造身体的同时，还将榕树叶炼成了一把准仙兵，锋利无比，无所不能，树叶飘落的地方，人头落地，神魂不存。苏年用的榕树叶，有可能是真得到了那位大散仙的传承。” 凌霄目光凌厉，看到那张榕树叶后想起了什么，道：“此前青年才俊榜排名时，他就是以一张榕树叶杀到前十的，那个被树叶斩首的少年叫姚文庆，还是我的好友，原来是他杀了我的兄弟，娘的。” 而这时，树叶也落到了黎阳跟前。 不等他反应过来，身体便猛地一个激灵，他想都不想赶紧移开脚步。 “晚了。” 不知何时，苏年已经到了他的跟前，两指夹着一片树叶，身后更有榕树虚影，无数树叶纷纷落地，美轮美奂，而他就是从天落下来的少年谪仙人。 宋远山见到这一幕，瞳孔微微一缩，他和苏年在青年才俊榜上的排名极其靠近，二者既是竞争对手，又是互相打磨的磨刀石，此刻眼见对方出手便是必杀技，心里震惊不已，他对黎阳出手还有余地，可这家伙，却是直奔性命而去的。 苏年轻轻一吹，指尖树叶刹那化作金光消失，再次出现时竟停留在黎阳脖子处，树叶转个不停，一股股阴冷的杀机不断从中传出，黎阳脑门流下冷汗，想要抵挡，苏年淡淡一笑：“大榕树下，从不留活口。” 此话一落，树叶消失。 而保持挥拳的黎阳还站在那，一动不动。 苏年看也不看，就此转身回到之前的位置，想着这家伙也就这点能耐，不由得看向宋远山的目光中多了轻视。 回想刚才自己还因为对方的拳法而心惊，便尴尬不已。 小趴菜一只，居然还糊弄了自己。 大夏九公主用双手蒙住眼睛，不敢去看，生怕睁眼看到黎阳首级分离的血腥画面，但好奇心又驱使着她扒开手指头。 “没死。”凌霄震惊道。 “嗯？”大夏九公主睁开眼睛，却见到树叶划过的地方，只有黎阳的一道残影，而他本尊却瞬间出现在黎朝天子旁边，抡起大拳头就要开砸。 李青山不可思议道：“我勒个去，我反正是挡不住这片叶子的，不愧是青年才俊榜前十，人比人气死人啊。” 众人唏嘘不已，都情不自禁为黎阳捏了把汗，剑仲沉声道：“没这么简单，黎阳受伤了。” 他从未放弃任何细节，这便是剑修，拥有独到的洞察力，堪称恐怖，连苏年都没意识到黎阳不仅在第一时间挡住了树叶的必杀，还同时绕到了黎朝天子旁边。 这时的黎阳高高跃起，身在半空，流血的手臂呈钳子状直奔黎朝天子的咽喉所在，其实他知道自己杀不了对方，但现在是最好解开眼前腹背受敌的机会。 黎朝天子看也不看他，任凭这手钳过来。 黎阳还未接触到便顿觉不妙，自对方身体上无故出现一道刺眼的金光，是一口倒扣下来的大钟，钟上有古代符文，透着阵阵久远的气息，龙凤缠绕的异象扩散开来，强大的气劲直接将黎阳震得睁不开眼睛。 却在此时，原本变了脸色的黎阳忽然露出一抹笑意，借着大钟的反震，不知用什么手段，居然利用反震之力将黎朝天子推向中央的真龙天子剑。 嗯？ “不好。”苏年神色一变。 宋远山佛子已经另外的两人赶忙出手想要阻拦。 可惜， 黎朝天子的手已经触摸到了剑柄。 变化太快让人眼花缭乱，根本来不及仔细思考。 无数道犀利的攻击直奔黎朝天子而去，却都在即将近身之时被那口大钟阻挡在外。 一时间众人都反应了过来，被骗了，也被忽悠了。 而且就是被这个一向自称店小二的单纯少年给骗了，他们，什么时候搅和到一块的？ 黎朝天子哈哈大笑，意气风发，这个拥有不知哪位古天庭大能灵魂的少年，头一次笑得这么开怀。 当真龙天子剑缓缓从祭坛中央被抽出半截剑身时。 天上掀起了滔天巨浪，电光游走，轰鸣不断，强大的压迫力量让祭坛上的人纷纷跪倒在地。 黎阳看了眼差点被炸开的右手，任由脸上的汗水打湿了眼睛。 佛子的最强青莲剑再次出击，苏年的榕树叶也围着黎朝天子旋转，宋远山更是气得暴跳如雷。 这被利用的猝不及防，真是让难以下咽。 “你找死。” 黎阳抬头，在这股庞大的压力下，口鼻出血，虽如此，依然咬牙笑了出来，这狰狞的一幕犹如梦魇，深深镌刻在这些少年脑中。 耳边，回荡的是曦遥和他签订契约时说的话：“我黎朝人根本不能拔剑，我哥哥其实是谪仙人。” 谪仙人么…… 第67章 星河人间 黎阳重重一声叹息，他可以不要这个天下第一，也可以不要这天地意志，但他想无愧于曦遥，无愧于这片天地。 从到来之际，从未受过这方天地的恩惠，但他欠着啊，欠曦遥的。 曦遥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还是即将完成天地统一的黎朝三公主，如此高贵的血脉，甘愿成为他的气海神只，牺牲能说不大吗？再加上那个契约的存在，也间接导致黎阳放弃了争夺第一的打算。 可能黎朝天子都没想到黎阳会来这么大的反转，突然出现的惊喜让他猝不及防也相当意外，他知道，能够化解大钟的反震，唯有拥有相同血脉的妹妹才能做到，但这并不代表已经化身神只的少女就能和黎阳彻底结合，除非二者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 所以刚才对他出手，明面上看着是黎阳，实际上，是曦遥，那个被他下令一路从黎朝追杀过来的三公主，哪怕被逼得自身血肉瓦解，成为别人的神只，也要念着这片天下的人。 可叹。 黎朝天子内心复杂，恨自己悔不当初。 同样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哪怕他的身体现在是被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所主导，但这一刻，依然流下了热泪，想撒手让黎阳过来，却发现无论如何已经松不开手。 本以为拔剑就会受到反噬的他，才赫然发现，原来拔剑居然如此简单，根本不用谋划这么多。 下方，爷孙俩彻底松了口气。 孙子问道：“爷爷，皇帝哥哥能带我们走出去了吗？” 老头掐指一算，神神秘秘道：“我看行。” 此时，真龙天子剑已经被拔出一半，天地气运在这一刻开始疯狂往他体内涌入，使得他的面容更加神圣庄严，如同真正的天仙降临。 远方。 原本因他动用黎朝底蕴而导致的雷电交加，在此时骤然停歇，一缕缕金光从天上垂落下来，是绵延万里不断的祥云，所过之处，天女散花，黎朝宫殿上空，骤然之际，凝聚出一朵气运云海。 下方百姓震惊不已，纷纷停下手中动作，看向天上的变化。 那些文武百官先是呆滞，而后满脸狂喜，跪在地上高呼陛下万岁。 气运云海，只有受到天地认可的王朝才会拥有。 这也是为什么大天下的大夏能够坐镇天地的根本原因所在，受天地认可即是正统，地位不容轻犯，权威不可藐视。 从此往后，黎朝，就是这片归墟死海的正统王朝。 但凡是记录在册的文武百官，一尊尊泥塑雕像出现在气运云海之上，很快，便在金光的浸染下，勾勒出了金边。 文武百官又是惊喜交加，喜极而泣，已经说不出话来，当天地气运降临他们的金身时，这些在归墟死海不能轮回的亡灵，似乎终于有了一丝活人的人气。 也许真的有机会逆转轮回，重塑真身，恢复往昔荣光。 如果真到了这一步，黎朝，将会变得比大夏更加恐怖，毕竟这里是归墟死海，是古天庭四极，而葬身在这里的又无一不是当年大战后陨落的仙人。 山神几乎惊呆了，失声问道：“他怎能拔得动天子剑，他只是个残魂啊。” 水神娘娘端着酒，慢悠悠的喝着，瞥了他一眼：“少见多怪，现在完蛋了吧，你不是说要弄死他吗，这些年咱俩可没少和黎朝作对，不论是这段天河残渎，还是天云山的十万里范围，可都是禁地中的禁地啊。” 隐约间，水神娘娘笑得居然有点幸灾乐祸。 山神垂头丧气，如丧考妣，翻着白眼道：“等着别人秋后算账吧。” 本打算黎阳获得真龙天子剑，让天河和天云山重新得到正统赐封后，两人便结伴游山玩水，走遍大天下的，现在可好，完蛋草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 人世间莫过于此，见不得别人好。 稳坐水桥寺如老狗的一阳和尚，脸上罕见的出现了犹豫，可能是拿捏不定而导致心境起了波澜。 面前是一张棋盘，白子黑子错综复杂，杀意凛然。 这个以慈悲为怀的老和尚也能流露出如此摄人心魄的杀意，委实叫人感到不可思议。 “天命吗？可惜了，陆一，你是看不到这一幕了。” 话语一落，棋盘上的白子全部炸裂，余下黑子在遍布棋盘，看起来竟像极了一条即将抬首的恶龙。 妖气降临，始于归墟。 始于，此！ …… 在黎朝天子即将拔出真龙天子剑时，四面八方的攻击已经顷刻而至，他身上有大钟庇护，也挡不住这些下了决心的必杀技。 黎阳又是叹了口气，苦不堪言。 曦遥化身站在他身边，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辛苦你了，黎阳，今日的事都将有所回报，我们有契约在身，你不用担心骗你什么。” 黎阳嘴角一抽：“你能骗我什么啊，都和我融为一体了。” 少女听罢，脸色顿时通红一片，娇蛮的看了他一眼。 这个口不择言，看了那么多圣贤书的少年，却不曾体会到这句话中的深意，还哭丧着脸道：“那我现在是不是还要去为他抗打啊。” 少女抿着嘴唇，轻轻嗯了一声。 得嘞。 黎阳站起身子，拍了拍手，只是右手还在流血，已经可以看到骨头的伤口动人心弦，偏偏他就像感受不到痛似的。 一招手，落在地上的铁剑条便奔向他的手中。 这一次出剑，我不为了任何人，只为了这个人间！ 他目光坚定，在下方无数人不解的目光中，徐徐抬手，从未对人施展过的一剑，在妖魔道和界山看到的那一剑，一直在他脑海不断观摩的剑，似终于要爆发出来。 他身上更是在此时，流露出一种春风之气，风姿绰约，风华绝代，犹如货真价实的大剑仙从天而降。 琴心昂着脑袋，看着这样的黎阳感叹道：“这小子真是个人才，嗯，一个字，绝。” 史家弟子默默无语，只是笔走游龙，下笔如有神。 李青山为他捏了把汗，不用问原由，反正已经尘埃落定。 大夏皇子神色阴沉，双眼深处的杀意更甚。 黎阳，你在作死！ 提着长剑的黎阳可顾不了别人怎么想，这一刻，他出了剑， 于是，剑光灿烂，星河人间。 第68章 独战一方 没有招式，在剑仲看来，这一剑没有半点剑术可言，也没有强大到能够披靡人间的浓郁灵气灌输，似乎这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剑，和红尘中行走江湖的剑客没有区别，可这一剑，是这么光彩，这么耀眼。 看不到强大的震慑力，偏偏发出的亮光能直奔人的内心，让人不敢直视。 苏年和宋远山连忙抽身回转，一个佛子加上另外两个青年才俊，足够阻止黎朝天子的拔剑。 眼下黎阳要找死，那就索性成全他。 两人都和黎阳交过手，这个陆野村夫敢双修自然有他的底气，所以即便是心存蔑视，也不敢太过于托大，不想阴沟里翻了船。 面对这一道绚烂至极的剑光，苏年一拍腰间，体外顿时飞出一口青铜小鼎，这是他的本命物，出生便携带的大因果之物，也是他将来用做证道的东西。 小鼎攻防兼守，垂下一道道玄黄流光将他庇护在内，同时单手掐诀，两指间取出的符箓瞬间燃烧。 “赦令！” 苏年低声念道，一抹亮光直奔挥剑的黎阳而去，铁剑条和亮光碰在一块，发出一阵火光，不仅如此，他头顶上的小鼎也骤然消失，空中只有一道残光，速度之快，毫无轨迹可循。 黎阳浑身一震，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很明显是被小鼎砸了个正着，但他没有退缩，还是站在那继续出剑，这一次剑光犹胜从前，如果苏年不抵挡的话，他有把握直接将对方削成两半。 一旁伺机而动的宋远山哪里会给他机会，几乎是他出手的瞬间，便紧跟着出了手，这个二境中都敢叫嚣无敌的存在，发动致命一击几乎要命。 “阴险。” “不要脸。” 凌霄肺都要气炸了，青年才俊榜上前十的天骄，居然会搞背后偷袭这一套，实在叫人感到愤怒。 史家弟子看了眼，将这一幕写在书里。 但就在宋远山要打到黎阳之时，却忽然发现他不见了。 “仙术？”宋远山心头吃惊，一境修士根本不可能会瞬移，只有金丹地仙才能掌握的仙术，对他们来说即便学会了也难以施展，然而黎阳就这么硬生生的不见了。 却在此时，一旁的苏年忽然身体一冷，凭借经验他赶忙移动了一个位置，而小鼎也从新悬在脑袋上，他一仰头，便见到黎阳不算高大的身体从天而降，恰好挡住了阳光，一只拳头很快便在视线中放大。 砰的一声，小鼎被黎阳撼飞，气势不减，一脚踹向他的胸膛。 “干得漂亮。”凌霄啧啧惊叹，黎阳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面对两个青年才俊榜的天骄都能游刃有余。 剑仲面色凝重，他貌似看出了点什么。 此前黎阳就受了重伤，整个右手都差点废掉，怎么可能会爆发那么强大的力量。 他半眯着眼睛，依稀之间好像看到对方脑袋上有两个小鼓包，一个恐怖的念头在脑中浮现。 难道说……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黎阳，但黎阳已经倒退了回去。 剑仲很确定，刚才的黎阳，不是真正的黎阳。 肉身硬撼别人的本命物而没有受到反噬，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哪怕黎阳如今已是一境武夫的体魄，那也做不到，由此一来只有一种可能。 当这个念头在脑中出现时，剑仲自己都惊愕不已。 普天之下，除了那个被人谈之色变的存在，还能有谁？ 古人言：妖者，惑乱也。 宋远山抓准时间荡出了一剑，但他手里的剑竟是脱手了，以御剑的方式直奔黎阳而去。 黎阳气海翻滚，滔天的海浪掀起狂风暴雨，一直在他气海最底部游荡的庞大黑影破海而出。 下一刻。 黎阳的目光骤然变得冰冷，没有半分人气。 谁也没注意到，在黎阳用拳头抵挡宋远山飞剑时，手臂上忽然出现的一层细鳞。 当啷，飞剑脱离运转轨迹，操控飞剑的宋远山神色大怒，简直岂有此理，一个一境修士居然屡屡在他手中活了下来，丢人至极。 黎阳的韧性终于让他眼里出现了杀机。 这样的人如果不死，而且还是同辈中人，将来必然会成为大道上的竞争者，不仅是他看出来了，一旁的苏年眼里也是杀机流露。 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 一左一右开始夹击，出手便是必杀技。 黎阳眼神冷漠，毫不畏惧，一头长发疯狂舞动，一手持剑，一手握拳，原来不是每个人都有包容之心。 那一丝丝让人心寒的杀气他又怎能感受不到。 这一刻，他要独自面对， 面对这一场来自与大天下中的天才较量。 …… 书山， 那个落魄的读书人听到老者念青年才俊榜的排名变化时，眼有笑意，听到那个名字后，更是开心得不行。 忍不住摘下腰间葫芦喝了口酒：“痛快啊。” “你是痛快了，可他现在却惨了，现在谁都晓得谁从北镇出来了。” “路是他自己选的，也是他自己走的，与我何干？” 老者平静道：“你知道的，大道是独木桥。” 落魄的读书人置若罔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书读完了，让他走走自己想走的路，有什么不对的吗？” 老者吸了口气：“现在，他的排名已经飙升到青年才俊榜前百了。” 落魄书生看了眼榜单上不断变化的名字，突然笑道：“能进前三才是最好的。” 老者不断摇头。 …… “你真的该死啊，黎阳。”宋远山抬手又是一剑，六道轮回剑虽然没有大成，但隐约已经有了天地异象。 一缕轮回气息从他剑尖扩散，黎阳脚尖一点，顿时往后退出十几米距离，他快，飞剑的速度也不慢，顺着便追了上来，不得已，黎阳只能重复刚才的动作，身体一扭，险而又险地避开致命一击，然后一拳抡在剑身上。 飞剑不动如山，这一次的黎阳却倒在地上，口鼻喷血，双眼通红得好像厉鬼。 悬在天上的飞剑，刹那消逝，也许下一刻，就要洞穿他的胸膛。 黎阳脸色毫无血色，伸手抹掉嘴角的鲜血，双手飞快叠印，一道古老的气息开始缓缓从他体内出现。 第69章 化妖 已经很明显了，当这股气息在天地间回旋时，哪怕正在拔剑的黎朝天子都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这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让他匪夷所思，可当眼前浮现出曦遥那张脸庞时，顿时又豁然开朗。 妖气，真的出现了。 万千种因果也需要主动去接受，否则只会和自身命运擦肩而过，黎阳在妖魔道下，结下了天地间最终的因果，这也导致他的神魂同消散在天地间，却又冥冥中有所关联的某物产生了联系。 当拥有半妖血统的曦遥成为他的气海神只后，这丝联系便更胜从前。 “妖么。” 对黎朝天子出手的佛子缓缓转身，眼眸化作金色，一动不动，可能心里也有疑惑，为什么是个炼气士，还要把精力花在武夫上，但他又擅长用剑，然而拳头还那么厉害，可你明明已经很变态了，为什么还要沾染上妖气！ 我人间，容不下你吗？为何要与妖关联。 “杀了他。”佛子淡淡开口。 “杀。” 宋远山目光冰冷。 “当杀。” 苏年放弃了天子剑的争夺，也不管这一刻归墟死海的天地意志将会被黎朝天子获得，在感受到这股妖气后，他很平静的便改了念头，这些从顶峰上下来的谪仙人，对妖之一字了解更深也更透彻。 所以他们容不得眼前有一个身上冒着妖气的人存在。 关乎大天地， 关乎人间， 更关乎以后的修真大道。 古天庭塌陷的秘密已经成为历史尘埃，人间只知是一位大剑仙一剑改换了天地，可关于那位大剑仙的存在，却是个忌讳啊，时至今日都无人敢仔细描述当年发生了什么，只因那一剑叫做君子，是天地最浩然的剑，可这最浩然的剑，却又掌握在一个不该存在的人手中。 所以君子剑才会消散天地。 剑虽消散，余威犹存。 黎阳悠悠一笑，估计是这股气息让他的气质产生了变化，连带着笑出来的牙齿都变得尖锐。 于是， 这个是炼气士，又是武夫的少年，一步一步朝最近的苏年走去，然后一拳，两拳，一拳拳的砸向他头顶上的小鼎。 苏年岿然不动，像是被人施展了定身术，可他面上的杀意却没有半点减淡，只是默默念着一道口诀。 下一刻， 小鼎变大，当头砸下。 黎阳被砸得头晕眼花，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早有准备的宋远山迈步而来，一剑刺向他的心口。 六道轮回剑，可剑斩轮回，实属当今天下最强大的剑法之一，他身后浮现恐怖而又惊人的异象，当真如执掌六道的仙人，黎阳被这股气息压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迷迷糊糊察觉到心口一痛。 长剑，入肉三分， 但再也无法深入一毫。 黎阳双手握着剑，牙冠都是鲜血，即便如此，也依然笑看着众人，这一幕画面让苏年和宋远山头皮发麻不已，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怪物啊。 关键是他的修为境界并不高，而今也就一境填海的炼气士而已，他怎么可以这么厉害？厉害得变态。 凌霄面色复杂，在感受到妖气出现后，刚才的紧张和担忧似乎不见了。 剑仲在旁边念道：“我师父说过，我辈修士，修的不是长生大道，也不是天地一剑，而是诛妖邪，除魔卫道，而今有妖在眼前，你说该怎么做？” 身后，飞剑已经凌空，好像表达了他的态度。 凌霄紧紧地握着拳头，沉默不语。 此前和黎阳说过话关系较好的少年们，也是个个面色复杂，李青山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琴心和鬼墨都是瞪大了眼睛，像是见了鬼那般。 唯独史家弟子孜孜不倦地写着手里的书，也不晓得具体写了什么，反正映照出来的光已经由最初的黄色才气，转变成了刺眼的猩红，可他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写尽天下事，事事皆故事，不偏不倚，刚直不阿，公正严明，为天地执笔，为世人看一个真正的朗朗乾坤，所以史家圣贤成圣之时，那位至圣先贤才会替天说出那句：史家之绝唱，后无来者。 她司马静姝，难道就不能再写一本青年才俊的断代史吗？ 呵呵。 黎朝天子终于拔出了天子剑，然而诡异的是，早先融入天子剑的天地气运并没有和他融合，然而作为一朝天子，他又清楚的感受到了黎朝的变化，远在一方的气运云海也没有半点要减弱消散的意思。 奇了怪哉。 眼看黎阳就要抵挡不住几人的联手进攻，他一个闪身出现在黎阳跟前，你为我挡了他们，现在该是偿还你的时候了。 黎朝天子看着被打得血肉模糊的黎阳，眼里分明看着的是自家妹子，曦遥三公主。 “你不必出手的。”黎阳开口道。 黎朝天子道：“朕还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 黎阳只得作罢，随后又像个没事人一样站直了身体，腰杆倍儿直，纵然身死也要顶天立地才好。 任谁都看得出，这一刻的他只是强弩之末，哪怕有妖气降临加身，也改变不了被众人围殴致死的局面。 祭坛下， 面具甲士退回到爷孙俩旁边，老爷子痴痴一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才是天地最大的变数啊。” 小孙子疑惑的看着他，老人只揉了揉他脑袋，道：“这个世道，还真是精彩。” …… 大夏九公主再也不说我的男人这几个字，眼神也骤然变得冰冷，天底下难容妖的存在，是因妖本身就不该生在天地间。 大夏皇子终于一展愁眉，仰天长啸道：“既然是妖，那就该杀。” 剑仲微微皱眉，却也一言不发。 …… 曦遥端坐在黎阳气海中，那头破海而出的庞然大物围绕着她身体旋转，古老洪荒的气息不断扩散而出，而曦遥，也早已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只是模样更加妖异，举手投足都有种媚惑天下的意思。 这也就让黎阳这个只是眉清目秀的少年跟着变得诡异起来，双眼闪烁，妖异非凡，若是女子见到了这一幕，必然心神动荡，忍不住想投怀送抱。 黎朝天子和他并肩而立：“你还真的化妖了。” 黎阳一昂首：“天地不可诛我。” “那你且看看我们能不能杀了你。” 第70章 七圣 南国的初夏还未到来，但空气已经处处弥漫炎热。 十二品金莲上，站着一个赤脚的和尚，一身袈裟流光溢彩，双手合十，看着天云山上空的风云变幻，念了声我佛慈悲。 那天陆一含恨退出归墟死海，放弃让本尊拥有破境的机会，想要把这里面的消息带回去，现在看来，好像又落了个空。 一阳和尚回想这几十年的朝夕相伴，二者虽然一佛一道，可佛本是道，没有教义上的辩论，有的只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情谊，目光划破天际，还是感到惆怅和缅怀，黎朝天子终究是得到了真龙天子剑。 这么说起来，这片归墟死海，算是彻底熬到了头。 他心念一动，金莲载着他几个呼吸便来到山水相逢的大殿外，既然到头了，那他也要做一些打算和安排了，但不论怎么说，他是赚了的，对于下在黎阳身上的赌注，也不算完全失败。 水神娘娘笑问道：“你这个和尚是真激灵，一面押注黎阳，一面又趁着朋友离开这方天地，将筹码压在另一人的身上，真是不做亏本的买卖啊。” 山神横眉冷目，显然不喜一阳。 水神娘娘的语气虽然平淡，只是里边儿的兴师问罪之意很浓。 一阳叹了口气，脚下金莲转个不停，将这座大殿映照得金碧辉煌。 水神娘娘笑道：“你倒是说说，怎么想的呗。” 山神等着他，手里拿着个铁叉子，似乎只要一阳说出一句不是他想听的话，便一把叉子插死他。 你要说一阳是心软才在最后一刻解开水桥寺的阵法，放任黎朝天子上山，不太实际，也太小瞧了这位有着大宏愿，想普度整个归墟死海的人，但若说他没有把握击杀黎朝天子的话，又更像是一个笑话。 陆一为什么走？ 说到底还是两兄弟在最后的观念出现分歧才导致的分道扬镳，任由陆一含恨黯然离去，这也是为何一阳对陆一感到愧疚的原因所在。 “志同道合。” 一阳说出了他的观点。 山神冷笑，道：“说白了还是怕死。” 水神娘娘眼神深邃，像有日月星辰暗藏其中，相较于山神的暴脾气，她更显得温婉大方，可同样的，大海能让人心旷神怡，也能瞬间变脸狂风暴雨。 一阳摇头道：“我佛讲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和尚我肯定不是怕死，而是觉得这件事应该这么做，黎朝能够完成天下统一，如果没有天地意志所在，哪里能这么容易，这个道理我不说，你们应该也明白。” 山神和水神陷入沉思。 是呢。 要不然当黎朝天子拔出那把象征天地意志的剑时，为何没有遭到反噬，而一直以山神真身观察天云山上动静的他们，哪里没看到最后时刻是黎阳倒戈，背叛了大天下而选择站在黎朝天子的一方，直接向谪仙人宣战？ …… 黎阳已经站起身，黎朝天子就站在他旁边，对方开口道：“此战过后，我在替你端一回酒。” 黎阳想到那日在酒馆初识对方时的店小二模样，还别说，演得挺像，他这个货真价实的店小二都没看出来对方是假冒的，这么说是当上瘾了？他当然不会独自得意，摇头道：“活下来再说吧。” 黎朝天子听状，哑然失笑。 “还想喝酒，去地下喝吧。”暴怒的苏年早就看不过去了，环视四方几人，哪个不是满脸杀机。 黎阳害他们功亏一篑，再怎么说都是谪仙人啊，怎么能关键时刻倒戈。 实在是不能忍。 黎阳笑道：“来，打死我，今天我就想被你们打死，或者我打死你们。” 被妖化的他不仅外表出现了变化，连带着气质和心态都受到了影响，平日里的他只想着低调做人，高调做事，从未有过现在这般嚣张模样。 苏年奇迹而笑：“好大的口气。” 说着，脚尖一点，刹那逼近到黎阳面门，手中夹着一张符纸就要贴在黎阳额头上，却停留在三步之外，被一股无形之力挡着，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无法往前移动分毫。 黎阳再次笑道：“青年才俊榜上的天骄，也不过如此嘛。” 苏年并未恼火这句话，反而神色愈发的凝重，这股怪力不是来自黎阳，而是旁边的黎朝天子。 他目光一瞥，心头震撼。 但黎阳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布满鳞甲的手臂直接往前，一拳便递了过去。 来自妖魔道的拳法，能让他在接受传承时便让白鲸大呼吃惊的拳法，会这么简单吗？这一拳，黎阳体外直接扩散出一道高达三丈的大猿猴身影，随着这一拳而跟着一拳砸下。 古老， 神圣， 霸道的拳头刹那落下。 苏年收手不及，祭起小鼎抵挡，仍是被一拳轰飞老远，身体虽然没受什么伤，可心里的震撼已然到了极致。 此前交手对方身上可从未出现过这种异象。 宋远山目光一缩，问道：“你这是什么拳法。” 黎阳直挺挺地站在那，微微仰着头，眉眼弯弯，笑容满面：“怎么，想学啊？我教你呀。” 七圣拳法，炼至大成，可召唤古代七位让天地忌惮的大圣助力，这七圣可不是现在人间俗称的圣人或者山上的神仙，而是真真正正的大圣。 禁忌的书中有这么一句话来形容他们：妖族至高者，可为大圣。 宋远山不想和他废话，一剑而来，却被黎朝天子用真龙天子剑拦在一旁：“以多欺少不是英雄，我来会会你。” 宋远山冷笑道：“好意思说，你难道不是以多欺少？堂堂天子之躯，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争夺这把剑，要脸不？” “在你不过是蝼蚁嘛。”黎朝天子笑得开怀，但下一刻，脸色一沉，高高举起天子剑，在他的动作下，天云山上头的风云顿时被他牵扯而下，他的确是被天地意志认可了，可他并没有得到天的意志。 只是现在没有人晓得罢了。 见到这一幕，宋远山机智的选择暂避其锋芒，不敢硬碰，这个吞噬了黎朝数代积累起来的气运之人，现在，才是天云山上最强大的高手。 第71章 倍感荣幸 人人都忌惮，可又人人得而必诛之。 黎阳不管这么多，追着苏年打，一拳接着一拳，恐怖的是每一拳都在叠加，苏年最初还能轻轻松松的应对下来，越到最后越感觉吃力，直到黎阳挥出最后一拳，他的小鼎脱离掌控向祭坛下方落去之时，他才终于认清了现实。 黎阳的变态和诡异，在他所见过的所有青年才俊中，独树一帜，天才之所以能成为天才，是他从一而终，所学绝不驳杂，因为他们都知道，适合自己的，才是自己的道，所以往往天才能在所学中总结和领悟出属于自己的修真之道来。 苏年便是如此。 这尊小鼎被他放在气海中浸养，本就是伴生物，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之久了，和他心意相通，毫不夸张的说小鼎就是他的第二条生命，他从来没有被人把小鼎轰出过掌控范围外，可现在，他遇到了。 “我记住你了，我们大天下见。” 苏年说完，深深看了眼黎阳，彻底认输，而后从祭坛跳下，朝着小鼎坠落的方向追去。 黎阳吐出口鲜血，苏年刚跳下去，他身上的变化便全部消散，比之以往更加严重的伤遍布全身。 一双眼睛也没了先前的凌厉，变得死气沉沉：“他还真是够可以的啊，在撑一下我就打不过他了。” 苏年要是听到这句话，估计得气死。 黎阳双眼黯淡无光，气海也瞬间恢复平静，那个坐在海中央的神只少女，也重新变回了人类模样。 在强大的拳法，也需要灵气去支撑，黎阳这几拳下来，几乎耗尽了他身体内的所有灵气，完全被抽空。 宋远山哈哈大笑道：“那是不是说，我可以替他杀了你呢？” 他说话时，目光却盯着黎朝天子手中的剑，几人都在祭坛上，看得出黎朝天子应该没有彻底和天地意志融合，否则就不会这么多废话，一句言出法随就将他们统统弄下去了，反而持剑和他对了一招。 佛子也看出了其中端倪， 也许这把剑，现在是可以强抢的。 黎阳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可是牙冠上全是鲜血，看起来显得狰狞，他朝宋远山勾了勾手指：“要不试试？” 这个二境中的佼佼者，居然出现了些许犹豫。 哪怕看起来黎阳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只是在做垂死挣扎，可他却半点不敢轻视，只是报以冷笑，黎朝天子不出手，大开杀戒的他，可在祭坛上称之为无敌。 黎阳搓了搓手，落在一旁没人过问的铁剑条兀自飞向他的手中，剑条划过地砖时，火花四溅，好像重达万斤，黎阳轻轻将剑握在手中，这一刻的他，哪怕到了快要死的边缘，依旧意气风发。 同样是用剑，佛子用的青莲剑，宋远山用的六道轮回剑，无论是谁，都该是同境中的绝对无敌者，偏偏在这里碰到个用一把不起眼生了锈都没钱去磨光亮的黎阳。 可就是这把剑，让他心生忌惮。 黎阳出拳，妖化后才挥出了那一道被大猿猴加持的拳头，那么他此前真正挥出的两剑，又是否到了极限？ “黎阳，我不信你会御剑术，我承认这把剑很古怪，可它只是一把生了锈的剑，你以为我会害怕？现在的你，还能拿起剑砍我吗？你有那个力气吗？”宋远山伸出脖子，还故意用手拍了拍。 这贱贱的模样委实让人大跌眼睛，这还是那个大散仙的收徒弟子吗？不仅学了剑，还学了贱？ 黎阳嘴角一抽，生怕宋远山是被气疯了，连脸面和尊严都不要了。 祭坛下，众人听到这番言论都忍不住感觉感丢脸，刚下来的苏年闭着眼睛难得看，坐在一旁生闷气。 猛地一睁眼睛，看向四方窃窃私语的众人，道：“他是妖，你们还要和他称兄道弟交朋友？” 此话一落，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一句话，生怕被他拿捏到证据，在这里可以肆无忌惮，但回到大天下，要面对的就不是这些了。 剑仲出言反击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是妖了？” 苏年目光一眯：“你什么意思？” 强行耍赖，比祭坛上的宋远山还要不要脸了。 剑仲无惧道：“就是这个意思，我没看到妖，我只看到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我愿意和他成为朋友。” 众人听完，哗然失色，一些人纷纷拉开了和剑仲的距离，见状，剑仲只是冷冷一笑，势利眼不过如此，还说是读书人呢，有教无类没听过？ 苏年连连点头：“那你要记住你说的话，我们大天下见。” …… 佛子站在青莲内，目光虔诚，小小年纪便有悲天悯人之相，他修的三世法，前世今生未来，据说在突破二境的时候，体内就有了舍利子，舍利子是成佛的标志之物，正如读书人结文胆，是成就大儒的先兆一样。 “黎阳，如果我和远山兄一起出手，对现在的你来说不公平，所以我退出，既然真龙天子剑被他拔起，说明与我没有缘分，这一次，我参与，你们继续，我们有缘大天下见。” 留下这句话，佛子就走了。 真的走了。 宋远山愣在当场，秋风萧瑟，敢情自己才是小丑啊，他回头看向另外两个还在的少年，不等他开口，那两人也同时说道：“你们的事，我们不参与，再见。” 宋远山：“……” 黎朝天子纳闷不已，就这么结束了？ 宋远山冷笑道：“好啊，黎阳。” 黎阳懒得跟他废话，眼见黎朝天子要出剑，他将其拦下，拖着长剑缓缓朝宋远山走去，走路都在左摇右摆，似随时都要摔倒，每走一步地上都拖出长长的血迹，很是惹人眼。 宋远山吸了口凉气，黎阳的恐怖，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他感觉自己出剑就能斩掉对方，却就是无法挥动手中的轮回剑。 他心里更清楚，黎阳一旦活着回去，将来的成就难以想象，必成为他大道上的对手，这念头一起，心里的杀意便越发的浓郁，对方敢把妖化做得明目张胆百无禁忌，说明背后也有高人撑着。 还是当杀。 宋远山做下决定，顿时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他不再掩饰手里的底牌，手里长剑散发光晕，轮回之意外散而出：“黎阳，你是我第一次动用轮回剑意的人。” 黎阳嘿嘿笑道：“倍感荣幸。” 第72章 才刚刚开始 黎朝天子举剑，黎阳将他拉住，摇了摇头，黎朝天子不解的看着他，但黎阳并未说话，只是拖着剑继续往前走着。 速度很慢，可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他觉得这是自己走得最踏实的一段路。 “掌柜的，遇强则强，你说过要勇敢的面对最强者出剑，我想试试，就算死了也无憾。”他这么对自己说着，也算有了个交代。 一个是青年才俊榜上的前十，来历神秘，底蕴深厚，其师打得书山圣人吐血，另一个是店小二，普普通通，平平无奇，偏偏打工的老板就是书山的人，当年宋远山的师傅暴打那位圣人时，刘知夏可就在旁边看着呢。 黎阳很开心，他觉得就该这么做，只要打赢了这个前十的人，那自己就是青年才俊榜上的前十。 他越走得越来越快，宋远山的表情却越发的慎重。 宋远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人，哪怕对方比他还低一个境界，可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放下了心高气傲，将对方放在与自己平等的位置上。 于是，他不等黎阳继续前行，直接一剑挥了出去。 天地间犹有剑气长存。 剑仲死死的看着这一幕。 凌霄不懂剑，也被这回荡的剑光惊得头皮发麻，自问他是接不住这一剑的。 剑仲道：“古天庭塌陷时，轮回关闭，有人坐在六道上领悟了轮回真意，将其融入到了剑道中，并独创六道轮回剑法，此剑不修剑术，只修剑意，共有六剑，以轮回命名，下三剑为饿鬼道，地狱道，畜生道，上三剑为修罗道，人间道，天神道，六剑齐出，能召唤六道轮回异象，镇压眼前一切敌。” 凌霄问道：“那他宋远山也才堪堪二境，总不能全部领悟了六道真意吧。” 剑仲脸色凝重，沉默不语。 这个蜀山剑道天才，看着同辈中的佼佼者，心里所想，目光所看，又岂是外行人能懂的？ 宋远山真正的实力远在明面之上，比之苏年还要强大不少，特别是他手中的剑，隐约间还散发着阵阵恐怖狰狞的气息，连四周都在这一剑过后传来了淡淡的凄厉惨叫声。 这分明是领悟了饿鬼道剑意啊。 剑仲口干舌燥，怎能有这么变态的剑道天才存在。 黎阳被这一剑击中后，身体瞬间被剑意贯穿，仰面倒下。 而此刻祭坛也跟着缓缓下沉，失去了真龙天子剑后，它的使命也到了尽头。 轰隆一声巨响。 还未下沉到地面的祭坛四分五裂，飞沙走石，溅射四方的尘埃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只看到一个血淋淋的人又从地上爬起来，持着锈迹斑驳的铁剑条将那位衣裳干净，一尘不染的俊逸青年斩落在地，摧枯拉朽。 当两人的战斗不是在你一剑我一剑中宣告结束时，那后续便更加的残酷了，你来我往，剑剑诛心。 黎阳再一次被轮回剑意斩落在地，这次是这地没能爬的起来了，他身上光芒不停闪烁，趁着还没彻底昏迷前，想要再次妖化，可气海早已枯竭，黎阳一不做二不休，将山海主给他的保命物捏碎，然后一口气灌入口中。 浓厚的灵气被他疯狂的吸收着，这尘土飞扬的天云山山头上，像是下了一场灵气暴雨，绚烂至极，甚是壮观。 宋远山便又是一剑，长剑钉在黎阳胸膛上，连带着剑身中的恶鬼异象也顺着这一剑进入他的体内。 于是，这个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的少年，彻彻底底的倒下了。 “自掘坟墓。” 宋远山见状，将剑召了回来，横剑在胸，用手指弹了一下剑身，细长的剑顿时传来清脆的叮咚声，像是世间最美妙的乐章，比之琴心的古琴曲有过之而无不及。 …… 界山脚下，蓝色布衣老者的茅草屋旁，正坐着喝酒的金甲男子神色微动，后闭着眼快速推算着什么，可惜归墟死海此刻天机混乱，便是圣人出手，也无法查探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百无聊赖的婢儿看见金甲男子忽然睁开眼睛，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傻大个儿，我家黎阳有消息了？” 旁边的大红袍童子目光明亮，也是充满希望的看向金甲男子。 倒不是说她和黎阳有什么交情，而是这段时间她实实在在是受够了这个常常拿菜刀看她的小魔女了。 天下间，能唯一让这小魔女忌惮的也就那个自称店小二的少年了，大红袍童子都快急哭了，再这么下去自己会被折磨得疯掉的。 金甲男子道：“没呢，归墟死海我又进不去。” 婢儿哦了一声，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数着黎阳不在身边的日子，忽然回头看向旁边的大红袍童子：“过来，我有事儿跟你说。” 金甲男子见状，只当看不见，又装模作样的闭着眼睛。 …… 所有人都以为黎阳已经落败，包括对他最为信任的剑仲。 轮回剑的厉害即使是他也要暂避锋芒，不敢直面硬抗，何况对方还要高出一个境界。虽然金丹之前的境界不像天与地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那么大，可毕竟高了一个境界啊。 宋远山冷哼一声，朝众人缓步而来。 宋远山冷声道：“我这一剑，斩的是妖，做的是为民除害，为天地除魔。” 剑仲和他对视了一眼，腰间的长剑震动不已。 却在此时，身后却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宋远山回头，看见黎朝天子正搀扶着大坑中的黎阳朝他走来。 黎阳遍体鳞伤，身上血流不止，眼看着就剩一口气吊着，似乎随时都要死了那般，可他的眼神却偏偏那么明亮，让宋远山心头生出惊心动魄之感。 他还没死？打不死的小强吗？ 他是宋远山，是拥有轮回剑意的宋远山，一境时同境无敌，二境时，跻身大天下青年才俊榜前十，是因为他没有找到排名在他前面的人比试，所以才排在前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宋远山脸上浮现出见鬼的表情，全是不可置信之色，刚才那一剑，他动用了饿鬼道剑意，而且还看见恶鬼的气息涌进了对方身体，就算侥幸不死，也不该还有战斗力才对。 黎阳推开黎朝天子，道：“什么不可能？我们的决斗还没结束。” 第73章 王座 宋远山是真的有点后悔了，为什么会和这么一个打不死的人成为对手。 底牌进出，不惜动用轮回剑意，到最后连压箱底的饿鬼道异象都拿出来了，还是不能斩杀对方。 对方当真是属小强命吗？ 这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头发都被血水凝成了长条状，衣衫褴褛，挡不住被切开的胸膛，可他竟然还是那么意气风发，刚才的接连几场大战，就像他所说的只是刚开始吗？宋远山快要疯了。 黎阳笑道：“你打完了，现在该尝尝我的了。” 铁剑条悬在身边。 一境，御剑！ 黎阳往前奔跑，猛然一踏步，身体高高跃起，人还在半空便重新完成妖化，身上的伤口瞬息恢复，看着眼里震惊还没散去的宋远山道：“我这一剑，叫人间。” 于是一剑之下，金光璀璨，和宋远山刚才挥出阴郁的那一剑不同，他的这一剑，让人如沐春风。 众人死死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只是光芒太过于耀眼，刺得眼睛痛，于是不由自主的用手挡住眼睛，等他们重新睁开时，天地间，哪里还有什么宋远山。 只有一道令人震惊的深深裂口在天云山上，说着刚才到底发生了怎样恐怖的一幕。 太快了，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行走大夏天下，正在北海上急速前行的某个中年男子，猛地悬停在海中央。 随着他的停留，脚下绵延不见尽头的海浪骤然高高隆起，一头长达千丈的恐怖存在浮出水面，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咬去。 中年男子看也不看，转身就是一剑。 刹那间，那个恐怖生物便躺在海面上。 天上下了一场血雨，可这雨落下时，居然纷纷避开了中间男子的身体，像是不敢触碰的禁忌存在。其实如果仔细看的话，能看到那些血水在快要接触到对方身体时，被一股无形的气机给搅碎了。 大海重新恢复平静，只有一个如同山岳的尸体上下沉浮，头颅的部位有个光滑得像镜面的切口。 中年男子仰头看着天，目光直视界山所在的北方，一抖手，手中长剑刹那破空而去。 空中传来轰鸣，哪怕隔着两座天下，也被他轻飘飘的一剑贯穿，长剑气势不减，洞穿天地，悬在界山上空：“给我一个解释。” 金甲男子看到来势汹汹的长剑，显化金身法相：“没有解释。” 长剑顿了顿，下一刻，射向进入归墟死海的入口处。 “这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他挥动手中大剑，向着长剑砸去。 隔着无数里远的大海，便再一次掀起滔天波浪，只是这次没有恐怖的生物出现，而是那个中年人的身体骤然拔高，高大挺拔，目光阴冷：“那你界山就和我的弟子陪葬。” …… 一剑过后，黎阳恢复原状。 这一次众人以为真的要尘埃落定了，可这注定只是他们美好的幻想。 此前因为大战而被连根拔起的大榕树，在吸干了地面的所有鲜血后，树干中央竟浮现出一张人脸来。 黎阳看到这个露出一丝苦笑，还有完没完了。 他踉跄着持着铁剑条，就差从嘴里骂一声操。 然而倒了下去。 再也没有站起来。 黎朝天子想要去扶他身体，刚走了两步，便被一股强大的气势给震了开来，黎阳倒下的地方，被一团浓浓的漆黑雾气包裹着，哪怕他手持真龙天子剑，也没办法将那浓雾破开。 与此同时。 以变化的大榕树为中心，天云山的山头上，出现一个庞大的黑色漩涡，漩涡内部电光游走，时不时便传来让人绝望的气息，隐约间，他们看到漩涡中出现了一座座破败的古老大殿，还有无数身着不知名年代的古老服饰尸体。 面具甲士撤了回来，将黎朝天子保护在内。 而剑仲等人，也在看到这一幕后，全部倒退到天云山的角落。 这可怕的变化震惊了所有人， 但更像是一种征兆。 黎朝天子想起了归墟死海历来就有的可怕传说，心头震撼，难道这个传说是真的？ 大榕树拔高了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捅破了云霄，庞大的树干最终和上空的黑色漩涡相连。 同时躺在黑雾中的黎阳，也不受控制的朝上空飞了过去。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黎阳耳边响起：“这一剑很不错，跟谁学的？告诉我我去杀了他。” 黎阳茫然的看向四周，黑暗一片，啥也看不见，但耳边有声音传来，同时还有一道温和的热气吹在脸上，想来说话的人就在身边。 手心忽然一阵冰凉，刚才的声音再次响起：“喝酒么，少年。” “喝。” 黎阳不客气的接了过来，痛痛快快的干了一口，酒水下肚，喉咙一阵火辣，没忍住咳嗽了几下，只觉得心肝肺都要被咳出来了。 “剑有得看头，但是酒量还差了那么点。” 黎阳用衣袖擦掉嘴上残留的酒水，冲着眼前的黑暗问道：“你就是归墟死海压在下面那个大妖？” 声音依旧沙哑，但明显有了傲气：“妖只是别人对我的称呼，要我说，你才是妖。” 黎阳不置可否：“找我有什么事？” 黑暗中的存在愣了愣，没想到这个少年会这么干脆，而且没有半点畏惧的意思，便笑问道：“你不怕我？” 黎阳淡定的说道：“怕有什么用，又不能改变事实。” 黑暗逐渐散去，黎阳这才看到原来自己身边没有人，在他的前方，有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坐在一张金属王座上。 男子四肢带着沉重的铁铐，而虚空中不知道从哪里贯穿而来的八根铁链将他牢牢的锁在王座上，不能动弹。 “现在，怕了吗？”王座上的男子问道。 黎阳倒吸口凉气：“好怕怕。” 王座男子道：“太假了。” “好吧。”黎阳直接承认，这才站起身子，道：“怕啥？你被捆着呢，我怕你个鬼哦。” 听到这句话男子嘎嘎嘎的乐了，黎阳直接一句：“你的笑声让人害怕。” 王座男子笑声戛然而止，但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反倒好奇的问道：“你就这么淡定么，装的吧？” 黎阳道：“没装。” 王座男子道：“好吧。” 似乎是无话可说了，所以气氛有点沉默，稍显尴尬。 第74章 少年醉了 王座男子抠了抠脑袋，引动虚空的铁链哗啦啦作响：“你这小子好无趣，早知道你是这个脾气，就不该把你弄进来，白白浪费一次机会。” 黎阳铿锵道：“能送我回去吗？” 王座男子乐了，看对方一刻也不想停留的表情便想锤死他，可惜身体被这九幽之链锁着，动不了，只得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裤裆，这玩意儿好几万年没用了，不晓得会不会生锈，念头即此，不由笑眯眯的道：“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你看看我，坐这儿几万年了，不也还没出去吗。” 黎阳嗯了一声，是这个理儿。 看来自己是真掉坑了。 走了这么远的路，和那么多人交过手，自以为有了踏足天下的资本，现在看来还是坐井观天，对世界了解得太少。 王座男子觉得这么僵持着不是个事儿，数万年来终于来了个能聊天的活人，终于不用在和裤裆里的玩意儿扯蛋，这么一想，便瞬间打开了话匣子，也不管黎阳能否听懂，便自顾自的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囚牢。” “回答正确，但是没有奖励。”王座男子嘎嘎一笑，脸上满是得意的表情，但在抬头时，目光却又含着追忆：“其实我是自愿被锁在这的，这天地间没有人能忤逆我的意志，包括这个贼老天。” 说着，有抖了抖手上的铁链，整个黑暗都在铁链的抖动下而颤抖，地动山摇，无尽的黑暗深处，隐约还传来了阵阵咆哮。 黎阳心惊不已，对于归墟死海下方压着的大妖是盛名已久，只是没想到会被自己碰上，更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人性化，他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故而才会淡定从容的和对方聊天。 “你以为我是被锁着的，其实是我在这儿提着它，要不然真坠落到九幽，天下就可就完蛋了，这数万年来，累啊，小子，你懂不？” 黎阳摇摇头。 心里好像猜到是什么了。 王座男子拥有一双能够看穿人的眼睛，见黎阳表情的微妙变化，便猜出了他在想什么，笑道：“这下方，是轮回，古天庭塌陷后，地府跟着破灭，失去天庭和地府掌控的轮回往九幽不断下沉，后来我与人斗法，输了半招，他没有杀我，让我在这里提着轮回不要掉下去，这一提，就是上万年之久呢。” 他哈了口气，黎阳旁边的酒坛子自动打开，清澈透亮的酒水穿过虚空落入他的口中。 这一刻， 黎阳没有看到什么绝世强者，只看到一个因承诺而坐在此地不动的可怜人。 王座男子目光一凝：“你在可怜我？” 黎阳有种被吓到的感觉，瞬间变化的眼神，如若万千星辰从天而降，压得他喘不过气，想说话却发现喉咙蠕动半天无法发出声音。 王座男子收回压力，道：“你这小子真不知好歹，摆在你面前的机缘不好好珍惜，尽跟我唠些有的没的，也没见你喝了几口酒啊，要不我给你加两个小菜，花生米行不？还是爆炒姜鸭面？” 他还真弄出了一张桌子，热气腾腾的爆炒姜鸭面有他脑袋这么大，空气顿时被香辣味填满。 黎阳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在看到吃的后，肚子不受控制的咕咕乱叫，一时没忍住，红了脸。 “吃吃吃，快吃，我陪你吃。” 王座男子没好气的看着他，随后摘下手上的铁链，一个健步走到黎阳跟前，直挺挺的坐在他对面。 黎阳看得目瞪口呆，不是说不能动吗？ 不等他开口，王座男子已经大口吃起面来，吃得满脸通红，满头大汗“还是这朝天椒好吃，姜鸭面就得爆炒加爆辣，不然出不了这个味，瞅瞅这肉，纯天然的仙鸭，当年还在天河里游泳呢。” 黎阳已经呆滞，说不出话来。 王座男子忍不住敲了他一下：“傻愣着干嘛，先吃，吃完了还有活干。” 黎阳张着嘴巴，最终强行稳住内心的颤动，拿起筷子跟着哧溜起来，咦……这味道……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都说仙人不食人间烟火，可这人间的味道，才是最地道的味道。 天上人间哪能几回闻。 王座男子很珍惜这一次喝酒吃面，吃的一滴不剩，连盘子上的油都给舔了舔，黎阳实在无法从这个举止谈不上优雅的人身上看出来他曾是一个超级大能。 王座男子给他倒了碗酒，自己先一饮而尽：“你就偷着乐吧，能让我倒酒的人可没几个，有的都死了。” 黎阳听后，一时间不晓得这酒是该喝还是不该喝，举在空中半天也没见往嘴里送，他身上背的因果已经太多了。 “仙鸭都吃了，这玉浆不得多喝两口么。”王座男子吃好喝好，用衣袖擦了擦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黎阳心下一横，将酒水喝了个一干二净。 王座男子哈哈笑道：“这才是少年郎嘛，就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黎阳放下碗，郑重的看着对方。 王座男子神秘兮兮的道：“此前我说这是机缘，还记得吗？你好好感受下身体的变化。” 黎阳下意识道：“我身上的机缘全是因果，都是付出代价的，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想要这个机缘。” 刚说完，眼前便一阵迷瞪。 也不知是刚才的鸭肉还是酒水起了作用，只觉身体一阵阵发热，好像是酒劲上头了，黎阳还好，勉强保留着一丝精神头，没有栽倒，可丹田气海的神只少女却受苦了，海量的灵气倒灌而下，撑着这片气海往无尽的黑暗边缘扩散。 别人修行是先开辟气海，然后吸收灵气直至化海填满，才敢小心翼翼的去冲击二境搬山，能填多大的海，未来的路便有多长，许多天才少年想把气海扩到最大，最后却无法填满而终身被困一境，最后含恨而死。 可黎阳呢？ 他刚跻身一境时，气海便不断往外扩张，同时身体就像个黑洞，源源不绝的吞噬着天地灵气，在外界有刘知夏和金甲男子掩盖他身上的异象，进入这归墟死海后，差点引起天地异动，还是水桥寺的陆一道长和一阳和尚帮他才勉强压了下来。 现在，随着酒水入肚，好不容易压下的气海终于彻底爆发了。 被海量的灵气追着往虚空扩散。 神只少女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她无法想象黎阳的气海会大到这种程度。 环绕在身边的巨龙也骤然沉入海底，不时在海浪中翻滚。 黎阳起身了，一脚踩在凳子上，一手拍在胸脯：“你不是说有机缘吗？拿来，我黎阳虽然才十五岁，可我不仅答应牛哥要去九天上解救他的兄弟，还要把隐藏在天地中的君子剑取出来，反正都结下因果了，多一个你不算什么。” 呵呵， 醉了。 第75章 师尊在上 这个醉得一塌糊涂的少年，从来留有余地的他，居然真的醉了，还趾高气扬地踩在凳子上对着天下最强的某人说着不可一世的话。 但这王座男子也出奇的安静，看着正神采飞扬，向往着大天下的少年，依稀之间回想到了从前，那时候古天庭当立，炼气士成仙需要渡劫上天庭位列仙班，而他是其中的特别，出生便是最强大的，直至现在，古天庭不存在了，他还是最强大的。 人间写他是妖，天庭册封他为大帝，地府敬他是神君，妖族尊他为大圣。种种称号太多，多到自己是什么都快忘了，数万年过去，犹记少年时，和那个人结伴行走天下，一个赌注说太阳永不落山，便追了太阳几百年。 而今那个人，估计连真灵都彻底磨灭在光阴长河中了吧。 王座男子看着醉醺醺的黎阳，哼起了一段不知名的小调：“还是少年最美好。” 说着话，隐藏在面具下的脸庞不断变化，从少年到中年再到老年，最后还是停留在他最得意的中年。 少年虽好，数万年也磨灭了他的激情，到底是沧桑了啊，王座男子摸着下巴，稀疏的胡子扎得手疼，他甩了甩手，隐匿于黑暗中的铁链再次哗啦啦作响，同时还有阵阵雷鸣传来，一个踉跄，他竟莫名其妙地栽倒在地，像是被一股大力给狠狠拉扯了一下。 王座男子很快便爬了起来，抬头见到黎阳正古怪地看着他，遂笑问道：“看什么？” 黎阳打了个酒嗝：“还算凑合，跟我掌柜比起来差了个十万八千里，跟牛哥比起来，嗯，估计不相上下，你的机缘呢？给我呗，看我能否接得住。” 王座男子以极为认真的神情看着他，问道：“你敢发誓吗？” “有何不敢？”黎阳举起手，竖起两根手指，身体摇晃，随时都要醉倒在地，趁着酒劲儿还在，意识还算清醒时，他想把脑袋中那个大胆的想法付之于现实，于是问道：“怎么发？” 王座男子鼻子都快气歪了，这还用得着我教你啊？但还是温柔的道：“我说，你念。” “我黎阳在此发誓，若修真大成，将斩断此方铁链，还你一个自由身，如果做不到，大道寸步难行，生生世世不入轮回，以神魂飘荡此地，陪伴一生。” 王座男子忍不住抹脸道：“我滴个大爷哟，发的什么誓，我还没说呢……” 剩下的话他全部吞到了肚子里，迎面碰上黎阳干净而又真诚的眼睛，有这么一瞬间，平静的心湖起了波澜，他转而摸了一下黎阳脑袋，道：“那我就信你的誓言了。” 黎阳嗯了一声。 酒意上头，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任凭气海中的神只少女叫破了喉咙也没能醒得过来。 等他醉倒后，神只少女从他体内幽幽冒了出来，光洁灵动：“是你，对吗？” 王座男子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他屈指弹了一下黎阳脑壳。 于是。 这片在古天庭塌陷后，沦为死海的归墟，彻底映照在黎阳的丹田气海中，王座男子看着睡得打呼噜的黎阳，眼里全然得意之色，像是看到了自己最杰出的作品：“想要成为最强，那每一个境界都要最强，否则怎能走到我这一步来，怎么将我从这九幽捞出来。” 神只少女皱着眉头，黎阳得了造化对她来说是件好事，气海越强，她的实力便越强，二者是相辅相成，可她心里并不开心：“你觉得这么做是对他好吗？” 王座男子略微思考道：“是好事儿。” 神只少女考虑了下措辞，但出口的语气仍然变得沉重：“一境映照归墟，二境怎么办？古天庭都没了，你让他上哪去找不周山？三境逐月难道要让他真的摘下一个月亮？” 此时说话的少女，却并非曦遥的声音，像从很远的时空传来，虽然面对面，但中间隔着无数岁月长河，王座男子皱眉道：“怎么，不行吗？还是你觉得这个人做不到那一步？” “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少女说完这句话后，目光刹那涣散，等恢复神采时，看向王座男子顿时充满了敬意，显然，她并不知晓自己神魂的奇怪之处，也不晓得刚才有用借用她的真灵和王座男子来了一场跨时空的对话。 看着不争气的黎阳，她恨不得两耳光抽死他，真是丢脸丢到女孩儿家了，只能赔笑道：“他平时不喝酒的。” 王座男子神色自若，并不在意这句话，再次一指点在少年眉心处，于是，刚才还醉眼朦胧的少年刹那清醒。 神只少女回到黎阳体内，此刻，翻滚的气海终于要平静下来，而她的身体也越发的神圣起来，像是真正的海神。 黎阳拍了拍脑袋，问道：“我刚才喝醉了吗？” 王座男子笑着摇头：“哪能啊。” 也许是一顿饭的情谊，让黎阳莫名其妙地对对方有了好感，那种说不出的复杂感情交织在一碗姜鸭面上，他觉得，这是他这一辈子，吃过最贵的一碗姜鸭面。 王座男子问道：“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倒转时光，逆转光阴，你还会站在那个黎朝天子旁边吗？” 黎阳不假思索道：“会。” 这个回答，王座男子心里甚是满意，面上却未表露丝毫，即使表现了，在面具的遮盖下，黎阳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正想到这里时，王座男子当着他的面，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黎阳无法用语言和文字来描述这张脸，只是看了一眼，眼泪便不受控制地往下流个不停，哀伤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长这么丑，谈过恋爱吗？ 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太伤人了，万一被对方翻脸一巴掌打死就不划算了，他擦掉眼泪，起身从凳子上离开，抖了抖衣服，将起褶皱的地方抚平，恭恭敬敬一拜：“师尊在上，请受黎阳一拜。” 刘知夏是他的老板，更是他的先生，眼前这个人，他更愿意称之为师尊，因为他值得这个称呼。 第76章 原来是师兄 王座男子心情有些复杂，可对这个称呼却又似乎很在意，似乎黎阳不这么叫他的话，他还真有可能一巴掌拍死对方。 “可我不是个好人。”王座男子这么说道，遂又低头陷入沉思，他这一生收过许多弟子，有些得道成仙，有些坐拥一方洞天成为霸主，或是开宗立派享受无穷尽的弟子香火，沧海桑田后，剩下的也就他一个。 都死了。 抵不过岁月的侵蚀，哪怕成为仙人，在他眼里也仅仅是昙花一现，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承受这两个字的重量。 “黎阳。” 黎阳抬头，认真地看着他：“你说。” 王座男子琢磨一阵子，话到嘴边却又转瞬吞了回去，磨叽半天才问道：“如果我答应当你师尊，你是否会来救我？” “这是自然。”黎阳毫不犹豫道。 王座男子呵呵了一声，抬头看向虚无，无数年来他听过许多人对他说这句话，往前的谪仙人上天云山被他拉扯进来的不在少数，大抵都是从他这儿来骗东西的，可他明知如此，却依然愿意分享自己的所有，有问必答，有求必应，要造化给造化，要法宝给法宝，要功法给功法。 是他太过于心善？修为到这个地步，早已看淡了一切，他无非是太无聊，太寂寞，想找人陪着而已，黎阳之也有个少年来过，具体多久他已经想不起来了，好像是睡了一觉，面前便多了一个持剑的少年。 对方要求他打开九幽，于是对方领悟了六道轮回真意…… 天才的确是天才，就是太薄情寡义，直至离开也没说声谢谢。 王座男子道：“不论你说的是真还是假，在我眼里都不重要，只是你要记住，我的真身并不在此，你看到的也不是真实的我，假使有一天你能够笑傲这座天下，站在天地的最顶端了，那你就能看到我了，希望你在看到我真实情况后还能说出这句话，然后以身涉险逞英雄，将我从这里捞出去。” 黎阳苦着脸，他是相信这番话的：“就是说我很有可能死翘翘？” “嗯，这是一定会的。”王座男子靠在椅子上，两手弹开，摇头晃脑一副摆烂样：“到时候我会给你立一座衣冠冢。” 黎阳愕然，嘴上却一点不饶人：“那我还得谢谢你。” “客气了。” 黎阳呸着说这是丧气话，乌鸦嘴，王座男子只是哈哈大笑，打了个响指，手中兀自倒多了一根烟斗。 他幽幽抽了一口，好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一口浊气：“乖徒儿，让师傅摸摸脑袋。” 黎阳嘴角一抽，总觉得自己上了贼船，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到对方跟前，那双被铁链拴着的手停在半空并未落于头顶，此后摸着他的脸，那双被岁月侵蚀过的双眼仍然炯炯有神。 刹那间。 金光外放，将这一片天地照亮。 “你叫我一声师尊，那为师便帮你彻底炼化归墟，算是送你的一个礼物。”耳边，传来王座男子的身影。 黎阳身体无法动弹，只觉得体内瞬间多了一股柔软的力量，很快便流转全身，内视之下，丹田气海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变化着，在王座男子的帮助下，彻底达到了无尽的程度。 等黎阳能睁开眼睛时，才发现手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漆黑如墨的手镯，王座男子盯着他：“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摘下手镯，此物取自补天石，因是大圣所炼，故而能遮掩天机，你在此地映照归墟为气海，一旦离开此地，便会被天地意志针对，让你处处为难，而且容易被人发现你身上的端倪，故而我用手镯强行镇压了你的气海，虽说灵气会随你所用，但绝大部分会处于休止状态，除非你能找到不周山或者昆仑山，将它们映照进来镇压气海。” 黎阳有些感动，这分明是真心实意的在关心他，只是面前的男子嬉皮笑脸没个正形，让他误以为这只是玩笑话。 “这里面还可以储存一些东西，只要沉入心神，就能随意使用。” 黎阳神色震撼，一直听说那些大修士身上带着类似于小洞天的法宝，可以将随身所带之物任意存取，他一直向往，却未料到自己有幸能得到，其实他还是低估了补天石这三个字的重量。 王座男子交给他的东西，又怎能堪堪用来储存东西之用？ 黎阳满脸认真，神色诚恳，抱拳冲着对方深深一拜：“不论怎样，我都需要谢谢你。” 王座男子用烟斗敲着他的脑袋：“师傅为徒儿做点什么天经地义，用得着这么客气么？” 黎阳收敛笑容，郑重其事的整理了一番衣襟，心里暗自做了一个决定：“黎阳谨记教诲。” 王座男子忽然道：“如果你今后碰到一个用六道轮回剑法的人，帮我问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年有人打开九幽帮助他领悟轮回真意，若有幸碰到了，记得帮我揍他。” 六道轮回剑？黎阳神色古怪。 王座男子以为他不愿意，挪语道：“怕了？” 黎阳摇头。 “他是你的师兄。” 噗—— 黎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师兄？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好像把这“师兄”的亲传弟子给杀了。 黎阳只能哭丧着脸将天云山上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王座男子听得津津有味，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大笑道：“干得漂亮，就是要这样，这个不孝子孙，说好捞我出去，到现在成为大仙人了也不探望探望我。” 黎阳道：“所以我要是见到他肯定会少不了麻烦。” 宋远山是对方的亲传，不仅是青年才俊榜前十那么简单，身上还留有那位大仙人的特殊因果存在。 见他顾虑，王座男子只得安慰道：“被你斩杀的宋远山没有死，只是掉了境界，等你回到大天下便知，不过他死了一次，想来今后的大道会有限制，想要登临绝顶很难。” “多难？” “比登天还难。” 黎阳笑了。 不死就行，这样见到师兄也好交代，他这么告诉自己，又一阵得意，这么说宋远山该叫自己一声师叔了？ 第77章 人妖 王座男子抽完烟，双腿交叉搭在长桌上，一手摸着胡子，另一只手枕在后脑上，他已经很多年没说这么多话了，可能面前这个少年会和那些一去不回的人一样，但他没有失望，小心翼翼的保留着心里的小心思，等着有朝一日。 因为，这个少年是他见过最与众不同的，他从未见过身上背负这么多大因果的人，如此年纪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坦然担负几乎让圣人都要震惊的因果？ 从他的视角看去，黎阳头顶上有一朵血红色的庆云，三根细小的丝线贯穿他的身体，王座男子将手放在他脑袋上时，本想将他的因果暂时压下去，谁知顺着丝线才赫然发现，其中有一根竟然连在那个地方。 九天之上啊。 他吸了口气，就这么安静的看着黎阳，等自觉时候差不多了，便伸出两指点在他的眉心上：“该滚了。” 黎阳嗯了一声。 下一刻， 空间破碎，眼前的黑暗被白昼彻底填满，但不等他走向旁边的剑仲等人，便猛然顿住脚步，他发现剑仲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竟有畏惧之色。 与此同时，先前榕树倒下的地方，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色怪物，黎阳所站立的位置正在这些怪物的中央，诡异的是，当他出现后，怪物自动拉开了距离，远远看去，就像他在操控一样。 剑仲累得气喘吁吁，满脸大汗，一身白衣被黑色浸染，看起来很是狼狈。 黎阳这才想起来，想和他们回到过去已经不可能了，他是妖，所有人都看到过他妖化后一剑将斩杀宋远山的画面。 人与妖是死敌。 人人得而诛之，这不仅写进了大夏律法，也同时是大天下的规则。 看着众人畏惧而又忌惮的目光，黎阳心头一阵苦涩，胸中只有一股闷气不吐不快，正在此时，超四方快速爬动的黑色怪物聚在一起，很快便成长到三丈大小，森然的邪气笼罩天云山山头。 黎朝天子有真龙天子剑，虽然没有得到归墟天地意志认可，好在黎朝已经成了正统，现在又气运覆盖王朝，作为一朝天子，他身上的真龙紫气也是浓厚无比，黑色物体扩散到他边缘便出现了发生在黎阳身上的那一幕。 自动退散。 于是，黎阳眼睁睁看着黑色怪物朝剑仲等人扑去。 “黎阳，过来。”黎朝天子在那边喊道。 黎阳迟迟没有迈动脚步，随即背道而驰，朝着剑仲等人走去，铁剑条也不知何时被他拿在手心。 黑色怪物感受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身子一转，显化一头成年战马大小的火红色妖物，外貌如虎，但獠牙更长。 它满眼的凶相，看着黎阳过来后发出阵阵低吼，浑身的毛发也在此刻全部倒立起来。 怪物做出进攻的模样，就在众人以为它要扑向黎阳时，却忽然仰面躺在地上，裸露出肚皮，伸着爪子一副求摸摸的模样。 众人大跌眼睛。 剑仲使劲揉了揉眼角，发现没有眼屎，这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旁边有些好奇的世子往前动了动，却见那怪物猛地翻身过来，龇牙咧嘴做攻击状，直至对方收回叫才停止了咆哮。 见鬼。 黎阳也不知是过去还是不过去。 却见怪物纵身一跃跳至他身旁，低着硕大的脑袋硬是往他身上拱来拱去，跟放大版的猫咪没什么两眼。 大夏九公主两眼放光，大呼要去摸摸看，然后大夏皇子将他牢牢的圈在怀里，生怕这个失心疯的妹妹跑过去给那东西当了吃食。 史家弟子忍不住问道：“你们听过一种说法没，天地有兽，其状似虎，有翼能飞，便剿食人，知人言语，闻人斗辄食直者，闻人忠信辄食其鼻，闻人恶逆不善辄杀兽往馈之……” “穷奇。”剑仲沉声道。 众人当场石化。 穷奇是古代凶兽，不列入妖族也不列入神兽，赫赫有名的凶兽之一。 李青山道：“不对，如果真是穷奇，应该有翅膀才是，但是它没有，而且身上并没有扩散妖气。” 众人仔细观察，的确没有妖气扩散，虽然和穷奇相似，却并不挂钩，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黎阳妖化已经让他们难以抉择了，如果还加一头凶兽，那更不能手下留情，必须将他们当场斩杀于此。 黎阳摸着这大怪物的脑袋，目光看向剑仲、李青山等人，心里苦涩，想进一步，却又始终挪不动脚。 这时。 天云山上头再次出现一座金色漩涡，无数流光笼罩在这些谪仙人弟子身上，唯独黎阳身上没有，他知道，该分别了。 黎朝天子叹了口气，本想着将谪仙人全部斩杀，但现在天地已经落下接引之光，他想出手已然来不及。 剑仲等人被金光包裹，身体徐徐开始消散，在即将彻底消散时，黎阳好像看见他对自己说了什么，可惜山风太大，他听不清。 山头彻底恢复平静，酝酿许久的血雨腥风终于在此刻告终，这一次，没有谁是既得利益者。 往年进来的谪仙人多多少少都有造化，这次进来便被黎朝追缴，还没来得及仔细探索这方天地，便狼狈地退了回去。 黎阳默默地看着漩涡消散，这么说，自己妖化是事实，已然无法回到大天地了吗？ 黎朝天子走到他的旁边，搭在肩膀上，这个穿着龙袍，不苟言笑的少年，忽然露出这个年龄该有的笑容：“从今往后，就是我和你了。” 他低头看了眼正冲他龇牙的怪物：“嗯，还有它。” 山神和水神娘娘同时出现在天云山山头，同时出现的，还有水桥寺的和尚一阳。 水神娘娘笑道：“现在可好，成为妖怪了，哈哈，简直了，你敢相信？” 她望着山神吃了苍蝇的表情，忍不住又是大声笑道：“你又赌错了。” 山神一把将水神娘娘推开，满脸怒容：“你个臭小子，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干人妖，气死我了你。” 一阳悲天悯人的表情也是有无奈充斥其中：“阿弥……陀了个啥佛？” 估计也是气得不轻。 第78章 坠地 世间的酒喝不尽，嗑也唠不完，人终究是要走的。 鬼门关连续打转的黎阳皱着眉头，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难以如释重负，他看了眼苟在身边佯装自己是小猫咪的大怪物，摸着它的脑袋，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事实上，的确还没结束。 真龙天子剑的出现，表示归墟死海彻底到了头，加上此刻归墟被映照在他的气海中，隐约中，让他和这片天地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那个被铁链所在黑暗中的王座男子，此刻掌心里多了一颗璀璨的小球。 脚下的黑暗散去，露出一座巍峨的拱形大门，两个夜叉雕像一左一右，门内冒着森森的鬼气。 他承担这一切已经太久了。 男子想了想，将小球捏碎：“总要加点什么才是。” 他指尖一点，整座归墟死海瞬间便被妖气覆盖，残缺的天地意志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完成妖化。 下一刻， 归墟死海猛然开始震动起来，众人抬头见到此刻天上出现了一颗光点。 山神道：“用真龙天子剑斩碎那颗小球，归墟便可进入大天下。” 黎朝如今成为天地正统，若没有天子赐封，他和水神的正统神位跟着就变得微妙起来，二者和黎朝缠斗多年，没少制造麻烦，想到这反而释然了，脱离神位回归本体，估计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水神娘娘又气又笑的看着怅然若失的山神，安慰道：“天下很大，总有我们的安身之所，再说没有神位就活不下去了吗？自我修行岂不更好？” 黎朝天子陷入沉默，他知道这些，但他做不了，他是天子，也是黎朝天子，如今得到正统身份，加上有天子剑的加持，赐封之事也不过就是他的一句话，难处便是要经过满朝文武的同意。 黎朝上空出现气运云海，已经拥有官位的百官在气运中出现了金身，与他天子的金身息息相关，不经过三公会议而强行赐封，只会有损自身的真龙气运。 随后举起剑，朝着天上小球猛地挥了过去。 淡淡的紫气刹那划过长空，小球被直接击中。 于是， 开天之象降临。 这座归墟死海，开始下沉。 界山， 金甲男子看着天上出现的漆黑裂口，脸上全然兴奋之色，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今天了啊。 随着裂缝的扩散，一座大陆缓缓从天而降，所处位置赫然便在界山中央。 大陆底部出现地火水风， 金甲男子单手掐诀，灵光不断从指尖溢出。 猛地脸色大变：“他娘的，是妖？” …… 大夏国都。 敞开衣裳，仰躺在养身殿的中年男子，半眯的双眼陡然大睁，其内有金光闪过，伺候的宫女是时候递上从南方运过来的鲜嫩荔枝，中年男子嚼了嚼，道：“归墟死海下沉，脱离洞天坠入大天下，算不算我们的附属国，还是我们的一部分？” 大殿另一侧，坐着一位红袍老太监，听到这句话，微微一笑：“日月所照，江河所至之处，便都是我大夏的江山。” 中年男子很满意这句话，却忽然感受到了什么，眉头一皱。 只是片刻，笼罩大夏都上空的上百座金身全部黯淡，正中央的天子金身，在光晕消散后，自脚下开始出现裂缝，随后蔓延全身。 突然的变化让这位天子惊愕不已，心口一阵烦闷，随后溢出鲜血。 两旁宫女吓得花容失色，老太监命令她们退下去，等四下无人了，才着急道：“陛下，那归墟死海的意志并没有被大天下意志融合。” “什么意思？” 老太监沉声道：“两个天道。” 中年男子擦掉嘴角的血渍，眼神幽深：“公公的意思是，黎朝的国格和我大夏是平等的？” 老太监不无担忧道：“正是这个意思，我实在想不明白既然坠入我大天下，为何还会保留天地意志，这是不应该的。” 中年男子沉吟片刻，豁然开朗道：“妖族天下。” 此话一出，大夏上空风云变幻。 国师在外叩门求见。 老太监起身开门。 刘知夏卸任后，当代国师掌控大夏文武百官，已经有了架空天子的味道，可惜天子虽然自知却无可奈何。 国师穿着黑色长袍，头发披散在后背，进来便磕头跪拜道：“陛下，大事不好啊，妖族天下出现了。” 中年男子见他战战兢兢的模样，心头忍不住的怒意，面上却只得安慰道：“那就打杀了事，国师意下如何？” 国师抬起头，诚惶诚恐道：“谨遵陛下的意思。” “你去办吧。”中年男子挥手。 后者道了声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是在跨出养身殿大门时，嘴角分明流露出一丝不屑。 大夏的国基已经开始动摇，他又哪里察觉不到大夏天子金身的变化？ 这个拥有雄心壮志的陛下，境界上恐怕再也无法突破了吧？想到这，国师心里便开心不已，苦等这么久，终于等到机会的到来，他刚刚走出去，便有数个人从四周围了过来，国师冷哼道：“奏书书山，就说妖族天下出现，我等要奉天命前去诛妖，开国战，那黎朝现在还没稳定，只要动作快，便能一举将其歼灭。” 围着他的人，其中一个是黎朝的藩王，早已破了金丹，堪称陆地神仙的他，在国师面前却以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模样，道：“就怕书山这方面不答应，贸然开启国战的后果太大，稍不注意会动摇大夏国运。” 国师听后只是冷冷一笑：“你自己看看那颗帝星。” 藩王惊出一身冷汗，却也知天地变化在即，要早做打算。 …… 书山。 陪伴至圣先贤的三位圣人并排而坐，面前有朵白色云床。 他们苦等多时，也不见云床上出现那个人的身影，未果，只得起身离开，却不曾想前脚刚走，云床便一阵摇曳，笼罩于光晕中的身影仙雾缭绕看不清面容，这位支撑着大天下的儒家掌舵者，也只能看着归墟死海缓缓坠入大天下。 “三足鼎立是天命使然，人族业障当真难以磨灭吗？”云床上传来自问自答的呢喃。 在归墟死海坠地时，北方蛮族天下，也在赫然发生改变，似乎归墟的出现，引动了某种莫名的契机，使得连锁反应紧跟着出现。 蛮王座下两大祭司惊喜地道：“蛮神在上，我蛮族，终于自由了。” 第79章 重逢 蛮王的表情很奇怪，这个策划袭击北原，并一举葬送了大夏郦靖侯三十万铁骑的男人，似乎并没有太过高兴的表情，反而露出些许凝重。天地异变早在一场浩大的祭祀中得知，这也是为何他敢将插在北原的郦靖侯视为囊中之物。 蛮王凝望着界山的方向，那一缕妖气，再也不受控制的四散开来。 天下有妖， …… 熟悉的大山之下，蓝色布衣的老者在旁边劈柴准备做饭，出去游玩的婢儿还没回来，她也不晓得黎阳会在今日回归。 金甲男子看着神色异常的黎阳，问道：“是不是感觉这一切颠覆了自己的想象？” 黎阳嗯了一声。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犹如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金甲男子不由打趣道：“感觉当店小二是不是会更开心点？” 黎阳想起那些时光，虽然掌柜没有给他发一块铜板的银子，但这些年的朝夕相处，相濡以沫，早已深入灵魂。 他摇了摇头，道：“我答应掌柜的事还没有做完，答应了妖魔道下的牛哥去九天上把他的兄弟解救出来，还有师尊。” 听到师尊二字，金甲男子忍不住心头大震。 黎阳拜师了？ 黎阳将天云山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也包括那个被锁在黑暗中的面具男子，金甲男子听后，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叹道：“你这机缘还真是够好的，别人一辈子碰到这么一件，只要不死，必然会有大成就，大因果之下，抗住了就是大造化，你倒好，一件一件的层出不穷，当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 大因果也要看人的资质，金甲男子明显看不透黎阳的根骨到底有多重，不然为何能担当这些因果的承受中心而还没遭到反噬。 当听到黎阳说已经将归墟死海映照到自己气海中时，他却收敛了笑意，道：“你的路和别人不一样，归墟死海是妖族天下的开始，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演化成一座独立于人族天下之外的世界，你映照归墟，那自身就会完全妖化。” 黎阳举起手，心念一动，手臂顿时被鳞甲覆盖，同时额上也出现了两个尖角，这双干净纯粹的目光中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妖异，以至于金甲男子都有些错愕，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下有妖，是天道的自我完善。 古天庭塌陷后，天道混乱，人族儒家圣贤以仁道定鼎人族天下，以《春秋》镇压人族气运，但天道的自我演变，会逐步倾向于规则的完善，这也是为何北方蛮族能拿下北原，而让实力明显比他们更强的大夏无动于衷。 当真是打不过吗？非也。 两人说着话，门外传来一阵骂骂咧咧声，黎阳看到脸上有摔伤痕迹的婢儿提着菜刀，拧着一个身穿红色大棉袄的童子朝屋内走来，人还没进来，骂人的声音便先一步传了过来。 “你个畜生，是不是故意把我摔下去的，等我家黎阳回来，非要把你大卸八块用来炖着吃不可，哼，别看我身子小，但我下厨和解刨的手法一流，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故意的，还是那个穿金甲的丑八怪指使你的。” 黎阳站起身，笑容满面的看着她。 婢儿先是呆了一下，然后丢下红棉袄的小童子，一路跑到他跟前，这个才到黎阳腰间的小姑娘，垫着脚，上下一阵打量后，老气横秋道：“没有缺胳膊少腿，我放心了。” 黎阳两指敲在她脑门上。 婢儿恼羞成怒，骂道：“你敢打老娘，信不信我弄死你。” 她扬了扬手上的菜刀。 黎阳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这次，婢儿破天荒的没有挣扎，反而将头倚靠在他肩膀上，神色黯然，伴随着淡淡的啜泣声道：“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黎阳强大的内心瞬间破功，只是不断揉着她的脑袋：“哪能丢下你啊，掌柜会杀了我的。” 婢儿冷哼一声，却又破涕而笑。 黎阳将她放在地上，蹲下身子，看了眼旁边不知所措面带惊慌的红棉袄童子，目光重新落到婢儿身上。 婢儿不自觉的移开目光，神色游离不定，显然是做了亏心事。 “老板平时怎么教我们的？不宜欺负人为乐。” 婢儿笑嘻嘻的抬起头，反问道：“我忘了，谁让你那么久不回来。” 黎阳嘴角一抽，果然婢儿还是那个婢儿，不讲理的婢儿。 “她是你的朋友吗？”黎阳问道。 婢儿扭扭捏捏，好半天才微微点了点头，像是不想被人发现那般。 这些日子相处，她和红棉袄童子早就有了感情，只是一个人在这界山深处，她不想暴露出自己感情脆弱的一面，只能以凶悍泼辣的一面来掩饰自己的孤独的凄凉。 红棉袄童子眼眶微红，她又为何心甘情愿的被欺负？还不是因为她曾偷偷看到婢儿坐在山头上发呆悄悄哭泣之故。 黎阳再次问道：“和朋友相处应该怎么做呢？” 婢儿摇头，抿嘴不言。 见黎阳又要敲打她的脑袋，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抬起头道：“以诚待人，与人为善，行了吧。” 说完，扭头看向红棉袄童子：“对不起，我不该欺负你的。” 红棉袄童子缩在那，战战兢兢。 金甲男子脸上的笑意很浓，特别是在看到这一幕后，他一直以为黎阳经过归墟死海的试炼后会出现改变，特别是在看到他已经妖化后，然而，等听到这两孩子的一问一答才发现，原来，黎阳还是那个有着赤子之心的黎阳。 心里不由一阵感叹，不晓得刘知夏是怎么教出这么一个人的。 金甲男子打断两人的叙旧，道：“过来吃饭，菜都要凉了。” 婢儿放下菜刀，洗洗手坐下。 黎阳却始终没有提起筷子，金甲男子看他愁苦的模样，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如今妖族天下已成事实，你要做的便是好生修炼，然后去书山把那个爱喝酒的狗东西捞出来，咱们在一块喝酒，岂不快哉。” 这番轻描淡写的话，无疑是千斤重担，牢牢的压在黎阳心间。 对于这个天下，黎阳已经升起了疑惑。 “我能走的过去吗？” 金甲男子放下筷子，头一回以教育的口气道：“路就在你脚下，不是吗？只要你一直往前走，又如何到不了？这天下最厉害的拳头，最厉害的剑法，最高的山峰，到最后也只是你所走的一段路而已，黎阳。” 他神色认真：“相信自己。” 第80章 山神水神 婢儿扒拉着菜，埋头苦吃，她不懂这些道理，也不要去爬什么最高的山，她只想和黎阳还有那个不靠谱的老板在北镇把酒馆经营好，毕竟她在后院干杂活那么久，才刚刚晋升拿到保管账本的资格，小当家的瘾儿还没过足，哪能轻易罢休。 可是吧，酒馆如果没有掌柜在，又似乎少了点什么。 她扒饭时，悄悄抬眼看黎阳的反应，见到对方的目光恰好落在自己身上，便赶忙低头大口吃菜，可能是害怕黎阳会抛下她，便含糊不清地道：“黎阳，我不会拖你后腿的，我现在要多吃点饭，然后长大身体同你肩并肩走到书山去，掌柜太不靠谱了，我还是个孩子咧，就要背负这些，真是为难我。” 她一通抱怨后，又转而笑道：“可是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黎阳啊，咱们可一定要把他捞出来，如果等我们走过去他死了，那就挖个坑给他埋了，我花点钱扎个小纸人捎给他，要是没死，就把他接回北镇养老送终，等他死了，酒馆你来继承，我虽然也想当老板，可我年龄太小了，不合适。” 说着说着，声音便渐渐小了下去。 黎阳扭过头，鼻尖发酸，即便这样，也不想让婢儿看到自己这一面，等回头时，早已恢复正常，摸着她的脑袋说了声好。 金甲男子也是不忍，只是灌了好几口酒。 门外忽然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一袭蓝色宫装裙的水神娘娘，还有脸色不太好看的山神。 呵呵， 见到同僚了。 金甲男子罕见地笑道：“二位这些年过得可好？” 作为天地间的正神，且水神和山神曾经所在位置皆是天庭之上，对于坐镇界山的山海主还是有所了解，虽然第一次见到本尊，但在古天庭塌陷后，归墟死海沉入界山内部时，三者也没少隔着时空交流。 水神娘娘款款一礼，坐在黎阳旁边， 山神站在门口迈不动脚， 婢儿瞄了眼大黑脸的山神，低声问道：“黎阳，那个黑熊精谁啊？你认识吗？” 她说的细若蚊吟，可在场的几人，哪个不是大能？呼吸的频率都能分清何况这句话，水神娘娘只是抿嘴浅笑。 苦了我们的山神了，他不至于和一个小女孩儿较劲，但这被称作黑熊精是不是太侮辱人了点，啊？我就算长得不那么玉树临风，好歹也仪表堂堂，黑怎么了？黑是晒出来的健康色，山神心里安慰着自己，等仔细打量婢儿时，内心猛地一颤。 越看越是心惊。 他骇然发现以自己的实力竟然看不到婢儿的底细，水神娘娘示意他坐下，不要多言。 蓝色布衣老者拿来两副碗筷。 两人不客气，就着桌上不多的剩菜大口吃了起来。 大天下的食物比归墟死海要多一丝人间的烟火味，其实两人还没有被黎朝天子解除神格，因此神位还在，只需要享受香火供奉即可，偏偏这两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哪怕是一碗清汤小面，也能吃出高深的领悟来。 金甲男子随口问道：“归墟死海坠落之地，就在界山边缘吧？” 水神娘娘道：“不错，只是现在还小，估计等天地意志再完善一些，便可同界山割离开来。” 金甲男子叹了口气，山海真是个是非之地，北边是蛮族天下，看这样子，隐隐有了气候，怕是蛮王也要祭天祈求蛮族天下诞生独立的天地意志了吧？ 照这么发展下去，人间将被分离成四块，以界山为中心，东方为人族大天下，北方为蛮族天下，南方为妖族天下，西方虽然遥远，可那边修的是佛，与人间的儒家和炼气士的理念不同，估计也要独立出来。 山神看着面前的山海主，悠悠道：“古天庭掌控天下前，天下似乎也是这样，但那时候叫七界。” 金甲男子并不否认，远古传说他有所耳闻，尽管那时候他还不是山海主，但历代山海主留下来的血脉传承，也清楚的让他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恐怖之事，才会让天地易主。 毫不夸张的说，古天庭之前神道盛行，后天庭掌控天下，神道破败，只能成为天地正神，虽然带着一个神字，可和强大的炼气士相比较，他们终究属于旁门左道，比如金甲男子，他是界山的山海主，坐镇此地境界能凭空拔高一截，却永远走不出界山之外。 此刻坐在对面的山神和水神亦是如此，趁着归墟死海的天地意志还没完全觉醒，能够暂时脱离金身以神魂行走四方，一旦归墟死海成型，他们便会被金身拉扯回去，与坐牢无异。 婢儿吃饱了，想出去玩，冲旁边的大红棉袄童子勾了勾手指，后者连忙躲到金甲男子背后，婢儿刚要发怒，便见到黎阳神色一沉，不由撅起小嘴，踢着地上的随时往门口走去。 水神娘娘收回目光，问道：“她是妖？” 黎阳神色微变。 此前雷老头初见婢儿时，也说她是妖。 山神冷不丁的道：“她不是妖。” 金甲男子没有解释，他觉得不必要，让他两进来吃饭纯粹是冲着黎阳的面子，可能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还不晓得现在他的面子有多贵重，后边儿到底站着多少人。 当然，被一直无视的程谨严另当别论。 他现在安静的像根木头，吃饭也不进来，身上早就没了半点藩王的气势，反倒跟个奴才差不多。 婢儿双手插兜，路过程谨严，抬头，二人的目光在半空对视，前者翻了翻白眼扬长而去，后者却是久久不能平静，暗道一声真是恐怖。 这双眼睛莫非含着日月？怎能这么明亮。 其实两位正神过来，只是为了告别，黎阳心里却很感激他们，当初在天云山被追杀，若非他两出手，恐怕自己早被外边的程谨严给杀了。 于是倒满酒，干杯道：“黎阳祝山神和水神娘娘神道无疆。” 他一饮而下，站起身：“当日之恩，没齿难忘，若有朝一日能用得上黎阳，尽管开口便是。” 山神面无表情，水神娘娘反倒有些为难，见状，黎阳笑着开口道：“尽管说，交给我。” 他拍着胸脯，豪情万丈。 水神娘娘便不再客气，道：“如果你去了书山，能否帮我找个人？” “找谁？” “刘知夏。” 金甲男子：“……” 第81章 嘱托 被绿了？ 黎阳不懂男女之事，金甲男子却听得津津有味，同时还有意无意地看看脸色不太爽的山神，天下之事千千万，男女这点破事儿却最能让人津津乐道难以忘怀，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是酒足饭饱后的茶饭余思和笑料。 重点是主人公是刘知夏，是他兄弟，金甲男子哪里不好奇。 果然，水神也没有让他失望。 “当年他出归墟，来山水相逢找我喝了一顿酒，当时他喝醉了……”水神娘娘的脸色变得复杂。 金甲男子竖起耳朵，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催促对方赶紧说下文，又怕这么急不可耐会惹到山神不开心，心里那个着急呀，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一口气直接听完。 黎阳认认真真的听着。 水神娘娘道：“他说假使有一天我能够走出归墟，脱离了神籍，就让我去书山找他，他会送我一亩三分地外加一个有鱼塘的小院儿。” 金甲男子听得正起兴，但这话不对味儿哎，他好奇问道：“没了？” 果然，山神是时候给了他一记白眼，若非这不是他天云山道场，真想一叉子将对方给钉墙上，抠都抠不下来那种。 水神娘娘黯然道：“我想让你告诉他，我找到喜欢的人了，让他得知我的消息后，不要死皮赖脸的来找我，不然老娘打死他。” 这画风转变之快，黎阳直接一个措手不及，被嘴里的酒给呛得满脸通红，一面咳嗽一面哑着嗓子点头道：“好好好，答应了。” 水神娘娘笑着点头，只有山神看到她在笑之时，眼里分明有些湿润，当年发生之事他知情，作为旁观者，对于他二人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可惜山水会相逢，但人却终究要走，刘知夏走时，水神娘娘喝得醉醺醺的，大骂对方是个负心汉，是个狗男人，明明都把真心托付给他了，为何还要去当一个负心人，为此山神一直耿耿于怀，只恨不能亲自找到对方当面说一句禽兽。 黎阳笑道：“没想到我老板还有这么狗血的事儿啊。” 心知此话不对，连忙比起嘴巴大口吃着饭。 水神娘娘没有因为这句话生气，神色温和，起身对金甲男子再次行礼，随后拉着山神往门外走去，临行之际，依然不忘嘱托道：“如果有一天你碰到自己喜欢的人，请记住，不要去在意对方喜不喜欢，也不要在意有没有结果，你只是喜欢，就尽管去喜欢，也只是喜欢而已。” 黎阳似懂非懂，还想追问，但两神根本不给他机会，出了门，直接御风而走。 婢儿在旁边撅着屁股，累得满头大汗，刨了这么久，还是没能把刚才钻进去的小蛇刨出来，见到黎阳站在门外失神，问道：“怎么了？他们抢你钱了？” 一张小脸凶相毕露，黎阳无奈道：“老板抢他们的钱。” 婢儿听后，小嘴长成圆形：“我的天，你是认真的吧，黎阳，咱老板抢了别人的钱？那刚才是来讨债的？” 黎阳点点头。 婢儿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一屁股刚好压在从洞里探出头的小蛇：“真是让人不敢置信。” 黎阳也不信。 程谨严和刘知夏也算是好友，当年一起参与归墟试炼，他对刘知夏和水神娘娘的事一知半解，好像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为何水神娘娘总是针对他，难道是因为刘知夏？想明白这点，顿时就乐了，可惜脸色很难看。 要不是水神娘娘的阻拦，让那段通天河残渎成为黎朝跨不去的天谴，一统天下，早就提前完成了。 虽然心里有所遗憾，然而现在的走向，也不是不能接受。 唯一的区别在于黎朝天子没有获得归墟死海的天地意志，反倒是归墟死海受到了一股无形的牵引，逐步诞生了妖族意志。 他暗暗看了眼黎阳，此刻的他，自打从黑色漩涡中出来后，身上便没了妖气，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活脱脱的人族炼气士。 难道与他有关？ 程谨严收回目光，闭目之时，眼前只有两个身影闪过，上了年纪的老头和老太婆，能把一方大帝称之为小子，那黎阳又到底是什么来历？ 黎阳递给程谨严一壶酒，问道：“喝不？” “谢谢少爷。” 黎阳嗤笑道：“不必假惺惺。” 程谨严笑道：“现在挺好。” 黎阳懒得理他， 见金甲男子出来，一瞬间便看到了黎阳眼中的哀伤，他无法理解，这个年龄怎么会有这么弄的感伤，说到底这一趟归墟试炼，他才是最大的获利者，并没有损失什么啊。 他坐在门槛上，掏出烟斗抽着，烟雾缭绕，一时间看不到面部表情。 “黎阳。” “嗯？” “想去书山，你现在修为不够，我给你指条路。”金甲男子将烟斗在门槛磕了磕，细心的黎阳发现那个位置已经有个拇指大小的坑，想来这个坐镇一方的山海主，也有心事，不然不会坐在门槛上一遍又一遍的抽烟。 他神色感激，其实和金甲男子并没有感情，对方能做到这一步，纯粹冲着刘知夏的面子，黎阳只能想到这点，对于己身来说，还是停留在云里雾里。 金甲男子拍着他的肩膀，道：“大夏很大，占据整个人族天下的气运，但现在归墟死海降临，有妖化的倾向，不久之后，可能会掀起战争，朝廷那帮狗腿子铁定不会看着妖族天下成型，所以未来的日子，这里不会太平，你从这里走出去，反方向绕开，北原你不要回去，那地方被蛮族刻下了神印，已经和人族天下脱离， 你要走的地方，是南边，去找一座山，山下有个铸剑的老头，姓钟，你让他把你的铁剑条磨亮，什么时候铁剑条亮了，你就什么时候去书山，在此之前，切记不要贸然行动，不然你走不过去，明白吗？” 黎阳目光迷茫，找一座山？再找山下的老头，让他磨剑？ 他觉得金甲男子在逗他，但对方认真的神色告诉他好像不是说的假话。 “此外，走出界山范围后，南边的摩云书院应该要开门招生，以你现在的修为境界，去混一个学生的身份不难，有了这层身份在，你行走天下时，会有许多便利。” 黎阳更加茫然了。 金甲男子轻声道：“读书人，才是天下的主角。” 他凑到黎阳耳朵跟前，低声道：“天地，变了！” 第82章 狗腿子 黎阳这才想起，自家掌柜的身份就是个读书人，可自己真的能去书院学习吗？一时间有些茫然，尽管在离开归墟死海时，那位王座上的男子告诉他，只要不摘下手环，就不会被人发现自己能化妖的身份。 婢儿心烦意乱，听到念书两个字就觉得头大，此前在店里，有黎阳撑着腰，自己能理直气壮地去管账，那如果是去学院的话，自己莫非也要跟着念书？去体会什么大道理？哎呀，想到这婢儿就想用菜刀砍金甲男子，这狗贼，出的什么馊主意。 就这么一路玩一路走到大夏书山，不香吗？真是的。 她哀怨的目光引得黎阳好笑不已。 金甲男子看穿了婢儿的想法，笑道：“你想当学生还不行呢。” 婢儿乐不可支，双手叉腰骄傲道：“我才不想当什么学生呢。” “哦？是吗？”金甲男子一愣，这人族天下，只要是个人都想拥有学生的身份吧，何况摩云书院在整个大夏中，也是三十六书院中排名靠前的大学府，院长坐镇一个大洲，手段非凡，实打实的人族圣贤，可不比坐镇天幕巡逻的圣人低多少。 他摇摇头，稍显遗憾道：“你还真不行。” 见婢儿要发作，黎阳赶紧打断，道：“唯一担心的是身份暴露。” 金甲男子想了想，掏出青年才俊榜一看，才发现黎阳的排名竟然跻身了前十，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眼里全是不可思议之色，奇了怪哉，这少年是开挂了还是踩到了狗屎运。 金甲男子道：“不过在去摩云书院前，你要先上一趟龙虎山，帮我把这毛笔还给白鲸。” 一支纯白的毛笔幽幽的悬浮在半空。 黎阳说了声好，心念一动，毛笔消失不见。 金甲男子假装不知道毛笔怎么消失的，也不问，旁边的程谨严却心头大震，黎阳身上竟然还有空间类的法宝。 金甲男子也不留黎阳。 众人休息了一晚。 次日一早，便在蓝布衣老者的护送下，出了界山，穿过结界后，黎阳终于踩在了大天下的路上。 可能是心情使然，隐隐约约间，总觉得这方天地与自己格格不入，他摊开手，像是在拥抱空气，随后神清气爽的朝着蓝布衣老者挥了挥手，老者只是微微一笑，看着这一行三人离开。 金甲男子在山上望着像是蚂蚁一样的身影，身旁，站着隐匿在雾气中的雷老头，他翻着白眼问道：“怎么就不见见他，一点交代也没有吗？” 雷老头身体显化开来，如果黎阳还在这里的话，肯定会震惊的发现，此前精神抖擞的老头子，现在显得很萎靡，一身干净的衣裳也变得皱巴巴的，胡子也没修整，像一堆枯萎的杂草掉在他下巴上。 头发也好不到哪去，跟个鸡窝没什么两样。 雷老头叹息道：“交代啥啊，还用得着吗。” 金甲男子知道雷老头当年和那人的赌斗，以至于被困北原，可现在北原已经在归墟死海坠地时，彻底和人族天下脱离，那便表示雷老师坐镇的北镇，也失去了作用，这么一个被赐酒字的圣人，而今却显得如此落寞和孤单。 雷老头又道：“不见他是好事，总不能告诉他北镇都没了吧，这样他哪里还有心思去书山。” 金甲男子点点头，目光变得凝重：“你看到黎阳的手环了吗？” 雷老头面上闪过一丝疑惑，还别说，他真没注意。 “没有，是哪里不对劲？” 听到这话，金甲男子松了口气，心里的疑虑打消，赶紧转移话题道：“看着很普通，还以为是个宝贝，估计是从归墟捡回来的。” 二人聊着聊着，界山的壁障又是一阵晃动。 金甲男子查探过后，火冒三丈，道：“那些人又来捣乱了，老头子，走呗，反正你也是丧家之犬了，留在我这不要你房租，当你得帮我打架。” 雷老头苦笑着点头，对这番话，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 黎阳取出金甲男子送的地图，看了下位置，从这里出发到龙虎山，差不多要一个月的时间，中途先步行翻山到南面的璃月城，那儿有座港口，可以乘坐远距离传送的仙家楼船，到达青峰镇后，再进行跨域传送，便可到达龙虎山的范围内。 黎阳忍不住感叹这天下之大。 程谨严道：“放眼整个大夏，龙虎山也只是偏安一隅的弹丸之地，但在仙家山头，却是赫赫有名的大宗门，大夏百姓不像西方的佛陀，绝大部分家里供奉的都是龙虎山天师，以求辟妖邪之用。” 说到这个妖字，忍不住多看了黎阳几眼。 后者神色平静，只是认真的看着手里地图，随后收进手环内。 担心婢儿吃不消长途跋涉，便敢在行走前，给她做了一根行山杖，做完这一切，三人才开始出发。 到璃月城，估计得步行个五六天，黎阳看着耸立在视线外的大山头，心头叫苦不已。 那金甲男子也是抠门，走的时候也不多给点银子。 他暗暗想着身上那点家当，三个人的费用希望足够才好。 当婢儿已经欢天喜地面对陌生之地时，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已经在为即将面临的经济危机愁得快要发芽。 看出他的窘状，程谨严便道：“山内有蛮兽，我们可以猎取一些，用它们的皮毛来换钱。” 黎阳眼前一亮，忍不住对他竖起大拇指：“还是你靠谱。” “少爷过奖了，以前我也穷过。” 黎阳收回刚才的夸奖，这么说自己是个穷人呗？这么一想，转而心头便乐道：“那就努力做个有钱人。” 这一次，感觉前路开阔，那座绵延不知道多少里的山，在他眼里也不再是山，而是一座金矿，正赤裸裸的等待着他去开采。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但才走出五六里远，婢儿便累得不行了，杵着行山杖靠在旁边光滑的石壁上，道：“黎阳，我走不动了。” 她摸了摸肚子：“饿了。” 婢儿的资质远超常人，便是雷老头和金甲男子看了都要心惊，可到底只是个十岁的孩子，黎阳低头瞥去，鞋子已经磨破了皮，露出一根沾着泥巴的大拇指，而此刻她的脸上早已满头大汗，看来是真的累到不行。 黎阳看了眼天色，还早，这会儿才刚刚进入大山外围，他决定稍作休整。 得知此话，程谨严便道：“那我去弄点柴火。” 婢儿看着程谨严离开的方向，低声对黎阳道：“黎阳，那是不是你新买的狗腿子，我怎么感觉不像个好东西。” 程谨严迈出的脚步僵在半空。 真是个好形容词。 狗腿子么，他呵呵一笑，下一刻，闪身进入林内，刚才的话，他听不见，听见了也是听不见。 第83章 一颗糖 黎阳脱下婢儿的鞋子，小女孩的脚底已经磨出水泡，这不由得让他心里升起好奇，在北镇她也没少干体力活，怎么才五里路便累成这样，他不放心的看向婢儿，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婢儿连忙摇头，然而飘忽不定的眼神却将她的内心出卖。 黎阳眼神变得严厉，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婢儿心里发慌，差点哭出声，吞吞吐吐道：“那天我在山上遇到一对老婆子，他们给我吃了一颗糖。” “你吃了？”黎阳神情凝重。 婢儿小声道：“吃了……” 黎阳扬起手，婢儿害怕地闭着眼睛，右手已经摸到行山杖，她决定黎阳要是敲她的头，便用手里的棒子还击。 黎阳叹了口气，又是生气又是埋怨，问道：“山海主晓得吗？” “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婢儿松开行山杖，捏着衣摆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殊不知这句话对黎阳产生了多大的震动，山海主是界山的神只，有外人出现在他的道场，他会感觉不到？金甲男子有多厉害，黎阳是亲眼见过的，加上有山海气运加持，本身实力早已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那会是谁能随意出现在界山中，并且还能瞒天过海，躲过他的查探，并将一颗糖送给婢儿吃下？ 不无意外，婢儿的身体出现了变化。 普通百姓走个几十里路，也不会累成这样，婢儿虽然年龄小，但自小就在后院干体力活，劈柴挑水一干就是好几年，不该这么脆弱才对。 婢儿眼巴巴的看着黎阳，可怜兮兮道：“黎阳，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黎阳没好气的看着她：“那又能改变现在出现问题的事实吗？你说你是不是吃货附体了，陌生人给你的东西随便吃，你哪来这么大的心眼。” 婢儿抬起手，大拇指黏着食指，弱弱地道：“我的心眼有这么大，可不小嘞。” 黎阳平生第一次出现了担忧，刘知夏被禁足在书山，婢儿便是他在大天下唯一的亲人，此刻见她身体出现不对劲，心急如焚，却又想不到任何办法，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龙虎山，看白鲸能否看出端倪。 他一刻也不敢耽误，想背着婢儿继续赶路，偏偏程谨严已经走进林中深处，他权衡一番，只得作罢。 不多时，程谨严扛着一头小鹿从林中窜了出来，另一只手上还夹着一捆枯树枝。 他笑眯眯道：“那后边有条小溪，我们顺着小溪往上走，晚间可以在那休息。” 他见黎阳脸色不对劲，将小鹿丢在一旁，问道：“怎么了？” 黎阳不想透露太多的事儿给程谨严，这个人莫名其妙的当他狗腿，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不能不防，只得收敛心事，道：“就是有些累了。” 程谨严见他不想说，便没多问，独自跑到旁边处理起鹿肉，还别说，这个在黎朝当了二十年的亲王，不仅能在治理国家和领兵打仗上有一套，连下厨的手艺也堪称一绝，不过多时，空气中便弥漫出鹿肉的香味。 婢儿早就馋得流口水了，眼巴巴的看着，鹿肉被烤的金黄，油水随高温滴进下边的柴火中。 噼里啪啦，每一次肉响，都让婢儿的肚子跟着不争气的发出咕噜声。 黎阳也好不到哪里去，饿了那么久，这会儿盯着还没熟透的鹿肉，两眼放光，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大快朵颐。 程谨严缓慢翻滚着鹿肉，看着两个没有吃相的一男一女，笑道：“这鹿肉需要慢慢地烤，才好吃。” 说着，撒了一把佐料。 刹那之间，香味倍增。 他撕下一块递给婢儿，婢儿哪管三七二十一，张开小嘴便大口吃了起来。 黎阳也不客气，自己动手撕下一块肉来。 吃着肉，才见到程谨严的衣角破了好大一块，程谨严解释道：“里边有荆棘，不小心划到了。” 黎阳自是不信的，程谨严的修为比他只高不低，会被荆棘滑破衣服？鬼才信，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说了一句辛苦了。 程谨严笑道：“为少爷服务是我的荣幸。” 黎阳瞬间觉得手里的鹿肉不香了，他实在是看不透程谨严的目的，只是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为什么。 现在，机会来了。 黎阳吃饱后，看程谨严收拾地上的狼藉，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说我这个人，一穷二白，没有师门，没有靠山，有没有钱，你图什么呢，非要跟着我，现在你从归墟死海回到大天下，应该回你的家呀。” 程谨严随口道：“我的家早没了。” 黎阳忍不住摇头，这家伙没一句真话，他懒得问。 三人休息一阵子，继续赶路。 黎阳这次放缓了速度，不再以自己的脚力去衡量婢儿的极限，又走了五里路，稍微休息，便又一口气走出三里地，这次，他看到了程谨严先前说的小溪，顺着溪水的流向看上去，道路似乎没那么坎坷崎岖了。 三人走到溪水旁搭建帐篷，程谨严觉得不必要，他只需要有个干净的石头打坐就行，黎阳看了眼脸色不正常的婢儿，内心担忧得不行，偏偏眼下什么都做不了。 很快，夜晚便降临。 程谨严坐在帐篷不远的地方，背对着他们席地而坐，殊不知在两人看不到的正面，那张脸，莫名的显得阴沉。 黎阳脱了件衣服盖在婢儿身上，现在已是五月天，但山里的气温要比外边冷得多，昼夜温差大。 也是奇了怪，在界山没有半点问题的婢儿，出了那个地方，便问题频出，不仅体力下降，连抵抗力都跟着下方，黎阳看着被冻得直哆嗦的小女孩，心里一阵心疼，突然有些后悔将她带出界山，如果就留在那多好，至少有山海主看着，哪怕出现意外，也能第一时间进行救治。 小溪对岸的一条树枝上，正安安静静的蹲着个漆黑身影，夜太深，看不到对方的容颜，但透过斑驳的夜光，能看到一双泛绿色的瞳孔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黎阳紧紧抱着婢儿，沉沉睡去。 第84章 狩魂 醒来时并没有一早赶路，程谨严还是很称职，两人刚睁开眼睛，热气腾腾的鹿肉酱熬粥便已经做好了，他还得意的从包里取出拌了辣椒的咸菜干，黎阳很是好奇，这个黎朝藩王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 吃完饭，黎阳检查了一下婢儿状态，还好，今天比昨天精神气明显要盛，他拿出题图，目测了大概的距离。 其实就他一个人赶路的话，一天走上个上百里也不算难事儿，跻身一境武夫的他，血气方刚，体内像有用不完的力气，但现在带着婢儿，得留有余力，加之他对程谨严还算不上百分百信任，相当于还得分出一部分精力防范对方。 三人一口气走出三十里地，山路不好走，而这时候已经过了大半天，正是太阳正盛之时，黎阳看着气喘吁吁的婢儿，对方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拖累了大家，赶紧背过身子偷偷擦汗水，这才笑着回头道：“我还好噢，走呗。” 黎阳斩钉截铁的道：“坐会儿。” 他先一步靠在石头上，婢儿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依言靠在那，程谨严也在不远处盘膝打坐。 照这个速度走下去，怕是一个月到不了龙虎山了。 黎阳认真的看着婢儿，对方有些不自在，故意露出凶相：“黎阳，瞎看什么，是不是嫌弃我了。” “没呢。”黎阳忽然凑近了身子，死死的看着婢儿眼睛。 刚才有那么瞬间，他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日月。 黎阳心头震撼，对给婢儿吃糖的神秘老太婆和老头子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 婢儿扭扭捏捏，酝酿了一阵子才道：“黎阳，你教教我呗，我想学武。” 黎阳好笑的看着她。 婢儿漫不经心的道：“这样我也能一口气走出个上百里都不带喘气的。” 黎阳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不喘气就死了，你是不是傻。” 婢儿掰开他的手，撅起嘴：“你才傻，先不说这个，你教不教我？” 这问题还瞬间让黎阳犯了难，教吧，自己也是个半吊子，虽说从妖魔道下学来的拳法大有来历，但这并不适合婢儿，他觉得自己当不好这个师傅。 婢儿叹了口气，老气横秋道：“被嫌弃咯，哎，人呐。” 黎阳露出惭愧的表情，其实他明白对方的心意，她也想快些走路，偏偏越走越虚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劲儿怀疑是不是吃程谨严的饭中了毒，可黎阳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啊，也不怪小姑娘心思敏锐。 她晃了晃脚，道：“走吧走吧，别说了，渣男，感情淡了。” 黎阳想了半天，只能绕开这个话题，说了声好。 这么走出二十里地，天色渐晚。 众人只得再次宿营。 婢儿看着正准备修炼的黎阳，道：“我想吃鱼，帮我抓几条呗。” 黎阳看了眼清澈见底的小溪头疼不已，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一直都懂，但看婢儿希翼的目光，又不忍拒绝，只得撸起裤子下水摸鱼。 程谨严打算烧火做饭。 婢儿凑到程谨严跟前，双手环胸，一副当家人的姿态：“你是不是想趁我们不注意偷偷害我们。” 程谨严置若罔闻。 婢儿继续道：“无利不起早，任何事都有目的才对，你这么心甘情愿的给黎阳当狗腿，总不能白干，说吧，目的是什么，告诉我呗，我保证不告诉黎阳。” 程谨严神色不变，心头却是暗叹这个小女孩的聪明，十岁就能看到利益这一面，当真是市侩。 “我不缺钱，也不缺功法。”程谨严回头，笑眯眯道：“少爷的天资吸引了我，给他当狗腿子是我的机缘。” 他想起在归墟死海内见到的两个老人，能把一方大帝随口称之为小子的人，就冲这句话，他甘愿给黎阳打工，别说十年了，只要不死，一辈子都行，他相信有朝一日定能在见到那两人，届时，便是自己的大造化降临之时。 黎阳还真的抓到了两条鱼。 他实在想不通这种干净的地方，会长出大鲶鱼来，真是奇了怪。 黎阳拧着鱼上岸，小溪对岸坐着的妖异男子神色怡然，一身红黑长袍尽显其身份诡异。 见黎阳回来，婢儿没好气的道：“我跟你说件事，这家伙不是好人，他想从你身上捞好处。” 见婢儿气呼呼的模样，黎阳只能冲程谨严歉意的笑了笑，真是管教无方，教出个这么没脑子的傻玩意儿。 谁不晓得他居心叵测？你这撕破脸的说法让我今后怎么相处？ 好在程谨严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见黎阳愣在那，便主动把鱼拿了过来，当发现是鲶鱼时，眼里也是有一丝疑惑闪过，此地绝不是鲶鱼生长之地，照这么说……他半眯着眼睛，低头的瞬间，不留痕迹的往小溪方向看了看。 就这么惊鸿一瞥，他看到了一个让他极为忌惮的声音。 黑红长袍，手持长枪。 天地有狩魂者，为了平衡阴阳两界，而狩其魂，专出没在即将身死之人身边，这群狩魂者来自一个极其神秘的组织，据说叫地府，但古天庭塌陷后，轮回都快沉入九幽了，就更别说地府了。 程谨严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恰好对上黎阳意味深长的表情，心里暗惊，难道他也发现了？ 一个烧火，一个烤鱼。 很快，美滋滋的烤鱼便做好了，撒上盐巴，当然不能少了一口能爽到天上的极品辣椒粉，至于能不能爽到九霄云外，就看自身抵抗力了。 程谨严吃了几口，便开始收拾柴火。 黎阳将大块的鱼肉让给婢儿，对方来者不拒的全部给吃得干干净净。 小女孩饭量渐增，怎的体质反而虚弱得如此不堪，黎阳越想越是愤怒不已，如果婢儿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发誓，就算上天入地，也要将暗算她的那两老东西找出来抽筋剥皮。 婢儿吃完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黎阳看向程谨严，二者四目相对。 后者点了点头，手里的干柴指向小溪对面，轻轻写了个人字。 黎阳刚要回头，便被程谨严制止，于是，又写了个等字。 —— 即夏， 狩魂者现世。 大夏王朝正式对还未彻底成型的妖族天下宣战，此战，为国战。 对了，黎朝上下请战书不胜枚举，唯独黎朝天子，想要和谈。 第85章 我叫胡桃 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接了一个很让她头疼的任务，将一个快死的小姑娘引渡到地府，这可把堂主气坏了，杀鸡焉用牛刀？那么多小喽啰不用，偏要让自己这个堂主亲自出马？可对方看起来活蹦乱跳的，分明没有要死的模样啊喂。 胡桃蹲在树枝上，盯着熟睡中的小女孩，这时，手中的摄魂枪忽然抖了抖，她下意识的翻身跳下树枝，刚才所蹲的位置便被人一剑斩断。 她被出其不意的攻击弄得不明所以，也不解释，接连着几个跳跃，闪身不见。 …… 一夜风平浪静。 这次，黎阳打算背着婢儿走，别看对方精神气不错，但黎阳一眼就看出来是她强行假装的，分明已经快吃不消了。 她的虚弱，已经到了骨头里，在这么拖下去恐怕走不到龙虎山就要出意外，想到这，黎阳便急得不行。 婢儿还想自己走路，黎阳蹲着身子：“乖。” 婢儿做呕吐状，还是乖乖爬了上来：“黎阳，你这样子好恶心。” 黎阳忍不住掐了她一把，后者一口咬在他肩上，以此泄愤：“臭黎阳，找死不成。” 程谨严往前边开路。 三人顺着小溪走出几十里地，黎阳的体力的确是比以前要强太多，背着婢儿不带歇息的，一天便走出了此前两天的距离，都不觉得累，连呼吸都那么平稳。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有多强。 一境武夫强化身体血气，何况他修行的功法还是妖魔道下习来的顶尖功法，用来赶路自是不在话下。 所以走到一个开拓地带后，他便将婢儿放了下来。 程谨严持剑而立，面向前方， 黎阳凝神屏息，右手放在铁剑条上，他想着，只要那个人有半点不轨的举动，便拿剑砍了她。 走过来的少女不算高大，头戴一顶歪着的黑红勾勒的毡帽，手持一杆黑红色的长枪，枪头上还插着个没有死透的狗头，身穿的也是黑红色长袍，只是头发很俏皮，不像大家闺秀温婉的梳在背后，反而被随意的扎了连个马尾，随着她的走动而随风飘荡。 少女加快了速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黎阳跟前，将长枪就这么就地一插，搓了搓手，道：“我是胡桃，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专门收人魂魄的。” 这个介绍很牛。 黎阳不说话，对方便又补充了一句：“听不懂是吧？不奇怪，我们往生堂可不像那些仙家宗门到处装逼，我们只行走在黑夜中，死人跟前，跟灵魂打交道，对了，我是个好人。” 程谨严神色忌惮的看着对方，往生堂，那对方铁定是狩魂者了。 黎阳看了眼天色，没黑，还挺白，那这位姑娘是在信口雌黄瞎扯蛋了，他不露声色道：“有何指教？” 少女嘿嘿一笑，扶了扶快要掉下来的帽子，摆了个很不错的姿势，道：“不指教不指教，就是看你旁边的小姑娘快死了，等她断气儿收取她的魂魄呢。” 黎阳：“……” 程谨严：“……” 婢儿：“……” 真是个直白的少女。 婢儿抽出腰间的菜刀：“你才要死了，看我像个死人吗？我看你才要死了，信不信我一刀砍死你。” 少女瞥了眼小姑娘手里的菜刀，点评道：“刀的材质不错，但想要砍死我还缺点斤两，除非你能修炼到我这个境界，在将菜刀从新强化一下。” 黎阳脸色沉了下来，问道：“阁下到底有何贵干？” 他现在还不算远离界山，这种凡人不能前往的深山老林，凭空出现个说要来狩魂的奇怪少女，本身就是最奇怪的事，能这么快跟上来，说明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等人会出现在这里，黎阳心里对不靠谱的王座男子一阵大骂，说好手环能屏蔽天机，遮掩自己的气息，怎么这般没用。 还不是被人跟上了？ 其实他错怪了王座男子。 黎阳自己自然是被遮掩了，但婢儿没有。 特别是在吃下那神秘的两老人给的糖后，从天幕往下看，婢儿就像个闪着精光的萤火虫。 对于往生堂的人来说，拥有这种光点的人，灵魂都相当强大，甚至有可能是古天庭某位大神转世， 对于这类神魂，必须要出动高手才能成功进行狩魂镇压。 少女掐着腰，弹了一下长墙上的狗头鼻子，弹性相当好的触感令她爱不释手，于是古灵精怪道：“这不是说了吗，你旁边的小女孩要死了，我等着收她的魂魄。” 黎阳彻底气笑了。 少女又道：“你不用管我，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我等她自然死亡就行，你们该干嘛干嘛去，该吃吃该喝喝，就当我不存在。” 呵，说得容易。 不存在。 那你倒是不要来啊。 说了这么一堆让人想砍死你的话，然后让别人视而不见？好意思不你，黎阳气得牙痒痒，很想砍死她，可心里又在独自衡量，婢儿身上的问题他很清楚，而对方一来便说出这番话，说明对方能看到他不能看到的事。 想到此处，黎阳便强行压下心头的躁动，问道：“你怎么看出来她不对劲的？” 胡桃继续弹着狗鼻子，哎呀，这该死的触感，怎么那么好摸，道：“这还用看啊，你瞅瞅她的脑瓜顶，神魂都快彻底冒出来了，你看不见吗？” 少女一脸奇怪的表情。 黎阳好像明白了点什么，这个少女有点傻。 这时，少女忽然看向程谨严，神色认真的道：“劝你不要动歪心思，虽然我杀不了你，但你也别想从我手里讨到便宜，我只是在等这个小女孩死亡，并无恶意。” 程谨严松开剑柄上的手，神色纯粹。 这句话，就是最大的恶意，任谁说自己要死了会不生气？ 黎阳问道：“那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少女不耐烦道：“哎呀，不需要找，咻的一下我就被丢过来了，我师父说这里有个大魂魄，让我来练练手，当了堂主才没几天，就被扔到这荒山来了，你以为我想来啊，不过这小姑娘的魂魄的确挺稀奇的，我一眼看不出来是个什么鬼。” 黎阳彻底无语。 第86章 少爷说了算 婢儿刚要发作，黎阳一把将她按住，起身对着少女道：“那个谁……” “胡桃。” “胡桃姑娘，咱们借一步说话？” 少女从树上跳下来，也没有拔地上的长袍，只是在临走之际，又弹了一下狗鼻子，这感觉，真爽，上瘾啊喂。 少女恋恋不舍的看着湿漉漉的狗鼻子，黎阳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又看了眼狗鼻子，有那么好摸吗？当这个念头从心里出现时，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他差点就也想上去摸两把。 两人走到另一边。 胡桃像是灵动的蝴蝶，跳到石头上，一把将鞋子脱下来扔在地上，白晃晃的双腿浸泡在溪水中踢来踢去：“说吧，想问什么，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嗯，如果耍什么手段，我胡桃可不怕你，别看我是往生堂最年轻的堂主，但我从事超度死人还是有些年头了，经验在行，技术老道，保准办得妥妥帖帖的，让亡魂往生。” 黎阳面不改色道：“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追踪到她的，此前也没见过你，并且她现在好好的，为什么在你眼里就是快要死掉的人呢。” 胡桃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往生堂是干啥的呢？丧葬白事总明白的吧？我要做的就是让亡魂走得体面，停灵守灵，落葬仪式等，不能让亡魂前往往生时留下遗憾……” “我问的不是这个。”黎阳打断了她的话。 胡桃笑道：“这不用问，我不会告诉你的，但我既然来了，那便说明那个小姑娘的阳寿已经到了极限，之所以是我来，而不是普通的狩魂者，是因为她的魂魄很奇怪，里面存在极大的变数，所以必须让我来，也只有我，才能让她安安静静的前往往生。” 黎阳终于明白了点什么，问道：“可现在她还没死呢。” “是啊。”胡桃点了点头，猛然扭过头，一双鬼灵精怪的眼睛死死盯着黎阳：“你是不是在套路我。” 黎阳双手一摊：“哪能，你超度亡魂是你的事，但现在婢儿还活着，那就与你无关，倘若你敢对她做一些不友好的事，我就算拼命，也要找你报仇的。” 胡桃切了一声，还以为是什么，心里这么想，嘴上却笑眯眯的点头道：“行行行，保证不乱动，好不啦，但接下来我要跟你一起走，一直走到小姑娘断气为止，你也甭赶我，你现在的实力，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摁在地上摩擦，想赶也没那能耐。” 这话不假。 黎阳认了。 莫欺少年穷，须知三十年河东，他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变强，只有这样才能守护身边的人，才能——接老板回家。 两人走了回去。 程谨严自始至终什么都没问，胡桃也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提着长枪，有事没事摸摸狗鼻子，偶尔回头上下打量黎阳，或是看看恨不得用眼神秒杀自己的小姑娘咽气了没。 此刻，黎阳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飞到龙虎山，有白鲸在，他不信差不多婢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 几个身份不同的人，居然就此结伴，共同前往龙虎山。 但接下来的路，似乎就没有这么平常稀奇了，反倒多了莺歌笑语，胡桃的确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而且性格很奇怪，总能说出让黎阳无法接话的金句，不仅如此，还时不时的念叨一些打油诗。 相较于雷老头的，水平相差甚远。 婢儿也渐渐和她开始说起话来，不过总是背着黎阳，用自认为谁也听不到的声音和胡桃对话，殊不知这一切都被几人听得清清楚楚。 “你叫胡桃，是不是特别喜欢吃胡桃啊？” “那你叫婢儿，是不是特别卑鄙呢？” 婢儿突然很讨厌这个少女，看在她是个宝宝的份上都不愿意嘴上饶人：“你那个狗鼻子能让我摸摸吗？就一下。” “不可以，只有我能摸狗鼻子，其余人，不行。” 黎阳听着这两人对话，心里百般滋味。 婢儿自知身体出现了问题，随着越往前走，越虚弱便能证明这点，而且开始变得嗜睡，每次休息都会不小心睡着，要叫许久才能醒来。 “胡桃，我都要死了，让我摸摸狗鼻子吧，了解我这个将死之人的心愿，不是你这类人该干的吗？” 少女反驳道：“那不能，万一有要死的人，让我嫁给他咋办？总不能真的去陪睡，我胡桃是有原则的。” 婢儿不依不饶：“就一下呗。” 胡桃不耐烦将长枪递到小女孩身边，那颗没有死透的狗头瞬间睁开眼睛，冲婢儿龇牙咧嘴，婢儿哪见过这阵仗，心里害怕，依旧胆战心惊的伸出了小手，直到触摸到狗鼻子，才欢天喜地的收了回来。 “黎阳，你要不要摸摸看，简直了。”婢儿眉飞色舞的道。 说着说着，脑袋一歪，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这，才刚刚离开界山两天。 几乎每一刻都在加重的婢儿，无时无刻的不牵动着黎阳的心，他将婢儿背在身上，看了眼地图，道：“有近路吗？” 这么走下去，不行。 胡桃在旁边说着风凉话：“没用的，她快要死了，我看得见的，她灵魂都要冒出来了。” 黎阳不搭理她。 程谨严看着地图，从中划了一条线，道：“从这里走，可以省下七八天的路程。” “就这么定了。” 程谨严道：“但走这里，可能会遇到麻烦。” 黎阳站在那，调整了一下婢儿的姿势，尽量让她睡得安逸些，他道：“什么麻烦？” 程谨严道：“会经过一处古战场，那位山海主特别在地图上标注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从那儿路过，而且要远离。” 黎阳一时间犯难。 背上的婢儿越来越严重了，哪里经得起时间上的耽误，他不想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唯一的亲人，被旁边来历不明的少女给超度了。 哪怕她叫胡桃。 黎阳心里一横，道：“没事儿，这不是有你吗，古战场什么的都是过去式，就走这条路。” 程谨严还想说点什么，但在触及黎阳的目光后，便点头道：“少爷说了算。” 第87章 阴兵 金甲男子依然喝着闷酒，神情落寞地看着归墟死海在界山另一侧安了家，问题是妖族天庭的意志，是如何诞生的，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愤懑的不是界山内部的山海洞天，往后将成为几座天下的交战中心，而是事情演变到现在，完全脱离了他的打算。 当拄着拐杖的老两口悄无声息出现在这位年轻的山海主跟前时，对方已经独饮了一坛胡桃酿。 而今在存酒减少的年代，这是喝一坛便少一坛啊，金甲男子琢磨着哪天自己修为更上一层楼，能够搬动山海的气运强行挪移跨域就好了，这样就能把禁足在书山的刘知夏捞出来给他酿酒。 “想法是好的，但不符合实际，山海气运岂能轻易挪动，除非你能成为这座大天下的唯一正神。” 老头子和他并排而立，老妇人给两人倒满酒水。 以这两人的身份，又岂能看不出金甲男子所修的功法？破灭的远古神道，独属于自己的神道，与封赐的神灵不同，但现在沧海桑田，连天庭都塌陷了，说明神道法则和神灵法则都不再适用于当下的修炼规则。 老老实实读书，考功名，修真炼气，才是王道。 金甲男子苦笑道：“谈何容易，山海能存在多久都是个未知数，而现在妖族天下即将成为大天下之一，真打起来，保不准这儿便要灰飞烟灭。” 其实没说完的，还有他自己，山海不存，他也就没有存在的理由了。 老头子想了想，直截了当道：“也不一定，三座天下并存，符合当今天道，但如果有人证明现在的修炼法则不是正确的呢？亦或者有人能恢复远古神道，你不就近水楼台了嘛。” 金甲男子回头，看着言语轻松的神秘老人：“老先生说笑了，我有几斤几两，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老头子叹了口气，道：“此时做结论为时尚早，就看那个小姑娘能否背得起日月，如果能，说明能——” …… 胡桃真的是个很有趣的姑娘，是黎阳见过为数不多的少女中，最活泼好动的一个，虽然她无时无刻都在打着婢儿的灵魂主意，但至少这一路来，也给难得苏醒一次的婢儿带来了欢歌笑语。 不说别的，就她蛊惑婢儿多摸狗鼻子，能够保持清醒之类的就不多说了，问题是婢儿还真信了。 每次醒来都要看看胡桃在不在，只要在，便去讨要狗鼻子摸，起初那颗还没咽气的狗头会龇牙，到最后直接摆烂躺平，反正都被人摸，多一个人摸也不少根毛是吧，狗头这么想着，便心安理得起来。 胡桃的手很嫩，但长期和死人打交道，让她身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冰凉，婢儿的手很软，还很闻，就是这厮太坏，看它闭着眼睛，便拿头发去捅它鼻孔，她以为自己睡着了？呵，笑话，堂堂大天狗，装睡的本领能让你看出是真睡假睡？ 一路走走停停，很快，便到了地图标注的古战场外围。 程谨严道：“我们从这里穿过去，就能抵达璃月城。” 黎阳背着婢儿，抬头往前一看，这里几乎荒凉一片，从密林中走出来，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一望无际的平原，坑坑洼洼，显得破败不堪，天上的颜色和丛林中也泾渭分明，这里明显要暗沉得多。 如同刮了一场沙尘暴，地里的枯草能有成年人那么高，而现在明明都到了立夏的季节，可这里不仅没有半点万物复苏的样子，反而更加的枯寂。 一行几人刚刚踏进这片范围，猛地便一阵阴风吹来。 无精打采的胡桃顿时一个激灵，笑道：“嘿，这里怎么有这么好的风水宝地，老头儿真是的，不早点告诉我。” 黎阳很想说她有病，但这么说又显得不礼貌，只能闭嘴。 程谨严在前开路，手里的长剑往前横推，四周的杂草便齐刷刷断掉，风吹麦浪。 婢儿这时候醒了过来，见到眼前如此景象，可能是触景生情，情绪并不高，她仰头问道：“黎阳，我是不是要死了。” 黎阳强忍心头的痛，面上笑道：“说什么傻话呢，这不活蹦乱跳的吗。” “可是，我刚才做了一个梦，看到一个龇着獠牙的巨大铁门，还看到一黑一白的两个跳跳人，他们舌头老长了，很吓人，让我跟他们走，我不愿意，就过来拽我，后来我咬了他一下，才跑掉的。” 程谨严听得后背发麻。 黑白跳跳人，地府中的无常神君。 难道地府真的还存在于天地当中？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胡桃神色认真的道：“你真的看到了？” 婢儿冲胡桃扮了个鬼脸：“看个鬼，骗你的。” 胡桃冲她吐舌头，略略略，不说拉倒，狗鼻子不给你摸。 婢儿牵着黎阳的手，现在的她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霸道，像个安静的邻家小女孩，越是这样，黎阳便越是痛苦。 他心里很清楚，婢儿身上的毛病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地步，可他却束手无策，他不是不能够带婢儿回山海找金甲男子，而是他知道，即使是对方出面，也治不了。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山海内给婢儿糖果的人，能轻易让他回去？ 说到底，连这位自称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的胡桃的出现，估计也在那神秘人的算计当中吧。 望着面前的黄沙万里，黎阳步伐很沉。 天色诡变，很快下起小雨，胡桃和程谨严身上浮现出淡淡的光晕，将雨水避在体外，看到这，黎阳便自己撑起一把油纸伞，将伞的一大半倾斜在婢儿身上，两人走在胡桃的前边，背影显得甚是凄凉。 胡桃自由看惯了人间的生离死别，亲手所送的灵魂不计其数，看到这一幕，也只能微微叹了口气，便神色如常。 人间之事太多遗憾，总不能尽善尽美，而她要做的，便是让灵魂的最后一段路，走得更体面，更庄严，而不是被地府的黑白无常带走，这才不辱没她往生堂堂主的身份。 这时候雨变得越来越大，一把油纸伞已经不能为他两挡雨，众人不得已，只能找到一颗大树下躲避，还好今日无雷，不然就惨了。 婢儿眼睛要眯要眯的样子，忽然看着前方道：“黎阳，那边还多人啊，一大队人马呢。” 黎阳浑身一震，妖魔道上，婢儿的眼睛就能看到常人不可看之物。 胡桃一抖手中长枪，吐了口气：“阴兵。” 第88章 跪拜 婢儿一脸茫然，程看着大雨滂沱下的前方，如瀑布的暴雨从天幕上倾泻而下，砸得地面野草纷纷弯了腰，那一队列队整齐的军队，骑着战马，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缓缓而行。 小姑娘闭上眼睛，那一刹那，右眼的明亮瞬间黯淡，左眼却透着一股阴柔的光滑，兴许是这只眼睛太引人注目，所以纷纷看了过来，以至于啥也看不到的黎阳和程谨严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胡桃从一个手工缝制的小白兔包包里摸出一瓶药水，道：“把这个擦在眼皮上，就能看得见了。” 程谨严半信半疑。 黎阳先试了试，等重新睁开眼时，目光内，赫然对了一支徐徐先前的兵马，此刻，已经停步，就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为首的黑袍男子与他遥遥相望，还在朦胧的大雨中，冲他微微一笑。 黎阳脚步一晃。 程谨严不相信这古怪的药水，他只相信自己的感觉，前方的确有团浓郁的阴气在逼近，他相信自己手里的剑，能一剑将其贯穿。 婢儿打趣道：“胡桃啊，现在有人跟你做对手咯。” 胡桃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那也要看看本姑娘手里的长枪答不答应。” 奇怪的是，那支阴兵军队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似乎因为突然下起来的暴雨而耽误了他们的行军路线，故而原地驻扎休整避雨。 黎阳一刻都不敢掉以轻心，他没见过阴兵，却听过不少关于阴兵的传说。 这里的阴兵并非普通士卒战死在战场成为地缚灵后的残魂，而是从地府里走出来的正规军队，能上天入地，进行大规模战役的功伐，这座古战场，便是古天庭还在时的一座遗迹，从天上打到天下，不晓得多少仙人葬身此地，尽管只是个局部，不像归墟死海那般惨烈，即便是这样，也不是现在的他能小觑得了的。 婢儿忽然开始昏睡，毫无征兆，在胡桃看来，她身上的灵魂几乎就快要与肉身脱离，看到这，便连忙抽出一张符箓夹在手中，准备在对方彻底脱离身体时，抢先一步将她的魂魄收到符内。 前方的军队，让她有些忌惮，特别是为首的阴兵将领，更是给她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正当黎阳以为胡桃要大展雄风之时，却发现她手里的符箓居然被雨水浇灭了，毫无征兆，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胡桃嘿嘿一阵干笑，露出一口好看干净的白牙：“我去去就来。” 她提着长枪走在大雨滂沱的泥泞道路上，背影很萧瑟。 黎阳道：“我跟她一起去，你替我照看好婢儿。” 程谨严道：“要不我和你一起。” 黎阳看着倚靠树干睡着的婢儿摇了摇头，道：“我不希望她出事，她的命比我重要，也比我值钱。” 程谨严没有拒绝，该说的他说了，该做的也做了，只要黎阳不死就行：“那你自己小心。” 黎阳蹲在地上，轻轻揉着婢儿的脑袋：“我不会让人威胁到你的，不论是谁。” 此话一落，他身上无端出现一股气势。 程谨严目光一眯，这一刹那，他在黎阳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让人心悸的气息，如同蛰伏的猛兽走出山林，亦如趴在海底的巨龙抬首。 黎阳跟了过去，手中的铁剑条在颤抖着，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显得很激动，胡桃听到后方的脚步声，扭头奇怪的看着他。 黎阳笑道：“我可能帮不了你什么忙，也可能会拖你的后腿，但你放心，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为了婢儿，他必须了解这支阴兵是否是因为她的状况而出现，他自己显然做不到这点，只能跟着胡桃一起。 胡桃扶了扶有点大的毡帽，笑道：“那你要准备好死掉哦，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你的阳寿未尽，如果横死于这个地方，我会以狩魂者的身份缉拿你的魂魄，而不是超度。” “谢谢。” “呵。” …… 暴雨中，胡桃先一步走到阴兵驻扎的位置，她的出现，引起了阴兵注意，那个像极了头领的将军站在昏暗的雨水中。 胡桃开始和他交谈。 黎阳听不见二者在说什么，可能是风声太大，也可能是雨水太密集，黎阳终于没忍住一步踏了上去。 胡桃瞬间回头，骂道：“你找死不成。” 黎阳以为她骂自己，却见对方猛地将长枪刺了过去，刹那间，火光冲天，长枪如同火龙，巡游四方，将胡桃牢牢的庇护其中，龙首发出咆哮，冲向阴兵将领。 奇怪的是，火龙居然直接从对方身上穿过去了。 胡桃吃了一惊，心头暗道难道他们不在一个时空？但就在此时，阴兵将领赫然翻身上马，驻扎的军队也拿起武器面向黎阳和胡桃所在的方位，开始了冲锋。 黎阳以铁剑条抵挡，阴兵依然从他身体穿透而过，以程谨严的视角看去，便是这支队伍化成蓝色流光穿透到了另一旁，程谨严拔出长剑，准备战斗。 却未料到穿过来的阴兵齐齐停在婢儿身旁，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单膝冲着婢儿跪下，那张被头盔遮住的鬼脸也不晓得是什么表情，只是阴兵将领将大刀插在地上，喊了一句众人听不懂的话。 于是， 所有阴兵全部跪在。 黎阳又惊又骇。 再看胡桃，早已陷入哇塞当中，脸上的表情比活人见了女鬼还要夸张，就差指着问这是也，这是什么了。 胡桃使劲擦了擦眼睛：“没道理啊，她现在还没死呢，难道，这支阴兵真的是来接她到地府去的？” 黎阳听后脸色一变，果断往后方奔驰而去。 这短短的距离像是天与地的鸿沟，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黎阳生怕婢儿会出现什么意外，然而等他回到婢儿身边时，这群阴兵也没做什么其他举动，就这么跪着，安安静静的跪着。 这一刻，天地的暴雨和他们开始重叠，成为黎阳见过最美丽的一幅画。 胡桃站在阴兵降临跟前，问道：“她是谁？” 阴兵降临对其视而不见，胡桃即将发作，却猛然尖声叫道：“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是我的。” 第89章 婢儿笑了 咋一看，像是胡桃被抢走了心爱之物那般，可应该说这句话的，不应该是黎阳吗？黎阳有些凌乱。 阴兵依旧跪在地上，任凭胡桃在那大呼小叫，自是岿然不动。 黎阳站在婢儿身边，雨太大，这棵树密集的树叶已经挡不住雨水的坠落，他只好用油纸伞将婢儿完好的遮住，三人站着，一直到大雨退散。 阴兵降临缓缓起身。 这一次，黎阳没有停留。 他走到对方身边，望着那双空洞的眼睛，问道：“你是谁。” 阴兵骑在马上，收刀入鞘，竟然笑了，用他们都能听懂的声音说道：“我是……” 于是接下来的一路，胡桃便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喋喋不休，不断追问黎阳，那个阴兵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每一次，黎阳都只是用同样的语气回道：“我也没听见。” 胡桃不信，程谨严不信，就连睡着的婢儿都不信，黎阳将她背在背上，走得飞快，显然不想和胡桃在这浪费口舌，有这说话的力气，还不如快些到龙虎山，让白鲸找人看看婢儿的身份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支阴兵军队的确来自地府，而且是刻意为了婢儿而来，当黎阳背着婢儿踏上这片古战场时，坐在地府黄泉河畔的军队，便受到了召唤，他们等了太久，终于等到了这久违的身影，黎阳真的什么也没听见吗？ 胡桃气得不断弹着长枪上插着的狗头鼻子：“喂，你这人太不够意思了，我可是往生堂的……” “第七十七代堂主，我知道啦。”黎阳走在前头，打断了胡桃的话。 胡桃站在那，喊道：“那你就不应该瞒着我，老实交代，阴兵到底说啥了。” “我真没听见啊，大姐。”黎阳满脸的无奈。 婢儿时睡时醒，这会儿又醒了过来，而这些天他们几乎走了一半的距离，正处于古战场的核心圈中，再过几天，就能穿过这里到达璃月城。 婢儿悄悄问道：“黎阳，我当时可听到了你们说的话。” 黎阳脚步有那么刹那的僵硬，但很快便恢复如常：“那是你的事，我要做的就是让你不死。” 婢儿撅了噘嘴，将脑袋埋在黎阳的肩膀上。 黎阳抖了抖，婢儿不爽的问道：“干啥，不让靠啊。” 黎阳冷笑道：“靠没事，别把口水弄在我衣服上。” 婢儿低头一看，嘿嘿笑了笑，用手擦掉衣服上那抹深黑的印记，到底是睡得太香，导致口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一地。 胡桃想打岔，黎阳回头正色道；“你真的想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 胡桃老实巴交的点着头。 沉闷寡言的程谨严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在旁边偷偷竖起耳朵。 古战场，阴兵，还跪在这么个奇奇怪怪眼看要死的小女孩面前，这随便一样，都足以勾起他们的好奇心。 黎阳叹了口气，道：“他说，婢儿很健康，不会死。” 胡桃先是一愣，随后看着一脸正色的黎阳，仰头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这才勉强把内心的躁动压下：“黎阳，说真话要死啊，你信不信我先捅死你，在缉拿你的魂魄拿来当玩偶。” 黎阳还是摇头：“你不会这么做。” 天哪。 胡桃几乎要疯了，这是个多么恐怖的少年，她心里升起绝望，早知道就不该好奇的来窥探这件事，这样也不至于被心里的好奇给折磨得欲仙欲死。 程谨严一本正经的收回耳朵，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赶路。 胡桃不死心，还想追问，便走到程谨严跟前，勾肩搭背，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少女，也让黎阳感到头疼。 所以，当再次看见有阴兵出现时，胡桃不出手了，扛着长枪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黎阳站在那，婢儿睁着眼睛。 程谨严拔剑走了过去。 片刻后。 阴兵尽碎。 程谨严也没说刚才怎么打的，但细心的黎阳还是看到对方手腕上的伤，几乎要滴出血来的深红，显然遭到了暴击，程谨严道：“披着阴兵的壳子，本质是这里的山精水怪，古战场的戾气太重，影响了这些小怪物们的神志，不重要，不用担心。” “谢谢。” “少爷客气了。” 黎阳知道这一路他会遇到很多问题，毕竟界山到龙虎山太远，中途还要进行跨域传送，而他又在天云山上得罪了不少人，现在他出来了，天下肯定有会有人找他，只是没想到第一个保护自己的，会是程谨严。 而他本可以留在界山内，或者留在即将演变成妖族天下的黎朝，有他和黎朝天子那成关系在，重新当个藩王，并不是太难的事，到底是修为境界都堪称一等的存在，谁不喜欢呢？可他却偏偏要来给自己当仆人。 相对于胡桃对刚才阴兵那番话的好奇和执着，黎阳才是最好奇的那一个，他一直都想知道程谨严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胡桃终于不再计较这件事。 这晚。 一行四人再次扎营。 程谨严估算了一下距离，道：“少爷，后天我们就能走出古战场，进入璃月城的管辖范围内。” 黎阳心头欢喜，看了眼闻着肉香也提不起食欲的婢儿，她真的是越发的虚弱了，哪怕是她自己，都骗不过自己。 婢儿趁没人注意，偷偷挽起袖子，看了眼发白的手臂，手腕之处，有淡淡的奇怪印记在若隐若现，婢儿知道，这天到来的时间会提前，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快到她还没有陪着黎阳走到大夏都，去书山上看看那个倒霉的老板现在有没有死掉。 婢儿捅了捅神色凝重的黎阳，问道：“如果我真的死了怎么办。” 一听这话，正打瞌睡的胡桃顿时来了精神，抢先说道：“当然是让我超度了。” 婢儿像是没听见那般，直接略过，目光留在黎阳身上，极为认真。 黎阳心头忍不住一颤，好像有些离别，真的会出其不意的到来，他心里知晓，却依然害怕，是没做好准备的无法接受，更像是身体被剥离了一半，这种痛，他无法诉说，只能深埋在心里。 黎阳语气平淡道：“退一万步来说你死了，那我会把这个天下掀个底朝天，也要找出来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你，然后砍下对方的脑袋。” 婢儿又问：“如果那个人对你也很重要呢？” “都不及你一根头发。” 婢儿笑了。 第90章 太阳出来晒太阳 胡桃可能这时候气氛不对味，便捡起地上的长枪，枪头对着婢儿，黎阳还以为她要发神经，刚把手摁在铁剑条上，便听对方道：“给你摸摸狗鼻子，不收费。” 黎阳心头一暖，只觉得这个少女应该没那么不好相处，但对方紧接着便来了句很煞风景的话：“反正你要死了，多摸几下也好，至少不会为这小小的年纪带来遗憾。” 黎阳想杀了她。 但婢儿没有生气，反而老实巴交的揉了揉狗鼻子，龇牙道：“我还没谈过恋爱，还没长大，还没看过这天下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不想死嘞。” 胡桃眯着眼睛，看起来真的很困的样子，睡眼朦胧道：“那就珍惜好眼前吧，太阳出来了晒太阳，月亮出来了晒月亮。” 黎阳和婢儿抬起头，古战场昏暗的天空，根本分不清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晚上，大概是现在的风有些凉意，在这初夏之际，应该是也玩了吧，两人这么想着。 等婢儿睡着，黎阳给她盖好衣服，这才起身走到程谨严身旁。 地方知道他要过来，所以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黎阳看到了对方的冷漠，是呢，婢儿只有在自己心里才是最重要的，在别人看来，这就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生死与他人有何干系？ 可程谨严开口说话时，语气却忽然变得柔和，不似眼神那般冰冷：“黎阳，我相信她会没事的。” 程谨严盘膝背靠树干，坐得笔直，一身干净的蟒袍也在这几天的奔波中染上了尘埃：“因为有你在，她可以相安无事。” 黎阳说了声谢谢。 他过来也就是想说这两句话。 其实古战场并不安宁，他能够一直顺利的走到现在，每个深夜都有两个互不相关的身影站在左右庇护他和婢儿的安全。 没有无私的付出，那么肯定另有所图，胡桃不消多说，想亲手超度婢儿的魂魄，至于程谨严，黎阳直到现在还是看不透他，黎阳心里很清楚，很多时候，程谨严都想杀了他，而且那份杀意一直保持到现在，从未减少过。 程谨严道：“不用谢，因为是你我才会出手，跟对方是不是婢儿关系不大。” 胡桃忽然起身，看了眼正前方，便拎起长枪，脸上的倦意也在此时一扫而空。 昏暗下，有好几个长着红毛的身影在若隐若现，胡桃剔了剔牙，指着另一侧道：“这边归我，那边归你。” “好。” 程谨严起身，看了眼熟睡中的婢儿，冲黎阳点点头，于是走向另外一侧。 在这个方圆不到百米的空间中，两人为此刻的黎阳撑起了最后的庇护伞。 又是一夜的血雨腥风。 所以第二天婢儿醒来时，看见程谨严衣服上有血迹，还诧异的问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晚上偷吃野味了。 程谨严笑着点头说是。 婢儿便对黎阳一阵乱捶，抱怨为什么吃野味不叫醒自己。 胡桃当然嘴上不留情，道：“你都要死了，怎么吃，万一身体扛不住死翘翘。” 婢儿凶狠狠的道：“那我做鬼了也要找你麻烦，到时候吓死你，略……” 胡桃置若罔闻，摸了摸狗鼻子：“到时候放狗咬你。” 婢儿败下阵来，哭哭啼啼的对黎阳道：“黎阳，这个女人欺负我，你帮我打她。” 胡桃忽然怒道：“你才是女人，老娘现在正是豆蔻一枝花，情窦未开，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 下一刻，婢儿将走神的黎阳右手放在胡桃的左手上。 胡桃：“……” 黎阳：“……” 婢儿得意道：“现在摸了。” 黎阳有些头疼，胡桃缩回手，脸色变得通红，估计是气的，不大的胸脯愣是在急促的呼吸中变大了几分，要不是看对方奄奄一息又是个小屁孩，估计真有心将她一把叉死。 这一天，众人快马加鞭，又走出了上百里路，反正一路都是黎阳背着婢儿，故而速度快了不少。 临近古战场外围时，大雨接踵而下，这地方的天气说变就变，黎阳已经习惯了，只是步伐加快，趁着还未淋成落汤鸡前，赶紧找了个地方避雨，所以祸不单行，两个背着剑的青年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出现在前方。 婢儿有些困，看着面目不善的两人，道：“黎阳，他们不像是好人。” 胡桃嘴角一翘：“看人真准。” “那必须的，我是谁啊，我是婢儿。”婢儿扬起小脑袋。 “知道了知道了，卑鄙的鄙。”胡桃帮她说了下一句。 “是奴婢的婢——”说到这，婢儿顿时闭上嘴巴，只觉得怎么说都不得劲，一时间修起闭口禅，不想说话。 胡桃冲程谨严眨了眨眼睛，后者心领神会，拿起剑。 两人往这一站，顿时让那两背剑的青年不敢往前一步，站在那犹豫不决。 等了好一会儿，见到程谨严和胡桃都没有要出手的意思，那两人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面容姣好的男子问道：“你们知道这里距离北镇还有多远吗？” 另外一个年龄稍小，托起手，掌心是一个正咕噜噜乱转的罗盘，他哭丧着脸道：“我们师兄去北镇好一段时间了，但一直没有传信回来，山上派我们下来找他们，给了个指路的罗盘就我两下来历练，结果走到这，罗盘不晓得被什么东西给干扰了方向，无法定位，在这困了都快十来天了。” 黎阳叹气，这两人连撒谎都那么随意，真以为众人看不见他们身上背着的狰狞大红毛怪物吗。 胡桃懒得说法，一枪捅了过去。 砰。 青年原地爆炸。 程谨严也一剑递出，另一青年跟着原地炸开，但这次，却在虚空传来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嘎嘎怪笑声：“你们走不出这片古战场的，哈哈哈，都留下来当我们的养料吧。” 程谨严取出地图，看了眼距离，确认还有两天就能走出这片范围。 但接下来出现的一幕，却瞬间推翻了他预料的所有可能性。 地动山摇，古战场如同有了生命，一起一伏间，又将他们送回了战场深处。 程谨严看后，神色凝重，胡桃也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想来，这才是古战场该有的模样，这几天的有惊无险让他们升起了一种错觉，那便是这里就算在古怪，也只是一片废墟。 黎阳背着婢儿，尽量让她不要淋雨，心头万分着急，问道：“这么说，咱们是走不出去了？” 第91章 魃 “未必。”男人和少女同时开口。 古战场的魅，从来不形单影只，一旦出现，往往成群结队，亦如狼群那般，一旦出手，便要你老命。 两个身影像是铁墙，让黎阳感动到发颤，原来真的有人会为了他无畏冒险和流血。 胡桃用极其严肃的语气道：“事儿不能白做，等到了龙虎山如果你背上的小姑娘还没死，我先祝她长生不老，但若是死了，魂魄必须归我，另外，你还得替我办三件事，抵消这次当你打手的债。” 黎阳洗了洗鼻子。 程谨严道：“少爷今后若遇到两个要死要死的老人，告诉他程谨严已经尽力了，如果愿意的话，给点丹药，或是法宝也行，权当做这次不属于工作范围内的加班奖励，如何？” 黎阳还能说什么，只能一句好字出口。 眼见魅在即，胡桃还腾出手用小本本将这对话记了下来，似害怕黎阳时候反水不认账，便又让他签字嗯了个血手印，程谨严如法炮制，当然，他要比胡桃柔和许多。 黎阳抱着婢儿坐在一块碎石上，这块石头不晓得从哪里滚下来的，边边角角被磨得极其光滑圆润，婢儿开始打瞌睡，真是要命，明明很想看看这一出好戏的，这该死的上下眼皮。 黎阳看似气定神闲，实则内心早就和神只少女曦遥聊到了一块。 曦遥悬在气海上，散发着神圣的光晕，这也代表了黎阳的气海逐步开始稳定，可以进行冲击二境搬山境，曦遥道：“这里应该和归墟死海差不多，但归墟死海曾经是独立的一座世界，是古天庭下的四极，而这里不是洞天福地，那么战死的人只能成为地缚灵，最后在无尽的戾气中成为魅。” 她解释着魅的由来，黎阳问道：“有什么办法解决？” 曦遥略作思量，道：“如果有得道高人在这，或者西方佛陀，摆出罗天大醮进行超度，也许能化解。” 黎阳道：“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曦遥很认真：“有，如果你敢把他们全部收进气海。” 黎阳的脸色顿时就垮了，开玩笑呢，将魅收进气海，岂不是在他体内种下心魔？他气海再大，也受不了这种冲击啊。 他却不知曦遥有另外的打算。 见黎阳不同意，曦遥便沉入到湖底，关门送客。 黎阳碰了一脸灰，被自己的气海神只送客还是头一回，问题是这可是他的身体，曦遥不该给点住宿费？ 黎阳睁眼时，场面一度很火辣，程谨严不消多说，这个掌控黎朝二十年的藩王，不仅精通兵法，自身也修行一门一夫当关的绝世功法，长剑在手，四周好似刮起了剑雨，直刺冲过来的魅。 胡桃更绝，撸起袖子，长枪舞动如同火龙，大眼睛披靡四方，每一次跳跃都露出白花花的大腿和修长的手臂，有一说一，认真的女孩子真的很好看，认真打架的女孩子，更迷人。 胡桃一记大招麻利解决完身前的魅，程谨严不甘落后的也跟着一剑荡平。 两人同时落回黎阳身边。 还没来得及缓口气休息，面前忽然变成无尽的红芒，远远看去，好似天空塌下来一朵红云，劈头盖脸的就压了下来。 胡桃倒吸了口凉气，这得有多少魅才能形成这恐怖的画面啊。 程谨严面色不变，只是握剑的手更紧了。 婢儿猛地睁开眼睛，道：“黎阳，那红云里面有个怪物，好像……好像在驱赶它们。” 黎阳一愣。 程谨严和胡桃都是吃了一惊，二者皆诧异婢儿说的这番话，可从他们的视线看过去，红云中央并没有什么东西存在啊，难道还有比他们境界更高的存在？ 胡桃和程谨严，都是金丹之下的佼佼者，程谨严其实底蕴更甚，若非碍于归墟冬天的修炼法则，顶多四境筑基便到了头的话，放在大天下，早就是金丹之上的地仙之流了，此刻刚刚脱离归墟死海，一身修为便开始产生蜕变，随时都能一脚跨入金丹地仙之列。 但就是这么强悍的两人，此时在听到这番话后，都不约而同露出了凝重的一面。 婢儿不会信口开河，她既然说看到了，那便是真的存在。 比魅还高的等级，普天之下，只有一种，那便是魃！ 胡桃郁闷道：“完蛋草了，肯定是魃。”她歪着脑袋，目光瞥向正抱着婢儿的黎阳，又道：“待会儿要是打不过，我就先跑了，不能陪你送葬，你变成鬼了可不要怪我不仗义，我跟你无亲无故又没半毛钱关系。” 黎阳只能点点脑袋，表示理解。 她的确说得很直白，却也很真实。 魃只出没在古战场，但这么大的范围能让他们碰到，概率就跟走街上被别人偷了钱包一个道理，纯粹倒霉。 且不说这点，魃的实力，完完全全等同于一位大圆满的金丹地仙，仅仅是身体便能与同境的武夫比较，尤过之。 黎阳知道眼前的难关很难渡过，想要平安走出这片区域，可能是不容易了，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为什么要来冒这个险，而今婢儿的身体日渐愈下没有好转，难道害死她的是自己吗？ 婢儿强行支着眼皮，挠了挠黎阳手心，道：“你已经尽力了。” 听得这话，黎阳莫名的想哭，鼻尖发酸差点落下泪来，他仰头不让眼泪落下，许久才从风中传来他的愧疚声：“对不起你。” “狗东西，用你说对不起了吗。”婢儿精神刹那好了些，骂出这句话后又立即萎靡了起来，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身体的变故终究侵蚀了小姑娘最后的一丝意志力，歪着脑袋睡去。 随着红云的不断下沉，众人也终于看到了此前婢儿所说的怪物。 红云中心有个中空地带，站着一尊大概三丈高的模糊身影，身影周边扩散着红色火焰，几乎与魅融在了一块，难道刚才他们都没有看见，而魃周身散发的火焰，又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四散开来的魅全部聚在一块，被火焰融化和吸收。 红云压下，魃的气息再也不受控制的朝四方扩散开来。 于是， 这尊宛若人间战神的魃，在此时毫不犹豫的向着三人露了个脸。 第92章 商量 用魃的意思就是，我可以得意的笑，毕竟看了那么久的戏，那现在就该你们背上的哭了，总要收点表演费，总不能让你们白看我这为天地除害，吞噬古战场魅的画面了吧。 一张惨白且带有两颗尖锐獠牙的脸，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三丈高的身体，举手投足都裹挟着极大的震慑力，一身红色的毛发活脱脱的将他承托成孔武有力的盖世火神。 当真是神了！ 黎阳眼睛都看直了，这——算是他出道以来，见过最丑陋的东西存在了吧。 他只能尽量将婢儿护在怀里，这样才不会让她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受到余波冲击。 程谨严和胡桃严阵以待，看着不远处的魃，谨防它忽然发难，暴起伤人。 到底堪比五境金丹地仙的存在，由不得他们不认真对待。 古战场诞生魃的几率很低，如万千修士想要跻身金丹大道那么艰难，而且只有晋升到魃以后，才能开启灵智。 此前化作两个背剑男子的魅，看起来能说会道，也能模仿人类的语气和动作，但仅局限于模仿，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死在这里的怨气，多少能保留一些本能，和已经初步具备灵智的魃起来，天壤之别。 魃并没有立即出手，只是瞪着铜铃一样的双眼，死死的望着黎阳等人。 这片古战场，已经几十年没有生人踏足过，所以当黎阳他们一步跨进这个区域时，正在暗处悄悄吞噬魅的魃便已然察觉到。 二十年前，这里曾出现过一次激烈的战斗，北原蛮族在蛮王两大祭司的率领下，横渡这片战场偷袭镇压北镇的郦靖侯，三者曾短暂的出现在这里交战，后不知是谁的随身古玉从天上落了下来，就掉在他的身边。 当年还懵懵懂懂没有彻底成长为魃的它，在古玉庞大的灵气冲击下，如同获得了参天造化，硬是从众多魅中脱颖而出，成长到了现在，而就在几天前，在深处打坐的它莫名其妙察觉到了一股与郦靖侯极其相似的气息。 这才隐匿于暗处，伺机而动，加上生人的气息出现，引起了漫无目的魅的注意，于是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驱赶到这里，借助外人的力量，一举将汇聚于此的魅全部吞噬，并彻底跻身魃的行列。 可惜这一切黎阳并不晓得，不然得后悔得吐血。 因他的一个决定，让众人陷入绝境，可也因为他的决定，让一个困于此地多年的魃强势崛起。 胡桃准备试试对方的水分，看是不是西贝货。 程谨严低声道：“魃已经有了灵智，智慧和我们不相上下，不必要上来就开始搏杀，也许，可以商量。” 胡桃小嘴长成o型，翻着白眼道：“和它？” 程谨严越过胡桃，走到魃十米开外的地方，一抖衣衫，恭敬道；“我们从北镇而来，前往璃月城，贸然闯入贵地，并未有非分之想，还请行个方便，放我们过去。”程谨严说完，指了指黎阳怀里的婢儿，神色悲苦道：“那个可怜的孩子快死了，我们需要走近路去璃月城，然后赶往龙虎山救治。” 胡桃叉着腰，干看着程谨严表演。 黎阳还好，隔得太远听不清程谨严在和对方说什么，但他确信此时扩散而来的摄人气息没有先前重了。 胡桃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应，以为对方听不懂人话，便想着用狩魂者的古老语言和对方沟通，哪知刚要开口，这尊巨大的魃浑厚而又带这些幼稚语气的嗓音便落入了众人耳朵：“她那么小就要死了，吃过人吗，可惜可惜，想要过去不是不可以，一人给我一个这东西就行。” 他伸出毛茸茸的手，摊开掌心。 一块失去光泽的古玉正安安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 魃生怕众人看不见，便弯腰撅屁股，尽量把身高放低，但就这么着还是很担心，索性一骨碌趴在地上，将手伸在前方，好让众人瞧个明白。 胡桃实在是忍不住了，顿时笑出了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魃，乐不可支：“它……它，哎呀，好像个丑八怪啊。” 魃视而不见。 程谨严看着古玉，一阵古怪，这东西并没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啊。 黎阳目光瞥了过去，心头一震，而他的表情变化却没有逃过魃的眼睛，对方收手，起身，赶紧利落的指着他，道：“你过来看。” 不等黎阳反应，一只大手带着腥味缓缓落下。 胡桃提枪便刺，大手纹丝不动，反手便将她轻轻拍了下来，对于这个少女的无礼，魃似乎并没生气，一直保持着可商量的意思。 但胡桃可不会这么理解，一张精致的可爱脸蛋儿气得通红，灵动的大眼睛内，全是恼怒之意。 她是最年轻的往生堂堂主，还从来没受过这种轻蔑。 胡桃跳到黎阳跟前，道：“别过去，姐姐就算死也要保护你。” 胡桃把长枪插在地上，双手飞快掐诀，而一道古怪涩口的语言也从她口里缓缓说出，伴随着每一个手印的叠加，与她吐出来的文字重合，使得胡桃整个人的气势都开始飞速的变化起来。 肉眼可见的巨大气状体在她周身环绕，鬼气森然，明明是个可爱十足的少女，此刻爆发的阴森却比魃还要来得恐怖。 应该是使用了某种秘法。 黎阳抬头，看向魃的眼睛，心里一咯噔，他好像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忽然拉住即将完成施法的胡桃，道：“等会儿。” 胡桃盯着他，眼中杀机决绝，似乎黎阳胆敢过去，她就能暴起杀人的模样，黎阳歉意的看着她，道：“你先帮我照看婢儿，我和它交谈一下，能不打，就不打。” 胡桃一听到照看婢儿这番话，顿时眉开眼笑道：“好说好说，你去就行，要是能喂它吃饱放我们过去，也是最好不过的事儿。” 黎阳神色认真道：“那也可以，只要婢儿能活着。” 胡桃无话可说。 程谨严看了黎阳一眼，道：“小心。” 黎阳点点头，往前走到魃的手心处，一股妖风将他裹挟到高空，悬浮在魃的面前。 一大脸，一小脸。 魃忽然就乐了：“真不怕我把你吃了。” 第93章 交换 程谨严可没这么乐天派，自古以来，不论是哪里记载的魃，都是为害一方的存在，他时刻准备着发动最强一击，哪怕自己深受重创也不能让黎阳以身犯险，胡桃幸灾乐祸道：“你急什么，他自己去的。” 程谨严总不能说他曾经受两老人的威胁，要他当黎阳十年的护道者吧？ 如果黎阳死在这里，不出意外，魃也会死得很惨，当然，他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胡桃看着熟睡中的婢儿，忍不住伸手掐了两把她肥嘟嘟的脸，呵，这手感和狗鼻子有得一拼，居然意外的好，胡桃便又捏了捏，捏了又捏，瞬间上瘾。 如果婢儿真的死了，在超度她的魂魄后，也要将她的身体保养好，没事儿掐掐脸，胡桃嘿嘿笑着，已经幻想着以后的美好日子了。 魃将古玉递给这个胆大包天的少年，道：“希望你能知道这是什么，不要辜负我的期待，不然，我不介意吃了你。” 黎阳拿着古玉，正面刻着浩然正大四个字，反面的字却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郦靖通宝！” 郦靖侯的随身之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黎阳虽然没有经历过几十年发生在北镇的那场战斗，可这并不会影响郦靖侯是他心里顶天立地的英雄形象。 却在此时，他悬挂在腰间的另一块古玉居然发出点点亮光，和他手里的郦靖通宝产生了某种联系。 两块古玉刹那在空中吻合，发出幽暗的光芒。 这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胡桃头皮发麻，喊道：“不会吧，真的有关系。” 黎阳也是备受震动，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身上的古玉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婢儿以前就经常拿来玩，黎阳记得，好像是小时候刘知夏给他的，也没说让他好生保管之类的话，所以并没有引起重视，想着这既然是老板给的，就一直带在身上，数年过去，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 在他的注视下。 合拢的古玉在半空忽然激射出一道光幕。 那一刻，黎阳好像瞬间跨越了时空，出现在另一座天下的虚空中，脚下，是呐喊声不断的残酷战场。 数之不尽的人在进行激烈的交锋，两方人马混战在一块，只能看见大地被血水染成了红色，尸骨堆积如山，层出不穷的修士法宝，和武夫的血气碰撞，将天地都染成了红色，他能真切实意的感受到这股子进入眼帘的血腥气，如同亲身降临。 于是， 黎阳看到那个穿着黑色锁子甲的男人一剑将戴着面具的某位大能斩落在地。 可同样的，他也被另一个戴着面具的大能洞穿了胸膛。 看到这时，不知道为什么，黎阳心里没来由的传来一阵剧痛，那种突然出现在心里的难受让他感到阵阵凄凉，难过到无法呼吸。 黎阳看到对方定格在半空的身体，血如雨下，而黎阳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泪水打湿了眼眶。 “为什么。” 黎阳喃喃自语，拼了命想要看清楚那个男人的长相，可背对他的人，只留下一个被贯穿在天地间的背影。 透体而出的长枪上，带着一股不可磨灭的意志存在。 黎阳好像听到那个男人在笑：“杀了我，又能如何！” 男人将长枪拔出，愣是没有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反倒豪情万丈，却在此时，男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僵硬的身体在半空缓缓旋转。 黎阳努力看着这一幕，只想将那张脸深深记在脑海中。 于是， 他看到了，轰的一声，黎阳脑海传来剧震—— 他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会是真的，男人咧嘴一笑，似乎感受到了隔着时空的黎阳，这笑容，也在此刻成了永恒，永远的定格在黎阳眼中。 “不！” 黎阳大喊一声，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魃的手心内，空中交织的古玉已经分离。 黎阳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脸色苍白，汗如雨下，眼前还是那张对他笑出最灿烂的一张脸，他想把这画面甩出脑海，却发现无论使用什么方法都做不到，反而镌刻到了灵魂那般。 魃抠着脑袋：“你这古玉能给我吗？” 程谨严松了口气，看起来魃是真的只是讨要东西，没有杀人的意思。 胡桃有些遗憾，本来还想施展禁忌法术，聊表自己的战斗力有多强，好让这几个不开眼的乡野夫子瞧瞧往生堂最年轻的堂主有多厉害，可惜不给装逼的机会，真是的啊这。 黎阳还沉浸在刚才的画面中无法自拔，心像是碎裂成了两半，听到这句话，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拒绝，并开口道：“能把你的那块玉给我吗？” 魃像是听错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在跟我开玩笑？” 这一刻，魃不亚于金丹的气势陡然外放，挂起的狂风何止翻天覆地，身处暴风眼的黎阳心平气和，没有半点慌张的表情，眼神里满是哀求之意：“求你了，我拿东西跟你换。” 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要想方设法将对方手里的古玉拿到。 这关乎到他的身世，更关乎到那个人是不是真的被一枪捅死了。 魃另一只手抠着鼻子，道：“用什么换？他，还是她？还是那个小东西？” 他毛茸茸的手，依次从程谨严，胡桃，婢儿身上划过。 看得出他没有开玩笑。 而这平淡的话，却刹那让胡桃和程谨严毛骨悚然， 高境界的压迫，哪怕就比对方低一个境界，也是云泥之别。 黎阳斩钉截铁道：“我用这个，你看可以吗。” 黎阳手里出现一枚古神仙钱。 魃几乎忘记了呼吸，直接从他手里拿了过来，先在鼻子上嗅了嗅，那张惨绝人寰的白色脸庞充满了陶醉之意。 “成交。” 闻得此言，众人都跟着放松下来。 魃笑了笑，画风一转，语气霎时变得阴寒：“一个换一个，那三人里面，你选一个，其余的，我要带回去打牙祭。” 不等黎阳回答，胡桃率先蹦了出来，指着魃骂道：“你个狗东西，想屁吃呢，你知道我是谁吗？” 第94章 王座之下 魃云淡风轻的笑道：“不论你是谁，也改变不了我能一根手指头捏死你的事实。” 黎阳心情顿时变得沉重，和魃隔得最近，他能感到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回头对着胡桃使劲使眼色，对方却视而不见，美目凝重，那杆插在地上的长枪上，有火龙旋转，其态度，已经做了回应。 魃便又问道：“考虑得怎么样？选谁？” 黎阳回头看着下方三人，最重要的肯定是婢儿，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死，这不仅是对掌柜的一个交代，也是自己人生的诺言。 程谨严虽然和他有一段时间是敌对状态，可自打天云山一战后，他屡次帮助自己，不惜以身犯险，甚至差点身死道消，虽然不晓得对方抱着什么目的接近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也间接表明了他的心。 黎阳欠他的恩。 胡桃呢？ 黎阳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少女看着对方凝重的神情，嘴角挑起，有些玩味，好看的眼睛也同样认真的看着他，更多的却是嘲讽。 “所以是她先死吗？”魃在后边问道。 黎阳猛地摇头，道：“如果我还有其他的东西来替换，可以保全他们吗？” 魃认真思考道：“当然可以，不过价值不能低于你给我的古神仙钱。” 听到这，黎阳又是倒吸了口凉气，这魃竟然识得古神仙钱，这么看来恐怕灵智开得挺早，而且还有一番造化。 魃抠着鼻孔道：“废话少说，有东西就赶紧给，不用拖延时间，这片古战场唯我独尊，有这漫天的戾气所在，就算你真的叫来一位五境金丹地仙，我也不怕，想杀你们仍然易如反掌。” 坐拥古战场的魃，境界凭空拉高一筹，听到这，黎阳心头更加沉重。 他不再犹豫，举起右手，衣袖往下滑落，露出光滑圆润的墨色手环，道：“此环内部自成储物空间，而且能够屏蔽天机，价值只在古神仙钱之上，我用这个东西，换他们三人的性命。” 程谨严听到这露出震惊的神色，储物空间？那是神仙才有的东西，黎阳怎么会有？这也就罢了，还能屏蔽天机，到底是何等逆天之物才能做到这一步？难道说，当日黎阳在天云山山头消失，是得到了什么大造化？ 胡桃气得肝疼，听到这番话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黎阳，跳脚大骂道：“我用得着你帮忙吗，干，那东西留着，不要给那王八玩意儿，臭东西一个，还想拥有宝贝？刚才给他古神仙钱已经是破格了，你有没有底线，啊，这么点破事儿就吓着你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有什么可怕的，给保护费活命这事儿我胡桃干不来，也不需要你帮我干。” 原来，胡桃不仅是个好看的少女，还是个性格爆裂的少女啊。 黎阳温柔的看着她，短短两句话，似乎拉近了彼此距离。 所以，你不能死。 黎阳将手环脱了下来，魃不等黎阳递过来，一阵风卷过，便迫不及待地拿在手上把玩。 手环能大能小，魃将黎阳扔在地上，三丈高的身体一屁股坐在地上，尘土飞扬，脸上的表情竟如同小孩子吃糖的表情。 “好东西，好东西啊，有这好东西你怎么不早说，真是的，非要浪费我说话的时间。”魃指着另一个方向，道：“滚吧。” 黎阳回到三人跟前，一语不发的将婢儿背在身上，胡桃原地不动，但眼神快要喷出火来，死死的看着他。 程谨严惭愧道：“让少爷失望了。” 黎阳摇摇头：“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 “呵呵。”胡桃哪里看不出黎阳的心痛和不舍，讽刺道：“那你这表情怎么回事。” “可能是肉疼吧。”黎阳也不掩饰。 胡桃泄了气，弯着腰，一只手握着长枪，唉声叹气道：“造孽啊，作孽哟，我堂堂的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居然要靠别人花钱买命，这日子没法过了。”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之时，场面却又为之一变，一股说不出的气息忽然出现在天地之间。 程谨严抬头看去，毛骨悚然，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胡桃亦是如此，吓得原地一跳，不假思索将长枪握在手中，震撼的看向魃所在的方位。 搞笑的是，魃似乎什么都没感受到那般，还在把玩着伸缩自如的墨色手环，见众人见鬼一样的目光，气道：“还不滚？留在这想陪我过年？”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捏住了脖子，一张狰狞的白脸也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它僵硬的扭头，看向出现在天地间的庞然大物。 一张巨大的王座凭空出现在天地间，王座四方，电闪雷鸣，以至于古战场的戾气都在这王座下失去了风采。 只有黎阳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不由得心里又是一暖，原来那个不苟言笑的人，内心竟然如此温柔细腻，他一直以为手环只是明面上的储物和屏蔽天机之用，现在看来，应该还留有对方的一缕意识，所以刚才他才会将手环亮出来，说白了就是再赌，赌那个被锁在虚空中的男人，在他身上留下了后手。 这惊世骇俗的画面，让人永生难忘，胡桃来历不凡，狩魂者放眼大天下，也是顶级的组织存在，内部的秘密直接涉及到地府，胡桃能够成为堂主，一身阅历更是不凡，但在这张王座之下，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骇然之色。 王座上，徐徐出现一个朦胧的人影，众人都明白，这只是一个人的投影，不知道隔了多少个时空的惊鸿一瞥，仍旧能让这片人间战栗。 几乎在王座出现的刹那，天地间，便滚滚如雷，数道强大的气息接踵而至，却全部悬停在古战场外围，没有往前一步。 这里，便是王座的绝对主宰。 魃呆若木鸡，忽然哇哇大哭起来：“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做，真的什么都没做。” 这般模样，像极了一个孩子。 黎阳周身的景物再次变换，好像回到了天云山的那片虚无当中。 眼前，只有坐在王座上的一个沉默不语的男人。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黎阳。” 第95章 负重前行 多少是尴尬的，黎阳也很汗颜，这才分开多久啊，又得找人来保命了，一想到这黎阳便深感头疼。 王座上的男子只是笑了笑，道：“路很长，你现在也不过才开始，没事儿，我可以帮你解决它，但之后出现的麻烦，就要靠你自己了。” 说到这，他干净利落的往前方一指点去。 于是胡桃和程谨严看见一根大如山岳的指头落下，将三丈高的魃砸成了渣，刚才还叫嚣着就算金丹地仙来了也没用的魃，刹那便成了一滩肉泥，手环和古神仙钱还没捂热，便重新回到黎阳体内。 还有那块神秘的古玉。 果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口舌都是枉然。 黎阳没有看到这一幕，在他眼里，王座男子还是像往常那么温柔，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放在膝盖上。 …… 停留在古战场边缘的几道强大气息，始终在那徘徊不定，于是出现两个老人身影，其中一位手持一本古书，看着前方出现的一幕呢喃道：“他真的还在。” 另一人不敢停留，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便道：“我们还是少掺和，这已经涉及到大道上的根本了，不是我们能染指的。” 两位老人想查探天机，但古战场混乱一片，而且他们也不敢贸然出手，如果不小心得罪了那个人，哪怕以他们如今的圣人修为，也得顷刻间陨落，死无葬身之地。 持古书的老人道：“难以想象，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活着。”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可置信之色。 …… 黎阳清醒时，古战场一片平静，连带着环绕这里无数年的戾气，都在刚才的一指下，化作飞灰，胡桃忍不住了，连忙问道：“怎么回事，黎阳，是你的打手？” 程谨严听到这话，差点被口水呛到，这小姑娘还真是口无遮拦。 黎阳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婢儿身上，神色越发悲怆。 没道理，不应该，为什么？ 婢儿还那么小，为何就要承受这么多的痛苦，他将婢儿抱在怀里，而这时候，小女孩也渐渐醒了过来，不明所以的她，刚好对上黎阳那双悲伤到了极点的目光，年少不更事，终究会明事理。 她又如何不晓得自身的状况？ 婢儿握着黎阳的手，挠了挠他的手心，笑容灿烂，道：“没事儿，黎阳，都会过去的，我现在不还活着吗？即便是死了，魂魄也会有人超度的。” 听到这话，胡桃拍着胸脯道：“放心，一定让她往生。” 黎阳哪里听得进这些话，不说还好，一说便心如刀绞，他紧紧的抱着婢儿，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彻底从自己身旁消失。 耳边，还在回荡王座男子先前那番话，再看向婢儿时，悔恨之色溢于言表，早知道会有今天，他便是在北镇老死，也不该带着婢儿跨过妖魔道那座桥，至少这样，还能和婢儿在北镇白头到老，过一辈子的安宁生活。 “对不起你。”黎阳低着脑袋，额头抵在婢儿的脑袋上。 后者精神好了些，看到深情流露的黎阳，突然嚷道：“哎呀呀，你烦不烦，我还没死呢，对不起我什么了？又不是你杀了我。” 黎阳看着她，婢儿心头一颤。 “是谁。” 婢儿眼神飘忽不定，想要开口，但话到嘴边，却发现那两个字像是被堵住了那般，愣是说不出来。 小姑娘只能用眼神告诉黎阳不要担心，但黎阳却看到了她眼神内的痛苦，他怎能想到，婢儿身上所背负的，居然比他还要多，还要来得可怕，而且已经卷到了古天庭塌陷那件大秘密中。 此间因果，便是人间圣贤都不敢妄自沾染，生怕大道有阻，可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身上？ 黎阳抬头，望着昏暗的天空，明明是读书人的天下，该是浩然正气的，却没有真正的公平可言，他眼里全是失望之色，心里更是在剧烈的挣扎，一旦答应王座男子刚才说的话，那么，他今后的大道，将和掌柜所阐述的天下道理背道而驰，而且将越走越远。 黎阳揉着婢儿的头发，心里暗暗做了决定，他缓缓起身，牵着她的手，道：“走吧，这里不宜久留，早点到龙虎山。” 嗯， 只有到了龙虎山，才能找到那位坐在锁妖塔旁边的天师，问一个为什么。 胡桃一阵莫名其妙，不晓得黎阳吃错了什么药。 但既然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着，只能跟着走呗，反正看小女孩的模样也不像还能活多久的样子。 胡桃欢天喜地，如果能超度这么一个伟大的灵魂，此生，无憾！ 程谨严站起身走在前头，他什么也没问，也不会问。 气氛一时间变得沉默，一直到他们走出这片战场区域，也未曾说一句话，像是某种默契，除了吃饭睡觉会说一声，余下的时间，皆在沉默中赶路。 他们走后不久，在外围徘徊不定的两老人终究没能按捺住心头的责任，降临在魃死掉的地方。 如今，这里只能勉强看到半点魃存在的痕迹，耷拉在泥土里的碎屑，以及眼前这个残留着那个人的气息，都在深深冲击着这两位已然有了“圣”字头衔的人。 手持古书的老人抬头，赫然发现一双目光隔着万千时空，轻轻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刻，便是挂上了圣字头衔的他，也忍不住心湖动荡，道心不稳，一口血洒进长空。 圣人啼血，天地同悲。 大夏书山自有云床摇摆，至圣先贤居高临下的望着这片人间，苦心经营多年，到头来还是一场镜花水月。 …… 看着近在咫尺的璃月城，一路烦心的黎阳心情才稍微好了些，不论怎样，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他已经做好了决定，哪怕背叛整座天下，也不让那个存在将婢儿带走，兴许是王座男子的出手，让婢儿体内的某个东西受到了惊吓，故而不在骚扰这个瘦小的身体。 至少这几天，婢儿没有打瞌睡，精神抖擞，远远看着那座繁华的大城市，婢儿便好了伤疤忘了疼，神采飞扬道：“黎阳，我要吃糖，给我买去。” 第96章 入城 向来强势的婢儿，不经意流露出这样的可怜，让黎阳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他更希望婢儿能重新站起来，如同在北镇小酒馆敢拔出菜刀面对雷老头那般，一个不服就提刀砍人，这才是他喜欢的婢儿。 黎阳点了点头，牵着她的手，众人开始入城，一路还算平静，只是在城门办理入城手续时，守卫得知他们来自北镇，目光变得有些怪异，虽然没有将他们带下去盘问的意思，但瞬间变化的眼神，还是让黎阳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不过，城里的热闹很快打消了他的戒心，相较于北镇，这是他踏足的第一座大城市，超百万人口汇聚的郡守之城，又因为这里拥有一座能够进行跨域传送的仙家楼船渡口，故而人气非凡，人来人往，服装各异，黎阳和婢儿都被这里的繁华给深深吸引住了。 几人先找了一个住宿的地方，价格上算不上贵，挺平价的，黎阳便大方的给胡桃也订了一个单间。 胡桃说了声谢谢，便进屋子倒头就睡，摆明是困到了极点，这几日的长途跋涉，加上接连几场恶战，几乎耗掉了他们的所有精力，程谨严还好，尽忠职守的站在黎阳身旁。 黎阳道：“我和婢儿上街逛逛，你若是没事也早些休息，等渡口开启了我们就启程出发。” “好的，少爷。”程谨严听到这话，直接进屋关上房门。 后方，婢儿盯着程谨严的房门，道：“我真的感觉他不像个好人。” 黎阳微微一笑，归墟死海发生的一切，他不想告诉这个小女孩，于是牵着她往人群中走去。 卖衣服的，卖糖人的，卖字画的，卖小吃的，几乎占据了璃月城一大半，而他们下榻的地方又刚好是璃月城最有名的小吃街，有着不夜城的美誉，大夏立国后，在儒家的治理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又有着法家治世，无人敢光天化日做偷鸡摸狗的犯罪勾当，不无夸张的说，现在的大夏，全然做到了夜不闭户的程度，这也让大夏国主的气运和金身，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传说中的大夏都，天上是一片金色云海，满朝文武的金身像是大山一样坐落在上方，极其威武，神圣而又庄严。 黎阳给婢儿买了两件换洗衣服，她身上的这身早就脏得不成样子了，头发也一缕一缕的，长时间不洗头都快凝固成了麻花，两个乡下人头一回进入大城市，所看之物无不觉得新鲜，足足逛了半天，才满足眼欲。 将婢儿送回客栈，黎阳独自往璃月城的港口走去。 他得先打探好情报，此外，今日入城时守卫给他的目光，始终让他难以安心，为了尽量避免麻烦，只能尽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港口在璃月城的另一个方向，步行大概走了三个时辰，到了黄昏才走到这座渡口的边缘。 不等黎阳开口询问，便见到一座数百米长的大船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缓缓升空，大船通体金属打造，以灵石为动力，浮空之际，如同洪荒猛兽，黎阳心头震撼，看着那一杆迎风升起的大旗，只觉热血澎湃。 这就是天下吗，黎阳握着拳头，就这么看着大船升空，然后消失，久久不能恢复心头的平静。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聚满了人，黎阳本着不参与的念头快步往前走去，偏偏后方的热闹又紧随惨叫出声，这一哭，黎阳顿时迈不动脚了，不是他老好人一个，身体不由自主的转身，等到回头看清时，睚眦尽裂，差点一栽歪。 天可怜见， 大夏的国土内，居然还会发生这等惨事。 两个年轻的少年被一群世家子弟拳打脚踢，蜷缩在地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只能无助的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呻吟，而殴打他们的世家子弟反而越打越兴奋，脸上不时闪过变态般的狰狞。 周围看戏的人很多，出手制止的却一个没有，反而都双手插在袖子里围在一旁看戏，地上的少年越是痛苦，他们就越是开心。 有这么一瞬间，黎阳觉得，大夏的真实面貌，不像是他此刻所见的。 黎阳悄咪咪的走了过去，听着路人的议论。 “你说他们有手有脚的，竟然偷东西，偷东西也就罢了，还偷到四大家族去了，这不找死吗。” “其实挺可怜的，他们这么做也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这家人早年犯罪，被郡守下了严管令，不许经商，不许务农，不许务工，仅有的良田也被收走了，不偷东西怎么活。” “非要靠偷东西吗？璃月的山水中那么多蛮兽，还不够他们吃饱肚子吗？” 众说纷纭，大致意思便是两个被严惩的倒霉蛋，快要饿死的时候偷了四大家族的东西，结果被发现了，一路被打到这。 躺在地上嗷嗷叫着的少年，浑身是血，连挣扎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说来也是巧了，黎阳才挤进去，便见地上的一个猛然窜到他跟前，抱着他的大腿便尖叫道：“救救我，我没有偷东西，真的没有偷东西，他们冤枉我。” 黎阳：“……” 今天不该看热闹。 黎阳下意识的就要缩退，但在即将收回的那一刻，脑中不由想起掌柜对他的敦敦教诲，心下一软，看向正莫名其妙的几个世家子弟。 “你谁啊？” “多管闲事？” 两衣着华丽的青年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一人直接出手推了黎阳一把，在他们的眼里，像这种弱不禁风的少年，不费丁点儿力气就能打得满地找牙。 谁知这一推，黎阳却纹丝不动，出手那个青年心头一惊，他是个货真价实的一境武夫，一掌之力能让常年在港口干苦力的中年男子都要瘫倒在地，可这其貌不扬的少年却能稳如泰山，难道也是个练家子？ 念头一起，便上下打量起来，下意识以为黎阳也是城内某个大家族的子嗣，可当看到对方穿着的破烂衣服后，目光中的鄙夷和轻视便喷涌而出：“少管闲事，不然连你一起打。” 挨着黎阳的人赶忙和他拉开一段距离，生怕遭到池鱼之灾。 见黎阳还是不说话，此前的青年便一拳朝他面门打了过来，力道极大，空气都传来爆响，青年甚至已经看到黎阳被他打得口鼻出血跪地求饶的画面。 然后，一只干净的手掌，将他得意的拳头拿捏在半空。 第97章 被打了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纵有万般无奈，也得学会妥协，这是他们的命，黎阳，不该你管的。”耳边冒出这么一句话，惊得黎阳流出一身冷汗。 不由得收了力道，而察觉到黎阳不对劲的青年，便猛地一挥拳，将他推倒在地，而后几个同伙围上来便一阵拳头伺候，黎阳没有惨叫，任凭他们殴打，兴许是打累了，又或者是见黎阳像个哑巴一样，便没了兴趣，各自吐下几口唾沫便扬长而去。 黎阳吸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奄奄一息的两个苦命少年，那个先前抱他大腿的人，以为遇到了救命稻草，谁知竟也被挨了打，心里没有半点愧疚不说，反而连忙托起自己的同伴朝着另一边的巷子跑去，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众人见戏没得看了，也纷纷散去，人群的另一端，程谨严站在那默默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没有出手，因为他管不着，这是黎阳自己的事儿，如果那几个人敢下杀手，他可以毫不犹豫手起刀落将他们的人头切下来。 “傻子。” 黎阳回头，看向说这句话的人，可惜那人带着白色帷帽，挡住了脸颊，但身上的窈窕，也暴露出了她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女。 黎阳擦掉嘴角的血迹，头也不回的往港口继续走去。 眼下即将天黑，他却还没拿到港口的半点信息，心里顿时有些着急，刚才的一顿打看起来恐怖，实际上对他来说也就是皮外伤，未曾伤筋动骨，一境武夫巅峰的他，早就皮糙肉厚了，加上修炼的又是一门绝世功法，这点伤害对他来说，与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黎阳一面走着，一面回想着此前出现在耳边的那句话，忽然冒出的一句却让他有些心惊，不该是他说的，可偏偏就这么出现在脑海。 以至于眼前的五彩缤纷，都勾不起他半点的眼欲， 黎阳忽然很是失望， 直至走到港口被士卒拦住，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见状，便客气问道：“我想问问前往龙虎山的楼船什么时候能出发啊？” 士卒快速扫视了他一眼，心想估计也是个穷逼，懒得搭理他，不客气的道：“港口不允许衣衫不整者进入，速速退去，若强闯，按大夏律令，当抓。” 黎阳知道自己很狼狈，但对于士卒的冷漠和势力却感到异常的悲凉。 不应该的，他对自己说，对掌柜描述的天下，有了怀疑。 在他眼里，不论多繁华的地方，百姓也应该如同北镇的人一样，是和蔼可亲的，是彼此互相帮衬的，那为什么这里的人会这样？ 他失魂落魄的往客栈走去。 程谨严在后方跟着，神色复杂，胡桃扛着长枪，持着，道：“就得让他见见世面，体验体验什么叫做人心，免得老是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心态。” 程谨严和黎阳有过交锋，他很清楚面前的少年绝非纯善，要说杀人，对方可是毫不犹豫的杀了他身边好几个护卫啊。 当刚才发生的插曲也让他对黎阳满是好奇，明明只是很普通寻常的一番小事儿，为何会对他的心里造成这么大的冲击。 这点，程谨严百思不得其解。 胡桃扔掉手里剩下的，擦了擦嘴，道：“走，报仇去，他娘的，我们的人也敢打，真是不想活了。” 显然，胡桃不像黎阳那么瞻前顾后，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对黎阳产生了好感，至少在她看来，黎阳已经破格成了她的朋友，那朋友挨打，自己这个当兄弟的，理当出手帮对方找回场子才对。 程谨严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道：“应当的。” 胡桃嘴角一翘，似乎发现了新大陆，这三个字的简短回答，却让她意外发现好像解锁了这个木头人的新姿势。 两人趁着天色彻底黑暗前，将刚才殴打的黎阳的几人给暴揍了一顿，胡桃拍着手，道：“我敢保证，这几人回去连他娘都认不出来是谁打的。” 程谨严还是严谨的道：“应当的。” “无趣。” 胡桃扛着长枪，像个灵动的蝴蝶，几个跳跃便消失在夜色中。 黎阳回到客栈，婢儿还在睡觉，胡桃装模作样的打着哈欠从房间推门而出，看到一身狼狈的黎阳，假装不知情的问道：“你干啥去了，被人打了？” 黎阳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道：“休息好了吗？” “挺好。” “嗯。”黎阳往房间走去，就要一步跨出时，胡桃忽然闪现在他跟前，四目相对，不由下意识的拉开了距离，嘴上却得理不饶人的道：“跟姐说，是不是被打了，姐帮你找回场子去。” 黎阳无奈道：“自己摔的。” 胡桃故作惊讶道：“能摔成这样？啧啧。” 尖锐的声音引起可站内吃饭的人注意，众人纷纷抬起头，看向二楼说话的两人，但很快又各自收回目光。 璃月城每天不晓得要上演多少悲欢离合的事，人间的事，不外就是如此，在他们眼里，这可能是两个拌嘴的小情侣罢了。 黎阳推开他想要进屋，胡桃偏偏就堵在门口不让他进去，认真道：“是不是被人揍了，你倒是跟姐说，姐是往生堂堂主……”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黎阳直接将她推进屋内，啪的一声关上房门。 幽暗的房间，只有烛光所在的位置才有光亮，其余的地方系数被黑暗吞噬，胡桃心头猛跳，问道：“你要做什么，姐可不是简单人啊，你要敢动手动脚，姐……” 黎阳直接无视，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倒了一壶茶，自顾喝着，窗外明月渐上枝头，光芒透过云层照在他脸上时，胡桃发现自己有片刻的失神。 这个从小长在往生堂的少女，其实也是第一次下山—— 见黎阳还是不说话，心里来气，便气势汹汹的坐在他对面，又道：“喂，你哑巴了吗？” 黎阳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觉得这个天下应该是怎么样的？” 胡桃被他问得措手不及，连忙组织语言道：“不就这个样子嘛，有什么不对吗？” 黎阳摇了摇头，起身走到窗前，看着下面的灯火辉煌，璃月城的不今宵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比白天还要更热闹几分。 婢儿从隔壁房间走了进来，看见黎阳屋内居然还坐着女人，不由惊呼道：“黎阳，你什么时候和她搞到一块去了，老实交代。” 黎阳：“……” 胡桃：“……” 人间烦心事很多，但少年的烦心事，才刚刚开始。 第98章 鸳鸯锅 黎阳连哄带骗将婢儿推进屋内，看了眼胡桃，道：“早些休息。” 胡桃撇撇嘴，说想去逛逛夜市，璃月城不禁宵，这会儿客栈外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想睡也睡不着，加上作为狩魂者的她，感觉城内的气氛不对，敏感的她一琢磨便知有事情发生，但为了不影响黎阳和婢儿，只能找这么个借口当理由。 黎阳点点头，道：“外面就是小吃街，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 他想起下午在港口的倒霉事情，不由提醒道，胡桃心知肚明，会心一笑。 程谨严晚上没有出门，在卧室打坐修行。 婢儿现在精神头好了不少，朝着黎阳一起出去逛逛。 黎阳没办法，只能带着她出门，客栈的老板是个热心肠，听说几人是从外地过来后，便详细介绍起了璃月城。 原来璃月城的由来，是根据古天庭塌陷后，一位名叫璃月的大仙曾在此坐化之故，老板道：“小哥儿别看我们璃月城地处大夏偏僻地带，比不上其他城池这么繁华，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传说中，璃月大仙在这里坐化时，曾留下一身的气运和宝贝，炼化成了一颗璃月珠，就藏在城内，只是具体在哪无人得知，无数年来，许多山上修士和武夫都来璃月城寻找过。” 他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便低声道：“往城西的方向走，能看见一座光滑的崖壁，上边刻有璃月大仙的修行经文，虽然算不得什么秘密，可从古至今，就没一人破解过，你要是时间充裕，可以去看看。” 他刚说完，便见风韵犹存的老板娘从后堂走了出来，见他鬼鬼祟祟的又在忽悠外地人，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拧起他的耳朵，骂道：“你个狗东西，是不是又拿璃月大仙的事儿骗人呢。” 黎阳看着这一幕，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老板娘道：“小哥儿别去，那地方不太平，现在基本没什么人过去了，如果是去逛夜市，可以往南边活着东边，总之西边不要去就行了，如果非要去也不是不行，一定要白天去。” 黎阳笑着道了声谢，便见掌柜扭头冲他挤眉弄眼，虎视眈眈的老板娘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信不信老娘今晚把你榨干，看你还有没有力气来忽悠人。” 老板讪讪的跟在后边，双腿灌了铅，迟迟不敢往居室里面走。 黎阳牵着婢儿往街头走去，婢儿抬头好奇问道：“黎阳，她要榨干什么？” 黎阳想了想，道：“可能是衣服太湿，老板娘想帮他拧干衣服吧。” 两人往外走着。 丹田气海的神只少女，面红耳赤，女孩向来比男孩成熟的早，她自是明白这番话的含义，却不曾想黎阳这么白净，还一板一眼的朝着另一个人解释，真是够内啥的。 一路上，婢儿都像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少男少女，青年才俊，或是行走江湖的武夫在夜市中随处可见，三五成群，路过热闹的地方，还能看到不少汉子光着膀子在大口喝着酒，吆喝着他们听不懂的划拳套路。 黎阳也是看得稀奇，从北镇出来的他淳朴得可怜，哪见过这种花花世界，而婢儿早就被眼前一幕给迷得不要不要的了。 灯火通明的璃月城，灯光照不到的房顶上，好几个黑袍人在接连跳跃，朝着城西的方向赶去。 胡桃也混迹其中，她敏锐的察觉到城西有庞大的魂魄聚集，作为狩魂者，又是往生堂的堂主，她对魂魄不能视而不见，正如龙虎山的道士，最看不惯的不是人间繁琐事，而是鬼怪，亦如猫见不得老鼠那般。 灯火下，两人逛着逛着走进一间小酒楼。 听说这里的特色招牌菜是火锅加变脸，黎阳没见过变脸，婢儿也没见过，路过这里时，便看到二楼的戏台子上，一个穿着大披风，头戴帽子的白面书生在来回踱步，上下跳跃，猛地一抖折扇，脑袋偏转再回头时，已然换成了另一张黑红相间的怪脸来。 婢儿哇的一声，情不自禁跟着堂下的诸多观众一起喝彩，摇着黎阳胳膊道：“咱们去看看呗，顺带吃点，我饿了。” 黎阳点点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抬头就能看到变脸的青年。 小二不多时便端来了一盆红白分明的锅底，婢儿身体虚弱吃不得辣，黎阳是无辣不欢，但黎阳却发现，这一座人满为患的酒楼中，似乎只有他们吃的锅底是红白相间，其余的客人都是红汤锅底，奇怪了。 他压下心头怪异的想法，和婢儿涮着菜，看变脸。 酒馆门口有两座极大的将军铜像，面貌狰狞，左边的铜像拿着巨剑，右边的铜像持一杆长枪，孔武不凡。 “红白相间鸳鸯锅，凡人吃了阴阳隔咯。”床边，传来一个老道人的叨叨声。 小二听到这，连忙上前驱赶：“走走走，瞎说什么呢，到一边儿要饭去。” 老道人每走，就站在那，不紧不慢的摆好摊子，等旗子插起来，黎阳才看到是个算命的。 小二对黎阳道：“客官不要在意，这就是个江湖骗子，咱们这鸳鸯锅在璃月城远近闻名，红汤都是正宗的牛油，白汤也是用上等的猪大骨熬制的高汤锅底，吃了回味无穷。” 黎阳赞赏道：“菜是好菜，就是缺点好酒。” 小二一愣，看了眼年岁不大的黎阳，心想原来是个小酒鬼，不由笑道：“客官想试试我们这的陈年江晓酿吗？” “江晓酿？”黎阳疑惑的看着他，酒还能取这种名字？ 不等小二回话，窗外的算命先生便笑着接话道：“巴蔓子酒楼的独家酒水，味道一绝，就是容易上头。” 小二总算有了好脸色，没有继续驱赶这算命先生，但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让小二一张白脸变得铁青。 只听他道：“活人喝了见阎王，死人喝了下地府，小哥儿你们命薄，还是别喝。” 小二大怒道：“滚一边去，在啰嗦你信不信我让人将你的摊位给砸了。” 算命先生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小而大怒，就要叫人。 黎阳赶忙拉着他，道：“来一坛试试。” 小二狠狠的瞪了一眼算命先生，提示黎阳不要搭理他，然后下去拿酒。 这时， 戏台上变脸的青年，已经到了高潮，他张嘴哈了口气，趁着变脸的刹那一回头，哈气的地方顿时化作一条几米长的火龙，火龙有模有样，围着他的身体飞快旋转，这神乎其神的手段，引来酒楼食客的满堂喝彩声。 第99章 阴阳隔 黎阳敢保证，那个变脸的青年不是炼气士，因为他身上没有半点修士该有的气息，也没有武夫那种充盈的血气，就是个阴柔的白面小生，那么刚才的火龙，就是纯粹的技艺人苦练的把戏了。 婢儿一阵大呼小叫，直呼过瘾。 黎阳吃下一片青红小辣椒拌好的牛肉，辣得满头冒汗，不由想起以前在北镇过年的时候，掌柜都会去弄些毛肚出来，三人也这么躺着火锅，喝着酒，而今自己已经走在了这条路上，掌柜你又过得怎么样呢？ 小二将酒水摆在桌上，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店里实在太忙，只得告诫黎阳千万不要搭理外边的神棍，便跑去忙了。 黎阳倒了一杯，还没开始喝，酒香便扑鼻而来，婢儿吵着要喝，但黎阳深知对方的酒量，肯定一喝就醉，但耐不住对方的软磨硬泡，只得用筷子沾了一点给她，婢儿看着小气巴巴的黎阳，伸出舌头舔了舔。 脸色顿时变得通红，吐着舌头，连忙用手上下扇着风：“太辣了，黎阳……嘶，不行了，我得喝口汤。” 见过吃火锅的，但没见过喝火锅汤底的，刚才听说这白汤锅底是猪大骨熬制的，想来营养应该不错，婢儿最近身子虚，喝点应该没事。 这时，靠在床边的算命先生又道：“一喝阴阳隔，再喝下地府咯。” 黎阳看了眼很不应景的算命先生，也没做声，自顾自喝了一碗，从小便被刘知夏灌输多喝酒的他，这点酒精还不至于让他醉，不过酒劲的确很大，闻着香，入口辣，吞下去后很快嘴里便涌现一股甘甜，回味不尽。 喝了一阵，黎阳将酒坛递给算命先生。 后者嘿嘿一笑，道：“我可没钱，今天刚出摊，还没见着几个客人。” “没事儿，请你喝。”黎阳脸色红润，不知道是火锅辣的，还是酒水给辣的，反正就是很红。 算命先生灌了一口，擦了擦嘴角，笑道：“小哥儿外地来的吧，能够找到这家酒楼，算是你的运气，这璃月城的酒啊，也就江晓酿能拿得出手，其他的，啧啧，一言难尽。” 黎阳顺带给他递了盘花生米。 初来乍到，对这座城市很陌生，想要获取一点有用的消息，像这种行走江湖的神棍，是最有价值的，也不需要给多少钱，因为给钱更容易被骗，倒不如请对方喝酒，吃点小菜，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也就到了吐真言的时候了。 果然，一碗酒下去，算命先生便红了脸，道：“小哥儿，听你口音，像是北方来的。” 黎阳赞道：“先生好眼光，不错，来自北方，北镇过来的。” 算命先生一愣，问道：“北原那个北镇？” 黎阳点点头，算命先生听后，脸色一变，再次问道：“那你可知道北镇现在已经被蛮族纳为领地范围了？” 这个，黎阳略有耳闻，这一路来好些人都在说，大概和归墟死海的坠落有关，使得人族天下被蛮族和黎朝分走了一部分气运。 算命先生叹气道：“现在那边的天地意志，可是蛮神的了，小哥儿，你估计是回不去了。” 黎阳疑惑的看着他，即使天地不同，但道路又没阻碍，走路还回不去吗？忽然间想到跨过妖魔道时，回头看见的画面，心里顿时一凉。 门口的巴蔓子铜像，这时候调换了一个位置，现在是持枪的站到了左边。 黎阳喝了一阵，见婢儿又开始打瞌睡，便结了账打算走人。 两人走到店门口，黎阳下意识的看了眼算命先生所在的位置，也是奇了怪了，刚才还在那吆喝着算命的先生，只是结账的功夫，便不见了，连摊位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像是没有来过似的。 此时，已经是下半夜，但璃月城依旧很热闹，行走的大家闺秀和世家子弟已经回家，街上全是出来吃宵夜的武夫和江湖人士。 往回走的路段，任然人来人往，黎阳这才发现，刚才不知所踪的算命先生，原来跑到了这里摆摊，而且还有一个贵妇人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诉说着什么，同时还递出了大把的银子。 算命先生嘴上说着替人算命是积攒功德，不在意钱财之类的话，但手上却没闲着，统统揣进了口袋。 看到黎阳过来，道：“小哥儿稍等，我给你算一卦。” 黎阳从不信这些，他已经见过天下最强大的几个人了，这些江湖术士，还入不得他眼睛。 便笑着拒绝，刚要走，算命先生便又说道：“你跟前的小姑娘死气太重，半截魂魄都快下地府了。” 黎阳顿时吃了一惊，婢儿身上的诡异，除了程谨严和胡桃，还没其他人能够看得出来，难道对方是个隐藏的修士？ 黎阳狐疑的看着他，眼里全是堤防之色。 贵妇人在算命先生的一通忽悠下，又扔下一些银子，心满意足的走了。 算命先生便招呼黎阳过去。 黎阳背着婢儿，耳边已经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大概是感冒了，故而鼻息有点沉重。 屁股还没坐下，街头便一阵吵闹，黎阳回头便看到一个体态肥胖的妇人，带着十几个家丁气冲冲的往算命先生这里走来，一边走还一边骂道：“就是他，给我把他的摊位砸了，他娘的，忽悠我的的传家宝，说送给他就能生个大胖儿子……” 算命先生看着来势汹汹的胖妇人，一下子便慌了神，连摊位也不要了，看着诧异的黎阳，惊魂未定道：“小哥儿我两有缘，下次再见，我先走了。” 也不等黎阳问为什么，撒腿便跑，一下便挤入人群不见了踪影，跑得快，连摊位都不要了。 黎阳还在惊叹，胖妇人已经冲了过来，十几个家丁不由分说的将黎阳围了起来。 黎阳背着婢儿就要走，但胖妇人却将他拦住，问道：“那人呢，往哪边跑了。” 黎阳指了指刚才对方离开的方向。 胖妇人没有追，反而指着黎阳鼻子问道：“说，你是不是跟那个人一伙的。” 黎阳欲哭无泪，这是什么运气，他解释道：“我不认识他，刚才吃了宵夜从这里路过，被他叫来算命。” 胖妇人一肚子的怀疑，但见黎阳眉清眼秀的模样，也不像是骗子，便让他赶紧离开，然后招呼着家丁把算命先生的摊位乱砸一通，不解气，还吐了口唾沫，临走之时，对黎阳道：“下次要是看到他，可以到薛府来找我，有重赏。” 第100章 麻烦 黎阳嗯了一声，背着婢儿赶忙离开这是非之地，看起来繁华的地方不一定会太平，而这灯火人间下，也到处是是非，不论是人也好，还是山上的仙人也罢，终究摆脱不了一个“欲”字，怕失去，怕丢面子，怕吃亏。 正是因为这个怕字，才让他们做出许多违背本意的事。 回到客栈发现胡桃还没回来，房间的蜡烛也是熄灭状态，想了想，便留了个字条，告诉对方明天一早就去港口，随后回了屋子。 婢儿今晚睡得不安宁，似做了个噩梦，眉头紧锁，身体时不时的会挥舞几下，好像在挣扎着什么。 黎阳心痛的看着她，只恨自己不能替她承受，至少年岁要大些，痛苦也能多忍耐一点。 后半夜，隔壁屋传来动静，胡桃悄咪咪的回来了，点上蜡烛，细心听着旁边的动静，听到脚步声的黎阳，便吹灭蜡烛，和衣而睡。 临近早晨，众人还没从熟睡中醒来，便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 黎阳看了眼依旧没有转醒的婢儿，先一步下了楼。 程谨严大马金刀的坐在旁边喝着早茶，而胡桃则无关紧要的摸着狗鼻子，那狗头还一脸享受的模样，全然忘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是将它肉身斩掉，并把灵魂封印在头颅中的罪魁祸首。 见黎阳过来，程谨严便道：“少爷，我们今天恐怕出不了城了。” 黎阳吃了一惊，忙问道：“怎么回事。” 胡桃摸着狗鼻子，接话道：“还能是什么啊，听说昨晚薛家发生了一场火灾，诰命夫人死了，薛家家主雷霆大怒，查出是有人故意为之，故而请来了各方神仙给城主施压，要求封闭港口三日，并彻查城内的外来人口。” 听到薛家二字，黎阳想起昨晚遇到的胖妇人，难道是她死了？见黎阳表情古怪，胡桃便问了句：“你不会知道怎么回事吧。” 这话一落，引得四周的食客纷纷往他们投来不善的目光。 黎阳摇摇头，走到两人中间，将昨晚发生的事小声告诉了他们。 程谨严到底是当过藩王的人，智商在线，不像胡桃那么风风火火，稍微思量便明白这事情的不对劲之处，他面露凝重之色，道：“这次只怕与我们有关，少爷还记得进城前盘问我们的守卫吗？那人就是薛家的，我也是经过打听才知道，加上昨晚你曾和对方有过交集，只怕等会儿，薛家的人就会找到这里来了。” 胡桃气质怡然，看不出慌张之色，当然，以她的修为也不用慌张，只差一步就能结丹的往生堂堂主，行走人间，不论到哪都是座上宾。 程谨严亦是如此，只不过山雨欲来，难免会有照应不周全之时，就怕黎阳受到伤害和波及，加之现在还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女孩。 黎阳沉思片刻，问道：“现在还能出城吗？” 程谨严道：“不能，各方城门已经由高人坐镇，只进不出。” 黎阳看向胡桃，问道：“你是狩魂者，能感应那位薛夫人的魂魄吗？” 胡桃正在吃早餐，听到这话白眼一翻，道：“我又不是慈善家，这随便死个人都要我出马的话，那我不得累死，这天下每天要死多少人你知道吗？” 黎阳苦笑道：“也算是功德一件，而且能帮我们解开嫌疑，不然时间越长情况越麻烦，婢儿现在越来越虚弱了，我们耽误不起时间。” “跟我没关系。”胡桃扭过头，低头喝着稀饭，目光落在白白净净的饭碗上，眼神有些悲切和哀怨，昨晚她一路跟随那个恐怖的气息跑到城西，但却被对方瞬间发现，若非跑得快，估计也是个有来无回，她很清楚璃月城有个来头极大的存在，境界之高，只在她之上。 那便是五境金丹地仙了。 正谈着话，门外忽然闯进来一列士卒，大声嚷嚷着要搜索客栈，看有没有嫌疑人，领头的队长，巧了，正好是刚才话题中提到的城门守卫。 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角落吃早餐的黎阳等人，阴沉着脸走过来，问道：“昨晚你们在哪？” 程谨严看了他一眼，视而不见，胡桃自顾自喝粥，根本没把这一境武夫当回事儿，黎阳道：“昨晚去吃了火锅，后来就直接回来了。” “没去城西或者其他地方？”守卫问道。 说道城西二字时，胡桃拿筷子的手慢了一拍。 黎阳当即摇头，道：“没有。” 守卫意味深长的看了他几眼，打算去另外的地方盘查，但这时忽然跑过来一个士卒，对着守卫道：“队长，昨天晚上他见过夫人。” 听到这话，众人脸色当即一变。 黎阳抬头看去，说话之人正是昨晚胖妇人身边的家丁。 这下倒霉了。 果不其然，这守卫抬手一挥，十几个士卒便将他们团团围住，队长道：“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的？老实交代，若是还有隐瞒，便跟我回薛府解释去吧。” 四周的食客连忙退得远远的，璃月城的人，谁不晓得薛府是这城内的五大巨头之一啊，掌控一座仙家楼船，产业遍及整个大夏的北部地区，老祖宗更是一座仙家山头上的大能，这也就使得薛家在璃月城不仅能稳坐五大家族的位置，行事更能嚣张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连城主见着了都要礼让三分。 可见他们的势力有多恐怖。 黎阳睁着纯净的眼神，平静道：“真没有去什么地方，也没隐瞒什么，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酒馆问那个老板，我是不是就吃了火锅就走了。” 队长显然不信，这几个从北镇出来的人，一看就不是简单货色，他能够在璃月城担任一座城门的守卫，头脑自然有过人之处，岂会相信黎阳这看似没有漏洞而又到处是漏洞的话？ 当即下令道：“给我拿下。” 程谨严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子，扭动了一下筋骨，赫然放出独属于他的强悍气息，深邃的目光像是刀子那般扫向众人，顿时让这十几个士卒浑身发抖，眼里全然是恐惧之色：“想带走我少爷，先问问我的剑同不同意。” 第101章 陈年旧事 胡桃差点笑了，犯得着吗，对付这些凡夫俗子还用出剑？简直让人笑掉大牙。队长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普通寻常的汉子，竟是快要跻身金丹地仙的大能，一时间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得俯身拜道：“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他是上仙的人。” 程谨严道：“他是我的少爷。” 队长笑容僵在脸上，连忙冲黎阳抱拳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今日之事全是个误会，还望公子不要介意，实在是没办法了，家主下令严查各路外来人口。” 黎阳没说话， 队长连忙带着手下走出客栈，有这么个大人物坐镇，他哪敢有什么动作，惹毛了对方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种境界的人，便是他家主来了，也要客客气气的，毕竟在不清楚对方的具体底细之前，谁敢冒着被杀死的风险去得罪一个准金丹地仙？ 看着他们狼狈逃走的身影，胡桃笑着打趣道：“哎哟喂，上仙，真是个好大的上仙。” 对于胡桃，程谨严自始至终也没什么好感，当然也谈不上讨厌，听到这话全当耳边风，他只需要保护好黎阳便可。 不过，这就客栈怕是待不下去了，这么暴露身份，哪个老板敢随意让他们停留？不一会儿，老板便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捏着衣摆像个扭捏的娘们，硬是不敢说一句话，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向黎阳等人。 黎阳问道：“我们可能要多住几日，放心，钱照给，不会少你的。” 客栈老板哭丧着脸，道：“上仙可别为难小人了，我只想挣点钱在这城里买套好点的房子，好让犬子能够读一所好点的学院。” 士农工商，万古不变的道理，别看客栈老板拥有七窍玲珑心，混迹商场的他虽说是个老油条，客栈也不乏炼气士和武夫当供奉，但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都是个笑话，现在听到这不想走的话，脑子顿时嗡嗡的，他已经想到薛家等大人物亲自过来的画面了。 黎阳没经历过世事，自然不会想得对方那么深，在他看来，自己无非是想暂住几日然后乘坐仙家楼船离开而已。 程谨严道：“小住几日，无需多心。” 客栈老板只得苦兮兮的答应，并让小二给他们重新换了上等的房间。 一时间，这里存在准金丹地仙的消息便不仅而走，只是短短的一上午，便传遍整个璃月城。 人族掌控天下，书山的圣贤制定了严格的规定，金丹地仙不可随意在人间行走，更不得擅自出手击杀凡人，否则不仅会遭到法家的定罪，还会惹来朝廷的追杀，所以行走在人间的，金丹之下便已是极限。 便是如此，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惹得起的。 这点从程谨严和胡桃一直到现在都没引起天幕上巡视的圣人注意便可看出。 胡桃吃完早餐，打算去逛逛，刚出门没多久，便灰溜溜的走了回来，闷闷不乐的看着愁眉苦脸的黎阳，道：“完蛋了，城内开始禁宵了，到处都是巡逻的人，看来薛家是真的打算将璃月城翻个底朝天了。” 奇怪的是，即使到现在，也没见到有薛家的人过来，似乎紧密锣鼓的搜寻并不包含这间客栈，将这里完全排除在外。 黎阳坐在窗前，看着下方行人匆匆的表情，心情越加沉重，突然，看到一个可疑的老头出现在客栈后方的巷子中，其位置正好对应着他所在的房间，二者四目相对，老者咧嘴一笑，冲他勾了勾手指，刹那间，面前微风拂过，再看，对方已然坐在自己对面。 这个神秘非凡的老者，能轻而易举的出现在他面前，并且能躲避程谨严和胡桃的感应，说明他的修为境界比他两只高不低，要么就是拥有什么隐藏手段，老者刚坐下还没喝茶，便看到睡在床上不断翻身的婢儿，干涩的嗓音不复夜晚的精神，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既是她的戒，也是她的造化，挺过去了，便眼含日月，挺不过去，魂飞魄散。” 一句话，道出了婢儿身上的诸多神秘，这些连黎阳自己都不清楚。 他能感觉老者并无恶意，甚至有种感觉，自己昨晚和他的偶遇，是对方刻意为之，他强忍着心头的悸动，问道：“老先生想说什么。” 老者道：“昨晚欠你一杯酒，哎呀我这老头子也真是，你说为什么要贪酒呢，而且还是贪你这种命格的人，现在好了，平白无故沾染这么大的因果在身上，想甩都甩不掉，烦死了。” 黎阳坐在婢儿旁边，这才回道：“诚如老先生所言，是祸躲不过，倒不如坦然面对。” 回想这一路走来自己所经历的事儿，虽然有惊无险，却也九死一生，黎阳唏嘘不已。 可惜桌上没有酒。 算命先生道：“你这小娃儿能看得开？我怎么这么不相信。” 黎阳心头一惊，似乎自己的小秘密被人拆穿了那般，便绕开话题，问道：“老先生过来是想说昨晚那件事吗？” 这次，算命先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可不，没想到会给你惹来麻烦，其实那薛夫人本身就有血光之灾，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天怒人怨，别人碍着她的身份敢怒不敢言，但总有人会挺身而出，铲除这个为祸的祸害。” 黎阳不解的问道：“我记得是她说先生你骗了他的钱。” 算命先生一口茶喷在地上，毫无风度的道：“我可去他大爷的，她一个变性的人想生大胖儿子，你觉得可能吗？老夫纵然有翻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把她的小鸡鸡变没了，此前到是建议让她先自宫，但她不愿意啊。” 黎阳听得面红耳赤，这口无遮拦的老家伙，还真是什么话都说，但他也从这番话中听出了一些古怪，不由问道：“薛夫人是个男的？” 算命先生笑容古怪：“不然你以为？他薛家摊上这么一个玩意儿，怕是几百年的根基就要毁于一旦了。” 算命先生润了润嗓子，说起一些陈年旧事。 第102章 格杀勿论 也的确是造孽，本是男儿身的薛夫人长了颗女人心，到现在也不晓得是觉醒了谁的魂魄，不仅如此，还强行喜欢上了薛家现任家主，手上掌握着对方的某种底细，以至于薛家不得不妥协，不仅和其成婚，还将薛家的大部分权力都给了他。 黎阳感觉这不可告人的秘密，想来便是薛家现任家主的命门所在了，算命先生喝了口茶，掐着时间，又笑道：“放心了，也就雷声大雨点小，薛家巴不得那人早点死呢，现在有人帮他除掉了那个人，明面上大发雷霆，不过是做给那人背后的势力看的，过不了几天，就会随便找个替死鬼来了解这件事儿。” 黎阳听后觉得更不可思议，原来人间之事还能这样玩。 算命先生放下茶杯，目光看向婢儿，凝重道：“你床上的小女孩，不像是得病了，体内应该是共生了某种灵体，灵体的力量太强，压倒了她的生机，如果不早点控制，她活不过几日，到时候恐怕就是灵体反向控制她的身体了。” 听到这，黎阳神色大变，其一是算命先生一眼看出了问题所在，其二，便是婢儿身上的古怪，她什么时候和灵体共生了？而且还是连山海主都没有看出来的时候，便被附体共生，那么眼前的老头子，修为比山海主还要更高？ 他神色悲怆，回想和婢儿相依为命的时光，不由跪在地上，恳求道：“黎阳恳请老先生救救她，只要能救好，黎阳愿意为你鞍前马后，终身侍奉。” 算命先生侧开身子，他既然能看出婢儿的问题，自然也能看到黎阳身上的大因果，昨晚的一杯酒，让他感觉因果太重不得不来，但如果真的帮了他，天大的因果将当头落下，他的身板可承受不了这么多，也不顾黎阳的可怜，道：“这不可能，老头子我还没活够呢。” 说着话，趁黎阳一个不留神，翻身从窗外跳了下去。 黎阳连忙追上去，但眼下夜色茫茫，哪里还有对方的身影。 黎阳默默回到床边，看着很不安宁的婢儿，眉间紧锁，鼻息发酸，想不明白这些厄运为何就会选择婢儿，她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啊。 一想到这，他痛苦不堪，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正在这时，楼下紧接着传来一阵马蹄震动声，一骑轻骑赫然出现在客栈外，并将大门团团围住，整个客栈顿时陷入密不透风的包围中，黎阳心下了然，刚才老者突然逃跑应该不是婢儿这事，而是感应到有人过来。 马蹄有节奏的声音踏在街上的青石板上，使得大地为之震动。 不多时， 两边房间同时升起了烛光，胡桃骂娘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伴随着几声可怜兮兮的惨叫声，估计是狗头又挨蹂躏了，胡桃破门而入，叉着腰问道：“你是不是闯祸了。” 程谨严持剑走进黎阳的房间，他很清楚，对方既然再次领兵而来，那自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恐怕要有一场恶战发生。 程谨严相信黎阳能够照顾好自己，至少保命没问题，这样自己才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大杀四方而不必担心他出事儿。 程谨严看向胡桃，后者撅起嘴巴，情不愿道：“他死了跟我没关系，我只看重这小姑娘，有我在，谁也别想将她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掳走，除非对方能杀了我。” 听到这话，程谨严松了口气，那便是也间接保护黎阳的意思了。 黎阳看着目光满是嫌弃的胡桃，心头升起暖意，明明在帮助自己，偏偏还要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楼下。 随着轻骑的晚间到来，掌柜已经在睡梦中惊醒，看着围城铁桶一样的军队，他两股战战，兢兢业业几十年，今晚就要结束了？他心头苦涩，冲着骑兵中的将领道：“军爷这么晚造访我这小店，是要住店还是吃食啊。” 将领勒着马绳，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客栈老板，旁边随行的，是白天来过被程谨严吓走的城门守卫，他嗓音低沉，道：“不该问的别问，滚，别在这碍眼，不然待会儿让你消失。” 客栈老板眼里噙着泪水，为这无妄之灾感到绝望。 二楼。 程谨严打开窗，抱着剑，目光平静的看着楼下的轻骑。 到底是当过藩王的人，这一身王者气概，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便让下方列队整齐的战马步履混乱，先前如鼓点一样的马蹄声刹那变得凌乱起来，即便将领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安稳住战马的慌乱。 将领抬头，目光和程谨严对视，两道目光瞬间碰撞出火花，空气都与此刻接连降低，明明快到夏至了，但这会儿的温度却瞬间逼近零度，将领抬手，抚摸着躁动不安的战马鬃毛，也是奇了怪，刚才怎么都无法安抚的战马，变得温和起来，他抬起头，这张带着狰狞刀疤的脸上，满是云淡风轻，哪怕明知不是二楼那个人的对手。 “奉薛主之命，前来缉拿潜藏在客栈中的鹤唳。”他当着程谨严的面，对客栈老板说。 轻骑翻身下马，冲进客栈开始大肆搜查，直至，来到黎阳所在的房间，因得知里面人的身份，故而不敢轻易上前开门查探，将领披着红色披风踏步而来，推开门，并没有立即进去，只是眼神始终看向程谨严，手一摆，道：“搜。” 麾下士卒鱼贯而入，军令如山，哪怕明知是死，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冲。 程谨严可不管这么多，直接挥剑。 先一步进来的士卒身首分离，血溅五步，腥味刹那扩散到整座客栈，楼下客栈老板已经瘫软在地上，就这气味儿，他哪里闻不出来怎么回事。 将领淡定道：“搜。” 麾下再次走出几个士卒，朝着屋内走去。 一如既往，只要脚步踏进去，便被程谨严一剑横扫，命留当场。 将领看到这一幕，咧咧嘴，眼神跳过程谨严，看向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黎阳，开口道：“家主怀疑他与鹤唳有关，而鹤唳就是杀了薛夫人的人，所以他必须跟我走。” 程谨严柔声道：“倘若我说不呢？” 将领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空气肃杀清冷，他的面容也跟着变得阴沉：“那就格杀勿论。” 第103章 古寺 程谨严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眼后方还有多少人，盘算着自己要出多少剑才能将他们荡平，满屋子的血腥随风扩散，四周却安静得可怕，这么大的动静，硬是没有一盏灯亮起，哪怕看热闹的都没有。 谁不晓得这家客栈住着两尊大神啊？ 程谨严问道：“你确定吗？” 将领脸上没有惧怕之色，反倒视死如归，轻轻扣着佩剑剑身，道：“军令如山。” 程谨严一把扯过他的头发，将其踩在脚下，强大的力量让其没有半点反抗之力，明知往前是死，还要飞蛾扑火，生命难道这般下贱不值钱？程谨严也曾率领过千军万马，打心眼里说，他是喜欢这种军人的。 奈何是敌人，那就只有死咯？ 黎阳抱起婢儿，道：“算了吧，让他们搜，我们换个地儿住。” 程谨严一脚便把将领踹了出去，留了余力，所以没让其立即毙命，但一身修为肯定是废了，气海被一脚踢爆，像这种刀口上舔血的军人，一旦受了伤，下场注定凄惨，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谁又会因为一个兵的受伤而不留余力的去帮扶呢？ 自生熄灭罢了。 余下的士卒不敢往前冲击，只得架起昏迷不醒的降临如潮水退出客栈。 简单的喧闹似乎就要告一段落。 客栈老板颤颤巍巍的祈求黎阳他们换地方，不要住在这里了，他不想让苦心经营几十年的客栈毁于一旦，他自己的命不值钱，但儿子还要在这上学呢。 黎阳叹了口气，背着婢儿一声不吭的下了楼。 两侧尸体还在滋滋喷血，路过时，鲜血溅了他一脚跟。 程谨严和胡桃跟着下楼，掌柜这才抬起头，当看见黎阳刚才所在的位置，有一块色泽圆润，灵气充盈的钱币时，老泪纵横，高呼仙人好走。 他儿子没上学，第一次看见自家老爹流露出这一幕，疯疯癫癫，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客栈老板将钱币递到自家儿子手里：“如果有一天你也能成为山上的仙人，我这客栈，就不会再受人践踏了。” 这个年岁的少年，捧着温软的钱币，脑海嗡的一声。 …… 这么大一座城池，竟再无黎阳的下榻之所，没有任何一间客栈愿意给他开门留房，哪怕明知身边跟着两个神仙一样的人物，他们宁愿死，也不要轻易开门。 兜走一圈，到了下半夜，寒气初生。 黎阳站在桥上，桥下是浪花滚滚，恍惚间，似回到了带着婢儿离开北镇，踏上妖魔道的时刻。 夜色清冷，没有半点人气，薛家的势力如日中天，一声令下，能让麾下士兵不惧生死的来得罪他，也能让满城生意人关上房门，不许给这个低调的“仙人”开门，仙人的确是高高在上，但强龙总会离开，而他们生活在这里，将一辈子和地头蛇打交道。 黎阳内心凄凉，为什么这些事儿总会接连的发生在他身上呢？ 胡桃有些看不下去，道：“我知道哪里有个休息的地方，我带你去？” 黎阳点点头。 一行四人，缓缓往城西步行而去。 其实在调转方向时，黎阳就知道要去的地方在哪。 回头看向这片人海茫茫的城池，这才几天呀，便被无情挤到了最不想去的地方。 胡桃笑得很开心，道：“哎呀，不就是个睡觉的地儿吗，没事没事，咱们这些日子风里来雨里去，天当被地当床都睡过。” 她弹着黎阳脑壳，人小鬼大，语气老沉道：“待会儿姐姐给你找个好地方，保证让你满意。” 黎阳裹了裹衣服，怕婢儿着凉。 胡桃在前开路，程谨严殿后。 他们所过之处，两旁的房屋灯火自动熄灭，直至彻底踩在城西这块土地上。 等他们消失在暮色中后，在城西的交界口，出现了一个面容刚毅，血气方刚的中年汉子，对方披甲而出，眼神幽深：“召开家族会议，现在，立刻，马上。” 城内升起几朵烟花，绚烂无比，照得天空亮如白昼，这是只有五大家族才能明白的信号。 黎阳抬头默默看着。 胡桃抠着指甲，道：“这些人又要搞事了。” 程谨严道：“来者无惧。” 胡桃笑道：“行，那你负责杀人，我负责超度。” “如你所愿。” 两人就这么定下君子协定。 走着走着，建筑跟着变少，而且特别荒凉，相较于城内的热闹，这片区域显得更加破败，年久失修加上没有人气，周围的房屋倒塌了不少，越往前走，便越是冷，有种走进冰窖的感觉。 终于，胡桃停下了脚步，哈了口气，长枪如龙，身体迸发的火焰顿时将眼前景象照亮。 一座占地面积极大的古寺，就这么出现在疲惫的黎阳眼前。 意外的是，本该空无一物的古寺中，居然睡着许多乞丐，听到脚步声后，一个年轻点的乞丐鲤鱼打挺，跑到门口指着黎阳等人道：“这是我的地盘，你们干啥呢？” 黎阳意外的看着这位没有眼力劲的年轻乞丐。 要是别人看到是他们几人过来，早就屁滚尿流让出风水宝地了。 胡桃咧嘴而笑，指着乞丐道：“本姑娘要借用你的下榻之地暂住，怎么地？不行吗？信不信姑奶奶捏爆你的脑袋。” 这个浑身喷火的姑娘，吓得乞丐一激灵，连忙把路让了出来。 果然是识时务者。 黎阳走进古寺，比之墙外更加的阴冷，看着院里横七竖八躺着睡觉的乞丐众人，他们衣不蔽体，脏兮兮，黎阳无法想象在这种寒冷的温度下，他们是怎么安然入睡的。 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睡在寺庙内，而且本该脏乱的寺庙在他们的打扫下，一尘不染，竟然，是块绝佳的上等宝地。 胡桃开心道：“怎么样，姐姐没骗你吧，这地方好不？咱们休息几日，等风头过去了，就乘坐仙家楼船离开这是非之地。” 黎阳心头苦涩，现在想要离开，谈何容易。 总有些事会无缘无故缠在他身上，或许这就是因果的关系，当他结下那些因果后，自己的命数就跟着改变了，朝着一个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程谨严收拾屋子，刚才堵门的乞丐站在门外，手里抱着被褥，弱弱的问道：“这个，你们用吗？放心，干净的。” 黎阳说了声谢谢，后者像是见鬼那般，放下被褥便窜出门外。 黎阳抹着鼻子，看向程谨严和胡桃，好奇问道：“我像个鬼？” 第104章 暗杀 胡桃必须要打击一下眼前这个自信心爆棚的普信男：“自信点，去掉像字啊，乖。” 众乞丐听到这句话，全部往后倒退，她才是真的鬼吧，往生堂的人身上自带阴煞气息，眼下又是在遗弃依旧的古寺内，他们从来没将寺庙内的破败佛相想得那么恐怖，直至现在出现了胡桃。 黎阳用门板打了个简易的床，铺好后，将婢儿放在上边，婢儿脸上全是汗，不晓得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黎阳心里着急，又无可奈何。 胡桃靠在寺内的梁柱旁，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谣。 程谨严将长刀横放在膝盖上，大马金刀的坐在古寺门槛上，显而易见，今晚，他要守夜。 夜晚很快悄然而过。 乞丐们趁着天明一哄而散，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他们现在必须要去占据绝佳的好位置，不然今天就会饿肚子。 热闹的古寺顿时冷清下来，而这时候，黎阳才看到古寺到底有多大。 相较于归墟死海内的水桥寺，这里，算是真正的佛家大院，周边竖着许多得道高僧的佛塔，这土地里不晓得埋葬了多少佛法大僧。 黎阳看着直勾勾盯着婢儿出神的胡桃，鼓起勇气问道：“你真的是为了收她魂魄才出现在这里的？” 胡桃收起手里的小玩意人，顺带揉了一把狗头湿漉漉的黑鼻子，略微思量，认真答道：“当然，不过……” 话还没说完，便被门外的脚步声打断，她提起长枪打算迎战敌人。 她从来不觉得收取魂魄的狩魂者，不经历腥风血雨。 没想到来者并不是薛府派来的甲士，黎阳一眼便认出是那晚吃火锅时店里的小二，旁边还跟着个满脸堆笑的横肉老板，员外打扮，衣服倒是干净，就是干净得太过于诡异，做生意的哪个身上不带点味儿？嗯？ 两人走到门口，看见持剑的程谨严，便不敢再向前一步，员外打扮的老板手里捧着两个用锦缎包好的礼盒，吩咐小二送过来，小二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这几天薛夫人的意外身死闹得满城风雨，而传言罪魁祸首便与这几人有关，纵然他胆大包天，这时候也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胡桃猛地冲他龇牙，小二身子一软，顿时踉跄倒在地上，锦盒落地滚出两个漆黑的人形塑像。 黎阳初看之下觉得甚是眼熟，仔细一看，呵，竟然是火锅店门口的两尊将军神相缩小版。 老板大骂小二不长眼睛，连忙将神相捧起来，还用衣服擦了擦，道：“有人叫我将这巴蔓子将军的神相送给你们。” 黎阳拦着想去拿的胡桃，自己走了过去，问道：“谁？” 老板垂着脑袋，道：“算命的鹤唳。” 又是那个算命先生。 黎阳暗暗叹息，自己之所以老遇到倒霉的事儿，很大一部分便是源自于那个算命先生，他将神像拿在手中，一股沁凉传遍全身，几日以来堆积的疲倦竟诡异的一扫而空，他心知这两个普通的神相可能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还想发问，但老板先开口道：“还请公子救救我，我一家老小现在全被抓走了。” 他猛然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喊冤道：“我这一生没做过任何愧对良心的事儿，经营祖上传下来的火锅店，也是用天然的材料，没有添加过任何害人的东西，可自打公子来我那吃过火锅以后，那一夜，连着死了三个人，而且都死在饭桌上。” 生死攸关，老板不敢撒谎，便又道：“而今全程通缉你们，还抓了我的家人，让我把神像弄过来，我真的是不想害人啊。” 黎阳身体一震，再看手中的神像，眼前一阵迷糊，不等他反应过来，身体砰的一下便倒在地上。 而刚才还在一旁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店小二，却忽然拉开衣服，露出黑色的锁子甲，手中一柄闪烁寒芒的匕首趁着黎阳到底时快速插向他的胸口。 嗡的一声，匕首插在黎阳身上，始终无法入肉三分，小二持刀的手再次用力，终于扎破了黎阳衣服，紧接着本该昏迷的黎阳却刹那睁开眼睛，一拳砸向小二的脑袋。 一境巅峰武夫，且拳头还包含一股妖魔道下众多大妖的拳意，一个照面便将其击飞。 小二人在半空，程谨严拇指一弹，剑身转瞬即逝，等收剑入鞘时，落地的小二已经尸首分离。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太快了，胡桃都没想到这两人的配合会如此默契。 黎阳脸色不善的看着老板，自己和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帮别人不问青红皂白的来杀自己？他正欲上前发问，老板已经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嘴角流出黑色血液，见黎阳靠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对不起公子，但希望你能救救我的妻儿老小，他们，真的很无辜。” 说完这句话，脑袋一偏，彻底死绝。 胡桃看了眼，唏嘘道：“吃毒药死的，魂魄该下地狱咯。” 黎阳心头没来由的升起怒意，为什么？凭什么？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世事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忽然有种去闯薛府的冲动，只想问个究竟。 眼前的小二该死，因为他杀人在前，但这老板却绝非该死之人，一个苦心经营只求好好活着的平凡百姓，却被人以家人之名，逼着前来送死，这是何等的草菅人命，难道这就是大夏的治国之道，大夏的官员该有的样子吗？ 他听说过大夏都上空文武百官金身如同山岳，可若是以这等心性坐拥金身收取百姓信仰的话，这天下—— 黎阳深深的看着死去的火锅店老板，耳边似乎传来啪嗒一下破裂的声音，长久以来，一直被他视为某种必须遵守的东西正在消散，他抬头看向天空，没有看见自家掌柜落魄的笑脸出来给他解惑，有的只是满城阴云。 程谨严看着黎阳，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湖在剧烈动荡，像是有东西即将破海而出，胡桃也是惊讶的看着他，这个才一境的小小少年，才跨入炼气士行列的修真者，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第105章 天师 黎阳想去讨要一个说法，程谨严道：“我都陪着你，没事儿，也不用怕。” 胡桃吐掉嘴里的核桃，眉毛一挑，道：“看我干什么，本姑娘又不是软柿子，嘿，这些人够胆儿，赶着给我送魂魄的还是头一遭。” 一些没讨到饭的乞丐回来了，站在寺外停下脚步，看着院里还没清理的两具尸体露出害怕之色，他们不傻，当然知道这几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乞丐最是有一双分辨人的眼睛，是好是坏，他们不需看，能直接用心去感受。 黎阳不是坏人，他们敢保证，一眼就能看清的少年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一言不发的程谨严，最是让人琢磨不透，看过去如同云里雾里，让人望而生畏。 黎阳看着不敢进来的乞丐，心里更痛。 跟着乞丐过来的还有躲过一劫的算命先生，鹤唳。 看着院内脸色不好看的众人，他反倒自来熟一样，身上穿着还没换下去的算命长袍，一个大大的八卦旗左右摇摆挡着他的脸，鹤唳一生气，将八卦旗撕了个稀烂，这才拍着手推开乞丐走进来。 “巴蔓子火锅店的老板？”他蹲在地上，看着脸色已经变黑，脖子僵硬的老板，啧啧道：“命不该绝，不算寿终正寝，看来没办法往生了。” 说这话时，还特意看了眼胡桃，大概是你不用藏着掖着，老夫一眼就能看出你的底细，胡桃不甘示弱的挺起胸膛，就差伸出手勾手指来一句你过来啊的话了。 鹤唳又看向身首分离的店小二，摸着下巴道：“他该死。” 黎阳猛地冲上前，不算高大的身体依然拧起算命先生的衣领，寒声问道：“为什么？” 鹤唳明知故问的道：“什么为什么？” 黎阳气急败坏道：“你为什么要让我来趟这个劫，关我什么事，我就想赶紧去龙虎山救我妹妹还有错吗？” 看着歇斯底里脸色涨红的黎阳，鹤唳轻飘飘的举起手放在他肩上，一瞬间，一股大力传来，只是一挥手，便将黎阳狠狠砸在古寺的大门上，门板应声破裂，碎了一地，黎阳挣扎着起来，脚步一蹬又冲了过来，这一次，他拔剑了。 黎阳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更没有这般丧失过理智，在归墟死海被程谨严的军队逼入死角，宁愿粉身碎骨的他都不曾这么癫狂，可是，自己真的很无辜也很无奈啊，重要的是，一个不该死的普通百姓就这么死在眼前，谁都可以死，火锅店老板绝不该死。 这是一条冤命。 因他而死的命， 而导致这一切的便是眼前不着调的算命先生鹤唳。 鹤唳看着尽显癫狂的少年，狰狞的脸上全是认真和无助，像丢失了心爱的娃娃一样，他实在是忍不住想笑，如果这个少年的心性也就这样的话，今后也就注定这样了，一个身上担着几乎是天底下最重因果的人，竟然恪守着与人为善的初衷，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闻所未闻，他哪里会相信真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你到底是谁！”黎阳咆哮着喊道。 声嘶力竭，嗓子跟着沙哑起来， 婢儿睡眼朦胧的从屋内出来，听到脚步声，黎阳顿时清醒过来，立即将她抱在怀里想捂着对方眼睛，不让她看眼前这血腥的一幕。 可早就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婢儿，哪里甘愿当个小女生？她挣脱黎阳的手，道：“挡什么挡什么，我又不怕，啥我没见过啊，真是的，不就死两个人吗。” 所以，这小女孩更有趣。 鹤唳朝门口不知所措的乞丐看了一眼，道：“帮忙把尸体埋了，摆在这儿实在是晦气。” 说罢，扔下几块碎银子。 乞丐们刚才听得大气都不敢出，强行闭着耳朵，听到这话如蒙大赦，拖着尸体朝古寺的后院走去，这轻车熟路的动作，哪里有第一回掩埋尸体的生涩感啊，黎阳刹那明白过来，原来这古寺就是鹤唳的栖身之所，而乞丐们早就和他认识了。 想来埋尸体这种事儿，没少干，一时间心里更加愤怒。 鹤唳看着又要暴走的黎阳，叹了口气，掀开衣服，腰间悬挂的玉牌让黎阳重新变得冷静。 只因为玉牌上写着龙虎山三个字。 玉牌摇晃，翻转过来，后边是白鹤二字。 白鹤？黎阳想到了那个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白鲸。 鹤唳得意的道：“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臭小子。” 他忍不住想要敲打黎阳的脑袋，后者脑袋一偏，躲了过去。 黎阳呼吸急促，两眼通红，欲言又止。 鹤唳看向程谨严和胡桃，一抖衣衫，道：“龙虎山白鹤，冒昧了。” 胡桃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既然对方已经敞开身份了，她也不能继续装模作样，礼数还是要有，但并不是女儿家的微微一福，而是极其豪爽的抱拳道：“往生堂胡桃，拜见白鹤天师。” 鹤唳点头，笑道：“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呢，十几年不见，竟然当堂主了。” 神秘莫测的往生堂，往往能让各大山头仙家闻风丧胆，因为他们出没的地方，说明有大能即将陨落，而他们的出现，往往伴随着一把大铁叉，将打算瞒天过海借尸还魂或者转生的大能魂魄叉走。 不是地府的人，却行使着地府的权力，问题便在于，往生堂的人似乎得到了天地意志的偏爱和眷顾，一旦狩魂叉插下去了，谁也不能反抗，否则便是与天道为敌。 胡桃骄傲的昂着脑袋，弹了弹狗鼻子：“我老听师傅说起天师，说天师年轻的时候诱惑他去丽春院看风景。” 鹤唳脸色一变，尴尬着打岔道：“没有的事儿，别听那不正经的东西乱说话。” 胡桃一脸的高深莫测， 鹤唳这在心疼的看向黎阳，道：“白鲸回到龙虎山主持大阵，脱不开身下来接你，所以我来了，你又是那个人的弟子，说什么我也得保你平安无事。” 黎阳根本不信这番鬼话，他手上带着王座男子给他的手环，能够屏蔽天机的逆天之物，这小小的天师能识破？鹤唳显然猜到了他的想法，解释道：“婢儿身上留着白鲸给她的信物，只要这东西靠近，我就会感应到。” 前往龙虎山，必经璃月城，鹤唳找不到他们，干脆在这里摆了个摊子守株待兔，靠着算命也能混吃混喝，全当下山体验人生了。 黎阳问道：“这么说，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了？” 第106章 来势汹汹 鹤唳坐在门槛上，倒也显得随意，没有高人的洁癖，他笑道：“哪能啊，我虽然是个算命的，但人岂能算得过天。” 他笑了笑，道：“这段时间也发现璃月城一些有意思的事儿，诸如曾经在这里坐化的璃月大仙，还有这城西的古寺。” 黎阳这才想起城西有危险的说法。 难道最危险的就是这古寺？他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想法。 鹤唳道：“这古寺，本身便是璃月大仙的道场，哦，当年这里不是寺，而是道观，璃月大仙坐化的原因据传是境界无法突破，眼看大限将至时迫不得已专修佛法，以求结成舍利子来个转世，结果舍利子炼没炼成姑且不说，反倒留下一颗璃月珠的传说。” 胡桃接了一嘴：“可惜呀，失败咯，魂归天地，多年修为一朝散尽，连个残魂都没留下。” 鹤唳嘴角一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胡桃笑道：“又不是什么秘密，这城内谁不晓得啊，你当我来这里就光顾着逛街吃东西吗。” 鹤唳道：“那你可能不知道了，这所谓的璃月珠，也许就是璃月大仙的舍利子。” 他指着寺内金身已经开裂的泥塑雕像，道：“他就是璃月大仙的塑像。” 三人说着话，程谨严忽然拔剑而起，径直走到古寺门口，像个门神一样站在那，鹤唳也是忽然起身，走了过去，胡桃见状心知不妙，起身相迎。 就在黎阳要跟过来之时，三人同时回头，胡桃道：“你就站在那不要随意走动。” 黎阳：“……” 鹤唳对于外面发生的事心知肚明，屈指一弹。 一道符箓升空而起，很快便垂下青色光幕将古寺罩在其中，紧接着便打了个响指，背后兀自出现一支半人高下的大毛笔，黎阳看得很仔细，与白鲸的不同，但更加厚重，笔尖有刺眼的光芒不断闪烁着，好像一笔下去，便能开天似的。 三人中，要数修为境界，鹤唳最是让人看不透，他比胡桃还要高一个辈分，却又和白鲸互道师兄弟，但年龄又比程谨严还要大，虽然看起来是个中年人模样，给的人感觉，却又无比老道。 久经人事浸泡的他，早就不复天师风采，成为一届屁民。 大军停留在古寺外不远处。 那个被黎阳一脚踢爆气海的年轻将领今儿个又活蹦乱跳的出来了，骑着高头大马，满眼的狂傲姿态。 上千士卒将古寺团团围住，水泄不通，犹如铁桶，到底是璃月城五大家族之一，其底蕴之深厚可见一斑，想要让破碎的气海从新焕发一新，相当于整个人都重新活了一遍，脱胎换骨，其间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天材地宝才能做到这一步。 明明只是个普通将领，哪来的资格享受这等资源？ 只能说，他的身份不简单。 将领身边还跟着个穿着随意的中年男人，长胡须，剑眉，墨色长发扎在脑后，看着矗立在璃月最西边的古寺，问道：“他们逃到这里就没想过被这里的鬼怪吃掉么，呵呵，胆儿够大的。” 可能这话触动了什么机关。 以至于畏畏缩缩在墙角的诸多乞丐跟着发出叫声，起初是不大声的微鸣，而后化作低吼，紧跟着便摇身一变。一直被黎阳可怜的他们，居然全是山精水怪，随着外面的马蹄震动而显现原形。 黎阳看得目瞪口呆，还有这档子事。 这可是璃月城，怎么会容纳如此之多的山精水怪。 鹤唳回头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只是这里的客人，不能因为自身的麻烦让这群小家伙没了栖身之所，若失去这古寺的庇佑，他们的下场会很惨，要么被炼化成材料，要么被人给炖了。” 山精水怪们听到这话，纷纷跪在地上对着鹤唳磕头，高呼着上仙。 鹤唳摇头道：“我可不是上仙。” 旋即猛的一跺脚，脚踩的地方便冒出一串青烟，一个浑身褴褛的白胡子老头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很矮小，只比十岁的婢儿高出半个脑袋，杵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在初晨的雾气中，看见是鹤唳召唤他，神色一变，哭丧着道：“鹤唳大人，我什么都没干啊，他们能冲破结界进入城西地带，是因为身上带着秘宝，我也没辙呀。” 黎阳这才反应过来，感情这厮是这里的土地。 鹤唳吩咐道：“保护好他，记你大功，以后来龙虎山请你喝酒。” 小老头眼神放光，拍着胸脯表示放心，叫他干架什么的不行，但若是保护一个人，应该……问题不是很大。 他回头看着目光清朗的黎阳，心里一震，好清澈的少年，他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拐杖画了个圈。 画地为牢。 “公子只要不出这个圈，老头子我保证便是天塌了，也不会砸到你的脑袋。”土地开始吹起牛皮，浑然没发现鹤唳说的话并无意义，他想去龙虎山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死，唯有死魂魄才能脱离土地神位的束缚。 轻骑缓缓走来，黎阳看到了被他暴打的将领，对方也看着他，目光喷火，对着身边的人喊道：“就是他。” 旁边的中年男人眉毛一掀，掠过门口的三尊门神，直接看向黎阳，抬手之际，一张满月弓刹那出现在手心，弓拉满后，虚空自动凝聚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箭，但他并没有射出来，而是瞄准了门口的鹤唳。 “既然是山上仙人，就好生在山上修炼，何必参与凡人的事儿。”很明显，他并不怕鹤唳。 胡桃警惕的看着这中年男人，第六感告诉她此人很危险。 中年男人又将目光落在胡桃身上，吸了吸鼻子：“往生堂的人，也要替人当狗么。” 胡桃掐了掐狗鼻子，笑道：“姑奶奶会亲手把你的魂魄打入地府。” 中年男人笑眯眯的看着众人，浑然不惧，回头对年轻的将领道：“以前你总对你爹说供养我是件吃亏的事儿，那是因为你年幼无知，根本不晓得我有多厉害，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这藏剑三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第107章 调虎离山 是的，他身上没有箭，但在这句话说出口以后，身后数百轻骑身上的箭全部飞了起来，悬浮在半空，便是黎阳手里的铁剑条，有那么短暂的瞬间，都要奔他而去，这方圆上百米的高空，被密密麻麻的箭充斥，远远看去，如同升起一座箭山。 藏箭三。 蜀山一位被公然除名的长老，一身箭术登峰造极，可惜此人心术不正，想要修炼古天庭时代的邪箭仙剑法，此事暴露后，引起蜀山震荡，当代掌教当着所有人的面废掉了他的修为，后驱逐下山。 短短二十年，藏箭三倚靠邪箭仙剑法，不仅重新恢复修为，还更上一层楼，成就金丹大道。 金丹地仙是炼气士的分水岭，金丹剑仙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望着被土地圈在牢笼中的黎阳：“记住了，我叫藏箭三，是一二三的三，不是山头的山。” …… 五大家族的族长就在高台上看着，璃月城依山傍水，仙家楼船在南面渡口，北面是一座高山。 山顶上还倒悬着一座山，上方亭台楼阁，宫殿林立，这儿，才是他们真正的大本营所在，也是底蕴所在。 倒悬山上有一人高下的铜镜，而铜镜中，正出现着藏箭三挥剑的画面。 五大族长觉得尘埃落定，不想再看，在他们看来，有着金丹修为的邪箭仙，足够将他们绞杀成碎片了，而他们要做的，便是以倒悬山的力量，屏蔽此地天机，不让在天幕上巡逻的儒家圣人发现有金丹地仙在人类城池中出手。 其中一个年岁较大的人，便是薛家家主，他坐在中央，显示了他的身份，望着铜镜内的流光溢彩，转而笑着看向众人，道：“想必你们已经听说了鹤唳的身份，虽说也是金丹地仙，但动起手来，不是阿三的对手，那胡桃就不用多想了，往生堂的人，别人怕他，我薛家可不怕她，此事儿完结后，定要将她拿下送给我儿当个床笫丫鬟。” “其余几人呢？”有人问。 薛家族长目光一凝，道：“一杀了之。” 众人脸上流露出笑意，事实上他们根本就不信这句话。 薛家族长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能骗过他那白痴一样的儿子，而骗过满城百姓，又岂能骗得过他们？都是一丘之貉，拔下一根眼睫毛都是空心儿的，装什么装呢，谁不晓得那少年和小女孩，才是重中之重。 否则，又怎么可能耗费大手笔提前在古寺布局，安插土地和山精水怪？ 不想抹了他的面子，只能跟着附和道：“说得对，杀了了之，才到璃月城便谋杀薛夫人，简直罪该万死。” …… 万箭并没有击中黎阳所在的牢笼，反而全部停留在半空，只因千钧一发之际，鹤唳在半空写了个定子。 这不是法则，而是龙虎山道士对规则的运用。 而且鹤唳还不是寻常的金丹地仙，他一直坐镇龙虎山最危险的锁妖塔旁边，被冠以天师之名，又岂能简单角色？黎阳并不晓得眼前的道人，便是他一直想到龙虎山去寻找的天师，眼见漫天剑雨被定格在半空。 他气血上涌，铁剑条忽而飞了起来，惊天剑气爆发。 黎阳无法出剑，可铁剑条却自己贯穿了牢笼，将上方的箭雨捅出一个大窟窿。 鹤唳目瞪口呆。 程谨严见怪不怪了，黎阳身上发生任何常理不能解释的事，在他眼里都稀松平常，胡桃瞪大了眼睛：“卧槽你个小兔崽子，身上藏着仙剑啊。” 铁剑条落回地面，剑尖那点米粒大小的透亮失去了光泽，重新被铁锈覆盖，毫不起眼，甚至剑柄处还冒出了青苔。 黎阳大口呼吸着空气，想走出牢笼将铁剑条拿回来，才赫然发现刚才还和和气气的土地面露凶相，一拐杖打在他的手上，同时衣袖一卷，将铁剑条圈进了袖口内。 不等黎阳反应过来，周围的山精水怪一拥而上，黎阳暗道不好，首先想到的便是睡在古寺内的婢儿，他想奔过去，可面前已被山精水怪挡住了去路。 门口处的程谨严意识到不妙想要转身支援，哪知藏箭三猛的一跺脚，众人瞬间被转移到另外的地方，连同为金丹地仙的鹤唳也被一并带走。 结局已定。 倒悬山上的薛家族长背过身子，走到悬山的栏杆处，低头望着下方滚滚白云，他们薛家掌握璃月城这么多年，炼化璃月珠这么多年，最后才发现缺少了两位重要的材料，极阴和极阳，因为璃月大仙先是仙人后是和尚，所以留下的璃月珠内蕴含着两种大道和气息。 想要中和的话，按理说寻找道士和和尚，但经过他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发现事实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就这么一直持续到黎阳进城。 那天还在府上过着闲情逸致生活的薛家族长，被族内高层秘密叫道倒悬山上，说出了一直不见动静的璃月珠出现了变化，最终推断出，要炼化这颗大仙人留下的珠子，需要黎阳的婢儿的魂魄。 …… 暴怒中的黎阳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不可能让婢儿眼睁睁的消失在眼前，看着拦路的山精水怪，火力全开，以妖魔道下学来的拳法，打得他们哀嚎不断，还有阻拦者，直接撕碎，可当他拼尽全力冲回殿内时，哪里还有婢儿那小小的身体？空荡荡的门板上，只有婢儿挣扎过的痕迹，还有一把磨得极为锋利的菜刀。 原来他们早就中了调虎离山。 而这一切从他们进城开始，便已经被人算计着走了。 黎阳呆愣在原地，冷冷失神，许久过后才发出一声惊天怒吼，眼睛通红，密密麻麻额血丝缠绕在瞳孔上，看着就像魔神降临，过于狰狞的模样使得想要击杀他的山精水怪都被镇在原地，不敢向前。 黎阳不曾发觉，自己身后出现了一团阴影，而在阴影中，还有一张五官清晰的人脸在若隐若现。 人脸看着失去理智的黎阳，摇了摇头。 于是， 神只少女再一次掌控了黎阳的身体，作为他的气海神只，又心甘情愿的签订了契约，所以她才有这个能力在关键时刻控制这具身体。 “黎阳，妖化。” 第108章 碟中谍 刚说完，雾气弥漫，蛰伏于一旁的年轻将领出现在黎阳身旁，看着这会儿失去理智的对方，嘴角带笑，这一刻的他，气势高涨，一剑横去，黎阳撞破古寺柱子，头一栽歪昏死过去。 …… 程谨严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这个手握重兵当了二十年藩王的人，带领黎朝征战天下，屡战屡胜，无往不利，货真价实的战神，竟栽在几个原本并不起眼的跳梁小丑手中，还一步步自觉的走进别人下的圈套中。 他手杵长剑半跪在地，抬头看着一旁一语不发的鹤唳，若不是他故意卖弄玄虚，众人又何故会走到这一步，胡桃也是气得不行，此次下山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婢儿不容有半点闪失，否则造成的后果，即使往生堂倾尽全力也无法挽回。 鹤唳自觉理亏，仰头看着天上那座高高倒悬的大山，道：“这有什么，杀上去，把他们夺回来。” 这位坐镇锁妖塔无数载的龙虎山天师，终于升起一股杀意。 薛家，狗贼。 被戏弄的三人想要立即回城，却发现几座城门口上已经派有重兵把守，城墙上还摆放着诛仙弩。 诛仙弩是大夏兵部打造的一种巨型弓弩，威力巨大，造价高昂，只能射一次，可哪怕只有一次，也能击杀金丹地仙之下的所有存在。 薛家坐镇璃月城无数年，底蕴竟然如此深厚，完全超出了常人的想象，按道理来说敌方城池若不是在边关要塞之上，朝廷不可能下发这种威力巨大的诛仙弩的，可眼前不仅有一架，而是四架之多啊。 这么说起来，薛家在朝廷中有人，而且那人位高权重，能够调动兵部的库存，其官位品级只怕只在三公之下，六部当中。 程谨严看着上方传来摄人心魄的诛仙弩，气得双眼喷火。 谁也不晓得里面还有什么阵法存在，如果强闯，只能让自身陷入险境。 可若不闯，黎阳一旦出了事，他程谨严也得跟着陪葬。 胡桃气得原地跺脚：“你不是很能耐吗，你不是还抱过我吗，你倒是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啊，被别人当成猴子耍，还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中？大哥，大爷，我叫你爹爹行不？赶紧想想办法，迟一步那小女孩就完蛋草了。” 这么个秀气好看的美少女，气得不顾形象的直接粗口。 鹤唳苦笑不已。 …… 那座黎阳曾吃过火锅的酒楼，巴蔓子将军的神像依旧坐落两侧，威武不凡，戏弄程胡鹤三人的藏箭三并没有立即回到那座悬山上，而是特意来到此地点了一桌丰盛的牛肉火锅，身旁坐着体态优美，面容姣白的年轻女郎，一人帮忙夹菜，一人帮忙捏着肩膀，好不逍遥快活。 藏箭三今天很得意。 在蜀山那么多年郁郁不得志，还要恪守各种戒律清规，不仅如此，每天还要被天上的儒家圣人监视，他觉得这辈子能够修炼这门邪箭是他的福分，让他脱离了蜀山不说，还捞到了一个大逍遥大快活。 而今已经是金丹地仙境，至少还有个几百年的光阴可享受。 他享受着两侧美女的服务，一手捏着粉嫩的小葡萄，另一只手则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脑海飞速旋转着。 薛家有璃月珠的事他很清楚，正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在做完这件事后没有立即回去，他不是傻子，现在回去无疑自讨苦吃，薛家得到了想要的东西，那么他就是个多余的祸害，正是卸磨杀驴的好时候。 藏箭三冷哼一声，看向门口走来的几个人，道：“等候诸位多时了。” 那几人面色并不好看，在悬山上被薛家族长肆意的炫耀，早就激起了他们怒火中烧，只是不好直接表明发作。 藏箭三拍了拍手。 身边的人退了下去，同时将房门关好，见状，藏箭三取出一张符箓贴在门上，隔绝外界查探。 做完这一切方才松了口气，道：“薛家已经在炼化璃月珠了。” 坐下的四个人，正是璃月城除却薛家的另外几大家族族长，这些年随着薛家的势力不断壮大，他们的产业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赚钱的门路全被垄断，他们只能做些下九流的生意，这让同为璃月五大家的他们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听到藏箭三这句话，其中有人当即冷笑道：“有又如何，当真以为能在璃月一手遮天？” 藏箭三给众人倒满酒，问道：“各位可有什么想法？” 先前冷笑的中年男人道：“璃月城下不是压着大妖的残魂吗，放出来，吞了他们。” 藏箭三淡淡道：“这只会招来天上的儒家圣人，到时你我都讨不到好果子吃。” 被当面反驳，中年男人的面色不太好看，他双手抱胸，没有喝酒：“藏兄有什么好的意见不成？” 藏箭三慢悠悠道：“乱。” “乱？” 四人齐刷刷的看向他。 藏箭三笑道：“正是，乱，护送那少年和小女孩的三个人，身份大有来历，一个是龙虎山坐镇锁妖塔的天师，一个是往生堂堂主，一个气息古怪，不像是大天下的人，但又有大天下的气息，这三人各自代表了一方势力，这次被我和薛家联手戏耍，想必这会儿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了。 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他们撕一个口子，让他们去折腾，我们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眼下璃月城的几座城门已经被薛家摆上了诛仙弩，他们进得来吗？”刚才的中年男人冷笑道。 藏箭三一口将杯中的酒水喝干，道：“那你们现在去看看，那诛仙弩还在不在。” 闻言，中年男人脸色大变，诛仙弩身上有特别的标记，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这个蜀山叛徒怎么做到的？ 见众人眼里全是震惊之色，藏箭三心里很爽，他就喜欢这种感觉，不断制造惊喜，让别人认为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他清了清嗓子，道：“这些年你们真当我白混的？他薛家那我当枪使，也不想想，他们凭什么？” 中年男人站起身，拍手道：“藏兄还真是滴水不漏。” 第109章 又被打了 藏箭三看了他一眼，将杀意慢慢压了下去，总有人要去死的。 …… 所以当程谨严发现城墙上的诛仙弩忽然不见时，还以为看花了眼睛，鹤唳自觉理亏，提出去看看，程胡二人自是答应不过。 不多时，鹤唳便折返回来，语气里满是惊讶之意：“还真没了，他们到底在玩什么？” 胡桃抄起地上的长枪，道：“管他玩什么，总之现在对我们有利，墨迹啥呢，走呗，捞人去，晚了估计连骨头渣都没了，到时候我没法交差，就跑到你龙虎山，一头撞死在锁妖塔上算了。” 胡桃距离金丹地仙只有一步之遥，能不能一头撞死姑且不说，若这么个倔脾气又不好相处的丫头片子真的去龙虎山耍泼皮，那他鹤唳也不用混了，干脆学着她说的那样，找块豆腐抹脖子，永远闭上眼睛不见人才好。 鹤唳一拍大腿，道：“就这么着，咱们打上悬山？” 程谨严差点气笑了，这两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他甚至有种将他们脑袋扒开看看里边儿到底装的什么的冲动，但眼下的确没有什么妥当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相较于呆在这里想办法，时间上对他们的确很不利。 三人一拍即合，借着鹤唳的隐身符，悄然溜回了城里。 路过城门口时，明明触发了感应，却迟迟不见有人来喊打喊杀，这让鹤唳怀疑自己才学的隐身符箓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厉害，于是跳出来又走进去，来回折腾好几次才确认是符箓没问题。 当然，他没看到城墙上的守卫黑着脸，假装视而不见。 这守卫能划水得如此厉害，还不是因为面前正摆放着一口黑金长剑之故，这可是个好宝贝啊。 能让他的实力得到提升，尽管只有二境武夫的血气，有了此剑后，能与三境相听并论，等此番事了便辞去守卫之职，换一个城市谋取好点的差使干，余生便是夜夜笙歌夜夜欢了，真是快哉。 守卫笑得合不拢嘴。 程谨严率先回来的地方便是城西古寺。 胡桃道：“这里我来查探过，此前的确有乞丐。” 程谨严当然知道他们到璃月城时，胡桃夜探城西的事，只是没说而已。 鹤唳又尴尬了一点。 但紧接着便一脚狠狠跺在地上。 不一会儿，青烟冒起。 那个两面三刀的土地看着杀气腾腾的三人，腿都软了，跪在地上如丧考妣：“大仙，小老二我也是被威胁的，他薛家人说如果不答应帮他们，就废了我的金身。” 胡桃冷笑道：“你就不怕我废了你的金身，啊？” 胡桃弯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矮矮一截的小老二，用手指戳着他的脑袋：“你现在就要付出代价。” 程谨严打断了胡桃的话，问道：“你可知道他们把小女孩掳到什么地方去了？” 土地这会儿已经傻了，但终究是做了违背良心的事，心里也是愧疚不已，每次回想到黎阳那双崩溃的眼神时，他便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无法自拔，曾何几时，自己一心只为百姓服务的土地爷，从未干过缺德事儿。 但这几天的事，每一件都在违背着他的原则，偏偏他还去做了。 真的是活得越久越怕死吗？ 土地说道：“他们上倒悬山了，我亲眼看见的。” 胡桃冷笑道：“你哪知眼睛看到的？就你这绿豆大小的芝麻眼，也能看到那些大人物往哪里走的？” 土地知道对方是在嘲讽他，心里苦涩：“他们忽略了我的存在，之所以利用，是因为我那画地为牢之术能够为他们所用。” 山水神灵，地方城隍与土地，虽然不能继续修行，但天生掌握天地规则，能够自由运用，这是炼气士无法与之相比的。 即使以鹤唳这种金丹地仙的境界，也无法使用画地为牢。 程谨严抬头，从古寺的位置往上看，恰好正对着悬山的底部，他下意识问道：“这里难道是悬山的连接处？” 土地愣了愣，道：“小老儿真不知道。”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了，程谨严便伸出手，一巴掌拍在土地老头儿的脑袋上，平淡道：“那你就去死吧。” 手中用力。 这位被大夏赐封的正统神灵，庇佑一方的土地，便被捏爆了金身，粉碎了元神。 胡桃还是第一次看到程谨严流露出这一幕，她心里并不害怕，反而显得很兴奋，道：“你要是早这样，黎阳也不会被别人弄走了。” 程谨严默默不语。 …… 悬山，薛府。 阵法重重的密室中，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悬浮在半空，一会儿释放出空灵之气，一会儿又浮现圣洁之光。 薛家族长和那位年轻将领盘膝坐在旁边，小心翼翼的汲取着珠子内部的灵气和大道感悟。 他薛府能够走到这一步，全得益于璃月大仙的璃月珠。 而今，正是炼化的关键时刻。 丹炉已经备好。 被捆成种子的黎阳悠悠转醒，迎面便碰上了那位被他暴打过的将领目光，原来，他的身份是薛家嫡子。 黎阳扫视四周，不见婢儿的身影，心头着急，但不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震开身上的绳索。 旁边的年轻将领阴森笑道：“别白费力气了，这是捆仙锁，兵部打造的稀罕物，你当是普通绳子啊，白痴。” 黎阳看着他，问道：“婢儿呢？” “婢儿？”年轻将领笑道：“你说那个小女孩吧，死了。” 黎阳听罢，脑袋嗡的一声，像是炸了开来，一股狂暴的气息顿时不受控制的在丹田游走。 年轻将领看着痛苦不堪的黎阳，一脚踩在他脸上：“你不是很牛逼吗，啊，现在牛逼不起来了吧，狗东西，来我璃月城就该乖乖夹着尾巴做人，咋就这么喜欢瞎折腾呢，小爷我今儿个弄死你。” 黎阳像是失去了魂魄，任凭年轻将领的拳头落在身上。 也许这两人都不会发现，此刻的黎阳，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那股狂暴的气息已然到了爆裂的边缘。 以至于当年轻将领一脚踩在黎阳脑袋上，明明感觉像是踩到了某种硌脚的坚硬之物，都没有低下头来看看到底是什么。 薛家族长就这么看着，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走出被暴打的阴影，重回自信，所以只有让他来杀了黎阳，才能突破心结，否则大道受阻，终身只能止步于此。 等打得差不过了，他才收回脚，而地上的黎阳早就狼狈不已了，遍体鳞伤，到处都是血，看着奄奄一息的他，年轻将领便开口问道：“爹爹，时辰到了么。” 第110章 营救 “大……大概是到了吧。”有这么一瞬间，在听闻这句话时，这位薛家族长忽然变得结巴起来。 年轻将领微微一笑，右手抓起黎阳的脑袋，眼下，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他，让对方心里升起变态的快感。 浑然不觉此刻的黎阳变化已经快要完成，那层细腻的鳞甲几乎将黎阳除却脑袋之外的所有地方占满，所以在年轻将领露出邪笑时，黎阳忽然努了努嘴吧，似想说点什么，对方见状，不由将脑袋伸了过去，本想朝他继续嘲讽，谁曾想一只沙包大的拳头赫然出现，砰。 电光火石见，年轻将领被击飞出去，狠狠撞在密室的天花板上，坚硬无比的大理石块，愣是在这强大的冲击力下被撞出一个大坑，直接将对方镶嵌在内，许久未曾掉落下来。 实在无法想象，被一直压制的黎阳会忽然有了反制的力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少年，前一刻还在即将断气的边缘徘徊，后一刻就成了魔鬼？这里是他薛家的密室，是他薛家的主场啊。 年轻将领满脸是血，黎阳刚才的一拳几乎将他脸都给打变形了，高挺的鼻梁骨粉碎性骨折，歪在一旁，鼻血不要钱的往下哗啦啦留着，那口铮亮洁白的牙齿也在他张嘴吐血的时候碎了一地。 只比刚才的黎阳还要变得狼狈。 他不敢想象， 哪怕现在他是被揍的人。 “爹……杀……杀了他！” …… 偷摸上来的程胡鹤三人，正在推算黎阳的位置，胡桃有所感应，道：“我能感应到那个小女孩的位置。” 说罢，目光看向鹤唳，对方身上也有感应婢儿的东西，果不其然，他也是一脸惊奇道：“虽然很微弱，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还活着。” 对于程谨严来说，婢儿的死活和他没有多大的关系，他只想第一时间把黎阳捞出来，只有这样他才有继续活下去的资本，不然黎阳断气，下一个便轮到他自己了，迫在眉睫的生死考验，让他不得不展现出自己的全部实力。 程谨严大袖晃荡，神色凝重，眼神如刀，望着在白云中起伏的宫殿群，杀机毕现：“你们去找婢儿，我去救黎阳。” 他不愿意藏头露尾，更不想做起事来束手束脚，平时在黎阳面前多少得保持点形象，别忘了，本质上，他是个杀神，是带领黎朝差点就统一归墟死海的人，当真是好脾气不成？ 胡桃和鹤唳都不觉得这番话有什么问题，眼下的确不能一起行动，分开是再好不过的决定了。 鹤唳忽然说道：“你虽然是从那地方走出来的，不过，我应该知道你是谁。” 程谨严疑惑的看着他。 鹤唳笑道：“那孩子就交给你了，剩下的交给我和胡桃。” 程谨严点点头。 胡桃看向前方，道：“小心。” 三人暂时分开，各自朝着目标前进。 鹤唳和胡桃正准备悄悄咪咪摸进去时，却见后方的程谨严忽然一跺脚，杀气外放，这个当了二十年的藩王，这一刻似乎重回到了带兵冲阵的现场，拔剑祭天，整个人迅速往前冲去，哪里有半点低调的意思。 胡桃翻着白眼道：“得了，还说小心行事呢，这家伙还真不是让人省心的料。” 鹤唳乐了，道：“你又多让人省心呢？” 胡桃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手中长枪一甩，火龙游走，整个人化作一道红色闪电撞向感应之处。 而她也巧妙的蹭上了程谨严的热点，相较于对方造成的震动，她身化火龙只是渺小的一粒光点。 薛家的主场，哪里能轻易让人打进去？ 当程谨严冲进第一环的阁楼时，光晕流转，一座大山在半空凝聚成型，当头朝他落下。 大阵瞬间催动，程谨严看着大山不屑一顾，手中长剑往上一抬，惊人的剑气凝聚成实质，只是一个斩击，便将大山从中切开，削成两半。 鹤唳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这这这，这不是剑术吧？他是剑修？” 胡桃咧嘴道：“不是，就是纯粹的挥剑。” 鹤唳瞳孔一缩，如果真不是剑修的话，那就恐怖了，程谨严的确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剑修，并没有以剑为本命物，手里的剑只是他的武器而已，哪怕折断了换一把就是，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然而刚才那一剑，分明让鹤唳看到一丝反扑的韵味。 他深深的看了眼程谨严，将心里的疑惑压下，然后跟着胡桃朝着婢儿所在的位置冲去。 外面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密室中的两人注意。 薛家族长一感应，便发觉有外敌入侵，不由脸色大变，外人根本上不来悬山，能做到这一步，只能说明有人和他们里应外合，将他们接引了上来。 薛家家族气得脸色铁青，稍微一想便知道是谁。 “真是个狗东西，喂不家的白眼狼。”他抱着意识模糊的年轻将领，怒火滔天。 此刻，黎阳就站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已经完全妖化的黎阳，脑袋上长出了两根犄角，目光变得邪魅，那张清秀的脸庞也在妖化过后透着孜孜不倦的媚态。 这是他第一次在大天下妖化。 悬山上空风云变幻，云海动荡，天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厚厚的云层往下坠落，远远看去，如天空都要塌了那般。 薛家族长看到这一幕顿时知道了黎阳的身份，归墟死海的秘境，他虽然没有派人参与，但回来的人都在口口相传着一个人。 那个人，可以妖化。 那个人拥有妖族血脉。 那个人帮助黎朝天子拿到了真龙天子剑。 也是因为那个人，归墟死海降临大天下后，破格朝着妖族天下方向进化，生出了完整的妖族天地意志之心。 “你是黎阳！” 黎阳抠着指甲，瞥了一眼暴怒的薛家族长，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黎阳，怎么了？” “好啊，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薛家族长凝声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要闯进来。” 受妖化的影响，黎阳的态度也出现了变化，听到这句话瞬间便笑出了声：“大哥，大爷，你把我弄上来的好不好，动动脑子，是不是傻了。” 第111章 借你一剑 薛家族长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普天之下还有人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种没有半点敬意的话。 大放厥词？不，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再看黎阳的眼睛，分明充斥着不屑之意。 他哪里来的底气？ 妖化能够对他身体带来增幅，但这并不能改变境界低的现实。 薛家族长气笑了，只是这一幕太过于荒诞，让他产生了不真实感，这一刻，这位薛家族长想要将黎阳就地格杀，不带半点同情那种，当然他也不会同情。 就在他要出手时， 密室一震，一身杀气的程谨严提着长剑从破开一个洞的方向徒步走来，他身上有很严重的伤，大概是在强行冲阵时遭到了反噬，也有可能是受到了薛家其他的供奉攻击。 不能否认的是，真正出手的供奉并不多，很多人在察觉到有人攻打薛家时，非但没有出手，反而暗中破坏了大阵的运转，这才能让程谨严这么快的冲进来。 薛家族长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什么，他怒火中烧，暗恨那些供奉的狼子野心，已经想好等这件事尘埃落定后，要对他们来个大清洗。 程谨严看着黎阳还活生生的站在那，悬在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快步来到他身边，上下检查。 黎阳笑道：“没有缺胳膊少腿，身体部件都还在。” 程谨严对这种状态下的黎阳有点不舒服，但还是凑近了身体，低声道：“你就在这里不要走动，其他的交给我，那家伙的境界即将跻身五境金丹地仙，他要杀你易如反掌。” 黎阳会心一笑：“这不是有你嘛。” 程谨严挑眉看了黎阳一样，在他心里，大概是觉得黎阳和他自己一样，都知道是假惺惺的作态而已。 他没有真心把黎阳当成主人，哪怕一口一个少主叫得亲切又感人。 听到这句话，程谨严的心微不可查的变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僵硬着笑容回头，对着薛家族长道：“你知道惹了谁么？” 他指着黎阳，又道：“就你脑子能活到现在，不知道是怎么坐上族长之位的，倘若薛家上下都跟你一个德行，那你薛家注定要完蛋。” 程谨严不喜欢羞辱人，可眼下这一幕还是没让他忍得住。 难以想象，一个坐镇璃月城的庞大家族，位列五大家族之首，内部居然如此不堪一击，若非刚才冲阵让他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无论如何都是不相信的，表面那么强大，内部会这么脆弱。 心怀鬼胎四个字，刚才可以用在薛家的每一个人身上。 终究是太怪诞了。 薛家族长面色阴冷，嘴唇哆嗦，给气的，他已经快要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一身气势像是倒流的瀑布，不受控制的宣泄着。 行走人间，谁的拳头硬谁就有了话语权。 这么直白浅显易懂的道理，谁又想浪费多余的口舌？ 薛家族长不紧不慢的将璃月珠收进体内，一身狂躁的气息顿时安静不少，这是他的积淀，故而没有彻底失态。 程谨严察觉到不妙，想让黎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晚了。” 薛家族长识破了程谨严的念头，抬手打了个响指，不大的密室轰然倒塌，尘埃散尽后，四根庞大的柱子凭空出现，每一根柱子上都有蛟龙盘旋，而薛家族长则站在一头蛟龙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程谨严和黎阳，道：“听过狱锁狂龙吗？” 程谨严脸色一变。 黎阳却没听过这是什么，刚要发问。 四方的柱子陡然外放精光，一股庞大的压迫力瞬间传来，他身体几乎是在这压力到来的瞬间轰然崩塌在地，想要动一根手指头都难，浑身的骨头都像碎掉了那般，让他无法呼吸。 境界相差太大，绝对的实力面前，他就算化妖了，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意义。 程谨严无所顾忌地拔剑朝着四方一顿乱砍，剑气纵横，不断朝着四方四溢开来。 但柱子交织的壁垒太过于牢固，犹如铁桶那般。 薛家族长狞笑道：“别白费力气了，还是想想待会儿用什么姿势死好一点吧。” 他踩在蛟龙身上，居高临下，意气风发，像是俯瞰人间的神。 程谨严背对着黎阳，一字一句道：“黎阳，真正的强者是敢于直面比他更强大的强者，越挫越勇，遇强则强，他和你见过的强者比起来，能入你的眼睛吗？” 黎阳趴在地上，费劲好大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他给那些人提鞋都不配。” 程谨严想起在归墟死海碰到的两个老人，是啊，在那些人眼中，哪怕自己都和蝼蚁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并不觉得这是羞辱的话，而是认清了自己的现状，才会甘愿俯首称臣，充当黎阳的护道者，庇佑他十年。 也许用不了十年，这个少年就会扶摇而上青天，将自己远远的甩在身后。 那么， 趁着现在自己还有点用，没有被完全抛弃之前，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救他的命，帮他踏平还没成长起来的一切阻碍。 不知不觉间，程谨严的心已经开始改变，他没意识到，而黎阳，也没意识到。 程谨严指着上空的薛家族长，道：“你在我眼里也算不得什么，跟我提鞋都不配呢。” 薛家族长就呵呵了，心念一动，四头蛟龙齐齐朝程谨严撞来。 仙人斗法讲究一个天崩地裂。 蛟龙所过之处，空间似乎都在此刻坍塌。 程谨严岿然不动，只在蛟龙即将到来的瞬间，赫然拔剑。 只是这一次不是简单的拔剑，而是以一种神秘的秘法催动长剑释放体内的剑气，轰隆一下。 他手里的剑被蛟龙绞得粉碎，身体也被蛟龙撞得到处是伤。 趴在地上的黎阳勾了勾手指，掉落在一旁的铁剑条闪电般回到他的手中，黎阳看向失去武器的程谨严，道：“程谨严，接剑。” 铁剑条好像开了灵智，听到这句话后，带着气势磅礴的剑气游走到程谨严身边，只是外放的剑气便将蛟龙碾碎。 程谨严重获武器，还未来得及高兴，掌心直接被剑气搅得血肉模糊。 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握得住这把剑。 正如不是任何一个人，都敢问心无愧的自称“君子”二字。 这里面的分量，可与天齐。 “谢了。” 第112章 虚空凝剑 程谨严看着努力想挣扎起身的黎阳，多少还是有点感动，看着暴怒的薛家族长，又喃喃道：“有些不讲理了，欺负一个孩子，还这么大费周折。” 刚说到这便自觉尴尬无比，似乎在归墟死海，自己也没少这么做，余光看向黎阳之际，少年正冲他眨眼睛，还勉强用手扒拉了一下嘴角，再给他挤笑脸，真是的，程谨严回头：“要是还不能保护好他，那自己也太菜了不是？” 下一刻，雷霆滚滚骤然落下。 大概是铁剑条被他人握在手中，引动了天地间的愤怒之意，不等程谨严率先出剑，滚滚落下来的雷霆便将他击了个外糊里嫩。 薛家族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以为程谨严就要完蛋，谁知一个呼吸的时间，对方便抖掉了身上的灰尘，尽管衣服尽碎，但肉身却散发着一种近乎于琉璃一样的光彩，他瞳孔一缩，万万没想到此人竟然再次破劫，借用雷霆之力洗清了体内的杂质，成就污垢琉璃金丹身。 黎阳也是惊讶的眼珠子差点飞了出来。 这程谨严还真是会挑时候。 程谨严站在那，身体高大，身后缓缓出现金丹地仙才有的虚影。 刹那间，身体赫然拔高，他半眯着眼睛，细细感受着体内流动的力量，只觉现在有种前所未有的强大。 以君子之力，涤去身上的业障，还有什么比这方法破境更简单的呢？问题在于他还承受住了刚才的雷霆一击。 破境，不一定非得渡劫。 古天庭时代的仙人破境，往往会遭遇各种强大的雷劫，然而现在古天庭都没了，天劫也跟着烟消云散，当代炼气士修真破境，要过的劫往往来源于自身。 程谨严困在四境已经有些念头了，为了破境，他不惜留在归墟死海，帮助黎朝统一天下，万般理由，说起来冠冕堂皇，说到底，最终还是为了能够在大道上更上一层楼。 雷霆之声再次传来。 但这一次不是天上落雷，而是程谨严自身，如今的他已经不需要铁剑条加持了，哪怕刚刚跻身金丹境。 他松开手，铁剑条自动回到黎阳身边。 而黎阳也借助铁剑条上的气息，勉强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大地动荡，虽然不至于整座悬山坠地，但扩散的余波仍然激起了万千灰尘，这些奇异现象，只能证明程谨严的强。 “雷剑。” 程谨严开口。 手掌张开，长发漫天飞舞，犹如真正的战神降临，蓝色精光在他掌心飞快凝聚，先是一个球，而后骤然拉长，凝结成实质的剑气长达好几米远，还在半空，便给人一种厚重的睁不开眼睛的感觉。 虚空凝剑术！ 见多识广的薛家族长瞳孔收缩，显然认出了程谨严修行的门路。 难怪他不是剑修却能以剑爆发出强大的威力。 “太强了，我勒个去。”黎阳啧啧不已。 …… 璃月城上空，两个老头正坐着喝酒看下方打架。 前者一身先生服饰，手里还握着没来得及放回案桌的教案，后者仙风道骨，白须飘飘。 雷老头嘿嘿笑道：“这程谨严有一手哦，居然得到了虚空凝剑术的传承。” 另一老者坐镇此方天幕，但并未获得“圣”字头衔，看起来比雷老头更尊贵，但谈吐之间，对雷老头还是带着尊敬。 哪怕他的年龄看起来更大，却依然一口一个先生叫着。 “弟子曾听说虚空凝剑术是古天庭时代一位大神仙的证道根本，不修本命飞剑，却在体内开辟五座大世界，以金木水火土的本源凝聚剑精，五个本源大成，便可得到飞仙，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雷老头道：“岂能有假，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么，你那一身剑术倒可以借鉴他的修行法则，不要太过于执着对飞剑的材质追求，切记，不要本末倒置迷失本心。” 老人心头一震，他清楚雷老头在指点他，连忙抱拳一拜，后者心安理得的接了这一里。 虽然“圣”字头衔被书山摘掉了，但留给酒鬼的名头，到底是修为还在吗，谁也不能否认他在学问上的造诣。 老人道：“要不要我下去制止他们，书山有规定，步入地仙序列，不可在人间出手，璃月城是人间的大城，他们这么打起来，有可能会影响到下方的黎明百姓。” 雷老头将他制止住，舔了舔嘴唇，道：“不用了，他很快。” “很快？” 是呢， 天底下还有什么比雷的速度更快的？ 随着程谨严的大喝出声，实际上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短暂的几个呼吸之间，雷剑划破长空，十几丈长的蓝色电光滋出老远，迎面朝着薛家族长当头劈下。 黎阳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来了句很应景的话：“我这四十米的长剑，先让你跑个三十九米再说。” 不等浓烟散尽，程谨严便回到了黎阳身旁。 自身境界的忽然突破，随着雷剑的落下，封锁四周的四根柱子齐齐断裂，蛟龙也不知所踪。 黎阳终于能够轻松的站起来了，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程谨严，忍不住赞道：“我第一眼看你就知道你很行，现在一看，嘿，真行，老程，可以啊你，刚才那一手叫什么？” 不苟言笑的程谨严也有了笑意，道：“回少爷的话，这叫虚空凝剑术，曾经得到的一番造化，虽然一直修行，但一直不得要领，刚才少爷借剑之时，引动了君子之气，涤尽了我体内的业障，五脏开辟了雷劫空间，故而凝聚出了雷剑。” 其实他心里的震撼比黎阳还要来得更猛烈。 他一直觉得这把铁剑条有古怪，但从来没往更高处去想，不是他觉得不可能，而是根本就无法将这不起眼的剑条和曾经一剑改换天地的君子剑联系起来。 黎阳要不是身子太虚弱，真想跳起来摸摸程谨严的脑袋。 但就在这时，浓烟中忽然快速伸过来一只满是甲胄的触手，随后猛地一缩，刚才还酝酿怎么给程谨严拍点彩虹屁的黎阳顿时不见了踪影。 “噗——” 上空，雷老头一口酒喷得遍地云彩都是。 第113章 惊心动魄 也顾不得形象，一步踏进云海，身体转瞬消失不见，老人看着雷老头离去的方向，风中凌乱。 正觉得酒圣除了喝酒敢自成天下第二的时候，也是猛地一惊，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扒开云海往下一看，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凡人在他们的眼中看来，像是人间的繁星点缀，仙人打架则像是烟花爆炸，稍纵即逝，但璃月上空出现的现象，却比烟花还要来得猛烈，而且伴随着一股不断冒出来的黑气，让他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老人心头一紧，不敢耽误，紧随雷老头的方向急速降落。 当黎阳还在暗自欢喜得救时，接下来就非常苦逼了。 吃了一记四十米雷剑斩击的薛家族长根本没有死，反而一把将他擒拿在手中，不等黎阳反应过来，便直接将他吞入腹中。 紧接着便一阵天旋地转，置身于奇妙空间中的黎阳一阵头晕目眩，四周更有地火水风不断燃烧起来的混沌气息令他昏昏欲睡，在感觉意识即将离开身体的最后一刻，黎阳看到了一颗释放着亮光的珠子。 于是。 伸出了手。 还有比悬山更大的存在吗？ 有。 薛家族长忽然出现的变化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一座大如山岳的金身从高空落下，眼看就要将下方的璃月城踩踏成粉碎时，一只大手将他横着推向了更远的山脉中，金身落地之时，砸得山体动荡，碎石横飞，一座小山包直接被撞得荡然无存。 烟雾中， 那尊金身一面金光灿璨的佛像，可另一面，却让人望而生畏。 龇着獠牙，披头散发的狰狞面孔，像极了地府中才有的饿鬼，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并不是地府中的鬼，因为他散发的气息，能够直接蚕食周边空间的灵气，这，分明是魔气啊。 妖是天地间的禁忌。 但魔，却是如今的人族天下最为头疼的大敌。 至少妖能够防患于未然，然而魔的存在，却随时随地，无时无刻，无人知晓他的存在方位，也无人知晓魔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但魔存在已久，比古天庭还要久远。 薛家族长已经失去了理智，金身不晓得被什么操控着，被他吞进体内的璃月珠释放出混沌而又玄妙的光，直接将他身体来了个大变样，虽然没有彻底炼化金身，但在黎阳这个特殊血脉的人被他吞噬入体后，还是爆发出了一种强大的气息。 古天庭的璃月是大仙，虽然佛道双修，但绝不可能是魔。 雷老头大袖翻滚，冷眼看着前方魔气森森的金身，凝声道：“大胆，人族天地，岂能容你放肆。” 一面佛一面魔的金身发出嘎嘎的怪笑声，早已不是刚才的薛家族长了。 只听其声从滚滚黑云中传来：“人族天地？笑话，我在的时候，你们都不知道还是个什么玩意儿。” 雷老头脸色凝重，不敢掉以轻心，能让他这个境界还流露出这种情绪，可见面前出现的未知之物有多恐怖。 雷老头身体拔高，穿过云彩，浩然正气冲击着滚滚黑云，终是将黑云吹散了一角，这也让程谨严，和被莫名其妙打下悬山的胡桃与鹤唳看到了天地间恐怖的那个存在。 “本座大自在，你是谁，留下名来。” 雷老头胡子都快气飞了，张口便是一句：“我是你爷爷。” 这尊佛魔金身先是一愣，而后勃然大怒，大手一拍，强悍的天地壁垒愣是被他排出了个巨大的空洞。 “放肆。” 先前和雷老头喝酒的老人紧随而至，看着朝璃月城快速逼近的空间裂缝，脸色苍白，连忙施展手段将其镇压化解，如果这百万人口瞬间死亡，那此地将会产生多大的怨灵啊，老人一面苦苦化解刚才的冲击一波，一面将此事汇聚成书传向书山。 若非他动作快的话，璃月城估计在刚才就要直接成为飞灰，城内的人都不晓得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阵天地动荡，天色也忽明忽暗，他们只觉得是有仙人打架，便各个躲在屋内，却也有惊无险。 到底是座上百万人口的大城，对于仙家人，凡间百姓已经习以为常了。 雷老头听到大自在三个字时，身体差点都绷直了，同时一个可怕的传说在心里出现，这还是他少年曾是学子时，在至圣先贤口中听说过的一个故事，因这个故事的因果关系太重，文字和纸张都无法承受，故而只能口口相传。 此刻，眼见到这一幕像极了那个传说，雷老头不由分说的就要施展最强大的手段，趁着对方还没完全苏醒时将其镇压，否则，人间必将面临比之妖气降临还要恐怖的威胁。 但就在这时，那座庞大的佛魔金身忽然就崩塌了，天地也荡然一空，刚才还如同世界末日的景象瞬间化作蓝天白云。 雷老头还没查清楚怎么回事，耳边传来至圣先贤的声音。 旁边的老人也收到了书山的信息。 两人不敢耽误，纵身飞上天穹，破开天地壁垒朝着书山飞去。 …… 等黎阳重新睁开眼睛时，已然躺在一张小床上。 婢儿就在床边趴着，呼吸均匀。 黎阳松了口气，只要婢儿没有受到伤害，便是莫大的安慰，他脑袋有些疼，很快便又昏迷了过去。 睡梦中， 他看到了一个可怕的人正在不断劈砍着一片昏蒙蒙的空间，似乎是注意到了他，那个人面回头冲他咧嘴一笑。 黎阳再次惊醒。 汗流浃背的他，想起刚才那一抹笑意便心有余悸。 在他不曾注意的地方，正有个年轻的少年看着他，少年坐在一颗古树上，双腿在半空耷拉着前后摇摆，闲情逸致，黎阳若有所感的朝那个方向看去，但除却空空的古树，便在无一物。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我只等你十年，呵呵，小妖精。” 耳边，却传来这么一道陌生的声音。 房门打开，啃着苹果的胡桃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见黎阳醒了，笑道：“嗯，没死，看起来还不错，你的魂魄本姑娘就不收了，别说谢谢啊。” 第114章 往生酒 黎阳还在回味刚才那句话的意思，见到胡桃大咧咧的走进来，虽说话不是很好听，但其中带有的浓郁关切之意，溢于言表，他笑道：“那我真得谢谢你才是。” “哼。”胡桃嗅了嗅拳头大的橘子，挺香，便快速剥壳递给黎阳：“你就嘚瑟吧，能让本堂主给你剥橘子吃，普天之下你是最后一个。” 黎阳很快察觉到了这句话不对的地方，问道：“此前的人呢？” 胡桃笑的玩味儿，道：“死了呗。” 黎阳的笑容僵在脸上，这小妮子真是不解风情，一时间嘴里的橘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胡桃撇眉：“怎么，嫌弃我的桔子呢？” 黎阳三口并作两口，全部吞下。 胡桃这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本以为她只是短暂的停留就会走，可她，却选择了留在最后，经历了悬山一战，黎阳忽然明白，这个看起来不靠谱，整日吵吵着要带走婢儿魂魄的姑娘，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冷漠和尖酸刻薄，她的心，是暖和的。 胡桃将脑袋贴在黎阳胸膛上，后者不明其意，闹了个大红脸，胡桃吃着橘子听着从身体里传来的心跳声，道：“嗯，还行，血气没有衰败，这么说你这只小妖精恢复能力还挺强，等回去了，放点血给我，本堂主要好好研究下，妖族的血到底是怎么回事，凭什么就有这么强大的恢复力。” 黎阳无奈的看着他。 胡桃看着还在熟睡的婢儿，不忍将一些事情告诉黎阳，只得将其抱在怀中，道：“你先休息，婢儿我带走。” 黎阳下意识的想要起身，但身体的疼痛又让他瞬间倒在床上，浑身骨头像是碎成了渣，稍微一动便苦不堪言，他想起刚才吃橘子时可没这种感觉，胡桃安慰道：“我带她去我的房间休息，哎呀，放心啦，我不会偷偷把她带走的。” 黎阳这才松了口气。 胡桃走到门口，朝着窗外看了看，树高叶茂的梨花树，像是有人曾在那观望过，胡桃道：“我往生堂，只超度魂魄去往生，不会对魂魄下手，而且如果真要带走的话，我早就带走了，你又能阻拦得了什么呢？就你这一境武夫？还是一境的填海修为？” 她朝着黎阳抛了个飞吻，明明暧昧的姿势，却愣是变得洒脱：“少年，路还长着呢，你要随时抬头看看天，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你，也要随时看下脚下的路，路不平，可能还有拦路的野狗，这都还不算坏菜，要是碰到地府出来的东西，那就真完蛋咯。” 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胡桃抱着婢儿扬长而去。 …… 当刘知夏还在书山钓鱼时，被急招回来的雷老头，已经想把手里的酒壶砸在对方的脑壳上了。 山崖下不过草屋两三间，几亩大小的鱼塘，将农家小院点缀得成了世外桃源，跑步鸡咯咯叫着，庆祝刚才下了蛋，刘知夏记得很清楚，那是只公鸡，根本就不是老母鸡。 雷老头神色冷漠，语气里透着生气：“你这师傅怎么当的？啊？徒弟三番两次的要被人打死，也没见你出过手，别说下不了山，就这鬼地方，能困得住你？我是不信的，刘知夏，不要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老头子实话跟你说，黎阳的妖化还没有完成，现在进行剥离的话，还来得及，可别到最后真的众叛亲离，与天下人为敌。” 刘知夏笑问道：“你觉得黎阳是好人还是坏人？” 雷老头被这突然的一句话给噎到了。 刘知夏背负双手，指着滚滚白云道：“妖不妖，与他坏不坏有什么关系呢？善字在心里，至少我到现在，还是相信他，依然觉得他有这个能力，和实力，扛起这份因果。” 雷老头语气不善道：“那郦靖侯怎么说？” 刘知夏神色黯然，转身进了草屋。 雷老头还想跟进去，耳边传来至圣先贤的声音，他回头看向书山最顶端的那座宫殿，缓缓走了过去，步履间，好像很沉重。 天下之事，并不是个别人说了算。 天下之事，应该天下人说了才算。 当雷老头离开时，草屋内的邋遢读书人，端端正正的整理着衣服，戴上一顶白玉冠，身体骤然拔高。 这一刻，他与天齐。 于是一步跨出书山，再一步踏回人间。 本该本禁足十年的他，竟是没一人出来阻拦，就这么放任其离去。 一身仙气飘飘的古木老人，看向刘知夏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至圣先贤就在那看着，他不说话，谁又能去干预？ …… 黎阳下午起床的，他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当他推开门时，一眼便看到客厅内穿戴整齐的胡桃和程谨严，还有精神抖擞的婢儿。 黎阳疑惑的看着他们，婢儿冲他笑道：“快点过来吃东西，璃月城的特产，可好吃了，不要钱哦。” 最后几个字，婢儿加重了语气，黎阳眼前一亮，免费的东西不要白不要，他快步走到桌前坐下，程谨严还是老样子，一战过后，又成了活着的哑巴，胡桃已经习惯了，见怪不怪，婢儿道：“老程现在是金丹地仙嘞，还起床给我买早餐，我谢谢他。” “不客气。”程谨严露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婢儿龇牙，这么一看，哪里有半点病恹恹的样子。 黎阳看着满桌子的饭菜，食指大动，香辣小龙虾，爆炒田螺，满满的一大盘，入眼的金黄让他忍不住直咽口水，天大的事儿，也得吃了再说，胡桃恰到好处的端出一壶酒，黎阳刚要开盖子，后者将酒往回一拉，黎阳迷茫的问道：“怎么了？” 胡桃勾了勾手指，沉声道：“这个，得加钱。” 黎阳啪嗒便是两块大钱拍在桌上，胡桃自是不客气的将其收在怀中，随后将酒水甄满，推到黎阳面前。 黎阳一口灌下，胡桃便念起了她最擅长的打油诗：“往生酒往生酒，喝了一口就上头，就上头，魂归天地了喂。” “噗！” 长枪插在不远处，枪头插着还没断气的狗头，狗头有气无力的打了个哈欠，湿滑软嫩的鼻子已经被一大一小盘得光亮，只差没有包浆。 一切还是没有变化，但一切，又似乎变了。 第115章 愿望 黎阳看着神色如常的众人，还是忍不住问道：“我是第几天醒来的？” 这句话，刚好问到关键之处，胡桃气道：“喝你的酒吧，就这还堵不住你的嘴巴吗？” 黎阳放下酒杯，语重心长道：“总不能把发生过的事情当成没有发生吧，我做不到，你们，又真的做得到吗？” 黎阳确信他们还在璃月城，并没有远去，那么，悬山上那惊天动地的一战，最后到底是怎么结束的。 为何迟迟到现在，他都没有看见鹤唳。 这臭道士虽然不靠谱，还招摇撞骗，可他，是个好人呐，难道，死在悬山上呢？ 黎阳心里沉重。 见状，胡桃便翻着白眼问道：“你是不是想问鹤唳死了没？” 黎阳点头：“对。” 胡桃哈哈大笑，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你死了他都不会死，放心吧，好着呢，不过他有要事先一步回龙虎山了，你过去后找他便是。” 黎阳悬着的心顿时松了下来，至少身边的几个人没死，或许是面前的美食太诱人，让他犯了错，于是开始狂吃，可吃着吃着，眼角便忽然流下泪来，抬头看向众人时，刚才的笑意不复存在。 婢儿也是泪眼摩挲，一个劲儿的擦着眼泪，程谨严呼吸有些凝重，虽然还在手动剥龙虾往嘴里塞，很明显，这位五境的金丹地仙，并没有褪去人间的七情六欲，要不然干什么吃得这样快。 胡桃问道：“黎阳，如果你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你最想做的是什么？咱们就聊聊天，真心话大冒险嘛，不要多想。” 她端起一碗酒，狠狠灌了一口，豪情万丈道：“我先来吧，我啊，如果要死了，就让师傅把我的魂魄送到地府，看看九幽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真的和传说中的一样，当然，如果我要死了，我会谈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找个小白脸养着，有事儿让小白脸干，没事儿干小白脸。” 胡桃满脸的酒气，掩盖不了脸庞的稚嫩，哪怕她已经坐到了往生堂堂主的位置，但这位置足足有十八位之多，其上还有好几重呢，说到底，胡桃的地位并不像她说的那样简单，可能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这个天真烂漫，脾气火爆的少女，也是有烦心事的。 程谨严也笑着开口了：“我如果要死了，嗯，姑且说大限将至，会走遍天下，吃遍人间美食，看遍人间风景，然后写本书，就叫程谨严传。” 婢儿鄙夷的看着他：“臭不要脸。” 程谨严反问道：“要脸能当饭吃吗？要脸我会放着好端端的藩王不做，来当狗腿子吗？” 听到狗字，刚才还在打瞌睡的狗头顿时来了精神，瞪着大眼睛汪汪道：“谁是狗腿子，你骂谁呢，嗯，汪。” “所以，你呢。”胡桃双手支着下巴，明媚的眼睛看着他。 黎阳心头一颤，顿觉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善始善终，我只想回家看看，当个与世无争的店小二。” “那你善始善终了吗？” “没有。” 黎阳垂下脑袋。 门外，气急败坏的邋遢读书人，走到黎阳身边，便开始使劲儿的弹他脑壳儿：“堂堂男子汉，翩翩少年郎，尽说些子虚乌有的话，你就不想看看这天下有多大？不想看看天上到底有多高，不想看看仙人所在的天外天是怎样的光景？不想去看看九天之上，压着那只猴子死了没？不想看看虚无中拽着九幽的老男人，是不是个人？” 邋遢读书人目光柔和，却一直紧紧的盯着少年。 黎阳鼻尖一酸：“我想啊，一直都在想，可是，太远了，我走不过去，界山才跨出来，就差点被人打死，我这么小的境界，跳出来的都是老怪物，恨不得将我狠狠碾死，我犯了什么罪，犯了什么错，凭什么要背负这些。” 邋遢读书人面色从容，耐心的听着少年的抱怨：“你没有错，有错的是别人，你只需要按照自己觉得正确的道路走下去就行，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的身后，记住了，我是你身后的男人，累了，不妨回头看看。” 黎阳呆呆的看着他。 邋遢读书人又弹了一下他的脑壳：“我是很看好你的，加油，少年。” “喂。” 黎阳伸出手。 可邋遢读书人显然没给他机会，一步跨出，再出现时已然在天外天，当他出现在这里时，整个天外天都随之动荡起来，可这男人看都没看一眼，而是抬头看向悬挂在更上空的九天之上。 “条件，需要慢慢的谈，既然诞下了妖心，不妨就看看，是否真的是妖。”他自言自语，随即消失不见。 人间下了一场雨，入夜后又看到悬挂在天上极其耀眼的星辰忽然释放出比月亮还要刺眼的光晕，但没人当回事，可有些人，却彻底害怕了。 黎阳有些醉意，往生酒的确让人迷醉，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刘知夏，看到了老板，胡桃拍着他的脑袋，还在一遍一遍的催着问：“你还没说呢，善始善终什么意思，你如果真的要死了，最想做的是什么事。” 黎阳像条泥鳅缩到了桌子角。 胡桃唉声叹气道：“这厮都快死了，怎么还喝得下去。” 婢儿和她吵了起来，说黎阳不会死，但以她小小的社会经验，哪里比得过牙尖嘴利的胡桃，很快便败下阵来，只能自顾自的抹泪哭泣。 程谨严捞起酒气冲天的黎阳，道：“也不一定，如果破境……” “他吞下了璃月珠。” 胡桃不留情面道。 “吞了就吞了。” “嗯，说得简单，璃月珠和魔有关系，他此前的妖化你又不是没看见，妖魔集齐一身，想不死都难。” “谁知道呢，真是的。” 黎阳耳边回荡着这几句话，璃月珠，难道在自己体内吗？ 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是少了鹤唳，也不是刚才出现幻觉看到刘知夏弹他的脑壳。 而是醒了这么久，体内的神只少女曦遥，好像——一直没有现过身。 一望无际的丹田气海，少女呆坐在水面上，脚下是头破水而出的恶龙，恶龙头顶双角，眼神一黑一白。 第116章 与我同行 有那么一瞬间，恶龙的眼神里，映照出了婢儿的影子，于是少女看着那抹未来的倒影，境界一步一步攀升。 少女有些愣神，而后展颜一笑，从来温婉素雅的她，竟露出丝丝疯狂，她并没有压制恶龙出水，反倒默默的驱使着它：“我只是想看看你，没想到你身上却藏了这么多。” 来自未来的倒影中，小女孩还是没有长大，似乎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天真烂漫，然而境界却一步陡升到了十境之上！ 十境，人间圣人， 可她的境界没有就此止步，直到一伸手，将天地撕开一角，而后，那个未来的小女孩，目光缓缓下移，从恶龙的黑白眼珠中，看向坐在气海中的神只少女，小女孩满脸怒容。 曦遥神色剧震。 那颗被黎阳吞入体内的璃月珠，在恶龙出水的刹那，悬浮到了半空，黑白双瞳开合，整座气海如同改换了天地，一瞬间天地失色，化作永夜，又在刹那间成为永昼，再看那颗璃月珠，竟是兀自跨过光阴长桥，被小女孩捏在手中。 她望着曦遥笑个不停，手中用力。 砰。 璃月珠骤然爆碎。 澎湃的灵气混合着仙魔大道碎片，全部烙印到了气海当中，漫天降下大道灵媒，曦遥有片刻失神。 紧接着，天空出现一道淡淡的大山虚影。 山高不知多少里，直插云霄，摇摇看不到头。 曦遥分明听到了淡淡的不周二字。 璃月大仙，竟与早已坍塌的不周神山有关。 曦遥心神震撼，喃喃道：“我，黎朝三公主曦遥，就此立誓。” 气海风起云涌，恐怖的气势瞬间拔高，有那么短暂的瞬间，似乎要挣脱这座气海的禁锢，奔向外面的大世界。 曦遥双手掐诀，作为气海的神只，又和黎阳签订了灵魂契约，二者水乳交融，早就成为了一体。 “生生世世，侍奉黎阳我主，海枯石烂。” 一缕烙印从她眉心飞出，印在上空的大山虚影中。 这个空灵的少女，再次睁眼时，竟然有种换了一个人的感觉，仙气飘然间，又变得魔气森森。 —— 黎阳又做了一个梦，但他感觉这不是梦。 气海的古怪他有感觉到，但只是很短的一瞬间，身上的酒气一扫而空，看着屋内正大惊失色的胡桃等人，讪笑道：“那个啥，璃月珠是不是被我吞了？” “嗯嗯。”胡桃点着头，忍着将黎阳切片放血研究的冲动。 程谨严不动如山，眼皮子却跳个不停，嘴唇也直哆嗦，很明显，他内心的震撼并不比胡桃来得少。 原来，这是他的劫。 可这也是他的造化。 当真是有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这里啊。 程谨严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了，他很清楚，未来的路，黎阳将走得步步艰难，而他在这十年的护道中，也将首当其冲，成为厄难的照顾者，跨过去，大道可期，跨不过，身死道消。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黎阳笑道：“我是不是该破境了？” 胡桃点头道：“差不多了吧，挨这么多次毒打，每次都在生死边缘徘徊，这都还不能破境的话，天理难容，你呀，背后是不是有神仙庇佑，可别说没有啊，我是不信的。” 程谨严微笑点头，认为现在跻身二境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 黎阳拍了拍脸蛋，道：“那我就破境了。” 体内嘎嘣一下，浑身气血环绕身体絮绕旋转，冲天血气直窜脑门，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间，正式步入武夫二境。 他想了想，又道：“应该还不止的，可掌柜曾经对我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所以境界应该一步一步来，不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 骤然间，已经濒临三境的气血停止下来，稳稳当当的停留在二境巅峰。 还没完。 黎阳老神在在道：“我觉得还能行。” 说话间，这个还没进行搬山镇压气海的少年，修为境界平步青云，一脚窜入二境搬山巅峰，只等他真正完成搬山，找到那座山将其映照在气海中后，便可顺理成章的跻身三境逐月。 胡桃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人的境界突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说说话就破境了，这让天下那些绞尽脑汁，不惜以身犯险做尽坏事儿的炼气士如何感想？干脆抹脖子算了，人比人气死人呐。 虽然胡桃马上就要跻身金丹地仙了，但看着眼前的古怪少年，仍旧有种不爽的感觉。 太过分了。 婢儿笑嘻嘻道：“黎阳，你又强大了呢。” 胡桃不悦道：“他现在我照样能够一根手指头将他摁在地上爬都不爬不起来，信不信？” 婢儿吐了吐舌头，眼里满是挑衅。 除了她老板最厉害，黎阳就是天下第二，小小的婢儿不懂修行路的坎坷，在她看来，这就和长大一样简单，时间到了，就该破境了。 胡桃无奈道：“还真是过分。” 黎阳笑着看向她，问道：“接下来的一路，你还要与我同行吗？” 胡桃指着婢儿道：“别看她现在活蹦乱跳的，指不定突然就断气儿了呢。” 这话，便是她的回答。 黎阳心里很温暖，感激的看着她。 胡桃不自然的扭过头，道：“这么看我干嘛，我跟你说不要喜欢我，我是往生堂的堂主，能喜欢我的人，只能是比我更强的人，你，还菜了点。” 嘴里说得很强硬，脸蛋却又点点微红，像是冬日里的暖阳。 婢儿吃醋道：“黎阳，我们逛街去。” 程谨严道：“少爷，璃月城的城主传来书信，让你去他府上一趟。” 婢儿怼道：“他算个什么东西，让我家黎阳去就去啊？怎么不见他来？” 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 先是两个白面书生推门走进院内，而后一身官服的中年胖男人，腆着肚子走了进来，远远的便客气打招呼道：“璃月城郡守范后龙，见过黎阳小公子。” 饭后聋？ 胡桃听到这个颇有玩笑味道的名字，乐了，还真是人如其名，先前不见其人，事后倒是来得快。 黎阳见对方行礼，便转身一拜：“北镇黎阳，见过郡守大人。” 第117章 朋友 胡桃不善的看着他，这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一眼就没什么好感。 郡守客气道：“此次前来，是想请黎公子到府上一叙。” 黎阳好奇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郡守嗯了一声，看向胡桃和旁边沉默寡言的程谨严眼里有疑惑闪过，难道他们没有告诉那日璃月城发生的事吗？ 薛家满门被一拳头砸成了碎片，天地间有人放出豪言：谁敢动黎阳一根手指头，抄了他的满门。 瞬息而逝的气息，直接达到了这座世界的明面上最强，只在圣人之上，不在圣人之下，虽说人间圣人只是儒家赐封的头衔，但本身境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超级强者了，个个都是开宗立派，可坐拥洞天福地的存在。 郡守更是被特别关照了一番，偏偏他不认识此人，而且动用一切关系，也没有查到那人的任何信息，反而在过后收到朝廷传来的加急信，信内就简单的几句话，城内善待黎阳，城外任其放逐。 这八个字差点让郡守魂飞魄散，看完过后，信件便自动焚烧，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但那浑厚有力的笔记，以及下方的落款，让郡守怎么也想不到，那位坐镇大夏都的男人，会将目光跨过层层世界壁垒，看向这座遥远的边界小城。 连国师都在注意的人，他一个小小的郡守，修为不过搬山境，连城内五大家族都比不过的他，如何敢轻视。 那天覆盖整座璃月城的气息，让所有人都心生绝望，强大到他们难以想象，难以置信天地间会有这么强大的人出现，而且不受儒家圣人控制，哪怕出现了差点砸碎整座璃月城的动静，这么久了，大夏都和书山都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是他们不晓得？坐镇此方天幕的人族圣人当真看不见吗？ 郡守每次想到这便心有余悸，不是他们不现身，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敢来啊。 乌云遮盖天地，从那漩涡中露出半截帝冕头冠的巨大头颅，不像人间的任何人，冰冷的九幽之气，差点就让璃月城毁于一旦。 郡守头皮发麻，口干舌燥，心有余悸的看着眼神干净透亮的少年，北镇走出来的人都这么猛吗，当年只身入北原的郦靖侯，年少时也不曾这样啊，他甩了甩脑袋，道：“请李公子务必到府上坐坐，本郡守虽然没有拿得出手的美食招待，但好酒却不少，而且还有一坛北镇的桃花酿。” 听到这黎阳心头顿时一动。 美食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酒，而且还是桃花酿。 婢儿眼神瞬间放光，馋嘴道：“黎阳，桃花酿耶，咱们去看看呗。” 黎阳奇怪的看着她，问道：“你不是不喝酒吗？” 婢儿脸皮微红，道：“此前偷偷喝过。” 黎阳抬手就要一巴掌拍下，婢儿右手握在腰间的菜刀把上，怒目而视，不甘示弱，寸步不让。 黎阳叹了口气，这丫头，真是让人不省心，只得作罢，道：“走吧。” 郡守如蒙大赦，连忙道：“走走走，喝酒喝酒，黎公子请。” “郡守大人请。” 众人出了院子，黎阳才发现原来现在所在的位置，并不是以前的客栈了，而是一座农家小院。 出了远门，黎阳还看见一众山精水怪在路边抬着许多行李箱，东倒西歪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连古寺的小老儿土地都在其中，他看到黎阳后，像是见了鬼那般，吓得魂飞魄散，抱起怀中的东西躲到一旁。 而后身穿官服的城隍扯着他的耳朵走到黎阳跟前，城隍较为大气，体态匀称，作为朝廷册封的城隍，和郡守共同治理着这一方大地，一个管理人间，一个管理鬼神，土地虽然在城内，但也受城隍管辖。 土地那日对黎阳的所作所为，城隍知道后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大战结束过后，便拖着土地前来谢罪，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城隍凝声道：“在下管理无妨，治下土地冲撞了黎公子，现在把人带过来了，任凭公子处置。” 土地吓得脸色苍白，双腿颤颤，跪在地上抹着眼泪，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唯唯诺诺，实在令人不忍心。 黎阳想将他扶起来，胡桃不客气的走过来，一脚踩在土地的背上，咔嚓一声，土地惨叫一声，本就不太好的腰杆，怕是在这一脚下直接给踩断了。 见到这一幕，城隍无动于衷。 胡桃本就有气，越想越气，这小小的土地，哪里来的胆子敢和薛家搅和在一块，还敢坑她这位史上最年轻的往生堂堂主，这不是找死么。 她拧起土地的耳朵，恐吓道：“想领盒饭么？” 土地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胡桃眨了眨眼睛，身上飞出血色蝴蝶，一道鬼魅身影若隐若现：“他也是领了盒饭的。”土地恍然大悟，一个劲儿的跪地求饶。 黎阳叹道：“算了吧，不是他的本意。” 这次，城隍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拿得起放得下，此少年不一般啊。 其实不论黎阳怎么处置土地，都免不了对方是朝廷册封的正式神灵身份，如果他现在将对方打死了，触犯的就是神道之罪了，除非朝廷颁下圣旨，扯掉土地的神位，让他成为山精水怪，届时黎阳想怎么拿捏都行。 奈何书山和大夏都到现在都每个信儿传来，城隍只能硬着头皮将土地拧过来了，他知道这事不解决，必成后患，甚至有可能影响到他自己。 前几天还门可罗雀的郡守府门口，今儿个人满为患，全是穿戴整齐，备着厚礼而来的大家族之人，不是这个族长，便是那个老祖宗，但无一例外，都是地位显赫，在山上仙家都有婢靠山的人物。 他们拜访的不是郡守，而是跟着郡守回来的少年。 黎阳刚刚走下马车，迎面便有人围了过来。 一个身体修长的少年在里边儿又蹦又跳，大声喊道：“黎阳，我，打钱。” 黎阳一愣，等看清对方的脸后，忍俊不禁，竟是在归墟死海中认识的伙伴，不是李青山还是谁？ 搞笑的是这家伙胸口还有厚厚的脚印，像是被人踹了一脚。 李青山挤出人群，还么站稳，便被身后的人一推，一个背着古琴的男子跟着走了过来。 琴心。 黎阳很意外，怎么会在这里遇到这两人， 李青山哭着脸道：“我还在睡觉呢，家师气势汹汹的闯进来，一脚便把我从山上踹这儿来了。” 第118章 我本将心对明月 李青山叹了口气，天下很大，想要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偏偏他师傅和书山一位圣贤交好，偏偏从归墟死海回到师门后，没带去了书山，偏偏这里爆发的大战，气息惊动了某位大人物。 于是，这位自回山门开始，便喋喋不休认识了一个强大的年轻人的少年，在其师傅查探到璃月城后，破开空间便将他一脚踹了过来，美其名曰历练。 李青山就呵呵了。 真想拔出四十米大刀将他师傅的酒坛子打翻。 黎阳看向琴心，后者双眼也是略显无奈，道：“顺手的事儿。” 李青山嘿嘿笑道：“他就是个倒霉蛋，还在城里参加琴道考试呢，跟着我一块儿被丢过来了。” 这两人的出现，让郡守听得眉毛直跳。 随便出来的人，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平时哪里有机会见到，就说他自己，这一辈子，也就官到郡守时，去大夏都复命时才走过一次天下，可眼下，一出来便是赫赫有名的大能子弟，这让他心绪如何平静得了。 郡守清退了外面的人，但留下了四个代表四大家族的话事人。 院内已经摆好酒席，不用多说，黎阳是坐在主位的，婢儿挨着他坐下，胡桃坐在他旁边没看着眼前的山珍海味，黎阳却没有半点胃口，心里很失落。 程谨严不愿意上桌子，便端着碗靠在院里的一棵洋槐树下慢悠悠的吃着，谁都晓得，他才是这里最恐怖的存在，五境金丹地仙的他，只是随意的一靠，便展现了其莫大的威慑力。 郡守缓缓起身，看着坐满厅堂的人，目光从四大家族的话事人身上扫过，最后端起酒杯，道：“本郡守代表璃月城，向黎公子赔罪，希望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将薛家的仇恨迁怒到璃月城的百姓身上。”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胡桃气得差点一碗扣在他快要秃顶的脑袋上。 黎阳无言以对。 环顾四周，在场的人无不是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眼里有仰慕，有嫉妒，也有畏惧，倒不是说这个二境少年有多厉害，而是畏惧他背后的势力，现在，谁都晓得黎阳是书山的人了，要不然当时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不论是疑似地府的某位帝冕头颅的出现，还是被剥掉了圣字头衔的酒圣，亦或者坐镇此方天幕的巡游圣人，无一例外，都是偏袒着黎阳的，不然薛家怎么可能会被一夜间夷为平地？全家族数百人口在次日黎明时，全部躺在血泊中？ 想着便感到一阵心悸和后怕，庆幸没有参与那一场混战，当然，幕后策划的藏箭三，也横死于非命。 黎阳接受了郡守的道歉，但他也有自己的准则，郡守见他迟迟不肯喝下手里的酒，便知道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黎阳只是冷冷一笑，问道：“身为此方郡守，为何会让薛家如此嚣张跋扈？官府的兵，能让家族调动？本是为了惠民的仙家楼船，也被私人掌控，你让大夏的颜面何存？” 郡守端着酒，颤颤巍巍，这罪名若是落实下来，那问题就大了，不仅仅是头顶乌纱不保，连小命都可能玩完，他苦笑道：“薛家在朝中有大人物。” “大人物？” 黎阳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这动静，让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僵在当场，连呼吸都不敢喘。 “你既然有官位在身，代表的便是大夏，哪个大人物敢把大夏不放在眼里？” 这放在平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儿，整个大夏到处都有这种现象，庙堂的文武百官，但凡在气运云海上有金身的大员，哪一个子嗣不是在各地作威作福？像是薛家的存在，无非是冰山一角。 黎阳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已经不是那个刚刚从北镇走出来的浑噩少年了。 郡守战战兢兢道：“实属下官无奈。” “无奈？无奈就任其肆意妄为？” 黎阳嘲讽道：“嗯，也是，薛家的背景你惹不起，既然惹不起，为何还要在此地当郡守？既然无法庇佑一方百姓，何不脱下头顶上的乌纱，告老还乡种田去？” 这番话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四大家族都在场，而且能在这时候进来吃饭的人，都是璃月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黎阳算是一点情面都没给郡守留下。 郡守脸色通红，只能点头称是，他心里叫苦不迭，薛家这次怎么惹了个这么恐怖的少年，这一刻，他简直将已经死绝了的薛家给恨得体无完肤，甚至有种去鞭尸的冲动，可惜只能在心头想想而已。 薛家除却朝中的大员外，老祖还是某仙家山头的大能，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郡守，哪里得罪得起这些人。 黎阳突然有些失望，由点及面，璃月城是这样，大夏不知道有多少个璃月城，那生活在那些地方的百姓，是否又如这里这般，明面上由地方镇守，实则被各大家族控制着？ 这是儒家的天下吗？ 是那个能够赐封各大仙家山头的大夏都吗？ 其实郡守没有错，黎阳的观点也没有错，错就错在这个体系，当文武百官在云海上有了金身，享受大夏国运之后，他们的后代子嗣，便注定要成为一群庞大的吸血虫，哪怕有几个清明之人会兢兢业业的治理国家，但绝大部分人，都会仗着这层身份，而作威作福。 黎阳失望的坐下，没有喝郡守的酒，看向众人，特别是这一桌上的四大家族，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众人皆是害怕的低下头，璃月城之所以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他们难逃其咎，没有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又怎么会闹到现在。 说到底，还是那颗璃月城的存在，让这里的关系变得微妙。 而若是黎阳只是个普通炼气士的话，谁又会将他放在眼里？莫说郡守了，便是稍微有点脸面的人，也不会在这里听他说着既是现实，却又这般幼稚的话来。 李青山吃着菜，道：“喝酒喝酒，吃饱了再说。” 身为仙人弟子，李青山对这种现象在熟悉不过了，他没料到黎阳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琴心张了张嘴，在黎阳的注视下，脑袋埋得越来越低，吃着吃着，碗里忽然多了一些菜，抬头，便看到黎阳正在给他夹菜。 琴心道：“我自己能动手。” 黎阳放下筷子，道：“如果我走了，这里会是怎么样？” 郡守茫然的看着他。 李青山老神在在道：“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呗，又不是个别现象，你还想打破这个固有的体制现象啊，除非你能到大夏都，将那些金身都给砸碎了，没有国运加持，你看他们的后代还敢不敢这么招摇。”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黎阳默默的记住了这句话：“我又不是蠢货。” “那就不要说蠢话。” 第119章 洗牌 黎阳无力一笑。 婢儿却提起菜刀，怒气冲冲的指着李青山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家黎阳？活腻了把你。” 李青山这才注意到黎阳身边的小疙瘩，笑了，问道：“她谁啊？你妹妹？私生女？” “去你大爷的。”婢儿脸色一红，顺手将菜刀甩了出去。 李青山稍微扭头，便避开了菜刀的攻击，而婢儿已经跳下来走到他身旁了，张开嘴巴作势就要咬下去。 李青山头皮一阵发麻，伸出修长的胳膊，死死摁住婢儿的脑袋，连忙道：“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呸，那是因为还没动手就被打死了。”婢儿上下挥舞，奈何小胳膊小短腿，愣是冲不过去，一着急，便坐在地上哇哇哭了起来。 “黎阳，他欺负我。” 李青山一肚子的疑惑，忽然看到婢儿眼内闪过的黑白之光，顿时惊出一声冷汗，不等他回过神，先前还嚎啕大哭的婢儿猛地跳到他身上，冲着他耳朵一口咬下，听到李青山求饶才不依不饶的松口回到黎阳身边。 “你才是他私生女，记住了，你姑奶奶我叫婢儿，是他的小丫鬟。” 李青山：“……” 琴心噗嗤一下，将嘴里的菜喷得到处倒是，看着正暗暗得意的婢儿，再看无动于衷的黎阳，还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啊。 四大家族的话事人，各自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 郡守正要提起介绍，黎阳一个眼神看过去，后者便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四人面面相觑，这少年郎还真是咄咄逼人不给面子啊，心里虽然颇有微词，但眼下对方的势力明显要比他们强，只能忍着心里的不舒服，道：“赵家，赵无极。” “李家，李三。” “郑家，郑爽。” “陈家，陈馨儿。” “见过黎公子。” 黎阳回礼道：“北镇，黎阳，见过各位叔伯。” 四人都是一愣，没想到黎阳会这么客气的和他们回礼，这便又一次刷新了他们对黎阳的认知。 四人面上有愧，为刚才心里的不满而感到愧疚，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却为这么一个小的孩子斗气，简直难以启齿。 四人端起酒杯，其中，赵家的赵无极道：“薛家控制璃月城时，郡守范大人还未调过来，当时的郡守本身便是薛家的弟子，而等范达人调过来后，薛家早就把产业和各方势力都打点好了，并非范大人无能，而是薛家的势力太强。” 郡守感激的看向赵无极，心里默默记了一笔，回头得好好谢谢人家，敢在这时候来替自己说话。 正在这时，赵无极却又话锋一转，言辞犀利道：“但范大人主政璃月城时，不仅没有将薛家的情况如实回报大夏朝廷，反而助纣为虐，与其互相勾结压迫地方百姓，那座仙家楼船，范大人是有丰厚回报的。” “你——”郡守脸色大变，愤怒的指向赵无极：“你血口喷人，本官哪有做过这档子事。” 一场赔罪的宴会，显然就要失控朝着闹剧演变。 郑家的郑爽接着落井下石道：“这些年他为了帮助薛家得到璃月珠，暗中和对方策划了一系列的阴谋阳谋，就说城西边的事儿……” 郑爽还没说完，郡守的脸色便已经苍白一片，失魂落魄的坐在凳子上。 没等他说完下文，陈家的陈馨儿接着开口，而她的话，无疑将郡守的最后一块遮羞布给撕了下来。 “范大人的妻子，不就是薛家族长的女儿么。” “你……我……”郡守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下一句，看着众人不善的目光，他终于明白，这是四大家族要趁此机会铲除自己啊，典型的落井下石。 琴心看着这一幕，小声对李青山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真不愿意相信人心可以荒唐到这一步。” 李青山摇头道：“这才哪到哪啊。”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的露出一抹愧色，说到底，他们被师傅踹到这里来，不也是因为看中了黎阳被后的势力，想让他们靠着在归墟死海的那点微不足道的交情，来砰砰运气，沾染一点对方身上的机缘和因果么。 如果黎阳只是个普通人，他们还会到这里来吗？明白这一点后，两人脸色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他们，与天下人有什么区别？无非是更高级的表演罢了。 黎阳看着怕得要死的郡守，心里的怒火忽然就熄灭了，倘若这正是真实的人家，他宁愿多去看看，去找找，能不能找到掌柜口中描述的大夏盛世。 这里的事儿，他不想管了。 黎阳丢下饭碗，带着婢儿走向门外。 程谨严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胡桃还在狼吞虎咽，作为吃货的她，哪里舍得这一桌子的美食，嚷嚷道：“别走啊，吃完再走呗，真是的，这么多好吃的，丢了多可惜啊。” 她见黎阳没有回头的意思，只得放下碗筷不舍的跟了过去。 李青山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冲着众人说道：“你们还真是好样的，让我开了眼界。” 琴心扯了扯李青山，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后者努努嘴，道：“你们要是能做到无愧于心这四个字，现在也不会这么难堪了。” 他扭头看向郡守，又道：“此前来时，好像听到师傅说有新任官员即将接替郡守之职，现在应该是在到来的路上了，你，好自为之吧。” 郡守失魂落魄的瘫在椅子上，早已没了力气，眼里的光芒黯淡。 四大家族的人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幕，郡守一换，璃月城的势力格局将重新洗牌，而没有了薛家的一家独大，等黎阳等人一走，他们，将成为这里真正的幕后主人。 李青山走到门口，回头看向众人，又道：“忘了跟你们说哦，这里会修一座书院。” 众人听完，如遭雷击，待在当场久久回不过神来。 李青山冷笑一声走出郡守府，琴心还在后边儿喋喋不休道：“你吓唬他们干啥，谁说要修书院的。” 李青山眨了眨眼睛，道：“你猜。” 看向快要消失在街道尽头的黎阳，脚底抹油冲了过去，还不忘大声喊道：“等等我啊，我还没吃饱呢，请我吃吃饭吧。” “滚。” 第120章 百鬼横行 身为璃月城新任还未到岗的郡守陈文祖，竭尽全力想从云海中看到这座以古天庭前大仙命名的边陲重城，只有他知道，这次调任璃月城代表什么。 归墟死海洞天破碎坠地，以四极之一演化妖族天下，虽说现在还小，而且被界山阻拦在另一端，强大起来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北原的蛮族也趁此机会祭天，蛮族天下意志诞生，信任的蛮族小王子一直对大夏虎视眈眈，率军攻伐不过早晚的事儿。 而今，朝廷内已有多方奏折上书，恳请天子北伐。 但不论结果怎样，位于三座天下交汇点的璃月城，都将首当其冲，成为战争爆发的最前沿之地。 陈文祖深感头疼，在朝廷里当个文官不香吗，好好的非要被点名弄到这鸟不下蛋的地方，一想到郦靖侯和他三十万铁骑大军在这里消失，他便心头直打退堂鼓，感情这和来送死没什么区别。 楼船破开云海，急速前行。 罡风吹得楼船上空的防护光幕不断摇晃，一旦泄露进来，便可将绝大部分人撕成碎片，虽说他陈文祖也是筑基期的大修士，奈何天生不善战啊不是。 首席带刀侍卫东阳，这个身如小铁塔一样的四境武夫，血气充盈，战力非凡，见自家大人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由安慰道：“大人，既来之则安之，再说蛮族又不能一时半会儿就打过来了，咱们大夏的人吐口唾沫，都能将他们淹死，就不必杞人忧天啦，且就算真打起来，兵部也会派人过来的，无需自扰，就当过去度假。” 陈文祖苦笑不已，说得简单，度假是假，送死是真。 两人靠在围栏上，云海下方美轮美奂，但陈文祖的心却很沉重，他道：“那个黎阳，听说过吧。” 东阳点头，算是如雷贯耳的青年才俊吧。 归墟死海的变化，那些活着回来的人将消息传出来以后，引得各方势力大震。 “可他是妖。” 东阳道：“然而陛下依然没有收回让九公主下嫁的旨意。” 陈文祖只能呵呵了， 陛下无非是看中对方身后的背景，不敢贸然发难罢了，当然，这话他不能当着东阳的面说。 聊着聊着，陈文祖忽然问道：“你觉得妖这个字，该怎么定义？不为人族便是妖？” 这话问得东阳随之一愣，他直视前方，酝酿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陈文祖笑着摇头，还是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东阳心头一震，看着目光惆怅的陈文祖，似想到了什么，他握住手中刀柄，暗暗道，他不介意为自己大人铲除一切阻碍。 …… 璃月城上空的悬山已经爆炸，半截山体插在城西，将下方的古寺碾碎，随着时间过去，城内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黎阳回到院内来回踱步，觉得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将婢儿送到龙虎山才行。 鹤唳走得太急，没有告诉他婢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想来是个不靠谱的人，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白鲸身上。 他将这个想法告诉众人后，谁知却遭来一片反对。 李青山第一个摇头不干，道：“急什么，事儿还没处理完呢。” 琴心默默弹琴，婢儿站在他侧边，背着小手，歪着脑袋，装作很认真在听的样子，乖巧的模样惹得琴心爱恋不已，随之便又想起婢儿在郡守府上拔菜刀的那一幕，便对这个小女孩充满好奇起来。 婢儿双眼一眯，脸上还挂着笑意，嘴上却说着令人感到森寒的话：“看什么，信不信本姑娘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当成泡泡踩，嘎嘣响那种。” 琴心知道，她说得出，就做得到。 猛然一阵心悸，这是怎样的小女孩，到底成长在什么环境，才能有这样的心态，连伤人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跟吃饭喝水一样的稀松平常。 胡桃端着小碗儿，刚才就她吃得最多，加上饭菜偏辣，回来便端着水喝个不停，她不介意黎阳的决定。 但最不该反对的程谨严，却在听闻此话后，选择拒绝，他有他的顾虑，道：“少爷，鹤唳走时曾嘱咐，若仙家楼船不到，我们不能贸然出发，此地的问题还没解决，一旦贸然出了城，可能遭来灭顶之灾。” 黎阳叹了口气，总觉得他们有事自己瞒着自己。 “可是婢儿他……” “我怎么了？”婢儿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我还没死呢，你就巴不得我死敌啊呗。” 黎阳两指弯曲，弹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我只是担心你。” 婢儿扭捏了一阵子，跑到胡桃身边，笑道：“没事儿，就算死了，胡桃也会收我魂魄的，不会成为孤魂野鬼。” 胡桃连忙点头，并朝婢儿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真是有眼力见儿。” 其实她能看得出来，婢儿的神魂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随时都有可能熄灭，而伴随着神魂的衰弱，婢儿双眼的黑白也更加分明起来，看起来甚是诡异，还透着一丝丝邪门。 黎阳不想夜长梦多，反对道：“你们可以留下，但我必须带婢儿走，明天仙家楼船停靠港口后，我就过去。” 李青山耷拉着脑袋：“我的黎大爷，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这璃月城现在外边到处都是厉鬼，你这么着急赶着出去喂鬼吗。” 黎阳眉毛一挑：“这话何解？” 旋即看向程谨严和胡桃两人。 胡桃避开他的目光，装作看不见，程谨严坦白道：“悬山大战时，虽然引来人族圣人解决风波，但此地上空出现了一片漩涡，疑似地府的某位帝级人物出现过，虽然很快平息了下去，然而漩涡带下来的厉鬼却停留在了人间，现在就在城外徘徊，我们如果现在出去，很有可能被百鬼包围。” 黎阳听得又惊又骇：“之前怎么不对我说。” 程谨严道：“为了让少爷安心养伤。” “我去你大爷的。”黎阳气得暴跳如雷，转头愤怒的看向李青山，质问道：“所以你来并不是为了找我，是吧。” 李青山讪笑道：“当然，找你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第121章 阴谋终现 黎阳差点信了，拿起杯子砸了过去，李青山稳稳当当的接在半空，嬉皮笑脸道：“我的黎大老爷消消气。” 黎阳看着一脸没个正行的李青山，心里有气，却无处发，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对方在这关键时刻赶来这里的原因，当真是被师傅一脚踹过来的？反正现在是不信了。 那个捂着眼睛偷偷哭，将鼻涕抹在自家师傅大腿上，说着不送他到璃月城见黎阳最后一面，就要抹脖子跳楼的少年，在归墟死海中明白了友情，动了朋友两个字的真意，哪怕明知这个被他视为朋友的少年郎，有朝一日会真正化为妖，他也在所不惜。 黎阳看着他，止住了到嘴的话，后者还是嘻嘻哈哈的样子，黎阳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径直走到他面前，手伸在半空，李青山还以为黎阳要打他两下，便将脸蛋伸了过去：“打脸记得轻点，我靠脸吃饭的。” 黎阳缓缓抬起头，看向绚烂无比的璃月城上空，轻声道：“谢了。” 胡桃一阵恶寒，看不下去了，摸了摸狗鼻子，问道：“你说他们是不是歪了？” 狗头眨巴着嘴巴，天气渐热，热得它吐出长长的舌头掉在嘴边，一阵阵的吸着气，婢儿盯了它一眼，狗头顿时缩回舌头，假装打开，胡桃气得将它砸在地上一阵蹂躏，狗头已经习惯了，反正有镇魂枪在，它是死不了的。 小院安静下来，房间不多，里屋让给了胡桃和婢儿这两个女孩子。 程谨严不用考虑，这家伙不用睡，特别是在跻身五境金丹大仙后，睡觉对他来说已经成了奢侈，潜藏在骨子里的暴力基因，让他恨不得现在就走出璃月城来一场大杀特杀，看看自己的大招能一次性放倒多少鬼怪。 琴心默默的打扫着客厅，想来这几日，是要在这里打地铺的。 黎阳出门买夜宵，拐了几个弯，看到另一端缩头缩脑的郡守范后龙，后者尴尬一笑，连忙走过来笑问道：“这么巧，黎公子也出来吃宵夜？” 黎阳看了眼两手空空的对方，平静道：“怎么？郡守大人有话说？” 郡守搓着手，嘿嘿道：“要不请你吃火锅？” 黎阳深吸口气，忍着想下逐客令的冲动，不知为何，却又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对方的邀请。 郡守带着他来到巴蔓子火锅店，还是老地方，老位置，但老板却换了一个态度，窗外也看不到类似于诈骗犯的算命先生鹤唳了。 这就很离谱。 黎阳竟然感觉有些许的不习惯。 郡守点了一桌子好菜，吃着吃着便开始表演起来，哭诉道：“璃月城变成这样，真不是下官的错。” 注意了，这个下官两个词用得特别到位，这种时候还能放低身段，没有自称本官，说明眼前的郡守，对这个少年还是颇为忌惮的。 黎阳嗯了一声，仍然吃着菜。 璃月城真的是个很神奇的地方，这里的百姓，似乎把几日前的大战忘得一干二净，络绎不绝的客人连看都没朝他们所在的位置看一眼。 黎阳横放于腿上的铁剑条，抖了一下，黎阳拇指一扣，将其压在手中，瞬息而出的锋芒被他死死震回。 郡守继续道：“都怪薛家的人，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不仅命令我娶他女儿为妻，还要求我将城内的利润分给他们八成，我若是不答应，他们便警告说平时走路小心点，免得冤家路窄，用大脚板踹我。” 黎阳道：“所以你妥协了?” 郡守脸很红，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火锅的热气熏的，他解开衣衫，袒胸露乳，胸前露出两道惊人的疤痕，自脖子往下蔓延，一直到肚子的肥肉下方，疤痕像极了狰狞的蜈蚣，黎阳看得心里一惊。 倘若大夏的朝廷命官在地方上只是摆设的话…… 他不敢往后想，只能静静听着郡守诉说。 郡守叹了口气：“一家老小都被软禁在悬山上，一年到头只有除夕夜才能见到一回，他们以此要挟，不仅架空了我的权力，取得了璃月城的军队控制权，还暗中操控仙家楼船开辟出新的航线，黎公子可能不知道，那艘楼船的贸易范围有多广，是大夏唯一一艘横跨界山，前往北原蛮族领地进行交易的大船。” 黎阳脸色一变，忙问道：“大人的意思是指，他们可能与蛮族有关？” 郡守点头。 黎阳淡定自若的擦了擦嘴。 郡守见状，道：“倘若朝廷派人彻查此事，还希望公子能够不计前嫌，为老范我美言几句，并非我怕死，而是不想这么窝囊的死去，如今大夏与北原蛮族开战在即，我愿意前往前线戍边，生生世世驻守在那。” 一番话，愣是被他说得荡气回肠。 黎阳笑了：“你又如何知晓事情的？” 郡守神情微不可查的一变， 不等黎阳继续发问，郡守猛地站起身子，身上浮现出一股古怪的气息，脸上的卑躬屈膝转瞬化作狰狞：“黎阳，你知道得太多了。” 下一刻， 火锅店内同时爆发出好几道强大的气息，阴森森的光柱直插云霄而起。 来往的食客纷纷站起身，扯掉身上的长袍，露出上半身只穿着护心镜的披甲，大胳膊大腿，满是胸毛的他们，蓝眼鹰钩鼻，哪里有半点大夏人族的模样，分明和书中记载的蛮族没什么区别。 原来，这是一个陷阱。 郡守不在掩饰，整座巴蔓子火锅店都是他的人，身边又有蛮族高手，他胜券在握，看着黎阳狞笑道：“我们好不容易就要将璃月珠炼化，然后召唤出沉睡在北原深处的魔神，可这一切，都被你给毁了啊。” 黎阳心头震撼。 蛮族对大夏竟然渗透到了这个地步。 如此说来，环绕在璃月城外的百鬼，或许更有可能是蛮族之人乔装打扮的，黎阳倒吸了一口凉气，但面色怡然不惧，而是看向未知的黑暗深处，大声道：“老程，杀了他们吧。” 程谨严徒步走来，一刀下来，巴蔓子火锅店应声倒塌，废墟中，他看向站在那如同雕塑的一般的少年郎，道：“老程，领命。” 第122章 拦截 犹如战神一样的程谨严站在废墟中，杀气腾腾。 围在郡守身边的是七个蛮族萨满大祭司，皆是半步金丹地仙之流，程谨严毫无畏惧，手中长刀嗡嗡作响，浓厚的剑气垂直在地，滋出刺眼的花火。 胡桃跳了出来，镇魂枪上狗头迎风见长，血盆大口似要吞食天地。 “我就知道你个老小子不靠谱，原来是蛮族的奸细，得亏听了黎阳的话，啧啧啧，果然不出所料啊。” 胡桃对战郡守。 但不等她出手，一个铁塔萨满率先出手，古老而又沧桑的大手，不晓得平日里干了多少苦活。 胡桃眼睛不眨，长枪往前一抖，狗头刹那咬断了对方的手掌，混合着鲜血的断手被它嚼得嘎嘣脆，听起来甚是悦耳，狗头吃得兴起，嗷嗷叫道：“我要吃了他的心脏。” “好说好说。”胡桃高高跃起，火焰包裹身体，像是长出一双蝴蝶翅膀，只是一个冲锋，便将萨满洞穿，心脏之处依然呈现一个大洞，被狗头嚼碎。 胡桃叹了口气，不是说蛮族都骁勇善战吗，怎么如此菜鸡，她甚至都要怀疑这是蛮族中最低劣的种族了。 黎阳退到最后，这里的战场不适合他，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苦逼的是蛮族气息出现这么久了，天上的圣人怎么还不下来，这点让黎阳暗自生疑，猛的惊出一身冷汗，为自己心里忽然冒出的想法给震得神魂皆颤。 难道说。 他看向天空。 王座男子给他的手环，正发着微弱的光亮。 …… 正在虚空急速而来的仙家楼船，陈文祖刚才还在怀着沉重的心情欣赏风景，忽然右眼皮跳个不停，炼气士的第六感很准，不会平白无故出现，他隐约觉得这一趟行程不会那么简单，念头刚起，便见带刀侍卫东阳冲上甲板，面容严肃道：“大人，天机被人搅乱，我们失去方向了。” “嗯？” 陈文祖眉头一皱，毕竟是即将赴任的郡守，虽说境界不高，但脑瓜子可聪明得紧，看着一派祥和的蓝天白云，问道：“有人搅局？” 东阳神情紧张的看向四周。 却见到于楼船之外，有白鹤快速飞来，白鹤身上盘膝坐着一个中年男子，陈文祖看清他面容后松了口气，叫人打开楼船的防御光幕。 白鹤落在甲板上，身穿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笑着招呼道：“文祖，许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能将你碰到。” 陈文祖面色不对劲儿，像是吃了苍蝇，却依然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师兄。 此人正是他年少在山上修行的师兄，也有数十年的师兄弟情谊，随着陈文祖的境界无法突破，回到大夏入朝为官后，两人便渐渐断了联系，再说山上人虽说可以在人间随意走动，但处处要被朝廷限制，故而两人几乎从分别过后，便再也没见过面。 中年男子看向对他虎视眈眈的东阳，笑道：“他是你的儿子？” 东阳面有怒容，碍于陈文祖没有发作，大拇指卡在刀鞘上，等着陈文祖下令，他好将这突然到来的男人一刀砍杀掉。 陈文祖问道：“师兄是路过，还是特意为了找我这个师弟啊？” 中年男子笑眯眯道：“路过路过，顺带讨杯酒喝。” 说着话，不客气的坐在甲板上的客桌上。 陈文祖示意东阳不要紧张，一切按他眼神行事，便坐在中年男子的对面，替对方倒好茶，问道：“师傅还好吧？境界破了吗？” 听到这，中年男子一声冷笑，道：“你心里还有师傅吗？这些年山上没少给你飞剑传书吧。” 陈文祖心头一咯噔，再看中年男子时，对方的眼神已经变得极为不善，但很快便恢复如常：“我来这里别无他意，再怎么也是师兄弟一场，我是奉了他人之命，前来和你喝酒，只需小半天便可。” 陈文祖心知不妙，刚才东阳说天机被屏蔽，连带着楼船也失去了方向，这天大地大，没有目标的前行，猴年马月才能到达璃月城啊，他面无表情道：“因为璃月城？” 中年男子像是没听到这句话，问道：“师弟啊，师傅苦啊，卡在那个境界好多年了，再不破境，就要魂归天地了，咱们师门比不得那些拥有洞天福地的大山头，但再怎么说，也是中等仙家门派吧，当年培养你也没藏着掖着，没少给你好东西，现在过来，师兄就一个要求。” 陈文祖问道：“什么要求？” 中年男子道：“很简单，你什么都不要过问，就老老实实呆半天即可。” 陈文祖心头更觉不妙，自己前来赴任，谈不上机密，但没几个人知道，而且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一路都还算平静，为何在快要接近璃月城范围时，这个数十年未见的师兄忽然跟了过来让他喝酒？ 事出反常必有妖。 联想到璃月城最近发生的种种，不消多想，他的出现，必然和璃月城有关。 一朵血红色的桃花瓣漂落在桌子上。 陈文祖吸了口凉气，看向神色如常的中年男子，道：“假如我说不呢？” 中年男子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桃花落你还记得吗？” 桃花门在修行界出了名的另类，不追求大道，所求修为无非是为了更容易刺杀别人，故而又被称为仙家门派中的杀手。 每次杀人的时候，都会有桃花落下，故而桃花落已经成了死亡代名词。 陈文祖握着酒杯，缓缓起身，背向中年男子，看向云海的眼神显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来时曾有人告诉他，不论在路上遇到谁，不用解释，直接杀无赦即可。 万万没想到，来的会是自家师兄， 那么，桃花门也站在了那条线上吗？ 一面是师兄情谊，一面是家国天下，陈文祖转身时，面容变得冷漠：“师兄，如果你现在离开，我保证留你一具全尸。” 中年男子不怒反笑，缓缓起身，体外桃花旋转，目光变得幽深：“这么说，你是要选择背叛师门了？” 东阳站在陈文祖身前，道：“大胆妖人，陈大人是朝廷命官，岂容你威胁。” “命官？我看是走狗吧。”中年男子伸出手，两指夹着一枚桃花瓣，再次看向陈文祖和东阳时，眼里杀气暴涨。 第123章 天地之变 不是凡间人，却管天下事，本已犯了大忌，大夏法律一直对山上仙家严加管束，不仅是为了防止其打斗产生的余波让百姓遭受池鱼之灾，更重要的是，稍不注意，便会动摇大夏国基。 故而由儒家带头，法家圣贤撰写一国法律，并融入到了天道中，所以天子的圣旨，便犹如天道规则，一旦加盖象征国家的玉玺，只要是境内的仙家门派，必须遵守，否则轻则摘掉宗字头衔，重则引得大军征剿。 中年男子早就准备好了要大杀四方，故而并不害怕，伸手一甩，花瓣破空而出，径直飞向陈文祖面门。 东阳抽刀回旋，将花瓣斩落在地。 这里的动静很快引起楼船上的驻守军队注意，很快，一支专门针对炼气士的军队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中年男子团团围住。 “真是的。”中年男子诡异一笑，道：“本来不想让你们这块去死呢，非要赶着投胎，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了。” 他默默念着口诀，体外冒出一股黑气，很快便遍及全身，猛然间，一头高大百丈的庞然大物出现在天地之间。 此物头上双角，腰间缠着一条用蛟龙骨头打造的噬魂腰带，他手持战斧，不可一世，望着下方犹如蝼蚁一样的众人，浑厚的声音从天上落下来：“大夏已经存在得够久了，应该让他明白，这到底是谁的天下。” …… 大夏天子闲来无事，又热得发慌，随着夏季到来，大夏都的气温一度反常到往年的最高温，酷暑难耐，虽有冰块解暑，可心里还是烦躁啊不是，天子和国师对弈，两人白子黑子杀得难解难分。 忽然，天子收了手，意犹未尽的问道：“这么多年，你说这些仙人们是不是特别不爽朕啊？” 国师笑道：“除非他们是蠢货。” 天子得意的笑道：“那可不必，有什么可以明说，咱大不了召开百官大会，好好商量便是，可是朕呐，真的很讨厌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他们自以为瞒天过海，能够悄无声息的完成布局，可他们却忘了，现在的天下到底谁才是主人。” 说着话，白子落下，只是一子便奠定了输赢。 国师手持棋子，目光看着棋盘，许久之后才道：“这是陛下的天下。” 天子神色复杂，望着坐落在国都的书山，感慨道：“是百姓的天下。” 后方， 走来七八个戴着面具的侍卫，气势凶猛，将国师团团包围，天子解释道：“不是抓你，不过也要防范一些烦人的苍蝇，今天我收到边疆传来的信，说朕的几个儿子死了。” 国师握紧了棋子，面色仍旧如常。 天子却笑呵呵的道：“死了就死了呗，朕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儿子，多的是，多大点事啊，你说是吧。” 他走到国师跟前，拍了拍他肩膀：“这个国家，还需要你。” 国师垂着头，道：“谢陛下厚爱。” 天子哈哈一笑，拂袖而去。 国师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极其复杂，也是看了眼书山，这座人族圣地，压得仙家门派抬不起头来，算算时间，自打古天庭塌陷后，便一直高高在上吧，明明也是炼气士，却摆出一副为了江山社稷，人间百姓的脸孔来。 他们不也是为了争夺人族气运么？ 国师刚想到这，嘴角便又溢出一缕血迹，他擦了擦，目光黯淡。 行走在前方的天子似有所感，到底是国师啊，气运云海上的金身，就在三公之后，是距离他最近的一座。 “裂了么？”天子喃喃自语。 …… 于是， 陈文祖这才发现，楼船上居然还隐匿了高人，在他师兄摇身一变出现蛮族真身时，那位高人便高高飞起，手指并拢，做了个挥剑的动作， 下一刻， 百丈蛮族真身被劈成两截，浓烟消散过后，浑身是血的中年男子跌落在甲板上，不可置信的看着陈文祖和朝着他挥剑的高人，那个白发苍苍，却精神抖擞的老头子寒声道：“真以为朝廷察觉不到桃花门的小动作吗？真是个笑话，顺便告诉你，桃花门上下已经被满门诛灭了。” 中年男子目光一缩，咬牙切齿的看向陈文祖，目光怨毒，恨不得将他吃了：“你好狠的心，这就是你修的道？啊？当别人的走狗，毁了自己的师门。” 陈文祖蹲在他跟前，语气显得沉重：“大夏是天下人的大夏，不是一个人的天下，如果有人胆敢做出迫害天下人的事，我陈文祖虽然出不了大力，但绝不容忍。” 随即一脚踩下。 硕大的头颅在这全力一脚当中，碎成了渣。 做完这一切，陈文祖这才转身朝着刚才出手的白发老人拜道：“下官陈文祖，拜见老天师。” 白发老人嗯了一声，看着前方混乱的天机，伸手取出一张罗盘，咻的一声，罗盘窜入半空，释放出刺眼的光芒，刹那之间，像有清风拂过，原本混沌而不知方向的天机，顿时一片清明。 “陛下让你去璃月城，可不是只当一个地方郡守，文祖，你不要忘了曾经的誓言，一定要谨记之，不要忘了当年先生对我们的一番教导。” 陈文祖一字一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白发老人道：“你记得就好，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我在璃月城等你。” 白发老人说完，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东阳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问道：“大人，他是龙虎山的那位天师吗？” 白发老人走时，东阳看到了对方腰间的玉牌，上边刻着龙虎山三个字。 陈文祖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此番过后，怕是太平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东阳浑身一震，道：“东阳誓死保护大人的安全。” 陈文祖苦笑一声，天下动乱在即，他要做的，岂是独善其身？ 三座天下并存，说明当前天道已经到了劫数，蛮族能够出现天地意志，和归墟死海演变的妖族天下，并非人力所为，而是历史必然。 这一切，早在郦靖侯帅军坐镇北原便已经开始，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陈文祖握着楼船的栏杆，心里却在默默想着一些久远的事儿，而后轻声说道：“大夏想要代替古天庭，还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走啊。” 第124章 爽死 东阳像是听天书那般，对于陈文祖心里的苦涩，他又哪里能体会到呢，他只知道自家大人，是法家天才，要不是因为一场意外被别人打破了丹田气海，现在至少也是金丹地仙级别的存在。 陈文祖笑眯眯的转身，伸了个懒腰，背靠在栏杆上，后方云海沉浮，他笑道：“看看，这天下多美啊。” 东阳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抛开一切不说，就眼下所看到的一切，真的很美。 如果能够一直这么持续下去，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腥风血雨，没有斗争，该多好，这样世间也不会有悲欢离合，不会有斩不断的因果和仇恨。 东阳道：“大人，按照这个速度，我们很快就能到璃月城了。” 陈文祖目光划过天穹，深深一叹，其实他还没做好准备去见那个小子，虽然是被陛下力排众议指定的准驸马爷，可他是个妖啊！ —— 璃月城终究千疮百孔了。 此前的繁华，在连续两场大战下，还是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蛮族势力渗透到这里的时间很长，长到他们做好了万全之策。 以至于，整座城池竟都笼罩在大阵之内。 郡守桀桀笑着，包围在城外的蛮族士兵正如潮水一样往里面冲击，四大家族终于不再遮遮掩掩，将底蕴全部拿了出来，只求这座城不要彻底毁于一旦。 城外很快杀得血流成河，尸骨累累，可承平的这些年，早已让人忘了如何防范，所以璃月城的守军战斗力很弱，几乎在城外蛮族的第一波冲锋中，便遭到了毁灭性的重创，残军退守到了城门上，拼死抵抗，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蛮族入城，这里面的百万人口，都将沦为他们刀下的亡魂。 郡守摇头道：“不要做无畏的抵抗，黎阳，如果你想保下这座城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把璃月珠给我，然后跟我回北原，我就下令撤军，如何？” 黎阳满脸的无奈，纵然他想给，那也要看有没有啊，璃月珠在他体内破碎，已经彻底和自身融合在一块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连着在武夫和炼气士上同时跻身二境，听到这话，只能叹气道：“已经被我吃了。” 郡守化身像是听了个笑话：“就你，融合璃月珠？你骗傻子呢。” 黎阳无可奈何道：“对对对，就是骗傻子。” 郡守化身气得暴跳，想要骂人，然而蛮族虽然野蛮，但在语言上相比人族，还是要弱上许多，也亏了他能在璃月城潜伏这么多年，他气得一脚将身旁的房屋踹成废墟：“那只有将你带回去炼化了。” 胡桃手持长枪，骂道：“你个老东西，是不是老娘不说话，你就当我不存在，啊，老娘是往生堂的堂主，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郡守化身抠着耳朵：“老实说，没有。” 胡桃脸色阴沉，浑身火焰荡漾，蒸腾起一股热浪，手里的长枪瞬间变长，一枪捅向郡守化身的胸膛。 后者双手将长枪紧握，随手发力，连带着胡桃被他高高提领在半空，一扔，便甩向远方，而后大手从天落下，朝着黎阳抓过去。 黎阳手持铁剑条，大不了鱼死网破，但让他束手就擒是绝不可能的，何况对方还是蛮族。 正在这时，一直和七大蛮族祭祀的程谨严忽然窜了过来，手中长刀横扫，四十米的蓝色刀气将郡守化身的大手直接斩断。 轰隆隆，绵延的刀气不知道斩碎了多少房屋建筑，大地都跟着裂开一道幽深的口子。 仙人大战，凡人遭殃。 黎阳终于明白为何大夏会以规则强行束缚各仙家宗门了。 眼前便是最好的证明，这还只是金丹地仙没有完全放开手脚的战斗，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和圣人若是打起来，岂不是天都要给捅破了，他忽然想起在界山内，刘知夏那尊十万丈的巨大金身法相，顿觉口干舌燥。 路很长。 黎阳这么告诉自己。 程谨严将黎阳护在身后，目光如刀，死死的看着郡守化身。 刀气将落下的大手斩断后，谁知断掉的手居然在半空又化作一群蛮族分身，嗷嗷叫着他们奔来。 程谨严深知这么纠缠下去只会对他们不利，便把刚才被扔飞的胡桃叫了回来，道：“你带黎阳和婢儿先走，这里交给我。” 胡桃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不是不知道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程谨严被问得愣了一下：“怎么？” 胡桃吸了口气，道：“整座璃月城都被包围了，天上地下全是蛮族士兵，想要出去谈何容易，我们现在就是插翅也难飞了，只能和他们拼死一搏，要么先把那狗日的郡守拿下，只有这样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程谨严听后心中惊悚一片，这无妄之灾还真是被他们闯了狗屎运给碰个正着，便问道：“可以先乘坐仙家楼船离开。” 胡桃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了，整座璃月城都被蛮族包围了，还楼船，你忘了那艘楼船被先前的薛家控制着啊？薛家和郡守什么关系？” 程谨严听得压抑不已。 黎阳也是满脸的苦笑，道：“抱歉，连累你们了。” 婢儿紧紧拽着他的衣角，手里提着菜刀，小虎牙上下开合：“黎阳，要死一起死。” 郡守化身并不着急，他很乐意看别人绝望的样子，抬手一招，七大蛮族祭祀环绕在身边，这一刻，他便是璃月城的主宰，城外还有上万的蛮族士兵，而此方天地，又被那个人强行屏蔽起来，天上巡视的圣人又看不见，想到这里郡守化身便乐不可支。 早知道就不该遮遮掩掩，直接大打出手，哪里还会闹出这么多幺蛾子，他恨薛家族长的优柔寡断，到最后还不是演变成了这样。 黎阳蹲下身子，揉了揉婢儿乱糟糟的头发，伸手将她的脸扯来扯去，一面扯一面道：“那你想怎么死啊。” 婢儿拍掉黎阳的爪子，皱眉道：“爽死。” 郡守化身闻言大笑出声：“行行行，那我便答应你，让你爽死。” 黎阳脸色一变，猛地转身，身上冒出一阵阵古怪的气息，锈迹斑驳的铁剑条直至郡守化身：“不好意思，我们想活着。” 第125章 法家来人 看着一团浓郁的黑雾压在璃月城上空，陈文祖一直在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船上驻守的部队连忙结阵，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大战，陈文祖忽然叫停了他们，站在甲板上，看着遮天蔽日的黑雾，道：“先等等。” 东阳不明所以，拔出佩剑问道：“等什么啊，大人，那边出事儿了。” 陈文祖一巴掌拍在东阳脑袋上：“我不知道出事了吗，啊，用得着你告诉我。” 东阳很是委屈，不明白平日里温文儒雅的大人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暴躁，他无非是想快点过去帮个忙而已啊。 陈文祖看着满脸懵逼的东阳，叹息道：“东阳啊，你跟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遇事儿怎么还是这么急躁，我知道哪里有事情发生，可是你看我们进得去吗？” 直到这时候东阳才猛然发现，楼船竟然停在半空，刚才传来的剧烈撞击声，正是因为楼船的前端插到了黑雾边缘，然后被一股大力给震了回来。 他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之色，这可是仙家楼船，大夏兵部打造的战船，不仅能进行远距离穿梭，还是个移动的堡垒啊，船上不知道被墨家和公输家安装了多少阵法和机关，这么强横的移动堡垒，竟然被一团黑雾给逼停在半空，若非亲眼所见，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会是真的。 陈文祖有气无力的趴在栏杆上，他就知道这是苦差事，只是这一路过来就不太平，要说璃月城没有事他才不信。 船在高空飘着，往下看，潮水一般的蛮族士兵正在攻打着璃月城的城门。 城门上的诛仙弩被人提前破坏了，无法发挥出威力，要不然守城将士也不会这么费力。 东阳满脸惊讶道：“大人，那是蛮族吧。” 陈文祖瞥了他一眼：“废话，我还不知道蛮族啊。” 璃月城岌岌可危，随时有破城的风险，陈文祖绞尽脑汁也猜不出蛮族怎么过来的，而且数量如此之多，再看黑雾当中不时传来的强大气息，很明显城内还有更高境界的级别存在。 大夏国土，每一寸都在山河图中，一旦有蛮族出现，山河图便会发出警报，然后将信息传给坐镇那一方的圣贤。 可这里的战斗都打得白热化了，依然没见到人族圣人到来。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要么是那位圣人视而不见，要么—— 陈文祖刚刚想到这，天上便猛然一震，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八方，如同平地一声惊雷，仅仅是声音的出现，便让死死压在璃月城上空的黑屋出现了一丝震动。 陈文祖脸上刚刚升起半分喜色，转而又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的模样。 东阳刚要问为什么，心里也在同一时刻出现一股莫名的悲伤。 他呆滞的看着陈文祖，问道：“大人，我有点难过，这是怎么了？” 颗颗眼泪顺着脸颊不断往甲板上掉落，泪水还在空中便又被东阳用刀切断，他不想哭，可却止不住。 “圣人陨落，天地同悲。” 陈文祖喃喃说着，这方天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间，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水是红色的，像是天地在流泪，又像是天地在流血，这些红色的雨水落在地面上后，那些枯萎的大树全部重新焕发生机，生机盎然。 可这普天的悲意，却始终无法从人的心头抹去。 难以想象的气息在天上出现。 一具白骨在半空出现，白骨身上魔气森森，脖子处挂着九颗人头做的项链，白骨手中握着一把剑。 剑端上，还残留着猩红的鲜血。 白骨往下看了一眼，高高举起长剑，作势就要往璃月城战去。 终于， 这里的变化引起了远方的大夏都注意，圣人陨落的那一刻，坐落在书山的金身便轰然爆裂。 金身上的光影暗淡，却一直未曾飘散。 一尊强大的身影从旁边的金身中走出，他风姿绰约，看起来就二十出头，手里握着一本泛黄的古书。 青年挥手一划，虚空裂开，他一步跨入其中，随着空间闭合，刚才爆裂的金身旁边，顿时被更多的人围住。 刚回到寝宫的大夏天子还没有脱去衣服，本来想打算洗个澡，在让人搓搓脚的，突然出现的变故让他僵在当场，衣服才脱了一半，他走到窗前，看着铺天盖地而下的血雨，耳边已经传来阵阵悲天悯人的哭泣声。 这是天地在哭。 也是大夏所有百姓在哭。 人族圣贤陨落，人族所有百姓与之同一时刻感应到了，纷纷跪倒在地。 天子深吸了一口气，穿上衣服走出寝宫，殿外，文武百官正疯狂的朝着他这里赶来，但这位大夏天子并没有理会他们，他要去书山，他要去讨一个说法。 一脚跨出，身穿龙袍的他，直接从百官眼前消失。 下一刻，这身影出现在书山的最深处，天子站在那，身旁站着许多神情紧张的白衣书生，他们知道这是大夏天子，可这里是书山，是人族圣地，便是天子也不该这么闯进来的，因为里面坐着的，是人族唯一的至圣先贤。 天子死死的看着这间不大的小屋。 终于，里面传来一道轻盈的声音：“进来吧。” 天子冷哼一声，目光从周围书生身上扫过，这些读书人哪里承受得了他的注视，大夏国力越强，气运越浓厚，而作为大夏的天子，身上所携带的真龙之气，更是强大非凡，哪怕他是一个凡人，身上的真龙紫气，也能逼得圣人近不了他的身，何况这位大夏天子还是个炼气士，境界已经快要到圣了。 —— 陈文祖还在失魂落魄不知所措，却在此时，一手持泛黄古书的青年出现在天空，他淡淡的看着下方黑雾。 “散。” 手中古书自动翻开，一个斗大的文字飞上天空，随着金色光芒的扩散，牢不可破的黑雾顿时烟消云散。 他又看向想要往下挥剑的白骨，道：“定。” 言出，法随。 白骨的身体被死死定在那，依然保持着挥剑的动作。 青年根本不管这些，而是又道：“聚。” 此话一落，他面前顿时凝聚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身体透明，看着面前的青年，嘴唇张了张。 陈文祖隔得远，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那唇形，分明说的是先生二字。 陈文祖又惊又骇，难道他是法家那位？ 第126章 驸马爷 法圣着书时，天降异象，书成封圣，天地同喜，一己之力，制定人族天下条条框框，之后便一直隐居书山，陪伴在至圣先贤左右。 青年看着被定在半空的白骨，一指点去，天地汇聚出无数星光，将白骨所在的地方包围起来，而后他一步踏出，仙乐齐鸣，龙飞凤舞，只淡淡看了对方一眼，道：“灭。” 光晕刹那凝聚，白骨所在地顿时扭曲成一片灰暗，就在尘埃落定时，灰暗处竟然忽然出现一座庞大的漩涡，漩涡遮天蔽日，一座座古朴的宫殿在起起伏伏，更有无数身穿古代服饰的身影出现在当中。 下一刻，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中年男子隔空和青年遥遥对望，对方一阵冷笑，刺耳的声音依然传遍四方：“大劫之下，你以为还能撑得了多久？就凭一个人族至圣先贤？呵呵，他不够格，就算把人祖给搬出来，又能坚持多久呢？” 青年不喜不悲，似没听见，眼神一瞪，那座漩涡顿时猛烈震动起来，而后彻底烟消云散。 青年落在陈文祖所在的船上，看了众人一眼。 东阳已经完全石化。 陈文祖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谁曾想青年忽然噗嗤一笑，声音极具感染力，让本来还紧张和害怕的众人心中一松，青年道：“璃月城还希望你能认真搭理，作为此后交战的第一座城，你要将他守住，替人族争取时间，蛮族方面不足为虑，他们成不了气候，你要时刻盯住界山另一侧的妖族天下，他们，才是人族根基动摇的根本，一旦发现有人过来疑似妖族的，杀无赦，不论好与坏，无需上奏。” 法圣开口，便是规则。 一道光晕融入到了陈文祖的眉心间，陈文祖浑身一颤，道：“遵旨。” 青年随即起身，冲向被黑雾包裹的璃月城，一直点下，顷刻间，微风浮动，如同春日暖阳，将黑雾吹散，即将破城而入的蛮族士兵在这微风的吹拂下，全部化作黑烟。 郡守化身看到这一幕，目眦尽裂，他远远的便看到了站在天穹上的青年。 青年也看到了他，一个呼吸直接出现在对方身边，不客气的甩了甩胳膊，道：“好久没动手了，有些跳梁小丑以为我是不是死了，他奶奶的，今儿个让你们看看，老夫便是就用脚，能不能把这天都给踹爆了。” 郡守化身神魂战栗，哪里还意识不到自己遇到了什么人。 青年说到做到，一脚踹去，郡守化身连惨叫都没发出来，便被忽然炸裂开来的空间裂缝给吞噬进去。 青年双手叉着腰，转动脖子又晃了晃身子，自顾自的感叹道：“嗯，还是这么强，先师果然没骗我，道无止尽。” 逼得众人几乎绝望的危机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解除了，青年从天上落下，站在黎阳跟前。 身材挺拔的他，眉眼带笑，只是看向黎阳时，目光中带着浓郁的杀意。 程谨严心头一紧，赶忙站到黎阳前方，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方对手，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青年摇摇头，笑道：“放心，我不杀他，只要他没有做对不起人族的事，不过嘛，该做的还是要做。” 他鬼魅般来到黎阳跟前，两根指头点在黎阳眉心，一股蓬勃的力道直奔他丹田气海，无边无际的气海中，忽然翻天覆地，一尊金光璀璨的金身直接出现在气海中，原本在气海游荡的恶龙被吓得成到了最底部。 青年见状，得意的笑道：“人世间最大的恶，见到最强的法，不也要低头？” 青年扭头，曦遥在不远处站着，她分明也感受到了这股可怕的杀意。 然后青年做完这一切后，便忽然离开了，黎阳大汗淋漓，大口大口喘着气，不知道对方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 “刘知夏那小子这么看好你，那就让我们看看，有没有选错，前几个都死了很惨，被我亲手杀掉的，希望你不是下一个。” 留下这么一句话，他又仰头看向朗朗乾坤，目光微眯：“连圣人都要死亡，这天下，真的有永恒存在吗？” 青年一步跨入天穹，直接将天幕撕了个洞飞升而去。 黎阳口干舌燥，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他想问对方是谁，却发现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像被封印了那般，实际上，是天道不允许。 胡桃脸色苍白，这个暴躁的少女只能用仅有的力气，用长枪在地上写了个法字。 不等他们休整，一艘庞大的仙家楼船便忽然出现在璃月城上空，而后在港口处缓缓落下。 陈文祖带着圣旨来了。 他，是新任的郡守。 东阳带着驻守部队前往各地接收此地守军，然后将消息传了出去，要求各地官员，城隍土地在第二天到郡守府报到。 消息才传出来，东阳才发现郡守府居然没了。 陈文祖看着狼藉的郡守府废墟，哭丧着脸：“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瞥了一眼站在废墟不远处的黎阳，目光跳过他，落到胡桃身上，问道：“往生堂来干什么，狩魂啊？” 他是朝廷命官，一身浩然正气，自然不把胡桃放在眼里。 胡桃出奇的没有反驳，反而很讲理的侧身一福，道：“下山护送一个小女儿去龙虎山，途经此地发现前任郡守是蛮族奸细，就留下来打了一架，这是好事儿哦，记得给我颁奖。” 陈文祖揉了揉胖胖的圆脸：“颁什么奖，你看我有东西颁吗？家都没了。” 这话一下就把大家逗乐了，看来新任郡守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啊。 黎阳抱拳道：“北镇，黎阳见过郡守大人。” 陈文祖差点跳起来：“哪个黎，哪个阳？” “黎明的黎，阳光的阳。” 陈文祖上下一阵打量，板着脸走到黎阳跟前，程谨严以为他要对黎阳不利，一手摁在长刀上，就在这时，陈文祖忽然跪了下来，拜道：“下官陈文祖，见过驸马爷。” 黎阳：“……” 胡桃：“……” 程谨严：“……” 婢儿张着小嘴巴，惊呼道：“我刚才差点就要拿菜刀砍你了。” 第127章 意外降临 瞥了一眼这个才黎阳大腿那么高的小女孩，陈文祖立即又道：“这是小公主吧。” 婢儿白眼一翻：“你怕不是个傻子吧。” 陈文祖沉声道：“下官不敢。” 黎阳也一时间有点发蒙，猛然想起在归墟死海的经历，便开口问道：“大夏九公主？” 见陈文祖点头，他连忙解释道：“陈大人误会了，我不是什么驸马爷，我和那位九公主只有一面之缘，怎么可能是驸马爷呢。” 话虽如此，心里却有点小开心，原来那女孩儿没忘记自己，嘿嘿，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归墟死海上她可没少给自己带来麻烦。 李青山和琴心面面相觑，还真能这样，当时众人都以为要死在天云山上，所以说话才这么无所顾忌，但现在不都活着出来了吗，那大夏九公主怎么能把这事儿当真呢？真是的，也考虑考虑我啊，我李青山力大如牛，长得面白如玉那么好看，最不济琴心也是不奈的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重点是长得帅，有钱。 这黎阳有啥啊，一穷二白，来自北镇诶，那地方现在可是蛮族天下的地盘。 心里虽然颇有怨词，眼下，自己的朋友能得到皇族认可，终究还是很开心的，李青山拍着黎阳肩膀，道：“啥时候办喜酒啊，到时候哥们儿给你封个满满当当的礼金。” 黎阳黑着脸看着他。 陈文祖招待着众人来到一处没有被打烂的酒楼，黎阳抬头一看，呵，还真是个好地方，就在此前巴蔓子火锅店不远处，东阳还没回来，随行只有几个贴身侍卫，在他们的帮助下，众人很快便整顿好了一切。 黎阳看着望向窗外，那艘停在港口的仙家楼船，着实让他感到震撼，他无法想象，这种庞然大物到底是怎么飞在天上的，而且还能长时间飞行，人不吃饭会饿死，这楼船难道有什么特别的补给吗？ 陈文祖见他眼里的疑惑，笑着道：“驸马爷，这是墨家和公输家特别制作的楼船，和一般的楼船有很大的区别，楼船防御相当于金丹地仙的体魄，一般来讲，只要不碰上变态的同境大剑仙，或者金丹地仙之上的仙人，楼船可无敌，里面的墨家机关术，有着能秒杀金丹地仙的能力。” 黎阳听得啧啧称奇，大夏的鬼斧神工让人望而生畏，诸子百家中的墨家和公输家更是让人向往，能打造出这么个恐怖玩意儿，难怪大夏能够稳坐江山，统治整个人族天下。 气氛有些沉默，毕竟都不太熟悉，李青山还好，常年混迹在大夏都，但他没听过有陈文祖这么一号官员，后者对他倒是如雷贯耳，因为自家有个和他一般大的小子，只是不争气，只能做点生意，与修道无缘。 此刻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谁会想到不久前，这里还经历着血雨腥风呢？璃月城的百姓和驻守士兵正在有条不紊的修理着破坏的地方，街道上到处都是房屋被大战打烂的无家可归之人。 他们听说新任郡守的到来，纷纷赶往此地，跪在外边。 陈文祖眉头拧个疙瘩，这多少让他有点为难。 黎阳也不介意，示意他先去工作。 陈文祖叹息道：“此处璃月城动乱，死了一个圣人，这事儿是不能善了了，刚才法圣降临金身，明显是查到了什么，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离去，驸马爷先在这里休整，等下官忙完了手里的事儿，再来找你。” 黎阳笑眯眯道：“去吧。” 等陈文祖离开后，黎阳的脸色才变得苍白起来，见到这一幕，婢儿心里一慌，扯着他的脸皮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黎阳摇头不语，但嘴角却不受控制的溢出鲜血来。 法圣在他身上留了东西，他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似乎有把看不见的锁，将自己的气海锁住了。 而且他现在竟然无法和气海神只曦遥沟通，这可是他自己的身体啊。 程谨严感叹道：“乱世格局，少爷也不要多想，要做的便是让自己变得更强，才有底气去面对以后发生的事情。” 婢儿冲他竖起大拇指，难得听到这木头说出这么一番有道理的话。 胡桃饿了，跑到后厨去找吃的。 李青山在旁边提醒道：“我可是听说了，国师要下天子诏，率领大军去攻打妖族天下呢。” 归墟死海的演变，让众人措手不及，回想那些日子，到现在还如同在梦中那般，李青山说完后，语气变得低落：“他们，曾经也是人。” 黎阳没接话。 琴心却轻声笑道：“这不还没开始嘛，真要打起来，不知道猴年马月了，不要未雨绸缪。” 这话，也只能骗骗年少不更事的婢儿。 在场的众人，哪怕是黎阳这个愣头青，都意识到了天地已经开始变化。 圣人都陨落了，这难道不是天大的事儿吗？ 正在这时，婢儿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声，趴在地上直打滚，脸色也骤然变得苍白，刚才还精神抖擞的她，这会儿竟然直接扩散出了死气，黎阳连忙将她抱在怀里，却见婢儿死死的闭着眼睛。 黎阳焦急的问道：“你怎么了。” 婢儿艰难睁开眼睛，众人赫然发现，她的双眼竟然变得一黑一白，这诡异的一幕让众人无不是惊出一身的冷汗。 一缕黑色气息在她瞳孔中游走。 黎阳大脑一震，好像进入了另外一座空间。 还是无尽的黑暗，但王座上的男子变得沧桑了许多，看到黎阳到来，勉强一笑，而后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这时候黎阳才清楚的看到，原来，王座男子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剑，一把锈迹斑驳的剑，和他手里的铁剑条一抹一眼。 而在王座男子的下方。 一头不知道多大的巨龙正在盘旋，巨龙的眼睛，一黑一白。 察觉到黎阳的到来，巨龙抬起了头，那一刻，黎阳像是看到了世间最为恐怖的画面。 他闷哼一声，从这画面中回到现实，眼前的婢儿却已经彻底昏迷，气息微弱，似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还在后厨的胡桃眨眼出现在婢儿跟前，看着紧闭双眼的小女孩，她念念有词，祭出一张黄色符纸贴在她的额头上，道：“三魂快散了，她的身体压不住这么大的因果，可能真的熬不过了。” 第128章 封印 黎阳置若罔闻，只是紧紧的抱着婢儿，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她是婢儿，她怎么可能会死，明明都已经好了，一切危险都解除了，她不应该有事的。” 一路陪伴过来的胡桃心有不忍，但以她狩魂的目光看去，婢儿的魂魄几乎就要脱离身体了，念头急转之下，猛然开口说道：“现在唯一能帮她的，便是将她暂时封印。” 黎阳听到这话，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死死的拽着胡桃，双眼通红，语气低沉：“帮帮我。” “可是……” 胡桃明显在挣扎。 人若真的死了，便是天命所归，若强行复活便是逆天而行，这期间产生的混乱是无可估量的，重要的是，往生堂的职责便是替天行道，接引亡魂，她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便与往生堂的教义背道而驰。 婢儿缓缓醒了过来，但气息仍旧很微弱，她小手贴在黎阳的脸蛋上，云淡风轻的道：“黎阳，没事的，不要怕，我怎么可能死啊。” 刚说完，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同时，身上的气息也开始不稳定起来，似有一个极其强大的存在蛰伏在她小小的身体内，就等着婢儿断气时出现掌控她的身体。 胡桃心知不妙，咬牙道：“黎阳，你考虑好了，一旦这么做，你也会受到牵连。” 她本想将后果全部告诉他，然而，在触碰到黎阳的目光时，内心却狠狠的一颤，当即也不废话，反手之间，一口巨大的透明棺材出现在众人面前。 眼下情况焦急万分，也没人去想胡桃为什么会有仙人的储物法器， 黎阳握着婢儿的手，一把推开棺盖，将婢儿放在里边，他握着婢儿的手，沉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婢儿笑了笑，已然说不出话来，就在婢儿闭上眼睛的刹那之间，她体内的气息轰然爆发。 那种古老，让人闻所未闻，像是一头能够吞噬天地的猛兽出现在众人眼前。 胡桃察觉到不对劲，也不给黎阳温存的时间，将盖子死死闭合，同时取出一张符箓贴在盖子边缘。 她念念有词，身上扩散出道道玄妙的光晕，空中跟着传来听不懂的涩拗梵音，吟唱许久，这口透明的水晶棺才平复下来。 黎阳半跪在棺材边上，脸上全是泪痕，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和婢儿的回忆开始一幕幕出现在眼前，掌柜走的时候，他都没有这般难受，但随着婢儿被放进棺材后，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好像被抽空了，世界也瞬间失去了光彩。 胡桃和程谨严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少年。 生死在程谨严眼里，只是家常便饭，修真大道，不进则退，多少人死在这条路上？有这时间去伤心难过，还不如将这心思放在修炼上，争取证道，让修炼一途走得越高越远。 胡桃更不用说，往生堂出来的她，接触得最频繁的不是活人，而是死人，她送走的亡魂不晓得有多少了。 李青山拍了拍黎阳肩膀，想要安慰，琴心在旁边摇了摇头，相比于这，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青山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异变突生，棺材内忽然喷涌出一团浓浓的黑雾，原本透亮的水晶棺在这黑色雾气浸染下，瞬间变得漆黑光亮，贴在盖子上的符箓也不受控制的漂浮起来。 胡桃脸色大变。 她将镇魂枪插在棺材旁边，一只手摁在棺材盖上，漆黑的瞳孔瞬间变得猩红。 这还是众人第一回看见她流露出如此严重的神色。 程谨严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如果棺材内部的存在会威胁到黎阳的生命安全，他不介意将其一刀两断，哪怕会承受黎阳的狂风暴雨，也在所不辞，这是他身为护道人的职责和使命。 胡桃脸色变得很难看，哪怕她施展浑身解数，也压不住棺材的失控，却在此时，黎阳忽然起身，随同胡桃一道将手摁在棺材上，光晕一闪，棺材竟瞬间不见了。 几乎就在棺材被黎阳收进手环的瞬间，黑雾穿过棺材弥漫而出。 诡异的，黑雾在触及到手环的气息后，像是触电那般，猛地缩了回去，而后棺材内传来惊天动地的咆哮声。 众人看着脸色不对劲的黎阳，谁也不敢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触及到对方的伤。 黎阳强行打起精神，笑了笑：“我把她收起来了。” 胡桃瞪大了眼睛，此刻已经恢复了正常色彩，奇怪的问道：“你也有仙人储物法器？” 这话一落，不光是她自己愣住了，连带着李青山等人都跟着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大夏财大气粗，人才济济，天骄璀璨，工部内的墨家和公输家也打造了不少储物法器，但顶多也就放放随身携带的物品，并且内部空间极不稳定，很容易被空间撕裂，如果空间撕裂，那么放在里边的东西也会被空间乱流给破坏，故而除了身份特殊之人会佩戴上等的储物法器外，一般的人，都不怎么用。 但黎阳刚才可瞬间将一口硕大的棺材给收走了啊，那空间该有多大？ 黎阳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口舌，而是将目光锁定在港口的仙家楼船上，问道：“现在，能否出发。” 胡桃指了指陈文祖刚才离去的方向，努努嘴，道：“去问问咯。” 黎阳转身边走，留下凌乱的几人面面相觑。 李青山唏嘘道：“他也是够坎坷的，每次碰到他，似乎都有事情发生。” 琴心表示认可。 两人默默看了眼程谨严，一句话也没说，跟着黎阳走了过去。 胡桃扛起镇魂枪，忽然叫住了程谨严，意味深长的笑道：“你刚才，想毁了棺材？” 程谨严表面风轻云淡，但内心却暗自惊讶这少女的心思敏锐，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两算是一类人，对此，也不否认：“如果威胁到他的生命，我会毫不犹豫出手。” “就算棺材里是他最重要的人也要出手？”胡桃眼里，隐隐藏着怒火。 程谨严毫不犹豫道：“不论是谁，天王老子也不行。” 第129章 守护的意义 胡桃以为很了解程谨严了，也直到这番对话以后，才忽然发现，这家伙，才是最恐怖的人，也是最危险的人，自觉没趣的她作势要走。 程谨严在后方问道：“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胡桃转身，眼角余光从他身上闪过：“我以为，你就算没把他当成真正的少爷，经历了这么多事，也该成为朋友的。” 程谨严笑容玩味：“你才多大？你又能经历多少事呢？你认识过多少人，对天下的看法很全面了吗？” 胡桃心头吃惊，这番话看似浅显，却蕴含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大道理在其中。 程谨严缓缓走来，每一步，都似乎变了一个人那般，于是和胡桃并肩而行，只是一个高，一个矮，像极了父女，他道：“你不理解我，我也不需要你理解，我和黎阳不可能成为朋友，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愿意将他杀了。” 说这话时，他毫不掩饰眼里的杀意。 不论是谁被人强行弄成别人的保镖，都会忍不住暴怒的吧？程谨严自认已经做得很好了，他没有违背那两位老人的话。 “大丈夫在世，应该傲立天地间，不该卑躬屈膝的。” 胡桃深深吸了口气，不过就她和黎阳的交情，也犯不着将这些话告诉对方，笑道：“我会替你保密的。” “保密？”程谨严低头，看着同样疑惑的少女，道：“他比任何人都聪明，他知道我的想法，我也知道他知道我的想法。” 胡桃吐了吐舌头，感觉关系好复杂。 二人在后方紧随黎阳的脚步，却不再浪费一句口舌，明明并肩而行，却形同陌路，心思各异的他们，身体似乎被自己砌了一面无形的墙，将本该拉近的感情隔绝在外，也将原本热血的心给狠狠的锁了起来。 陈文祖所在地，搭了个简易的帐篷，两个贴身侍卫在旁边烧火沏茶。 见黎阳朝这边过来，这位胖胖的郡守大人一激灵，便从藤椅上起身，问道：“这里交给下官就好，驸马爷不用过来操心。” 黎阳都懒得和他争论称呼的问题了，一把拽过对方的衣领，问道：“现在能够启动仙家楼船到龙虎山。” 婢儿的事必须尽快解决，无需多想，多待一刻对他来说都是无与伦比的煎熬。 陈文祖很为难，道：“长时间飞行会耗费巨大的能量，楼船从大夏都过来，接连跨域，船内储备的灵石已经不多了，完成补充，估计还需要几天的时间。” 每一座城池的楼船港口，都是一座大型的聚灵阵，为的便是给穿梭在大夏各地的楼船进行补给。 黎阳吐了一口，凝声问道：“一天。” 陈文祖脸色一变，唉声道：“我的驸马爷哟，一天怎么能行，杀了我吧。” 带刀侍卫第一个就不干了，横在两人中间，他才不管什么驸马不驸马的，在他眼里，自家大人比谁都大。 见状，程谨严持刀站了过去，只是一个眼神，便让东阳如遭雷击，定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金丹地仙的威慑力，岂是玩笑？ 李青山和琴心拉着陈文祖到旁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子，陈文祖听得脸色一阵变换，最后一咬牙，走了过来，道：“既然是驸马爷的要求，那下官就是拼着老命也得让楼船启动，不过这需要驸马爷施以援手。” 黎阳心头大喜，问道：“怎么帮？” 陈文祖道：“如果驸马爷身上有古神仙钱，便可以加快补给速度，一定要是古天庭的所铸的神仙钱，品相大帝级别吧。” 他本意是想让黎阳知难而退，普天之下，神仙钱多，古神仙钱少，大帝级别的古神仙钱更是凤毛麟角，不仅是因为此类钱币所含灵气庞大，而是因为这类钱上有大帝的道韵，相当于如今的仙君大道碎片，哪怕只是小小的一个边角，也足够让人疯狂的。 黎阳手腕一翻，一颗紫色古钱币出现在手中：“你看这个如何。” 嘶—— 众人都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李青山张着嘴巴，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他知道黎阳身上宝贝层出不穷，却不会料到对方身上竟然还有这种级别的古神仙钱，随着钱币一出，天地跟着出现了一样，兴许是对应的紫色，故而璃月城上空，跟着浮现出阵阵紫色雷云。 陈文祖激动得肥肉乱窜，却又一时间犯了难。 大帝级别的古神仙钱涌来驱动楼船飞行，未免太暴殄天物，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恐怕自己也要跟着受罚。 可眼下，实在是没有办法让楼船快速的启动。 他瞪了一眼李青山，这小东西，还真是给自己出了个烫手山芋的难题啊。 李青山悻悻的躲在一旁，琴心没好气的道：“尽出馊主意。” 李青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有气无力的道：“我只是想让他接受现实。” 琴心摇头不语。 陈文祖神情严肃，问道：“驸马爷当真要用大帝古神仙钱催动楼船吗？” 程谨严也竖着耳朵，想知道黎阳的决断，其实即便是他，在看到这枚帝级古神仙钱时，都没能忍住心头的贪婪，想要据为己有，然而他深知，在这天地中，有两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一旦他生出二心，便会灰飞烟灭。 程谨严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道：“少爷三思，这钱币可用于破境之用，不要随意浪费。” 言外之意，就是让你不要杀鸡用牛刀。 黎阳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这种钱，他全身上下就两枚，而且还不是山海主给的，全拜王座男子所赐，可眼下婢儿危在旦夕，棺材的异常并没有因为是因为收在他的手环内而停止，反而一直在酝酿着一股惊人的力量。 黎阳不敢耽误，他不想婢儿出事，所以，即便倾家荡产，他也愿意。 两人的感情，早已超脱了普通兄妹。 如果可以的话，黎阳更愿意替婢儿来承受这一切痛苦。 黎阳认真对着众人道：“人这一辈子，总有一些东西，不能失去，要仔细的用生命去守护。” 他指着自己的心窝子，道：“她就是我的命。” 第130章 离去 黎阳已经转身，向着港口走去。 胡桃咬着嘴唇，就是这么一句轻柔的话，让她心头触动，想着连镇魂棺都拿出来了，倒不如索性玩一票大的，不就是逆天而行嘛，谁规定往生堂只能超度而不能救人的？ 她看了眼众人，跟着黎阳走了过去。 送佛送到西，黎阳，你这臭小子，姐算是跟你耗上了。 黎阳不知道胡桃的想法，但听到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以及鼻息间淡淡的香味，便知道是她跟了过来，尽管背对着对方，嘴角，却流露出一抹笑意。 这笑容，很暖。 程谨严道：“我自然是听少爷的。” 李青山和琴心对视一眼，琴心走在前头，道：“那就送送呗，反正来都来了，就当下山历练了。” 李青山还在纠结身上的任务，然而好哥们已经远去，他跺了跺脚，看向陈文祖，恭敬一拜，道：“陈大人，任务等我回来再说，此番就先告退了。” 陈文祖哪里敢拒绝啊，望着众人的背影，对不知所措的东阳道：“我就知道是苦差事，你说朝廷那么多人，为啥非要挑我这个小垃圾来治理璃月城呢，我也没那本事啊。” 东阳却忽然笑道：“因为只有大人最适合了。” …… 楼船之下，陈文祖将黎阳交给他的帝级古神仙钱放入船上的阵法中，轰隆一震，仙家楼船逐渐腾空，或许是力量过去强大，故而船体四周都被一层紫色雷电包围，凶狠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陈文祖留下几名负责战船操控的工部官员，便拎着东阳往回走去。 很快，楼船便升空消失。 陈文祖总算松了口气，他扶了扶自己的老腰，东阳见状，赶忙上前给他揉捏起来，陈文祖道：“咱们啊，算是和他绑在一块了。” 东阳不是很理解陈文祖的话，其实他晓得，仙家楼船即便不适用黎阳的古神仙钱，也能飞得起来，所以他很不明白自家大人刚才这么做，用意在哪。 后者只是笑眯眯道：“天地动乱在即，各方势力都在提前布局，我如果不这么做，如何让那些人知道我已经站队了？嗯？你呀，凡事儿要多想想，古神仙钱虽然珍贵，和人命比起来，其实一文不值，虽说修行一途应该无牵无挂，一心追求长生大道，可是我们终究还是人，是人就有感情。” 东阳听得迷迷糊糊的，觉得这番话高深莫测。 陈文祖见状，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继续按摩，他张开双手做出拥抱的姿势，望着一片狼藉的璃月城废墟，变得豪情万丈，踌躇满志：“这才是我们的开始，将来他能成就至高位，那我，便是他的恩人。” …… 黎阳第一次坐仙家楼船，之前听说需要路费，来时还在为路费绞尽脑汁，然而如今以这样的身份登船，终究让他难以释怀。 婢儿危在旦夕，他也无心欣赏天上的风景，只求楼船能够尽快抵达青峰镇，然后进行跨域传送。 胡桃在甲板上嗑着瓜子，见黎阳闷闷不乐的样子，将长枪递了过去，插在上面的狗头睁开眼睛，龇牙咧嘴的盯着眼前少年，实际上，怕得要死，只是没办法打哆嗦罢了。 黎阳知道，这是胡桃对他示好的方式，但狗头的鼻子实在是对他没有吸引力啊。 胡桃觉得很没趣，便起身站在他旁边，眯起眼睛，天边的夕阳恰好落在她的脸上，显得稍许红润。 黎阳轻声道：“谢谢。” 胡桃：“那就以身相许呗。” 黎阳没做声。 后者拍了拍他脑袋，道：“你呀，就是心事太重，什么都藏在心里，不妨说出来看看，我保证不笑话你，如果有困难，跟姐说，姐罩你。” 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女，黎阳只是盯着她愣愣出神。 胡桃心跳慢了半拍，不自然的扭过头，问道：“看什么呢。” “我知道你的心意。” 胡桃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还举着手给黎阳看，吐槽道：“瞅瞅，肉麻不，我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黎阳莞尔一笑，趴在栏杆上，双手耷拉在半空拨弄着白云。 其实走了这么远的路，也算是经历了事实，但他依然有些懵懂，这种被人推着往前走的无力感，让他心生愤怒，却又无处爆发，只能深深的压在心里。 法圣降临时，的确在他身上施加了封印，气海中的恶龙被彻底镇压在海底，连带着气海的神只少女曦遥，也被一同封印，此刻的黎阳，已经无法完成妖化，虽说不影响他修行，但战斗力肯定会大打折扣。 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力量。 胡桃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便有样学样，跟着糊弄云彩，一会儿划成蝴蝶，一会儿画成乌龟，乐此不疲。 黎阳只是静静的看着。 后方， 李青山和琴心两人喝着茶，回忆着在天云山上发生的事，黎阳不说，他们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要不然从归墟死海出来后，自家那脸皮厚的师傅，也不会交给他们这么重要的一个任务。 一个众所周知能够妖化的人，依旧行走在人族天下而没有受到朝廷打压，须知妖是整个人族的敌人啊，一想到这，两人看向黎阳的背影便觉得深不可测，他从北镇出来的店小二，身后，到底是谁。 手环的空间内，镇魂棺将从婢儿体内冒出来的黑气封印在里面，忽然，黑雾一晃，并快速凝聚，直至成为一条黑蛇模样，黑蛇的头颅在馆内上空，往下看着双目紧闭的少女，目光开合，让人惊讶的是，它的眼睛，也是一黑一白。 黑雾形成的黑蛇望着小女儿陷入沉思，随后一把钻入其体内。 在黎阳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婢儿的身体，缓缓改变。 …… 青峰镇并不大，相比起璃月城，充其量只有十分之一，但这里既然能成为仙家楼船的渡口，必然有其过人之处，这里有着一座庞大的灵泉，能够涌来给过路的楼船进行补充，同时依托灵泉还修建了一座庞大的跨域传送阵，能够实现远距离的快速跳跃。 不得不说兵家的厉害，但凡是战略要点，从不含糊，也不吝啬，要不然像这种灵泉，早就被私人给据为己有了。 渡口站立着两男子，服饰一黑一白，两人都手持一本古书，黑衣服的男子望着天上的滚滚白云，笑道：“那个小冤家，要来了。” 第131章 打劫 白衣男子神态自若，并不觉得很稀奇：“来就来吧，难道还多了一条腿一颗脑袋不成。” 黑衣男子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语气变得唏嘘：“师兄特别交代过，一定要留下他的脑袋。” 白衣男子嗯了一声，古书顿时一变，下一刻，一头背生双翅的猛兽出现在身边，这突然的变化让周围的人为之震惊，却又不敢上前询问，但看这架势，便心知来历不凡，估计又是仙家宗门的人。 两人静静等着，直到，天边出现仙家楼船的轮廓。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开始着手准备，大部分都是商人，想带着货物到另一个地方的城池去交易，其中也不乏穿插着炼气士，可惜修为不并不高，也就一境二境的样子，当然了，能来这里并乘坐楼船的，腰板都很硬。 兜里有钱，便是底气。 胡桃看着青峰镇的山头，道：“黎阳，要到了。” 黎阳收回目光，不想浪费口舌。 胡桃很生气，一把揪起他的耳朵，问道：“你小子，别过分啊，姑奶奶我这次陪你过来，冒着好大风险的，别给脸不要脸，这一路像个哑巴一样不吭声，我也就忍了，现在还当我空气呢是吧。” 黎阳震开她的手，走到一旁，揉了揉耳朵，这少女下手真是重，刚才差点把眼泪都给痛出来了，他道：“你想让我说什么，谢谢吗？我也说了，如果你要什么赔偿的话，我只能告诉你，除了以身相许之外，其余的都不行。” 胡桃气笑了：“那就以身相许啊。” 黎阳懒得理他。 楼船很快到了青峰镇，等待着跨域传送阵的启动，其间大概有半天的时间进行休整，胡桃吵着要下去逛逛，黎阳实在没办法，只能跟着她下了船。 李青山和琴心留在船上，并没有下去。 程谨严想了想，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只是半天而已，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加上他刚才查探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境界强大的人存在，故而便把这难得的空间留给了他们。 一路过来，胡桃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都是人精，他哪里不明白胡桃在打什么主意，只是懒得说。 胡桃下了船便一阵大呼小叫，这个快要步入金丹地仙的往生堂堂主，仍然被人间的繁华给迷了眼，啥都摸一下，看见好吃的也会厚着脸皮去蹭吃，实在没办法了，便让黎阳掏腰包购买。 这才走出一条街，黎阳身上便大包小包地挂了一堆包裹，其中不乏地方特色零食，当然，还有好看的衣服以及各种小首饰。 走了半天，感觉有些饿，便找了个偏僻的小酒馆打算吃点东西。 胡桃见黎阳浑身挂满东西的样子，不由噗嗤笑着问道：“你既然有储物法器，为何就不装起来呢。” 黎阳反驳道：“你有双手也没见你过来帮我分担啊。” 胡桃抱着茶碗咕咚咕咚喝着，含糊不清地道：“算了吧，你是君子，我是美少女。” 黎阳算是彻底明白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话。 点了几个菜，快速吃着，黎阳急着回楼船，他现在只想着快点传送，好早一步到龙虎山寻找白鲸。 鹤唳走得太突然，不辞而别返回山内，肯定是发生了事，他本身就是到璃月城接自己的，却走得这么匆忙，只怕出现的事情还不小，黎阳想到这便一阵头疼，心里也始终有种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 见他面露愁容，胡桃便安慰道：“开心一点嘛，小哥，这么远都走过来，不都还好好的吗。” 这句话，无疑又戳到了黎阳的痛处，是的，大家的好好地，甚至自己的修为还突飞猛进，可是，身边最重要的人却出现了意外啊，想要开心谈何容易，又不是没心没肺，黎阳闷着脑袋吃干饭。 胡桃忽然压低了嗓音，道：“角落那两个不像是好人，提防点。” 黎阳正要回头，胡桃赶忙将他制止，又道：“别回头看，被发现就不好了，赶紧吃，吃了咱们就溜。” 黎阳哭笑不得，道：“胡大小姐，让下船的是你，让买东西的是你，让吃饭的还是你，现在让走的，又是你，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啊。” 原来黎阳误会了胡桃的话，他以为这又是眼前少女的恶作剧。 胡桃对他怒目而视，大口大口吃着饭菜。 就算待会儿要打架，那也得先吃饱再说，不然哪来的力气啊，胡桃向来的座右铭便是吃饱喝饱，一路走好。 果然，放下碗筷后，后方的身影便紧随而至。 一左一右，不客气的同时落座。 白衣男子笑问道：“两位小客官吃饱了吗？” 黎阳点头道：“还行，谢了。” 白衣男子撑着下巴，一只手放在膝盖上，道：“不用谢我，我不是老板，不过，你可以请我吃饭喝酒。” 黑衣男子始终没有说话，但目光一直停留在胡桃身上，直觉告诉他，这个少女很危险。 对于陌生人，黎阳自是不舍得花一分钱的，再说这两人穿着华丽，也不像是穷的吃不起饭的乞丐。 见他不做声，白衣男子只好换了个表情，苦苦哀求道：“小客官，行行好呗，我几天没吃饭了，饿得只剩口气了。” 黎阳朝胡桃递了个眼色，后者回忆，两人同时起身，就要往殿外走去，但刚站稳身体，便被左右两旁的男子给拽回了原位。 黎阳深知又遇到了麻烦，心里腾起一股无名火，猛地掀翻桌子，颇为无赖的道：“干啥干啥，想抢劫啊。” 周围吃饭的食客见到这里有暴乱发生，连忙丢下碗筷逃到外面。 白衣男子看着满地的碎屑和还在冒着香味的剩菜，满脸可惜，摇头道：“有话好说好说嘛，我也不是要抢劫，就是有人拜托我，来取了你的命，你看看，答应不。” 黎阳是真的气乐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越是着急就越是有意外发生，想到婢儿的现状，便猛地拔出铁剑条，凝声道：“你试试看。” 白衣男子在组织语言，而黑衣男子已经绕到了胡桃背后。 胡桃一个大意没有闪，居然被对方给偷袭了个正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正架在她光洁的脖子上。 黎阳怜悯的看着两人，道：“完了。” 第132章 刺杀 白衣男子冷笑连连，觉得眼前的少年莫不是傻了，大难临头犹不自知，还摆出这么一副让人欠揍的表情。 正当他要呵斥对方的时候，一股气浪迎面爆发，原本被他扼住脖子的少女忽然一个转身，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里尽是暴戾之气，火焰将他团团包围，不等他反应过来，胸口一痛，低头一看，一个拳头大小的破洞出现在身体上。 直接从这一头看到那一头，这时候他才猛地反应过来，随着身体的痛苦传来，白衣男子发出一声鬼嚎般的惨叫。 胡桃懒得跟他废话，长枪一晃，顿时削掉了对方脑袋，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以至于黑衣男子还没开口说话，自己的同伴便已经惨死在对方手中，他尖叫一声，提起手中长刀朝胡桃奔去。 黎阳摇摇头，真的不知道这两人怎么想的，难道不晓得胡桃的修为？仅次于金丹地仙之下，在这人世间，不论到哪都是横行无忌的存在啊，他用铁剑条架住黑衣男子的攻击，一拳递了过去。 二境武夫的体魄，一拳便将对方狠狠的捶倒在地。 黎阳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他身上带着王座男子给的手环，对方曾说过，只要有这东西在，即便是圣人来了，也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王座男子的身份自然不会说假话，可事实是，他们刚刚到青峰镇，也没去过多走动，无非是逛逛街，便遇到了偷袭，很明显，只有清楚他动向的人，才会提前在这里设好埋伏，这么一想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龙虎山上有人要对他不利。 黎阳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从来没去过龙虎山，所以不可能会得罪什么人，那就奇了怪了。 黑衣男子抿着嘴唇，哪怕胸口被黎阳一拳捶得深深的凹陷进去，也没有发出丝毫的痛苦呻吟。 黎阳还是挺敬佩他的，至少是条汉子。 黎阳目光一沉，再次问道：“只要你说出是谁，我便不杀你，放你离开，如何？” 黑衣男子冷冷一笑，明显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忽然间，他身体一颤，瞳孔往外扩散，而嘴角更是溢出一缕黑色的血迹。 黎阳想制止他，结果为时已晚。 胡桃走过来看着已经断了气的黑衣男子，语气严肃道：“是别人派来的死士。” 二人心头都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还没上龙虎山，便接二连三的出现意外，这不可能是意外，分明是有人提前安排，想了半天，黎阳也想不到会是谁对自己不利，总不能是白鲸。 经过这么一段插曲，二人也失去了逛街的闲心，两人往楼船走去，心思各异，气氛显得很沉重。 见黎阳回来，正在喝茶的李青山笑问道：“逛得怎么样？买到什么特产了吗？” 黎阳瞪了他一眼，李青山自觉没趣的缩了缩脖子，将视线落在琴心身上，后者冲他摇了摇头。 显然，黎阳此刻的气质很吓人。 胡桃气势汹汹的走到李青山面前，问道：“说，是不是你干的。” 黎阳听到这话，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莫说不是李青山干的，就算是他的干的，这么理直气壮的去问，试问，谁会承认？ 刺杀他的是死士，能雇佣这类人的，身份必然不会太简单。 李青山被问得一脸懵逼：“胡大小姐，我干什么了。” 胡桃哐当一声将镇魂枪插在甲板上，浑身的火焰还没消停，背后的翅膀卷起狂风扑向李青山，高境界的碾压让李青山身体一软，差点一栽歪，他连忙顿住身体，委屈巴巴道：“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胡桃收了气势，其实她也晓得刚才那件事并不是出自这二人之手，然而本来兴致勃勃的心情被忽然搞没了，总要找个地方出气，一上船便看到李青山悠哉游哉的喝茶，不找他找谁？ 黎阳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了二人。 程谨严听罢，问道：“他们身上可有什么特征吗？” 黎阳想了想，道：“要说奇怪的话，他们好像不知胡桃的境界，但目标却很明确，就是杀我。” 如果没有胡桃随行，黎阳或许还真有可能阴沟里翻船，虽说他现在已经是二境武夫，身上又携带着法器重宝，可不要忘了，对方既然是死士过来刺杀，那就不可能只有这么两个人，也许暗中还有更强大的存在也不一定，只是还没有现身罢了。 想到这，黎阳冷不丁的打了个冷战，联想到刚才那二人的表现，愣头青的模样，难道说，他们只是丢出来的诱饵？ 这么一想，顿觉合情合理，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程谨严也意识到了这点，敌人在暗处，暗箭难防，现在要做的只能是待在船上哪里不去，有他和胡桃在，料想暗中窥视的人会有所忌惮，不会贸然出手。 一夜风平浪静。 第二天起程时，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想来这件事就这么告一段落了。 黎阳坐在自己的房间，没有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浮现一种天下人都要杀自己的错觉。 哐哐哐。 门外传来敲门声，敲的是隔壁房间，黎阳隔壁是胡桃和程谨严。 想到这，黎阳起身走到房门跟前，没曾想自己的房门居然也被敲响了：“黎阳，出来陪姐透个气，好无聊啊。” 原来是胡桃。 黎阳松了口气，将门打开。 一身轻装的胡桃像是刚刚洗了澡的模样，头发还没完全干，半湿的披散在背上，一直戴着的大码毡帽也被她取了下来。 黎阳疑惑的问道：“狗头呢？” 胡桃哈哈笑道：“炖了。” 胡桃不留痕迹的关上房门，贼兮兮的道：“你知道我看到谁了吗？” 黎阳问道：“谁？” 胡桃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黎阳听话的将脑袋凑了过去， 猛地，面前的胡桃一把抠住他的脖子，嘎嘎怪笑道：“看到你爹了。” 胡桃手中用力，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狰狞而又邪魅的模样，一副要将黎阳置于死地。 黎阳被她掐得喘不上气，想要反抗，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那般开始瘫软。 “别费劲儿了，你已经中了散魂香。” 第133章 斩小人 这一回头，才赫然发现，胡桃那张俏皮好看的脸已经变得苍白，同时令人更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胡桃用另一只手插在自己的脸上，锋利的指甲将血肉切开，然后当着黎阳的面将自己的脸给拽了下来，通红一片的脸上，两只无处安放的大眼珠子往外瞪着，鲜血还在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流。 看起来和融化没什么两样，黎阳强行忍着心头的恶心，问道：“你是谁，到底要干什么。” 对方怪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上有我们需要的东西，你要是主动拿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这番话，黎阳昨天在青峰镇对那两个倒霉的男子说过，没想到此刻对方竟然用在了自己身上，如此说来，昨天对方也在现场，只不过没有出手，而是藏在暗处。 无脸男继续道：“教出来还是不教。” 黎阳被扼得生疼，无法呼吸导致脸色变得铁青，嘴唇几乎成为青紫色，他死命拍打着对方的手，但身体的瘫软让他的拳头没有了半点力气，如同雨点般打在对方身上，不痛不痒，对方将他扔在地上。 趁着这个空档，黎阳才得到机会呼吸，他想站起来，身体却无力支撑再次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无脸男就在旁边静静的看着这一切，道：“别反抗了，没意义，把东西拿出来，我这就走。” 只是图财么。 黎阳艰难问道：“你想要什么。” 无脸男哈哈一笑：“把你身上的古神仙钱都给我。” 黎阳心头顿时一惊，原来如此，这一刻也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原来对方是贪图自己身上的古神仙钱。 自始至终，他只在璃月城拿出来过一次，那便是催动这艘仙家楼船航行的帝级古神仙钱，难道就是那时候被人给盯上的吗？ 那他们又怎么会提前埋伏在青峰镇，不是金丹地仙的境界，便无法御空飞行，而且速度绝对没有仙家楼船快。 但昨天和胡桃逛街碰到的那两个男子，一看便知道是提前在这里蹲守的，目的就是为了他。 这么一想，对方的目的就不该是古神仙钱那么简单。 想明白这点后，黎阳反而还冷静了，没有先前那么慌乱，他虽然身体没有了力气，可若对方想要将他轻易击杀，也不会那么容易，隔壁房间就是程谨严，只有一墙之隔，对方不可能感应不到。 似乎看穿了黎阳的想法，无脸男便讥笑道：“这房间自成洞天，别指望有人过来救你，没用的。” 黎阳心头一惊，这人好敏锐的观察力。 他吸了口气，问道：“是否给了古神仙钱就放了我？” 无脸男仰头大笑，舌头掉出来甩在牙齿一旁，表情甚是恐怖，他低下头，道：“现在你的小命就在我的手里，哪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黎阳面如死灰，心知这次是彻底栽了，双眼流露出绝望的神色：“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只要你答应，我不仅将身上的所有古神仙钱给你，其余的法宝也一并送给你。” 他眼珠子斜视着手上的漆黑手环，又道：“这手环，是个储物法器，空间很大，但需要我主动解开才行，如果是外力强行拿捏的话，法器便会爆炸，反噬抢夺者。” 果然，听到这句话后，无脸男顿时来了兴趣，蹲在地上摆弄着黎阳的手臂，他想将手环取下来，却发现刚拨弄到手腕处，手环便自动缩小掐在那，不论怎么用力都无法将其拿下来，而且稍微往里面灌输灵气，手环便会产生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 无脸男冷哼道：“你想问什么。” 听到这，黎阳终于问出了心里最想问的话：“是不是龙虎山有人叫你来杀我。” 无脸男吃了一惊，虽然没有脸皮看不到他的表情，可眼珠子的神色却瞒不过人的眼睛，他嘎嘎笑道：“你倒是不笨，可你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想和他斗吗？那位神师大人看你一眼，便能让你飞灰湮灭，劝你还是不要想了。” 得到心里想要的答案，黎阳终于相信，这一路所过，都是一场阴谋。 不论是归墟死海，还是璃月城突然出现的蛮族攻城，一切，都是因为他而提前设下的圈套，而设下圈套的人不仅对他了如指掌，还对他的行踪也洞察秋毫，手环能够屏蔽自己的气机，但屏蔽不了婢儿，胡桃和程谨严的气机，如此说来，对方正是推演他们的位置才找到了自己。 黎阳摆出生无可恋的模样，道：“我不想死不瞑目。” 无脸男幸灾乐祸道：“死得瞑目也没什么意义，实话跟你说，那位神师大人，是龙虎山的两大祖师爷之一，掌管一座锁妖塔……” 刚说到这，无脸男一声闷哼，猛地闭住了嘴巴，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一脚踩在黎阳身体上，狞声道：“差点遭了你小子的道，赶紧把东西交出来，我好留你一具全尸。” 黎阳正听到关键时刻，对方却是一句话都已不说，这哪里让他甘心，冤有头债有主，凡事都该有个因果，黎阳扪心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人，更不会得罪一个远在天边的龙虎山祖师爷。 这，未免太可笑。 天下对龙虎山的评价是古风侠义，不论是哪一位道长下山，都会受到世人的尊重和爱戴，那么那位祖师爷也应该是仙风道骨的君子之辈，为何他要针对自己，还屡次下杀手。 黎阳想不明白，很是不甘心。 无脸男突然烦躁起来，大概是想到了什么，恶狠狠的道：“就算你不交出来，我也有办法自己弄过来，反正你也是要死的，倒不如我让你死个痛快。” 说着，便拿起掉落在旁边的铁剑条，剑条悬在黎阳脑门上，无脸男阴狠狠的笑道：“被自己的武器杀死是什么感觉？黎阳见状，面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实则心里大喜不已。 这把剑，除了他主动给人用之外，其余的人谁碰谁倒霉。 黎阳叹了口气，道：“这把剑，名君子，专斩小人。” 第134章 各方遇袭 无脸男承认，有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他心里害怕了，但猛然回过神来，自己怕个毛啊，眼前的少年无非是个二境炼气士罢了，连搬山境都不是，拿捏他跟捏死个蚂蚁没什么区别。 然而，当黎阳说完后，他猛然发现，手上的铁剑条像是牛皮糖一样，忽然粘在他的手心，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剑身中传来，他心里一惊，难道这剑有古怪？可惜当察觉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 铁剑条飞快的旋转起来，剑气纵横，只是刹那，便将他的手搅得血肉模糊，隐约可见白骨，不仅如此，从剑身上传来的气息，对他还有这一种难以言喻的克制之力，以至于手里的剑条不再是剑条，而是重如一座十万里大山。 他双手拖着剑柄，恶狠狠的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黎阳躺在地上，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我说了，这把剑只斩小人。” 无脸男满脸的怒容，没有脸皮的血肉显得更加狰狞，双眼几乎就要掉出来落到地上，牙齿咬得嘎嘎作响：“小人，你懂什么叫小人吗？” 黎阳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再睁开眼，无脸男已经化作一滩血肉，又过了小半天，黎阳感觉身上有了点力气，便慢悠悠的坐了起来，伸手将铁剑条拿在手中，细细的看着已经看不到剑身的斑驳锈迹，他不是不明白君子二字的重要。 心里一时间感慨万千，这把剑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威力了，仅仅是剑身的反噬，便能将一个快要成就金丹地仙的大能杀死，那为何自己拿在手里的时候，却发挥不出这么大的威力呢？ 思衬之时，房门被人踹开，只见程谨严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他身上还挂着没有干的血渍，凌乱的长发表示他在不久前也经历过一场恶战，能让他变得如此狼狈的敌人，只怕相当强悍。 他将黎阳浮起来放在座椅上。 胡桃紧随其后，她手里拧着个苍白的人头，一咕噜扔到地上，骂骂咧咧道：“干，他娘的这船上有坏人。” 她喝了口水，看着地上还没消散的黑血，一眼便看出了黎阳的萎靡，连忙问道：“你们是不是也被打了？” 看到程谨严的狼狈，顿时笑开了花：“看到你们也有事，心里总算是舒坦了。” 黎阳白了她一眼，明明是出于关心才火急火燎的冲进来，却不知道怎么表达，非要说这种不让人爱听的话。 程谨严唏嘘道：“这一路遇到的敌人，越来越强，我怀疑是有人刻意安排的，明显就是为了针对我们，不像我们去龙虎山。” 一语惊醒梦中人，适才黎阳还不明白为何龙虎山会有人想害他，经程谨严这么随口一提，他才恍然醒悟过来，这不是为了杀自己，而是为了阻止自己上龙虎山啊。 这么一想，脑袋中顿时有了线索，白鲸不可能害他，而无脸男说对方是两大祖师爷之一，想来不会随意乱说，但也不能全信，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龙虎山上的确有人想弄他。 黎阳道：“刚才偷袭我的人说是龙虎山上的祖师爷。” 程谨严听罢陷入沉思，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木椅，黎阳没有打搅他的思绪，静静的听着。 胡桃吐吐舌头，道：“不可能吧，人家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犯得着吗，何况真是龙虎山祖师爷要弄你的话，便是圣人来了，也没用，还能让你活蹦乱跳的活到现在，你看这些过来的人，都是什么阿猫阿狗啊，我随随便便就弄死他们了。” 她说得轻巧，喝茶的手明明在微微颤抖着，黎阳只能假装看不见，给对方留下一点薄面。 局势在此时就变得很微妙了。 白鲸留言让他去龙虎山帮忙解决婢儿身上的问题，但山上又有人阻拦。 黎阳想不透。 程谨严睁开眼道：“应该与妖有关，他们不是为了击杀少爷，而是想活捉你，或者说，是你体内的某个存在。“ 黎阳讶然道：“我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这话听得胡桃想用小拳拳打死他，能够随意拿出帝级的古神仙钱，还随身携带可以储活物的法器，这叫不特别？这几天听李青山说起他们在归墟死海天云山上的事儿，似乎，那什么黎朝的妖族三公主，还成了气海神只来着吧。 看黎阳郁闷的模样，胡桃想咬他一口。 自己这是造了什么罪，胡桃摇摇头，想着下山的使命，只能将这些杂乱的念头深深压在心底，只求这一路能够顺利，风平浪静的前往龙虎山，到时候她回去也好交差。 谈了好一会儿，李青山和琴心才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看到屋内的狼藉，李青山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你们是不是也被人偷袭了。” “你才知道啊。”胡桃没好气的看着他。 李青山第一次和胡桃对视，一瞬间心花荡漾，显得很是羞愧，少年一直想给这个泼辣的少女留下一番硬汉的形象，却屡屡找不到机会，即使找到机会了，也只能躲在少女背后，谁让自己境界不够呢。 李青山一时间羞愧难当，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刚才有人想破开仙家楼船的防护大阵冲进来，没想到已经有人进来了。” 听到这，黎阳眉头一皱，问道：“你说有人想冲进来？” 李青山嗯了一声。 琴心在旁边解释道：“也不算是，就是路过的地仙想上船讨杯酒喝，但临行前，陈郡守曾说过不能让外人上船，所以哪怕在青峰镇修养时，也没有让身份不明的人进来，都是提前报备好拥有通关文牒的商人和来自正统仙山上的弟子。” 李青山打断了琴心的话，道：“你说个屁，明明是对方想闯进来好吧。” 黎阳有些头疼：“接着说。” 琴心道：“一番交涉后，那地仙还是要强闯，还威胁说不让上船便毁了这艘船，但并没有停留多久，便忽然折返走了，走得很快，想见了鬼一样。” 黎阳明白了，应该是对方感应到自己的同伴已经身死，才急匆匆而走的，如此一想，接下来的路断然不会太平。 隐藏在暗中的敌人已经发动了攻击，就不可能失败一次后就善罢甘休，接下来的人，只会更强。 黎阳苦笑着看向众人：“连累你们了。” 第135章 顿悟 好在他不是少女，不然这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非得让在场众人掉下一滴鸡皮疙瘩不可，胡桃见他还有功夫耍嘴皮，想着没事儿便打算要走。 黎阳拉住她的手， 胡桃心跳漏了一拍，问道：“干嘛？想吃姑奶奶豆腐？没门儿。” 黎阳缩回手，诚挚一笑：“谢了，胡桃。” 胡桃冷哼一声，傲然道：“说的什么话，小小年纪不学好，想学别人傍富婆吗，能不能脚踏实地走点正道，好好提高自己的境界才是王道，我的修为是我的修为，就算你傍上了我，也不可能变成你的，” 少女说完，转瞬即逝，像只灵动的小蝴蝶，蹦跳着出了门，黎阳很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却不知离去的少女此刻心情很美丽，哪怕刚刚不久前才遭遇过别人的偷袭，却依然不影响她心里的美好。 嗯， 这感觉还是蛮不错的，挺爽，胡桃这么想着。 “杀人不过头点地，多大点事儿，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李青山神情落寞，外表粗狂，心思细腻的他，哪里察觉不出胡桃和黎阳之间的微妙感觉，虽然当事人都没有察觉，但他这舔狗怕是还没开始舔，便要注孤身了。 他幽幽一叹：“我们帮你，也不是没有私心，以后再告诉你。” 琴心礼貌性的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程谨严道：“少爷，多加提防，要不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我看那张床也不小，咱两人挤挤还是可以的。” 黎阳诧异的看着程谨严，什么时候这位藩王也能说这样的话了？ …… 这一路，不再有波澜，黎阳甚至是认为自己多想了，因为实在是太平静了，再也没有感受到半点不对劲的地方。 仙家楼船途径一片十万里大山，他站在甲板上，看着下方的群山起伏，像是一条条巨龙匍匐在大地上，心绪如潮，山里的幽静不像是城镇那么热闹，听不到商贩走卒的吆喝，也看不到人来人往的街头有多繁华。 这里胜在让人心旷神怡，黎阳伸了个懒腰，却不曾想自己这么一个简单的举动，却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中。 结成金丹客，方为吾辈人，这句话亘古不变，成就金丹地仙，才算是真正踏上修真这条大道，可无数年来，不晓得有多少青年才俊卡死在金丹前，最后天人五衰，含着遗憾而死，一境填海，二境搬山，三境逐月，四境筑基。 每一个境界都犹如登天，黎阳刚刚跻身二境，还未找到合适的山涌来映照成为气海的镇海大山，这会儿看到下方的群山，平静的气海泛起了波浪，和他失去感应的神只少女曦遥，有那么片刻，传来了回应。 星星点点的大山虚影，开始在气海上凝结。 黎阳的变化瞒不住不远处胡桃的眼睛，她死死的盯着黎阳，心里翻天覆地，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 这是什么妖孽，看一下山川都能陷入顿悟中？ 程谨严在旁边轻声道：“少爷应该就是万年一出的绝世天才。” 胡桃不客气的嘲讽道：“哟，你也会拍马屁？” 但程谨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是真心话。” 真心的马屁，才能让人舒坦，这话是在心里对自己说的。 胡桃问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愿意当他的护道人的？” 这个问题困在心里很久了，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从李青山口中得知，当时黎阳差点就死于程谨严之手的，可看现在，程谨严能够为黎阳拼命，这里面真的没有什么猫腻吗？ 程谨严笑而不语。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敢说，甚至只要他有意提到那两个人的模样，天地规则都会瞬间封印他的嘴巴，一想到这，程谨严便一阵心惊，所有人都在怀疑黎阳的背景，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听说你也是大夏人，此前参加过归墟死海的试炼，后来留在那里当了一个藩王，对吗？” 程谨严点点头。 “你的家在哪呢？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呢。” “我的家啊……”程谨严双手摁在栏杆上，道：“吾心安处即故乡，这整个天下都是我的家。” 胡桃自觉没趣，这个男人嘴里是不可能说一句真话的，便绝了套话的念头。 程谨严收回目光，看着还在顿悟状态中的黎阳，道：“十年内，他是我的家。” 胡桃笑问道：“十年后呢？” “十年后再说呗，谁想去考虑还没发生的事儿啊。” 胡桃摘下一个酒葫芦，喝了一口，程谨严以为对方要给他，便伸出手打算讨要点润润嗓子。 胡桃笑道：“想喝啊?\" 程谨严道：“听说往生堂的酒，有轮回的规则碎片，喝一口能帮助领悟天地大道。” 胡桃笑嘻嘻道：“少说废话，要喝给钱。” 程谨严修起了闭口禅，这少女某些地方，与沉睡在镇魂棺内的婢儿有些相似，比如，谈钱，比如不讲理。 胡桃走到黎阳跟前，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程谨严大吃一惊。 顿悟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几乎千载难逢，胡桃这随意的一巴掌，却是打断了别人的修真大道啊，然而胡桃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陷入沉思：“不该有的境界得到不该有的东西，只会害了自己，不成金丹客，便别走仙人道。” 程谨严脑袋嗡的一声，似明白了什么。 脑中想起那位白衣友人的唠叨：“老程啊，咱们一定会成为最强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程谨严问：“为什么？” 那白衣友人道：“因为我们在不该有的年纪上，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知道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这句传承千古不变的话，却蕴含着一种根本的大道在里面，可惜程谨严到现在经过胡桃的提醒，才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黎阳被一巴掌拍醒，目光迷茫，看着胡桃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不由问道：“我脸上开花了吗？” 胡桃捏了捏他的脸，然后扯出一个滑稽的表情，笑道：“是啊，不仅开花了，还要结果了呢。” 黎阳被这番话弄得莫名其妙，于是胡桃让他看向前方，道：“你看，你心心念的龙虎山，到了。” 第136章 龙虎山不太平 温温柔柔的语气，恍然间像极了邻家可爱的小姐姐，黎阳感动的痛哭流涕，真是的，这一路走来容易吗。 胡桃将他整齐的头发揉成鸡窝：“哭啥。” …… 万里高的瀑布从天而降，倒挂在悬崖上，波澜壮阔，大河滔滔，汹涌澎湃的河水顺着蜿蜒的山脉往远方游走。 两座巍峨的主峰直插云霄，群山之间有大江大河环绕，以龙虎盘踞之势将其衬托得威武不凡，看一眼，心里便有种跌宕的澎湃感，这才是真正的仙家福地啊，而龙虎山作为七十二福地排名前十的大山，灵气浓郁程度，堪称恐怖。 胡桃感慨道：“这里只能看到冰山一角，福地洞天内的世界更大，有着十大道宫，八十一座道观呢，每一座道宫都有一位大天师坐镇，是真正的天上仙人，不输人间的儒家圣贤，便是道观中的主持，也是独立开辟道场的存在，那座威名远扬的锁妖塔，就在十大道宫当中。” 黎阳听得激动不已，恨不得下一步落脚时，便已是到了龙虎山之内。 瑰丽的一切，让他没注意到手环内镇魂棺出现的变化，此前浮现的黑雾分明是感受到了什么，竟发出了一缕得意的笑声。 有传言龙虎山下压着一头龙。 此龙眼含日月，睁眼为昼，闭眼为夜，古天庭塌陷后，有短暂的时间曾处于永昼状态，还是天地间第一头烛龙以目光照耀天地，才让狼藉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但不知为何此龙逐渐妖魔化，最终和人间炼气士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头颅被斩首不知所踪，其庞大的躯体，便压在这龙虎山最底下。 环绕群山的河流，便是此前大战留下的遗迹，皆是传说中的烛龙行走之地。 仙家楼船缓缓朝着龙虎山下的渡口驶去。 小镇人才济济，许多凡人都想进山去闯荡一番，以求碰到龙虎山上的仙人收自己为徒弟，好实现长生不老的白日梦。 然而身在山中，真正能走进去且获得福缘的人又有多少呢？ 黎阳跳下楼船，忍不住想要叫出声，他看了眼站在甲板上看着他的李青山和琴心，心中的感激溢于言表，但两人根本没给他煽情的机会，直接转身进了楼船内部。 胡桃叹道：“大老爷们不要婆婆妈妈，又不是不见面了，今后总会见面的，咱们进山吧。” “你不逛街了吗？” 胡桃的双马尾跳了一下，虽然背对着黎阳，但从脖颈处能看到些许红润，分明是脸红到了脖子上嘛。 黎阳轻轻一笑，快步跟了过去。 李青山和琴心重新回到甲板，看着消失在人海中的三人，心里五味杂陈，琴心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李青山无可奈何的看着他：“你想的是后会无期，只怕这一面之后，便是缘分的结束，你不要忘了他的身份。” 琴心依然带着笑容，淡淡道：“我认识的黎阳，就是黎阳，和他妖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是这个理儿，大道理面前，伶牙俐齿的李青山不是琴心对手，对方只需要一两句话，便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俯视他。 李青山受不了这种感觉，道：“走走走，回去喝酒，那郡守估计要骂娘了。” 琴心嗯了一声，目送黎阳直至再也看不见。 此去一别， 山高路远。 他在心里默默说了声保重，便转身回到船内。 黎阳没走多久，便听到一句熟悉的呼唤，定眼看去，不是提前离去的鹤唳还是谁？这厮还是一副道士模样，在街道旁边摆了个小摊，黄色大旗上写着上知天上神仙事，人间福源我皆知这么一句鬼鬼道道的话。 胡桃一看到他便怒气上头，提着长枪闪现到对方身旁，不等鹤唳反应过来，便一脚踩在不大的摊桌上，光洁白亮的大腿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吞口水，一双美目死死的盯着面前道人，骂道：“你个不要脸的臭道士，又在这里骗人了。” 听到这话，四周喜欢看热闹的百姓顿时围了过来，鹤唳鼓起好大的勇气才将视线从胡桃的大白腿上移开，道：“我的姑奶奶，可不要瞎说，我在这里赚钱呢，穷人的日子你不懂，都快饿死了，现在就剩口气吊着了。” 他冲黎阳招了招手，摊子都不要了，带着几人其外八怪来到一座小客栈内。 黎阳没搭理他，透过窗外看向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汇聚在这里就是为了寻找福源，岂不知那个被他们不看在眼里的神棍牛鼻子，便是龙虎山真正的天师，只能说时也命也，扎破了脑袋去找，也未必能察觉身边既是福源。 鹤唳看着风尘仆仆的黎阳，眼里有心疼，他道：“现在还不是上山的时候，你们可别去，不然上山容易下山难。” 胡桃眉毛一挑：“怎么着，想绑架我当压寨夫人啊，虽说小女子年方十八还没谈过恋爱，但要是真正的英雄，我也不介意上门当个压寨夫人的，比如白鲸就挺不错。” 噗。 黎阳将嘴里的茶水喷了个鹤唳满头满脸，这才歉意的道着歉。 鹤唳一点都不介意，甩了甩袖子将脸上的水珠擦干净，道：“我们得等消息才能进山。” 胡桃又是没好气的嘲讽道：“等什么，等一个秋风还是风和日丽？还是等到地老天荒？” 她本来对鹤唳就有气，故而说起话来也全往噎死人的调调说。 鹤唳被她怼得不行，只能将目光放在黎阳身上，至于程谨严，嗯，木头人，不用理会，他道：“白鲸让我来这里等你们的。”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提前走，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胡桃不依不饶。 鹤唳耷拉着脑袋，像是个犯了错的乖宝宝，堂堂金丹地仙的天师，此刻没有半点脾气，看着小时候还抱过的胡桃，道：“怎么说我也是你叔，看你长大的。” “叔怎么了，叔就不能挨骂了。” 黎阳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鹤唳点点头，道：“锁妖塔不太平，现在龙虎山上大部分天师都在锁妖塔附近做法事，希望能够镇住下边的妖龙。” 听到这，黎阳眼前冷不丁的闪过一抹画面，是一头几乎大无边际的巨龙在眼前游弋。 第137章 上山 鹤唳没看见婢儿，问道：“小姑娘人呢？有些日子没见挺想她的。” 黎阳神色黯然。 胡桃恶狠狠瞪着这个没情商的老大叔。 鹤唳心头一惊，问道：“死了？” 胡桃忍不住了，上前就是两个大逼兜u，当然，并不是打在鹤唳的脸上，而是拍在他的胸口上。 黎阳坦然道：“没死，被胡桃封印在镇魂棺内，所以现在我们着急上龙虎山找白鲸，希望他能想到解救婢儿的办法。” “镇魂棺？” 听到这，鹤唳嘴巴张得几乎能够塞下一颗鸡蛋，不可置信的看着胡桃，问道：“疯了把你，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往生堂只能接引亡魂，你怎么这么做，这是逆天行事，会有损你修真大道的。” 胡桃冷哼道：“用不着你管。” 黎阳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很感动，这个少女以泼辣狠厉的面貌示人，实则内心却极其柔软，只有真正走到她心里的人，才能感受到那一抹无私的纯真和善意。 胡桃受不了黎阳的眼神，提着噬魂枪蹲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死命的将枪头的狗头摁在地上，狗头被摁得嘴角直冒白沫，胡桃问道：“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错了，跟他非亲非故的，为啥要为了他犯这么大的风险啊。” 她的境界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跻身金丹地仙之列，但随着她将本该死去的婢儿封印在镇魂棺以后，本该触手可得的大道竟然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似乎天地有感应她的所作所为，故而以这样的方法对她施以惩罚。 狗头哪里敢说话，一个劲儿的吐着泡泡，鼻子里全是地上的泥土。 “问你话呢，说话，说话，呸！”胡桃骂了一句，蹲在那发呆，眼角余光瞥向不远处还在和鹤唳交涉的黎阳，耳边仍然还有下山前，师傅那些唠叨，想到这便脸色微红，她甩了甩脑袋，高挑的马尾随着脑袋的摇摆而晃动起来。 “其实，我是愿意的。”胡桃自言自语，嘴角流露出一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黎阳回头，恰好看到这丝暖暖的笑容，胡桃立马收起脸上表情，锋利的眼神让黎阳很快便回过头不再看她。 胡桃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罢了， 鹤唳陷入沉思，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婢儿便恶化到了这种程度，虽说封印在镇魂棺内不会暂时让魂魄消散，但也不是个长久之计，而且时间越久，对胡桃也非常不利，他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个往生堂有史以来最小的堂主因为这件事儿断了金丹大道。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冒险带黎阳他们进山。 他道：“进山也不是不能，只要隐藏好就行，白鲸不在锁妖塔，在另一边的山上，我可以送你们过去，小心行事。” 黎阳知道为难鹤唳了，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感谢，后者微微一笑：“白鲸认可的人，我鹤唳岂能坐视不管？”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那便是白鲸曾对他说过婢儿的身份，他深知如果婢儿真的死亡的话，将会给这天下带来多大的动荡，为此，他甘愿冒着风险，破例在这非常时期将这几个外人带进山。 大不了被惩罚一顿，无非就是去锁妖塔最底层看守大妖魂魄嘛，恰好用来磨炼金丹了。 这么一想，鹤唳便觉得压在心里的石头一松，整个人都愉悦了起来。 几人踏进了龙虎山，鹤唳提前给他们身上贴了符箓，避免被山中大阵察觉，说白了，这是偷渡，不是光明正大的入关。 天不遂人愿，才一脚步入龙虎山的范围，旁边的土地庙便一阵动荡，白烟闪过之后，一个睡眼朦胧的小土地从中冒了出来。 见到时鹤唳，不由疑惑道：“鹤仙长不是在山下镇上驻守吗，这会儿进山是否有什么要事需要老头儿代步的呀？” 不等鹤唳回答，躲藏在后边的胡桃一闷棍便将土地给敲晕在地上，她手脚麻利，取出一根红色麻绳，道：“看什么，绑起来啊。” 黎阳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帮着他捆绑土地，头一回干这样的事儿，黎阳心里很不平静，隐约还有点刺激。 程谨严站在后方默默的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有些好笑。 鹤唳唏嘘道：“这老头子的鼻子属狗的，这么灵。” 说吧，一张符箓贴在对方额头上，短时间内，这个龙虎山的门面土地便是醒不过来了，做完这一切，这才继续往山上走去。 他们是偷渡进来的，故而不能使用传送大阵，只能步行，好在黎阳已经跻身武夫二境，血气澎湃，身强体壮，即使走在蜿蜒曲折的山路里也能健步如飞，至于其他几人，便无需多虑，随便一个境界都只在他之上。 走了一上午，鹤唳来到一座道观前，道观很小，里面看起来好像没人，鹤唳不一会儿从里边探出脑袋，道：“快过来。” 胡桃率先冲了过去。 黎阳看向程谨严，后者抱着双手靠在树干上轻轻摇头。 “少爷去吧，我在这儿把风。” “谢了、” 黎阳赶忙跟了进去。 说是道观，其实就是一间龙虎山弟子修炼的小屋，空间不大，只能容纳一张小床和基本的灶台厨具以及课桌。 桌上还有未吃的饭食，走了一上午还是有些饿，见到桌上的素食，黎阳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鹤唳笑容玩味：“这厮估计去山里找野味去了，下午我们就躲在这，等晚上继续上山，只要到了半山腰，白鲸就能知道我上来了，到时候自然会有人下来接应。” 黎阳问道：“你跟这里的主人很熟悉吗？” 鹤唳笑道：“那是当然，他见到我还得叫一声师叔。” 胡桃白眼一翻，不情不愿的道：“师叔好，胡桃给你请安啦。” 鹤唳听得眼皮直跳，道：“赶紧吃，吃了藏起来，等他回来我敲晕他。” 黎阳：“……” 黎阳拿了几个馒头朝屋外走去，程谨严这会儿已经坐在地上，双腿盘膝，正静静的打坐，气息内敛的他，如果不是用眼睛去看的话，几乎要以为他和这方天地融为了一体，跻身金丹地仙的他，境界越发高深莫测起来。 听到脚步声，程谨严睁开眼睛：“少爷，我不饿。” 金丹地仙即使不吃饭也不会饿死，之所以这么多仙人还保留着吃饭喝酒的习惯，是不想让自己忘了作为人的感觉，再则，人间美食是真的让人经不起诱惑啊。 第138章 幻神 黎阳将馒头和一些麻辣咸菜放在他跟前，转身回了屋子。 程谨严默默看着面前的吃食，眼神怪异，表情始终古井无波，但心头却起了些许涟漪，他自己并未有所察觉，馒头是上午蒸好的，很大一个，咸菜味道也相当不错，估计用了龙虎山特质的绝云椒，狠辣。 程谨严细细嚼着，感受着馒头在嘴里的变化，目光，始终停留在前边的草屋上。 听说龙虎山有位史上最年轻的幻神，虽然境界不高，但一手幻术阵法能够让金丹地仙都要饮恨西北，当然了，以金丹地仙的能力虽然不至于被困致死，但想要短时间解开的话，却依然要花费不少时间。 草屋后边，有棵巨大的古树，像极了天云山上的那颗大榕树，不过这棵树很奇怪，树干笔直，并没有多少枝叶，阳光稀稀落落的照在地上，景色很美。 树干旁边有张坐扁了的蒲团，一看就经常有人在这里打坐吐纳修行。 吃完后，程谨严冲着屋内喊道：“少爷，出来看风景了。” 还没吃完饭的鹤唳埋怨道：“让他低调点，这么大声说话，是不怕我们被人发现吗，真是的。” 黎阳却觉得程谨严从来不会无的放矢，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目的，便对胡桃使了个眼色。 后者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声音比程谨严还要大：“吃吃吃，就知道吃，一顿不吃要死啊，难怪你找不到媳妇，就这吃相，本来我还打算回去后，把我的叔娘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鹤唳已经奔向门外，声音还在屋内回荡：“叔娘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程说的风景肯定特别迷人。” 胡桃张着嘴巴，老半天才回过神来：“这厮，这么饥不择食的吗？” 一想到自家叔娘的形象，胡桃便忍不住一阵无脸，扭扭捏捏的道：“要真被我叔娘看到了，就老鹤这身板，经不起折腾啊。” 黎阳听得莫名其妙，但见胡桃的一双美目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还以为脸上沾着米饭，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 就这么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却让胡桃看得脸都红了，连忙跑向门外，同时还不忘冲他喊道：“老色批，呸。” 黎阳双手一摊，我这是怎么了？哪里做错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也顾不上收拾屋子，起身走向屋外。 程谨严还坐在刚才的位置上，鹤唳站在旁边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对方口中的美景， 胡桃几乎快要处于暴怒的边缘，风景呢？ 嗯？ 她目光看向疑惑的黎阳，白衣如雪，高大挺拔的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打磨，已经有了棱角，单眼皮的眼睛虽然不大，却狭长有神，也许，这才是最美丽的风景吧。 程谨严看到众人都出来后，道：“风景就在那棵树上。” 鹤唳奇奇怪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看向大树，原本这里有树吗？一时间他居然无法确认，但正因如此，才会在听到这句话后，内心泛起滔天巨浪。 程谨严二话不说，拔剑而起。 刹那之间，剑气纵横。 鹤唳瞳孔一缩，连忙制止道：“你做什么，找死啊，我们是偷着进来的，你还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动手，生怕我们藏得不够深，好被人找到吗？” 程谨严看也不看他，目光直视前方：“你又怎么认为我们没有被人发现？” 他呵呵一笑，不再犹豫，一剑斩向屋后的大树。 鹤唳原本不以为意，只等着程谨严出丑，好吃着教训他一顿，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瞳孔放大。 剑气横扫过去，大树纹丝不动，强横的剑气竟然直接从树干上穿透而过，而在后方茂盛的树木才轰然炸裂开来。 程谨严见状：“我们早就被人发现了。” 黎阳吃了一惊，难怪程谨严始终不愿意进屋子，而是在到这里的时候，便提前发现了不对劲，因为他的不进去，所以导致隐藏在暗中的人迟迟不敢动手，他无法想象，龙虎山上人才济济，修为高深者层出不穷，如果当时程谨严同他们一起进去吃东西，后果又该是会怎样。 黎阳吸了口气，手持铁剑条，望着前方。 大树扭曲，一阵变换后，走出一个俊逸的年轻人来。 他一身休闲长衫打扮，手里还拿着折扇，看向鹤唳时，折扇一抖被他合拢，而后双手抱拳，道：“弟子见过鹤唳师叔。” 鹤唳哪里不知道这人是谁，龙虎山鼎鼎有名的天才幻术师，又被称之为幻神，强大到只是一个眼神，便能让人身中幻术而后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可这里不是那个小徒弟的住所吗？正愣神。 却见周遭环境跟着一变，刚才的草屋不见了，四周的树木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道观大殿。 鹤唳暗道不好。 道观内必有天师坐镇，修为至少也是元婴地仙，而因为是在自己的主道场，故而还能强行提高一境，拥有元婴之上的战斗力。 鹤唳想不通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对方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不大一会儿，道观内便涌进不少龙虎山弟子，个个手持长剑，将他们团团围住。 刚才的折扇青年这才看向黎阳，笑嘻嘻的问道：“你就是黎阳吧。” 黎阳警惕的看着他，一刻也不敢让自己放松，潜意识让他感到了危险，而面前看似让人如沐春风的青年，竟让他一眼过后心惊肉跳……他身上有杀意。 黎阳不卑不亢的看着他，道：“北镇，黎阳。” 折扇青年哈哈一笑，看向鹤唳的目光顿时变得玩味起来：“难怪鹤师叔会在龙虎山这么危险的情况还私自下山，原来是去找他了啊，我就说锁妖塔不见师叔的身影呢。” 鹤唳察觉到不对劲，问道：“你想做什么，把你师傅呢，把他叫出来，简直是放肆，师叔我想做什么时候还需要你这个后辈指指点点了？” 折扇青年的笑容更加古怪了：“师叔是不知道吗？我师傅去锁妖塔镇压井底下喷涌的妖气了啊。” 他没有半点遮掩，说这句话时还特意看了看黎阳，似乎就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第139章 中计 “鹤唳，我就这，找我什么事啊？” 人群后方，走出个中年男子，看年纪似乎比鹤唳要大些，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黎阳等人，他手里拿着根烟杆，说话时还深深的吸了两口，随后蹲在地上磕了磕，没磕一下，黎阳的身体便颤抖一下，等磕到第五下时，黎阳脸色苍白，嘴角出血。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落入陷阱当中了，要不然这会儿也不会聚集如此之多的龙虎山弟子。 鹤唳看着自己的师兄，这位不论是情商还是智商，亦或者修行天赋都比自己强的同辈师兄，眼神不免有些寒冷：“师兄这是要杀了我们不成。” 男子置若罔闻，目光却停留在黎阳身上，一步步超前走去，黎阳想反抗，却骇然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强大的境界直接将他碾压，乃至于程谨严和胡桃，以及同为金丹地仙的鹤唳都被镇得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朝黎阳走过去。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渣渣，坐镇自己的主道场，莫说金丹地仙了，便是元婴地仙到这里也不是他的对手，毕竟是龙虎山，每一座道观观主都能调动一部分龙虎气运。 “听说你是妖族。” 说完，一掌盖在黎阳的脑门上，金光流转，玄妙的气息在整座道观内部回荡，他突然疑惑道：“不对啊。” 观主疑惑的看着黎阳，不是有妖族血脉吗？可经过刚才的一番仔细查探，他却发现黎阳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资质也不怎么样的炼气士，刚刚跻身二境。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看不到面容所以黎阳不知道他是谁，但这人却说出了让黎阳心头颤抖的话，他道：“师傅，弟子在天云山曾亲眼看到黎阳妖化，而且他还将黎朝三公主炼化成了自己的气海神只，黎朝公主，是妖族后裔。” 黎阳死死的盯着他，声音虽然耳熟，却始终想不起对方是谁。 观主自然是相信自家徒弟的，要不然也不会亲自出手来查探黎阳身上的气息，他却万万没想到，黎阳身上一切有关于妖族的存在，都被陪伴在至圣先贤身边的法圣给封印进了气海最深处，除非黎阳能够破境，主动妖化，否则，便是人族一般的儒家圣人降临，也休想从他身上捞到一点有关于妖族的东西。 黎阳这会儿反倒不怕了，虽然身体无法动弹，却并不影响他说话，哪怕声音很低，在场的众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黎阳只是轻声道：“都说龙虎山的天师有着古风侠义之气，故而人族百姓才会不尊神灵，却会在家里供奉龙虎山天师，现在看来，你们和世人也没什么两样。” 戴着面具的少年生气道：“有你说话的份儿吗，黎阳，不要以为我师傅查探不出什么就能平安无事，我见过你妖化，也见过你杀害人族天骄，你还想抵赖吗。” 栽赃，陷害。 颠倒黑白。 黎阳几乎无法相信这些话会是从龙虎山的弟子口中说出，明明流传在民间的是龙虎山都是正义之师啊。 黎阳被他气得不行，浑身颤栗，强忍着不让自己吐血，当时天云山一战，是他和凌霄等人站在最前边战斗，庇佑了无数人族天骄才让他们免于一死。 黎阳含恨道：“原来龙虎山也和他们一样，不分青红皂白。” 鹤唳也在旁边怒道：“师兄，他是白鲸的朋友，你不要太过分了，黎阳上山是受了白鲸的邀约才来的，是我们的客人。” 观主怒道：“放肆，还没追究你私自带外人在这非常时期上山就不要乱说话，他黎阳到底是什么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你师侄亲眼所见还能有假？龙虎山欢迎天下百姓上山，但不欢迎任何一个与妖族有牵连的人，别忘了，当年祖师爷花费了多大的代价才诛灭了一头古妖，那古妖最初不也是祖师爷的朋友吗？” 鹤唳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来。 观主又道：“妖乱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我也不是什么是非不分之辈，不管你黎阳是谁，背后又是谁，只要你是妖，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上了这龙虎山，那便是妖族入侵，我有权力将你诛杀。” 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但黎阳还是从他口中听出了一些阴谋的味道。 龙虎山动荡，锁妖塔下的古井妖气喷涌，无数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偏偏在他要带着婢儿来这里时出现，这代表了什么？ 当这个念头在心里出现时，黎阳不由大感震惊，他不想和对方废话，只是目光变得格外冰冷。 “是你，对吗。” 观主下意识的回道：“什么？“ “是你将锁妖塔的封印揭开的，好趁此机会让白鲸去镇压，然后来抓我，你的目的，不就是想得到我身上的那个东西吗？” 众人脸色纷纷一变。 黎阳又道：“璃月城的蛮族，青峰镇的刺客，也是你安排的吧？” 观主皮笑肉不笑，也不反驳，静静听着。 黎阳便又说道：“而这一切，从白鲸下山到北镇来找我开始，你就在着手布局今天了，不是吗？” 观主面上虽然看不到什么反应，实则心里也是很震惊，这个看起来愚钝的少年，内心居然这般妖孽的敏锐。 鹤唳听得心惊肉跳，问道：“师兄，他说的是真的吗？” 说话之际，鹤唳身上浮现出一股强大的气势，努力想要挣脱来自观主的镇压，后者却是笑着摇摇头：“别白费力气了，你若是跻身元婴地仙之列，我可能还稍微有些忌惮，可你这小小的金丹地仙，还想摆脱我的主道场吗？” 白鲸仰头狂笑，观主这番话无疑是承认了黎阳刚才说的那些，他头发无风自动，眼神冰凉：“那你就好好看看，你这个不争气的师弟，够不够格。” 刹那之间，鹤唳道袍鼓荡，狂风顿起，一尊庞大的金身法相缓缓在其身后出现。 观主神色动容，冷笑道：“也就这样了么。” “是吗？”鹤唳原地不动，但气势却在节节攀升，很快便跻身到六境元婴，在观主骇然的目光下，一路上涨到元婴巅峰才止步。 “现在，你看看我够格了么。” 第140章 危机 观主脸色阴沉，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看着强势崛起的鹤唳，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看见谁都一副笑眯眯老好人的师弟，竟是个隐藏的高手。 元婴地仙，而且还是巅峰，看其模样，只怕距离天仙也就差临门一脚了，当这个念头心里出现时，观主忽然感受到一股危机感。 龙虎山的八十一座道观，每一座观主都为元婴地仙，前十观为天仙，只要境界跻身元婴之上，便可由老祖宗赐封请来道祖法身赐封天师之名。 鹤唳的强势爆发，瞬间解除了笼罩在众人身上的压力，黎阳面色如常，实则汗流浃背，背心儿早就被汗水打湿了，不由感慨道：“果然扮猪吃老虎才是王道，低调做人才能高调打人脸啊。” 他这一番由衷的感叹，落在别人耳里就显得很讽刺了，刚才还咄咄逼人的观主，估计做梦也想不到会踢到铁板上。 胡桃也是瞪大了眼睛，一脸我去的模样，大声叫道：”鹤叔，我的鹤叔诶，我家叔娘从小就开始喜欢你了，暗恋你无数年了呢，等事儿忙完了我给你介绍介绍，可别负了我叔娘的心。“ 黎阳差点一口气背过去，这胡桃还真是会说话。 程谨严还好，大概是早就知道了鹤唳的真实修为，故而心里并没有出现太大的波澜，饶是如此，心态也有点绷不住了。 黎阳身边的都是什么人啊，动不动跳出来便是金丹地仙或是元婴地仙，要么就是圣人之流的老怪物，想到让他做黎阳护道人的那两位老人，程谨严便忍不住一阵苦笑，看来，这十年的护道，是必须待到期满了。 程谨严心里默默给自己许了个愿，希望境界能像吃饭喝水一样蹭蹭张，不然十年内黎阳超过自己怎么办？ 王牌打手站不住脚了都。 黎阳可不知道程谨严和胡桃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看着背对他的鹤唳，心里感动更甚，他知道，这一切都因为白鲸之故，所以鹤唳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爆发出修为，他既然一直选择隐藏，说明有不可说的苦衷。 可这一切，都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前功尽弃。 黎阳在后方抱拳一拜：“鹤叔，谢了。” 鹤唳哈哈大笑，神采飞扬，从来没这么轻松过，他大手一挥，袖袍鼓鼓：“客气啥呢，白鲸交代的事儿，就算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把事情给办好咯。” 观主闻言大怒，呵斥道：“他是妖，你是龙虎山的道士，应当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为什么非要和他同流合污坏我龙虎山名声，鹤唳，今天我便以天师之名，将你除之。” 这番看起中气十足，实则色厉内荏， 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且说元婴地仙级别的战斗，岂能瞒得住山上的老怪物？ 鹤唳就是打的这个算盘，他现在也豁出去了，本来想着低调做事，然后等境界跻身天仙后，去祖师爷那捞个前十道观当个天师玩儿，虽说现在还差点，但也差不多了。 听到观主的话，鹤唳只是轻描淡写的掏了掏耳朵，一脸没放在心上的模样。 “老东西，少废话，到底是坏了龙虎山的名声你自己没点数么，我做什么了？他黎阳又做什么了？而且他是白鲸的贵客，你不晓得白鲸比你更屌啊。” 观主脸色通红，修养极好的他，在一些粗言秽语前，哪里会是整日浪荡人间当算命先生的鹤唳对手。 只是这么一番话，便噎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不想在与其废话，直接爆发出最强修为，作为观主的他，本身还能借用龙虎山气运将自己的境界拔高一筹，故而正面碰上，他也有不怕鹤唳的道理。 却在此时。 天地一荡。 一尊高大千丈的金身出现在道观之外，众人纷纷被这气势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来人隐藏在云雾里，看不到面容，鹤唳却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黎阳以为是白鲸来了，兴高采烈的想要出去见他。 鹤唳努努嘴，连忙将他制止。 黎阳心里一咯噔，看对方表情，就晓得又遇到麻烦了。 果不其然，那尊金身开口道：“鹤唳，好大的胆子，竟然违背山门条律引妖人入山，你该当何罪啊。” 龙虎山两大祖师爷似乎已经进入锁妖塔，而一众高层也倾巢而动，全部前往最底部镇压那头恶龙。 黎阳一听这话，便知道这人又是来针对自己的，不由得火气，不等鹤唳发话，率先问道：“请问老先生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妖人了，有种不要藏在外面，进来当面说，藏头露尾算什么……”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便见一仙风道骨的道人出现在面前。 二者一句话也不说，伸手抓向他的脑袋。 速度之快，让人难以反应，而境界上的碾压，让黎阳心里根本生不起丝毫的抵抗之心，眼看对方的大手即将接触到脑袋时。 一旁的鹤唳刹那一闪，一口大钟撞得当啷一声，挡住了老人的这凶狠的一击，鹤唳闷哼一声，止不住的往后倒退，最后重重的撞在观内的墙壁上。 老人一脸冷漠，怒道：“鹤唳，不要执迷不悟，你知道现在龙虎山是个什么情况吗？大妖破塔在即，你却贸然带着妖人进山，知道后果吗？现在将他交给我处理，我对你既往不咎。” 鹤唳翻了翻白眼，将涌上喉咙的鲜血吞了回去，道：“我差点信了。” 此时，道观上空风起云涌，天机已经被搅乱，无人知晓这一亩三分地的道观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 黎阳也是满脸怒容：“你也就欺负欺负我罢了，等我到你这个境界时，你敢这么对我说话吗？” 老人冷冷一笑：“妖人便是妖人，岂容你长大，现在老夫便杀了你。” 一旁的观主笑个不停，今日他们必须带走黎阳，不能让他和白鲸成功碰面，不然龙虎山的不太平，将会彻底爆发，甚至会影响到龙虎山的根基和底蕴。 牵扯实在是太大了，容不得半点差池。 第141章 天塌地陷 以对方的修为，碾压此刻的白鹤唳绰绰有余，从这也可以看出龙虎山的底蕴之深厚。 一般的仙家宗门，顶多掌门人或者宗主能有个元婴的修为就不错了，绝大部分还是金丹地仙的修为，但龙虎山八十一座道观观主，最次的都是元婴地仙坐镇，可见一斑。 鹤唳挡在黎阳身前，同时，胡桃和程谨严同时站了出来，两个都是桀骜不驯之辈，岂会被对方的威胁给吓到？再怎么程谨严也是当过藩王的人，差点帮助黎朝统一整个归墟天下，要知道，归墟死海坠地后，可是现在的妖族天下啊。 胡桃更不用说，往生堂最年轻的堂主。 往生堂神秘非凡，狩魂者一出，即便是仙家宗门的大能，他们也敢叉走对方的魂。 老人怒极而笑：“好啊，看来你们是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黎阳无语道：“你也没让我吃敬酒啊，一来就要打打杀杀。” 胡桃呵呵一笑，道：“老匹夫不要脸，你跟他计较个甚。” 程谨严只是默默的提着刀，长发飞舞，眼里哪里看得到半点的畏惧之色。 老人心里也是不平静，黎阳身边的人当真是不简单，特别是那个不说一句话的男子，尽管境界只有金丹地仙，但爆发的威力，恐怕比一般的元婴地仙还要强。 这样的人却不是龙虎山的人，留着何用。 他心下一横，决定将程谨严率先击杀，然后困住胡桃，至于鹤唳，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反正到时候有人去找他谈话。 思索间很快便做好了决定。 老人抬脚往前一踏，刹那间，周遭的环境猛然一变，在看之时，却出现在一座冰天雪地的世界当中。 极度的寒冷吹拂而来，一个照面，黎阳便被冻成了冰棍。 胡桃身上火焰喷发，却也只能全力抵抗这蚀骨入魂的冰寒。 程谨严身上释放出朦胧微光，刀气外放，在体外形成了一道透明的罡风。 鹤唳见状，不由深深一叹：“何故如此，本是同门师兄弟，为何要自相残杀。” 这是天仙才能施展的独有领域，也属于他自己开辟的洞天小世界。 老人抬手一招，将冰冻的黎阳收回袖袍中，然后打开天幕扬长而去。 程谨严目眦尽裂，可实力差距太大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黎阳从自己眼皮子地下被人强行带走。程谨严发出一声大吼，刀气一颤，将四周的寒气震退到三丈开外，目光喷火，紧盯着刚才老人离去的方向。 “你龙虎山的人都这么蛮不讲理，以大欺小，仗势欺人吗？”胡桃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天师领域，她便是爆发出全部的底牌，也不可能从这里脱困而出。 鹤唳神色复杂，也是不曾想，对方会直接这么做。 他叹了口气，不由得想起龙虎山的祖训，之所以能被世人称为古风侠义的山门，是因为他们从来不仗势欺人，修为和境界只是大道上的竞争，他们更注重修心，而如今，似乎有些变化了。 如果每个人都以境界去压制别人，那这天下，还有什么道理可言，不就是弱肉强食吗？这还是龙虎山当初开辟宗门的初衷吗？ 鹤唳不敢回答胡桃的话，只能在那苦笑。 就在三人不知所措时，天幕忽然被一道强光震开，而后出现一个长发长髯的中年男子，见到他，鹤唳赶忙拜道：“弟子见过掌教大人。” 龙虎山的掌教？ 程谨严目光一眯，警惕的看着对方，即便明知会死，那也要拼死一搏。 胡桃直接嘲笑道：“怎么，你是来杀人灭口的么？我胡桃如果真的死在这里，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修道之人，自然不会被这番话吓到，何况龙虎山斩杀的鬼怪比他往生堂接引的还要多。 掌教默默的看着下方三人，袖袍一甩，几个人影从空中跌落，同时，伴随他的出现，一直没有见到面的白鲸也从天幕裂口处降临此地。 “把黎阳放出来。”掌教轻声开口。 刚才的白发老人面容很不好看，却不敢忤逆掌教的话，他凝声道：“师兄，不能放他出来，他是妖人，会害了我们龙虎山的。” 白鲸在旁边冷笑道：“是你会坏了我们龙虎山吧。” 老人旁边的观主，以及最初以幻术蒙蔽黎阳等人的青年，心里都忍不住猛地一颤。 这微弱的表情变化被白鲸尽收眼底，他大声呵斥道：“锁妖塔的问题已经找到了，你们可知道是谁？” 胡桃白眼一翻，感情这是到这里来解决家务事了啊，她不想听这些废话，问道：“把黎阳放出来。” 掌教目光落在刚才的老人身上，对方袖袍一甩，将黎阳甩落在地上，但就在这时，意外突起，就在黎阳落地的瞬间，一把飞剑猛地刺向黎阳胸口，犹如闪电，一晃而过，几乎就在黎阳落地的刹那，飞剑也到了他的跟前，一击命中，穿了个透心凉。 轰隆。 黎阳体内传来轰鸣，浑身气血急速衰败，生命气息更是不受控制的衰弱起来。 程谨严发出一声大吼，提起长刀看向老人，对方一巴掌将他打落在地，程谨严双腿一蹬，再次冲向高空。 面对的依然是强势雷霆一击。 程谨严浑身颤抖，血流如瀑，五脏六腑都几乎快被打烂了，仍是强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出书。 掌教也未曾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自己的师弟还会不顾及颜面的出手，而且就发生在电光火石的刹那，他想出手制止也来不及。 老人癫狂的笑道：“师兄，我才是真正的为了龙虎山未来，你却听信白鲸之言，留此子在这，只会让我龙虎山牵连到庞大的因果，甚至有可能毁了这万万年的大道基业啊。” 他双眼含泪，目光疯狂到了极限，一股蓬勃而又恐怖的气息在他体内酝酿。 掌教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掐诀想要封印对方。 老人摇摇头，道：“天师自爆，师兄你是挡不住的，不要再查这件事了，你查不到源头的，即使查到了结果也会让你失望，此次必须死在这里，必须死，谁来了也不行。“ 他身体渐渐膨胀，像是一个巨大的气球，整座冰雪世界也在这强大的气势下开始瓦解破碎，天幕出现一个个巨大的窟窿。 天塌地陷。 第142章 千钧一发 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黎阳却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挣扎和不甘心之意，难道对方是被人控制的吗？黎阳深深吸了口气，想要细看时，对方的眼睛已然布满血丝，不见任何色彩，有的只是一抹浓郁的疯狂。 龙虎山掌教多少有些尴尬，自己的师弟当面忤逆不说，还想要自爆。 元婴地仙自爆的威力，即使是他也要暂避锋芒，眼下，众人都处于风暴中心，想退也无路可退，掌教虽然可以走，可若真这么做了，那他龙虎山天师的名头和掌教的职位也该完蛋草了。 眼看着所有人都被这股即将自爆的力量锁定，千钧一发之际，黎阳手环忽然一震。 随后， 一张王座从天而降，冰冷黑漆漆的王座上空无一人，虚空却横渡天地蔓延过来九条巨大的铁索。 每一道铁索都像极了恶龙。 冰冷阴寒的气息刹那覆盖这座冰雪世界，然后王座释放强大的光晕，瞬间将处于自爆中心的老人镇压。 当啷一下。 已经在自爆边缘的老人，硬是被深深的压了回去，整个人踉跄的落在地上，力量的燃烧无法逆转，以至于当他落地时，直接摔成了一滩肉泥，骨头尽碎，经脉断裂，一身修为彻底烟消云散。 王座来得快，消失得更快，当天地从新恢复清朗时，黎阳的耳边只有一道很是愤怒的咆哮。 “黎阳，这是老子最后一次救你，下次就算你死了也别想让我出手，你知道我出手一次付出的代价有多大吗？啊，你忘了大爷我身上还绑着九幽了吗？“ 黎阳只是微微一叹，他也不想啊，可惜不敢说。 他相信即使是自己的轻微嘀咕声，也会被那位大能听到。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但其他人不知道啊，望着天幕愣愣出神，被铁王座撞开的窟窿还没补上，玄妙的气息正不断吞噬着龙虎山的山水气运，似乎，是在惩罚。 几乎是刹那之际，窟窿猛然变大，鲸吞天地，从高空往下看去，龙虎山的山水气运像是被一个无底洞拉扯着，正快速往窟窿当中流失。 这还了得。 吞噬气运，便是动摇其根基，何况龙虎山中的锁妖塔，还压着一头大妖。 这里的动静引得风云变幻，直至龙虎山上猛地传来一声放肆之声，而后一尊比山脉更大的金身发现在天地出现，只一只手，便将吞噬天地的窟窿给堵上了，不仅如此，还顺着窟窿放出了一缕气息。 无尽黑暗中。 王座上的男子嘿嘿一笑，忽然咳嗽了一下，他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血，发现还是甜的，心里顿时便开心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身上还是有着人味的。 思索间，面前已经多了一个处于朦胧中的人影。 对方望着他，斥责道：“你在此阻挡九幽下沉，本是大功一件，等天地大劫一过，便可重回逍遥身，遨游世间，何苦要参与天地的布局，还嫌自己身上的罪孽不够重吗？若非你的血脉之故，即使是九幽这档子事，也轮不到你来抢这个功德。” 王座男子冷笑道：“关你屁事儿，我想做什么还用得着你管。” 说完，虚空的铁链哗啦啦响，无尽天雷顺着虚无蔓延而来，王座男子承受着天地的惩罚，愣是没有吭一声，面具跌落在地，露出一张菱角分明的脸。 消瘦，几乎皮包骨头，双眼深陷眼窝当中颧骨也高高隆起，脸上看不到半点肉，只有一层皮包着。 但从轮廓上依旧能看出此人曾经的风华绝代。 雾气中的人影摇了摇头，道：“你还是那么执迷不悟，古天庭都没了，还想什么呢，人族当大兴，此劫过后，将兴盛到无限远，你可知这代表什么？” 王座男子冷哼道：“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那你怎么耐不住寂寞出手了啊？你以为老夫我看不出你给那小子的东西？你能瞒得住人族天下的儒家圣人，可休要瞒过我的眼睛，九幽，我太了解你了。” 王座听到对方称呼他为九幽时，脸上闪过一抹怒容：“滚滚滚，滚远点，不要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信不信我咬死你，别看我现在锁在这真身哪里都去不了，但别忘了我的手段，当年我证道时你算什么东西。” 难以想象，以雾气中的人身份，居然会被这么一个人给呵斥。 吊诡的是哪怕被呵斥了，也是满脸的笑嘻嘻：“哟哟哟，生气了，有意思，夏九幽也有耐不住的时候啊，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虚无中，而雾气却微微一晃，没了踪迹。 王座男子盯着那个方向暗自伤神，许久过后才长舒一口气，这该死的老东西，应该是没发现自己藏在黎阳身上的大秘密，他忽然很开心，庆幸自己用手环来迷惑了他，这一次，算是自己赢了吧？ 冰雪世界消融。 此刻，龙虎山掌教站在黎阳跟前，高大挺拔的他，只能低下头来看这个消瘦的少年郎，他就是那个人的孩子吗？就是那个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大因果之子了呗？ 白鲸浑然忘记了刚才的风波，这是久别之后的第一次相见，忍不住想抱着他转两圈，黎阳见他的眼神便一阵肉麻，赶忙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这忽然娇羞的一幕让旁边的胡桃差点看傻了眼，不是吧喂， 她心里冷不丁冒出一个想法，而后快速摇头，默念这不可能，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 白鲸一抖衣衫，对旁边的掌教道：“师傅，他就是黎阳。” 掌教笑眯眯的看着他，然而少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而且目光冰冷，充满敌意，身上气机更是一刻也不流转的释放着。 不论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黎阳都会当成殊死一搏。 终究还是杠上了。 白鲸气得想拍他脑袋：“小子，不爽啊，怎么的，刚才那事儿又不是故意的，多大点事儿，男子汉就要心胸开阔，别像个女人一样斤斤计较。” 胡桃顿时就不乐意了：“你说谁呢？” 白鲸回道：“谁回答说谁。” “你。”胡桃作势要动手。 黎阳却走到摔成肉泥的老人面前，对方的身体都烂成一滩了，但生命气息却还存在，也许是快死了，故而眼神也变得清明起来。 “到死，你都不愿意告诉我，是谁想杀了我吗？” 第143章 至善至恶 谁也没想到黎阳会突然问这么一句话，可就这么轻描淡写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裹挟的话，却让他们心头动容。 黎阳轻声道：“我不认识你，可你知道我，我和你没有仇恨，但你要杀我，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你也只是受人指使，可你都是天仙了啊，难道还不能掌握自己的自由吗？凡人终将死去，他们短暂的一生却很快乐，你活了无数年，为何会因为我而死呢？” 老人瞪着眼睛，嘴唇如东，一股股鲜血从嘴唇喷出，他吃力的想抬起手抓住黎阳的衣摆，但浑身血肉和骨头尽碎的他，哪里又能做得出这艰难的动作。 黎阳凑近了身子，蹲在他身边，将耳朵埋在他嘴边，似乎，想听听这个龙虎山天师的最后遗言。 能够成为天师的人，心性不可能会如此恶劣，因为每一个天师都是赐封的，会经过种种考核，而龙虎山对于考核这点，比之其他仙家山门更加严厉，但凡有一个不符合的地方，都得不到天师的称号。 所以黎阳不相信，面前即将死去的老人，会像他说话时那么狂妄霸道不讲理。 听到这番话，在场众人都全部陷入了沉默，在他们眼里，黎阳无疑是最弱小的，和路上的蚂蚁没什么两样，以他们的修为，吹口气儿都能要了他的半条命。 可事实上，随他一路走来的程谨严和胡桃，亦或者最早期的白鲸，都知道面前的少年郎，身上有着一股无与伦比的韧性，他很弱小，可他百折不挠，他很强大，却又宁死不屈。 他可以在面对想要杀自己的人时不倒退一步，哪怕明知是死，也可以对追杀自己的人大开杀戒，不放过一个，要做到斩草除根春风吹不生，可他的心又是柔软的，会答应妖魔道下被封印的大妖话，会给他们承诺，会用生命去践行。 也会在天云山上为了一群不认识的青年才俊而站在前面抵挡危险。 至刚至柔，至善至恶，两种性格同时在他身上出现，至善如人，至恶如妖，二者切换行云流水，没有半点瑕疵感，看不到半点娇柔作态。 终于，老人攒足了最后的一口气，脸上出现红晕，似乎在真正要死的时候，他才卸下伪装，重新成为那个被称之为天师的自己：“世上的好人很多，坏人更多，好人可以是坏人，坏人也可以是好人，你无法去评判好与坏，正如我一样，我杀你，在你眼中是坏人，可我也救了别人，那我在别人眼里，就是好人。” 铿锵有力的一番话，哪里看得出他是个将死之人，这番话过后，可能是想着马上要烟消云散了，故而也来不及和一旁的掌教师兄叙旧，他深深的看着黎阳，似乎想把他的面容镌刻到灵魂深处。 毕竟他是受人指使而来铲除这么一个小小的少年。 “黎阳，只有你真正登临绝顶的时候，才能明白好与坏的道理。” 老人说完这句话，脸色变得苍白，形如枯骨，彻底的私人一个，目光看向旁边的龙虎山掌教，眼神有愧疚闪过，终究是到死也没有把幕后之人的名讳说出来。 黎阳蓦然，起身时，看到胡桃背对着他，于是朝着白鲸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有几步之遥的距离，在他这一步一步走来时，让白鲸心头伸出一股浓郁的悲伤之感。 似乎黎阳的出现，就是个悲剧。 他被心里的想法给弄怕了，开口道：“黎阳，你放心，这事情我们龙虎山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不论背后是谁在指使，也不论他是谁，我都会帮你揪出来，看看这个冒牌天师到底是何方神圣，要来坏我龙虎山数万年的古风侠义。” 黎阳嗯了一声，不想说话。 掌教正欲说点什么，山头却忽然一震，而后，一股蓬勃的惊人气息冲天而起，将天幕上空的白云一朵朵搅碎，气浪也在骤然间扩散到整个龙虎山的洞天小世界。 同一时刻，无数身着道袍的观主纷纷飞上天空。 掌教看到这一幕大喊不妙，连忙说道：“小白，你照顾好他们，为师去去就来。” 白鲸本来也想跟过去，因为他知道刚才出现异常的地方是在什么地方，然而又不得不留下来，他知道，如果自己一走，黎阳很有可能再次面临生死危机。 他心里很失落，被自己当成家的龙虎山，居然也有让他不放心的时候。 黎阳却在这时候笑了起来，道：“哎呀呀，想什么呐，有事儿就去忙呗，空了再来找我就是，反正一时半会儿我是赖在这里不走了的。“ 白鲸的笑容很复杂，也很苦：“不得不说，你很聪明。” “我什么时候笨过？” 好吧，自然在辩论上要逊色一筹的白鲸，不想争论，旋即将目光落在其余几人身上，一个是最初挡住黎阳去路的幻神，虽然有个神字，但并不是真正的神。 白鲸吹了口气。 那个趾高气扬歪着脑袋的青年发出一声尖叫，一阵烟雾过后，竟然化作一只娇小可爱的小狐狸。 通体雪白，牙齿尖尖眯眯眼，浑身上下看不到一点杂质。 最重要的是，这只狐狸居然是个母的。 白鲸斥道：“龙虎山收你为弟子，已是开了天大的恩赐，若非看在你祖上曾对龙虎山有功的话，早就把你丢锁妖塔去佩那老鬼去了，此次你恶意施展幻术，困住我邀请的人进山，罪不可恕。” 狐狸在这番话下瑟瑟发抖，趴在地上，将脑袋埋在尾巴中，身体不停颤抖着，看起来楚楚可怜。 白鲸却不为所动，他知道这白狐狸的狡诈，如此作态只是想博得他的同情，他再次说道：“锁妖塔上三层，由你打扫，三年之内不可下山，禁足，若贸然下山，死。” 狐狸吱吱叫着，转身奔向山顶。 黎阳很想问为什么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的龙虎山上，会有这么一只小妖怪，可这话到嘴边后还是被他吞了回去，对方总会说的。 白鲸叹了口气，道：“走吧，借一步说话，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放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你问，我就回答。” 第144章 两个选择 “你在怕什么？” 背对着他的白鲸脚步一僵，很快便恢复过来，猛地拉近彼此距离，黎阳能看到他鼻尖上的汗毛。 这一幕让胡桃的心跳漏了一拍，一个高大挺拔，一个消瘦，白鲸低着头望着眼前倔强的少年，有些郁闷道：“不要这么较劲儿，该说的我会说，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了。” 黎阳就呵呵了。 跟着他往山上走去，一路畅通无阻，龙虎山的确发生了大事，能看到各路弟子焦急的往刚才出现意外的地方奔去。 白鲸带着几人来到龙虎山一座山崖下，旁边瀑布从天而降，气势宏伟，不远处有座小院子，打扫得很干净，院子外边是被圈起来的鱼塘，能看到鲤鱼在其中不断跳跃，干净的院子里有张躺椅，看得出白鲸是个很会过生活的人。 有人来了，院里的鸡鸭便回了笼子。 倒是旁边蹲着的大黄狗汪汪叫着奔了过来，先是对着白鲸一顿舔，看向黎阳时，挣扎了一下，湿漉漉的黑鼻子嗅了嗅，欢天喜地扑在黎阳身上。 黎阳摸着它的脑袋，想到了自己曾经养过的一条大黄狗，可惜后来失踪了，始终没有找到，要不然这一路肯定会多一条狗的。 “旺财，回来。” 白鲸呵斥道，大黄狗耷拉着耳朵，摇着尾巴跑到院子旁边的狗窝内，蜷缩着身体，昂着脑袋看着众人。 胡桃想去撸一把这讨人喜欢的修狗，每走两步，大黄狗却忽然站起身体，冲她龇牙咧嘴，浑身毛发都炸了起来，似乎在警告胡桃，但凡你上前一步，我就毫不犹豫的咬你。 胡桃气炸了，不明白自己这么漂亮的少女，怎么就讨不到一条狗的欢心，气愤不已的她，将长枪插在地上，上边的狗头对着发怒的狗头滋滋牙聊表心意道：“别叫了我的大兄弟，在叫几声下场可就跟我一样咯。” 也是奇了怪，黄狗顿时就不叫了，看了看旁边没什么反应的白鲸，心想主人不管自己了，呜咽一声探出脑袋，摆出一副让胡桃随便抚摸的模样。 胡桃寒着脸道：“狗眼看人低，信不信老娘把你炖了喂狗。” 长墙上的狗头双眼一瞪，道：“大小姐，我不吃狗肉。” “有你说话的份儿？”胡桃目光入刀，盯得狗头魂魄都差点飞了。 不得已只能求饶道：“非得要吃也不是不行，多加点辣椒和花椒，去去腥味，对了，放点孜然也不错。” 白鲸差点一口气背过去，真是一条不争气的狗啊。 白鲸摆出两坛酒，指着院里的海棠树道：“这还是你老板栽的呢，对了，狗也是他捡来的。” 黎阳猛地反应过来，难怪刚才看着那条黄狗有种熟悉的感觉，而黄狗刚才表现出来的态度也不像是初次见面那般。 原来，你把狗的往后余生都安排好了，唯独不安排我的吗。 黎阳有些落寞。 白鲸招呼着众人坐下，对还在旁边撸狗的胡桃说道：“别小看它的咬合力，一境武夫和填海炼气士都打不过它。” 程谨严嘴角抽了抽，人不如狗系列。 胡桃哼了一声，蹦跳了过来，拿着石桌上洗过的梨子啃着。 黎阳好像看到白鲸脸上闪过一抹肉疼，便也拿起一颗开始啃。 白鲸嘴唇动了动，问道：“婢儿呢。” 黎阳吃着梨子反问道：“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如果是装的，咱们绝交，如果不是装的，那就查查到底是谁在蒙骗你。” 鹤唳脸皮都差点绿了，道：“我可没有骗人啊。” “知道不是你。”黎阳回了一句。 鹤唳这才松了口气，生怕被误会这一切都是他在从中作梗，这样一来，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白鲸学着刘知夏的动作，弹了一下黎阳的脑瓜子，看着眼前的少年，便总是想起自己的曾经，转念想到他身上背负的因果，心里多少还是很不知味，妖魔道下发生的一切他可是亲眼所见。 山海内的大战他也就在其中，虽说没有亲自参与博弈，可那些对话所包含的秘密，却一字不落的进入了他耳中啊。 黎阳心念一动。 手环内的镇魂棺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透明的水晶棺材中躺着小小的婢儿，脸蛋苍白，眉头紧锁，依旧保持着最初昏迷的模样，即使魂魄都快烟消云散了，却依旧停留在痛苦当中，白鲸看到这一幕震惊不已：“原来已经严重到这一步了么。” 说话时，目光看向胡桃。 后者有点心虚的避开目光，道：“别看我，我已经尽力了，能做到这一步也是看黎阳的面子。” 话说得不中听，但白鲸很清楚胡桃这么做以后身上的风险有多大，逆天而行，对修真大道来说，无疑自斩一刀。 这代价几乎难以想象。 白鲸细细看着棺内的婢儿，伸手从棺盖上轻轻拂过，道：“知夏走时和我说过，如果有一天婢儿出现这种情况，可以让雷先生来看看，或者，送她回她原来的世界，就可以化解这一场劫难。” 雷先生，便是北镇上负责教书的雷老头。 黎阳呵呵一笑，他要是能帮忙早就出现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不过这番话还是让黎阳想起了自家老板从客栈离开的第二天，雷老头初见婢儿时所说的那番对话。 当时雷老头第一句便是看出婢儿不是人，是个妖。 可她的的确确是人啊，反倒是自己现在成了人不人，妖不妖的人妖，只能说造化弄人，他问道：“婢儿的世界在哪？” 白鲸皱眉道：“但现在也来不及了，这是她自己的劫，如果能渡过去，没准能成为她的造化也不一定。” 黎阳明白，白鲸已经看出了端倪。 后者越看脸色越是凝重，随后猛的推开棺盖。 几乎就在盖子移开的瞬间，透明的水晶棺刹那变成纯黑色，同时，原本已经沉睡的婢儿也从棺材里站了起来，依旧闭着眼睛， 下一刻。 天色变暗，往外衍生数万里。 然后她慢慢睁开眼睛。 于是白昼重现。 黎阳激动万分的看着她，想伸手将给她一个拥抱，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反震开来，婢儿站在棺材里，眼神冰冷，像是在看着几个陌生人，随后将目光落在黎阳身上。 这眼神，让黎阳的心千疮百孔，他捂着胸口，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原来，心真的会痛吗，这眼神几乎令他万念俱灰。 第145章 天之涯 “倘若这世上真的存在的话。”这是白鲸心里说的话。 此刻，婢儿出现的变化让所有人措手不及，胡桃见势不妙，连忙操控镇魂棺想将婢儿重新收回去，因为她独有的狩魂能清楚感觉到婢儿的魂魄似乎正在和什么存在的东西交战，而且处于下风，处于濒临被吞噬的边缘。 白鲸大喝一声，身上浩然气息流转不休，一支硕大的毛笔出现在他手中。 白鲸没有丝毫犹豫，以毛笔快速画了个符箓，指尖往前一点，道：“龙虎赦令。” 轰。 符箓燃烧后冒出青黄之烟，一头青龙和白虎顿时凭空出现在婢儿身侧，庞大的气息死死的将她禁锢。 这位龙虎山将来注定会成为一个观主的青年，眼里全是忌惮之意。 此时出现的存在，已经超脱了他的想象，即使哪怕早就做好了准备，在真正面临这一刻时，任然会感到心悸。 黎阳痴痴的喊道：“婢儿，我是黎阳。” 婢儿不动声色的看着众人，任凭他们百般手段，也无法伤害到她分毫，身上黑白二气一晃，便将白鲸的符箓冲散。 一道冷漠到极致的声音从她口中说出：“不用白费劲了，这点手段还想压住本大爷，你祖师爷来了也得叫我一声爷爷。” 这声音不是婢儿的。 黎阳心里一痛，难道…… 胡桃摇了摇头，道：“婢儿的魂魄还在，只是很微弱。” 对方的境界超出太多，胡桃的手段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眼见着婢儿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庞大，一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一境直接到了六境元婴，随后一步跻身七境天仙，不仅如此，气势还在不断往上攀升。 同时，这里的变化引起了锁妖塔的回应。 那些暴动的大妖魂魄愣是在这气息的吸引下再度冲开了封印，距离逃脱锁妖塔的束缚仅剩一最后一步。 白鲸怕出乱子，连忙从手里取出一支白玉暨子，一把插在婢儿凌乱的头发上。 暨子释放出柔和的亮光，很快便将那股暴动的气息压了回去，同时，刚才脸上还挂着桀骜不驯之色的婢儿，也重新恢复正常。 她瞪着眼睛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眼旁边嘴角带血的黎阳，勃然大怒道：“好你个白鲸，是不是打我家黎阳了，我砍死你。” 她在腰间一摸，抽出那把随身携带的菜刀朝着白鲸甩去。 后者竟然直接被菜刀砍中了面门，虽然不至于受到伤害，却显得很狼狈。 亏的是婢儿没用动用天仙的力量，不然白鲸不死也要掉层皮。 婢儿正准备说点什么，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倒回镇魂棺内，白鲸眼疾手快，在婢儿躺下的瞬间，将盖子退了回去，不仅如此，还接连在镇魂棺上刻画了好几道龙虎山极其稀少的特殊符箓。 这做完这一切他才深深的吸了口气，皱着眉头道：“烛龙已经出来了，黎阳，你现在要做的是把她带回去，回到她的故乡，在那里能够找到救她的办法，这根暨子是刘知夏走时给我的东西，说如果婢儿不受控制，便以此物将她暂时封印。“ 黎阳总算知道了婢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白鲸又道：“烛龙的魂魄被人封印在婢儿的体内，原本问题并不是很大，按照知夏的说法应该是在她十八岁时才有可能苏醒，故而一直没有让她修行，只有不修行不触摸到大道的气息，才不会惊醒她体内的烛龙魂魄，你去归墟死海试炼时，我和山海主同时查探过她的身体，也的确是没有问题的。” 黎阳冷冰冰道：“鹤唳说你有解决的办法。” 走了这么远的路，经历过这么多的生死考验，到了这一步却得到这么一个回答，黎阳接受不了，也无法接受，他需要一个解释。 白鲸叹气道：“知夏在她身上曾经种过一个阵法，北镇的位置特殊，只能进不能出，而且不在大天下之内，故而她能无忧无虑的成长，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但你出来了，你带着她从北镇出来，即使有知夏的阵法，也抵挡不了多久，哪怕她不修行，大天下的规则也会不断冲击沉睡在她体内的烛龙魂魄。” “你也早就知道了吧。”黎阳看向胡桃，后者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他。 黎阳很生气道：“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双眼神让胡桃很是难受，这一刻的黎阳哪里还有半点温暖的样子，她道：“我知道，可这有什么用，倘若婢儿死了，我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将她的残魂接引，不至于被烛龙彻底吞噬，他们是共生关系，婢儿的魂魄不会完全消失，但若被吞噬的话，即使这世上还有她存在的痕迹，可她再也不可能出现，我已经做得够多了，黎阳，因为你，我已经在逆天行事了，你还埋怨我。” 最后几句话，她几乎是吼着出来的。 随后往院外跑去，走的时候还不忘怒气冲冲的道：“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伤心的她恨不得立刻离开龙虎山回到自己的往生堂。 黎阳没有去追她，只是看着白鲸，眼里全是倔强之色。 “她的故乡在哪。”黎阳说这句话时，声音都在颤抖，双眼含泪。 白鲸叹了口气，道：“天之涯有个地方，叫昆仑，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刘知夏留给我的信息就这么多，他说相信你能够找得到。” 黎阳默默记下这句话，转身便要离去。 白鲸却把他拦在院内，语气格外严肃的道：“现在还不是你走的时候，等龙虎山的风波平息下去再离开不迟，暨子能保证婢儿的魂魄不被烛龙吞噬，至少未来几年不会。” 黎阳透过透明的棺盖，看到了那根暨子有几个字，遗憾的是这种文字来历很久远，远在古天庭时代之前，也许破解暨子上的文字，会得到一些有关于婢儿故乡的消息。 白鲸对着众人道：“不久前，锁妖塔里边跑出来一个大妖的魂魄，所以龙虎山封了山，现在只能进不能出，除非我们能找到那只大妖魂魄将他重新收回塔内，否则，一旦离开这里的话，就随时都有可能被还在潜逃的大妖附体。” 黎阳依旧趴在镇魂棺上，轻轻的看着再度沉睡的婢儿，刚才的画面如同昙花一现，耳边还在回荡婢儿以为他被受欺负想要砍白鲸的话。 哪怕到了这种地步，你首先想到的也还是我吗。 第146章 降临 “黎阳，谁要是欺负你，就告诉我，我帮你砍了他。” “黎阳，是不是饿了，过来，我给你留了吃的。” “黎阳，又挨打了吧，谁让你不听话的，客人点的素菜你要上荤菜，亏本买卖掌柜不赶你走都是好的了，来呗，我这有吃的。” “黎阳，你个天杀的，又背着我出去听书了，你不晓得客栈很忙吗？” “黎阳，掌柜走了，不回来了吗？” “黎阳，黎阳……” 黎阳看着睡在镇魂棺内的小女孩，泪水早已打湿了眼眶，往昔一幕幕从眼前不断划过，酸甜苦辣，开心的，伤心的，他们都是一起度过来的，是啊，早就是一家人了不是吗？ 虽然从来都是叫刘知夏老板或者掌柜，可心里始终有那两个字的分量啊，沉甸甸的，所以掌柜回不来，他宁愿冒着风险带着婢儿离开北镇，也要见见老板是不是真的当了负心汉不要他们了。 黎阳缓缓站起身子，再次看了眼婢儿后，长袖中的手掌一翻，镇魂棺消失不见，他看向旁边的白鲸，道：“我会去的，不就是天之涯吗，只要在这个天地间，我就不信找不出来。” 白鲸和鹤唳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这一刻的黎阳，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虽然还是瘦瘦小小的样子，却已经具备了一种气质，同样的气质，他们在刘知夏身上看到过。 白鲸深知这里面的因果关系，婢儿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也和刘知夏脱不开关系，很有可能是为了让婢儿指引黎阳去那个地方。 二境搬山，若他真能将昆仑山映照到气海，那他，将是万古以来，第一个以归墟死海填海，以昆仑搬山的大无暇炼气士，虽说每一步都很艰难，可若真的大成……难以想象，那将是怎样一个可怕的高度。 白鲸和鹤唳默默退了出去。 护山大阵猛地起了阵法，整个龙虎山处于云里雾里，云雾当中，步步杀机，各大弟子以地毯式方法搜索山内的所有角落，希望能把逃离出去的大妖魂魄找出来，只要还在山内，就不怕他逃离出去。 而这时，龙虎山大阵之外，掌教显化金身，犹如擎天巨人的他，手持一面巨大的明月镜，朝着四面八方照射。 镜面内部金光流泻，镇压了此地所有契机。 忽然，镜面一震，金光汇聚成一道光柱，罩在山头的一座农家小院当中。 掌教的声音从虚空传来：“他在山崖小院。” 轰隆， 话语刚落，白鲸所在的院子轰然传来一股强大的气息，一条长长的黑雾从院子旁边的水池内部冲天而起，猛地窜向院外。 白鲸和鹤唳万万没想到，从锁妖塔逃离出来的魂魄，竟然就潜藏在这座小院中，两人不由得都倒吸了口凉气。 鹤唳更是懊恼不已，以他六境元婴地仙的实力，也没察觉到此地的异常。 两人交代众人不要随意走动，便急急忙忙的追随刚才黑雾离去的方向了。 而龙虎山的弟子也纷纷降临到这座山头，玄妙的道法铺天盖地，吹得林间猎猎作响。 胡桃回来了， 程谨严在院子的另一端看着水池发呆， 他也没想到这里边儿居然会藏着大妖魂魄。 黎阳看着胡桃，眼里有愧疚之意，却终究没有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后者瞪了他一眼，提着长枪一声不吭的朝他走来。 就在黎阳打算打破沉默的时候，胡桃却笑着开口道：“你知道这镇魂枪和镇魂棺的来历吗？” 说着话时，她面上还颇为得意，黎阳却没注意到长枪上的狗头两只眼睛正紧紧的闭合着，若在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紧闭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着。 胡桃见黎阳不说话，撅起嘴巴道：“这长枪，是用地府大帝的金身碎片锻造，镇魂棺则是用阎罗帝君的金身碎块打造的，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比这材料还要更好的了。” 此前胡桃可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些。 胡桃笑道：“镇魂枪是我的本命物，也是我今后的证道之物，里面有我的心神，可以理解成长镇魂枪就是我的一部分。” 黎阳想问一声她是不是刚才气傻了，怎么跑进来乱说一通。 胡桃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就在气息逐渐诡异的时候，胡桃忽然来了一句：“黎阳，枪是我，我是枪，我是胡桃，往生堂的堂主，一定要记住了。” 程谨严早就提起了长刀，笑眯眯的看着胡桃。 风气。 小院刹那被笼罩进一座奇幻的空间内。 再看胡桃，正以一种妖异的眼光看向自己。 黎阳忽然就明白过来，语气还算平静，手中的铁剑条却不受控制的颤抖：“是你，对吧。” 胡桃倒提着长枪，比她身体还长的镇魂枪，火焰暴涨，犹如一团刺眼的太阳。 这，算是对方的回答。 程谨严闪现至黎阳前边，刀气猛然外放，长发飞扬。 胡桃扣了抠鼻子，歪着脑袋上下一阵打量：“有点意思，不是剑修，却有剑气，可惜境界不够，而且剑气不凝实，太虚了，不行。” 只言片语，将程谨严的底细全盘托出。 程谨严面无畏惧之色，心念一动，光剑在身前凝聚，剑尖爆发出摄人心魄的锋利气息，连剑身旁边的空气都发出了爆豆子的声音。 胡桃依旧歪着脑袋：“虚空凝剑术？你得到了那位大仙的传承啊，啧啧啧，不得了了，他那狗东西居然后继有人。” 程谨严原地不动，光剑划破长空，直奔胡桃面门。 胡桃抬起手，那一刻，空气开始凝固，原本强大非凡的光剑硬是停留在她面门之处始终无法再往前进一步，哪怕停留的地方爆发出了刺眼的光幕任然如此。 胡桃嘴角一挑，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光剑，下一刻，光剑啪嗒被折断成两截。 程谨严闷哼一声，光剑再次凝聚在身边，但他没有出手，而是手持长刀直接冲了上去，一刀劈下，惊天动地。 “声势有了，吓唬一下小朋友还可以，对付我，还差了点。” 胡桃屈指一弹。 程谨严倒飞出去，重重砸落在地上。 一击便重创了金丹地仙的程谨严，黎阳眼里全是骇然之色。 胡桃笑道：“没想到，出来还能碰到这么个好东西，真是，妖圣眷顾啊。” 第147章 条件 黎阳道：“那你要发大财了。” 胡桃错了搓脸，长墙上的狗头已经开始撞死了：“还好，喂狗够了。” 狗头睁开眼睛，眼里又惊又骇，都快吓哭了。 不太平啊，龙虎山都不太平了，还真是够讽刺的，被锁妖塔压了千百年还没死的大妖魂魄，居然在这时候逃出来了。 让人意外的是，还俯身到了狩魂者的身体上。 以他人之强项，碾压他人之强，胡桃醒来后估计会被气死吧，想到这黎阳便有些难受，都怪自己，若不是刚才把她气出去了也不会遭此一劫。 程谨严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黎阳跟前，依旧挡在他的面前，刚才的重击好像没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似的。 胡桃又笑了：“命很硬啊，不对，你小子身上还有一个人的气息，卧槽，你双修的啊，虚空凝剑都不能满足你吗？” 下一刻，胡桃出现在程谨严身边，先是看了黎阳一眼，少年顿时被眼神定在原地无法动弹，胡桃摊手弯曲成爪，抓向程谨严脑门，大有将其脑袋掀开一探究竟的味道。 砰。 程谨严又一次倒飞了出去，却依旧不紧不慢的爬了起来，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凝实。 身体可以受伤千百次，但他的道心却能每次伤害当中变得更加浑厚坚实， 胡桃怒了：“把我当成你的磨刀石了么，可惜你没这个命，你也不够格。” 她狠狠一脚踩在程谨严身上，直接把他的胸口给踩得坳陷进去，骨头断裂的声音噼里啪啦传来。 明明已经奄奄一息的程谨严，眼神却很坚定。 这里的异变按理说早该引起了龙虎山弟子的察觉才对，可是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也没见到一个弟子过来。 黎阳的一颗心变得沉重，手中的铁剑条也嗡嗡叫个不停。 胡桃鬼魅般的离开程谨严，出现在黎阳左右，伸出舌头舔了舔，还别说，如果不是被大妖附体的话，这一刻的胡桃是相当充满诱惑力的，一双光洁的大长腿在失去刻意的动作后，变得魅力无限，让人遐想连篇。 黎阳只觉得头皮发麻，左右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步步紧逼，随意拿捏。 程谨严还想挣扎起来，胡桃一脚将他踹到另一边，这才收回目光重新打量黎阳。 “这姑娘喜欢你，你却把她气走了。” 黎阳听到这句话，面容一僵，不是吧啊这，还有这种操作？ 胡桃怒了，直接伸出手抓向黎阳的心脏。 身体被一道冰凉的感觉刺穿，猛烈跳动的心脏忽然就停了下来，黎阳的瞳孔开始放大，生命气息也于此刻骤然停歇。 无尽虚空中。 王座上的男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这一次，却什么都没做，只是在那苦笑，或许这既是被选中的命运，一路不会太平，他能出手解决一次，就会有下一次，次次出手便没什么意义了，而且他现在也出不去了。 想到以前托付承诺的那些人，好像没有一个得了善终吧？都死于非命了。 所以，没有奇迹出现，哪怕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刻，也没有人再出手帮他了。 只能靠自己。 黎阳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的意识不要消散。 胡桃抓着他的心脏，又在他的耳边吹了口气，有点痒：“我有办法让那个小女孩活过来，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 黎阳浑身一震，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之色，这大妖到底是什么来历，对他的身份居然那么了解。 胡桃道：“她体内的烛龙魂魄虽然被暨子定住了，可惜不是长久之计，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 黎阳问道：“什么条件？” 胡桃凑近他的耳朵：“让我吃了你的神魂，借你的身体重生，你本来就是个妖人，这么做也不会有人发现，我可以答应你先把小女孩身上的问题解决，怎么样？这生意划算吧，童叟无欺，虽然本大妖能力通天，却从不欺负小可怜，只和别人做交易。” 黎阳问道：“我怎么相信你的话，万一你骗我。” 胡桃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似被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语气变得冷厉：”骗你？你有什么资本让我骗？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自愿让我吞噬你的神魂，我便把小女孩儿救过来，她叫婢儿是吧，我以后肯定也对她好好的，你平日里怎么对她，我就怎么对她。“ 正在黎阳快要答应之时，这片空间忽然剧烈的晃动起来，大妖眉毛一掀，暗道怎么被发现的这么快。 这次不管黎阳答应不答应，强行吻了上去。 唇齿触碰，黎阳的瞳孔瞬间放大。 被插在心脏上的手也抽了出来，没有半点伤痕，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一场梦。 胡桃恢复理智看到自己正贴在黎阳的脸上，一个大耳巴子抽了过来。 但手还在半空，便被黎阳抬手捏住。 从他眼神流露出的冷漠，瞬间便让胡桃明白了怎么回事。 “不要声张，不然杀了他，我是杀不死的，大不了从新被这群道士压到锁妖塔下，可这个少年的命只有一次，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天王老子也救不过来，你身为狩魂者，应该知道这点。” 那个美颜灿烂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依旧保持着积极向上的少年，说出了万年寒冰一样的话。 空间消散。 小院恢复如常。 白鲸着急的从外边赶过来，恰好看到黎阳抱着胡桃唇齿相依的一幕，鼻子都差点气歪了，这家伙是疯了吗，这时候还顾着谈情说爱。 听到脚步声，黎阳松开胡桃，笑眯眯的看着对方：“怎么样，大妖找到了吗？” 白鲸摇了摇头，喝了口石桌上的茶水，道：“那家伙太狡猾了，刚才放出去的妖气是假的，我们中了调虎离山。” 他提着手里的一根油光发亮的尾巴之物，猛地回过神来，却又不动声色的咕咚咕咚喝起水来，他看到了躺在不远处不知死活的程谨严，也看到了院里有打斗过的痕迹。 黎阳还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白鲸转身时，身后悬浮着一支巨大的毛笔，三道符箓围着他的身体旋转。 这一刻，浩然正气，天师降临。 第148章 惨烈 “放了他。” 此刻的黎阳置若罔闻，摇了摇头，道：“无趣，你说放了就放了，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毛笔垂下浩然气，笼罩整个小院。 不料黎阳却半点都不在意，任凭白鲸施展他最强的阵法：“何必呢，又没什么用。” 天色苍茫， 明明是在龙虎山上，却容一个大妖魂魄说出如此狂妄之词，可笑的是，眼前这一幕偏偏还就发生了，就在身为注定要成为龙虎山接班人的白鲸眼里。 这是黎阳的劫。 也是白鲸一生中最为危险的劫。 附身黎阳后的大妖显得无比自信，这具身体几乎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无边的气海能容纳他蓬勃无边的妖气。 不许夸张的说，这是他见过最好的人族身体，浅显遗憾的是境界不高，无法发挥出他的全部实力。 但这也刚刚好，如果能够从这里顺利逃出去，他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恢复到巅峰的八成。 想到这他便笑得不行，黎阳的身体他也势在必得，万万不可能在交出去的。 白鲸不在废话，旁边的程锦严已经失去战斗力，指望他是不可能了。 胡桃意识清醒过来，她想不起刚才发生了什么，要命的是，记忆中却浮现出了两人拥吻的画面。 看着背对自己的黎阳，目光复杂，浑然未曾察觉到严阵以待的白鲸和倒在地上一直没有站起来的程锦严。 “喂。” 胡桃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到底是尴尬的成分居多，故而声音轻若蚊蝇。 黎阳回头，目光灿烂。 下一刻，胡桃倒飞了出去，胸腔塌陷一片，红色身影在空中划出长长的残影，最后掉在小院的水池里。 “该你了。”黎阳看着白鲸，给足了对方施展术法，他也想看看，眼前的青年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够破解这必死之局。 白鲸也不废话，手持毛笔在空中不断画出玄妙的符箓。 电光游走，伴随符箓的出校，一头神龙的轮廓初具规模。 白鲸心念一动，神龙张牙舞爪冲向黎阳。 后者眼神一凝， 精光爆闪而过，神龙霎时在空中爆裂，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还是不行啊，太弱了，再给你一次机会。” 白鲸吸了口气，哪怕明知不敌也没有退却的打算。 他双手掐诀，身后的毛笔迎风变大，同时在虚空写下一个大大的赦字。 当这个字彻底成型时，整个空间都开始震荡起来，这让等着看他到底能施展什么手段的黎阳，忽然来了兴趣。 “可惜你不是道祖，如果是他写这个字，不用说，我直接趴地上跳脚，可惜是你啊，哈哈哈。” 他笑得很是癫狂，眼泪都差点笑出来了。 随后眼里爆发出浓烈的愤怒之意。 “当年就是这个字，斩掉了我一条尾巴，若不是这件事，我也不会被你们压在锁妖塔中，上千年了啊，我的尾巴都还没长出来，可恶，实在是可恶啊。” 附体在黎阳身上的大妖魂魄，对着白鲸一顿咆哮。 在他身后，出现一尊朦朦胧胧的身影。 一拳下去，整座小院猛然震动起来，狂暴的妖气刹那凝聚成一道光柱，牢牢的压在白鲸身上，只是一下，便把白鲸体外的光幕击碎，浩然气荡然无存。 白鲸闷哼一声，血流如注。 他稳住身体，再次掐诀，体外重新浮现四张青色符箓。 黎阳又是摇了摇头，弹指之间，符箓全部炸裂。 “就这点手段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根本就活不下去啊，可怜的孩子。” 白鲸还是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又一次浮现四张符箓，但紧接着就被黎阳随意一指打破。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当白鲸在此画出符箓时，空中弥漫的妖气都有些不一样了。 于是在黎阳诧异的目光中，他封印这里的结界居然就这么被悄无声息的撑爆了。 狂暴的妖气朝着四方弥漫，悬浮在龙虎山上的明月镜顿时将这里锁定。 大妖魂魄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至始至终就没有和他拼命的打算，所有的动作都只是为了迷惑他的眼睛，好趁机打破这里的结界。 “狡猾的人类，真不可信。” 他提起黎阳手中的铁剑条出现在白鲸身边，抬手一剑落下，白鲸的身体应声段成两节。 切口处喷射而出的血水喷了黎阳满头满脸。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天地间传来一道悲切的愤怒之音。 “你该死啊。” 一身青衣道袍的龙虎山神师手持明月镜降落在白鲸身前，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眦尽裂，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后生，竟然在龙虎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一个从锁妖塔跑出来的大妖魂魄给杀了。 大妖见势不对，操控着黎阳的身体疯狂往龙虎山外逃窜。 青衣道袍的龙虎山神师悲怆的看着白鲸，趁着还没被天道察觉，神魂脱离身体之际，以逆天手段将其恢复， 才做完这一切，龙虎山上空便阴云浮现。 神师不舍的将目光从还没苏醒的白鲸身上移开，手持明月镜追着大妖离开的方向照射过去。 光柱所过之处，浩然气堂皇正大，很快便锁定了正在逃窜的大妖魂魄。 他双膝微微一弯曲，再次出现时已然到了龙虎山这座洞天世界的边缘，一掌朝着黎阳拍下。 “老东西你杀了我他也会死，哈哈哈，你敢杀我吗，这小子身上的因果你是知道的吧，啊，你确定要玉石俱焚吗。” 大妖魂魄反而停了下来，不再逃遁。 神师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的少年，收回了刚才的致命一击，如果是别人，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其拍死。 可他是黎阳，正因为他是黎阳，才让神师忍着心里的愤怒和苍凉收回了手。 “你是不是很好奇谁放我出来的？我偏不告诉你，而且我还和他商量过了，等大劫降临，妖族天地就以你龙虎山为跳板，打开这里的空间结界，吞噬人族天下。” 每句话都像是一根针扎在神师身上，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等对方不说话以后，收了明月镜，大袖一挥，酝酿在其中的秋风吹向黎阳身体。 “你也太小看我龙虎山了。” 第149章 伏诛 已经被震出黎阳身体的大妖魂魄眼里有了惊恐之意。 不应该的，这具身体和自己的神魂契合度几乎完美，怎么可能会被这么轻易的震出来。 还来不及说话，神师明月镜再次出现，直接将他笼罩。 满天龙虎山的弟子终于赶了过来，看着被明月镜镇压的大妖魂魄，在看青衣道袍神师的面容，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能够让他从闭关中惊醒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白鲸遇到了生死危机。 而今只看到神师在场，却未见到弟子白鲸，难道说…… 众人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神师目光从一众弟子身上扫过，难掩其中的失望之意，众弟子纷纷垂下脑袋，不敢看他的眼睛。 “师叔，弟子，对不起你。” 龙虎山掌教不敢直视神师的目光，只得将满腔愤怒之意落在被明月镜封印的大妖魂魄身上。 不等神师说话，掌教便愤然开口道：“弟子势必查出藏在龙虎山的卧底，不论是谁，不论他背后的人是谁，只要被我发现，一律杀无赦。” 神师仍然是一脸失望的神色，他将明月镜交给这个接班才几百年的年轻掌教，提着黎阳的身体折返回了白鲸所在的小院。 白鲸还处于昏迷当中，神师抬手从他的脸上轻轻抚过，提着的心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险。 刚才只差一点，白鲸就要气绝而亡，幸运的是龙虎山上空的天机混乱，也不知道是哪些大能在幕后推动，虽然让龙虎山陷入了没有外援的动荡之中，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受了致命一击差点死掉的白鲸幸免于难，没有被天道察觉， 否则，纵然他是龙虎山的神师又能如何，也不能做到逆天改命啊。 他将水池里喂鱼的胡桃捞了起来，扔在黎阳的身边，少年少女就这样并排着昏迷在一块。 他又走到受伤严重却没有死的程锦严跟前，眼里有诧异之色闪过，恰好此时的程锦严已经恢复了意识， 一个站立，一个平躺。 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挣扎着想要起来道一声谢，后者却委婉拒绝了，轻声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此话一落，程锦严的心里居然有点委屈的感觉，但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眼里的颓迷也一扫而空。 “虚空凝剑术的传承，自古以来就没有善终之辈，既然你选了他的传承，便能想到将要面对的后果，这一切并非因为你是他的护道者而遭受牵连，反倒是他身上天大的因果，还帮你承受了一部分。” 程锦严微弱道：“受教了。” 青衣道袍的神师递给他一颗丹药，道：“此丹蕴含龙虎山的一部分龙虎道韵，可供你突破元婴之用。” 程锦严眼里一片火热之色，却以强大的毅力制止了自己想要接过来的手，拜道：“无功不受禄，我与神师非亲非故非师徒，不该接受如此大礼，受之有愧，愧不敢当。” “拿着吧，白鲸能让你进山，说明他认可了你，往后你若是要感谢，那便在大世界看到有龙虎山弟子受到欺负之时，施以援手，不要让他们孤立无援。” 这次程锦严没有拒绝，而是神色肃穆的接了过来，然后深深一拜。 “他问题大吗？”程锦严看着黎阳，担心的问道。 青衣道袍神师皱着眉头，道：“问题不大，虽然被大妖魂魄侵蚀了自己的神魂，索性时间不长，没有遭到进一步的损坏，只是他气海中的封印，全是浪费了，以后能否坚守本心只能看他自己。 是人是妖全在他一念之间。” 程锦严算是明白了，封印在黎阳体内的那头恶龙经过刚才的大妖附体以后，彻底冲了出来了。 此刻，笼罩在白鲸身上的光茧破裂，毫发无损的青年从中走了出来，看着目光满是关切和担心的青衣道袍神师，眼眶一红，道：“对不起。” 他说的是对不起，却没有说我错了。 神师瞬间便明白过来他这三个字的用意，尽管很难受，却也很欣慰，他道：“你守住了自己的本心，很好。” 这句话，让重创差点死掉虽说伤势在神师的帮助下恢复却跌了境的白鲸感到无比开心。 境界掉了就掉了，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哪怕到临死，他也没有忘记自己坚守的那一抹侠义。 这是属于他的义薄云天，也是他对龙虎山的忠肝义胆。 神师看他的面部表情，心里更是欣慰，但转而又惆怅道：“如今大劫将要降临，世道不太平，连我龙虎山都出现了这种不详之事，可见此次大劫的凶险，也不晓得其他地方的宗门是否也有大妖蛰伏，若有，这天下的百姓可就又要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了啊。” 难以想象，高高在上的仙人也会关心黎民百姓，而这些因该是大夏朝廷应该要做的事。 “有儒家圣人坐镇这天下，只要那位至圣先贤还在，这里就依然还是人族的天下，是大夏的天下。” 这一语双关的话，让白鲸心里吃了一惊。 “即使是我，也有可能在这场大劫当中陨落，天地降临劫难，圣人亦不可独善其身，想要寻求破劫之法，只能以身应劫，” 神师能看出笼罩在白鲸身上的因果，隐约之间和黎阳似乎纠缠在了一起，但他并没有说出来。 “各方势力角逐，都想能在这场劫难中博得一线生机，成就传承万古的超级宗门，可这一切又谈何容易啊。” 神师面容更加复杂，连龙虎山本身的问题都还没有彻底解决。 “你看，往生堂都沉不住气参与其中了，而且还选了这个姑娘来应他身上的劫。” 两人目光同时落在胡桃身上，白鲸眼里有些不忍：“他们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大劫之后，天地面临重新洗牌，他们的目的可是入主地府，相对于代价来说，一但成功，便能超脱天地束缚，可与人间分庭抗礼。” 白鲸心头大震，没想到这少女身上竟然有着这么大的棋。 “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谨记自己坚守的道，不可动摇。” 白鲸诚挚道：“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第150章 你是我的劫 青衣道袍神师抽身离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眼下龙虎山陷入动荡，若不尽快查出隐藏在山内的异类，后果不堪设想。 白鲸留下照顾几人。 下午时分，胡桃先醒了过来，看到了躺在另一边的黎阳，少年闭着眼睛，脸色很苍白，身上气息也非常不稳定，似乎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故而眉头紧锁，始终有种厄运环绕在他眉间挥之不去。 胡桃想起了两人唇齿相接的画面，脸色有点红，暗想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儿，然而心里却有点小开心，可惜了不是在那大妖的操控下，这么一想，那大妖魂魄还算是做了一件人事。 胡桃捂着脸，摇晃着脑袋，太害羞了真是的。 但那真实的触感又让她无法自拔。 眼见少年还没醒来，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头滋生，不由自主的俯下身子，眼看就要再次贴在一起时，少年忽然睁开眼睛，四目相对，空气似乎都在这时候凝固了起来。 沉浸一个呼吸后，少女啊的一声，脸上腾起一顾红云，化作一团红色火焰冲出了屋子。 黎阳正觉莫名其妙时，鼻尖传来香风，又见胡桃去而复返，对方进来后，急匆匆的解释道：“你不要多想，刚才我没有要亲你的意思，我就是想凑近点看看你这五官怎么长得这么稀奇耐看，有点滑稽感。” 黎阳顿时就不开心了。 后者说完后，又火急火燎的跑开了。 这厮有病吧，黎阳缓缓爬了起来，背靠在墙上，意识刚刚回归，脑袋还处于茫然混沌状态，就这么忽然听到胡桃的吐槽，一时间有点发懵，这家伙吃了什么药，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鬼话呢。 思索间，大脑忽然一震。 他心神顿时沉入气海当中，却发现许久不见的神只少女曦遥竟然重新出现了，灵动的少女坐在海绵上，水汽构成一张小床，见到黎阳的到来她显得毫不意外，轻声说道：“那姑娘应该是喜欢你才对。” 说话时，语气有些幽怨，单纯的黎阳并没有太过于留意这番话，而是激动万分，忽然跑到曦遥身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嗅着充满鼻尖的香气，他呢喃道：“真好，你还在。” 他一直以为曦遥死了，死在那次气海被封印之时。 却在此时，海面翻滚起来，一头恶龙破水而出，恶龙遮天蔽日，在气海上空盘踞着身体，许久过后，才探出巨大的龙首下来。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望着彼此，有这么一瞬间，黎阳觉得它就是自己，可它身上流露出来的强大恶念，又让他心惊动魄，这种恐怖的存在，为何会存在自己的丹田气海中。 曦遥在旁边笑道：“其实它没这么可怕。” 说着招了招手，恶龙便用巨大的脑袋轻轻蹭了蹭曦遥的掌心，随后一头扎入气海当中，黎阳低头往下看，只能看到巨大的黑影在海水中游来游去，而他的气息也在这时候变得复杂起来。 或许是妖化的重新释放，影响到了他的心。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气海由曦遥化身的神只坐镇的话，刚才那头恶龙，很有可能影响到他的心境，让他在往后的修行中，变得戾气十足。 他更明白，这头恶龙便是潜藏在他心里最深处的恶意，之所以还能被控制，其一是因为曦遥，还有一部分便是他平时的所见所学，心里最深处的至善，化成了铁链将恶龙牢牢控制在气海之内，没有让它发展壮大。 “谢谢你，曦遥。” 少女光洁的大腿在水面晃动，溅起阵阵水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黎阳的呼吸喷在脸上，她也没有不耐烦，反倒再次轻声说道：“跟我客气什么呢，我现在是你的气海神只，又和你有契约在身，只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做到答应我的那些事儿，让我真正重新在这个世界中，我可不想让你的眼睛来代替我行走天下，我也想猜猜新鲜的泥土是什么感觉啊。” 黎阳心里升起一阵阵心酸，相较而言，曦遥对他的付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他没有办法去弥补。 他重重点了个头，道：“君子一言。” 曦遥笑着回道：“驷马难追。” 黎阳睁开眼时，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于是化作一声叹息。 他穿好衣服走向屋外，程谨严坐在不远处打坐，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看了眼黎阳，便又闭上了眼睛。 白鲸仰躺在水池边缘的躺椅中，旁边是根鱼竿，黎阳径直过去，拿起放在旁边的水果便开始吃。 腹中生出的饥饿感让他口干舌燥，急需大量的食物补充。 白鲸道：“晚上给你炖鲫鱼汤，吃烤鱼，怎么样？” 对于此前发生的事儿，他只字不提，黎阳却没忘记那些事，虽然身体被大妖魂魄掌控，但在触碰到曦遥神魂时，此前发生的事儿便重新浮现眼前，他才知道，自己差点把白鲸杀了，虽然不是他的本意，却是出自他的手啊。 他整理好衣衫，对着白鲸一拜。 这一拜，差点让白鲸从躺椅上滚下来，用手心贴着他的额头，旋即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呢喃道：“没发烧啊。” “你才发烧了。” “那你说什么傻话。” 刚才黎阳的举动，的确把他给整不会了。 黎阳只是歉意的看着白鲸， 白鲸摆了摆手，道：“都是小事儿，不就是掉了境界吗，在修炼回去就行了，多大点事儿啊，不用过多在意。” 黎阳鼻尖发酸：“我差点把你杀了。” “那是大妖魂魄做的，再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二人的因果因黎阳被控制时一剑将他斩为两截，便纠缠得更加深刻，这点青衣道袍神师深深的看在眼里。 这是白鲸的劫，也是黎阳的劫。 福祸相依，只要度过去了，便是惊人的造化。 黎阳心里满是感动，白鲸的大度让他更加难以释怀，特别是回想起白鲸被他一剑斩掉身子的惨烈画面后。 看黎阳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白鲸便猜出了他的心头想法，道：“真的不用多想，你小子，就是我命中的劫，我啊，看来是要栽在你手中咯。” 第151章 比划比划 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会心的笑意。 胡桃跑了过来，手里拎着一坛，再次解释道：“黎阳，我跟你说啊，我刚才真的真的只是想看下你的眼睛和眉毛，没有其他意思，可能是酒喝多了，容易说错话。” 她拧起酒坛，咕咚咕咚便是几口。 她身上没有酒味，这么做无非是欲盖弥彰，这点小伎俩显然瞒不过黎阳的眼睛，后者笑得玩味。 忽然走到她跟前，挨得近了，睁着明汪汪的眼睛，对着胡桃说道：“那就重新看看，看看好看不。\" 胡桃瞪了他一眼，不甘示弱道：“看就看，谁怕谁啊，姑奶奶我就没怕过。” 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装作很平常的凝视，可惜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黎阳的眼神让她心湖荡漾，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胡桃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用劲儿极大， 黎阳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道：“少喝点酒，容易喝醉。” 胡桃再次猛灌几口，啪嗒将酒坛子扔在地上，双手捧着黎阳的脸，手上的大力让黎阳无法动弹，后者慢慢靠近，几乎就要贴在一块，黎阳心跳漏了一拍，却见胡桃从他脸颊上拿起一根头发，道：“我就说怎么这么奇怪，你看看，鼻毛都长这么长了，哈哈哈。” 黎阳黑着脸不想搭理她，摆脱她的掣肘，走向另一边。 他想走了， 想去天之涯找昆仑山，那是婢儿的故乡，龙虎山出现的异常耽误了他的行程，而今那位大妖魂魄已经被重新镇压，事情告一段落，也就到了该启程的时候了。 白鲸看着钓起来的大鲫鱼，心想今晚有口福了。 这一手做菜的本事，还是当年从刘知夏手里学来的。 程谨严起身，过来充当下手，开始生火做饭，看着还在和黎阳较劲儿的胡桃，不知不觉间，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草长莺飞二月天，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啊，当这个念头从心里出现后，他浑然未曾注意到，自己的心，好像慢慢出现了变化。 …… 夜幕下，小院点燃了篝火，有山有水还有酒。 众人先是你来我往的礼貌性小酌，到最后不胜酒力的互相比拼，于是，可怜兮兮的四个醉鬼出现了。 胡桃趾高气扬的对着黎阳拍板道：“知道我为什么愿意用镇魂棺帮助你吗，哪怕明知这是逆天行事，也要这么做，因为我喜欢你呀，哈哈哈，总觉得你怎么这般可爱呢，天，一个男孩子耶，简直萌化了老娘的少女心。” 她醉醺醺的走到黎阳跟前，开始扯着他的脸。 黎阳呆呆的任由对方上下其手。 程谨严难得同白鲸聊起了天，但二人都没有过问归墟死海发生的事儿，白鲸从刘知夏口中，听过这位藩王的故事，若非留在黎朝当藩王，而是在大天下修行的他，境界应该不会比自己低吧。 “保护好他，不要让他受到伤害。”白鲸像个唠叨的老妈子，三句不离黎阳，话里话外都是关心，也不无暗中警告程谨严不要生出二心，否则会有厄运降临，这点程谨严比他还要清楚，他可是唯一见过那两位老人的人，知道他们的厉害，心里哪敢有半点其他的想法。 “真没有么？”白鲸直勾勾的看着程谨严。 后者依然以笑脸面对，不曾回答。 白鲸感觉很无趣，扭过头去，一只手撑在地上，用仰躺的方式看着暮色苍穹，眼前是温暖的火，还有醉人的酒，如果人间能一直像这样该多好，可惜人间疾苦，大夏统治的天下，哪怕有儒家三公九卿帮着治理，却仍然无法将大夏的福祉和浩然气传遍天下各地。 那边的少女借着酒壮怂人胆，不断调戏着少年。 少年意识还算清醒，所以有所保留，便任其肆意发泄酒疯了。 黎阳坐在地上，喝着酒，少女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挨着他坐下，火焰的光照在两人身上，将背后的影子拉得老长。 一个在喋喋不休的说，一个在认认真真的听。 如果婢儿在，老板也在，该多好啊，这应该就是黎阳最渴求的小日子吧。 他想了想，还是对胡桃说道：“你可以不用跟着我走了，我要去天之涯，我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会遇到什么危险，你跟我非亲非故，也不是同门师兄弟，犯不着为我冒这么多的险，不值得。” 胡桃双手环抱着膝盖，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双马尾解开随意的披在背后，鬓边的发丝被晚风吹拂，她身上哪里还有半点酒气，是呢，他们这个境界的人，又怎会轻易的喝醉？她淡淡的说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黎阳诚恳的看着她，认真道：“是。” “好吧。” 胡桃就这么随意的回了一句。 正当黎阳还在酝酿措辞时，却听胡桃再次说道：“这天下是你的吗？你走的路是你修的吗？” 黎阳诧异的看着她，回道：“不是啊，怎么了？” 胡桃言之凿凿的道：“那就对了，我要去哪里用得着你管吗？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又不会挡住你的路。” 黎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一想到今后要遇到的危险，便忍不住加重了语气：“真的犯不着，我很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可我只是一个店小二，你是高高在上的往生堂堂主，说你喜欢我吧，见过我的女人都会说我长得可爱，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你会遇到你更喜欢的，胡桃大小姐。” 胡桃嘴角一挑：“自作多情的人啊，哎，你可真能想，我喜欢婢儿，才会为了她冒险，明白吗，这一切不是因为你，可别多想了。” 黎阳见她还是不听，一时间没了主意，这些话还是他鼓起勇气才说出来的，他境界没有胡桃高，自然无法左右对方的想法和行为。 黎阳沉思片刻，默默在心里做出一个决定，他端过来一坛酒，道：“你不用修为，我也不用修为，咱们喝酒呗，如果你能喝赢我，那咱们就一起去天之涯。” 胡桃果然中计，收起修为，一脸傲然道：“来来来，比划比划，先说话，说话算话的啊。” 第152章 送君千里 夜阑珊，月色上楼照无眠，篝火下，少年和少女还在一坛有一坛的喝着酒，这酒还是北镇独有的胡桃酿，看见黎阳这么不要钱的喝法，白鲸虽然没有说什么，心里却一阵肉疼，这厮不当家，不懂菜米酱醋茶的贵啊。 过分。 白鲸像个小媳妇，走到他跟前，另起一坛便走，顺带招呼着程谨严一块，反正有火还有酒，便又从水池里捞了几条鱼上来烤着。 月上三竿，终于有了醉意，而少女脸颊通红，看着黎阳在那说着胡话，总算是沉沉的跟着睡了过去。 见状，白鲸立即起身。 程谨严默默擦掉嘴上的残留物，收刀入鞘，长袍抖擞，干干净净，一身清爽，看不出不久前才受过伤的样子。 多亏了龙虎山神师的出现，但不论怎样，程谨严都不会否认自己已经卷入了黎阳所在的因果当中。 三人同步的动作，像是心有灵犀，黎阳看了眼白鲸，后者点点头，大袖一甩，一股凉风卷起二人朝山下奔去。 少女靠在篝火旁，身上还盖着黎阳的衣服，虽说已经到了盛夏，但山里的温度依然很低，特别是午夜过后，骤降的寒冷能让人浑身发抖抖。 出了龙虎山范围后，黎阳长舒了一口气，回头看着龙虎盘踞的巨大山脉，那个少女想必现在还睡得很香甜吧，他看向白鲸，后者俊俏的面容上写满了慎重之色，龙虎山大劫，是属于他们的大劫，并不是黎阳的，不论以任何理由和借口，他都必须将黎阳送走。 也许到了这一刻，没有外人在，他才能肆无忌惮的敞开胸怀，亦如在界山内，有山海主坐镇，才能随意吐露自己的真言。 白鲸挥手布下一道阵法，语气沉重的道：“上山容易下山难，本来一直想告诉你不要上山，却一直找不到机会，鹤唳师兄在山下堵着你就是为了将你拦截在山外，可惜你还是上来了。” 这番话，同鹤唳的说法有所区别。 黎阳没说心里的疑惑，静静的看着他。 他是无条件相信白鲸的。 后者继续道：“封印婢儿的暨子，和知夏有着莫大的关系，暨子来自婢儿的故乡，天之涯曾经有个古老的部落，里面自成一座小洞天，虽然不入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可那是古天庭当年统治的一个九部，是九天玄女的修炼之地，而昆仑，便在这座洞天当中，倘若那里真的是婢儿故土，那么，知夏当年曾说的有妖气降临，指的便是婢儿，也许她身上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谜题，只能交给你来解开。” 白鲸说这话时并没有避讳程谨严，故此对方在听到这句话时，内心忍不住荡起涟漪，曾经那个和自己结伴而行的年轻人，经历的事实原来如此之多，他忍不住一阵感慨，如果当年没有留在黎朝当藩王，而是跟着他一块回到大天下，事到如今，是否又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白鲸递给黎阳一张地图，道：“这是堪舆图，记载了大天下的山水神灵城池部落，注入灵气便可以心神行走其中，切记不要在外人面前拿出来，避免怀璧其罪。” 黎阳试了试，灵气灌入堪舆图，心神顿时被吸了进去。 这才赫然发现堪舆图的奇妙，相当于缩小版的大天下，而他能高举天幕，居高临下的俯瞰人间，像是圣人观看天地那般，当心中默念天之涯时，堪舆图内自动浮现出大致的位置和投影，等看清楚方位后，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地方要叫天之涯。 是真的在天之涯啊。 黎阳收回心神，震撼的看着白鲸。 后者笑而不语：“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了吧。” 他没说的是，即便是他的身份和地位，到现在也就这么一张堪舆图而已，而且还是品秩极高的那种，不仅能够堪舆天下，还能千里传音，放在龙虎山，也只有观主级别的人物才能拥有。 黎阳拱手一拜，认真的说了声谢谢。 白鲸撇撇嘴，道：“大可不必这么客气，反正和你的因果已经结下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希望有朝一日能与你在大道相遇，并肩同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便跳出来一个都能轻松的将你拿捏，少年，修真路漫漫，再接再厉啊。” 这话把黎阳说了个大红脸。 他的境界看起来涨得很快，但和真正的天骄比起来，天差地别，有人生下来便是三境大圆满，有人吃饭忽然顿悟，一朝步入半步金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终究是不入金丹大道，不入地仙之流，便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炼气士。 黎阳答应了下来，心里也默默告诫自己，且不可因为道路坎坷崎岖而懈怠。 他身上背负的因果只有他才清楚有多大。 便是那一手拳术和剑法，都是来自妖魔道之下，须知，他曾答应过老牛上九天放那个猴子出来啊。 白鲸又叨叨了半天，看了眼天色，即将泛起鱼肚白，念头即此，便道：“你也该走了，山下的小镇不用过去，也别想着乘坐那里的仙家楼船，你现在上去只能是白白送命，你这么多次让各方大能出手，很容易成为风暴中心，到时候只会让你寸步难行，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没有捷径让你实现跨越。“ “黎阳。” “嗯？” 白鲸举起手搭在他的肩上，后者迷茫的看着他，白鲸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黎阳有模有样的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滚蛋吧，哥就不送你了。”白鲸双指点在他脑门上。 下一刻，天旋地转。 不等黎阳回应，随后地面高高隆起，山水似乎在此刻开始折叠，等黎阳从迷茫中回过神来，他和程谨严已经到了距离龙虎山极远的一条荒废官道上了。 白鲸远眺着黎阳的方向，后会有期这四个字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呢喃道：“暨子已经交给婢儿了，他能否担起这个大任，全凭他的能力。 耳边，隐约传来一阵爽朗的笑意，伴随着凉风，白鲸听到了轻轻的谢谢两个字。 他嘴角微微挑起，一切都很值得，一切都在所不辞。 他目光凝视着龙虎山，下一刻，闪身进山。 第153章 好狗挡道 而就在他进山的那一刻，一座高万丈的山头轰然倒塌，一位仙风道骨的神师站在废墟中，他是龙虎山最有名的虎阵尊者。 自龙虎山开山始，便于此坐镇，资历够老，境界够高，便是当代掌教看到他，也要尊敬的喊一声老爷。 龙虎山大劫，降临。 …… 远方，黎阳似心有所感，忽然回头看向视野中已经模糊的龙虎大山，没来由的心里一阵悸动。 他祭起堪舆图，心神沉入其中，刚刚扫视到龙虎山，便察觉到一股刺眼的目光朝他往来，隐约当中，似有个白面老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后便被反弹出堪舆图。 黎阳心头大震，想要折返回去。 程谨严拦住了他的去路，沉声道：“少爷，不可，白鲸既然叫我们走，便有他考虑的道理，我们离开，才是对他最好的帮助，请三思。” 黎阳认真道：“你说的是人话吗？老程。” 程谨严寸步不让，笑眯眯的看着他，大不了给这个不识趣的小屁孩一闷棍。 正当黎阳犹豫不决时，脖颈间传来剧痛，眼前顿时冒起一片小星星，他趁着念头还没彻底消失时，想要扭头看去，视线模糊出，只看到一抹火红色的身影，和上下跳动的双马尾。 胡桃拍了拍手，看着瘫软在地上昏迷的少年，很是解气，对着程谨严竖起大拇指道：“你还算做了一件让我挑不出毛病的事儿。” 程谨严对这份赞赏受用了。 来人不是胡桃还能噬谁？黎阳想灌醉她，那是她自愿想被灌醉，若非自愿，黎阳哪里来的机会？ 她眺望着龙虎山，道：“这只是大劫下的冰山一角，真正的劫还没降临呢，没想到波及这么快，而且还源自龙虎山，不晓得这份数万年的香火基业，能否在这席卷天下的大劫中全身而退。” 程谨严道：“那你往生堂呢？” 胡桃自然知道对方说的什么意思。 她双手掐腰，豪情万丈：“有我，没事儿，等我君临地府那天，就找媒婆上门提亲，这小子，必须当我的压寨夫人啊，哈哈哈。” 程谨严浑然不觉得这是玩笑话，慎重道：“蜕变后的天与地，阳间与阴间，来往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先不说是两座本质上便是对立的世界，就说这大天下，郡与郡，州与州，都有无形的天地壁垒，让人不可轻易横渡，凡间百姓终其一生也走不出所在的郡县，便可大概知道这天下有多大了。 儒家七十二尊圣人坐镇天幕，也对凡间发生之事处理不及，只能在天幕上看到某个地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会降下金身，而大部分，都是由大夏朝廷在整顿人间。 胡桃呵呵一笑：“未来的事就不说了。” 程谨严点了点头。 胡桃一想到黎阳身上的因果和流传于炼气士之间的传闻，便觉得匪夷所思，那个搅得归墟死海天翻地覆的少年，居然还有那么一层另类的身份，另类到她都不好意思用语言描述出来。 她蹲在黎阳跟前，伸出双手，指尖用力，看着这张白净的脸皮在手心里变成各种形状，便觉得很解气。 “看你还想不想丢下我，真是的。”说到这，她又深深的叹了口气：“没有我，你又能走出去多远呢？天之涯横跨生死壁障，盘踞在人鬼边缘，天道都不想干涉的地方，你一介小小的二境炼气士，又能走出几步而不会被侵蚀到死掉呢？” 这话，是她的由衷之言。 遗憾的是黎阳听不到了。 程谨严扛起黎阳，胡桃在前方带路，两人一前一后顺着官道走去。 荒废的官道，以前很繁华，这条路可以直接通往大夏都，早年北原的郦靖侯还在时，这是最繁华的贸易之路。 随着郦靖侯和他麾下的三十万铁骑消失，北原被蛮族攻破，纳入蛮族天下后，此路便渐渐绝了人气儿，道路两旁可以看到荒废破败的茶棚，凄苦的诉说着这里往日的热闹。 这条路，让程谨严很是感慨。 一上午过后，黎阳醒来。 他当即就想跳脚骂人，这程谨严看到他被偷袭也没提醒一下，哪怕眨眨眼也行啊。 后者装作视而不见，这让黎阳恨得牙痒痒。 胡桃在旁边喝着茶水，道：“怎么，不服啊，要不再来一下？” 黎阳脸色一跨：“服了。” “真的服了？” “服了。” “乖，过来，让姐姐摸一下脑袋。” 黎阳懒得和她耍嘴皮子，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很感动，胡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想来也是白鲸的安排。 念头即此，神色大变，道：“龙虎山是不是出事了。” 程谨严还是老神在在的模样，一点都没把这事儿放在心里的样子。 胡桃制止了黎阳的一惊一乍，道：“有座山倒了，压死了一些道士。”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代表的可是龙虎山其中一座祖师爷的大山。 黎阳心头震撼不已，一心顾着白鲸的安慰，急不可耐，却又无可奈何。 “知道不争气了吧，你要是境界能和他一样，也可以留在那里，谁也不会赶你走，可你不行啊，小小的二境炼气士哟，连我都能一根手指头把你摁在地上摩擦，你说，你有何能耐？山倒了有别人去扛起来，就不劳你黎大善人担心啦。” 黎阳生无可恋的表情惹得胡桃又是一阵大笑。 她起身道：“走吧，少年，做好你的分内事，便是对关心你的人最大的帮助。” 黎阳终于绝了回去的念头，神色悲怆，跟着两人往前走。 路很远，走一步，就近了一步，修行亦是如此，只要孜孜不倦的修炼，总能水到渠成。 官道在深山中蜿蜒曲折，走出一天仍然见不到半点人烟，黎阳想用堪舆图，胡桃立即便将他直至，也没出声，就摇了摇头。 他心领神会的收了起来，那便继续赶路。 黄昏时，看到了路边流浪的野狗，胡桃一叉子叉过去，好笑的是野狗居然麻利的避开了她的攻击，这让本想着吃烤狗肉的胡桃很是纳闷，猛然惊醒道：“不对啊，它怎能躲得过？“ 第154章 奇怪的孩子 总不能是妖怪吧，游离在荒山野岭的妖？当今的人族天下，妖族蛰伏，哪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出现在人的眼前，可刚才的野狗没看错吧？程谨严呵呵笑道：“大概是眼花了吧，嗯？” 胡桃叹了口气。 一路往前，再也不见那条狗的身影。 顺着官道一路往北走，三天过后，终于看到了半点人气，路边的茶棚看得出不久前有人来过，旁边还堆放着用于点火的木柴，想必是当地的猎人或是百姓进山打猎砍柴回不了家，便提前备在这儿的粮草。 连日赶路多少有些疲倦，便决定在此休息。 胡桃心里还在纠结拦路野狗的事儿，趁着黎阳发呆，程谨严在旁边生火做饭的功夫，悄悄溜进山打算一探究竟，她不信是幻觉，程谨严说看眼花了，糊弄小孩子呢，又不是寻常百姓，还有看花眼的时候？ 不一会儿，便飘起了米饭的香味，黎阳伸了个懒腰，从茶棚旁边的大树上跳下来，半天的打坐，令他焕然一新。 “胡桃呢？”黎阳下来没见到那个少女，便问程谨严有没有看见他。 程谨严放下扇火的芭蕉叶，道：“刚才还在呢，估计去看风景了吧。” 黎阳望向天幕，傍晚的风景最是迷人，天上白云朵朵，美轮美奂，大山起起伏伏，层峦叠嶂，有山有水，他一想到身上还有一坛子从白鲸那里搜刮过来的胡桃酿，心里便美滋滋的，其实这样的日子他很喜欢。 只要婢儿和掌柜能在陪在身边，他能就这么闲情逸致的过到地老天荒去。 这里炊烟寥寥，香味朝着四方扩散，道路旁边的大树一阵攒动，程谨严眉头一皱，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没有感受到什么危险的气息。 诡异的是，那团黑黝黝的树丛却一直抖动个不停，隐约间似乎有双明亮的眼睛在黑影中窥探他们。 程谨严放下厨具，拿起地上的长刀，道：“少爷，保护好自己，我去看看，” 黎阳持剑在手，摆出防御的姿势，心里便有了底气，道：“小心。” 程谨严嗯了一声，纵身一跃，刀气外放，只是瞬间，便将树丛给搅了个稀碎，等灰尘散尽后，一个浑身是泥巴的小男孩儿出现在两人身前。 大概五六岁的模样，比婢儿还要瘦小很多很多，身上的衣服也烂得不像话了，衣不蔽体，光脚板踩在满是荆棘的道路上，黑漆漆的看不到原来的模样，头发更是像鸡窝那般顶在脑袋上。 小男孩畏惧的看着程谨严和黎阳。 黎阳愣了，这鬼地方还有孤儿？ 这小男孩不像是乞丐，他的眼神太纯净了，纯净得只有迷茫，没有乞丐那种人情世故和狡黠。 黎阳冲他勾了勾手，道：“过来。” 小男孩警惕的看着他，生出防备之意，他看着茶棚边缘的饭食忍不住狂流口水，安静的四周唯有肚子的咕噜噜声叫个不停。 原来是饿了。 黎阳收起剑，道：“你过来呀，我们不是坏人。” 他看了眼程谨严，后者收刀入鞘，但身上的气息依旧保持着蓄势待发，随时能够拔刀杀人于五步之内。 而这时，一下午没见着人影的胡桃也跟着从树丛里蹿了出来，灰头土脸的模样，很是狼狈不堪，她一面走一面呸着道：“这鬼地方，连个野兔子都没有，还说弄点烤肉当干粮呢，现在看来又只能吃咸菜咯。” 走了两步，便猛的停在原地，她看到了站在官道对面的破烂小男孩。 胡桃问道：”他谁啊？“ 黎阳和程谨严同时摇头。 胡桃冲过去，不由分说的拧起对方走到茶棚跟前，浑然不顾小男孩的挣扎，当然，这个年龄，小胳膊小腿儿挣扎也只是徒劳，胡桃虽然是个女子，一身修为可不是假的，尽管她不是体修，可擅长近战的她，一身的力气，也很在行。 小男孩在地上打了个滚儿，随即留下两条鼻涕。 看到这，胡桃没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强忍着心里的反胃，道：“把鼻子擦了。” 哧溜。 呕…… 小男孩很听话，将快要流到嘴唇上的鼻涕给吸了回去，这让胡桃当即就吐了，直接没能忍得住。 茶棚旁边有个水缸，还有大半缸子的水，黎阳将他拉到水缸旁一阵洗。 胡桃走了过来，把黎阳推到一旁，道：“让我来吧。\" 她二话不说，将小男孩整个丢到水缸里，随后端起水缸猛地旋转起来，红色火焰环绕水缸，水缸内很快便腾起了雾气。 大概一刻钟后，胡桃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放下水缸，看着里边儿晕的找不着北的小男孩露出满意的表情，道：“这还差不多，总算是有个人样了。” 过了好一阵子，小男孩才从缸子里爬出来。 而里面的水经过这么一阵猛漩，早就变得浑浊不堪了，还散发着难闻的恶臭，胡桃一脚将水缸踹到丛林深处。 再看小男孩，虽然还是可怜兮兮的模样，但没有先前那般脏乱差了，只是光着身子，在三人的不断注视下，只能尴尬的夹着双腿，用不大的小手当着下边儿的象鼻子。 胡桃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小男孩笑道：“哈哈哈，你看看，他还害羞了呢。” 说着便用长枪排开小男孩的手，笑道：“没事儿，姐不笑你，不就是个象鼻子嘛，过来我弹一下。” 黎阳有些无语，这般口无遮拦的胡桃，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做事也我行我素，容不得半点商量的余地。 就在胡桃笑得快要岔气的时候，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小男孩忽然发出一声不似人语的低吼，双手双脚趴在地上，像是个灵巧的猴子一跃跳到了胡桃身上，张开小嘴便冲胡桃白净的手臂一口咬下。 胡桃冷不防的居然还被偷袭了个正着。 但这一幕，却让程谨严和黎阳很是惊讶。 弱不禁风的小男孩的速度怎么会那么快，胡桃就算再反应不过来，也不该被对方咬中才对，不然这往生堂的堂主含金量就要大跌了。 虽然他伤不了胡桃，然而双手爆发的巨大力量，愣是让胡桃没有一下子将他甩下来。 胡桃不干了，恶狠狠的道：“你要是还不松口，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喂狗。” 第155章 被缠上了 她指着长枪上正在闭眼假寐的狗头，道：“看到了吗？那狗头狠起来连自己的身体都吃，你这小胳膊小腿它三两口就能把你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哎呀，咬疼我了，赶紧松口，我没跟你开玩笑。“ 这一刹那胡桃身上爆发出来的恐怖杀意，不带半点掩饰，小男孩果然听话的松开了嘴，然后一溜烟躲到黎阳背后，伸出小手拽着他的衣角，小眼睛里面全是惧怕之意。 这…… 突然发生的一幕，让三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小男孩，而胡桃更是倒霉的还被咬了一口。 问题是，这小男孩似乎是感受到了只有黎阳身上没有杀气，故而就这么缠上他了，任凭怎么拽都不带松手的。 黎阳蹲下身子，看着还不及自己及腰那么高的男孩，想起了自己的曾经，也想起了婢儿，当年掌柜带着婢儿回来时，虽说不至于像眼前孩子那般邋遢，可也好不到哪里去，脏兮兮的模样即使现在想起来，也犹如就在昨天。 “你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意，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小男孩可怜兮兮的看着黎阳，也不说话，也不点头。 黎阳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发现小男孩居然很是享受的用脑袋蹭着他的手掌，一脸享受的模样。 见到这一幕，黎阳心里顿时出现一个诡异的想法来，但他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太不符合逻辑了，况且也的确没从对方身上感应到其他另类的气息。 黎阳问道：“饿了吗？” 这次，小男孩点点头。 黎阳转头，笑着对二人说道：“先吃饭吧，这孩子估计是饿坏了，吃饱了再慢慢问也来得及。” 胡桃哼了一声。 程谨严取出餐具，三大一小开始吃起饭食来，小男孩估计是饿了好些日子，一顿狼吞虎咽，很快便干掉了两大晚饭，但咸菜却一口没吃，等碗里的米饭见了底儿之后，还意犹未尽的看着早已空了的锅子流口水。 黎阳哎了一声，将没吃几口的米饭递给小男孩。 “吃吧。” 小男孩深深看了眼黎阳，然后接过他手里的碗儿，开始扒拉起来，这次他的速度慢了很多，也许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美食，故而想要米饭在嘴里多停留一下子，好用未来挨饿的日子来回味今天嘴里来之不易的饭香。 “慢点吃，还有的。” 程谨严听到这，将碗里的饭全部扒拉给了小男孩。 都做到这一步了，不用黎阳继续说，胡桃也跟着递了过来，虽然小男孩有些抗拒胡桃和程谨严，可摆在眼前的是百花湖的米饭啊，谁能解决近在眼前的美食啊，他一番短暂的犹豫后，全部扒拉到了自己碗里。 三人就这么看着他吃饭。 小男孩起初还是埋头苦吃，忽然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眼泪鼻涕一起流，这突兀的变化，让三人措手不及，还以为又吓到了对方。 眼看对方越哭越伤心，黎阳不得已只能吓唬道：”边哭边吃饭会噎死的。“ 小男孩吸了口气，擦掉了鼻涕，尽管没有抽泣，也没有发出声音，但不停滚落的泪珠依旧不要钱的落向碗里。 而这无端的眼泪，一直持续到他将碗里的最后一粒米饭舔舐殆尽。 三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不知不觉间，胡桃的心也软了下来。 程谨严靠在树干上，双手抱胸，也不晓得在想什么，只是目光一刻也没从对方身上离开过。 小男孩吃完后很懂事的将碗筷收拾在一起，并用剩下的水洗干净，虽然还是光着身子，但这次没有害羞的扭捏，反而很正常的舒坦着身子。 夜幕降临，一阵凉风从山林内吹了出来。 黎阳从手环内取出一些备用的衣服给他裹在身上，小男孩很听话的任凭黎阳拿捏，没有半点反抗，眼里也流露出淡淡的温柔，可惜正低头给他穿衣服的黎阳，并没有看到这昙花一现的眼神。 “谢谢。” 小男孩开口了。 胡桃惊讶的啊了一声，道：“还以为是个哑巴呢，原来会说话啊。” 小男孩看都不看胡桃，眼神依然停留在黎阳身上，黎阳也被这忽然的感谢给干懵逼了，道：“不客气。” 小男孩还想说点什么，身子一软，瘫在地上，直接发出轻微的喊声，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原本想从他身上问点什么的黎阳苦笑不已，道：“现在怎么办。” 程谨严道：“全听少爷安排，要杀了他的话，只需要我一刀的事儿。” 这个缺德的建议，黎阳否决了。 胡桃道：“你自己要给他饭吃，又给他衣服穿，现在看来是赖上你了，你就好人做到底，收了这个干儿子，当个便宜的老爹呗。” 风凉话，黎阳不采纳。 眼见两人都没什么注意，而小男孩又睡着了，这荒郊野外的也不可能随意的把他丢出去，这事儿黎阳做不出来，便把他抱到茶棚后边的炕上。 还好后边的屋子不透风，经过一天的暴晒，内部余温犹存。 黎阳喝了口酒，思绪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冲着还没休息的两人道：“总要给点合适的建议吧，难道就这么放任不管吗？” 胡桃在那偷着乐，反正这小男孩是只缠上了他，便笑道：“你当烂好人过瘾了，还想带我们一起呗？我听说过你以前是店小二，婢儿是你老板捡回来的小乞丐，这是看到他回忆起曾经的过往了吗？” 这次，黎阳没有否认，点头承认了。 程谨严道：“他来历不明，这里荒郊野外，平日里只有猎户或是经验老到的农户敢进来，他只有五六岁，却在这里流浪，看刚才的行头，时间恐怕也不短了，按道理来说，不可能活下来才对，先不说丛林里的猛兽会不会随时将他吃掉，就说这一日三餐，也早该把他饿死了才对，少爷，不是我心狠，而是他身上的变数态度，我们现在不能在别人身上过多的浪费时间，婢儿还在醒过来呢，你说对吗？” 这话，合情合理，也分析了利害关系，黎阳采纳了，可让他就此抛下小男孩不管，他于心不忍，也做不出来。 第156章 废弃的山神庙 黎阳看着熟睡中的小男孩，心里默默做了个决定。 他不是看见对方便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而是在对方看见自己时，眼里那一束明媚的光，像是对生命的渴望，潜藏在对方心里的惧怕，让这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蜕变出了和同龄人不一样的东西。 而黎阳的出现，似乎成了他眼里的光。 黎阳将最后一口茶水喝尽，笑着对二人说道：“先带走吧，回头路过人家，看看有没有人会收留他。” “你自己的决定，不用跟我说。”胡桃提起长枪走到另一边，靠墙坐下，也不管地面是不是灰尘太厚，双手抱着膝盖，脑袋埋在里边，黑影在墙壁另一端被昏暗的灯光拉得老长，摇曳间，似乎也流露出了淡淡的哀伤。 “少爷说了算。”程谨严还是笑眯眯的样子。 旭日。 众人开始启程。 小男孩经过一整晚的休整，精神头明显要比昨天见面时好了许多，干净的衣裳，干净的面庞，已经看不到半点流浪儿的模样，黎阳见他在前边儿走得欢快，好奇问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不知道啊，反正就一直在山里。” 黎阳心头一惊，下意识的问道：“有见过其他人吗？” 小男孩想了想，道：“见过，但那是个死人，睁开眼就看到他，当时可把我吓坏了。“ “在哪呢？多久的事儿？” “好久了，不过那个人还在嘞，就坐在那，你要去看看吗？“小男孩回头，问道。 黎阳心里来了主意，回头征询胡桃和程谨严的意见，二者并未拒绝，那便是同意了，黎阳道：“带我去看看。” 也许小男孩口中的死人，会是解开他来历之谜的线索。 小男孩也不拒绝，带着三人折身进山，大概方向还是顺着官道走的，走出小半天，眼前出现一座废弃的山神庙。 山神庙垮了有些年头了，到处都是灰尘，庙中的神像破碎了一般，头颅落在神庙的角落。 既然有山神庙，那便说明这里曾经也很繁华。 泥塑神相的角落，供奉着一块排位，上面用古文写着“大风”二字，估摸着是山神的名字，程谨严靠在墙边，道：“写字的人至少也是个金丹地仙。” 黎阳心里更是震撼不已。 小男孩带着他们绕到神相背后，这才发现，神相后边竟然还隐藏着一个洞。 小男孩道：“就在里面啦，要进去看吗？有点吓人哦。” 黎阳嗯了一声。 小男孩先走了进去，众人跟上。 这通道大概就几百米，笔直向前，并不幽暗，等传过来后，才发现这后边居然是一个小小的山谷。 而在这里，黎阳也看到了小男孩口中的死人。 差点就笑了。 这哪里是死人，分明就是个雕像嘛。 一个浑身披甲的男子盘膝坐在洞口，长剑横放于膝盖，神相做得极其逼真，隐隐看去，竟有神韵潜藏其中。 小男孩肚子跑进山谷去抓蝴蝶。 “看来他对这里很熟悉。”胡桃神色目光闪烁，好像看出了点什么。 程谨严站在雕像面前陷入深思。 黎阳鬼使神差的蹲下身子，伸手触摸雕像膝盖上的剑。 刹那之间，无数画面顺着长剑出现在他眼前，黎阳浑身一颤，不等他反应过来，所有的画面全部冲进他的脑海。 好半天，他才慢慢恢复过来。 胡桃笑着问道：“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黎阳嗯了一声、 胡桃道：“你也不想想，他为什么能在这里生存那么久而不死，还以为当时你也看出来了呢，天生的神灵之体，他眉心有山神印记，虽然不知道他和山神庙的大风山神有什么关系，但就从破败的程度上看，这小男孩的年龄，也绝非看起来的五六岁。” 原来她和程谨严早就看出了对方的底细，只是一直没有说，相反，他们也好奇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出来一个带有山神印记的小男孩。 胡桃是狩魂者，自然看得出这不像是转世重修，更像是神只之间的更迭。 但以大夏朝廷的律法，天地间的山水神灵，都要接受朝廷的金笔圣旨封赐，且加盖玉玺，才能受到天地认可成为正统，若没有这个过程，说好听点叫野神，说不好听点，那便是妖怪了。 没有朝廷赐封，得不到天地认可，可小男孩的眉心的确有山神印记，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他极有可能是古代神灵，比如古天庭时期存在的神灵，而这山谷，便是隔绝大天下的小洞天。 黎阳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惊呆了，觉得太不可思议。 他把长剑放回雕像的膝盖处，带着两人往山谷内部走去，小男孩在田野间抓蝴蝶，见他们过来后，便停下手上的动作，问道：”是不是被吓着啦，反正当初我差点吓傻了，坐在那里哭了整整一天一夜呢。“ 说话时，他的内心没有半点波动，明明是一件很吓人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这反而令黎阳更加怀疑小男孩的身份和来历。 山谷并不大，一眼便能看到头，天幕像个井口，倾泻下来的阳光并不能将山谷四周填满，使得四方都处于幽深当中。 而这时，黎阳还看到山谷的尽头，也就是靠近崖壁的地方，还有一座小屋。 几人缓缓往那里走去。 扒开地上的野草，才发现原来是有路的。 胡桃笑得意味深长，道：“越来越有趣了，黎阳，你说这是什么运气，随便赶路不仅能碰到先天神灵之体，还能这么简单的进入一座别人闭关的小洞天中。” 程谨严道：“守在入口处的雕像，应该就是这座小洞天的府主，但我觉得很奇怪，一般来说，府主若是死亡的话，小洞天也会跟着塌陷，坠落到大天下才对，但这里却保存得如此完好，没有遭到半点破坏，实在是匪夷所思。” 黎阳沉思片刻，道：“也许，他并没有死呢。” 这话一落，原本还在抓蝴蝶的小男孩，忽然神采奕奕的跑了过来，道：“大哥哥，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他牵起黎阳的手，不由分说往前走去。 尽头， 昏暗。 程谨严和胡桃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第157章 神灵大风 天衍十九，大风受命于帝君，追妖于极北，一战而自数百万里，伏诛于此，而妖心不灭，故以金身压其心，后天地动荡，改天换地大风回天无路，便守于此…… 这块长满青苔的石碑上，刻着一段段古文，胡桃念到后面一句话后，便停了下来。 黎阳问道：“怎么不继续念了。” 胡桃翻着白眼道：“我又不是专门考古的儒家世子，后面的文字我不认识了。” 黎阳半信半疑，蹲下身子，用铁剑条将上面的青苔刮出，这才发现石碑上的字有过更改的迹象，后面的确很模糊，显然，这是一块记事碑。 “可惜了。” 黎阳感叹不已，胡桃刚才那句话只是碑中的十分之一，后面还有好大一段内容，却再也无人能够读懂它的含义。 原来，坐在山谷入口处的雕像，曾是古天庭的镇妖神灵大风。 他奉帝君的命令，缉拿一头大妖，从极北一路打到这里，然后将大妖斩杀，为了避免大妖死灰复燃，便以金身将大妖的心脏压在山谷内，黎阳不清楚那一战打得有多艰辛，才会让一尊古天庭的神灵不得已出此下策。 思衬之际，却见小男孩忽然蹲下身子，他趴在石碑上，用手指触摸着上边的碑文，就在这时候，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石碑竟然在他的触摸下，释放出了点点金光，像是坠落于人间的繁星点点在环绕小男孩旋转那般。 漫天飞舞的金色光点，在半空投射出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古代文字，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沉积不知多少年的古风，风无心，却在山谷内不断回荡，似乎听到了那位神灵的哀伤哭泣。 小男孩完全沉浸在这古风的吹拂中，眉心间的山神印记也越发的明亮起来，显得那么神圣不可轻犯。 黎阳又惊又骇，万万没想到小男孩的来历居然如此久远，而且看起来，很有可能与山神大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黎阳看得目瞪口呆，见多识广的胡桃也是满脸惊讶之色，道：“离了个大谱啊这。” 她应该是认出了在半空飞舞的文字意思。 走南闯北的程谨严，却皱紧了眉头，在这神圣的气氛下，他嗅到了暗藏的危机，但具体是哪里却又不曾察觉，见黎阳和胡桃都没有意识到这点，他便暗暗提起小心，以防不测。 眼下形势不明，若贸然露出破绽，没准会让己方陷入万劫不复，程谨严运转灵气，右手一直放在腰间长刀的刀柄上，随时可以拔剑，发出致命一击。 光晕流转，像极了沧海桑田。 这时， 空中忽然一阵鬼哭狼嚎，以小男孩为中心，石碑蓦然投射出一道光柱，随后，小男孩发出啊的一声尖叫，目光刹那失去神采，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漂浮到了半空。 黎阳见势不妙，想要跳上去将对方捞下来。 程谨严赶忙直至了黎阳的动作，并摇了摇头。 黎阳吸了口气。 胡桃神色凝重道：“有妖气。” 黎阳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而程谨严此刻已经拔出长刀，刀气不断外放，刀剑闪烁的蓝色光电宛若天上雷霆，每一次闪烁，都传来让人心惊肉跳的恐怖气息。 一阵大笑从光柱中传来，但紧接着大笑便成为凄厉的惨叫：“大风你个天杀的，老妖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从天庭追杀我到人间，要不是紫薇帝君忽然消失，老妖也是天庭神灵，你这无情无义的东西，忘了紫薇帝君当年怎么提拔你的了吗？啊……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随后便是响彻天地的轰隆声。 在山谷回荡的狂风也戛然而止，半空的小男孩从天上坠落，黎阳一个健步将他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 四周归于平静，原本被吹乱的山谷也恢复到了他们刚进来的模样，似乎刚才惊天动地的画面，只是一场梦。 胡桃脸色终于有了认真，她道：“时光回放，应该是小男孩触及到了石碑上的什么东西，唤醒了被封印在山谷内，一直没有消散的特殊记忆，所以导致了刚才那一幕的发生。这个小男孩要么是大风真灵，要么便是那老妖的重生，只是失去了记忆。” 黎阳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大风神灵不是说他用金身镇压了大妖之心吗？” 胡桃嘴角一抽，道：“对，正是因为金身要镇压妖心，所以他只能抛弃肉身，分离神魂出来重修啊，当然，这是我的猜测，具体怎么回事也说不清楚。” 程谨严直勾勾的看着昏迷中的小男孩，没有说话。 黎阳觉得很不可思议。 古天庭塌陷到现在多少年了，人间掌握天下，儒家至圣，而今的天地，神灵必须受到天子册封，哪里像是还是曾经的神话时代。 倘若小男孩真的是大风的神魂转世，按理来说，就不应该是这样才对，至少记忆不会丢失，即便是因为各种原因导致这么做会不得已丢失记忆，但以大风神灵的聪慧，也会在这一亩三分地的山谷当中，留下什么东西，好让自己的神魂接触到后重新恢复。 眼下较为稀奇的是，不论是石板，还是山谷门口的金身雕像，小男孩触碰过后都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这又间接排除了他是大风神灵的可能，并由此推出他与被金身镇压的妖心也没有半点关系。 须知此刻的小男孩，是天生的神灵之体，最适合担任山水神灵之职啊，他若是被大夏册封，在神道香火一脉，必定日新月异。 程谨严道：“少爷，刚才出现异变的时候，我发现那边的小屋内，好像传来了动静，我们过去看看。” 黎阳点了点头。 他抱起小男孩走在中央，程谨严走在前头，胡桃扛着长枪殿后。 几人始终没有察觉到，这山谷内有一双眼睛在死死死死的盯着他们。 黎阳似乎心有所感，走路时猛地一个回头，这一停顿，差点和胡桃撞了个满怀，而对方也因惯性没能收得住脚，一个趔趄，嘴唇贴在黎阳的脸上。 黎阳：“……” 胡桃狂怒道：“你要死啊。” 第158章 被封印的妖心 黎阳也是很无奈，我不是故意的哎。 胡桃见他无辜的神色，恨不得给他一棒槌，提着长枪的手抖了抖，两眼冒出喷火的目光。 这该死的傻小子，就算是想占便宜，也该找个没人的地儿不是？虽然程谨严在她眼里就是根木头疙瘩。 但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啊，多难为情。 黎阳说了声对不起，胡桃听后，两根马尾几乎翘起来了，火冒三丈，恨不得一把将他摁倒地上摩擦，真是不解风情，我要的是一句对不起吗？ 胡桃气呼呼的往小屋走去。 程谨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胡桃见状，更生气了，恶狠狠的道：“笑什么，信不信我一枪捅死你。” 程谨严修起了闭口禅。 看来境界的高低，与人的情感真的没什么关系。 即便是胡桃贵为往生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堂主，而且还是狩魂者，掌握着镇魂枪和镇魂棺，在男女情感上，依旧是小女儿心态，喜怒无常，该发脾气就发脾气。 黎阳也很纳闷，自己这是做什么了，也很无奈啊，这。 他摇了摇脑袋，心想着胡桃是不是心情不好还是遇到了什么倒霉的事儿，不然为什么会冲他发那么大的脾气。 三人走进小屋。 适才还未仔细进来查看。 小屋并不大，一眼就能尽收眼底，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几个雕刻着古文字的竹筒以及一张铺开的竹简。 胡桃听到脚步声，知道是黎阳跟过来了，看都没看他一眼，气鼓鼓的冷哼了一声，随后将目光落在竹简上。 黎阳和程谨严都不认识上面的文字，黎阳将小男孩放在旁边的小床上，站在旁边老实巴交，双手插兜。 程谨严则背着双手，脸上挂着莫名的笑容，聚精会神的看着，黎阳还以为他认识，便在旁边小声的问道：“老程，你看得懂啊？” 程谨严道：“看不懂，就是觉得这些字儿挺好看，上面还有道韵，少爷看出来了吗？” 黎阳摇了摇头，他一个店小二，连正规的私塾都没有读过，哪里会认识这种年代久远的古文字，会写的那些字，还是掌柜空了交给他的。 胡桃越看越是心惊，越往下看，也越是心惊动魄，看得她心头狂跳不已，最后当她读完最后一行字，将目光转向小男孩时，神色凝重的道：“我们，还是别管他了，惹不起惹不起，再管下去非得把我们坑里面不可。” 黎阳听出了严重性，问道：“这竹简记载了什么？” 程谨严也竖起耳朵，摆出聆听的动作，很是恭敬。 胡桃虽然很生刚才黎阳没有情商的气，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也懂得分寸和尺度，她收起玩味，认真道：“这竹简记载了神灵大风和大妖的战斗，包括从极北哪个地方打过来的，为什么会最终到这里，还有便是那颗妖心压在什么地方。” 她将竹简收了起来，补充道：“这竹简是大风留给后来人的，为的就是后来者不要坏了这里的阵法，让大妖逃出去。” 黎阳听得云里雾里，问道：“这和那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胡桃气得不行，跳脚呵斥道：“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啊，那孩子眉心上的神灵印记这么清楚了，你还看不明白吗？黎阳啊，动动脑子，这孩子就是镇压妖心的大风真灵，他们从天上打到地下，二人的恩怨一直纠缠了许多年，哪怕改天换地都没有放过彼此，实际上，古天庭塌陷后，大风可以不用继续执行帝君的任务，但他深明大义，知道此妖一旦放出来的厉害，故而以金身镇压出口，散去所有修为创建了这个都小洞天，再以真灵镇压妖心，听明白了吗？” 这下，黎阳这次是真的明白了。 他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小男孩愣愣出神，万万没想到对方的身世居然这般离奇，简直匪夷所思。 “可他，出去了。” 程谨严在后边提醒道。 此话一落，黎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询问似的目光看向胡桃。 后者满脸的凝重，苦笑道：“是的，他出去了，说明什么？说明这里的封印松动了，大妖的心脏经过这些年的修养，似乎要破开这孩子的镇压了，若不是大风的神灵印记还没消散，这孩子早就被妖心给吞噬了。” 原来如此。 黎阳和程谨严同时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这么说起来，这孩子之所以能够出去，极有可能是在镇压妖心的漫长岁月中，被腐蚀了记忆，忘了一切，所以才会跑出这座山谷在外面的官道上流浪。 幸运的是，这里人烟荒芜，又地处深山，故而他也不知道去往什么地方，只能在四周游荡，也不晓得游荡了多少年，如果在此期间，被有心人发现并利用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黎阳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把他继续留在这里吗？还是交给谁？” 胡桃乐了，问道：“黎大善人，你觉得交给谁合适？可别说交给朝廷，现在朝廷正在准备打仗呢，此人一旦出去，若是被朝廷的三公带走，那还算不错，可若是被有心人劫走呢？你想过后果吗？一个能被古天庭神灵追杀的大妖，他若是重生的话，带来的后果能承受得了吗？” 黎阳不免想到了璃月城那一战，又想到了龙虎山那座倒塌的大山，不晓得多少山上仙人死在里边。 他暗暗吸了口气，看着脸色苍白的小男孩，于心不忍道：“可如果把他丢在这里，他也有可能再次跑出去。” 胡桃哎了一声，道：“那就是别人的事儿了，你身上的因果太大，不建议在横生节枝，到时候婢儿还没救回来呢，我就要来超度你的亡魂。” 黎阳认认真真的思考着， 小男孩这时候发出了梦呓，可能是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眉头紧锁，双手也在空中不断挥舞。 程谨严道：“少爷，我尊重的你的决定，不论你怎么打算，我都站在你这一边。” 胡桃笑了：“狗腿。” 程谨严不以为意。 黎阳打断二人的拌嘴，道：“也许还有其他办法呢。” 第159章 美好的相遇 三人商议之际，小男孩已经悠悠醒来，浑然不知刚才自己昏迷的短暂瞬间，他的命运也将被重新决定。 或许是天然的亲近黎阳，故而在苏醒的第一件事，便是跳到他的身旁，伸出小手抓着黎阳的衣摆，反正就是摆出一副说什么都不撒手的无赖模样。 胡桃冲他暗暗龇牙，后者也不含糊，对这胡桃扮鬼脸。 嘿，这小子，胡桃当即就不乐意了，气势汹汹的给了他一暴栗。 小男孩吃痛，眼泪都差点掉出来了。 黎阳叹了口气，让小男孩先留在屋里，他们出去检查一下四周，其实这只是个借口，小男孩也听话的松开了手。 其实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也能辨别好人与坏人，他的眼睛因为从未接触过人性的复杂，所以很纯粹，也很真挚，之所以怕胡桃，也是因为他能看见胡桃身上环绕的浓郁阴气，胡桃是狩魂者，身上有阴气并不奇怪，但这气息会让小男孩感到惧怕，所以一见对方便摆出警惕的姿态。 程谨严更别说了，这个黎朝大藩王，手上曾经不晓得沾染了多少人的血水，血气冲天，活生生的修罗，普通人感受不到，小男孩这种先天神灵之体，干净的眼眸一眼看过去，就觉得猩红一片，三人当中，也就黎阳在他眼里是白色的，没有危险的。 他听话的留在屋内，甚至幻想着以后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他多想有人陪伴啊，也想有人和他说说话，不然每天夜里，他都只能在树林里到处乱窜，听听脚踩碎树枝树叶的声音。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不晓得多少年了。 所以，他信赖黎阳。 胡桃先一步走了出去，顺带还把桌上的两只竹筒拿走了，程谨严跟在后边，黎阳转身时，深深的看了眼小男孩，安慰道：“就在这里稍等片刻，我们过一会儿就回来，你放心不会抛下你的。” 小男孩扬起笑脸冲他灿烂一笑。 如果不是他在镇压妖心，就这先天神灵之体，如果送到学院，或是进入朝廷，肯定会大有作为，最不济也将成为守护一方的强大山神吧，黎阳这么想着，心里越是沉重。 走到院子边缘。 胡桃问道：“说吧，怎么想的，怎么决定，反正我不建议他和我们同行，离开这个地方，那小子随时都有被大妖腐蚀破体而出的可能，把他留在这里，至少洞口有大风神灵的金身坐镇，想必那颗妖心也不敢造次，至少短时间内不敢做什么。” 黎阳又何尝不懂这里面的道理。 胡桃把忍不住唠叨道：“你难道不知道他现在是随时都有可能化身大妖的可能吗？那可是妖，不是鬼魂，如果是魂魄，有我在，还能保你无事，可那大妖被大风追杀这么多年，甚至不惜以金身镇压，可见那头妖的危险有多恐怖，你想随时提心吊胆吗？想随时都被人一巴掌拍死吗？还是说，你不想去天之涯找到昆仑山拯救婢儿了？” 这话，让黎阳内心开始动摇起来。 然而心里却又有个声音不断在对他说，若抛弃了这个小男孩，或者视而不见，他践行的某种道理，和坚持的一些真理，都将化为乌有，不复存在，特别是刚才，当他念头动摇之时，连带着腰间的铁剑条都跟着想要和他保持距离。 虽然不太明显，但长久以来被黎阳蕴养的铁剑条，早就和他心意相通了，他哪里会察觉不到。 恪守的人间至善，是该出手时就出手，也是危难之际能够挺身而出。 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而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胡桃看着脸色淡然的程谨严，道：“你倒是说个话，劝劝你家主子，不要当烂好人，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程谨严深知黎阳信心，其实在他说出离开小屋来外边商量之时，他便知道黎阳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既然如此，何必浪费口舌做无用功，当下要做的便是怎么防患于未然才对。 胡桃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了。 正当黎阳犹豫不决时，小屋内部忽然传来一股摄人心魄的气息，三人心头一震，回首望去，见小男孩正一步步往外走来，他的两颗眼球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诡异的三勾玉状，身后更是浮现一团巨大的阴影。 当他跨出小屋之际。 盘膝坐在山谷入口处的大风神灵金身紧随而动，放在他膝盖上的长刀刹那划破长空，直直的插在小男孩脚下，摄人心魄的强大威势，愣是压得在小男孩身后的阴影直接爆裂开来，一直到这时候，长刀才重新飞了回去。 黎阳面色凝重。 胡桃一脸担忧道：“我是真的为了你好，你看，刚才肯定是封印松动了，那大妖之心想要逃出来。” 黎阳轻轻点了点头。 小男孩略过胡桃，直勾勾的看着黎阳，问道：“大哥哥，你要丢下我吗？” 这话，又是让黎阳心头一颤。 一时间，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男孩见他不说话，脸上却浮现出了笑容，道：“没事儿的，大哥哥，不用为难，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这几天能和你说话，我已经很开心了，我知道你现在有事情要做，所以不方便带上我，但是，我可以在这里等你回来呀，等你以后什么事情都忙完了，在来找我就是，至少这样我心里也不会孤单，会有寄托。” 难以想象，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尽管知道这是大风的真灵化身，可失去记忆的他，的的确确只是个孩子啊。 胡桃终于说出了一个黎阳最不想听到的事实：“他的年龄和思想还会倒退，最初应该是成年人，妖心的强大会缓缓将他吞噬，而为了镇压妖心，大风便会不断消耗他的真灵和大妖对抗，时候到了，他也就彻底消失了。” 小男孩不懂这些话的含义，但黎阳却忍不住一阵难过。 所以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美好的相遇，最后在彼此不见吗？ 第160章 离别后的重逢 气氛一时间变得很沉默，大概是胡桃在说完这句话后，自己都意识到了不对劲，所以当她重新看向小男孩时，眼神也变得凄凉。 小男孩似乎也察觉到了她身上的气息变化，故而透亮的目光中，没有了先前的敌意，反倒是大大方方的走到胡桃身边，笑着道：“姐。” 我擦嘞。 这一声姐，直接让胡桃原地石化，遭受到了巨大的暴击，她蹲下身子，看着小男孩，情不自禁的将额头抵在他的脑门上，轻声说道：“其实，你留在这里比出去更好，这是你的宿命，也是你的责任所在。” 小男孩哪里懂这些，但这种离别的情绪不用语言表达，也能感受得到，他嗯了一声，抱着胡桃的脑袋：“我会好好听话，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胡桃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揉着他头上又变得乱糟糟的头发。 他就这么目送三人走出山谷。 黎阳回头时，看到小男孩和大风神灵的金身并排而坐，正对他笑着挥手。 黎阳深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丝笑容，然后快速转身往外走去。 山谷外，风平浪静，似乎从来就没有遇到过那个孩子。 然而几人的心思都变得异常沉重。 小男孩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又起身在山谷走来走去，他在洞口处晃荡了很久，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呼唤他走出去，但每当要跨出那一步时，眼前便会浮现出黎阳的脸来，然后又用自己的意志力，将迈出去的脚收回。 因为，这是他答应黎阳的承诺。 山谷一时间变得安静起来，没有了人，这里的热闹便成为泡影，他捡起石头扔进小屋旁边的水塘里，水花四溅，与回荡在山谷的风形成了一首乐章，他张开双手双脚，仰面躺在草地上，鼻尖嗅着泥土传来的味道。 水至清则无鱼。 这里除了他，还有什么呢？不会说话的一草一木，还有傻坐在洞口前的金身雕像。 小男孩没来由的流下两行眼泪，其实他很舍不得黎阳走，大概是人生第一次看到对眼的人，那种喜悦冲击心头的满满当当，所以在对方离开后，会感觉心里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抽干了一样。 年龄尚小，依然有自己的情绪啊。 “我也很想跟你们一起出去走走啊，大哥哥。” 他甚至不知道黎阳的名字。 他在黎阳等人眼里只是一个过客，却不曾想，在小男孩眼里，这一眼，便是人生的一部分了。 终于， 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步履很急，也很轻快。 小男孩躺在草地里，竖起耳朵听着，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想站起来，但身子很疲软，只是望着山谷上空的洞顶愣愣走神，阳光照射进来的光线，恰好将他笼罩，越发的出尘。 所以。 当黎阳重新站在他面前时，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便使劲揉了揉，确认是去而复返的几个人后，浑身来了力气，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惊喜交加的道：“大哥哥，你们怎么回来啦？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的了吗？我帮你找找。” 黎阳笑着看着他。 胡桃站在一旁抱着手，眼神复杂，却一语不发。 程谨严没有跟过来，在大风神灵的金身旁边站着，二人目光对视，隐隐约约中，程谨严觉得这一尊金身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给他的感觉像是有生命。 当这个念头在心里出现后，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越看这雕像越是不对味。 回头想想，自己等人从龙虎山下来，也没走几天便到了这里，那算起来此地应该还属于龙虎山范围的，那么，这里又怎么可能不会被龙虎山的大能发现？ 要知道，龙虎山上的仙人，是真正的仙人，能够和坐镇天幕的儒家圣人比肩的存在，特别是两大祖师爷，即便是遇到了人族至圣先贤，也能够平起平坐的存在。 如此一想，这里之所以一直不被发现，便是有人刻意而为之了。 当意识到这里点后，他看向小男孩的目光，也忽然变得不一样了，小男孩也看了他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而过，程谨严漫不经心的收回目光，脸上挂着笑容。 也许，他是看出了点什么。 小男孩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当中，故此并没有将程谨严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神当回事，只是用力拽着黎阳的衣角。 “有些离别，是可以在冲锋中进行的。”黎阳看着小男孩，眼前逐渐浮现出婢儿的身影来，他们一直相依为命，可现在却天人永隔。 小男孩道：“我不会给你闯祸的。” 黎阳爽朗一笑。 这时，水池里忽然溅起一片浪花，众人寻声看去，竟是条硕大的青鱼。 黎阳还以为看眼花了，他记得这水池里面没有鱼的，更奇怪的是，青鱼从水里跃起后，直接掉落在岸上。 这还了得，胡桃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走过去用长枪一捅，青鱼便立即领了盒饭。 不多时，山谷内便传来诱人的烤鱼香味。 白米饭，咸菜，烤鱼，成了今晚这三大一小的晚餐。 黎阳一直没有说话，这条青鱼，和掌柜给他的太像了，现在都还能记得起当时雷老头在知道他偷偷藏着一条青鱼时的语气的表情。 如果此鱼为妖， 那么。 他目光落在小男孩身上，这个有着先天神灵之体，一尘不染，里里外外都很干净的孩子，他，又是什么呢？ 一夜很快过去。 这一夜，没有人睡着，却也没有人出声。 都瞪着大眼睛看向天幕上的夜空。 程谨严反思着自己的前半生，胡桃只是觉得很美，黎阳半眯着眼睛，耳边传来的全是熟悉的唠叨声。 “黎阳，谁要是敢对我们老板不利，我就砍死他。” “黎阳，这天下如果和老板说的不一样，咱们，就毁了它呗。” 那时候的黎阳觉得这一切都那么遥不可及，亦或者是孩子之间的说大话。 他侧身看向已经有了喊声的小男孩，夜幕下的他，眉心处的神灵印记格外命令，身上还有一层淡淡的光晕。 原来，自始至终，都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保护他。 “你后悔了吗？” 第161章 王八之气 话是胡桃说的，听者，却是旁边熟睡的小男孩。 黎阳双手枕着脑袋，夜色苍穹，灿烂而又迷人，这个人间真的很美好，如果没有妖族天下的降临，如果没有蛮族对人族天下的窥伺，人间百姓的生活，应该亦如他在北镇那样充满欢乐才是。 然而璃月城那惨烈的画面历历在目，蛮族的狼子野心一刻也未曾停止，将来真的打起来，受苦的还是凡间百姓，他不晓得战争的意义在哪，只记得书本中的那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以后悔吗？ 也许吧。 镇守山谷的金身，在没人注意时有了变化，一道透明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但没人能够看得见他。 身影穿着甲胄，手持长剑，一跃而起。 下一刻， 山谷内刮起了风，还下起了雨。 几人连忙回到小屋内，看着外面忽然就变得电闪雷鸣的天气，胡桃在旁边唉声叹气道：“看来是老天爷都不赞同你的选择哦。” 小男孩受到惊吓而醒，却没有半点害怕，大概是一个人的流浪见惯了风雨，所以害怕这两个字在他眼里向来不算什么，只当是习以为常。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人终身难忘。 雷电与暴雨，唤醒了映照在山谷内的记忆，那些发生在古天庭还没塌陷前的战斗，让众人重新得到了审视。 那个受命于帝君的强大神灵，根本没有和大妖殊死搏斗嘛。 明明是两个酒鬼坐在那有一搭没一搭的喝酒聊天，而他们的上空，是滚滚的红云，是天庭塌陷后的末日景象，是大劫在那次降临时导致的众仙陨落，天道崩塌，两个人的战斗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当那位神灵放下武器时，对面一直戒备的红发男子，也跟着停了下来，他还掰断了一根触角表示诚意。 再往后的无数年，人族当立，儒家大兴，至圣先贤掌控天道，那位大妖终于明白，终究是逃不过身而为妖的宿命。 在一场宿醉之后，他兵解了身体，留下一颗跳动的红色心脏，大概是想让这天地看看，即便是妖，心脏也是红的，不是黑的，也是有温度有血液的。 当神灵看到这一幕后，沉默了很久，接下来，他便化身了这座山谷，以金身守护洞口，也许是想让这里成为他们的最后记忆。 又过了无数年，小男孩出现了。 这个有着妖心，身体又是先天神灵之体的孩子，在奇怪的状态下酝养而出。 黎阳看得震撼不已。 两道光影同时在暴雨中出现，他们默默的看着黎阳，拱手一拜，虚空中好像传来了爽朗的笑声。 笑声过后，光影同时消散，而山谷居然也在此刻跟着笑容。 “黎阳，你说他是怎么生出来的，两个大老爷们能生小孩？”胡桃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一上午的赶路中，不下于问了百遍。 若不是碍于自己是女孩子这层身份，她真想扒掉小男孩身上的衣物，自诩看看她此前没有看清楚的小鸡鸡是真的还是假的。 黎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潜意识里也觉得不太可能，但这孩子的确是一位神灵和一尊大妖的共同产物，只能用邪门来形容。 走了大半天，开始休息。 按照堪舆图的指示，顺着这条路继续走，便可绕开龙虎山下的小镇，也能转向天之涯的方向，没有仙家楼船这种顺风车，靠步行至少要走上大半个月，才能到下一座城镇，到时候去买几匹千里马，赶路也就不会这么累了。 黎阳看着气色不改的小男孩，问道：“你有名字吗？” 小男孩愣了愣，道：“风满楼。” 胡桃惊讶的道：“谁给你起的，这名字不出自大儒之手我都不信。” 黎阳也是一脸哑然之色。 风满楼，山雨欲来风满楼。 神灵叫大风，难道那尊大妖叫满楼？ 黎阳没意识到，当他在念叨这个名字时，自己都笑了。 其实昨晚发生了很多，诸如那座金身忽然就随风消失了，诸如胡桃说竹简后半段的内容其实她没有说出来，诸如小男孩的身世她早就知道了。 也许这便是缘分。 黎阳呢喃着这个名字，真是个好名字。 胡桃见他嘴角高高翘起，不乐意了，问道：“我的名字不好听吗？胡桃的胡，胡桃的桃，怎么样，是不是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呀？” 黎阳嗯嗯了两声。 “嘁，敷衍。”丢下这句话，胡桃便又去逗小男孩，道：“风满楼，也没见你长得玉树临风啊，这么丑，不晓得长大了能不能娶到老婆，可别光棍一辈子。” 小男孩大声道：“我肯定能娶到老婆的，这点不用你担心。” 稍作休息后，众人继续赶路，眼前是一段山路，翻过去，便可到达堪舆图中标注的城镇。 但走到这里时，小男孩始终不在往前挪动一步，而且眼里全是悲伤。 “怎么了？”黎阳问道。 小男孩指了指这座大山，道：“不知道，就是很难过。” 说话间，数道流光从天上落下，还有一艘庞大的楼船正在波涛汹涌的云海中穿梭，其目的地，似乎就是眼前的大山。 程谨严提着长刀，他是完美的金牌打手，谁要敢欺负黎阳，他第一个不服。 但落下来的炼气士并没有理会眼前这几人，而是急匆匆的往他们前面的山头走去。 黎阳纳闷了，这座山有啥不对的地方吗？ 但还来不及问，便又有无数道身影从远方策马而来，看到走在官道上的三大一小，遥遥喊道：“让开，快点让开。” 这么蛮横吗？ 黎阳站在那没有动，胡桃和程谨严就更不用说了。 小男孩躲在黎阳身后，眼见那几匹马越来越近，飞奔而卷起的尘埃铺面席卷，就在这几匹快马要撞到黎阳时，他猛地一伸手，刹那间将骑在马背上的一男子给甩了出去。 砰的一声。 那男子一连在地上摔出好几个跟头都没能起得来。 “找死，给我打。” 后边紧随而来的众人开始朝着他们靠拢，黎阳制止了胡桃和程谨严，道：“交给我吧，这些人我还不放在眼里。” 他二境武夫的体魄外加二境炼气士的修为，对付眼前这群也就二境的人来说绰绰有余。 黎阳让小男孩去路边等他，自己则站在官道中央，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果真有王八之气也。” 第162章 一打四 胡桃是赞不绝口，她倒不担心现在的黎阳会被这群人胖揍，但她显然高估了黎阳的实力，冲过来的四个人，一个重击便把他撞出老远。 “我滴娘哟。”胡桃看不下去了，想要出手。 程谨严摇了摇头，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根子，他对黎阳是很熟悉的，因为他知道，黎阳是想找一个欺负人的理由。 现在，理由有了。 胡桃哦了一声，提着枪，歪着脑袋静静看着。 被撞出去的黎阳毫发无损的从地上翻身而起，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冲前方几人勾了勾手指，这无疑是一种挑衅，谁受得了啊。 果不其然，四人再次冲了过来。 黎阳原地不动，身子像条泥鳅提溜一滑绕开直奔面门的拳头，抬腿，一个重击踹在对方身上，巅峰二境武夫的气血，近身战斗所产生的爆发力，那是同境界的炼气士可以比拟的，毫不意外，那人被踹飞了，躺在地上不断哀嚎。 另外三人见状，赶忙分散开来，知道黎阳是武夫后便不再近身作战，而是纷纷祭出自己的武器。 黎阳嘿嘿一笑，抡起铁剑条冲了上去，像个拼命三郎，而有着君子剑一缕剑意的铁剑条，在此刻完全被他当成了棍子，这么一通乱棍打法，竟然让他占据上风，将剩下的三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终于，三人求饶了。 “不打了不打了，公子威武，放过我们吧。”三人跪在地上痛苦求饶。 黎阳冷着脸道：“打不过就求饶，打得过你是不是要把我往死里打啊。” 这番话让三人一愣， 有什么错吗？ 打得过你还用得着求饶？ 黎阳叹息一声，都说普天之下除却龙虎山的道士还有这拯救人间的古风侠义之外，其余的三上仙家都是仗势欺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不论大夏有儒家教化人间多少年，也改变不了这弱肉强食，恃强凌弱的局面。 他忽然有点烦躁，道：“滚，别让我在看见你们，不然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三人敢怒不敢言，心知现在打不过，只能忍着心里的不快，架起还在地上翻滚的同伴就要去牵马。 这时，一个穿着草鞋的中年将他们拦住。 “让让。”三个人不耐烦的喊道， 这穷酸样，还想来干什么。 程谨严幽幽抬头，那双目光只是轻轻看了他们一眼，四人神魂剧烈一颤，连忙低下脑袋，恭敬道：“这马儿就送你们了。” 程谨严挥了挥手，四人狼狈的跟着人群往山里走去。 这四匹马，被程谨严成功劫了下来。 “少爷，现在我们不用去买马了，可以快些赶路了。” 胡桃翻身上马，英姿飒爽，光洁的大长腿在阳光下很是迷人，这般角度看过去，还真是格外诱人。 黎阳心想，自己这么做不也是恃强凌弱吗？和用拳头抢劫的强盗有什么区别。 于是在极度难为情的状态下，骑上了马。 风满楼被他抱在怀里，他道：“走，跟上去看看。” 胡桃问道：“你不着急了？” 黎阳置若未闻，不着急才怪，可着急又有什么用呢？堪舆图标记的天之涯只是大概位置，想要真正找到其实很难，天之涯在一处随时都在飘荡的空间夹缝中，一直在游荡，而堪舆图的定位，只是大致定出其入口的位置。 从这里赶过去少说也要大半年的时间，之所以他愿意停下来去看看那便的热闹，是因为这里忽然发生的乱象引起了他的注意，根本的原因还是这里距离风满楼那座山谷并不远。 也许，二者之间有关联。 见黎阳做了决定，程谨严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点头说好。 三大一小策马狂奔，跟着众人转道从官道进入旁边的小道中，越往前走，才发现人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山上的仙家弟子，也有江湖行走的武夫，但所有人的神情都很凝重，对于这贸然闯过来的几个人看都没有看一眼。 黎阳下了马，牵着马缓缓往前走着。 风满楼在旁边拽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 胡桃在后边笑道：“你看这好大儿多可爱。” 黎阳其实听到了，只是懒得跟她犄角，无非是口头上的便宜，又不损失什么。 众人走出一段路，见到前边有人堆像是在看热闹，而四周的议论也不断响起。 “还差一点了，那头凶兽快没力气了。” “嘘，小点声，别被人听了去，好不容易追踪它的位置，如果抓回去大功一件，没准会得到宗门赏赐的丹药突破境界呢。” 说话的两人见黎阳跟了过来，连忙闭上嘴巴，盘膝坐在地上修起了闭口禅。 不得已，黎阳只得四处打听。 很快便搜集了情报，原来这里有一头猛兽，据说是上古奇珍，身上带着某种奇怪血脉，故而引起了在人间游历的炼气士，他们大多境界低微，幻想着抓住这头猛兽带回师门领取奖励。 最开始发现的那两人已经惨死在猛兽腹中了，而经过一段时间的追逐，他们将猛兽驱赶到了这座山脉中，然后便消失了，一路追逐的人越来越多，最终便呈现出了黎阳看到的这一幕。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炼气士也是人，有贪欲，为了突破境界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啊。”胡桃在旁边感叹道。 黎阳道：“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天才，他们的修炼之途远比你想象的还要痛苦，你在往生堂有海量的资源帮衬，他们只能靠自己，本来跻身炼气士一途便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了，想要继续提升境界，不得扎破了脑袋往前挤啊。” 胡桃被黎阳一番训斥，脸色垮了下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黎阳望着前边筹划着怎么捕捉猛兽的炼气士，他们年龄有大有小，有些人可能终身都只能困在二境，却依然不放过机会，想要用余生去搏那个破境的契机，他们如此，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念头即此，便有了离开的打算。 正在这时，旁边的窃窃私语却让他心头一震，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连程谨严都停了下来，露出思索的神色。 “如果抓到这穷奇，我们就能破格当内门弟子了，到时候每天的丹药是现在的一倍有余，破境不在话下，师弟，师兄一定会帮你抓到那穷奇，让你早点冲击三境的瓶颈。” 第163章 来历 说话的两人看起来和周围的炼气士格格不入，他们显得很落魄，而且风尘仆仆，一看便是从极远的地方匆忙而来的那种。 说话的人，旁边坐着一个中年男子，长得血气方刚，但身上却散发着浓烈的迟暮之气，这种味道如同年迈即将死亡的老年味，是以拉开了他们和众人的距离。 而被对方称之为师弟的人，年龄竟然看起来竟比这位中年男子还要大，头发已经花白，尽管如此，衣衫也很整洁，面上的暮气并不能掩盖他对生命和境界的渴望，腰间挂着一块竹子雕刻的佩戴之物。 黎阳看到了浩然两个字。 说话的两人注意到了黎阳的目光，对着他歉意的笑了笑，然后起身就打算离开，他们不想自己身上挥之不去的气息影响到别人，本想着就这么在宗门里到天人五衰，但忽然听到有穷奇出没的消息，还是让他们忍不住下了山。 毕竟一旦真的找到了穷奇，对他们来说不仅是能化解眼下的死局，而且还能让他们冲击更高的境界。 所以穷奇对他们而言，是续接大道的桥梁，也是他们的续命神药，两人都不想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公子也是来寻找穷奇的吗？”见黎阳不走，年纪大的师弟便问了出来。 黎阳嗯了一声。 实际上，这种空穴来风，且不着调的信息并不能引起多少人注意，天下太大了，像这种没有半点根据的谣言数之不尽，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仙人们，不会哪里有动静便倾巢而动，反倒是境界不高的炼气士，会追随这些谣言去闯荡自己的机缘。 这也是为什么这里汇聚的炼气士境界普遍不高的原因。 黎阳嗯了一声，问道：“你们有见到那头穷奇吗？” 两人微微一愣，虽然知道黎阳会是他们的竞争对手，但还是笑着回答道：“没看见，也是听人说，那穷奇被一位仙长打成了重伤逃窜到此，一路上我们也只是在追寻踪迹而已。” 黎阳心头松了口气， 隐约间心里冒出来一个强烈的冲动，那便是这头被人追击的穷奇，很有可能是从归墟死海那一头。 但这念头很快便被他打消，因为太不真实。 归墟死海破碎进入大天下后，于山海的另一端演变成了妖族天下，穷奇身为上古凶兽，即便是出现了，也只会在那边儿绝不可能进入人族天地才对， 然而黎阳脑中的念头怎么都挥之不去，而且很强烈。 他看向程谨严，后者轻轻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索性停留下来啊，看看到底是真还是假，倘若为假，那便彻底绝了心里的念想，可若为真呢？ 黎阳到现在也难以忘记在天云山上发生的一幕幕，那头庞大的凶兽俯身朝他撒娇的模样。 其实他这么做还有一个道理，那便是已经化身为他气海神只的曦遥，在告诉他这里有个很熟悉的气息和感觉。 经过从众人口里打听过来的消息，一结合，便觉得很有可能真的是那本该在妖族天下的凶兽穷奇。 人来人往，很快人群便散了开来，一部分听到消息说穷奇现身了，便追随大部队前往丛林深处一探究竟。 黎阳好奇的问道：“你们在找穷奇怎么不跟着他们去看看，万一是真的呢？” 这两人只是笑道：“现在过去就算找到了，我们也带不走啊。” 话说的很轻松，但语气里却满是无奈。 他们的境界注定了不能在这里披靡一方，想要赢得最后的胜利只能在这里蛰伏，来完成雷霆一击。 黎阳嗯了一声，起身便要离开。 刚走出两步，便被身后的男子叫住，黎阳回头，疑惑的看着他。 头发花白的师弟道：“公子相信这消息会是真的吗？” 黎阳想了想，道：“相信自己的判断就好，无关真假，只要自己尽力了，不论结果怎么样，也没有遗憾。” 两人听后神色一颤，好像这句话触及到了什么。 他们连忙闭上眼睛，开始打坐修炼。 程谨严诧异道：“这也能顿悟？” 胡桃吐了吐舌头，道：“哎呀，没用的，他们大限已经到了，没有几个月可活了。” 身为狩魂者的她，能清楚看到两人的神魂，已经衰弱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除非能得到金丹级别的仙丹，否则做什么都没用。 程谨严感慨道：“谁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啊。” 胡桃对这句话有自己的理解和看法，她这一生送走的亡魂数不胜数，便是元婴之上的天仙魂魄，她都送走过，既然已经无礼改变现状，何不坦然接受一切，笑看天下的山山水水？ 人啊。 她嘟着嘴，摸着湿漉漉的狗鼻子，寻求着一丝慰藉。 她的年纪和境界，能让她不用半点努力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跻身地仙之流，而一个地仙的寿命可以长达千年之久，故而她感受不到那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 又或许是狩魂者的工作，让她对死亡早已麻木。 黎阳走了过来，道：”我们去看看。“ 胡桃问道：“你也相信真的有穷奇了？脑子是不是坏了，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多赶路。” 黎阳不想和她浪费口舌，前者小男孩便往前走去。 程谨严笑道：“那胡桃小姐就在这里等候，我随少爷去看看，万一是真的呢？” 胡桃受不了了，嘟囔道：“你们好意思把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留在这里吗？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黎阳只当是没听到。 程谨严嘿嘿一笑，问道：“少爷可知这穷奇的来历？” 黎阳知道他见多识广，便虚心问道：“不知道，你可以说下看看。” 程谨严想了想，大概是在整理思路，随后便道：“穷奇不属于妖族，而是位列的凶兽，上古有十大凶兽，每一个成年体的凶兽，都有着仙人境的力量，且每个擅长的领域都与生俱来，它们不需要修炼，只需要安全长大便可成为威胁一方的霸主，故而古天庭还在时，帝君曾下令让北斗紫薇帝君率领荡魔仙兵对其追缴，穷奇也在当时其实是被斩杀了的，尸体就落在归墟当中。”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穷奇，不算是纯粹的凶兽，而是妖？” 程谨严道：“我可没这么说。” 可你表达的意思不就是这个吗，现在的妖族天下，哪个不是古天庭塌陷爆发大战的亡魂所演化？ 第164章 故人 事情便是这样，往往一波未平而一波由起，因果便是这样，一念之间，便会无形中影响到许许多多的人或事。 如果黎阳不曾参与，依然带着小男孩和程谨严等人赶路，或许，接下来就不会发生这么多，至少不会又要开始一段艰难的求生路。 若非在最后关头意外掉进了天之涯的入口处，估计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最终到达目的地的方式，会如此的曲折离奇。 可惜， 黎阳算不到这点。 他只是凭借着感觉和心里隐隐约约的召唤，跟着众人往前走去。 夜色渐浓，四周的人多了起来，火把宛若长龙，将整个丛林照亮，武夫的澎湃血气驱散了四周的寒冷，炼气士则以惯用的术法开路，与武夫配合得格外默契，在还没有彻底找到穷奇的身影前，他们呈现出高度的团结。 黎阳就要低调很多，没有往前冲，也没有吊在后面，而是走在中间不紧不慢的跟着。 程谨严蹲下身子捆了下草鞋的鞋带，黎阳瞥了一眼，道：“到镇上给你买一双新的。” 程谨严笑了笑，说道：“谢谢少爷。” 胡桃掐着腰问道：“我也跟着你走了这么远的路，怎么不说给我买一双，我的鞋子也快坏了啊喂。” 黎阳收回目光，低估道：“没钱啊。” 胡桃气得不行，跑过去揪着他的耳朵，大声呵斥道：“你没钱？你怕是要笑死我，舍不得就舍不得，还用这么个烂理由糊弄我。” 黎阳刚要拍手，便被前方蹲在竹林角落的男子吸引。 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眉分八彩，目若朗星，虽然蹲在地上，但依旧能判断出他身体的高大，黎阳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而对方也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两人心照不宣的收回目光。 还没来得及上前打招呼，便被一个儒衫中年人打断了，他从黎阳身边急匆匆而过，手里提着用油纸包好的叫花鸡走到那个青年跟前，歉然道：”公子，时间太晚了，只能买到这个。“ 青年嗯了一声，结果叫花鸡便开始大快朵颐。 一路上的追踪众人都饿了，此刻闻到叫花鸡的香气，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许多人都原地停了下来，开始准备吃食。 再往前方走，便是此地的最深处了，听说里面除却意思有穷奇之外，还有一头强大的蛮兽，反正都来了，倒不如大干一场，当务之急便是吃饱再说。 青年注意到了黎阳旁边正狂吞口水的小男孩，扯下一条鸡腿冲他晃了晃。 风满楼下意识的就往前跨出了一步，后猛地想到了黎阳，然后又退了回来，虽然还是看着对方的鸡腿也不开目光，可眼里却显得很决绝，似乎再说，你就算诱惑我，我也不上当。 儒衫中年人打开随身携带的酒葫芦，狠狠灌了一口，脸上满是惬意的表情，这个拥有三境逐月的读书人，没有同其他人一样的紧张，反而像是在这里度假那般，他将葫芦递给面前的青年，后者抱着便是一大口吞下，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酒嗝。 周围的人似乎清楚他二人的身份，虽说眼里全是羡慕之意，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搭茬。 吃到一半，青年忽然提着酒葫芦朝黎阳走了过来。 程谨严这时候饭还没做好，听到脚步声，不动声色的将手放在旁边用来烧火的长刀上，昏暗的环境下，对方目光如电，看到了程谨严这微笑的动作，朗声笑道：“阁下不必紧张，在下并没有恶意。” 程谨严心头暗暗震惊，自己好歹也是金丹地仙的存在，虽然隐匿了修为，却也绝对是这里明面上最强大的存在，可对方居然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心思和动作，难道，他也是个隐藏的高手？ 青年径直走到黎阳跟前站定，将剩下的肌肉递给小男孩，但眼神却真诚的看着黎阳道：“我只是一介散修，不用这么防备，这次过来也是一场意外之故，并非刻意前来追捕穷奇。”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却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黎阳一下子便生起了好感，而有了他的同意，小男孩便不再犹豫，丝毫不客气的将剩下的鸡肉抱在怀里啃了起来，胡桃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拍在泥土里抠都抠不出来那种，怎么这么不要脸呢，也不知道给本姑娘留一条鸡腿儿？ 青年低声问道：“能借一步说话吗？” 黎阳想了想，行， 程谨严依旧在做饭。 两人步行到不远的地方，青年很随意的靠在旁边树干上，从地上掐了根草吊在嘴里，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与他神山那股子书香气显得背道而驰，他用只有黎阳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黎阳心里也有这种感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是在什么地方。 也许是对方的动作太大，双手靠在脑后的时候，腰间玉牌忽然翻了个面，这瞬间露出的字让黎阳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惊讶的问道：“阁下是哪里人氏？” 他这次用的北镇口音。 对方也被这忽然的口音给吓了一哆嗦，嘴里的草差点被他吐了出来，他连忙回答道：“北镇。” 青年没有说北原，而是说的北镇，是因为天下叫做北镇的地方很多，而北原只有一个，那便是已经被蛮族统治的地方，他怕说出来让别人听见显得惊世骇俗，所以只能用家乡口音说出这两个字。 黎阳站在原地，出神的看着他，面色如常，内心早已翻天覆地。 不可能。 从北镇走出去的少年郎，全部死在了妖魔道之下，他记得在桥下看到的那些尸体，全是被掌柜忽悠去闯天下的少年郎。 北镇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因妖魔道的存在，显得与人间格格不入，生活在北镇的人，也与大天下的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见黎阳发呆，青年赶忙道歉道：“不好意思啊，是不是吓着你了？” 黎阳回过神来，摇摇头，眼里满是疑惑，问道：“是北原的北镇？” “是郦靖侯曾在的北镇。” 第165章 万古常青 这荡气回肠的郦靖侯三个字，让黎阳心头一震跌宕，久久不能恢复平静。 青年将手中的酒葫芦递给他，道：“喝一口。\" 黎阳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对方只是笑道：“喝一口尝尝，一般人可喝不到这种人间极品。” 黎阳看了眼有点脏的酒葫芦，但还是一口喝下，嗯？他愣在当场，其实刚开始对方喝酒的时候，他就问到了酒香，当时心里便已经开始起了怀疑，眼下一喝进嘴里，在猛然发现，这不正是北镇独有的桃花酿吗。 青年见他表情就知道了一二，他苦笑着坐在地上，没了刚才那般洒脱，反倒显得很沉重：“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其实我也在怀疑，你是不是上了一座桥？” 说这话时，他猛然看着黎阳的眼睛。 也许是境界上的压迫，亦或者对方眼里带着什么韵味，将让黎阳不敢直视，对方颓然而道：“看来是呢，几年前我听刘老板说，只有走出界山，才算是真正的看到了天下，私塾的雷先生也告诉我说，少年郎就应该背剑远游，志在远方，而不应该困在一个小小的北镇，所以我出来了，带着一把木剑。” 他手腕一翻，掌心顿时多了一把已经出现许多钝口的漆黑木剑，看得出他把这把剑保养的很好。 而黎阳对这手段也装作没有看到，哪怕心知对方的身份不会简单。 “我上妖魔道之时，那座桥上，看到了几个人，他们留我吃了顿饭，吃饭时，问我想要什么，我说要一把剑。” 话及此处，他体外刹那出现一把飞剑，飞剑呈现紫红色，外有电光游走，悬挂在他脑袋上，瞬间释放的剑气让人心惊，也让四周正在闷声做饭的人给吓了一跳，等看到这青年竟然是一名剑修以后，脸色不约而同的变得复杂起来。 他们都是宗门不受待见的弟子，来这里追逐穷奇是为了博得一个大道，一个续接修真之路的机会。 可这个剑修，看起来像个天才啊，所以，这天才是打算来这里竞争了么？ 没人出声，大概也没人敢贸然过来说什么，只因为剑修在同境界当中，本身就是无敌的存在，一打一，能碾压，一打三，能占据上风，一打五，照样能风采卓绝。 这便是剑修的过人之处。 谁都想成为剑修，却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剑修。 想要成为剑修，需要一把好剑，偏偏这点，便阻碍了成千上万的炼气士，杜绝了他们的剑修之梦。 青年道：“我是一个剑客，我叫古常青。” 飞剑一闪而逝，青年从黎阳手里将葫芦拿了回来，摇了摇，听着里面不多的酒水回荡之声，小心翼翼道：“如今这桃花酿可绝版啦。” 这个看起来像个酒鬼的剑客，让黎阳生气几分好感，趁人不注意，他反手取出一坛酒来，道：“谢谢你的故事，这坛酒，赠故人。” 黎阳撕开盖子，喝了一口，道：“北镇，黎阳，我也是一个剑客。” 叫做古常青的青年接过他手里的酒坛子，问道：“你的剑呢？” 黎阳提起手里的铁剑条，笑得很灿烂：“呐，这呢，这就是我的剑。” 古常青到吸了口气，问道：“妖魔道下的他们就给了你这个？没有其他的了？” 意识到这句话不礼貌，他赶忙道歉道：“我没有打探的意思，只是他乡遇故人，有些激动，不要见笑我这老哥哈。” 黎阳仰面笑道：“没有没有，我就这把剑，不是从妖魔道下拿到的，而是雷先生送给我的。” 古常青苦丧着脸道：“雷先生可什么都没送我。” 他放下酒坛子，从腰间摘下玉牌，道：“这是他给我的临别之礼，上边的字儿还是刘老板给我刻下的呢。” 黎阳终于想起眼前之人是谁了。 难怪会有种熟悉之感，北镇曾经的确有这么一个叫做古常青的人，从小就调皮捣蛋不爱上课，而且到处惹是生非，调戏小姑娘，上房揭瓦，偷别人鸡蛋更是常有的事儿，典型的孩子王，他离开北镇时，当地的百姓像是过年那般庆祝了好几天，说这个祸害终于被雷先生给忽悠走了。 难怪觉得看着那么眼熟，之所以不敢确认，是因为他现在的变化太大了，身上的儒雅之气浓郁得不像话，一举一动都有种翩翩如玉的公子风采，和当年无恶不作的孩子王天壤之别，出了面貌，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像是换了个人那般。 古常青见他的眼神，便知道他已经猜出来了，可能是酒喝多了，所以脸色微红。 “我是不是打过你？” “嗯。” “我是不是到你家客栈吃饭没有给钱，还把你的酒给偷了。” “有这事儿。” “我是不是还拿了你的工钱去买烤肉吃。” 黎阳摇头道：“工钱没有，那会儿掌柜的还不给我发工资呢。” 这怪异的眼神让青年更加尴尬不已，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黎阳问道：“为什么能在这里遇到你，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古常青坐在地上，低声说道：“看到那个汉子了吗？他是我的结拜大哥。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死了无数回了，这次，我要回来报恩，我需要一颗能够续命的丹药，让我大哥重新振作起来。” 大哥？ 黎阳心头一愣，刚才明明听到对方喊这位古常青为公子啊。 古常青压低了嗓门道：”我一直把他当哥哥看，可他却对我客客气气的，我很难受。“ 黎阳好像明白了点什么，问道：“你是偷偷跑下山的吧？” 古常青嘴角一抽，道：“你可真聪明。” 他飒然一笑，道：“对，师门对这种天资不怎么样的弟子，从来不会多看一眼，加上我大哥平日里喜欢看书，就因为这点，在宗门吃尽了苦头，这也是为什么他得不到丹药的原因，原本，他是有机会跻身四境，完成筑基的，却因为宗门对读书人的偏见，而硬生生的斩断了他的大道之路。” 古常青说到这里时，脸上有阴云闪过，大概是想起了不太好的记忆，所以语气也开始变得阴沉。“ “所以，不论怎样，你都要帮他，对吗？” 第166章 它也是我的朋友 古长青站在那，双袖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瞬间流露出的坚毅神色，让黎阳想到了自己。 也许在对方眼里，他那位大哥，是他眼里的最重要，所以为了对方可以赴汤蹈火，这和自己又是何其相似。 为了刘知夏，他可以带着婢儿走出北镇，走进大天下，以瘦小的肩膀，扛起本不该他来承受的因果。 说着话，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笑着介绍道：“长青的老乡吗，你好，我是清风，清晨的清，刮大风的风。” 这个介绍，让黎阳忍不住好感大增。 古长青刚才说他的大哥喜欢看书，他很好奇，对方到底是看了什么，才会得罪师门导致得不到该有的资源培养。 不过从这名字来看，便知道他的确有读书人的风范，一身的儒雅之气，虽然是出身在山上宗门，身上的书卷气也掩盖不住的往外扩散，或许在他心里，自认自己是个读书人，而不是炼气士。 在他心里，有自己的真理和大道，而这个真理，比他所向往的修道得长生更重要。 所以当真理被师门否认时，他能理所当然的放弃应有的资源。 大概，是佩服他的吧。 黎阳忍不住想起刘知夏，那个不靠谱的店老板，归根结底，心里也放心不下这心心念念的天下，和书本中的道理，哪怕摁着他喝酒，也要唠叨几句书中的之乎者也和圣人的大道理。 说人应该多行走人间，才有人气，不能觉得修行有成，就高人一等，就能站在天上高高在上的用鼻孔俯视人间百姓，那样是不对的，真正的炼气士，应该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而不是直接甩掉自己的另一层身份。 想到这，黎阳便肃然起敬，问道：“大哥喝酒不？” 清风摇了摇头，道：“喝过了。” “读书人，就该多喝酒哇，喝了酒，才能放下身上的伪装，来看待这个真实的世界。” “可我只是一介散修。” 要不是刚才古长青透露出了他们有师门，黎阳差点就信了对方的话，他依然举起酒坛子。 估计是少年特有的率真，让对方终于放下了心里的包袱，坦然的接了过来，北镇的桃花酿，天下一绝，皇家御用贡品，当今天子更是对这酒赞不绝口，曾说过喝酒只喝桃花酿，打仗要看北镇人。 从这句话中，便可看出这桃花酿和北镇人在他心里的分量。 而今桃花酿已经绝版，喝一点便少一点，再也无人能够酿造出这份独特的口感。 是技术传承断层了还是没有这种酿酒大师了？其实都不是，因为丢失了那方水土，再也不是大夏日光能够普照的北镇天地了。 清风喝了酒，红光满脸，忍不住一阵咳嗽，黎阳看到对方咳嗽时从嘴角溢出的血沫子，既然对方不说，他便不问。 一坛酒，无形间拉近了三人的关系。 加上古长青和黎阳又是老乡，聊起来更加的其乐融融，滔滔不绝的话题让旁边的胡桃很不是个滋味。 她随黎阳一步步走来，同生共死，可她，从来没看到笑得这么开心过的黎阳呢。 嗯，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还挺帅气的。 程谨严笑道：“怎么不过去和他们一起聊聊？” 胡桃被看穿了心思，恼羞成怒道：“用不着你多嘴。” 程谨严笑着摇头，然后走了过去，问道：“少爷，能给我留点不？桃花酿啊这是。” 好一个酒鬼。 黎阳当然不会吝啬。 程谨严帮他数次死里逃生，有危险第一个上，喝点酒算什么。 他豪情万丈，估计是碰到了老乡，所以显得很激动，道：“喝吧，都是你的，想喝多少喝多少。” 程谨严说了声谢谢，抱着酒坛走到另一端。 等黎阳回头时，恰好看到他抱着酒坛子倚靠在一棵树干上，抬头看着天上的点点星光，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也曾是少年郎，也曾意气风发仗剑走天涯。 黎阳收回目光，见古长青和清风都一脸震撼的看着他。 古长青压低了嗓音问道：“他叫你少爷？” 古长青是从北镇走出来的，他清楚北镇的人到底都是什么货色，虽说北镇这个地方很邪门，到处透露着古怪，可大部分都是淳朴的庄稼汉啊。 看黎阳的模样，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尽管心思相比较同龄人要成熟，但出来的时间也尚短，现在就有高手当仆人了？ 他们看不透程谨严的境界，却能嗅到对方身上那种返璞归真的滴水不漏，故而更加敬畏不已。 不无意外，程谨严的境界，能碾压在场的所有人。 一个金丹地仙，不论放在哪里，都是举足若轻的存在。 黎阳嗯了一声，又道：“他是我朋友。” “朋友吗？” 离得不远的程谨严，似乎听到了这句话，他抱着酒坛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很开心，或许是朋友两个字，激起了他心里尘封已久的回忆。 古长青得到回答后，对黎阳的来历更加高深莫测。 黎阳道：“可我们在这里，也许对你不好。” 古长青一愣，问道：“此话怎讲？” 黎阳顿了顿，天云山上，那头凶兽对他讨好撒娇的模样，历历在目，他道：“如果真是穷奇，那我会带走他，谁也不能从我手里抢走。” 此话一落，他身上无形散发的气场，让另一边正在偷偷打量他的胡桃差点看呆了，这厮，怎么从来没发现他还这么吸引人过。 这句话，和古长青先前的苦衷无疑起了矛盾。 他为了大哥可以上刀山下火海的去抢夺穷奇。 而黎阳也可以为了穷奇，不惜得罪这里的所有人。 这话一出口，三人顿时陷入沉默。 许久过后，古长青才抬起脑袋，问道：“如果，我也要得到穷奇呢？” “那我们便是敌人。” 刚才还聊得亲热的三人，在黎阳说出这句话不容置疑的话后，感情刹那跌落到谷底。 “黎阳。” “嗯？” “他是我兄弟。” “可它，也是我的朋友啊。” 它出现在这里，也许是在找我呢，这句话，黎阳没说出口。 第167章 御风远游 古长青转头看向丛林的黑暗处，眼睛里的希望在慢慢熄灭，他低声道：“我仅存的希望便是大哥能够好好活着。” 再次回头时，早已换上了灿烂的目光，他道：“那我们公平竞争，谁得到了就是谁的。” 黎阳信了。 程谨严放下酒坛子，从古长青身上收回目光，刚才，他的另一只手一直放在长刀的刀柄上，蓄势待发的刀气被他宽大的袖袍给挡住了，故而让人察觉不到，这位金丹地仙差点就要暴起杀人。 夜深人静时，往往古怪最容易发生。 起初，还有人在梦境中呢喃，高兴得手舞足蹈大声喊着穷奇的名字，估计，是梦见自己旗开得胜，成为最后的赢家了吧。 他的呼喊还未结束。 丛林深处便传来一阵阵的惨叫，伴随着扑面而来的腥风，一道庞大的黑影从人群中急速略过，一头扎入更深处。 而那个方向，便是他们此地最后凶狠的蛮兽老巢。 “是穷奇，穷奇，我看到了。” “追啊，兄弟们，抓到穷奇我们就立功了。” 吼！ 一群炼气士嗷嗷叫着跟着追了过去。 黎阳朝着程谨严和胡桃使了个眼神，二者心有灵犀的点了点头。 古长青问道：“你要去吗？” 黎阳本想说不去，因为他知道刚才从这里跑过去的不可能是穷奇，如果是，对方在嗅到他的气息后，肯定会留下来。 黎阳终究没有拒绝，笑道：“去看看。” 古长青和清风嗯了一声，五个人一起向前，尽管没有组队，但这一刻，他们也没有远离。 程谨严的笑容更加玩味了。 走出不远，便看到惨死在地上的人族尸体，胸口被掏出好大一个窟窿，能看到他除却一身的血肉还在之外，内脏全部消失不见。 另一边的尸体更惨，直接被撕成了两半，鲜血淋漓，到处都是，树枝上挂着一些让人作呕的鲜红内脏。 “肯定是穷奇干的。”古长青如此说道。 黎阳眉头一皱。 心里的好感在逐渐降低，也许是因为老乡这两个字的分量太重，让他忽视了心里的警惕，但现在黎阳却猛然醒悟过来。 他， 真的是北镇那个少年吗？ 黎阳面不改色，将心里的疑惑压下，反驳道：“穷奇应该不吃生人内脏，好歹也是凶兽。” 古长青对这个说法并不认可，他道：“凶兽便是如此，改变不了畜生的本性，它能成为十大凶兽之一，必定是靠着吃了无数人的生命才累积起来的。” 片面之谈。 黎阳没有回答他的话。 几人又往深处走了一段距离，越往里面走，人类的尸体便越多。 有些是刚刚死掉的鲜嫩尸体，但有的却像是死去了很久。 小男孩看到这一幕很害怕，问道：“大哥哥，他们遇到了什么啊，怎么死得这么惨。” 一直以来，古长青都忽视了风满楼的存在，他听到这句话后显得很不可思议，这个世道，还有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他看不透风满楼的修为，却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先天性强大，先天神灵之体，放在现在，便是万年难得一遇的修道胚子，一旦被引入了道，让他触摸到了道的痕迹，修行便能一日千里，平日里吃饭喝水的功夫，便能赶得上普通炼气士数月乃至数年的苦修。 黎阳安慰道：“这山里有蛮兽，他们为了得到蛮兽的皮肉，才死的，为什么死呢，死于贪心。” 风满楼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抓着黎阳的手道：”我怕。“ 黎阳瞥了一眼一语不发的程谨严，道：“有他在，别怕，天塌了有他顶着。” 程谨严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吓得风满楼直往黎阳身后躲。 不远处， 传来了打斗之声， 黎阳加快了脚步，走过去一看，看到两方人马正在对峙着，双方各有损伤，都挂了彩，血腥味混合着山风往鼻子里钻个不停。 听到脚步声，两方人马都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一时间灵气暴动，混乱不已，似乎稍微不注意便要大打出手。 黎阳也不算烂好人，打算绕开他们。 但古长青却径直走了过去，道：“你们也在这里啊。” 两方人马同时回头，等看清楚古长青的脸过后，各方都传来一道冷哼，说道：“少管闲事，别仗着你的身份就可以来对我们指手画脚，多嘴的话弄死你。” 古长青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黎阳马上就要走，古长青却拦在了他面前，语气诚恳道：“能化解他们的恩怨吗？现在这情况应该报团取暖，共同商量捕捉穷奇的大计。” 黎阳拒绝得很干脆，道：“我跟他们不认识，也没有恩怨。” 古长青不再说什么，和他的大哥清风走了上去。 黎阳摇摇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出不远，便感受到了后方传来的剧烈震荡，应该是打起来了。 胡桃在旁边唯恐天下不乱的道：“好好好啊，让他们打一会儿吧，等下回去我就超度他们，大功一件，啧啧，真是得来不费功夫啊。” 她高兴的哼着小调，走路都开始连蹦带跳。 黎阳听得鸡皮疙瘩直冒，这厮不做狩魂者都浪费了。 然而还没等他安逸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猛地冲了过来。 黎阳一个闪身，将风满楼比在身后，手中长剑毫不犹豫的往前一划。 没有使用剑气，这生锈的铁剑条，仍然爆发出了令人胆寒的气息。 只是一招，迎面而来的人便被从中切开，鲜血喷洒四方。 黎阳擦掉脸上的血渍，看到被他一剑切开的尸体，竟是不久前还相谈甚欢的古长青大哥，那个已经迟暮被困在大限的花白头发男子清风。 他倒吸了口凉气。 不等他反应过来。 丛林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大哥！” 古长青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黎阳的方位疾驰而来。 程谨严问道：“打吗？” 黎阳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又气又悲又愤。 他哪里看不出来，这清风扑上来时已经是被人打死了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道：“走。” 程谨严拎起风满楼往深处疾驰而去。 胡桃也拉起黎阳的手，道：“有姐姐罩着你，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下一刻。 火红色的声音释放出血色蝴蝶，翅膀一煽，卷起灼热的气浪，御风远游。 第168章 振作起来啊 古长青追不上胡桃的速度，只能在后方发出仰天长啸，悲愤的声音在山林中回荡，可路过的炼气士们都没有多看他一眼，也并未因为一个同道中人的死亡而悲伤。 如果连生死都看不透，那就别走炼气士这条路。 古长青含泪将被黎阳劈开的尸身拼拢，双眼通红，发了疯的开始刨坑，大雨滂沱而下，似乎都在为他流泪。 四周的路途混合着雨水灌满了大坑，他深深的看了眼死去的大哥清风，将其推入土坑中，最后将泥土全部填了进去。 古长青靠在泥土堆旁，面无表情，大概是眼泪已经流干了，心衰到了死亡，浓郁的悲伤之气在他身上挥之不去。 …… 许久过后，胡桃才停下脚步，将黎阳甩在地上，道：“赶紧洗洗，熏死我了。” 她掐动法诀，灵气包裹黎阳，浓郁的灵气不断涤荡他的身体。 真是一团乱麻。 胡桃看了眼不知所措的风满楼，后又将目光落在程谨严身上，道：“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事儿，现在好了吧，又闯祸了。” 她掐着黎阳的脸，气冲冲的道：“你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黎阳还在呆愣当中，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不久前还在相谈甚欢，喝着酒聊着天下的人，一眨眼怎么就死了呢？而且还是被自己亲自杀死的，这么一个无辜的人命背负在他身上，这让黎阳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古长青的咆哮还在耳边回荡，每一声都深深的击打在他灵魂上。 他将铁剑条丢了出去。 剑条有灵，始终无法从他手里脱手。 黎阳一气之下，将铁剑条插在地上，看着面含怒意的胡桃，差点就哭出了声，开口说话，才发现声音竟变得出奇的沙哑：“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没有想杀他，是他先出手的。” 胡桃见他还被瞒在鼓里，嘟了嘟嘴，道：“我不是怪你杀了他，而是怪你又闯祸了，这外边认识的人，你就这么掏心掏肺，才认识多久啊真是的，你了解他吗？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程谨严道：“少爷，那个人冲过来的时候已经死了，所以算不得是你杀了人，你只是间接分了尸。” 黎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起身抓着程谨严的衣服，一字一字的问道：“我没有杀他？那会是谁。” 程谨严见黎阳还是不明白，便全盘托出，将发现的可疑之处全部说了出来。 黎阳听后大惊失色道：\"你怎么断定他是被古长青杀的。“ 他记得古长青说起清风这两个字时，语气有多坚定，故而深信他俩人的情谊，绝不可能会这样做。 胡桃听到这句话便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在黎阳脑袋上，呵斥道：“就你这老好人看不出个所以然，那个清风本身就是将死之人，你看他身体还行，实际上就吊着一口气了。” 胡桃是狩魂者，自然能看出哪些人即将死亡。 清风虽然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被眼尖的胡桃发现了端倪。 程谨严道：“清风身上受过很严重的伤，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续命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随时都可能死亡，只是当时少爷正在和他们喝酒，我也不好过来问这些，但我能肯定，那个古长青，不简单，虽然不能断定清风最后一下是被谁打死的，但就古长青的所作所为来看，他脱不了关系。” 黎阳陡然惊醒。 在回想和古长青的一番谈话，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问道：“你是说，他是故意的，是来打我的主意？” 程谨严摇了摇头，道：“你们也是第一次见面，料想也不该如此，除非他在你身上发现了什么，或者知道你的一些秘密。” 黎阳心头惊讶，古长青能对北镇侃侃而谈，足以证明对方的身份是做不得假的，可他，能在自己身上打什么主意呢？ 黎阳百思不得其解。 脑中忽然飘过妖魔道三个字。 他记得九姐和牛哥说过，所有从北镇出去的少年，都死在了桥下，断然不能活着走出去的，那么现在的古长青，会是谁？ 难道说？ 黎阳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如果是真的，那就能明白为什么他会不顾一切的想要得到穷奇了。 胡桃道：“那清风身上死气浓郁，而且看他和古长青也不是很熟悉的样子，指不定是被对方拿捏了命门，所以才不得不配合对方瞎说胡话呢。” 黎阳豁然开朗， 虽然知道了不是自己杀的人，然而清风的死，和他多少有点关系，这样黎阳的心情一时不太美丽，他看了眼四周，漆黑一片，依稀的星光混合着暴雨倾注而下。 程谨严和胡桃的境界高，能在体外形成一道光幕将雨水隔绝在外。 风满楼已经淋成了落汤鸡，站在那止不住的发抖，也是奇了个怪，明明是先天的神灵之体，却还怕冷。 不得已，三人只能去找个地方避雨。 所幸他们运气好，就在不远处便有一块凸出来的断崖，黎阳道：“先去那儿休息，再从长计议。” 刚才一顿疯狂的跑路，已经迷失了方向，四周也听不到其他炼气士的说话声，想必是慌乱中跑反了方向，现在天色已黑，啥也看不见，只能等到天亮再做打算。 程谨严在断崖下找了些木块生活，摇曳的火光驱散了风满楼身上的寒意，黎阳陷入沉思。 胡桃想说点什么，程谨严对她摇了摇头。 风满楼靠在黎阳身上，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即使刚才黎阳暴起杀人，将别人一件分尸，他也没有半点害怕，在他眼里的黎阳依旧如同白开水一样纯净，不像胡桃的阴冷和程谨严的凶戾。 “大哥哥，是不是我拖累你了啊。” 黎阳垂下脑袋看着他，吐出一口浊气，道：“和你没关系，是我没处理好这件事。” “黎阳。” “嗯？”这个称呼让黎阳一愣。 见风满楼正炯炯有神的看着他，对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变了个人，眼神透亮，道：“那就振作起来啊，你看胡桃姐姐都急坏了。” 第169章 我见过 胡桃眉毛一掀，冷哼道：“我着急？你哪只眼睛看着我着急了？就他这个小趴菜姐姐才看不上呢。” “口是心非。” “你说什么？“ 胡桃急了，调过来一巴掌拍在风满楼脑袋上：“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饭可以随便吃，话不能乱说。” 风满楼捂着脑袋，两眼冒泡，脑袋上鼓起一个包，委屈巴巴的看着胡桃，见对方又要出手的架势，便连忙躲到黎阳身后。 风雨不停，好在断崖这避风。 一夜沉默。 大雨在黎明到来时渐渐停了下来，而白昼也将眼前狼藉的画面印入了众人眼帘。 直到这时候黎阳才赫然发现，眼前的断崖竟然是被人一剑给劈开的，上面还残留着许多剑痕，触目惊心。 程谨严早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道：“少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蛮兽的老巢。” 黎阳嗯了一声，道：“什么意思？” 胡桃道：“你还没看出来啊，这里不是有打斗的痕迹吗。” 黎阳懂了。 原来昨晚的奔袭并不是慌不择路，而是刻意为之，黎阳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程谨严，道：“你倒是藏得深，一个晚上都没给我透露点什么。” 胡桃呵呵道：“你有心思听这些？” 黎阳打起精神，看了眼四周的环境，道：“穷奇就在这个方位？” 程谨严摇头道：“不无可能。” 风满楼出言暖暖的道：“其实我也看出来了，这里是不对劲的地方。” 尽管是一句废话，但黎阳却觉得，这是风满楼的进步，从来没和人接触的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成话匣子，胡桃功不可没，他这么做，估计也是为了尽快脱离胡桃的毒手，然后拉拢黎阳和程谨严的关系吧。 这点小心思，当然瞒不过程谨严和胡桃，只有黎阳还在由衷的为他感到开心。 程谨严循着感觉，带着黎阳折返方向往另一端走去。 黎阳取出堪舆图，打算定位这里的位置，程谨严连忙将他制止，道：“少爷，不要拿出来，这里不对劲。” 刚说完，一阵风便从林间刮起。 黎阳赶紧收了堪舆图。 这时，忽然发现前边的树干上，倒挂着一个青年佩剑男子。 黎阳心头疑惑，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而这时，那位佩剑的男子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他啊了一声，从高高的树上笔直掉落在地上，就地一滚，狼狈的站了起来，有些尴尬的拍了拍衣裳的灰尘，这才对着黎阳一行人行礼道：“不好意思吓着你们了啊，我不是故意的。” 他一面说话一面往黎阳的方向走来，腰间长剑很长，比一般人的长了接近三分之一，黎阳右手按在铁剑条上，蓄势待发。 佩剑男子视而不见，疑惑的问道：“你们也是在这里寻找穷奇的吗？” 原来是昨晚那群人。 黎阳摇了摇头：“昨晚和大伙走丢了，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大部队。” 佩剑男子已经和黎阳很接近了，停留在十步开外，身上长发无风而动，这时候黎阳才看见配件男子的脑袋左侧，还有一张狐狸面具。 这面具倒是挺应景的，因为配件男子的脸很长，而且眼睛也像极了狐狸的眼睛，给人一张说不出的阴柔和邪魅，一身白衣虽然沾上了泥土，却也不显得邋遢，尽管只是个三境炼气士，但在黎阳看来，他的高深莫测胜过在昨晚看到的所有人。 听到黎阳的回答，佩剑男子顿时当起了好人，道：”要不要我带你们回去，听说昨夜有人看到穷奇了，但不在这个方向。“ 黎阳拒绝道：“不了，谢谢。” 说着话，他牵着风满楼转身边走，佩剑男子连忙跟了上来，程谨严一个闪身拦在他面前，道：“留步。” 赫然爆发的气势，让佩剑男子脸上出现了慌乱的神色，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此时，黎阳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程谨严冷冰冰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守在这里什么意思，你真以为我没有发现？你跟了我们一路，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对我家少爷做什么，但我想告诉你，不要有任何的歪心思，不然……” 此话未听，骤然释放的四十米刀气，凭空将佩剑男子身后的大地斩出一道深深的豁口。 “这就是你的下场。” 佩剑男子脸色苍白，战战兢兢的道：“我真的没有要害你们的意思。” 程谨严提起刀，回头看了他一眼，留下一个奇怪的笑容，转身而去。 等他们走出老远过后，佩剑男子才重重吸了口气，刚才的慌乱和惧怕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风轻云淡，他看着被程谨严砍坏的土地和树木，抬手一挥，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刚才还狼藉的大地顿时恢复如初，哪怕是被刀气震散的落叶，也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 “五境金丹地仙当扈从么，呵呵，还真是隐藏得深啊，” 他看了看黎阳离开的方向，没有急着追上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拍了拍手。 于是，脸色苍白的古长青从旁边走了出来。 古长青此时已经知道了程谨严的修为，自知不是对手的他，还是不愿意放弃心里的打算，问道：“杀了此三人，可以吗？” 佩剑男子嘿嘿笑道：“可以，得加钱。” 一咬牙，古长青从袖口里拿出一枚钱币递到他的手心，道：“成功杀了他，再给你两块。” 佩剑男子垫了垫手里的钱币，享受的闻着从钱币上散发出来的道韵，道：“成交。” 可惜这一幕黎阳不知道，否则他便会发现，从古长青手里拿出来的钱币，竟也是有价无市的上古钱币，而且看散发的光泽和扩散的道韵波动，此币种，定然也是古帝级别的。 …… 走出一段路，黎阳停了下来，其实他们现在的方向距离昨晚的营地已经越来越远，胡桃还以为他要放弃去找穷奇了，这时见黎阳忽然停下，心生疑惑的她便开口问道：“怎么了，又后悔了我的好兄弟？” 黎阳皱着眉头，问道：“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胡桃来了精神，问道：“什么？可别说是想我啊。” 对于这种赤裸裸的调戏，黎阳只当是没听见，他道：“我在妖魔道下，见过古长青的尸体。” 第170章 拦路的剑客 胡桃还以为他说了个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听得此言，不由大笑出声：“也就你这脑瓜子什么都看不出来，那古长青的神魂早就没了，被别人鸠占鹊巢了，知道吗你，人家老程都早就看出来了。” 嗯？ 黎阳一脸诧异。 程谨严道：“严格来说，清风的神魂在古长青身上，所以当时你杀死的清风，只是对方故意而为之，好为自己找到一个杀你的理由。” 黎阳更茫然了，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和清风也没有什么仇恨，何故惹来杀身之祸。 程谨严道：“少爷，如果清风和古长青两人是早就相识的呢？或者说清风本身便是妖魔道下的一份子，借助了古长青的尸体借此重回人间。” 黎阳好像明白了点什么，问道：“可我在妖魔道下见过古长青的尸体。” 他深信自己不会看错。 那些插在水中央的尸体，密密麻麻，全是从北镇走出去的大好青年，却全部葬身桥底，古长青的尸体能让他记忆犹新，是因为那是唯一一个头踩地，手持木剑，保持着昂首看天的姿势的尸体，故而让他难以忘记。 如果程谨严的话为真，那么，如今的“古长青”应该是在他离开妖魔道后，某个机灵鬼借用古长青的身体跑出来的“妖！” 黎阳心头狂震。 曾经的他不晓得妖魔道时什么，现在哪里还不明白，那是一座极其强大的封印，桥下皆是大妖尸体和大妖魂魄，天地都无法诛灭只能将其封印的存在，那这个跑出来的，会是谁？九姐？牛哥？老猪？ 他不敢往深处想，只觉一阵头皮发麻。 那么，此人该是晓得自己所有秘密的人，因为他在桥下接住了可称之为妖族大圣的因果。 而且他手中的铁剑条，与传说中的君子剑有关。 想到此处，他只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显然，不论是程谨严还是胡桃，都在等他做决定，是走是留，全凭他一句话。 黎阳站在原地，望着前方的丛林，如果走了，穷奇怎么办？ 不行，不能离开。 他无法忘记穷奇的眼睛。 于是吸了口气，道：“找到穷奇就走。” 程谨严嗯了一声。 胡桃脸上挂着莫名其妙的笑意，伸手揉了一把长墙上狗头湿漉漉的鼻子，道：“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但我觉得，还不错，没有看走眼。” 狗头迷茫的睁开眼睛，不晓得胡桃这话什么意思，只能在心里低估人类太复杂，还是他们妖族好，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比如它自己，曾经强大的时候，拥有一片极大的领地，有好些小母狗等着它宠幸。 风满楼抓着黎阳的衣服，问道：“妖魔道是什么啊，听起来好霸气的样子。” 黎阳回道：“是一座桥，一座通往天下的石桥，桥头有座碑。” “那是你的假象吗？” “嗯。” “我能去看看吗？” 黎阳低下头，温温软软的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带你一起去。” 风满楼轻轻嗯了一声，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表情，他很想告诉黎阳，妖魔道这个地方，他曾经去过，而且总是在无数个夜晚从他脑中闪过那座桥的画面，只是画面太凌乱，他无法组织语言将这些吐露出来。 罢了，有机会再去。 潜意识告诉风满楼，那座桥，和他有关系。 今天的风很柔，人也很温柔。 黎阳的心神完全沉浸在古长青身上，倘若可以，他宁愿选择不与其相识。 可现在嘛。 呵呵， 他有无数理由让自己留下来还古长青一个公道，古长青可以死，他的尸身不应该沦为一个妖魂的傀儡工具。 大概是明白了心头所想，故而走起路来会更加的沉重。 他要用自己的剑，偿还一个古长青一个公道。 走出半日，却再次和此前那个佩剑男子相遇。 他笑咪咪的站在那，右边脸上的狐狸面具下挂着的两颗铃铛正随着风发出悦耳的铛铛声。 原本邪魅的表情也在此刻变得儒雅起来。 “又见面了，少年，好巧哦。” 他不认生，脸上没有之前的畏畏缩缩，显得风轻云淡。 大概是这般毫无做作的表情，让黎阳降低了警惕性，于是笑着回道：“跟我们一路，总不至于就这么一句话吧。” 他下意识的试探却让佩剑男子心头吃了一惊。 他自问自己的跟踪绝对不会被人发现，哪怕旁边隐藏了一位金丹地仙。 他走的很快，几乎是说话的空挡，便直接临近黎阳跟前。 程锦严大拇指往上，长刀出鞘。 胡桃怒目而视，身上火焰不时喷发。 佩剑男子见两人的举动，没有半点畏惧，道：“不用这么担心，我又不会对你们做什么，就是恰好相遇来打个招呼，再说了，就算我对你们做什么，你们又能怎么着？就凭一个金丹地仙？” 此话一落，程锦严面色大变。 因为到现在他也看不出对方的修为，那么，这佩剑男子的修为境界只在他之上。 佩剑男子又道：“养生堂的堂主也不用这么着急，你这紫色虽然不错，但我不会夺人所爱，看得出你喜欢这个小子。” “你到底是谁？” 佩剑男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我啊，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他捋了捋自己的长发，就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让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凝聚在他指尖的锋利剑气，连他耳边的空间都微微一颤。 “我是个剑客。” 黎阳脸色苍白，站在那像是丢了魂，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被对方的其实给死死压住了。 黎阳咬紧牙关，紧紧的握着铁剑条，刚才还想着为古长青报仇的意气风发，转瞬便被人狠狠踩在脚下疯狂蹂躏。 他狠狠一跺脚，铁剑条发出颤鸣。 佩剑脑子唏嘘道：“这么好的剑却选你为主，也是奇了怪。” 说完，佩剑男子收了气势。 黎阳心头一松，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鲜血。 佩剑脑子安慰道：“真的不用担心，我不是来对付你的，纯粹是顺路为之，听说你们也在找穷奇，我知道它在哪，要不要一起去。” 第171章 要钱 “谢谢，不必了。” 黎阳淡然拒绝。 傻子才要跟你一起呢，来路不明的奇怪剑客，莫名其妙的和自己套近乎，要说这里面没鬼才怪了。 佩剑男子见他拒绝得干脆，也不恼，就咧牙幽幽而笑：“大路朝天。” 黎阳转身便走。 程锦严收了刀，宣泄而出的刀气犹如瀑布入体。 大概是为了让自己更有威慑力一点，才这么做的吧。 黎阳摇摇头。 众人朝着另一边走去，即使没有回头，也能知道后边有个带着狐狸面具的佩剑男子跟着。 要命的是，他还随时蹦出两声不合时宜的话，生怕被人忘记了那般。 “喂，你们走错了，穷奇不在这边，这么走只能越来越远的。” “用不着你管。”胡桃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佩剑脑子听后，露出一脸难过的表情，叹息道：“哎，我也是为了你们好，我真的知道穷奇在哪里。” “那你怎么不自己去啊。”胡桃反问道。 佩剑男子笑嘻嘻道：“助人为乐，手有余香，再说为了这么可爱的公子服务，是我的荣幸。” 黎阳想了会儿，觉得这句话有道理，忽然便改了主意，道：“那行，你带我们过去。” 谁曾想佩剑男子听到这番话后瞬间就不乐意了，道：“要给钱的。” 黎阳皱起眉头，问道：“多少？” 佩剑男子竖起两根手指头。 “两百两？” 佩剑脑子摇了摇头。 “两万？” 见佩剑男子不回答，黎阳顿时变了脸色，怒道：“我没有钱，再见。” 佩剑脑子脸上笑嘻嘻，对黎阳的话充耳不闻，像一块牛皮膏药，道：“小哥，穷奇可是无价的存在，来这里的炼气士哪一个不是为了它而来的，一旦找到穷奇，今后的大道可就平步青云了。” 黎阳笑了，问道：“那你可以找别人。” 胡桃拉着黎阳的手便快速往前走去，咻的一下提高了速度，灵气汇聚于体，身上刹那爆发出红色的蝴蝶翅膀，化成一团红色火焰消失在丛林中。 程锦严唉了一声，抱起瘦小的风满楼紧跟而上，金丹地仙的速度，可御风远游，虽然不像元婴地仙那般可以日行千里，但短时间还是可以的。 佩剑脑子摇了摇头，打了个响指，身后顿时浮现出一把漆黑如墨的飞剑，他想了想，终身一跃稳稳的踩在飞剑上，紧随黎阳而去。 胡桃看了眼身后，得意的笑道：“怎么样，姐姐对你好吧，看看，除了我这么罩着你，还能有谁对你这么掏心掏肺啊。” 黎阳嗯了一声，心里默默说了声谢谢，他很懊悔自己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只能靠吃软饭才能苟且逃生。 胡桃安慰道：“吃软饭是一种本事，别人想吃我的软饭还吃不到呢，抱紧点，别掉下去了。” 黎阳被这番话说得面红耳赤，身边的罡风呼呼响，他不由自主的抱紧了胡桃，将脸贴在她的背上， 没来由的安全感席卷全身。 后边赶过来的程锦严看不下去了，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没羞没燥了吗。 却在此时，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响起。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起劲，说给我听听呗。” 黎阳心里一咯噔，回头一看，佩剑脑子踩在一把飞剑上，正乐呵呵的看着自己。 胡桃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原本以为已经把他远远甩在身后，却不曾想他的速度也会这么快。 第一次看见御剑飞行，这让他心里备感震惊。 胡桃差点气炸了，本来想着趁此机会好好和黎阳拉进一些感情，现在到好，多了一个这么不知脸皮的苍蝇。 “烦死了。” 胡桃的双马尾高高竖起，眼神冰冷，杀气凌人。 “他好过分啊。”风满楼在旁边低声说道。佩剑脑子浑然不觉自己的出现打乱了胡桃的小心思，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道：“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我这也是为了撮合他们，明明郎有情妾有意，偏偏不把话给说透了。” 胡桃尖声叫道：“你要死啊，胡说八道。” 她停了下来。 黎阳脸色很不好看，身上剑气澎湃。 “哟哟哟，还是个剑客，双休啊你小子，了不得了不得咯，难怪这么多人想要杀了你。” 黎阳心头一动，问道：“所以，你也是来杀我的？” 佩剑男子昂首挺胸，黑色长剑悬浮在背后：“是也不是，本来想杀了你的，但是吧，现在我改了注意。” 黎阳也不生气了。 他并未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实质性的杀气，要聊天，行，那就好好聊聊，他这个人最喜欢讲道理。 “为什么改主意，你杀我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佩剑男子道：“因为啊，我觉得你更有钱，应该能出比他们更多的钱。”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要的不多，就两个而已。” “两个什么？” 佩剑男子笑道：“两个帝君级别的古神仙钱，怎么样，用这个买你的命划算吧，嗯？” 此话一落，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神仙钱本是稀有之物，可遇而不可得，被仙家宗门牢牢把持着，是用来冲击境界的最佳之物。 就更别说他这人不要脸的说帝君级别得了。 除非去挖掘古墓。 黎阳勃然大怒：“那你杀了我吧，反正我没钱。” 佩剑脑子仍然笑咪咪的道：“你有，你从妖魔道下带出来的胡神仙钱不少吧，那些妖族大圣没给你？我是不信的。” “你到底是谁。” 黎阳变了脸色， 显而易见，这个人对他知根知底，甚至还知道他去过妖魔道。 佩剑男子一脸的高深莫测，道：“我啊，不仅仅知道这些，还知道你在归墟死海发生的事儿。” 丹田气海，曦瑶踩在恶龙身上，目光悠然：“你也出来了么。” 黎阳眼神一阵变换。 曦瑶顺势取代了他的身体掌控权：“我认识你。” 黎阳摇了摇头，道：“那你应该要失望了，我没有钱，别说两万两可，就算两块钱我也拿不出来。” 佩剑脑子仰面而笑：“不不不，你错了，我不要的不是两万两。” 黎阳脸色一黑，道：“你只想要更多。” “” 第172章 真相 佩剑男子还不知黎阳的身体已经被另一个人取代，直到意识到面前的少年，已经濒临暴走的边缘时，才一拍脑袋道：“我要的真的不多，用这个价钱买你的命，很划算了，我雇主出价也就两块古神仙钱，我现在一分钱都没多加呢。” 他的黑剑，悬在一旁，似可瞬杀天地。 眼前的剑客，无疑是个非常强大的剑修，不仅如此，他的眼界也非常不凡，对黎阳的经历了如指掌，旁人若晓得这些，估计早被他背后的实力给镇得噤若寒蝉了，而他却无动于衷，甚至毫不掩饰自身的杀气。 大概就是拿钱消灾，如果不给钱，那好办，只能洗干净了抹脖子归西。 地仙对地仙，程谨严的虚空凝剑术可绝杀一方，如果加上自己的底牌，兴许能有一拼之力。 佩剑男子还是风轻云淡的表情，不论是怒目而视的胡桃还是严阵以待蓄势待的程谨严，他都没有放在眼里。 凝聚在体内剑气，只是稍微扩散一点，悬在旁边的黑色飞剑便以一股惊人的凌厉之气将这无形的气场破开。 程谨严心头狂震，同样的境界，不该有这么大的差距才对。 他自问虚空凝剑术不会弱于任何人。 难道，这个人身上还有什么独门秘术不成？ 正思酿之际，却见黎阳忽然出手，铁剑条提溜一转，锋利的切割之气不受控制的往外扩散，随后他往前一挥。 近在咫尺的佩剑男子显然没想到黎阳会出手。 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然而，让众人感到诡异的是，这位强大到让程谨严和胡桃都忌惮的佩剑男子，却在这一剑之下发出一声惨叫。 潇洒的白色长袍也被剑气切烂，狼狈不堪的栽倒在地。 黎阳冷哼一声，跨步上前，一脚踩在对方胸口上，铁剑条死死架在他的胸口，说道：“我这剑，可吞噬你的心脏，你要再不说是谁委派你来的，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反转太快，让程谨严和胡桃都来不及反应，一脸见鬼的表情。 他们虽然知道黎阳的丹田气海是妖族公主的化身，却不晓得对方能够掌控黎阳的身体。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归墟死海曾有一物，与这佩剑男子极其相似，是一种小妖怪，曦遥还没有逃离黎朝时，就有这么一个小宠物。 真身如拳头大小，酷似黄鼠狼，但尾巴是雪白色，尾巴的尖端部分带着一点黑，此物精通人性，可以模拟任何人的语气行为动作，惟妙惟肖，成年后可直接幻化为人，以天赋技能蛊惑世人。 此物有个名字，叫魅虫。 佩剑男子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 黎阳仍旧冷笑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个什么东西？嗯？还不快显出原形，不然我一剑捅死你。” 佩剑男子连连求饶，身体一晃，顿时变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四脚之物，它雪白的尾巴完全包裹住脑袋瑟瑟发抖。 程谨严看到这一幕，鼻子都差点气歪了，敢情就是这么一个玩意儿吓唬自己半天？ 胡桃也是很不爽的骂道：“黎阳，这什么狗玩意儿啊，是妖吗？” 背对着她的黎阳轻轻点头，道：“它叫魅虫，是归墟死海的一种小妖怪，天赋便是模仿别人，可能是他见过最厉害的人便是这个佩剑男子，故而可以惟妙惟肖的模仿出来，如果它见过圣人，以它的自身天赋，便是圣人气息也能模仿出来，可惜了，遇到了我，翻船了。” 黎阳冷冷一小，用剑尖挑开魅虫的尾巴，只见到魅虫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个不停，一会儿显得凶神恶煞，一会儿显得楚楚可怜，不同的气息在它身上转换不停。 黎阳一巴掌拍在它身上。 魅虫尖叫一声，想要逃走，但黎阳哪里能如它愿，这家伙吓唬自己半天，还想要古神仙钱，若不给它点代价让它长长教训那还了得，念头即此，语气顿时变得阴寒：“把你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否则我剁了你的脑袋喂狗。” 胡桃听到这，是时候的将长枪在对方面前晃了晃，狗头龇牙咧嘴的模样让魅虫又是一阵尖叫，差点吓晕。 魅虫颤抖着身体，身上光芒转换，一堆宝物顿时出现在几人眼前。 一柄飞剑，两块古神仙钱，还有个看不出来历的紫金色酒葫芦。 黎阳眉头一皱：”就这些？“ 魅虫害怕的狂点小脑袋。 黎阳根本就不信这家伙的话，它能活这么久，敲诈而来的宝物绝不会只有这么点，于是便用铁剑条刺向它的小腿。 别看铁剑条锈迹斑驳随时要破裂的样子，实际上削铁如泥，锋利无比，轻轻一用力，差点就将魅虫的小腿刺穿。 “别别别，仙长饶命仙长饶命啊。” 魅虫一阵求饶，学着人的样子跪在地上，两只小爪子抱在一块止不住的磕头。 这滑稽的一幕委实让人感到可笑。 胡桃本想一脚踩死它的，但看到眼前的一幕，心里顿时母爱泛滥，差点被萌化了。 光晕流转，魅虫将这些年诈骗而来的宝物全部倒了出来。 五光十色，流光溢彩，层出不穷的宝物亮瞎了众人的眼睛。 除却最珍贵的古神仙钱之外，竟还有一块巴掌大小的真龙角。 黎阳眼睛都差点看直了，好些东西他认不出来，但见多识广的程谨严和胡桃却能如数家珍般将这些名字都说出来。 每说一样，黎阳的心就忍不住轻轻一颤，哪怕是曦遥控制着他的身体，但本能的贪财本色依旧溢于言表。 发财了发财了。 黎阳不断的呢喃着，差点兴奋得嗷嗷叫。 魅虫看着面前堆得像是小土包一样的宝物，心头在滴血，这是它无数年诈骗而来的东西，现在却阴沟里翻了船，被人洗劫一空，心念至此，便用涌现一股悲凉之意，哭哭啼啼道：“仙长，能给小的留点东西吗，这要是都被收走了，我可怎么活啊。” 黎阳心里已经替对方做了打算，冷笑道：“怎么活？我养你啊。” 魅虫心里一疙瘩，再次求饶道：“别别别，仙长一看就是人中龙凤，我这卑微之躯不合适，不合适。” “有你说话的份儿吗？”黎阳一脚踩在它尾巴上，痛得魅虫嗷嗷直叫唤。 第173章 它来了 明明是被欺负的对象，可就是这么搞笑呢？ 胡桃将魅虫拿在手中不断把玩，刚才还强大非凡，一言不合就要拔剑杀人的魅虫现在就像个可怜的玩具一样。 胡桃伸出两根手指头弹了一下它的脑壳，嘴里嘀咕道：“这小东西这么厉害吗，什么都能模仿，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天底下还有这种东西。” 程谨严看着堆成小山的宝物，腆着老脸道：“少爷，那个黑剑，额，还有真龙角，能给我吗？” 他修行虚空凝剑，要在五脏中开辟剑府，所用的材料越顶级，虚空凝剑术的威力也就越发。 黑色飞剑也就罢了。 真龙角啊，你还真敢开口要啊，这东西不论放在哪里都是有价无市的极品宝贝啊，不论涌来打造武器还是战甲，都是一等一的极品。 黎阳没有犹豫，直接将真龙角递给程谨严，后者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心里感慨万千，道：“谢谢少爷。” 黎阳呵呵笑道：“程王爷，跟我还客气么。” 程谨严心头一惊，当即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在黎朝当了二十年的藩王，皇亲国戚都很熟悉，虽然是黎阳在说话，但这称呼和语气，让他一下子便猜出了对方的身份，程谨严吸了口气，肃然道：“谢谢三公主殿下。” “不必了，保护他便是。” 胡桃抓着魅虫，疑惑的问道：“你叫他三公主？黎阳以前是女的？” 生性率真的她，还没意识到现在的黎阳是另外一个人，话语刚落，黎阳便转身看向她。 两个女人第一次对视。 空气似乎都在此地凝固。 胡桃这才反应过来，笑问道：“你就是曦遥吧？” “往生堂堂主胡桃？” 就这么简短的两句话，却有火药味在空中弥漫，剑拔弩张，明明是第一次对话，两人心里都生出一丝不好的感觉。 胡桃冷笑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他的，放在怀里呵护那种。” 曦遥也不生气，风情万种的捋了捋头发，一个俊俏的少年，在此刻显得格外柔情，让胡桃差点看花了眼。 曦遥只是笑道：“那感情好，有你保护他，我就放心了。” 胡桃感觉这句话不对味，怎么有种被人占了便宜的感觉，心里犯嘀咕的同时，忽略了手上的劲儿，魅虫已经被她抓成了麻花状，小脸几乎快要岔了气。 胡桃将魅虫扔在地上，对着黎阳问道：“你这什么意思？” 回应她的只是淡淡的笑声，随后黎阳重新掌控身体，虽然刚才曦遥在控制他，但他依然能以自己的视角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故而很清楚刚才的对话。 胡桃狠狠的揪着黎阳的耳朵，问道：“你和曦遥什么关系？嗯？一个神只，敢这么跟我说话，哪里来的胆子，让她出来，本姑娘今天要好好教她做人。” 黎阳一个头两个大。 曦遥不仅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胡桃对他，也有天大的恩。 黎阳不想让两个女人无端的起争执，只得撒谎道：“我做不到，除非她自己想出来。” 胡桃显然不信这番鬼话。 心神沉入丹田，即可唤出神只，怎么会自己做不到，除非这身体不是自己的。 胡桃闷闷不乐，满地的宝物对她而言，也成了碍眼之物，她强行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只能将心头的不快统统发泄在魅虫身上。 这可怜的小东西，现在沦为女人的出气筒，下场可想而知，即使没有丢掉性命，也八九不离十了，被胡桃折磨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出气多吸气少，眼见就要一命呜呼之际，狗头应景的落在它旁边张开满是腥味的嘴，作势就要将它吃了。 只见原本快要死掉的魅虫竟一个机灵的站了起来，又赶紧磕头道：“饶命啊，饶命啊，我错了。” 胡桃问道：“你做错什么了？嗯？今天不给我一个解释，就拿你喂狗。” “汪汪。” 狗头有气无力的叫了两声，脑瓜子也是一阵无语，这变幻无常的女人，真是难伺候啊，可惜自己的真身不在这里，魂魄也不在这里。 程谨严帮忙打圆场道：“曦遥是黎朝的三公主，曾经数次救少爷于水火之中，胡堂主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胡桃更加不开心，问道：“都是你给制造的机会吧。” 程谨严自觉失言，便修起了闭口禅，不论胡桃怎么问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黎阳和风满楼整理着地上的宝物，看着金光闪闪的一堆，实际上真正派得上用场的并不多，飞剑，紫金葫芦，真龙角，两块帝级古神仙钱，其他的都是凡人所用之物。 看来这魅虫这些年大多是骗凡人居多。 黎阳拿着葫芦，打开塞子，一阵酒香扑面而来。 胡桃脸色大变，一把将紫金葫芦抢了过来，将塞子塞了回去，堵住了往外扩散的酒香，可惜还是有一些味道顺着山风蹿了出去。 胡桃暗道不妙。 道：“这是摄魂酒，黎阳啊，你闯大祸了。” 黎阳没听过，程谨严慎重的问道：“是那个能勾动地府阴兵的？？？” 胡桃点了点头。 程谨严艰难的吞了口唾沫，苦笑道：“少爷，看来是真的惹麻烦了。” 魅虫见三人没搭理它，想要趁此机会逃跑，刚跨出两步，便被胡桃一脚踩住了尾巴：“想跑，没门儿，姐还没玩够呢，回头把你弄到往生堂超度了。“ 魅虫两眼一翻，被吓昏了过去。 风满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气氛一下就变了，他不解的问道：“是和我与关系吗？” 胡桃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黎阳轻轻牵起风满楼的手，只觉闯祸的他，也只能坦然面对。 天上云层不断汇聚，风起云涌。 黑压压的云海不断往下方坠落，一个庞大的漩涡在其中缓缓成型。 好巧不巧的是，这时候古长青竟然也追到了这里，不仅如此，连带着在山林深处追击穷奇的各方炼气士，正从远方急速本来。 看他们的惊恐的表情，便知是遇到了什么恐怖之物。 强大气浪从远方传来，只是一声咆哮，两侧树木便被连根拔起，土石飞溅，遮天蔽日。 胡桃握紧手中的噬魂枪，道：“穷奇？” 第174章 精湛的演技 古长青眼里有畏惧之意，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胡桃冷冷一笑，将装死的魅虫扔到地上，用镇魂枪指着它声色俱厉的道：“现在，立刻，马上，用你最拿手的功夫，帮我吓退他们。” 魅虫一个头两个大，有点反应不过来。 胡桃的镇魂枪顿时下落，狗头龇着牙眼看就要把魅虫一口吞入腹中，千钧一发之际，魅虫就地一滚，黑风闪过，它摇身一变，顿时变化成此前追击他们的背剑男子模样，依旧是眼睛狭长，一张狐狸面具挂在侧脸。 胡桃惊讶道：“可以啊，这狗东西，还算是有点用。” 程谨严就呵呵了，见手无寸铁的佩剑男子，没有牙齿的老虎只是病猫，而这时候，佩剑男子也眼巴巴的看着程谨严手里的黑色飞剑，那可是他好不容易骗过来的法宝，品秩都属于极品范围，而且即将有可能进阶成为灵器。 倘若飞剑真的能进阶到灵器，那他也不用整天这么提心吊胆。 化身为佩剑男子的魅虫接剑过后，脸上顿时恢复出了不可一世的高深莫测，古长青原本疾驰的脚步猛然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心惊胆战的看着对方，他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和黎阳混在一块。 他可是把大部分家底都拿出来了，为的就是让对方杀掉黎阳。 佩剑男子云淡风轻的笑道：“那个谁，古长青，他给的钱更多，你现在如果还要我帮你出手的话，得加钱。” 黎阳装模作样的配合，风满楼躲在他身后吓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 看到这一幕，胡桃心里差点乐开了花，强忍着不让自己吓出声，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段，嘴角不受控制的冒出血沫，身体也摇摇欲坠，强行用镇魂枪稳着自己不倒下。 程谨严更绝。 一个跟头摔在地上，脸色白如僵尸，眼看就要掉气的模样、 这高超的演技让黎阳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么一对比，自己反倒显得很稚嫩了，可他天生不是演戏的料啊。 要说找死还行，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字，但演戏，还是算球。 古长青不明所以，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眼下最令他忌惮的程谨严和胡桃都一副深受重伤的模样，而黎阳虽然没有受到伤害，可眼里流露出的惧怕之意却不像是作假。 由此来看，面具男子是坐地起价，所以才没有下杀手。 古长青回头看去，穷奇正在嗷嗷咆哮着往这里冲击过来，强大的冲击波震得四周炼气士人仰马翻，许多境界低微的炼气士还没靠近穷奇的身体，便被咆哮给震飞出老远。 古长青一咬牙，问道：“你还要多少，我没几个钱了。” 佩剑男子打了个响指，黑色飞剑高高悬在他脑袋上，剑端喷吐着惊人的剑气，只是散发出的余威，便让人心惊胆战。 佩剑男子竖起五根手指头：“五个，一个不能少。” 古长青鼻子都差点气歪了，道：“我没有这么多。” 佩剑男子不给他思考的机会，飞剑刹那而至，只差一点就将古长青的脑门洞穿，此刻悬停在对方面门，他能感受到剑气上的冰冷肃杀，佩剑男子道：”他给了五个买自己和同伴的命，同时要求杀了你，这笔买卖怎么算都划算，你说是吧。“ 古长青恨得牙痒痒，没想到这佩剑男子这么贪得无厌，他从妖魔道偷偷跑出来，身上并没有多少古神仙钱，便是此前给对方的两块，都是从河里捡起来的，总共加起来就七八块。 古长青吸了口气，道：“如果给你五个，是否替我将他们铲除。” 佩剑男子幽幽笑道：“我是个剑客，也是个杀手，说一不二，一言九鼎，你给钱，我便送上他们的项上人头，到时候你想怎么着都可以。” 这精湛的演技和信口拈来的谎言，委实让黎界，难怪这魅虫能够以骗术招摇天下这么多年而没被人发现，要不是曦遥在归墟死海见过这玩意儿，自己现在估计也是和古长青一个心情吧。 古长青含恨从身上拿出五块古神仙钱，五块神仙钱串联在一起，竟是罕见的五帝钱。 五帝钱一出，扩散的灵气让后边暴动的穷奇都为之一顿，随后快速往这里冲击而来。 古长青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只是片刻，便将五帝钱扔到佩剑男子手中，随后急速来到黎阳跟前。 他在妖魔道下见过黎阳，知道他身上带着怎样的因果，对别人来说是劫难，对他来说机缘，别说是五块古神仙钱了，便是十块都值得，只要他能得到黎阳的身体，或者说，他身上的某种东西。 佩剑男子接过五帝钱，反手收入袖笼中，强大的力量顿时将五帝钱扩散的灵气镇压，同时将悬在古长青面门上的飞剑手中。 压力一轻，古长青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这佩剑男子能够说话算话，虽然贪得无厌让人心烦，他现在只想着黎阳，只要他恢复了实力，哪怕只是九牛一毛，也能用一根手指头秒杀面前的佩剑男子。 想到曾经的辉煌，他便唏嘘不已。 古长青站在黎阳跟前，本想唠叨几句，奈何后边的穷奇已经近在眼前，那头庞然大物浑身喷火，所过之处，大地狼藉一片。 但黎阳一眼就认了出来，它就是天云山上的穷奇。 “你不是古长青。”黎阳轻轻问道。 古长青以为黎阳是在交代遗言，不由笑道：“是也不是，又怎么样？只要我知道你是黎阳就行，这段时间找你找的好苦啊，没想到你却自己找上门来了，反倒省了我不少功夫，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来这里吗？嗯？穷奇的消息，就是我散播出去的。” 黎阳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对方了解自己的底细，故而知晓他在天云山发生的一切。 古长青又道：“璃月城发生的乱子我也知道，你上龙虎山我也知道，只是不知道你真的会走这条路，你可知道这条路的名字叫什么吗？嗯？” 大概是大局已定，故此古长青很是得意，也没关注旁边的佩剑男子已经躲得远远的了。 黎阳叹了口气，老实巴交的问道：“叫什么？” 第175章 黄泉路 “黄泉路。” 古长青满脸的春风得意，伸手就想掐住黎阳的脖子，然而，不等他触碰到对方，便觉得一股大力撞击在胸膛，还没来的反应，身体便倒飞了出去，一连撞到了好几颗古木才勉强停止下来。 而他跌落的地方，好巧不巧，正好赶上穷奇的跟前。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穷奇鼻孔喷火，铜铃一样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青年，舔了舔嘴唇，可惜它不会说话，否则该是要来一句：“是知道我饿了半天吗，那你可是真的赶上了我的好兄弟。” 穷奇感激的看了黎阳一眼，抬起蹄子一阵撒欢。 猎物到手的它并没有急着先吃，反倒是细细闻着对方身上的味道，这不闻不要紧，一闻便吓了一大跳。 这不像是人类的味道啊。 穷奇满脸疑惑的看着黎阳，后者也不明白它的意思，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四周炼气士见穷奇停止了暴动，正以包围的姿态从四面八方靠拢，手中武器各异，不仅有炼气士，还有武夫。 穷奇都懒得看他们。 异变凸起。 天边疯狂下压的云海，聚集的漩涡终于到了临界点。 此前黎阳打开了紫金葫芦的塞子，里面的味道跑了出来，虽然被胡桃即使掩盖，却也来不及了。 古长青还在一脸懵逼刚才是怎么回事时，反应过来后，引入眼帘的便是一头庞然大物，他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可他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佩剑男子在什么地方。 此刻， 一个拳头大小的小东西正乖巧可爱的趴在胡桃娇嫩的掌心，它嘴上叼着一串五帝钱。 胡桃掩盖了五帝钱的气息，却压不住从上边扩散开来的灵气波动。 风满楼是先天神灵之体，能看到胡桃四周的灵气就像是倾盆而下的暴雨，将她紧紧包围。 五帝钱，顾名思义，是古天庭的五方大帝曾佩戴过的东西，无价之宝，便是元婴地仙见了也要疯狂。 胡桃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赶忙收了起来。 刚做完，漩涡便锁定此处。 一列整齐的兵马从漩涡中徐徐跨出。 黎阳看得目瞪口呆。 程谨严也不装了，提着魅虫的黑色飞剑，神情凝重的道：“少爷，我们见鬼了。” 胡桃听完，白眼一翻：“用得着你说？我不知道这是鬼吗？” 在古战场也遇见过阴兵借道，但那里的阴兵和这里的阴兵完全就不是一个层次，犹如萤火与皓月。 兵马列阵不动，青色身体时而虚幻时而成为实体，肉眼便可看出他们的别具一格，都是透明的身体，两眼冒着绿光。 无形的气场压迫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豆大的汗水滚落而下，打湿了众人的衣裳。 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并没有动作。 当黑色云海彻底坠入地面，与这条古老的官道融合在一起后，地面一颤，众人骇然的发现，四周的景物赫然一变，像是进入了另一个天地。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此方天幕上空巡逻的儒家圣人，正以惊讶的目光看向这里。 如果说人间灯火在他眼里是透明的一片，那么这黑压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鬼气，便是一团无边无际的黑洞，且黑洞还在不断吞噬是四方，俨然成了一方小天地，哪怕是他想要进来都不行。 因为这是两个道的交锋。 一块高耸入云的石碑从天而降，重重插在距离众人不远的方向。 于是， 一个看起来品衔看起来极高的存在，缓缓从石碑后方走了出来，他穿着黑色朝服，但面上却笼罩着黑雾，所以看不清容貌，在他刚跨过石碑的那一刻，随之出现的还有一座插入云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石桥。 各种凄厉的惨叫混合着无边无际的阴冷席卷四方。 这下， 便是傻子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胡桃作为往生堂的堂主，自小便和这些存在打交道，却正因如此，所以她心里的震惊比别人更甚。 古天庭塌陷，九幽和六道轮回开始朝着无边的地狱沉没，据说是被某个大能给强行锁在半空，所以才延缓了下坠的趋势。 然而，眼前出现的是地府啊。 真正的地府。 最要命的是，古天庭崩塌以后，地府也跟着消失了，残存于大天下的各种地府传言，都并非真实地府，只是机缘巧合下开启的地府碎片秘境。 然而，此刻出现的黑色朝服男子，其品秩之高，只怕只在府君之下，甚至有可能是行走的判官之流。 不应该，也不可能。 地府的各大府君都随着古天庭一同烟消云散了。 那么，眼前出现的到底是何物。 胡桃死死看着插在地上的石碑，上边只有三个字，黄泉路。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待在原地像是啥了那般，错愕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们有些是散修，有些是行走天下的武夫，他们哪里见过这些存在，便是听都没听说过多少传言啊。 随着那个黑色朝服男子的越来越近，两旁的阴兵自动散开，将道路让了开来。 当他走到穷奇身边时，本以为这头来自古代的十大凶兽之一会暴怒无常，却不曾想，它只是低着脑袋，发出一阵低吼，竟不是那种忌惮和震慑，而是撒娇。 在黎阳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穷奇直接趴下身子，任凭黑色朝服男子骑在它的背上。 黎阳傻了。 这穷奇也太会当舔狗了吧，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么，想着天云山发生的一切，就自认为当然的是对方要认自己为主？ 穷奇缩小了身子，变成成年战马大小，很快便走到了黎阳跟前，自始至终，不论是穷奇，还是它背上的神秘人，都没有看旁边快要被吓尿的古长青。 黎阳想动，但身体动不了，细密的汗珠遍布面颊。 哪曾想，身后的风满楼却在此刻不由自主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表情，目光明亮，但浑然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哪怕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身体。 两种不同的气息从他身上不断扩散而出。 风满楼抱拳一拜。 于是， 黑色朝服男子翻身而下，同时一拜。 第176章 可怜的阿飘 令人感到恐惧的是，近在咫尺，却丝毫感受不到对方半点的气机，除却穷奇身上的凶狠之气，他身上的人，犹如隔绝在另外的时空。 而这一拜所出现的异象，连虚空都传来阵阵轰鸣，似乎在大声说着一个赞字。 跨时代的友谊？ 一个是先天神灵之体，前身与古天庭神灵大风有关，而且他身上还有妖心，另一个，却是地府的高品秩大佬啊。 黎阳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这时，那个黑色朝服的男子走向黎阳，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脑袋上，阴气破体而入，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 曦遥被镇在气海动弹不得，唯有那头恶龙，仍旧保留着朝天咆哮的姿势，无尽的气海在阴气的逼迫下，全部结冰。 而后， 黑色朝服的男子出现在黎阳的心湖当中，两人面面相对，隔得很近，但黎阳却清楚对方与他的距离，这浑然便是不在一座天地，要不然当对方脸上的黑雾散去后，何故会显得如此望穿秋水。 亦如初见王座上的男子一样。 黎阳心里涌现一股浓浓的哀伤之意，在此人目光的注视下，让他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哪怕心里仍然保留惧意。 “你长大了。” 黑色朝服男子开口。 黎阳下意识的嗯了一声，而后猛然抬头，然而这次却再也看不见男子的表情，他的面容已然被黑雾笼罩。 只记得对方的左边眉毛上有个淡淡的月牙印记。 男人背负双手，站在他的气海内，那头狰狞的恶龙在触及对方眼神时，身上冻结的冰块全部裂开，随后飞身而至，环绕于对方身体，眼里竟罕见的出现了讨好的神色，这让黎阳大为震惊。 这可是自己的身体啊。 那恶龙的诞生，也算是他的恶念演化的一部分啊，不应该会这么去讨好面前的男人才是，难道，这是自己的心下使然？ 男人摸了摸恶龙的脑袋，目光一凝， 虚空当中垂下一道古朴的拱门，轰隆一下便震了下来，将恶龙压在冰面上，任凭恶龙怎么挣扎，都无法从拱门中挣脱，一声声愤怒的咆哮响彻四周。 男子目光微沉，一道眼神射了过去。 原本狂妄的恶龙顿时趴在地上，乖巧的像是一条小虫。 “现在还不是时候放它出来，短时间内你感觉不到什么端倪，但时间一长，会影响到你的心性，筑基之时会有危险。” 黎阳听不懂这些话，抬起头时，眼里竟然浮现出了水雾，像是看到了遥不可及的至亲，那种心里的油然而生根本就无法控制。 他想开口说话，然而嗓音却变得沙哑。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豆大的眼泪往气海中不断坠落。 黑色朝服男子背负双手，抬起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淡淡的叹息声回荡在天地。 他忽然说道：“好不容易被这酒香给引出来一次，规避了圣人的巡查，总要做点什么才是，要不然岂不是白来了。 这句话一落，外边大天地顿时电闪雷鸣，黑云之上，浩然之气跌宕，不断往下冲击，似想要将笼罩天地的黑雾消灭殆尽才肯罢休。 黑色朝服男子感应到了外边的变化，只是淡淡一笑，云淡风轻，一指点在被冰封的曦遥眉心上，呢喃道：“你能为他做出牺牲，这点东西给你也不算什么，也不枉费你对黎阳的情谊。” 道道星光落下。 无尽冰封全部融化，曦遥还没说话，便被星光笼罩，身上散发出强烈的圣洁之气，水晶一样的铠甲在她身上出现。 黎阳差点看呆了，平日里的曦遥虽然不算是弱女子一类，但这会儿甲胄加身，竟有种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黑色朝服男子做完这一切，再次看向黎阳，尽管脸上的黑雾笼罩看不到表情，但语气却显得特别温柔，他道：“我会等你，一直等你。” 黎阳睁开眼睛，看到了更为恐怖的一幕。 四周的所有人都静止不动，连呼吸都停止了下来，但两侧的阴兵却全部单膝跪在地上，无穷无尽，密密麻麻，齐齐高声呼喊道：“少主万岁！少主万岁！少主万岁！” 此声，只有他才听得到。 黎阳鼻尖一酸，来自内心最深处的哀伤更加浓烈，他控制不住身体，拱手行李。 随后，黑色朝服男子带着阴兵退往后方的黑色漩涡，缓缓不见。 他一走，屏蔽此地天机的黑雾也刹那变得清明。 白昼重新回到天下。 上方正急速赶来的儒家圣人眼神变得复杂，最终还是停止了步伐，选择了离去。 …… 大夏皇宫。 那个身穿龙袍的汉子，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嘴角往上一扯，将手里的食物全部扔进面前的池塘。 无数灵气涌动的锦鲤在水面争相而出，抢夺被他投下来的食物。 一直躬身在后方的老人轻声道：“陛下，看来郦靖侯没有忘记和你当初的誓言，他已经做到了。” 这位大夏天子，听后只是呵呵一笑，道：“咱们这铁三角，碧落黄泉也休想斩断，这天地早就该变变了。” 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问道：“国师最近怎么样了？” 老人道：“一直闭门不出，但自从上次兵家的那位大人来奏请出兵的圣旨后，国师大人似乎就彻底的禁足了，哪里也不去，就在府内喝酒赏花赏月。” “那就让他赏花赏月吧。” 大夏天子大手一挥，城池上空的气运云海，垂下一道紫色光柱，很快便将国师府笼罩，他拍了拍手，道：“这才叫做禁足，等他想明白了，想通了，在让他来见我。” “遵旨。” 老人默默退了出去。 此刻， 皇家后花园，就剩下这位大夏天子一个人，他眼含热泪，刚直不阿的脸上，却慢慢的都是感动。 “朕，终于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了，郦靖啊，等我。” …… 胡桃本想问问刚才发生了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见一旁的穷奇将古长青的肉体给吞了进去。 随后一道幽幽的魂魄从穷奇的口中飘了出来。 “阿飘？放肆，我是往生堂第三十七代堂主胡桃，见到我还不下跪。” 这一缕妖魂，可怜了。 第177章 收获 “休得猖狂，我是妖族大……” 后边的字还没说出来，便被胡桃的镇魂枪直接插在地上，胡桃厉声道：“还敢顶嘴，你姑奶奶我当狩魂者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狗头，咬他。” 狗头美滋滋的将妖魂吞入口中，并快速咀嚼起来，奇怪的是，这明明是没有实体的阿飘，可看狗头咀嚼的样子，分明是吃到了喜欢的食物那般，一脸的享受，津津有味。 地狱犬，当然能够将魂魄当成食物来吃。 真香。 狗头吃完，脑袋上释放出朦胧的亮光，大概是这阿飘的营养很充沛，故而在它吃完过后，脑袋上长出了两个小角，小荷才露尖尖角，胡桃看到此处心情也变得清朗，道：“怎么样，当初选择跟着姑奶奶我没错吧，嗯，亏的是遇见了我，还把你的脑袋给取出来了，要不然，你哪里有机会吃到这种极品美味。” 胡桃哪里看不出那是妖魂，但那又怎样？ 如今古天庭塌陷，地府不出，他们往生堂，便是行走在人间的阴间使者，以地府之名，缉拿超度天地间一切亡魂，不论此魂魄前生是谁，身份地位有多显赫，在他们眼里，那也是必须要受到超度的对象。 狗头敢怒不敢言。 当初要不是你把我从那个空间捞出来，我至于饿到现在吗，那空间到处都是各族的大魂魄，他可以躺着吃站着吃趴着吃侧身吃，享受了无尽的美好时光，然后遇到了你。 这是狗头的心里话，不过，现在也只能伸出舌头一个劲儿的汪汪叫，表达自己的欢喜。 胡桃心满意足的拍着它的脑袋道：“跟着姐姐混，保证你吃了上顿有下顿，顿顿饱餐。” 狗头闭着眼睛，信了你的邪。 黎阳此刻还沉浸在先前的哀伤当中，眼见四周已经恢复如常，唯独他还如同行尸走肉，胡桃看不下去了，凑近了身体，在他耳边发出一声恶龙咆哮。 黎阳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穷奇没有随着阴兵离开，仍然站在那里，靠在黎阳身旁，风满楼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上去，伸出下手抓着穷奇脑袋后面的鬃毛，笑嘻嘻的道：“大哥，你也上来坐坐，好软和的哦。” 胡桃不信邪，想去摸一下。 穷奇顿时发出低吼。 胡桃一个闪身跳了开来，她的修为虽然不惧怕这头还没有成年的穷奇，但这么被驳斥也是一件极为掉面子的事儿，她提起镇魂枪，道：“是不是不给面子，信不信我放狗咬你。” 狗头看了眼穷奇，心里翻天覆地，这姑奶奶哎，真是会折腾的，那是穷奇啊，自己能吃它？品秩都不在一个级别上。 地狱犬和上古凶兽，没得比啊大姐。 在胡桃的吓唬下，穷奇居然呜咽一声，像是一头小猫趴在地上，鼻孔冒着火焰，大概是从了的样子。 胡桃心满意足的拿捏着它的鬃毛，觉得很咯手，并没有像风满楼说得那么细腻，便顺带摸了摸穷奇的鼻子，湿漉漉的，很硬，没有狗头的鼻子手感好。 “呆子，你在想什么呢。” 胡桃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事，不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的记忆像是失去了那般。 就连阴兵出现的记忆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们的脑海当中剥离。 黎阳心里震惊不已，但他没有说出来。 因为现在根本没有机会让他说，四周的炼气士看见被包围的穷奇，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气，各个提起武器就要开打。 他们不认识黎阳，也不知道他的底细，虽然看起来穷奇似乎和他认识，但那又怎样？弱肉强食，你能保得住才行。 程谨严叹了口气，刀气外放，金丹地仙的威压瞬间笼罩众人，他道：“这是我家少人看中之物，你们还是免了抢夺的心吧，避免招来杀身之祸。” 刀气之下，程谨严像是一尊无敌的战神。 金丹地仙的境界，能够轻松秒杀他们任何人，何况这位金丹地仙看起来还不是一个善茬。 终于有人不甘心的道：“穷奇是十大凶兽，没有择主，我辈炼气士人人得而诛之，兄弟们你们说是不？” 此话一落，顿时引来一片附和身。 到底是出自仙家宗门，哪怕境界不高不受待见，但这会儿面对穷奇带给他们的诱惑，也纷纷决定铤而走险，只要能得到穷奇，大道可期，他们完全忘了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黎阳头疼不已。 穷奇的确太过于招摇，把他带在身边只会让自己寸步难行。 就在这时候，趴在地上的穷奇起身了，身子瞬间变大，像是一座小山，俯瞰着地面上嗷嗷叫着的炼气士。 浓烈的火光出现，焚烧四方。 灼热的气浪逼得围住他的炼气士不断往后倒退，却不伤及黎阳丝毫。 程谨严和胡桃到没什么，毕竟修为摆在那里，这点火气还是能扛得住的。 穷奇发出一声咆哮，眼中凶光毕露，狰狞恐怖的表情让周围的炼气士随之一愣，随后仓皇往四周逃窜而去。 一直以来穷奇都没有对他们下杀手，哪怕被追着跑，但在这头幼小的穷奇眼里也权当是小孩子过家家陪着它玩罢了。 现在倒好，还得寸进尺了。 该死的蝼蚁。 穷奇差点就抑制不住想要吃人的冲动，但它的脑袋中一直铭记着某个人对他说的话，如果吃了人，就让他下九幽。 传承与血脉中的记忆让它清楚的知晓九幽的恐怖之处，为了避免不让自己下九幽，它只能以恐吓的手段吓唬众人，能不吃人便不吃人，但若欺穷奇太甚，那就去他丫的下九幽，吃了再说。 等周围的炼气士都消失过后，穷奇才重新缩小了身体，走到黎阳跟前，脑袋一偏，示意他骑上来。 风满楼也在上边说道：“大哥哥，上来呀。” 黎阳看着童心未泯的风满楼，心里更加疑惑了，他的记忆没有被消除，所以记得风满楼和黑色朝服男子行礼的画面，不用说，他们曾经是认识的。 可是你，又到底是谁呢？为什么会让我心里出现悲伤的感觉。 越是这么想，越是难掩心头的悲痛。 黎阳咳嗽了一声，一股寒气遍及全身。 “郦靖。” 第178章 这一路便是半年 当脑海出现这两个字时，黎阳只觉呼吸都要停止，曦遥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眼里全是温暖之意。 原来这个少年，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背负得多。 这些因果压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他是怎么走过来的？ 平常人便是一个因果在身，只怕便寸步难行，很容易死于非命，这也解释了为何黎阳每到一处都处于命悬一线的地步，总会有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何况还是这么多的因果呢？曦遥止不住的想，倘若和他没有在水桥寺相遇，那么现在的自己，又该在做什么呢？ 她拖着晒膀子，被拱门封印在气海上的恶龙，无精打采的摇摆着尾巴，气海便翻天覆地，形成一道雨帘，将曦遥罩在其中，显得美轮美奂。 黎阳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曦遥的话。 他终究没有爬上穷奇的背。 只是慢慢往前走着。 眼眶湿润，心情惆怅，如果非要让他去选择的话，或许这郦靖二字，便与他的姓名有关。 以姓之名。 承载天地因果。 亦有古天庭，妖族大圣参与其中。 这个少年总会一步步往前走过去的，既然因果的尽头，余下的无非是走过去而已，任他狂风暴雨，我自怡然不惧。 四周的炼气士不敢打穷奇的注意，随着穷奇的步伐且战且退，远远地吊着，又舍不得离开。 程谨严见他们像是凡人的苍蝇，大拇指一挑，刀鞘内的长刀在天地间划过一道蓝色苍穹，淡蓝色的刀气斩破云海，留下触目惊心久久不能愈合的狂暴异象。 便是他收了刀，但肆虐的刀气仍然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于是， 那些炼气士终于散开了。 谁也不敢触碰金丹地仙的霉头，刚才那一刀，试问有谁能挡得住？ …… 寒冬时分，结伴而行达半年之久，自上次意外碰到穷奇后，这一路走来竟度过了一个秋。 明天，就是黎阳的生日了。 黎阳眼神显得有些疲惫，这半年遇到了不少倒霉事儿，连大劫的山贼都不愿意放过他，虽说有惊无险的走了过来，可实在是坎坷啊，几乎步步艰难。 此刻，他已经到了堪舆图记载的一座小镇。 穿过这座小镇，便可乘坐仙家楼船，朝着天之涯所在的方位前进。 穷奇可大可小，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这会儿便缩小成了一条狗的模样，也收起了身上的火焰和凶悍之气。 三大一小，外加一条大黄狗，这便是黎阳组成的队伍。 胡桃还是和初次相遇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走起路来带着闪电，连蹦带跳，又爱招蜂引蝶，她俏生生的站在道路尽头，背后，便是小镇的城门口。 胡桃笑着说道：“听说你明天就十六岁了耶。” 黎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可能是太熟悉了，这一路的风餐露宿，让他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各种性格展现在对方眼前，所以说起话来没有半点的客气和见外。 黎阳不想接着话题，因为他知道，一旦接了对方的话，那待会儿耳根子休要清净。 这半年的行走，风满楼已经和程谨严和胡桃混得很熟了。 胡桃勾着腰，悄咪咪的在风满楼耳边说着什么，黎阳看去，见到风满楼的目光游离不定，似在躲避他的注释。 这厮，又在打什么主意。 黎阳暗暗提了个小心，生怕胡桃又暗中坑他。 胡桃说完后，拍了拍手，得意洋洋的看着黎阳，风满楼压低了嗓音道：“他会不会不开心啊，我们这么做合适吗。” 风满楼年纪虽然小，但心思却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特别是经过这半年的所见所闻，他的变化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胡桃冷哼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咱们又不是害他，再说还不是为了他好，你说是吧，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总要去开开眼界。” 这话，黎阳道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他眉毛一掀，看胡桃得意的表情就晓得没有好事发生。 风满楼脸红红的道：“可是我还很小，是个孩子呢。” 胡桃一巴掌拍在他脑瓜子上，嗡嗡的，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的意思是嫌弃我老咯？嗯？” 风满楼连连摇头，哪敢啊，这半年他可没少领略胡桃的霸道和蛮不讲理，尽管这样，也不妨碍自己对她的喜欢。 这个往生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堂主，在这短短的半年中，修为境界就要跻身金丹地仙之流了，这让黎阳升起一丝紧迫感，这半年的修炼，他发现不论自己吞噬多少天地灵气，境界都止步不前。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按照曦遥的话来说，他距离三境逐月还差一座大山。 只要搬来一座大山映照到气海内，便可立地跻身三境逐月境。 修为没什么变化，武夫的境界却水涨船高，有程谨严这样的磨刀石，想不跻身三境都难。 穷奇化身的大黄在后边汪汪叫了两声。 黎阳疑惑的看着他，大黄吊起他的裤腿，朝大门方向跑去，好像嗅到了什么味道。 黎阳一摸脸道：“你不是真的狗啊，干嘛学狗的样子。” 穷奇好像听明白了这句话，松开嘴，前面两条腿趴在地上，屁股高高翘起，发出阵阵低吼。 黎阳笑道：“我的意思就是说你不是狗，所以不要学狗的样子。” 越描越黑。 穷奇越发的生气。 胡桃捡了块石头砸在大黄的脑袋上，成功将火力转移。 黎阳感激的看了胡桃一眼，大黄冲过去想要和胡桃一较高下，却栽在了风满楼手中，只要风满楼一模它的脑袋，它便能瞬间安静下来。 胡桃笑着走过来，道：“走走走，先进城，姐姐今晚给你庆生，” 黎阳无语道：“我才十六。” “对呀，十六啊，十六成年礼啊，你应该束发了。” 黎阳摸了摸脑袋，半年的旅途，让他风尘仆仆，头发显得有点凌乱，是用路边野草随意捆起来的，几乎快要及腰。 胡桃道：“束发可不是捆头发，是你的成年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少年，你好歹也是读过几本书的读书人，怎么这点礼仪都不晓得呢，” 黎阳懒得跟她鬼扯，反正和她斗嘴，就从来没有赢过一次。 第179章 明月坊 见他败下阵来，胡桃这才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悄悄一个扭头，神不知鬼不觉的朝着那边正显得很羞涩的风满楼比了个耶。 风满楼脸颊红红的，不晓得在想什么。 几人就这么进了城。 这是一座小镇，估计加起来就几万人不到，城里的官吏通常都是世袭的，谁老死了，长子便继位继续坐镇一方，虽然不用向天子递交文书，但每过五年，都要到当地的郡守府去报道，在名册上写上继承人的名字。 城门只有两个慵懒的士兵在把守者，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地处偏远的小镇数年也不见得会有外地人过来，所以当看见黎阳等人走来后，都情不自禁的打起了精神，生怕给自己的假象丢了脸。 他们以为黎阳是从外地过来的商队。 小镇每个半年，都有商队从远方过来，停留时间通常在半个月以上，为的是收集自己的土特产然后运往更远的地方去贩卖。 小镇虽然没有特色，但这没有特色便是它最大的特色，这里盛产一种鹿茸，品秩极高，乃至于对炼气士都有裨益，因此也偶尔会有炼气士专门下山过来采购。 士兵简单问了几句，便放黎阳进了城，然而不等黎阳走远，身后的士兵便一阵小跑过来，道：“公子是打算参加这里的拍卖会吗？如果是的话，可以去小镇最豪华的明月坊客栈，我叔叔在那里工作，你要是报我的名字，入住费可以打折。” 当真是淳朴的民风啊。 黎阳像是回到了北镇，虽然北镇严格意义上来讲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还算不上镇，但和这里比起来，真的是犹如回到了家乡。 黎阳笑着道谢道：“行，我到时候就说你的名字。” 士兵很满意的态度，他道：“我叫刘槟，是镇外刘家庄的，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本来想去参加郡守府的考试，但太远了，没有盘缠，就留在这里当守城侍卫了。” 原来是个话痨子。 黎阳嗯嗯了几声，就要走。 这时，刘槟又拉住黎阳的手，低声道：“公子如果要参加拍卖会，可以找明月坊的老板说明情况，到时候她会给你一定的好处，你可别告诉她是我对你说得啊，不然她会扒了我的皮的。” 黎阳还是笑着点头答应。 士兵意犹未尽的样子，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奈何城外在这会儿又赶来一队人马，在同伴的呼唤下，不得不转身朝着城门走去，毕竟那才是他的工作。 黎阳看着城外的人马，人数还不少，至少也得有数百人，骏马整整齐齐的停留在两侧，中间的马车中走下来一个身穿白色长裙，带着帷帽的女人， 胡桃一把拧起他的耳朵，气势汹汹的道：“看什么呢，这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当男人了？死了这条心吧，人家是有钱人，你想要泡她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口袋里那点银子。” 黎阳撇了撇嘴，要说钱，他现在可是大户。 自魅虫身上搜刮而来的东西，让他买下一座上百万人口的大城都绰绰有余了。 魅虫挂在胡桃肩膀上，打了个哈欠，冲黎阳挤眉弄眼。 这家伙。 黎阳掰开胡桃的手，道：“饿了，先找个店吃饭，明天我们就走。” 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过多停留，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身上的因果，只要停留时间一长，就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事。 胡桃叉着腰，道：“行，走就走，但今晚咱们要吃好喝好撒。” 意满离。 黎阳带着大黄走在前边，胡桃拉着风满楼在后边窃窃私语，一听就没什么好事儿，程谨严像个木头疙瘩，胡桃直接忽略了他，所以当他听到胡桃对风满楼说的那些话后，也无非是摇了摇头，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好歹也是黎朝的大藩王，当藩王的日子，他什么世面没见过，不就是喝点花酒找找女人助助乐子吗，真是的，这还用得着悄悄地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胡桃忽然将目光落在程谨严身上，邪魅一笑，走过来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客气的道：“老程，看来你是个老手啊，嗯，居然无动于衷。” 程谨严客气道：“没有没有，就是见得多了。” 胡桃大吃一惊，眼里出现鄙夷之色，道：“老程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哼，本小姐看错你了。” 程谨严摸了摸鼻子，怎么了？这是，不是你要问的吗。 胡桃气冲冲的带着风满楼加快了脚步，还不忘数落道：“我们离他远点，他不是个好东西。” 刘槟说的明月坊并不远，一路走走停停看看，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目的地。 黎阳抬起头，看着视线尽头的明月坊，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的确是豪华，也很大气，一座六层高的木楼，顶层还有一个很大的舞台，上面有人正在抚琴弹唱。 潜意识告诉黎阳，这里应该是个是非之地，正琢磨着要不要换个地方，但胡桃却非要住这里，拉着风满楼便快步走了过去。 不得已，黎阳只能赶紧跟上。 到了明月坊，门口站着一个兔公，长得白白净净的，虽然有喉结，看起来也是个男人样，但说话的声音却显得很尖锐，看到黎阳等人过来，恰其兰花指扭着腰踩着小碎步迎了过来，道：“贵客贵客，姑娘们，来贵客了，赶紧出来迎客了。” 话语刚落，大门后便涌出一群十七八岁打扮得相当性感的少女来，见到黎阳，皆是眼前一亮，反倒把胡桃和风满楼挤在人群之外，全部围着黎阳一顿问候。 黎阳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张白脸顿时变成红脸：“姑娘你往哪里摸呢，别乱摸啊，我只是过来住店的，还有孩子呢。” 兔公这才看到人群外的风满楼，笑着道：“好了姑娘们，先回去吧，别惊吓着客官，这里还有小孩儿呢。” 一群莺莺燕燕的少女顿时齐刷刷的看向风满楼，这目光让早熟的风满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丢脸了啊喂。 胡桃大大方方的抬起头，目光一阵扫射，不得不说，要说争相斗艳，胡桃能轻松碾压她们好几座大山，只是一个眼神，便让这群花枝招展的少女们失去了颜色，惭愧的地下了脑袋。 兔公解围道：“公子，咱们进去再说。” 第180章 束管 傻子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这不明摆着吗，黎阳瞪了胡桃一眼，这厮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这种地方怨念汇聚，而他身上有背着庞大的因果，最容易出现意外和麻烦。 胡桃笑嘻嘻地道：“公子，明天就是你的成年礼呢，不来洗洗肉身怎么算得上成年呢？” 刹那之间，黎阳眼神变换，阴冷之气铺面而出，使得原本想围上来的姑娘们纷纷惊叫着往四周散去。 后边的兔公心里一咯噔，小镇不大，来往都是稀客，加上明天就是拍卖会，他下意识的便觉得黎阳肯定是山上的仙家弟子，或是大家族的世子，见是贵客一个，态度再次一变，大手一挥之下，四周的姑娘顿时散去。 兔公迎了上来，笑着说道：“公子是看不上这群胭脂俗粉吗？我们这地儿虽然小，但也有本地特色，公子要看看嘛？” 黎阳道：“滚。” 一股寒气透体而出，空气似乎都在此刻下降了几度，虽然入了冬，但还没下雪，然而这个字却让兔公心里发毛，比最冷的天气还要冷上不少，胡桃示意兔公先推下去，她提着长枪走了过来，目光不善。 “曦遥？” 黎阳缓缓看着胡桃，皱了皱眉：“这就是你给他的礼物？” 胡桃昂首道：”用不着你管。“ 这时，黎阳重新恢复过来，刚才曦遥趁他不备控制了他的身体，此刻见到胡桃的表情，便知道刚才两人发生了不快之事，便解释道：“她没有其他意思。” 胡桃冷冰冰地道：“你说我做错了什么？又不用你花钱。” 黎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旁边看好戏的藩王程谨严。 后者嘿嘿一笑，视而不见，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吃着桌上免费的白开水和花生米。 黎阳恨得牙痒痒，这家伙，关键时刻当起了缩头乌龟，说好的叫自己少爷，能为自己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呢？ 一时间，黎阳自己也没了主意。 也许这时候只能修闭口禅吧。 风满楼摇了摇他的衣服，道：“我饿了。” 嗯， 还有个不争气的小东西。 于是， 大黄也跟着汪汪叫了两声。 黎阳更加无语，能不能争气点，非要在这时候给自己加眼药诶，自己还没瞎呢。 好吧， 那就住下。 兔公见情况有所缓和，屁颠屁颠地走了过来，不等他开口，黎阳便直接开口道：“三间上等客房，先来点好吃的，店里有什么招牌酒吗？先弄过来，吃饱再说其他的话。” 兔公一愣，紧接着便反应过来，道：“的嘞，这位爷，一定给您安排好咯。” 胡桃听到黎阳只要了三间房，扭扭捏捏地道：“你刚刚成年，就要开荤啊，我这还没做好准备呢。” 黎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你不是要给我庆生吗，行，那今晚你给我侍寝。” 大概是气得不行了，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却不曾想胡桃只是稍微假装害羞了一下子，然后一蹦多高，蹦跳来到黎阳跟前，脸上腾起一朵红云，道：“我的小冤家，你可算是开窍啦、” 这么一来，反倒让黎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 但黎阳吃的是寡然无味，一顿饭下来，心思各异，特别是胡桃看他的目光，只恨不得把他吃了一样。 程谨严放下筷子，道：“少爷，我这就先过去休息了，有什么时候你叫我就行，累了。” 他伸了个懒腰，满脸的疲倦。 好吧。 黎阳差点就信了，一个金丹地仙你说累了？嗯？吃顿饭的功夫就不行了？ 反正程谨严是真的好累哦，走路的模样似乎都要摔倒在地上，好像这一路走来就虐待了他一样。 风满楼还没吃完，走到楼梯口的程谨严头也不回地道：“小风啊，你不是说要听故事吧，走，你程叔叔跟你说说我当极品藩王的那些事儿。” 风满楼人小鬼大，又早熟，听到这句话，连忙放下筷子，道：“大哥哥，我吃饱了、” 不等黎阳开口，胡桃便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道：“嗯，赶紧去休息吧，走了这么远的路，又遇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我要是你啊，现在都吃不下饭，肯定第一时间去休息了。” 风满楼嘿嘿一笑，干净利索地放下筷子，直奔楼梯口的程谨严而去。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一张桌子，四个人的饭菜。 可另外两人明明就吃了几口就偏偏说自己饱了，欺负别人傻子呢。 黎阳也想走，可他双腿像是灌了铅，怎么都迈不动脚步，在胡桃意味深长的注视下，只能牢牢地坐在位置上，道：“我的胡大小姐，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胡桃冷哼一声，道：“吃饭喝酒啪啪啪，还能做什么，你想做什么，怎么，现在就忍不住想要对我下手了啊？“ 黎阳彻底无语了。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啊。 好在胡桃也没有过多的刁难他。 两人默默的吃着饭菜。 时间缓慢流逝而过。 这期间，明月坊进来了很多客人，诡异的是，不论来了多少人，都没有人过来打搅这两个默不作声吃饭的少年和少女。 时间悄然而逝，很快便到了晚上。 胡桃举起酒，道：“生日快乐。” 黎阳如坐针毡，正想着怎么开溜，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句话，抬头看去，胡桃正俏生生的看着他。 美目含春，波光流转是挥之不去的深情。 他不是傻子， 也不是笨蛋。 心里莫名涌现一股子暖意，道：“谢谢。” 两人干了一杯，一饮而尽。 胡桃换了位置，本来坐在对面，但现在做到了他的身边，一双光洁的大白腿，伸出一条腿直接搭在黎阳身上，也取下了戴了许久的毡帽，摇了摇头，头发随风舞动，刹那间的风情万种，在酒精的衬托下，美得不可方物。 好看的大眼睛似乎会说话那般，漂亮得冒泡。 黎阳忍不住低下了头，脸颊通红。 胡桃凑了过来，吐气如兰，轻声说道：“怎么了，我的黎大公子还有害羞的时候吗？” 黎阳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大姐。 调情也要找个好地方对不啦，看不到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吗？ 第181章 生日快乐 落花有意，流水……嗯，有情。 倒不是说非要借着酒意干点什么，咱小小的少年郎也不是喝醉了就耍流氓的人啊不是。 黎阳看着凑在面前的俏脸，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此刻， 没有用修为驱散酒精的他，眼前天旋地转，耳朵嗡嗡地响，近在咫尺的少女俏生生的看着他。 黎阳便慢慢的凑了过去。 两张脸就这么越靠越近，最后只差一点就要贴在一起。 胡桃一颗心也砰砰狂跳，她的性格看起来似乎大大咧咧的，实际上内心也很保守。 正当她脸红脖子粗的准备着留下自己初吻的时候，黎阳的额头忽然贴在她脑门上，一栽歪，整个人像是条打了润滑剂的泥鳅，哗啦啦的缩到了桌子地下。 这让四周准备看一出好戏的吃瓜群众差点没把嘴里的食物给吐出去，我什么都准备好了，你就让我看这个？ 胡桃也很无奈啊。 她心里有些失落，难道这么久了，自己都还没有走进他的心吗？ 曦遥就这么重要吗？可她现在是你的气海神只啊。 胡桃哀怨的看了眼喝得烂醉如泥的黎阳，只能叫兔公过来结账。 兔公屁颠颠的走了过来，道：“小姐，这一顿免费。” 胡桃冲他竖起大拇指，道：“仗义。” 兔公道：“只要你们开心就好，这点酒水又算得了什么呢，您要帮忙把这公子送回屋吗？” 胡桃白了他一眼，道：“不用了。” “好嘞。” 兔公很懂事的退下了。 胡桃将地上的黎阳拖了起来，一把抗在肩上，她左手提着噬魂枪，身边跟着一条土狗大黄，就这么朝着楼上走去。 上等的客栈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装饰。 屋内充满了温馨，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胡桃将黎阳的衣服脱下，然后将他放在床上。 等做完这一切，她的脸已经红得不像话了。 胡桃看着醉得很沉的黎阳，一脸气鼓鼓的模样，然后坐在旁边喝着茶水，借此机会醒醒酒。 桌上放着小点心，胡桃只吃了两个橘子。 一股酒意忽然就上了脑袋，昏昏欲睡，其实她这个境界的人，即便是想要喝醉也很难，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驱散全身的酒意，然而她并没有这么做。 胡桃想了想，看着睡在床上已经开始打呼噜的黎阳，越想越是生气，怎么的，自己好歹也是往生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堂主啊，长得也算是国色天香了吧，不说倾城倾国，但肯定是很漂亮的就是了，你就不愿意多看两眼吗？ 有必要看自己就像是看到鬼了那样躲躲闪闪的吗？ 胡桃不服， 她摇摇晃晃的走到黎阳跟前，脑袋里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只觉得很热，鬼使神差的脱了衣服躺了上去，被子一扯，盖住了白花花的大长腿，一蒙头便沉沉睡了过去。 月上三竿，日出东方，白云如瀑，美轮美奂。 有些美好，注定是不会被人看见的。 程谨严没有睡，一直坐在窗前喝着免费的茶水，还别说，这茶水真好喝，这家客栈自己做的荞麦茶，淡淡的清香在鼻尖回荡，留在嘴里的只有甘甜，听到隔壁屋没了动静，迟迟没有人推门出来的脚步声，他嘴角咧起一道长长的弧度，大概是想到了什么。 程谨严熄了灯，猎手猎脚的摸到床脚，给风满楼盖好被子，然后坐在旁边开始打坐。 金丹地仙的修行，从来不会少这么一个晚上的睡眠便会困得不行。 风满楼说着梦呓，然后翻了个身，淡淡的光晕笼罩在他身上，自成一个结界，先天神灵之体，是个绝世的修道好胚子，这么久了，也不见黎阳传授他什么功法，程谨严一直想问，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学习什么，有朝一日觉醒，便能如鲲鹏一样扶摇而上九万里，一天的修炼，便抵得上别人数十年的苦修，还有什么可着急的呢？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旭日。 还在梦中的黎阳环抱着一抹柔软，像是在云海中打滚一样。 他情不自禁的捏了捏。 咦， 好软， 好q弹， 又捏了捏。 耳边当即传来一阵怒骂。 黎阳猛然从梦中惊醒。 大眼瞪小眼，等看清楚面前之人是谁后，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蹦到了地下，可能是动作太大，连带着将裹在两人身上的被窝都给拽了下来， 这倒好，原本还能遮羞的胡桃，这时候便赤裸裸的展现在黎阳眼前。 “要死啊。” 黎阳啊了一身， 连忙转身，寻思着位置，将被子扔了回去，许久之后才幽幽转头，他尴尬得找不着北，抠了抠脑袋，问道：“你怎么在我这儿啊。“ 胡桃刚要生气，随后念头一起，道：“你说我为什么在这，还不是怪你。” 黎阳被说得一脸懵，我这是干啥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喝酒的时候，后边的事儿全然忘记了，大概是喝断了片。 黎阳一脸无辜道：“我怎么了，我干啥了，你别吓我啊。” 看着面前这个无辜的小媳妇，胡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裹紧了被子，气呼呼的道：“昨晚你喝醉了，让我送你回房间，结果……结果你这人耍流氓，拉着我怎么都不要我走，还把我强行抱在怀里一顿乱摸。” 该死的，这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能够说出来的虎狼之词吗。 黎阳脸皮红得像是猴子屁股，甚至不敢正眼看胡桃，只能垂着脑袋，差点就跪下了，他实在是想不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自己的酒品这么差吗？ 不应该啊。 黎阳让胡桃转过身子，然后穿好衣服，这才稍微有了一点安全感，可如今发生的一切，却让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整个人都像是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不安到绝望。 黎阳鼓起勇气抬起脑袋，道：“你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吗？“ 胡桃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只是看着对方害羞的脸庞，轻声说道：“生日快乐，黎阳。” 简短的几个字，像是一样塞进了黎阳的嘴里。 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许久过后才开口回道：“谢谢。” 第182章 神秘包裹 楼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似乎在庆祝黎阳的成年礼，想多了，其实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黎阳走下来时。 程谨严和风满楼正在一楼角落吃着早饭，四碗稀饭外加一碟泡藠头，还有一笼热气腾腾的小包子。 黎阳今天的着装有点不一样，头发束冠，仔细看的话，能发现隐藏在浓密黑色发丝中的一根白玉暨子，上边刻着几个小字。 胡桃。 程谨严嘴角咧起一道好看的弧度，道：“少爷，过来吃早饭了。” 这玩味的笑容，让黎阳有点不好意思，他强装没事人，淡定的走了过来，刚坐下，风满楼便吸了吸鼻子，道：“哎哟喂，我的老大哥，你身上怎么有女人的香味啊，昨晚干啥啦？” 这赤城的童言无忌，打破了黎阳最后的一丝防线，他狼吞虎咽吞下稀饭，然后拿着两个包子就往明月坊外走去，这时候，胡桃也刚好从楼上走下来，听到风满楼的话，却也不害羞，反倒嘿嘿一笑，道：“你猜猜他做什么呢？” 胡桃故作高深，风满楼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昨晚你们肯定睡一起了，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和你的很相似。” 胡桃就算脸皮再厚，这会儿多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学着黎阳的样子，吃了一碗稀饭，拿着包子边走。 早上的明月坊很热闹，今天会有一场拍卖会，从昨天下午开始，便陆续有不少商人从外地赶来，他们的到来也让小镇焕然一新，风满楼道：“老程，带我逛街可以吗？” 程谨严淡定道：“我没有钱。” 风满楼小声的切了一声，他才不信这种骗小孩子的话，这大半年的相处，他虽然从来没有主动询问过程谨严的来历，但也从黎阳嘴里听说过，这是个在王朝当过藩王的男人，身上宝贝多着呢。 趴在桌子上抱着藠头吃的魅虫，啃得清脆，小眼睛也是一脸鄙夷，一个藩王说没钱，好意思吗？ 嘿， 程谨严就是这么好意思，不慌不忙的吃完早餐，很有风度的擦了嘴，这才道：“可以，但这个钱只能算是我借你的，以后你有钱了还我，利息我就不要了。” 风满楼脸色顿时一跨，道：“老程，不带这么小气的，你看我现在年纪才多大，还不是赚钱的时候呢。” “谁不是呢，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饭都吃不起，时常都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了，是我辛苦赚来的，你说是这个理儿吗？” 风满楼自知自己辩不过对方，只能点头答应下来，道：“那可是你说的，不要利息，不然我就跟黎阳说，让他扣你的工资。” 在风满楼眼里，程谨严便是他的保镖。 程谨严摇着脑袋道：“那可能会让你失望了，少爷他可从来没有给我一分钱，就今天这早餐，都还是我强行赊账才吃到的，等少爷回来就让他结账。” 风满楼问道：“那你还有钱吗？” 程谨严道：“还有几两碎银子，借你买个糖葫芦或是其他的麻辣烫还是可以的。” 风满楼松了口气，这才欢天喜地的道：“我不要这些，走走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昨天我从那里路过，本来想去看看的，但是你们走得太快了，今天正好。” 魅虫听到这，赶忙跳到风满楼的肩膀上挂着，当起了免费的颈部挂件。 一大一小走出明月坊。 此时， 黎阳已经走到小镇最热闹的地方了，他晓得胡桃就在自己身后，但他没有回头，而是头也不回的往前继续走着，巧的是一队人马刚好从这里经过，黎阳看到走在最后边的守城士卒，正是昨天和他说话的刘槟。 很明显，对方也认出了黎阳，冲他眨了眨眼睛，还指了一下另一个方向的小巷子。 黎阳点了点头，绕开人群，先走了过去。 巷子是个死胡同，很破败，两旁的房屋都有即将垮塌的迹象，散发着阵阵的迟暮恶臭，像是人老以后的腐朽之感，尽头是一堵高高的墙，也不晓得后面是什么，黎阳站在这儿等了一小会儿，刘槟便小跑着赶了过来。 这位即将跻身一境武夫的男人，嘿嘿一笑，道：“我还以为公子不来了呢。“ 他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这里，这才鬼鬼祟祟的从袖笼里取出一个用手帕包好的东西递给黎阳，黎阳问也没问，直接给了他一锭银元，后者脸上露出惊讶，道：“使不得使不得，用不着这么多，这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公子不用这么客气。” 黎阳一副义不容辞的模样，刘槟只得将银元收了起来，他抹了把汗，其实这么做已经违规了，要是被查到，没准职位不保，但他并不是很担心这个问题，刘槟吸了口气，道：“公子，不瞒你说，拍卖会是有内幕的，就算你拿到这东西，可能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黎阳行走天下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不是那个初出江湖涉世未深的少年了，对于人情世故有着特别的理解，他笑道：“无妨，你能给我已经算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刘槟附和了一阵子，道：“公子若还有什么问题，随时道城门口找我便可，我现在还要例行巡逻，就先走了。” “好。” 刘槟走后不久，胡桃便从黑暗中转身而出，她一直在这里，刘槟无法察觉倒罢了，她好奇的看着黎阳，问道：“你什么时候和他勾搭到一起的，给你什么了？我看看呢。” 黎阳有点难为情。 见他扭捏的样子，胡桃还以为是送自己的礼物，心头暗暗一喜，目光也随之变得明亮起来，像是一道光，直射黎阳心窝子。 黎阳神神秘秘的道：“这可不是能随便给人看的，看了就不灵了，我好不容易才托关系弄到手的。” 胡桃叉着腰，提高了嗓音，道：“你给不给我看，不给我看我就明抢了。” 黎阳听罢，翻手将刚才的东西收进了手环。 胡桃见状，怒从心生，扑过来就要好好惩罚一下他，却在此时，巷子外的主街道传来一阵阵惊呼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胡桃被这忽然出现的情况打断了欺负黎阳的念头，道：“走，看热闹去。” 第183章 当奴才 两人走出巷子，看到一支商队在护卫的保护下，朝着明月坊的方向走去，商队中间的大轿子被人从里面掀开，一身素雅长裙，头戴帷帽的少女从里边探出脑袋，她似乎看到了巷子口站定的黎阳和胡桃，故此目光有所停留，但很快便收了回去。 胡桃掐着腰，切了一声，道：“又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啊。” 黎阳没做声。 胡桃有点不乐意了，道：“你是不是就喜欢这种小可爱？” 其实，这会儿生气的胡桃在黎阳眼里，也很可爱。 胡桃道：“带我吃东西。” 黎阳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走在人群中，小镇今天很热闹，大概是拍卖会即将到来，加上又有外来商队，故而让那些只晓得劳作的人，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周围五乡八里的百姓都涌向小镇，想要来看个稀奇。 胡桃在路边挑了一份加辣的麻辣烫，问道：“你要吃什么？” 黎阳道：“你挑你喜欢的就行，我不挑食。” 胡桃还以为他这话的意思是你喜欢的我都喜欢，心头顿时暗暗窃喜，美目流转，越看越是满意，原来这个木头疙瘩也不是傻子吧，还是有点小浪漫的。 开心不过三秒，黎阳忽然对着还在等麻辣烫的胡桃说道：“你先吃，我有事情要离开一下。” 说完，也不等胡桃答应，身子一闪，顿时钻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胡桃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刚才还在庆幸的小浪漫顿时被黎阳的举动给啪啪打脸打得不行，看着还没做好的麻辣烫，她只想着待会儿回客栈了，好好教训他一番。 黎阳隐藏在人群深处，跟着人流不断朝着中间的大轿考过去，两侧骑马的护卫好像察觉到了他的来意，一声呵斥，警告他不要再接近，不然刀枪伺候。 黎阳很无语。 看了看四周，最后锁定到前方的一栋木质高楼上，随后穿过人群快速爬上高楼楼顶，三境武夫的修为，速度极快，等他站在楼顶上之时，大轿都还没走到这里，黎阳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静静的看着。 山风一吹，头发飘扬。 他有种预感，坐在轿子里的帷帽少女，不简单，甚至，不像是人类。 对于妖族的感应，黎阳比任何人都要强烈，而且还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什么地方碰见过。 为了印证心里的想法，不得已才跟上去的，倒不是说要窥伺对方帷帽下的容颜，倘若对方真是妖，那问题就大发了，这偏远小镇，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稀罕物，也没有什么古墓或是洞天福地，连山上宗门下来寻找弟子，都会直接无视的地方，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出现一个有可能是妖族的存在？ 没这么多巧合的，必有因果。 站了一会儿，大轿出现在道路尽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够透过大轿的窗帘看到里面的景象。 素雅长裙，衣冠胜雪，头戴帷帽的少女安安静静的坐在里边动也不动，黎阳越看越是疑惑，这姿势未免太怪异了。 正想要仔细看的时候，一阵香风吹来，手持麻辣烫的胡桃咻的一下出现在他身边，胡桃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很用力，疼得黎阳龇牙咧嘴，眼泪都差点哭出来了。 胡桃气狠狠的道：“原来你跑这么快就是为了到这里找个最合适的位置看美女啊，黎阳，呸，姑奶奶我看错你了。” 黎阳被她这一巴掌差点从楼顶掉下去，好不容易站稳身体，才赶紧出言解释道：“那娇子里的人不对，不像个正常人族。” 胡桃还没反应过来，皱眉问道：“什么鬼，不是人难道还是妖啊。” 这句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住了，大轿虽然平稳，但贯穿街道的风还是会随着大轿的波动而掀开，胡桃看到了里面正襟危坐的少女模样，帷帽随风而动，只是露出来了下巴便让人惊为天人，全貌一出，只怕又是一个绝色之姿。 胡桃默默一感应，神色虽然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黎阳说得没错，那个坐在轿中的少女，的确不是人族，而且身上还有一头修为强大的魂魄存在。 身为狩魂者，胡桃在某些方面比黎阳更加敏感。 大轿的方向是明月坊。 胡桃扒拉了两口麻辣烫，递给黎阳，道：“走，我们先回去，等她从大轿中出来，在看看是个什么货色。” 黎阳觉得可行，他接过麻辣烫，大概是早上没有吃饱，所以有点饿，忍不住喝了两口汤，还把剩下的菜给吃完了。 胡桃脸上腾起一朵红云，扭捏捏捏道：“黎阳，这是我吃过的东西。” 黎阳一直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下方，听到这句话后，一看碗里边，都快被他吃干净了，少年终究还是害羞了，不敢看旁边明媚少女的眼睛，只能扣着脑袋一阵干笑。 “我赔你一碗。” “嗯？” 胡桃脸色变得通红。 黎阳以为她生气了，认真道：”我赔你一碗怎么样，别生气啦。“ 胡桃脸色变得更红了，几乎滴出水来，扭捏半天才大声喊道：“你个王八犊子，就想占我便宜，哼，想得美。” 胡桃一溜烟不见了踪影，黎阳站在楼顶上一阵风中凌乱，不明白刚才哪里说错了。 忽然，他一拍脑袋，自个儿也是尴尬得找不着北。 这才明白胡桃刚才不好意思的原因，这赔你一碗不就等同于陪你一晚吗？一张清秀的脸庞顿时红到了脖子根。 黎阳哎了一声，便往明月坊走去。 此刻， 程谨严和风满楼还在路边吃着糖葫芦，一大一小一人一串，伸出舌头不断的舔着，风满楼看着被护卫簇拥过来的大轿，羡慕道：“这得是多大的人家，出行才有这样的排场啊。” 程谨严道：“我以前出行的时候，也是锦衣卫开道，八抬大轿抬着我出去。” 风满楼看了眼穿着草鞋露出大脚趾的程谨严，道：“那你现在怎么混得这么差，还当过藩王呢，一点钱都没啦？” 程谨严抠了抠脑袋，一副憨憨的样子，道：“破产了嘛，有啥可惜的，不然怎么可能卖身给少爷当奴才啊。” 第184章 拼个桌呗 风满楼捏着下巴，老气横秋，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程谨严看到两抹熟悉的身影从身边快速闪过，笑得意味深长，拉着风满楼的手，道：“回去咯，该吃的都吃了，记得还我钱。” 风满楼脸色一跨，道：“就这点出息，能不能看远点，以后指不定你还要靠我来养呢。” 程谨严认真的思考着这句话，先天神灵之体，神道修行上一日千里，将来必有出息，这么一想，还真有这可能呢，风满楼被他看得发毛，想要将手从他的掌心挣脱出来，但程谨严的手劲儿很大，风满楼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无法挣脱出来，没办法，只能放下这个打算。 程谨严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啊，将来养我。” 风满楼傲娇的扭过脑袋：“哼。” …… 真是，越来越像婢儿那丫头片子了啊，程谨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黎阳身边的人，就不会有一个正常人，只是不晓得让这个孩子留在身边，又会惹来什么是非，要说没是非的话，打死他都不相信的。 小镇的拍卖会很热闹，作为主场的明月坊，早已拉开了拍卖的帷幕，共三天，每天拍卖三件物品。 这些东西都是为了卖给其他人的。 明面上是商队和流窜各地的散修与武夫，实际上背地里还有暗拍，那些东西都不会放在明面上拍卖，之所以要选在这里，因为这里三不管，地处偏远地带，大夏的辐射力低，而一般的山上仙家也不会将目光投放到这里。 故而成了一个默认的规矩，想要搞到常人难搞的东西，便来这个小镇，有需求，也可以在这里发布，等来年有人搞到了再来这里进行交易便是。 小镇尽头，有个青年显得很落寞，他腰悬长剑，背挎长枪，提着一个小巧的酒葫芦，站在门外看向城内的熙熙攘攘，道：“真是的，非要让我来这里，先不说那东西会不会在，就算在，也轮不到我啊。”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宫装少女，少女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明媚的眼睛在外面，媚眼如丝，少女听着面前的男人抱怨，道：“师兄，既然让我们来，那就做好手里的事就行，大不了就当是游山玩水嘛，难得下山一次，你说是不。” 看得出，少女对这事儿还算看得开，至少没有埋怨，还会进行自我安慰。 腰悬长剑的男子无奈道：“说得简单，你没看到谁来了吗？那个坐在大轿里的人，你可别说忘了她是谁，也是够倒霉的，今年居然是轮转到他们来主持，这对我们不公平啊，谁不晓得我们是死敌？要明天出现在拍卖场上，她们的人非出来杀了我不可。” 少女掩嘴轻笑道：“谁让师兄负了人家的情呢，实在不行，你就从了她嘛，好事成双，也能让我们两个宗门强强联合。” 男子脸色一黑，仰头喝下一口闷酒，往城门走去，无可奈何的声音在空中出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那东西，只能出卖色相咯。” 少女呸了一声，这痞子真是什么虎狼之词都说，不把自己当女人啊。 少女微微低头，看着扁平的胸脯，用手挤了挤，还往上托了托：“还是没有啊。” 原本是带着看风景的心情，顿时变得难受起来。 明月坊内，黎阳已经调好了位置，以他的穿着打扮和气质，要一个好位置不难，而且他出手大方，身边还跟着一个境界看不透的带刀男子，兔公虽然不是修行界的人，但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说的是玲珑剔透的话，听到黎阳要选位置，一琢磨便明白了什么道理，自觉将他带到三楼一个最佳的位置，道：“公子，这个位置不论是看外面还是看里面，都能尽收眼底，你看合适不。” 黎阳嗯了一声。 胡桃招呼道：“弄点好酒好菜，记他账上。” 兔公眉开眼笑道了声好。 他有种预感，今年的拍卖会，眼前的公子便是最后的鳌头，兔公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故而在拍卖还没开始前，便开始提前押宝，为的是等拍卖结束后得到自己的机缘。 他的确没有看走眼，但也算看走眼，黎阳身上因果庞大，和他接触久了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被影响，就看过程和结果了。 菜刚刚上齐，黎阳才动了一筷子，身后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男一女径直走过来挨着他们坐下。 胡桃道：“有人了。” 腰悬长剑的男子笑嘻嘻道：“这不是还空着两个位置吗。” 黎阳抬头，看了他一眼，假装没听见。 胡桃生气道：“我都说了有人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那边这么多位置，为什么非要坐我们这里，故意的啊？” 蒙着面纱的少女赶紧出言解释道：“这位小姐别生气，我师兄他脑袋有病，就喜欢凑热闹，理解一下。” 胡桃提起长枪就要开打。 站起身的刹那，无形的气势便朝着腰悬长剑的男子疯狂碾压而去，青年纹丝不动，像是没感受到那般，只看着桌上的美食直吞口水。 胡桃心里震惊不已，她的境界放眼同年龄中几乎是冠绝一方，但眼前的男子也没比他大多少啊，也就十来岁的样子啊。 腰悬长剑的男子取下背后的长枪，轻轻放在桌上，枪头指着黎阳，他去了一双筷子，道：“待会儿钱我们付一半便是，姑娘不要生气，小小年纪就爱生气，小心内分泌失调，长痘痘。” 胡桃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黎阳放下手里的筷子，问道：“这儿真的有人了。” 让胡桃和旁边的蒙面女子惊讶的是，这次男子竟没有先前的强势，反而心虚的放下筷子，搓着手尴尬道：“要不拼个桌？主要是这个位置好。” “你们付一半的酒钱。” 男子听罢，豪情万丈道：“那不行，就冲小哥这句话，这顿饭必须是我请啊。” 蒙面女子看不到表情，但隐藏在面纱下的小嘴肯定是张得大大的，一副见鬼了的表情，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不正经的师兄吗？ 第185章 在下缺大德 风满楼看着陌生的人，脸上闪过一丝警惕，腰悬长剑的男子在看到风满楼后，端酒的手忍不住一哆嗦。 蒙着面纱的少女赶忙轻声咳嗽了一下，男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歉意的笑了笑，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程谨严坐在风满楼旁边，默不作声的吃着菜，而黎阳也没对面前的陌生人介绍，所以在腰悬长剑的男子看来，这是又强行挤进来两个人，想着自己也是插队的，人家东道主都没说什么，自己要是不满意，那便是赤裸裸的自讨没趣了。 风满楼吃了几口菜，刚才和程谨严在外边闲逛其实吃了不少，所以肚子不饿，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坐在那发呆。 程谨严穿着草鞋，坐如钟，大马金刀的模样让旁边的两人都是微微一愣，这怕不是个常年厮杀过来的将军？ 还真是猜对了。 但他们却无论如何也没看出来，程谨严会是一个金丹地仙。 黎阳心里叹了口气，忽然到来的不速之客，让他暂时无法将刘槟送过来的包裹打开，只能先忍着吧。 男子为了打破尴尬，现场尬聊道：“小哥也是来参加拍卖的吗？” 黎阳道：“路过。” 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尴尬感，蒙面少女都快坐不住了，打算先行离开，但这个不靠谱的师兄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在那喋喋不休，叨叨个不停，一度让少女生出一种想打死他的冲动。 丢人啊，这。 男子目光又落在胡桃肩上的魅虫上，道：“你这黄鼠狼哪里弄的，怪可爱的，我也去抓一只。” 魅虫听到这句话，朝他龇牙咧嘴，发出阵阵低吼，男子嘿嘿一笑，道：“这黄鼠狼还挺凶啊，你说对吧，师妹。” 少女羞得无地自容， 男子意犹未尽的又看向趴在旁边的大黄狗，显然，他并不知道这一条普普通通的大黄狗，会是名震古代的是十大凶兽之一的穷奇，先是伸手去揉了揉大黄的脑袋，嘴里还啄啄啄唤了起来，大黄狗可不是魅虫那样的胆小脾气，摸脑袋就算了，还真把自己当成狗了啊？不由分说的一口咬了下去。 男子哎哟一声，从凳子上摔倒在地，手上光晕一闪，被大黄死死咬住的手顿时抽了回来。 这一手，倒是让程谨严和胡桃暗暗一惊。 大黄是穷奇，被它咬住想要挣脱很难，但见面前男子好不费劲的样子，只怕对方真是个隐藏的高手。 程谨严看不透对方的境界，同样的，对方也看不透他。 一时间，场面变得更加尴尬了。 正当众人心思各异吃着菜的时候，头顶上的瓦片传来脚步声，随后轰隆一声，灰尘四溅，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掉了下来，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就落在黎阳的旁边，夜行人四周看了看，一脚踹飞面前的桌子，然后直接往楼下跳去。 这下可是彻底把这腰悬长剑的男子惹恼了。 好酒好菜是上天的恩赐，你掉下来就算了，大不了坐下来吃点，干啥掀桌子啊，这都是花了钱的。 佩剑男子冷哼一声，霍然起身，手指一点，腰间长剑化作一道青色虹光飞出，不偏不倚，恰好钉在那夜行人的肩膀上，强大的冲击力带着对方往前拖行，然后一头扎在明月坊大厅的一根梁柱上。 佩剑男子只是一步，眨眼便来到夜行人跟前。 黎阳瞳孔一缩，瞬移？ 不可能，瞬息是仙人的手段，连程谨严这样的金丹地仙都无法瞬移，难道是一种神秘的仙术？ 黎阳惊讶得不行。 蒙面女子赶忙道了声歉，生怕自己的师兄惹出乱子，紧跟着追了过去，而这时候，外面护送的大轿也快要抵达明月坊，这突然的变故让四周变得鸦雀无声，兔公本来站在门外低头哈腰的迎接四方客，一回头，便见到一个夜行人被贯穿钉在柱子上，老脸一沉。 他只是一介凡人，可也是见过世面的人，面容阴沉的他，拍了拍手，明月坊四周，顿时走出来十几个带刀的武夫。 但不等他们走过去，又一个夜行人从三楼掉了下来，手持圆月弯刀，直奔柱子上的同伙而去，在众目睽睽之下，由下往上来了一记半月斩，直接将其从中间切成两半，滚烫的鲜血喷了四周一地。 黎阳大吃一惊，问道：“这里还有刺客啊。” 程谨严道：“应该是灭口，他被暴露了。” 胡桃想下去看热闹，黎阳制止了他，穷奇问到人血，黑黑的眼珠泛起一阵红光。 腰悬长剑的男子收了剑，不由分说，伸手爪向后来的夜行人，诡异的是，一阵白烟过后，对方竟就这么消失了。 “嗯？” 蒙面少女惊讶道：“师兄，是他们。” 她认出了这种手段，腰悬长剑的男子面容难得变得严肃，看着面前被分尸，连带着神魂都被直接搅碎的尸体，道：“没想到啊，居然追到这里来了，看着这次拍卖会，当真有什么好东西要出世啊。” 男子叫来兔公，道：“你看到了，他刚才踹了我的饭碗，我追下来只是为了要个说法，现在他被别人杀死了，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你现在重新做一桌好菜，给我们端过来，对了，换个包房。” 毋庸置疑的语气，让兔公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念头。 兔公见过大世面，眼前虽然出现了命案，但他并不慌乱，每次拍卖会都会有伤亡，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听到这话，道：“对不起对不起，给客官……” “废话就不用说了，我在上边儿等你，赶紧换包房吧，叫人把这些处理下，臭死我了。” 兔公嘴角一抽，点头称是。 男子和少女同时回到三楼，男子抠着脑袋道：“抱歉啊抱歉，打扰公子的雅兴了，这样，这顿饭我请，待会儿在包房重新摆一桌，我给你赔罪。” “讲究。” 黎阳心里提了个小心，这人来历不凡，胸有沟壑，必定不简单。 几人在兔公的带领下，换到另一端的包房内，兔公战战兢兢的给他们倒好茶水，这才走了出去，站在门口的他身体一阵摇晃，刚才屋内的气势，差点让他吓尿了裤子，他发誓，见过这么多场拍卖会，头一次遇到这种让他害怕的感觉， 男子收回目光，道：“忘了跟公子介绍，在下缺大德。” “噗……” 第186章 东霖朝阳 胡桃一口盐茶水喷了个黎阳满头满脸。 真是缺德啊…… 怎么想的，起这么个名字，黎阳很想问，又觉得这么贸然问别人名字的来源，似乎不太礼貌，正当他琢磨怎么开口的时候，一旁的胡桃忍不住了，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乱颤，捂着肚子差点笑岔了气。 “哎哟，不行了不行了，缺大德，真是的缺大德，好名字啊，这个名字是我胡桃行走天下以来，听到过最流弊的名字，我敢说第一，就没人敢说第二，太霸气了，哈哈……哈……大德兄，好样的。” 旁边带着面纱的少女忍俊不禁，倒是缺大德镇定自若，一脸的容光焕发，得意的问道：“真的吗？你也觉得这个名字很霸气？” 胡桃不顾女孩子的矜持模样，光洁的大长腿踩在板凳上，另一只手拍着小胸脯道：“那必须的，我胡桃能说假话？就冲你这大名，就必须请你喝顿酒，你说是吧，黎阳。” “黎阳？” 面纱女子和缺大德听到这个名字时，脸上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奇怪的韵味，黎阳未曾发觉，程谨严笑容玩味，端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重新上了菜。 兔公惭愧道：“本来今晚上就要举行拍卖会的，但这关键时候出了意外，经过商量，拍卖会可能要推迟几天了，实在是对不住了，明月坊一致决定，对已经入住的客官面单一天，吃喝住都不花钱，客官您看可以不？” 免费的？ 黎阳眼前一亮，正在准备措词好好感谢一番，胡桃抢先一步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说话，行，我们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忙去吧你，喝酒呢。” 兔公连连称是，赔笑走了出去。 房门一关。 女子便摘下了脸上的面纱，胡桃看得口水直流，双眼发光，直接闪身到对方跟前，惊讶道：“哇，你这皮肤好好啊，怎么保养的，怎么能那么好看呢。” 黎阳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此女子的容貌当真如她的眼睛一样，堪称绝色，加上身上的气质，更是给人一种仙人降临的感觉。 女子介绍道：“奴家朝阳宛之，东霖郡人氏，见过各位公子小姐。” 她起身后微微一鞠，一股端庄典雅的气质扩散，让人如沐春风。 程谨严问道：“可是大夏都的东霖郡？” 女子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旁边不是太靠谱的缺大德道：“他是我的表哥，我们也是师兄妹，一起在山上修行，已经好些年没有回过家了，这次路过这里，其实就是为了回东霖郡，在路途上听说这里即将开启一场拍卖会，才过来的，山上的日子不好过，我还是喜欢人间。” 还有姓朝阳的？黎阳暗暗称奇，相较于缺大德来说，朝阳婉之，却是个相当有内涵的名字了。 黎阳介绍道：“北镇店小二，黎阳，这位是往生堂的堂主，胡桃，他是我弟弟风满楼。” 不等黎阳继续开口，程谨严自我介绍道：“他是我少爷，朝阳郡主可听说过东霖郡的程府君？” 朝阳婉之问道：“有所耳闻，但不是很熟悉，十几年前便跟随师傅上了山，听说程府君和麾下的城隍爷勾结了东霖水里的野神水妖，被兵家给满门抄斩了。” 话语一落，她猛然反应过来。 程谨严只是淡淡笑道：“无妨，都是过去事了，不错，我就是程府君的人。” 黎阳心里大吃一惊，认认真真的看着程谨严，相处这么久，只知道他二十年前同刘知夏一起去的界山，却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从未听他提起过。 今天要不是遇到这个朝阳婉之，估计黎阳还要被瞒在鼓里。 风满楼同情的看着程谨严，他年纪最小，也知道满门抄斩什么意思，程谨严仰面笑道：“少爷不必多虑，程府君当然的确犯了错，但和我没有关系，那时候我已经是书院弟子了，不然又怎么可能去山海内历练呢。” 他说的很随意，但众人都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一股子压抑。 特别是同为东霖郡的朝阳婉之，他们朝阳一族，当年和程府君上的人关系密切，而且有世代联姻的关系，朝阳氏能成为东霖郡的瓢把子，世代继承爵位，也有程府君上下的支持之故。 朝阳婉之歉意的看着程谨严，道：“我只听说是和现任国师有关，” 程谨严嗯了一声，修起了闭口禅。 气氛一时变得沉默，旁边的缺大德打圆场道：“相遇是缘，来来来，为了我们的认识，庆祝一杯，我先干为敬。” 朝阳婉之也浅浅的喝了一口，估计不胜酒力，才喝下去一点，一张俏脸上便生出了红晕。 谁能想到在这鬼地方都能碰到朝廷的郡主，简直了，黎阳心里直犯嘀咕，生出了离开的打算，拍卖会参加不参加都没什么关系，要不是胡桃和风满楼朝着要看个热闹，他早就走人了。 众人怀着沉重的心情吃着饭，大概是程谨严自报家门的原因，让黎阳第一次了解到了对方所背负的东西，想起这大半年的相处，一路走过来风雨同舟，同生共死，他也救了自己数次，虽然当初程谨严在归墟死海内差点杀了他，还逼得曦遥兵解身体成为他的气海神只，但那时候只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么现在呢？ 黎阳很想和程谨严谈谈，可惜对方明显不给他这个机会，介绍完后，便端着碗走到角落，伸直双腿坐在地上，草鞋已经很破旧了，露出来的脚指头上还有很多灰尘，一个出生高贵，天资卓越，又当过几十年藩王的男人，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深知还叫自己为少爷。 黎阳越想越难受。 程谨严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道：“少爷不必多想，我这把骨头只要不断了，会为你赴汤蹈火的。” 黎阳信了。 胡桃和风满楼也信了。 他们都相信程谨严能做得到。 可这句话，却让旁边的缺大德和朝阳婉之一脸的震撼。 只有土生土长的他们，才知道当年的程府君实力有多强大，那位府君的修为便是和山上的掌教都毫不逊色，而且还掌握着一把准仙兵。 朝阳婉之问道：“程大叔可否听过龙渊？” 第187章 朦胧的影子 普天之下，若提起龙泉，估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若说龙渊，似乎还真没几个人知道。 程谨严嗯了一声，起身朝着外面走去，风满楼看了眼黎阳，在征询对方的同意后，端着一壶酒就跟着跑了出去。 缺大德抠着脑袋，这位玉树临风的公子哥，似乎是个憨憨，他道：“龙渊是程府君的镇府之宝，准仙兵。” 听到仙兵两个字，黎阳手里的铁剑条颤了颤。 天下有四大无上仙兵，第一把长啸，悬挂在书山的门头上，世人都知道那是一把仙兵，却没人敢上去触碰，只能远远的看一眼。 第二把琉璃，悬在龙虎山的锁妖塔顶上，除却用以镇妖的明月镜之外，琉璃便是龙虎山的另外一把镇山之宝，能够镇压龙虎山的万年气运。 第三把混元，在西方极乐世界，据说掌握在某位大佛的手中，专门用以震慑修罗血海的的阿修罗。 第四把太上，时至今日下落不明，有人曾说，得太上者，可证得圣人大道，因为它的遗失，而让无数炼气士像是过江之鲫一样行走天下，奔赴在各大名山大川或是无人之地的禁区当中，只为了找到那渺茫的一线机缘。 然而在这四把仙兵之上，还有一把超然的存在，此剑曾一剑改换了天地，让古天庭塌陷，让天道易主，让神道彻底葬身在大劫之下，也正是因为那把剑，才让现在的人世间炼气士成了修行主流。 此剑，名君子。 世人只知它插在天上的某座云海里，但无数年来，却人见过，然而，每当世上有正人君子出现的时候，都会引动君子的契机为其所用，所以君子剑又俯身在每一个正人君子身上，比如刘知夏，他身上就有君子剑气。 每一个获得君子剑气的人，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无上大道，即便是最弱者，成就也是顶级的大仙人之流。 除却这几把剑，还有四大准仙兵存在，其中龙渊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作为准仙兵的它，被誉为是唯一能和真仙兵较量的一把大杀器，龙渊的主人并非人族，而是掌握在一个强大的妖族大圣手中，那大圣手持龙渊，一剑让十万炼气士葬身血海。 程府君的龙渊，便是这把龙渊。 了解经过后，黎阳对程谨严的身份感到更加疑惑了，没想到他的来头会这么大，仅仅是一把龙渊，便能让人心神动荡，他无法想象出生在程府君的程谨严，为何会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会显得那么平静，似乎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那般。 朝阳婉之放下酒杯，道：“我知道北镇，这段时间，北镇的名字一直在各大名山大川当中流传。” 黎阳有点尴尬。 缺大德上来便是一句：“你不会就是那个在归墟死海拔得头筹，泡了黎朝三公主曦遥的那个黎阳吧？” 说到这，缺大德从怀里取出一副长约三尺的画卷，他手掌一翻，夹起一块灵气投了进去，画卷一阵摇曳之后，原本空白的地方顿时出现一行行细小的名字和介绍。 “青年才俊榜，嗯，黎阳居然竟然进入前十了？”缺大德惊呼道，他将画卷摆在桌子上，对着黎阳道：“看看，这个人是你不？” 这画卷的神奇之处，便是他竟然能将每个人的容貌直接投射出来。 画卷中，当缺大德默念黎阳的名字后，微微一颤，一个惟妙惟肖的小人儿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眉分八彩，目若朗星，头发披散在背后，喜欢穿一身白衣，手持一把锈迹斑驳的铁剑条。 缺大德看着黎阳放在凳子上的铁剑，倒吸一哭凉气道：“我勒个去，真是你啊。” 黎阳见不好隐瞒，也就不再隐瞒，但接下来缺大德的话却又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甚至还让他哭笑不得，缺大德赶紧将画卷收了起来，道：“应该不是，介绍中黎阳身边有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你身边没有，只有个男孩儿，嘿嘿，我看到了，他有小鸡鸡，绝对不是女扮男装。” 朝阳婉之脸色一红，啐了他一口。 缺大德浑然不在意，道：“可惜了，你如果是那个黎阳，那该多好啊，凌霄那小子自从被被打出归墟死海后，就像是变了个人样，一样总吵着要和我一决高下，现在却闭关这么久了，愣是我想了脑袋叫他出来都不出来，连大夏都的花魁都被他拒之门外，也是邪门了。” 朝阳婉之听不下去了，有些生气道：“哥，别瞎说八道。” 缺大德嘿嘿一笑。 黎阳道：“我的假象也叫北镇，但不是画卷中的那个，就在璃月城的旁边，那边前段时间有蛮族入侵，把我的小镇给毁了，所以这才仗剑走天涯的。” 谁信啊，这谎言。 你走个天下，能让程府君最后的人来当你的护道者？身边还跟着个往生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堂主。 这话估计也就黎阳自己信了。 缺大德和朝阳婉之没有点破，胡桃喝了几杯酒后，不胜酒力，道：“那你们猜猜，他到底是谁。” 胡桃左摇右晃，趴在她肩上熟睡的魅虫一个不小心掉到了地上，还没来得躲避，便被胡桃一脚踩在尾巴上，疼得它是两眼冒泡嗷嗷叫，胡桃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就是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旁边的大黄狗看不下去了，这条小东西是它的小伙伴，眼见着被胡桃这般蹂躏，不由得龇牙发出低吼，胡桃这才松开脚，但魅虫并没有给大黄狗好脸色，反倒冲它吱吱叫了两声，又趴到胡桃肩上呼呼大睡去了，不管是真睡觉还是假睡觉，反正是闭着眼睛的就行了。 胡桃唉声叹息，道：“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大黄委屈的嗷嗷叫了两声，神情萎靡，立即趴在地上，用尾巴包着自己的脑袋，不愿见人。 众人聊了一会儿，各自散去。 天色渐晚，本该热闹非凡的明月坊外面却全是小镇的士兵和远方而来的炼气士，他们朝着一定要找出凶手什么的，黎阳将窗户关上，顿时感觉世界都清净了。 坐在旁边忽然一个激灵， 好像，程谨严和风满楼还没有回来。 而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门外，一道朦胧的影子在他门前时隐时现。 第188章 偷袭 晚风吹着明月坊外的灯笼四处摆动，像是鬼影，白天发生的事儿始终在黎阳脑中徘徊，他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眼看着在门外晃悠的影子还没有要走的迹象，他便熄了灯，然后翻身上梁，铁剑条抱在怀里，没过多久，门被人轻轻推开。 一道身影刹那冲了进来，随后举剑往他的床上刺去。 那人刺了个空才发现中计，正要逃跑，但黎阳哪里会给他机会，三境武夫的体魄，只是瞬间便拿捏住了对方，生锈的铁剑条抵在对方脖子上，黎阳打了个响指，蜡烛点亮，这才发现眼前的人竟还穿着夜行衣，脑袋也被一块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你是谁？” 夜行人显然没想到会被发现，裸露在外的眼睛，射出怨毒的目光，似乎面前的少年，是他恨不得咬牙切齿也要扒了皮抽了筋的仇人那般，对方没有说话，抬手一招，手持一把举剑由上而下朝着黎阳斩了过去。 “剑客。” 黎阳吸了口凉气，扑面而来的切割之气，让他心头发毛，这是个高手。 黎阳不敢大意，运转周身灵力，铁剑条哗啦一转，暴涨的剑气弹开对方的举剑，顺势一脚将对方踹在地上，这里的异常很快引起了胡桃的注意，不等黎阳问话，彪悍的胡桃便直接以噬魂枪捅穿了中间的墙壁，出现在他面前。 等看见面前还有个蒙面人后，他大惊失色，问道：“怎么回事。” 黎阳皱眉道：“刺客，已经在外面监视我好久了。” 黎阳想起程谨严和风满楼还没回来，着急的道：“老程他们还没回来。” 胡桃反应过来，道：“肯定是遇到麻烦了。” 胡桃见刺客不说话，噬魂枪毫不犹豫的捅了下去，枪头的狗头张着血盆大口，一把咬在对方的鼻子上，痛得蒙面然惨叫不已：“最好老实交代，不然让你死无全尸。” 黎阳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夜行人没有给黎阳机会，身体一阵抽搐，竟死掉了。 又是个死士。 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他不惧暗中有人要对他不测，最烦的便是这类死士，让人防不胜防，还拿不到半点有用的信息。 胡桃用长枪挑开对方蒙在脑袋上的面巾，一张娇俏的少女脸庞出现在两人眼前。 看年纪充其量不过十七八岁，刚刚跨入炼气士的大门，连境界都不是太稳定，而且尸体上还残留一种诡异的气息，似乎服用了某种邪门的丹药。 胡桃见多识广，洗了洗鼻子，神色严峻，道：“她被人控制的，本身只是个凡人，但在药效的控制下勉强跻身一境，成为填海炼气士，你看，她胸口上的铃铛，就是控制她的东西。” 长枪一抖，顺势将对方衣服挑开，果不其然，当对方身体出现以后，黎阳骇然的发现，她的身体早就腐烂不堪了，刚才闻到的异味其实就是她身体腐烂的味道，看这模样，只怕是死了很长时间的了。 有人在控制尸体，而且还专门针对黎阳下手。 黎阳头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不由得心头大震，问道：“你认得出来是什么下的手吗？” 胡桃还未答话，少女尸体上的铃铛忽然爆炸开来，猛烈的火焰刹那将整个屋子吞噬，熊熊燃烧的大火，一刻也不停息，几乎是电光火石见便将整座明月坊给烧了起来。 胡桃带着黎阳快速离开明月坊，调至对面的楼顶，遥遥看去，面前奢华的明月坊主体，却在大火的焚烧下纹丝不动，细心的黎阳发现在大火的中央，有一道淡淡的光幕将火焰隔绝在外，看起来烧得猛烈，实际上并没有对这座建筑造成多大的伤害。 “辟火阵，这明月坊有点东西啊。” 明月坊发生大火，让里面的人一阵大呼小叫，好些衣衫不整的少女和一些男性宾客从里面跑了出来。 黎阳看到兔公站在门外，脸色阴沉，原本猥琐佝偻的小身板，忽然挺得笔直，他但手掐诀，天幕上空顿时凝聚一团阴云，随后水流如柱，冲刷之下将大火熄灭。 胡桃眯着眼睛，道：“好家伙，真是个好家伙，那兔公居然是筑基期的炼气士，了不得啊，真是了不得啊。” 难以想象，一个偏远的小镇，偶然有商队过来参加拍卖会才会热闹起来的小地方，竟然隐藏着这么一个厉害人物，且这个人物居然是一座花楼里面的兔公，那他的老板呢？又该是多么厉害。 黎阳感慨道：“难怪敢在这里举办拍卖会，看来他们是有底气，根本就不怕出现什么问题啊。” 胡桃不置可否，道：“那也不一定，明月坊一天内连续出现问题，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看看多难看，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黎阳吃惊的看着胡桃，难得听到这么一句懂事的话。 他本身就不想参加拍卖会，到这里也只是路过。 身边微风荡漾，两抹身影出现在他们身边，正是同住在一层客栈的缺大德和朝阳婉之。 缺大德看到被熄灭的大火道：“见鬼了，见鬼了，筑基期的炼气士在这里当兔公。” 刚说完，一支长剑从天空掉落，插在明月坊门前。 本来心情就不怎么样的兔公看到这一幕，暴跳如雷，身上灵光闪现，他昂首挺胸，夜幕之下，那双细长的丹凤眼犹如火焰，巡视着四周，随后纵身一跃，飞向黑暗之处。 “啧啧啧。”缺大德忍不住一阵感叹。 这里的动静瞒不住众人，刚才燃烧的大火几乎让小镇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一群士卒从远处街道跑了过来，黎阳看到了人群中的刘槟，而对方也看到了他，刘槟下意识的给黎阳做了个手势。 黎阳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凌厉的气息，不等他做出反应，整个人便像是被一座大山撞了似的，喷出一口鲜血，笔直砸向地面。 “黎阳。” 胡桃大惊失色，然后，那忽然出现的气息之猛烈，气势汹汹，在将黎阳震飞之后，连带着扫向屋顶上站立的三人。 “找死！” 第189章 强势镇压 缺大德拦在两女面前，抬手在身前画了个圆圈，头顶顿时浮现一座小鼎，小鼎垂下道道玄黄之气，将刚才的猛烈的气息挡在瓦面。 胡桃担心黎阳，身上红光一闪，背上出现火红色的蝴蝶翅膀，狂风之下，让她很快来到了黎阳身边，看着被重创到奄奄一息的黎阳，胡桃怒火中烧，她抱起黎阳就要折返回去想和暗中的人拼命。 还保留着意识的黎阳赶忙拉住胡桃的衣袖，然后摇了摇头，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不要去，有危险。” 胡桃气炸了，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打死啊？” 黎阳本来还有口气在，听到这句话，脑袋一栽歪，晕了。 胡桃一时间没了主意，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那道凶戾的气息绕开缺大德，直奔地上的黎阳和胡桃而来，看得出，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黎阳。 朝阳婉之赶忙说道：“表哥，快去帮他啊，愣着干啥。” 缺大德纵身越想地面，小鼎放大，垂下的光幕像是一只倒扣在地上的碗，将黎阳和胡桃同时庇护起来。 凌厉的气息化作漫天剑雨，不断撞在小鼎垂下来的玄黄之气上，肉眼可以看见光幕在承受撞击时几乎要扭曲变形了。 只能说暗中的敌人比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还要强大。 缺大德一咬牙，默念口诀，一道旋风自他脚下出现，然后无数道泛着青光的树叶开始上下飞舞，做完这一切后，他脸色变得苍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道：“亏大发了，压箱底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是吗？那看看能不能挡得住。” 四周传来一阵瘆人的声音，估摸不到方向，似自天上地下而来，随着树叶的出现，外面的气息更甚，而且还有节奏的攀升着威力，刚开始缺大德还不是很在意，有这树叶在，他敢保证只要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就没人能够破得了他的防御。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现实的残酷。 当徘徊在外面的气息达到一个顶点之后，竟然在众人的注意下，于虚空中凝聚出一口长长的光剑。 胡桃哪里认不住来这是什么，这不就是程谨严最拿手的虚空凝剑术吗？ 长剑赫然劈下。 长长的剑气将方圆十几米的建筑全部炸成粉碎，浓烟四起，遮天蔽日的灰尘挡住了实现。 朝阳婉之不在攻击的中心，但在这强大的波及之下，仍是被震得心神不稳，一口心血喷出，虚弱的从房顶掉落到地上。 浓烟还未散尽，但友谊把光剑在空中缓缓凝聚，而且威力比之刚才的还要强大，缺大德已经尽力了，他挡住了第一剑，但付出的代价很大，环绕小鼎四周的树叶全部炸裂，就连小鼎上都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纹，几乎就在破碎的边缘。 看到这一幕，缺大德倒吸了口气，道：“不行，我们要赶紧走。” 他摇摇晃晃的身体还没走出两步，迎面就往地上倒下，胡桃抱着黎阳，没来得及帮助，关键时刻一旁的朝阳婉之出现在缺大德身旁，把即将倒地的他扶了起来，缺大德面色潮红，道：“我的本命物，毁了。” 说完这句话，缺大德也昏死过去。 胡桃看着昏迷不醒的黎阳还有缺大德，内心动容，她怎么也没想到才见过几次的陌生人，居然会为了她和黎阳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可这就发生在眼前，仍是让她生出了一种不真实感。 朝阳婉之掐诀，周身光晕流转，灵气盎然，一道蓝色水雾将他们全部包裹了起来，随后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手段，带着他们出现在城外的一座废弃庭院内。 犹如斗转星移般，刚落地，朝阳婉之便开始虚弱起来，刚才施展的术法本不是她这个境界能够使用的，但为了保命只能强行催动。 两个少女看着两个陷入昏迷的男人，不知所措。 要命的是，此前一直想要击杀他们的气息就像是牛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胡桃和朝阳婉之刚刚把两个男人放在地上，庭院之外，便传来阵阵摄人心魄的呜呜声。 “想跑，没门，到我的地盘上还想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了？做梦去吧，哈哈哈。” 声音传进庭院内，让两女不约而同变了脸色。 隐藏在暗中的人，境界只在她们之上，不在她们之下。 胡桃倒提着噬魂枪，脸上浮现一抹决绝，看着地上还没有转醒迹象的黎阳，她道：“你在这里守着他们，我出去迎敌。” 朝阳婉之叹了口气，论战斗力，她不是胡桃的对手，而事实上这里也的确需要一个人留下来，不然只会死的更快。 胡桃走到庭院之外，长枪一甩，化作一头凶恶的火龙，火龙环绕胡桃四周，衬托得英姿飒爽，胡桃看着夜色，道：“有种就出来单挑，藏在暗处算什么英雄好汉，丢脸不。” “小女娃儿嘴上要记得，你爹爹没教过你为人处世要低调吗？这么高调出来是嫌弃自己活得不够久还是急着投胎？” 胡桃气炸了，道：“你姑奶奶帮别人超度的时候，你还在家里光着屁股玩泥巴呢，我往生堂的人，就没有窝囊死的，只有站着战斗到最后一刻。” “好。” 声音在四周环绕，随后，一团漩涡砸在胡桃不远处，漩涡当中电闪雷鸣，隐约可见一道形如枯槁的身影时隐时现。 胡桃鄙夷道：“还是藏头露尾，有种把脸拿出来让我看看。” “看看呗。” 一张人脸从漩涡当中飞了出来，还真只是一张人脸，哪怕胡桃身经百战，见过无数稀奇古怪的事，但这乌漆嘛黑的晚上，一张人脸飞在半空，还是让她忍不住头皮发麻，这是什么东西啊。 “看到了吧，好看不？” 原本面无表情的人脸，居然口吐人言，空洞的眼睛位置，冒出幽幽的绿光，让人看一眼便觉如坠冰窖。 火龙咆哮，长枪爆发的气势掀起一道无形的气墙，将人脸隔绝在外，胡桃神色冷漠，哪怕敌人比她强，可她也没有半点想要退缩的意思。 人脸继续开口道：“认识这两个人吗？” 说完，两个血葫芦从漩涡当中滚了出来。 第190章 碾压 胡桃定睛一看，两血葫芦正是许久不见回到明月坊的程谨严和风满楼，而且看起来，程谨严伤得更重。 人脸在空中浮浮沉沉，四周散发幽冷的气息，虽然在说话，可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始终不见其人，即便是有那个黑色漩涡存在，仍给人一种隔着十万八千里的不真实感。 一位堂堂正正的金丹地仙，竟在毫无征兆之下，受到如此重创。 胡桃焦急万分，抬手一挥，环绕在身体四周的火龙疯狂吸附到噬魂枪上，狗头也变得前所有为的大，血盆大口带着惊天煞气，直奔人脸所在之地。 她是往生堂的堂主，虽然没有金丹地仙的境界，但全力爆发之下，犹甚之而无不及。 人脸啧啧称奇，笑道：“往生堂也就这点本事了。” 他哈了口气，肉眼可见的白烟像是乌龟在空中缓慢爬行，然而，当这白烟接触到异变的狗头时，刹那间，狗头便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硕大的头颅也转瞬恢复了原状，而且脑袋上的毛发都烧干净了，光秃秃的，冒着阵阵肉香气。 胡桃从未碰到过如此棘手的存在，问题在于到现在她都无法摸清楚对方的境界。 但这么轻描淡写化解自己的全力一击，境界只在元婴地仙之上，恐怕已是天仙大能。 可这里只是个无人到来的小镇，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恐怖的存在？再说天仙大能能随意在人间动手吗？巡视天地的儒家圣人身在何方，这么强大的灵气波动，为什么到现在还迟迟不现身。 胡桃面容凝重，此刻已经成了死局，僵持下去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全军覆没，身死当场。 她不怕死， 可她不想这么窝囊的死去，实在不解恨，若是同境界之间厮杀，死了也就死了，那是死得其所，可这种高境界压人，着实太过于欺负人了。 胡桃深深吸了口气，噬魂枪上传来阵阵诡异的波动，而她身体也愈发的变得缥缈起来，犹如地府的气息逐渐在她眉心凝聚。 远远看去，胡桃身后有一双由火焰交织而成的巨大蝴蝶翅膀，周身气息开始急速下降，不似人间的气息混合着身上的火焰，让空气都有坍塌之象。 人脸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一切，一点都不害怕。 而后方的漩涡则电闪雷鸣，拿到虚无缥缈的身影也开始凝聚成为实体。 就在这时候，人脸飞了回去，贴在出现的身体上，漩涡塌陷，一个老者从中走了出来，他白发苍苍，手持拐杖，腰间穿着一串头颅，有人族的，有蛮族的，也有妖族的，细数下来竟有十个之多。 他桀桀一阵怪笑，摆弄着缠在腰上的头颅，很是得意的道：“知道这些都是谁吗？小姑娘，老夫跟你介绍介绍啊，人族两个圣人，一个大儒，妖族两个大圣一个大妖，蛮族两尊蛮神一尊古萨满祭祀，这最后一个嘛，想来你也听说过，是仙！” 此仙非彼仙。 古天庭塌陷后，人族破境成就的仙，并非先天之仙，也没有位列仙班并不受天道加持，后天修炼而成的往往因为夺天地之造化，反倒被天地大道排斥，一旦突破元婴地仙跻身天仙之境后，就得离开这座大天地，前往天外天，这也是为何诸多大能都隐世不出，或者干脆就待在各家的洞天福地当中的原因。 行走天下的大能，除却替天行道代替天地意志巡视天下的儒家圣人之外，明面上最强的境界，便是金丹地仙，元婴地仙都尤为少见。 胡桃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自己遇到了这么一个古老的变态。 她是真的被震惊到了，心里也升起了一股无力感，这到底是要多么倒霉，才能迎面撞在一个坚硬的铁板上啊。 老者得意的表情很是刺眼，胡桃心有不甘，可手上的噬魂枪却变得无比沉重，她耗尽全力似乎都拿不起来。 老者感慨道：“不错了不错了，天庭塌陷后，还有你这样的天才存在，放在老头子我那个年代，谁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有这样的成就啊？嗯，不对，我生下来就是先天仙人。” 胡桃：“……” 实在是太侮辱人了。 藏身在寺庙内的朝阳婉之听到外面传来的话，大气不敢喘，脸色苍白，地上昏迷的两人气息微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断气，她心急如焚而又无可奈何。 胡桃凄厉的笑道：“所以，这就是你以大欺小的理由？” 老者摇了摇头，道：“修行的境界用来干什么？追求长生？不好意思，我早就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了，若是高境界不能用来欺负小辈，那多没意思，你说是吧，让你见笑了，我啊，就是喜欢欺负人。” 说完，老者轻轻一跺脚， 刹那间，地动山摇， 四周高耸入云的大山竟被他直接缩小到了手里，掌心弹开，山头在手中起舞，这等威能，已经超越了胡桃对天仙的想象。 这人的境界，甚至有可能在天仙之上了。 天上地下，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古怪的变态，这天道意志还没察觉到吗？ “不要想着什么儒家圣人出手了，他不敢的，出现了还不得成为我腰间的战利品。” 一句话，将胡桃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完全击碎。 天幕上空，巡视而来的儒家圣人听到这句话，脸色阴晴不定，他身上气息难平，没错，对方说的是实话，即便他下去了，结果也只能是个死字。 可他，是代天巡逻的人族圣人啊。 云海重重，隔绝了世人的眼光，谁也不会想到，这里会出现这种境界的存在，哪怕是那位快要被吓破胆的儒家圣人。 这羞辱的话，分明就是说给他听的。 老者哈哈一笑，道；‘儒家圣人就在这云海之上，你看他下来不？’ 胡桃脸上完全失去血色，嘴角开始吐出血沫，无形的气息在缓缓加重，已经快要到承受不住的地步。 寺庙也在这压迫下划成齑粉，老者只是拿起手上缩小的大山轻轻一晃，天地便跟着一阵晃动。 朝阳婉之又惊又骇的看着对方，早已说不出话来。 实力悬殊如此之大，还怎么反抗？连圣人都要望而却步啊。 第191章 不仁 老者似乎戏耍够了，弹指一挥，被他强行拘拿在手中的山头迎风见长，然后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刚才还被夷为平地的大地，转眼间山水横流，美如画卷，他实力的强大，早已超脱了想象，弹指改天换地，这至少也是圣人手段。 当察觉到这点后，不论是胡桃还是朝阳婉之，都苦涩一笑，认命了。 除却死，也只能是死了。 胡桃转身回到朝阳婉之跟前，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黎阳，她蹲下身子，没来由的有些委屈：“我保护你这么久，也该是到头了，黎阳。” 她抚摸着黎阳的脸，指尖滑过，触及是阵阵冰凉，气若游丝，她狩魂者的双眼哪里看不出来，黎阳的神魂已经处于消散的边缘。 命运就是这么不公平。 可这事实也的确没有公平可言。 地处偏远的大地，突然出现的神秘老者，不仅将山水当做万物随意拿捏，还敢口出狂言震慑天上的儒家圣人不敢落地，试问人间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又有几人？ 老者嘿嘿笑着，摸着下巴，也没着急着下手。 旁边大黄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老者只是一眼便认出了眼前这条大土狗是什么东西，颇为意外的道：“穷奇竟然活下来了？邪门了，当年不是和狻猊争夺十大凶兽的位置被封印了吗？”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默默掐指推演天机，很快便豁然开朗，道：“原来如此，大劫之下，封印都松动了，难怪人族圣人足不出户，难怪大夏朝要不断发动战争，原来又是一次天地变革的时间到了啊。” 老者站在那，自顾自的走神， 胡桃没有看他，只是痴痴的看着面前要死要死的少年，哀莫大于心死，眼下还有什么比此刻更让人难受的呢。 当了那么久的狩魂者，现在要被别人狩魂，尽管这是一种侮辱，她胡桃也认了，死在这样的人手里，也不算丢人吧？师门是否要给她立下一座碑，刻上往生堂有史以来最年强的堂主胡桃的字样呢？ 生于某年，死于何月。 大概是这种悲愤，最终贯穿了她的全身，所以胡桃没有意识到，封印在她身上的地府枷锁开始松动。 往生堂之所以派胡桃下山，是因为这个神秘的组织内，有大能推演天机，算到了天地变化，也算到了胡桃的机缘就在黎阳身上，他们在下一盘大棋，变数便是黎阳和胡桃，能否坐镇地府，掌控地下幽冥，就看这个出生便带着地府某位帝君真灵的少女，能否重新找到消失在天地中的地位位置。 天有三十六重，地有十八层地狱。 胡桃啊胡桃。 朦朦胧胧的身影在胡桃身上出现，穿着古朴的宫装女人出现在人间，她头发披散在背上，鬓边有个小小的花环和发卡，温婉当中带着大气，端庄中又带着半点俏皮，尽管看不到脸庞，但就是站在那里的气势，都会让人不由自主膜拜的感觉。 云海之上，在那犹豫不决的儒家圣人察觉到这一幕后，再次变了脸色：“皇天在上！” 他喃喃说出这几个字，随后俯身就要往下冲去，谁都可以死，胡桃不能死。 就在即将要跨进云海时，身边却赫然出现一尊法相金身。 当这位儒家圣人看到金身的面容后，连忙拜道：“见过先生，先生万寿无疆。” 法相金身只是淡淡摇了摇头，也没有要下去的意思，就这么看着地上出现的景象，而后屈指一弹，天地悠然出现一个大如磨盘的文字。 这文字不是这个年代的产物，很古老，很厚重，当文字出现以后，天地四周鬼哭狼嚎，亿万漂浮在天地当中的真灵竟齐齐在虚空显化，然后开始叩拜。 这个字，叫土。 地上的老者也是第一次出现惊讶的目光，但脸上没有害怕的意思，笑道：“原来是你。” 胡桃身上的人影与从天上落下的文字融合之后，身体越发的凝实，而她身上的气息，也在这会儿变得越发的厚重起来。 “看在小妹的面上，能不能放了他们？” 人影轻声开口，但语气却毋庸置疑，有种一种无法拒绝的霸气之感。 谁能想到，这种恐怖的存在，其存在时间堪比古天庭之初，在见到这个老者后，会自称小妹。 云海之上的法相金身自始至终没有要去干预的意思，他过来的目的，就是将那个带有本命真灵的土字归还与对方，他看着面前惊魂未定的儒家圣人，道：“此间恩怨，并非人族所有，你不干涉是对的。” 儒家圣人满脸惭愧道：“先生，是学生害怕了。” 法相金身笑道：“你害怕也很正常，那么多年的苦修总不能下去白白送死，对我人族来说也是一种巨大的损失，能活下来面对今后出现的战争，才是你该有的贡献。” 一句话，不仅免除了这位儒家圣人的道心裂缝，还让对方重新找到了自身存在的方向。 儒家圣人心神动荡，深深一拜，道：“谢谢先生解惑。” “走吧，他们死不了。” 法相金身卷起儒家圣人，回到天幕之上，却再也没有将目光落在这里，只是看着下方繁星点点，一会儿刺眼，一会儿微弱的各种亮光，语重心长的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等替天行道又怎能做到面面俱到，世人的生死与他自身的命数有关，该死就的死，不该死的怎么也死不了，这亿万生灵，并非是我等必须关照的责任，你明白吗？” 儒家圣人似懂非懂。 法相金身微微一叹，又道：“这是生存规则，哪怕有礼圣以教化辅佐人间，也不能让所有人心存至善，我们已经尽力了。” …… 下方，老者容貌开始不断的扭曲变化，好像在做什么决定，而胡桃身上出现的身影也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黎阳背着天大的因果，她胡桃又何尝不是呢？ 老者犹豫道：“不是说老朽喜欢以大欺小，你的功德的确很大，按理说我不该将你斩杀才对，可是我这里出现，是被他引出来的，冥冥中告诉我现在就应该将他击杀才是，不然他会成为我的灾星。” 老者看着黎阳，眼神很冷。 宫装女人道：“前辈若是能放过他，有朝一日地府重新回到人间，许你一座地狱怎么样？” 老者双眼放光，道：“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 后面几个字尽管她说出来了，却没有人能够听得清，好像这天地不允许这几个字存在那样。 老者低头思考了一阵子，道：“可我因他而出，总不能就这么白白的回去，无数年来，我是第一次被这强烈的命数从沉睡中惊醒啊。” 第192章 羡慕嫉妒恨 宫装女子闻言，抬手一招，黎阳身上自魅虫那收过来的五帝钱，转瞬落入她的手中，她道：“以这五帝钱，买这几条命，前辈看如何？” 老者双眼发光，和正常人不一样的是，他只要一看见发光发亮的东西，本能的就想据为己有，天下之大，可自打古天庭崩塌以后，这种稀少的古神仙钱就绝版了，更别说这种凤毛麟角一样的五帝钱。 “给我……给我……” 老者急不可耐，眨眼便来到宫装女子身旁，抬手一伸，虚空中赫然出现一道巨大的龙影。 “前辈先答应我的条件，否则，我便将这五帝钱毁了，天地间只此一物，一旦没了，就彻底没了。” 老者着急道：“行行行，答应你还不行吗？快给我。” 宫装女子犹豫片刻，丢了过去。 老者小心翼翼的将五帝钱捧在手心，喜笑颜开，像是吃了蜜的小孩子，满脸的纯真，他收起五帝钱，脸色转变，冷笑道：“可是我现在要反悔了。” 宫装女子似乎早就意识到他会这么说，轻声道：“天地间的祖龙，竟是言而无信之辈。” 老者脸色大变：“你怎么识得我身份。” “前辈自以为能瞒天过海啊，你当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吗？那我这些年岂不是白混了。” 老者羞得满脸通红，只得瓮声瓮气道：“好，答应你，不反悔不反悔，不过我告诉你啊，小姑娘，就算你护着他也没有用，这少年身上的因果太大了，整个妖族的气运都压在他身上，即便这次侥幸活下来，也休想修成大道，这天地根本就容不下他。” 说到这，他目光落在胡桃身上，意味深长道：“这小姑娘尽管有你的一缕真灵，可现在和这少年纠缠得太深，只怕你也会受到牵连，当真天地出现大劫，你也难以独善其身。” 宫装女子轻声笑道：“他们自有他们的命数，我等就不要操心了。” 老者冷哼一声，收了五帝钱，他又将黎阳腰间装酒的紫金葫芦拿了下来，打开塞子便狠狠喝了几口，道：“真是好久，北镇的胡桃酿，天下一绝，可惜了那郦靖侯，明明有机会的，哎。” 这些隐藏在天地的大秘密，就这么从他口里随口说出。 宫装女子忽然问道：“前辈为何会隐藏于此地？这不应该啊。” 此时，空气已经凝固，光阴长河也在他们谈话之时陷入禁止状态，整个小镇的所有人，都被规则定在原地。 老者背负双手，道：“没办法，我想走也走不了，当年和一人族读书人打赌，结果读书了，对方让我在这天下坐镇人族一万年，现在才哪到哪啊，我愿赌服输，总不能当言而无信之辈，这个地方是古天庭的一缕碎片演化而出，里面有我龙族的一些东西，拿也拿不走，我也走不掉，只能留守此地了。” 对于古天庭塌陷那件事，宫装女子自是清楚不过了，听完此话，也不由深深一叹，每一次大劫降临，天地都会出现不可言的变化，即便是他们这种与天地同寿的存在，也有陨落的风险，比如古天庭的五方大帝，仙君，全在大劫之下飞灰湮灭，无人知晓他们在什么地方，反正自那惊鸿一剑过后，人族走向天地舞台。 如今的神灵，可都是受到人族册封了，哪还有飞升位列仙班一说。 宫装女子转身朝着胡桃身上走去，她爱怜的看着胡桃，这个带着她真灵转世的小女孩，身上所承载的因果难道不重吗？ 老者嘿嘿笑道：“你这算盘打的真好，是不是这样重生以后，就能得到这片天地的认可了？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告诉你，就算是我，也不能随意走动，否则会遭到天地意志打压的。” 宫装女子冷哼一声。 老者满脸的无趣，道：“放心吧，答应了你不杀他们，我会放他们离开的。” 宫装女子点了点头，回头之时，身影朦胧，语气虚无缥缈：“我曾见过祖凤和元凰。” 老者脸色大变，想要追问，但宫装女子压根就没给他机会，脸上带着奇怪的笑意，回到了胡桃体内。 老者神色阴晴不定，很想将胡桃掳走。 可他又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虽然可以随时反悔，但若真的到时候把这事情传出去了，那他也不用混了，根本脸皮去见那些隐藏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老友。 老者只得暗暗叹息，呢喃道：“沧海桑田，人间一粟，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老者抬手一挥，禁锢的光阴重新流转，朝阳婉之没有受到什么伤，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老者，脸色苍白。 谁知前一秒还要想把他们全部杀了的老头子，却脸色一变道：“放心吧，不杀你们了。” 他随手挥出三道灵光注入到昏迷的三人体内。 不一会儿，他们三便缓缓醒了过来，先是胡桃，胡桃起身便拿着噬魂枪想要动手。 老者道：“你打不过我，何故如此。” 胡桃凝声道：“那也要打过再说。” 黎阳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老者，身上有种奇怪的气机在牵引着他，刚要说话，对方便连忙打断道：“你不要和我说话，你和妖族的事情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深知二人一旦有所关联，虚无缥缈的大因果便会将他牵连其中，想要破解因果的办法便是将对方击杀，然而大因果之下，估计是很难杀的，比如刚才他要下死手时，意外惊醒了胡桃体内的某个大能真灵，若这次在动手，也会有意外应运而生。 因果便是如此，哪怕是到了他这个境界，也捉摸不透，只能尽量避免，好在大劫之下少受点苦。 黎阳运转体内的灵气，发现伤势已经全部恢复，中途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下意识的以为是这老头救的自己，刚才本是想感谢的，但见胡桃对对方怒目而视，便又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来。 老者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对出手吗？” 明明说好了不要说话，现在却又主动询问，翻脸比翻书还快，黎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胡桃替他说道：“因为他比你长得帅，比你长得好看，比你长得年轻，你就是羡慕嫉妒恨。” 老者：“……” 黎阳：“……” 缺大德：“……” 朝阳婉之：“……” 第193章 大因果 “那也要看看我手里的枪，答不答应让你说这话了。”胡桃怒目而视，灵气暴动，一双翅膀卷起尘埃，化作一道漫天飞舞的火龙。 老者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下一刻，漫天火焰被冻结在半空。 龙？ 不论你是什么龙，老子都是你的祖宗。 老者一步步朝着黎阳走去，无形的压力化作看不见的气场，压得黎阳说不话来，当他走到胡桃身边时，道：“就凭你的噬魂枪，还想杀了我？就算你成就天仙，也不是我的对手，明白吗，小姑娘。” 胡桃身体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珠子转来转去。 老者从她身边迈过，走到黎阳跟前，道：“你不死，这天下会有很多人因你而死。” 黎阳心头震动，无言以对，他知道身上到底背负着什么，妖魔道下答应的事他从未忘记。 黎阳抬头看着天上。 老者也跟着仰起头：“九天之上的那个大圣是吧？他是个人物，那又如何？不也被压在那里动弹不得？你想救他，那你知道要怎么去救吗？” 老者一句话，点出黎阳身上最大的秘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老者，眼里全是不可思议之色，此事除却刘知夏和山海主，他从未对任何一个人提起过，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到底是谁？ 老者悠然笑道：“你身上的因果，别人看不出来，但休要瞒过我的眼睛，从你踏进这个地方开始，我便注意到你了，本来不想杀你，但是嘛，你要是活着，死的人就会更多，当年我答应过一个读书人，镇守人族一万年，所以我必须杀了你。” 黎阳抬起头，目光变得诡异。 老者哈哈一笑，轻轻拍了他的肩膀，又道：“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其实我也想看看，这天下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如果说古天庭时代的天下，是血雨腥风，是没有礼节的以大欺小，那么现在大夏朝又会做出怎样的成绩？当年他说让我多看看，可我看了这么多年，看到的只是失望，积重难返，想要真正破解大劫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人心啊。” 老者留下这句话，身体忽然变得佝偻起来，也渐渐变得透明。 “我不杀你，但你也不要想着从我身上拿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留下这句话，老者原地消失。 云海之上。 金身法相和儒家圣人面面相觑，但下一刻，白发苍苍的老者便转眼出现在他们眼前，儒家圣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倒是那尊金身法相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叫了声老前辈。 儒家圣人心头狂震，这位金身法相的来历，在他还不是儒家圣人只是一个小屁孩的时候，就已经是当时鼎鼎有名的圣人了。 “你看看，这天下是你想象中的天下吗？” 金身法相不卑不亢的道：“希望老前辈能够多给这座人间一点时间。” 老者背负双手陷入沉思。 当年的对话依稀还在耳边响起，如今那位读书人早就高高在上了，可他承诺的人间，到现在也还是乌烟瘴气，要不然大劫怎么来临得如此之快？ 三座天下应运而生，古天庭的真灵各自为主，各选阵营，不论是谁，都想在这大劫中实现逆风翻盘。 他他叹了一口气，道：“需要多久的时间？” 金身法相严肃道：“十年。” 老者哈哈一笑：“你当真？” 金身法相道：“当真。” 老者看向旁边畏首畏尾的儒家圣人，嘲笑道：“既然是生人，承担着巡视天下的责任，为何在我出现时不敢下来？嗯？你失职。” 话出口后，面前的儒家圣人顿时喷出一口鲜血，眼神黯淡，圣人之位被他一言给剥夺，通天的修为也在这言出法随之下，跌境到元婴地仙。 “前段时间陨落的那位圣人，我可以称他为真正的人族先贤，至少，他在面对强敌之时，没有退却，可是你呢？你明知不敌便不敢到来，何以对得起这两个字？” 一字一句，字字珠玑，让这位跌落境界的老人脸色苍白，脑海旋转的那颗璀璨文胆，咔的一下出现裂纹。 “道心不稳，妄称圣人，我看你还是回去多读几年书吧。” 站在旁边的金身法相始终没有出言制止，就看着身边的儒家弟子被对方剥夺了圣人之位，修为暴跌，尽管这让人族又少了一个顶级战斗力，可他却觉得这句话没有错，礼圣一生追求一个礼字，可门下弟子，却出了贪生怕死之辈。 这时候，老人脸上出现凝重之色，道：“三座天下已经成型，你们有何打算？” 金身法相道：“此事由人族大夏人皇决定，我们不插手也不干预。” “好一个不干预，呵呵。” 老者落下云头，隐没在大地当中。 金身法相看着面前还没有回过神来跌境的弟子，叹了口气，大袖一卷，消失在天地当中。 …… 云海之下，缺大德上下摸索自己的身体，许久过后才长舒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没有缺少零部挂件。” 正在庆幸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怒吼，缺大德回头，见到朝阳婉之变大的拳头，呼啦一下便砸到了脸上。 他惨叫一声飞出老远：“表妹，你干什么呢？我哪里惹你了。” 朝阳婉之眼里含着笑意，但表情却相当冷漠，她生气对方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明明有机会逃跑的。 缺大德从地上爬起来，擦掉鼻尖的血，走到黎阳跟前，勾肩搭背道：“现在我们也是同生共死的队友了，你要是不嫌弃，咱们当个兄弟，结拜一下呗？” 黎阳不想因为自身因果牵连到无辜人，特别是经过刚才和老者的一番对话以后。 缺大德不在意的道：“那老头子瞎说八道呢，因果这东西虚无缥缈的，我是不信的，咱们不用信过去和未来，做好现在才是最好的。” 黎阳心头一震。 胡桃倒提着噬魂枪，道：“那你还没问我同不同意呢？” 缺大德腰板一挺，正色道：“小妹。” 黎阳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缺大德又不是傻子，现在哪里还看不出来，他笑眯眯的道：“北镇黎阳，店小二一个，也是当朝驸马爷嘛，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认出来了。” 第194章 携手同行 胡桃切了一声，这家伙隐藏得够深，难怪能理直气壮的和他们拼桌，并恬不知耻的吃他们的饭菜。 又是一个多事之秋啊。 黎阳望着夜幕下的深沉，本该是他束冠成年的日子，却演变成了又一次差点死亡的局面。 缺大德冲着朝阳婉之使了个眼色，后者不明所以，但缺大德拦着她的肩膀便往小镇走去，只有风声在回荡一句不解风情的话：“人家小两口亲亲我我，我们在这里当什么观众呢，没看到他那个贴身保镖和牛皮糖小王八犊子都悄咪咪的走了吗？” 是的， 程谨严一句废话也没说，带着风满楼回到了小镇。 所以这里，只有黎阳，只有胡桃，还有一条狗。 狗不狗的不重要，反正它不懂。 大黄狗无精打采的趴在地上，百无聊赖的刨坑，想把里面的老鼠刨出来陪自己玩玩。 于是， 它在小小的土地里挖呀挖呀挖，挖出大大的一只老鼠啊陪自己玩游戏。 黎阳心情有些沉闷，也许是背负的因果，让他有点绝望，不是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这次无非在人多的地方稍微停留了一阵子，便遇到这样的事，那要是在更远更大的地方呢？到时候又会因为他的因果而牵连出什么呢？ 他看着站在另一端的胡桃，努了努嘴，道：“要不你回去吧？” 胡桃吹着脑袋嗯了一声，但转眼便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怒不可遏道：“什么意思，要赶我走了呗？” 黎阳苦笑道：“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黎阳被问得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修起闭口禅，他知道现在不论说什么话，都不符合时宜。 大黄狗见黎阳被打，冲着胡桃龇牙，到最的老鼠便跑回了洞里，大黄狗微微一愣，随后勃然大怒，连你这个小东西也想戏耍本狗爷？ 大黄狗继续刨坑，不大一会儿便将地面刨出一个大坑，大半个脑袋都塞在地里，只留下一个屁股在外面翘着。 胡桃忍着心里的怒火，问道：“我要是走了，婢儿怎么办？镇魂棺现在可不再我手里。” 黎阳叹了口气，胡桃因为他已经付出了许多，甚至已经偏离了往生堂存在的宗旨，不惜以自己大道为代价，也要逆天改命，保住一个本该死去的孩子。 “黎阳。” 黎阳望着他、 夜色下，明眸皓齿，两个身影渐渐靠的很近。 胡桃呵呵一笑，伸出指头点在他胸上。 而这一刻，一股异样的感情也在黎阳心间弥漫，但很快，便被气海散发出来的冰冷给封在内心最深处。 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条件去谈情说爱，去向一个女孩许诺？意外和他有了肌肤之亲的黎朝三公主，在他因果的牵连下，肉身兵解，成为他的气海神只，黎阳想到这，猛然回过神来，看着面前情深意切的少女，他忍着心里的痛楚，神色变得冰冷，只是在重新面对胡桃的时候，又像是挂上了一阵天真无邪而又人畜无害的笑容来。 胡桃终究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她很心疼对方。 一个本享受人间烟火气的少年，却不得不放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安逸生活，背着剑踏上一条随时可能走向深渊的路。 还有什么比这种更痛苦的呢？ 无法过自己的日子，每走一步，都步步艰难。 胡桃调整好心态，走过来，她现在只比黎阳高出一点点了，再过几年，黎阳就会超过她，趁着现在还有身高的优势，她佯装成大姐大的派头，一条胳膊搭在黎阳的肩膀上，她感受到了这个少年有片刻的僵硬，心里微微一痛，强颜欢笑道：“我们，难道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嗯，至少也算是兄弟，这么远的路都走过来了，你却要让我走，舍得吗？忍得下心吗？” 黎阳哪里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 胡桃安慰道：“你说要看多人看多少事，走多远，我们才会分开啊，至少现在，我们应该携手同行。” 很难想象，一向大大咧咧的往生堂堂主胡桃，会忽然说出这么温柔的话。 黎阳鼻尖发酸。 他的朋友不多。 天云上同甘共苦出生入死的那群人，只能是点头之交，要真说能生死与共，也只是在特殊环境下。 胡桃，算是他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这么多次生死危机，不离不弃，仍然和他并肩战斗。 黎阳只能将这份感动深深的埋在心里，他欠下的太多，无以为报，也无法回报。 翅膀在摇曳，狂风顿起，但吹在黎阳身上，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和舒适。 是呢。 还是坦然面对吧，正如刚才缺大德说的那样，谁也不晓得明天会发生什么，还不如好好珍惜眼前人，以及，这份还没有出现变化的感情。 心里的包袱忽然就变得不沉重了，胡桃挑衅道：“抱紧了。” 黎阳嗯了一声，环住胡桃的腰，可能是往上放了一点，便感受传达到肌肤上的柔软，胡桃应该是想惩罚他，于是脚步一踏，翅膀煽动之下，整个人离地而起，像是破空的弦，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小镇赶去。 路上的缺大德被狂风追得吃了一鼻子的灰尘，等抬头看到是那一抹火焰后，疑惑道：“这么快？不应该啊，好歹还是三境武夫不是？” 朝阳婉之疑惑的问道：“什么这么快？” 缺大德连忙打个哈哈道：“我是说他们的速度，简直离谱，人家都能飞着走，我们只能踩着路，哎，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朝阳婉之安慰道：“你修行的那门功法难道不能御空？” 缺大德笑容僵在脸上，却在此时，身边又有一道黄色闪电擦着他的身体疾驰而过，速度太快，带着缺大德在原地转了个圈。 正是在地上追胡桃的大黄狗。 缺大德脸色变得很难看，被人欺负也就罢了，一条狗也要欺负自己，简直岂有此理，他拉着朝阳婉之，轻声道：“等这事儿结束了，我就是你的翅膀。” 朝阳婉之轻轻嗯了一声，脸上升起淡淡的红晕。 这场拍卖，有一块石头对大夏很重要，关乎到即将开战的胜利走向，他是带着秘密任务过来的，不容出现闪失。 众人回到小镇时，兔公正在焦急的叫人收拾面前的一地狼藉，见到去而复还的黎阳，心头大喜，贵客还在，他差点就要以为明月坊的口碑就要保不住了。 黎阳满脸的疲倦，胡桃傲然道：“找个地儿啊，没看到他累了？” 第195章 遇故知 兔公听完，更是喜不自胜，贵客还在，他就还能活着。 缺大德和朝阳婉之也从街道尽头走了过来，奇怪的是，缺大德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一瘸一拐的，像是受了伤，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已经好了才对。 风满楼关切的看着黎阳，后者只是笑着对他摇摇头。 程谨严道：“有杀气，这个小镇的人并没这么简单。” 黎阳想起守城士卒刘槟给他的盒子，一直想找机会打开，但却总被意外打断，他下定决心，不论怎样，也要找个地方把盒子打开，只有这样，才能验证心头的猜测。 兔公将众人安排到明月坊后面的客栈。 虽然不是挂的明月坊的牌子，但这客栈和明月坊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此刻，客栈内，挤满了四面八方过来的外地人，有商队，有儒雅的读书人，也有一些远道而来的散修，黎阳等人过来明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 找了个偏僻的位置，纷纷落座。 黎阳一心都牵挂着盒子，所以没心情吃饭，他找了个借口，说头很痛，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胡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双美目异色连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阳把门关好，为了不让有其他人靠近，他还特地带上了大黄狗，有它来看门，是最保险不过的了，不论是谁想要靠近这里的，都得先过了穷奇这一关才行。 黎阳将盒子从手环中拿了出来，这才发现，被他看得很重的五帝钱，竟然不在了，他不知道胡桃身上出现的神灵将他的五帝钱用来买命了，还以为这是王座男子的手段，黎阳撇嘴说了声小气。 将这件事情放在脑后，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打开。 入目之下，黄光翻动，一张羊皮卷赫然躺在其中，羊皮卷只是残缺的一部分，但仍然能看到上边勾勒出的模糊线条，黎阳正要打开堪舆图和羊皮卷上的线条对照，却不知道何时，原本紧闭的窗台上，居然多出一个背剑且带着黑面纱的男子来。 那人背靠窗沿，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拱起来，微风吹过，他竖起来的头发随风而动，男子手里有个酒葫芦，他老气横秋的道：“建议你不要拿出堪舆图，不然今晚注定夜难眠，你信不信？” 这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不仅躲避了穷奇，还能人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窗台上，甚至窗户是什么时候打开的黎阳都不知道。 男子背着一把大剑，靠在窗沿上有些不自在，便转了个身，将后辈留在外面，正面看向黎阳，又道：“听我的，没错。” 黎阳以极快的速度将盒子里的羊皮卷收进了手镯，现在对不对照意义也不大，因为里面的羊皮卷，已经印证了黎阳的猜测，看来这座小镇果然不像是表面那么简单，包括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因为，黎阳第一次进城的时候，就知道刘槟是个炼气士，而且境界很高，至少也堪比程谨严，但他不明白的是，这样一个大人物，为何会屈居于此，甘愿当一个不起眼，拿着微薄薪水的守城士卒。 但他又为什么能和刘槟取得联系呢？其实也只能说是巧合或者是缘分了。 刘槟腰间挂着一块牌子，牌子正巧和刘知夏有关，当时黎阳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和刘槟悄悄说了几句话，谁曾想得到的答案令他心头再也平静不下来，翻天覆地。 刘槟送这个盒子过来，也是为了打消黎阳对他的此猜疑。 这一切做得天衣无缝，所以并没有人发现，哪怕一直紧跟着他的程谨严和胡桃，都没察觉到黎阳什么时候和那刘槟有了联系。 黎阳将手放在铁剑条上，忌惮的看着坐在窗台上的男子，接二连三出现的人，他不认为这接二连三出现的怪事都与自己有关。 男子笑嘻嘻道：“不用紧张，我不是来抢东西的。” 黎阳凝声问道：“你怎么证明？” 男子傲气十足道：“我要是真的来抢东西，你以为就你这二境的修为能挡得住我？何况刚才要不是我提醒你，现在这客栈，只怕是早就乱套了呢。” 黎阳歪着脑袋，目光死死的盯着对方，道：“那可未必”。 男子从窗台一跃而下，走到黎阳跟前，诡异的是，这么大的动静，守在门口的大黄狗却浑然不觉，大黄狗并没有睡觉，而是警惕的看着四周，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这间房子，已经被面前的男子控制。 男子打了个响指。 四周景物顿时一变，原本温馨的房间四周竖起四根金色的柱子，每根柱子上都缠绕着一头五爪金龙。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黎阳心里狠狠一震。 男子赫然撤下面上的黑色面纱，等看清楚那张脸后，黎阳原本忌惮的心情顿时松了一口气，神色也变得恭敬，道：“黎阳见过陆一道长，许久不见，道长过得可好？” 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敢会在这里和替天走出归墟死海的水桥寺陆一道长相遇。 后者将葫芦放在桌上，道：“不怎么样，差点死了。” 大概是太过于熟悉，又加上对方曾经救过他的命，所以黎阳心里并没有防范，他坐在陆一道长的对面，疑惑的问道：“陆道长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看陆一这一身的打扮，就知道他最近的日子过得很不好，要不然这么一个大修士，为何面上会有一股难掩的疲惫？ 陆一也没有瞒着他，道：“回来之后，奉命调查一件事，一路追随线索过来，屁股还没坐稳呢，那明月坊就被一场大火吞没，本来还想让你请我喝酒的……” 他叹了口气。 始终没有将遇到的麻烦事说出来。 见他不说，黎阳也不好发问，只能坐在那安安静静的看着对方。 回来的陆一和归墟死海的陆一，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大概是这个正主的魂魄已经完整，所以给黎阳带来了一种陌生感。 陆一却又是笑道：“不用担心什么，我到这里来，其实就是专程来找你的。” 第196章 借东西 这下，把黎阳都给说懵了，找我的？找我做什么？ 这天下之大，想找个就这么随随便便就找到了吗？铁王座那男子给他的手环，不是能屏蔽天机吗？那现在出现的陆一道长又该怎么解释？ 见他不解的表情，陆一只得开始施法，刹那之间，原本沉寂的铁剑条忽然发出一阵亮光：“我和一阳在你的剑上加了点东西，为的就是出来能够在大天下找到你，你小子也是，平日里不多检查检查，现在长教训了吧？” 黎阳一阵汗颜，这把剑还能被别人施加手段？莫不也是一把假的剑，大概是心有灵犀，在感受到黎阳怀疑的时候，铁剑条一阵颤鸣，然后从他手里挣脱开来掉落在地上，黎阳刚要伸手去捡，剑条身上便出现一股强大的剑气，将他的手震得血肉模糊。 这点伤对三境武夫的体魄造不成实质上的伤害，但是疼啊。 陆一递给黎阳一颗丹药，道：“先吃了它，可以恢复伤势的。” 黎阳嗯了一声。 陆一和一阳救过他的命，对于面前这两人，他是打心里信任的，让他感到震惊的是，残魂回归本身以后的陆一，修为竟然这般恐怖，要知道当时在水桥寺的他，可没有现在这么强大。 陆一问道：“一阳那老和尚走了吗？” 归墟死海坠落以后，在山海之外演化出妖族天下，水桥寺作为南国的本土寺庙，自然没法迁移，但如果一阳铁心要走的话，谁也拦不住他，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他本身就想留在那个地方。 陆一叹了口气，而后又嘿嘿笑道：“是不是我们下次见到他，可以叫他妖僧？或者妖和尚？” 黎阳听后，一脸的忍俊不禁，现在的陆一比在水桥寺更有趣，见黎阳憋笑的表情，陆一反而严肃了起来，他收起房间里的阵法，但还是用一道封印，将这里隔绝，这一手出神入化的手段，少说也得是元婴地仙或是以上。 陆一道：“大夏要开战了。” 黎阳大概知道一些，要不然在璃月城，就不会出现蛮族卧底了，当时可谓是九死一生，整个璃月城都差点葬身在蛮族大祭司手中，要不是关键时刻出现一位法圣的金身法相，怕是现在的黎阳坟头草都要几米高了。 陆一补充道：“你可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夏是对两座天下同时宣战。” 黎阳吃了一惊，问道：“妖族天下和蛮族天下？” 陆一点了点头，道：“是的，现在大夏已经发出了征兵令，同时各大山上宗门也派出了无数弟子前往，为的就是在那两座天下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将其一举歼灭。” 蛮族天下黎阳没去过，也不了解，说以谈不上什么感情，但是妖族天下，说实在的，他多少都有感情，因为里面的人并非纯粹的妖族，只是在归墟死海坠落以后，才演变成了妖族天下，令他们变成了妖民而已。 真正意义上的妖族，又有几个呢？黎朝皇族？ 黎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番话，曦遥可能也听到了，却并没有什么反应，陆一又道：“其中一支部队就要从这里经过，领兵的是当朝太子爷，还有一位书山的大儒覆跟随，这不像是局部上的战争，战火一起，整个天下都将陷入动荡之中，山上宗门也不能独善其身，所以这次奉命出来找你，实际上是想借你一样东西。” 黎阳眉毛一挑，借东西？自己身上有什么可借的，我就是个穷小子，唯一值钱的五帝钱都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陆一神色有些尴尬，道：“至于到底是什么，暂时还不能说。” 黎阳彻底无语了。 这道长性格竟然变了这么多，让他有种不忍的感觉了，虽然话多了，脾气也更平易近人了，然而语气却让他心里生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大概是自觉自己的话语有点过分，陆一换了个语气，唉声叹气道：“你小子，什么眼神看我啊，我又不吃了你。” 黎阳脸色一红。 陆一道：“说起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黎阳重新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着他。 陆一轻声道：“郦靖侯有消息了，我从其他地方打探来的，他没有死，现在就处于蛮族天下和人族天下的夹缝当中，活着呢。” 黎阳心头震撼，作为北镇百姓眼里的战神，郦靖侯的生死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相较于远在天边的大夏皇帝，坐镇北原的郦靖侯便是他们眼里的天，此刻得知郦靖侯还活着，黎阳也是打心里感到高兴。 却在此时，陆一的一番话，又给黎阳浇了一盆凉水：“圣上召集各路山上神仙前往那个夹缝，击杀郦靖侯。” 黎阳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脱口道：“这不可能，郦靖侯坐镇北原无数年，让蛮族不敢来犯我大夏土地一步，大夏不应该这么对他。” 陆一苦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之所以这么做，全是因为国师的原因，国师说郦靖侯带着三十万铁骑投靠了蛮族，背叛了我们大夏朝。” 黎阳一阵冷笑，郦靖侯这三个字，在北原百姓的心里有着很重要的分量，此刻得知崇拜的战神被人污蔑，黎阳差点就绷不住了，道：“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知道，陆一，一样，刘知夏，还有程谨严，都和郦靖侯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 陆一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道：“所以来找你借东西，就是为了证明我啊，哎，我也是够惨的，神魂回归，修为暴涨，还想去找刘知夏好好喝上两杯酒，结果你猜怎么着？听说那家伙被禁足了，不能随意走出书山，这也就罢了，当大夏决定对蛮族和妖族宣战时，一切与郦靖侯有关系的人都被打上了嫌疑犯的标签，要接受调查。” “我掌柜也被调查了吗？” “那可不，还在刑部呢。” 黎阳脸色骤变，他实在不相信自己的掌柜会违背人族天下，他争辩道：“我老板不会这么做。” 陆一道：“那你觉得我呢？” 黎阳问道：“所以你找我是要借什么？就是想证明你的身份吗？你说我老板还在大夏刑部，我是他的店小二，那我现在也是嫌疑人，你找我也没什么意义啊。” 陆一说的口干舌燥，倒了一杯免费的茶水。 黎阳眼睛一瞥，道：“这个是妖花钱的。” 第197章 大妖 “你小子这么有钱，还差这点？”陆一可是记得很清楚，黎阳身上有古神仙钱，想到这他便羡慕不已，即使是他自己，身上也没多少，而且还是神魂回归让修为暴涨以后，才得到了一些。 当然，陆一是不会抢他黎阳东西的。 陆一喝了口水，急躁的心情才稍微好了点，他好奇的问道：“曦遥呢？” 黎阳的气势刹那变冷，陆一悠悠一笑：“好，挺好。” 黎阳再度睁开眼睛，曦遥已经回归气海，他和曦遥有一份契约，但这契约的内容很重要，他不能轻易说出来。 两人一番谈话，已经到了深夜，陆一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逛逛，这座小镇上有妖气，只怕是有个大妖在附近，你要随时小心。” 黎阳嗯了一声，陆一离开后便收了结界，这时黎阳才看到匍匐在外面的穷奇一直在撞门，他打开门，大黄狗噗嗤一下冲了进来，龇牙咧嘴，冲着四周仔细打量着，等察觉到没什么异常，这才起身走到屋外。 黎阳蹲在大黄狗的身边，摸着它的脑袋，意难平。 原来天下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原来这个世界根本就不会承平，哪怕有大夏坐镇掌管人间，哪怕有书山教导世人，真正的战斗还没打起来，高高在上的元婴地仙便不受控制的平凡出没在人间，受苦的不是百姓还是什么呢？ 他听说过大夏国师的名号，也知道自家老板曾经就是大夏的前任国师，黎阳吸了口气，暗暗捏紧拳头，他现在身处漩涡却又无可奈何，力量太小，什么也做不到，而且婢儿现在还封印在镇魂棺内，他必须要去天之涯，找到那个东西接触婢儿身上的危机，否则，他没有脸面去见刘知夏，去告诉他，自己守护好了家人。 旭日，一早，还没睁开眼睛，黎阳便感受到眼前有一道人的影子在晃动，还在半清醒状态，他便将手放在了体铁剑条上，谁曾想那人影忽然坐在他的床头，比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趴在他耳边悄悄的道：“有人在跟踪你。”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声音，正是一早醒过来的胡桃。 其实昨晚胡桃根本没睡，心绪难平的她一直望着黎阳的房间，本以为对方也会和她心情一样，她甚至还想着等再晚一点，就偷偷跑过来的，可惜守在门外的大黄狗不给她机会，都这么熟悉了，还总是针对她，这点让胡桃很是愤愤不平。 可能胡桃自己并未察觉，她背在背上的长枪，那颗狗头对大黄狗造成了心理阴影，虽然穷奇是古代十大凶兽之一，但现在毕竟是幼年期，还没有长大到完全体，加上现在化身一条土狗，却看到自己的同胞被人割下了脑袋插在长枪上，这不论是谁看了都受不了吧？大黄狗没忍住咬她都是不错的了。 黎阳坐起身子，脑袋还在回味和陆一的谈话，此刻胡桃说有人在跟踪他，顿时让他惊出一声冷汗，黎阳哭笑不得道：“难不成这天下都是围着我转的？怎么到哪里都有人跟踪我啊，要不然就是要杀我。” 胡桃听后，心情很难受，她抿着嘴唇，差点就把一些秘密说了出来，但看向黎阳后，目光顿时变得纠结，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如果黎阳能再强一些，如果他是金丹地仙的境界，或许，还能稍微告诉他一点吧，胡桃这么想着。 胡桃点了点头，笑眯眯道：“谁让你是万人迷呢？” 黎阳一阵恶寒。 胡桃低声道：“那个刘槟，昨天晚上一直在客栈外面徘徊，而且还找店里的老板询问过你的房间，我怀疑他对你不测，你要小心点。” 原来是他，黎阳松了口气，他和刘槟的关系非同寻常，后者驻守在这里似乎也背负着什么重要的任务，如果是他来找自己的话，说明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之所以不敢明目张胆的过来，估计也是碍于身份的缘故。 想了想，黎阳便道：“我去找找他。” 胡桃吃惊道：“你有没有搞错，这个节骨眼还出去？找死啊？” 话语刚落，原本大亮的天色忽然变得一片漆黑，随后一股厚重的腥风吹向四方，大地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看着桌上被震落在地上的一些杯具，黎阳和胡桃对视一眼，纷纷运转灵气，准备应对意外的发生。 此刻，若是从天上往地下看，就会发现有一头庞然大物盘在整个小镇上，它巨大的躯体像是一座大山，将小镇完全包围，身体最高处隐没在云海当中，无人能看到其中的真容。 程谨严和风满楼同时走了进来，面色凝重，程谨严道：“是妖。” 缺大德刚刚走到门外，听到妖这个字，一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焦急的问道：“什么妖？你认识吗？” 朝阳婉之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表哥。 与此同时，小镇之外，一支毛笔从天上落下，仙风道骨的陆一默默掐动法决，掉下来的毛笔骤然变小，成为一道流光激射到云海深处。 陆一很惊讶，这大妖竟然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出现真身，就不怕天上的儒家圣人看到吗？ 正纳闷之际，云海震荡，他面色一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支破空而去的毛笔冲天上掉了下来，光泽黯淡，隐约可以看到笔杆子上有细微的裂缝，陆一看到这心里一阵肉疼，这是他的本命物，攻防一体，笔杆上刻着一个古老的文字，他能走到今天，多少都与这支笔有关，因为，那笔杆上唯一的文字，是“判！”字。 虽然毛笔掉了下来，但是厚重的云海却被破开一个巨大的窟窿，白昼穿过黑漆漆的云层照在地上的某个地方，陆一看到了那大如山岳的巍峨身躯，他心下一横，施展术法，身体变得高如山岳，元婴手段显露无疑。 “我不管你是何方妖孽，如果想要在这里干坏事儿，我陆一第一个不同意。” 云海上的头颅吐了吐蛇杏子，两只眼睛通红，宛如高高挂在天穹上的大红灯笼，只是看一眼便让人心悸。 “嘶——” 第198章 来之天下可风流 “嘶你个大头鬼。” 陆一破口大骂，可能一阳和尚都没见过陆一还有这样剽悍的一面，但想想也不奇怪，陆一在水桥寺的时候，就没少主动去惹黎朝，虽然是个修道的和尚，身上却带着一股子的古风侠义，嗯，或者说用江湖草莽气更合适。 眼见围绕小镇的大妖不依不饶，陆一也怒了，凝空而起，身上飞出数道金光，全是他这些年淬炼的法宝。 陆一道上之高，远比表面看起来更身后。 此刻法宝尽数出击，四周更有滚滚雷霆不断落下，打得那头大妖嗷嗷直叫，终于，大妖退却了，盘踞在云海上的真身狠狠的盯了陆一一眼，大有我记住你了的意思。 陆一哪里容得下别人挑衅？在水桥寺都是他主动挑衅别人的，哎呀这暴脾气，不能忍，他一步跨入云海，身上灵气暴动，下一刻，挥手斩向大妖的脑袋。 轰隆！ 地动山摇的猛烈震荡，大妖于惨叫声中烟消云散，黑雾散去，大地重现光明，李阳等人刚刚探出脑袋，便见到一块薄如蝉翼的透明物体从天行落了下来，好巧不巧的就掉在他面前，这透明物体看起来犹如鹅毛一样轻，实际上重大千金，落地之后使得地面猛地一晃荡，砸出一个深坑。 陆一出现在黎阳跟前，笑道：“送你当见面礼。” 缺大德和朝阳婉之心头震撼，赶忙行了一个礼道：“见过陆一叔叔。” 陆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定睛一看，好嘛，居然还有熟人，他乐呵呵的看着缺大德和朝阳婉之，故作长辈姿态，随后又绷不住了，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度蜜月？” 一番话顿时让朝阳婉之红了脸，缺大德却浑然不在意的将手搭在朝阳婉之肩上，道：“也不算，但也算。” 后面一句还没说出来，腰间软肉便被一双纤纤小手揪住，缺大德痛得龇牙咧嘴，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陆一随后看向程谨严，笑道：“别来无恙，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 程谨严没说话，两人严格来说算是世仇了，还在黎朝当藩王时，若非水桥寺的陆一和一阳联合天云山山神和水神娘娘从中作梗的话，黎朝早就统一了整个天下，而他程谨严也没少吃苦头，要知道那时候的陆一只是残魂留在归墟死海，现在的陆一却是完全体，修为境界直接可以碾压他。 陆一虽然蛮横霸道，却不是不讲理的人，知道对方和黎阳有关系后，也没有过多刁难。 胡桃不认识陆一，问道：“你谁啊？” 见面前少女不客气的问，陆一也不客气的道：“我是你陆大爷，” 黎阳一阵头疼。 这两人碰在一块，就是水火不相容，早晚出大乱子，果不其然，胡桃听到这句话后当即就炸了，提着噬魂枪就要开干，要不是黎阳一个劲儿的拉着她，估计她的长枪一定要在陆一身上捅几个窟窿才肯善罢甘休。 此时天色大量，镇上百姓都走了出来，虽然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但面上没有太多恐慌之色，这里因为有拍卖会，平时没有多少外来人口，但只要拍卖会开始，便会引来各地的散仙和武夫，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像刚才那种遮天蔽日的打法，还是头一次相见。 兔公看着在那要和一个少女较劲儿的陆一道长，心里直犯嘀咕，这估计是他见过最强大的炼气士了，正琢磨着怎么去攀上点关系，谁知陆一下一刻便看向了他，道：“你个老鸨子，刚才我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不干净弄点好酒好菜招待招待？” 本来现在最着急的是重新决定拍卖会的日子，可陆一的一番话却让兔公生不起辩驳之意，他也不敢啊。 对方一个眼神就能将自己给秒成飞灰。 兔公只得强装笑意道：“大仙里边儿请，里边儿请。” 途径胡桃之时，陆一还故意给了对方一个得意的眼神，这差点没让胡桃的鼻子都气歪了。 她拦着黎阳，问道：“你跟他什么关系？这么护着他？怎么着，他境界高你就要去当舔狗呗？” 黎阳被她说得一阵无语。 风满楼嘿嘿一笑，跟着程谨严走了进去。 大黄狗趴在地上，疑惑的看了眼黎阳，后者摸了摸它的脑袋，大黄呜呜叫了两声，黎阳见胡桃还在生气，不由正色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当时在天云山我差点被老程给杀了，关键时刻要不是陆一道长和一阳大师出手的话，现在我坟头草至少都两米高了，” 胡桃气笑了，得知是救命恩人，心里的气顿时消了一半，拉着黎阳的手道：“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提前说也不至于让我那么尴尬嘛，说，是不是故意的。” 好家伙，翻脸比翻书都快，黎阳心里叹息不已，我想说，你问了吗？给机会了吗？一上来就要捅死对方，不过他也很纳闷，昨天还神神秘秘的陆一，今天怎么这么高调的现了身，难道不做那什么奇怪的任务了？ 黎阳道：“走吧，咱们也进去喝两杯？” “喝喝喝，就晓得喝喝喝，婢儿不要了吗？” 黎阳脸色瞬息万变，这番话无疑像是一根针扎在他的心里。 胡桃自觉失言了，赶忙换了个话题，道：“救命恩人来了，我们肯定要好好招待，至少不能让他花钱吃饭，走吧，今天这顿饭我请，都算我头上。” 黎阳很想问一句，算你头上，你有钱吗？ 别看胡桃是往生堂的堂主，身上随便拿出一件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存在，可她却没有钱，而且还是真的没有钱。 平日里要么在苦修，要么在追踪亡魂，风餐露宿，没怎么吃过好东西，跟上黎阳以后，才发现原来人间还有这么多美味。 黎阳跟着他走进了屋子，此刻大厅内坐满了人，却很安静，落地无声，安静到连众人的呼吸都能清楚的听见。 这些人都见识到了陆一飞上云头猛打那奇怪大妖的画面，这么一位大仙坐在这里，让他们大气都不敢喘，平日里这就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他们这种散修哪有资格见到真容。 陆一道：“赶紧过来，该吃吃该喝喝，该泡妞泡妞，不要辜负了这一片美景。” 第199章 借点钱 陆一还没拿筷子，旁边的风满楼便先吃了起来，这可把陆一给惊讶到了，来时没有仔细打量，这一看，心里顿时波涛骇浪。 风满楼的先天神灵之体，别人看不出端倪，但陆一这个级别的大仙人，自然能看出些门道，他忙问道：“这是你儿子？” 风满楼还在吃菜，胡桃说道：“对，他的好大儿。” 黎阳尴了个尬，道：“我弟弟。” 陆一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他自然看得出黎阳和风满楼没有血缘关系，再则两个人的姓都不一样，至于为何黎阳没有将事情的具体细节透露出来，陆一也不好问，他吃着菜，漫不经心的道：“这等美玉要是送到顶级宗门去，海量的资源都会往他身上倾斜，你就这么带在身边吗？” 风满楼听到这句话，菜也不吃了，擦了擦嘴，道：“我不想离开大哥哥。” 陆一很是惊讶。 风满楼的先天神灵之体很契合他所修的大道，实际上这种纯粹的体质，不论是谁看都适合，比如武夫看他，会觉得将来必定成就大武神，但神灵之体其实还有个地方更适合他，那便是龙虎山。 风满楼若是修行神道香火，修行必然一日千里。 黎阳也是做的这个打算，就等着前往天之涯找到那东西拯救婢儿后，便把风满楼送到龙虎山去，有白鲸在，他也很放心，重要的是还有个鹤唳，这两人都是可放心结交之辈。 “不会离开的，放心。”黎阳笑眯眯的看着他。 见状，陆一挥手布下一道结界，外人看过来只道是他们在吃饭喝酒，但里边却内有天地，隔绝一切。 四根金色柱子插在四周，金龙盘旋，以四龙坐镇四方屏蔽了天机，这时，陆一才开口说道：“刚才那大妖你也看到了吧，我这次奉命过来就是为了铲除它。” 黎阳问道：“不是被你斩杀了吗？” 那大妖在天地间惨叫，最后轰然炸开的景象好像就发生在眼前，仙家人的手段，摘星拿月，让黎阳很是向往。 陆一道：“得了吧。” 程谨严道：“少爷，刚才陆一道长击退的只是大妖的一个投影，那真身并没有出现。” 陆一抬头看着程谨严，呵呵一笑，道：“还是你有眼力见儿。” 虽然话里有话，但程谨严并未理会，只是在心里默默数着还有九年。 陆一点头道：“程王爷说得很对，那的确只是投影，掉在地上的鳞片，便是那大妖此次出来所附身之物。” 黎阳问道：“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陆一道：“不着急，大妖没出来，是因为这次拍卖会的东西还没出现，想必它蛰伏这里，就是为了那个东西，不然也不会在我出现以后，就出来试探，估计真身还在某座封印当中，想要借拍卖会上的某个东西打开封印脱困而出吧。” 古天庭塌陷，人族坐镇天下，儒家一口浩然正气天然克制所有邪魔外道，神道时代的大妖要么被封印，要么隐世不出，要么被儒家的浩然气给震得飞灰湮灭，但如今天地动乱，大劫出现了眉头。 隐藏的大妖似乎又开始活跃起来了，特别是在大夏预言妖气降临后，国将不宁的原因，意思便是大夏的根基，很有可能栽在妖族手中，想明白这里后，黎阳才终于明白为何大夏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率军攻打还处于弱小时期的黎朝了。 只因为此时的黎朝并不完善，归墟死海演化的妖族天下尚不能和人族天下的天道意志抗争，早在妖族天下刚刚出现雏形之时，大夏的疆域内便有无数大妖不惜冒着被大儒镇压的风险跑进了黎朝当中。 满桌子美食，但黎阳没有半点胃口，他不晓得这事儿是不是与他有关系，但又隐约觉得肯定和他有所关联，陆一见状，安慰道：“没多大点事儿，无非就你身上有些东西，把他们唤醒了而已，妖人吗，这是，呵呵。” 陆一只是随意的一句话，却让胡桃再次变了脸色。 黎阳拉了拉胡桃，摇摇头，道：“道长需要我帮忙吗？” 陆一笑道：“你？帮什么？忙着送死啊？那家伙真身出来，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全身而退，这次过来只是为了加固封印，不让它出来罢了。” 黎阳心里松了口气，人族和妖族是世仇，天生的敌对关系，这和蛮族又有所不同，人族一直看不上蛮族那群野蛮人，崇拜什么虚无缥缈的蛮神，不像是人族这样，只祭拜至圣先贤。 陆一忽然又道：“能借我点钱吗？” 黎阳浑身一哆嗦，差点从桌上缩到桌底下，他道：“我没钱。” 陆一满脸的不信，道：“是借，不是要，等做完了我会还你的，那封印需要神仙钱来加持，我本来有的，现在没有了，你借给我，我给你付三成利息，你看怎么样？” 这算盘打得，黎阳差点就信了。 借出去的东西好比覆水难收，你有胆子借，他便有胆子不还，到时候找谁说理去啊？ 何况黎阳本身也没多少钱了。 见他面露难色，陆一便将目光落在胡桃身上，后者气呼呼道：“别看我，我也没有。” 陆一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拍卖会再说吧。” 黎阳眉头一皱，问道：“道长不是去加固封印吗？为何要等到拍卖会再说？” 陆一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黎阳，他道：“我也找不到封印到底在哪里，不等着它出现，我就算把这里的地给掀了也休想找到它，刚才本来想借它投影搜寻到具体位置的，结果那家伙知道了我的意图，直接自爆了。” 黎阳恍然大悟。 坐在气海当中的曦遥，听到这番话，声音在黎阳脑海中出现，她道：“我能找到那大妖的封印在什么地方。” 黎阳浑身一震，问道：“你怎么找？” 曦遥道：“我能感应到，被封印在这里的大妖应该和我的血脉有关系。” 黎阳担忧道：“那不行，到时候连累你怎么办？” 曦遥双腿在气海中晃悠，恶龙在旁边像是条乖巧的泥鳅，曦遥道：“你担心我做什么，不是有个往生堂的堂主陪着你吗？” 黎阳知道这是气话，但还是拒绝道：“不行，我不能连累你。” “那就容不得你咯。” 曦遥说完，身上灵光一闪，下一刻，原本还正襟危坐的黎阳，顿时变得奇怪起来，陆一放下筷子，胡桃的一双美目也忽然聚集在黎阳身上。 第200章 演戏 黎阳敲了敲桌子，随着陆一加大封印，金龙虎视四周，一股霸道绝伦的气息将整栋客栈都包围起来。 黎阳手腕翻转，一拍亮晶晶的五帝钱出现在桌面上。 陆一眼珠子都差点蹦出来了，不可思议的看着黎阳，惊叹道：“可以啊你，好小子，身上竟然带着五帝钱。” 黎阳内心痛苦的一笔，但曦遥强行控制了他的身体，让他反抗不得，若非两人当时签订了那个契约，实际上黎阳也不该这般被动的，说到底还是他心软了，面对这个问心有愧的少女，不论怎样，黎阳都硬不起心。 曦遥操控着黎阳的身体，道：“陆道长，这些够了吗？” 陆一仰天长啸，道：“够了够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风满楼都看不下去了，眼神带着鄙夷，陆一尴尬道：“这是借，不是抢，咱们就按照三分利算，任务完成后回头我给你写个欠条，到时候你到我师门来要钱便是。” 黎阳爽快的点了点头，见他这么干净利索，陆一也痛快的写了个欠条递给黎阳，黎阳收了起来，扭头看向胡桃，眼神冰冷，同是女人，且对黎阳都有意思，可谓是针锋相对，胡桃瞬间就明白面前的不是黎阳，而是另一个少女。 胡桃冷哼道：“你以为能赢过我？” 曦遥捋了捋头发，本是一个自然的动作，但不知情的缺大德和朝阳婉之却看得有些呆了，黎阳这动作竟然带着不属于少年才有的英气，反倒显得很是媚态，莫说是他们，即便是胡桃都感觉心跳快了一拍。 陆一自知怎么回事，说了声谢谢。 黎阳坐在那，微微一愣，然后重新掌控身体，随后对上胡桃那双快要喷火的目光，他哭丧着道：“陆道长，能把钱还给我吗？” 那是他最后压箱底的东西了。 到手里的东西哪有再吐出去的道理，这不可能，开玩笑呢，陆一笑道：“这不是给你欠条了吗？三分利，公道吧，到时候你还能多赚点。” 黎阳差点就信了，这欠条就是一张纸，哪里比得上货真价实的五帝钱，何况他即将跻身三境搬山，到时候需要海量的灵气灌输，他本打算找到天之涯，就开始映照昆仑山脉的，现在计划被完全打乱了，一时哭笑不得，这简直了，陆一道长回来后也变得这么扒皮了吗？ 陆一撤掉结界，亲自给黎阳端起一杯酒，递了过去，道：“不论怎样，还是谢谢你，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 黎阳嘴角抽筋，只能无奈的将酒水喝下，算是认可了这件事。 胡桃几乎就要炸毛了，一手握在噬魂枪上微微颤抖着，一张好看的小脸上也鼓起了青筋，有点欺负人了这，而且还是欺负她心仪之人，简直无法忍受，胡桃深深吸了口气，强行止住想要掀桌子的冲动。 众人吃过饭，风满楼跟着程谨严上了街，胡桃心情烦闷，便和他们结伴而行。 黎阳还在发呆，陆一悄悄跳上他的窗户，道：“过来，跟我出去一趟。” 陆一是黎阳的救命恩人，对他有恩，黎阳自然不会拒绝，刚走到窗口，陆一便低声道：“我找到封印位置了，你现在跟我一起去。” 降妖除魔，是人族天下每个炼气士义不容辞的责任，虽然黎阳境界低微，但也觉得应该尽一份力，这样才能无愧于心。 但陆一又低声说道：“此事不要跟别人说起。” 说着话，他又把身上的五帝钱还给了黎阳。 黎阳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陆一解释道：“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你身上有五帝钱？嗯？刚才只是做给别人看的，演戏懂吗？我要是不把这五帝钱拿过来，只怕你很难活着走出这个小镇。” 他一脸严肃道：“小镇内来了高手，连我都忌惮不已，只是不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但很有可能是被你五帝钱的灵气波动引过来的，除了他们几个，还有谁知道你身上有五帝钱？” 黎阳想了想，道：“应该没其他人了。” 五帝钱是从魅虫身上弄过来的，一共就两串，一串被胡桃身上的神灵给了那个差点将他击杀的老者，除此之外，也无人晓得他身上有什么东西。 陆一郁闷道：“那就奇怪了，我来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你身上有东西，本来想去追那个人，但追到小镇门口就不见了。” 他将脑袋凑近，靠着黎阳的额头道：“这小镇没有这么简单，这小镇是一座巨大的阵法，下面压着的大妖虽然没有从封印当中逃出来，但常年的妖气浸染，这里的人早就发生了变化，你不要把什么事情都看着这么简单，会吃大亏的。” 陆一谆谆教导，他实在是喜欢黎阳的心性，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唠叨。 黎阳这才反应过来。 “道长的意思是，我从进来开始，就被人盯上了？” 陆一没好气道：“你以为呢？要不是遇上我，就凭程谨严休要保得住你。” 黎阳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他身上的因果之重，黎阳心里也有数。 陆一拉着黎阳道：“现在跟我走一趟，运气好的天亮以前就回来，要是运气不好，可能会晚上一点时间，你可以写封信留在这里，免得他们担心。” 黎阳嗯了一声，在桌上留下一封简短的信。 刚要出门，趴在门口的大黄狗汪汪的叫了起来，陆一眉头一皱，道：“你这狗要好好管管了。” 大黄狗听完，龇牙咧嘴，差点就要冲过来咬他。 陆一不服气道：“怎么的，不服？来咬我啊？” “嗷。” 大黄狗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变态的要求，身体化作一团红光瞬间将没有防备的陆一扑倒在地，正当黎阳以为它要大开杀戒时，却发现忽然变成了小猫咪，伸出舌头不断舔着陆一。 陆一面上也是一阵开心，道：“穷奇都被你带出来了，你这机缘，啧啧，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羡慕死。” 黎阳嘴角一撇，道：“我宁愿不要这机缘。” 陆一安慰道：“这是好事，风险往往和机缘并存，只有熬过去，才能修成大道。” 谈话之际，陆一已经站了起来，随后一指点在大黄狗身上，一团灵光将大黄狗裹在其中，陆一抬袖一挥，将其收了起来，这才道：“走了。” 第201章 入阵 两人悄默默的出了城，又往深处走了大概十里路的样子，然后停在一座山的断崖面前，此山高耸入云，但侧面却像是被人一剑削掉了那般，露出一个光滑的平面，干净得连青苔都没有。 陆一取出一张罗盘，嘴里念念有词，罗盘放出一阵幻光，笼罩在断崖的中间位置，陆一面露喜色，道：“就是那。” 他屈指一弹，一柄飞剑化作长虹刺向光晕所照之处，想象中的土石飞溅并没有出现，反倒一阵扭曲，出现一个漩涡，陆一道：“走，进去。” 他像是提小鸡仔一样，将黎阳先扔了进去，等黎阳没入漩涡后，自己才跟了进去。 黎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若非陆一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刚才那动作，他能张嘴骂出来，落地之后，身上猛地一沉，像是有千斤担子压在肩上，差点就跪下了，陆一进来后，念道：“起。” 黎阳这时候才觉得身上一轻，他站起身子，问道：“怎么回事？” 陆一道：“封印泄露了，难怪那大妖的神识能够溜出来。” 眼前，是密密麻麻而且蜿蜒的都通道，黎阳不知道往哪里走，但陆一只是用罗盘大概确定了下位置，便找准了方向，陆一走在前面，黎阳跟在后边。 陆一道：“这封印是在真龙道上布下的，利用真龙的龙气来遏制大妖的妖气，你看四周的通道，全是真龙曾经走过的路。” 黎阳大吃一惊，惊叹道：“不会吧，你怎么知道？” 陆一道：“动动脑子，为什么是我来，这封印肯定和我师门有关系啊。” 黎阳哦了一声。 越往深处走，压力越大，黎阳身上的重力感也越来越强，但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往里面走，心里的冲动反而变得更加强烈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一样。 黎阳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每次出现这种感觉就代表有事情发生，黎阳哎了一声，脚下不由慢了一拍。 “怎么，怕了啊？”陆一在笑着问道。 黎阳点点头，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谁让他现在境界不高呢，就这，谁都能将他拿捏。 通道走到头便没了路，前方是一片巨大的黑紫空间，雷电交加，不断在空中出现，黎阳赫然发现下方竟然一片一眼看不到头的广袤空间，更让他倍感惊奇的是，中间有一座巨大的八卦，而八卦的正中央，有一座被铁链锁起来的棺椁。 大概是察觉到有人进来了，棺椁上传来阵阵摄人心魄的气息。 陆一冷笑道：“这条大蛇活得够久了，这次来就是为了收了它，哼，正好家里缺一个守门的。” 黎阳听得心惊胆战，能够被封印而不被斩杀的大妖，又岂是这么容易被收的，再则，你不是过来加固封印的吗？ 不等黎阳发问，陆一忽然用飞剑刺破黎阳的手腕，黎阳吃痛，下意识想要缩回手，但陆一强行将他的手伸向半空，流淌出来的鲜血在虚空中形成一个个古怪的符号，一共有八个，随后，符号飞向四周，向前在空间的八个方位。 嗡的一声，一股强大的气浪扑面而来，黎阳差点就被这强大的气息吹倒在地。 他似乎明白为什么陆一要带他过来的原因了。 果不其然，当符号的光晕黯淡以后，这座黑紫的空间犹如皓阳当空，变得透亮，同时还有一座光桥自下方衍生到他们脚下，陆一并未解释刚才刚才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是看着面前的光桥，道：“这里面有大杀阵，贸然进去我两都会死在里面，只有用你的血水激活这座光桥，才能走进去。” 说着，他带着黎阳踏上光桥，刚刚踩上去，黎阳和陆一身上同时出现一道犹如鸡蛋一样的金色光幕，光幕之外，是滋滋啦啦的电流声，这让黎阳很是害怕，每一次电流闪过，都似乎能随时要了他的命。 陆一安慰道：“不要担心，只要你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嘿嘿，我家老头子说的没错，只有你的血才能激活这座阵法，没想到是真的，刘知夏那狗贼，到底从哪里把你弄出来的。” 黎阳无言以对。 陆一边走边道：“要不你改投我们下吧，我收你当弟子如何？” 黎阳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这个结果，陆一并不觉得意外，走到一半，光桥上出现一座拱门，陆一不客气的又用飞剑割破黎阳的手腕放血，而越往下方走，拱门出现的次数就越多，每次都是以黎阳放血而结束。 黎阳无语道：“道长这是把我当人形工具呢。” 陆一也有点不好意思，面上闪过一抹愧疚，道：“这不是为了天下苍生嘛。” 好一句天下苍生，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压制别人啊，这还让我这么回答？ 黎阳气愤不已，但很快，四周的变化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等走到光桥尽头，也就是坐着大山的最深处时，画面却又瞬间一变，原本的透亮刹那间黯淡下来，八个方向飞出来的铁链将逛过牢牢的所在中央的八卦台上，这一幕何其熟悉，让黎阳以为自己是来到了王座男子的身边。 陆一扔出一张黄色符纸，那符纸一看便知品秩不凡，符纸在半空冒出一团青烟，骤然之际，成为一副盔甲套在黎阳身上，陆一道：“虽然是一次性的，但对你还是有用，准备好了，马上就要进入阵法当中了。” “这不是在阵法里面吗？” “不是。” 陆一说完，轻轻一推，黎阳只觉得像是穿过了一道厚重的云彩，身上盔甲也在云层中的撞击下开始融化，他没来由的感觉一阵眼花缭乱，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不要东张西望，不论出现什么都不要去搭理，这是天魔。” 可惜了。 陆一这句话说得有点晚。 黎阳看到刘知夏站在他面前，笑着对他招手，黎阳眼眶一红，一步步走了过去，在陆一的注视下，黎阳站在原地未动，身上气息紊乱，还伴随着一阵阵阴冷的寒气不断沉浮。 “遭了。” 第202章 天魔附体 黎阳的状态，不用想也是中招了，陆一伸手按在黎阳的额头上，道道浩然正大之气犹如瀑布往其体内输入，然而还没持续到几个呼吸，一股强大的反震之力便从他体内传出，陆一闷哼一声，脸色刹那变得苍白。 他满脸的惊骇之色。 黎阳体内的心魔，竟如此强大。 此刻，八卦阵法开始启动，道道光晕在空中交织出奇怪的符文，半空也忽然出现一面巨大的镜子，释放出乳白色的光晕将中央被铁链锁住的棺椁笼罩。 黎阳站在原地像是一座人型雕塑，他瞳孔也在心魔入侵之下不断变化着。 “掌柜的。” 黎阳轻轻喊了一声。 刘知夏仍旧笑眯眯的看着黎阳，对他招了招手，如今的黎阳身高几乎到了刘知夏的肩膀，虽然不算高大，但也显得很挺拔。 刘知夏笑道：“这么久不见，长高了不少啊。” 黎阳嘿嘿点头，浑然没注意到自己已经中了天魔的手段。 体内灵气紊乱，肆无忌惮的冲撞着他身体的各大窍穴，似乎想要占为己有，黎阳感受不到疼痛，哪怕体表肌肤已经有鲜血浸出，可他的意识仍然还沉浸在和刘知夏冲锋的喜悦当中。 刘知夏摸着黎阳的脑袋，道：“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吧？” 黎阳鼻子一算，差点哭了出来。 是啊，不容易，很难，每一次都差点死了，他想诉苦，但话到嘴边以后又忍了回去，点了点头，道：“还好，就是遇到了很多人，也经历了很多事，走了好远的路呢，可是大夏的天下太大了，我想多走走也没那个时间呢。” 婢儿冷不丁的出现在黎阳旁边，腰间还是别着那把从北镇带出来的菜刀，她瞥了一眼黎阳，道：“胆小鬼，爱哭鬼，哼。” 黎阳想冲她屁股拍几下，这小妮子，不想想自己为了救她吃了多少苦，猛然之间，黎阳愣住了，脑海闪过一些画面，他不知不觉的拉开了距离，婢儿见状，奇怪的问道：“你干啥呢？想去哪里啊，老板今天亲手做饭给我们。” 画面中的世界，早就回到了北镇，刘知夏一袭白衣衣冠胜雪，头发如瀑，手里拧着两条大青鱼，雷老头蹲在客栈旁边啪嗒啪嗒的抽着旱烟，看见黎阳，显得有些冷漠，婢儿还在那里对着他招手，道：“赶紧过来了，今天吃鱼，快点快点，打打下手。” 黎阳还是站在那纹丝不动，眼神显得更增加诡异。 而陆一这时候发现，黎阳身体竟然突兀的出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很清凉，这气息出现以后，便疯狂对他体内的天魔发动攻击，以至于他的身体事儿温热时而寒冷，一具身体在此刻成为一座修罗战场，强大的气息让已经是至少元婴地仙级别的陆一都无法靠近他的身体。 陆一惊讶的合不拢嘴，他好像踩猜到了什么。 正当他焦躁不安不知道怎么帮助黎阳的时候，旁边的棺椁也在此刻传来震动，大概是意识到有人进来了，很暴躁的上下摆动，每一次摆动都让四周的雷霆跟着不断闪现，强大的能力力场让整个空间都变得不稳定起来，随着棺椁的越来越剧烈，隐藏的封条刹那出现，八张符咒以八卦之位释放着灵光。 陆一脸色变得凝重，很明显，这封印已经快要压不住棺椁的暴动了，而且这片空间也很不稳定起来，随时都有塌陷的可能。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唤醒黎阳，然后用他的鲜血来增强封印，可黎阳在天魔的入侵下，身体不受控制，扩散的巨力哪怕是他陆一也无法靠近丝毫。 轰隆。 忽然间，捆绑棺椁的铁链全部断裂，悬浮在半空的棺椁当的一下坠落在地上，上面的盖子也在这震荡之间露出了一条巨大的豁口，从豁口内升起一股朦胧的灰色气体。 陆一暗道不好，连忙释放，祭起五帝钱，随后打入灵光，五帝钱随风变大，出现在棺椁之上，五个朦朦胧胧的模糊身影紧随着出现，站在五个方位，牢牢的压着从棺椁内升起的灰色气体，但想要维持那五个身影，需要耗费巨大的灵气，即便是五帝钱，在这犹如黑洞的吞噬之下，也远远不够看。 陆一深深知道一旦封印被破除的风险，他一咬牙，将自己的压箱底本事都使用出来，四根金色珠子变得无比巨大，像是擎天柱那般，缠绕的金龙也死死在踩在棺椁之上。 轰！ 又是一声巨响传来，一只长满红色长毛的爪子从棺椁内部深处，倒扣在棺椁边缘，那爪子的指甲很长，随着这爪子的出现，在上方压制的金龙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龙眼之内也满是惊恐之色，庞大的金龙身体出现无数裂痕。 陆一连连施展法决，灵气疯狂输入到金龙身上，这棺椁封印的大妖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陆一艰难的压制着封印的松动，不敢有半点懈怠，他知道，一旦五帝钱的威力耗尽，那仅凭此前的封印残留，根本难以维持这么庞大的八卦阵运转，一旦五帝钱失去作用，棺椁内的大妖必将破除封印出现在人间。 “黎阳啊黎阳，你真口气啊，哎。”陆一呢喃着动弹不得，他现在要集中全部力量来维持封印的威力。 这么僵持下去肯定不行，他也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现在唯一的办法等着黎阳自己能够消灭天魔的控制重新清醒过来，否则他们两个都要死在这里不可。 此时，黎阳身体的变化也来到了白热化，两股气流交织在他体内不断冲撞，黎阳体表已经被鲜血覆盖，肉身像是在冰与火中不断撕扯，备受折磨，明明都这么痛苦了，偏偏他还无动于衷，只能说明天魔的强大，已经完全将黎阳的意识和身体剥离开来，若是被天魔完全控制身体，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候，黎阳体外浮现出现曦遥的身影。 陆一看到大喜过望，道：“快，帮他一把，黎阳要走火入魔了。” 曦遥嗯了一声，作为黎阳气海的神只，加上二人又有契约在身，曦遥能够做到很多无法理解的事，眼看着黎阳身体就要被天魔占据，她忽然一个俯身，冲入黎阳脑海当中， 第203章 黎阳的劫 在黎阳的世界里，便又多了一个少女，她就默默的站在黎阳面前，但对方似乎无法发现她的存在。 曦遥一遍遍的呼喊着黎阳的名字，终于，在黎阳即将要朝着婢儿的方向走过去时，忽然停了下来，手掌张开，那把锈迹斑驳的铁剑条出现在手掌当中，浩然之气流泻，沉重的剑气拖着长长的尾巴，黎阳朝着前方一剑挥下。 “黎阳，你疯了。” 婢儿大惊失色，抽出菜刀朝他看来，无数画面在黎阳眼前浮现，视线当中，婢儿和刘知夏的面孔也变得狰狞起来，平和的小镇也变得七零八落，像是被打碎的镜子，有欢歌笑语，也有儿女情长。 曦遥靠近黎阳的身体，喊道：“他们都是假的，婢儿现在处于濒死状态，不要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这一次，黎阳听到了。 他嗯了一声，做出继续挥剑的姿势，于是，面前的婢儿和刘知夏彻底变成天魔的形状，张牙舞爪朝着他飞扑而来。 同一时刻，黎阳身体上的气息也在发生快速的转变，刚才还难分难解，但瞬间便压制住了体内的暴动气息，一阵围追堵截以后，将其全部压缩在丹田气海。 曦遥操控着他气海的恶龙，一口将压缩成黑点的天魔吞入腹中。 嗡。 耳边出来一阵巨响，黎阳睁开了眼睛，还来不及说话，便看到陆一憋成深紫色的脸，他道：“陆道长，我该怎么做？” 陆一大喜过望，道：“把你的鲜血滴在半空的八道符咒之上。” 大概是感应到黎阳已经苏醒过来，棺椁的暴动更加强烈，那双全是红色长毛的爪子，死死的想要将棺椁的盖子掀开，黎阳忍住心头的震撼，割破手指，将鲜血洒在半空的符纸上，原本快要被大妖气息冲散的符咒得到了补充，散发出更为神圣的威严，而被推开的棺椁也在符咒的加持下，缓缓往上移动，似乎想要重新盖回去。 那双红毛爪子还想要挣扎，可惜它上方不仅有五帝钱散发的未能，还有陆一的五爪金龙，让它很是被动，就当陆一觉得要重新封印上的时候，棺椁的红毛爪子猛地变长，一把将黎阳抓抓到了棺椁当中。 咚。 也是在这一刻，棺椁的盖子重新盖了回去。 刚才发生的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陆一还来不及反应，黎阳便被抓了进去。 随着封印的加固，被震断的铁链也重新从四方蔓延过来，将棺椁牢牢的锁在其中，空间内暴动的气息也刹那间停息下去。 陆一呆立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想要解救黎阳，但办法便是自己将封印全部损坏，然而如此一来，被封印的大妖也将破开这里的压制出现在人间，到时候这方圆数万里的土地都要遭到大妖破坏，无数百姓要沦为大妖的口中食。 陆一神色阴晴不定，眼里满是痛苦的挣扎和内疚。 他万万没想到，会在大功就要告成之时被大妖算计，要不然黎阳也不会被大妖吸入棺椁之内。 陆一脑海在天人交战，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棺椁所在的位置，双眼通红，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他不能解开封印，更不能放大妖出来。 …… 陆一回到客栈之时，胡桃等人都出来了，程谨严看着他一个人回来，问道：“我少爷呢？” 说话时，手已经摸到了刀柄上。 胡桃满脸怒容，目光喷火，噬魂枪释放出惊人的气息，一看便知道他们察觉到了什么。 陆一像是一下子老了很多，身上的气息也变得微弱起来，看着两人的目光，他不得已，只能将黎阳被大妖吞噬的消息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程谨严和胡桃都陷入呆滞当中。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黎阳死了？” 胡桃问完，气势暴涨，一枪捅向陆一的胸膛，后者不闪不必，仍由胡桃出手，噬魂枪只是一下便把陆一捅了个对穿，但这样根本就要不了陆一的命，强大的元婴地仙，身体修复能力极快，像这种小伤根本算不得什么，若是他愿意，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将噬魂枪震出体外。 “黎阳死了。”胡桃收回噬魂枪，脸色惨白，双眼无神，然后疯狂的捶打着陆一。 陆一刚才将一切都说了出来，是的，若是考虑到天下苍生以及大妖一旦破开封印重现人间所造成的危害，黎阳的死，在这面前就显得微不足道，她能怪陆一什么？她没有理由去怪，可是，心里为什么这么痛，难以呼吸。 程谨严要比胡桃安静得多，甚至看不出半点的表情变化，只是目光更加幽深了，手持刀柄，终究将要爆发出来的刀气收了回去。 “你看到我少爷死的？” 陆一摇了摇头，这还用看吗？黎阳被大妖吸入棺椁当中，怎么可能还会活着？即便是他被吸进去，也会死掉，更不要说只有二境的黎阳。 程谨严深深吸了口气，道：“你带我过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陆一不知道怎么解释，胡桃也说道：“带我们过去。” 陆一一个头两个大，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只能将二人带往封印之处，然而，当几人进来以后，才发现这里的景象居然又不一样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虚空的铁链早就消失不见了，只有一具巨大的棺椁安安静静的陈列在八卦阵当中。 胡桃想要扑过去，但被陆一拦了下来，封印还在，而且比之前更加强大，所以大妖不可能逃出来了，但原本的铁链为何会消失不见？陆一知道那铁链是什么，也知道铁链从什么地方而来，可眼前出现的画面实在是太过于诡异，让他也不明白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虚空传来一阵阵的心跳声，每一声都像是鼓吹击打在大鼓之上，震耳欲聋，甚至，他们还听到了呼吸声。 如此真实，一点也不像是幻觉和幻听，然后，棺椁猛地被一双手推开，灰色气体环绕四周，一道轻柔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你们，是在这里等我吗？” 灰色气息消散，黎阳站立在棺椁之上，白衣如雪，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众人。 第204章 妖化 很难想象，一个刚刚十六岁的少年，看起来那么的眉清目秀，可眼里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邪魅，只是一个笑容就能让人惊心动魄，他嘴角挂着笑，看着却一点都不违和，披肩的长发如雪一样白得发光。 众人都看到了，黎阳额前冒出的两根尖角。 这不是妖化还是什么呢？ 自打在璃月城见过黎阳妖化过一次后，程谨严便再也没见到过这一幕，而且当时的妖化只是局部，现在看来，似乎黎阳已经彻底沦为了妖物。 黎阳忽然盘腿坐在了棺椁上，下方是灰蒙蒙的呼气，上下沉浮间，人也变得虚无缥缈，他摆出一个奇怪的手势，过了几个呼吸，霍然起身，再次看向众人时，眼神显得很是空洞和冰冷。 随后一步往前跨出。 下一刻， 轰隆隆！ 八卦阵的威能彻底爆发，狂暴的雷霆只是倾泻出来的半点威能，便有着轻易抹杀任何金丹地仙的能力，但所有的雷电都停留在他三尺之外，始终无法触及他的身体，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他伸出手，将凝聚在体外的威能压缩成一颗紫色的光球，光球刚刚成型，便被他一口吞了下去。 那一刻，似乎有一条吞天大蟒在他身后出现，仅仅只是一个虚影，便让人如坠冰窖，哪怕是境界至少也在元婴地仙的大能陆一，也是一阵头皮发麻。 黎阳快速从众人身边略过，快到成为一抹白色光影，擦肩而过时，胡桃隐约听到了一声痛苦的呼唤，她刚刚伸出手，黎阳便不见了。 胡桃大吃一惊，赶忙往外边追去。 程谨严紧随其后。 陆一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检查着这里的封印，封印没有破坏，而罗盘显示的大妖魂魄仍然被镇压在棺椁当中，那刚才怎么回事？ 他默默转身，冷不丁的，却发现面前忽然多出一个人来，对方咧嘴一笑，一拳砸在他腹部。 陆一感到一阵钻心的痛处传来，不等他反应，那人便又是一拳，位置不偏不倚就在刚在揍他的地方，两次叠加的威力赫然爆发开来，陆一啊的一声，喷血到飞出去，身上的道袍也在此刻爆发出莫大的威能来，却并未抵挡多久，道袍上的阵法便系数破灭。 陆一整个人弯成了虾米，重重撞在棺椁上，然后又被棺椁的反震之力弹到地面，始终无法站起身子。 回来的人，正是去而复返的黎阳，陆一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手段瞒过了追出去的胡桃和程谨严，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出去，刚才只是用手段忽悠了众人？ 黎阳朝他走了过来，蹲在地上，长发覆盖在他的面容上，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那双静如死水的瞳孔内，有着一种让陆一心悸不已的深意存在。 好像，还有那么点点的挣扎。 陆一喊了一声：“黎阳，快点醒过来。” 这两个字大概是触及到了什么，本来蹲着的黎阳忽然抱住了脑袋，脸上全是痛苦的神色，而后像是疯了那般哇哇大叫着，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胡桃等人重新返回倒了这里，恰好看到正处于癫狂状态中的黎阳。 胡桃心里担忧他的安慰，上前想要安慰，但黎阳直接给了她一拳。 狂暴的力量砸在胡桃身上，少女闷哼一声，嘴角冒血泡，仍旧死死的抱着黎阳，同时一遍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 陆一痛苦道：“放开他，他现在妖化了，不是你认识的黎阳，在不放开会有危险的。” 刚说完，棺椁的盖子被掀开一条缝，那双长满红毛的爪子伸出手死死掐住陆一的脖子。 程谨严见状不对，拔刀冲了过去，金丹地仙的威压全面爆发，蓝色刀气撞在红毛爪子上，却只是削掉了几根毛发，而且毛发落地时，像是山岳落地，整个大地都随之一颤。 陆一拼命的挣扎着，始终无法摆脱红毛爪子的禁锢。 胡桃一直在喊着黎阳的名字，她能清楚看到这双目光深处的挣扎，胡桃忍着快要崩溃的身体，笑着看向黎阳，然后吻了上去。 嗡。 暴动的黎阳瞬间安静下来，与之同时，原本紧紧锁死陆一的红毛爪子也在黎阳变得安静以后，像是触电那般缩回到了棺椁当中。 陆一铁青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祭出一张青色符箓，随着符箓贴在棺椁上，整个空间阴暗的气息也随之一扫而空，陆一捡回一条老命，很是奇怪的道：“封印并没有被破坏，那大妖还在棺椁当中啊。” 黎阳忽然两眼翻白，昏死过去。 额头上的双角也在他意识昏迷以后，缩回到了体内，雪白的头发重新变成黑色，躺在胡桃的怀中。 陆一想靠过来，但被胡桃拒绝了。 她抱着黎阳，飞出了这个地方，众人紧随其后，回到客栈以后，陆一施展结界将这里封印，然后查探黎阳的身体。 神识刚刚进入他的身体，便被弹了出来，陆一脸色大变，道：“不对劲，不对劲，他身上还有大问题。” 黎阳在水桥寺差点被打死，当时陆一和一阳和尚都检查过黎阳的身体，所以陆一在清楚不过了，这也没过多久，黎阳身上的妖化程度竟到了让他都心惊胆战的地步，毫不夸张的说，此刻的黎阳既是人，也是妖，人妖的切换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或者说，黎阳身上的妖族血统完全被激活，而且他妖族境界极高，似乎是觉醒了什么，只是顷刻间便达到了三境巅峰，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跻身到四境，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可怕的是，刚才简短的检查中，陆一发现黎阳身上的人族标志正在快速被妖族血脉吞噬同化。 仔细看的话，分明能够看到黎阳的头发也变得花白，而且白发还在快速增长着，原本缩回到了额头的尖角，也从新冒出了一个小小的鼓包。 陆一双手掐诀，打出道道灵光，将黎阳困在封印当中，做完这一切，才无奈的对着众人说道：“现在只能靠他自己的意志力了，谁也帮不了他。” 说完，陆一抖手，一柄长剑出现在手中：“如果完全妖化，我会杀了他。” 第205章 为了苍生 胡桃像是没听见，但在这句话说完以后，噬魂枪插在旁边，大黄狗也变回了穷奇真身，死死的看着陆一。 不言而喻，若陆一真的要动手，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反击，哪怕明知敌不过，也在所不惜。 门外传来敲门声，缺大德和朝阳婉之想要进来，起初就想过来找黎阳，但察觉到这里有封印，以为出了什么事，胡桃整理了一下妆容，走到门口，道：“他身体不舒服，已经休息了。” 缺大德在那唉声叹气道：“明天拍卖会就要开始了，我这次过来就是通知你们的，可不要错过了时间啊，据说有好东西要出来，有价无市的宝贝。” 胡桃说了声谢谢，脚步声渐远。 胡桃重新回到黎阳跟前，似乎她像是变了一个人，此前的娇蛮和霸道在这一刻统统化作柔情，双眼微红，就这么安静的趴在黎阳身上，嘴里轻声说道：“你要是死了，我发誓，就算倾尽所有，也会将那大妖亲自斩杀哪来祭奠你的灵魂。” “你就算死了也休想逃脱我的手掌心，我会把你的魂魄炼化，就封印在我的噬魂枪内，不让你轮回转世，就这么永远陪在我的身边。” “黎阳，你还欠我的钱呢。” 很稀疏平常的话，可落在众人耳中，却倍感心酸，特别是一路走来的程谨严，深知有多么不容易。 众人就这么守着，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快要天亮之时，他们惊讶的发现黎阳身上的黑发在变多，夹在在内的白发很快就消失不见，同时，黎阳的脸色也重新有了血色，不像之前那么苍白。 然而，他始终没有醒过来，身上的妖化看似减轻了，实际上是更重了。 陆一道：“他已经完全妖化了。” 陆一封锁了这间房子，元婴地仙的境界死死压制着黎阳身上的妖气。 又过了一阵子，黎阳眼皮动了下，然后瞬间睁开眼睛，入眼便看到胡桃关切的眼神，但还没来得及说话，胡桃便一拳头搭在黎阳的脸上，骂道：“你个小犊崽子，你死了我怎么办？啊？婢儿怎么办？” 黎阳瞳孔先是一阵涣散，随后又一阵冷漠，等看清面前所有人之后，瞳孔瞬间凝聚，他吸了口气，问道：“怎么了这是？都围着我干什么？” 他伸了个懒腰，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从床上坐起身子，见身上衣服是凌乱的，脸皮一红，还以为被大伙看光了。 也直到这时候，众人才完完全全松了一口气。 陆一忌惮的问道：“你是谁？怎么回事？” 黎阳啊了一身，问道：“陆道长，你说什么呢？我是黎阳啊。” 陆一生怕这只是伪装，再次问道：“你自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黎阳见众人凝重的眼神，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虽然脑袋里什么也想不起来，但为了不让众人担心，只得认真道：“我自北镇而来，要到书山而去，但现在我要去天之涯找一样东西。” 陆一彻底放下心来，也收了飞剑，吐出一口浊气，道：“你吓死我了都。” 黎阳眼神有片刻的变换的，但却没人注意到，他笑着问道：“你们到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啊，我是真的啥也想不起来，唯一能记得的好像跟你去了一个封印。” 当这两个字说出口时，黎阳只觉得脑袋又是一阵轰鸣传来，他不受控制的抱紧脑袋，这突然的变化着实又让众人提了一口气，紧张兮兮的看着他，不大一会儿，黎阳恢复如常，但气息却变得很微弱，神色也萎靡起来，他道：“我好想，被什么东西给吃了。” 陆一神色一变，刚要上前查探，但却被胡桃拦在外边，胡桃道：“等他先休息，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程谨严嗯了一声，退了出去。 穷奇见状，重新变成大黄狗的模样，魅虫像是一块狗皮膏药挂在穷奇的脖子上，像极了一条围脖，刚才它被胡桃的气势吓住了，不敢靠近胡桃。 陆一没有要走的打算，仍旧站在那不放心的看着黎阳，再次问道：“你还能想起什么吗？” 他一只手负在背后，掐着一个奇怪的指印，其上不晓得凝聚了多大的威能，一旦黎阳有问题，他会毫不犹豫的全力一击，不为其他，只为不让大妖逃出来危害人间。 黎阳又是一阵头疼，没有回答陆一的话。 陆一见状，身上的气势更甚，胡桃寒声说道：“陆道长，你就这么恨不得他去死吗？他死了你就安心了吗？” 陆一犯难了。 他怎么可能希望黎阳死掉，他和一阳和尚都很喜欢黎阳，要不然当时也不会在水桥寺面对黎朝天子亲临的地步，也要保下黎阳呢？ 此番恩情，只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 黎阳恢复了一点，舒缓了一口气，道：“道长放心，黎阳还是你认识的黎阳，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陆一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尽管如此，但在后背的法印已经松开。 其实刚才连他都被吓了一跳，他也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杀心给惊出一身的冷汗，这些年修心似乎都白修了。 “那你看着他，我先出去一趟，”陆一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同时也撤掉了这里的结界。 黎阳从床上走了下来，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抱起桌上的茶壶便一顿猛灌，身体像是着火了那般，体内有股强大的热流在横冲直撞，让他感到担心的是，曦遥好像又和他断了联系，不论怎么呼喊都得不到回应。 而在他气海游荡的恶龙，也像是消失了那般，不见了踪影。 黎阳不断平复着自己的内心，眼前闪过无数在棺椁当中出现的画面，是的，他什么都记得，即便是失去意识胡桃在他身边说的话，他都记得，但那时候的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就像是灵魂出窍，只能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身体行动。 耳边，还有那个人的话，他不敢说出来，也不敢去想，担心只要动了这个念头，所有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因为那人说过，天之涯，从来就在眼前，而他，便是天之涯的入口。 所以， 陆一此次过来，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第206章 一个答案 毕竟是曾经的救命恩人，黎阳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位心怀天下的道长会对他有害，黎阳压下心头的疑惑。 门外，风满楼在那担忧的看着他，也就隔了一两天，却有种数年的沧桑感，黎阳能明显的感觉到风满楼好像又成长了不少，这大概得益于先天神灵之体，即便是吃饭喝水，修为也会一日千里，若是打开修行大门，只怕会更加恐怖。 “过来。” 黎阳招了招手。 风满楼脆生生的跑了过来，眼含关切，溢于言表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黎阳看到他的窘态，笑道：“看吧，平日里叫你多看看书，尽管做不到腹有诗书气自华，但出口成章，关心人的话语还是能快速组织的，是吧。” 风满楼扭头，道：“你也没给我书看啊。” 胡桃鄙夷的看了黎阳一眼，黎阳嘿嘿讪笑了一声，然后取出一本蓝色书籍，道：“这是我老板送给我的，你拿去看。” 风满楼垫了垫，道：“这个一天就能看完了。” 黎阳却神秘兮兮的道：“你看懂的只是文字，却没有理解字里边的意思，你先拿回去读三千遍，什么时候满了就告诉我，到时候咱们在好好讨论下。” 风满楼点了点头，虽然不明白这三千遍是什么意思，可这是黎阳送他的第一个礼物，自是喜不自胜，小心翼翼的放在身上，本来想多呆一会儿，但看着旁边眼神冰冷，已经在下逐客令的胡桃以后，他还是很识趣的退了出去，嘱咐黎阳照顾好自己，哪怕其实他很想多陪伴黎阳一会儿。 见四下无人，胡桃抱着双手，大黄狗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下，伸着舌头，身上毛发不长，就是很热，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胡桃道：“我都不晓得你是人还是妖了。” 黎阳疑惑道：“我当然是人了。” 胡桃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以狩魂者的目光去看，黎阳身上已经感受不到半点人族的气息，浑身血脉已经和妖族结合在一块，除却这一副人族面孔，哪里还有半点人族的样子呢？她心里叹了口气，暂时不想把这些话说出来，怕伤着黎阳的心，更多的还是不想过早的将真想说出来，不论是谁，都无法接受的吧？何况是担负着这大因果的一个十六岁少年郎？ 黎阳站起身子，感觉身体似乎潜藏着巨大的力量，他下意识的握紧拳头，灵气灌输之下，血气赫然爆发，让旁边的胡桃惊呼道：“你这……” 黎阳默默放下拳头，他好像明白胡桃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了。 如今曦遥不知道什么情况，实际上现在的力量，就相当于一名纯粹的武夫了，气海被封死，恶龙不知所踪，炼气士的手段无法运用，除却这一身的力气，和凡人没什么两样，但若是他完全妖化的话，也能和同境界的炼气士斗个旗鼓相当，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这代价很大，很有可能被吞噬了意识。 他身体里面有个什么鬼东西，只有他自己清楚。 那一日被吸入棺椁之内，本以为会死掉，却完全没想到在里面看到了另一方世界，而棺椁本身并非只是一个镇压那头大妖的棺椁，实际上是封印了一座小洞天的出口，大妖在里边好着呢，只是不能出来罢了。 一些对话，和一些变化，黎阳不敢说，也不能说，说出来，会颠覆一些常人对着天下的理解，更甚至会怀疑当前的太平盛世，若说这一切只是假象，不仅没有人会相信，还会有人说他妖言惑众，将他定为罪人。 黎阳伸了个懒腰，道：“我想和陆道长谈谈。” 胡桃歪着脑袋问道：“谈什么？” 黎阳笑了笑，道：“就是一些心里话，不问明白心里不痛快。” 胡桃让了开来。 黎阳没有从大门走出去，而是纵身从窗台上跃向外面，动作很快，胡桃看着残留在房间内淡淡的妖气，心绪难平。 也许，他早就不是人了吧。 胡桃如此想到。 一个气海被锁死，只有三境武夫体魄的人，能随意爆发出四境武夫的力量吗？这不可能，但若是拥有妖族体魄的话，这又不奇怪了。 胡桃坐在屋内，长枪靠在桌上，罕见的，一直被胡桃摸鼻子的狗头睁开了眼睛，破天荒的和胡桃聊起了天。 狗头道：“我妖族大圣。” 胡桃眉头一凝，问道：“什么意思。” 狗头笑得意味声长，道：“字面上的意思，我妖族，大兴啊，哈哈、” 胡桃气得不行，一拳砸在狗头上，噬魂枪将狗头的魂魄锁在枪头上，这也就导致了狗头始终无法回到它真身所在之地，胡桃能够行走天下的最大底气，除却她身上存在的神灵意识之外，还要仰仗这颗狗头，别看它吊儿郎当胆小如鼠，实际上，是往生堂花费了几代人的心血，才将其斩下来封印在噬魂枪上的。 所以，行走的胡桃，相当于带着往生堂可移动的最大炸弹，不仅能伤害自己，还能伤害别人。 黎阳并没有走出多远，便看到了陆一，同时，还看到了和对方在一起喝酒的刘槟，眼前这一幕，黎阳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二人也看到了他，一袭白衣的黎阳缓缓走了过去。 刘斌朝着他扔了一瓶酒过来，今天他不值班，所以没有穿军服，只是以普通老百姓的穿着坐在那。 陆一仍旧一身道长打扮，脸上挂着愁容。 黎阳问道：“道长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啊？其实都可以告诉我的。” 陆一看了他一眼，道：“得了吧。” 刘槟在旁边打着圆场道：“其实陆道长是关心你，怕你出事儿。” 这话若是出自陆一的口，或许还有几分信服力，但从刘槟口中说出来，那不好意思，黎阳只当是放屁。 若不是被棺椁吸了进去，只怕到现在黎阳都要被瞒在鼓里，所以，对于寻找天之涯的执着，他心里反而没那么纠结了，天之涯，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难怪能在这里碰上陆一，实际上，是对方早在这里等候着他了。 黎阳静静的看着陆一，想要一个答案。 第207章 神秘之物 黎阳虽然看似不是个人，但本质上还是以人族为主体行走天下，尽管气海被锁死，但一身武夫修为加上妖族血脉的加持下，仍旧有行走人家的实力，不论怎么说，他心里是一颗人族的灵魂，这点，还是让人很讨喜的，要不然陆一和一阳也不会一次次救他。 陆一琢磨了一阵子，考虑着是否要将真相全盘托出，但转念一想，事到如今说出真相似乎意义也不大了，倒不如等拍卖会结束，等那件东西出来后再做打算，而到时候也关乎到黎阳的命运选择。 想到这，陆一喝了一口酒，神色认真道：“拍卖会之后，我会告诉你的。” 黎阳得到了回答，便转身离去。 刘槟在后边看着他的背影，显得很是落寞，问道：“何必呢，现在告诉他也没什么啊，再说了他自己也不是猜不到，为什么他的鲜血能化解八卦阵的封印，还不是因为他本身就有那头大妖的血脉存在。” 陆一摇头，叹息道：“真不是时候，万一他心态不稳，彻底沦为妖道怎么办？现在天地动荡，他身上又有着大因果，切莫不能出现意外，否则对我们来说，将会造成很大的损失，来之前，老猪和书山的先贤聊过，既然妖气降临势不可挡，便顺其自然让其将降临，本身天下便只有一个，何必要区分人族蛮族妖族？万物都是天地所生。” 刘槟听得面色大变，惊骇道：“你这思想，有点危险啊。” 陆一听后，呵呵苦笑，在水桥寺经历的那几十年，他并非整日坐在寺庙里吃斋念佛，而是时常行走在归墟死海的各地，那方不大的天下，晨色与暮里，都但有他的脚印留下。 黎阳走到这里，并非偶然，他的每一步都是被人精心设计过的，包括婢儿为什么会出现问题，但截止到现在，哪怕是那位先贤，似乎，也没找到控制黎阳背后的那个人，唯一有可能知道端倪的人，却和那一支三十万的铁骑共同被困在两座天下的壁垒中，除非那个人自己想出来，否则，世间无人能找到他的方向。 而龙虎山自打黎阳离开后，便倒塌了一座山头，白鲸作为未来的一座山头话事人，和刘知夏数年的推演，两人早就意识到了什么，故此，刘知夏才会不惜犯了书山戒律，于北镇中找到当时还是一个饿得只剩一口气吊着随时都要奄奄一息的可怜孩子。 现在，孩子长大了。 他很健康，是个亭亭玉立高大挺拔的少年模样了。 然而刘知夏被禁足书山，山海主也因为将对方送往归墟死海而犯了众怒，或多或少都有人会因为黎阳的出世而付出代价，即便是黎阳每走一步，都有人来阻拦，想要将这位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少年击杀于幼小当中。 可惜，没一次成功的。 好巧不巧的，这一次接到任务的是从归墟死海出来的陆一，更巧的是，他发现哪怕黎阳依然妖化，有着让妖气降临天下的能力，对方却仍然没有这么做，反倒以一颗至纯之心手握君子剑。 只有哪天那把有着君子剑剑意的铁剑条不在认可他了，各方势力，才干敢真正动手吧。 一剑让天地易主，即便是人现在坐镇天下了，可那位手持君子剑，对着天地挥剑而消失的人，不会有人觉得他死了，或者飞升到天外了，他就在这三座天下当中，不断的观看着他创造出来的人间。 也许，有朝一日，他也会重新一剑让这格局再次易主。 陆一想到这，便觉得一阵头大，他根本无法阻拦黎阳的脚步，正如这拍卖会，哪怕已经出现这么多的意外了，也阻止不了它的举行，总有一只手在左右，让黎阳去碰到他应该碰到的东西，让他去得到应该得到的东西。 陆一苦笑道：“命数就这么折磨人，既然早已注定，又何必给这么多人念想？” 刘槟身上气息忽闪忽闪，口音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只听这声音蓦然道：“天算，也在人心当中，不必着急。” 陆一苦涩的点了点头。 …… 门外，兔公站在那踌躇良久，还是敲响了黎阳的房间大门。 黎阳推开门，问道：“你怎么来了？” 兔公低着脑袋，双眼看着干净的地板，道：“我是来想客官送东西的。” 他伸手入怀，有淡淡的灵气浮动。 黎阳警惕的看着他，问道：“什么东西？谁让你送的？” 兔公还是看着地面，但手已经从怀里将一块用蓝色锦缎包好的东西递给了黎阳，他道：“我也不知那人名字，他带着帽子，看不到容貌，只是忠人之拖，让我务必将这东西亲手送到客官手里。” 黎阳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将递过来的东西接到手中，上下一阵掂量，好像是一本书。 兔公松了口气，他眼睛余光通过瞥向窗台，对上了那惊鸿一瞥，心惊肉跳之下，说道：“客官收好就是，我这便先告退了。” 不等黎阳说话，他便飞奔下楼，速度之快，让从旁边屋子出来找黎阳喝酒的缺大德一阵咂舌。 “这厮跑得够快啊。” 缺大德看着黎阳手里的东西，刚要问是什么，便见到黎阳手掌一翻，收了起来，没好气的道：“小气，又不是要你的。” 黎阳仰面笑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缺大德抠了抠脑袋，道：“还真有点事，借点钱。” “再见。” 黎阳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还没安静到一个呼吸，房门便被缺大德踹开，这位脸皮很厚的青年，尴尬道：“我想买点礼物送给婉之，你看能不能借我一点，等回去了，加倍奉还。” 口头支票黎阳从来不认，他只要既得利益，毕竟五帝钱都被陆一给坑没了，每次想到这点便心痛到无法呼吸，内心是真的在滴血啊， 他翻着白眼道：“你可以找其他人借啊，为什么找我，我就是个店小二，找我也没用，再说我现在很穷。” 缺大德嘿嘿一笑，道：“那如果我用这个东西交换呢？你看，能给我多少钱？” 黎阳眼睛看直了。 第208章 磨剑石 黑漆漆的，形似铁匠用的黑曜石，但这石头肯定不是用来淬炼普通兵器的，因为，在缺大德拿出来的瞬间，黎阳分明感受到腰间佩戴的铁剑条，居然有些兴奋。 缺大德兴致勃勃的道：“这可是天下第一磨剑石，别看只有这么小一块，准仙兵之下使用，得劲儿，怎么样，可以不？” 黎阳就差把眼珠子贴上去了，这吃相不太好，他便故作高深的接过来上下查看。 石头只有拳头大小，中间有个细小的凹槽，想来是封口的位置，天底下最好的剑，除却四大仙兵和准仙兵，流传于世的，皆出自龙泉，而天底下最好的磨剑石，也出自龙泉。 龙泉只是个镇，镇上家家户户都以锻打刀剑闻名于世，作用一座庞大的矿山，山内盛产铸剑所用的材料和后期保养的磨剑石，有价无市，重要的是，每年开采出来的量，极少，这也就让磨剑石很是稀缺，每一块都是无价之宝。 因为，每一块磨刀石的成长都需要数万年的时间，由天地精华凝聚，当然，这也和它地处西方，吞噬了整个西方的庚金之气有关，正因为有龙泉的存在，才导致了西方灵气稀薄，土地贫瘠。 黎阳看到了这块石头上刻着的龙泉二字。 意识不由回到山海内，如果没记错，当时围攻老板的人，就有这么一位大剑仙吧。 想到这，黎阳顿时动了心，道：“你开个价。” 缺大德道：“不卖。” 黎阳扬起眉毛，问道：“什么意思？” 不卖拿出来炫耀，恨不得别人不晓得你身上带着宝贝是吧？就不怕招惹来强敌直接抢了？ 缺大德意味深长的道：“你借我点钱，我用这个当抵押，你想用多久用多久，但是，如果我需要你还给我了，你就得随时还给我，怎么样？每次找你要钱，就当做是这块石头的利息。” 黎阳不知道缺大德在打什么主意，他怕是不晓得自己身上的铁剑条，很有可能将这块石头里面的庚金之气完全抽空。 缺大德也算准了黎阳需要这个东西，当然，他缺不晓得黎阳身上佩戴的铁剑条与让天地易主的君子剑有关，毕竟能大量消耗庚金之气的法宝，都得是准仙兵吧至少，最不济也得是灵气或者法器级别啊。 黎阳淡淡的问道：“你借给我后，将它用完了怎么办？” 缺大德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道：“开玩笑呢，兄弟，你身上有仙兵还是准仙兵？可别吹牛逼，你要是能用完，这东西我就当做送你了，而且还附带送你一块，不要问我怎么来的，我缺大德家大业大，不缺石头就缺钱。” 黎阳强忍着嘴角的笑意，伸出拳头，道：“成交。” 缺大德伸出拳头，两人轻轻一碰，算是立下了君子协定。 黎阳掏出一部分钱给了缺大德，还附带了一块上古神仙钱。 缺大德看到神仙钱眼睛都差点直了，呼吸变得急促，道：“兄弟，是老哥我看走眼了啊，没想到你这么有钱。” 黎阳撇撇嘴，道：“得了吧，你家随便抽点零头，都能淹死我。” 缺大德将磨剑石放在桌上，收起黎阳给的钱，道：“行，那我先走了。” 黎阳也不墨迹，目送对方离开，隐约还听到对方说什么这些终于有底气参加拍卖会了。 敢情这家伙是因为拍卖东西没有钱啊，黎阳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龙泉磨刀石上，眼神炙热。 腰间的铁剑条已经快压制不住了。 他将石头握在掌心，灵气灌输之下，磨剑石顿时放出微微亮的金色光晕，随后，铁剑条咻的一下出现在磨剑石中间的细小凹槽上，不用黎阳亲自动手，它便自动前后摩擦，疯狂吞噬磨剑石当中的庚金之气。 黎阳慢慢的看着，铁剑条的威力他从来不怀疑，往往能爆发出惊人的破坏力，若是能够褪去所有的锈迹，不晓得又该是多厉害。 想到这一点，心情顿时变得极好，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不过今后有机会还是要去龙泉走一遭，第一是帮掌柜的找回场子，不说敲诈多少磨剑石，至少也得揍那个老匹夫一顿，第二，便是想办法让铁剑条彻底恢复到以往的模样。 黎阳打定了主意，重新取出刘槟给他的羊皮卷，然后对照堪舆图。 然而，就在堪舆图出现的刹那，陆一却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身旁，神出鬼没，缩地成尺，陆一神色凝重道：“赶紧收起来，快。” 他说的很着急，脸上带着惊骇。 黎阳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将堪舆图收了起来。 棺椁之中看到的信息，黎阳无非是想做一次最后的确认。 陆一凝声道：“现在不是时候，你贸然使用堪舆图，很容易引起混乱，明天就是拍卖会了，不要节外生枝。” 黎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将堪舆图收了起来。 陆一自觉做得不太妥当，补充道：“我是为了你好。” 黎阳嗯了一声，但面容不太好看。 陆一气笑了，道：“你这什么表情，意思是我亏待你了呗。” “不是吗？” 黎阳昂着头，问道。 诚然，他不会忘记水桥寺的救命之恩，可这一次相遇，分明是带着目的性的来的，而且还是针对自己，却又什么都不说，这让黎阳的心情如何能够平复下去。 陆一也是一阵为难，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能灰溜溜的一闪而逝。 黎阳叹了口气，也没有在对照堪舆图的打算，他坐在窗前，看着外边的金色，心里却在一次次的呼唤着曦遥，不论怎么互换，气海古井无波，笼罩气海的封印，让黎阳很是难受，自己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要说不憋屈又怎么可能。 他暗暗捏紧了拳头。 总有一天，会找出幕后那个人，然后去讨要一个理由，还有公道。 …… 日落西山，黎阳下了楼，这会儿吃堂食的人不少，只空缺了几张桌子，胡桃在靠窗的位置冲他打招呼。 风满楼也笑嘻嘻的看着他。 黎阳过去问道：“背的怎么样了？” 第209章 用完了 风满楼很是得意的道：“全部背下来了，翻来覆去一字不漏。” 黎阳拿筷子敲了他一下，又问：“理解到里边的意思了吗？” 风满楼道：“善妖善老；善始善终。” 黎阳没出声，风满楼以为他生气了，很委屈的道：“我真的很认真去看了。” 黎阳放下筷子，问道：“解释解释？” 风满楼一时语结，好像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但要解释出来，又找不到合适的句子和形容，不由犯了难。 黎阳叹了口气，只是一天，便背下来了，或许这字里边的意思，还需要他看看这人世间才能理解通透吧。 还在北镇的时候，刘知夏便老是用这八个字来考他，那时候的黎阳也会侃侃而谈说做一件事要有好的结果，就是善终，但刘知夏从未认可他的话，叫他多看看。 胡桃问道：“黎小夫子，说说这话什么意思呗，我也想听听。” 黎阳瞪了他一眼，不在说这话题。 四周往来的客人说着明天的拍卖会到底会出现什么压轴之物，事实上，这次拍卖会的确是个盛况，名气压过了以往的好几届，加上这几天小镇上出现的变化，让所有都意识到，这次拍卖会不同寻常。 客栈内搭建了一座舞台，兔公在上边介绍着一些展览物品，虽然不算特别珍贵，但也是稀缺之物。 行走天下的散修等人，无不是双眼炙热的看着上方陈列出来的法宝，奈何这里高手如云，和他们也深知兔公背后的强大势力，故此不敢造次。 缺大德捅了捅黎阳，小声问道：“那东西好用吗？” 说话时，还一阵挤眉弄眼，让黎阳很是不自在，主要是对方还时不时的往胡桃的位置看去，这让黎阳更加无地自容，明明是个玉树临风的青年，偏偏谈吐那么下流，果不其然，胡桃误会了，小脸通红，很不好意思的看了黎阳一眼。 缺大德神秘道：“回头在你弄一块，你省着点用。” 黎阳心神沉入手环，不由大惊失色，这才没多久，那块磨剑石居然就快消耗没了，而铁剑条还没有半点变化，仍旧是锈迹斑驳的样子，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道：“没了。” 缺大德还以为他说的是自己没有磨剑石了，不由怒道：“看不起谁呢我的好兄弟，我说了，你可以说我没有钱，但是你不能说我没有磨剑石。” 黎阳吸了口气，道：“我是说磨剑石没了。” “嗯？” 缺大德先是微微一愣，而后脸色一变，道：“什么？什么没了？磨剑石没了？你弄丢了？别吓我啊，兄弟。” 黎阳将他拉了过来，捂着他的嘴巴，瞪眼道：“别大呼小叫，我是说磨剑石用光了，现在还剩下一点点。” 缺大德呜呜的发不出声，但从他两眼的神色，就能看出他有多么吃惊和震撼。 这可是磨剑石啊，天底下除却准仙兵之上的存在，还有什么能这么快消耗掉里边的庚金之气？ 但见黎阳的语气又不像是说谎，缺大德顿时便慌了，手足无措道：“真没了？” 黎阳点了点头。 缺大德掰开黎阳的手，有气无力的道：“完了，亏大了。” 他欲哭无泪的看着黎阳，问道：“你身上是不是藏着什么宝贝，不然怎么可能。” 他差点就要说出准仙兵这三个字，但意识到这里边的严重性后，便又急急忙忙的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目光仍是不可置信之色。 黎阳你什么身份啊，一个小小的店小二，身上还随身携带准仙兵？ 相处这几日来，他也没看到黎阳身上有什么特别之物啊，他下意识的看了下黎阳的腰间，没看到铁剑条，问道：“是不是那铁剑条。” 黎阳还是摇头。 缺大德不信，道：“那不行，你给我看。” 黎阳无可奈何的取出铁剑条，放在桌上，往来的食客淡淡的看了眼，便收回了目光，谁都不会在意这么一把锈迹斑驳随时都要折断的铁剑条。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抽取了拳头那么大的庚金之气，让磨剑石毁于一旦的它，却没有半点变化。 连黎阳自己都看不出来，就更别说缺大德了。 他伸手去拿剑，谁曾想刚刚触摸到剑柄，一股强大的剑气便忽然爆发，短短的一个呼吸，连眨眼的时间都没到，手掌便血肉模糊。 认主！ 他又惊又骇，不可思议的看着黎阳。 灵气，法宝，准仙兵，至少也要是灵气之类的品秩，才有认主的可能，他自己虽然武器众多，却没有一件是能够认主的，哪怕蕴养的本命物，到现在都还没有开灵。 缺大德很想问问这是不是灵气。 但在黎阳的注视下，没有说出来，黎阳将铁剑条收了起来，道：“你看，就是个普通兵器，我家里穷，买不起趁手的兵器，只能去垃圾堆里捡别人不要的。” “我差点就信了。” 四周吃饭的的人他，听到这句话都给逗乐了。 程谨严默默的吃着饭，双眼看着四周，慢吞吞的吃完饭，道：“少爷，我出去一下。” 黎阳嗯了一声。 程谨严拿起长刀便朝着客栈外走去，他出去没一会儿，便又有几个人尾随着走了过去，黎阳只当是没看见，天要下雨，有人要找死，他拦也拦不住。 陆一问道：“明天打算买点什么？” 大概是想缓和一下关系，他想送点什么东西给黎阳。 黎阳没搭理他， 陆一吃了个哑巴亏，嘿嘿干笑着喝起桌上免费的茶水。 谁都晓得黎阳才是他们的金主爸爸，这吃喝拉撒全靠这位少年给钱呢。 胡桃还在回味刚才缺大德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以为是给了黎阳什么男女相处之道的好东西，脸颊红润，风满楼奇怪的问道：“姐姐，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胡桃疑惑的道：“没有啊。” 风满楼捧着脸颊，童言无忌道：“那怎么脸这么红啊。” 不说还好，一说，胡桃便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放下碗筷留下一句我吃饱了，便往自己的住处冲去。 陆一笑道：“你要真想要那玩意儿，我身上有。” 这不正经的坏道长。 黎阳默默放下碗筷，看了眼天色，道：“出去走走？” 第210章 奇怪的铠甲 陆一抬头看了眼天色，想着出去走走也好，反正今天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大妖封印暂且告一段落，虽说具体结果怎么回事，他也说不清楚，至少现在的黎阳看起来还是个人样，姑且不去理会吧。 若大妖真的破封而出毁灭此小镇，也只能说命也，他陆一，尽力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客栈， 两侧街道来往全是行人，本地人出来逛街的反而占据少数，绝大部分都是外来人口，这次举办的拍卖会，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恐怕方圆数千乃至于数万里的散修，都被吸引了过来。 行人各异，有些快步入风，像是要去办什么事，有的走马观点，赏月赏人。 陆一和黎阳并肩而走，陆一身材高大，尽管他隐匿了修为，收敛了身上强大的气息，但那种返璞归真的强大气场，仍旧让旁人不敢靠近他的身子，像是见了鬼那般退避三舍，所以奇怪的一幕发生了，陆一和黎阳的四周方圆一两米，是没有人的，但这种现象却没有人注意。 毕竟，行人是流动的。 陆一苦笑道：“修真一道便如这街上行人，越往上越孤独，你看他们熙熙攘攘，是都在起点，所以道可相同，才能走在同一条路上，境界越高，各自大道的理念便出现了分歧，若不能道相同，最后也只能分道扬镳。” 陆一说这话时语气有些低沉，想必是身边出现的景象让他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 黎阳双手抱着脑袋，吊儿郎当的，明明像个读书人，但自打那次从棺椁中出来以后，身上就沾染上了一些痞性，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温文儒雅成为不着调的江湖气息，反而更显得平易近人。 夜风一吹，两袖清风，猎猎有声，头发飘扬，刘海摇摆，一双剑眉星目下是一张无比英气的脸，他道：“我家老板说过，大道三千，各取一瓢，但不论最后走到哪一步，也会殊途同归，哪怕走上修真大道的独木桥，一旦踏过去了，就是尽头的重逢。” 陆一闻言，目光璀璨，如今的黎阳和在水桥寺相识之时，已经有了天壤之别，不论是谈吐还是外貌，在陆一看来，最大的变化还是黎阳对待天下的看法，从以前的至纯至善，到现在能够切入自己的观点，对人对事虽然秉承善意，却不会让自己忘了警惕之心。 这是好事。 陆一笑道：“那万一身边的亲朋好友都在走上独木桥上以后，都不见了呢？” 黎阳轻松道：“那就后会有期，山水相逢，总有一别，也总有再相遇的时候。” 陆一听完很是感慨，这简短的一句话却蕴含着深刻的道理，是的，黎阳说的也没毛病，万千因果总会不期而遇，而且会以各种状态呈现在眼前，身边的一草一木，一个行人，都是因果使然，这便是再相遇之时。 “你这一路过来，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感觉你像是长大了，又感觉你没什么变化。” 两人走得很慢，街道热闹，灯笼高挂，虽是黑夜，却亮如白昼，黎阳道：“生离死别，虎口脱身，大概就是这些了。” 陆一陷入沉默，他说的很轻松，但陆一能察觉到这语气中的无可奈何。 在客栈这几日，偶尔会听到胡桃提起婢儿这个名字，可他却从未见过这个人，心中好奇，便找到胡桃一问究竟，等得知前因后果后，才对明白黎阳为什么会在明知背后有黑手推动的情况下，还要一步步的这么走进来。 这可是圈套，走进来也许就是九死一生，他却义无反顾。 正是因为婢儿，他才会这么不惜一切。 他心里牵挂着很重要的人，一个在书山，一个在山海，一个在身边，这些并不是他承受的因果，仅仅是因为他对这几人的情谊。 走了一阵子，到了一个岔路口，继续往前走仍然灯火通明，但若是在此路口转道，则会通往一处昏暗之地，好些路人走到这里后，直奔昏暗道路中而去，而且隐约还能听到不少人说话的声音，这让黎阳来了兴趣。 两人不出所料的走了过去， 刚进入这昏暗的街道百来米，便见到有人蹲在地上贩卖东西，这些贩子都很聪明，穿着宽大的黑色长袍，头大帷帽，将自己完全隐没在黑暗当中，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毕竟，地上贩卖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光彩之物。 来这里交易的人，不问出处，只问价格，甚至，还能打探不少情报，只要钱到位了，让别人的东西成为你的东西，都不在话下。 吃这碗饭的地头蛇，生存经验很老道，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破绽。 陆一指着地上一柄飞剑，对黎阳小声道：“这剑我还见过，就前几天在客栈，是个女子佩戴的，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说明那女子已经遭遇不测了。” 黎阳嗯了一声，没有回答。 陆一的话被贩子听到了，后者抬起头，帷帽之下，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一丝不满。 你看就看罢了，还说出来，这让别人生意怎么做？ 陆一哑然失笑，对着贩子赔罪道：“我就瞎说而已。” 对方冷哼一声，继续低着头，蹲在路边守着面前的小摊子，等待着冤大头上来送钱。 黎阳蹲了下来，看着地上的飞剑，又看了眼摆在其他地方的乱七八糟杂物，忽然目光被一件残缺的胸甲给吸引了目光。 胸间没有护心镜，上边布满了裂缝，漆黑如墨，有着红色金边，黎阳伸手在上边一阵触摸，没察觉到异样。 陆一看了眼，道：“就是个普通制式铠甲，没什么稀奇的，而且还是武夫用过的，虽然曾经上面有小心阵法，但现在已经被破坏掉了，如今就是个破铜烂铁，不值一看。” 这话让贩子很是不爽，嘶哑着嗓子道：“道友看就看，何必说出来，留一线不行吗？” 听得出，这语气已经很压抑了，要是陆一还有出格之言，保不准对方会直接撕破脸给他来个大逼兜。 陆一讪讪一笑，不再说话。 黎阳越看越是稀奇，越看越是着迷。 第211章 至宝 这套铠甲上，有残缺的纹路，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点缀线条，就这块残缺的铠甲上，就能拼合出一小部分出来，黎阳细看之下，心里更加讶然，若凑成一套完整的，让纹路重新组合的会，会不会有新大陆？ 陆一说这铠甲上的阵法已经被破坏，但纹路上，明显还有灵气流动的味道，贩子见黎阳有兴趣，压低了嗓门，道：“小哥好眼光，这铠甲可不是普通东西，是从一座大墓中出图的，武神佩戴过的铠甲。” 听到这话，陆一嘴角咧到了耳根子，但他这次很听话，没有打岔，就想听听这贩子怎么把这破烂玩意儿说得天花乱坠，总不能一个破铜烂铁，还能成为准仙兵不是？ 黎阳静静的听着，示意他继续说。 贩子来了来了兴趣，道：“这套铠甲名字叫正阳铠，是早年的一位大武神穿着证道之物，所以上边有武神道韵残留。” 黎阳问道：“既然是大武神，那不该轻易死掉才对啊，你这出土多久了？大墓在哪？” 一听这话，就晓得黎阳是个门外汉，真懂内情的人，根本就不会这么问，毕竟要的是东西，而不是来源，在这条巷子里卖的东西，都是黑产，哪里见得光。 贩子得意道：“大墓我就不说了，那地方已经塌陷了，现在就算过去，也只能死路一条，里面全是大杀阵，没个地仙的实力进去，片刻就会成为飞灰，武神死掉不奇怪，比如继续证道，证道失败，而这个铠甲的大武神，即使正道失败，铠甲上的阵法不是被人打烂的，而是被天地大道给击破的，你要是有心买，我可以再送你一个零部件，顺带告诉你那座武神墓在什么地方，你觉得怎么样？” 黎阳立马就心动了，大概是他气海被封，炼气士这条大道暂时行不通了，只能以武夫闯荡天下之故，所以对这套铠甲很是在意，他问道：“你要多少钱？” 贩子一听，双眼放光，道：“两块大夏大儒钱。” 大夏统治人族天下，百姓流通金银珠宝，但山上仙人和武夫之类的交易，硬通货却是官方打造的一种封印了灵气的钱币，通常按照九品制来区分，大儒钱，仅次于大帝钱之下，在往上，那就是古代神仙钱了。 黎阳对大夏官方流通的货币换算不是很清楚，觉得也不算贵，当即就要付款，他没有大儒钱，想着一块古神仙钱应该足够了，还没来得及拿出来，便被陆一给制止了，陆一询问道：“两块大儒钱，买你这个破铜烂铁？朋友，不要这么欺负人，我家公子虽然不懂人情世故，但只要有我在，就绝非能让你随意坑蒙，你要么说个公道价，没问题的话，就买了，要么就让这破烂玩意儿在这里继续囤灰吧。” 陆一说话有点不客气，却很有道理。 贩子很是生气，语气也变得阴沉起来，道：“这位道友，何必呢？你家公子要买，那是人家的事儿，与你何干？切莫多管闲事，不然有头睡觉没头起床啊，” “威胁我？” 陆一听后一阵冷笑，压缩到极致的元婴地仙威压，稍微露出了一点点，贩子顿时大感不妙，浑身冷汗直流，刚才还蹲着的身子差点就趴在地上了，见状，陆一收起了威压，道：“现在如何？” 贩子咬牙道：“朋友既然有这身修为，何故来买，直接拿走不行了吗？” 若让他知道陆一是元婴级别的地仙的话，估计这贩子既不会一口一个朋友了，而是得跪在地上叫一声仙长了。 陆一也不想以大欺小，只是觉得这东西不值这个钱。 黎阳倒没注意，陆一刚才也就纯扯淡，自己什么时候又是他的公子了，他白了一眼，何况自己从从来不做这种强买强卖之事，黎阳就要取出古神仙钱，陆一在关键时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强行将黎阳的动作打断， 他看了黎阳好一阵子，才道：“就当我送给你了。” 陆一掏出两块大儒钱，丢在地上，黎阳说了声谢谢，没注意到陆一满脸肉痛的表情，他将这块胸甲收了起来，贩子也不二话，按照刚才说的条件，又给了黎阳一个残破的护肩，是右臂的，然后告诉了他那座武神墓的位置。 黎阳认认真真的记了下来。 陆一深深的看了眼这个贩子，神识扫描之下，早已将对方锁定，现在姑且不找你麻烦，等着吧。 失去了两块大儒钱让陆一很恼火，黎阳也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出来后还白嫖人家，于是道：“道长消消气，不要和这些人一般见识，他们做这一行的，有他们的行规，我们只需要照着做就是了，这样才能避免节外生枝。” 陆一道：“那不行，反正我不开心了。” 黎阳没好气道：“那我请你喝酒吧。” 陆一眼前一亮，道：“等你这句话呢。” 两人继续往深处走去。 贩子见两人不见了，摘下帷帽，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一张干净的脸上全是意味深长之色，可惜利用看不到这张脸了，贩子双手掐诀，将地上的物品统统收了起来，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直接原地消失，来无影去无踪。 即便是有人注意到了，也不觉得奇怪，他们干这一行的，本身也就这个样子，英雄不问出处，好物不提来路。 黎阳都不想继续逛了，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客栈好好研究一下这套铠甲，陆一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故意不提回去的事，反而津津有味的继续往前逛，同时不断的点评着四周的物品。 走出一段距离后，两人同时被一个东西给吸引了目光，不仅是他们，这里已经围满了好些人。 黎阳看后，心头震撼，就这么一个小地方，怎么可能接连出现两个不同寻常的宝物？难道说这附近真的有什么大宝藏不成？ 陆一也是一脸的惊讶，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都绝了要立马回去的念头，黎阳竖起耳朵，静静听着四周的议论声。 “听说这是武神墓里面的至宝。” “别吹牛了，武神墓是假的。” 第212章 神秘人 两人听到武神墓，同时呼吸一热，当今大夏，只有一位大武神，是天下间最为纯粹的武夫，体内的武道真气壮如强龙，一拳一脚便能排山倒海，超凡入圣的手段，同境界的大修士和他打起来，如同砍瓜切菜，一拳一个小朋友，能把别人打得鼻血乱窜。 可天下从未流传过有武神墓的说法，一位武神的陨落，必定象征着另外一位武神的崛起，武道追求极致的一，天下只能有一个大武神，因为他凝聚了争做王朝的武运，坐镇大夏的大武神来历神秘，但追溯其起源，那也是在大夏之前了。 黎阳忍着心头的震撼，挤入人群，目光停留在地上，那个被人议论纷纷的东西，无论怎么看，都不起眼，可它身上的气息，却委实浓郁，哪怕是普通人都能察觉这是个宝贝。 陆一见多识广，眼光自是刁钻泼辣，在看到地上那东西时，也是忍不住心跳加快了一拍。 奶奶个腿，这人间还真是惊喜层出不穷啊。 这个小镇，怎么可能会有这些东西，难道当真有武神墓存在？ 两人按捺住心头的猜测，想要询问多少钱。 卖货的人带着个面具，大马金刀的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双腿上横放着一柄两米长的无鞘长刀，刀身狭长，大概三指宽，两侧开封，竟是少见的双刃刀，他强大的气势，让人不敢造次，否则这东西估计早就被人抢了。 看得出，这些人都是穷鬼，所以卖货的贩子也没说什么，隐藏在面具下的丹凤眼上下扫视着，直至，黎阳的出现。 黎阳问道：“多少钱？” 面具男子收了刀，起身，高大挺拔的身体比黎阳还高出一个脑袋，黎阳心头一震，一丝不对劲在心头浮现。 男子道：“这东西不卖。” 此话一落，惊掉了四周围观之人的下巴。 “你不卖放出来干什么?” “有病吧，你这是，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故意拿我们当猴子，看不起谁呢？” 众人脸上露出不忿的表情。 面具男子哈哈一笑，道：“我不是说谁，我是说在做的各位都是垃圾，我这东西你们买得起吗？兜里有多少钱需要我来说？自己心里没点数？” 呵， 还是个言辞犀利的男人。 黎阳倒不计较这些话，地上的东西，对他来说很有用，而且和刚才买的护肩与胸间有所关联，对此，势在必得。 面具男子两眼弯弯，摘下面具，这时候众人才看到他的脸，这该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刀削斧凿？英气逼人？不，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脸，似乎就四个字能够比喻，浩然正气。 黎阳从来没见到过这么让人感到坦荡的脸。 他倒提着长刀，道：“此物不卖，但可以拿东西来换，只要拿出你们最珍贵的东西，就可以兑换，当然，如果骗我，嘿嘿，可就别怪我刀下无情，此生最恨的就是骗子。” 他说话之时，目光逼人，环视四周之时，好些人都承受不了那股子锋芒，纷纷避开他的目光，或是垂下脑袋，或是看向一旁。 黎阳一心都在地上的东西上，想要拿出古神仙钱，但念头刚刚一起，便觉得不对劲，什么才叫最珍贵的东西？ 果然，现场不仅是他这么想，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既然是最珍贵的东西，那便不一定是死物，有人问道：“我那道侣……” 话还没说话，男子便抬手一挥，刀气绽放，将那人还没说完的话封了回去，同时那人也惨叫着消失在原地，许久之后才从远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黎阳倒吸了口凉气，看得出来，此人不仅一正言辞，还刚直不阿，对一切低俗的东西都很排斥，要不然也不会不问缘由的出手了。 他一出手，顿时将所有人镇住，一些心思活络的歪门邪道，也刹那间被制止。 但既然是交换，那便想想应该用什么交换。 黎阳一时间也犯了难，看了眼陆一，对方像是个木头，就死死的看着地上的东西。 黎阳想静观其变，便将目光落在地上那东西上的文字上，是两个古字，写着春秋，还在北镇时，刘知夏时常喝了酒后对黎阳诉说大夏的各种奇人异事，他便曾提到过春秋二字，但那时候的黎阳年纪还很小，不记事，所以现在即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得起来当时刘知夏具体是怎么说的。 只知道刘知夏在说这两个字时，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大口大口的喝着酒，显得很是豪迈。 面具男子见众人不说话，忽然将地上的东西收了起来，道：“既然大家都拿不出东西来交换，那便算了，在下告辞。” 刚说完，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有点狗血，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好歹也给人考虑考虑的时间是不？ 黎阳眼见对方离开，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心里拿走了那般，空落落的很不是个滋味，陆一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他既然在这里摆摊，就说明走不远，至少还在这镇上，这小镇也就这点范围，咱们找他去。” 黎阳嗯了一声，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谁都晓得这小镇住不下多少人，可谁都知道小镇之外又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明天即将举行的拍卖会。 两人从巷子里蹿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黎阳抬头的时候，刚好看到眼前略过一抹白影，分明就是刚才手持两米长刀的那个中年汉子。 黎阳瞳孔一缩，道：“道长，我看到他了。” 陆一眉头一皱，觉得不太正常，但一想到刚才地上的那东西，便是他看了也要眼热，心下一横，自己好歹也是个元婴地仙，放眼此方天地数十万里内，谁是他的对手？便提着黎阳的肩膀，道：“走。” 两人紧紧跟随那抹白影朝着追去，很快便出了城。 但对方根本没有要停止下来的意思，反而有意无意的放慢了脚步，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身影，却又不远离，就这么远远的吊着他们。 陆一追了一阵子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他可是元婴地仙啊，刚才用的可是御风远游的手段，却连对方的影子都追不到。 第213章 武神殿 这一路奔波，少说也有百十里地，周围景物也跟着斗转星移，变了又变，直至追到一出断崖旁，那人才停了下来。 他已然戴上了面具，就这么直面看向从后方疾驰而来的陆一和黎阳。 陆一停在他十步开外。 面具男子却忽然笑了起来，道：“你们，不是要找武神墓吗？跟我来。” 一番话，让黎阳和陆一心头都震撼无比。 他张开双手，背对悬崖，竟就这么跳了下去。 两人连忙追到悬崖边，往下看去，黑黝黝的，除却轰隆隆的瀑布声，哪里能看得见对方半点身影。 这万丈悬崖，不晓得让多少人望而却步，谁也不晓得下方是什么。 陆一神色从容，问道：“要追吗？” 黎阳嗯了一声。 “好，这可是你选的。” 陆一说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抓着黎阳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耳边风声急促，温度也在随着下降而快速降低，陆一身上冒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将他笼罩在内，隔绝了两旁的罡风，即便是以陆一的修为，这般下坠也持续了很长的时间。 但落地以后，并没有触及到水。 陆一但手掐诀，一张符箓将四周照亮，抬头一看，瀑布在头顶上方倾斜而下，但在要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犹如大山坠地的强大瀑布托起，然后转向另外的方向，所以，他们是在瀑布的下方。 眼前是一条狭窄的天沟，尽头很短，短到只有十几步的距离，而那面具男子就站在天沟的尽头，他摘下面具，笑着对黎阳勾了勾手指，道：“进来，有你需要的东西。” 他转身朝着尽头的石壁走去，身体直接融了进去，这一幕让黎阳心头很是惊讶不已。 不等陆一继续询问，黎阳便不受控制的往前走去，而且在走到尽头的时候，完全妖化，一头黑发刹那变成齐腰的白发，一身气势也变得邪魅。 陆一暗道不好，连忙跟了过去，在尽头时，看到狰狞的石壁上刻着两个字：“靖南”。 陆一呼吸一滞，好像想起了什么，但还来不及犹豫，便见黎阳在接触到石壁的时候，也如同刚才的面具男子一样，跟着融了进去，陆一伸手摸向石壁，才发现眼前的山崖不是真的，而是一出幻影。 陆一往前垮了一步，眼前豁然开朗。 改天换地，简直神乎其神，眼前竟是另一方天地，而刚才的断崖之下，原来是一座利用山水气运构成的庞大阵法。 陆一难以想象，是谁有这等大手笔，将两座山作为阵法的阵眼，然后封印了一个小天地在这里面。 只是想想便觉得又惊又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山川日月，二十四颗星辰高高悬挂在穹顶之上，入眼是起起伏伏如同大龙的山脉，四方，瀑布从天幕上空垂直落下，声势浩大，震耳欲聋。 而在所有的大山中间，托起一座庞大的宫殿，高高的悬浮在半空，悬挂在宫殿上的金色匾额，即便相隔甚远，也能看到上面镌刻那龙飞凤舞的古代文字。 “武神殿。” 三个字像是活了过来，在空中传来咆哮的龙吟声。 陆一呼吸炙热，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小镇外封印大妖的地方，这两个地方的距离其实并不是很远，在他们眼里，完全就是挨着的隔壁。 陆一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难道说那头大妖被封印，与这武神墓有关系？还是说着武神墓早在大妖被封印在这里时，就已经存在，而那大妖之所以逃到这里被封印，是因为对方发现了这里有武神墓？ 两种猜测都有可能存在，但陆一很清楚，不论是哪一种可能，对他都极其不利。 元婴地仙可以行走天下无所畏惧，但在面对这种古代秘境之时，仍是不够看，天晓得每天有多少元婴地仙死在各种强大的秘境中？ 而这里看起来一派祥和，却步步杀机。 每一座大山都像拥有生命，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前来的黎阳和陆一。 黎阳虽然完全妖化，但还保留着人类的意识，他回头，风情万种的看着陆一，道：“道长，我感觉那里有人在呼唤我。” 黎阳说完，就看到此前引他过来的面具男子已经朝半空的宫殿走去，明明是虚无一片，但每一步落下，脚下都会出现一道白玉台阶。 他吸了口气，试探性的往前抬起脚步，果不其然，虚无当中传来厚重的触感，双脚一收，顿时站在了台阶上。 几乎就在她踏上第一阶的瞬间，浑身一震，浑身气血不受控制的翻涌，陆一惊讶的看到黎阳身上出现了九盏魂灯，在他跨上去的刹那，第一盏魂灯便亮了起来。 “肉身称帝？” 陆一瞳孔猛缩，黎阳的丹田气海被封印，按理说不该出现如此现象才对，但他却仅凭血气便激活了炼气士的魂灯，这让陆一如何不惊讶。 每个修士都有魂灯存在，魂灯越多，说明气海越大，将来的成就也就越高，黎阳直接亮起了九盏，已经到了气海的极致，陆一想起来黎阳的气海是映照的归墟死海，这么一想，就不觉得奇怪了。 但让他感觉诡异的是，在气海被封印的情况下，这魂灯是怎么出现的？ 在这重重疑惑当中，陆一也跟着抬起了脚，然而，就在他要落脚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推开，即便是已经成为元婴地仙，在这无形的力量当中，也显得不够看。 而且身边传来一道警告之声，似乎在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否则身死道消。 这条路，是为黎阳准备的。 也只有他能走上去，如若能完整的通过，黎阳将来必定肉身称帝，成为大武神至尊。 陆一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是带着任务来的，但谁都没跟他说这里还藏着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武神墓啊。 相当于人族先贤，这可不是高高在上巡视天地的儒家圣人可以比较的。 黎阳没有发现陆一没有跟上来，他在踏上第一阶的时候，整个眼前的世界，都显得不一样了。 第214章 黎阳的崛起 无穷无尽的天魔在身体肆虐，阵阵惨叫犹如阿鼻地狱，心神不稳的话，一个照面就可能飞灰湮灭。 黎阳气海被封，此刻，只能以武夫血气抵挡，三境武夫的气血狂涌，在妖化的加持下，爆发出堪比四境的力量，他握紧拳头，一拳狠狠砸在面前乱飞的天魔身上。 轰隆隆， 爆炸之声不绝于耳，黎阳吸了口气，见天魔无穷无尽，运转起在妖魔道下学会的拳法，摆出一个出拳的姿势，随后积蓄力量，从陆一的角度看去，此时的黎阳就像是木头一样站在那，但身上却涌出一股狂暴的气势。 惊涛骇浪，连带着空间都在颤抖。 这哪里还是三境武夫的力量，即便是四境，或是五境，都有得一拼吧，陆一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打消了想跟上去的心，就站在下方默默看着，也许，这将是一个传说的开始，更是一个天才少年崛起的起点。 黎阳出拳。 惊天动地。 眼前飞舞的天魔在强大的拳劲之下烟消云散，他往前重重一步落下，赫然跻身第二台阶之上，嗡，虚空一颤，头顶上的魂灯刹那再次点亮一盏。 陆一看得口干舌燥，从未发现面前的少年会有如此勇猛强大的一面。 以至于他忘了现在身处何地，就想看着对方会创造出怎样的神话。 武夫修行，一往无前，和炼气士有着天壤之别，炼气士破境，特别是在筑基之前，需要填海，搬山，逐月，这三个境界都需要映照强大的山水进行奠基，唯有如此才能成功筑基，而许多炼气士一辈子都无法跻身到筑基期，为何？是真的天赋不够？ 海有多大，才能承载多大的山，山有多高，才能追逐多远的月亮。 而修士之所以难以破境，是他们无法选择，无法给自己找到最合适的山水，一座小三，一条大河，也足以快速破境，但这样一来，即便是破境了，战斗力也只能是普通寻常的炼气士，无法成为人中龙凤。 越是广袤无边的无边，才能造就天下第一山，才能映照九天之月，黎阳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以他的天赋，若是以普通山脉映照二境搬山境，此刻的他，只怕造就要筑基了。 可他偏偏不这么做，以大魄力映照归墟死海，跻身二境之后，更想把昆仑山映照在体内，以此拿下九天之月，成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完美无瑕筑基。 只有这样，才能进行越境挑战，才能用自己的力量，去找到在幕后推动的黑手。 武夫刚好相反，武夫破境，需要极其强大的意志，和一往无前的勇气，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更要有万千敌人在前，也有孤注一掷发动冲锋的无畏，故而武夫在四境之前，往往境界攀升很快。 因为武夫混迹于人间，在刀剑上跳舞，但凡是境界高的武夫，都是从一次次搏杀之中破境的。 此刻，九盏魂灯高悬于头顶，在黎阳踏上第二阶时，已经点亮了两盏，若九盏齐亮，他极有可能在这里立地突破，跻身四境，甚至有可能触摸到武夫五境。 武夫五境同炼气士的五境金丹地仙一样，是一个拦在万千天才面前的分水岭，同境界的武夫能够轻易秒杀同境界的炼气士，可见其有多么强大。 而黎阳还是双修，自大夏立国以来，涌现出无数双修的文武全才，但真正在这条路上有所成就的却屈指可数，许多都是在触摸到五境以后，便做出了选择，要么继续修行武道，要么便是舍弃一身血气转修仙道，成为金丹地仙。 显然，黎阳是不可能这么做的，要不然也不会一颗心沉浸在昆仑之上，要做，就要做最强。 跨上第二阶以后，眼前没有天魔乱舞，但却有数之不尽的火焰在面前燃烧，灼热的气浪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便觉得神魂都要被烧穿了那般，剧痛从心里诞生，然后浸染到神魂之内。 陆一看去，黎阳此刻浑身被熊熊火焰包围，不论是衣服还是头发，都在大火之下不复存在，而且在火焰的持续燃烧之下，他的体表肌肤也开始融化，似乎，他就要死在这场大火当中。 最顶端的武神殿门口。 那位面具男子坐在尽头，默默看着正在承受火焰焚烧的黎阳，眼里有些期待之色。 这么多年来，终于让他成功找到了这位大因果之子，能不能完成大武神的夙愿，被他全部寄托在黎阳身上。 他如果能走上来，点亮九盏魂灯，他便传承对方大武神的武道至尊印章，并帮助对方一举跻身四境，哪怕突破到五境也不是不能，但前提是他能成功活着走上来。 面具男子呢喃道：“你要是死了，这座武神殿便永远沉入九幽，成为尘埃，你若是活着上来，我便甘愿为奴，辅佐你创造一代新的神话。” 无人知道他叫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能够自有出入武神殿，更没人知道这座武神殿的来历，可他偏偏就在这里，一直在等待，那位早已陨落的大武神曾亲口告诉过他，有朝一日，会有一个背负大因果的少年远道而来，现在，他来了。 面具男子热泪盈眶，几乎要说不出话来，身体微微颤抖着，哽咽着。 从黎阳踏出北镇那一刻起，天下，便已经不是太平天下，而是一个纷争不断，战火四起的天下。 大劫如约而至，各地黑手频频现身，都想在大劫当中搏出一个传承万万年的鼎盛气运来。 黎阳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这场大火让他最后的骄傲成为过往，他能感受到肌肤已经融化，血肉也在火焰当中传来烧焦味，但他仍然疯狂的运转着一身气血，想要以此抵挡大火的侵蚀。 黎阳咬紧牙关，死死的握着拳头，强忍着痛苦的他，忽然抬头，看到了武神殿边缘那一幕期待的眼神。 “吼！” 这个少年，发出了此声最为强大的吼声，被大火烧焦的双手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但看得出他仍旧想要出拳。 “来吧，少年，只要你活下来，便是神话的开始。” 第215章 寒冰之气 大概是在无形中回应对方的话，黎阳身上出现一股透明的气浪，竟将澎湃的火焰直接推了出去。 陆一见状，脸色大变。 已然完全妖化的黎阳，此刻妖气冲天，血气加上妖气几乎刹那便点亮了黎阳头顶上的第三盏魂灯，而他，也在此刻一脚落在第三阶台阶上。 原本烧坏的身体，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复原，美玉无瑕，看不到半点瑕疵，甚至已经烧没了的头发，也在这时候疯长，直接垂到了脚后跟。 陆一心血澎湃，道：“此子必然大成就。” 没来由的心头跟着一喜，如此一来，这天大的赌注，他算是押对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何况这是竞争格外激烈的修真大道。 陆一深深吸了口气，期待着黎阳的表现。 而台上的面具男子，在看到黎阳更上一层楼时，也是面露欣慰之色，武神殿埋在这里无数年，他不是第一个走上来的人，这些年，也有无数天骄在面具男子的指引下走到了这一步，但绝大部分都死在了第二阶上的大火中。 别人看不出那火焰的来历，可面具男子哪里会不清楚？那是来自九幽的炼狱之火，一般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火焰煅烧，除非真的有得天独厚的天资和顽强的意志力，二者缺一不可，唯有如此，才能完全破开火焰的吞噬。 承受九幽炼狱之火的考验对黎阳来说，也是一场天大的造化，如果死了，造化便是死劫，但他承受住了，也活下来了，这死劫带给他的奖励也是无比丰厚的。 浑身血肉在大火的煅烧下进行五块的重组恢复，让他的肉体更加凝练，也变得更加强大，尽管现在还在三境武夫，但黎阳已经有把握，一拳干死四境的武夫，哪怕是五境武夫到来，他也有逃跑之力。 事到如今，他终于有了行走天下独当一方的能力。 随着血肉的恢复，黎阳的底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他目光无惧，当完全进入第四阶台阶时，周围出现的是无尽冰封。 阴寒的气息伴随身体，他体内还有残存的炼狱之火，让他完全处身于冰火两重天当中，毁灭于重生在他身上不断上演。 陆一能够清楚的看到黎阳的身体在一次次的毁灭又重组，然后变得更加晶莹剔透，这哪里是考验，分明就是天大的机遇啊。 要多大的气运，多大的因果，才能引发这种现象？ 陆一无法相信这种造化和ui出现在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身上，而他也因为亲眼见证神话的崛起，而变得更加自信。 刘知夏，你是对的。 他百感交集，他悲喜交加，差点就要仰天长啸。 黎阳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也看不到陆一的表情变化，他的眼里，只有无穷无尽的寒冰之力往身体深处不断冰冻。 相对于外面的大雪天气，这里的寒冰是直接能够进入灵魂的。 黎阳身体无法动弹，冰火之下，他几乎就要失去身体的控制权，而意识也在这不断的毁灭和重生当中变得浑浊， 便是如此，他也没有完全放弃，残存的意志力调动了浑身血气，滔天的气浪滚滚而起，像是一张张开不见的手掌，拍向周围的寒冰之气。 眼前一花。 书山的刘知夏竟然出现在黎阳跟前，但他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变化，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黎阳，婢儿也出现在他的眼前，但后者却提着菜刀恶狠狠的道：“黎阳，你要是死了，就真的丢人了，以后到了地狱也别说是我的哥哥，更不要说是老板的小二，切。” 黎阳握紧拳头，再次往前一挥。 妖气冲天而起，形成一道妖异的紫色光柱，将他完全笼罩在内。 下方，陆一看到这紫色光柱出现后，只觉得头皮发麻，已近找不到语言来形容这可怕的一幕。 别人看不出这紫色光柱是什么意思，但他作为一个拥有强大传承的元婴地仙，只是瞬间，便察觉了这紫色光柱的来历。 人皇紫气。 陆一口干舌燥，手脚发麻，万万没想到妖化的黎阳，居然能够引来这等强大的现象。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是否能够代表黎阳身上的底蕴真的无极限？还是说他便是那个天选之子？ 甚至有可能做到一剑换了天地？ 因为陆一是知道黎阳是当前天下，唯一能够拿得起君子剑的人。 正在他琢磨的时候，气海被封印的黎阳，忽然抽出了腰间的铁剑条，咆哮着喊出了声。 “不可，黎阳。” 陆一大惊失色。 他气海被封印，强行催动只会让自己的身体陷入万劫不复。 但黎阳哪里听得见他的声音，他现在只想一剑破万法，不管面前出现多么恐怖的事情，都将在他一剑之下，成为梦幻泡影。 君子剑的剑气将他手掌完全搅烂，能够看到深深的白骨，鲜血还没有滴落到地面，便被寒冰之气冻住，随后又在九幽炼狱之火的煅烧下成为白气。 黎阳咆哮着，一剑挥了出去。 罕见的一幕出现了。 他气海被封印，明明调动不了身体的灵气，但这剑气长达十几里，哪里是武夫使用而能够出现的现象？ 难道说？ 陆一按捺住心头的震惊。 因为黎阳在这一刻，依然将面前的寒冰之气完全斩开，剑气之下，寒冰之气被分成了两半，硬是不敢合拢。 于是， 黎阳再次往前走出了一步。 咚咚咚！ 四周，传来战鼓的声音，一声声咆哮伴随着气浪在空中环绕，似乎有千军万马在为他擂鼓助威。 而刚才还坐在那里稳如泰山的面具男子，不知何时，身边出现一张巨大的鼓，他抬手以后，掌心出现鼓槌。 “今日，我在这里为你擂鼓，来日，祝你成就武道至尊。” 轰隆！ 第四站魂灯点亮。 寒冰之气和九幽炼狱之火在他魂灯点亮的刹那，被压缩成两颗拇指大小的珠子，金光璀璨，直接被黎阳一口吞入腹中。 这一刻，他的身体凝练到了极致，如同吃饭喝水那般，顺理成章的跻身四境。 “四境之内，有我无敌。” 第216章 我滴个乖乖 璀璨的琉璃金光传遍四方，纯粹无暇的肉身，干净得像是璞玉，哪怕远远的看一眼，都觉得心惊动魄，这世上还有这般凝练到极致的肉体？ 陆一头皮发麻，黎阳的蜕变，几乎快要颠覆他的三观，即便是圣人到来，也不该有这等大手笔历练才是。 偏偏眼前就有，偏偏黎阳还做到了。 九幽炼狱之火和寒冰之气，被黎阳吞入腹中后，直接沉入他的丹田气海，化作两轮泉眼不断的吸取着他体内的灵气，同样的，当灵气输入以后，又不断的反哺出两种不同的光晕流转全身，毫不夸张的说，黎阳的身体哪怕到现在，也在不断的重生和毁灭当中。 只是，这种重生和毁灭达到了一种平衡，故而不会像先前看起来那般心惊动魄。 平衡之下，让他的血肉细胞，身体机能释放出了最为强大的力量，无时无刻都在变强，即便是这一趟什么都没有拿到，但只要有这两颗珠子在他的体内，便是最大的收获。 陆一只是看一眼，便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实在是难以想象。 他看着高空的武神殿，一眼看到了那个还在那里擂鼓的男子。 他不认识对方，也更没有听说过这里还有武神墓。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把黎阳引入这座武神墓当中。 各种未知数太多了。 …… 书山。 原本还在钓鱼的白衣读书人忽然来了精神，蓦然抬手，身旁的案桌上，文房四宝铺开，浩然正大气息流转不休，像是瀑布那般在他上空汇聚，纯白的云层像是要直接落到地上的。 刘知夏提起笔，在凝聚成实体的浩然正气中一顿搅拌，然后在卷上写下了七个奇怪的古字。 大概是觉得不满意，他写完后便歪着脑袋在那里看。 “金鳞岂是池中物。” 刘知夏一拍脑袋，笑道：“那应该还有一句才对。” 他琢磨了一阵子，又写：“一遇风云变化龙。” 当这句话完全成型后，他从身上摸出自己的印章，毫不犹豫的盖了下去。 印章落下，这加起来十四个字古字赫然释放出金光，然后盘旋在上空，汇聚成一头威武不凡的古龙。 古龙大不知道多少里，整个身躯都盘旋在厚重的云层当中，龙首居高临下，刘知夏提这笔，昂首与之对视，二者相聚不过短短的几尺，这惊人的画面，被书山另外一地的画圣给画了下来。 刘知夏拍了拍古龙的脑袋，道：“去吧，找他去。” 古龙仰天长啸，山水气运动荡不已，难以想象，在有着至圣先贤的人族圣地当中，气运也会跌宕。 奇怪的是，直到他做完这一切许久之后，都没有人出现。 而古龙随风消散时，身后反而出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 大概是双眼温柔的，看起来让人心生好感。 刘知夏背着手，没有转身行礼，老头儿也不介意，在后边问道：“你这么赌若是输了怎么办？” 刘知夏右手掌内握着个人的印章，别看他表面风轻云淡，实际却在运用极大的神通在镇压印章内动荡的气运，听罢，转身笑道：“不可能输，你什么时候见我输过？” 白胡子老头不以为然道：“郦靖侯那事儿，不就输了吗？” 刘知夏仰面而笑，道：“你真以为输了？” 白胡子老头面容微变，藏在大袖当中的手快速掐诀，却发现天机一片混乱，有关于郦靖侯和那小女孩以及北镇那个少年郎的一切事情，概不能推算出半点，似乎这些人的命数全部被打乱了，天地间不存在这几人一样。 他到吸了口凉气，道：“你还真是个人精。” 刘知夏嘿嘿一笑，道：“总要多做点准备，不然输了可是要学狗叫的，我这么大个人了，还是要点脸的，总不能真的趴在地上对着那个人学狗叫吧？师傅会打爆我的头的。” 这番话让白胡子老头一阵哈哈大笑，笑完以后，脸色却变得凝重，他道：“现在很多人已经在找你麻烦了，若不是对外说你被禁足在这里，估计那些山上祖师爷都要来和你拼命，说你是个骗子，骗了他们……” 刘知夏却淡然道：“让他们都去找我的徒弟吧。” 白胡子老头疑惑的看着他：“你不是不承认吗？” 刘知夏却道：“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告诉他们，我刘知夏的弟子，叫黎阳，黎阳有个书山上的人族圣贤师傅，他叫刘知夏。” “够胆。” 白胡子老头消失在山中。 等他走后，刘知夏亮出了右手紧紧握住的印章，他仔仔细细的看着这枚墨绿色的印章，随后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来，而印章之上，也裂开了一道口子。 每个圣人，都有自己的随身印章，那关乎到自己的圣道，也关乎到天地意志的认可。 当他孤注一掷的将山水气运封印到刚才那头古龙身上后，似乎受到了反噬，刘知夏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身体也变得踉踉跄跄，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山风吹来，只能听到一声淡淡的叹息：“少年，你若是再不变得强大点，你老板我就快撑不住穷死了。” …… 这句轻轻的低语，像是隔着万水千山传递到了黎阳的耳中，故此当他就要继续往前踏步的时候，天色忽然一变，一阵龙吟从虚空传来，不等他反应，便觉得一股柔和且浩然正大的气息疯狂窜入体内。 随着这气息的出现，刚才强行调动铁剑条所遭到的反噬被彻底修复，同时，被封印的气海也在此刻瞬间破开。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个还没有映照山川在体内的少年，竟然毫无征兆的直接跻身三境炼气士了，哪怕在没有山神神只坐镇的情况下，却仍旧能够发挥出堪比四境炼气士的战斗力来。 陆一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因为这是发生在黎阳身上的事情，而黎阳本身，就是个变数，既然变数让人无法以常理去揣测，那这一切，也就显得不奇怪了。 他摸着下巴，感叹道：“我的个乖乖，真中。” 第217章 巨人 文武双修，还都是无暇无垢。 陆一震惊过后猛地回过神来，暗道不好，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才对。 他现在才想起来，天地易主以后，只能择一大道而终之，不可一心二意，更不能一心二道，自顾文武难双全，放在人世间，也鲜有文武之士，总有个先来后到，何况是修道一途，武道与修真之道，若放在古天庭的神道时代，还说得过去，可现在…… 陆一终于明白自己在担忧什么了。 黎阳这么做，很难成就真正的大道，武道与修真大道就像是大江大河，两种不同性质的大道在他体内，若是得不到平衡，他很有可能会在两种大道中迷失，然后身死。 刚才若非黎阳在奇怪的状态忽然解除了气海的封印，强行跻身三境搬山的话，这会儿的他，应该早就出问题了才对。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陆一拍着大腿急不可耐，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生不逢时啊。”陆一叹息道。 黎阳哪里听得见这些低估，此刻他全身心的清明，毫不犹豫的再次往前跨出。 在战鼓的加持下， 他一生气势达到了巅峰，第五盏魂灯点亮。 再往前一步，第六盏。 直至他彻底点亮九盏魂灯，风云变色，虽然再也不复先前一步一境界，但厚重的凝实感，无疑让他的身体达到了至高无上的大圆满状态，只要契机到来，随时都有可能跻身五境武夫，即便是炼气士的境界，只要他能够搬山成功，将昆仑映照到气海，便可直接跻身三境巅峰，成为逐月大圆满炼气士。 黎阳登临武神殿时，那个擂鼓的中年人，脱去半边长衫，露出孔武有力的肌肉，笑道：“你还真是走上来了。” 黎阳深深一拜，道谢。 男子没有谦让，承受了这厚重之力，等黎阳站直身体，才道：“想知道这是哪里吗？” “武神殿。” 男子却笑着摇了摇头，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好奇的看着黎阳右手上的黑色手环，道：“你已经见过他了？难怪我差点没有找到你的气息。” 黎阳心头一震，王座男子的来历，只有他才知道，世间在无人知晓，便是身边最亲近之人也不晓得黎阳和王座男子认识，但面前之人只是看了眼他的手环，便一眼认出了此物，而且还判断出他们见过，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这武神殿的主人，和王座男子是认识的，就不晓得是朋友还是敌人了。 见黎阳警惕的神色，男子道：“不必担心，他与我主人曾是故交。” 的确是故交，两人见面就开打，每次都打得天崩地裂，当然，这话男子没有说出口。 黎阳松了口气，再次抱拳一拜，为刚才的心思感到惭愧。 男子道：“既然你见过他了，想必也知晓一些古代的事情，我也不瞒着你说，武神殿存在的年代极为久远，远在这座天地之前，你的到来，并不是意外，而是宿命使然，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等了八个你啊。” 黎阳听罢，神色一变，问道：“什么八个？” 男子指向台阶两侧，道：“你看。” 黎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目瞪口呆，脸色变得苍白，此前在台阶上不曾留意，这会儿居高临下，才将下边的情况尽收眼底，一共九级台阶，每一阶上都有一具尸体，而且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黎阳不知所措的收回目光，心绪起伏，这一幕怕是没有人能够淡定下来。 男子轻声道：“他们是你，也不是你，当然，你才是真正的你，这个时代，出现过八个文武双修的全才，无一例外，全死了，他们只是你的一种体现。” 黎阳露出似懂非懂的模样，原来对方说得八个自己，并非自己本人，或是什么前世今生。 黎阳还想问点什么，但脑袋忽然一震眩晕，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摇摇欲坠，男子见状，当机立断，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看起来能够轻易拍碎一座大山的手掌，落在黎阳身上时，却显得很舒爽。 黎阳喉咙一甜，随后吐出一个黑乎乎的肉瘤。 那肉瘤冒着黑气，在地上连蹦带跳，想要回到黎阳的体内，但还没蹦跶几下，便被男子一脚才踩碎。 破碎的那一刻，一股黑烟浮现在半空，惨叫连连，但还有黎阳听不懂的一段语言传来。 “这……这是。” 黎阳彻底懵了。 自己的身体里面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奇怪，甚至看起来很是邪恶的存在。 男子道：“不必理会，别人下的蛊罢了。” 大夏北方尽头。 一位守在两座天地边缘的樵夫，掐了掐手指，觉得时候到了，遂扛起地上的砍柴刀，扛起一旁的木柴往回走，他身后，站着两个妖气逼人的身影，但那身影愣是没有往前跨出一步，樵夫头也不回的道：“就打消了你们的注意吧，妖子已经死了，他现在就算是妖，也不是你们要找的圣子了。” 身影晃了晃，他们所在的方位天地一阵晃动，云层之上更有震怒的雷霆之声传来，但樵夫充耳不闻，猛的一个转身，那把早就满是缺口的砍柴刀指向那边的天地，傲骨正在道：“老夫在此，谁敢过来？” 天地刹那安静了下来。 …… 男子带着黎阳往武神殿走去，但再要进去的时候，对方却忽然停了下来，道：“此番造化，唯有你能够传承，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你进去吧。” 黎阳瞬间破了防，心里有些感触，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心头，脑海中更不断闪现一些记忆碎片，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这种复杂的情感交织让他欲吐为快，但男子直接一掌将他推了进去。 “现在想起来又有什么呢？这本身就是你的。” 苍穹之下，一尊堪比天地的巨人站在一望无际的虚无当中，手持一把开山斧，默默的注视着昏暗的天地。 黎阳看向四周，只见到昏暗的天空下，躺满了一望无际的累累白骨，看不到头，有人族的，也有妖族的，还有一些奇怪的大型白骨，无一例外，全是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然而虚空当中却还在不断演化他们活着时的战斗。 “你来了。” 第218章 映照昆仑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黎阳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能根据这句话判断出是在对自己说。 他嗯了一声。 巨人道：“你看好了。” 他手里的斧头消失不见，随后，黎阳腰间悬挂的铁剑条，不受控制的朝高空飞去，尾处拖着长长的剑气。 随着距离越来越远，剑气也越来越长，远远看去，就像是从地上出现了一道连接天地的纯白色桥梁，而铁剑条剑身上的锈迹斑驳也完全脱落，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至少，这一刻黎阳是看得见的。 剑气划开天地，只是自身的威力便形成一道让人动容的强大威势，片刻过后，长剑被巨人握在手中。 他显得很开心，也很落寞，低沉的语气从上空落入黎阳耳中：“这么多年了，就你会一直陪着我，即使我不在了，你也会在天地当中默默守着我的意志，辛苦了。” 黎阳鼻尖一酸，不知为何在听闻这番话后，心里有种难过的感觉，他本以为面前的巨人就是武神殿那位死去的大武神神魂，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而他也早就不在大天地当中了，武神殿是一座小洞天，内部有自己的规则和规矩。 男人看着天地间的满目疮痍，而这时候，黎阳也看到了无尽的白骨之上，穹底之下，还有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在云海中时隐时现，最让他惊讶的是，目光尽头的白云散去，竟显化一座神圣无比的大型天门，隐约之间，只看到一个“南”字。 而就算是这个古字，都还是刘知夏闲暇之余强迫他几下的，并嘱咐他若是有朝一日看到这个字了，不论身在何地，身处何时，都要好好把这件事给记下了，刻在心里，黎阳心知眼前这一切，或许自家老板早就有了预料，不由暗暗而笑。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早就安排好了的。 巨人锁定那座天门，一剑挥了过去。 万籁无声，天地具静，只能看到云海在剑气的切割下，快速和那些宫殿剥离，随后，刻有南字的大门应声破裂，整个天穹电闪雷鸣，天河倒流，天塌地陷，那些仙气浩渺的大殿不断往下方坠落。 黎阳瞳孔一缩，大概想到了什么。 他深深吸了口气，稳定心神，再次看去，果不其然，那片天宫坠落之地，竟真是四极之一的归墟死海。 画面到此结束，而铁剑条也重新回到黎阳腰间，仍旧是满身的铁锈，完全看不出来刚才它曾一剑将天地斩开，一剑将上古神道毁灭。 巨人哈哈一笑，身体也变得透明起来，道：“神道当灭，人道当大兴，这是命数啊。” 眼见着他身体就要坍塌，却在忽然间身体骤然缩小到正常人大小，但不等黎阳看清他的面容，对方便迎面一掌拍来。 “此时不破境，更待何时！” 黎阳眼前一划，刚才还灰蒙蒙的破败世界，忽然出现一片巍峨连绵不断的大山，山岳起起伏伏，透着亘古不变的洪荒，岁月积淀下来的厚重痕迹，像是浪潮一样一遍又一遍的拍打着黎阳的脑海。 昆仑！ 当脑中不受控制出现这两个字时，黎阳顿时便明白了过来这是什么，他面朝男子所在的方位深深一拜，而后盘膝坐下。 他没有问为什么应该存在于天之涯的昆仑山脉，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里，甚至连谢谢都没有说，只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黎阳疯狂运转灵气，而这片天地所残存的灵气也不负他所期望那般，在其头顶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液态漩涡，疯狂朝着他体内涌入。 黎阳双手掐诀，无边无尽的气海，在这庞大的灵气冲击下，掀起阵阵大浪，而浪花当中，能清楚的看到一头巨大的恶龙在随着浪花的翻滚而不断穿梭于水中。 这等骇然的场面，仅仅只是看一眼，便让人心惊胆战，心养恶龙，普天之下，估计只有他能干出这样的事儿。 一座浩瀚的山脉出现在气海上空，并缓缓下沉，每下沉一点，黎阳便不受控制的发出痛苦的呻吟，而当山脉完全与大海互相融合时，黎阳的身体近乎于完全崩裂，若不是他在登上武神殿时点亮了炼气士的九盏魂灯，还有那九幽炼狱之气与寒冰之气锻造身体的话，此刻早就爆体而亡了。 一切皆有命数，一切皆是注定。 一境填海，二境搬山，三境逐月，四境筑基， 每一步都该是水到渠成。 黎阳炼气士的境界在武神殿的台阶上，便强行破开二境的枷锁，跻身三境，此时随着昆仑山的强势映照，彻底将他的修为完全稳固下来，同时，三境也直接达到大圆满巅峰的程度，只要映照九天之月，即可成功跨入筑基大修士之列。 而随着昆仑山在气海的出现，一道模糊的念头也在他脑中出现，气海有水神，昆仑山自然也需要一尊山神坐镇。 一个名字，瞬间出现在黎阳脑海中。 黎阳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那人竟然和自己还有这般深厚的牵连，但现在他来不及做什么，还在全心全力的消化着这今天的造化。 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在眼前不时的闪现，黎阳抬起手去抓，却只抓了个寂寞，像是伸手在水里捞月亮一样，明明肉眼可见，偏偏不在一个时空，便是触摸都不行，让黎阳心头震撼的是，一些画面他很熟悉，似乎早就经历过一样。 巨人道：“本是你的东西，你拿回也是应该的，我也只能做到这一点，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他挥了挥手，空间裂开，盘腿而坐的黎阳瞬间回到武神殿中央，依旧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双眼紧闭，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没有感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黎阳逐渐醒了过来，他先是扭了扭脖子，然后转动全身，一阵炒豆子的爆裂声传来，眼里，浮现出前所未有的自信，他从未感觉到自己能够这么强大，好像世间所有不平事，他都能一脚强势踩过去那般。 黎阳抬手一招，武神殿内稀有珍贵之物统统自动飞了过来，环绕着他四周旋转，宝物有灵，更能择主。 黎阳心念一动，手环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强大的吞噬之力以他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第219章 黎阳的蜕变 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一幕，却要走多少路，吃多少苦，才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武神殿珍贵的一切都被他收了起来，同时，还有一个曾镇压上古无敌的大武神之灵在其中。 这，便是他的昆仑神只。 黎阳万万没想到他和对方的因果会这么重，虽说感觉不可思议，但作为当事者，当这些犹如神话的存在纷纷出现在眼前时，好像又觉得没那么不可思议了。 大武神之灵成为他二境山神神只，说出来都没人相信，毕竟当前天下，可就这么一个大武神啊。 一个大武神，代表了一个滔天的武道气运，随着这尊神灵的出现，黎阳身上的武运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至少不会面临和大夏大武神厮杀争夺那个唯一，而他也不想和凌霄的师傅走到对立面。 黎阳吸了口气，看着面前仍旧存在的武神殿轮廓，他知道，这一切只是假象了，真正的早就被他收了起来。 广场边缘，面具男子完成了他的使命，看到黎阳一步步的走过来，他罕见的微微弯了弯腰，道：“拜见大武神。” 黎阳嗯了一声，不躲不闪，大武神之灵成为他山神神只后，一些该有的记忆也随之出现，眼前的面具男子，曾是陪侍在大武神身边的一个童子，早已死去多年，只是一缕残念秉承着武神的意志被封印在在做小天地当中。 他经历过风云迭代的年代，见识过那些惊心动魄的大场面，如今沧海桑田，尘归尘，土归土，强大到武神也不能与天地同寿，在无尽岁月之后都要化作一抹黄土，何况是他这个小小的武神童子呢？ “走了。” 黎阳轻轻开口。 两人对视一眼，面具男子的神色流露出解脱，这么多年，他很累，早就想走了，但武神意志在他身上，他不能弃之不顾，而今心愿已了，宿命既然重新续接上，那他存在的理由，就没这么重要了。 再则，或许他本就是一缕念头呢？ 微风拂过，这片广场再也不复对方的身影，而整个空间也在他离开后，开始出现坍塌的征兆， 黎阳快速朝着地上的陆一奔去，对方原本还在惊叹黎阳的造化，却不曾想忽然见到黎阳从上空跑了下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后看到黎阳后边的空间开始坍塌，强大的毁灭气息在这片空间中出现，他哪里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黎阳回到身边，抓着他的衣领便朝外面跑去。 轰隆隆！ 两人刚刚跑出武神墓，耳边便传来震耳欲聋的塌陷之声，这座不知道从什么年代便留存下来的武神墓，就此彻底消散在整个人间。 黎阳回头看了一眼入口之处，眼神很是伤感，武神墓存在这么多年，为的就是等待自己，自己来了，带走了这最后的想念，黎阳将意识沉入心海。 曦遥并没有出来见他，就静静的站在恶龙的脑袋上，像是一座雕塑，大概是昆仑山的映照，让她也出现了变化，本就大无边际的气海，此刻加了一座仙山昆仑，变得更加神秘莫测。 昆仑正中央，一尊金光闪闪的山神之灵时隐时现，但处于沉睡状态，不论黎阳怎么用意识去触发，都无法欢迎那尊镇压古代的强大灵魂，他绝了这个念头，伸了个懒腰，问道：“道长，我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陆一稍微一琢磨，道：“一天吧。” 黎阳惊呼道：“完了，我们消失一天，那小镇上的拍卖会岂不是就结束了。” 陆一听到这话顿时就气笑了，道：“你就这点出息？”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吓了一大跳，黎阳的武夫境界他是知道的，在登上武神殿时得到了造化，成功跻身四境，但这炼气士的修为境界，什么时候这么凝练了？这厚实的模样，怕是只要给他一个机会，就能随时破境成为筑基大修士啊这。 妖怪。 陆一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只觉得太不可思议，亲眼见证神话的诞生，却没有那个自信去相信神话的存在。 任何人大抵都是如此，只能等着对方真正的大成，才会对着后人说：“我曾见证过谁谁谁年轻的时候怎么样。” 黎阳贪婪的呼吸着大天下的新鲜空气，忽然间觉得心头烦闷，身上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压力笼罩，让他浑身不自在，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要凝固起来，还对他有种莫名的排斥，这在进去之前，是没有的。 陆一看他面露痛苦之色，问道：“遇到了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但陆一还是要问。 黎阳摇了摇头，道：“感觉有点不自在。” 陆一心头大骇，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炼气士吞噬天地灵气修行自己，本就是天地之间的窃贼，窃大道，窃山水气运，窃灵气，越是强大的炼气士，被天地针对的便越发的严重，但这种情况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仅仅只有逐月境的三境炼气士身上才对， 当前天下，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只有那群读书人，能够心安理得的承受天地意志庇佑，不说其他，就凭体内那一口纯粹的浩然正气，便能代表替天行道，这也是为什么人族天下，只有人族读书人成圣，而且能够坐镇天幕监控一方，那些名山大川的大仙人却只能隐世不出，还要受到书山的管辖。 元婴之上的大仙人，一旦出现在人世间，便容易被天地意志针对，这种排外性很强，因为天地能感受到这个“窃贼”窃取了天地中的力量，故而想要以挤压的形式让对方离开这片天地，前往混乱的天外天和天魔进行战斗。 陆一压下心头的震撼，舔了舔嘴唇，眼前的少年，早就不是他在水桥寺认识的那个弱不禁风的年轻人了，他身上的因果，举世无敌，他身上的担子，除他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承受得起。 也许他将来要面对的是犹如海浪一样的挫折，可同样的，他也将承受天大的造化，这些暂且不说，就凭他现在的状态，若非身上有因果存在，估计天地对他的排斥，能直接将他挤压成一滩肉泥。 陆一叹了口气，道：“回去了。” 第220章 程谨严的抉择 黎阳嗯了一声，下意识的封闭了气海，竟意外发现刚才那种被排挤的感觉没有了，而且浑身黎阳也会在气海封闭时得到加强。 黎阳皱起眉头，这很明显，他无法同时运用武夫的血气和炼气士的灵气，战斗之时也只能以一种方式战斗。 陆一看他面带疑惑之色，不由拍了拍他肩膀，问道：“这是又想到什么了？” 黎阳抬起头，笑了笑，道：“没呢，回去吧。” 陆一取出一只葫芦，丢给黎阳，道：“先喝点，给你庆祝庆祝，不然回去可没时间好好喝酒咯。” 黎阳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拧开塞子，喝了一口，满足的打了个酒嗝。 陆一见状，笑着道：“少年就应该要多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至少你现在喝酒是快乐的。” 黎阳没有回答这句话，道了声谢谢，转身朝外面走去。 陆一看了好一会儿他的背影，黎阳的确变了，不在那么温文儒雅了，除却妖化的邪魅之外，似乎还有点吊儿郎当，但他仍旧相信黎阳的品性，否则，铁剑条必然不会老实巴交的挂在他腰间，早就逃之夭夭了。 两人风尘仆仆的回到小镇客栈，让他们倍感诧异的是，此前在武神墓过了那么长的时间，但回来以后，仍然还是他们离开后不久的样子，刚才看到是天黑，还以为过了几天几夜错过了拍卖会。 眼下却又是熟悉的场景，甚至，出去闲逛的程谨严都还没有回来。 客栈之外，人声鼎沸，这座三不管的小镇俨然有了具备大城市的规模和条件，虽然这里远离大夏的统治中心，但不论是行走天下的散修，还是远道而来的商贩，都算是基本遵守着大夏律法，并未造次。 见到黎阳回来，胡桃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见他满脸的疲惫和一身的酒气，再看陆一那笑得意味深长的表情，以为对方带黎阳出去鬼混了，她可是知道的，小镇有好几家烟柳场所，想到这便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掐着黎阳腰间软肉，道：“潇洒去了啊？” 陆一闻言，坏笑道：“还真是瞒不过你的眼睛，就这都能看出来？刚才和黎阳找了个地儿小酌了一杯，还别说，虽然比不上那桃花酿，好歹也具备本地特色，火辣着呢。” 这老不正经，黎阳还在为武神殿的事情暗自伤神，听到这话差点一口咬到舌尖。 胡桃出言讽刺道：“你浑身上下也拿不出多少钱吧，是不是又坑我家黎阳的钱袋子了？” 陆一面色大窘，还真是，他的确没有钱，想到这便觉得一阵神伤，堂堂的元婴地仙行走天下，竟然摸不出打酒的钱，他正想要出言反驳，黎阳却在这时候拉着胡桃的胳膊，道：“道长，我想出去走走。” 胡桃被黎阳突然的举动意外到了，面色有点别扭，然而再被对方拉着小手的时候，心里却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一抹窃喜，大概，这就是喜欢的样子吧。 陆一好笑道：“出去约会？带上我呗，可以当我是透明的，你们约会，我负责吃就行。” 胡桃当即大怒道：“臭不要脸的，滚蛋。” 说着，拖着黎阳朝客栈外走去。 迎面撞上逛街回来的程谨严，二人对视，但胡桃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拖着便走。 程谨严死死的盯着黎阳，站在那脚下生根，陆一走了过来，问道：“看出来了？” 程谨严点了点头。 开玩笑，他虽不及陆一的强大，好歹也是金丹地仙之流，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哪怕黎阳已经在刻意隐藏了，但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陆一道：“这小子，破境咯，三境炼气士，四境武夫，啧啧，难以想象，第一次在水桥寺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个刚刚跻身修真一途的一境小修士，这转眼就有了行走天下的能力，这才过去多久啊，再给他几年，岂不要翻天？” 程谨严看出了黎阳境界的不对劲，却不曾想，仅仅一晚，对方便又有了逆天的变化。 他吸了口气，道：“武神墓？” 陆一听到这话并不意外，武神墓在那边暗市传的沸沸扬扬，若程谨严装作不知情，才是真的奇怪。 “所以，武神墓是真的？” “对。” 陆一喝着免费的茶水，问道：“你要不要？” 程谨严摇头拒绝，语气有点不满：“都不带上我，是信不过我还是怕我抢走你的造化。” 程谨严身上也有在暗市搜集而来的盔甲，和黎阳搜集的是一套，而且这铠甲非常对程谨严胃口，冥冥中有种感觉，这铠甲似乎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陆一打趣道：“你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何故跟着他走这么远，从归墟死海走到这里，不容易吧，你是不是被人威胁了？” 程谨严心头暗暗震惊，这陆一好敏锐的感知力，他收起心思，摇头道：“只是折服少爷的天资，在黎朝当了二十年的藩王，乏了，想换一种活法，顺便见证一下神话的崛起。” 显而易见，他已经看到了。 陆一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严肃道：“你若是真心实意跟随他，就要拿出点诚意，否则在这大因果之下，你不但什么造化也得不到，还会给自己带来天大的危机。” 陆一从不信口雌黄。 程谨严反问道：“什么算诚意？用生命追随还不行吗？” 陆一没有说话，翻手将黎阳搜集的盔甲递给程谨严，然后转身朝楼上走去，人虽然走了，声音却在程谨严耳边回荡个不停。 “这是黎阳给你买的，他说这东西很适合你，为了搜集一套，才专门去找的武神墓，你倒好，还在怀疑他是不是对你有私心，我看是你信不过他吧。” 程谨严看着盔甲，顿时百感交集，他看着陆一消失在楼梯尽头，又转身看向客栈外。 街对面，黎阳正拿着两串糖人，胡桃在那里吃的不亦乐乎，他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盔甲，心情有点沉重。 黎阳啊黎阳，你到底在想什么。 程谨严收回目光，回了屋子。 胡桃将剩下的糖人给了随行的大黄狗，问道：“你信得过他吗？” 第221章 拍卖会 程谨严的付出，黎阳都看在眼里，不论对方是怀着怎样的目的留在他身边，至少到现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对方都会奋不顾身的站在最前面。 仅凭这点，就足以让黎阳尊敬他。 是的，从始至终，黎阳都把对方当成了朋友，哪怕在黎朝，被对方追得到处逃窜差点死掉，哪怕因为他，曦遥不得已兵解成为他的气海神只。 黎阳笑道：“这不是信不得信得过的问题，他呀，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大哥。” 胡桃满眼的温柔，不在问这个问题，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欢呼雀跃，喜上眉梢，黎阳就是这样的人，知恩图报，也疾恶如仇，这样的少年，天底下还能到哪里去寻找呢？ “我跟你说说件事儿，”胡桃勾了勾手指。 黎阳还在想着程谨严的事，闻言，听话的凑了过去，胡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脸上来了个蜻蜓点水。 黎阳刹那呆住，看着笑容满面又带着点红晕的胡桃，手无足措。 胡桃眉眼灵动，好看的眼睛美得冒泡，让黎阳看呆了。 “真是个呆子。” 胡桃哼哼了两声，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走去。 好一阵子黎阳才回过神来，看着蹦跳的背影，宛若一只灵动的蝴蝶，这些路走来，真的和不容易。 “我们的故事，很长。” 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回应胡桃。 黎阳跟上去时，大黄狗还在舔着嘴里的糖人，啧啧，真甜，跟着人类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吃的都是熟食，而且特别美味。 想到这，大黄狗汪汪叫了两声，摇着尾巴，屁股都快轮圆了紧紧跟上，生怕待会有好吃的轮不到自己。 这一夜。 月光很白。 抬头看天之时，明月旁边还有一颗很亮的星。 …… 气海内。 曦遥晃荡着双腿，她自然看得见刚才经历的那一幕，心情有些复杂，她双手掐诀，海浪形成一个龙卷，拖着她站在映照在气海中的那座昆仑山顶。 那尊山神神只还没有彻底醒过来，浑身笼罩在混沌的金色光晕中。 曦遥默默的注视着，轻声呢喃道：“皎白月光，翩翩君子，山水相逢，终究抵不过一世的陪伴。” 正在行走的黎阳，只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形似齿轮转动之声，他稍有迟疑，却未曾将心神沉入气海，但冥冥中，他和曦遥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起来，明明是曦遥毁掉了二人绑定的契约，但灵魂纠缠，却似乎显得更深了。 …… 客栈高台之上，走上来一群能歌善舞的少女，对着台下宾客行了一礼，随后鼓乐笙箫，一曲完毕，一位老者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屈指一弹，鲜花落满地，到处都是香味。 拍卖会开始了。 黎阳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会，他本以为就像是北镇的庙会一样，大概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者在台上，带领镇上的村名祈祷祭祀，祈愿来年风调雨顺，庄稼能有好的收成，然后拿出一些宝贝赏赐给镇上有才能的青年俊杰，祝福他们要踏踏实实做人做事…… 眼前的盛况，却盖过北镇庙会无数倍。 五层高的木楼，人满为患，有钱有势者，在主要的位置上观看，不仅视觉效果好，而且还有随行的护卫保障安全。 楼下坐着的则大部分都是散修，无一例外，没有人敢在今天造次，整栋小楼都被一座强大的阵法笼罩着，其散发的威压，能让地仙之下瞬间灰飞烟灭。 胡桃嗑着瓜子，脑袋靠在黎阳的肩膀上，黎阳起初不是很适应，身体像是灌了铅特别僵硬。 过了一会儿，便软了下来，适应了胡桃的倚靠，甚至还调整了个姿势，能让对方靠得更加舒适一点。 二人的关系没有点破，彼此却心知肚明。 程谨严是个木头，才懒得理会黎阳的感情生活，非要让他选择的话，他更愿意黎阳和胡桃走在一起，毕竟后者是往生堂的堂主，连镇魂棺和噬魂枪都在她的身上，说明对方是被当做下一任往生堂的负责人培养的。 而往生堂，和地府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藏着大秘密，对黎阳来说，无疑是得力助手。 相对而言，曦遥就要弱势许多，不知道为什么，程谨严对曦遥始终提不起喜欢之心，甚至还有些忌惮，哪怕对方已经成为黎阳的气海神只，可不知为什么，程谨严有种感觉，黎阳会因为曦遥，而做出很大的牺牲，甚至会出现生命危险。 陆一吃了一会儿瓜子，看着那边你侬我侬的少年少女，调笑道：“啥时候生个小黎阳啊，啧啧。” 黎阳老脸一红，胡桃却挑衅道：“关你屁事儿，老不正经的，咋不去找个道侣。” 陆一气笑了，道：“你怎知我没有道侣，嗯？我后宫佳丽三千，各个都是人间绝色。” 胡桃一脸鄙夷的看着他，道：“你吹了吹牛还会什么？你怎么不上天啊。” 陆一算是明白了，和胡桃拌嘴他是没有半点胜算的。 想把，便聚精会神的看着舞台，想知道今天的拍卖会，到底有什么好东西，说到底，还是在期待最后的压轴之物，来时就已经调查清楚了，最后出现的东西，是一件很重要的宝贝，事关此地封印。 眼角余光看了眼黎阳，陆一心头隐约有些不安，种种迹象表明，这一切都是围绕黎阳展开的。 难道天地的大因果，真的会无形掌控一个人吗？ 天道无情，不应该作为幕后推手来推动天机演变的，想到这，陆一在大袖当中的手，开始推演此地天机，一会儿，他猛地睁开眼睛，此地天地虽然没有被遮掩，却间接查探到好几个强大的气息锁定着这里。 有他熟悉的，也有很陌生的。 无一例外，参加拍卖会的人，远远不是坐在这客栈的人。 陆一暗暗运转灵气，将浑身状态调整到最佳，余光看向程谨严，好家伙，对方似乎早有察觉，手就一直摁在长刀的刀柄上，从未离开，连一直在不停吃瓜子的胡桃，气势都在巅峰，噬魂枪一直处于一个稳定的爆发状态。 看这样子，这两人都察觉到了今天的不正常啊。 陆一哑然而笑，看来，自己多虑了。 第222章 阴胎 拍卖的第一个物品，是一颗叫做三转太乙的丹药，功效很简单，而且起效特别快，凡人只需要吃下一颗，便可直接跻身一境，成为修真大道的一境炼气士。 这种丹，又被称之为开荒丹，顶级大宗门的弟子不会使用这种，他们自身天资，只要稍加引导，便可跨入修真之门，相对而言，对于散修或是人世间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来说，这东西就是无价之宝了。 凡人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而吃下一颗三转太乙丹，就能成为炼气士，延长寿命数十年不说，还能减少衰老，青春永驻，对于一些无缘于修真一途的有钱来说，这就是他们的长生药。 故而当老者说出这丹药的名字后，坐在楼下前排的大商贾之人，便开始举牌竞拍。 黎阳喝着茶水，默默看着。 大宗门不屑于的东西，随便流落红尘，也会让人争得头破血流。 实际上，这种丹药在山上仙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因为吃了过后会有很大的副作用，那便是对境界上有着限制，毕竟是嗑药强行打通身体得来的修为，不是自己辛苦修炼的，这样的人即便成为炼气士，但对大道一无所知，除却延长几十年寿命之外，也就没啥作用了。 黎阳问道：“这东西要是大批量炼制，岂不是一件天大的功德，人人都能保持年轻的身体，也能延长寿命。” 陆一摇了摇头，道：“生老病死，本是天道轮回，你以为是在造福百姓，实际上是在给天地增加业障，大宗门极少愿意批量炼制这种丹药的，炼气士本身便是与天地争夺气运，吞噬天地的灵气，被天地掣肘，谁大批量炼化，谁就要承受天地的反噬，轻则境界停滞不前，重则灰飞烟灭，会有大灾难降临。” 黎阳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免来了兴趣，问道：“那为何还会有这种丹药流传在人世间呢？” 胡桃都听不下去了，有时候感觉黎阳很精明，但在某些方面，却又觉得他傻的可爱，行走天下这么久了，却仍然单纯的像白纸。 陆一解释道：“这种都是散修炼制，这些散修可能在机缘巧合下接触到了修炼一途，运气好的，能跻身二境或是三境，但三境也就到头了，三境的炼气士寿命要长很多，既然无法在大道上走得更远，何不好好享受人间繁华？ 所以他们会想办法从那些专门炼丹的宗门里弄来配方，然后偷偷炼制，炼化的丹药也不管是好是坏，就拿出来卖，只要赚到了银子，就能想享受漫长的人生了。” 黎阳大概明白了。 此刻，楼下前排的商贾已经竞争到了白热化，一瓶里面有三十颗三转太乙丹，相当于能直接让家族出现三十个一境炼气士，这如何不让他们眼红？ 不多时，这瓶丹药便被一个神秘的商贾世家买走，而他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并非凡人的银子，而是大夏打造，流通于修真界的钱。 黎阳啧啧称奇道：“他们哪里的这种钱。” 此刻的黎阳，就像个好奇宝宝，接连发问。 陆一耐着性子道：“还是有手段的呗，能够传承几十年几百年的大商贾世家，或多或少都有家族弟子在宗门，所以你以为呢？” 黎阳笑道：“看来不论是炼气士还是人世间，都无法彻底的撇干净啊，不是说修真大道要隔绝七情六欲吗？” 他这番话也不是不无道理，一入修真深似海，从此亲情是路人。 大修行者，一个闭关便是几十年，等出关以后，亲人坟头草都能迎风跳舞了，你说这亲情又有何用？ 只能说是世事无常，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而这人情世故不论是在人世间还是修真界，都备受用，也无法彻底撇开。 老者拍了拍手，旁边的侍女端上另一件拍卖品。 用玉盘托着，玉盘上盖着一块红布，从红布的凸起，能大概看出里面的东西，拳头大小，且有棱有角。 陆一道：“猜猜看，那是什么。” 黎阳试探着感应了一下，不入地仙之流，便没有神识，他也只能从外表来推断，最终还是摇头表示不知。 胡桃面色却凝重起来，道：“这东西，好像附着一个小鬼。” 她霍然起身，就要去台下看个究竟，见状，陆一制止道：“拍卖有拍卖的规矩，你不要坏了这个规矩。” 胡桃瞪了他一眼，道：“我是往生堂的堂主，是天地赋予的狩魂者，这是我管辖范围内。” 往生堂超度一切亡灵，此刻见到那东西可能是小鬼，这如何不让胡桃生气。 果不其然，老者用一根木枝将红布掀开，出现在众人眼里的是一块四四方方的佛龛，里面有个拳头大小还没有彻底成型的小骷髅。 这红布一掀开之后，整个客栈都被一股阴风环绕。 胡桃目光一凝，但还是忍住了心头的冲动，虽然如此，心里却在打着注意，等会儿看谁买下来，半路去敲他的闷棍，然后借机将这小鬼超度。 这时，主持的老者介绍道：“阴年阴月阴日生的鬼胎，已经炼化，买来以后可以直接认主，起拍价，一块灵钱。” 众人听罢，顿时喧哗一片，不仅是凡间的大商贾世家感兴趣，便是游走在天下的散修，也露出浓浓的占有欲。 这东西，修炼之人拿来使用，杀伤力大增，是用来杀人夺宝的不可多得之物，而凡人若是得到，也能借用这东西铲除自己的竞争对手，让对方死于无形当中，可谓是杀人的神兵利器。 重点是这小鬼竟是罕见的阴胎。 阴胎和普通的鬼胎又有着很大的区别，因为阴胎还没成型，便被炼化，故而带着很大的怨念，加上又是阴年阴月阴日成型的，这便让这种阴胎具备了很强的战斗力。 缺大德和朝阳婉之同时露出愤怒之色， 炼制这种阴胎的人，太缺德。 缺大德虽然名字有个缺德二字，但为人却光明磊落，从不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加上他的身份，与皇族有关，此刻看到大夏境内，竟有人拿这东西来光明正大的拍卖，简直——岂有此理。 朝阳婉之拉了拉缺大德的衣角，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缺大德义愤填膺道：“现在不管，什么时候管？越来越放肆了。” 第223章 金丹重宝 大夏以法治国，以礼治国，这是由法圣和礼圣亲手定下的规则，并获得了天地意志认可，大夏江山范围内，当浩气长存。 可这里，竟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当中公开拍卖邪魔外道炼制的阴胎，这对于出生大世家的缺大德来说，无疑是一种很大的冲击。 尽管江河日下，人心不古，但在缺大德的眼里，虽然这个世界不完美，却仍旧有一群人在修修补补，在充当这天地的脊梁，然而眼前的这一幕，却让他实在意难平。 这里是一个偏远小镇，本该是淳朴的百姓，却能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的看着拍卖阴胎而无动于衷。 这代表什么？ 表示礼法已经快要崩坏了。 礼法崩坏，受损的是大夏国基，加上现在大夏又在厉兵秣马和蛮族交战…… 一想到这，缺大德的双眼便变得通红， 陆一有些遗憾的道：“即使你制止了眼前这一幕，那天下各地随时都在发生的事，你又能制止得了吗？” 这一下，却是把缺大德给问住了。 他站在那，身体因为激动而轻微颤栗着，他沉声说道：“只要我看到了，就要管。” 陆一无语凝噎，他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眼下，容不下缺大德在这里胡闹，暗中不晓得有多少眼睛盯着这里。 陆一冲朝阳婉之使了个眼色，后者心有灵犀，拉着缺大德到了另一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等缺大德回来后，便一改先前暴躁的态度，人虽然安静了下来，脸色却阴沉得可怕。 最终，阴胎被一个不知名的神秘散修竞拍得手。 缺大德死死的盯着那个出价的人，那人拿到竞拍之物，离开了客栈，而缺大德也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众人都知道，缺大德是去干什么了，但没有一个人制止，明知借口只是个谎言，也任由对方去了。 黎阳心头百感交集，这一刻，他终于全新的认识了缺大德，也许，他便是掌柜说的那种不论天下再乱，也有挺身而出的——英雄吧！ 这次拍卖，的确胜过以往。 只是开场的三转太乙丹和刚才的阴胎，就让这里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众人静静悄悄的，秉着呼吸等待着下一件拍卖之物。 而老者也吊足了胃口，在众人将要将他暴打的时候及时让少女取来了另外一件拍卖之物。 “此物，金丹！” 这话一落，现场顿时便炸裂了。 人群也瞬间变得混乱，更有无数道杀机在客栈内来回扫荡，大有出手抢夺的意思。 很快，兔公出现在高台上，见下方不善的目光，冷哼一声，随后拍了拍手掌，下一刻，他佝偻的腰板瞬间挺得笔直，面容也从最初人畜无害的样子，变成了冷厉，一张长着鹰钩鼻和丹凤眼的长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兔公环视众人，笑道：“想要来抢的人，最好有有丢掉小命的打算，这金丹放在这里，想抢的人来试试看，看看能不能从我面前将他夺走。” 他话语一落，身上赫然爆发出强大的气势，竟是一位已经一脚跨进金丹地仙的巅峰筑基期炼气士。 这突然的一幕，委实镇住了下方众人。 程谨严笑道：“这厮隐藏得够深的，我竟然没有看出来。” 不仅是他，连陆一都看走眼了，他吸了口气凉气，叹道：“绝非半步金丹那么简单。” 众人听罢，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朝阳婉之担忧的看向窗外，小镇的水太深，卧虎藏龙，她很担心刚才出去的缺大德会遭遇不测。 正在这时，才发现不在他们一不留神的瞬间，同样愤怒的胡桃也偷摸跑了出去。 朝阳婉之松了一口气，有胡桃在，缺大德即便是遇到了危险，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大黄狗趴在地上，盯着下方小瓶子里面的金丹，口水直流，这东西对它也有着强大的吸引力，上古凶兽不需要像人族一样苦心修炼，它们只需要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就能水到渠成的成长到巅峰，若是中途能吃一些大补之物，那巅峰之路，便会更快到达，这如何不让大黄狗心动呢？ 黎阳抚摸着大黄狗的脑袋，看着那颗金丹，心头不免有些悲凉。 想要成为一代金丹地仙，不晓得要耗费多大的精力，遭遇多少劫难，才能成就一颗金丹大道，怕是这金丹的原主人也不会想到自己苦心炼化而出的金丹会被他人哪来拍卖吧。 只能说黎阳看到的事情还是太少了。 在真正的大能面前，金丹地仙，又算得了什么呢？ 璃月城之时，人族圣人都曾陨落，那就别说金丹地仙了。 兔公发话后，场面虽然短时间安静了下去，但也有胆大之辈想要出手抢夺，数道身影冲向高台。 兔公冷哼一声，也不慌乱，在冲上来的几人还没落地之际，一打响指，高台之上，顿时出现一座强大的阵法，那几个人在半空便被阵法斩杀，跳起来时还活蹦乱跳，对金丹势在必得，但落地以后，却魂归天地，死了个透心凉。 陆一认出了那阵法，不由赞道：“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阵法大师。” 黎阳不懂阵法，便好奇问道：“这阵法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程谨严道：“只看阵法，其实并不算特别出彩，属于杀阵中的一种，较为特殊的是，这阵法居然是依托在那金丹之上的，也就是说，金丹便是阵法的核心。” 黎阳神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这兔公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计，用拍卖之物来扼杀有非分之心的人，只能说一个字，绝！ 兔公这一手后，台下刹那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兔公叫道：“丢出去，喂狗。” 大黄狗听到这，嗷的一下便站起来了，痴迷的看着那些尸体，黎阳赶忙拍了拍它的脑袋，道：“不许吃人。” 大黄狗呜咽一声，委屈巴巴的趴在地上，心里很是纳闷，这不就是食物吗，为啥不给吃？ 黎阳看出了它眼里的委屈和不解，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换了个方式道：“回头给你吃烤肉。” 大黄狗的心情这才好了起来。 兔公道：“金丹只是开胃菜，在做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想要看到压轴之物，就要耐得住性子，不然，拍卖会可就进行不下去了啊。” 第224章 势在必得 还别说，这兔公还是有一点手段的，以武力震慑，在以礼待人，即便这里面还有人想要抢夺金丹，但在兔公境界的压制下，也不敢造次，只能眼红红的看着那颗象征着拥有地仙大道的金丹陈列在高台上。 这次起拍价底价，为大夏官方的大儒钱。 在场的绝大部分都是散修，他们集合在小镇，除却想在拍卖会上捡漏之外，更多的还是在拍卖会之前兜售黑货。要说没钱吧，身上或多或少也有点家底，但要说有钱，掏空口袋，也摸不出多少多余的。 毕竟炼气士的成长，需要海量的资源来浇灌。 有资源，才有成长空间。 金丹虽然宝贵，那也要看有没有钱买得起。 这个底价，便扫清了一大半参与的竞拍之人，当然，兔公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免一些没钱的人来捣乱，即便是高价了，也仍旧不乏口袋富裕之辈竞拍。 “十块大儒钱。” 有人出手了，而且一加便是十块，这声音落下后，场内顿时传来一片唏嘘声， 有些人穷其一生，也存不起一块大儒钱， 不多时，又有人跟着开口：“我出十五块。” 黎阳循声看去，两个出价的人都其貌不扬，而且还没有坐位，一个靠在门口的柱子上，双手抱胸，一身邋遢， 另一个也没坐位，但衣着得体，带着半张面具，只露出下半张看起来很帅气的脸。 两人报完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就要再次加钱。 陆一道：“带面具那个，筑基巅峰的修为，差点就要跻身金丹，他年龄太大了，身上还有迟暮之气，估计是天人五衰了，他要是得到金丹，破境的几率将会大增，难怪一加便是五块。” 黎阳问道：“那另外一个？” 陆一道：“身上有伤，而且很严重。” 两人出价完后，没有人再报价，但部分呈观望之态，也的确是沉得住气，想要以小博大，若真是的用十五块大儒钱竞拍到金丹，那才是真正的捡漏。 兔公见没人吱声，心下一横，道：“十五块第一次……” 说到这，他略微停顿了片刻，环顾四周，鸦雀无声，竟无一人敢出言报价，不得已，只能叫道：“十五块两次。” 黎阳错愕道：“不会吧，真要捡漏了。” 他看了眼程谨严，见对方在那低头看着从小镇买回来的书，对拍卖之物充耳不闻，黎阳暗暗叹气，若程谨严想要，他肯定会毫不吝啬的买过来，不论花多少钱。 就在兔公要说出第三次时，场内终于有人出声了：“三十五块。” 咦—— 可站内，短暂的沉寂过后，赫然喧闹起来，信息素hi有人带头了，于是价格便蹭蹭蹭的往上增。 “四十块。” “四十五块。” “六十块！” 不断的加价让黎阳从刚才的惊愕中清醒过来，道：“这些人还真有两下子，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镇，竟然还有这种大鳄。” 陆一哑然失笑道：“都是外面来的老狐狸，拔一根眼睫毛都是空心儿的，奸诈着呢。” 黎阳反问道：“和道长有得一拼。” 陆一语气一滞，憋得满脸通红，还真是无法反驳这句话，他算计黎阳还不是一次两次，每次都差点让他死翘翘。 风满楼没忍得住噗嗤一下笑出声，陆一见状，伸出两根指头敲在他脑门上，佯装怒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风满楼捂着额头，委屈的看着黎阳，黎阳并没有安慰他，反倒严肃的说道：“陆道长是长辈，即便有错，也不是你能嘲笑的，要尊师重道，尊重师长。” 风满楼很是委屈的点了点头。 陆一听到这话，脸色更红了。 此刻，价格已经加到了八十块，再加二十块，那便是圣人钱了， 十块圣人钱，对等于一块古钱币。 黎阳摸着下巴，啧啧道：“真是有钱人啊。” 陆一道：“古钱币兑换金丹，也不亏，虽然金丹有损，但毕竟里面蕴含着一位金丹地仙对大道的领悟，对于还没结丹的人来说，是至宝，能够帮助其跻身地仙之流，哪怕是最普通的金丹，寿命也得上千年之久，你说谁不心动？一块古钱币虽然是无价之宝，可放在身上也是死物，说不定还被人抢走了呢，倒不如替换一枚金丹。” 激烈的竞争过后，价格止步于八十块大儒钱，兔公显然心有不甘，这东西是他们费劲好一番力气才弄来的，连圣人钱都没拍卖到，算起来会亏，他咬了咬牙，看着场内众人，问道：“还有出价的吗？此金丹来自于一位主修刀法的地仙，那位地仙想必诸位都听过，他叫刀河。” 原本还在犹豫的众人，听到这两个字，哗然变色。 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地仙刀河的金丹。 刀河是个散修，早年也有奇遇，寻到了一座古天庭残破秘境，并得到了一门上仙刀法，此法威力无穷，又被人叫做霸刀，能让人的战斗力凭空增加一大半，刀河仗着这门刀法，在散修界闯出了赫赫威名，没想到竟然死了。 门口靠在柱子上，双手抱胸的男子听到这话，眼睛一眯，背在背上的长刀微微颤抖着，他犹豫了一阵子，道：“一块圣人钱” 嘶—— 众人听完，倒吸了口凉气，终于忍不住开始要出手拍板了啊。 兔公一听，神色顿时缓和了下来，看到那人还没有位置，连忙吩咐手下将对方请到前台，但手下过去每一会儿便走了回来，告诉兔公对方不想进来，就在门口。 兔公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开始落锤：“圣人钱第一次……” 还没说完，另一端戴面具的男子便直接开口道：“五块圣人钱。” 众人麻木了，这是要将家底儿都掏空吗？背刀男子神色阴冷的看着对方，毫不掩饰眼里的杀意。 后者视若无睹，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这些散修都行走在刀剑上，每个都是跳舞的精灵，这一刻，谁没嗅到这股子让人如坠冰窖的杀意？有些人便打起了退堂鼓，金丹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把金丹给我，我帮你续命。” 第225章 生活的苦 带着半张面具的男子闻言，只是悠悠一笑，竟然摆手道：“你若想要他，就拿去吧，不够的钱我帮你出。” 陆一将这句话模拟出来时，黎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两人的处境半斤八两，一个天人五衰，已经一步跨入金丹大道了，只差一点点就可成功续命至少千年，成为得道大逍遥大自在的地仙。 一个受了重伤，就等着这金丹续命，但无一例外，两个看起来都很强大，看起来也很有钱，可他们，都是将死之人。 黎阳神色变得复杂，看向程谨严，他依旧捧着手里的书看得津津有味，这让黎阳感到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把一切都看得这么平淡，即便是遇到生死危险时，也不见有半点慌乱之色。 “黎阳，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一忽然问道。 程谨严默默合上了书，大概也行听听这位和自己斗了二十年让自己吃尽苦头的道长想说什么，风满楼捧着小脸，虽然听不懂，但见自家大哥哥的面容，也晓得估计又是和什么道理有关。 “众生皆苦，可活着，就有希望，后面要走的路，时间会让你慢慢知道答案，他们两人也是，彼心知肚明，也知道只能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前者想要花钱买命，后者却慷慨赠送，其实并不是他不畏惧死亡，而是他开看了。” 陆一说到这，眼神褶褶，神采奕奕。 黎阳懵懂而知，于是目光落到堂下角落的那两人身上，他们的对话没有人听到，要不是陆一境界高，或许也会被瞒在鼓里。 背刀男子听到这句话，很是惊讶，却没有多说什么，轻声说了声“谢谢。” 于是， 戴面具的男子不再加价。 这颗有着刀河地仙的金丹，以五块圣人钱成交，落入了这位来历不凡却深受重伤的背刀男子手中。 对于这个价格，兔公显得很遗憾，可惜现场已经没人继续加价了，那两人的势在必得，加上爆发出来的威势，也的确会打消一部分人的竞争之心。 再则，一颗金丹，实际上只能针对特定人群，境界低下的人，拿到了也没用，甚至可能会被金丹里面的大道给撑爆身体，弄的神魂破碎，而境界高的，比如陆一之流，更是不会多看一眼，因为没用，而且贸然去领悟别人的大道，还会让自己的道变得不纯粹，百害无一利。 所以，这等存在，只对筑基期修士，想要破境的修士，或是同境界而又修行相同大道的人有用。 此轮拍卖结束，两人都没有走。 这时，胡桃从窗口处跳了进来，提起桌上的茶水便大咧咧的灌了一口，道：“那家伙，还真不是个好东西。” 刚说完，缺大德也翻窗跳了进来，他衣衫有点凌乱，身上也挂了彩，让旁边的朝阳婉之心痛不已。 黎阳见他们两手空空，还以为没有抢到阴胎。 胡桃擦了擦嘴，笑道：“别想了，阴胎已经被我超度了，啧啧。” 她拍着缺大德肩膀，道：“缺大德，这笔账本堂主给你记下了，以后家里有人过世了，记得找我来超度，免费。” 听到这话，缺大德差点被一口苦茶水给呛死，连连打了好几个嗝才黑着脸道：“那我谢谢你啊，还是算了吧。” 估计这些修行者，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往生堂的人了。 胡桃得意笑道：“多大点事儿，放心啦，肯定不收你钱的，听说你家太爷爷破境失败，好像要挂了是吧，放心，这事儿本堂主管了，到时候给你太爷爷好好超度，让他下辈子继续当个人。” 程谨严虽然在看书，但嘴角一直在抽搐。 缺大德耷拉着脑袋，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时间无法反驳，往生堂行超度之事，是替天行道，他太爷爷的确是破境失败，但到死海有很漫长的时间好不啦？大家族的大能，哪一个不是在即将死亡时将自己封印起来，成为家族最后防守的底蕴？ 这被往生堂惦记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黎阳扯了扯胡桃衣角，示意她不要乱说话了，胡桃坐在他旁边，仰头看着他，美颜灿烂，像是吃了糖的小孩：“怎么啦？担心我还是想我了？” 程谨严忍不住了，笑出了声。 黎阳一张白脸变得通红。 “别说话。” 胡桃瞪了一眼程谨严，道：“要笑外边儿笑去。” 好嘛。 程谨严修起了闭口禅，打开书继续看着。 前三样物品无疑让这次拍卖会变得更加有味道，这不仅让众人更加期待后面的东西，同时也暗暗提高了明月坊拍卖会的档次，毕竟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东西，除却大城市的顶级拍卖会，其他地方可从未有过。 兔公拍了拍手中，侍女继续端着盘子走了上来。 又是盘子？黎阳看得微微一愣，心想着兔公怕不是对盘子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兔公吊足了众人胃口，掀开盘子上的红布，众人才赫然发现，这盘子上竟然还有一座小型的封印法阵。 兔公清了清嗓子，道：“此物，底价一块圣人钱起拍。” 众人听罢，差点摔桌子摔板凳，甚至有人在下方大声喊道：“兔公，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们了啊，圣人钱，你在想屁吃呢，你把我们都卖了也未必能凑出圣人钱来。” 兔公也不恼，听到这话淡淡的回道：“刚才金丹不就五块圣人钱吗，咱们都是光明磊落的主，有人就买，没钱就当饱饱眼福，这东西，嘿，不是在下吹牛，你们就算一辈子都可能见不着，知道不。” “那你倒是打开让我们看看，是什么呗。” “是啊，快点，兔公，我都等不及了。” “稍安勿躁，稍安……” 勿躁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堂下便朝他扔出一些臭鸡蛋和烂白菜，当然，这些东西是打不着境界高深莫测的兔公的，臭鸡蛋和烂白菜还在半空，便被一股强大的气劲搅碎，兔公神秘兮兮的道：“就怕你们看了，眼珠子都要飞出来。” “我去，赶紧的，兔公，要是真有你说的这么神秘，今晚的酒水我全包了。” “好。” 兔公指着说话那人，道：“今晚全场由这位公子买单，各位尽管吃喝，不要跟他客气。” 第226章 九窍石 刚才说话的人，看着落在身上的众人目光，鼻子都快气歪了，这不就是个口头话嘛，你这兔公咋这么没眼力见儿，还顺杆子往上爬了，他懊恼的摸了摸腰包，今年的辛苦钱怕是就要白干了。 哎。 他叹了口气，但见众人喜气洋洋的脸，也不远驳了面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豪爽道：“大家该吃吃该喝喝，今晚我买单啊，要是待会儿钱不够，就留在这里给兔公刷盘子抵债了。” 众人听罢，哄堂大笑。 兔公看他的眼神有了几分欣赏之意，一个二境武夫，其貌不扬，但性情却颇为豪爽，看得开，这样的人留下来对明月坊来说也是好处一见。 黎阳脸上带笑，也是冲那人竖起大拇指。 胡桃问道：“你笑什么，别人破财了呢。” 黎阳下意识的弹了一下胡桃的脑壳，道：“你懂什么呢，你看他笑的多开心啊。” 风满楼也感受到了那份诚挚的开心，问道：“哥哥，这是不是你说的人间烟火气，江湖义气？” 黎阳满意的点了点头，破天荒的赞赏道：“对，是这个意思。” 这时，兔公见胃口也掉的差不多了，便掀开盘子上的红布，然后撤销封印， 刹那间，一股玄妙的气息传遍整座明月坊。 珠有光，宝有气，此物从成色来看，便知晓不是凡物，封印刚刚松开，一闪而逝的珠光宝气差点闪现了众人的眼睛。 等光晕逐渐消散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块石头。 堂下众人看罢，满脸的疑惑，有人问道：“兔公，你逗我们玩呢？拿块破石头来忽悠我们，底价还要一块圣人钱，想钱想疯了啊？” “就是就是，兔公不要脸。” 众人跟着起哄。 但兔公并不懊恼，等大家七嘴八舌的说完以后，才不急不躁的清了清嗓子，道：“这可是好东西，千万别小看它。” 陆一笑问道：“黎阳，可看得出那是什么东西吗？” 黎阳面上也是一阵疑惑，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问道：“先天之物？” 之所以这么回答，是因为石头上有股和风满楼相似的气息，风满楼是先天神灵之体，由此可见，此物必定属于先天。 陆一道：“有眼光，不错，这的确是先天之物，仅从外观来看，气象不凡，你看它的外貌，上面有九个坑，而在先天之物中，又有九窍石的说法，意思是此物内部蕴含着一个先天之精魄，若将其切出来，不论用来打造武器还是用来自身修炼，都将是天大的造化。 就说武器，一旦注入先天之精魄，武器可直接由凡品进阶到灵器，而且还能跟着使用者一起修炼，甚至有可能进阶到准仙兵的程度。” 黎阳震惊道：“道长，这里只是个小镇，不应该有这种东西啊，他们就不怕怀璧其罪？” 陆一轻声道：“别小瞧了这座小镇，这里面藏龙卧虎，光是元婴地仙，就不止这个数。” 他摊开掌心，说不出是什么样的表情，目光虽然落在那块石头上，但眼神分明在另外的地方。 程谨严看到那东西，眼神闪过一抹异色，他压在膝盖上的长刀，竟在兴奋的颤抖着，此前那颗有着刀河地仙的刀法大道的金丹，他都没这么在意过，但这石头一出现，冥冥中，便有种感觉在告诉他，此物，与他有缘。 念头即此，当即开口道：“少爷，此物与我有缘，可否帮我竞拍？” 胡桃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脱口道：“老程，你怎么好意思开口，就算找借口也该找一个像样点的不是，这东西与你有缘？我看和我也有缘分呢。” 程谨严没搭理他。 朝阳婉之捂嘴轻笑，但也在看黎阳的脸色，想知道他会怎么做决定。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和缺大德都看出来了程谨严并不是黎阳的仆人，虽然对方一直以少爷相称，但后者并未的当回事，纯粹把少爷二字归类成一种称呼，类似于名字一样的，但对方能够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且不求回报，也足以看出程谨严对黎阳有特别的原因。 尽管谁也不知道那个原因是什么。 黎阳点了点头，道：“好。” 这下，不仅是胡桃纳闷了，听到这话，陆一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很想摸摸黎阳脑袋是不是因为发烧不好使了，要不然怎么能随意答应这种胡话。 兔公见众人还在窃窃私语，拍了拍手，道：“这东西，若用在武器上，可让武器成长到准仙兵，若用在自己身上，那便是多了一条命。”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有识货的人反应过来后，顿时惊呼道：“是九窍石，据说是古天庭用来修补过天窟窿的宝物，我的天哪，兔公你真行，这东西都能搞到手，说说呗，又下了多少黑手啊？” 兔公瞪了他一眼，道：“瞎说八道，我明月坊从不干这种事儿，我们有自己的渠道去收罗天下宝物，然后在这里拍卖，既然敢拍卖，便能证明这东西的来源很干净，不是朝廷的所有物。” 众人见兔公说得信誓旦旦，心里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 有些人一辈子也见不到这种神奇宝物，此刻恨不得将眼珠子贴上去好好看个究竟。 兔公制止了众人的议论，道：“好了，现在开始拍卖，一块圣人钱起步，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块。” 众人再次吸了口凉气。 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腰包没多少东西的散修，只能喝着闷酒眼热的看着，这东西就算他们拍下来，也带不走，他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很快，便有人出声了。 “五块圣人钱。” 说话的是黎阳同楼层的人，正好在他们对面，黎阳看过去，见到一位白衣公子摇了摇折扇，折扇上写着硕大的一个王字。 朝阳婉之和缺大德对视一眼，说道：“好像是王氏家族的人。” 黎阳不懂大夏的世家划分，青年才俊榜上，似乎也没有一个姓王的啊，正纳闷之际，程谨严便解释道：“王家当代的掌上明珠，是如今大夏天子的宠妃，他们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原来如此。 黎阳听后，举起手，道：“一块古神仙钱。” 第227章 天王老子 对面那位白衣青年本以五块圣人钱，就不会有人出手截胡了，毕竟上一轮的金丹，他便已经看出了这些人的底细，大部分都外强中干，看起来富得流油，实际上兜里没多少钱。 胜券在握的他，冷不丁的听到一声清脆的少年之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循着目光看去，恰好看到一个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正冲着他挥手微笑。 好看是好看，挺俊俏的，头发刚刚束冠，大概刚刚成年，衣服干净得体，笑容也给人一种温柔的邻家之感，但这样的人，他王腾自小以来，便见识过无数，出生在大世家的他，年少之时便被送到名山上修行。 跻身筑基期后，便下山来寻找机缘，以求跻身金丹地仙，到时候王家的实力，便会跟着水涨船高，而他的姐姐，在皇宫的位置，也会更加稳固，毕竟，他现在才刚刚二十岁，青年才俊榜上有名，是家里老祖宗亲口说过，能够成就大仙人的。 不仅是他惊呆了，下方众人也是瞠目结舌，没想到这里面还竟然还隐藏着来历高贵的人。 王腾问道：“来时不是让你调查过了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 身后，走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背剑中年男子，他有着一撮很潦草的胡须，听到这句话，连忙解释道：“少爷，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此前从未见过，且明月坊那夜大火，也没见过他，不过他旁边的人，你可能听说过，是朝阳家和缺家的人。” 王腾冷哼一声，道：“他们也配合我相提并论？” 中年男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以阴冷的目光盯着黎阳，大概是在示意，你若是再加价，我就杀了你的意思。 黎阳原本还笑着和对方打招呼，谁曾想对方不仅不搭理他，还派出一个手下给他警告。 胡桃幸灾乐祸道：“看把你给嘚瑟的，身上有点钱生怕别人不知道啊，现在好了，得罪人了，有你苦头吃的。” 程谨严思考了一阵子，道：“少爷，算了吧，我不要了。” 黎阳神色淡然，既然对方不给面子，那就手上过吧，念头即此，当下收起了笑容，也不看对方。 兔公听到黎阳的报价，心头大喜，终于有人出古神仙钱了。 等看清是黎阳在报价后，兔公就刹那明白了过来，看来自己没有押错宝，这人才是真正隐藏在水下的大鳄。 “好，现在有人出一块古神仙钱了，还有没有比他更高的啊，有的出价，没有的三声过后，九窍石就要认主了。” 一些女散修看着黎阳，被他刚才的豪情和气魄给迷倒了，一个个犯花痴想要去投怀送抱，但在触及胡桃那双要吃人的目光后，又纷纷低下头来，原来，好白菜都有护花使者，哎。 众人苦兮兮的叹气。 王腾紧盯着黎阳，喊道：“再加五块圣人钱。” “好嘞，这位大夏王公子加价了。” 兔公这语气，有点阴阳怪气，大概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般保守，还以为能够一口气拍下来，或是直接将价格抬高到极限呢。 黎阳眼睛不眨，在对方说完后，淡然道：“两块古神仙钱。” 随着两块古神仙钱说出口，场内先是一阵寂静，然后爆发出热烈的喧闹声，场内的气氛顿时在他们两人的较劲下推向了高潮。 两块古神仙钱。 天哪，这得要多厚的家底，才敢这么折腾。 他们奔波一辈子，别说古神仙钱了，就是圣人钱也未必拿得出来，便是兜里有点大儒钱，就能肆无忌惮的横行一方大肆购买了。 “这就是有钱人啊？” “果然，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限制了我的发挥。” 有人不甘心的抱怨道：“我要是他该多好。” “想屁吃呢你。” “……” 王腾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黎阳，拳头轻轻握起，为了保持风度，他不好直接使脸色，但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很凶狠，没有先前的自信和儒雅，风度都直接丢没了，以至于身边陪侍的少女们都吓得花容失色。 “给我好好查查他，什么来历，如果是缺家和朝阳家，就让他们住嘴，不要和本少爷抢这个东西，到时候我会另外补偿他们的。” 有着潦草胡须的中年背剑男子，沉声道：“我这就去。” 这位背剑男子，不是剑客，而是个武夫，身上背着的是剑匣，走路虎虎生风，龙骧虎步，一看便是厉害角色。 王腾咬牙道：“再加五块圣人钱。” 兔公听后，心里有些失落，这么加价太少了，能不能大气点，心里这么想，但他不能这么说，不然就要得罪了，想着，只好把希望放在黎阳身上。 其实王腾也是够倒霉的，他这次突然来到小镇，也不是没有原因，下山前，师门便给他指明了跻身金丹地仙的契机方位，他带着手下游山玩水泡姑娘，一路上炮火连天，费尽了两颗腰子才走到这里，听闻这里要举办拍卖会，心里便想肯定是师门说的机缘所在。 于是便留了下来，同时还派人去调查将要拍卖的东西，在钞能力的作用下，也的确是得到了一个明确的消息，说有一个比金丹还要重要的宝物会在拍卖会上现世。 他等了这么久，就等的今天，当看到是九窍石的，他差点兴奋得晕厥，九窍石不仅能让他成功跻身到地仙之流，还能凭空给他增加一条命，有这样的护身符在身边，将来行走天下的底气，便又多一分保障。 以他的资质，以他的财力，想要拍下九窍石是绰绰有余的，谁曾想关键时刻蹦出个半路截胡的少年郎。 “该死的。” 王腾脸色铁青，用眼神示意黎阳闭嘴。 而这时，背着剑匣的中年男子也走到了黎阳他们身边，先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冰冷说道：“那是我少爷看中之物，希望公子能够高抬贵手结下善缘，等我少爷拍下来后，必定有大礼奉上。” 黎阳看了他一眼，歪着脑袋，天真无邪的道：“他看上了就要让给他？” “是天王老子么？” 第228章 我们是朋友 这中气十足的嗓音，坐在那边的王腾都听到了，本想着自己这边的人过去，对方得知是王家的人后，就会收敛，王腾鼻子都要气歪了，他又要维持自身的风度，只能狠狠的咬着牙，用怨毒的目光看向黎阳。 好样的。 王腾短期白玉杯，当着黎阳的面，将酒水撒在地上，随后一把捏碎了被子。 背着剑匣的满脸胡茬男子脸色很难看，道：“你得罪了王家最有天赋的嫡子，等着死吧，敬酒不吃吃罚酒。” 胡桃闻言，往前走出一步，手持长枪抵着男子的面门，道：“有种你再说一遍试试？看我敢不敢把你的脑袋给捅穿，你敢吗？赌不赌？看我往生堂怕过谁。” 听到往生堂三个字，男子脸色一变。 他不在说话，狼狈的退了回去。 胡桃见状，乐了，一条胳膊搭在黎阳肩膀上，拍着微挺的胸脯道：“怎么样，跟着姐姐混，不亏待你吧，有事儿姐姐抗，王家？臭狗屎，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你想要那九窍石，姐姐就算抢也给你抢过来。” 虽然有点不讲道理了，黎阳心里还是很受用，心安理得的吃起了软饭，道：“谢谢了。” 胡桃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怒道：“谢谢？你跟我说谢谢？信不信把你脑袋打歪，咱两谁跟谁啊。” 胡桃两根手指头在黎阳胸口画着圈圈，这一幕让黎阳很是尴尬不已，但四周之人已经见怪不怪了，程谨严全当什么都没看见，缺大德却睁着眼睛，憨憨道：“还能这样？” 说着话，目光看向旁边的朝阳婉之，作势就要靠在对方的胸脯上，朝阳婉之面色一红，啐道：“要死啦。” 缺大德摸着脑袋道：“凭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 他还要往朝阳婉之身上拱，后者可不惯着他，一拳头将他打趴在地上：“老娘给你脸了不是，这大庭广众之下你要干什么？就算要干，也得晚上等没人的时候不是。” 缺大德摸着脑袋，上面鼓起了一个包，很疼，但心里却乐开了花，听到这话几乎合不拢嘴，道：“好好好，婉之说了算，婉之说什么就什么。” 缺大德瞥了一眼那边心安理得吃软饭的黎阳，调笑道：“那个谁，别在这里亲亲我我啊，那么多人看着呢。” 黎阳其实想掀开胡桃的手，奈何对方手上用力，将他牢牢的锁住了，不是他挣不开，而是他不想因为突然的发力伤到胡桃，开玩笑，四境武夫的体魄，外加妖化的加持，能被一个金丹炼气士锁住？ 这边在打闹，浑然没将刚才的事儿放在心里，这让王腾更加恼火，听到背着剑匣的男子说对面还有往生堂的人，他神色忽然就变了，目光停留在胡桃身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占有欲从瞳孔深处一闪而逝。 胡桃略有察觉，目光看了过去，恰好和对方隔空对方，胡桃一点没给他留面子，扬起手握了个拳头的姿势。 两颗凶神恶煞的小虎牙落在王腾眼中，竟让对方心头一阵荡漾。 “往生堂，呵呵，我王家可不怕她，帮我查查那个少女是谁，我看上他了。” 剑匣男子一脸错愕道：“少爷，你认真的吗？你要是想其他女人，我这就去给你找，她可是往生堂行走在天下的炼气士，而且境界不凡，马上就是族长的六十岁寿诞了，可别节外生枝。” 王腾扑哧一声笑道：“够了，你听我安排就是，再废话信不信我废了你。” 这些先且不论，王腾的确有骄傲的资本，年纪轻轻便境界不凡，不论是潜力还是资质，都可以称得上天纵之资，然而从小就众星捧月的他，却唯独不懂人情世故，不知道人世间的险恶，更不清楚黎阳这一行人的性格。 兔公见上面那两人似乎商谈完毕了，以为九窍石最终要止步于两块古神仙钱和五块圣人钱之间，正要拍板之时，却见黎阳举起了手，他呼吸一滞，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黎阳道：“我出五块古神仙钱。” 简短的几个字，却让这里彻底炸开了锅。 “我没听错吧，他出五块古神仙钱？” “天哪，他难道是某位隐藏大仙人的独门弟子？” 许多人都被他的豪气给震出了内伤，黎阳长得眉清目秀，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有着天然的亲和力。 王腾听到这句话，脸色铁青，脸上挂着狰狞的笑意，紧握的拳头四周几乎传来了微微的空爆之声。 旁边的侍卫都看出来了，自家少爷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他们怜悯的看向黎阳，在他们眼里，黎阳现在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不论他现在多么嚣张，过一阵子就会哭都哭不出来。 背着剑匣的男子问道：“少爷，我们还加价吗？” 王腾冷哼道：“不加了，他不是要么？就让他买，反正到时候都是我的，现在先让他得意一会儿，晚点在收拾他。” 剑匣男子满脸的无奈和苦笑，他看着王腾长大，知道他心里其实不坏，就是对天地没有敬畏之心，但他的确有傲然的资本，来时山上的仙人便对他说过，一定要磨磨王腾的性子，不然破境容易招惹心魔。 剑匣男子看着那边仍然满脸微笑的黎阳，盘算着要不要让对方当一下磨刀石。 黎阳不知道他的打算，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让我当磨刀石，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境界暴涨的黎阳，心态也跟着有了变化。 三境修为外加四境武夫的血气，让他有了专踩不服的底气。 兔公见四周再也没有人出价，一锤定音，尖声喊道：“五块古神仙钱，成交，九窍石由黎公子所有。” 堂下听后变得一阵热闹。 当然，也不排除一群看好戏的吃瓜群众，毕竟五块神仙钱不是个小数目，对他们来说就是天价，若是只顾着口舌之快而拿不出钱，那就有的好戏看了。 程谨严这时叹气头，看着黎阳，神色认真道：“少爷，谢谢了。” 黎阳微微点了点头，其实能帮到程谨严，他自己心里也很开心，也许这便是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吧，黎阳轻声道：“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为你做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们早就是朋友了，不是吗？” 第229章 怎么做人 是呢，不是朋友还是什么呢？ 看着黎阳亮晶晶的双眼，程谨严鼻子一算，一时间竟找不到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黎阳这么做没有任何私心，纯粹的将他当成朋友，所以，为朋友付出，根本不算什么。 风满楼拽了拽胡桃的衣角，后者蹲下身子看着他，风满楼小声道：“哥哥跟我说以诚待人，才能受之于诚，是这个意思吗？” 胡桃嗯了一声。 这一刻的她，眼里只有温柔。 这样的黎阳很吸引人，哪怕是朝阳婉之在听到这句话后，都忍不住心头动容，忽然又有些羡慕，能被黎阳当成朋友的人，肯定是很重要的吧，不然怎么会心甘情愿舍得用五块古神仙钱来买一个送给别人的东西呢？ 五块古神仙钱的价值，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 陆一为了封印大妖，仅仅重新启动阵法，就需要古神仙钱，甚至不惜拉下老脸向黎阳借钱，由此可见一斑。 陆一心里有点不知味，在怎么说自己才是救命恩人了，怎么借钱的时候抠抠搜搜，还要立下字据，字据也就罢了，还收了三分的利息。 九窍石暂时告一段落，而拍卖会进行到此时，也开始了休整。 兔公在台上卖了一阵子神秘，说明天还会有重宝出现，同时表示今天的客栈所有费用不用先前那个人买单，全场由明月坊提供，一番话赢得满堂喝彩。 随着众人散去，不多时，兔公便带着人端着九窍石走了过来，九窍石再结束拍卖过后，被兔公用阵法重新封印了起来，兔公在面对黎阳时，一脸的谦逊，道：“恭喜公子获得九窍石，从今日起便多了一条性命，可以肆无忌惮的行走天下，而不用担心被人暗杀。” 这句话实际上是一语双关，兔公是在提醒黎阳，九窍石也是个烫手的山芋，今日起，怕是要惹来许多麻烦，人在客栈内，他们可以提供保护，但走出明月坊，那生死便只能由天注定了。 黎阳听出了这句话的含义，说了声谢谢，随后付了钱。 兔公拿了钱，喜上眉梢，道：“公子暂且稍等，稍后我让人送一坛好酒给你们。” 黎阳微微一愣，道：“酒？” 兔公弯着腰，道：“是的，酒，此酒可不一般，现如今天下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酿造，喝一坛便少一坛，流落在人世间的同类型酒都是别人用水掺和的，不纯，我这是醇酒。” 黎阳好像知道是什么了。 兔公见状，也不卖关子，道：“其实公子来时我便听出了你是北镇口音，既然是北镇的人，那应该听说过由郦靖侯治下酒坊酿造的桃花酿吧。” 黎阳嗯了一声，兔公收着钱，笑吟吟的走了，没过多久，果然有人端了一坛子酒过来。 黎阳豁然开朗，对着众人道：“那就吃点喝点。” 陆一看着桃花酿，口水直流，想着你舍得花钱给仇人买九窍石，那待会儿就不要怪我嘴上不留情，这酒，陆一是铁了心要多喝一点的，不然心里不平衡。 黎阳哪里看不出陆一的小九九，只当是没看见。 缺大德忍不住提醒道：“你还是提防着点吧，王家现在如日中天，势力强横，又和山上的名门大宗有关系，得罪了他，会吃苦头的。” 对于王家的势力，黎阳并未太过于在意，但缺大德的谨慎还是让他心里提了个小心，他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用怕。” 缺大德见他不当回事，只得摇头作罢，不过，黎阳身边有这么几个大能坐镇，想必对方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儿，计算修为最次的胡桃，那也是地仙之流，而且还是往生堂的堂主，就更别说还有个隐藏了修为的元婴大能存在。 这边欢天喜地，那边暗无天日。 王腾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事实上也没有谁羞辱他，纯粹是他自找的不快，若是心胸开阔也不至于让自己心情烦闷。 王腾越想越气，见黎阳其乐融融的说着话吃着菜，厉声说道：“早晚会让他后悔的。” 背着剑匣的男子心头一跳，他发现表面上让人温和的公子，似乎变了一个人，刚才一闪而逝的阴郁，让他触目惊心，甚至嗅到了一股子不属于人世间才有的气息，他不敢往深处想，毕竟王腾是出生于名门正宗，师傅是大仙人，本身又是皇亲国戚，这样的人，不该沾染那些东西才对。 剑匣男子默默退了下去，打算找人调查一下黎阳的资料。 王腾看了一会儿，冷笑连连，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风满楼的位置，恰好和王腾正对面，故而看到了刚才对方离去那抹狰狞的表情，小小年纪的他也知道自家大哥哥又麻烦了，不无担忧的提醒道：“哥哥，刚才那个人好像要吃了我们一样。” 他有点怕。 黎阳愕然，目光一扫王腾离去的方向，惊鸿一瞥之下，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他看到了对方身上的不同寻常。 黎阳安慰了一下风满楼，示意他晚上不要独自出去，就算要出去，也得让人带着，风满楼老师的点头，保证说哪里都不去，就在房间里看书。 黎阳叹了口气，其实他和王腾没有仇恨，但因为一场拍卖就惹来麻烦，他不觉得是巧合，甚至觉得这是一种宿命的安排，谁让自己身上背负着让仙人都要动容的大因果呢？ 他打定了主意，如果对方来找他麻烦，那就往死里打，打到他害怕位置，若客客气气的，那就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别过。 陆一喝了一大口酒，用筷子敲着风满楼的头，眼神却在黎阳身上飘来飘去，黎阳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不由问道：“道长这是何意？” 陆一哼哼道：“你小子就是个麻烦精，谁跟了你谁倒霉，那王腾对九窍石势在必得，而且那人是个心胸狭隘之辈，你得罪了他，肯定会招来暗算，这样的人最让人防不胜防，只会在背后搞小动作。” 黎阳坐直了身体，王腾的贪婪和狭隘他何尝看不出来，但那又怎样？黎阳傲然道：“若真来找我麻烦，那我便叫他怎么做人。” 第230章 引诱 当黎阳走在街上时，四周的散修无不投来羡慕的目光，这个小镇上，能轻而易举拿出五块古神仙钱连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也就只有他了吧。 并非黎阳招摇，其实这么做，是他故意而为之，都说财不外露，避免贼偷，而今很明显的是，他已经被贼给惦记上了，陆一也说暗箭难防，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摆在明面上，他倒要看看，谁敢过来提踢板。 王腾打开窗户，看着大摇大摆正在逛街的黎阳，眼神冷厉，宛若吃人状，随后说道：“郭达，把他弄回来，记得不要打死了，留口气就行，我要好好收拾一下这混蛋。” 敢惹我王腾，找死。 剑匣男子姓郭名达，他本身无缘踏上修行路，只因小时候被父母卖到了王府，又机缘巧合下被王府的管家收为义子，加上他本身也有点修炼天赋，所以那位管家便倾囊相授，给了他造化，才有了现在的半步金丹御剑师郭达。 郭达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不想和黎阳为敌，事实上他也有些看不起自家少爷的脾气，明明有着逆天的资质，非要这么招摇。 郭达背着剑匣走出楼外。 程谨严和黎阳并排走着，他隐匿了修为，所以郭达看不出程谨严的深浅，但也下意识的认为对方是黎阳的奴才，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程谨严微微一顿，道：“少爷，有人来了。” 黎阳淡淡嗯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往前边走着，既然要战，那便战，无需多虑，无需找借口和理由。 黎阳是径直往城外走去的，今日戍守城门的是刘槟，他虽然没有参加拍卖会，但听来往的炼气士说今天客栈内出现了一个土豪，一掷千金，花了五块古神仙钱买了个块破石头送给自己的仆人，他可知道那破石头是什么，心里多少也很羡慕。 他想要买九窍石，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凑得齐这么多的钱。 在听到那个人叫黎阳后，刘槟差点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他算是知道黎阳底细为数不多的人之一，所以不明白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相对而言，不仅是刘槟，哪怕是跟随在黎阳身边的程谨严，也不晓得他到底有多少钱。 黎阳的泰然处之，却让人以为他深藏不漏。 黎阳若是知道这点，估计也会哭笑不得，他大部分钱来自于魅虫。 那家伙靠着天生的本领招摇撞骗无数年，连上古五帝钱都能骗到手，它身上有多少东西，也只有全盘接手的黎阳才知道。 此刻，魅虫正无精打采的挂在黎阳肩膀上，用自己的尾巴给他充当防风的围脖。 走到城门口，刘槟赶忙行了个礼，不论怎样，这个礼是应该的。 刘槟拉着黎阳走到偏僻地带，问道：“公子这么做，只怕是得罪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跟随而来的剑匣男子郭达，尽管对方隐匿了修为，但不时流露出来的压力，仍旧让刘槟一阵心惊肉跳。 这是个高手。 黎阳笑着道：“迟早的事儿，再说了我惹麻烦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拍卖会还没结束，为了避免后面的麻烦，想着趁此机会，直接一并解决了。” 刘槟听后，上下打量黎阳，明面上，还是二境炼气士的样子嘛。 后面那中年男子少说也是三境巅峰。 他怕黎阳出现闪失，便悄声道：“其实你可以不用怕，只要留在明月坊不出来就行，那兔公人有点猥琐，本事还是有的，而且明月坊背后有大势力，一般人不敢在里面造次，若公子实在是担心，可以等拍卖会彻底结束后，我来找兔公，想办法直接把你送出城。” 看得出，他是真的关心黎阳。 黎阳嘿嘿笑道：“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黎阳神秘兮兮的朝着刘槟抖了个机灵，在后者不解其意的眼神中，猛地拍了一下他肩膀，这云淡风轻的一掌却让后方紧盯着他的郭达眉毛一跳。 三境？ 四境？ 一时间郭达都无法准确预判黎阳的修为境界，只能看出黎阳不仅是武夫，而且还有炼气士的修为。 “难道真是某个大家族的？” 郭达心里犯了难，他义父说过，无论用什么手段，也要让王腾平安回到王府内，因为这关系到一场传承，尽管家主下令要求他让王腾吃点苦口，可这苦头若是把命给弄丢了，那他也不用活了，直接找个没人的地方抹脖子。 刘槟震惊的看着黎阳，看着对方得意的眼神，忍不住一声叹息：“公子好修为。” 黎阳调皮的看着他，道：“其实你也可以。” 刘槟呵呵笑了一声，打开城门，道：“等公子凯旋。” 黎阳走出城门，扭头对程谨严道：“就在这里等我，不用跟着过来，放心，一切我都能解决。” 程谨严刚才也看到了黎阳忽然的那一手，心里同样很是惊讶。 他知道黎阳向来稳重，不会做没打算的事儿，故而点头道：“少爷小心，若有危险，直接唤我名字即可。” 黎阳说了声谢谢，踏步走出小镇的城门。 刚走出去，便有数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跟了出去，大概估算不下于数十人。 刘槟道：“你真不担心他出事吗？” 程谨严靠在城墙上，用佩刀修着指甲：“少爷有他自己的打算，而且，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一昧让我出手，只能是害了他。” 刘斌深思片刻，最后也只能认可的点头，话虽如此，手里却没闲着，招呼着城门的其他兄弟去弄点好酒好菜，程谨严这个木头疙瘩大概是天然就对士兵有着亲近感，也或许是因为他曾经在黎朝当藩王，和部队同吃同住，所以，并未拒绝刘槟的邀请。 几人就这么大开着城门，走上了城楼。 好酒好菜不一会儿便上满了桌。 从这个视线看过去，能看到走在最前边的黎阳，像是一个黑点，在缓慢移动着。 程谨严喝了一口酒，道：“你知道他才踏入修行界多久吗？” 刘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想来也是受过大传承的。” 程谨严笑着摇头，道：“才一年多点吧，此前只是个店小二，就这一年，我便见证了他的崛起，现在，我要亲眼看他走向神话。” 第231章 郭达出剑 如出一辙的话，这一次，却从陈精英怪嘴里说了出来。　　可惜了那位背着剑匣的郭达，连金丹都不是，若为金丹地仙，那就有的看了，至少这是一抹来之不易的风景。　　想来都是黎阳被别人追着打，每次都擦边死掉，这次嘛，程谨严心里就呵呵了，喝了口酒，升起紧迫感。　　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跻身金丹大道，此次有了九窍石的辅助，那门虚空凝剑，当有所小成了吧，不然拿什么实力跟在黎阳身边？就看着对方修行一日千里，然后把自己远远的甩在身后？　　也许还要不了十年，自己就会被淘汰。　　想起在天云山遇到的两位老者，对方可亲口说过，不论是他中途叛逃还是被黎阳甩在身后，留给他的结果都只有死路一条。　　那两双眼睛，可都在时时刻刻的盯着他看呢。　　刘槟见程谨严走神，端起酒杯轻轻拍了拍桌子，此刻，远方已经升起浓雾，傍晚的小镇美轮美奂，走在最前边的黑点停了下来，程谨严回过神，笑着举杯相迎：“等他凯旋。”　　……　　“就在这儿吧。”走路的黎阳忽然开口。　　背后，尾随在雾色中的郭达停了下来，他将剑匣取下来插在地上，轻轻一拍，剑匣打开，露出几把形状不一的长剑。　　黎阳忍不住赞赏道：“好剑。”　　郭达看着面前眼神灿烂如星的少年，心里有些愧疚，自家少爷什么德性他再清楚不过了，这些年为了他没少干损阴德之事儿，事已至此，也只想着有生之年，能多回馈王家的知遇之恩，哪怕最后死去，他也无怨无悔。　　“谢谢。”郭达一只手摁在剑匣上，一手静静的垂落，宽大的长袍随着雾色前后摆动，耳边有呼呼的风声。　　郭达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明白，不论走到哪里，遇到什么事，都要体面的面对所有人和一切事。　　然而在注意到黎阳的眼神时，仍旧忍不住一阵犹豫和挣扎，他们本无仇，明知自己是来杀他的，却又显得那么平静，他是怎么做到的？　　“希望你不要怪我。”郭达说道。　　黎阳摇了摇头，神色认真：“各司其职，各为其主罢了，我怪你做什么，倘若是我让老程来杀人，不论是对还是错，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来，这就和你一样，如果死在你手中，只当我技不如人，但若活下来了，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郭达心头轻轻一颤，好一个恩怨分明的少年，他由衷为黎阳的光明磊落感到佩服，于是爽朗道：“行，你说。”　　黎阳歪着脑袋想了想：“我要是胜出，你便离开他，如何？”　　郭达脸色一变，道：“那不可能，我从小在王府长大，没有他们，我早就死了，再则没有义父传授修行法门，我郭达也走不到今天，他们的确有错，但我不能做无情无义不仁不义。”　　黎阳闻言暗暗伤神，铁剑条提在手上，身上气势流转，犹如瀑布倒挂，血气澎湃，冲天而上，将困扰在身体四周的浓雾震散。　　郭达吃了一惊：“你的修为……”　　不等他说完，黎阳便点头道：“不错，我是个武夫。”　　郭达差点就信了，武夫用剑也就罢了，你这一身炼气士的修为又是怎么回事。　　黎阳继续道：“刚才的条件，能否答应？那王腾不行，你跟着他，只会害了他，姑且不说，你认为什么都帮他们出头，就是有情有义吗？我觉得不然，你这行为是助纣为虐，是在害他们，这才是不仁不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郭达没有回答这句话，神色不变，到底是个行走天下几十年的汉子，若轻易被人说动，那也不是他郭达了。　　心念一动，剑匣精光闪烁，一柄飞剑飞驰而出，悬在他的胸前。　　剑匣装有五把剑，为仁剑、义剑、礼剑、智剑、信剑，每次郭达出剑，都会先嘲讽一下自己，以仁义礼智信标榜，干得却不是人事儿，他只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死在这五把剑中，这样才算是真正的解脱了。　　黎阳无奈道：“前辈，真的不打算考虑我刚才说的条件吗？”　　郭达缓缓举起手，长剑颤鸣，飞出来的仁剑，杀伤力极强，这便算是回答了黎阳刚才的话。　　如果黎阳真的是四境武夫，他郭达的确不能掉以轻心，近距离之下，武夫面对炼气士有着天然优势，他郭达从来不认为跻身半步金丹就能在同境中无敌，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天下太大了，能够容纳数不清的高手和天才。　　所以，他必须谨慎对待。　　浓雾四周，还有无数道目光看着这里，都是从小镇内尾随出来的人，他们没有出手，想等着两虎相争渔翁得利。　　程谨严在城楼上笑道：“那些个傻子还真以为我家少爷是个软柿子随意拿捏呢。”　　刘槟啧啧道：“可别阴沟里翻了船。”　　刘槟听到这句话也不气恼，笑道：“不至于，少爷几次三番死里逃生，即便敌不过，逃跑的功夫也是很在行的，他保命的手段，我不敢说第一，至少也敢说第二了。”　　想到每一次黎阳即将死亡的场面，程谨严都忍不住呼吸变得灼热，天大的因果之下，想死都难。　　这么大的因果，岂能容忍承担之人死于意外或是宵小之辈的手里？　　黎阳做了个简单请的手势，郭达便一发长剑激射而去。　　距离短，长剑破空，刹那便消失不见了，耳边出来刺耳的音爆声，唯独可见到几丈长的剑气在空中留下痕迹。　　在郭达出手的片刻，黎阳的身子便往后方飘出几十米远，体态轻盈，形如鬼魅，他一把将铁剑条插在地上，身上光晕流转，血气翻滚流泻，气象变幻如人间神仙，郭达一眼便看了出来，黎阳竟想以肉身抵挡仁剑的攻击。　　此时此刻，即便是郭达心如大海，见到黎阳这般嚣张的动作，还是忍不住有点生气，未免太小瞧了自己。　　四周也传来戏谑的嘲笑之声，大概是没想到这个能够随意拿出五块古神仙钱的人，头脑竟然这般简单。　　以肉身抵挡炼气士的飞剑，是故意还是一心求死？ 第232章 郭达败了 即便是找死，也得蹦跶两下啊不是。 可黎阳偏不。 他深吸口气，浑身血气凝聚于拳头之上，在感知到飞剑迎面而来的刹那，一拳挥出，没有花里胡哨的打法，纯粹的王八拳，偏偏这一拳气势如虹，山崩地裂，隐藏在四周的人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便见一把飞剑失去了光泽，咣当一声倒飞出去，笔直的插在地上。 郭达吃了一惊，虽然不是全力出手，可刚才也至少用了七八分力。 他收回飞剑，骇然发现飞剑竟然出现了豁口，再次投向黎阳的目光时，不由变得又惊又骇，他不敢大意，只得沉着应对，今天必须将黎阳的锐气打下，不然无法交差，他收了仁剑，将其放在剑匣中。 这剑匣其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内部有阵法，是古天庭时代某个剑仙的产物，可以汇聚灵气蕴养放在里面的飞剑，而且还有磨剑石的功效，虽然不是很明显，却在阵法的加持下，能让飞剑一直保持在最锋利的状态。 也就是说，他用最锋利的飞剑没能破开黎阳的防御，反倒被对方一拳头将飞剑打废了。 黎阳背着手，颇有一代宗师的风范，在那笑着问道：“我这一年的功力，受得了不？” 郭达心头翻天覆地，要不是自身修养在那，真想张口骂人，谈不上羞辱，就是有点气不过，自己好歹也是能当他爹的年纪了。 郭达心里来了气，纯粹的想试试黎阳的极限到底在哪，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这么做，大概是看到眼前这眉清目秀的少年，心里不由得起了一丝好感。 “好身法，就是不晓得你的嘴皮子，是不是有你的拳头硬。” 郭达摆开架势，剑匣全部打开，余下四把飞剑齐出，环绕在身体周侧徐徐旋转，粗大沉重的剑气，直接将地面切割出道道狰狞的口子。 剑气之下，浓雾纷纷退散，不敢靠近。 黎阳见对方动了真格，也收起了轻视之心，他何尝不想借助这个机会，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 这次突破境界，让他摸不清自己到底处于什么程度。 首先便是炼气士的境界，搬山填海，可他还没有逐月，但修为却已经达到了三境巅峰，这便让他很是疑惑。 筑基之前的映照缺一不可，为何他能跳过这一步？不应该的。 再则武夫境界也是水涨船高，四境的体魄，能支撑他行走大半个天下而不至于马前失蹄。 都说同境界的武夫要比炼气士厉害，这次找到机会，便有了打磨自己的注意。 黎阳气沉丹田，血气凝聚于双拳之上，其实他很少用招法，妖魔道下学来的拳法只在天云山和武神大弟子凌霄对决时用过一次，除此之外，似乎就再也没用过了，毕竟每次都差点被人打死，也轮不到他出招。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他，有了底气。 郭达指尖一动，四把飞剑列阵一字摆开，直奔黎阳面门，然后又在即将接近他的时候散开，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夹击黎阳。 这么看去，便是个必死的局面，双拳只能防住一侧，另外三个方向便会暴露在凌厉的飞剑之下。 看到这，雾气中藏头露尾的小辈露出了冷笑，以为托大的黎阳这次就要栽了。 唯独郭达不这么认为，因为，他看到飞剑全部飞过去之时，黎阳眼里那抹自信和游刃有余。 他心里忍不住一阵感叹，到底是怎样的怪物，才能修炼成这样。 果不其然，四把飞剑像是碰到了什么洪荒猛兽，还没接触到黎阳的身体，便被一股看不见的怪力给反震了出去，且余力不减，飞向四面八方，那些躲在浓雾中的人有些甚至还没察觉到怎么回事，便被飞剑贯穿身体深受重创。 一时间，几道惨叫声从雾气中传了出来。 黎阳可不管这些，他又不是不知道有耗子在周围钓着，等着他被郭达打趴下好来啃噬他的“身体”。 看到黎阳朝着自己走来，那一瞬间，郭达以为看到了一个嫡仙人从千军万马中走来，那股子气势要经历多少血雨腥风才能这般声势骇人啊？ 郭达不敢相信。 但黎阳依然到了面门，而后一拳落下。 电光火石之间，郭达招来被震散的四把飞剑，极其勉强的挡下了这狂暴的一击。 轰隆！ 浓雾当中，竟传来阵阵如雷的轰鸣，近距离的音爆让躲藏在四周的人耳膜震荡，瞳孔充血，仅仅只是余波，便让他们受了伤。 倒也不是黎阳太过于夸张，而是四周隐藏的都是境界低下的散修，他们以为黎阳也是弱小的炼气士，便浑然没放在心上，此刻遭到了余波的冲击，惨叫连连，纷纷往后方倒退。 黎阳看着神色变幻不定的郭达，问道：“不行啊，老哥，我还没出全力。” 四周的苟且之辈听麻了。 你瞅瞅，这还是人说的话吗？ 意思是你很牛逼呗？天下无敌了呗。 众人也只敢在心里犯嘀咕，生怕黎阳调转矛头，将拳头对准他们，经过刚才短暂的战斗，他们算是明白了，黎阳的拳头可以和锋利的飞剑抗衡，这样的拳头若是落在身上，不用想，肯定是咔咔咔。 郭达嘴角一抽，一直以为黎阳不简单，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硬茬。 这次是真踢到铁板了啊。 他心中暗暗一叹， 对不起了，少爷，这个任务老郭达是没办法帮你了。 四把飞剑并未折损，但他却不想再对黎阳出剑，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他抱拳苦笑道：“少侠好武功，郭达佩服。” 黎阳问道：“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吗？” 郭达苦笑着点头，道：“我替少爷对你说声抱歉，实在是我们不知好歹，冒犯了公子，希望你……” 黎阳笑着摆手，郭达见状，以为黎阳不会计较了，就在这时候，黎阳的脸色忽然便阴沉下来，此前的温柔不复存在，只有一脸的霜寒杀意：“一句抱歉就能了解了？” 郭达忍着心头的震动，问道：“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黎阳问道：“如果，我不是你的对手，你会不会对我网开一面，及时收手？” 第233章 火力全开 先是公子，后是少爷，实际上，郭达已经妥协了，也没把这事情往深了想，毕竟王家的名声在外，又是皇亲国戚，给个面子，大家找个台阶下了得了。 黎阳这句话，顿时把郭达噎得够呛。 也直到这时候，他才猛然明白过来，黎阳，并非他看起来这么简单。 黎阳静静的看着他，神色阴沉，自打从北镇走出来，便九死一生，数次差点死掉，这次参加拍卖，无辜惹来横祸，若非自己境界暴涨的话，只怕又是难逃被打个半死的下场，这让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黎阳翻了翻白眼，郭达的态度，让他感到很不满。 微风吹拂，浓雾逐渐散去，隐藏在四周的人没注意便暴露了身形，黎阳环视四周，那些人哪里敢和他对视，目光漂浮不定，看向远处。 黎阳一阵冷笑，这些人还不死心，还想着捡便宜。 此事，休想善了。 “郭达，你跟他说个屌，打死得了。” 王腾从后方走了过来，郭达久久不回，让王腾起了疑心，一直以来他就觉得这个管家的义子是个反骨仔，所以在郭达离开后便偷偷跟了上来，见到和黎阳只对了两招便停了下来，下意识的便认为他们二人在互相勾结。 走过来时，恰好听到黎阳的话，一时间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即把黎阳打成死狗肉泥，以解心头之恨。 黎阳看他到了，心里一阵乐呵，真是不长眼啊。 想罢，身体一闪，像是鬼魅般出现在王腾身边，武夫的速度，近距离之下堪称恐怖，一巴掌甩在王腾的脸上，后者被这一下直接给打懵了，傻了吧唧的像个陀螺，摔倒在地。 这一巴掌尽管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打人不打脸，这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他的脸啊。 王腾只觉得脸皮火辣辣的，双目喷火，站起身子，一股阴沉的杀意破体而出，连带着四周的温度都接连下降了好几度。 察觉到这丝气息后，黎阳刹那明白过来，王腾身上带有妖邪之物，因为他自己和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故而对这种气息极其敏感，哪怕王腾已经隐藏得很深了，但眼中一闪而逝的阴郁，还有身体扩散的气息，都让他明白，眼前的王家天才，不寻常。 “少爷，冷静。” “冷静个毛啊，他打我脸了。” 黎阳算是看出来了，这王腾不仅身体不简单，连脑袋也有毛病。 这等幼稚言语，不该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才是，都说大世家的公子个个都腹有诗书气自华，饱读诗书的他们一身浩然正气，但王腾……呵呵了。 黎阳道：“让你见笑了，啊，是不是打得不疼？要不要再试试？” 话语刚落，再次出现在王腾身边，左右开弓，打得啪啪响，一手拽着对方的头发将其拧在半空，另一只手卯足了力气啪啪一阵抽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还有王腾被黎阳几个大逼兜打下来的牙齿。 “你……” 门牙被打掉了说话漏风，王腾捂着腮帮子一脸怒容。 此时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给郭达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剑匣再次打开，郭达注入全身力量，五把飞剑瞬间飞出，将方圆十里地罩在其内，四把剑占据东南西北四个角，衍生出极其强大的光柱，冲天而起，尘土飞扬，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便以剑匣为中心，施展出了一座阵法。 城头上看热闹的程谨严见势不妙，下意识就要跟过去，却在起身之时又坐了回去。 刘槟问道：“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程谨严嗯了一声。 刘槟见他无动于衷的模样，苦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自家少爷要吃苦头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喝酒啊。” 程谨严笑道：“少爷能够应付。” 的确。 黎阳并不畏惧他们。 因为此时此刻，他看向王腾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此刻方圆十里的人，全部被笼罩在阵法当中，黎阳也不想隐藏了，直接亮明了身份，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王腾现在只想杀了黎阳，哪里管得着他是谁，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杀了，反正自己是皇亲国戚，有人兜底啥也不怕。 黎阳撇了撇嘴，道：“让你死个明白，我叫黎阳，北镇的黎阳。” 郭达听后细细一琢磨，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总觉得耳熟，猛地变了脸色，惊诧道：“你是那个黎阳，大夏驸马爷！” 此话一落，语出惊人，犹如一块石头砸在深水当中，不仅是郭达惊呆了，那些个散修也个个觉得脑袋嗡嗡的。 黎阳这个名字，最近可谓声名鹊起，大夏驸马爷的身份在前段时间被广发天下，虽然不知道内情到底怎么回事，但官方承认了这个身份，不仅如此，同时黎阳还是青年才俊榜上的人，似乎，跻身前十了吧？ 王腾下山之前，就听过，但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在这里会碰上面，还好巧不巧的成了敌人。 王腾冷哼道：“是有怎样，我怕你不成。” 黎阳只是笑着摇头。 这位王家天才，真是不长脑子啊。 在得知自己的名字后，还没有撤去阵法，那就——别怪自己不留情面了。 他脚步一踏，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完成妖化。 一尊高大挺拔的身体出现在天地之间，银发如瀑垂落到脚后跟，额头长出两支尖角，妖气冲天而起，这陡然间出现的变化，让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一个恐怖的传说在他们心头出现。 这还是从武神殿出来以后，第一次以全盛状态面对敌人，黎阳吸了口气，只觉得胸腔内有股强大的自信。 这便是力量吗？ 再次看待众人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杀气腾腾的黎阳让众人头皮发麻。 王腾抽出身上佩剑，道：“原来你是妖。” “你知道得太晚了。” 黎阳握拳，双膝发力，像是离弦的箭骤然消失在空气中，下一刻出现时，已经在王腾体外不到一眯，强大的血气震得王腾头发乱飞。 郭达暗道不好，他是吃过黎阳拳头的人，深知这一拳落下来的可怕。当时对方还只出了七八分力，此刻火力全开，一拳下来，自家少爷不死也残。 第234章 以多欺少 小镇内见到这一幕，数道神识降临此地，想要破开由五把飞剑锁定的十里小天地阵法，这些人，才是此地真正的大鳄。 飞剑内外首创，在大能的镇压下，全部断裂，而此地的封印也在瞬时间彻底坍塌。 等看清楚里面的画面后，无不是让人心惊肉跳。 王腾仰面躺在地上浑身是血，不知是死是活。 背着剑匣的郭达胸前的肋骨全部断裂，有些甚至从身体另一侧穿了过来，他半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摁在剑匣下上不让自己倒下。 此前尾随出来的人，则全部尸横遍野。 连个完整的尸身都找不到，残肢碎肉遍地皆是。 发生了什么？ 神识交流，小镇内的大能倒吸口凉气，像是看到了人间炼狱，在这炼狱当中，还有一位黑发少年郎，正静静的站在那。 少年体态修长，身材匀称，眉清目秀，衣冠胜雪未曾沾染半点灰尘，晶莹透亮的肌肤透着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 城墙上，程谨严看到这一幕，一闪而逝，下一刻，出现在黎阳身边，即便是他见多识广，此刻看到眼前这一幕，还是流露出震惊之色。 这不光是现场的惨烈，还有对黎阳修为的疑惑。 这样一个至纯至善的人，怎么可能会出手这般残忍？他暗暗看了眼黎阳手中的铁剑条，确认剑条还在对方腰上，如此来看，君子剑还是认可他的，说明心性没有问题，那眼前的画面又该做如何解释？ 小镇内传来数道愤怒之声。 “大胆，人族天下岂能容你妖族放肆。” “小辈，就地自裁。” “妖族在我人族天下大肆杀戮岂能饶你。” 三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出现在黎阳跟前，死死的将他围住。 此三人，修为最弱的也是金丹巅峰，半步元婴的境界。 他们三人的出现，让整个小镇的炼气士都震惊了，往日里一派祥和远离中心城市的偏远地方，居然一下子出现好几个地仙，这如何不让他们震惊？ 原本还在镇内盘算着晚上吃什么好的陆一，感到不对劲，掐指一算，脸色大变，叮嘱好风满楼就在客栈内等候哪里都不要出去，便朝着黎阳的方位奔去。 他算到黎阳身上有大劫难即将降临。 胡桃心神不宁，总觉得有要事发生，她敲响了黎阳的房门，见到开门的是风满楼，问道：“黎阳呢？让他出来。” 风满楼疑惑的道：“哥哥不在，出去了，他让我在这里等着。” 胡桃皱着眉头，忽然蹲下身子，摸了摸风满楼的脑袋，转瞬之间，刚才还精神的不行的小男孩便陷入沉睡当中。 胡桃将风满楼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关上房门就要离开客栈，才走了两步，便又折返回来，将大黄狗带了进来，语气严肃道：“不论谁来，都要看护好他，不然我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把你的肉烤着吃。” 大黄狗呜呜叫了两声，一双黑漆漆的狗眼翻来翻去，在胡桃的威胁下，只能不情不愿的趴在风满楼身边，它其实很想出去，小镇那边有条还没有男朋友的白色小母狗，挺可爱的，本打算晚上去蹭蹭。 胡桃还是不放心，便又在这里布置了一座阵法，这才急急忙忙的朝着镇外奔去。 小镇内的散修都感受到了镇外不远处传来的恐怖气息。 人类从不怕热闹，就怕热闹看不着，人群像是过江之鲫涌向城外，远远的看着被三个地仙包围的黎阳。 黎阳看着三位地仙降临，脸上并没有害怕的神色，淡淡问道：“三位上仙有何贵干？” “哼，你这妖人。” 黎阳听到一半当即反驳道：“你娘亲生你出来就是让你骂人的吗？” “你……”刚才说话的老头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不等他继续说话，黎阳便再次说道：“你才是妖人，你全家都是妖人，仗着人多，以多欺少强行给我扣帽子呗。” 嘿。 陆一还在半路上，就听到黎阳这番话，差点就乐得从空中掉下来，这小子嘴皮子有长进，他可还记得黎阳在水桥寺为了感谢他和一阳和尚救命之恩时的样子，那会儿的黎阳，连语言都组织不好，只能说些无以为报的话。 陆一稳住情绪出现在黎阳跟前，看了眼身前的三个地仙，直接亮出了身份：“在下陆一。” 他也不藏着掖着，气势外放，巅峰元婴的气势刹那出现，刚才说话的老头只是金丹巅峰，一个不小心，被这股气势压得双膝发软跪在地上，颜面荡然无存。 另外两个都是元婴地仙，陆一之名他们并不曾听过，只当是一介散修，两对一，仍旧有胜算。 “他是你的弟子？”其中一位元婴大能问道。 陆一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好大的口气，他是妖你看不出来吗？如果他是妖，那你也和他有脱不开的关系，我们岂能让你在这人族天下肆无忌惮的滥杀无辜。” 陆一看着周围的尸体碎块，疑惑的看向黎阳，后者摇了摇头，满脸的无辜。 实际上，这些人并不是他杀的。 杀这些人的是躺在地上的王腾，他之前火力全开，但留有余地，并没有鱼死网破，哪曾想一拳递出去，对方直接暴走，不仅重创了一直保护他的郭达，还将十里小天地内的所有人全部吸干了血。 见黎阳不承认，三个地仙顿时不干了，恼羞成怒道：“事实就摆在眼前还想耍赖？” “他是妖，说的话不能信。” 正当三人还要找借口的时候，一个恐怖的画面出现了，以至于外面围观的人都吓得捂住了嘴巴。 那个被黎阳砸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王腾，竟然又站了起来，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开了地仙的感知，出现在最先骂黎阳的金丹巅峰老者身后，猛然一伸手，将对方的心脏掏了出来，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入口中大口咀嚼着。 老者不可置信的扭头转身，看到一个俊秀青年正在啃食着自己血淋淋的心脏，这时候剧痛才开始传来，他痛苦的发出惨叫声，青年用拳头将他的脑袋砸碎，一把从其胸口掏出那颗璀璨的金丹，再次丢入口中。 这诡异的一幕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若说黎阳是妖，那这个青年又该算什么？ 黎阳叹了口气，满脸的无辜道：“现在信了吧，刚才真不是我出手，还有，我是人，不是妖。” 第235章 魔童 众目睽睽之下，一位金丹巅峰的半步元婴大能，就此死于非命，连金丹都被吞噬，这恐怖的一幕，让四周刹那陷入寂静当中。 这一出手，便技惊四座。 打脸不要来得太快。 那些修为低下的散修见状，纷纷往后方拼命的逃遁，生怕被这余波卷进去，开玩笑呢，金丹地仙都死了，而且那么惨烈，他们那点微不足道的修为怕是连泡都不会冒。 另外两位元婴大能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程度，两人先是一片错愕，而后勃然大怒。 其中一元婴大能抬手施展结界，大袖一甩，一招袖里乾坤将诡异的王腾收入大袖当中。 正当众人以为事情就要结束之时，却见对方神色忽然变得惊恐。 刹那之间，袖口炸裂。 一身黑气的王腾从他的袖里乾坤中跑了出来，而且气势更上一层楼，有种可以碾压世间一切的感觉。 陆一终于察觉到了王腾是怎么回事。 他挡在黎阳跟前，慎重道：“原来他是从魔神身上得来的力量。” 陆一不敢小瞧，接连挥出数张符纸，随后掐诀默念。 符纸在天空旋转一圈，以四个方位冲向魔化的王腾，已然魔化的王腾咧嘴森森笑着，伸出手，利爪可以看到幽绿色的反光，朝着符纸抓去。 陆一见状，大喝一声：“敕令。” 符纸轻轻一颤，在被王腾利爪刺穿的瞬间，冒出四股青烟。 而后，从青烟中走出四个身着古代制式战甲，手持两米长斩马刀的武士。 每一尊武士都戴着面具，身上散发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阴冷气息。 陆一道：“这是玄门四尊降魔大神，专门用来斩妖除魔之用。” 说到斩妖二字时，特意看了眼黎阳的表情变化。 四尊有符纸幻化而出的降魔大神，从四个方位齐齐斩向魔化的王腾，当啷一声，黑雾缭绕之下，竟传来金戈铁马的撞击声。 王腾身体只是颤了颤，便恢复如常，随后仰天大声咆哮，双手上下挥舞，居然能与这四尊降魔大神斗个旗鼓相当。 陆一自然不认为仅凭四张符纸就能击败魔化后的王腾，他这么做，无非是想给四周还没来得及逃离的散修保留一丝生存的机会，因为他知道，接下来，这里将会变成一方修罗战场。 果不其然，等散修们全部撤离到十里开外后，王腾猛地一声怒喝，倒退出数丈，身体也直接拔高到三丈高下，像是一尊巨人，黑雾在他身后凝聚出一张迎风招展的披风，只是这披风到处都是裂口，像是经历过数次大战后遗留下来的。 不出所料，王腾额头也冒出了一支独角。 陆一看到这，想起了一个惊人的传说，呢喃道：“难道不是修炼的魔功，而是被炼化的魔童？” 这只独角别人看不出来，但陆一见多识广，又是有着大传承的顶级宗门出生，只是见识不凡，在宗门内，曾听听人说过玄角魔童这个说法。 黎阳刚要问魔童是什么的时候，便见到王腾单手往前一拳递出，无尽的黑色雾气化作密密麻麻的扭曲小虫，形成一道虬髯交织的粗壮黑气光柱，冲向前方困扰他的降魔大神。 只是一个交锋，所有降魔大神全部在黑气的吞噬下，烟消云散。 陆一这才意识到不妙，道：“他就是玄角魔童，赶紧撤，他现在还没有完全觉醒，一旦觉醒过来，这里就会成为人间炼狱。” 黎阳一脸懵逼。 见陆一如此震撼，他心里也是翻天覆地，想起不久前两人的战斗，当时他一拳打了出去，王腾不仅不躲避，还迎面冲了过来，身体被他一拳打了个对穿，黎阳本以为战斗就要结束的时候，王腾耷拉下去的脑袋忽然抬了起来，咧嘴一笑，随后将上前来查探的郭达一把抓住，吞噬了对方的魂魄。 黎阳心知危险，不敢大意，以妖化的完全体和对方在封印的十里小天地内打了数次， 王腾久站不下，怒火攻心，一声大吼，发出是摄人心魄的古怪尖叫声，使得当时被困在十里小天地内的散修纷纷中招，随后王腾便大开杀戒，将所有人的魂魄全部吞噬，不仅如此，还将尸体碎石抽取心脏进行吞噬。 这也就有了先前十里小天地崩溃，众人看到的可怕画面。 但那时候的王腾并没有深受重伤，黎阳都还在纳闷为什么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恢复原状躺在地上，现在看来，那是因为对方想要借此机会，吞噬更高等级的炼气士，以此来强化自己。 而今他奸计得逞，不仅成功拖延了时间，还悄无声息的吃到了半步元婴大能的金丹，这一下便让他的气势达到了巅峰。 暮色之下，这尊就这么俯视着大地，猩红的双眼犹如死神在凝视着众人渺小的魂魄。 王腾既然敢在这里亮出真身，就说明他有足够的把握将此地完全终结。 黎阳似乎明白了什么，豁然道：“道长，我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他的算计，他并不是我猜测的那样心胸狭隘之辈，包括在客栈内的拍卖，他故意让我激怒他，为的就是和我针锋相对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一个普通人，必然不会被人重视，可我能拿出五块古神仙钱，这样的身价必定会被人关注，所以我的种种预判和猜测，全是他的预判，他早就预判了我的猜测。” 陆一起初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惊厥过后顿觉浑身发凉，如果真如黎阳推算的那样，那眼前的王腾，只怕会比眼中所见的还要恐怖数倍乃至于数百倍。 因为小镇有元婴大能存在，这并不是秘密，散修察觉不到，但境界高的人仍旧能感应到那些气息的存在。 再加上这里地处大夏边缘，远离山上宗门，即便是这里被夷为平地，短时间内也不会被人发现。 所以，自始至终，王腾到这里来的目的都不是为了拍卖，更不是为了什么九窍石，他想要的，是这里有着大修为的地仙金丹和魂魄，好以此壮大的自己的魔功。 陆一倒吸口凉气，好一个魔童。 第236章 玄角 “我三岁就能倒立背书，六岁就敢刨了棺材在坟地里睡觉，你们还真当我是不用脑子的傻子了？” 王腾笑嘻嘻的看着众人，一举一动，都透着计谋得逞得意。 他盯上了黎阳，桀桀笑道：“本来想过段时间再收网的，没想到你这么上道，不得不说，该配合你的表演我也只能演一个心胸狭隘的纨绔子弟了，你这么优秀，我应该给你颁个奖才是。” 黎阳就呵呵了，忍不住想要开口骂人。 这时陆一才赫然发现，四周空间被完全锁定，方圆十里之内，完全被魔气掌控，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及时赶来的程谨严和胡桃都被这层黑色光幕隔绝在外。 胡桃手持噬魂枪，接连发起了好几次冲击，强大的气浪甚至将四周的树木都连根掀翻在地，但黑色光幕始终纹丝不动，这个薄如蛋壳的光幕，将这里分化成了两座天地。 程谨严面容凝重道：“这应该是元婴地仙才能施展的天地结界，想要破开只能以同等境界去碾压，方有打开的一丝可能。” 胡桃听罢，显得焦躁不安，黎阳被困在里面，不知生死，这如何让她淡定得下来。 眼下又无计可施，她一时心慌意乱，想要在异地召唤出往生堂的巡狩魂兵来试试。 程谨严及时阻止了她。 远距离召唤巡狩魂兵，会付出胡桃很大的代价，虽然程谨严不是往生堂的人，但这么久的接触，也让他了解了不少往生堂的秘密。 作为往生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堂主，胡桃身上同样背负着大因果，现在又和黎阳交缠在一块，两人的因果，早已浸透到了往生堂的山水气运当中，眼前是魔气森森的天地结界，看起来，似乎只有胡桃的方法才有效果。 哎。 程谨严叹了口气。 将气势凝聚到最巅峰，手上长刀吞吐光芒，一刀之下，四十米的蓝色刀光从天而降，地动山摇，尘烟四起，却愣是在这天地结界上留不下半点划痕。 眼见程谨严也束手无策，胡桃不想等了，双手掐诀，一个个古怪深奥的古代文字从她口中念出。 在她头顶上，一座庞大的漩涡在缓缓凝聚。 乌云压顶，天地似乎都在这一刻崩塌了，胡桃沉声道：“倾尽所有，我也要救他出来。” 眼看上空大阵就要成型，程谨严又一次打断了胡桃的施法，胡桃气急败坏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程谨严摇头道：“陆一道长还在里面，此刻这小天地还没打开，说明里面有变数，不要担心。” 见程谨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胡桃实在是气不过，大声呵斥道：“你就是想阻拦我救黎阳，然后等他死了，你就可以解脱了，是不是。” 看见程谨严不说话，胡桃以为自己说对了，正要继续呵斥，却在此刻，面前的天地结界忽然狠狠的扭曲了起来。 随后，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股气势磅礴的力量直接在扭曲的薄弱之处喷薄而出，刺眼的精光将方圆数十里地照得透亮，暮色也在这一刻被逆转成了晴空万里。 那股惊人的浑厚气息在半空凝聚出一片莲叶，莲叶一转，青色气息像是从九天落下来的银河，以泰山压顶之势撞在这黑色的鸡蛋壳上。 轰隆！ 更加猛烈的震动袭来，这座天地结界终于在莲叶的凶猛冲击下破碎。 两人看向破碎的地面，那些被困在其内的散修全部毙命当场，哪怕是有些在陆一的帮助下逃离了结界的人，也因为此前被魔气沾染，而后身体爆裂。 一声声惨叫不绝于耳，在四处此起彼伏，有远有近，一些还没死透的散修倒在地上不断哀嚎。 胡桃打开狩魂之眼，看到漫天当中竟然飞舞着无数亡魂。 而这些亡魂都是被一种奇怪的力量给强拘拿过来的，每一个亡魂的脖子上都被一根紫色发光铁链给牢牢锁住，他们虽然无法发出声音，但神色却显得特别痛苦。 见到这一幕，胡桃目眦尽裂，这无疑是在挑战往生堂的底线。 陆一带着黎阳飞到胡桃身边，见到他两人居然在这里，连忙喊道：“还不快走，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想走？” 后方，传来王腾尖锐的大笑声。 他手上捏着一个元婴地仙的脑袋，脚下踩着另一个元婴地仙， 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王腾到底是以什么手段，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击杀一名金丹巅峰的地仙，不仅如此，还将已是人间明面上最强的元婴地仙随意拿捏，狠狠的踩在脚下。 陆一听罢，脸色一变，道：“他是玄角魔童，不是我们能应对的，只有儒家的浩然正气能够克制他，我们赶紧逃。” 听到玄角魔童四个字，程谨严都显得不淡定了。 胡桃瞳孔充血，她开启了狩魂之眼，故而能看到漫天的亡灵，她声嘶力竭，想要将王腾就地伏法。 黎阳朝她无力的摇了摇头。 这么久了不见到人族圣人出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这座小镇的拍卖，本就在一场算计当中，应该是暗中有人勾结，想要用这里的地仙金丹和元婴，培养这个玄角魔童。 陆一脚下有张巨大的莲叶，他脸色很白，像是受了重伤，一看他脚下的莲叶，就知道刚才是他在里面破开了这座天地结界，此时听到陆一的话，几人心头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尽快脱离这个是非之地。 此地早已不是他们能够控制得了的了，也只能说黎阳倒霉，他要是不参与拍卖早就离开了，他留在这里也不怪他，本身小镇就在算计当中，算是无缘无故被牵扯进来而后被人利用。 “可叹。” 莲叶飘零。 陆一以莲叶庇护众人，一个闪身便回到了客栈内，卷起还在熟睡的风满楼以及在其他房间打扑克的缺大德等人，就要朝着远方远遁。 戍守城门的刘槟察觉到了不对劲，眼见客栈上空降下一朵巨大的青色莲叶，他片刻不敢迟疑，紧随而上。 而就在他们刚刚远遁出百里之时，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来。 陆一回头一看，语气变得低沉：“地仙，陨落了。” 第237章 故地重回 这声音明显是大能的自爆，否则绝无可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难以想象那个元婴地仙身上刚才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做出这样一个魂飞魄散连转世投胎都没有的决定。 此声过后，天地俱静。 片刻之间，以小镇为核心，一座山头凭空出现，刹那间压了下去，镇内所有生灵在这一压之下全部死于非命。 另一个没有自爆的元婴地仙，也很可能已经被魔化的王腾吞噬。 在狩魂之眼的加持下，胡桃看到了漂浮在小镇上空的亡灵，那些有茫然的，有惊恐的，脸上都带着死前的模样。 一道道铁链从虚空穿插过来，将他们的脖子锁住，断绝了一切可转世的机会。 她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为自己修为不足而感到痛苦。 可她也明白，眼下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她能掌控的了的，哪怕付出代价，请出往生堂的巡狩魂兵，也无法逆转这个结局。 陆一没有理会众人的神情变化，火力全开，施展元婴地仙才能掌控的缩地成寸之术，接连不断在大地上风驰电掣。 陆一已经使出全力了，身后的魔气却像是狗皮膏药一样，始终远远的掉在他身后。 你追，我逃。 不出意外的话，十天之后终于出了意外，魔气忽然提速，拦住在陆一身前。 陆一再次以青莲凋零的代价，逃出生天。 这次他是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一口气再次跑了五天，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拉开了距离，并将那紧追不放的魔气远远甩在身后。 这一路奔逃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陆一赶紧停了下来，带着这么多人跑路，还一直用的是缩地成寸这种仙术，即便是他有着强大的修为，也无法承受这么大的消耗。 陆一盘膝坐在地上，吞吐天地精华，固本培元补充灵气。 不明所以的缺大德衣衫凌乱，竟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着装，他张着嘴巴想问点什么，刚开口，身后便又一次传来让人心惊肉跳的爆炸声，而这声音也将缺大德到嘴边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缺大德整理好衣服，走过来抱拳说道：“谢道长救命之恩，大恩大德缺大德永记于心。” 这番话说得他自己都尴尬了，最后只能抠了抠脑袋，头一回觉得缺大德这个名字，似乎真的有点缺德。 朝阳婉瞪了他一眼，示意其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话，随后冲着陆一款款一礼：“道长之恩，东霖朝阳家永世不忘，此番若能活着离开这里，婉之定当带上厚礼拜谢。” 陆一微微摇了摇头，并未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这十天半个月的一路奔袭，差点榨干了陆一的灵气，而无目的的奔逃，日复一日的黑夜白天转换之下，也早就让他们失去了方向。 众人不清楚身在何处，只知四周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十万里深山，魅虫挂在胡桃肩膀上瑟瑟发抖，像是发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风满楼咦了一声，眼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他们稀里糊涂的跑路中，竟然回到了那座破败的山神庙外。 这可是黎阳之前足足走了半年的路，却没想到在陆一以元婴地仙的修为疯狂逃遁之下，又在短短半个月内回到了这里，黎阳在震惊仙家手段的同时，在这里发生的一幕幕又不受控制的涌上心头。 惊魂未定的刘槟脱口道：“道长，这里，好像是一处禁地啊，你怎么……” 话语未落，通往山谷内部的通道便吞吐出一片混沌之气。 陆一没有来过这里，自然不晓得这方十万里大山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黎阳看向风满楼，兜兜转转，竟是回到了这里，当真只是一个巧合吗？ 风满楼眉心的神灵印记一闪一闪的，在这暮色中不断闪烁，像是在提示着众人什么。 就在这时候，远方又有数道金光朝着这里疾驰而来，看气势至少也是金丹地仙修为，随后便是紧随而来的滔天魔气。 魔气所过之地，大地沉沦，草木全部失去了生命精气纷纷枯萎，而逃遁的金色光点也不时的朝地面坠落，显然，是被魔气侵蚀了。 没人有知道内幕是什么，却都察觉到了，他们卷入了一场大博弈当中，整个小镇都是一颗棋子，只为了让那个玄角魔腾能够吞噬到更高境界的炼气士。 这一场能够拿出金丹，九窍石等珍稀之物的拍卖会，没准就是王腾以及背后势力的策划，想用这些东西尽可能的吸引境界强大的炼气士到来，目的不言而喻。 黎阳还在犹豫不决，想着要不要重回大风神灵所在的山谷。 这时，远方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飞了过来，黎阳定睛一看，惊讶的发现这人竟是明月坊的兔公，对方也看到了黎阳，在距离黎阳百米之外停了下来，慌忙说道：“各位客官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那位王家的公子已经魔化了，整个小镇都被魔气吞噬，山水气运也完全被魔气污染，这里已经成为禁地了。” 他说话的语速很快，浑然不觉后面多了一物。 兔公察觉到不对劲，猛地一个转身，默念了一声佛家的六字真言，大如斗的“咹”字释放出耀眼的金光，陡然砸下。 “进去。” 黎阳当机立断立马做出决定。 兔公的手段让众人心惊，突然的一招爆发出的力量将他的境界暴露， 这个有点娘娘腔，掌控着一群莺莺燕燕的兔公，不仅有着元婴地仙的境界，同时还是一位佛家的金身罗汉。 金色咹字驱散了侵蚀过来的黑色魔气，他也趁此机会跟着黎阳等人逃进了山谷当中。 几人刚刚进去，风满楼的眉心便放出一阵刺眼光芒，光芒照亮整座山谷，同时，一直守在山谷通道门口的大风神灵雕塑，像是活了过来那般，跨步朝着通道外走去，其身影即将消失的瞬间，忽然回头，于无数道目光中，看向了紧紧牵着风满楼的黎阳，那双眼神很复杂，包含着感激和愧疚。 他，一直活着吗？ 黎阳被这双眼睛看得心惊肉跳，因为他看到了那一抹毅然决然。 第238章 万魔大阵 不论山谷外上演着怎样的惊心动魄，这山谷内，却始终风平浪静，只有风满楼在默默的看着从山谷上方照下来的月光发呆。 其他人不晓得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以为是误入一座古代仙人洞府，要不然又该怎么解释魔化的王腾久久都没能打进来？ 离开半年，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变化。 月下众人心思各异，并没有挨在一块。 最后赶来的兔公站在距离众人稍远的地方默默打坐，身下出现九品金莲，阵阵梵音不断在空中出现，在这梵音的加持下，原本疲惫的众人，精神也渐渐好了起来。 程谨严一语不发的在山谷那座小屋门口的院子中生火做饭。 缺大德本来想到处逛逛，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朝阳婉之冲他摇了摇头，不得已，缺大德只能回来坐在那里，无聊的看着四周。 稍作休整后，陆一状态好了许多，他看了眼四周，心里很是惊讶，这座山谷的构造他一眼看不透彻，但大概知晓这是天生的阵法，有山水气运加持，而且还有两个不同的意志在山谷上空，将这里牢牢的守护起来。 胡桃轻轻拍了拍风满楼的后背，道：“不怕不怕，有神灵在，他们会庇佑你的。” 风满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的瞳孔在走进山谷的时候，便已经成了三勾玉的样子，尽管有胡桃的安抚，可他的表情，仍旧显得很哀伤，而且脸色显得很苍白，并有些轻微颤抖，似乎在默默的承受着什么。 黎阳坐在陆一跟前，跟他说了半年前在这里遇到的事，陆一听后，忍不住一阵感叹，看向风满楼的目光充满了爱怜之色，难怪他会拥有先天神灵之体，难怪自己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会不简单，原来身上还有这等渊源。 大黄狗在山谷内逛了一圈，叼着几只野鸡走了回来。 程谨严就着小屋旁边的水池，熟练的扒皮清洗，然后点燃篝火开始烧烤，不大一会儿，阵阵香味便扑鼻而来。 狼狈狂奔半个月的众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此刻闻着鼻息间充斥的烤肉香，都忍不住的流口水。 眼下山谷的通道封闭，将这里彻底和外界大天地隔绝。 众人也不清楚外面到底怎么样了，而守在通道的大风金身，自打走出去后，就迟迟未归，这也让黎阳心头充满了担忧。 不久，兔公走了过来，这次他一改在明月坊的油腔滑调，神色也变得宝相庄严，尽管还穿着俗衣，但身上却透着佛家的祥和之气，他冲着众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才将小镇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兔公道：“贫僧神游万里之时，看到了小镇上空厚重的业障，起初还以为这里是古战场的故地，故而充斥着亡魂，本来是趁此机会将小镇的业障超度的，后来进入小镇，才发现真实情况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业障是被人以阵法控制，强行锁在小镇上空的，不仅如此，还有一丝淡淡的魔气在小镇的客栈内时隐时现，贫僧不得已，只能将神念依附在这兔公的身上，想用他的身体来调查客栈内的魔气源头。 贫僧一开始并没有干扰兔公本人的意志，只是默默观察着周遭变化，后来你们也看到了，那位天纵之资的王腾，便是魔气的根源，贫僧真身不在此处，一缕神念也无法和对方抗衡，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镇的所有人被他吞噬殆尽，可悲，可叹。” 陆一听后，问道：“你这和尚，怎么早点不说。” 兔公苦笑道：“贫僧神念之所以会神游万里，也是因为在佛主坐下不安宁，遂推演天机，察觉到了这个方位的不正常，故此神游而来。” 陆一再次问道：“你是哪座禅寺的？” 兔公双手合十，耐心解释道：“贫僧法号济源，有幸在东霖郡的金光寺担任主持。” 一听是金光寺，陆一的戒备便松了几分，他道：“原来是金光寺的道友，济源主持可否认识一个叫做一阳的和尚？” 济源一听，神色显得很苦悲，叹道：“我与他师出同门，二十多年前一阳师弟去了归墟死海，现在该是那边妖族天下的妖僧了吧。” 陆一表情显得很玩味，但没有刨根问底。 依附在兔公身上的的确是一道神念，仅仅是神念，便有着不属于元婴地仙的实力，可想而知这机缘的真身到底有多厉害。 缺大德念了几声济源的法号，越念越是觉得和“妓院”两个字有关系。 果不其然，济源忽然朝他投来了目光，神色安详，道：“贫僧早年在醉清风当龟公。” 缺大德神色有点不安，赶紧道歉。 济源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佛家有言，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他们对于魔气的存在更为敏感，而佛气也天然克制着魔气，正如人族大儒那一口浩然正气，天然对妖族和邪祟有着压制那般。 济源亮明身份后，又道：“那支过来拍卖的商队，身份也不简单，背后是受王家掌控，他们带来的金丹，原本是一个来参加拍卖的散修，后被他们暗中截杀，而九窍石，也是王家本家的东西，起初贫僧还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如此大费周折不远万里来到这偏僻的小镇举行拍卖会，经过一系列调查后，贫僧总算整理出了一些头绪。” 黎阳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问道：“大师知道小镇封印的大妖吗？” 陆一脸色微变，但并未制止。 济源点点头，道：“知晓。” 黎阳嗯了一声，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终究没有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 如果他真是金光寺所谓的主持，又怎可能任由大妖的封印松动而不前去帮助？又如何不知晓在小镇四周的武神墓。 可他似乎什么都知道，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济源沉默了一阵子，道：“各位可否发现，以小镇为中心的方圆十万里之内，其实是一座凶煞大阵？” 这话忽然把众人给惊住了。 便是见多识广的陆一都在这番话下，流露出惊容。 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槟，终于对着众人道出实情，也是他为数不多的秘密之一，他道：“大师说得可是万魔大阵？” 第239章 济源的道 济源问道：“你知道这座大阵？” 刘槟苦笑道：“怎么可能不知道，据我所知，小镇便是万魔大阵的阵眼所在，围绕阵法所在的大妖与武神墓，都是这座大阵的辅助阵眼，若非有武神墓存在，这座万魔大阵早就把这片大地给吞噬了。” 这下不仅是济源吃惊了，连黎阳和陆一都一脸惊讶之色。 原来他知道的这么多。 刘槟叹道：“武神墓自古以来就在这里，小镇的每个人都知道，但并没有进去，不是他们不想，而是想要进入的人必须有机缘才行，早些年小镇便有无数人去寻找武神墓，结果无功而返，而损失了不少，即便有人侥幸进入了武神墓，却无一人活着出来过。” 黎阳嗯了一声。 掌心一翻，将在小镇巷子里买来的盔甲部分取了出来，问道：“可认识这个？” 旁边的程谨严看到这盔甲，呼吸瞬间变得炙热，悬挂在腰间的长刀也不受控制的颤鸣。 黎阳一拍脑袋，道：“我这记性，老程，这本来就是给你的。” 黎阳将盔甲递给程谨严，后者一脸的不可置信之色。 谁都能看出来这套盔甲的不同寻常之处，尽管不是完整的，但上面充斥的阵法纹路，却瞒不过众人眼睛，这套盔甲不仅可以用来防御，而且还有增幅作用，上面有聚灵阵法。 既然是黎阳送出来的，程谨严自然不会客气，不然就显得虚伪了，他说了声谢谢。 手刚触碰到盔甲上，便见到盔甲自动套在了他身上，并且缺失部分也在盔甲自带的阵法下衍生了出来，金光璀璨，大气磅礴，程谨严亲不自觉的取出佩刀。 哗—— 无风自起，盔甲后方出现一张残破的黑色披风。 人靠衣装马靠鞍，在盔甲的加持下，程谨严似乎又成了那个能够指挥千军万马的黎朝大藩王。 风满楼双眼放光，摇着黎阳的胳膊，道：“哥哥，我也要。” 黎阳揉着他的脑袋，笑道：“好，答应你。” 风满楼兴高采烈的说了声谢谢。 程谨严握着剑，目光抬起一个弧度看向天穹，有那么一瞬间，站在这里的不是个藩王，而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武神。 黎阳抱拳道：“恭喜老程领悟新的武道，祝你武道无疆。” 不论众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聚集在这里，但这一刻，所有人都送上了祝福。 济源双手合十，唱诵佛号，口吐金莲，一朵朵金色莲花在程谨严身上上下飞舞，气势绝伦，而程谨严也越发的变得威严起来。 金色莲花最后融进了盔甲当中，在其左肩的护甲位置上，留下一个金色佛家古代文字。 陆一见状，虽然心里有点别扭，也不好太吝啬，既然是赐别人造化，自然不能留手，他站起身子，念了一段众人听不懂的古怪经文，青莲自大地出现，上有金莲旋转，下有青莲衬托，让程谨严变得无比神圣。 黎阳是由衷为程谨严的造化感到开心。 小屋旁边的水池，一条条大鲤鱼无端从水里跳跃，似乎都在庆祝程谨严的造化。 胡桃有点不知味，抱怨道：“这么久了，也没见你送我什么礼物。” 黎阳有些尴尬，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支白色的发簪，当着众人的面走到胡桃身边，将她满头青丝挽起。 “其实一直都想找个机会送给你，但一直没有机会。” 大概是觉得这次他们是在劫难逃了，既放不下，也不甘心，所以黎阳想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这样，即便是死了，也不会留下遗憾。 淡淡的遗憾在众人心间弥漫。 山谷之外，狂风暴雨。 无人知晓外面到底怎么样了，那位走出去的大风神灵金身，以一己之力，撑起了这座山谷，成了他们的保护伞。 可在凶狠无比的万魔大阵之下，即便是他，又能撑到多久呢？ 王腾到这里的根本目的，除却想要吞噬更多的炼气士之外，不正是想激活这座阵法然后吸收万魔大阵汇聚无数年的万魔之气吗？ 想到这，众人都忍不住一阵叹息。 济源说道：“万魔大阵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只要能毁掉阵眼，疏散万魔之气，就能将此次劫难化险为夷。” 陆一听后，问道：“你这臭和尚，怎么老是卖关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这么吊人胃口有什么意思。” 济源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不舍之色，他轻声说道：“总要有人做出牺牲，阿弥陀佛。” 陆一还想开喷。 一声悲天悯人的佛号自济源口中吐出，他缓缓蹲下身子，将手中的念珠抛向高空，陆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刚要组织，却在对方毅然决然的目光下，停止了动作。 金莲再次出现，济源端坐其中，身后浮现出一尊巨大的金身罗汉之相。 罗汉千手千眼，手持降魔杵，如同怒目金刚，狰狞的面孔下，却给人带来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黎阳鼻子一酸，瞬间察觉到了济源的用意。 轰！ 熊熊火焰自济源身上出现，大火照在众人身上却很温暖，济源不断念着符号，纯粹的乳白之气飞往高空旋转的九颗念珠当中。 “我本是佛主坐下一颗念珠，常年听佛主念经而开了灵智，故修成金身罗汉，佛主赐名降魔，曾经我也不明白降魔的意义，天下太平之间，儒释道三教鼎力，有儒家教化天下，有道家斩妖除魔，有佛家超度往生，这座天下，本该是祥和的，又怎么可能会有魔呢？ 佛主让我转世修行，感悟天下，这些年苦修，以苦行僧的身份行走天下，看世间疾苦，众人皆苦，即便如此，他们也仍然向往着美好，现在，我好像明白佛主那番话的用意了，而这，也是我的道，是我存在的意义” 济源微微笑着。 可在场的众人都无比动容，一直对他抱有意见的陆一，此刻也流露出敬佩之色，道：“我不如你。” …… 大夏天下，某座名满天下的大寺当中，一位老者从一尊泥塑雕像中一步跨出，看了眼北方的某座天空，念念不舍的看向身后虔诚的弟子，念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第240章 大佛镇魔 佛者，渡苍生天下疾苦，这座大寺的无数和尚纷纷停止了念经，行至罗汉寺，看着身披袈裟的济源。 济源也看着众人，微笑说道：“世间本无佛。” 众弟子齐声念道阿弥陀佛。 大寺上空，出现一道璀璨的七彩祥云，自西方徐徐飘来，辗转蔓延三千里，云海之上，更有大佛金身正襟危坐，似在等待着什么。 济源挥手撕开虚空壁障，一步而入。 “恭送尊者。” …… 山谷内，依附在兔公身上的济源脱离了他的身体，兔公也失去意识躺在地上。 随后，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正是济源本尊。 神念与本尊融合，一股更加浩然的气息出现在天地之间。 熊熊燃烧的大火也从神念转移到了济源本体之上。 陆一叹了口气，他做不到舍己为人。 至少他还有数千年可活。 这漫天圣人看不到这人间疾苦，看不到万魔大阵下被屠戮的苍生，看不到几乎要沾染整个天地因果的悲怆灵魂。 济源看向黎阳，说道：“你身上有大因果存在，儒释道与妖并存，也许你还真是一个扭转企坤的契机呢。” 黎阳不明所以，眼眶微红，他明白了佛家的大牺牲。 济源双手合十，身体渐渐消散，随后，一颗堂皇正气的璀璨舍利子浮现在空中，金光漫天而起，照亮了整座山谷。 舍利子飞向黎阳，静静落在他的手心。 同一时刻，一道祥和的声音自黎阳耳边响起：“圆寂并非坐化，有朝一日，希望能在西天极乐与小施主相遇，贫僧这颗舍利子，能克制万魔大阵，你将我送回小镇的阵眼即可。” 黎阳鼻尖发酸，他和济源实际上还谈不上朋友，也并不属实，但这简短的相识相遇，却让他发现，即便这人间已经破烂不堪，即便人心已经江河日下，仍旧会有人义无反顾的站出来，去庇佑一方。 牺牲自己，成全人间。 …… 大寺上空。 一尊降魔罗汉腾云而起，蓦然出现在云海之上，他仰头看着面前这座犹如山岳的大日如来金身法相，恭敬念道：“师尊，弟子幸不辱命，人间修得降魔身，以化金丹镇压万魔。” 虚空皆静。 那尊大日如来金身法相，念了声佛号。 “舍利子压在万魔之上，你将日日夜夜承受万魔噬心之苦，可有后悔？” 济源神色泰然道：“弟子无怨无悔。” 大日如来金身驾着祥云，虚空开合，两人同时消失不见，独留上空山水气运动荡不已。 …… 书山之上，法圣忽然停下了手中的笔，他起身推开窗户，看向窗外的莺歌言语。 有世子在朗读诗书，只怕这已是人间最后的净土。 浩然之气贯穿天地，朝着大夏各地逸散，他看到了浩然正气的日渐消亡，法圣默默念道：“先圣可看到现在的人间，又是否和你想象中的一样呢？” 耳边微风拂过，案桌上的毛笔在这股轻柔之风的吹拂下，写出一个等字。 法圣看后，轻轻一叹，如此说来，先圣已有了决断。 “谨遵先圣法旨。” …… 同一天，大夏经过长达一年的备战，正式出兵，由大夏皇子挂帅，国师辅佐，集合了三十万铁骑浩浩荡荡开往界山。 同时一道政令颁布天下。 但凡是武夫，但凡是炼气士，都可前往军营参军，军工可丰厚加爵，功勋大者，可在皇城上空树立金身，受大夏气运庇佑冲刷。 此政令刚刚发布，天地变色，天子威严以天道之音，出现在每一个人的心间。 …… 月落风起，山谷终究还是经不住外面的魔气浸染，赫然崩溃。 诡异的是，滔天的魔气竟然在外徘徊，始终不敢上前一步。 众人诧异的发现，黎阳身上竟然涌现出一股好大的佛光，佛光所在之地，魔气自动退避三舍。 这漫天的鬼哭狼嚎，愣是被这犹如萤火的佛光给驱散，一点米粒之光，犹如这片大地的擎天之处。 陆一拉着李阳，带领众人迅速朝着被大山压下的小镇所在之地。 路途很远，时间很长，一路尾随的魔气愣是不敢往前靠近，但阴风阵阵的鬼哭声，却不断在众人耳边响起。 心智不坚定之辈，很容易被魔气蛊惑沉沦堕入魔道。 好在这里的几个人，都是异于常人的存在，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当眼前已经出现小镇残骸之时，魔气终于忍不住了。 王腾幻化出真身，这尊身躯比之半个月前更加好大，顶天立地，头生独角，距离成为玄角魔童只差最后一步。 黎阳身上的佛光变得更加璀璨，像是受到了莫名的召唤。 他几乎瞬间便锁定了阵眼的核心所在。 舍利子托着他的身体，飞往高空。 他低头往下看去，大地成为一片红色漩涡，无数狰狞的手臂在漩涡当中伸出，好像要将这片天地都抓紧去那般。 黎阳吸了口气，拿起舍利子往漩涡中心砸去。 轰轰轰！ 震耳欲聋之声。 一座金色大佛缓缓朝着漩涡沉入。 黎阳看到这一幕，心里像是憋了一口气，他想说点什么，张口之际，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随着金色大佛的落下，蔓延四方的黑色魔气疯狂朝着漩涡中心涌入，无边无际的惨叫不时传来。 王腾仰天怒吼：“黎阳，我与你不死不休。” 黎阳耸了耸肩，就这么看着魔气被大佛镇压到地底，随着最后一缕魔气消散，整个天地为之一振，黑暗消散，重复光明，久违的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照射在大地上。 黎阳没有感受到什么祥和之气，反倒一股兵戈肃杀充斥在天地间。 他是书生，他是剑客，也是武夫，可他更有一股豪迈之气，利用提起手中的铁剑条，在舍利子的余威还没消散之前，仍旧悬浮在天空之上。 这一刻，风姿绰约，浓密的黑发随风舞动，他于天地间投下目光，落在胡桃身上，化作无尽的柔情。 胡桃有些害羞，心里却忍不住一阵窃喜。 忽然，心里传来咔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锁住了，胡桃脚下一沉，差点没站稳，她撑着噬魂枪站直身体，承受着这一道从黎阳身上传下来的因果之力。 “从今往后，我和你一起扛。” 第241章 法外开恩 众人羡慕沉默，一语不发。 胡桃并未关闭狩魂之眼，故而能够看到仍旧徘徊在虚空中茫然的亡魂，即便是见惯了世间疾苦的她，这一刻也忍不住有种想哭的冲动。 一个人的死亡，和成千上万的死亡，那种视觉冲击力是不一样的。 胡桃自小跟着往生堂的人超度亡魂，按理说早已经麻木了，偏偏这个感性的少女，仍旧保留着七情六欲。 见不得世间苦的她，双手捏印，她用大牵引之术将往生堂的罗盘虚影投射到此处，然后将亡魂全部送到往生堂。 这是往生堂的手段，陆一即便是元婴地仙，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旁边干看着束手无策。 不大一会儿，胡桃便满头大汗。 虚空逐渐变得阴沉下来，阴气呼啸，环绕四方。 云海当中，出现一座巍峨的古老大门，大门像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鬼，左右两支角上挂着两串铜铃，在阴风的吹拂下传来叫人头皮发麻的悠远之声。 一块匾额悬挂在大门之上。 鬼门关！ 阴风阵阵，从大门当中不断吐出。 胡桃默默念动咒语。 “谁啊，找我何事。” 古老沧桑的声音从鬼门关中出现，随后，一条腿迈了出来，但仅仅只是迈出一条腿，随后便定格在那里，黎阳看到这一幕，还以为虚空被定住了，仔细看后，却发现那条腿在打哆嗦，从鬼门关迈出来的腿还悬在半空，放下去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 胡桃怒喝道：“老头子，你休想偷懒。” 胡桃念完最后一句，眼眶变红，颗颗泪水落下：“求你了，仅此一次。” “哎。” 沉重的叹息传来。 终于，身穿灰色长袍的老者从鬼门关内一步而出，他面容慈祥，他面容恐怖，身边还跟随着两个头戴尖帽的大汉。 一黑一白，手持黑白玉圭，脚下是沉重的铁链，一端连在他们的脚上，一端连在鬼门关之后。 陆一看到这一幕震惊到几乎说不出话来，古天庭塌陷后，六道轮回跟着地府往九幽坠落，据说有位大神灵以一己之力，强行将轮回掉在半空，而那位大神灵真身，便是曾经的地府某位大帝君。 人族掌控天下后，人间传言，代替地府行使地府超度往生的往生堂，和地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尽管他们很少在天下现身，但每一个山上仙家对他们都忌惮不已，因为在这群人的眼中，不论是人是仙，是妖是鬼，一旦死亡，他们便会动用一股奇妙的力量将神魂拘拿，强行送入轮回。 普天之下，唯有往生堂可在地府和轮回沉入九幽后，行使轮回之力，无人可与之抗衡。 大夏刚立之时，有山上宗门不服往生堂，汇聚了无数大能前往讨伐，结果全部失败而归，甚至还有大仙人直接成了往生堂的人。 那一战往往生堂变得更加神秘，但也彻底将名气打了出来， 截止现在，世间都没人能够找到往生堂的位置，有些大闲人说往生堂无所不在，他们活在每一个人与仙的身边，平常看不出来，一旦察觉到该投胎的亡魂，便会化身狩魂者，以狩魂之力将其送入往生。 所以不论是凡人还是仙人，看到往生堂的人都会头皮发麻，因为这就是一群活在人世间的催命鬼。 此刻陆一看到那位老者身边的黑白二使，以他的境界，自是看得出那两人身上的无常印记。 好大的气魄，好狂的往生堂。 竟想代替地府，重掌轮回，重新打造一座新的地府。 老者站在云头上，浑浊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程谨严情不自禁的用长刀抵挡这股几乎洞穿灵魂的锋利目光。 缺大德和朝阳婉之等人则低着头，半身微屈。 “你又给我惹麻烦，信不信我把你带回去禁足一百年，不许你出现在人间。” 胡桃嘟着嘴，委屈巴巴的道：“那我每天拔你一根胡子，直到把你的胡子全部扒光。” 老者一听，浑身直哆嗦，赶忙用手捂着长长的胡须，叹了一口气：“你这顽徒，真是不可教也。” 陆一对他点了点头，老者回之以礼，两人境界相差无几，都是元婴地仙，只不过另一人的身份更神秘而已，陆一现在正处于壮年期，还要上千年寿命可活，自是不畏惧对方的摄魂之眼。 老者看向黎阳，后者也静静的看着他。 他是认识黎阳的，要不然也不会仍有胡桃在人间胡作非为，当真以为他对胡桃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吗？其实不然。 从胡桃将镇魂棺拿出来封印婢儿，引动轮回暴动开始，他就察觉到了一切，但天机之下，他却只是默默的看着，没有制止这忤逆天道的事，全然因为黎阳身上的大因果之力，完全能够和那股力量互相抗衡。 所以胡桃才能够一直跟在黎阳身边。 胡桃看着漫天的亡灵说道：“他们太可怜了，一直这么徘徊在虚空的话，很有可能变成邪魅为祸人间。” 本就是枉死，此刻只是还处于游魂，时间长了，在天地灵气和兵戈肃杀之气的浸染下，此地的游魂迟早都会觉醒一丝灵智，成为怨灵，到时候才是真的麻烦。 如按照地府规则，枉死的灵魂应该进入枉死城才对，尽管地府已经不在了，但往生堂自有一座对等的城池所在，正是用来关押作恶多端且枉死的魂魄，等他们的业障冲刷干净后才能送入轮回。 老者从胡桃口中得知这里的前因后果之后，也是于心不忍，道：“只怕这么做，会乱了规矩。” 胡桃死死的看着他，道：“如果破坏规矩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呢？” 黎阳听后神色动容，他从来没听胡桃说过这样的话，此时此刻，才发现这个比他年纪大不少的少女，心有玲珑洞天。 黎阳跟着抱拳拜道：“恳请仙师法外开恩。” “法外开恩？” 老者愣了愣，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这四个字竟让他耳边出现了雷鸣之声，他一阵疑惑，随后天地传来一道威严之声：“可。” 老者听后，神色微动，显得很奇怪。 法圣从来不干预人间生死之事，今日竟破天荒的将目光巡视到了这里。 第242章 临别 既然有法圣开口，老者自然不再抗拒。 大手之下，数万计亡灵纷纷飞往鬼门关内，持续半日之久，这片大地才重回朗朗乾坤。 老者累得差点趴地上，汗如雨下，却在做完这一切后，隐约听到虚空传来的感谢之声，竟是万千亡灵在向他道别。 老者难掩面上的震撼，自打进入往生堂以来，数百年间，他收过无数亡魂，也途经古战场看过那些残魂，但今日之事，却犹如新。 老者忍不住感叹道：“忆往年之今朝，叹时光荏苒，寥寥半日，言不尽他们的一生啊。” 黎阳俯身而拜。 老者临行之际降落于地面，轻轻揉着胡桃的脑袋，念道：“往生堂从未改变过初衷，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或者将来，等你回来，必定会看到一个全新的往生堂。” 胡桃嘴角微翘：“老东西，那你要说到做到，不然我揪了你的胡子。” 老者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缩回，赶忙护住胡子，这些须子好不容易才重新长起来的，想到往日里，胡桃揪他胡子的画面，老者便心有余悸，这人间小恶魔，在他心里比恶魔还要恶魔。 头可断血可流，胡子不能没有，毕竟自己的美髯能让万千女修士沉沦，哪能让胡桃轻易坏了他的形象。 老者屈指一弹，点在胡桃眉心，一股大力传下：“觉醒得七七八八了，说明时日也快到了。” 留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随着身边的黑白二使，反身遁入鬼门关，天地重回平静，好似一切都没发生，唯独面前的满目疮痍，在无声诉说着此前这里发生的惨烈，和葬身在大山地下的无尽白骨。 几人在边缘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缺大德这几日的经历如梦似幻，他消化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危机总算解除了，休息片刻后，他拉着朝阳婉之站起身，朝着众人告别：“此番就此别过，若是以后来东霖郡，记得一定要找我缺大德，我请你们喝酒。” 朝阳婉之款款一礼，道：“道长的救命之恩，婉之并未忘记，希望道长以后能常来。” 陆一嗯了一声，并未作答。 高人自有高人的范儿。 黎阳笑着看着他们俩，朝阳婉之脸色微红，脚步微动，缺大德抢先一步走到她的前面，一把抱住黎阳，低声说道：“兄弟，你这家伙有钱啊，听我一句忠告，财不外露，你不懂人间险恶，会惹麻烦的。” 黎阳笑着答应了下来。 缺大德再次对着众人一拜，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黎阳无可奈何，只得将这个承诺应承下来：“后会有期。” “再见。” 缺大德拉着朝阳婉之步入另一端，很快便消失在绵延无尽的十万里大山中。 陆一也要离开，不能一直跟随黎阳，这里发生的事，他需要返回师门上报，看起来这里已经尘埃落定了，实则不然，济源的舍利子只是暂时镇压了万魔大阵的阵眼，并不代表就相安无事了，很有可能会再次爆发。 而若是再次爆发，重新出世的王腾，将以玄角魔童的身份降临人世间，届时人间将会再次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与他王腾有过节的他们，因果已经紧密的联系起来，除非彻底了解这件事，否则，魔念将一直纠缠在他们内心最深处。 只有见识过魔，才知道真正的魔到底是什么样。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魔，所以人人都是魔。 黎阳面色古怪，他印象中的陆一可是个杀伐果断的主，此刻的犹豫不决和担忧，都有点不像他了。 陆一看破了黎阳心头所想，闷闷道：“没办法，要还在水桥寺，再怎么我也得混个妖道当当哈哈，大夏天之令在征兵，若有机会，定要去黎朝看看那座新生的妖族天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阳没有选择回来，想必也是看到了什么。” 话及此处，两人都陷入回忆。 很快，陆一便压下了心头执念，目光落在刘槟和兔公身上。 这兔公才是真正的大幸之人，如此毁天灭地的灾难下，居然能活下来，而且能被济源附身，说明他身上有些特别之处，尽管济源已经不在了，但兔公身上的佛性仍然有所保留。 陆一道：“你这龟公要跟我走一趟。” 兔公茫然的看着他，不知所措，这会即便是有着天大的情商和算计，在绝对实力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没看见前来参加拍卖会的元婴地仙都挂了吗？他这点小小的修为又算得了什么呢？哪怕自己背后也有点小势力，和眼前这几人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陆一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骂道：“发什么呆呢，跟我走，回头好好交代一下你的所作所为……” 陆一御空而起，一把抓起兔公的身体往云端飞去，他的离去对比缺大德来说，要干脆果决得多，不拖泥带水，黎阳轻轻笑了一笑，这才是他认识的水桥寺陆一道长。 剩下的，也就刘槟了。 后者看着面前的大地，做了一个沉重的决定，他道：“我要留在这里，守在这里。” 黎阳没问他为什么，临别之际，从手环内取出一坛酒，道：“若是想我们了，就喝酒。” 刘槟看着面前的少年，忍不住感慨，道：“好，下次见面，我可不会这么狼狈了。” “我也是。” 刘槟伸出拳头，黎阳愣了一下，便也和他碰了一下拳头，感激之余藏于心，那日刘槟冒险给他送来的地图，是一份天大的恩情。 刘槟将黎阳拉到一个角落，鬼鬼祟祟的看着在那边冲他们张望的几人，悄声说道：“善待胡桃，看得出来，她是真对你有意思。” 黎阳差点被口水噎着，你鬼迷日眼拉我过来就为了说这个？见刘槟严肃的表情，黎阳只好郑重的点头，刘槟握着他的手，黎阳察觉到手心有异物，但在对方的眼神示意下，打消了想一窥究竟的冲动。 “在没人的地方看，记住了，一定是没人的地方，有个虫子都不行。” 第243章 人间疾苦 怀着疑惑的心情送别刘槟，这一路半年的旅程，似乎就要告一段落了。 黎阳看着这里的狼藉，感慨不已。 大夏天下真的太大了，大到他无能为力，仅仅是半年的脚力，便发生了如此多的曲折故事，那这天下，每天又在上演着怎样的辛酸离别和人间悲欢？ 他似乎理解为何坐镇天幕的儒家圣人不下来探查的原因了，他们高高坐在天幕上，巡视的是一方天地，又怎可能将目光投向一个微弱的点上？ 只要没有大仙人毁天灭地的战斗，他们估计是不会出手干预的吧。 或者说，这是一种默认。 默认许可的人间争斗，太平盛世也会有侠客，也会有路见不平血溅五步，这是无法制止的，也制止不了。 若事事都要圣人出手，圣人的数量即便再多，也无法处理得过来吧。 黎阳半眯着眼睛，这一缕金色的光恰好落在他的脸上，他仰起头，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暖，心境也在飞速的发生变化。 胡桃站在旁边看着他，目光褶褶，流光溢彩。 程谨严还是老样子，像根不会说话的木头，站在那里不说话，没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以前的落魄草鞋藩王，取而代之的是破碎盔甲藩王，连披风都是破破烂烂的，仍旧穿着草鞋，显得更加不伦不类了。 风满楼扯了下胡桃衣角，问道：“哥哥怎么了？” 胡桃撇嘴道：“思春呢。” 黎阳鼻子都差点气歪了，这辛苦积攒起来的感觉，在这两个字的冲击下顿时破功，程谨严嘴角翘起，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原来行走天下，是这般的其乐无穷。 与人斗，与天斗，这才是我辈炼气士啊。 程谨严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变得更加晶莹透亮，也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的造化和机遇，就在黎阳身上。 风满楼有些困，刚说完便趴在地上陷入了熟睡，呼吸颇为沉重，大黄狗见状，幻化出穷奇本体，将其驮在背上，此地无人，倒也无须顾忌什么。 魅虫就要可怜多了，胡桃将它一把扯了下来，挂在穷奇的脖子上，古代凶兽的血脉压制，让魅虫忍不住瑟瑟发抖，只能用豌豆一样的圆眼睛看着胡桃流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是委屈至极。 黎阳收回沉思，看了眼沉睡的风满楼，目光中有感激：“他太累了，就让他好好睡会儿吧。” 这次，没人有意义。 尽管没人说，但他们很清楚，山谷当中的大风神灵能够活过来并走出去战斗，是在风满楼的意志之下，尽管那时候的风满楼身处于山谷内部，实际上意志却在大风神灵的体内，故而一战过后，他才会显得这般疲惫不堪，能一直撑到现在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人间事已了，现在，该是去找救婢儿的东西了。 他不再迟疑，取出堪舆图，在灵气的灌输下，面前扩散出一张巨大的立体山水地图。 山水运转，水流不息，结合刘槟给他的地图，很快他便锁定了进入昆仑的位置，确定好方位后，几人再次起程。 不同于以往的是，现在的黎阳，似乎不再需要人的保护，三境巅峰炼气士，一旦逐月映照成功，便可正式筑基，再加上四境武夫的体魄，让他在面对筑基期的大修士，也能从容不迫的应对。 他踏入修行界的时间很短，短到截至现在才一年多，可他这一年多，却完成了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跨越的壁垒。 程谨严暗暗说了声妖孽，一股紧迫感涌上心头，一个打算也在心中浮现。 胡桃挽着黎阳的胳膊，问道：“现在出发？” “出发。” 程谨严和胡桃都没问往哪里走。 这次几人聪明了，不走小道，而是顺着官道一路前行，三个月后，路边上终于有了人烟，穷奇在黎阳的示意下重新变成大黄狗模样。 沿途是破败的房屋和荒废的庄稼，偶尔能看到成群结队的乞丐从破旧的房屋窜出来，他们看到风尘仆仆的黎阳等人，眼神中充满了畏惧，不敢向前。 黎阳越走越是心惊。 这一路所见，宛如活着的人间炼狱。 大夏不应该是这番光景才对。 又走了半日，众人在一处河边休整，必经之路要过河，而河上的大桥已经被大水冲走，河对面有船夫，黎阳看了一会儿，道：“等船夫过来我们就过河。” 胡桃嗯了一声，眉头紧皱，看着昏暗的天空愣神。 噬魂枪上的狗头喃喃道：“人族天下也不怎么样嘛，看起来还没我的老家过得好。” “住嘴。” 胡桃一声呵斥，狗头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这时，又有一群难民从官道上走了过来，十来个人，在一个年长者的带领下朝着黎阳走来。 行至双方大概一百米时便停在原地，不大一会儿，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儿战战兢兢的跑了过来，对着黎阳问道：“哥哥，你有吃的吗？能给我一点吃的吗？我快饿死了，我爷爷都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胡桃打开狩魂之眼看去，对着黎阳摇了摇头。 这群面黄肌瘦的人，并没有到死亡的临界点，不过，饿了倒是真的。 黎阳看向程谨严，这位合格的大管家，一心只有黎阳的安慰，基本不管天下事，见黎阳求助的目光，只得无奈道：“少爷，这么糟蹋下去，地主家也没余粮了。” 这小孩儿和风满楼看起来年岁相差不远，瘦瘦小小的，光着脚板，鹅卵石上咯出了红色的血印，黎阳哪里受得了这个，天性淳朴的他，最见不得世间疾苦，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帮帮他们不可，否则，他良心难安。 程谨严只得从包裹中将干粮递了出去。 小孩儿从程谨严接过这半袋子大米，谢谢都忘了说，便跑了回去。 黎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忍不住一阵酸楚。 掌柜的，你就是个骗子，说好的盛世繁华呢？怎么我一路走来，到处都是尔虞我诈，和人间的炼狱之苦啊。 黎阳鼻尖发酸，若刘知夏在这里，他肯定会不顾形象的冲过去狠狠捶打对方。 程谨严叹道：“少爷，天下就是这样，我们帮不过来的。” 第244章 众生相 看黎阳的表情，程谨严就知道他没听进去。 两方人马各自生火做饭，等待着河岸那头的船夫过来，黎阳不饿，将饭递给了风满楼，随后起身朝着那边的众人走去。 正在吃饭的人群看到他过来，神色显得很紧张，紧紧端着手里的破碗，生怕面前这个富家公子哥一个不开心，让他们连饭都没得吃。 他们是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黎阳坐在年长那位老者跟前，语气温和的问道：“老先生，这是为什么啊？” 老者微微一愣，端着碗的手在颤抖着，许久没有修整的胡子和头发很凌乱，凝成一股的长条状，在这大夏天散发着酸臭。 老者叹了口气，没想到眼前衣着干净的少年，会叫自己老先生。 其实黎阳自他过来开始，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必然是一位教书匠，那股子浓厚的书卷气是瞒不过他眼睛的，随着修为境界的提高，他的眼力也变得更加透彻起来。 老者年迈，衣衫破烂，但走路却堂堂正正，昂首挺胸，细看之下，其身上也有淡淡的儒家浩然之气，只是显得很微弱，稍微一查探，对方居然还是炼气士，不过是刚刚跻身一境填海便快要陷入天人五衰的老读书人。 老者放下碗，沉默以对，吃饭的众人见老者放下碗筷，便跟着放下手里的碗。 黎阳心里发酸，说道：“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 老者叹了口气，拉着黎阳走到偏僻之地，想要行一个书生之礼，黎阳赶紧让了开来，灵气无风，却将老先生的身体硬生生的托了起来：“老先生但说无妨，若黎阳能帮到你们，一定在所不辞。” 他也是从小镇走出来的，知道人间的苦。 老者终于放下了戒备，眼含热泪，道：“黎公子是第一次到我们这里的吧？” 黎阳嗯了一声。 此番步行三月有余，不说一日千里，但以他们目前的脚力，一天走上几百里路不在话下，三个月下来，已经数万里路了。 老者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道：“想必公子不是大世家便是山上的仙人弟子，所以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黎阳奇怪的问道：“发生了什么？” 老者听到这话，道：“大夏天子令下达以后，朝廷开始广泛征兵与征缴粮食和税收，这三个月以来，地方官吏没过几天便到乡间村落搜刮粮食，且家有男丁不足三十者，必须前往城内参军，违令者斩，轻者抄家，重者株连。” 黎阳倒吸口凉气，这事儿简直闻所未闻，大夏天之令他知道，天子下令，能直接传达到每个百姓的心间。 大夏如今在以举国之力，对蛮族和妖族天下发动战争，三个月以来，已经到了白热化，但大夏人才济济，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普通百姓上场才是啊，黎阳想到这未免显得有些疑惑，见老者冤屈的表情，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难怪他们会这么狼狈，想必是走投无路，告官无门。 简直，岂有此理。 黎阳拳头握起，恨不得将那群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官吏给就地格杀，看他们还敢不敢拿着鸡毛欺压百姓。 黎阳满脸的杀气，但老者并未害怕，这大概是来源于读书人的傲骨，他看了眼那边升起篝火看向这边的众人，道：“公子今天是救下了我们所有人啊。” “此话怎讲？” 黎阳刚问完，便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眼前是条大河，而他们又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到这里来真的是过河吗？饭都吃不起了又哪里来的钱乘船过河？ 这分明就是一群打算来投河自尽的人啊，只不过刚好被他遇到罢了。 黎阳差点就没忍住当场暴走。 “老先生可知道本地郡守姓甚名谁？我找他去。” 闻言，老者淡淡的摇了摇头，道：“没用的，即便你推翻了他，下一任郡守过来，该怎么对我们还是怎么对我们，大夏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夏了。” 黎阳听后意难平。 本想从身上那点值钱的东西给他们，但念头刚出现便被他给掐了，没用，他们也守不住那样的钱财，除非能彻底让这里太平。 这时，老者说出了缘由，他道：“此地将要修建一座用于战争使用的仙家渡口，方圆十里八乡的年轻人都去修渡口了，所以这些庄稼才会被糟蹋。” 黎阳没有回答这句话，话锋一转，问道：“老先生知道该怎么去郡守所在的城池吗？” 老者给黎阳指明了路，叹息道：“公子切莫为了我们而去招惹麻烦，我们只是普通百姓，公子不必要这么做。” 黎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问道：“老先生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老者听后，浑身一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黎阳转过身子，衣冠胜雪，双手背在后背，道：“读书人，不应该是为了拯救苍生疾苦的吗，若做不到这点，读书有何用？老先生能在这把年纪跻身炼气士一途，说明你心里有一口浩然正气，既然你相信正气所在，何故这般气馁？” 老者听得耳朵嗡嗡的，如同当头一棒，更像是如遭雷击，站在那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万万没想到今日带领全村仅剩的村民来以死明志，却未想到会遇到这样一个年轻人。 那一句浩然正气，那一句拯救苍生疾苦，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听到过了，哪怕，他一直这么教导自己的学生，却没有一个听进去的，甚至还有学生会在他的课堂上当面反驳道：“先生，没用的，能赚钱，或者成为炼气士才有希望呢。” 老者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如果一个人空有武力而不懂人间的疾苦，只会用蛮力以大欺小，这还算人间吗？ 黎阳温温柔柔的看着老者，道：“老先生不应该怀疑自己的信仰，跻身一境炼气士不容易吧？既然如此，还不如再努力一把，强大自己来守护这些百姓呢？若你能以一口浩然气，引起别人的重视，得到朝廷认可，到时候谁又敢再欺负你呢？” 老者叹息道：“修为不该拿来谋取私利。” 第245章 夜游城隍 “这样就显得不讲究了，即便是以修为获得了保护，这样一来，与那些仗势欺人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黎阳无言以对，这才发现，面前的老者居然是个老顽固，相对而言，自己刚才那番话，就显得太苍白太浅显，又那么无力。 …… 果然，船夫并没有预想中的来得那么快，很快便划走了。 念头即此，也便绝了等待船夫的心，程谨严抱起风满楼，问道：“少爷，咱们继续，还是?” 程谨严到底是了解黎阳的，看他过去和老者一番谈话后回来闷闷不乐，便知道这个心怀天下有点强行善良的人，又要节外生枝了。 果不其然，黎阳如同预料中的那样摇了摇头。 夜幕逐渐降临，斗转星移，半天一晃而过，黎阳仰面躺在河边，双手枕着后脑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静静地看着星空出神。 所有人都未曾注意，此刻，他的神魂竟然缓缓脱离了身体，悬浮在半空。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状态，一般来讲，不曾筑基前的修士，是做不到神魂离开体外的，除非跻身金丹地仙，人魂才有独自游走的能力。 天地人三魂，也同时对应着三个境界，金丹人魂，元婴地魂，元婴之上的仙人，可三魂齐出，且每一魂都掌握着不同的力量，人魂重武，地魂重阴，天魂重天道。 但黎阳此刻只有三境的修为，人魂却在鬼使神差的状态下，离开了肉体。 黎阳望着地面，自己的身体仍旧躺在地上望着星空，呼吸均匀，似是陷入了熟睡。 胡桃躺在他旁边，同样望着夜幕出生。 程谨严盘膝坐在不远处，长刀横放于双膝上，黎阳顺着夜风飘过了河，一个晃荡，便是数百里开外。 随后看到了一座城池。 城内灯火辉煌，或许是以魂魄在看待天地，故此能够看到肉眼无法看到的东西，他清楚的看到在这座城池之上，有着一层红色的业障，歌舞升平之下，却给他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他顺着风继续游荡，随后来到一座破败的城隍庙。 山有山神，水有水神，不列入正神只是地方小土地等低等神仙受一方城隍管辖，而城隍又是受天子赐封，故天下山水神灵，皆臣服于朝廷之下。 黎阳飘进城隍庙，看到主殿内的一尊巨大的城隍泥塑金身。 后者察觉到了有魂魄进来，从金身当中一步而出，这城隍，竟有筑基修为。 黎阳心头震惊之下，不由亲近了几分。 能担任城隍者，其在人世时，皆为举孝廉而上任，只有心怀大善者，才受得了这份地方百姓的香火。 他既然能跻身筑基，说明地方百姓是爱戴他的，不然香火也仅仅只是一团青烟，不会给他半点帮助。 城隍是个有着刚毅面孔的中年汉子。 见黎阳到来，不由笑道：“一个小小的人魂，就敢擅自闯入城隍庙，也不怕被炼气士或是山精水怪给吞了。” 黎阳嘿嘿一笑：“若真如此的话，那就是你这城隍爷的失职了。” 城隍摸了摸下巴，点头称是。 黎阳虽然是人魂夜游，也带着一股子浓郁的生人气息，所以城隍能一眼看出来黎阳并非是已经死去的人。 他带着黎阳来到城隍庙后院，招呼着下人去准备酒菜，同时客气道：“公子夜游城隍庙，是有什么事情要相告吗？” 黎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的来了，本来想进城的，城内业障太重，我进不去，便跟着夜风到这里来打秋风。” “好一个打秋风。” 城隍爷满脸微笑。 他抬手点燃左右香烛，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面而来，黎阳深深吸了两口，感觉挺舒服的，但吸入之后，脑中便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的祈祷声。 他飘在半空，稳定心神，仔细聆听脑海中的声音。 “城隍爷，帮帮我们吧，老婆子唯一的儿子被抓去修仙家渡口了，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啊，家里两天悉数被占，儿媳又即将临盆，连仅剩的老宅都被人抢走了，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黎阳如遭雷击。 响彻脑海的声音传来阵阵凄凉，因他是人魂之身，这股凄凉几乎让他感同身受，同时也看到曾经跪在这里，恭敬焚香祷告的一位老妇人。 “这是……” 城隍爷刚才还笑眯眯的模样，这会儿却变得满脸惆怅，他道：“神道香火不可轻易吸食，你吸食的是一位百姓的愿力，要么帮她解决麻烦，要么就被这股愿力束缚，刚才本想提醒你来着，还没来得及说，你就吸进去了。” 如果黎阳是三岁小孩子的话，这番话估计他就信了。 显然，城隍爷是在信口雌黄。 见黎阳狐疑的表情，后者终究没能忍得住，叹息道：“实不相瞒，这座城隍庙也挺不了多久了，你看我那座金身，因愿力太重，几乎就要爆裂了。” 黎阳放眼望去，果不其然，那尊高大的金身背后，裂开了一条手掌宽的口子，摇摇欲坠，随时都有破碎的可能。 黎阳顿觉一阵头大，感觉自己又惹上事儿了。 不过令他疑惑的是，为什么对方会设下圈套来选中自己。 这时，城隍庙内的山精水怪端着热气腾腾的酒菜进来，城隍爷摆出手势叫了一声请。 黎阳迟迟不肯落座，满脸黑线，这厮是故意为难自己的，人魂离体在外，又不是本尊在此，哪里吃得了凡间食物。 城隍爷这才反应过来，露出愧疚之色：“抱歉抱歉，你看我这老糊涂，既然公子不能吃，那就看着我吃好了。” 黎阳：“……” 菜是好菜，酒也是好酒。 然而，就在城隍爷大快朵颐之时，殿内的金身又一次传来破碎之声，黎阳寻声看去，金身距离破碎只差一点点。 这时候他才明白，城隍爷吃的也是人间愿力，是别人供奉在这里的信仰。 “大人何故如此呢，既然完不成，为何还要吃？” 城隍爷不仅在吃，而且还是大口大口的在吃，一面吃一面含糊不清的道：“反正都要死了，总比饿死鬼强。” “城隍的卸任和就职，需要经过大夏官方同意吧，没有谕旨撤销你的神位，怎可能会轻易死去？” 城隍爷终于放下碗筷，正色道：“所以还请公子，继任此地的城隍神位。” 第246章 多管闲事 这下彻底把黎阳给整懵了。 让自己就任他的城隍神位？开玩笑吧大哥，两人第一次见面，连说话都没超过一百句，对方就要让他担任城隍，这听起来多少有点天方夜谭了。 城隍爷的神色极为认真，不像是在说假话。 此话过后，殿内的城隍金身再次裂开一道口子，距离破碎只差一点点，似乎仅需要吹一口气，那座金身便会彻底倒塌。 城隍无奈苦笑道：“若公子不担任城隍，那这方圆上百里的山精水怪，山神水神和土地，都要跟着受罪招灾了。” 黎阳听出了这话里的苦楚，但一时间又想不到帮助对方的办法，眼看对方金身破碎在即，他只恨不得立马飞回去，以本尊的身份过来，至少身边有程谨严和胡桃在，能帮他想想办法。 黎阳问道：“你还能坚持多长的时间？” 城隍摇了摇头，金身的破碎让他本人看起来不真实，仔细看能发现他现在的身体逐步在透明化，黎阳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早知道就不要夜观星象了，至少不会看到这样的惨剧发生，而今不仅看到了，还亲身经历，若不做点什么，他总觉良心难安。 “为什么是我。”黎阳问道。 城隍也不客气，道：“今晚不论是谁进入城隍庙，我都会将神位传承给他。” 城隍大概是明知自己大限将至，便也不打算瞒着黎阳，直截了当道：“因为即便是有人担任城隍，也顶多只能坚持三日，便会被庞大的神道香火和百姓愿力撑破泥塑金身。” 这不是个死局吗？ 黎阳皱着眉头，不明思议的看着他，再次问道：“所以城隍爷看我年轻好欺负，想让我来当三天替死鬼，然后金身破碎，永世不能超生啊。” 说的是赌气话，却也是眼睁睁的事实。 任何神灵都要受到朝廷册封，没有谕旨点缀其真名悬挂在匾额上，便不算正统神灵，属于邪魅妖物，会受到朝廷打压。 黎阳叹了口气，眼看如此，也不能眼睁睁见死不救，既然出现了问题，总有破解之法，他便问道：“城隍爷不妨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开目前的死局，我不想死，你已经是筑基期大修士，距离金丹地仙只差一步之遥，也该是不想死的吧。” 城隍爷神色复杂，实际上他并未想到黎阳会这么好说话，至少在他看来，若是其他人进来面对这种绝望的局面，不暴跳如雷也就罢了，哪能像黎阳这样还安慰他，并且还想着法子帮忙。 他内心感动，但一想到这些积怨已久的事儿，岂能是一个外人能够解开的？何况他看得出来，黎阳的境界并非筑基期，飘荡在这里的人魂也很微弱，明显是第一次神魂离体才有的现象。 他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谢谢你的好意，此间因果太大，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我劝公子还是尽早返回肉身的好，不然就不好回去了，另外若公子只是赶路途经此地，最好不要入城，否则进得去出不来。” 这些事本不该跟黎阳说的，城隍爷自知自己活不久了，干脆也就说了出来。 这下彻底引起了黎阳的好奇心。 在河岸遇到的老先生，也说城内的郡守不是个好人，欺压百姓不说还以天子令为自己谋取私利，如今遇到的城隍爷，在官职上，虽然受到地方郡守管辖，但实际上是平起平坐的地位，可面前这位城隍爷，似乎过得很不好。 整座城隍庙都显得很破败，并且进来以后到现在就没有遇到一个活人主持，就连像样的山精水怪都没几个。 刚才端着酒菜过来的水怪，只是个勉强开了灵智的蛤蟆怪。 在城隍这个位置上混得如此凄惨的，黎阳只见到他这么一个，想当初碰到的水神娘娘和天云山山神，那可是敢和黎朝对着干的存在啊，两神硬是让手握重兵的黎朝藩王程谨严不得不绕道而行，不敢正面强攻。 同样是神灵，差别却如此之大。 城隍见状，挥了挥手，站在周围的蛤蟆精退了下去，而整座城隍庙也被一层浓雾覆盖。 做完这一切，城隍轻松了许多，他带着黎阳走上城隍殿的最高处，伸手指向远方灯火通明的地方，道：“想要根治这个问题，除非扳倒那位郡守。” 扳倒郡守谈何容易，每一任郡守在大夏都气运云海上都有金身法相，受天子气庇佑，除非圣人出手，或是犯了大罪被天子削掉了官职。 黎阳听出了城隍爷语气中的遗憾和愤怒，不由问道：“所以城隍庙的荒废，也是因为郡守之故吗？” 城隍嗯了一声，道：“那位郡守初来此地时，也是一心为民的好官，后来破境金丹失败，差点身死道消，幸而在大夏都有金身法相，故此保住了修为，但至此以后便无法继续修行，终身止步于筑基。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性情忽然大变，身边也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军师。 自那时候开始，这座郡城便开始了不安宁，各种苛捐杂税不说，连路过此地的炼气士也被其欺压，典型的吃着皇粮做盗匪之事，数月前天子令征兵，郡守得到这个命令后，更是不可一世，疯狂收取百姓财物，说是修筑仙家渡口所用，实际上很大一部分并非用在渡口的修筑工事上，而是被他用于扩建郡守府了。” 黎阳听出了其中的猫腻。 大概便是郡守破境失败导致心性有所改变，加上受到心术不正之人蛊惑，才做了这些天怒人怨之事。 城隍爷满脸苦笑：“也正是因为如此，城隍庙的香火变得鼎盛起来，治下百姓纷纷过来祈愿分享，我作为一方城隍爷，理当庇佑他们，然而还未等我有所作为，郡守便派人来找我麻烦了，所以，现在的结果你也看到了，他是铁了心想要置我于死地，并且用百姓的愿力来弄死我。 百姓愿力坏我金身，朝廷那边即使有所察觉，也只会觉得是我渎职，并不会派人过来彻查，这里，早就成了那位郡守的天下了。” 黎阳听得怒不可遏，气得一拳砸在案桌上，怒道：“此事，我黎阳给你摆平。” 第247章 寄托 黎阳拍着胸脯道：“驷马难追。” 刚说完黎阳立马就反悔了，抬头看去，城隍爷正以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有感激，也有内疚，愧然之色溢于言表。 “其实公子就算不愿意帮这个忙，我也不会怪你什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郡城能变成现在乌烟瘴气的模样，实际上地方书院是有所察觉的，这么多年也没人派人过来调查，可见其中关系利害的盘根错节。” 黎阳沉默了一阵子，道：“大人无需多言。” 城隍爷想了想，看了眼大殿外雾色，道：“公子如果真要彻查此事，可以此信物到郡城内找一位叫做刘老根的大爷，他或许能帮你想办法。” 黎阳疑惑的看着他。 城隍爷见状，解释道：“公子无须多问，拿这新闻到郡城内见到对方便可知晓。” 见他不愿意多说，黎阳便绝了继续问的心，酒过三巡，城隍爷见时候不早了，便对着还在思考的黎阳道：“公子人魂初次离开身体，不可在外逗留太久，时间长了，容易招惹阴邪之物。” 他大手一挥，环绕城隍庙四周的浓雾统统散尽。 黎阳这才发现，城隍庙外，居然汇聚了无数孤魂野鬼，狰狞的模样，比之他在妖魔道桥下看到的还要恐怖得多。 长发飘然，遮住半张脸，细看之下，另外半张竟已经腐烂，露出满是蛆虫的腐肉。 还有身穿红衣者，脖子上挂着一根麻花绳，在城隍庙外直勾勾的看着他。 黎阳不禁倒吸口凉气，这一眼看过去，少说也得成百上千，黎阳一阵头皮发麻，难怪自己过来时总觉得背脊发凉，原来是有一群野鬼游魂掉在身后。 城隍爷道：“若公子已然筑基，人魂脱离身体感悟大道也无可厚非，但公子不达境界，人魂贸然离体而出，是极其容易出事儿的，下次若没有人在身边陪伴，切莫在做这等危险之事。” 黎阳担忧的不是这个，而是对徘徊在外的孤魂野怪感到触目惊心。 到底要有多少冤情发生，才会有这么多的野鬼游离在外，徘徊不去。 仅仅是因为郡城外一条大河淹死之人的魂吗？ 只怕未必。 城隍爷苦笑道：“是否调查郡守之事，公子慎重考虑再做决定，我先送你回去。” 黎阳道了声谢。 城隍爷抠着脑袋，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道：“走吧。” 他站起身，带着黎阳出了城隍庙。 四周游魂仍旧环绕不退，对黎阳的人魂虎视眈眈。 城隍爷见状，大声呵斥道：“城隍重地，孤魂野鬼速速退散，否则莫怪本城隍出手无情，打烂你们的魂魄，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有些鬼怪听到这话识趣的离开了。 但有些修为高者，却在四周飘来飘去，显然没把城隍爷的话放在眼里，还有嘲讽之声传来：“你还能嚣张到几时？等你金身破碎，我等第一时间便冲进来将你吞噬。” “哈哈哈哈。” 天地之间，乌烟瘴气，是鬼怪阴冷之气。 黎阳又惊又骇，实在是难以想象，城隍之地，居然沦为了鬼怪的盘中餐。 这种感觉就像是书院门口有妖怪威胁一样。 可这，明明该是浩然正气存在的人族天下啊。 城隍爷没有和这些野鬼计较，他金身破损，不能离开城隍庙太久，否则不用等到他金身彻底爆裂，他一离开，这里失去主心骨镇守后，外面游荡的上千野怪就能把这里夷为平地。 城隍爷以阴灵之法，轻轻往黎阳的脑袋一拍。 浓雾散去的后方自动出现一个黑洞。 “公子走好。” 黎阳看了他一眼，毫不迟疑的跨了进去。 天旋地转，睁眼之时，已经从河边苏醒。 他仍旧保持着观天象的姿势，只不过手臂已经发麻，而旁边陪同的胡桃已经睡着，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鸡鸣从远方传来。 天边泛起鱼肚白。 宽广的河面上，鬼影缭绕，张牙舞爪，似在彰显着这条河的凶险和不平静，别看水面风平浪静，水下有鬼怪乱神，早就暗流汹涌了，普通人莫说趟水过河，便是以大船渡河，都有可能被下方的暗流吸住，导致船毁人亡。 …… 城隍庙内，城隍爷回到殿内，看着自己那座年久失修，紧靠他筑基期修为勉强维持还没有塌陷的泥塑金身，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坚毅。 当初他高中状元，在朝廷内任职数年后回到家乡担任郡守之职，以举孝廉的制度将那个人扶持起来，并通过自身的关系，让那个人通过了朝廷的重重考核。 而自己则在跻身四境筑基以后，以大宏源兵解肉身，担任了此地空缺的城隍爷。 世事不公啊。 城隍爷背着手，看着漫天飞舞的百鬼夜游，身边出现了一个背着龟甲的老头子，刚才黎阳并没有看见对方。 龟甲老头子问道：“大人和那位公子只是一面之缘，就敢把这件事寄托在他身上，就不怕人去楼空？而大人的拿出去的新闻，可是镇压此地的至宝啊，现在没有被发现还好，若是被外面的百鬼发现了，大人又该以什么手段来抵挡。” 城隍爷道：“真到那一步，那就自爆。” 龟甲老头子叹了口气：“圣人无情。” 城隍爷语气有些不满，道：“也不能这么说，圣人无情人间有情，圣人也是人，可能是太忙了他们没有看到这片地方吧。” 龟甲老头子听到这话，只能无可奈何的叹气摇头不止。 他知道城隍爷的秉性，要不然也不会放着好好的郡守职务不当，却兵解肉身来这里填补空缺的城隍职务。 虽说神灵可以修行神道香火，但毕竟受制于地，不像炼气士那般可在天下各地任意遨游。 其间割舍了多少，估计也只有作为当事人的他，才清楚。 …… 黎阳拍了拍灰尘，回想着魂魄离体发生的那件事，起初还以为是做梦，他摊开手，掌心正静静放着一块八角玲珑剔透的龟甲残片。 上面写着个“安”字。 所以，这些事都是真的。 黎阳回头，看向离自己并不远的那一众人。 他们所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黎阳越是想，越是意难平，他默默的看了眼身边的铁剑条，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否正确，当自己有一天因杀戮过重而成为一代凶魔，这把剑，又是不是还会认可他。 第248章 威胁 炎炎夏日，只是初晨，便感到了一股阵阵的热浪传来。 距离午时还有好几刻钟，河面在烈阳的炙烤下，散发出波浪一样的扭曲热浪，旁边老人那边有小孩子想要下河游泳解暑降温，被老人一个呵斥制止了。 小孩儿们只能无助哭得哇哇叫。 妇女们将小孩子带到岸边的树林旁边，躲在那遮阴，但他们是决计不敢往深处走的。 别看这青天白日，但丛林中满是游魂野鬼，一个不小心就要中招，那些游魂都是惨死在修仙家渡口中的人，戾气滔天，他们肉体凡胎哪敢去招惹眉头，何况他们仅仅从村子里搬出来走到这里，都已经是万幸之事了。 黎阳铁了心要帮他们一把。 所以现在不可能一走了之。 他走到老者跟前，道：“老先生，这附近还有你们可短时间修整的地方吗？” 老者摇了摇头， 十室九空，兵荒马乱，又有妖魔作祟，早就没了栖身之地。 黎阳顿觉一阵愤怒和凄凉，大夏国运照耀的土地，却变成了如今的狼藉之地，简直让人心头发寒。 黎阳想到了大河那边的城隍庙，便道：“老先生知道那边的城隍庙吗？若实在是没有去处，可以先去城隍庙暂住一段时日，等我把郡城的事情解决完了，再来接你们进城，你看怎么样？” 程谨严听到这，眉毛一跳。 黎阳第一次来这里，怎可能知道城隍庙？ 老者也是一阵狐疑的看着黎阳。 当然，即便是心头有疑惑，也不会直白的问出来的，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何故去刨根问底。 老者摇头道：“城隍庙到这里也不近啊，好像有几百里地呢，我们这拖家带口的，又都是妇女和孩子，恐怕还没走过去，就要死在这半路上了。” 黎阳坚定的道：“老先生放心，我们护送你们到城隍庙，如何？” 黎阳很清楚，一旦自己离开，这群人活不过三日，很有可能在晚间被充斥在天地间的孤魂野鬼蛊惑投河自尽。 毕竟是十几条人命，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 胡桃开了狩魂之眼，悄悄的对黎阳道：“他们身上的死气很重，有些人还与阴魂有关系，你还是别趟这浑水了。” 胡桃并不是怕了这些孤魂野鬼，她往生堂所做的，便是超度天地间一切鬼怪之物。 她只是不想黎阳又惹麻烦，这才从小镇那边过来没多久，即便每一次惹麻烦都是因果太重的原因，但总不能步履维艰啊是不？每走一步都有因果降临，这往后的日子还能不能过了？简直没法过了。 黎阳不闻所动。 既然做了决定，那便要做到底。 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想游过去是不可能的。 而他虽然有四境武夫和三境炼气士的修为，没结丹之前，也无法御风远游，自己游过去是没问题的，四境武夫的血气，足以镇压水里的暗流和恶鬼。 那这些人呢？ 程谨严要带着风满楼，胡桃一个女孩子，她…… 看着川流不息的大河，黎阳忍不住一阵头疼。 而这时，昨天在河面消失的渡船却又出现了，看到这，黎阳眼前一亮，他走到程谨严跟前，细细交代了一番。 后者微微一笑，道：“少爷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便是。” 黎阳道了声谢。 后者回了一声不客气，随后提着长刀，一个纵身，下一刻，便稳稳当当的立在河中央，程谨严回头看了眼黎阳，笑着挥了挥手。 胡桃撇眉道：“你这家伙，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 黎阳只顾着嘿嘿傻笑。 后者翻着白眼道：“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倒霉蛋了，哎。” 程谨严的手段，让这边的小孩子一阵惊呼，他们哪里见过这种手段，震惊得无以加复，而程谨严跃至河中央后，脚尖轻轻一点，身体轻飘飘的一下便飞到了河对岸的渡船上。 这上百米宽的河面，外加河底的成千恶鬼虎视眈眈，他仅仅只用了两步，便渡了过去。 金丹地仙的威能远不及此，程谨严还收敛了不少。 他看到了河底的恶鬼，若是有需要，他可以不介意一刀将他们劈得魂飞魄散。 冤有头债有主，这些恶鬼用不着他来超度，不然只能无端给自己增加业障。 程谨严看了眼渡船，并未发现有摆渡人，心里一阵纳闷，正寻思着要不要回去说一声的时候，从岸边的密林中，急匆匆跑出来一个戴着斗笠的中年渔夫，他看到自己船上有人，先是一阵惊讶，正要发怒的时候，程谨严屈指一弹，长刀出窍半指，寒芒一闪而逝。 船夫顿时闭上了嘴巴，同时换上笑脸道：“客官有何指教，是要渡河还是？” 程谨严收刀入鞘，指了指另一边，道：“我家少爷要过河，劳烦你摆渡。” 船夫露出为难之色，道：“客官可别为难我了，郡守大人下了命令，河岸那边的人不允许过河，我这么做了会掉脑袋的。” 程谨严只当没听见，转而平淡的道：“不摆渡，现在就掉脑袋，你自己考虑一阵子。” 船夫咬牙道：“行，客官给我一点时间，我考虑考虑。” 程谨严嗯了一声，一个呼吸后，道：“考虑好了？” 船夫鼻子都差点气歪了，眨眼的功夫就能考虑好？然而目光触及到对方平淡到可怕的眼神后，又忍不住倒吸口凉气，心里直打颤，战战兢兢道：“考虑好了，这就出发，这就出发。” “哼。” 程谨严冷哼一声，傲然站立在船头。 船夫撑起船桨，拨弄着水花驶入河中央。 “不要耍花招，我时时刻刻看着你的，若你敢把船上的东西放进水里，我不介意，把你一并丢下去喂鬼。” 他说的是喂鬼，而不是喂鱼。 船夫脸色顿时苍白一片，连连说道：“客官这是哪里话，这大河下面有水神的，怎可能有鬼，客官可别开玩笑了。” 程谨严转过头，神色认真的看着他，问道：“是吗？” 船夫身体一颤，还是强忍着心头的惧意，道：“是的，水神娘娘保佑我们这片土地风调雨顺好些年了，很灵验的。” “那你手里面的是什么？” 第249章 在下李若愚 船夫身子一颤，眼看就要摔倒在河里，程谨严冷笑一声，空气中一股强横的力量将船夫牢牢托起，一只无形的手卡在船夫的脖子上，船夫无法呼吸，身子在半空一阵乱晃，脸也很快变成了酱紫色。 “在耍花招，一刀剁了你的手，真是嫌命长是吧？还是觉得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说着，收起了气势，船夫趴在甲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上的一颗珠子也跟着滚落在地，程谨严走过去便是一脚，啪嗒一声将其踩得粉碎。 船夫又是一声惨叫，那是他的本命珠。 程谨严歪着脑袋笑道：“不是要传信回去吗？这不，我帮你做到了。” 河水下方，游荡的黑色影子听罢，调转方向就要往深水区钻去，程谨严呵呵一笑，大拇指微微一弹，刀身只露出小拇指那么长，明晃晃的刀光却震得水面浪花翻涌，河水中更有惨叫传来，片刻过后，一条巨大的青鱼翻着白肚子漂浮在水面上。 程谨严意味深长的看着船夫道：“这青鱼，有点大过头了吧。” 船夫还趴在甲板上喘息，回过神来第一句话便是：“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这就送你们过河。” 程谨严双手抱胸，轻轻跺了跺脚，船下四周的黑影顿时作鸟兽散，不找你们麻烦不代表真不敢杀了你们，好自为之，程谨严冷笑道：“事不过三，我念你修行不易，身上也未沾染生人怨气，若再有小心思，我不介意将你给炖了。” 船夫痛哭流涕，磕头作揖道：“谢大仙不杀之恩，谢谢大仙。” “撑船。” “好嘞。” 船夫松了口气，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他扶了扶斗笠，看了眼站在那云淡风轻的中年男子，随后又赶紧垂下脑袋不敢再看，若真一不小心被砍了脑袋，这数百年苦修，可就真的付诸东流了。 船靠岸后，程谨严回头道：“待会儿还有十几人上船，你最好老实点。” 船夫经过刚才的那一遭，心里早就怕得要死了，此刻听到程谨严的威胁，赶忙点头，老实得像条狗。 程谨严提着刚才水里炸起来的大青鱼走向黎阳，道：“少爷，刚才在水里打了一条鱼，我看这鱼的大小，恐怕也有些年头了，估计是这河里的鱼王，拿到城内能卖个好价钱。” 黎阳不缺钱，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青鱼虽然死了，但身上还有淡淡的妖气。 老者站旁边，心惊胆战，他境界地位，不代表没有眼力见，刚才河上惊涛骇浪，明显是他们在斗法。 黎阳将青鱼递给众人，道：“先烤了吃，吃完过河。” 这群饥肠辘辘的难民，身体状况很差，再这么下去迟早也会饿死，倒不如把这半妖给炖了，补补身体。 老者暗暗一叹，怀揣这份感激之色，招呼着妇人收拾。 这么大一条鱼，很快便被他们分了尸，一锅铁锅大乱炖，不一会儿，整个河面便弥漫出肉响。 蛮兽的肉，对人类来说已经是大补了，更何况这还是开了灵智的一条小妖。 黎阳虽然出身微寒，是个店小二，但刘知夏可没含糊，让他从小吃着蛮兽肉长大，这也是为何黎阳的体魄会这么强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跻身到四境武夫，不是没有道理的，算得上是厚积薄发。 众人吃饱喝足后，精气神明显好了几分。 黎阳看了眼船夫，端起一碗鱼肉走了过去，道：“辛苦了，喝了吧。” 船夫低着脑袋不敢看他，眼里的程谨严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大仙了，却叫这个年轻人为少爷，只怕这个人的来头更大。 他不敢拒绝，可很清楚，一旦喝了这汤，他就彻底和郡城那边的关系划清了界限，不论以后怎么解释，都于事无补。 程谨严瞥了他一眼，忽然抽出长刀。 船夫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尿裤子。 程谨严微微一笑，用刀锋修着指甲盖。 胡桃骂道：“你要死啊，吓谁呢。” 程谨严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的修着指甲。 船夫一咬牙，将碗里的鱼肉和汤水一饮而尽，他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渍，心里却叫苦不迭。 眼见时候不早了，黎阳便吩咐众人上船。 这条渡船并不大，但承载十几人并不算难事，若放在平时，这么多人过河，只怕刚入水，便会被河里的水鬼缠住。 但今天，却显得那么风平浪静。 黎阳坐在船头，本来打算只过河的，忽然改了主意，对着船夫道：“还得劳烦你送我们去城隍庙附近的水域。” 带着这么多人走陆路，上百里的路程恐怕需要两三天，倒不如直接走水路，顺风顺水，算起来晚上就能到城隍庙。 船夫有片刻的迟疑，他能在这里摆渡撑船，要说没点关系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知道城隍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不敢拒绝，一旁有程谨严虎视眈眈，同时趴在脚边的大黄狗，虽然看起来很亲近人，但总让他有种灵魂都要炸裂的恐惧感。 甚至看一眼大黄狗的眼睛，就心惊肉跳。 船夫老实巴交的撑着船，顺水往下游飘去。 老者在船中坐了一会儿，便又走了出来，他看着黎阳，神色复杂，沉默良久后，开口说道：“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黎阳笑着道：“老先生客气了。” 老者嗯了一声，在说客气话就是矫情，都是读书人，身上只有一股豪迈之气，他坐在黎阳对面，看着这个年轻人脱掉鞋子，伸腿入水晃悠，问道：“如果你觉得这个天下，和你在书中看到的不一样，你会怎么办？” 黎阳漫不经心的道：“那就改变它。” 老者心头震惊，又问道：“那如果不能呢？” 黎阳停止了晃动，吸了口气，望着漫天的云彩，毫不犹豫的道：“没有不能的事，就看你想不想去做，总有人要去承担这一份因果，即便是失败了，也在所不惜，至少，也会给后来人勇气，老先生觉得对吗？” 老者默默无言，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叫李若愚，公子叫我老李头就好，先生二字实在是不敢当。” 普通百姓可以称呼教书匠为先生，放在修行界，特别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一声先生，可就不一样了。 第250章 难兄难弟 李若愚，大智若愚。 黎阳暗暗道了声好名字。 实际上，李若愚的身份，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黎阳当然也能意识到这点，这位年迈的老人，尽管刚刚跻身一境填海，但似乎受过很严重的伤，或许他曾经也是名震一方的人物，因各种缘故才流落到这里当的教书先生也不一定。 半天过后，渡船到了城隍庙水域附近。 放眼看去，这座码头的规模何其壮观瑰丽，现如今荒废之下，杂草丛生，水面漂浮着不知名的物体，散发着阵阵恶臭，有些地方还有未曾腐尽的尸体，苍蝇蚊蝇嗡嗡乱飞，黄昏之下，犹如人间地狱。 都这么惨烈了，这些小孩子都没有害怕。 黎阳内心动容，他们到底要经过多少苦难，心智才会变得这般坚定。 风满楼有些害怕，黎阳揉了揉他脑袋，道：“别怕，他们都是好人。” 风满楼嗯了一声。 程谨严抱起风满楼，问道：“少爷，这些尸体要去处理吗？” 这一次，黎阳没有答应。 船夫见他们下了船，松了一口气，一抬头，便看到黎阳笑眯眯的看着他，船夫一哆嗦，不等他开口，黎阳便直接命令道：“你跟我们一起。” “啊？这……” 胡桃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笑道：“你就偷着乐吧，留在这儿死路一条。” 船夫哭丧着脸，是的，他回不去郡城，也不敢去城隍庙，本来想着送走他们后，就换个地方藏起来，好好修炼，再也不来人间的，却没想到自己这点小算盘，早就被对方识破了，现在连最后一条路都给他封死了。 他对上程谨严那双寒气逼人的眼睛，心里一番抉择，罢了罢了，反正都是一死。 自己虽然是小妖开启灵智，虽然是郡守门下走狗，但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连肉都是今天第一回吃，想到鱼肉，不争气的流了一地口水，不得已，只能答应下来。 黎阳给了他一个识时务的眼神，这才带着众人朝着城隍庙走。 这里到城隍庙就十几里地，在天色彻底昏暗下来以后，众人总算到了城隍庙。 站在门口，黎阳便心里一阵生疑。 昨晚人魂夜游过来的时候，这里也没像眼前这么破败啊，怎么一夜之间，又塌陷了这么多。 正纳闷之时，城隍从里边儿探出脑袋，冲黎阳挥了挥手，道：“公子又来了。” 这一个又，黎阳倒没觉得有什么。 但后方的程谨严和胡桃两人，却听得一阵心惊肉跳，他们时时刻刻都在一起，黎阳不可能有单独离开的机会，再说了，这里距离昨晚休息的地方几百里地，他黎阳一个人不熟悉路线，又从未踏足过，怎么来的？做梦过来的？ 黎阳不好意思道：“昨晚人魂离体，夜游了城隍庙。” 胡桃这才恍然大悟，有些生气，她道：“你不知道这么做很危险吗？就算夜游了，你也得跟我们说说啊，就你那脆弱的人魂，要是在半路上被什么小妖叼走了，或是被一些孤魂野鬼给啃了，你让我怎么办？本姑娘不想这么年轻就守活寡，照顾一个丢失魂魄的二傻子。” 话虽然难听了点，到底是关心的。 黎阳嗯嗯了半天，才将胡桃安抚好。 带着众人走进城隍庙。 程谨严在里边转了一圈，便抱着长刀走了出去，大马金刀的坐在城隍庙的外院门口台阶上，长刀横放在膝盖上，上眼皮挨着下眼皮，似乎陷入了沉睡。 胡桃则带着风满楼和一帮小孩子在四处溜达。 黎阳与教书先生李若愚跟着城隍走进大殿。 蛛丝挂在大殿四个角落，竟然有妖气弥漫。 而那座金身比昨晚看起来更要凄惨许多，似乎一个哈欠，都要破碎。 城隍爷叹了口气，道：“公子回来这是为何。” 黎阳道：“他们没有去处，想来想去，暂时也只有你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城隍爷生无可恋的看着李若愚，道：“老先生，你也别笑话我，这座城隍庙坚持不了多久了，等我的金身彻底破碎，我的城隍神灵印记就消散了，到时候这里只会沦为鬼怪的天堂，建议你们还是不要在这里长期逗留得好。” 堂堂一位筑基期的大修士，坐镇城隍庙，最次也得有半步金丹地仙的能力，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可悲可叹。 黎阳安慰道：“城隍爷不用这么消极，这不是还有我吗，明天我就进城，我倒要看看，那郡守到底是个什么货色，敢欺满朝廷，做这些祸乱人间的事。” 城隍爷叹息道：“不简单的，以公子的能力，自保是没问题的，但若真的要调查这里面的事儿，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那郡守实力不俗，估计已是半步金丹，身边跟着两大幕僚，皆是金丹地仙的实力，倘若遇到危险，自行离开便是，不要因为我这一座小破庙坏了自己的修行大道。” 这样的话昨天和李若愚都说过，黎阳摇了摇头，走出屋外。 城隍爷叫来做菜的蛤蟆精怪，道：“看看厨房还有多少东西，能吃的能用的，都给他们拿出来吧，哎。” 蛤蟆精怪灵智还没有完全打开，听到这话，憨憨的道：“城隍爷，咱们没多少余粮了，他们那么多人，顶多坚持个四五天就没了，到时候小的们怎么办。” 城隍瞥了一眼旁边一语不发的李若愚，对着蛤蟆精怪道：“到时候把你炖了给他们吃。” 蛤蟆怪叫一声。 城隍爷扑哧一声笑道：“吓唬你的，赶紧去准备吃的，其他的不用担心，本城隍爷还是有点家底子的。” 蛤蟆精怪这才放心的告退下去。 李若愚暗暗叹息，一方城隍居然连饭都快吃不起了，这真的是…… 估计是谁听到了都会泪流满面的问一句既然吃不起饭为什么不吃肉的话吧？ 城隍爷撵走蛤蟆精怪，对着李若愚道：“老先生不像是本地人。” 李若愚面色不改，道：“东霖郡人氏，早年此地对我有恩，故而在这里当教书先生，此前在保家村，前段时间征丁之后，保家村毁了，不得已，只能带着残存的村民逃难至此，若不是遇到那位小公子，恐怕我们已经饿死了。” 城隍爷：“难兄难弟。” 李若愚：“……” 第251章 偷摸进城 黎阳找来胡桃，商量着进城的事儿，他想让胡桃留在这城隍庙镇守，毕竟往生堂的身份摆在这里，一旦开启狩魂之眼，便可以轻易看到漂浮在外的亡魂。 刚才进来的时候，他便察觉到了这里比昨晚更加危险，似乎在外面已经聚集了大量亡魂，若他和自己以及程谨严都离开的话，仅凭一个金身快要破碎的城隍爷，无疑是守不住的，只怕在一个冲击之下，这里就要沦为一片废墟。 而他拯救的十几个难民，也毫无疑问，会成为无数孤魂野鬼的口粮。 胡桃听后，讥笑道：“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黎阳搓着手道：“哪敢啊，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吗，老程虽然也可以留在这里，但他杀气过重，唯恐伤到那些百姓，跟在我身边也放心，另外风满楼我也打算将他留在这里，所以还得仰仗你的关照。” 胡桃白了他一眼，道：“行了行了，答应你还不行吗？真是的，到城里吃香的喝辣的记得给我打包带一点回来，刚听到蛤蟆精怪说这里的口粮只能坚持四五天，若是到时候你回不来，我就来找你。” 黎阳掐算了一下时间，点头道：“行，那就这么说。” 风满楼骑在大黄狗身上，带着几个年岁和他差不多的小孩在城隍庙闲逛，黎阳看了他一眼，便走到庙门口。 程谨严睁开眼睛，问道：“少爷准备好了？”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么简单，几乎不用费心。 黎阳的一举一动，程谨严都心有灵犀。 后者点了点头，神色变得凝重，道：“你看到没，这座神灵的庙宇，已经被百鬼包围的了，此地到大河也就十几里路，却未曾见到水神过来，这么一条大河说没有水神我是不信的，而且河里全是恶鬼，这么看来，水神估计已经不在了。” 这些事儿程谨严并不关心，他只负责黎阳的个人安危。 黎阳硬气的道：“没遇到还好，偏偏被我遇到了，只能算他们倒霉，我是真想知道，一方父母官，是怎么把这里变得这么乌烟瘴气的。” 程谨严听后，笑道：“少爷还没过门当驸马呢，这就开始替老丈人操心家国大事了啊。” 黎阳嘿嘿笑了一声，未作解释。 两人悄无声息走出城隍庙，走出几百米过后，黎阳回头，隐约看到城隍庙上空悬浮着一片红云。 他有些不放心胡桃的安慰，怕她应付不过来。 程谨严见状，安慰道：“少爷无需担心，她加上穷奇，足够对付这些鬼怪了，即便有元婴大能来了，以他们的实力，即使打不过，跑路还是可以的。” 往生堂的堂主，将来注定要成为往生堂掌舵者的胡桃，身上有大秘密，自然不可能轻易死去。 黎阳只能这么想，两人趁着夜色，一路风驰电掣，一段时间的赶路后，总算到了郡城之外。 这座恢宏的郡城，有块金色匾额挂在城门上。 黎阳背着手，冷笑道：“好大的胆子，竟然将一座城的名字改为妖邪之名，简直岂有此理。” 匾额上，写着明晃晃的黄大仙之城五个鎏金大字。 寻常炼气士，哪里敢自称仙人？何况这还是一方属地的政治中心，郡守坐镇的城池，却用这么一个怪异名字，如何让人不生气。 两人走到城门口，坐在两侧吃着宵夜的守城士兵听到脚步声，站起身远远的问道：“什么人？这么晚进城干什么，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们手中刀剑无情。” 黎阳四下看了看，这么大一座城门，居然只有两人在值守，他冲程谨严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踏步朝着两士卒走去。 那两人见警告过后黎阳不但不离去，还叫人过来，一看就嚣张惯了的他们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当下便拔刀朝程谨严砍来。 在程谨严面前耍大刀，简直是活腻了，程谨严就站在那，动也不动，两把刀子砍在他身上发出当啷的一声响，随后断为两截。 “哎呀。” 两士卒一阵惊呼，知道遇到了狠人，想也不想就要转身跑路，程谨严这才轻飘飘的问道：“两位官爷是要去哪里啊？” 已经跑出十几米的士卒身体被定在当场，无法动弹，而程谨严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两人看着程谨严不苟言笑的表情，冷汗直流，想要说话，却发现无法开口，竟直接吓得尿了裤子。 “丢人。” 程谨严抬手一记手刀，将两人敲晕丢了出去。 黎阳将他们绑在离城池不远的草丛里，跟了上来，问道：“这郡城怎么回事，太安静了吧。” 程谨严看了眼四周，道：“少爷，这城池似乎被一座阵法给控制了，刚才我们干掉了两个士卒，估计已经被发现了，现在最好不要在这里过多的逗留，先找个地方藏身才是。” 黎阳觉得有道理。 两人进了城，在夜色的掩盖下，消失在街道尽头。 他们走后不久，城门口刹那出现一个白衣身影，那人看了看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到被打晕的两名士卒身上，他神色一阵变换，直奔树林而去，刚走进去，便看到两个身上散发着尿臭的士卒，这会儿正被人扒光了衣服捆在地上。 白衣人影气得不行，一抖折扇，暗骂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负我们的人。” “欺负了又怎么样，你咬我啊？” 这冷不丁出现的声音，吓了白衣人影一大跳，他循着声音看去，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少年郎，正一左一右的站在他十米之外的地方。 说话的人，是年龄偏小的少年，那少年腰佩长剑，一身白衣衣冠胜雪，脸上带着与同龄人不相符的成熟之感，但那双眼睛，却在黑暗中格外的引人注目。 透亮的目光中，像是有两把刀子，能轻易的洞穿他人想法。 白衣人影心头一颤，但还是强打着精神道：“阁下是谁，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黎阳开口，程谨严便蓦然出现在他身边，一手将他拎了起来，一手将他的衣服扯烂，道：“你也配穿白衣？” 三下五除二，将他也剥了个精光丢在地上，程谨严一脚踩在他胸口上，恶狠狠的说道：“少废话，我少爷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要是敢撒谎，休怪我刀下无情。” 第252章 见面礼 这白衣人影平日里明显是欺负人惯了，这会儿忽然被人踩在脚下，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见程谨严的长刀指着自己的脑袋，不由厉声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程谨严脚尖用力，白衣人影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黎阳乐了，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不识时务的人，这样踩起来才有成就感，他走到白衣人影跟前，程谨严收了脚，双手抱着刀站立在旁边。 黎阳蹲下身子，捏了捏对方胖嘟嘟的白脸，问道：“郡守府在哪，你只要说实话，我保证不伤害你。” 对方见黎阳语气温和，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开玩笑，这是黄大仙的天下，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以为黎阳只是想找郡守索要东西或是上门当打手什么的，毕竟这几年可没少散修去郡守府闹事，但结果都被打死丢了出去，眼下，便就下意识的将黎阳当成了这一类的人。 他揉着胸口，顺势站了起来。 “你是想谋一份差使还是什么？” 黎阳叹了口气，有些佩服这厮的脑回路，竟然还会自动填补故事，那也好，免掉了自己不少麻烦。 黎阳意味深长的道：“肯定是差使，这是我大哥，金丹地仙呢，我俩从北方一路流浪过来，听说这城里的郡守大人正在招收打手，准备上去当门下走狗，不知道兄弟能否引荐，若成功了，到时候请你喝酒。” 这门下走狗四个字，让白衣人影有些不自然。 他上下打量黎阳和程谨严，第一眼反正是没看透对方修为的，只知道不论是谁，都比他要强。 白衣人影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兄弟此话可当真？” 黎阳嗯了一声，拍着胸脯道：“必须的，有假包换。” 白衣人影见黎阳客气，顿时笑道：“好说好说，不过现在时间太晚了，这会儿郡守大人一般都在闭关修行，等明天吧，明天时候到了，我带你们去见他。” 黎阳抱拳道：“那就有劳兄弟了。” 白衣人影忽然觉得不对劲，问道：“那我的两个兄弟？” 黎阳一拍脑袋，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啊，你那两个兄弟不要我进城，我好说歹说他们都不同意，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你也看到了，我只是扒了他的衣服，并没有伤害他们，刚才你不也是吗？我们这么做，就纯粹为了混一口饭吃。 散修不好当啊，受了一次上，花光了所有积蓄，在这么下去，迟早要饿死的。” 白衣人影想了想，觉得这番话有道理，便不再计较刚才被打的事情。 黎阳笑问道：“兄弟还没说叫什么呢。” 白衣人影见黎阳一口一个兄弟，心里即便还有点气，这会儿也好了许多，在他眼里，黎阳就是远道而来某差使的散修，而且还是很穷的散修，若非还有一点修为的话，该是早就饿死在路边那种穷鬼。 白衣人影道：“我刘子川，小兄弟叫我老刘即可，我是郡守府管家的小舅子，你们遇到我是真的运气好，而且今晚恰好是我值守城门，要是换一个人，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偷着乐吧，啊。” 黎阳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这还得多亏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一番吹捧下来，白衣人影心里的戒备顿时降到了最低点。 白衣人影衡量片刻，道：“小兄弟要是不着急，明天我先将此事告诉我那大姐夫，有他在，你们放心，准得谋一个上等差使，你们修为不错，先不收以后能赚多少钱，有吃有喝是少不了的。” 黎阳感激道：“那就辛苦兄弟了。” “客气话。” 白衣人影给黎阳挑了一处休息的地方，便打算返回城门继续值守，但黎阳并未离去，后者一阵疑惑，问道：“兄弟还有什么事儿吗？” 黎阳舒展了一下筋骨，尽量看起来人畜无害一些，他环顾四周，道：“来之前就听别人说这郡守大人神通广大，将一头大妖降服为自己的坐骑，不知道是真有此事还是别人的谣言。” 刘子川当即傲然道：“别人瞎说。” 话虽如此，但嘴角的翘起却瞒不住他内心的得意。 黎阳暗暗点了点头，虽然和猜测的有所区别，但八九不离十，这郡守果真和妖有勾结。 念头即此，便再次说道：“这长夜漫漫，兄弟镇守城门不显得枯燥？正好我和我大哥也没有睡觉的习惯，倒不如就在城门陪你喝酒得了。” 刘子川狐疑的看着黎阳。 后者取出酒葫芦，打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飘了出来。 刘子川震惊道：“你这是什么酒。” 说话之际，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黎阳神秘兮兮的道：“这是我行走天下，从一个凡人客栈里面儿买到的，具体是哪家忘了，也就这点存货，兄弟要是不嫌弃，今晚我们就在这里秉烛夜谈，你看如何？” 原本的擅离职守被黎阳说得高风亮节，让刘子川心花怒放，直接将刚才发生的不快全部抛之脑后，高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好我这里还有几只烤鸭，都是本地上等货色。” 黎阳嗯了一声。 还没明白烤鸭是什么意思。 三人上了城楼，其间将刚才的两个倒霉鬼弄了回来，那两士卒见到黎阳和程谨严便站得远远地，大气不敢出。 黎阳摆出好酒，刘子川也弄了些菜品过来，随后对旁边瑟瑟发抖的两士卒道：“怕啥呢，看不到是我兄弟来了吗？把那烤鸭弄出来，今儿个，我要和兄弟不醉不归，义结金兰。” 黎阳抿着嘴一语不发，嘴角带着莫名其妙的笑意。 程谨严虽然觉得这不像是黎阳的一贯作风，但既然黎阳这么做，就说明有这么做的道理，有吃有喝，无妨，就当出来赏花赏月了。 程谨严盘膝坐在另一端，没有上桌。 刘子川心里还是很惧怕程谨严的，不论是刚才对方雷霆一脚，将他踩在地上，还是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都让他心有余悸，对方要是挨着坐，反倒不自在，此刻见对方做得远远的，顿觉舒服不少。 黎阳喝了一杯酒，听到城楼下方传来哭闹声。 刘子川起身挡住黎阳的目光，邪笑道：“兄弟，大哥给你备一份厚礼，别人可是一辈子看都看不到，今儿个就当是送你的见面礼了。” 第253章 人脸监狱 黎阳装模作样的嗯了一声，探头看去。 城楼下，刚才下去的两士卒抬着一盘用红布盖着的大托盘往楼上走，尽管用布盖着的，但那股子奇怪的香味，却掩盖不住的四处乱飘。 黎阳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程谨严却忽然传来一声冷哼。 刘子川没在意，兴致勃勃的对黎阳说道：“兄弟，这份大礼，你可要看好了。” 士卒后面，还跟着个手持细条长刀的少女，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脸上还挂着泪痕，眼里满是无助和惊恐。 当托盘放在大桌上以后，刘子川一把将随同而来的少女摁在地上，让其跪在托盘旁边，笑道：“今儿个有贵客，你来操刀，切记要把最好吃的部分切下来，要是让我的兄弟不满意，下一个就是你了。” 少女哆哆嗦嗦的点头，拿刀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黎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眉毛一凝。 刘子川还在那故作神秘的道：“兄弟，看好了，哥哥给你看一样好菜，有你的酒来佐料，人间极品极乐莫过于此了。” 他站起身子，一把扯掉托盘上的红布。 一尊惟妙惟肖的少女雕塑正端正的坐在托盘中央，少女画着淡妆，一丝不挂，身上散发着奇怪的香气。 黎阳看后，差点就要原地暴走。 他哪里还看不出这是什么。 莫说是他，旁边的程谨严已经快要按捺不住心头上涌的杀意了。 刘子川还没意识到面前两人的脸色，还在那兴奋的介绍道：“双胞胎姐妹，极品中的极品，好不容易精挑细选出来的，要不是我有个大舅哥在郡守大人那里当管家，我也捞不到这种好东西，本来今儿个就打算偷偷吃掉的，正好碰到你了，我的大兄弟，咱们就一起吃吧。” 刘子川伸出手，搂住持刀少女的胳膊，一只手伸进去一阵乱摸，止不住的笑道：“放心放心，把我们陪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到时候我高兴了，给你一颗丹药，让你也做人人羡慕的山上神仙。” 少女面色惨白，看着托盘上和她极为相似的少女，浑身无力，已经哭不出声音来。 刘子川热情的道：“兄弟，看看，你要吃哪一块？哥哥跟你说，像这种人间极品，就要从中间下手，不仅是最嫩的，口感也是上佳，可比什么蛮兽肉妖兽肉好吃得多。” 说着，就要少女操刀去切。 此刻少女已经吓破胆了，哪里敢动手，刘子川轻轻一推她便瘫倒在地，浑身直哆嗦，瞳孔放大，分明处于崩溃的边缘。 刘子川见状，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破口大骂道：“你个小彪子，别给脸不要脸啊，今晚让你来操刀是给你面子，你要是做不好，下一盘就是你。” 少女凄惨一笑，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双手抱着长刀走到托盘旁边，就在黎阳以为她要切肉的时候，却见对方猛然一个转身，手中长刀直刺向刘子川胸膛。 当。 没有长刀入肉的声音，反倒是少女手中的长刀在这一刺之下断为两截，刀片段落在地，少女没有任何犹豫，用剩余的部分再次刺向刘子川。 刘子川不躲不闪，任凭对方刺过来，这时候才伸手抓住断刀，手中用力，将其捏成麻花状，他怒不可遏，在外人面前扫了面子，让他极其愤怒，伸手揪住少女的长发，像是死狗一样拖到自己面前。 “你有种，敢杀我，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将你也做成一桌韭菜了。” “来人啊。” “在。” 两士卒站了出来，同样的，脸色也非常难看，得罪了这位暴脾气，他们的下场也不好过，估计过几天就要吃苦头了。 刘子川狞笑道：“现在，立马，将她拖下去洗干净了。” “是。” 两士卒一左一右抓起少女的胳膊，就要往楼下走去。 “哎，等等。”黎阳赶忙制止了下来，他忍着心里的暴怒，走到两士卒面前，伸手打掉他们的手，对着刘子川说道：“兄弟今儿个的心意我领了，但来时刚吃了野味，腹中不饿，就感谢你的盛情款待了，桌上的酒，兄弟我送给你，这少女，留给我可好？这一路赶来，都快忘了女人长什么样了。” 黎阳提起地上的少女，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刘子川，这一刻，虽然在笑，但眼神却让刘子川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他忍着心里的不适，要是别人说这句话，他早就将对方大卸八块了，但现在面前的少年，是刚刚打算拜把子的兄弟。 重要的一点是，对方表现出来对女人的渴望，不像是假的，所以刘子川大概以为黎阳是看到女人便控制不住想要去发泄一番。 呵呵。 想明白这点，刘子川心头便一阵冷笑，原来你的弱点是女人，有弱点，也就好控制了。 他有些遗憾的道：“那多不好意思，兄弟想女人了，哥哥我可以给你多弄一些，何故看上这么个垃圾玩意儿。” 黎阳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脸，看似在轻薄，实际上在手掌接触对方脸颊的刹那，便输入了一丝灵气，借此机会保持对方的意识不散，随后笑眯眯的道：“饱汉不知饿汉饥，现在这么晚了也懒得大费周折，就她了。” 说着，黎阳顺势就要下楼。 刘子川站在那，冷不丁的道：“兄弟怕不是朝廷派来的人吧。” 黎阳脚步一顿，转身疑惑的看着他。 刘子川哈哈笑道：“开玩笑开玩笑的，上一个朝廷派来的人，现在脑袋还挂在城楼上呢，你瞧瞧。” 黎阳顺着他的方向点头，看到一颗人形头颅被镶嵌在城门的匾额之上，脸上布满了道道伤口，眼珠子已经不知所踪，凄惨无比。 黎阳倒吸口凉气。 这当真是人间炼狱，一座人族的繁华城池，若非亲眼所见，他绝对不敢相信在这浩然天下当中，还会有这种人吃人的恐怖事件发生。 黎阳笑道：“兄弟多虑了，我这人自由自在习惯了，怎么可能当朝廷的鹰犬。” “那就好。” 刘子川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黎阳。 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黎阳便用灵气护着少女的身体，然后一路拖着往下走去，很快便走出城门，钻入旁边的小树林。 “垃圾玩意儿。” 第254章 幕后 “老程，他们要是跟过来，废了他。” 程谨严默默点头。 两人在沉默中回到城隍庙，这一路，无言。 少女如同行尸走肉，下了城楼拐入密林后，黎阳便将她背在背上。 城隍庙外，胡桃提着噬魂枪，站在那翘首以盼，看到黎阳神色闪过欢喜的表情，却忽然发现黎阳背上还背着一个女孩，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哟，我的黎大公子，还以为你夜游郡守府呢，原来是出去玩了啊。”她不是没有脑子的女孩子，自然看得出被黎阳背在背上的少女到底怎么回事，尽管如此，心里仍然有些不知味，你都没背过我呢。 两人进入城隍庙，黎阳将少女放在地上，问道：“能帮她招魂吗？” 胡桃皱着眉头，上下一阵打量，道：“她不是魂魄离体，是被吓傻了，意识被束缚在脑海中央，没人能帮她，除非她自己走出来，对了，你最好盯着点，不然她可能随时就死了。” 黎阳叹了一口气，道：“还有其他办法吗？我需要从她身上了解一些事。” 说着，将今晚遇到的事儿说了出来。 胡桃这个暴脾气啊，不听还好，一听差点肺都气炸了，拦都拦不住，提着噬魂枪就要去拼命。 黎阳连拉带拽将她弄了回来。 胡桃奇迹而笑，道：“怎么，黎大公子害怕了？” 黎阳无奈的看着她，轻声道：“我不想你去冒险。” 听到这话，胡桃才安静了下来，即便如此，仍是难掩心头怒火，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脸色铁青，难怪此地阴气缭绕，外有这么多冤魂恶鬼徘徊不去，原来是郡城内有这么多大的冤屈在发生。 胡桃缓了好一阵子，情绪才缓和过来，她生气的拧着黎阳腰间软肉，骂道：“你怕我出事儿，就不怕自己出事儿吗？嗯？ 你让我在这里等你，我等了，本以为你就过去看看，打探情报，你倒好，还弄了个女人回来，那郡守什么人物，既然敢在郡城内做这么做，摆明了就是有恃无恐，你去逞英雄，英雄当成了还好，万一没当成，是不是等我去吃你的肉啊。” 黎阳知道胡桃是在关心她，所以也无法反驳这话，只得忍着剧痛道：“不是的，原计划就是打探情报，并不想节外生枝，没想到后来事情就发展成这样了，如果我不出手，这姑娘连今晚都活不过去。” “你把她救回来，她就能活得过去吗？” 似乎是意识到说漏嘴了，胡桃想要挑开话题。 黎阳神色一变，问道：“什么意思。” 而这时候，躺在城隍庙内的少女浑身阵阵抽搐，口吐白沫，像是中了邪，嘴里还不断传来让人头皮发麻的凄厉惨叫声。 黎阳对着她身体输入灵气，纯白色的浩然之光驱散了对方眼里的惧意，也终于从先前的涣散有了一丝亮光。 她看着黎阳，想要说话，可一张嘴，便是一口一口的黑血吐出。 黎阳急得不行，但修为境界比他高的胡桃和程谨严看到这一幕，却无动于衷，就在那静静的看着。 “没用的，少爷，她活不下去了，心脏内有诅咒，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其实今晚不论这少女做得怎么样，那刘子川都不会放过她的，这一对姐妹花，他眼馋了好久，原本是供奉给郡守的，最后被他托关系从郡守管家那偷摸弄了出来。 黎阳气得咬牙切齿，一拳头重重砸在地上。 未过多时，少女停止了抽动，死不瞑目的躺在黎阳怀中。 黎阳将她眼皮合上。 差点咬碎了自己的牙齿，实在是气不过，只恨不能现在就冲到郡守府，将里面那些妖邪之辈杀个精光。 这身忽然扩散出来的凶戾之气，令胡桃和程谨严都大惊失色。 每一次黎阳露出这种神态，都代表着他心境的剧烈变化，也彰显着又有一场血雨腥风即将发生。 城隍爷踉踉跄跄的从金身中走了出来，看着面前的少女尸体，忍不住一阵叹息，道：“这姑娘我以前还见过，没想到啊。” 黎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扑倒在城隍爷身上，凝声问道：“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们。” 城隍爷于心不忍，实际上他不想让黎阳来趟这浑水。 先前种种说辞都是缓兵之计，因为他的金身坚持不了多久了，仅需几日，就会彻底破碎，到时候他的神灵印记难辞其咎，肯定会被庙外的数千怨鬼给撕了吞噬。 本想着等自己金身破碎，黎阳就会走的，谁曾想他居然会瞒着众人，以雷霆之势夜探郡城，这便将城隍爷的原计划全盘打乱。 看着俨然快要失去理智的黎阳，城隍爷忽然一声爆喝。 黎阳耳边传来炸雷的响声，片刻后神情逐渐恢复正常，黎阳看着地上的少女尸体，紧紧握着拳头。 城隍爷于心不忍，终于第一次对着这几个外来人吐露心声，叹息道：“早前我写过折子，让人送到万里之外的州主那儿，其间也的确有人过来调查此事，但无一例外，全部有去无回，一旦走进军城，我就没见到活着过来的。 后来，州主震怒，说要派人过来彻查，我本以为这事情就要有一个结果的时候，州主却忽然中途改了命令，说此前过来调查的人，都和异族有关联，故而下令让郡守将他们处死。 你今晚不是去了郡城吗？是否看到城墙上镶嵌着一个脑袋？那个人，便是州主身边的红人。” 看来，这事儿远不止眼前所看到的这么简单。 诚如胡桃所言，黎阳这么做的确是在逞英雄，连前因后果以及幕后的势力都还没调查清楚，就擅自深入虎穴，今晚能平平安安的回来，是走了狗屎运，下次若是出现意外，就没这么好的结果了。 胡桃一阵后怕。 郡守敢这么肆无忌惮，原来背后有州主撑腰。 大夏九大州主，个个都是皇亲国戚，实力强大，号令一州内的山上仙家宗门，可谓铁板一块，普通人哪敢和他们叫板。 黎阳愣愣看着少女尸体出神：“既然是州主，就不该做这样的事，对吗？” 他惨笑着看着众人。 这双目光，饱含悲伤的神色，让几人都情不自禁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你们说，这样的州主，留在人间，还有什么意思，这样的州主，才是真正应该下地狱的人。” 第255章 彻查 胡桃知道，黎阳又要闯祸了。 可这样闯祸的黎阳，在她眼里，却显得意外的好看。 天下美男子不及此刻黎阳的眼神。 胡桃默默抓紧了噬魂枪，普天之下，黎阳想做的事，她可以义无反顾，长枪所在之处，便要为他扫清一切障碍，只让他求得一个问心无愧，让他良心可安。 黎阳在城隍庙门口坐了一夜，这一晚，漫天飞舞的亡灵不敢往前踏出一步，只得在庙外鬼哭狼嚎。 那个白衣少年，在黑暗中显得那么特别，那么耀眼。 身上流露出的浓郁哀伤之气，开了灵智的亡魂看到都格外动容。 可他们，也身不由己，每次冲撞城隍庙，都有数之不尽的亡魂被城隍的神灵之光震得飞灰湮灭，即便如此，他们仍旧如同飞蛾扑火那般扑向城隍庙，他们不想这么做，可套在魂魄上的枷锁，却让他们一次次的去毁灭着曾是他们来此许下美好愿望的地方。 天下不平之事多如牛毛，我黎阳只想在自己走的路上，能将它们一一踏平。 鸡鸣狗叫，天边起嘞鱼肚白。 黎阳站起身子，有些疲倦。 教书先生李若愚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手里端着碗清水面条，上面有稀稀疏疏的几颗青菜。 “想扳倒他们不能逞一时之快，我知道你想帮我们，但我们更不希望你会出事，如果可以的话，就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黎阳要是听得进这句话，就不会走到这里而止步不前了。 黎阳回头，从李若愚手里接过面完，风卷残云般将面食一扫而空，喝完最后一口汤后，笑眯眯的道：“老先生此前还说人不能仗势欺人呢，境界高低与做人的品性和良知，还真的是两码事儿，但我啊，想要去找一个答案，如果找不到，会很难受的，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也许是百年千年都会难受的。” 他拍着自己的胸口，道：“这儿，不应该是滚烫的，热烈的鲜血吗？为啥有些人流着同样的鲜血，却做一些禽兽不如之事呢？” 他想不明白。 既然如此，那便调查个清楚。 即便这位郡守背后的大人物，意思大夏的一州之主。 白天的城隍庙要安稳许多，大日在天，怨灵也不敢在这时候来找死。 黎阳擦了擦嘴。 程谨严走了过来。 黎阳看着担忧自己的胡桃，说道：“你不能跟我们，你要是去了，城隍庙就危险了，这里还有十几条人命呢。” 风满楼知道自己出不了什么力。 这个年幼的孩子，在这一段时间的行走人间后，心智在飞快的成长着，他为了不让黎阳担忧，还在城隍庙内安抚着众人，并带着同龄的孩子玩耍。 黎阳从他身上收回目光。 胡桃没说话。 黎阳转身就要走之时，胡桃却忽然跑了过来，随后一把将黎阳抱在怀里，明明很担忧，嘴里却说着极为霸道的话：“你要是死在里边了，我会让他们全部为你陪葬的，而且我会将他们的神魂炼化，让他们永远不能超生。” 黎阳拍了拍她脑袋。 胡桃不情不愿的松开手，忽然笑了，道：“晚上吃鱼，记得满血回来，不要缺胳膊少腿，第三条腿记得保护好了，我可不想以后成为活寡妇。” 原本严肃的一件事，在胡桃的打岔下，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黎阳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回答胡桃的话。 胡桃见他又开始害羞，不由双手掐腰，目光盯着他的下半身，问道：“你听到没，第三条小腿给我保护好咯。” 程谨严虽未说话，但嘴角却出现了一抹弧度，可见他的心情。 黎阳看了看四周，无数双眼睛正眼含笑意的看着他，不得已，只能用蚊子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个好字，随后飞也似的往前逃窜。 “这家伙，还是这么脸皮薄，吃不开啊，这。”胡桃嘀咕道。 李若愚望着黎阳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少年郎所走的道，和旁人追求的长生大道有些不同。 …… 有了昨晚的夜游，今儿个过来就没这么麻烦了，轻车熟路，再次到城门口时，黎阳抬起头，看了眼匾额上的人头，眼含怒意，之恨不能将立马将这群吃人的人就地正法。 程谨严在后边轻声说道：“少爷，不要操之过急。” 黎阳嗯了一声。 有了昨晚那一层面的关系在，故而城门的守卫没有刁难他们。 顺顺利利的进城后，黎阳发现，这里面的景象，居然和他所想的不一样，晚上安静到诡异，但白天却显得有些意外的繁华。 商贩走卒，歌舞楼台，两侧商铺的繁忙，都在彰显着这里的繁华和太平。 不对劲儿啊。 黎阳走了几步，浑身发毛，明明一派祥和，却给他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这大白天的，又有昊阳在上，不该有这种感觉才是。 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来往的人群，脸上都挂着和善的笑意，这让他觉得很怪异。 一路所过，就没看到任何一个哭丧着脸的。 程谨严低声道：“少爷，我们好像被发现了。” 黎阳不为所动，眼角余光瞥向两侧，买菜的独轮车后面，四五个带着斗笠的黑衣人，正鬼鬼祟祟的盯着他。 黎阳心思一转，道：“无妨，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程谨严点了点头。 两人在街上一阵绕来绕去，随后钻入一个小胡同。 互通幽暗潮湿，和主道上的热闹比起来，这昏暗的环境反倒充满了安全感。 这种矛盾上的刺激感，让黎阳心头更加疑惑。 两人一前一后，往小胡同深处走去。 不多时，五个黑衣人出现在胡同口，带头的一个，脸上有一道斜着的刀疤，斗笠之下是没有半根头发，是个大秃瓢，一脸横肉，显得很是凶悍。 刀疤脸舔了舔舌头，道：“估计就是他们两个了。” 他摆了摆手，下达命令道：“不要打草惊蛇，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如果是在找那个东西，就抓回来，如果不是，就先盯着，有风吹草动随时向我汇报。” “是。” 余下四个黑衣人闪身进入胡同，与黑暗完全融为一体，幽灵一般连气息都给遮掩了。 第256章 宣泄 刀疤脸没有跟随手下一同进入胡同，而是在对面的客栈内坐了下来。 老板见是刀疤，像条哈巴狗一样跑过来献媚道：“刀疤哥来了啊，今儿个刀疤哥想吃什么，随便说就是了。” 话毕，老板冲着楼下小二张口骂道：“你个杀千刀的小六子，眼睛长屁股上去了吗，没看到你刀疤爷来了吗？赶紧把好酒端上来。” 下方站在楼梯口的小六子，十七八岁的样子，听到刀疤两个字，眼神闪过一抹恐惧，本能的想要拒绝，但一想到若是惹怒了对方的后果，便叹了口气。 本以为是很轻微的呼吸了，谁曾想，一把乌黑小刀忽然从楼上激射而出，当场将小六子的脑袋贯穿，强大的惯性拖着他的尸体一路扎到墙根，狠狠的将其钉在墙上。 小六子张着大眼睛，眼神里的恐惧还没散去，混合着茫然，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死了。 刀疤冷哼道：“这种人留着干什么？剁了，送到北城门那喂弟兄，记得一半红烧，一半爆炒，我兄弟要是说你没做到，你也准备好细细切割干净吧。” 老板脸上仍然挂着笑，道：“哪能啊，我的刀疤爷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小六子的确该死，给你端酒的美差居然还叹气，死不足惜，是他不懂得珍惜，刀疤哥消消气，我这就去端酒。” 刀疤冷笑着摆了摆手。 老板转身走下楼梯，看着死不瞑目的小六子，胸口一阵剧痛，这店小二并不是外人，而是他的亲侄子，唯一的一个亲侄子。 老板心里痛得滴血，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点变化，依然挂着灿烂的笑容。 四周吃饭的客人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只是淡淡看了眼，便低着头该吃吃该喝喝，该聊天的聊天。 掌柜将小六子的尸体从墙上取了下来，缓缓拖到后院。 不一会儿，一阵阵剁肉的声音从后厨传来。 无法想象他是怎么挥动手里的砍刀对着自己的亲侄子下手的。 世人的痛，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得清楚的？ …… 小胡同一阵拐弯后，便是一个死角，角落有个只能容纳一条小土狗过身的狗洞。 四个黑衣人追到这里，见四下无人，不由面面相觑，他们脸上挂着狰狞的恶鬼面具，其中一个戴着青面狐狸面具的人摘下面具，俯下身子，在地上嗅了嗅，而后起身皱着眉头道：“没有生人路过的气息。” 他们亲眼看到黎阳和程谨严走进来，这条胡同又是一条死路，绝对不可能消失才对。 念头即此，心里猛然升起一股不好的念头，他颤颤巍巍的转身，迎面便看到了两个人站在身后不远处。 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郎，正斜着依靠在墙上，微微笑着看着他。 比少年郎要高出一个脑袋的中年男子，满脸的风霜，恰到好处的胡茬子反倒让他看起来更有味道，他双手抱着一把长剑，不苟言笑，眼神冰冷，如同在看死人。 男子心里一咯噔。 在黄大仙这座城里，就没有人敢用这种表情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少年郎还好，虽然笑容不是那么灿烂，至少是在笑着的。 其余几个戴面具的人察觉不妙，齐齐转身，看到追寻无果的那两人诡异的出现在身后，震惊之余，连忙拿出武器，做出战斗的姿势。 黎阳腰悬铁剑条，摘下朱红色的酒葫芦，轻轻晃了晃，清脆的酒水声回荡在葫芦内，他打开塞子，接连灌了几口。 众人就这么看着他喝酒，却不敢动一下，身体绷得紧紧的，如同惊弓之鸟。 黎阳收起葫芦，在缓缓的取出铁剑条，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面前这群黑衣人说：“我啊，从来就没有主动杀人的心思，可今天看到你们几个，心里不知为何，觉得若不把你们都杀了，我就是罪人。” 黎阳慢悠悠的往前走着，每一步，都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力，明明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散发出来的威慑力，却让人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你说，你们要多么的十恶不赦，才会让我这把剑，这么愤怒啊。” 黎阳抽出了铁剑条。 锈迹斑驳的剑条，随时都要绷断的样子，这诡异的一幕，让对面的几个黑衣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瞪大，他们想挣扎，想说话，想求饶，但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在他们上空，让他们动弹不得。 十来步的距离，并不远，黎阳走得很慢，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手起刀落，三个黑衣人的脑袋砰砰砰的落在地上，热血从颈部散出，射了青面狐狸面具男子满头满脸。 程谨严见状，摁在长刀上的大拇指落了下来。 下一刻，那个带着青面狐狸面具的男子身体像是一滩烂泥那般跌落在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面具之外的脸，惨白一片。 “我……我是……” 黎阳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感觉还不解气，左右开弓，卯足了力气又是一番耳光伺候。 好一阵子，黎阳才停了下来。 他摇晃着身体，解开长衫上的纽扣，甩了甩脖子，回头对着程谨严问道：“你要来吗？” 程谨严没说，摇头。 黎阳嗯了一声，拳脚犹如狂风暴雨，铺天盖地而下。 愣是将这个人打成了猪头脸，黎阳敢保证，这家伙回去就算是他亲娘都认不出来是谁。 打得狠狠，拳拳到肉，黎阳却运用巧劲儿避开了要害，这也就使得对方在挨打的时候能够保持清醒的意识，而身体的痛感又会无时无刻的在他身上传达。 足足又打了一刻钟，黎阳才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杰作，心里的积郁之气好似散了些出去。 黎阳这才蹲下身子，用铁剑条扒拉着男子的脑袋，说道：“我知道你没死，别装死，不然我让你真的死得渣滓都不剩。” 原本双眼紧闭，奄奄一息的男子听到这话，咻的一下睁开了眼睛，神色全是恐惧之色。 黎阳笑嘻嘻的看着他，道：“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你的回答若是让我满意，我给你留全尸，一刀毙命，要是不满意，我一刀一刀的割你的肉，然后喂给你自己吃。” 第257章 截杀 明明是个人畜无害的少年郎，却随口说出了这般阴狠毒辣的话，若常人不知其缘由，怕是要觉得黎阳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恶魔加大变态了。 万幸的是，这里没有常人。 青面狐狸面具的男子点了点头。 黎阳问道：“谁让你来跟踪我们的，你们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男子一听，刚要说话，随后身体一阵抽搐，口吐白沫，双眼泛白，一副就要归西的样子。 黎阳也不闲着，铁剑条差劲他的指尖，轻轻一削，一片带着血的肉掉了下来，刚才还在翻白眼就要一命呜呼的男子惨叫一声，黎阳见状，顺势将刚才割下来的碎肉扔进了他的嘴巴。 “你当我跟你闹着玩呢啊？” 黎阳这次，一口气切下来十块肉，用铁剑条穿成一串放在男子嘴唇上。 男子哪里受过这种非人的折磨，精神意志都要崩溃了，出道这么多年顺风顺水，在过一段时间就能升职加薪加官加爵，谁能想到仅仅一个不小心，就沦为了别人砧板上的肉，眼看到手的好日子就这么成了飞灰，哎。 男子闭着眼睛，放弃了抵抗，惨笑道：“即使我说出来，你以为就能斗得过吗？他们背后是有大人物的人，你们，还是算了吧，趁着还没引起郡守的注意，早点离开这座城，不要再进来便是。” 黎阳见他终于开口，便不再折磨他，仍旧问道：“刚才的话，你还没回答我。” 男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较真的少年郎，然而在触及对方那狠厉而又饱含悲伤的眼神后，早已麻木的心，似乎有些松动了，他张嘴吐出几颗碎牙，惨笑道：“公子既然能反杀我等，为何会查不出来？昨晚你们不是还把酒言欢了吗？” 果真是他。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黎阳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男子沉默半晌，抬起头默默的看着天空，空洞的眼神逐渐有了神光：“这天，不是你看到的真正的天。 这里的一草一木，地里的虫子蚯蚓，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呢，只有你以为不知道而已罢了。” 黎阳吃了一惊，心头全是震撼。 如果这个男子说的话是真的，那自己岂不是早就暴露了？ 程谨严在后方摇了摇头。 黎阳见状，稍显安心，问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男子自知死路一条，也活不下去了，便心里一横，道：“这座郡城，并非真实的郡城，真实的郡城早就没有了。” 黎阳听得一阵迷糊，还以为这男子在戏耍他，手中铁剑条作势就要落下。 男子虽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也不想这时候再多受一些折磨，解释道：“曾经的郡守大人，早就死了，现在的郡守有可能是一个大妖占据了他的身体在操控，而现在的郡城实际上是在此前的遗迹上以大阵重现的，叫做黑莲幻境小天地。” 这句话刚说完，男子瞳孔骤然放大，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开始膨胀。 站在后方的程谨严眉头一皱，看着双手死死掐着自己脖子的青面狐狸面具男子，连忙将黎阳拉到身后。 “杀……杀了……我。” 男子神色痛苦的挣扎着，身上还冒着一缕缕让人恶心反胃的黑气。 程谨严摇了摇头。 黎阳出剑。 收手之时，男子的脑袋掉在地上，切口处犹如镜面那么光滑，让人感到诡异的是，男子的脸上，竟然是带着笑容的，而眼神也有一种解脱的了感觉。 “他们身上应该有某种秘术在控制，一旦涉及到敏感的文字，就会触发秘术，然后不可逆转的身亡。” 程谨严看着男子的尸体还在膨胀，知道不能久留，正打算带着黎阳离开之时，回头看到了对方腰间的一块令牌。 青龙镶边的巴掌大木质令牌上，写着：“重云卫”三个字。 程谨严出刀将令牌撤了下来，带着黎阳消失在胡同当中。 前脚刚走，刚才还在客栈喝酒的光头刀疤男便骤然出现在黎阳刚才站立的地方，光头刀疤男看到自己的四个弟兄全部惨死，勃然大怒，一拳头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轰隆一声，墙体应声垮塌，连带着旁边的建筑一同在这一拳的震荡下塌陷，不知道又砸死了多少人。 可这街上人来人往，人们还是微笑面对，对身边发生的事如同没看见，甚至有些人从废墟当中爬出来，一条腿都给压断了，也还是要带着微笑，蹦蹦跳跳的往前走着，可惜每走两步，就一个栽歪倒在废墟当中毙了命。 到死，也要微笑面对。 躲在暗处的黎阳头皮发麻，难怪进入这座城，就感觉特别阴冷，此前一直找不到根源所在，此刻看到众人的表现，他好像知道了。 既然被发现了，又不能提前调查到敌人的情报，只能先行撤退。 程谨严带着黎阳越过城楼，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城隍庙。 此番过去也就半天时间，城隍庙上空的护庙神光就又黯淡了几分，黎阳一路走回院内，看到教书先生李若愚和城隍爷并肩站在城隍爷那座快要彻底破碎的泥塑金身面前。 听到动静，两人同时转身，看到平安无事回来的黎阳和程谨严后，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胡桃不在，风满楼在院子里玩耍。 大黄狗应该是陪着胡桃出门了。 黎阳巡视一圈后，将程谨严搜到的令牌递给城隍爷，问道：“你认识这个东西吗？” 城隍爷一看到这令牌，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脸色也变得格外不好看，黎阳还没问出口，对方便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在地上，痛哭流涕道：“我的兄弟啊，你怎么就这么死了。” 他哭得惊天动地，他哭得惨绝人寰。 随后又哭泣道：“你这么死了，欠我的钱怎么办哦。” 黎阳：“……” 话有点难听，但城隍爷的悲伤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好半天过后他才回过神来，而细心的黎阳也在这一刻发现，本就黯淡的泥塑金身，居然在这一番哭泣后，又黯淡了几分，全然的泥菩萨过河，即将融化了。 第258章 女鬼 “我给你的信物还在吗？”城隍爷起身，哀怨连连，真情流露的他不像是坐镇一方，庇佑百姓风调雨顺的城隍，反倒像个市井小贩。 终于，有了那么一丝亲切感了呢？ 黎阳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从怀里拿出来和程谨严拿回来的令牌一对应，巧了，两块令牌一模一样，连上面的重云二字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黎阳有些懵逼，心神一阵动荡，难道，自己杀错了人？ 城隍爷道：“你不用内疚，即便你不杀他，他也活不过几日了，看我这小庙金身，你就知道了。” 黎阳深以为然，城隍庙上空的神灵之气恐怕是今晚都难以支撑过去，而他的神灵印记也将消散在即。 城隍爷道：“重云卫，本是郡守身边的一支护卫队，并非单指某个人，既然你们取回了这块令牌，说明这个侍卫已经死了。” 黎阳更加疑惑了。 城隍爷察觉到自己没说清楚，这才解释道：“早年他们经常来城隍庙喝酒，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和他们称兄道弟，我最喜欢的光头刀疤哥，便是这支重云卫的大哥，后来郡城变了以后，他们便再也没来过。 但前段时间，我收到一条消息，说重云卫因背叛郡守，被全部株连，传达信息之人在消息送过来后，爆体而亡，我也无法查证，公子你来到这里，便给了你一块重云卫，是希望你若能在郡城内碰到他们，这令牌能让你化险为夷，每一个手握重云卫令牌的人，都是他们肝胆相照的兄弟，可以为其拼命的那种，现在看来，他们多半是真的都死了。” 刀疤脸，黎阳未曾看见，但他很肯定的是，今日击杀的死人中，其余三人是没有令牌的。 风忽起。 一身灵光的胡桃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城隍爷，还以为他要死了，虽然没什么感情，但对方大限将至，那还是挤两颗眼泪吧，她装模作样的哭泣道：“哎哟喂，城隍爷你要死了啊，我们怎么办哦。” 城隍爷：“……” 见过演戏的，没见过比自己更会演戏的，真是气死人。 他哼哼道：“我活蹦乱跳着呢。” 说着，还当真原地跳了跳，在周遭一群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拍着衣服，道：“你看，我像是要死了的人吗？切，真是的，往生堂的人还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胡桃在那提醒道：“说我可以，别说往生堂，不然我让你天魂无法超生信不信。” 城隍爷赶忙闭上了嘴巴。 大夏人间由皇族和书山掌控，大夏死鬼由往生堂超度，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胡桃从他身边掠过，走到黎阳跟前上下一阵拍打，边拍边问：“怎么样，没受伤吧，有没有少零部挂件？” 黎阳脸色一红，这厮，还真是……率真。 黎阳知道对方认准一件事便不死不休的性格，只得赶紧嗯了一声，然后赶忙转移话题道：“今天得到一个消息，他们说郡城其实早就是一座废墟了……” 此话一落，全场皆惊，即便是城隍爷，也大张着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继续。”胡桃捅了黎阳一把。 黎阳将胡同里那番话说了出来，众人听后，神色无光，李若愚脸上露出一抹释怀，原来，是这样子的吗？ 所以，并不是郡守抛弃了他的子民，而是因为他为了保护子民已经力战而亡了吗？ 一时间，浓浓的愧疚之意涌上心头，让这个知书达理大半辈子的教书先生，难掩悲伤。 杀了人，郡守那边必定会有所察觉，现在已经打草惊蛇，再贸然入城的话，只会中了对方的圈套，可若是不进城，不彻底查清楚真相，又如何挽救这郡城百姓于水火之中？ 昨晚的画面历历在目，那位惨死在自己面前的少女，无助的眼神，悲惨的一生，如何能让人释怀？ 然而对方的实力，现在才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自己等人的战力天花板，也就程谨严和胡桃，黎阳虽有四境武夫的体魄，但也只能勉强抵挡金丹地仙的攻击而已。 若是城隍爷金身不破，姑且还有一战之力，坐镇城隍庙调动此地山水气运，其修为也能短时间内跻身元婴地仙，最不济也是金丹地仙巅峰修为吧。 黎阳黯然伤神。 众人都看出了他的烦闷所在，想要安慰，却又无从开口。 正在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哭闹声，哭声凄厉，将众人从凝重的思索中拉回了现实。 黎阳回头看去，只见大黄狗前腿匍匐在地，浑身毛发炸开，一双黑眼珠子也在此刻变得通红，正以一种恐怖的低吼朝着城隍庙外呜呜叫着。 而在城隍庙外，有个白衣女子，缓缓的朝着城隍庙走来。 胡桃一眼就看出了她不是人。 竟是一个已经开了灵智的女鬼。 呵。 胡桃冷笑一阵，留下一阵香风，下一刻，出现在女鬼跟前，身上狩魂者的气息外放，当即压得对方身体不断扭曲变换。 “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城隍庙，真以为这里已经垮塌没人罩了吗，啊？”胡桃凝声呵斥，手上噬魂枪已经急不可耐，狗头更是张着大嘴巴，准备将这女鬼好生一番咀嚼。 女鬼很害怕，但往前走的步伐却没有丝毫停止。 李若愚走出来后，脸色大变，连忙喊道：“胡桃姑娘，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她不是坏人。”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坏人，她是鬼。”胡桃理所应当的回道。 黎阳和城隍爷跟着走了出来。 女鬼身下，全是恶臭的黑水，她的身后留下一串散发着臭味的长长脚印，像是一路拖着过来的，沿途本就快要枯死的草木在黑水的侵蚀下，瞬间凋零。 李若愚看清了她的模样，老泪纵横道：“我的秀儿哦，你死得好惨呐。” 城隍爷看出了不对劲，低声道：“她身上有水神的气息，很淡，但绝对不会错，我和水神喝过酒，虽然有个几年没来往了，但这味道，绝不会认错。” 属狗的啊。 这话，黎阳没有明着说。 第259章 不请自来 女鬼战战兢兢，一脸惶恐的看着众人。 李若愚已经哭得满脸鼻涕眼泪了，但女鬼眼里只有茫然，身上的着装仍旧是身前最后的一件衣裳。 黎阳看不下去了。 城隍庙的神灵之气还没消散，至少庙里又被这十几人点上了香，神道香火不仅对神灵的修行有裨益，对鬼魂以及亡灵等，还有着震慑的作用，烟火气越浓烈，越真诚，那神道香火的力量便愈发的强大。 女鬼勉强开了灵智，但眼神还是将她的智商出卖了。 估计她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有胆子从河里上岸，还踉踉跄跄的走到了城隍庙，作死也不带这么玩儿的。 李若愚还在那一口一个秀儿。 胡桃都想打他了，可惜对方是个老骨头，一巴掌下去估计就要散架，不得已，只能听着这凄惨无比的秀儿声，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哭了老半天，发现女鬼站在城隍庙门口不进来，城隍爷这才反应过来，开口道：“她进不来，我这破庙还没垮嘞。” 胡桃忍不住了，散发着狩魂气息，随后伸手将女鬼一把拉了进来。 短短的一刹那，女鬼身上释放出各种气息，犹如脱胎换骨，先是鬼哭狼嚎从她身上冒出无数黑水，而后金光大放，一颗微弱得只剩下米粒大小的神灵印记出现在她的眉心。 “水神的神灵印记。” 这下，众人终于确定了她的身份。 有这神灵印记的保护，她才不会被城隍庙的灵光震得魂飞魄散。 散落在地上的黑水，则一阵扭曲后，变成无数毒虫，不由分说往城隍庙里面冲，别看胡桃是个大大咧咧的少女，结果在看到这些毒虫后，吓得嗷的一嗓子，溜走了，回到城隍大殿后，啪的一声关上门，随后掀开一条缝探出脑袋，尴尬道：“快踩死那些虫子啊。” 程谨严嘴角一翘，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这是你的弱点。 程谨严屈指一弹，刀气一闪而过，眨眼之间，遍布的毒虫和黑水都被刀气一扫而空，同时徘徊在外的数万鬼魂，也在这刀气的震慑下，倒退出了不少。 城隍爷松了口气，好险。 本来以为水神已经挂了，现在看来，竟还有一丝尚存。 女鬼仍旧一副无辜模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随后在城隍庙内一阵游荡，还别说，看起来很瘆人。 到底是个鬼啊。 城隍爷跟在女鬼身后，一言不发，也许别人未曾注意，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温柔，到最后成了轻轻的啜泣。 这一次哭声，和此前哭诉拥有重云令的那个人不同，这次是发自肺腑，而先前无非是娇柔作态。 大概是这一份悲情，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故而无人出声。 该干嘛的继续干嘛。 李若愚招呼着一众村民打扫卫生，并按照胡桃的要求，在城隍庙的特定方位贴上灵符，风满楼则骑在大黄身上，带着两个小屁孩绕圈圈。 黎阳看着眼前这一幕，悲从心来，曾几何时，他也和婢儿像风满楼他们一样无忧无虑的跑来跑去而不用担心世事无常？就算天塌下来了，也还有个老板去挡着。 而现在，虽然婢儿的身体在镇魂棺内没有真正的死亡，但这种明明就在身边，却一句话也无法说的痛苦，实在是难以言喻。 天色渐晚， 这一下午没有意外发生。 可该来的，始终会来。 让人意外的是，来的人，却并非是黄大仙之城的爪牙，看模样，颇为有种大夏正规军的样子。 今晚，本该是这虚空数万鬼魂给城隍庙最后一击的决战时刻，但夜深人静后，盘旋在外被控制的鬼魂宁愿冒着魂飞魄散，也不愿意在靠近城隍庙一步。 程谨严抱着刀，站在城隍庙最外边的门口，看着下方缓慢集结的队伍，眼神褶褶，一眼便对上了其中穿黑色蟒袍的一个中年人。 三千铁甲卫，莫过如此了。 城隍爷跟着女鬼还在绕圈圈不问世事。 黎阳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也看到了下方的来人。 黑压压的制式部队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散发的浓郁血气，可完全冲散城隍庙上空的数万孤魂野鬼。 一名年轻人从山脚走了上来。 是的，他就一个人上来了。 “你是黎阳？” “我是，阁下……” “王家。” 黎阳懂了。 程谨严也懂了。 王腾那件事，后续的麻烦来了，尽管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就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让他来不及准备。 “我们王爷想请你下去谈谈。”站在面前的年轻人，读书人打扮，身上散发着浓郁的书香气，手持一把折扇，打开摇了摇，上写教书育人。 黎阳看不透他的修为，心里只想这应该是个修为不俗的儒家炼气士。 他当然不会去，除非傻了。 当即拒绝道：“我没请你们上来吃饭喝茶吧，这贸然上门是不是有点不讲礼了。” 似乎是知道黎阳的答案，这个读书人也就淡淡的笑了笑，道：“君子以理故而没有直接让部队冲杀，你还要多大的礼呢？何况，你又能撑到什么时候？这座小庙的神道香火马上就要熄灭了，即使我们不来，这数万鬼魂就足够让你九死一生了。” 而后他瞥了一眼旁边的程谨严，神态自若道：“黎朝的程王爷，失敬失敬，我曾听家里人提起过你的名讳。” 程谨严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他才懒得理会人情世故这些破事儿，大不了开打，打不过就多杀几个。 读书人正要下山复命，黎阳咳嗽了一下，问道：“如果我放出一头大妖，不知阁下该如何应对？” “这三千铁甲卫，不知能否斩掉一头大妖的头颅？” 黎阳摇头道：“此妖不弱，这三千人，怕是很悬。” 读书人脚步一僵，转身之时，神色已经变得冷峻：“我知道你是妖，你大可以显出原形试试，看我这口儒家浩然气，能不能让你灰飞烟灭。” 读书人对于妖的执念，深入骨髓。 黎阳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没有说假话。 听到这话以后，心里反而显得很高兴。 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坐镇郡守那头大妖的呢，现在倒好，瞌睡来了有枕头。 黎阳望着山下的军默默出神，心思直转而下，想要找出一个能够一箭双雕的办法来。 第260章 不可信 “他怎么说？” 读书人神色冷峻，道：“冥顽不宁。” 那就是一心求死了。 马背上的男人，静静的看着坡顶上的破败城隍庙，不用铁骑冲锋，一轮箭雨下去，便能将他们都射成刺猬。 此番大费周折的过来，若非是大夏正式对外宣战，他也不能一次性调动这么多的兵马来到这里，明面上是为了铲除黄大仙之城里面的妖物，实际上是为了截杀路途中的黎阳。 他王家耗费了极大的代价，才买通大夏的一位大人物，让他推算出了黎阳的方位，不杀他，王家的颜面何存？ 最有可能成就圣人的王腾，无论是否和妖或者魔有关系，那也不是外人能够有资格裁决的。 所以，黎阳必须死。 以此来挽回王家的颜面。 “梁岩，有把握吗？” 读书人吸了口气，道：“王爷，那位城隍的金身已经破碎，支撑不了多久了，有点棘手的是，往生堂的堂主和程谨严在里面，他两人都是金丹地仙的境界，若以铁骑冲锋，很悬，只会造成无用的伤亡。” 马背上的男人听后，脸色阴沉，这么说，这些兵马还不足以对付这几个人了？ 实际上，若非是在乱世，以金丹地仙修为的存在，是极少在凡人聚集地现身的，毕竟打起来的动荡太大，稍不注意就会波及到无辜的百姓，因此不论是法家还是儒家圣人，都严格配合大夏对这些炼气士下达了限制令。 如今大劫即将降临，一些条条框框明里暗里已然被人撕毁。 要不然这三千铁甲过来，试问凡间谁能抵挡？ 当然，这男人毕竟是王爷之身，能穿戴蟒袍，自身修为亦是不俗，随他出征的三千铁甲，也不是凡人，是由炼气士和武夫组成的军队，战斗力极强，主要目的是为了铲除黄大仙之城，如果在这里因为程谨严和胡桃而折损太多，他也不好交差。 毕竟军令状已经立下了，即便他的爱女是当今天子的宠妃，若是战败了造成重大的伤亡，他难辞其咎。 “往生堂是一直和他搅和在一起吗？这事儿回去好好调查一下，这些山上宗门，以为大劫下来，我大夏的威严就不存在了，是要好好敲打一下他们了。” 梁岩点头称是。 话毕，蟒袍男子又再次问道：“程谨严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这就不清楚了，但从穿回来的信息来看，那黎阳当初在天云山之时，就和程谨严是死对头，后者可没少至黎阳与死地，甚至有好几次将其重创差点直接杀死。” 蟒袍男子眉头一皱，问道：“那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梁岩苦笑道：“这就不知道了，黎阳背后有刘知夏撑腰，书院对他的跟脚隐藏的很深，我没有权限调查到他的真实底细。” 蟒袍男子发出一声冷哼。 这次过来的确有公报私仇的味道，所以必须得杀。 …… 山风吹拂，阴雨绵绵。 刚才还月明星稀，这会儿却乌云密布，丛林深处传来阵阵狼嚎，一些妖异的目光自四面八方看向这里。 细雨无声，淅淅沥沥的从天而降。 黎阳仍旧站在城隍庙门口，手持铁剑条，大马金刀的看着土坡下方。 “他们在这里扎营了。”胡桃说道。 黎阳嗯了一声。 程谨严双手抱胸，长刀佩在腰间，不怒自威，稍显凌乱的胡茬让他显得很有男人味。 “少爷，要不要我出手？” 黎阳赶紧摇头。 不是说打不过，而是他们不能。 程谨严那一手狂暴的霸刀出手，刀气纵横，一刀之下不晓得要死伤多少士卒，这简直是在和大夏开战，加上现在又是敏感时刻，谁敢无缘无故的去挑战大夏权威？如果是他们主动出手，自己防御还有理可说。 现在看来，他们是巴不得自己快些出手吧，好找到正式的理由来铲除自己。 这手算盘打得自己坐在城隍庙都听得清清楚楚的了。 黎阳很是感慨。 为什么明事理的人就这么少，不由得想起那位保护王腾的郭达，一个铁骨铮铮的好汉啊，看不出自己跟随的人是什么品性吗？ 黎阳摇了摇头，压下心头的杂念。 王腾并没有彻底死绝，魔化的他，魂魄被济源高僧的舍利子压在大阵当中，想到这，黎阳嗅到了一丝不正常的味道。 他紧紧的盯着下方，想要找到心里的忌惮之物。 程谨严见状，问道：“少爷可是在想王腾的魂魄?” 黎阳冲他竖起大拇指，道：“就你知道我的想法。” 程谨严道：“也许已经不在阵法中了。” 黎阳大惊道：“他们怎么真的敢这么做。” 程谨严笑道：“少爷对天下之事了解的还是太少了，现在的大夏不是曾经的大夏了，这么多年了，大夏的威严深入人心，不论是炼气士还是武夫，对大夏无不服从，山上的仙家宗门更是被儒家牢牢的压制着。 可是啊，这大夏的皇亲国戚，又有哪一个的背后没一点仙家宗门的背景势力呢？权力的争夺，气运的吞并，都有山上宗门的黑手在幕后推动。 就说这位王家的王爷，他爱女是天子的宠妃，可少爷你又知不知道，他的爱女是天琴宗的一位上古仙人转世呢？” 黎阳满脸的不可思议，这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由得半天没反应过来。 照这么说，这天下跟他看待的根本不一样啊。 程谨严耐心解释道：“就是这个道理，正是因为有着天琴宗上古仙人转世的身份，故而才会得宠，天琴宗现在虽然没落了，但在古天庭时代，那位大仙可是赫赫有名的仙君，不论是地位还是战斗力，都名震一方的存在，哪怕是天庭上的神灵见到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天琴仙君的存在。” 黎阳豁然开朗。 难怪这位王爷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公报私仇，这么大的动静，天上巡视的圣人不可能看不见，但看见了也没有出来制止，只怕也是碍于他背后的势力。 黎阳有些失望的道：“当初老板还让我相信这个天下呢。” 第261章 破解之法 “黎天真，你醒醒吧，外面全是老狐狸。” 胡桃拍了拍黎阳的肩膀，给了一个安慰的眼神，脸色平静的她，分明对这些事见怪不怪了。 见他还在失落，胡桃有些于心不忍。 天下本就这么残忍，若事事都如意，事事都如心意，又怎么还会有这么多尔虞我诈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人心。 想得到，怕失去，想功成名就，怕默默无名。 老百姓一辈子根底种田，男耕女织的生活，是他们没有出头之日了，只能以此安稳的度过一生，然后将希望放在孩子或是下辈子上。 炼气士不一样，漫漫长生路，有无尽的岁月和风景，谁不想活得久一点？ 功成名就者，谁又不想永远的辉煌下去呢？ 这也是为何古天庭明明已经塌陷了，却还有无数大能不甘心的想要转世重生，用逆天的手段保护自己的神魂再新天地重生。 胡桃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是？只有极少数是天生的天才，大部分天才都是因为机遇才造就了他们天才的身份，比如胡桃自己，身上有某位大能的神魂她并非不知晓，却从未问过，哪怕有一天那位大能重新活过来了，她也不想在自己还能看到风景的时候郁郁寡欢。 胡桃靠在黎阳肩上，眉眼里都是他。 她多希望能够永远的这么陪着他啊。 但实际上允许吗？ 胡桃不敢保证。 往生堂的因果极大，而往生堂牵扯的大秘密又和轮回有关，正如人间的传言，往生堂想接替地府，成为掌控大阴间的真正主人，若真到了那一天，胡桃还是胡桃自己吗？ 胡桃感慨道：“黎阳，不要想得这么复杂，一世为人，不论前世和未来，他们是大人物转世又怎么了？现在也没见到能出来蹦跶，也没见到他们能掀翻现在的大夏天下啊，儒家那帮圣人盯得紧着呢。” 说到这，她自己都笑了，又道：“听说大夏天子也是某位……” 说到这声音戛然而止，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天地意志限制了那几个字的存在，胡桃张了张嘴，无声，一股无形的力量降临在她身上，似乎只要她真的说出口了，就会在瞬间被这股力量给撕得粉碎似的。 黎阳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实际上他是在思考自己之所以会遇到这么多麻烦，会不会也和这些有关系。 妖魔道下，答应九姐和牛哥去九天之上把那猴子放出来。 这也是古天庭之前的事。 而自己和妖族的关系牵扯到这么深，难道自己身上也有某个大妖神魂存在？想到这，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除非，这个馅饼是别人前世的福源，为了保护这一世的转生而出现的。 黎阳哎了一声，心头叹息。 好在，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地步，自己还能做好自己。 雨似乎下大了一些。 山坡下的营地已经有了规模，数千精锐驻扎在那，要说不担心是假的。 寻思片刻，黎阳觉得应该下去谈谈，因为到现在，他还没有想出一个一箭双雕的办法，只能和对方先沟通一下找到破绽，这样才能运筹帷幄，其次，他是想去试探对方，是否真的将王腾的神魂弄出来了。 如果是，济源的死，就白白牺牲了。 这是他不容允许的。 黎阳吸了口气，握着拳头。 胡桃伸手捏着他的脸，一顿揉搓，温柔的道：“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不是一个人，你背后还有我，还有往生堂。” 程谨严露出一抹笑意，道：“少爷，不是还有我么，怕什么呢？那三千精锐虽不同凡响，但真拼个你死我活，鹿死谁手难说。” 他两人的话，无疑给黎阳吃了一剂定心丸。 偷摸溜达到三人后边的城隍爷，听到这话后，鼓起勇气道：“我有办法，将他们弄走。” “你怎么不早说?” 胡桃一生气，就想给他来一巴掌，想着对方的神灵印记都快没了，这一巴掌下去，怕是片刻就要灰飞烟灭，于是又收了回来，愤愤不平的看着他，这厮，看了半天的戏。 城隍爷犹豫片刻，蹦了一句：“用山神和水神的力量，将他们原地传送到那座郡城，这样一来就能先避免和我们的正面交锋。” 黎阳不解，程谨严却露出深思之色，问道：“如今此地只有你一尊快要死掉的城隍，山神水神怕是都挂了吧，这方法该是行不通了。” 城隍爷难为情的道：“水神还有一丝神灵印记依附在刚才的女鬼身上，山神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当时出事儿的时候我被人困在这里无法出去，在之后金身破裂，更不能随意走动，如果，你们能帮我找到山神，我就有办法以山水之术将他们移走。” 山神水神，或是地方上的神灵，有着炼气士无法比拟的得天独厚的优势。 特别是坐镇一地的神灵，能够运用神道才能使用的秘术，斗转星移，改天换地不在话下，当然，这里边儿也有着诸多限制，秘术的范围取决于神灵的神格，而神灵的神格也有品质之分。 比如大夏都的城隍，掌控方圆数郡，一步之下，便能游历各地的城隍庙。 山神亦是如此，在自身的蜀地内可以任意出现在各个角落，若从山神存在的山，被朝廷提高了品质，那么他的上限便会更加恐怖。 如今的大夏，有五大山神正神，每一个正神坐下大山都是大夏的擎天之柱，山水气运绵长，强大非凡，修为皆是大仙人之上，坐镇正山之内，凭借山水气运其自身境界更能往上凭空高出一个境界。 黎阳问道：“山神现在在什么地方？” 说着，就要取出堪舆图。 程谨严制止了黎阳的举动，道：“他们盯着我们的。” 城隍爷抬手一挥，神道之光弥漫，众人隐没在朦朦胧胧的金色雾气中，这时候的城隍一改先前不靠谱的神色，严肃的说道：“那位山神，就在大河的尽头，尽头往深山走出两百里，会有一座山神殿，此番我可以强行唤醒水神的神灵，让她用神道秘术将你们传过去，但后面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走了。” 黎阳思索片刻，当下也的确只有这个办法，便点头道：“就这么着吧。” 第262章 好与坏 城隍爷瞄了一眼角落里楚楚可怜的女鬼，本不愿让她参与这个冒险的任务，他爱怜的捋起对方凌乱的头发。 湿漉漉的发丝垂落在腰间，头发捋起来之时，苍白的脸上，有那么短暂的风华闪过，也许活着的时候，她也是被人喜欢的姑娘。 城隍爷看了眼众人，双手掐诀，一抹神道灵光打在女鬼头顶上。 片刻之间，霞光顿起。 女鬼身后，浮现一位穿着深蓝色宫装长裙的矮小少女。 少女手持长枪，背负长剑，长得不算好看，但绝对的英气，一张小巧的鹅蛋脸上，写满了愤怒之意。 这是黎阳第一次见到此地的水神娘娘，不由得想起了天云山那位，不晓得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水神显灵，四周那十几个百姓全部俯身鞠躬作揖道：“我等拜见水神娘娘。” 天下太平时，百姓最为仰仗的并不是朝廷官吏，而是镇守一方山水气运的山神和水神，特别是靠着大河周边的城池，对水神的尊崇要盖过一地的城隍，水神能保佑一方风调雨顺，百姓能大丰收，和水神的作为有着很大的关系。 而现在，郡守府沦为妖邪之地，水神为保护两岸百姓力战而亡，只剩下一缕神灵印记依附在水鬼身上。 城隍爷看到她，露出苦笑，道：“本不想将你唤醒，可现在却不得不这么做。” 神灵印记的沉睡需要很长的时间来修复，此次这女鬼贸然上岸，并走向城隍庙，实际上是被水神操控之故。 水神娘娘看了眼四周的人，丝毫不在意的道：“你以为我是小气鬼啊，这次过来不就是为了解决麻烦的吗，说吧，要我怎么做。” 黎阳对这水神行了一礼，道：“想麻烦你施展神道秘术，将我们送到山神所在的地方。” 水神娘娘打量了一番黎阳，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她神采虽然矮小，但大的地方好不寒碜，一顿花枝乱颤：“你去找那老泼皮做什么，不怕他吃了你啊。” 黎阳有些尴尬，脸色却显得很坚毅，道：“为了这里的百姓。” 就这么简短的几个字，却让水神娘娘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当中，她轻声呢喃道：“你可知道他们都是谁吗？” 黎阳摇头，表示不解。 水神娘娘埋怨的看了一眼城隍爷，问道：“是不是还瞒着他们呢？” 此话一落，胡桃脸色瞬间一变。 程谨严不客气的将手摁在长刀柄上。 城隍爷见状，苦笑道：“已经都说了。” 水神娘娘刚刚苏醒，有很多事情不知道，城隍便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后者听完，先是一阵唏嘘，后又感慨道：“那你也不容易，错怪你了。” 说着，还跳起来拍了拍城隍的脑袋。 水神娘娘道：“那头大妖貌似在修炼什么功法，强行吸取了本地的山水气运，如果我还在全盛状态，送你们过去都不在话下，但现在，只怕有些难，而且若是被郡城发现的话，恐怕会对你们很不利。” 她遭遇不测后，就一直沉睡在女鬼身上，虽然她没明说，但坐镇一条大河的水神，修为境界只高不低，仍然被打碎了金身，可见郡城那头黄大仙有多恐怖。 黎阳诚恳道：“不论怎么样，都希望水神娘娘能够帮这个忙，哪怕失败死了，也对得起这一份良心，对得起这片天地，可以给世人交代，我黎阳走到这里，没有视而不见。” 水神娘娘歪着脑袋，眼里全是意外之色。 平日里听到这种话，她估计会笑对方是个傻瓜，但这时候听到后，心里却出现了别样的情绪。 是呢。 这片天地，总有多管闲事的人。 他们才是真正的脊梁骨，大夏真正的顶梁柱。 水神娘娘当即道：“好，那便帮你们一把，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水神娘娘轻说。” 水神娘娘想了想，道：“山神殿连接大河的边缘，有一座小庙，你去看看里边儿的一截莲藕是否还在，如果在，就帮我拿过来，若是不在，就算了。” 黎阳还以为是什么特殊条件呢，听到这句话，当即就答应下来，无非举手之劳而已。 水神娘娘意味深长的道：“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提心你。” 黎阳嗯了一声，见水神娘娘的身形涣散缥缈不定，怕是施展一次神道秘术后就要彻底消散。 一想到这，心里便觉得很悲伤。 水神娘娘拍着他的脑袋，笑道：“哭啥，不就是死么，下辈子又是条好汉。” 难以看出，这么个娇小的模样，心里却犹如硬汉那般爽朗看得开。 不畏生死，当得起这水神二字。 黎阳深深一拜。 水神娘娘抬手挥了挥，道：“准备好啊。” 她双手叠印，身上神光闪现，一方淡蓝色的大印出现在手中，同时，浓郁的雾气在城隍庙上空不断涌现，最后形成一个深蓝色的漩涡。 水神娘娘将大印祭出，罩在深蓝色漩涡上，道：“还不快进去。” 黎阳看了眼胡桃，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程谨严紧随其后。 片刻后，漩涡消散，水神娘娘的身体也接近消散的边缘，已经完全透明化，女鬼眉心的神灵印记也瞬间变得黯淡无光，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 胡桃蹲在城隍庙门口，不想去看，她怕自己看了过后心里难受。 干脆便将这空间留给了城隍爷和水神，他两个的关系不一般，没准还是神道道侣。 李若愚带着其余的人也退了下去，将这难得的安宁让了出来。 水神娘娘叹息道：“不用这样的，无非是一次转世重修。” 城隍爷掌管一方山水神灵和精怪，更能震慑一地的鬼魂，深知转世的难度有多大，何况这里就有一个现成的往生堂堂主什么话都没说，可见其中的凶险。 神灵毕竟是敕封的，金身破碎，神灵印记消散，哪有转世的可能性？ 城隍爷双眼含泪，目光通红，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水神娘娘一惊，呵斥道：“你可不要乱做什么傻事，他们是好人，不要害了他们。” “难道，我们又是坏人吗？” 第263章 枯木逢春 城隍爷笑得很灿烂，但脸上却挂满了泪痕，走到即将消散的水神娘娘面前，想给她一个拥抱，手到半空时，又改换成了搂肩，水神娘娘下意识的就要闪开，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幽怨的看着城隍爷。 黑色官服下，手从她身上穿过，像是镜中花，更像是水中月，两人相顾无言。 过了一会儿，水神娘娘率先笑了起来，娇滴滴的模样，罕见的出现了害羞之色：“此前也不见得你有这份贼胆。” 城隍爷悻然收回手，道：“我胆儿小，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对于你，山神可没少说你的坏话，说我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看上了你，哎，真是的，要不是，我也不至于被别人一拳头打碎了金身，你说是吧。” 听起来像是责怪，但语气平淡得犹如喝白开水一样，似乎被打烂的金身是别人的，不是她的一样。 城隍爷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水神娘娘忽然凑近了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凝聚出自己的实质性身体，猛地在他嘴唇来了个蜻蜓点水。 城隍爷呆立当场，瞳孔放大。 再看水神，依然化作纯粹的透明：“如果他们能拿回莲藕，我就还有救，那段莲藕是当初大夏的一位儒家圣人赐我的保命物，可用来重塑金身，当初种下之时只是一颗种子，这么多年来我用神道香火去浇灌它，它已经长大了，原本想用来当成我来娶你的聘礼，现在聘礼没了，我也快死掉了，如果你不想我死掉的话，就加油哦。” 俏皮的两个字，却勾勒出了水神娘娘深深的不舍。 城隍爷张了张嘴，泪两行，颗颗往地上坠落。 …… 大河尽头，漩涡在天穹浮现，黎阳和程谨严一步从中跨出。 看了眼四周，黎阳很快便锁定了杂草当中一座废弃小庙。 还真是一座小庙，小到只能一条狗蜷缩在里面。 黎阳凑近身体，这才发现，小庙里面还别有洞天，一截沾满了泥土的莲藕正冒出小一部分躺在淤泥之上。 淤泥四周，有四炷香。 香气弥漫出来后很快便被莲藕吸收，黎阳看得稀奇不已。 程谨严摸着下巴，略微思索后，便想明白了因果关系，不由笑道：“少爷，那水神娘娘还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啊。” 老狐狸。 这话，程谨严没说。 黎阳小心翼翼的将莲藕连带着下方的淤泥和四炷香一同收进了手环，这才问道：“什么意思？” 程谨严解释道：“莲藕四周的香，是神道香火，一直没有灭掉，是因为这两岸百姓还有真诚供奉水神娘娘的人存在，纯粹的愿力点燃了香火，香火滋养莲藕，这莲藕上依附着水神娘娘的一缕残魂，拿回去后，只要神灵印记重新回到莲藕上，那么她便可以用这莲藕重塑金身，再现人间。” 黎阳惊讶道：“还能这样啊。” 程谨严点头道：“这可不，她将莲藕藏在这里，的确没人会注意到，而她一直依附在女鬼身上坐在这莲藕旁边看着，等着有真正的老好人来帮她摘取莲藕，现在想想，该是当初少爷带那群百姓过河之时，她就盯上你了。” 虽说算计得不算光明，可这结果终究是一件好事。 黎阳笑道：“挺好。” 程谨严心里微微一叹，不知该如何说。 两人趁着夜色，在山里急速飞驰，一刻钟后，总算到了山神所在的位置。 引入眼前的并不是一座雄伟的山神殿，而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战斗过后的痕迹，灵气暴乱，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了，这里却仍旧一片混乱，没有安静下来。 黎阳暗道不好，道：“恐怕我们来晚了。” 程谨严嗯了一声，神识扩散，仔细搜索着每一寸土地。 水神娘娘都能活下来，还留有后手，他不信和水神混迹一起的山神会轻易死掉。 黎阳也不相信。 两人在废墟中一顿搜寻，最终无果。 黎阳坐在一块破碎的门槛石上，双手托晒，此刻明月高悬，白光如瀑，黎阳问道：“老程，这山神是不是个胆小鬼啊，藏起来了？” 程谨严一本正经道：“我看有可能。” 哗啦。 后边的废墟中，传来震动的声音。 两人充耳不闻，像是没听见，但彼此嘴角都露出一抹笑意。 黎阳继续道：“肯定是个胆小鬼，要不然怎么还藏起来了呢，本以为山神和水神娘娘一样，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呢，哎，亏我还那么崇拜他。” 程谨严道：“少爷，巾帼不让须眉，好汉也有娘娘腔，算了，回去吧，告诉城隍爷我们没找到，估计这山神被打成渣了。” 后面的响动更大了。 一截烧得漆黑的木头从废墟中直立了起来。 黎阳听到动静，回头看去，一脸惊愕道：“老程，你看那根木头，怕是还能这点钱吧，咱们赶路需要柴火……” “少爷，那我劈了他？” “劈！” “好哒。” 程谨严拔刀，蓝色刀气蔓延出四十米，直接将周围的废墟扫为平地，天地之间，唯有刀气纵横。 哦？还有一根烂木头。 程谨严奇怪道：“少爷，这木头估计是个好东西，能卖点好价钱，能抗住我这四十米大刀的木头除却先天灵根那些得道的神木，普通木头可扛不住我这几十年修行的一下子。” 黎阳道：“再砍几刀，砍不断就算了，拖回去卖掉，城隍庙不是要塌了吗？把这木头修修，还能用来当房梁。” 程谨严打了个响指，刀气刹那变成火红色，灼热的气浪肆无忌惮的焚烧着空气，恐怖的高温连地上的石头都忍不住开始融化。 “你才是烂木头，你全家都是烂木头，我堂堂的山神大人。” “谁再说话？”黎阳吃了一惊，赶忙问道。 程谨严也是一阵疑惑，道：“少爷，那木头不会成妖怪了吧。” “哎呀，气死我了，你才是妖怪。” 黑漆漆的烂木头，表面黑色被烧焦了的树皮开始脱落，无数嫩枝绿芽从木头上的四周伸张而出。 枯木——逢春！ 第264章 山神出山 原本死气沉沉的大地霎时间春意盎然，废墟之内，无数草木从狼藉的土地中冒出新芽。 所以，此地山神并未死透。 黎阳和程谨严的一唱一和，成功将躲藏在暗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山神引诱了出来。 枯木之上，人脸幻化而出，那张满脸胡茬却显得落魄潇洒的中年汉子，饱含怒气从大树中走出。 一杆三叉戟背在身后，裸露在外的古铜色肌肤上，大筋如龙，脖子上挂着一条山精配饰，形如兽骨，搞笑的是，这兽骨有灵性，看到刚才释放刀气的程谨严后，脸色大变道：“山神大人，他是金丹地仙，我们打不过，赶紧跑吧。” 山神冷哼道：“跑？你在想屁吃，人家费尽心思将我引诱而出，岂能轻易让我在逃掉？” 山神赤脚踩在碎石上，高大挺拔的身躯居高临下的望着黎阳，问道：“阁下什么意思，就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好一条汉子，黎阳沉思片刻，道：“我受水神娘娘委托，前来请你帮个忙。” 山神扣了扣耳朵，漫不经心的道：“她还没死么，说吧，什么事，只要不是让我去和那大妖斗，一切可谈。” “那就不好意思了，这事儿，还真和那黄大仙有关系。” 山神一听，还没做出反应，脖子上挂着的山精配件，亮眼睛几乎要瞪出来，舌头伸得老长，让黎阳有种将它扯断看看有多长的冲动，絮絮叨叨的道：“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们不是好人，就想着坑害我山神大人。” “别说话。”山神拍了一下它，叹息道：“不是我不帮你们，是没辙，你瞅瞅，我这老巢都给人家拆了，我要是有那个实力，会藏起来当一根烂木头吗？早就上去拼命了。” 优雅，还真是不过时。 就冲山神这番话，就知道他没有说假话。 黎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道：“很有道理。” 山神嗯嗯了两声，总觉得这句话是在怼他，一时间又找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刚要转身，黎阳便如鬼魅般出现在他眼前。 山神吓了一跳，问道：“你小子，想干嘛，绑架啊？” 黎阳白了他一眼，这山神和水神比起来，真是差了不止一分半点，都是神灵，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黎阳道：“山神大人就不想让水神娘娘活过来吗？就不想这里恢复往日的太平？” 山神切了一声，冷哼道：“洗洗睡吧，别做梦了，大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这一年对那两座天下开战，哪里还有精力管这些地方鸡毛蒜皮事，当初这里出现问题，我们又不是没写过折子，递折子的坟头草现在都快五米高了。” “我还是苟着吧，小老弟，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水深得很，小心把自己陷进去万劫不复啊。” 黎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山神打了退堂鼓，劝说无意，只是心有不甘，这次过来差点耗尽水神最后的神灵印记，总不能空手而归，而要让王家的三千铁甲和黄大仙之城那边正面打起来，就必须要让山神和水神同时施展神道秘术。 黎阳感觉头有点大。 他不甘心的道：“水神娘娘说，若是你过去了，就嫁给你。” 山神嗯了一声，随后惊呼道：“你没骗我？” 看他着急的神色，黎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道：“骗你做什么，水神娘娘的神灵印记只剩下一点点了，眼看就要烟消云散了，弥留之际对我说的话，当然是肺腑之言啦。” 山神抓着黎阳的双肩，低着头看着他，狐疑道：“你小子真没有骗我吧？” 黎阳抖了抖肩膀，对方的双手像是虎钳一样死死拿捏着，黎阳心下一沉，四境武夫之力赫然爆发，一股强大的血气将山神震了一趔趄，这才道：“不骗你，骗你我又没搞头，既然你不去，就算了吧，我回去跟水神说一下，就说山神已经死了，这样，水神娘娘应该能放心归去了。” 黎阳刚才的举动，让山神心头震惊，这个看起来那么年轻的少年郎，武夫的境界居然如此之高，四境，可比炼气士的筑基期大修士了。 他上下仔细打量着黎阳，心头在想，难道这家伙是某位大世家的贵公子，途经此地，路见不平想要拔刀相助？ 这么一想，越看越有可能。 黎阳失望的看了他一眼，作势要走。 刚走到程谨严的位置，山神便在后方喊道：“你这小家伙，怎么那么急躁，不让人考虑考虑的吗？我答应你了，我去。” 黎阳回头，问道：“不怕死了？” “嘿，这有啥。”山神摸了摸脑袋，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什么来着。” “或轻于鸿毛。” “对对对。”山神露出明悟的神色，道：“史家圣人的话，我这小小山神是一刻都不敢忘记的，仍记得当年朝廷召开的神灵大会上，五岳泰山的大山神就对我说过，说我身上会有大因果降临，现在看来，应该是就是现在了。” 黎阳懒得听他胡扯。 山神见状，怪不好意思的，道：“其实我知道你是用的激将法，事实上也并非我不愿。” 黎阳吃了一惊。 山神猛的一跺脚。 大地裂开，土地不断蠕动，尘烟四起，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土里钻出来那般。 而后，一条大腿粗的恶龙从土里钻了出来，将山神环绕在中央，山神豪情万丈道：“大丈夫就算是死，也要站着死，总不能让水神娘娘和和城隍爷那狗东西小瞧了我。” 黎阳无视了这句话，实现却被环绕在他身上的恶龙吸引。 说是龙吧，但又没有足，而且长相狰狞，身上看起来滑腻腻的，怎么有点恶心。 程谨严小声道：“少爷，那是条大蚯蚓。” 黎阳啊了一身，原来如此。 山神可不管黎阳在想什么，抓着他的手就要走，走出两步，问道：“我们是去哪来着？” 黎阳：“……” “城隍庙。” 山神揉了揉眼睛，带着两人一个纵身，来到大河岸边，而这时候，岸边正有一座水汽弥漫的漩涡静静的伫立在那。 黎阳心头升起一丝感动。 山神百感交集，道：“水神还真是……” “奇女子也。” 第265章 重塑金身 黎阳听后，灿烂笑道：“不太合适。” 她是英雄。 这句话，黎阳没有说出口。 漩涡散去，灵气四溢，不多时，又有人踏足此地，但来人只是看向山神殿所在的废墟，露出了一抹笑意，赞道：“那就不用我们等多此一举了。” 他想了想，抬手一挥，一股浩然之气从天而降，覆盖在山神殿所在之地，原本凌乱到无法直视的破地方，竟然隆起一座座巍峨的宫殿，只是短短的刹那，这里便恢复到了曾经的辉煌之景。 “泰山大神说你有这个气运更进一步，我大夏虽风雨飘渺，但对于人间正神，可从不会坐视不管。” 说着，手腕翻转，亲自在空中写下“敕封”二字。 一股股浩渺的气息飞向山神大殿，也让挂在门口的匾额多了一丝神圣的气息。 这代表着此地受到了天地认可，将汇聚更多的山水气运加持，这不仅能让山神在往后的修行中顺风顺水，更能让他突破自身的桎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获得大道。 做完这一切，他又转身遥望着黄大仙之城所在的方位，神色冷漠，呢喃道：“红尘事红尘了，天下事天下人来了，大夏之国基，可真的是承担不了太多了。” 说罢，缓缓消失在天地之间。 云海之上。 一尊身穿黑甲色的魁梧男子，如同雕塑那般坐在那，云海的案桌上，放着几碟小菜和一壶老酒，刚才出现在山神殿的人回到云海上，看到正为他倒酒的魁梧大汉，客气道：“泰山大神客气了。” “这事儿劳烦先生你了，这杯酒，该我敬你。” 魁梧汉子端起酒杯，闻了闻，食指大动，再道：“我先吹了……”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除却五岳之外，还有三山，这里便是其中一山之一，天道意志钦定的三山之首，他若是能承担起这份因果，还好说，若承担不起，就完蛋草。” 被唤作先生的那个人，思量片刻，道：“三山位置还不确定，大战之下，任何变化都有可能，但此地作为妖族的一个跳板，倘若没有合适人选坐镇的话，的确容易出乱子。” 魁梧汉子正色道：“先生，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请说。” “巡视天地时，可以多关注一下这块地方，我知道先生日理万机，不能一直盯着这里，但看在他有可能成就三山之首的份上，多给一些帮助。” “可以。” “那就谢谢先生了。”魁梧汉子仰头喝完酒，站起身子，低头俯视下方，道：“王家真是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陛下给他们这么多的好处，好不懂得珍惜，恃宠而骄也不怕连累了那位妃子。” 说完，他又深深一叹，随手取出随身佩剑，对着天地便是一剑挥去。 无尽虚空在一剑过后裂开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虚空裂缝，他转身对着眼前的先生深深一拜，道：“那我就先走了，泰山之下的那头妖物想要逃出来，嘿嘿，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待会儿非得好好调教调教才是。” “保重。” “先生也是。” 魁梧汉子一步迈入虚空裂缝，刹那间，裂缝闭合，无尽云海上下翻滚，他站起身，背负双手，默默叹息道：“红尘事红尘了，准则啊，哎。” 闭上眼那一刻，他的眼神，似乎显得有些不甘。 这位坐镇此方天幕的儒家圣人，第一次感觉到了羁绊是那么难以割舍。 王家能够拥有今日，与他的庇佑有极大的关系，但既然天子让泰山大神亲自走这一趟，那便说明，王家在红尘的实力，到头了。 他默默比起上眼睛，下一刻，眼神变得空灵。 …… 城隍庙。 灵气盎然，雾气蒸腾，浓雾之下，几道人影从漩涡当中依次走出。 黎阳刚出来，便听到城隍爷焦急的喊道：“小哥，那莲藕找到了吗？” 黎阳看到水神娘娘几乎就要彻底消亡了，他连忙取出莲藕，道：“这呢。” 城隍爷见状，大喜过望，双手掐诀，一道灵光打入水神娘娘的神灵印记当中。 轰隆。 刹那间，无尽的水汽在上空不断汇聚，远远看去，甚为壮观，像是一条巨大的瀑布从天而降。 山神不敢大意，也跟着施法，以山川的气运帮助天地的水汽灌输到莲藕当中，他看出来了，这是在帮助水神重新凝聚金身。 这里的变化，不远处的山下哪里会看不见。 王家那位大人物，走出帐篷，看到城隍庙上空的山水气运交织，问道：“梁岩，他们在做什么，莫不是在施展什么邪恶的阴谋诡计吧。” 梁岩笑道：“王爷多虑了，山水气运汇聚，有可能是想帮助城隍爷恢复金身吧。” “能恢复吗？” 梁岩摇头，道：“怎么可能呢，城隍爷身上背负着这地方百姓的愿力，他现在又无法去实现那份承诺，除非能够铲除黄大仙之城，还这里一片朗朗乾坤，否则绝无可能，他们现在，无非是在做最后无畏的抵抗罢了。” 王家大人物听完，心里稍安，可这眼皮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思来想去，还是说道：“你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哪曾想，这个要求，梁岩竟然拒绝了，他道：“王爷，山水成阵，我等儒家炼气士不可无故干扰，是大忌。” “我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梁岩一阵苦笑， 尽管如此，他看向城隍庙上空凝聚出来的山水之势，也是一阵心惊肉跳不已。 这样恐怖的景象，可不是一般的山神神灵能够弄得出来的。 忽然，他心里出现一个不好的念头，随后看了眼面前的行军地图，脸色刹那微变，他默默在袖笼中推演着天机，随后张开眼睛，眼里全是不可思议之色。 “王爷，恐怕对我们不利啊。” …… 城隍庙内，水神在两股强大的气运冲击下，原本快要消散的身躯逐渐变得凝视，而山水气运的加持，让莲藕中水神的神念重新焕发生机，并逐渐变成一个人形。 山神见状，大喝道：“此时不凝聚金身，更待何时。” 第266章 山水大阵 嗡的一声，空间一震。 提线木偶一样的莲藕，刹那呈现出水神娘娘的法相，金身一出，整个天地流光溢彩，一顶巨大的华盖出现在金身上空。 气运流转不休，刚刚重塑金身，她的境界便拔高一筹，成就金丹地仙大道。 水神金身幻化出百丈法相，俯瞰人间，她治理下的大河传来阵阵龙吟虎啸，而后，一头由大河之精幻化而出的水龙和白虎呼啸着奔向水神娘娘所在之地。 金光漫天，亮如白昼。 四周传来天地的祝福之声，神灵代替天地掌管山川水脉，神道天然受天地保护，无数高香自虚空而起，香气幻化成福泽，洒向四面八方。 水里游荡的冤魂恶鬼，在水神娘娘重塑金身的刹那，纷纷飘出水面，目光朝上，仍有天空中的繁星点点照射在脸上。 水神牵引。 胡桃见状，抛出噬魂枪，一道灵符打向上空。 胡桃凝声说道：“助我超度他们。” 千载难逢之机，谁也不会想到水神娘娘破境竟然会引动大河的怨鬼和城隍庙外的冤死鬼共鸣。 大概，在这周遭的神道香火的烟熏下，他们恢复了记忆，想起了自己的曾经。 山神一跺脚，同时幻化出金身法相，两尊百丈高的金身伫立天地，山水气运凝结成红蓝两道光柱，席卷四周。 灵符炸开。 胡桃念念有词。 不大一会儿，在山水的中央，浮现重重的黑云，一道轮廓虚无缥缈的巨大城门出现在天地之间。 “鬼门关！” 城隍大惊道。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胡桃，难掩心头的震撼之色，这个号称往生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堂主，修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并非是在往生堂有了堂主职位，就能呼唤出鬼门关，而是得到了天地的某种认可，才能从大阴间将已然破碎的地府碎片鬼门关给召唤出来。 鬼门关内，两尊头戴帝冕的恐怖存在从中走出，随后，银白色铁链从天而降。 无数冤魂野鬼在铁链的吸引下，化作漫天长河，朝着城门口飞去。 就这短短的一刹那，汇聚在此郡地界的所有冤死鬼和亡灵，顷刻间全部被神道香火感化，飞向鬼门关。 “娘娘大恩！” 漫天鬼影，齐齐对着虚空一拜。 这一拜， 云海震荡。 大河波涛汹涌，气势澎湃，山脉起起伏伏，犹如巨龙抬首。 贯穿此地的山水格局，黎阳才赫然发现，抱月衔珠，这里竟然是一座天然的山水福地。 头一次看到这等景象，他震撼不已，气血澎湃。 而响彻虚空的娘娘大恩之声，更是让他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击力，对人间的敬畏，对天地万物，一草一木的怜爱之情油然而生。 天地本无恶鬼。 世间人性本善。 城隍庙内，那十几个百姓神色虔诚，跪拜在地。 而曾经被水神附身的女鬼，则化作一位青衣小童，陪侍在侧。 胡桃念道：“帝君敕令，万鬼往生。” “遵。” 鬼门关又是一震，铁链吸引下的数以万计的亡灵，纷纷露出解脱之色，浩浩荡荡的化作星光点点飞向鬼门关内。 做完这一切，鬼门关逐渐隐没在虚空中。 谁也没注意到，鬼门关消散的时候，那两尊头戴帝王冠冕的声音，将目光投射到了黎阳身上。 黎阳心有所感，刚抬起头，便见到鬼门关消散，他呼吸一滞，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身上一样。 山神水神的金身法相还未消散，两人目光对视，心有灵犀。 随后，城隍爷以山水之阵，凝聚两人的山水之力，传音道：“山下有大夏三千铁骑，可以神道秘术，将其传送到黄大仙之城，若他们相安无事，即可擂鼓鸣冤，呼唤圣人，若铁骑敢横扫黄大仙之城，则我等迅速出手，恢复此地大好河山。” 山神水神同时点头，两大金身联袂施法。 天机在此刻变得混沌不明。 两大金丹地仙，同时还是在自我主场之上，有山水气运的加持，强大程度一跃而至元婴地仙的程度。 一阵大风刮来。 山下驻守的三千大军包括那位身穿蟒袍的王爷，同时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天地逐步恢复正常。 金身消散。 水神睁开眼睛，仍旧是小个子，但神色显得更加的神圣端庄，身上的衣物也有了全新的变化。 她长发及腰，身穿黑色诰命服侍，这一眼让黎阳差点将她当成了黎朝天云山的水神娘娘。 此刻，山水气运还未彻底稳定下来，水神身上的神道气息也仍在流转，使得她目光当中一阵电闪雷鸣，似蕴含着强大的毁灭力量。 城隍爷看到水神重塑金身，喜极而泣。 山神却嘲讽道：“哭个屁，当初若是你施以援手，她也不至于被别人打爆了金身。” 城隍爷有苦难言。 水神娘娘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道：“管不得城隍，这本是我的个人劫难，破后而立，这段莲藕的出现，就是为了让我渡劫之用。” 听到这话，山神也不好在多说什么。 此郡的山神水神，城隍爷齐聚一堂，代表着这地方上的天道意志，三人对视一眼，而后锁定城隍爷岌岌可危的金身，水神刚破境，一眼就看出了他金身的危险，而且还察觉到了那是一种不可逆的现象。 就是说，城隍爷，必死。 哪怕他们成功铲除了那位黄大仙，城隍爷也难逃精神破碎，魂飞魄散的命运。 城隍爷眨了眨眼睛，示意水神不要说出来。 然后故作轻松的走到黎阳跟前，真诚感谢道：“公子大恩，此地百姓铭记于心。” 四周的十几个百姓则再次深深一拜。 黎阳稍微侧身，他可不想再沾染这里的因果，或者说，不想让他们和自己关联太深而卷入自身的大因果当中。 水神目光如炬，看到了黎阳身上沉重的因果之力，感叹道：“公子这一生，不容易。” 山神也嘿嘿道：“九死一生，好在大道三千，给了他一线生机。” 风满楼扯了扯黎阳衣角，问道：“我好像有点犯困。” 黎阳还未说话，风满楼便昏睡了过去，看到这，城隍爷自知大限快要到来，他惋惜的看了眼这一方的山川草木，目光充满不舍，可惜了，他看不到这里恢复到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景象了。 山神正色道：“我们会替你去好好看待这一方百姓的。” 水神感激道：“城隍府君之灵，我等铭记。” 第267章 黄鼠狼 天地尽头出现一座金桥，似乎在迎接城隍府君。 黎阳扔出一只酒葫芦，里面装着他最喜欢的胡桃酿。 城隍爷咕咚咕咚猛灌了两口，忍不住点赞道：“真是好酒啊，这酒当年我在北镇喝过，你小子不会来自那个地方吧？” 黎阳嘿嘿笑道：“北镇店小二，黎阳，师承刘知夏。” 随后，整理衣襟，恭敬一拜。 城隍府君露出恍然大悟之色，不由得抚摸着颌下不多的长须，笑道：“我就说嘛，你小子到这里准出事儿，难怪看你印堂发黑，身上因果怨念那么重，你到我们这里，不引起这里出现变故才怪了。” 胡桃冷哼了一声，这这话不置可否。 黎阳面带微笑，但目光却流露出哀伤，天地间这样的神灵，为什么不得善终呢？ 他兢兢业业福泽一方生灵，却因生灵的宏愿导致业力加重崩坏金身而死。 城隍府君背着手，看着从天地尽头蔓延而来的金桥，道：“不必难过，人固有一死，死得其所，也很值。” 金桥两侧，山花烂漫，鱼儿从水里高高跃起。 城隍府君大致算了算，犹豫道：“你身上的因果，很重，有人告诉过你吧？” 黎阳嗯了一声。 后者一拍脑门，道：“那你应该知道怎么解决因果关系吧？” 黎阳面露疑惑之色，这倒是闻所未闻，有因必有果，只要解开这个果，因不就自动没了吗？ 城隍府君笑道：“小哥心里知道便好，算了，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了，那个啥，山神水神，你俩可要好好修行，金丹地仙以后，朝廷会提升这里的山水气运，好处不用我多说，若是有希望证道得元婴天仙，那朝堂之上，必有你们金身的一席之地。 不过，这里位于妖族的跳板之地，空间薄弱，是妖蛮两族的必攻之地，届时恐怕还需要你们互相配合，依托这里的山水运势抵挡妖族的进攻，我大夏人虽不如妖蛮二族体魄强大，可我人族人人如龙，知书达礼，寻仙问道，造福天下，所以这天下，必将由我人族为主角。” 山神水神同时一拜。 城隍府君恋恋不舍的看着众人，终究化为一声叹息，而后走上金桥，每走一步，身体便自动淡化几分。 行至桥中央时，金桥消失，城隍爷跟着消失，一道犹如星光的神灵印记从金桥飞了回来，最后融合到了风满楼的身体当中。 “他若是想留在这里当城隍，你二人要好生辅佐，他若不愿，便算了，这神灵印记有一份我的福源，可惜我薄浅，无法消化它，这小孩子是先天的神灵之体，自打他走进来，我就知道我已经无力回天了，各位，大道漫漫，祝你们各有所成，顶峰相见，宁佑，告辞。” 宁佑，是他的真名。 昏睡中的风满楼渐渐醒了过来，揉着眼睛，问道：“我刚才好像睡着了。” 黎阳爱怜的看了他一眼。 随着城隍爷的消散，这座城隍庙，也终于支撑不住，化作一抹尘埃。 水神见状，卷起一道水柱，将众人带入她的水神殿。 金丹地仙的神灵，庙宇可称之为殿，金丹之下为庙，金丹之上为宫。 大夏无数山水神灵，真正能称殿称宫的其实并不多。 大殿内灯火通明，一尊巍峨的金身法相伫立在大殿中央。 山神看了看，啧啧道：“这金身跟你不一样哎。” 见水神要发怒，赶紧改口道：“没你本人好看。” 水神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真是个冤家。 城隍庙的山精水怪跟随水神来到这里，而黎阳拯救的十几名百姓也留了下来，李若愚愿意担任水神殿的负责人，水神自是喜不自胜。 一位儒家的读书人在这里，多少让她长了面子。 这里欢喜一堂，另一边却哀怨连天。 黄大仙之城。 三千铁骑突然降临在城中，强大的战阵血气激活了郡城的护城阵法，这座黑莲幻境小天地，第一次迎来当头一棒。 诡异的是，这三千铁骑还没站稳脚跟，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出来，远离在距离城门数十里开外。 王家那位蟒袍王爷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呢，又被推出去了，忍不住心头窝火，道：“梁岩，先把这大妖诛了再说。” 话音刚落。 黑莲幻境小天地一阵摇曳，而匍匐在地上的黄大仙之城，就像是一头庞然大物，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一声冷笑从天地间传来：“就凭你们？若是能把天上的巡视圣人请下来，我倒可让出这座城，若圣人下不来，你们都是过来送死的，哈哈。” 梁岩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同一时刻。 于此城四周，出现了一头庞然大物，它身高犹如山岳，站起身子，大地都要跟着晃动，一呼一吸直接将天地散乱的灵气汇聚成河流，涌向城池中央。 梁岩一眼就认出那庞然大物的真身，道：“王爷，那是头黄鼠狼，境界只怕还在元婴地仙之上，是真正的大妖，我们……” 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这委实让他震撼到了。 大夏天地即便有隐藏的妖物潜伏在山川大海，但像这种级别的大妖，不可能会有，朝廷的钦天监也不可能侦查不到。 联想到这里与大夏九州的州主有关，梁岩瞳孔收缩，不敢将猜测说出来。 他看着前方与山岳一样高的黄鼠狼，心里惊起波涛骇浪，一时间没了主意。 这里的变化，水神殿也感知到了。 山神水神无不是变了脸色，刚才还在庆祝，转眼便愁容上了心头，山神倒吸一口凉气，道：“恐怕只能真的请出巡视此方的圣人了。” 水神摇头道：“若圣人要出面，早就出来了，这种境界的气息波动，他又如何感应不到。” 众人闻言，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黎阳回想起自己和程谨严在黄大仙之城的遭遇，不由得心有余悸，现在看来，并非对方没有发现自己，而是懒得出手罢了。 众人出了水神殿，在山神的帮助下，来到此地最高峰，往下看去，郡城下方，一朵黑莲若隐若现，黑莲之上，黄鼠狼盘踞。 黎阳如遭雷击，脑袋一片眩晕，在与那边对视的瞬间，像是受到了某种难言的撞击。 “叛徒！” 第268章 妖族大能 此声如同滚滚雷声，响彻在黎阳耳边。 黎阳茫然的看着四周，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和他说话。 下一刻，脑袋一震眩晕，再看四周，环境赫然为之一变，一个身穿黄色战甲的中年男子出现在眼前。 他手持长刀，抬头挺胸，斜着眼睛看向黎阳，眼里饱含怒意，让黎阳为之心惊。 猛然反应过来，此人只怕是郡守府那位黄大仙了。 果不其然，后者冷哼道：“我妖族出了你这么个叛徒，实乃不幸。” “谁说我是妖了？” 黄大仙眉毛一凝，呵斥道：“三公主甘愿当你的填海神只，你身上还流着妖族的血脉，难道你不是妖吗？” 他目光一闪，一道黄光打在黎阳身上。 刹那之间，黎阳完成妖化。 两只恶鬼双角从额头长出，白发如瀑，整个人瞬间变得妖异起来。 “这还不是妖？” 一方巨大的镜子猛地坠落在黎阳跟前，黎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心神震动，不知是黄大仙的声音带着蛊惑还是怎么回事，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要说出我本是妖这三个字。 …… 大夏西北部，北大荒，有一片常年被沼泽气息覆盖的湿地，这里常年荒无人烟，鸟兽无踪，在沼泽的中央，拱起来好大一片石头林，而在石头林的中央，有一座小土堆，看起来，像是一座随意堆砌的坟头。 忽然之间，沼泽气息为之一振，竟然瞬间消失了。 同一时刻，那座小土堆也剧烈的抖动起来。 土堆当中，一只古铜色的大手从中探出，下一刻，便从地里走出来一个身材挺拔，面容俊秀的青年来。 奇怪的是，他身后背着一口巨大的青铜棺椁。 棺椁上刻着看不懂的古代文字，他身上更有一股原始洪荒的气息在不断流泻。 青年将青铜棺椁贮在地上，抬眼看向不知多少里外的大夏都，嘴里念念有词，天地灵气随着他的呢喃而疯狂汇聚，很快便在这里形成一座灵气漩涡，随后便被青年如同鲸吞大海那般吞噬，并同时纳入到身后的棺椁当中。 “人族天地，妖蛮并存，呵，没想到那则预言竟然是真的。” 青年伸了个懒腰，大概是睡得太久了，浑身发出噼里啪啦宛若炒豆子的爆响声。 “应劫的你，如何了？” 青年背起棺椁，一步一步往大夏都走去，每走一步，境界便开始攀升，令人恐怖的是，他不论是他的武夫境界，还是炼气士的修为，都在同时快速攀升，短短的数步距离，便已然达到金丹地仙的境界。 竟也是个双修之才。 青年捏了捏拳头，抱怨道：“才这么点力量，不及我成熟前的万分之一，如今的天地已经衰败成这样了吗？” 此话刚刚说完，沼泽上空便快速形成一片雷云，几个呼吸之间，便雷霆翻滚，狂风四起。 无数水桶粗的雷霆朝着青年当头劈下。 青年眨了眨眼睛，轻轻拍了拍青铜棺椁，棺椁只稍微打开了一条缝，便将无边无际的雷霆纷纷吞噬进去，估计是觉得不过瘾，他又抱起棺椁，直接朝着天上的雷云中心砸去。 轰隆一声。 雷云竟在这棺椁的撞击下，刹那间溃散了。 天地之间，唯有愤怒之声不绝于耳。 那朵雷云消散的地方，有一只眼睛在看着青年，眼神平淡，看不出丝毫的感情色彩。 “天罚之眼，不过如此。” 青年哈哈大笑，背起棺椁徒步向前，每走一步，便是数十上百里，如同鬼魅，转瞬便消失不见了。 …… 正在和黄大仙纠缠的黎阳似乎心有所感，瞳孔当中蕴含着淡淡的雷霆灭世的味道，黄大仙神色震惊道：“怎么可能。” 黎阳还在纳闷呢，黄大仙就不见了。 他睁开眼睛，见到众人正惊恐不已的看着自己。 山神和刚刚破境的水神更是怒目而视，两人祭起武器就要将他斩杀。 胡桃站在黎阳跟前，似乎在大声说着什么。 黎阳听不清。 随着时间的过去，他终于听到了胡桃在说什么。 “他不是妖。” “这还不是妖？头上有犄角，就差身后长尾巴了。”山神在那说着风凉话。 水神娘娘道：“那就砍了他。” “砍他。” 嘴上说着最狠的话，实则没有半点杀气，胡桃自然看得出来，她无非是想和对方争辩清楚黎阳是人还是妖的问题罢了。 黎阳心神回归，感动的看着胡桃，这才轻声道：“不论是人还是妖，我始终都是黎阳，来自北镇的黎阳。” 说完，还挺了挺胸脯，道：“我是个读书人。” 山神收了武器，啧啧道：“脸皮够厚，就这，妖族拍马不及。” 大概算是表扬了吧。 水神娘娘以神道气运之术，观测到了此地天机的不明朗，和山神联袂推演过后，惊讶道：“大夏那位王爷，要吃苦头了，那位黄大仙，境界高深莫测，恐怕他们要全军覆没在那。” “不好！” 水神娘娘还没说完，山神便一阵惊呼，他往前一踏。 地动山摇，凭空一座大山出现在众人头顶上。 “你这是要砸死我们啊？” 山神没说话，身体变成百丈高下，抱起大山砸向远方。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强大的冲击力将众人吹得人仰马翻，李若愚等人要不是有水神娘娘保护着，刚才那一下子，就能将他们全部吹成飞灰。 山神惊愕道：“这是要干啥。” 一个浑身狼狈的中年男子被一股大力推了进来，黎阳定睛一看，意外的发现，此人竟是刚才被水神和山神联手以神道秘术传送到黄大仙之城的大夏王爷，也就是王腾的老爹。 对方刚一出现，便吃了个哑巴亏，被山神一脚踹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墙壁上，四仰八叉，好不狼狈。 山神尴尬道：“还以为是个啥东西，原来是个人啊。” 蟒袍男子从地上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尽管看起来狼狈，但却并无大碍，他脸色铁青，看着众人厉声说道：“看看你们干的好事，我的军队若全部死在黄大仙之城，你们要全部陪葬。” “真是不知好歹。” 第269章 被算计了 山风烂漫，夜色沉重，带来即将步入秋天的肃杀之气。 不怪这位大夏王爷这般生气，只怪他到现在还没有分清楚形势，刚才若不是他身旁的儒家读书人梁岩拼死将他送出来，只怕现在的他，已经魂归天地了。 这座郡城敢肆无忌惮的将名字改为黄大仙之城，说明他有这个底气，倚靠大夏九大州主之一的他，坐镇这里，其用意如何？普通人用脚指头都猜得到到底怎么回事。 可这位皇亲国戚，似乎仍旧看不明白。 大夏九大州主，各个铁帽子王，拥兵自重，坐镇一方，是真正意义上坐镇一方的诸侯王，手下不论是常规部队，还是谋士，都出类拔萃，就更别说九大州主每一个身上都带着古代大仙人的传承了。 只怪这王腾的爹，吃了猪油迷了心，仅仅依靠这三千精锐铁骑，就敢立下军令状前来降妖。 其实仔细一想，便能看出其中的深意。 黎阳见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由问道：“你是公报私仇，还是真的降妖除魔？” “当然是降妖除魔。” 黎阳没说话了，剩下的话，不需要他多说，若是将这些话说到明面上，只能证明眼前这位倚靠女儿上位的王爷，头脑过于简单。 三千精锐铲除背靠州主的大妖郡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天子居然准奏了。 这表示什么意思？ 黎阳心头直乐呵，你这厮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夏就等着你来送死呢。 愤怒过后，这位王爷总算冷静了下来，细细一思考，不由惊出一身的冷汗，回想到这一路的经历，他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黎阳冷哼一声。 这位王爷赖在水神这里，没有要走的打算。 黎阳等人也懒得理会他，但既然是除妖，他们总不能袖手旁观，而且若是等到黄大仙将那支部队全部扫灭的话，倒霉的还是自己。 水神和山神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以神道秘术再次将这位王爷移送到荒野之外，这才神色凝重道：“看来那头大妖做好了准备。” 黎阳嗯了一声。 无论怎样，今晚都得打过去。 程谨严擦了擦佩刀，他倒觉得还不错，正好测试一下自己的实力。 众人简单商议过后，决定出发，本想着坐收渔翁之利的他们，也在这时候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 山神水神依托神道秘术，众人只是短短一瞬间，便来到黄大仙之城的外面。 此刻，城内杀喊震天，血气冲天而起，红色血云覆盖在郡城之上，狂风呼啸，大雨倾盆而下，似乎要将这座城池吞噬。 而在雪云的中央，还有一朵诡异的黑莲。 这一墙之隔的城池，似乎将这里分割成了两个天地。 黑莲幻境小洞天，只是一座阵法，与真正的洞天福地有着很大的区别。 山神瞪着天上的黑莲道：“破了那朵黑莲，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水神刚刚破境，神光照耀之下，赫然发现，那朵黑莲似是黄大仙的本命元神，她沉声道：“不可小觑，此妖境界在我等之上，小心别又被人打爆了金身。” 正在这时，一道青色身影从天而降，砰的一下落在他们身边，黎阳瞪眼看去，发现是那位大夏王爷身边的读书人梁岩。 后者见到黎阳，脸上并未有愤怒之意，反倒担忧道：“这妖物不对劲，有人在控制它，赶紧逃吧，打不过的。” 他踉跄着站了起来，血水很快染红了他的衣衫，梁岩背负的长剑已经断掉了一截，只剩下一个剑柄和小半截剑身，仅存的剑身也满是缺口，他苦笑道：“还是低估了它。” 黎阳没说话，因为这时候城墙上已经出现了数道身影。 那位郡守管家的小舅子刘子川正率领着一群黑甲武士站在城头之上，他一眼就看到了下方的黎阳，不由挑衅道：“你还敢来，怕我打不死你？” 黎阳差点就笑了，谁之前还是手下败将呢？ 就在这时，刘子川忽然吞下一颗丹药，刹那之间，气势暴涨，整个人也变得狰狞起来：“上次放你走，你以为你真的能走？要不是郡守大人暗中传音让我放你离开，你真以为能够平安离开这座郡城？” 黎阳听完倒吸口凉气，回想到刚才脑海中出现那叛徒二字，赫然明白，这只是因为对方看在她妖族血脉的情面上。 看来这大妖不仅实力通天，而且心思缜密，算计过人。 说话之际，郡城之上风云变色，那庞大的妖物直接在半空显化妖族真身，山岳一样的身影几乎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活捉黎阳。” 淡淡的四个字从空中飘落，城头吞下莫名丹药的刘子川一马当先，号令身边黑甲冲杀。 同一时刻，上空的庞大妖物开始念念有词，整座郡城上空的空间都在扭曲起来，并隐隐伴随着一股蛮荒气息。 黑夜被照亮，众人看到扭曲的空间中，出现了连绵无尽的大山投影。 山神大惊道：“不好，我们中计了。” 说罢，赶紧显化真身法相，提着三叉戟冲向那庞大妖物，水神见状，也显化真身，同山神一起打了过去。 黎阳望着直奔自己而来的黑甲武士，对着旁边的程谨严道：“老程，你去帮他们，这里有我。” “好，少爷自己小心。” 程谨严没有矫情，这次他并未选择停留在黎阳身边，在黎朝天下当了二十年藩王的他，哪里认不出来那片投影是什么，若真正降临在此地，不晓得会同时降临多少大妖过来，到时候这里的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大喝一声，刀气冲天而起，蓝色光柱挥向天地上空，一道愤怒之声刹那传来：“程谨严，你好歹也是黎朝的藩王，怎能做这种叛逆之事，我皇贞饶不了你。” 一只大手掌朝着程谨严扑去，后者不敢大意，施展霸道刀法抵挡。 “你也去。” 黎阳对胡桃说道。 胡桃颇为担忧，她道：“那个吃了丹药的人，身上有妖族痕迹，你要小心。” “嗯。” 黎阳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后者不再迟疑，提起噬魂枪同时冲向高空。 四大金丹地仙鏖战妖族黄大仙的阵仗简直闻所未闻，这样的战斗波动，早就应该被天上圣人发现的才是。 而这时候，刘子川带人已经冲到了黎阳跟前。 第270章 恶战 吞下丹药的刘子川意识还在，但已然不是人形，和当初遇见的王腾极为相似，身上冒着一道道魔气。 “黎阳，吃我一拳。” 刘子川想到那夜被黎阳暴走，便气不打一处来，虽然郡守下令活捉黎阳，但没说不能揍他不是？ 两人在空中对了一拳。 黎阳纹丝未动，后者却往后方稍微移动了半步。 双拳碰撞的气浪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刘子川大惊道：“你是武夫。” 黎阳拍了拍手，道：“错了，我是个读书人。” 刘子川听后不怒反笑：“好一个读书人，我杀的就是读书人。” 他再次踏步向前，身边的黑甲武士见状也要出手，但这时候刘子川却忽然改变了命令，他狞笑道：“你们去收拾那个儒家读书人，这个小杂种，交给我。” 梁岩偷袭黄大仙不成，还被对方反击受了重伤，要不是为了保护那位王爷的性命，他也不至于如此狼狈，但毕竟是金丹地仙，尽管受了重创，身上流转不休的浩然正气仍旧让人心惊，他吸了口气，看着迎面而来的数十个黑甲武士，抬手在虚空写了一首战诗。 虚空传来千军万马的嘶鸣。 恍然之间，他就像是率领千军万马冲锋的大将军，一马当先，率先冲过来的黑家武士只一个照面，便被梁岩斩杀当场。 黎阳赞道：“我就知道你不想杀我，这次过后，请你喝酒。” 梁岩笑着说了声好。 刘子川听罢，仰头大笑道：“喝酒？做梦去吧。” 几乎就要跻身半步金丹地仙的他，出拳极快，在黎阳的视线内，宛若漫天黑色拳影，他不慌不忙，沉着应对。 四境巅峰武夫的修为，同境界内堪称无敌的存在，浑身的拳意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硬是和吞下丹药魔化的刘子川斗得旗鼓相当，要知道，这时候的黎阳还没有妖化来加强身体的强度。 两人交错而过，拉开数十米距离。 刘子川脸上全是狰狞的兴奋，他舔了舔嘴角，道：“好家伙，你居然这么强，真是有意思，要不是郡守说了是活捉你，我真想火力全开将你斩杀呢。” 黎阳不屑道：“你试试看。” 刘子川成功被激怒了，猛地腾空而起，人在半空，便化作十丈大小，重重一脚踩下，看这架势，即便是不将黎阳踩成肉泥，也要让他重创掉一层皮。 强大的气息迎面而至，此刻刘子川的气势，直逼金丹地仙。 黎阳目光一凝，于瞬间完成妖化。 丹田气海内，曦遥骑在恶龙上，道道纯粹的妖气不断注入到黎阳体内，让他的身体更加强大。 当！ 大脚之下，黎阳上半身的衣衫爆裂，露出虬龙一样的肌肉，双手往上一抬，将刘子川庞大的身躯支棱起来，而后快速抱住对方的脚掌，原地一转，将其成功甩飞到十米之外。 又是轰隆一声，尘土飞扬，刘子川发出愤怒的咆哮，站起身来，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之色。 眼前的黎阳已经妖化，身上的书生气荡然无存，随之而来的便是令人心惊肉跳的邪魅之气，比他还要更像妖魔。 刘子川只是片刻失神，面前便多了一道白影，随后一双拳头落下，重重打在他的脸上，刘子川被打蒙蔽了，这拳头实在是太快，几乎是一拳过后，另一拳便紧随而至，而且拳劲一拳比一拳猛，层层叠加，当最后一拳落下之时，他的引以为傲的身体，被直接打得分崩离析，重新恢复成人形。 “黎阳，我要你不得好死。” 刘子川勃然大怒。 黎阳收起妖化，看着失去理智的刘子川，眼里没有同情，一个好端端的人族，却任凭妖族使唤，简直罪该万死。 他就站在那，五指伸开，悬挂在腰间的铁剑条旋转着出现在他的手中，沉重的剑气将地面击穿出一个大坑。 原本正在围攻梁岩的黑家武士见状，赶忙叫道：“保护刘大人，快。” 黎阳手中的惊人剑气让他们心惊胆战，可他们却只能硬着头皮上，只因为他们是刘子川的死士，刘子川死了，他们全部都要跟着死亡。 十几个黑家武士一拥而上。 黎阳抬手一甩。 铁剑条化作精光飞出，剑条拖着长长的剑气尾巴，将他们全部贯穿，然后刺向刘子川。 刘子川身上光华流转，就在铁剑条要刺入身体的时候，他忽然一阵怪笑，而后将被长剑贯穿身体的黑甲武士血肉全部吞噬。 嗡。 气浪将铁剑条弹开。 黎阳大吃一惊，这一招对待同境界的人，他还从未失手过，就更别提连铁剑条都被击飞了。 而眼下刘子川的变化，更让他感到心惊动魄，若说刚才服下丹药的刘子川还算是个人，那么现在，吞噬了黑家武士血肉的他，则活脱脱的成了魔。 虽然不及王腾玄角魔童那种顶级魔气的纯粹，但一身魔气显得浑厚沉重，让人看一眼便心头战栗。 不知道刘子川是使用了什么秘法，才会变成这副模样，说起来慢，实际上只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 刘子川身上的伤势转眼便恢复如初，他死死的盯着黎阳，眼神变得格外冰冷，透着丝丝缕缕的杀意，他，已经动了杀心。 刘子川露出一个怪笑，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之时，直接在黎阳跟前，一拳便砸在黎阳的肚子上，接触之时，还有一股暴戾的气息破体而入，魔气轰入了黎阳的体内。 “受死吧，狗东西。” 刘子川一刻不停，重拳出击，拳拳到肉，打得黎阳毫无还手之力。 尽管黎阳在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就快速妖化，但这时候仍是被打得只有勉强招架的力量。 梁岩见状，凌空再次写下一手战诗。 浩然正气形成的乳白色光柱，如同月华坠落，将被殴打中的黎阳淹没。 刘子川越打越是兴奋，似乎已经看到黎阳被他打成烂肉的景象，忽然之间，察觉到了不对劲，猛地往后倒退拉开距离，却骇然发现，原本以为要被他打死的黎阳，竟然毫发无损的站在那里，眼神满是戏谑之色。 “不，不可能！” 第271章 绝对碾压 刘子川彻底变了脸色。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他用出了多大的力量，特别是最后一次重击，已经不亚于金丹地仙的威力了，可黎阳不仅挡住了，还若无其事，这全然超出了刘子川的意料之外。 这让一旁观看的梁岩忍不住心头惴惴，这哪里是人类的身体啊，就算是强大的武夫体魄，也不及他一半吧。 黎阳脸上挂着奇怪的笑意，铁剑条重新出现在他的手中，看着惊魂未定的刘子川，黎阳平静道：“忘了告诉你，其实，我还是一名剑客。” 黎阳弹了一下剑身，锈迹斑驳的铁剑条传来清脆的叮咚声。 “可惜了，大黄不在。” 大黄狗留在水神府内保护风满楼和李若愚等人，故此并未参与这场战斗。 刘子川心惊肉跳，赶忙施法，从他身上冒出道道黑烟，黑烟和天上的黑莲引起了共鸣，使得黑莲降下粗壮的墨色光晕将他笼罩，不仅如此，这光晕还在快速修复着他的身体，刘子川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断定黎阳是使用的某种秘法强化了身体，不能长时间战斗，心态一旦发生变化，便有恃无恐起来，再次变得趾高气扬，特别是经过黑莲的加持过后，刘子川的自信又一次爆棚。 在黑莲的侵蚀下，刘子川彻彻底底转化成了一代魔头，他表面看起来不顾一切，实际上却在默默念着法诀。 而后以他为中心，形成一道强大的黑色漩涡，将死在郡城内的铁骑亡灵纷纷吞噬，随着亡灵的汇入，他的身体变得越发的狰狞恐怖起来，几乎无法判断是什么形状。 但就是这么个鬼怪的身体上，却散发着让人绝望的气息。 黎阳长剑所指，剑气赫然爆发，这一次，他触发了铁剑条上的君子剑意。 大概是冥冥中的注定和宿命压制，纯正的君子剑意只流露出了一丝许，便强行中断了刘子川吞噬亡魂的动作，而后凭空出现在刘子川的脑袋上空，剑气纵横，刹那将刘子川的头颅斩落在地。 一代魔头刘子川，卒！ 黎阳看着到底的刘子川尸体，唏嘘不已，但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他抬头看向天空。 上方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但结果却不尽人意。 山神水神联合胡桃以及程谨严，四大金丹地仙对战那位妖族大能，却只能是个勉勉强强。 要知道，山神水神在这里，可以利用山水气运，让自身修为再次提高一个境界啊，那便是两大元婴地仙了，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战斗这么久了，却仍然是久攻不下。 梁岩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黎阳跟前，什么话也没说。 其实不需要解释。 他跟随王家的王爷出征此地，本是书院下达的任务前来调查黄大仙之城的事情，虽然已经明知道此事有一位州主参与，但在没有彻底的证据面前，他们也不敢擅自去弹劾一位掌控一州山上仙家宗门的州主。 因为这样只会适得其反，若是逼得急了，让州主起了反叛之心，那大夏的国运必然会遭到分裂， 在如今三族交战的情况下，国运分散，对人族来说，无疑是惨烈的代价。 所以梁岩才会出现在这里，尽管他知道黄大仙不简单，也知道那位王爷想要公报私仇，更知道大夏其实想借此机会敲山震虎，震慑王家的某些人，顺带一次性将王家的精锐给铲除了，但万万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 这位黄大仙的真实目的，竟然想要召唤出妖族天下的一部分投影。 一旦被他召唤成功，这里将在短时间内，成为妖族强有力的跳板，不晓得多少大妖会借此机会出现在这里残害百姓。 他望着天上打得不可开交的众人，只希望赶紧有圣人出现才好。 不多时，一道人影从天上掉了下来。 黎阳一看，发现是胡桃，但还来不及说话，后者便化作一只红色蝴蝶扑向高空。 胡桃是往生堂的堂主，身上携带大因果，此时备受压制，反倒激起了对方的好胜心，越战越勇。 梁岩走到黎阳跟前，想要道谢。 空间一颤。 又是数十人出现在四周。 带头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完完全全的金丹地仙境界。 “你杀了子川？” 那人看着地上的尸体，问道。 黎阳心里一咯噔，他知道了，面前这人，恐怕就是刘子川口中那个郡守府的官家了。 男人眯眼笑道：“极好，极好。” 黎阳不解其意。 转瞬便觉得寒气从心里滋生，因为，那个男人已经出现在了面前，一脚便将他踹出去老远。 这一瞬间，犹如被大山镇压，一股难言的疼痛传遍全身，刚才被刘子川打入体内的魔气好不容易被压制的暴乱，在这一脚的牵引下，骤然爆发。 男人看着地上想要挣扎着站起来的黎阳，语气阴冷：“虽然郡守说了活捉不能杀你，可废了你的修为，应该是可以的吧？嗯。” 这是黎阳第一次和金丹地仙正面交锋，也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所谓的半步金丹在真正的金丹地仙比起来，是有多大的差距。 就如刘子川，在魔气和丹药的加持下，无限逼近金丹地仙的境界，只差临门一脚，可和面前的男人比起来，几乎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天壤之别。 金丹地仙，之所以能够被称之为地仙，是因为地仙这两个字，已经代表了一种大道。 这是金丹之下任何境界的炼气士都无法比拟的。 这也是为何大道三千，每个人的大道却只有一条的意思，因为金丹地仙对大道有着特别的理解，所以能够顺应大道而为，而元婴地仙，则能利用掌握的大道进行攻击。 这也是为何会有结了金丹客，方为我辈人的说法。 原来，程谨严和胡桃在自己面前，一直都压制了修为，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各种底牌，在他们面前，会这么脆弱。 黎阳苦笑不已，这一次，是真正的大意了。 男人再次出现在黎阳跟前，他并没有使用术法，就是一步，宛若瞬身，因为这是他领悟的道的一种具体表现，黎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身体，脖子被一双大手钳住。 “这么好的妖族身体，废了多可惜啊。” 第272章 不速之客 男人目光一闪，道：“若是炼成身外化身，想必是极好的。” 随后一把握住黎阳的脑袋，一股玄妙的气息疯狂朝着黎阳脑海中冲去。 这一刻，黎阳感觉像是遭到了重击，脑海止不住的传来剧痛，犹如数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脑袋。 梁岩想来支援，奈何被男人带来的数十人团团围住，应接不暇，只能眼睁睁看着黎阳的瞳孔逐渐变大。 就这时候，原本在上空交战的胡桃，忽然冲了下来，噬魂枪从天而降，枪头上的狗头也顺势张开血盆大口，若男人不躲闪，必然会遭到重创，若是躲闪，则无法继续拿捏黎阳。 男人不得已松开了手，抽身抵挡胡桃的攻击。 他但手掐诀，一枚墨绿色大印飞出，在半空变成磨盘大小，狠狠的撞向噬魂枪。 狗头见状，嘿嘿一笑，道：“这天下还没有我不能啃噬的东西。” 狗头牙齿猛然变长，利齿犹如错落有致的锯条，与大印碰撞的刹那，传来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强大的气浪将黎阳震飞出老远。 胡桃飞奔向黎阳跟前，将他抱在怀里，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黎阳咳嗽了老半天，最后吐出一口老血，才徐徐恢复过来，见状，有气无力的道：“我没事，你不用管我，快去帮他们。” 上空的几人正打得不可开交，胡桃的忽然离开，让他们顿时陷入被动当中，一个个被那位黄大仙从天上打落在地。 胡桃呵斥道：“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另一端的男人听后，笑道：“那就和他当一对苦命鸳鸯岂不是更好？” 别人怕往生堂背后强大的势力，可他却不在乎这些，只要黄大仙还在，他便能高枕无忧。 程谨严浑身都是血淋淋的口子，甚至能看到里面森白的骨头。 他和山神水神等聚集在一块，抵挡着黄大仙的攻击。 情况岌岌可危，稍有不慎全部都会陨落当场。 这时候即便黎阳完全妖化，对于现在的实力对比也无济于事。 上空的黄大仙收了法身，幻化出一个头戴官帽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时此刻，虚空上的妖族天下幻影越来越凝时，这也使得黄大仙的气息变得愈发的强大，隐约之间，快要超过元婴地仙，位列大仙之境。 他轻描淡写的看着众人，摇头道：“无用之功，不必挣扎了。” 随着妖族天下的越发成型，一只巨大的爪子似乎要从中探出。 却就在这时候，一道破空之声传来，随后众人便骇然的发现，快要成型的妖族天下投影竟然被打爆了。 一口青铜棺椁垂落在地。 巨大的轰鸣并没有随着天空上的投影被打碎而停止，余音袅袅，响彻方圆数百里。 随后，一位青年人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坐在棺椁上，笑看众人，道：“仗着境界欺负人，可不是英雄好汉。” 不论是黄大仙，还是他的官家，这一刻都感受到了一股从灵魂里冒出来的威胁之气，两人忌惮的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黄大仙神色从容，问道：“阁下是谁？” 坐在棺椁上的青年穿着一双草鞋，头发凌乱的像个鸡窝，杂草一样，看起来像是长年累月都不曾清洗过似的。 他的淡定从容，让黄大仙更加警惕。 程谨严等人也严阵以待，这个来路不明的人，虽然刚才救了他们，但身份不清楚，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青年看着黎阳，目光有些失望，道：“搞了半天，才这点水平，亏得我走了这么远的路，从北大荒走到这里找你。” 刚说完，目光锁定在黎阳的手腕上，那只漆黑如黑曜石的手环，引起了他的注意，青年看完又再次摇头，目光更加失望了：“你居然还用他的东西，真是的。” 随后目光一眯，一抹精光从中射出。 黎阳身上传来咔的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那般，他以为是手环，但见到手环仍旧完整过后，才松了一口气。 众人听到他从北大荒过来的，无不是到吸了口凉气。 北大荒距离这里横跨数州，即便乘坐仙家楼船，也需要长达半年的时间才能到达，而听他的意思，好像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并且，最让人震惊的是，他是自己走过来的。 想要做到这点，境界至少也在元婴地仙之上。 黄大仙听完这句话，脸色一变，当即就要逃走。 但青年都来了，哪里会给他机会，探出一只手，将其死死抓住，随后轻声道：“其实我不讨厌妖族，但我曾经欠了一个人的人情，对方告诉我，如果看到有妖族对这小子出手，我必须出手相救，刚才你要是不打他的注意，我还能饶你一死，但现在嘛，就不行了。” 一位元婴大仙像是小鸡那般被人随意拿捏，这游刃有余的表情，足够证明对方的强大，其境界，已然超出了想象。 黄大仙脸色铁青，哪里会坐以待毙，身后赫然出现他的法相真身。 青年目光一瞪，那庞大的法相金身瞬间爆炸。 黄大仙口吐鲜血，脸色惨白，赶忙求饶道：“上仙饶命啊，我也是受了别人的命令，才要杀他的。” 黎阳心神一颤，又是被人指使来杀害自己的。 他很无语。 自己怎么就那么多的敌人。 杀了一个王腾，热怒了王家，但王腾毕竟已经魔化，说到底也是斩妖除魔，为名除害啊不是。 青年摇头道：“这些和我没关系，谁让你出手了呢？” 一个目光，就能让元婴地仙的法相金身破碎，青年的境界只能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他仍旧站在棺椁上，随后说道：“我家里缺一个扫地的，你要是不想死，到可以替我看守府邸，你可愿意？” 黄大仙慌忙磕头道：“小妖愿意，多谢大仙不杀之恩。” “哼，不要耍滑头，我要杀你，一根手指头就行了。” 青年说完，抬手一挥，不可一世的黄大仙随后变成一条堪比猛虎那么大的黄鼠狼，战战兢兢的趴在青年跟前。 青年又看向黄大仙身边的男人，那位帮助黄大仙掌管城池的官家，不由得汗毛倒竖，想要逃跑，结果刚走出一步，身体便炸成一团血色雾气。 青年贪婪的吸了一口，随即皱眉道：“我去，太臭了吧。” 第273章 落幕 被他们认为最难对付的敌人，就这么被眼前这个青年不费吹灰之力给降服，或多或少都显得不那么真实，就像做梦一样。 黎阳见过天下最强大的人之一，刘知夏的金身法相，在山海内，一招逼退天底下最强的剑仙之剑，一拳瓦解天底下最强的武夫之拳。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知道最厉害，到底是有多厉害。 故而在修行的过程中他从未有过怠慢，即便是遇到强敌，也会拼尽全力一搏，因为这是他朝着终点“最强”而走过的路。 眼前的青年，给了黎阳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对方。 而对方话里话外，也透露着他们是认识的。 青年看出了黎阳眼里的疑惑，笑嘻嘻的拍了拍竖着插在地上的棺椁，道：“那时候的你，可是一巴掌就把我给拍进了这棺椁啊，啧啧，现在居然这么弱小，蝼蚁一样，啧啧，你说，我要不要杀了你呢？” 此话一落，众人心里顿时陷入一片绝望。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算计都显得那么苍白。 程谨严提着长刀，拖着重伤之躯站在黎阳面前，其态度，不言而喻，哪怕是死，也要遵守在天云山遇到的那两位老人交代的话。 青年摸着下巴，解析道：“刀是好刀，刀法也是好刀法，霸道一途走的是力之极限，你若想成就元婴地仙，不妨多看看手中的刀，去真正领悟霸道的意思，若无法领悟，终身只能止步于金丹境。” 而后看向山神水神，又是一阵唏嘘不已：“以前的神灵可不像你们这么弱小，神道香火虽然对修行有好处，但天地神灵不应该只限制于香火之上。” 山神水神听后，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看起来青年似乎并不想杀他们，要不然也不会对他们指点修行的法门所在。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胡桃身上，先前只是随意看了一眼，结果细看之后，连他自己都被惊讶道了：“我的天呐，后土的神灵。” 胡桃心头一颤，在这双犹如刀子一样洞悉力的眼睛面前，自己最后的秘密都被人一眼看穿。 “往生堂，哎。” 青年叹了口气，也不理会众人的表情，天上的黑莲还在，但青年一眼就看了出来，此黑莲与黄鼠狼并没有关系。 他单手掐诀，一指点向高空，那朵黑莲刹那缩小，朝着青年飞来，然而，就在要落到他身边的时候，虚空忽然裂开一条口子，一只长毛的爪子从中伸出，一把抓住黑莲遁回虚空。 到嘴的鸭子都飞了，青年勃然大怒，一拳头砸在虚空中。 而后举起棺椁砸向裂缝中的某个强大气息。 妖气降临，通天而起，弥漫四方，似乎就要将此地彻底转化成妖族的一块地方，可惜，这些存在在棺椁面前不值一提，棺椁在虚空中变大，重重砸在那只大手上。 虚空闭合之际，一截带血的手指掉了下来。 青年冷哼一声，道：“我记住你了。” 虚空平静，古井无波，但天地间却传来一阵冷笑。 青年看着地上的手指，捡起来丢给黎阳，道：“这东西，对你应该有点好处。” 做完这一切，他就要走。 黎阳赶紧追了上来，尽管没说话，但眼神已然透露了他心里的想法。 青年道：“放心，不论你怎么问，我都不会回答的，现在的你，知道了这些也没用。” 黎阳还是不死心，直勾勾的盯着对方，青年有些烦躁，道：“什么时候你能登上我洞府所在的山顶，我就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 他取下一枚戒指递给黎阳，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此戒指可供你打开天地壁垒，出现在我的山脚下，山脚到山顶共有一万零八百个台阶，你若上得来，一切都可告诉你。” 说吧，身子一闪，带着黄鼠狼消失不见。 天地间唯有一阵爽朗的笑声不断在回荡。 随着黄鼠狼被降服，管家的死亡，困扰这里的危机顿时解除。 被黄鼠狼以幻境之法的郡城，也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 一些百姓从家门里走了出来，看着天边的太阳，脸上僵硬的笑容，终于有了变化。 众人心思复杂，一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黎阳身份的神秘，让在场的众人都好奇起来。 若说黎阳是某位古代大能转世，但他身上并没有那种转世重修才有的印记，但若不是某个人的转世，为何总有奇奇怪怪的人出现在他身边？并且帮他化解危机？ 黎阳自己也想不明白。 自打他走出北镇的那一刻，天地都不一样了。 无数人围着他转，可同样的，无数阴谋和算计也接踵而至，让他步履维艰，身上的因果经常压得他喘不过气，睡梦之时也时常被噩梦惊醒。 幸运的是，至今也都有惊无险。 他叹了口气，迫切的想要知道一切，但眼下，还是只能快速修炼，争取实力能匹配上他探寻真相的力量。 城内，三千精锐全部死亡，连尸体都未曾遗留下来。 黎阳忍不住一阵哀伤， 若不是那位大夏王爷的不期而至，也不至于让这三千人全部死在这里。 没来由的一阵心头火气，想要回去好好教训他一顿。 这时候，李若愚走了过来，气喘吁吁道：“那个王爷跑了。” 嘿， 黎阳气笑了，最后还是摇头道：“如此最好。” 众人进了城，先前的大战若不是胡桃等人拼死斡旋，才没让战斗的威力波及到城池，否则，这里早就化为灰烬了。 那些百姓纷纷走上街头奔走相告郡守以灭的好消息。 黎阳等人走进郡守府，屁股还没坐热，便见到一艘巨大的仙家楼船停靠在郡城还未修建完毕的港口上，数百人从船上走了下来，为首的一名头戴官帽的大胖中年男人，扶了扶有些歪的帽子，扯开衣领子，不断用肥胖的手扇着微弱的风，来降低身上的温度。 尽管如此，他依旧是汗流浃背，抱怨道：“苦逼了，这下被陛下害惨了，让我来这里当郡守。” 新任郡守，以一种奇奇怪怪的方式，正式登场， 第274章 史上最倒霉的郡守 眼前这一幕，像极了璃月城，也是战前看不到郡守的影子，战后便来打扫战场的。 看到如出一辙的胖子到来，胡桃忍不住喊道：“扫地的，过来，这儿呢。” 新任郡守看到胡桃，脸色顿时一跨，心里直叫娘，哎哟喂，我怎么就到这鬼地方来了，赏赐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好兄弟推到璃月城那个火坑里，这才多久啊，怎么就轮到自己了呢？ 见他还变脸了，胡桃气不打一处来，目光一凝，金丹地仙的威压流露出小拇指那么一丝丝，刹那之间，原本燥热不已的郡守，顿时如坠冰窖，不冷了，也不出汗了，但脚步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动了。 身边一个看起来像军师的男人道：“大人，过去，别怂。” “不能啊，我肚子疼。” “大人，刚才不是才拉过吗？” “不是，我头疼。”郡守扶了扶快要掉下来的帽子。 军师又道：“大人，不必如此的，他们又不是吃人的鬼，再说了我们是朝廷命官，大人身为坐镇一个地方的郡守，在皇宫的气运云海中还有天子庇佑的金身法相，怕什么呢。” 郡守这么一听，好像有理。 转而又哭丧着道：“这个郡守不好当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此郡归属哪个州管辖，那位州主是敢和天子扳手腕的人，而且这里和妖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到时候那州主一巴掌拍死我，我连哭都没地方哭去，你还真当陛下能因为我这小小的郡守而和那位霸道的州主翻脸吗？” 军师无奈，只能叹气。 黎阳等人面容怪异的看着从仙家楼船上走下来的一群人，为首的人肯定是郡守，后方还浩浩荡荡的跟着数百人，这么大的阵势，偏偏站在那哭丧着脸，像是吃了死耗子，发呆发愣了半天也没见过来一步。 他想了想，大概是身上的血腥味吓到对方了，不由得整理了一番仪容仪表，面带笑容朝着郡守走去。 谁曾想，刚往前走出两步，对方便情不自禁的往后倒退了一步。 我这是，有那么吓人吗？ 这弄得黎阳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还好，众人相隔不算远，而郡守到底是新任的父母官，不可能当着四周百姓的面退了又退，先不说面子不面子的事情，要是一直退，干脆直接跳河或是找块豆腐撞死算求。 “北镇黎阳，见过郡守大人。” 两人相隔五步，黎阳抱拳一拜。 后者先是嗯了一声，随后瞳孔放大，不可思议的道：“黎阳？北镇的黎阳？那个在天云山上击败一群天才的力量？” 黎阳面色古怪的看着他，陈年旧事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何况那时候自己还只是个刚刚跨入修行的毛头小子，不值一提才是对吧。 黎阳点了点头，微笑道：“有假包换。” “哎呀。” 这哪还得了，郡守赶紧避开黎阳的行礼，心虚的道：“驸马爷的大礼下官可承受不起。” 这声驸马爷，差点让胡桃气歪了鼻子。 恬不知耻的大夏公主，不论到哪里都到处宣扬黎阳是她的未婚夫，这简直了，不要脸了是不是。 黎阳汗颜道：“郡守大人不必客气，而且我也不是什么驸马爷，你可能搞错了，我就是个店小二。” 一番交谈，郡守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他能从黎阳身上感受到一股如沐春风的善意，想必面前的少年，并不如朝廷里面传的那么恐怖和狰狞。 心情稳定过后，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一番力量，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说不出的满意。 乌黑的头发，漆黑如墨的双眼犹如宝石，年轻的脸上没有半点张扬，但也棱角分明，尽管不算非常的帅气，但在这双眼睛的加持下，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除尘如谪仙的感觉。 若他真能当大夏的驸马爷，只能是大夏的福气。 这样的人，又哪里是朝廷所说的恐怖妖孽呢？即便他身上真的有妖族的血脉，但至少在他第一次接触来看，对方的品性和这番谈吐以及给人的气质，都要比一般的人好得多。 当今世道，最危险的并非种族之分。 有时候同类之间的自相残杀，反倒让人惊心动魄，防不胜防，一想到朝堂上的尔虞我诈，这位郡守便忽然觉得，即便是外派到这炼狱之地，似乎也不算那么倒霉了。 想到这，底气顿时就有了，先前的畏惧一扫而空，像是长者在欣赏一个优秀的年轻人那般，不由得轻轻摸着胡须，这事儿，一定要写一封秘密的折子递给陛下，告诉他这位驸马爷真是个不错的人才。 短短的一瞬间，郡守的脑海便闪过无数念头。 等到旁边军师的咳嗽声时，才赶紧回过神来，不由尴尬道：“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看出来了。” 郡守：“……” 胡桃踩着怒气气冲冲的走了过来，问道：“你这大人怎么回事，一口一个驸马爷，谁告诉你他是驸马爷的？他是我的未婚夫。” 黎阳和郡守四目相对，前者有些尴尬，后者则是震惊。 大夏国土内，难道公主还配不上？他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则是，军师在旁边小声提醒道：“她是往生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堂主，金丹地仙，是高高在上的仙人。” 说这话时，军师的双腿都在发颤，有些人一辈子都见不到金丹地仙一面，可他不仅见到了，还同时见到了几个，不仅如此，这位金丹地仙好像还很生气的样子，这如何不让他两股战战。 郡守又是一阵尖叫，这才道：“原来是往生堂的堂主，失敬失敬。” 胡桃冷哼一声，算是给了他一个面子。 众人并未在这个称呼上纠缠多久，随着仙家楼船上下来的文武大臣，他们开始对这座千疮百孔的郡城开始评估，以及汇总各类数据以及情报。 郡守知道郡守府被打没了，便邀请众人上船一叙。 甲板上，程谨严抱着长刀，靠在一旁吹着风。 山神水神则站在一旁窃窃私语。 反倒让黎阳有些不自在，胡桃挽着他的手臂，不时的冲着郡守露出得意的笑容，似乎在告诉对方，醒醒吧，胖猪，你眼里的驸马爷有女人了。 郡守咳嗽了一声，道：“驸马爷是不是想进天之涯寻找一个救命的东西？” 第275章 变局 黎阳有些意外，和郡守也算是初次相识，即便自己名声在外，那顶多也就天云山上得罪的那群老六给他瞎传的。 不至于这点小秘密都弄得世人皆知了吧。 郡守喝了口茶，道：“陛下岂会不知你的底细，龙虎山一行，璃月城一行，这些事儿都摆在陛下的案桌上呢，我奉命来此地驻守时，陛下曾说过一两句，说公子你多么多么不容易，一个人要肩负一座酒楼，又要拉扯一个没爹没娘的可怜孩子。” 见黎阳没有回答，郡守便意识到了自己突然这么一问，似乎并不妥当，当下也不多言，两人都各自沉默了下来。 胡桃有些累，找了个房间休息。 山神水神一番商议过后，决定先回一趟山神殿，以神道秘术重新恢复此地的山水气运，何况上一任城隍爷死翘翘了，留下一个小破孩风满楼在那里镇守，一堆事儿等着他们处理，自是没有时间过多停留。 算来算去，也就只能充当旅客的黎阳等人，才算是真正没有繁琐事务缠身的闲人。 月牙当头而起，而太阳还没有落下。 黎阳两天两夜没睡，靠在栏杆上发呆。 郡守处理政务，并未在这天地黄昏，日月同天之时出来欣赏眼前这一幕难得的美景。 许久过后，脚步声传来。 睡眼朦胧的胡桃伸着懒腰从船舱内走了出来，她没有穿鞋子，就赤脚踩在甲板上，身上自带一股空灵的气息。 胡桃意味深长的看着黎阳，忽然手腕一抖，用噬魂枪在空中挽出一朵巨大的火红色蝴蝶。 令人震惊的是，这蝴蝶好像有了灵性，扑腾起翅膀，带着灼热的高温落下船头，直接御风而去。 这犹如神迹的一幕，震惊了甲板上的所有人。 仙家人的手段，层出不穷，难怪世人都知道仙家风流潇洒，却只修炼武夫，不是他们不想踏上修行路，而是仙路实在是难走，哪怕以武入道，到了后期，也是步履维艰，如履薄冰，稍不注意就会粉身碎骨。 “看够了没？” 胡桃挺起胸脯，都说均衡纯粹呼吁天地之间，但这不大不小的匀称，看起来也刚刚好，显得那么傲然。 胡桃脸色一红，一巴掌拍在黎阳脑袋上，啐道：“往哪里看呢。” 黎阳一阵惭愧，为自己刚才的小九九感到不好意思，这时，郡守走了出来，见甲板上的少年少女在打情骂俏，便打消了念头，这会过去多少有点煞风景。 军师在后边说道：“大人，你要不还是早点告诉他，不然时间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郡守低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军师差点翻白眼，正色道：“日月同辉，天地黄昏。” 这八个字一出，郡守猛地一个激灵，像是吃了一只王八，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几吸之后，才一跺脚，走到黎阳跟前，神色严肃，道：“公子现在可有时间，我有话要对你说。” 胡桃看到这郡守过来就没有好脸色，后槽牙都差点咬碎了，真是个没有眼力见的郡守，不晓得就他这情商，是怎么混到这个位置上的。 但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既然郡守单独对黎阳说，说明自己就算强行要来偷听，也只会让黎阳难看，让郡守难看，不得已，只得强颜欢笑道：“去呗，人家都点名找你呢，看我干啥，你的腿长在你的身上，难不成我还能命令这两条腿不要乱走路啊。” 黎阳嗯了一声。 胡桃撅起嘴巴，轻轻一声冷哼，千娇百媚稍纵即逝，只是一个刹那，便让黎阳看得两眼放光。 郡守将黎阳带到偏僻处，他知道船上有好几个金丹地仙，对于地仙的手段，他并非一点不懂，随行军师启动了楼穿上的阵法，一道金黄色的光幕从楼穿上落下，将两人同时罩住。 从外面看去，他两人仍旧坐在那里谈笑风生，但实际上只是故意透露出来的一抹投影，真正的两人早已和楼穿上的所有人隔绝。 郡守收起思绪，沉声道：“既然公子要去天之涯，那便应该知道，天之涯是一直在移动的，对吧？” 黎阳点了点头。 “现在，天之涯的入口节点，一共有四个，其一就在此地，其二是在西郡，其三是在妖族天下和人族天下的一座海域交界处，其四是西方佛国的八宝玲珑山下。 天地异常，大劫有变，本该我人族掌控天下的世界，却被蛮族和妖族强行分割了人族的气运，这便导致大夏国基不稳。” 黎阳不解的看着他，这些事，和自己有关系吗？ 郡守继续道：“国运关乎到大夏的立身之本，若国运衰弱，则我人族天下的文运，武运都会跟着流失，到时候读书人无法凝结文胆，成就金身，武人不能突破极限，无法成就大武神，长此以往，大夏便将有覆灭之危。” 黎阳一阵头大，是想告诉自己，天之涯里面出现了什么东西，能帮助大夏镇压国运？然后想让自己出手去抢夺？ 这主意打的，还没明说，自己就什么都猜到了。 郡守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黎阳，一时间也拿捏不定主意是不是要继续说出来。 若黎阳真的是心怀天下还好，那便是赴汤蹈火他也会拼尽全力一搏，可若对方是性情乖张之辈，一口回绝，那自己不仅提前将大夏的一些隐秘透露了出来，而且最终还什么结果都没有得到。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时，黎阳的一番话，却让他犹如吃了定心丸。 黎阳诚恳道：“大人但说无妨，虽然我不是朝堂众人，可我生在这天下当中，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这最后一句话，差点没让郡守心情都激动得飞出来。 他连连赞道：“好啊，好一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冥冥中，这句话似乎附和大夏的天道，有那么一瞬间，郡守在看向黎阳时，看到了对方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就像在看待一个心怀天下苍生的圣人一样。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压下这句话带来的震撼，道：“公子这么说，那我也就不藏着噎着了，实不相瞒，天之涯，的确有一物对当前大夏的局势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第276章 黎天真 先前晚上还算寂寥，此话过后，风声便带着鬼哭狼嚎，大概是泄露了天机，故而天道想要迫切找到透露出去的那个人。 看到这，郡守不由一阵苦笑。 这还真是个苦差事儿，忽然间，他有些羡慕去璃月城那位同僚了，至少对方的首要任务是防御，防御，还是防御，做好蛮族进攻便可，可他呢？带来的信息已然在无形中影响了自己的道，让天地给记恨上了。 接着日月同辉的映照，郡守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坚毅：“天之涯有一尊九州鼎，来源我不清楚，但据说是在古天庭时代之前了，这尊九州鼎曾由一位绝代帝君炼化，可镇压整个江山气运，你若是进去能够帮我人族拿下来，便是大功一件。” 对于历史长河，黎阳了解的不多，大抵是当前天地之前，有一座天庭和地府，共同掌控着人间。 莫非那座九州鼎是天庭帝君用意镇压天庭气运的？若真是如此的话，未免太可笑，连天庭都塌陷了，九州鼎还有何用？ 郡守一咬牙，看了眼外面正在疯狂变化的天地，再次透露出一丝更久远的古代秘闻，他道：“我大夏若要立国万万劫，就必须用上九州鼎，若获得九州鼎，我大夏可举国蜕变，成为继古代之后的又一座神朝。” 此话一落，郡守脸色通红，晒膀子鼓鼓，后终究没能忍得住，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的神色都萎靡了许多。 他用手支撑着楼船的栏杆，擦净嘴角的血渍，道：“若九州鼎被蛮族或是妖族得到，我大夏便彻底完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在大义面前，容不得黎阳拒绝。 后者并未思量，抱拳道：“我会尽力而为。” “不，你得拼死一搏。” “大夏的九大州主，心思各异，各个有古代大仙们大仙宗的传承，总有人想要颠覆目前格局的，他们想趁着大劫降临，天下暴乱的契机，让天地重回古代的仙门时代，可若真回到那个时代，我大夏境内，日月所照的亿万黎明百姓，可就永无出头之日了，将生生世世沦为他们吸血的对象。” 古天庭塌陷，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连地府都能沉沦。 黎阳倒吸了口凉气，万万没想到这里面牵扯的隐秘竟然如此之多。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么强大的大夏朝廷，却在各地不断上演着天灾人祸或是妖蛮祸乱，现在看来，是有人不满意现在这个时代啊。 黎阳想起北镇的光景。 那个小小的地方，承载了他的童年，那里长大的人，天性纯良，性格至善，他便点头答应道：\"万死不辞。\" 郡守得到满意的答复，又道：“天之涯空间薄弱，故而大修士无法进入，此番金丹之上的元婴地仙不可踏足，即便是金丹地仙，也只能容纳四个人，到此便已是极限，所以我大夏一方会派遣一位金丹地仙进去，到时候你自报身份，便可加入人族阵营，妖蛮以及佛国亦是如此。” 黎阳嗯了一声，表示明白。 郡守说完，眼神变得更加黯淡，抬手撤掉两人身上的封印。 刹那之间，摇曳不已，差点就要摔倒在地。 黎阳赶紧将他扶了起来。 见状，军师快步走过来，道：“大人，该休息了。” 说着，递过来一颗红色丹药。 郡守笑道：“老毛病了，每天得吃，不然要死人的。” 他说得风轻云淡，但黎阳却从旁边军师的眼里看到了愁容，想来这丹药没这么简单，而郡守身上的问题，也不像是眼前这么不重要。 日落西山，天幕之上，彻底只剩下一轮白色月光。 …… 同样的天空下，在另一个天地，却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光景。 红色残月高悬天上的洪荒大地上，一个脸色俊逸的男子，正拖着一口大刀在地上疯狂的奔跑着。 他赤裸着上半身，腰间盘着一条三头蛇，不断的哈哈大笑道：“我狂十三，杀人只需一刀。” …… 蛮族天地，自打黎朝从归墟死海破碎坠入大天下，演变出妖族天地意志，成为妖族天下后，蛮族便祈求蛮神独立一方。 如今的蛮族天下早已今非昔比，上有蛮神，下有大祭司，更有无数蛮王带领部落快速发展，无数蛮兵正在往山海所在的界山范围毕竟，一次次大战下来，用鲜血浇灌的他们，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战斗力和韧性，这让人族这边的将领倍感头疼。 此刻， 靠近界山的边缘，有个年龄不大的少年坐在一块石头上，手心朝上，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 他的面容和人族不同，看起来更加深邃粗狂，身上自带一股与生俱来的蛮荒之气，瞳孔有个奇怪的印记。 一旁的人说道：“少主，天之涯的位置找到了，再过一段时间便可进入。” 少年嗯了一声，道：“九州鼎，本就是我蛮族之物，岂能容他人族染指。” 说完，站起身子，高大挺拔的他，一伸手，身边便有雷霆环绕，刚才说话的人给他披上一件很是帅气的披风，遮住了他古铜色的肌肤。 少年道：“听说人族冒了个天才出来，现在已经进入青年才俊榜前十了吧，叫什么来着，黎阳？” “是的，和妖族有着大因果的一个少年。” “可笑。” 少年抬头望着天，默默念道：“蛮神在上，庇佑我蛮族万万年。” …… 仙家楼船上，黎阳默默吸了口气儿，看着天地无形无相，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迫切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走了这么远的路，连自己掌柜的面还没见到，甚至连大夏官家也不曾见过几次，就要这么匆忙的背上这种任务。 有些搞笑，有些不可思议。 可偏偏他无法拒绝。 是的，黎阳无法坐视不管，更无法容忍人间陷入大乱，这样的思想不论是谁看到了都会叫他一声傻子。 “黎天真，醒醒吧，哪有这么多好人，量力而行就是了。”胡桃在他耳边说道。 黎阳没有回答，摘下葫芦喝了一口酒，桃花酿得沁人心脾，让他杂乱的心绪好了几分：“总得有人站出来的，不是吗？” 他笑眯眯道。 第277章 若离开 胡桃拍了拍黎阳的脸颊，然后又揉了一下，看着这张俊俏的脸颊在自己手中不断变换形状，道：“真希望将来有一天你不要后悔。” 实际上，她并没有多少信心。 往生堂牵扯得太多，和黎阳的关系愈加亲密，看不见的因果便在无形中将他们二人拉扯得越深。 这座还没有完全修完的仙家渡口，早上已经开始吆喝起来了。 光着膀子的武夫和四周郡城的青年汉子，下地干活。 虽然铲除了这里的黄大仙，但作为一座要塞之地，对交通枢纽的把控，仍旧是重中之重，不能掉以轻心，像这种停靠仙家楼船，可运输大量士卒的渡口，尤为重要，一艘仙家楼船可完全比得上一位元婴地仙的防御力，且楼船上还搭载着墨家打造的强大机关。 而标准的强塞，则至少要能容纳五艘仙家楼船，才能形成真正的威慑力。 其一可震慑辖地内，其二可对外形成强有力的威胁。 这天郡守并没有来找黎阳，休整过后，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此地经过一场大战，百废待兴。 郡守不仅要重新唤起百姓对大夏的信任，同时还要稳住这基本盘不要乱，不然百姓一旦朝着四周离开成为流民，那可就要出大问题了。 闲来无事，黎阳便借着这个机会，在自己屋子修炼，认真审视自己的修为。 四境武夫的体魄，想要跻身五境，还需要一个契机，正如炼气士想要结丹一样，四境武夫到五境的距离看似只有一步之遥，实际上却没那么简单。 同样的，他现在是三境炼气士，别看已经到了巅峰，距离四境筑基炼气士还差临门一脚，可他的三境逐月始终不稳定，此前以归墟死海映照完成一境填海，而后成功映照大山镇压气海，成为二境大圆满，并在一场战斗中完成三境的蜕变，现在只差映照一轮皓月，便可海上生明月，成就前无古人的大圆满之四境筑基期。 映照逐月，需要在天之涯进行，天之涯出现在三大天下交界的地方，汇聚了人族皓月，妖族血月，蛮族阴月，三月同天映照，光是想想，便觉得热血沸腾，黎阳也不晓得这么做会出现怎样的变化。 念头即此之时，心里便打定了主意。 他见识过人世间的最强，故而自己就要做到最强。 否则，谈什么上九天将那猴子放出来？又如何能够将压在妖魔道下的一众好友救出来？ 小小的少年，感觉压力山大。 黎阳沉浸了一会儿，便走了出来，他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干脆去山神殿看看山神和水神，已经被城隍爷点将的风满楼。 算起来，也有些日子没回去了。 他下了楼船，径直朝着大河方向走去。 现在水神娘娘重塑金身，突破金丹地仙，坐镇大河其修为与元婴地仙没有区别，是货真价实的六境大修士。 刚到河边，大河之上便出现一道漩涡，灵气汇聚如雨，透过漩涡，可隐约看到尽头那座气势磅礴的宫殿。 “你小子，还以为攀上郡守的高枝，就不要我们呢。” 漩涡内，传来水神娘娘的打趣声。 “哪能啊。” 黎阳苦笑着摇头，然后一步而入，就在他刚刚跨境去的瞬间，一道火红色的身影瞬息而至，同时空中传来一道愤怒之声：“黎阳，又想丢下我，你好大的胆子。” 所以当黎阳落地之时，有些狼狈，身后气势汹汹的胡桃像个张牙舞爪的狮子，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了。 山神坐在大殿门槛上抽着旱烟，烟杆磕在门槛上当当响。 水神翘着二郎腿，剥着瓜子儿，这两人看起来哪里有半点神灵的样子，跟街头的市井小贩没有半点区别。 但有他两人在这里，想来此地数百里乃至于数千里隐藏的大妖都不敢前来冒犯。 开玩笑，货真价实的六境大修士，一不小心冒了个头，不给他们打来炖着吃才怪了。 “过来，吃瓜子，好吃这呢，李老头炒的。” 李若愚在院子内扫地，风满楼捧着脸颊发呆，听到黎阳的声音，原本无精打采的面容上顿时露出欢喜之意。 到底是小孩子，而且从大风神灵所在的山谷走出来后，便一直跟在黎阳身边，还从未分开过这么久。 日思夜想见不得，差点就要生了病。 黎阳见他委屈巴巴的模样，道：“现在你可不是小孩子了。” “可我还没长大啊。”风满楼反驳道。 胡桃切了一声，嘲讽道：“说的你就是个大人了？” 黎阳听得尴尬地挠着脑袋。 是啊，他什么时候长大了？是在一次次被人追杀，一次次被人强行将他都感到恐惧的因果倒扣在脑门上？还是一次次的绝境逢生？ 其实不然，黎阳感觉，他这一路所见所闻，才是他真正长大的原因。 窥一斑而见全豹，尽管这一路过来遇到的事情都很糟糕，但他还是向往着心里的美好，向往着天地的浩然正气，自始至终，这个念头都没有动摇过，哪怕半点。 胡桃看着桌上那一小碟瓜子，终究没有伸出手。 水神娘娘笑了，道：“吃，你吃不完的，后院多着呢，有李老头在，以后的山神水神殿，就有得吃了。” 扫地的李若愚哎了一声，尽管很小声，却被敏锐的水神娘娘听了个透彻，后者不满道：“不乐意你可以去郡城教书。” 李若愚连忙解释道：“我愿意留在这里照顾山神和水神大人。” “这才像话。” 山神冲着风满楼勾了勾手指，道：“过来，给你个东西。” 风满楼好奇的走到他跟前，问道：“什么东西？” 黎阳也被他的话给提起了好奇心。 后者在身上摸来摸去，最后拿出一串糖人，道：“这个，现在已经绝版了，会做糖人的那个百姓在那天大战的余波中死了。” 风满楼拿着糖人，没有吃，尽管很馋，心里却满是伤感。 山神磕巴磕巴烟杆，别在腰间，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居高临下的看着黎阳，道：“你放心，他在这里没有事儿，你下次回来，他就是能真正坐镇一方的天地正神了，我已经写了折子给郡守，让他送到朝廷，等那边加盖上了天子的大印之后，谁要是再敢说他不是神灵，我就用那把叉子叉死他。” 黎阳看到靠在墙角，上边儿还叉着几条鱼的三叉戟，嗯，有这叉子在，无忧。 “我要走了。”黎阳对风满楼说道。 第278章 送礼 本身就要离别，又何苦说出来呢？风满楼脑袋低垂，没有说话，仍由风声从耳边吹过。 黎阳蹲下身子，额头抵在他脑袋上，就像当初和婢儿告别一样，这一刻的他，心情难以逾越。 风满楼抬起头，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会。” “那你可以带上我吗？” “以前可以，现在不行。” 听到这个回答，风满楼亮晶晶的瞳孔顿时失去了颜色，整个人像是丢了魂魄，显得孤苦伶仃而又无精打采。 这盛夏，不该让一尊神灵显得这般狼狈的。 黎阳摸了摸手腕，黑色手环亮光闪过，一口棺椁刹那出现在众人眼前。 山神和水神被这一幕给惊呆了，炼气士到了极高的境界，的确可以开辟一些私人小空间用来存放物品，但黎阳现在还没筑基，只是个游离在真正炼气士边缘的小修士，怎可能会这等法术？除非他有储物的秘宝。 可即便是这样，这能容纳棺椁的秘宝，也是让他们小小的震惊了一下子。 黎阳看着沉睡在棺椁中的小女儿，语气轻柔，道：“她和你一样大，曾经陪在我身边，我陪她长大，现在，她睡在这里面，可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唤醒。” 胡桃神色伤感，面容复杂。 “所以，你是去一个地方，将她唤醒吗？” “嘿嘿，你说对了。” 黎阳深深的看着棺椁中的小女孩儿，斗志昂扬：“她可是个狠角色，看到她腰间的菜刀没，就算是圣人来了，她也敢上去砍对方两刀。” 风满楼没有见过人族圣人，对圣人的概念也仅限于从别人的嘴里说起，反正就是很厉害的那种人，他不信，道：“这不可能，我和她一样大，她怎么可能打得过圣人。” 黎阳只顾着笑，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眼前回忆着在北镇的一幕幕，那个在北镇教书的雷老头，在婢儿的菜刀下，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吧。” 风满楼叹了口气，心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自己也要用菜刀去砍圣人。 或许谁都不会想到，就这么一个不经意间的举动，让这个小小的孩子心里种下了种子，愣是让他在未来以一把菜刀，削掉了一尊圣人脑袋。 黎阳收了棺椁，对着山神和水神行了一礼，道：“他就劳烦你们多照顾了。” 水神娘娘还在摸碟子里的瓜子儿，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吃完了，脚边是一堆瓜子壳儿，李若愚提着扫把过来打扫，水神顺势起身，但并没有问棺椁里边的小女孩是怎么回事。 她走到风满楼跟前，相较山神而言，她的体态就要娇小得多，即便如此，也要垫着脚，装作很高的样子，然后一只手摁在风满楼的脑袋上，也不管对方乐意不乐意，自信的道：“放心放心，饿不死他的，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他的汤喝。” 黎阳再次行了一礼。 “去天之涯，就真正的是到了天涯海角了，小伙子，实不相瞒，老娘当年也去过天之涯的……” 黎阳愕然。 话到这，她又忽然闭上了嘴巴。 旁边的山神大概知道点什么，不由得咧嘴狂笑，直到看见水神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后，才赶紧捂住嘴巴，他可不想触霉头，这娘们儿，凶悍着呢。 “反正多提防点就是了，蛮族那帮人，也没你想得这么坏，当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要那么心软的去相信别人，你对别人心软，别人就会利用你的弱点杀了你，哪怕是人族，也要多加提防，其他的我就不说了，多了也是废话，希望你能活着回来，不要缺胳膊少腿。” 这番话，和胡桃有得一拼。 罕见的是，胡桃却没有生气。 因为她知道，她今后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将留在这个小小的地方，不是她不想跟随黎阳一同前往，而是天之涯，只能承受五个金丹地仙，多一个，都将撑爆那座小世界。 幸运的是，这次天之涯出现，有一个入口便在此地，所以她打算守在这里，等待黎阳从里面凯旋归来。 这也是为何程谨严也没有跟过来的原因。 那个像条跟屁虫一样的奴才，整天和黎阳形影不离，岂能眼睁睁看着黎阳从楼船走下来而无动于衷？ 他不是胡桃，当然不会来当一个煞风景的大西瓜。 有这时间，还不如在楼穿上多吃点东西。 胡桃珍惜着和黎阳的每分每秒，故而是真的舍不得啊。 她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随后接过水神娘娘的话，道：“你死了，我没有办法给你收尸，但我会调查出是谁害了你，然后让他们的九族来陪葬，当然，最好你不要死。” 黎阳感动得痛哭流涕，这番话真是怪让人感动的啊。 哼。 黎阳的哑口无言，让胡桃很高兴，于是又道：“当然，你也不要去拈花惹草，有我一个就够了。” 难道这才是终点？ 黎阳一时间无语凝噎。 水神笑得乐不可支，用手道拐捅了捅山神的后腰，轻声道：“咱们那时候也像他这般吧？” 山神有些幽怨的道：“你还知道啊，那时候你可曾注意过我？你的眼睛我可记得一直都留在城隍那老东西身上，啧啧，现在看上我这身腱子肉了？” 水神脸色一变，一脚将山神踹到大殿门口，冷笑道：“你这癞蛤蟆。” 山神吃了一脚，也不生气，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到黎阳跟前，道：“水神娘娘和胡小姐说的话你可真的要记好了。” “不然……” “不然给你个大逼兜？” 山神赶紧闭上嘴巴，从牙缝里挤出一行细微的声音，道：“到时候可别无福享受。” 水神娘娘鄙夷道：“还以为你要把你那东西给他呢，抠抠搜搜的，一点没有神灵该有的样子。” 山神郁闷道：“我就这么点了。” “哎呀，拿出来。” 水神作势要上前。 山神赶忙取出一块拳头大的黑色泥土递给黎阳，道：“这东西，可以用来砸人，里面是此地的山之精魄，重如山岳，用来搞偷袭非常不错。” “这才对嘛。”水神如释重负，同样取出一块淡蓝色的石头，道：“此物同那东西一样，可瞬间划成一条大河，虽然不能砸人，但用来恶心人，还是蛮不错的。” “谢谢了。” 第279章 切磋 “不许说谢谢，你要是说了，我就没话可说了。”水神娘娘赶忙堵住黎阳的嘴巴。 黎阳哭笑不得，这山神水神还真是一对活宝，现今有他们坐镇此地，想来妖魔厉鬼不敢再对这片大地随意肆虐了。 挺好的。 黎阳收起这两块精魄。 一抖袖子，道：“那就，就此别过？” “走呗，又不是不见面了。” 水神撇撇嘴，大袖一招，扔过来一坛酒，她掀开盖子，满满的酒香扑面而来，随风扩散到十里之外，而山神不知道什么时候扛了一头羊过来。 院落里，一旁的篝火初上，李若愚像是勤劳的小蜜蜂，换上性感的围裙开始摆弄烤羊。 水神娘娘忍不住舔了下嘴唇，道：“我这酒水虽然比不得你的桃花酿，但方圆数百里地，仍是拿得出手的一绝，是用这里的山精水魄常年蕴养而成，你试试看。”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酒这东西自然就不一样了。 黎阳单手拎着酒坛子，闻着疯狂往鼻息里钻的酒水，忍不住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他将坛子扔给胡桃。 后者哼了一声，接过来后也是几口下肚。 年轻人，就是要多喝酒啊。 山神看着这一幕露出羡慕的表情，若非是神灵之躯，他也想带着水神去仗剑天涯，去路见不平，专踩不服。 风满楼屁颠屁颠的跑去给李若愚打下手，这可把这位老教书先生给吓了一跳，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你可是新任城隍。” 风满楼笑嘻嘻道：“可您是先生啊。” 黎阳看向李若愚的方向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此人虽然修为天赋不怎么样，但身上却带着一股子纯正的浩然正气，他隐约觉得，假以时日，对方肯定会厚积薄发，随后一鸣惊人。 大器晚成，不过如此了。 循规蹈矩，不一定便是食古不化，而是因为他的内心在坚守着自己的信念，而这份坚守和执着，可以让他用一生，用生命去守护。 这样的人，难怪敢教书，他不当这里的先生，又有谁来当呢？ 郡守和程谨严同时到了这个地方，前者说是闻到了烤羊肉的味道，这话黎阳勉强相信了，虽然隔着几百里地，倒也不算什么，毕竟是郡守嘛，手眼通天。 但程谨严这句：“少爷，你是知道的，我自幼家贫吃不起羊肉，今儿个问道羊肉的味道，说什么也要厚着脸皮来蹭蹭，你们吃肉，我喝汤就行。” 什么时候程谨严也变得这么油腔滑调了？ 黎阳心头升起一股暖意。 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回想在北镇的时光，不靠谱的老板整天以酒消愁，神出鬼没，回来的时候就带着上山打的猎物（蛮兽肉），而他呢，便在堂前指挥婢儿做这做那，翘着二郎腿，好不舒服，没有客人的时候，还能跑到私塾外去偷听雷老头的课。 这简直就是神仙生活。 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吗？非也，黎阳暗暗下了个决心，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他便带着婢儿和老板回到北镇，回到那座小小的客栈，去继续当他的店小二。 这一晚，欢歌笑语。 这一晚，依依不舍。 总会有告别，临别的无声总会让人感到难受，即便知道并不是后会无期，可这一分开，谁又晓得下次在相逢之时，又该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 胡桃始终看着黎阳，两眼弯弯，像是璀璨的月光，连香喷喷的肉都不舍得吃。 本想着随他到天涯海角，罢了，这个冤家，这该死的天之涯忽然改了规则，委实叫人气愤不已，好歹也是一座秘境嘛，凭什么就只能容纳五个金丹地仙进去？说来说去，还是那群圣人搞的鬼，胡桃打定了主意，等黎阳走后，她就回往生堂，说什么也要叫自己的老祖宗把那秘境强行打开，然后自己溜进去划水摸鱼。 一群不胜酒力的酒鬼醉得稀里哗啦。 原本黎阳不让风满楼喝酒的，觉得他还是个孩子。 酒意上头后，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两人就差当着众人的面拜把子当兄弟了。 胡桃看着这样的黎阳，嘴角带笑。 这样的你，我是第一次看见。 喝到兴头了，山神嚷嚷着要和黎阳切磋。 水神在旁边嘲笑道：“你好意思嘛？欺负一个少年郎？你同等境界试试看看？” “试试就试试。”山神不服气，撸起袖子就要开干。 黎阳也动了比斗之心，山神虽然是神灵，但一身血气如龙，冲天而起，和武夫格外相似，若是同等境界，还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打死了他，但对方是正儿八经的金丹地仙啊，坐镇此地，那就是堂堂正正的元婴地仙，六境的大修士了。 有这样的底蕴在，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朝他出手而不用担心一不小心让其嗝屁。 在一声声说笑中，两人走入广场中央。 山神吐出一口酒气，刚才还醉眼朦胧的样子顿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将修为压制到四境巅峰的山神神灵。 “听说你是一个武夫，而且还是炼气士？” 黎阳拍了拍悬挂在腰间的铁剑条，傲然道：“我是一名剑客。” “好，请出剑。” 黎阳看了他好一会儿，并未拿起腰间的剑条，而是忽然摆出一个出拳的姿势，刹那之间，气势瞬息而变。 这惊人的一幕让旁观者吓得心惊肉跳，难以想象这看起来那么秀气的少年，体内竟然还潜藏着这么霸道惊人的力量。 气势如虹，仅仅只是一个起手式，便让山神收起了轻视之心，他知道黎阳很强，却没想到强得这么离谱。 双修的人能在各个方面走到极致，实在是罕见，恐怕是千年万年都难得一遇，而黎阳这“内外兼修”，不论是武夫的气血和体魄，还是炼气士的修为境界，都堪称同类中的佼佼者。 水神在那喝着酒，对着旁边两眼冒星星的胡桃道：“你的眼光真好，挑了这么一位如意小郎君。” 胡桃脸色微红，并未反驳，随后扬起笑脸道：“那可不，我胡桃挑选的人，是有朝一日，能够站在苍穹之上，俯瞰人间，镇压万古的存在。” 对这番话，水神不好辩驳，但眼神却露出期待。 站在苍穹之上么？ 第280章 请出拳 万种变化，只在一念之间。 也许，他还真有可能走到那一步呢，水神娘娘杏眼波光涟涟，这样的人，不论走到哪里，都会万众瞩目，成为人人眼中的焦点，若自己是当初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也许也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吧。 想到这，不由深深看了眼旁边光着膀子的山神，眼里升起丝丝温暖和感动。 成就神灵并非是天大的造化，而要以大毅力割舍掉一切，成就神灵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是天地精魄所幻化，受人供奉开启灵智，比如大河没有神灵，但百姓长年累月的供奉祈求水神保佑，故而大河会诞生水神意志，随后被大夏钦点，国运加持与水神庙的修建，成就先天神灵。 第二种，便是品性各方面优良的人死去，可以接替一些衰老的土地等人，而水神和山神便是如此，他们在年轻之时，舍弃了一身血肉，割舍了亲情，失去了人世间的一些福运，一心只想着造福地方。 这样的人，抛弃的可就多了，先不说神灵不能随意走动，终身被困在封地不说，单凭神道修行这一块，就让无数人望而却步。 神道香火一脉和现在的修行主流大不相同…… 以此种种困扰之下，山神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跟随水神一同兵解肉身，投入神道香火一脉。 “你还真是个冤家啊。”水神撩起额前长发，嘴上却不饶人道：“呆子，你要是输了，罚你给我刷碗一年。” 山神在那哈哈大笑道：“一年？你也太小瞧了我吧，自信点，格局打开点啊，十年怎么样？要不百年？千年都可以。” 水神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没有回答。 众人何尝看不出来，他拉着黎阳切磋，是为了送他一场货真价实的战斗经验？让一尊金丹地仙，坐镇本地可堪称元婴地仙的大修士来指点喂拳，除却那些大仙门大宗派的嫡传弟子之外，还有哪些人能有这样的机会和运气呢？ 山神站在那，不动如山，大概是神灵的原因，他站在那，整个人就像一座巍峨的山脉，让人无法直视，身上的金芒犹如刺眼的阳光，散发出来的压迫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小子，你可要接得住我的拳头，接不住指不定就把你的脸打歪了。” 黎阳岿然不动道：“我这么帅你也打？先说好，不许打脸。” 胡桃：“……” 水神噗嗤笑出了声，对着胡桃道：“原来他也会开玩笑，还有这么风趣幽默的一面呢。” 胡桃听后，鄙夷道：“你是不知道啊，他这个人，不仅会开玩笑，而且嘴损着呢。” 胡桃想起和他相识的一幕幕，也是一阵感叹。 当然，若他们知道黎阳在北镇有多么滑头估计会更加惊叹，毕竟这是个能欺负婢儿，能让那只小小的手去打水，然后自己找个地方晒太阳偷懒的人啊。 山神激起了好胜心。 呼吸忽然变得沉重，灼热的气浪从鼻孔呼出，裸露在外的臂膀上，大筋如虬龙，往前走出一步，气势翻天覆地。 好大的气势。 程谨严吃了一惊，旁边的郡守都快看傻了。 这种气势，不晓得要经过多少千锤百炼，一方天地神灵能走到这一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便是他的敬业和职业操守，若非长期的战斗磨炼，又怎能形成这样声势骇人的气势出来？ 天地似乎在此刻黯然失色，世间只有这战斗的两人。 黎阳出拳，妖魔道下，那双拳法，让他在天云山上正面击败大武神弟子云霄，这一次，他也要用出这一拳。 一击，必杀。 一击，必胜！ 不需要拳架，不需要招法，只此一拳。 好！ 山神心头暗赞，这一拳让他血脉膨胀，那种势均力敌之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整个人都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水神娘娘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变了脸色，她已经许久不曾见到山神流露出这样的笑容了。 自打此地郡城被那黄大仙占领过后，山神便郁郁寡欢，直到最后和对方血拼一场，最终结果便是金身被毁，而他水神直接被打爆了金身，差点消亡，城隍爷也因此深受重创，最后烟消云散。 加油啊，水神不由为山神捏了一把。 无论过去多少年，你在我的眼里，仍然是那个心高气傲的少年。 犹如万千铁骑冲锋，凝练到极致的拳意化作罡风吹得呼呼作响。 这一拳，我也要打出山神的威望来。 两人猛地往前一冲，随后交错而过，尘土飞扬，片刻的寂静后，空中传来低沉的爆响声，整个四周都传来激烈的震荡声，若非有水神在庇护，这碰撞的气浪，估计就能让这座山神殿散了架。 这还是四境武夫的力量吗？ 程谨严神色幽深，目不暇接，黎阳的强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一拳虽不是生死搏杀，出现的拳意却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山神并未停留，折返身体后再次冲锋，仍旧是千军万马之势，天地虽大，我一人足矣。 拳落如雨，很快，漫天便只留下残影。 远远看去，黎阳站在风暴中心，山神的拳头从四面八方落下，每一次接触都让空气狠狠一震，犹如平静的湖面被砸下一颗巨石，掀起的涟漪朝着四周快速回荡。 黎阳嘴角冒出了血沫，而后忽然发力，还是那一拳。 拳出过后，漫天的拳影刹那消逝，山神倒飞出数米之远，落在地上豪情万丈道：“黎阳，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拿出你的真本事，拿出你的剑，让本神瞧瞧，到底是你的剑锋利，还是我的拳头硬。” 他双手掐诀，一股强大的压力从身上出现，随后朝着黎阳铺天盖地而去。 别人感受不到，但处于风暴中央的黎阳，像是看到了狂暴的海浪呼啸而至，而自己便是那狂风骤雨中的一叶扁舟。 好强！ 黎阳不敢托大，认真对待，这一次，他还是没有出剑，但身上却开始出现了变化。 整个人都变得妖异起来，原本眉清目秀的少年，刹那之间变得充满了邪意。 水神瞳孔一缩，身上长枪下意识就要挥动。 妖气！ 第281章 激战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黎阳妖化。 长发如瀑，很快到了脚跟，万千青丝随风舞动，尽显妖化后的张扬和癫狂，那双眼睛，失去了平日里的温和儒雅，变得邪魅和霸道。 山神拳意凝聚成实质，一拳打了过去。 刹那间天地失色。 黎阳神色淡定，不躲不闪，以妖化后的身体强行接下了这一拳，两人拳头碰撞，并未快速分开，肉眼可见的气浪如同水花荡起的涟漪，蹭蹭往外扩散，掀起的罡风宛若鬼哭狼嚎，嗷嗷作响。 这真的是四境武夫之间的战斗吗？ 山神心头震惊不已，刚才这一拳，看起来毫无章法的一拳，实际上已经加入了五境的一部力量，即便如此，也无法破开黎阳的防御，甚至对方还能和他势均力敌。 武夫不愧是人族最强大的炼体之法门，强大者可单手移山填海，摘星拿月，追云逐电不在话下。 但那是高境界的武夫。 反观力量，四境武夫巅峰的气血，然而他并未进行质上的蜕变，四境到五境的鸿沟仍然拦在他的面前，却以妖化后的加持，让他短暂时间内获得了堪比五境的力量。 山神甚至一顿，显化三头六臂。 拳落如雨，继续攻之。 “不要这么欺负人啊。”胡桃跺脚跳呵道。 黎阳顿时收了手，身子向后方飞出十来米，少年神色坚毅，眼神尽显邪魅，一手拳架子缓缓摆开，洪荒而又古老。 天地之间的武夫，大不相同，却又殊途同归。 这一拳似乎回归了本意。 黎阳嘿嘿笑道：“那么，该我了哦。” 他双腿发力，重重一蹬，电光火石间出现在山神面前，身后出现朦胧的拳意异象，如若轮回砸下，又如猛兽开口。 不仅狠辣，而且凌厉，片刻之间便将山神的三头六臂异象打爆。 这一幕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一个四境巅峰武夫，在面对金丹地仙修为的山神面前，居然主动发起了反攻，现场太炸裂，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只能用妖孽二字来形容眼前的画面。 他们哪里有又看不出来，山神已经动用了五境的力量，即便只是稍许，也不该被黎阳打得这么狼狈才是。 “武道高手。”水神娘娘忍不住赞道。 虽然黎阳妖化加持了身体气血，本质上也属于投机取巧的一种，相当于以秘法强行提高了身体的各方面强度，但不论任何秘法，也不该脱离本源的上限，这四境和五境看似只有一个境界的差别。 但中间的距离，却是天上与地下。 犹如金丹地仙可以随意秒杀金丹之下的炼气士，哪怕强如只差一步便可结丹的巅峰筑基期炼气士，在金丹地仙面前也仍然不够看。 这也是为何众人这么震惊的原因所在。 出圈容易，撼山难。 黎阳撼动的，又岂止是山？ 山神自觉有点下不来台，并非是折损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事儿，而是心里也想试探试探黎阳的极限到底在什么地方。 他目光下沉，眼神变得冷厉。 乍一看，像是一个想要喝血吃肉的大恶人。 胡桃看得脸色一变，还以为山神输不起想要动真格，以高境界欺负黎阳，手中噬魂枪滴溜溜的旋转，那颗狗头也瞪大了眼睛，这么多年，还没尝过神灵的肉呢。 呲溜。 这是机会要来了吗？ 噬魂枪上的狗头如此想到。 黎阳全身妖化，额头冒出双角，眼神也从最初的邪魅变得跋扈。 那种披靡的不可一世，似乎天地间，他就是主角。 山神笑道：“我要认真了啊，小伙子，要被我不小心打死了，下地狱不要找我。” 黎阳仰面笑道：“那只能说我技不如人。” 妖化后的他，心态也变得不一样了，有一种炸裂的迷之自信感。 大地慢慢震动，一道道裂纹像是蜘蛛网朝着四面八方快速扩散，山神大概是以最快的时间内决出胜负，然后，好送黎阳上路。 既然如此，那就火力全开了吧。 黎阳咬紧牙关，面对着这铺天盖地而来的气势，他不躲不闪，实际上也没有地方腾挪，无论躲到什么地方，都被这股气势牢牢锁定，由不得他，只能正面面对。 拳意汹涌，波涛骇浪，差点没忍住就要拔剑暴起杀人，而在压力之下的他，游走在气海的恶龙也轰然飞出水面，连带着让黎阳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变得格外阴冷肃杀，与洪荒猛兽无异。 趴在地上打瞌睡的大黄狗顿时来了精神，浑身毛发炸开，前半身体匍匐在地，冲着黎阳一阵龇牙咧嘴，发出呜呜的叫声，又像是在忌惮，又像是在威胁。 这一幕的变化，胡桃和程谨严倒不觉得有什么，但从未见过的山神水神以及郡守等人，似乎就这么眼睁睁看到一个纯粹的大妖在面前诞生。 明知他是人族，而且还是饱读诗书拥有最纯粹赤子之心的少年，可偏偏看起来就那么诡异。 风暴中心的黎阳一步出现在山神面前，一记扫堂腿，似真的撼动了山岳，强大的力道砸在山神的腿上，对方感觉被一根铁棒子狠狠的抽了一下，脚心发软差点就摔倒在地，他强忍着腿上传来的剧痛，单手捏出抱山印当头砸下。 一座朦胧的大山投影瞬间而下。 黎阳不退反进，就在虚影降临的刹那，头顶天，脚踏地，双手往上一伸，将大山支撑在头顶上，轰的一声，脚下顿时扩散出无数深深的裂纹，而两者碰撞的气浪，冲击得水神等人支撑起来的防御光幕嘎嘎作响，刺耳的尖锐轰鸣像是被无数把锋利的刀子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切割，让人头皮发麻，心底发寒。 黎阳已经在感受这股澎湃之力的冲击了。 山神的手段不止于此，抱山印能搬来此地他坐镇的山川风水，可自成一方阵势，这当头砸下力道何止万斤，黎阳刚刚站稳脚跟，便见对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一手挥下。 又是一座层峦叠嶂的大山虚影重新落下。 黎阳气喘如牛，衣衫褴褛，露出坚实的血肉，体内恶龙游走，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自手中出现。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抱山印形成的大山投影。 碎了！ 第282章 我是一个剑客 郡城的一座破败小酒馆内，有个青年正在独自喝着酒水，桌上就摆了一叠焗油花生米和一盘拍黄瓜， 青红小辣椒显得诱人，青年裹着青红小辣椒在吃了一大口黄瓜，辣得他脸色顿时变得通红，大概是为了解辣，不由再次喝了一大口酒。 青年伸着舌头，不断的摇着脑袋，呼着浊气道：“好辣好辣，这小米椒快赶得上东疆的特产了，好东西，待会儿得打包一份。” 忽然，筷子停在半空，整个人像是石化了那般，原本还在说辣的脸上，涌现出一抹怪异的神色。 “嘿嘿，好小子，有点东西，以仁御妖，那些个大圣看到了估计棺材板都压不住想要蹦跶出来打你吧，啧啧，呜，好辣……” 对面，一位俊俏的少女走了过来，手上端着酒坛，笑道：“公子可听说过杏花酒？” “嗯，拿过来尝尝，我先说好啊，待会儿这里让一个叫黎阳的人买单，是个读书人，十几岁的模样，和你们郡守是好朋友。” 少女咯咯笑道：“奴家知道啦，要不是他，我们这里早就毁掉了呢。” 青年撇撇嘴，心里却想着要不是自己亲自出马，你们坟头草估计都开始发芽了。 他将少女的酒倒了一大碗，随后从腰间解下一只小葫芦，道：“剩下的都装里面，我一些老哥们也想喝。” 旁边，是一口巨大的青铜棺椁，正因为他在这里，所以这间本就破败的小酒馆就更加没人了，谁也不想看到这种晦气的东西啊。 青年喝得兴起，不由拍了拍棺椁，道：“不着急不着急，好酒有的是，这天地之间的佳酿，我们要慢慢品，再说了这些酒又不用花钱，只有人来给我们买单的不是？哎呀，都说了不要着急，催什么。” 棺椁轻轻摇晃着，青年只得将装满酒的碗放在棺椁盖子上，刚放上去，碗里的酒水顿时就见了底。 “好酒，好酒……” 青年耳边，传来这么几个字。 他嘴上带着深深的笑意，一拍桌子，看着旁边正崇拜望向自己的少女，道：“能见到我，是你的造化。” 随后，一指点入少女眉心，道：“将来能有多大的造化，就看你自己咯，我先撤了。” 此话过后，青年和棺椁都消失不见，唯独桌上摆放的花生米和拍黄瓜见了底，但仍旧摆放得整整齐齐。 少女在一片短暂的呆滞过后，猛然回过神来，震惊的愣在原地，看着面前的空空如也和脑袋中忽然涌现的功法，不由喜极而泣道：“公子大恩大恩，小女子定要以身相许才是。” 云海上，一青年差点从云头落了下去， 躲在柜台后面的老板探出脑袋看见已经没人了，哭丧着脸道：“哎哟，我这世道啊，做点小生意就这么难吗，吃东西还有霸王餐，还带勾引人家女儿的啊。” 掌柜一把鼻涕一把泪， 少女脸色微红，啐道：“爹爹，瞎说什么呢，人家给钱了，说是一个叫黎阳的会来给钱。” “黎阳吗？” 掌柜哼哼唧唧，在记账簿上写下这两个字，然后将账本藏了起来，心道：“甭管你是不是仙家人，欠了我的钱，就要还，哼，” …… 交战中心的黎阳，哪里会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欠了下别人的一顿酒钱？若是知道了，只怕鼻子都要给气歪。 两人打得正酣， 一股狂风从远方刮来，水神支撑起来的防御光幕犹如纸片那般，轻轻松松就被撕裂开来，明明什么都没出现，但众人却能很直接的感受到一双眼睛在他们能看得见的任何地方紧紧的盯着他们。 山神连忙回到水神跟前，以为有人要来找麻烦。 却在此时，听到天地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容，道：“黎阳，从天之涯回来，记得去郡城帮我买单，一坛杏花酒的酒钱，你需要付出一块古神仙钱。” 一张欠条从天而降，晃晃悠悠的落在妖化后的黎阳手中。 黎阳低头一看，上边歪歪扭扭的写着一段地址和一个人女孩儿的名字，拿着欠条后，身上一道莫名的因果瞬间将他束缚住，随后欠条化作一缕青烟，在他手中燃烧。 “前辈……” “前辈你大爷，我还是个少年，走了，有机会再见。” 山神水神察觉到是那一股熟悉的气息后，便放松了戒备，因为，他们看到一口巨大的棺椁直奔天穹之上，除了是那位轻松秒杀黄大仙的神秘人，又还是谁呢？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但大概是对他们没有敌意的。 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这样的人，为何会给黎阳弄来这么一张欠条。 再说了， 什么酒能值得了一块古神仙钱？抢劫啊这是。 黎阳当然不敢抱怨，只能将一肚子郁闷气化作滔天的拳劲，原本还在被动防御的他猛地冲到山神跟前，一顿拳头落下。 “喂，不讲理啊。” 山神没注意，被黎阳一拳头砸到了脸上，气道：“我那么帅你还打脸，过分。” 这话，略有耳熟，似是黎阳刚才说过。 水神重新支起防御光幕，眼神含笑， 被一脚踹飞的黎阳，犹如生了根，扎在地上一动不动，蓬勃的气血已经尽数回归体内，瞬间恢复到先前的模样让人有些应接不暇，只觉得不适应，但这才是真正的他啊，温文儒雅，眉眼如玉。 山神一个激灵，放弃了近身格斗，连忙退到一旁，潜意识告诉他，此刻的黎阳，很危险。 铁剑条拖着沉重的剑气出现在他的手中，黎阳握住剑柄，但若是仔细看的话，定然会发现实际上剑柄距离他的掌心还有一部分距离，不是他不想握住，而是随着修为的水涨船高，铁剑条也有了变化。 黎阳倒提着长剑，长发飞舞，意气风发，望着咋舌的山神道：“诚然，我是一名剑客。” 看来，这是要拿出真本事了啊。 众人很快从刚才的意外中回过神来，将注意力停留在黎阳身上，所有人，都想知道，黎阳真正的一剑，到底有多强， 像是一条老龙破开了云海，但更像是一头强大的古龙从天而降，所以贯穿了天地的沟壑，切开了一片一片的云海。 天地精芒自此刻展开。 黎阳，已然有了自己的本命剑气。 第283章 同境界无敌 所以当这一剑到来的时候，山神没有躲避，而是半眯着眼睛感受着这丝丝缕缕的剑意，他曾经也想当一名剑客，但在漫长的修炼道路中，体验过人间的险恶之后，放弃了这条路，最后毅然决然和水神一同兵解肉身转向神道香火。 一剑之威，来势汹汹，惊天动地。 有传言说黎阳的剑，是曾经改换天地，一剑斩掉古天庭的君子剑，却无人证实，这把锈迹斑驳的剑，的确很锋利，但要说和古风君子挂钩，或多或少有些勉强。 山神目光凝重，心血澎湃，摆出最强的防御，此次，他无须在进攻。 “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强。” 山海摇晃，云海震动，这威风凛凛的一剑，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似乎在下意识的回味当中就完成了对一切的斩杀。 故而当这一剑落在山神身上时，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剑气已经临近身体过后，才猛然惊醒。 在此境界，挥出的一剑， 山神看来，当属同境界无敌！ 轰隆隆！ 才修复好的山神殿，一剑之下荡然无存，天地之间只有肆意流泻的剑气如同无孔不入的瀑布在流转不休。 水神的小脸都要扭曲了。 该死的黎阳，竟然把我和山神的家都给拆了。 她撑起防御光幕，虽说此剑不对她造成威胁，但剑气中所携带的东西，却让她心惊胆战，此境界，怎能挥出这样的剑。 他只是个孩子啊。 又走了多远的路，看过多少人，经历了多少事，才会对剑道造诣领悟得如此之深。 刚才那极具风采的一剑，像极了一位白衣剑客，对着天地挥出了万古以来堪称史上最强的一剑，然后天地易主。 山神从废墟中爬了出来，稍显狼狈，要是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他嘴角上还有未曾擦干净的血泡。 一剑，重创了五境金丹地仙，坐镇山神殿又可比元婴地仙的山神，尽管后者是压制了修为和他在战斗，那也是在同境界巅峰到大圆满的极限中的极限啊。 黎阳，你到底是什么怪胎。 这一刻，所有人看黎阳的眼神都怪怪的。 这哪里是常人能够做到的，难怪别人说你是妖怪，就算你没有妖族血脉，在人们眼里，和妖怪也没什么区别了。 “黎阳，好样的。” 山神披头散发，哈哈大笑，双眼通红，瞳孔明显充血严重，他已经散去了修为，一场较量就此止。 他失败了。 而且很彻底， “同境界之内，你无敌，我说的，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山神对着黎阳竖起大拇指，随后兴奋的对着水神道：“拿酒来，我要和他好好喝一杯，这一辈子能见到几个神话人物崛起啊，没想到今儿个我山神大爷还有这等荣幸和能耐，能成为这小子的陪练，啧啧，以后老了，也有和别人吹牛逼的资本了。” 水神翻了个白眼，道：“你先看看你的家吧。” 山神环顾四周，和众人面面相觑。 你大爷啊。 又拆家。 黎阳收了剑，仍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不出半点表情表换，只是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让人情不自禁的生出好感。 李若愚一语不发的走了出来，在干净一点的地方清理出一块空地，然后默默的生火。 程谨严看了眼掉在四周被黎阳刚才剑气绞杀的大鸟，想了想，用身上的长刀叉了一串，走到河边拔毛清洗去了。 他没见过黎阳见过的最强一剑，但今天，他开眼了。 黎阳的成长远超出了他的想象，难怪当日在天云山上遇到的那两位老人，会告诉他，只要他愿意留在黎阳身边担任十年的护道人，为什么是十年？普通人的十年，或许一个境界都无法突破，但黎阳，就不一样了，天地大因果加持之下的他，每一步都充满艰辛，但这样的好处也显而易见。 他的修行，是一日千里的，是别人完全想象的。 即便是程谨严，也无法想象吃饭喝水修为都能砰砰暴涨是怎样一件让人震惊的事儿。 心里生出一股急迫感，自己这点修为，若还不进步的话，莫说十年了，恐怕未来三年，黎阳就有可能超越自己，届时自己就真的淘汰了。 他很庆幸能留在黎阳身边，也许会遇到很多危险，也许会稍不注意就陨落了，让数年的苦修成为一抹泡影，但他觉得很值得，因为，这样的每一天，都过得无比精彩。 胡桃闪身到黎阳跟前，很自然的挽着他的胳膊，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伤着什么地方。” 听到这句话，旁边还在干瞪眼的山神顿时不乐意了，道：“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没看到挨打的是我吗？不赶紧过来问问我有没有受伤。” 胡桃只当听不见。 水神笑了笑，走到山神跟前，轻柔道：“辛苦了。” 山神看着面前娇小的可人儿，心里一荡，傲娇的扭过头，傲然道：“小事儿。” 见他还要装逼，水神忍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呵斥道：“你都流血了。” “啊，哪呢？哪呢？” …… 黎阳给了胡桃一个放心的眼神，道：“山神很强，而且功法很古怪，可能是我遇到的神灵太少了，对他们的功法不太了解，刚才那一剑，他好像是挡住了，又好像是以卸力的方式，将剑气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实际上，我连自己都不清楚，刚才那一剑怎么回事。” 黎阳回味着刚才的战斗。 最后挥动那一剑，本想自己来掌控，然而在铁剑条落在手心之时，没来由的，面前出现了一位翩翩如玉的绝世君子，看不到面容，那人背对着自己，站在天地之间，手握一柄细长的仙剑，往天地一挥。 于是，黎阳有样学样，不受控制的挥出了这么一剑。 胡桃打趣道：“那就是你也承认自己同境界内无敌咯？” 黎阳露出尴尬之色，忍不住挠了挠头，道：“虽不至于如此，但也能说佼佼者吧。” 胡桃一摆手，叹了口气，道：“完了，你骄傲了。” 黎阳听后，哈哈大笑，神色认真的凝视着胡桃，后者被这灼热的眼神看得低下了头，正在扭扭捏捏之时，黎阳忽然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有说过，你其实很美吗？” 第284章 此去一别 废墟当中，明明很凄惨的模样，看起来却那么和谐融洽，连郡守都自告奋勇的帮着程谨严在河边洗刷大鸟。 郡守看着这口狭长的长刀，他也是见识过大世面的人，对于程谨严，或多或少有些了解，毕竟此人和书山的刘知夏有着一层奇奇怪怪的关系存在。 郡守吸了口气，刚要说话，程谨严忽然站起身子，凝视着河面，而后双眼微微一眯，手中长刀顺势劈下。 刀气外放，扩散到四十米，贯穿整个大河两岸，一刀下去，河面被切开，掀起的风浪犹如暴雨，将两人浑身上下淋湿，郡守诧异之时，想问程谨严在发什么疯，却见对方走上河面，另外两条大青鱼。 这家伙，郡守无语了。 郡守思量片刻，道：“天之涯危险重重，不晓得黎公子能否吉人自有天相，临行前，国师找人给我带了一封口信，说的是此战难消。” 程谨严笑道：“消不掉就不消，我家少爷可从来没有怕过谁。” 若天之涯当真只有五个金丹地仙在里面的话，以黎阳的战斗力，不仅能够自保，而且还有和他们的一战之力，即便打不过，跑路也是可以的，程谨严深知黎阳的性格，是那种说一不二，要么不做，一旦做了，就要做到底，做到好，尽善尽美的倔脾气。 唤醒婢儿的东西在天之涯，虽然和在里面出土的九州鼎没有关系，想来黎阳对这二者都不会放弃，如此一来，他肯定会成为众矢之敌，不论是面对妖蛮两大阵营，还是人族一方的阵营，黎阳最终都会孤身作战。 郡守见程谨严不当回事，也就绝了继续说下去的念头，反正说来说去，也没什么意义，又不是他进去争夺九州鼎。 两人清洗完东西，回到山神殿废墟，李若愚等人已经起了火，就等着他们手里的食材，看到程谨严从河里弄出两条大鱼，水神鼻子都要气歪了，直接开骂道：“都已经是水精了，你就不能放过它们？” “放过它们，谁放过我们呢？” 水神被这句话一时间噎得不知道怎么回答。 有黎阳这一层关系在，也不好撕破脸皮。 水神冷哼一声。 众人围着篝火坐下，在程谨严熟练的烧烤之下，很快，肉香弥漫，搞笑的是，刚才还在责备程谨严忽然击杀大河水精的水神娘娘，这会儿却很不厚道的瞪大了眼睛，留着口水，恨不得一个人将这些东西全部吃干净。 果然，还是人间好啊。 数之不尽的风景，和吃不完的美食，携美傲世游，才是真正的大逍遥大自在。 夜幕升空，星辰点缀，好不壮观，隐约间，似乎看到了坐镇此方天幕上空的圣人，水神娘娘举起手里的肉，对着天空晃了晃。 一个老头从云头上站起身子，舔了舔嘴唇，暗道：“哎，还是改不了贪吃的毛病。” 随即大手一挥。 刚才还在嘚瑟的水神娘娘，只觉得一阵清风从面门拂过，手中的大肉串不见了踪影，而且酒还少了许多。 水神娘娘知道是怎么回事，仰头破口大骂道：“你个老不死的狗东西，抢我东西算怎么回事，有种下来单挑，看我的铁枪能不能把你捅个窟窿，抢东西也就算了，好歹给点补偿啊。” 云头上，老头悠哉游哉的吃着嘴里的美食，又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赞道：“果然还是北镇的桃花酿最好喝，天下美酒无数，唯独桃花独领风骚，郦靖侯这小子也真是，走之前也不把桃花酿的配方教出来，小气鬼。” 听到耳边传来女人尖锐的呵斥声，老头嘟了嘟嘴，摇头晃脑，最终还是挥了挥手，一物从云上落下，立在山神废墟前。 是一块金色匾额。 前边两个字云遮雾绕，大概是山神的名讳，但后面一个鎏金大字，却让人一阵惊呼，金光闪烁的宫字，犹胜之前。 水声娘娘骂骂咧咧的将匾额收了过来。 郡守看完，感叹道：“他们动作真快。” 山神并不在意这些，他眼里只有水神娘娘，好不容易从困难中走过来，今后的日子就好过了，一想到这点，他便希望在场的所有人赶紧离开，长夜漫漫，总得做点人生雅事。 水神娘娘剜了山神一眼，心里暗骂老不正经，实际上却有些期待。 人生在世，总要快意恩仇，也要春宵一刻。 可惜了。 这样的风情，黎阳和胡桃大概在未来许多年都不会懂。 胡桃吃着烤肉串，含糊不清的道：“黎阳，待会儿走的时候，不要告诉我，我这人心软，会哭鼻子的。” 风满楼听完顿时哭丧着脸道：“你把我的话都说完了，我还说什么啊。” 胡桃给了他一暴栗，道：“小孩子懂什么。” 风满楼委屈的模样，惹人生怜。 黎阳轻轻嗯了一声。 人生百态，他所经历的虽然不多，却将一切事物都尽收眼底，不论是水神娘娘还是山神，二人都是性情中人，唯一放不下的，也就是风满楼了，虽然是先天神灵之体，到底还未塑造金身，且神道香火一途才刚刚打开了窍门，正如炼气士跻身一境填海一样，未来的路很长。 胡桃是往生堂的堂主，家大业大，自身也强大，本人又是个古灵精怪的主，不需要他过于担心，只要她不欺负别人就好。 至于程谨严和大黄狗，那就更不用说了。 此去天之涯，孤身一人，足矣。 黎阳瞥了眼郡守，或许是时候到了，后者便赶紧放下手中的吃食，擦了擦嘴角，正色道：“公子一定不要忘了我此前告诉你的那些话，天之涯的出现不依常理出牌，想必有各方势力在暗中出手，那位守护天之涯的大能，或许会在此番开启当中遭劫，公子务必小心。” 黎阳疑惑的看着他，问道：“守护天之涯的大能？” 郡守笑道：“就是个老匹夫，流放过去的，自认为是守护天之涯的大能，实际上不受世人认可，公子不用放在心上，一旦去了，便就知晓了。” “那就，走了！” 黎阳站起身。 郡守取出一物，巨大的堪舆图在半空出现山水运势，强大的气场将此地笼罩，同时，一道光柱从天而降，落在黎阳身上。 要走，便索性干脆点，最好连最后的话都不要说，这样下次见面，才会有期待。 黎阳龇了龇牙，冲众人扮了个鬼脸，随后又俯身一拜，道：“再见！” 第285章 跨海 山神见他离开，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现在好了，好了，好了……” 语气从最开始的兴奋到最后的低沉，他和黎阳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短短的时日下来，却产生了一股深深的惺惺相惜。 黎阳身上的韧劲儿，感染了他。 特别是两人切磋之时，对方身上爆发出来的气质，让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被觉动容。 这世间，竟真的有这般与天地气息相附和的人。 都说炼气士是夺天地之造化，可这个身上背着大因果的人，是怎么在无数压力之下，还能怀揣如此乐观的心性呢？ 是吃一顿饱饭？还是能喝到一口温暖干净的水，似乎在对方心里，小富……即安。 所以身边的人平平安安，就是最幸运最幸福的事。 胡桃鼻尖发酸，站在那久久没有动一下，好像定住了一样。 风起了。 吹起她丝丝缕缕的长发，好在盖住了她的脸，所以众人看不到因双眼通红而缓缓滚落下来的泪珠。 当有一颗不小心掉落在空中之时，胡桃目光一凝，凌厉的气息顿时将泪水蒸发。 往生堂的人，不能哭，她是堂主，就更加不能哭了。 程谨严站在胡桃身旁，道：“我会在这里等他，你呢？” 他可以叫黎阳少爷，但却不会叫胡桃小姐，哪怕知道面前的少女就是自家少爷喜欢的人。 大黄狗无精打采的打了个哈欠，伸着舌头，嘿嘿嘿地喘着气，这鬼天气真热啊，还是冬天好，可真冬天来了吧，又似乎很冷的样子。 风满楼趴在大黄狗身上，摸着它的脑袋，自言自语道：“大哥哥回来的时候，肯定会变得好厉害好厉害了。” 胡桃听后，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是呢。 她喜欢的人，自然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能站在苍穹之上，俯瞰人间，笑傲万古的存在。 …… 一座孤岛悬在大海中央，距离陆地有很长的一条海沟，黎阳自传送进来后，恰好看到一群人族年轻人站在海沟的面前，面面相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当然，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即便有人看到他来了，也就仅仅是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 “真是倒霉，凭什么人族的阵营要在这鬼地方。” 有人在抱怨。 黎阳回头看去，身后是一片蛮荒的大地，山峰遮天蔽日而起，一座座像是刀削斧凿，直愣愣的插在大地上，看不到峰顶，但每一座山，都给人一种巍峨澎湃的洪荒之气，似存在了无数岁月。 沙滩后方的丛林深不可测，肉眼可见的瘴气将这片大地包围，谁也不晓得沾染了这瘴气会怎么样，故而也没人进去。 而视线的尽头，便是一座孤岛，极其庞大的孤岛，想要看清楚全貌，只怕要在天上才行，虽然看起来很近，实际上隔着很远的距离，想要过去，只有从面前的海沟跨过方可。 这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波光嶙峋，艳阳高照，似蛰伏着许多洪荒猛兽，平静的海面下，谁也不知道藏着什么。 终于，有人忍不住想要过去了。 天涯海角。 这座岛，便是天之涯。 一位人族少年取出法宝，御剑而行，金丹之下，即便是筑基期炼气士，也无法长时间御空飞行。 想要真正的做到腾云驾雾，至少也得金丹地仙巅峰或是元婴地仙才能，而那种跨域或是一座天幕到另一座天幕的跨越手段，那就得元婴之上的大仙人才行。 没有人制止那位少年的行动，有人冷笑，有人担忧，有人期待，各种表情溢于言表，显而易见，对方只是众人眼里的探路石。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对方沉不住气的原因，或许是黎阳来得晚，故而不清楚此前发生了什么，也许那少年是被人引诱才贸然开始渡海的。 果不其然，那少年踩着飞剑悬在海面三丈，本不该只有这么点高度的，却偏偏就只能飞这么高，这时候才有人发现，原来这里的天地规则与外面的大天下不同，空中有许多禁制，将飞行高度强行压在三丈之内。 不多时，那位人族少年便跨过了三分之一的距离，众人看他有惊无险的便走了这么远，也按捺不住了，纷纷祭起武器，打算跟着渡海过去。 毕竟九州鼎就在天之涯那座孤岛上，去得慢了，指不定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毕竟这次还有妖蛮二族参与，连西方的和尚都有人过来，竞争的激烈，可想而知。 就在这时候，异变突起，晴空万里之下，忽然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粗如水桶的紫色雷霆以灭世之姿砸在那个渡海的少年身上。 光晕闪过以后，海绵恢复如常，但却不见了那少年的身影，唯独一把残缺的飞剑飘在海上，随着波浪一晃一晃的朝着岸边游荡而来。 众人倒吸口凉气。 黎阳也目瞪口呆。 难道说，想要渡海，只能从海上过去，不能御空？ 要不然刚才的雷霆该怎么解释？ 与此同时，当那一把残缺的飞剑要靠岸之时，海面震动，一头蛟龙从水中高高跃起，张开血盆大口将飞剑吞入腹中，而后钻入水底，庞大的身体溅起的水花犹如下了一场大雨。 “蛟龙！” 众人看后，脸色苍白，心如死灰。 这简直了，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不能御空飞行，又不能在海上游荡，这叫人怎么过去？ 同样的画面出现在天之涯这座孤岛的另外几个方向。 妖蛮二族一样被困在海滩上，刚才的景象也跟着上演，众人吸了口气，陷入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黎阳仔细的打量着地形，又回头看着身后的蛮荒丛林，也是一时间没有对策。 看来要渡海不能急躁，需从长计议。 思量之间，无数玄光在他们上空不断出现，一个个人族青年从光晕中走出。 直至，一位气象不凡，仪表堂堂的青年从光晕中走出来后，原本还慌乱不已，没有主心骨的一众年轻人，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那般，纷纷围了上去。 黎阳一眼没看透对方的修为，想起来时郡守说过的话，带队的是一位金丹地仙，难道说，这个人，就是本次人族这边的战力天花板，那位领路人了？ 第286章 喝醉了 那人出现后，原本混乱的人群顿时安宁下来，但也可以看出，并非全部都凑了上去，还是有小部分人站在另一端远远看着。 如此来看，人族并非铁板一块。 黎阳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其实人族相较妖蛮二族来说，在天地之间是得天独厚的，虽然天生比不得妖蛮身体强大，但在修行一道，却顺风顺水，在大道上的领悟，是妖蛮远远不上的，不仅如此，虽说人族寿命短，可架不住人多啊。 人族短短几十年的苦修，就比得上妖蛮数百上千年的成长，优劣可见分晓。 但这次大劫降临，不论是北原的蛮族也好，还是界山另一端的黎朝天下演化的妖域天下也罢，本该不可能有实力和人族斗争这么久的，偏偏一年来，人族一直久攻不下，甚至在正面战场上还传来战败的消息。 仅从这些消息，便可推断定然有人从中作梗，要不然以人族的强大，早就将那两座天下打得渣都没了。 收回思绪，黎阳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最后看到一个年龄和他相仿，但境界却是四境的筑基期炼气士少年，对方坐在沙滩上，背靠着一块石头，嘴里叼着根杂草，正上下抖动着嘴，对于那位金丹地仙的到来，非但没有看一眼，反而露出一脸的不屑之色。 黎阳径直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那少年回过来，引入眼帘的是一张眉清目秀的脸，白衣胜雪，黑发如瀑，看起来并不是很出彩，只是个三境少年郎，但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却格外引人注意，似黑洞那般，让人情不自禁的就要沉沦其中。 少年心里一个机灵，对黎阳顿时刮目相看。 黎阳挨着他坐下，这才看到对方的双腿之间，写了很多字。 “吾有浩然气，可压天地邪。” 黎阳轻声念道，随后赞道：“好字。” 少年哼了一声，转过头来，这张比黎阳更加俊秀的脸庞上，笑容犹如春风，对方笑问道：“就端端只是字好么？” 说话也很温柔，轻言细语，要不是的确是男儿打扮，黎阳都要以为他是个女人了。 细看之下，有喉结，铁定的爷们儿无疑。 对方见黎阳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心里也生出些许不快：“你家先生没说过，一直盯着别人看很不礼貌吗？” 黎阳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时态，歉然道：“我没有其他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你长得很好看。” “切。” 少年脑袋一偏，颇为傲娇，道：“你不是第一个说，也不是最后一个说。” 好一个自信的少年，黎阳心里的好感又多了几分：“北镇黎阳。” 对方琢磨了一番，露出奇怪的表情：“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呢。” 黎阳摇头道：“天下叫做黎阳的人很多，可能兄弟是记错了人。” “也对。”少年摇了摇脑袋，觉得黎阳这番话有理，便对着他自报家门道：“大玄仙门四代弟子，曹天娇。” “有礼了。” 两人拱手，随后相视而笑。 黎阳这个名字生出疑惑，还真有点像是女儿家的名字，曹天娇。真是个好名字啊。 后者才懒得理会黎阳在想什么，尖锐的眼神看到黎阳腰间的酒葫芦，双眼顿时放光，黎阳见状，便取了下来，问道：“兄台也喝酒？” 曹天娇道：“那是自然。” 其实他从来没有喝过酒，因为师傅说喝酒误事，会耽误修行，所以自小以来，从未喝过一滴酒，眼见和自己岁数差不多的少年，身上却带着酒葫芦，这如何不让他羡慕，可他也不能直接说没喝过，那不然多掉面子。 黎阳打开塞子，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四溢纷纷，他仰起头，将酒葫芦高高举起，随后倒下，甘泉琼浆一样的酒水流进他的嘴里，这一幕好不洒脱，曹天娇看得更加羡慕了，喉咙蠕动，恨不得也拿过来喝上两口。 黎阳便把酒葫芦递了过去，道：“这是我假象的土特产，要不要尝尝，可能比不得你仙门大宗的仙酒，但凡间酒水，只有人间的烟火气。” 曹天娇撇了撇嘴，道：“得了吧，我都闻出来了，你这酒已经比得上灵丹妙药了，里面的灵气液化得和酒水融为一体，这哪里是凡间酒水。” 黎阳吃了一惊。 这番话，可还是头一回听闻。 随后不由细细思考起来，世人都说北镇的桃花酿是人间一绝，是大夏皇族的御用酒水，他从小就一直喝这种酒，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此刻听到这少年说着酒水的功效几乎比肩灵丹妙药，如何不叫他感到惊讶。 “喝一口？” 曹天娇看着酒葫芦，直流口水，很想喝，却又碍于师傅的教导，不敢将这句话说出来。 黎阳起初还以为对方是嫌弃他的酒不入流，但见对方的表情过后，猛然反应过来，对方恐怕是从未喝过酒的人。 一时间也是尴尬无比，收回来显得不礼貌，就这么递酒过去吧，对方不接，又让自己变得很尴尬，正当他陷入两难之时，曹天娇却伸手一把将葫芦拿在手中，道：“喝就喝，谁怕谁啊。” 这故作轻松的表情，让黎阳忍不住想笑。 闻着鼻尖的酒香，曹天娇再也忍不住了，将师傅的交代抛之九天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水甘甜，玉露琼浆，入口清凉，并没有火辣辣的灼热感，反倒在丹田生出一股温暖的气流，随着气流朝着全身扩散，曹天娇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酒嗝。 这淡淡的呻吟，让黎阳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直听说人间有龙阳癖好的人，难道说他就是这种人？ 曹天娇是第一次喝酒，并不知道酒是怎么回事，大概就像是喝水一样，不由得又几口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只是短短的几个呼吸，整张脸就变得通红，跟猴子屁股似的，眼神涣散，双目无神，直勾勾的盯着黎阳，道：“还真是，好酒呢。” 此话过后，人便一个栽歪，倒在黎阳身上。 黎阳歪着脑袋，细细品味着这句话：“有这么好喝吗？喂？醉了？你个小趴菜。” 第287章 凶险 “你才是小趴菜呢，酒拿来，我还能喝。”曹天娇张牙舞爪，腮帮子通红，看起来的确是没喝过酒的样子。 黎阳埋怨道：“行行行，你不是小趴菜，你还能喝，来来来，多喝点，哎，你别睡啊，醒醒，张开眼睛，咱们继续。” “切……” 黎阳看了眼醉成死猪一样的曹天娇，脸上全是无奈。 总不能将他丢在这儿吧，想了想，算了，干脆就守在他身边，等他酒劲儿过后自己醒来，实际上他很清楚，对于一个炼气士来说，特别是向曹天娇这种大宗门出来的人，哪怕没喝过酒，也不会这么容易醉。 修为一转，便可让体内的酒气荡然无存。 酒不醉人人自醉，也许他是想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让自己好好睡一场吧。 黎阳脱下外袍，盖在曹天娇的身上，一个躺着，一个背靠石头，黎阳盯着大海，浪花冲上来，恰好淹没到他的脚跟。 若这是承平年代，或许，这该是一次不错的旅行。 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嶙峋，美不胜收，天上的云海一座一座的随风移动，风无形，云无相，就这么看着天色，黎阳竟也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两人的异常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领头的金丹地仙来历非凡，郡守说过，他将带领参与此次天之涯的人族俊杰，拿到九州鼎。 日出月落，一日一晃而过。 那位金丹地仙没有着急渡海，反倒循着海岸线走了一圈，最后又回到原位，他目光深沉，看着那条看似没有危险，实际上杀机四伏的海沟，此前他试过了，此地的确有着禁制，空中有大阵笼罩，不可强行御空飞行。 否则，昨天的雷霆，就是他要面对的。 想要去天之涯那座岛，看来只能从横渡海沟这唯一的方法。 若是有大夏的仙家楼船，或许众人还能过去，可惜了，这是秘境，是不断在大天下有走的天之涯秘境。 有些召集人的，去后方的蛮荒丛林砍来一些古木，很快便做出一艘庞大的木筏，将木筏推入水中后，看着木筏飘向天之涯。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木筏在众人的注视下，平安无事的顺利靠岸，中途没有出现半点意外。 这忽然的发现，让众人不由得欢呼雀跃，自以为找到了办法，于是便再次做了一艘木筏出来，当然，这次上面站了人。 三个胆子大的人乘着木筏横跨海沟，也是有惊无险的上了岸，这边的人只能羡慕嫉妒恨，怪自己为什么这么犹豫，如果稍微有点魄力，刚才就跟着过去了，现在倒好，平白无故让别人捷足先登，那两人先上岛，就有可能比他们先一步拿到九州鼎。 这还得了。 当看见有人过去后，余下的众人，纷纷开始制作木筏，三三两两的组队，竟没有理会坐在沙滩上打坐的那位金丹地仙。 这时，躺在地上的曹天娇悠悠醒了过来，睡眼朦胧，不晓得刚才发生了什么，见身上盖着陌生人的衣服，猛然惊醒，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瞥到旁边闭着眼睛假寐的黎阳，心头一阵感慨，人间自有真情在啊。 他的动静，惊醒了黎阳。 “你醒了？” “那不然呢？” 黎阳笑了笑，将衣服穿在自己身上，随后起身朝着海边走去，曹天娇与之随同，两人站在海边，看着众人支撑木筏渡海，曹天娇不知道刚才已经有三个人过去了，见到这一幕，不由惊呼道：“他们疯了吧，这海里面有蛟龙，这不是去送死吗？” 旁边有人冷笑道：“已经有人过去了。” “啊？” 黎阳笑着点头，将他醉酒后发生的事儿说了出来，曹天娇长舒一口气，原来如此，随后看着黎阳道：“我看你面善，咱们组队呗，一块儿渡海怎么样？” 黎阳嗯了一声，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 曹天娇急了，道：“可别犹豫，要是被他们抢先一步拿到九州鼎，我们岂不是白来了？” 是吗？ 黎阳不置可否，他来天之涯的主要任务并不是拿到九州鼎，而是唤醒沉睡在镇魂棺内的婢儿。 他们要寻找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一个。 这时候，海上已经大大小小的漂浮着数十个木筏，也的确有些顺利的靠岸了，却在此时，海水忽然变得暴躁起来，两道水柱冲天而起，水柱当中，黑影摇曳，隐约可见其中张牙舞爪的巨大蛟龙。 那些来不及靠岸的木筏，全部被水柱打翻，一众炼气士连忙祭起法宝准备强行登陆。 可惜，他们还是低估了蛟龙的力量。 两头蛟龙交错而过，将惊魂未定的倒霉蛋卷入水底，连个泡都没有冒出来，刹那就没了踪影。 那些运气好的，赶忙朝着天之涯飞去，有惊无险的上了岸。 已经上岸的在庆幸，但没有渡海的，见到这一幕后，却集体陷入了沉默，谁也不想在大海中被蛟龙拖进深海。 一时间，众人没了主意，纷纷将目光落在打坐的金丹地仙身上。 曹天娇看到刚才发生那惨烈的一幕，便不再催促黎阳渡海。 正要说话之时，却见黎阳忽然踩在海水上，似乎，想要步行过去，这一幕，惊呆了众人，曹天娇拽着他的衣服，惊讶道：“你疯了，过去送死啊，没看到刚才水里的蛟龙吗？” 黎阳点了点头，道：“那又如何？” 蛟龙——也就是蛟龙而已嘛。 相较于游走在他气海深处的恶龙，这些只带着稀薄真龙血脉的蛟龙，算什么东西？无非是海里的蛮兽罢了。 黎阳自信有把我成功走过去，奈何曹天娇一直拽着他不放，而他又不能在众人面前妖化，不到迫不得已，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随后取出水神娘娘给他的水精道：“我有宝物，可庇佑我渡海，你要不要一起？” 曹天娇半信半疑的看着他，道：“靠谱不？” “不算离谱。” 黎阳肯定的道。 曹天娇从牙缝里挤出呵呵两个字，差点就信了，要是不靠谱，就白白葬身海底了，那些被蛟龙卷入深海的人，哪一个身上没点宝贝，不都死无葬身之地了吗？ 黎阳有些不耐烦，大概是想快点到天之涯的道上找到唤醒婢儿的东西，便拍掉曹天娇的手，沉声道：“你若信得过我，就一起，信不过，就此别过。” 第288章 强行渡海 “别啊，咱们有话好好说，长商量不行吗？” 黎阳懒得跟他废话，但后者却犯了倔脾气，就死死拉住黎阳的衣服不放手，他比黎阳低半个脑袋，此番脑袋上扬，明明是个俊秀的男孩子，偏偏女儿家作态，让黎阳心头一阵发毛，费了好大一番劲儿才将他的弄开，道：“那我们坐木筏？” 曹天娇一咬牙，道：“好，就这么着。” 两人返回岸上，刚才还在观望的人，不约而同流露出鄙夷之色，本以为黎阳是什么狠人呢，没想到只是个装逼货色。 人族便是这样，一面想着自己这边的人多死一点，这样竞争的对手就少一个，却又害怕全部死光了，到时候孤军作战，没办法和妖蛮二族作战，人心在此刻彰显到了极致。 还好，刚才别人用完的古木还剩下许多，两人没花多少力气，便做了一个小木筏，黎阳一脚将木筏踹到海上，道：“走呗。” 曹天娇几乎惊呆了，道：“你这力气……” 炼气士的身体比之武夫，要脆弱不少，木筏虽然很小，可这些都是实心的古木啊，少说也得有数千斤，而且距离大海还有还几百米的距离，黎阳一脚就踢了过去，这随意爆发出来的力量，让其余人不由暗暗咂舌，怀疑黎阳是个武夫。 偏偏这个武夫身上，又有着灵气波动，显然是个炼气士才对。 黎阳踩在木筏上，示意曹天娇赶紧上来，后者稍微犹豫了一阵子，最终还是踏了上去，他不相信自己会那么倒霉，而直觉告诉他，相信黎阳，会带来好运。 岸上，一些人看着黎阳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认为他现在离死不远了。 曹天娇有些害怕，祭起法宝防御，同时还盯着深不可测的海水道：“待会儿万一蛟龙出来，我先跑，你殿后，怎么样。” “你说了算。” 黎阳笑眯眯的表情，不由让曹天娇怀疑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图谋，要不然凭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又是好酒又是带着渡海，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心中却开始怀疑黎阳是不是那什么有着龙阳癖好的人。 两人心思各异，各怀鬼胎，在海浪的摆动下，很快便行驶到了中央。 岸上，打坐的金丹地仙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海上那一抹白衣胜雪，眼底深处闪过一抹阴郁：“黎阳，终于还是遇上你了。” 岸上的众人，一个个直勾勾的看着黎阳，恨不得他立马侧翻失足掉进海里，或是马上遇到蛟龙，将他们吃得渣滓都不剩。 或许是有所期盼。 故而蛟龙最终还是出现了。 当水柱冲天而起之时，岸上的人却随之松了口气，不是要装逼么，现在好了吧，死翘翘了吧。 “怎么办，怎么办，蛟龙来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是炼气士，是天才，大哥，该怎么做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啊，对对对……”曹天娇有些委屈，这么凶干嘛，我这不是没见过吗，而且又没见过大海，我有深海恐惧症啊喂。 他就像是个小女人一样，明明有着深厚的修为，偏偏在此时胆小的像个孩子。 在黎阳的提醒下，他反手取出一张白色大弓，弯弓搭箭，灵气朝着他指尖汇聚，刹那之间，便星光点点，刺眼夺目。 嗖的一声，灵箭破空而出，射中其中一道水柱。 轰隆一下。 以水柱为中心，整个海面都随之一阵，地动山摇，那头还没有探出脑袋的蛟龙被灵箭击中后，惨叫着跌落海底，然而不等蛟龙发狂，曹天娇第二箭又射了出来，这次比之刚才的威力更大，接触的刹那，便瞬间爆炸开来。 这恐怖的威力，引得岸上众人惊讶不已。 气爆箭。 “他是大玄仙门的人。” 大玄仙门的祖师爷，是一位可与圣人比肩的强大仙人，一张弓可射下太阳，威力无比，而大玄的心法，便以箭为主。 毫不夸张的说，大玄仙门的箭道早已，他们说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 “可恨啊，居然是大玄仙门的人。” 岸上一些人后悔了，要知道，大玄仙门的排名，放在整个大夏的各大仙家山头，是排在前十的，有些人肠子都快悔青了，错事一个结交的良机啊。 黎阳也被这一箭给惊到了，目光移动，看向神色紧张，带着畏惧，却大义凛然没有半点要退缩意思的曹天娇，赞道：“原来你那么厉害。” “你可别说了，我都害怕死了。” 黎阳这才发现对方的手都在发抖，不由叹息道：“明明是个强人，偏偏一副熊样，这说出去谁信啊。” “你可闭嘴吧。” 曹天娇的契机锁定了另一道水柱，不等他射出。 四面海水忽然出现一道道庞大的漩涡，强大的拉扯之力只是顷刻之间便将这几千斤重的木筏搅得粉碎。 两人应声落入大海当中。 同一时刻，十几头强大的蛟龙在海中出现，纷纷涌向黎阳和曹天娇所在的位置。 “哼，大玄仙门的人又怎么样，不也得死在里面。” 岸上，有人冷哼，有人冷笑。 曹天娇心惊胆战，像是八爪鱼一样挂在黎阳身上，又惊又骇，声音竟然变得有些尖锐，和女孩子完全没有区别，只是这时候的黎阳并未注意到这一切，他摇了摇头，身体刹那局部妖化，同时，气海中的恶龙也瞬间游出气海，盘旋在气海的大山之上。 龙头朝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 别人看不见也听不见。 但海里的各大蛟龙却像是遇见鬼了一样，刚才凶恶的表情只是刹那便乖巧下来，他们仍然游荡在黎阳身边，却并没有发动攻击。 慌乱中的曹天娇没有注意到黎阳的异常，还在不断惊呼道：“它们来了，怎么办啊，完蛋了，我要死了，我还没有结婚呢。” 黎阳彻底无语了。 这都是什么人啊，天，就这样的心态，还来参加天之涯的试炼？不是白白来送命的吗？ 他吸了一口气，拽起曹天娇浮上水面，他傲然站在海面上，四方的漩涡停止下来，蛟龙不断在身体四周游动着庞大的身躯，似乎瞬间就能将他们撕碎。 黎阳回头，看到岸上众人暗笑的表情，心里一凉，就在他要收回目光之时，却发现盘膝坐在地上的那位金丹地仙冲他举起了手，做出一个古怪的手势。 黎阳秒懂，但一颗心也于此刻沉入了海底。 “还真是，又遇到麻烦了啊。” 第289章 金丹出手 我与你素未谋面，你看我第一眼，却想要去我性命，而且还是本次人族阵营最强大的金丹地仙。 何苦来哉。 黎阳收回目光，带着曹天娇朝着岛内走去。 后方，金丹地仙见黎阳已经消失，忽然站起身体，抬手掐诀，后方陆地中自动飞出一根芦苇漂浮在海面上，这位金丹地仙飞身而起，脚尖点地，一跃踩在芦苇上，风采绝伦。 海面上，一人一芦苇无风而动，自他身上浮出一座古朴的青铜古镜，镜面垂下道道玄妙的气息，将他笼罩在内。 金丹地仙回头喊道：“此时不过海，更待何时？” 留在岸上紧张不已的众人一听，纷纷效仿，但他们可没有脚踩芦苇的能力，只得快速搜集木头做成木筏，随后全部进入海中。 金丹地仙眼神冷漠，他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他只需要拿到九州鼎即可，这些人便是全死了都与他没有关系，只不过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总要给他们留点希望，如此，才能为自己卖命不是？ 独木难支，孤掌难鸣啊。 金丹地仙叹了口气，以王者之姿率领众人急速向前，声势浩大，好不热闹，这一番操作下来，不仅让这些人死心塌地的跟随着他，还收买了一波人心。 芦苇漂到大海中央时，果不其然，蛟龙应声而出，而且数量众多，大概是在黎阳身上吃了闷亏，故而想要找回场子。 此刻出手，全部对着那位金丹地仙发动了强大的攻击。 大海是它们的主场，有海水加持，爆发的力量何等恐怖，远远看去，似乎只需要一个冲击，就能将这些人全部卷入深海，让他们成为大海的养料，生生世世无法超度，魂魄也将永远沉沦在大海当中。 就在众人胆战心惊的时候，金丹地仙冷哼一声，单手掐诀，一股强大的剑气爆发开来，众人只感觉眼前闪过一阵青色光芒，刹那之间，跃出水面的蛟龙全部被剑气斩断，鲜血从空中洒落而下，犹如下了一场血雨。 血水落下之时，金丹地仙身上的光幕自动将污水排斥在外，但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劈头盖脸，被血撒了个浑身上下，好不狼狈，众人面面相觑，难以想象这么温文儒雅的人，一出手竟便是大杀招。 金丹地仙见众人有了想法，笑道：“这群畜生在这海沟不晓得吞噬了我多少人族炼气士，趁此机会，将它们全部斩杀，让它们今后不敢再对我们人族攻击，大功一件，此事回去后我会上报朝廷，就说是和诸位一起出手将蛟龙全部斩杀的。” 众人听后浑身一机灵，哪敢说个不字。 金丹地仙一招便制服了所有人，让他们甘愿为自己鞍前马后，不得不说手段高明。 而这时，黎阳已经和曹天娇步入了天之涯深处。 走了一会儿，黎阳忽然停了下来，走在他身后正东想西想的曹天娇未料他会突然止步，一个不防备，径直撞了上去。 黎阳回过头，见曹天娇捂着鼻子，泪水在眼眶打转，语气变得温和，道：“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曹天娇哦了一声，转身边走，刚走出两步，才发觉不对劲，连忙转身，看到黎阳还在注视着他，心情刹那跌落低谷：“什么意思，赶我走呗？” 黎阳无奈一笑，总不能告诉对方不要和自己有牵连，不然会大难临头？ 曹天娇见黎阳不说话，更气了：“但凡你说出个一二三来，我也不至于像条狗一样缠着你不放。” 黎阳：“……” 估计是第一次发现曹天娇还有天然呆的属性，这样的人跑到秘境来试炼，不知道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幸亏是遇到了自己，若是遇到心思深沉之辈，岂不得被别人利用，到时候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这，心下一软，让他跟着自己走？ 这时候，丛林外一阵飞鸟惊起，黎阳见势不妙，带着曹天娇换了个方向，先逃离此地，就在他们离开不久，几个人年轻人模样却又显得很是妖异的人出现在这里，他们四处一阵打量，领头的青年疑惑道：“刚才是在这里感应到了公主殿下的气息，难道是我弄错了？” 他狐疑的看了看四周，见并未有人来过，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离开了，但在离开之时，和众人讨论的声音却还在空气中回荡。 “那个黎阳简直是天杀的，让公主当他的气海神只，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我妖族，抓到他，非得将他吞了不可。” “瞎说话，那时候我们还不是妖。” “现在整个黎朝天下，都属于妖域，妖族意志降临，我等怎么就算不得妖？你看看，我身上的古代血脉都觉醒了。” “……” 等他们走后，黎阳和曹天娇两人从不远处的树上落了下来，黎阳暗暗一叹，还好刚才用手环的力量屏蔽了气息，要不然还真有可能被他们找到。 曹天娇问道：“他们说的黎阳，是你不？” 黎阳摇了摇头，还是用二人最初相识的那番话来糊弄对方道：“哪能啊，叫黎阳的人多得很，我只是其中一个，别大惊小怪，你也看到了，这岛上很危险，你跟着我只会让我们的危险加倍，还不如就此别过，这样不至于被人一锅端。” “你还是想赶我走是吧。” 这曹天娇语气惊人，说起话来跟个女儿家没什么区别，让黎阳很是头大。 曹天娇可能没意识到这点，走到黎阳面前，拽着他的手臂，道：“咱兄弟俩在这里相识就是缘分，真有危险了，我还能给你当炮灰是吧？可别就赶我走了，我又不是菜鸡。” “那你能不能先把手松开，不别扭吗？” 黎阳浑身毛骨悚然，越看曹天娇越是心惊不已，这家伙，可能真有龙阳癖好。 曹天娇哦了一声，非但没有松开，反倒对着黎阳邪魅一笑，见对方脸都快绿了，才松开手，后拍了拍手，趾高气扬道：“我曹天娇一生从来没有这么对人好过。” “女孩子呢？” “女孩子也不行。” “你离我远点。”黎阳往前快步走去，一刻也不想和曹天娇挨得近了。 “我就不，你能那我怎么的，咬我啊？” 第290章 山洞 曹天娇是三境炼气士，虽然感觉天然呆，但保命手段不可能少，黎阳思前想后，还是打消了将对方敲晕的念头。 此时此刻，随着各方人马全部渡海上岛，天之涯也出现了变化。 整座岛屿猛然震动起来，随后在众人心惊肉跳的注视下，竟然脱离大海，漂浮到了天上。 云遮雾绕，远远看去，如同仙家的一座座倒悬山，可怕的是，当天之涯上升到一定高度后，触动了高空中的禁制，只是刹那之间，在场所有人便不约而同生出一种置身于泥泞中的感觉，连空气都变得黏稠无比。 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无影无踪的束缚着他们。 与此同时，位于主岛的中央，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浪，闪烁着七彩的光柱从主峰上喷涌而出，短短的一刹那，便与天地相连。 天之涯出现异象，极有可能是九州鼎快要出世。 四面各地的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加快了脚步，朝着气息传来的地方前行。 黎阳看到这，思量了一阵子，觉得现在是和众人脱离的最佳时机，毕竟他的主要目的不是九州鼎，而是寻找让婢儿醒来的东西，他看了眼天色，对着身后默默跟随的曹天娇道：“曹兄，我这有点私人事情需要处理一下，要不咱们就在这里分开？嗯，你看，九州鼎好像就要出世了，你现在赶紧过去，或许还有机会将九州鼎夺下。” “我不走，你有什么事要处理，我帮你？” 面对分外“热情”的曹天娇，黎阳只能吃哑巴亏，一时间陷入进退两难之地，心里也止不住的懊恼起来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早知道就不给对方喝酒了，更不应该带着他跟随自己一同踏上天之涯，不然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烦恼之下，曹天娇却盯着前面的一处空地，尖叫道：“那边有人。” 黎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不其然，在丛林的一个开阔地带，躺着两个人，看服装，明显是人族阵营这边的，他收回目光，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等看清楚这两人的面容后，骇然发现，他们竟然是最先踏上天之涯这座岛的人。 两人已经死了，惨不忍睹，胸口有个大洞，内脏被掏了出来，散落一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曹天娇无语的看着他们，低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若是像我这样找一个大腿靠着，也不至于死得这么惨吧，哎，可惜了。” 黎阳满脑子黑线，这曹天娇的脑回路还真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 四周并没有战斗的痕迹，这么看来，他们的尸体很有可能是被人丢在这里的，可毕竟是三境炼气士啊，其中一个还是四境的筑基期大修士，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的被人给杀了。 黎阳环顾四周，心头一惊，道：“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撤。” 黎阳本想取出堪舆图查探唤醒婢儿那东西的位置，碍于曹天娇在身边，不好这么做，只得胡乱选了个方向狂奔，曹天娇在后方紧随不舍，一路向西，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之时，才在丛林中找到一个山洞，钻了进去。 这山洞的洞口很小，而且背对着四周，洞口边缘有一块凸出来的条石，恰好将洞口的位置遮盖，若非刚才曹天娇靠在这里歇息，不小心掉了进去，黎阳都不会发现还有这么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两人钻进山洞，幸运的是，山洞内部很大，而且极深，里面蜿蜒复杂，易守难攻，两人找了个好位置，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刚升起火堆，黎阳便听到一声咕咕咕的声音。 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看到曹天娇有些羞涩的低着脑袋。 这家伙。 “饿了？” “嗯。” 黎阳一顿头大，这家伙，不仅天然呆，还是个大胃王吃货吗？这都什么时候了。 虽然这么想，但他还是耐着性子从手环的空间中取出一些备用食物，都是临行前烤好的一些肉，放在火上加热，在撒上香料和孜然，一股迷人的肉响顿时弥漫在山洞的各个角落。 看着金灿灿的烤肉，曹天娇眼睛都快看直了，忍不住的一直咽口水，恨不得扑上去将那些好吃的肉啃个精光。 黎阳考了一阵子，将一条腿递给曹天娇，道：“吃吧。” 曹天娇也不客气，抱着腿便是一顿狂啃。 于是，黎阳悠悠说道：“要给钱的，一条腿一枚大儒钱。” 曹天娇吃得含糊不清，道：“多大点事，等大哥回去就给你钱。” 黎阳无奈笑道：“你当我傻子啊，等你回去，我们进来的节点都不一样，到时候出去了天大地大，我怎么知道你在哪，何况到时候你不认账怎么办？” 曹天娇道：“不是说了吗，我是大玄仙门的人啊，你到时候直接来山门报我名号找我就是，大玄仙门上下可没有不认识我曹天娇的人。” 那可不，毕竟是副掌教的千金，谁敢不认识啊。 问题是黎阳并不知道这些啊。 而且他连大玄仙门在哪里都不知道，大夏九大洲大无边际，真要去找，不得猴年马月去，想到这，他只能无声叹气，沾上这么个怪咖，只当是前世欠他的。 “吃吧吃吧，都是你的。” 黎阳说完，起身朝洞外走去。 “你干嘛去？又要抛下我走了啊？” 黎阳没有转身，但无可奈何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我去看看外面有没有动静，现在这里面妖蛮二族混杂，若是遇到他们，我们好赶紧跑路。” 曹天娇恍然大悟道：“噢噢噢噢，好的好的，去吧，待会儿我给你留一些，放心吧，我肯定是吃不完的。” 黎阳差点信了，忍着不将对方那张小脸打扁的冲动，走到山洞外。 万籁无声，听不到半点虫鸣，但天之涯主导上空的七彩光柱还没有淡化下去，仍旧朝着虚空不断喷涌强大的摄人气息。 黎阳心神沉入气海，想和曦遥说说话。 然而庞大的气海中，只有恶龙不断游弋，哪里有曦遥的半点影子，黎阳苦笑道：“还是不肯见我么？” 第291章 突然的敌人 “我挺想你的。”黎阳留下这句话，心神回归。 此后，丹田气海再无波澜，唯独恶龙游弋四方，时不时的露出狰狞，一抹淡淡的雪白身影在气海中若隐若现，看似像个少女，她脚尖一点，站在恶龙头上，目光璀璨，星光点点，幽深得好似漩涡。 “你个渣男，还说想我。” …… 山野之外，晚夏肃杀。 风起长林不止，总能通过密密麻麻的树林听到惨叫或是哀嚎传来，但正因为不是虫鸣，故而更加显得恐怖和可怕。 黎阳心情有些沉重，他实在是不想卷入九州鼎这场风波中，念头是好的，就怕事与愿违，回想起郡守对他说的那番话，黎阳吐出一口浊气，第一次意识到了什么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所以他现在只想小心再小心一点，只要足够谨慎的提防，想来就不会被别人围追堵截，他现在就怕那个人族阵营的金丹地仙给他制造麻烦，到时候就怕唤醒婢儿的东西还没找到，就被人一直追着不放，那才叫倒霉。 黎阳转身走回洞内深处。 开阔的洞内却有着蜿蜒复杂的无数沟壑洞窟，像极了庞然大物经过之后留下的痕迹，他的脚步很轻，却不曾想让昏昏欲睡的曹天娇听到动静后醒了过来。 曹天娇搓了搓脸，道：“没有什么事吧？” 黎阳嗯了一声。 曹天娇指着篝火旁的一大块烤肉，道：“给你留的。” “我不饿。” 黎阳实在是没有食欲，靠在墙壁上，支起一条腿，随后解开葫芦喝酒，灯光昏暗，盖不住他的忧愁。 曹天娇很好奇面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少年郎，明明还是天真无邪的年纪，看起来怎么就像是饱经无数风霜了呢？ 闻着酒香，曹天娇食指大动，又想来两口，渴望的目光刚刚落在黎阳身上，对方便快速将酒葫芦收了起来，以一副教训人的口吻道：“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啊。” 曹天娇切了一声，问道：“黎阳，你真的不是青年才俊榜上的那个人吗？” “我不认识。” 曹天娇哦了一声，见对方兴趣缺缺，而这会儿他又没了睡意，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多少有点尴尬，前者还是没忍住，打开了话匣子：“我跟你说，你最好不是他，不然会很麻烦的。” 黎阳愕然，不知此话该如何回答，有些心虚的问道：“怎么就麻烦了？青年才俊榜上的人不都是天才吗？” 曹天娇白眼一翻，媚态十足，让黎阳赶忙将支出去的腿收了回来，生怕对方碰着，曹天娇道：“若是各大仙门或是大世家出来的人，不足为奇，但这个黎阳不同，你有所不知，他其实是个草根，你想想啊，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在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内，就上了青年才俊榜，不仅如此，还跻身了前十，这种黑马怎么可能会真的没有点关系。” “然后呢？”黎阳声音变得有些小声。 曹天娇笑道：“他的名字在这些大宗大派响得很呐，据朝廷某个大儒传出来的消息，说黎阳不是人族，身上有半妖血脉，算起来，应该是个人妖，不仅如此，他还和大夏曾经的一位圣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有人说他们是师徒关系，这点我反正是不信的，毕竟那人是刘知夏，能入得了刘知夏法眼的，普天之下，没几个人，就连我当初都被他给拒绝了呢。” 黎阳悻悻然，忽然有些好笑。 原来自己是个香饽饽。 曹天娇见黎阳面色有异，话锋一转，道：“也正是因为他和那位先生有关系，加上人妖的身份，所以又被各大青年才俊列为第一个击杀目标。” 黎阳倒吸口凉气，问道：“这话怎么说？” “因为……” 曹天娇话还没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黎阳目光闪烁，用铁剑条挑起旁边的泥土将篝火覆盖，随后指了指山洞顶端的一块凹槽，道：“上去。” 后者心思一沉，两人翻身而上，躲在那个夹缝当中。 夹缝很小，也就能容纳两个人的空间，但幸运的是，这夹缝的位置很妙，从上方往下面看，可以一览无余，但从下方往上面看，却什么也看不到，只会觉得是一块垂在半空的巨大石钟乳。 不一会儿，脚步声便由远及近，最后竟直接走进山洞当中。 黎阳侧着身子，曹天娇紧紧的贴在黎阳身上，事出突然，所以两人都没注意到现在几乎是面对面，呼吸都能感受到的尴尬距离，黎阳目光瞥向下方。 刺啦一声，洞内忽然爆出一团亮光。 一块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白玉悬浮在半空中，几个人族年轻人围绕着坐在一起，其中一个声音比较虚弱，像是受了伤，光线太暗，黎阳看不到对方的面容，但声音却听得一清二楚。 “蛮族少主，妖族的狂十三都进来了，简直是太欺负人了，那狂十三怎么可能是五境之下？前几次打仗的时候就有我方修士看见对方的境界，分明是金丹地仙的修为嘛，这么进来欺负人，简直不要脸。” “别说了，那群野蛮人，跟他们讲什么道理。” “那是因为被打的不是你，哎哟，我的腿，他那大刀是不是附带吸血的作用啊，我这伤口怎么到现在还不见好转。” 曹天娇低声道：“刚才忘了跟你说，狂十三一直在战场上嗷嗷叫着要找那个黎阳决战，说那个黎阳拐走了他们的公主。” 黎阳默不作声，无法回答。 开玩笑呢，刚才还在默默祈祷不要节外生枝，没想到现在就已经树立起一个敌人了，但这名字，之前在黎朝也不曾听说过啊，程谨严也从来没跟他说过有这样一号人存在，这突然到来的敌人，让他在腹中诽谤不已。 这时候，地上灵光闪现，又有几个白玉飞向高空，整个洞穴顿时明亮起来，借此机会，黎阳也成功看到了下方那几个人的脸。 一共五个人，年岁差不多，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胖子，长得白白胖胖的，耷拉着的一条腿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外翻，血流不止，他脸色苍白，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哼哼唧唧什么。 “谁！” 第292章 是他，就是他 这中气十足的嗓门，黎阳还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结果等他凝神屏息准备一场恶战的时候，却发现洞外又踉踉跄跄走进来一个人族青年。 生得倒是俊俏，就是长了一圈大胡子，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看的皮囊，这几人明显认识，看到是他，躺在地上的白胖子哼唧了一声，问道：“小纯，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大胡子俊俏青年脸色泛红，支支吾吾道：“我刚在遇到了两个大妖。” 此话一落，不仅是地上的白胖子，旁边的几个人也纷纷轻声笑了起来，白胖子道：“看见妖族就跑啊，干啊，你看看我，就算大腿被打断了，也要和他们干到底，这是我们人族的骄傲。” 伤口虽然很痛，但这份伤是值得的，至少没有丢师门的脸，等平安回去，没准还能在师门哭诉一下讨要一点好东西。 被唤作小纯的大胡子青年结巴道：“不是我不和他打，是他太厉害了，我跟你说，那个人拖着一把大刀，在这天之涯里面到处乱窜，而且不要九州鼎，逮着人就问认不认识黎阳，说不认识的就直接一个大逼兜，或是一脚，我刚才看到几个同僚被他打翻，本想出手的……” “你出手了吗？” 大胡子青年摇了摇头。 众人叹了口气，躺在地上的白胖子道：“你这家伙，也不知道在怕些什么，这天下，是我们人族的，是大夏的天下，真打起来，四周藏匿的那些人会不出来帮你吗？真是的。” 黎阳在上方听得津津有味，原来这几个人竟是大国情怀主义者。 大夏立国，儒家辅政，第一条便是有国有家。 虽说大夏九州分治，可以不尊中央的大夏天子，但各大州内必然是儒学兴盛的，都无条件的维护着大夏或是各大洲的统治，这也是为什么各大仙门的人，不敢和大夏叫板的原因，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儒家圣人太强大了，得天独厚，备受天地意志维护。 而这大夏又是这片人族天下的正统，说一不二，天子一句话，便是代天行事，可以轻易将一座大仙门的气运给剥夺，让其衰落。 曹天娇不知道被什么给磕到了背心，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吐气如兰，喷了黎阳满头满脸，还夹着淡淡的香味，黎阳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二人的姿势有多么别扭和尴尬，他是受不了的，差点就想翻身下去。 黎阳伸出手想将他挪动一点位置，结果手肘部分却蹭到了对方胸口。 嗯？ 软的？ 还来不及多想，便听曹天娇一声尖叫，从夹缝中掉了下去，不得已，黎阳只得跟着跳了下去。 他两突然出现，吓了地上几个人一大跳。 特别是地上的白胖子，脸皮都哆嗦了一下，没吓晕过去。 等看见都是人族后，才放下心来，白胖子皱着眉头，问道：“谁啊你，干什么呢，躲在这里做什么。” 看得出，白胖子在这几个人面前颇有威望，要不然话也不会那么多，重要的是其余几个人明显是听他指挥的。 黎阳拱手道：“地方小趴菜，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不等曹天娇开口，那个叫做小纯的大胡子青年指着曹天娇道：“我认识你，你是大玄仙门过来的弟子，曹天娇。” 曹天娇从刚才的尴尬中回过神来，冲对方眨巴眨巴眼睛，笑问道：“我认识你吗？” 大胡子青年在这眼神的注视下，如遭雷击，连忙摇头道：“不认识，我认识你就行了。” 黎阳狐疑的看着曹天娇，实际上还在回味刚才手肘传来的触感，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了，特别是和曦遥有着肌肤之亲后，对男女之事更加了解，但曹天娇的确是个少年，他不能判断刚才的触感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 躺在地上的白胖子冷哼道：“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干什么，偷听别人说话很带劲儿么。” 黎阳不紧不慢道：“此前我们就在这山洞里过夜，听到有人过来，不知是敌是友，故而才躲在暗处，抱歉了。” 白胖子嗯了一声，认可了这个理由。 “我就说我屁股下面怎么热乎乎的。”他从厚厚的泥土里扒拉出一块木炭，道：“你们藏东西也得藏好一点啊，我其实早就知道这里面有人了，就等着你们出来呢。” 黎阳心下一震，这其貌不扬的白胖子好敏锐的洞察力，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实际上心思缜密得不行，明明发现了他和曹天娇的行踪，却迟迟不开口，还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 他细细打量对方，对方也在看着他。 随后，白胖子惊讶道：“黎阳，你是那个黎阳。” “认错啦，我是个小趴菜。” “扒菜你大爷，你不认识我，我可知道你，凌霄回来跟我说过你的模样，而且还说了你腰间的酒葫芦很特别。” 黎阳瞥了一眼酒葫芦，擦，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对方提起凌霄，那他想必就与大武神有关系了。 至少不是敌人，黎阳松了一口气，问道：“凌霄怎么没有过来。” 白胖子唏嘘道：“自打凌霄从归墟死海回来后，就开始闭关了，我们这些老朋友找他出来打秋风，不论怎么劝说都不来，我们还以为他失心疯了呢，后来还是喝醉酒才套出来的话，说在天云山上被你给胖揍了一顿，丢了大武神的脸，本来打算来参加这天之涯秘境试炼的，但最后被大武神丢到一个空间打磨去了。” 白胖子说完，拍了拍脑袋，情绪一激动，身体就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不由得一阵子牙咧嘴，这才勉强道：“我叫姜成玉。” 他并未自报名号，仅仅只说了个名字。 黎阳对大夏的仙门和世家了解缺缺，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旁边的曹天娇小声道：“姜家，大夏十大世家排名前三，顶级大世家，家族有圣人的。” 黎阳吸了口气，原来面前这白胖子，竟然还是圣人之后，难怪刚才会说出那么一番看到妖族就打的言论。 “凌霄说你很屌啊，一身拳法了得，而且剑术也有独到的造诣。” 曹天娇听后，瞪大了眼睛看着身前的黎阳，一张小嘴长成了o形，惊呼道：“你是不是那个黎阳？” “哪个黎阳？” “那个黎阳。” 白胖子道：“是他，是他，就是他，北镇的黎阳，暴打凌霄的黎阳。” 众人：“……” 第293章 姜家人情 曹天娇面容严肃，抬起手，打断了众人的议论，随后仔仔细细的看着黎阳，后者被他看得发毛，正想拉开一点距离之时，却见对方忽然扑了过来，两手扯着他的脸，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忍不住感叹道：“我的天呐，你这个厉害的小骗子。” 姜成玉：“……” 众人跟着石化。 黎阳手腕一翻，爆发出一股巨大，将曹天娇震开，神色显得很无奈：“其实我只想低调。” “切。” 姜成玉撇撇嘴：“你想低调？那你倒是低调啊，你这排名嗖嗖嗖的往上升，不想让人注意都难，偏偏你到哪里还说自己叫做黎阳，你真以为这天下有很多叫做黎阳的吗？” 黎阳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他的确想低调，不想这么高调。 但在众人眼里，这反而显得他深不可测，毕竟一个背景神秘，看似什么都没有的草根，敢招摇的行走天下，就冲这点，就已经不是低调的问题了。 姜成玉说着说着，眉头皱成一个疙瘩，龇牙咧嘴道：“我这条腿怕是废了。” 黎阳知道对方是凌霄的好朋友后，好感也是直线上升，可能是天性善良，当发现别人对自己没有敌意后，就会天然的选择亲近和信任，故而将目光移到了他的大腿上。 裤腿上的布料被完全撕碎，露出一条血肉模糊的大腿来，大腿上，有一条巴掌宽的口子，血肉外翻，肉眼可见到边缘的碎肉在不断的生长和消亡，看起来，姜成玉应该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才暂时抵消了血肉的消亡，要不然按照这消亡的速度，他早就融化成一滩血水了。 黎阳沉声道：“你得赶紧治疗，不然后患无穷，失去一条腿不算什么，要是丢了命那才叫倒霉。” 姜成玉这会儿痛得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躺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呻吟，又不敢大声叫出来怕丢了面子，听到黎阳这番话，双眼明亮，问道：“你是不是有办法，若是你能帮我把这伤口弄好了，我姜家就欠你一个人情，将来只要你用得上，一定还你。” 其他的人听后都露出惊讶之色。 这位年纪轻轻的白胖子姜成玉，极有可能是未来姜家的家主。 十大顶级世家的姜家，不仅在大夏朝廷内根深蒂固，还有活在当时的圣人坐镇，而且那位圣人，并非巡游天地坚守一方的圣人，是那种战斗力格外强大的圣人。 除此之外，姜家还有着一条遍布整个大夏的产业链，因为姜家有着一条可开采万年含铁的矿山，此矿山的出土量装备了整个大夏的部队，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常年坐稳十大顶级世家前三的根本原因。 得到姜成玉的承诺，就相当于得到了整个姜家的承诺。 这承诺，无价。 黎阳显然没意识到这句话的含金量到底有多重，在他眼里，现在的姜成玉就是一个受伤了的病人，应当救治才对。 他仔细观察着姜成玉的伤口，裂口之处冒着一丝丝黑气，黎阳越是感应便越是觉得有些熟悉。 他将手摁在姜成玉的伤口上，心神沉入气海，恶龙仰头，咆哮出声。 众人这会儿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姜成玉的大腿上，故而没有看到黎阳掌心逐渐妖化的变化。 体内恶龙疯狂汲取着姜成玉伤口上的黑气，很快，便将其吞噬一空。 恶龙心满意足的遁入气海，黎阳也重新睁开眼睛，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特别，于是又从身上拿出一颗丹药，神色怪异道：“这丹药是我师傅给的，能保命，你吃了它，管好。” 姜成玉狐疑的看着他，后者一巴掌拍向他的嘴巴。 姜成玉憋着气将嘴里难闻的丹药吞下，随后猛出一口浊气，道：“真的管用吗？” 黎阳摇摇头又点点头，那丹药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反正就是储存在手环中的一颗，而且还是从魅虫那弄过来的，但见颜色，以及品相，生机勃勃的样子，看起来的确像是救命用的东西。 实际上即便是不用丹药，在恶龙吞噬姜成玉腿上的黑气后，他的伤口都能快速恢复过来，但这样一来，未免太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他现在不想过多透露出自己的底牌，所以只得出此下策，用这不靠谱的丹药来混淆视听。 幸运的是，丹药吃了下去后，姜成玉的脸色很快便好了许多，刚才还惨白惨白的，现在有了淡淡的红润血色，就连痛感都没有那么强烈了，姜成玉惊呼道：“你这是什么丹药，竟然能抑制狂十三的魔刀。” 听到魔这个字，黎阳心头顿时稳了下来，他就觉得熟悉，现在看来果真与魔有着关系。 黎阳没有解释。 姜成玉自行脑补道：“肯定是你师傅给的救命宝贝，你现在给我了，你怎么办，不过你放心，既然我姜成玉刚才说了欠你一个人情，就一定会认，在场这么多兄弟都看着呢，你尽管放心。” 曹天娇崇拜的看着黎阳，两眼冒星星道：“黎阳，你好厉害哦。” “呕……” 众人听罢，一阵摇摆。 吓得姜成玉一哆嗦，差点以为听错了。 大玄仙门各个都是强大的箭仙，难不成还有男女通吃的人？ 他上下细看曹天娇，男生女相，俊俏得不像话，怕是那些国色天香的女人看到了都要自惭形秽。 也许还真是个女人呢？ 姜成玉目光异色连连，见黎阳没有发现这点，便没有点破，但心里却默默做了一个打算。 这次参与试炼的人族炼气士，一部分以那位金丹地仙为首，但他姜成玉可不想去趋炎附势，再则他姜这个姓和家族的强大，让他有笑傲一方的底气，这也是为什么他身边会跟着一些年轻人的原因。 下半夜，姜成玉的伤口彻底复原，看不出半点痕迹，姜成玉站起身甩了甩腿，表面看起来很平静，但心里却惊涛骇浪，只有受了伤的他，才知道侵蚀肉体的魔气有多厉害，连家族给的保命丹药都只能勉强压制那魔气，可黎阳一出手，便将魔气吞噬，不仅如此，还将他的伤势全部修复。 “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黎阳。” 第294章 只管杀无赦 古往今来，自打古天庭破碎，神道崩坏之后，人族便一直流传着一个预言，妖气降临之时，便是天地大劫之时。 而这大劫，将覆灭大夏统治的人族天下。 这也是为何人族会不顾一切的去遏制妖族的壮大，然而，天地仍旧让曾经古天庭的四极之一归墟死海坠地在界山之外演变成了妖族天下，妖族意志应运而生，不可逆转。 幸运的是，此时的妖族天下还很弱小，根本无法和人族抗衡，故此才会联合蛮族共同抵御人族。 其实，在这预言之外，还有一则。 那便是天地有一魔，于九天之外，若存于世，不论是人族天下还是妖蛮天下，都将完全覆灭，届时一切生灵都将不复存在，是真正的生灵涂炭。 姜成玉成长在古老的圣人世家，所知道的秘密便是大夏公主都不一定知道。 这也是为何他的内心久久无法平复的原因。 当前世界上的确有魔，但和预言中的魔比起来，完全是天与地，两个极端的概念。 魔气，和魔念，亦或者炼气士破境时的心魔，都只是天外之魔的诱导，本质上和人族的业障有关，谈不上先天性的始魔。 然而这次遇到的狂十三，他手中武器上所携带的魔气，却让姜成玉感到无比震惊，家族炼化的丹药可活死人肉白骨，药效强大至极，却奈何不了那一缕淡淡的魔气，若非遇到黎阳出手，他不仅保不住腿，连性命都堪忧。 黎阳啊黎阳。 姜成玉忍住心头的震撼，面色却强装淡定道：“你要是遇到那狂十三，有把握打得过吗？” 黎阳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问道：“他很厉害吗？” 在场的其他人都见识过姜成玉和狂十三的战斗，当听到这句话时，无不是苦涩的道：“很厉害，狂十三杀人不会超过十三刀，据说到现在还没有从他身上抗住过十三刀的全力攻击。” 黎阳歪着脑袋：“那敢情好，要是遇到了还真的切磋切磋。” 他的武夫体魄，需要极限打磨，和寻常的武夫破境不一样，妖魔道传下来的古怪拳法，犹如敌损一千自损八百，只能破后而立，而无法水到渠成。 毕竟这门法术可让黎阳将来有望跻身大武神之境，试想一下，武夫境界大成，炼气士境界达到仙人之上，再以一柄仙剑横扫天下，谁可与之匹敌？便是妖族最强大的大圣出来，都得被他压着打。 姜成玉不觉得黎阳这话很狂妄，仅从刚才对方悄无声息将覆盖在他大腿上无可奈何的魔气吞噬，便可知道对方的一些底细。 妖魔之争， 人族当立。 黎阳看了眼天色，道：“都先歇息吧，时候不早了。” 那位叫做小纯的大胡子青年道：“我有个建议啊，现在最好不要留在这里，因为那狂十三距离这里并不算远。” 姜成玉一拍脑袋，道：“小纯说得不错，那狂十三这次来天之涯，不是冲着九州鼎来的，而是冲着我方人族修士来的，用他的话便是要杀尽目光中所有的人族炼气士，让人族知道，什么叫做最强。” 黎阳：“……” 不愧是名字都带着狂字的人，这样的人不狂，谁敢狂？ 但这会让外出，只会更加危险，天之涯很大，并非一座小小的山脉，此刻悬浮在高空之上，犹如倒悬山圣境，虚空有禁制，一旦被打出去，先不说摔死，海域里的蛟龙便能让他们吃一壶的了。 黎阳心情变得很沉重。 他嗯了一声，独自朝外面走去。 曹天娇跟着追了出去，众人想要跟上，姜成玉却将众人拦了下来，道：“不要跟着他，很危险，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我们。” 众人不解，姜成玉没有解释，而是就地打坐，开始吞吐天地灵气休养生息。 山洞之外，曹天娇在后方追问道：“你就不怕死吗？” 黎阳脚步不停，淡淡的语气从夜风中飘来：“死又何妨？你要是怕死，就不要跟着我，我们不是一路人。” 曹天娇丝毫不气馁，在后方喋喋不休道：“我来天之涯的时候，师傅给我算了一卦，说我会遇到一个帮助我破境的贵人，我觉得就是你也，黎阳。” 黎阳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面前雌雄难辨的少年郎，轻声道：“跟着我，你会很惨的，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了，我身上的事你大概也知道点吧？” 曹天娇嗯了一声，随后又快速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话虽如此，但在黎阳冰冷的眼神注视下，身后却悬出了一张满月弓，精光璀璨，其内心想法不言而喻。 黎阳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指弹了一下他的脑壳，道：“我是个天煞孤星呢，亲。” “那又怎样。” “当我没说。” 黎阳在外面转了一圈，便带着曹天娇又回到了山洞，众人听到脚步声传来，还以为是妖蛮二族，正严阵以待呢，坐着不动的姜成玉开口道：“是黎阳，不用担心。” 众人松了口气。 果然，黎阳和曹天娇从洞外走了进来。 “怎样？”姜成玉问道。 黎阳道：“没有什么情况，今晚可放心在这里歇息。” “嗯。” 黎阳让曹天娇到山洞内部去休息，而他，则坐在山洞边缘的位置，席地而坐，一柄锈迹斑驳的铁剑条横放在双膝之上。 一只朱红色的酒葫芦打开了塞子，黎阳喝了口酒，给众人留下一个神秘的背影。 黎阳的感应不会错。 这个附近，有妖蛮。 不仅有妖蛮，还有他需要的东西。 所以，即便是天之涯现在要重新坠落大海了，他也不会走，除非天塌地陷，将他埋葬，不然只此一剑，便要永远的在这里等待的。 一口酒下肚，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大概是很安静的原因，所以他听到了四周传来的风吹草动之声，当然，也有窃窃私语随着夜风朝着他的耳朵扩散。 “若有人来，只管杀无赦。” 黎阳回头，对着众人说道。 姜成玉笑道：“万一杀错人怎么办？” 黎阳歪着脑袋道：“可来的，并不是人呢。” 第295章 不要幻想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众人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是呢，来的若不是人，除了杀还能做什么？妖蛮二族见到人族，不也是不问青红皂白便拔刀相向吗？ 三方虽无仇恨，但各自立场代表了不同的天地意志，故而一旦狭路相逢，除却拼刺刀外，别无他法。 黎阳曾想过，如果有朝一日，天地万族能摒弃前嫌坐在一起畅快的喝酒，大口的吃肉，那该多爽呢，就像在妖魔道下遇到的那群老妖怪一样，连肉身都没了，神魂被压在桥下不知道多少年，也仍旧热衷于美食的诱惑。 他仰起头，可看到天上的月亮，可惜云层太厚，只能看到淡淡的白边。 曹天娇坐在黎阳旁边，学着他的模样，盘腿而坐，见黎阳横放在双膝上的铁剑条，奇怪的问道：“你的身份不应该用这样毫无品味的剑啊，是不是没钱，你跟我说，我送一把。” 说着，曹天娇手腕一翻，三把闪烁精光的飞剑凝空而起，悬浮在其身旁滴溜溜的旋转，散发的道道剑气，便可见此剑的不凡，至少也是可淬炼成本命神兵的灵气。 这大手笔，黎阳啧啧了几声，低头看着锈迹斑驳，似乎随时都要断掉的铁剑条。 他怎么可能会舍弃这把剑呢？ 这把剑屡屡帮助他脱离各种陷阱，就算以后用不着了，那也要放在北镇的客栈里面好好供着。 他可做不来鸟尽弓藏的事儿。 见黎阳不说话，曹天娇忍不住捅了他一下，嘟着嘴问道：“喂，是看不上还是嫌弃啊，你倒是说句话，要是不喜欢，我可以给你换，但现在我身上品秩最高的也就这三把剑了，除非等我回到大玄仙门，到时候让我那爱偷看美女洗澡的师傅给你一把无限接近准仙兵的仙剑怎么样？” “无功不受禄，谢谢了。” “客气啥。” “为啥不能客气呢？”黎阳笑眯眯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就像是在黑暗中盛开的一朵睡莲，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曹天娇觉得这笑容是全天下最好看最温暖的的笑容，他情不自禁的朝着黎阳身边靠了靠，脑袋朝着他的肩膀也越来越近。 “喂。” 黎阳呵斥一声，一把将曹天娇推到一旁，道：“我取向正常，而且有喜欢的姑娘了，你不用在我身上费心思，就算天底下的女孩子都没有了，我也不会喜欢男人的。” 曹天娇呆愣在那，看着黎阳久久无语。 一夜风平浪静，没有妖蛮二族忽然杀到。 后半夜的黎阳也昏昏欲睡，最后靠在墙上，一栽歪。 天明日上三竿，丛林的可见度已经非常高了，恢复了伤势的姜成玉见黎阳醒了，笑着道：“你那治伤的奇物还有吗？感觉很不错，比我家里的好用。” 黎阳哪里看不出对方是在试探自己，遂摇头道：“没了，救命的东西都给你了。” 姜成玉哈哈一笑，道：“别这么说嘛，说好了欠你人情，那就是欠你人情，不仅我欠你的人情，整个姜家都欠你的，有朝一日我成为姜家的族长了，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黎阳丝毫没有把这种画大饼的话放在心上。 看了眼姜成玉，白白胖胖，但面容却显得很俊美，身上自带一股顶级大世家才有的书香贵气，便站起身道：“那么，就此别过？” 姜成玉没有挽留，想了想，拱手一礼道：“改天再见。” 这话，说得可就很有意思了。 两人相视一笑，前者是苦笑，后者像是小狐狸，只有心思单纯的曹天娇不知道这二人在笑什么，摸了摸脑袋，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黎阳和姜成玉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曹天娇，后者被他两看到发毛，脸上刷的一下腾起一朵红云，道：“怎么了，就你们笑可以啊，我就不能笑吗？” 黎阳摇头晃脑的走了。 曹天娇瞪了一眼姜成玉，正要跟上，姜成玉拉着曹天娇的衣服，凑了过来，意味深长的道：“都说太玄仙门有一个十五六岁的绝世天骄，想必就是你了吧，曹小姐。” 曹天娇面色不变，心头却一阵剧烈震动，震惊的看着姜成玉。 后者松开手，昂起头：“天底下，还没有我姜家不知道的事，你想要女扮男装招摇撞骗，也就骗骗黎阳这种小地方出来的货色，你看看其他人，谁不知道你的身份？也就对方傻不拉几的甘愿被你骗，我劝你不要跟他有太多的关系。 此人因果极重，身上携带妖蛮二族的大因果，非一般命格敢靠得近，更别说和他扯上关系了。” 说完，也不等曹天娇回话，便转身走回山洞。 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还不是因为大玄仙门和姜家某位老祖宗是故交，来时家族就有人交代了，若是遇到那个人，该出手时就要出手，因为，那将是他未来的道侣…… 所以当姜成玉听到背后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时，心里多少有点不是个味道。 自己未来的命中道侣，现在却死心塌地的跟着一个才认识几天，身份底细都不清楚的男人算怎么回事？ 姜成玉呼了口气，猛地一甩脑袋，将心里杂念压下，只当对方年龄太小，不谐世事吧。 …… 黎阳在山坡处的一个拐角处站着，曹天娇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笑道：“我就知道你会等我的。” 黎阳没有看曹天娇，而是低声道：“那位姜成玉，对你好像有点意思哦。” 后者听后，像是炸了毛的小猫，呵斥道：“黎阳，玩笑不是这么开的，我的取向也很正常，不喜欢男人。” “是吗？”黎阳回头，紧紧的盯着曹天娇。 两人对视几个呼吸之后，曹天娇最终败下阵来：“真的咧。” “好吧，我信了。” 黎阳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着，身影犹如鬼魅，很快便消失不见。 曹天娇跺了跺脚，暗恨那多嘴的姜成玉非要瞎说八道，他下意识的以为是对方的话被黎阳不小心听到了，要不然刚才黎阳为什么会这么和自己说话？ 世间都有恩怨情仇，黎阳也不意外，所以，姜家……是不可能和他成为朋友的。 这是命中注定。 也源自于山海之上，刘知夏那一剑挥去的方向。 第296章 曦橙告密 黎阳抹了一把脸，仰天吸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人，需要做什么事，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因果有多大。 诚然，现在还很年少，可时间会慢慢让他长大，等到有朝一日，再也不能以年少为理由的时候，一切因果，都将如同决堤的洪水，将他冲刷。 曹天娇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刚才他分明看到黎阳身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色丝线，将他牢牢穿透和绑了起来，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 天之涯内陆的一处湖泊旁边，黎阳在这里做了一上午了，在曹天娇百无聊赖的时候，他终于钓上了一条青色大鲶鱼。 至少有成年人大腿那么粗，长着长长的须子。 这条鱼，够吃好几天了吧？ 曹天娇有些愤怒的在水边刮着鱼鳞，将大鲶鱼解刨，这该死的黎阳，竟然让我做这种杂役的事儿，曹天娇当场就拒绝了，结果对方一句：“如果我说这条鱼不给你吃，你该怎么应对？” 好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杀鱼就杀鱼呗，那么凶干嘛，真是的。 黎阳只觉得好笑，看着蹲在水边卖力收拾鲶鱼的曹天娇，黎阳默默起身，行至一处高台。 天之涯很大，大到他觉得自己不可能这么快遇到妖蛮二族。 而天之涯中心的光柱还在往外疯狂涌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是九州鼎即将出世的征兆，故而不可能在其他地方长时间逗留。 所以黎阳的机会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将地点选在这么一个易攻难守的湖边，因为没有敌人啊。 或许是突然到来的女子让黎阳有些不适，这不仅是因为对方长得漂亮，而是因为对方身边还有几个人，还都挂了彩。 “黎阳。” “嗯。”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女子忽然往前扑了过来，人还在半空，一条雪白的尾巴化作树干那么粗横扫而来。 黎阳只是一巴掌就把那尾巴拍倒在地，随后翻身骑了上去，说起来就电光火石之间，实际上也很快。 女子很快显出原形，龇牙咧嘴，面目狰狞道：“放开我，你放开。” “我要是不放呢？” 黎阳一巴掌拍在女子的屁股上，这该死的触感，真q弹。 短暂的交手过后，二人又像是朋友一样坐了下来，这一幕，差点让曹天娇和女子身后的几人看呆了。 曹天娇气得差点就要把手里的鲶鱼扔到大湖当中，我在这里辛辛苦苦杀鱼，你在那把妹子，什么意思嘛。 女子身后的几人，则有些呆滞，这还是黎朝那位皇女吗？ “我姐呢？” “这呢，”黎阳指了指心脏的位置。 女子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兵解肉身成为你的丹田神只了。” “那你还问。” 女子一滞，很是不甘心，身体耷拉下来，道：“我想见她一面，可以吗？” 最后三个字，近乎于哀求。 黎阳无动于衷，不是他冷酷无情，现在是他自己都见不到曦遥一面，何况是别人，除非面前的女子能够将曦遥呼唤出来。 女子凑到黎阳跟前，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牙，道：“我们人手比你多，就不怕我们杀了你吗？” “若是其他妖族，我可能相信，但现在面对的是你，你杀了我，可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姐姐了。” “你什么都知道。”女子气急而怒道：“我曦橙又不是不讲理的妖。” “这不就对了嘛。” 黎阳双手抱着后脑勺，其实当女子过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对方和曦遥是亲属关系，因为她们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曦橙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被黎阳拿捏，说到底还是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家姐姐会不顾一切的舍弃肉身成为对方的丹田神只，因为血脉相连，所以她能感受到黎阳身上的致命吸引力，并非对妖族的吸引力，而是针对她这一族的血脉。 可能是黎阳身上的大圣因果，让这类高阶血脉的妖族有种天然的亲近感，曦橙收敛心神，甩掉杂念：“这次妖族过来的人，不仅是我，还有狂十三，除了他这个变态之外，还有好几个专门冲着你来的大妖，你打算怎么办。” “皇女，不可啊。” 后边几个年轻的小妖赶忙提醒，这不是在泄密吗，曦橙像是没听到，对着黎阳说道：“年轻一辈的十大高手，来了三个，还有一个是你的老熟人了，也是冲着你的脑袋来的，我父皇下了命令，谁能拿到你的人头，谁就是黎朝的驸马爷。” 黎阳不在意的道：“我的人头可没这么好拿。” “那是因为你没遇到真正的高手，就狂十三来说，杀人从来不用第十三刀，他有大圣血脉，若完全觉醒了血脉传承，就便是黎朝的皇族，都不敢小瞧他。” 黎阳心里有数，他对于归墟死海的局势很清楚，虽然时间很短，但有着曦遥这本百科全书，他有什么不懂的？ 说到底，现在的黎朝，曾经也是古天庭的一部分，较为诡异的是，这一部作为曾经的天庭仙人，却统统属于东皇太一一脉，麾下无一个纯正人族血脉，想来这也是为什么归墟死海坠地后，会演变妖族天下的原因。 曦橙见黎阳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差点就要揪他的耳朵，她这次偷偷过来，完全是冲着姐姐曦遥的面，两姐妹从小长大，两小无猜，但命运却不同，姐姐好几次都差点被黎朝的人杀死，对于这点，曦橙还是很难受，也很愧疚。 她道：“狂十三身上有雷泽血脉，魔刀掌控先天雷霆之力，你要小心提防。” 说到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浓郁的妖气，曦橙神色一变，道：“此地不宜久留，你赶紧走，有妖族来了。” 话语刚落，便见几个头上长着犄角的年轻人出现在曦橙身旁，其中一个风流倜傥，俊俏非凡，脚踩金黄色麒麟血，身穿大红袍，手持一把白骨伞，看到曦橙后，稍显客气的行了一礼：“皇女到这里，就是为了出卖我妖族秘密的么？” 曦橙脸色阴沉：“我做事儿，轮不到你管。” 第297章 对峙 手持白骨伞的青年男子不愿意皇女将己方秘密过多透露出来，但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又不好明说，只得微笑道：“陛下有交代，若遇见人族，我等应该怎么做？” 后方几人听后，将曦橙围了个圈。 黎阳以为要打架呢，一双眼眸冷冷的盯着对方。 然而，他们的打算并非是此刻战斗，而是忽然上前，将曦橙架了起来，竟一溜烟的往反方向跑了。 被他们架住的皇女一顿挣扎，奈何自身修为不够，无论怎么扭动身体，都奈何不了架着她的几个大妖怪。 “虽说你和公主现在已经不分彼此，但若敢做对不起我妖族的事，我白泽就此立誓，不论你在什么地方，都会让你后悔的。” “白泽？” 手持白骨伞的男子说完，白骨伞一转，四周传来阵阵龙吟，随后脚尖一点，人若蜻蜓点水，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他们走后，黎阳体内传来只有他才能听到的一声叹息。 白衣如雪的曦遥，坐在恶龙的头上，看着气海下的倒影，目光惆怅，妹妹就在身边，却无法相见。 或许是冥冥中只有定数，那时的黎朝还仅仅只是黎朝，只是人间的一座试炼之地，而她提前觉醒的妖族血脉不仅得不到朝廷认可，反倒受到压迫和追杀，但现在呢？黎朝一朝演变妖族天下，她的血脉反而成了至高无上。 一句淡淡的声音在黎阳耳边响起：“白泽为瑞兽，他本性不坏，是辅佐王德之才的良相。” 黎阳知道是谁在说话，本想和她好好交流，想亲口告诉她，自己一直在想念，但曦遥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转瞬之间，恶龙沉入深海，而坐在它头顶上的少女，则又像是不存在天地之间那般，任凭怎么呼唤，气海仍旧风平浪静。 曹天娇见到那些个妖怪走了，这才拎着收拾好的大鲶鱼过来，很是不爽的说道：“怎么，小情人走了心里舍不得？” 黎阳都懒得理会他。 走不走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这句伤人的话他并没有说出口，黎阳收敛了心神，目光落在大鲶鱼上，随后像是变了个人那般，笑眯眯的看着曹天娇，语气温和道：“今天给你炖鱼头汤喝，怎么样？” 曹天娇本来还在生气，听到这句话，刚要抗议，肚子便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服了。 会做菜的男人，谁又能不喜欢呢？ 一句话便将对方拿捏得死死的。 曹天娇只得傲娇的将满腔愤怒化作食量，心里默默想着，哼，黎阳，你个花心大萝卜，明明有那么多女人了，还对别人念念不忘，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将这鱼头汤喝光。 这种心思单纯的人，心里藏不住事，但凡有一点就满满当当的写在脸上，黎阳只当作看不见，心里却忍不住乐开了花。 这时候，他才瞬间反应过来。 妖族的那位堪比人族金丹地仙的大妖，不正是刚才警告自己的白泽吗？ 呵， 还真是一个懂人情的妖啊。 …… 天之涯北面的一处断崖上，有一块长相奇怪的石头，上面刻着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留下来的字，似在给此石题字，写着海之角。 还别说，这处断崖从中间凹陷，两侧犹如犄角往外衍生出无数米，就像两根尖锐的犄角正对着天空。 而下方，便是惊涛骇浪的海水，一遍一遍的冲刷着断崖往内部的凹陷之处。 石头上还有一首诗，即使过去了五十年，仍旧泛着金光，上边写着：无缘咫尺若天涯，彼岸云乡彼岸花，一点愁心皈日月，闲听海角浣尘沙。 从高空往下俯瞰，下方的大海卷起的波浪，像极了一朵盛开在地狱之门的彼岸花瓣，而在花瓣中心，则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深不可测，隐约能看到在漩涡当中游弋的巨大黑影，只怕是金丹地仙落下去，都要被对方啃噬得渣滓都不剩。 大概有七八个人站在这里。 那位人族的金丹地仙，双手抱胸，背朝大海，黑发舞动。 在他不远处，还有一个光着膀子，拖着长刀的青年，他目光阴冷，身上可见不时闪烁的惊人雷霆。 再往后，竟然还坐着一个模样俊秀的和尚，和尚赤足，披着金色的袈裟，脑袋上有结疤，正默默颂唱着佛号。 在和尚的对面，还有个浑身酒气披头散发的邋遢少年，看不到他的模样，身上衣着破烂犹如乞丐，横着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仰头望天，嘴里碎碎念的不晓得说着什么，一会儿手舞足蹈，一会儿又仰天叫骂，兴趣来了，又打开身旁的酒葫芦，咕咚咕咚的灌几口。 此人，名叫百里涂桑，不是金丹地仙却甚是金丹地仙，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也是人族过来仅次于那位金丹地仙的年轻一辈高手。 师承无名，是一名剑客，腰间悬挂一把残剑，据说只有遇到真正的敌人，这把残剑才会释放剑气修补剑身。 百里涂桑缓缓开口道：“你们几个在这里摆什么造型啊，要打便打，站在这你看我我看你，浪费时间么不是。” 人族的金丹地仙瞥了他一眼，目光冰冷，并未理会。 他对面的和尚道：“何必呢？” 身怀雷泽血脉，手持长刀的狂十三笑道：“行啊，先拿你开刀？” 实际上，这时候的几个人都不敢轻易动手，因为他们所在的位置，好巧不巧，还就是天涯海角的核心阵法当中，高空俯瞰而下的彼岸花法阵将他们牢牢的锁定在阵眼当中，此阵法并无杀伤力，但胜在幻境堪称人间第一，花开之下，可窥探地狱之门的边角。 所以他们在这里等候，并不是打打杀杀，而是想要目睹地狱之门，吸取从地狱之门流出来的一缕先天之气。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碰头的原因。 到底是有家底有背景的人，来天之涯岂会仅仅只是为了九州鼎？ 天涯海角的下方，两个人正慢悠悠的往这里走着。 前边的大概十七岁了，模样清秀，身材挺拔，算不上高大，但比例匀称，身后一人长得雌雄莫辨，比女人还要女人，任谁见了都要喊他一声美女，偏偏他是个男的。 这两人，正是吃完鲶鱼朝着走来的黎阳和曹天娇。 第298章 若是无间 狂十三抠了抠鼻子，嘿嘿笑道：“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倒是出来让我打打呗，我这刀还没出过第十三刀呢。” 百里涂桑道：“可以啊，我人族向来无敌，你要打就先打他。” 百里涂桑指向那边目光阴沉的人族金丹地仙。 狂十三跃跃欲试，似有出手的打算。 “百里涂桑，你我都是人族阵营，我们虽不是世交，但师傅之间还是走动的，莫要受他们蛊惑成为人族罪人，还是那句话，你协助我拿到九州鼎，然后斩杀妖蛮二族，抢夺下来的东西你我五五开，怎么样？” 百里涂桑翻了个白眼，没答话。 彼岸花笼罩此地，谁想当出头鸟就是第一个死，他在狂，再醉，也不能在这时候毁了地狱之门即将出现的千载难逢好机会啊。 …… 山下，黎阳还在走路。 堪舆图指示的位置便是此处，想来能让婢儿醒过来的东西，就是这里了。 他抬起头，眯缝着眼睛往上看去，晴空万里，看不到一点云彩，但天色却有异象，不像是天之涯深处光柱涌现那种绚烂夺目，而是比较低调的幽深。 正因为没有云彩，才显得特别，因为别处都是云海一座座，像是一样漂浮在天上，随风游走，唯有这里万里碧空，空缺的位置无论怎么看。 “好像一朵花啊，黎阳。” 曹天娇将黎阳心头所想说了出来。 后者嗯了一声，这次是正儿八经的回答了曹天娇的话。 可能他们两人都不会想到，这上空竟是地狱之门即将出现的彼岸花征兆，即便是知道了又如何？ 莫说上面站着此地战力巅峰的几个人，就算是站着真正的仙人，他黎阳也要上去比一比的，只要能让婢儿醒过来，持剑诛仙的事情，他黎阳完全干得出来。 没有对错，无关风月，只求杀人。 等两人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天色终于有了一点变化。 原本蔚蓝的空洞之处，猛地被一阵妖异的红色覆盖，这一抹突然出现的红色和周围的白云对比分明，犹如两片天空那般。 黎阳浑身一震。 而手环中的镇魂棺，也不受控制的剧烈摇摆起来。 黎阳心下一横，心念一动，镇魂棺猛然出现，曹天娇看到黎阳身边凭空出现一座棺椁，眼睛都快飞出来了，想要凑近看一眼，但棺椁上出现的阴冷噬魂之气，让他心底发寒，最终止步不前。 黎阳缓缓蹲下身子，此时的镇魂棺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古代符文，最初还是透明的水晶之色，但现在里边已然被黑气覆盖，犹如一层能够触摸的黑色物体，这物体将婢儿如同蚕蛹那般包裹得严丝合缝。 黎阳知道，这是婢儿体内存在的东西，想要破棺而出，却被镇魂棺的符文给锁住了的原因。 他回头看着神色异常的曹天娇，平静的说道：“你现在离开我，还有机会，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们道不同，你跟我一起，只会无端受牵连。” 曹天娇不可一世的道：“我又不是吓大的，不就是往生堂的镇魂棺嘛，我大玄仙门又不是没有记载。” 他看着棺椁内部不断往外撞击的黑气，低声道：“眼含日月，肩挑光明与黑暗，黎阳，你这里面躺的人是谁啊？不会是古代的某个大仙人转世吧。” 曹天娇还是有点眼光的，一眼便看出了婢儿身上的问题，但也仅仅是表面上的。 黎阳抿了抿嘴，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他扛起棺椁，重新往山上走去。 这一次，细心的曹天娇发现，黎阳每走一步，脚下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看起来就像是扛着一座大山。 曹天娇心头动容，震撼无比，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黎阳，他很好奇，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会不顾一切将这人人视为不祥之物的镇魂棺抗在肩上。 普天之下，唯有往生堂的人可无惧镇魂棺，而正常修行的炼气士，一旦被镇魂棺撞击到，轻则神魂动荡，修为受损，重则魂魄离体，境界终身止步不前，当时情况焦急，胡桃也是不得已才将镇魂棺用来封印婢儿。 此前很多次胡桃都想告诉黎阳，这镇魂棺常年待在身边的弊端，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故而直到现在，黎阳也不晓得镇魂棺除却能够封印天地万物的神魂之外，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不祥之物。 因为此棺，出自黄泉。 被黄泉之水日夜冲刷了无数年，是每一任往生堂的掌教证道之物，即便如此，胡桃也将此物给了黎阳…… 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的注定，宿命使然，谁也无法逃离这一场大因果。 阴谋也好，阳谋也罢，都将应劫。 棺椁内部，黑气凝聚成实体的中央，那个小小的女孩儿睁着眼睛，目光炯炯有神，别在腰间的菜刀被黑气浸染过后，变得愈发的黝黑，一闪而逝的光芒摄人心魄。 是的， 此时的婢儿，是醒着的。 她甚至能够感应到外面发生的一切，她想说话，想喊一声黎阳，却骇然发现，自己的魂魄正悬浮在身体上方，她看着自己的身体，眼角有泪痕滑落，此后，棺椁内再无安宁，无穷无尽的哀嚎之声在她耳边不断出现，似乎要将她拖进万丈深渊，永堕无间。 “黎阳，黎阳……我想你了，我想吃你煮得爆炒姜鸭面，我想掌柜带我回家。” 嘴唇开合，终究说不出一个字来。 黎阳一手扛着棺椁，一手两指并拢，似乎是在推算着什么，随后改换了一下方位，又抬头看着天上变得愈发妖艳刺眼的猩红，心里的不安更甚。 彼岸花开天涯海角，地狱之门放万鬼。 在这镇魔祖师钟馗不在的年代，万鬼一出，百无禁忌。 不论是黎阳还是曹天娇，都没有发现，这个被黎阳抗在肩膀上的镇魂棺，棺盖上竟然也出现了一朵巴掌大的彼岸花，正与天上的血色之红交相呼应。 …… 风起了。 站在天涯海角上的几个人，看到眼前的变化，纷纷凝神屏息，因为他们知道，彼岸花即将开花，而那花蕊之处的地狱之门，也即将现世。 第299章 呵呵了吧 若说在场的众人都渴望地狱之门开启而流露出来的一缕先天机遇，那么，当真正开启的那一刻，实际上又在渴望什么呢？渴望着站在对面的人都死掉，这样就无人能够和自己抢夺这一缕造化。 狂十三只是单纯的想看看而已，也想找人族天骄挑战，看看谁能扛得住自己的十三刀。 相较而言，其余的人，动机就要复杂许多了。 终是花开无果，时候未到。 但妖艳的天地，刹那间变得更加绚烂，几乎成为了一片绝美的盛世美景。 “阿弥陀佛。”小秃驴站起身，口诵西方大日尊者，他眼神坚毅，来此不是为了九州鼎，也不为了其他，是想凭借一己之力，将这地狱之门打碎，遏制住地狱之门开启时的百鬼无忌。 “哼，狂妄。”人族那位金丹地仙看到小秃驴的作态，止不住的冷笑。 岂能因你个人之私而坏掉这千载难逢的造化之机。 与此同时，天之涯上空，三座天下交汇的地带，有人惊恐的发现，此刻三座天下的月亮，竟然朝着交汇的中心开始靠近，人族皓月，妖族血色残月，蛮族青色古月，三月于同一时刻出现在天上，月光交汇重叠，最终垂下一道水桶粗的惊人光柱，笔直落入天之涯当中。 人族这边，此方巡狩的圣人发现异常，脚尖连点，骤然出现在天之涯外界的高空上， 当他到来之时，面前已经同时多了两个人，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 三人见面，不约而同的吹胡子瞪眼睛，冷哼不断。 那位自蛮族天下出现的大祭司，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沟壑犹如虬龙的沧桑脸庞来，脖子上刮着狗牙儿相连，长发捆成小辫子，潇洒的披散在身后。 妖族天下的某位大妖，风流倜傥，身上盘旋着一条恐怖的青色大蛇。 三人互相忌惮，谁都不敢轻易出手。 三月同天，只能说明天之涯这座秘境的内部，出现了惊人的变化。 蛮族大祭司终于打破了沉默，冷声道：“蛮神在上，庇佑我子民获得这地狱之门的造化。” 人族圣人面容阴冷，恨不得一掌将天之涯秘境打爆。 青色大蛇吐着蛇信子，环绕在其身上的男人，仰天笑道：“不必动怒，不必动怒，造化，都是造化嘛。” 他笑得云淡风轻，实际上此刻也很紧张。 虽说这里只是交汇之地，但人族毕竟坐镇大天下无数年，积攒了无数底蕴，不像他们妖族天下，曾经只是一座古天庭秘境，如今妖族天地意志刚刚出现，带来的气运也就让黎朝诞生几个妖皇和妖尊，真正的妖族大圣虽有血脉觉醒，但到成长为大圣，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现在若在这里发生战斗，若真把天之涯这座秘境给打爆了，那妖族少主和狂十三以及进去的一众血脉不俗之辈都将死在里面，这对妖族来说，将是一个天大的损失。 毕竟白泽和雷泽都有可能成长为大圣，即便天赋稍弱，那成就妖皇也是妥妥的。 俗话说一皇战二圣。 可见妖族大圣的厉害和过人之处，也难怪会让人族这么忌惮。 蛮族大祭司和妖族那位青年稍微靠拢了一些，妖蛮二族现在只有捆绑在一起，才能和人族分庭抗礼，不论是单打独斗，都将被人族这边逐个击破，这一年战争下来，妖蛮二族已经在暗中签订了不少协议，两族可谓纠缠颇深。 人族圣人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真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他不介意将天之涯秘境打爆，即便让九州鼎再次沉沦，也总比地狱之门出现带来的后果要好得多。 …… 天之涯内。 游走在山脉各地的年轻人纷纷抬起头看向上空。 绽放的血色彼岸花遮天蔽日，释放的光芒让他们心神摇曳，甚至有心智不坚定者直接中了心魔，原地爆炸。 见状，聪明的已经闭上眼睛，盘膝坐地稳固心神，他们知道，这种造化不是他们能够承担得起的。 有福源承受那才叫造化，没有福源的造化降临，就是一场劫难。 血色之光将天之涯完全覆盖，刹那之间，三轮月亮同时出现在天之涯上空，垂下水桶粗的光柱，咻的一下扩散开来，将四方全部笼罩在一块。 刚刚踏足山顶的黎阳，还没来得及反应，浑身一颤。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而他的到来，也引起了其他的人注意。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有人抬着棺椁上山，这是要干啥？自己找死么？ 狂十三冲着黎阳竖起大拇指，毫不客气的点赞道：“兄弟流弊啊，这都行，这是给自己准备后事了吗？来来来，让哥砍几下，看能不能抗住十三刀，要是抗住了，我亲自挖个坑将你给埋了，怎么样，买卖划算吧。” 人族那位金丹地仙看到是黎阳，目光也忍不住一凝，没想到黎阳来得这么快，而且看对方的目的，也不是冲着九州鼎来的。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碰撞，随后交错而过，尽管没有说一句话，但眼神却在无形当中透露出了彼此的心思。 前者想杀他，后者无解。 百里涂桑认识曹天娇，在那儿惊呼道：“你怎么来了？你老子让你偷偷进来的？” 大玄仙门到底是排在前十的宗门，而随着百里涂桑的开口，曹天娇的真实身份也呼之欲出。 曹天娇白眼一翻：“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凭什么，你定下的规矩啊。” 百里涂桑被他说得一时间无法还嘴，最后喝了一口酒，道：“就怕你死在这里。” 刚刚说完，大地猛然一震。 再看天穹，血色彼岸花似乎要落下来那般，而同时出现在天上的三轮月亮，不偏不倚的恰好点缀在彼岸花的花蕊当中，一白一红一青，交相呼应，旋转垂落的光柱，遮天蔽日。 奇怪的画面在众人眼前出现。 黎阳的视线中，一个穿着古代宫装长袍的少女光着脚踏月而来，神圣出尘，犹如九天玄女。 一时间，直接呆愣当场。 其余几人见状，特别是那位人族金丹地仙，心头冷笑不已：“不自量力，地狱之门即将打开，天魔乱飞，一个小小的三境炼气士也敢来碰机缘，呵呵了吧。” 第300章 我的好大儿 百里涂桑最瞧不起的，便是这位人族的金丹地仙了。 他能进来，不就是仗着家里有个杂家的柳圣吗？杂家的手段，他从不恭维，本该进来的那个的世子，却被各种手段拦截在外。 说到底，还是动用了各种关系。 偏偏这些关系，又恰到好处的制衡了各方面的实力，让一些名副其实的世子家族有口难言，在为了避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危险后，不得已，只能同意他进来。 杂家柳彦青，呵呵，狗娘养的。 百里涂桑很担心黎阳的状况，他们的修为和境界，能够抵挡第一波散发出来的摄人光晕，但黎阳明显经历得还很少，故而直接中招，若不能即使铲除心魔的蛊惑，莫说后面的地狱之门开启后出现的百鬼无忌，便是现在，都要考虑考虑是不是真的就要席地而亡了。 曹天娇看着陷入呆滞的黎阳，一时间没了主意，他知道现在不能随便的去触碰他，否则容易让他心神动摇。 此刻，只能看你自己了。 起初狂十三还没有过多的注意黎阳，但随着妖族那位少主将黎阳的名字说出来后，顿时来了兴趣。 双眼放光，嘴角差点流出哈喇子：“我等你好久了。” 可惜，这番话黎阳是听不到了。 佛门的小秃驴，面露忧色，他看得出黎阳与佛法有缘，但心思却捉摸不定，棺椁内的黑气，分明是魔气。 那么黎阳呢？ 佛家的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最无法让人分辨，他也怕黎阳是个超级大魔头，却又担忧若对方真的亲近佛法，如果现在被心魔蛊惑致死，岂不是白白损失一个佛家的未来好苗子。 眼前， 仙女自天上而落，穿着白色长袍，一顶绚烂的华盖凭空出现在女子身上，五光十色，神圣而不可侵犯。 似乎与其对视，都是一种毋庸置疑的亵渎。 黎阳呆愣愣的，不论是真身，还是陷入环境的自己，都完全失去了意识那般，女子冰凉的手帖在他的脸上。 “我儿辛苦了。” 轰隆。 当这句话说出来，黎阳气海震荡，恶龙游出丹田气海，悬浮在大山之上，发出阵阵痛苦的惨叫，而气海也因为剧烈的震荡，朝着破碎的方向衍生。 丹田气海的神只，曦遥刹那间出现在恶龙之上，双手挥舞，施展玄妙心法，帮助他镇压气海的暴动。 “黎阳，醒醒，快醒醒。” 曦遥焦急的呼喊着，想要掌控黎阳的身体，但她却惊恐的发现，此刻丹田气海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封锁起来了，任凭她使尽手段，也于事无补。 黎阳就像是一块人心石头，神魂不知所踪，意识淡漠。 耳边回荡着那句我的儿…… “娘亲？” 空洞的眼神下，嘴里却不受控制的喊出了这两个字。 他和婢儿一样，都是故而，由刘知夏一手拉扯长大，这么多年来，黎阳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的双亲来历，这就就像是一个无法提及的病灶，被他深深的压在心底，实际上，他又比谁都在意自己的来历。 为什么别人都有父母，即便没了父母，也有亲朋好友，兄弟姐妹，可他呢？什么都没有。 人世间千千万万的生灵，唯独多出了一个他。 这也是为何当女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黎阳便直接失控的原因所在。 随着心神的失守，本体上释放出道道妖气，无形的气场托起他的身体悬浮在三丈之上，自彼岸花上落下来的光晕，像是剑气那般不断切割着他的身体。 鲜血不断落下，但妖气却在不断增强。 让人诧异的是，此刻的黎阳并没有自我妖化，唯独头发忽然变长垂落到了脚跟。 人族金丹地仙见状，打算动手将黎阳击毙。 他看出来黎阳已经彻底走火入魔，想要逆天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与其让对方妖化失去控制对自己造成威胁，倒不如提前将对方扼杀在摇篮里， 柳彦青刚刚走出来一步，躺在地上的百里涂桑便站了起来，拦着对方。 柳彦青皮笑肉不笑的道：“什么意思。” 百里涂桑眉毛一挑，歪着脑袋道：“什么意思你心里没点数吗？” 连狂十三都看不下去了，在那边疾风道：“哟哟哟，都说人族不是铁板一块最团结的吗？怎么啦，现在看见有族人走火入魔，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对方击杀啦？啧啧啧，真是好样的人族。” 这笑声多么刺耳啊。 柳彦青作为杂家的世子，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在书山苦读的他，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备受尊敬的存在，哪里受过这种侮辱。 但他最终忍住了，没有动手。 狂十三再厉害，也不是金丹地仙的境界，想要杀他易如反掌，再则现在地狱之门还没有出现，提前动手只能让自己陷入被动。 柳彦青看着其他人，见他们都无动于衷，反倒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只得将不善的目光落在百里涂桑身上，语气阴寒道：“你这么做，不怕成为人族公敌吗？他已经走火入魔了，没得救了，让他早点解脱岂不是好事。” 严格说起来，也的确是这个理儿。 黎阳现在的痛苦，几乎是蚀骨之痛，深入灵魂。 身体被妖异的月光笼罩，寸寸切割宛若凌迟，而神魂此刻要遭到心魔的攻击，像是被地狱之火燃烧那般。 女子将黎阳抱在怀里，嘴里不断喊着我的儿我的儿我的好大儿。 她的身体后方，却浮现出无数狰狞的心魔面孔来，每一张都恐怖到了极致，龇牙咧嘴，疯狂啃食着失去意识的黎阳身体。 同样的，丹田气海此刻也到了濒临破碎的边缘。 曦遥竭力的施展术法，想要稳住丹田的混乱，可最后还是无法逆转，最终，曦遥吐出一口鲜血，如断线的风筝，朝着气海坠落。 恶龙咆哮着将曦遥接住，它的身体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只等丹田气海崩溃，它便会跟着烟消云散。 “我的儿，娘亲对不起你。” 女子还在不断蛊惑着黎阳。 就在这时候，异变突起，原本失去意识的黎阳，双眼忽然放出诡异的光芒，此光芒比天上的血色彼岸花还要诡异，目光笼罩女子过后，冷笑道：“我可不是你的好大儿。” 第301章 剑客 黎阳五指弯曲，铁剑条应声出现在手上当中，感受到这久违的纯净之气，黎阳心头大定，在女子惊恐的目光下，一剑扫了过去。 剑气荡开了压在他心里的灰尘。 于是，风云转瞬而歇，暴动的丹田气海在濒临破碎的边缘刹那停止下来，恶龙仰天咆哮，沉入海底。 曦遥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无法想象刚才黎阳到底是以怎样的定力，击碎了眼前的心魔。 这一剑过后，狰狞的女子却罕见温柔下来，双眼柔情似水，但身体却出现了无数裂纹，也变得很透明，一个呼吸，就要随风而去那般，她望着斩钉截铁，目光深沉似水的黎阳，忽然笑了，如百花绽放：“我永远都是爱着你的，不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不论你变成什么样的人，也不论你今后要走怎样的路。” 她踉跄着身体，再次走到黎阳跟前。 这一次，黎阳没有出剑。 犹如雕塑一样的身体，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在微微颤抖着，连带着手里的铁剑条都快要拿捏不住。 女子一把抱住黎阳，没有什么意外发生，若说是心魔作祟，此刻从新被抱住的黎阳，定然粉身碎骨。 然而没有。 女子身上释放出道道柔和的光，她将额头抵在黎阳的脑门上，再次轻声说道：“即使你与天下人为敌，娘亲，也永远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 轰隆。 女子身体化作点点星光，朝着天上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阳像是失去了浑身力气，还沉浸在刚才的景象中无法自拔，他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天上已经恢复了正常，可他的心，却变得很沉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他亲自割裂了开来。 那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让他止不住的想要大声宣泄出来。 “娘亲，真的是你吗？” 他愣愣出神。 “这都没死，呵呵，有两把刷子。”耳边，是狂十三的赞叹之声。 虽然人妖势不两立，但黎阳身上因有黎朝公主兵解演化的神只，故而他与妖族又有了不可分割的联系，这一点，除却个别人之外，其余的都心知肚明。 黎阳吸了口气，将刚才的事情压在心里。 回眸之间，看到了人族金丹地仙眼里的阴郁和失望之色。 你就这么希望我死么？ 妖族那位少主也是忍不住感叹道：“三境修为，抵御不弱于金丹之流的心魔，黎阳，是我小瞧你了。” “阿弥陀佛。”远处的小秃驴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看向黎阳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深意。 一念之间，由魔入佛。 他分明看到了黎阳刚才完全妖魔化的状态，却在最后时刻，扭转了乾坤。 “小施主与我佛有缘，此次过后，恳请到我西极大雷音寺一叙。” 黎阳笑着答应下来，道：“我和一阳老和尚有些缘分。” 狂十三听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歪着脑袋，手上的大刀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响声：“你说那个妖僧吧，哼，等我狂十三回去亲手力劈了他。” 妖族少主立即呵斥道：“十三，不得无礼，一阳大师现在是我朝护国法师，岂能容你这般羞辱，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狂十三砸吧砸吧嘴巴，显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里。 黎阳的表现，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这时候他们才终于意识到，这个看起来没有来历却又深不可测少年，身上真的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故而不在轻视，哪怕他的修为只有三境，便是如此，也不敢再小瞧他了。 黎阳清醒过来后，曹天娇立即扑了过来，张开双臂就要抱住他，黎阳脸色都绿了，本想一脚将其踹开。 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但将对方拦在双臂之外，后用力的拍着对方肩膀，提前将对方想要说的话打断：“我好着呢，没有缺胳膊少腿，就不用费心啦。”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整个大地便剧烈的摇晃起来。 同一时刻，镇魂棺上巴掌大的彼岸花图案，也出现了刺眼的光幕。 轰隆一声。 天上传来震人心悬的爆响，便见花蕊中的三轮月亮开始互相重叠，光柱激荡四方，古朴的大门，缓缓在天幕上空出现。 “出现了，地狱之门。” 众人倒吸口凉气，纷纷运转气血，将状态调整到最巅峰，此刻山顶上狂风肆虐，灵气滔天，让远在其他地方的人看到后，都止不住的又惊又怕。 古朴的青铜大门徐徐在云海中出现了朦胧的轮廓，伴随着轮廓的出现，一缕先天气息也从地狱之门中出现。 有传言，谁能掌握地狱之门，就能号令地狱万鬼，为其左臂右膀。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这时候造化的出现，谁也不想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错过，此生不会再有第二次。 平静的镇魂棺内，黑气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变得很是狂躁起来，让镇魂棺剧烈的颠簸。 黎阳一手死死压着棺椁，随后抬头看向天幕，双眼微眯，他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时什么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继续沉沦。” 婢儿！ 黎阳下定决定后，一身滔天的血气赫然出现，四境武夫的力量，狂暴的冲击着四方。 “这……武夫？” 狂十三哈哈大笑道：“好家伙，本以为你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垃圾，没想到啊，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待会儿一定要好好打一架才是，看看是你的身体厉害，还是我的大刀厉害，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百里屠苏取出酒葫芦，灌了口酒，目光扫向众人，最后从黎阳身上收回了目光，凌乱的长发下，是一双神采奕奕的精芒。 今日之大因果，谁都不愿意错过，所以，不论是敌是友，都要拼一把了。 他抛出酒葫芦，磨盘大小的黄色光柱将他笼罩。 曹天娇也不再纠缠黎阳，弯弓搭箭，灵气在指尖汇聚成了耀眼的星辰。 黎阳手持铁剑条，这一刻，他既是武夫，也是炼气士，当然，他还是一名剑客！ 第302章 谁在欺负我的小黎阳 只要心里无惧，眼前一切皆在一剑之下。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旁边的几个人深深看在眼里，黎阳的变化，无疑让他们大为震动。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多想，地狱之门出现的时间很短，转瞬即逝，若不在关键时刻抢到了那一缕造化，一切都是枉然。 轰鸣之声不断在上空回荡，而三轮月亮也完成了最后的重叠。 随后，一股浓郁的黑烟从云层中喷涌而出，将那若隐若现的地狱之门彻底带了出来。 青铜大门紧闭，但在三轮月亮的齐齐照射下，关闭的大门开始朝着外面缓缓移开，伴随着阴冷的气息扑向天之涯四处各地，无数鬼哭狼嚎也从其中显化而出，化作狰狞的恶鬼涌向四面八方，只是短短的刹那，不知道有多少恶鬼从地狱之门中逃离了出来。 这些恶鬼，和人间的野鬼完全是两种概念。 他们都是地府还在时，位列地狱仙班的强大鬼族，古天庭塌陷，地府沉沦，这些恶鬼在天地意志变化过后，失去了地狱仙班之位，相当于捆绑在身上的铁索骤然间没了踪影。 被困了无数年的他们，重回人间。 当最后一缕鬼气彻底从地狱之门飘出来过后，众人纷纷望天上遁去。 各种神通在半空不断炸裂开来，狂十三原地未动，他来这里，只为了杀人，地狱之门什么的，跟他没有关系。 而小秃驴的心思也完全不在地狱之门上，当他看到无数恶鬼从地狱之门逃离出来过后，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恨自己刚才没有及时阻止他们的快速逃离，此刻，小秃驴口诵佛号，一尊巨大的罗汉金身出现在其身后，高如山岳。 小秃驴含恨一拳砸向地狱之门，希望将此门快速关闭。 “秃驴，你敢。” 那一缕造化之机还没出现，小和尚就想强行破坏。 人族金丹地仙怒了，妖族和蛮族这边的人也怒了。 极大金丹地仙尽在这一刻全部对着小秃驴的罗汉金身出手，狂暴的气势翻天覆地，一些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大杀器毫不吝啬的砸在小秃驴的金身身上。 小秃驴端坐在罗汉金身的头顶，遭受这么多人的联合攻击，他哪里吃得消，一声痛苦的闷哼，嘴角流出金色的血渍。 “人间不可有鬼怪横行。” 小秃驴轻声说道，此话过后，神色变得愈发的坚毅，哪怕金身都快要被这些人打爆了，也在所不惜。 他不断敲着木鱼，强行定住这尊巍峨的金身法相，随后猛地一睁眼睛，双目圆瞪，如若佛家的怒目金刚，在其金身罗汉之后，似刹那出现了千手千眼，让本就很大的金身罗汉，再次拔高了一筹，几乎就要触及到地狱之门了。 见状，众人哪里还忍得住。 纷纷施展金身法相。 人族金丹地仙手持长剑，双眼暴怒之色不断闪烁：“你个小秃驴，竟然毁我等机缘，饶不了你。” 妖蛮二族虽说没说话，但都发动了最强一击。 谁也没发现，原本在摁住镇魂棺的黎阳，忽然一剑荡开了天上的层峦叠嶂，然后双手举起镇魂棺，一把砸向上空的地狱之门。 在扔出镇魂棺的瞬息之间，他将棺椁的盖子掀开。 似是受到了召唤，又或者是两股奇怪的力量引发了共鸣，原本快要退散的地狱之门，在镇魂棺撞击而来之后，居然再一次大开铜门，喷吐出无数阴冷的九幽之气。 此气一出，不仅将小和尚的金身削短了一半，连带着其余人都的攻击都被跟着削弱了许多。 就在众人失神的刹那，镇魂棺已经狠狠的撞击在地狱之门之上。 而后，地狱之门消失不见。 但在彼岸花释放的妖异之光下，镇魂棺显得更加神秘莫测起来。 天之涯外。 胡桃两手捧着晒膀子，仰头看着天空，心里在默默想着那个心心念的少年快点回来，忽然，她像是感知到了什么，随后不由分说的放下噬魂枪，盘膝坐在地上，双手快速掐着法印，一缕缕气息自她身上出现过后，转瞬奔向天之涯的镇魂棺内。 “黎阳，破境！” 丹田气海内，曦遥看着气海中莫名其妙出现的月光，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一声呼喊，让黎阳不受控制的虚空踏步，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之下，竟然直接出现在镇魂棺之上，重叠在一起的月光完全将他笼罩。 突然的变故让众人措手不及，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是很重要的少年，竟然才是最大的变数。 “他要破境！” 百里涂桑几乎要惊呆了，他卸掉身上凌厉的气息，虽然刚才被黎阳的镇魂棺打断了他有可能获得的造化，但现在对方在破境的关键时机，他百里涂桑也做不来断别人大道的事儿。 丹田气海内，恶龙拖着曦遥游在气海之上，身体不断放在，最后将镇压在气海中的山脉完全包裹起来，像极了一头吞天巨蟒，恶龙仰头张开血盆大口，其目标，正是气海之上那微弱的月光之处。 强大的吸力从气海之内出现。 黎阳运转灵气，身体犹如一座大海，鲸吞天地异象。 是了。 此时不突破，更待何时！ 海上生明月，正是筑基时。 他疯狂吞噬着天上的月光，气海内的明月也变得越来越明亮。 人族金丹地仙见状，双眼喷火，杀意狂涌，大袖一甩，完全剑雨铺天盖地奔向黎阳。 “你个狗东西，奸诈小人。” 狂十三在那儿冷笑不已，他虽然做不到这种下三滥的偷袭，但也绝不可能在这时候出手帮黎阳抵挡人族金丹地仙的攻击的。 他们没有感情，也没有利益关系，何故出手？ 百里屠苏看不下去了，轻轻一拍酒葫芦，葫芦飞向高空徐徐一转，五彩光晕像是一道屏障，将绝大部分剑雨隔绝在外。 人族金丹地仙见有人阻碍自己，恼羞成怒道：“百里涂桑，你不要不知道好歹，他是个妖人。” “你的行为别妖更恶劣。” “你怎么说话呢。” 狂十三听到这话，额头青筋暴起，差点就要提刀砍人。 小和尚神色萎靡，想要起身帮助黎阳，但刚才遭到重创的他，元气大伤，此刻根本没有力量和全盛状态的人族金丹地仙抗衡。 “他娘的，谁在欺负我家小黎阳。” 第303章 鬼都不信 人族金丹地仙神色冷漠。 那个小小的女孩子，手持一把大菜刀，虎视眈眈的看着众人，她踩在一口青铜棺椁上，横眉冷目，扎着丸子头的她明明就好可爱，却在此时给人一种凶恶的感觉。 是呢。 婢儿醒过来了。 不仅如此，还将所有的造化拿到了自己身上，地狱之门被她强行映照进了身体。 “我的鬼呢？” 婢儿默默念着这句话，刹那之间，那座消失的地狱之门在她身后浮现，随后，无数闪烁着紫色光晕的铁链自大门内朝着虚空射出，那些飘荡在天之涯还没有进入人间的恶鬼，全部被铁链锁住。 百里涂桑笑了，对着旁边元气大伤的小秃驴道：“此情此景，小和尚你又该说点什么呢？” “我佛慈悲。” 小秃驴双手合十，看着上方凶神恶煞的婢儿，眉头跳个不停，他可不敢小瞧了这个从镇魂棺出来的小女孩子。 人族金丹地仙没有理会百里涂桑的嘲讽，语气冰冷道：“太嚣张了不好，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刚说完，婢儿便将菜刀甩了下来。 人族金丹地仙冷哼一声，并没有将这菜刀放在心上，然而，就在菜刀携带风卷残云之势从天上临近到跟前之时，他心里才猛地一颤，大意了啊。 人族金丹地仙抬手一招，一只小铃铛在风中变大，当啷一声，菜刀狠狠的砸在小铃铛之上，原本以为这只小铃铛会卸掉菜刀的力量，但这位人族金丹地仙却骇然的发现，菜刀的威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在接触到铃铛之后爆发出了更强大的一股力量。 他来不及反应，人和铃铛瞬间被菜刀的巨力震出老远。 婢儿伸手一招，菜刀飞回手中，这才一步一步的从空中走下，她抬头看着还在破境的黎阳，嘟嘴道：“该死的黎阳，竟然让我来保护你，丢死人了喂。”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狂十三下巴都快惊掉了，张着大嘴巴惊愕道：“不是我的哥，这么吊。” 婢儿听到这话，歪着脑袋当即回了一句：“是的是的，你哥哥就这么吊。” 这般狂妄的语气，狂十三不仅没有生气，反倒仰面大笑，随后竖起大拇指道：“小东西，你十三哥喜欢你。” “你个傻子。” 婢儿嘴上不饶人，手持菜刀，披靡四方，众人不知道她的底细，一时间心头忌惮不已，特别是看到人族金丹地仙被一菜刀砍飞以后，心里更是震惊得无以加复，若非亲眼所见，谁会相信，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毛孩子，能将人族一位赫赫有名的金丹地仙砍飞？ 而且还是一把菜刀？ 看玩笑呢这不是。 狂十三看到婢儿的模样，心里的好感大增，不怒反笑道：“小东西，我狂十三记住你了。” 婢儿双手抱胸，不置可否，地狱之门还在她身后若隐若现，远远看去，她就像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那般，虽然披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天真面孔，但此时此刻，谁也不敢小瞧了她，甚至还一度一位她是某位转世的大能苏醒了意识。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神色各异，像是看戏，但也有不甘心，更多的是忌惮和警惕。 婢儿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握着铁链，当啷甩了一下，被铁链锁住的百鬼刹那间被铁链摄了回来，在其脑袋上飘来飘去，好不吓人。 婢儿有点烦躁，呵斥道：“吵什么吵，烦死了都，都给我住嘴。”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此话过后，那些狰狞的恶鬼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一个个乖巧得像是小猫咪，还有些胆小的干脆蹲在半空，伸着舌头，像条摇尾乞怜的老狗。 婢儿看向四方，语气不善道：“刚才谁欺负了我家小黎阳，报上名来，看我的菜刀砍不砍得死他。” 谁能想象，这么一个小女孩，却成了此时最大的变数。 被餐刀砍飞的人族金丹地仙，人在半空惊魂未定，他收回小铃铛，看了一眼便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可是他证道的宝贝，竟然一击之下，留下了一条细微的划痕。 他很清楚这小铃铛的来历，而且能被他用来证道的东西，岂能是凡物？人族金丹地仙心疼不已，想要修复这细小的痕迹，不知道需要耗费多少天材地宝，才能将其恢复如初，一想到这，便心有余悸，刚才那菜刀若是落在自己身上，结果会怎么样？ 他完全不敢相信，虽然一刀砍不死他，但绝对会让他深受重伤，要知道现在九州鼎还没有出世，自己就受了重创的话，后续的争夺战，直接洗洗睡了。 亏大了亏大了。 人族金丹地仙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婢儿也见好就收，没有继续发动攻击，虽然如此，嘴上却一点情面也不留：“那个谁，过来，你那铃铛很厉害啊，给我瞧瞧，要不再让我砍一下，看它能挡得住几下。” 人族金丹地仙鼻子都要气歪了，行走天下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吃到这种有苦难言的哑巴亏。 他哪里敢将小铃铛拿出来，真若是在被砍上几刀，他这最有希望在半年内成就圣人的嫡子，就真的要落寞了。 “不要欺人太甚。”人族金丹地仙冷冰冰的道。 婢儿歪着脑袋问道：“不服？不服就在来一下啊。” 话一说完，便挥动铁链，作势就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见到这一幕，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百里涂桑坐不住了，连忙站出来说道：“算了算了，都是人族，不要赶尽杀绝。” “你谁啊？” “哦？”百里涂桑摸着脑袋，道：“我叫百里涂桑，黎阳的好哥们。” 听到这句话，婢儿暴怒的神色稍缓，看了眼还再破境中的黎阳，现在也没办法将对方打断问问是不是真的，只得没好气的道：“你就是这么当好哥们儿的？看着你的兄弟被人欺负，还在旁边看好戏？” 这话，让伶牙俐齿的百里涂桑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出手，你就先一步攻击了嘛。” “你们信吗？” 婢儿看向上空排排坐的一群恶鬼。 恶鬼听罢，齐齐摇头。 “鬼都不信，你骗人啊？” 众人：“……” 第304章 天涯 狂十三再也忍不住了，在一旁哈哈大笑，老脸都差点笑歪了。 “哎哟喂，笑死我了，你们人族还真是……” 婢儿听后，目光一凝：“让你笑了吗？吃我一刀。” 说罢，菜刀破空而出，快如闪电，只是刹那便临近到了狂十三的脑袋上，狂十三起初没在意，浑然不觉，谁会觉得这么个小屁孩子有杀伤力啊，大概和那位人族金丹地仙一样，等到菜刀要砍刀脑门了，在忽然变了脸色。 “我……” 下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便被刀气硬生生打断，狂十三倒提长刀抵挡，人的声音还在半空，但身体却像是炮弹那般，被刀气狠狠的砸在地上，大地震荡，土石飞溅，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宛若蜘蛛纹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咳——” 狂十三吐出一口血，看着上边眉毛拧个疙瘩的小女孩，心有余悸道：“我大意了，没有闪，你这屁孩子怎么不讲武德，我还没准备好呢，就开始偷袭。” “那你现在准备好了吗？”婢儿歪着脑袋看着他。 狂十三只觉得背脊发凉，这双眼睛犹如深渊，一旦对视，便会不由自主的胆寒。 “娘的，又是个怪胎嘞。” 狂十三从坑里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眯着眼睛看着披靡四方的小破孩子，大刀在手，却再也喊不出那句：“我的大刀从来不出十三刀”的话了。 —— 不知何时，天上的异象归于平静，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黎阳，也徐徐从空中回落到地面，衣冠胜雪，黑发如瀑，站在那，自然成了众人的焦点。 别人都是进来抢夺造化的，他倒好，进来渡劫破境的。 也是奇了怪哉。 地狱之门被这小女孩莫名其妙的占有，说到底，这次登上这座山的人，亏得底裤都快没了，特别是吃了一菜刀的人族金丹地仙，那口小铃铛不知道需要耗费多少天材地宝才能修复，想到这，对方的心里便在滴血。 狂十三看了眼手中的大刀，刀尖刃口上，有米粒大小的凹槽，显然，是被婢儿的菜刀强行以暴力砍出来的。 难以想象，这么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普通菜刀，竟然蕴含如此惊人的威力，难道说，那菜刀不是凡物？ 实际上只有黎阳才知道那把菜刀是什么来历。 当年刘知夏来到北镇，买下一间废弃的酒楼改成客栈的时候，这把菜刀，便就存在了，也许是刘知夏可以带来的，也有可能是早在客栈的前身，那座废弃酒楼还未倒塌时，便已然存在。 这把菜刀下，十几年来，砍杀了数之不尽的蛮兽，多少大妖在两兄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这把菜刀剥皮剔骨，想想也是，若是普通菜刀，能轻易将大妖和蛮兽的血肉分离吗？ 婢儿手持菜刀，身后忽然升起地狱之门的虚影，黑压压的罩在她脑门上，犹如佛家的功德金轮。 功德金轮是金色的，而她，则是犹如死神那般，以黑色压制一切，傲视群雄。 婢儿看都没看这四周的人，只是将目光落在黎阳身上，小小的心里，却藏着许多心思，她躺在镇魂棺内，却并没有失去所有的感知，甚至知道黎阳这一路走来，经历过的所有困难和磨难。 “现在，到我保护你了哦，小黎阳。” “谢谢了。” 黎阳忽然睁开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婢儿。 而后，他张开双手，拥抱婢儿入怀，久违的温暖从心底绽放，两人都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黎阳抬起手指戳爆了婢儿鼻子间的大泡泡，笑道：“还这么爱哭鼻子啊，都能和金丹地仙正面战斗了，再怎么说也是高手了嘛。” 婢儿有些害羞，将脑袋埋在黎阳的胸脯上，嘴上却嘟囔道：“我还没有十岁呢，哭又怎么啦。” 这番话，让被砍了的人族金丹地仙和狂十三，都陷入了沉默。 不到十岁的小女孩，被封印在镇魂棺内的小女孩，出道便是巅峰，出手便拿下地狱之门，一把菜刀能将金丹地仙扫飞。 这样强大的人，却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 妖孽啊。 狂十三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问道：“你真的十岁？” 婢儿扭头，凶相毕露，她可以把全天下所有的温柔都给黎阳和刘知夏，却不愿意分出一丝一毫给别人。 因为，他们都不重要。 “与你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狂十三缩了缩脖子，好吧，还是闭嘴得好，万一对方又是一菜刀砍过来，自己是躲呢还是怎么躲呢？打赢了也不光彩，毕竟只是个小屁孩子，若是输了，更不光彩，输在这么个小女孩子手上，说出去别人不笑掉大牙才怪了。 一座高高的山崖下，站着个身穿虎皮袄的男子，不知道以什么手段，出现在天之涯秘境当中，诡异的是，他的修为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金丹地仙，但让人难以捉摸的是，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毕竟天之涯因规则的限制，只能容纳五个金丹地仙，一旦超出，便会承受不住崩溃。 此人身上看不到半点的人间烟火气，虽然穿着野蛮，却没有蛮族和妖族的凶煞之气，反倒脸上显得儒雅非凡。 看起来像是个人，但若不仔细看的话，似乎他就是这天地本身，是这世间万物，又像是这一粒沙一滴水。 男子眯着眼睛，眺望着山崖之上，那里的彼岸花已经完全绽放，三月同天出现的惊人异象，已经被黎阳完全吸收，此刻，男子好像在盘算着什么，随后一脚踩在海水上，海面之下，无数蛟龙朝着他四周纷纷游来。 男子静静的站在那，然后，蛟龙拖着他缓缓升空。 男子叹了口气，道：“天涯，敢与任何人一战，当年那位老先生说过，彼岸花开之时，便是我幻化人形之机，可老先生没有对我说立场，也没有对我说善恶，那我该是什么人呢？” 人在半空，思想在浮动，身上的气息也随着心里的想法不断演变出不同的惊人异象，或是恶鬼环绕，或是强龙巡狩，又或是正义凛然。 “天涯，来了哦。” 第305章 神人也 天之涯外，原本神色严峻的人族圣人，忽然笑出了声，见蛮族大祭司和妖族那位踩着大蛇的大妖一脸愁容，不由抚着胡须道：“我人族，当大兴。” 蛮族大祭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折返身子，朝着北方而去。 人族圣人目光一凝，冷哼道：“此地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他大袖甩动，道道神光扫向蛮族大祭司。 后方的大妖见状，口中念念有词，脚下大蛇瞬间演变成一头吞天大蟒，只一口，便将人族圣人打出去的神光吞入腹中。 “你们人族不是有句话嘛，叫什么来着？得饶人处且饶人，圣人何必如此大动肝火，我们这次过来不是打架的，既然戏没得看了，何不就此别过？” 蛮族大祭司也转过身子，虽然未开口说话，但手上多出来的月光轮，却表达了他的态度。 他和妖族的大妖并肩而立，妖蛮两道蛮荒之气直冲云霄。 人族圣人沉声道：“妖蛮二族残害我人族之心众人皆知，今日你们来了，岂能让你们轻易离开。” 妖族大妖道：“不要以为我这吞天蟒怕了你，要不要打打看，看我们两人之力，能否在这里让圣人喋血。” “好大的口气。” 人族圣人一甩袖子，一枚古玉飞向高空，浩然正大之气赫然爆发，宛若人间一轮小太阳，乳白色的浩然正气压得那头吞天蟒惨叫连连，如同被烈火炙烤那般，冒出缕缕黑色青烟。 蛮族大祭司双手掐诀，月光轮垂下原始的冰凉之气，随后忽然伸出手，抓向人族圣人。 人族圣人一声冷哼，不躲不闪，在大手到来之际，手中多了一支小毛笔，他在虚空快速写下一个镇字。 刹那之间，蛮族大祭司便静止不动。 “我既为圣，则规则在其后，当听我号令。” 人族圣人见蛮族大祭司动弹不得，就要下杀手，妖族大妖见状，吸了一口气，朝着对方猛然吹出，昊阳之下的虚空，顿时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可切割一切的无敌罡风。 人族圣人打了个响指，罡风骤然炸裂。 但眼前的蛮族大祭司和妖族大妖已经逃之夭夭，不见了踪影。 “哼。” 人族圣人脸色铁青，暗恨自己没能将这两心腹大患留下，此次让他们逃回去，今后不晓得有多少人族同袍会死在他们的手中。 他的身后，毛笔旋转不断，任何靠近之物都在瞬间化作齑粉。 这位巡视天地的圣人，是真正赐封的圣，而非巡狩之圣！ 他看着天之涯，此刻里面的暴动已经停歇，地狱之门没有落入妖蛮二族的手中，让他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皱起眉头：“天涯之精魄竟然修成人形了？怪哉。” …… 山头之上，后来居上的姜成玉，看到黎阳后，不由失声道：“老哥，你破境了？” 黎阳嗯了一声。 姜成玉肥胖的大脸像是吃了蚊子，深处白嫩的手扶着额头道：“等等，让我静静，你这怪胎，也太邪门了点。” 这时候，他才看到四周还有其他人。 “百里涂桑，你来这里做什么。” 显然，他两人认识，听口气，还像是熟人。 百里涂桑嘿嘿笑道：“我是来看戏的。” 说着，还不忘冲对方眨了眨眼睛。 十大顶级世家的姜家，谁又不认识呢？即便是这次作为人族阵营的最强者金丹地仙，见到姜成玉后，也是微笑着示意。 两人同属圣人世家，但圣人也有强弱之分，加上姜家的产业遍及大夏各个角落，整体实力算起来，比他的家族还要强上几分。 姜成玉没有给人族金丹地仙好脸色，目光直接掠过，落在黎阳身旁的婢儿身上，下意识问道：“你女儿？” 婢儿差点就乐了，但为了配合姜成玉，还是挽着黎阳的手，娇滴滴的道：“你认识我爹爹啊。” 姜成玉张着嘴巴，眼珠子都差点飞出来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愣愣道：“我大夏律法不是规定男子不及十八，不可婚配吗？若提前婚配，还生子，是违法的，黎阳，你搞什么鬼，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女儿了。” 婢儿高傲道：“关你屁事。” “得，一看就是亲生的。” 姜成玉彻底相信了眼前的事实。 也由不得他不相信。 他姜成玉从来只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 此刻婢儿苏醒，黎阳压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收起镇魂棺，问道：“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姜成玉环视四周，最后指了指那边脸色不太好看的人族金丹地仙道：“当然是拿下九州鼎了。” 刚说完。 天之涯主峰上的光柱便停止了喷涌，随后一道玄黄之气骤然降临，遍布天子他各个角落，一尊古朴的青铜小鼎在光晕中沉浮，众人见状，连招呼都为打，便直奔光柱而去。 有这么多话，还不如省下时间去抢宝贝。 姜成玉摇了摇头，道：“我是没机会了。” 百里涂桑喝了口酒，对着黎阳道：“以后有机会来大夏都，我请你喝酒，别看我像个叫花子，其实，我真是个叫花子。” 说完，踩着剑光原地消失不见，天地只有滚滚破空的轰鸣回荡。 姜成玉道：“别听他瞎说，虽然是个叫花子，但实际上可有钱了，是个典型的地主老财。” 黎阳：“……” 小和尚站起身子，口诵佛号，道：“小施主今后若是来我西方，可到庙里一叙。” “谢谢。” 小和尚笑了笑，不做回答，脚踩金莲紧随百里涂桑之后。 “看来在重宝面前，佛主也要动了贪婪之心啊不是。” 狂十三嘿嘿笑道：“九州鼎，可是个宝贝，有了它，可镇压我蛮族气运无数年。” “你不去吗？”姜成玉好奇的问道。 黎阳沉思片刻，道：“当然去。” 婢儿嗯了一声，手持菜刀，刀把子在掌心转了一圈，然后在天空划了一下。 道道雪白的刀气迅猛如九天瀑布，砸落在人间的青草地上，于是，刚才先跑过去的人族金丹地仙，百里涂桑，小和尚以及狂十三和妖族众人，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从空中摔落在地。 黎阳笑问道：“小女如何？” “神人也。” 第306章 傲世无敌 见姜成玉满脸错愕的表情，黎阳慢悠悠的往前跨出一步，大概是招摇了，故而身后浮现一轮海上升明月的异象。 这轮明月与三座世界的月亮都不相同，既有人族天下的浩然正大，也有妖蛮的血色妖异，月轮之下，是一座巍峨绵延的群山，如同一尊洪荒猛兽匍匐在地，下方，更有一片看不见尽头的大海，可见到黑影在海域中尽情游荡。 依稀之间，可看到一尊风姿错约的模糊身影，在明月之下若隐若现。 姜成玉眼里全是不信，错愕，惊讶和疑惑。 这么多年了，头一次见到真正拥有如此异象的人。 这几乎是完美无瑕的筑基之体，才会呈现的海上升明月异象啊。 姜成玉喉咙涌动，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捂着脑门，感觉自己很是辱没了天才的名头。 在他面前，自己算什么天才？渣渣差不多吧。 姜成玉强忍着心头的震动，笑道：“你要是跻身金丹，不晓得会让多少人疯狂。” 黎阳呵呵了一声。 一拍腰间的铁剑条道：“我是个剑客。” “怪胎。” 黎阳牵着婢儿，朝九州鼎的方向走去。 三境逐月，四境筑基，五境可位列地仙，此时的黎阳，距离金丹地仙，仅剩一步之遥，结成金丹客，当为金丹第一人。 人族天下的太平仙山，有位举世无双的少年郎，师承上清一脉，据说同境界内早已无敌。 你我若是打一架，是不是就变成有敌手了呢？ 黎阳脸上带着笑意，境界的提高，让他心态也发生了变化，大概是筑基期的手段，让他对天地至理和大道有了感悟，故而看待世间万物的眼光，也就不一样了。 人族天下，大夏都。 这座在书山之下的皇权圣地，高悬于各大门第大山上的青年才俊榜，排名又有了惊人的变化。 黎阳处于青年才俊榜前十，境界刚突破，刹那便飙升到了前三。 这突然的变化，引来外界一片震动。 各大仙山名门看着榜单上位列前三的名字，发呆，随后高层传下命令，彻查黎阳的底细。 被禁足在书山的刘知夏，此刻也得知了黎阳的境界排名，只是淡淡一笑。 身后仍然站着那位穿着青色长衫的老者，他将院子里的落叶打扫干净后，看了眼背对自己正在垂钓的落魄青年，问道：“树大招风，就不怕他木秀于林吗？黎阳的身份太过于敏感，现在这么招摇，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 刘知夏头也不回的道：“他若是连这点问题都无法面对，又如何担当得起黎阳这两个字？” 是呢。 黎阳，黎明的黎，昊阳的阳。 这里边蕴含的深意，又岂是字面上那么简单？那位傲骨铮铮的郦靖侯所诞下的子嗣，怎能是平庸无能之辈？ 青衣长衫老者叹了口气：“就怕有些心里不平衡，杂家圣人一脉，对郦靖侯的余孽耿耿于怀，若让他得知了黎阳的身份，事儿，可能就真的闹大了，即便有三圣之一作为你师傅，估计也压不下这场风波。” 这一次，刘知夏回头了。 他放下钓鱼竿，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此刻阳光正好，阳光透过云层，洒下一缕柔和的光辉落在他刀削斧凿的面容上，他双眼灿烂，宛若星河，问道：“师伯这话的意思是，我保护不了他？” “我以笔墨为剑，证得大道，虽被剥夺了那个名分，但修为还在好吧，真要翻脸了，我可不怕那位杂家圣人。” 以读书人，说出这样对圣人大不敬的口吻，有些不讲礼了。 青衣长衫老者知道面前青年的性子，也不反驳，他重新使其扫帚，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扫扫？” “金丹之下，他无敌，金丹之上，他可一战，这样的人，不需要任何人帮他打扫，若有元婴之上的大仙或是更高境界的天下以境界压人，我刘知夏，不是不可以抛开这禁足的谬论，一巴掌打死他。” 此话，天地为鉴。 头顶上空，传来一道冷哼。 刘知夏目光一凝，双目之中无形有剑气扫过，云海刹那翻滚，被削成一条一条的，煞是好看。 这位当过大夏前任大国师的人，身上杀意凛然，以一己之力，左右一朝气运的他，即便是前任，身上的霸气犹存。 正在此时，榜单上再次出现变化。 光晕流转之间，黎阳的名字被一层雾色笼罩。 仙山名门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迫切的想要知道怎么回事。 这变化，即便是坐镇大夏最深处的大夏天子，也是放下了手中的冰西瓜，手捧榜单看得默默出神。 大夏天子旁边站着个面白如玉，却有着一头白发的老太监。 “陛下，此人妖孽啊。” “到底是郦靖侯的儿子，朕算是赌对了。” 于是，黎阳的名字，从青年才俊榜上消失。 这一刻，整个人族天下的所有大仙门大世家，都紧紧的盯着榜单上的变化。 名字消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上榜之人死了，天地没有了其存在的本身，故而不受记载。 但还有一种，那便是超凡的强大实力，跳到了另一个榜单。 大夏天子赶忙道：“别看青年才俊榜了，把那个榜单打开。” 老太监道了声是，取出一枚让他很是心痛的古神仙钱，丢到榜单当中。 云雾缭绕，另一张叫做傲视无敌的榜单上，果不其然，出现了黎阳的名字，而且，还是年龄最小，境界最低的存在。 “见鬼了。” 大夏天子倒吸了口凉气，有些不敢相信。 …… 书山。 刘知夏放声大笑了起来，负手而立，再次重复着他刚才说过的那句话：“金丹之下他无敌，金丹之上可一战啊，哈哈哈。” 青衣长衫老者盯着傲世无敌的榜单，陷入了沉思。 而人族天下的世界各地，与黎阳认识或是有过接触的人，都陷入了呆滞当中。 曾被黎阳打败过的大武神弟子凌霄，这会儿快要委屈的哭了：“妈耶，这他娘的还有的比吗？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他身前站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身穿绿色长袍，头戴墨绿色发髻，他笑问道：“可还好？” “师傅，你就别嘲笑我了，我都要哭了。” “嗯嗯，我知道。” 不仅他要哭了，在归墟死海，也就是如今的妖族天下，曾在天云山上和黎阳有交集的人，默默留下了眼泪。 第307章 这买卖真值 李青山、琴心、鬼墨，剑仲这些人，此时此刻看着榜单的变化，无不是百感交集。 他们也是同龄中的佼佼者啊，没想到当初那个不起眼的少年，摇身一变，居然从青年才俊榜跻身到了傲世无敌榜。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前段时间让三座天下都倍感震动的是，那位曾在青年才俊榜排名前十，牢牢占据榜一的宋远山，也是突然就到了傲视群雄榜，而且修为像是开了挂，一眨眼一个境界，似乎一个呼吸，就破了境似的。 宋远山被黎阳斩杀了一次，大道受到了限制，但不知道对方得到了什么造化，竟然破后而立，不仅恢复了修为，还更上一层楼。 而宋远山的师傅，与黎阳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为他是那位被锁在无尽虚空中，坐在王座上，以自身提起轮回，不让其坠入九幽的男子的徒弟。 也算是黎阳名义上的师兄。 领悟过六道轮回剑的那个狗血师兄，如今早已是大仙人。 宋远山能有这般造化，估计和他脱不开关系。 此刻，宋远山咬着牙，看着名字和自己一线之隔的黎阳，想起了在天云山上发生的一幕幕，心头暗恨不已，他捏紧了拳头，悬浮于身后的长剑铿锵作响。 宋远山身后，逐渐出现一张看不清容貌的幻影：“你的心境不稳，容易入魔道。” “师傅，他筑基了。” “毕竟是我小师弟，能入傲世无敌榜不足为奇，若是入不了反倒奇怪了，毕竟他见过那个人。” 人影缓缓从黑暗中现身，是一个背负长剑的中年男子，此人，正是黎阳名义上的师兄。 二人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因果之下，这个大仙人却早就盯上了他。 黎阳数次遇险，除却杂家圣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之外，这位师兄，可没少费力气。 眼见自己的爱徒宋远山心境晃动，这位大仙人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样也好，有他当磨刀石，你的六道轮回剑，才会更加锋利，以因果当磨刀石，普天之下，唯我，唯你，可以。” “师傅放心，我不会入魔的。” 宋远山盘膝而坐，运转功法，压下了心头的暴动。 …… 行走于山涧的黎阳，想了想，从手环中取出一枚发簪，递到婢儿的手里。 后者有些嫌弃，但还是开开心心的收了起来。 “我现在还没到束发的年龄呢，你是不是傻了。” 黎阳揉着婢儿稍显凌乱的头发：“可你也长大了啊，这发簪是用掌柜留下的东西做出来的，就当是他送给你的吧。” 婢儿虽然昏迷了很久，但在镇魂棺内看到了黎阳的过往，当然知道这发簪代表什么意义。 她抚摸着发簪，看到了上边的轻微划痕，看得出来，这是黎阳一手雕琢出来的，虽然差些意思，但胜在出自他手。 于是，婢儿用手指梳拢头发，随后将发簪插在浓密的黑发中，发簪的头部，有个小巧的风铃。 “好看吗，黎阳。” “好看。” 婢儿的心情变得雀跃起来，原地转了个圈，巧笑嫣然，婷婷少女初长成，看来长大又是一人间祸水，黎阳有些不放心，想弄些泥巴抹在婢儿的脸上。 姜成玉跟在后边，看着前边的两人，眯起眼睛，这还真是两个恐怖的人啊。 一个完美无暇筑基，一个手持不知名菜刀，颇有天下无敌之势。 这样的组合行走天下，谁敢惹啊。 婢儿回头，看着脸色一阵变幻的姜成玉，问道：“你说的人情可还算数？” 姜成玉精神一振，道：“君子一言。” “可你不像是君子哎。” 婢儿见过君子，在他眼里，那个不靠谱的掌柜，就是全天下真正能够称得上君子的人。 眼前这个少年，肥头大耳不说，眼睛里还透着狡黠，不论怎么看，都和君子不沾边，反倒像个有着一肚子坏水的坏蛋。 姜成玉脸色拉胯下来：“我好歹是拍着胸脯说的。” 婢儿见对方这表情，心里有了数，笑道：“那行，此事过后，我会带着我家的小黎阳，到你姜家索要保护费，要是少了这个数，可就别怪我菜刀翻脸不认人了啊。” 姜成玉还在回味这句话的意思。 但见黎阳和婢儿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 作为十大顶级世家出身的姜成玉，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又怎能是平庸之辈，当下便感应到了潜藏在暗处的杀意。 丝丝缕缕，却摄人心魄。 想来，不是人族。 婢儿抬起头问道：“要打一架吗？” 黎阳想了想，还是摇头：“只是杀意而已，不足为虑，若真出来了，我一拳头将他打成肉泥。” “好吧。” 婢儿吐了吐舌头。 暗处潜伏的那个人，听到这两人的对话，默不作声的朝远处走去，有他俩在，自己的确没办法使姜成玉一击毙命。 等到这股气息走远以后，姜成玉才松了口气，他哪里不明白，对方是直接冲着他来的。 婢儿开始讨价还价：“我不要你多少钱，只要黎阳在争夺九州鼎的时候，你帮忙出手就行，怎么样？这个交易划算吧？” 姜成玉脸色哭成了腌茄子：“我也想要九州鼎的好不。” “你有这能耐吗？或者说，你觉得能打得过我和黎阳？” 姜成玉没办法回答，老实说，别说黎阳了，就是面前这人畜无害的小女孩，就让他倍感威胁。 姜成玉无奈道：“那我这次进来，不久白干了。” 婢儿咧咧嘴：“至少认识了我们，大兄弟，这买卖不亏，我婢儿以后会罩着你的。” 看着比自己还要矮半个身子的小女孩，姜成玉无论怎么开导自己，都笑不起来。 “这买卖真值。” 婢儿傲然道：“那必须的，你姜家人情算什么，但凡我要是认可了你，普天之下，你便高枕无忧。” 这番话，姜成玉竟然信了。 而且他也没想到，未来婢儿竟真的庇佑了一次姜家，让其免于遭受灭顶之灾。 三人走走停停，途经一片灌木林，看到了挂在树上的尸体，有人族的，也有妖蛮二族的，现场极其惨烈，血腥味浓郁，似乎才大战不久。 黎阳站在原地，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他目光微微一沉，眯着眼睛顺着直觉看向丛林深处。 “魔气。” 婢儿嗯了一声，抽出菜刀。 姜成玉听到魔气两个字，不敢大意，运转功法，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时刻。 于是，那片黑暗中，有人出来了。 第308章 魔气 但看清对方的面容后，却又让在场的几人感觉太不可思议。 那个漂亮得冒泡，让女人都要汗颜，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算了的人，不是曹天娇还是谁？她手里提着一根大腿骨，边走边对着黎阳抱怨道：“走也就算了，我这么个大活人直接视而不见么。” 黎阳半眯着眼睛，紧紧盯着曹天娇手上的大腿骨：“这骨头你怎么来的？” 曹天娇还在生气，将骨头朝着黎阳砸了过去。 骨头在半空释放着诡异的黑色魔气，脱离曹天娇的刹那，依稀之间，似看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魔头顶天立地而起。 黎阳吃了一惊，手中铁剑条突然不受控制的飞到半空，一剑斩下。 轰隆， 一声剧烈的震颤过后，大腿骨跌落到地面，腿骨中间被铁剑条削出一道极深的口子。 铁剑条飞回黎阳腰间，光晕黯淡，闪电般的碰撞，看似平淡无奇，却让黎阳心里翻起滔天巨浪。 铁剑条的威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说削铁如泥，但就一般来说，还没什么东西能让铁剑条这般震动不受控制，而且还耗费了其内汇聚的浩然之气。 曹天娇撇了撇嘴：“一条骨头而已，至于吗，真是的。” 黎阳很是生气，刚才若不是铁剑条自动保护自己，这真要被这大腿骨砸中，不知道后果会有多么可怕。 曹天娇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独自怄气。 姜成玉想要当个和事佬，刚刚润了润嗓子，便见婢儿手持菜刀直奔曹天娇而去。 小小的面容，凶神恶煞，让这个出自大玄仙门的曹天娇心头剧震，不由想起不久前，被对方一刀砍飞的人族金丹地仙和那个狂妄至极的狂十三。 她不敢大意，心念一动，一张满月弓出现在手中，指尖璀璨，强大的灵气波动在其指尖汇聚。 黎阳头疼不已，闪身出现在二人之间，道：“她是朋友。” 婢儿听到这，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菜刀的刀刃上有刺眼的红芒闪烁，犹如死神在舔着舌头，曹天娇哪里知道，就刚短短的一瞬间，她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了。 从镇魂棺出来的婢儿，境界不明，实力不清。 但她掌握了地狱之门是不争的事实，不仅如此，也当着所有人的面，砍飞了金丹地仙，那实力至少也是金丹地仙中的佼佼者，刚才若真被她砍一刀，这么近的距离，就曹天娇这迷糊的小脑袋，不死也要重伤。 婢儿抬起头，神色怪异，双眼有那么短暂的瞬间变得一黑一白。 曹天娇如遭雷击，神魂颤抖，站在那不知所措。 “谁敢欺负黎阳，我就杀了他全家。” 曹天娇对着曹天娇说道，可这话，却朝着四面八方不断扩散。 姜成玉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这个人畜无害的孩子，竟真的动了杀心。 毫不夸张的说，婢儿的眼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黎阳，一个是那个邋遢的读书人刘知夏，除却这两人之外，世间一切，不论好坏，只要敢欺负这两人，她便敢真的拿着菜刀砍杀四方，哪怕与世为敌。 黎阳牵着婢儿的手，不断抚摸着她的脑袋，笑道：“不要生气了，她真的是朋友，此前还帮过我不少忙呢。” 听到这话，曹天娇脸色顿时羞得通红，事实上是她一直在拖黎阳的后腿。 婢儿没做声，仍旧虎视眈眈的盯着曹天娇，只不过身上散发的杀意已经收敛。 黎阳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现在婢儿的状态比较诡异，他自己也拿捏不定，此刻见到她收了杀意，这才将注意力落到地上的大腿骨上。 他蹲下身子，细细看着被铁剑条削出痕迹的腿骨，白色的腿骨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裂纹，看似要破裂，却坚硬无比，不仅如此，上边的裂纹犹如古老的符文和秘术，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气息。 一眼看去，似已经风化的石头，不知道是多少年前死去的魔头留下来的遗物。 “这骨头哪里来的？” 曹天娇啊了一身，这才回过神来：“就在那边捡到的。” 黎阳嗯了一声。 姜成玉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眼界不凡，也感应到了腿骨上的魔气，恐怕在这天之涯秘境试炼的众人，也只有曹天娇这个小迷糊会看不出来。 黎阳道：“带我们去看看。” 曹天娇扭捏道：“有什么好看的啊，那就是个肮脏的地方，到处都是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骨头。” 听到这，黎阳心头更加震撼了。 难道，这里曾经葬身了一位古代的超级大魔头不成？ 姜成玉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由凝声说道：“这骨头，极有可能是远古时期的大魔留下的，天之涯这座秘境，可从未有过魔头之说。” 曹天娇张着嘴巴，惊讶道：“不是吧，当真？” 黎阳见她不明事理的样子，恨不得给她一巴掌，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下了这口气，对方就是单纯地白纸，跟她置气不划算。 见黎阳不耐烦的神色，曹天娇只得小声道：“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走了两步，曹天娇忽然顿住，站在那头也不回的道：“你们不要后悔啊。” 这话让黎阳和姜成玉同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但同时心里又生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再看曹天娇的背影，忽然就显得高深莫测起来。 不知何时，天之涯的上空，出现了变化，金色云海往下坠落，淅淅沥沥的金色云彩化作雾气，犹如细雨缠腰，撒遍天之涯的各个角落。 几人跟着曹天娇往前方走着，走出数里路后，曹天娇指向面前的一座深坑道：“我就是在这里捡到这骨头的。” 黎阳闻言，走到深坑面前，低头一看，里面黑压压的一片，说是深坑，倒不如说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山谷，只能嗅到时隐时现的恶臭。 姜成玉看后，脸色泛白，看着陷入深思的黎阳欲言又止，其实到现在，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是不好做决定。 正在这时，婢儿忽然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她提着菜刀，一步越过众人，然后跳了下去。 “婢儿。” 黎阳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危险不危险了，纵身一跃往下狠狠一跳。 第309章 婢儿的猜测 姜成玉看着这个想要吞噬掉魂魄的黑洞，愣愣无神，直接选择躺平。 他怕了吗？ 当然怕了。 曹天娇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决定帮他一把，于是走到姜成玉跟前，笑眯眯的道：“怎么了，不是说好欠人家一个人情吗？现在就这点破事儿就望而却步了？哎，姜家的人情，估计也就这样了吧。” 姜成玉哪里听不出这是在激怒自己，他吸了口气，将视线撇到一旁：“我不是怕，只是觉得吧，这里面肯定有猫腻，现在下去要是出了事儿，那我们不就被一锅端了吗，倒不如守在这儿，万一真出现什么意外，还有人去通风报信，你觉得呢？” “得了吧你。” 曹天娇笑了笑，猛地一回头，道：“看，九州鼎。” “哪呢，哪呢？”姜成玉果然中计，下意识的抬起头，刚抬头，耳边便传来一阵呼啸声，他察觉到上当，可惜来不及反应，身后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便像是倒栽葱一样竖着掉了进去，上空只有曹天娇嘚瑟的笑声：“我帮你一把，不要谢我。” “我谢谢你大爷。” 姜成玉鼻子都快气歪了，感受着蚀骨的寒风，他连忙运转法力，将浑身笼罩，定住身形以后，看到曹天娇踩着一张明月弓下坠到了身旁，气急败坏的他，也顾不得形象了，直接伸出手，就要去卡住曹天娇的脖子找他算账。 不知何时，洞窟外面多了一个人。 体态风流，姿色绝绝，正是那位自成天涯的年轻人。 “到底还是被人发现了啊。”年轻人没有离开，找了合适的位置靠着，眯着眼睛，看着天幕上的五光十色。 他想不明白，只是一件宝贝，何故要争得你死我活。 真正的大逍遥大自在，应该如同自己一样，有酒，有诗还有远方，走到哪，看到哪，体验人生百态，纵横天地之间，才是真正的潇洒自有。 “这些人，脑袋里估计有屎、” 天涯喝了口酒，躺在那，不一会儿便陷入了熟睡。 …… 洞窟之下，别有洞天，抬头往上面看去，流光溢彩的云彩只有碗口大小，即便如此，洒下的光辉仍旧将这内部填的满满当当的。 此前的阴气，也在此刻消散一空。 一眼看不到尽头，视线之外，只有无尽的黑暗，看一眼便让人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先一步下来的婢儿和黎阳，站在不远处。 姜成玉狠狠的盯了曹天娇一眼，这才一路小跑走到黎阳跟前，拍着他的肩膀道：“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黎阳没有做声。 曹天娇走过来后，指了指地面，姜成玉这才注意到这里的不同寻常，一时间背脊发凉，像是有个女鬼贴在后背一样，让他浑身不自在。 已经与大地融为一体的白骨，凌乱的撒在黑色的土壤上，有的犹如白玉，散发着妖异的光晕，有些则如刚才曹天娇捡到的大腿骨一样，是古铜色的，但绝大部分已经风化，一脚下去，咔嚓作响，碎成散沙。 婢儿不自觉的念道：“魔神，是魔神的骨头。” “你认得？” 婢儿点了点头：“那口镇魂棺内，有魔神的一缕魔念，我和他在里边打了好久嘞，魔神说要借用我的身体，我没答应，就用菜刀一直砍他，把他砍得嗷嗷叫，最后他答应了不用我的身体，但希望我帮他一个忙。” 黎阳吃了一惊，姜成玉和曹天娇听的这话，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个乖乖，难怪那菜刀这么厉害，原来魔神都被砍得服服帖帖的。 婢儿神色已经麻木了，在她眼里，魔神也好，仙人也罢，没有区别，只要不对她有杀意，她便能做到视而不见，管他什么天下大义呢，她统统都不在乎。 黎阳陷入沉思，按照婢儿这么说，若这真的是魔神的遗孤，那便说明，天之涯在遥远的年代，曾经爆发了一场大战。 只怕当时的古天庭塌陷也与此战有关。 妖魔道下的牛哥说过，在九天之上，也就是如今的天外天，那些古老的星辰上封印着他们的兄弟，是一个叫猴子的大圣。 妖族的顶级大圣，被封印在天外，而曾经的魔神，陨落于此。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真是天地大劫？ 黎阳觉得不简单。 婢儿像是受到了召唤，朝着前方轻轻走着，每一步落下，都有白骨化作飞灰扩散到四方，生人的气息一旦靠近，此地沉浸数万年的大地，犹如血液在重新流淌，重新焕发了生机。 黎阳害怕婢儿有事，便紧紧拉着她的小手，浑然不觉此刻的婢儿，双眼已经变成了一黑一白。 但婢儿这时候是闭着一只眼睛的，那只白眼内，金光璀璨，像是有一颗小太阳存在其中，而黑眼则紧紧的闭合着。 这只眼睛的注视下，这片大地好似回到了曾经的大战之前，无数大能再次爆发大战，各种仙术在空中爆炸，将大地打穿，硬生生将属于古天庭的天之涯打出了仙界，坠落人间。 走了几步，黎阳停了下来，从地上捡起一条皮状物。 见多识广的姜成玉道：“这是蛇皮，这里面可能有妖怪。” 姜成玉越看越是稀奇，随后惊讶道：“这蛇皮不简单啊，怕是得有四境筑基期的实力了吧，若真是，那这里可能有五境大妖！” 众人听罢，无不是警惕到了极点。 四方一望无际，还有浓郁的海腥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荡而来。 黎阳收了蛇皮，既然价值不菲，那就留着，出去送人也不错。 按照姜成玉的说法，这里如果有五境大妖的话，那周围恐怕还有不少其他妖怪，但让人奇怪的是，除却刚才的蛇皮之外，一路向前而走，便再也没有看到其他东西了，除却让人头皮发麻的累累白骨之外，还有什么？ “嘀嗒！” 前方的阴影中，传来滴水之声。 婢儿惊呼道：“太乙之水。” “什么太乙之水？” 从镇魂棺内出来的婢儿，似乎知道了很多黎阳不知道的事情。 婢儿说完，脚步加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后边的姜成玉如遭雷击，口干舌燥道：“我勒个去，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仙水？” 第310章 乖，躺下 这一次，姜成玉觉得来对了，暗中对着曹天娇竖起大拇指点了赞。 曹天娇昂首挺胸，哼了一声，随后大拇指和食指并拢比了个心，姜成玉捂着胸口，两眼迷醉，轻声道：“我就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兄弟。” 曹天娇收起笑意，嘟了嘟嘴。 还别说，就这瞬间的风华，让姜成玉的心都忍不住一阵砰砰乱跳，差点就着了道，不由目眩神迷，这厮真的是个男人？ 姜成玉默念清心咒，打消了心头的邪念，随手搓了搓脸，叹道：“妖孽啊，真是的。” 往前走了一阵子，终于来到声源的尽头。 这里的白骨更多，整片大地被白骨填满，密集程度，连指甲盖都休想插进去，这些白骨绝大部分已经风化成石头，而在这片白骨的中央，插着一把断剑。 断剑的旁边，是一块镂空的石头，从黑暗中凝聚出的水滴，缓慢的在石头上方成型，随后滴落在石槽内。 一只晶莹剔透的白骨手掌，正静静的放在石槽当中，长年累月被太乙之水浸染，这骨头早就有了灵性。 随着众人的到来，四周刹那便传来咔咔咔的响声。 黎阳回头看去，瞳孔一阵收缩，运转功法，手持铁剑条，严阵以待。 视线当中，那些早就风化的白骨，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强行拼凑成人形，有些头骨都是从其他地方捡过来的，看起来甚是滑稽，可也正是这滑稽，反倒让黎阳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姜成玉脸上的兴奋早就一扫而空了，特别是在看到白骨幻化起身后，差点吓得骂娘。 曹天娇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档子事儿，弯弓搭箭，指尖汇聚星光，想也不想，一箭射了过去。 大玄仙门的箭道，震慑一方，其门下的气爆箭，一箭出，可炸了星辰。 而曹天娇这一箭，便尽了全力，本就是四境巅峰筑基期修士，这一箭加上气爆奥义，爆发的威能，即便是金丹地仙，也要暂避其锋芒。 箭光像是落地的星辰，短暂的沉寂过后，便猛然朝着四面八方炸开。 强大的气浪席卷四方，近距离爆炸，狂暴的能量让来不及反应的几人，吃了个大亏，被震得倒飞了出去，落在地上，许久都爬不起来。 黎阳躺在地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喉咙发甜，好不容易站起来后，也觉得体内气血翻滚，忍不住溢出鲜血。 他的身体强度，可谓是几人中最强大的一个，他都忍不住，其余两人更是不好受。 姜成玉到现在还趴在地上起不来，哼哼唧唧的喊着痛。 等站起来后，黎阳差点没笑喷，这白白胖胖的青年身上，红一块白一块，衣服也成了赤条条，像是被褪去了猪毛的大肥猪。 姜成玉察觉失态，心念一动，连忙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站在那摇摇欲坠，脸色苍白。 曹天娇估计是最狼狈的了，索性他知道这一箭射出去的威力，故而心里提前做好了准备，以一只墨色大印悬在头顶上，第一时间挡住了冲击波，他也是眼冒金星，站在那随时都要倒下去的模样。 好在衣衫还在完整，至少没有走光，但头发却变得很凌乱，即便到了这般落魄的地步，他一颦一笑，仍旧风华绝代。 此刻，要说最淡定的，只有婢儿莫属了。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那，身后浮现一轮地狱之门，被紫色铁链锁住的万鬼，将她团团围在中央，却是毫发无损，但万鬼却在哀嚎不已。 尘埃落定后，婢儿收了地狱之门，随后跑到黎阳面前，关切的看着他。 黎阳苦笑道：“现在要靠你保护我了。” 婢儿提着菜刀，傲视四方：“我说过，这天下，只有我可以欺负你，除了我，其他的谁也不行，就算是圣人来了，我也要让他尝尝这菜刀的厉害，看我能不能把他的皮给剥了。” 姜成玉听到这话，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在触及婢儿那双认真的眼神后，他知道，面前这个小女孩，不是在开玩笑，既然敢这么说，就一定敢这么做。 想到这，心里便升起一股寒意。 谁要是得罪了这样的人，恐怕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对方也会不死不休的揪出来将其手刃放血。 这样的人，没有道理可言，也不用去讲道理，在她的世界中，毫无规则可言。 一切礼仪道德，那些束缚大神通者的律法和天地规则，都只是一张废纸，她一把菜刀，就能轻易将其撕毁。 一轮爆炸过后，幻化的白骨顿时被轰成了渣滓，正当众人以为就要尘埃落定的时候。 那只趴在石槽当中的手掌，忽然释放出一道刺眼的亮光。 下一刻，一抹长虹贯穿天穹，黑压压的魔气像是一道凝结成了实质性的魔道，天地之间，响彻一声霸道绝伦的狂笑声，魔气映照天穹。 “哈哈哈，我出来了，我出来了。” 黑气当中，有个人影若隐若现。 黎阳大惊失色，难不成真的是一个古代真正的魔头苏醒了？ 曹天娇脸都吓白了。 躲在黎阳背后，瑟瑟发抖，手持一张弓，但就是不敢再轻易的射出去。 “乖，躺下，现在还不是起来的时候。” 婢儿语出惊人，随后一刀砍了过去。 菜刀像是砸在水潭中，直接隐没到了黑气当中，蓦然之间，惨叫传来，魔气顷刻间便轰然碎开，像是被击碎了的冰块，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随着魔气的消散，一个光头小孩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说是小孩，是因为他只有三四岁的身高，让人感觉阴郁的是，小孩没有脸，那颗光秃秃的脑袋，像是一颗会发光的卤蛋。 婢儿看到这，笑得不行：“黎阳，这不就是个乌龟王八蛋吗。” 她可以笑。 可黎阳，真的笑不出来。 姜成玉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再也呼吸不到这甘甜可口的新鲜空气了。 小孩坐在地上，身体在虚幻和真实间不断转换，虽然没有五官，但不可否认的是，此刻，他在盯着众人。 第311章 有来无回 没有表情，却能感受那种狰狞，眨眼之间，小孩消失不见，再次出现之时，却直愣愣的倒挂在黎阳的面前。 小孩的四肢像是蜘蛛那般，踩在虚无当中，这张没有五官的面孔和黎阳近距离接触，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的汗毛。 咻—— 光晕一闪，犹如一颗黑色的蛋，将黎阳瞬间包裹。 邪魅的笑声再次传来，但这一次，是得意的。 “我的天呐，这是送给老祖宗的完美无瑕身体吗？我谢谢你了，老天爷。” “黎阳。” 曹天娇用力的拍打着黑色蛋壳，但不论用多大的力量，蛋壳都无动于衷，比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还要坚硬。 蛋壳疯狂的吸收着此地所有的灵气，只是短短的一个呼吸之间，从上空便肉眼可见到一股由灵气形成液态的水龙，疯狂朝着蛋壳狂涌。 说是鲸吞？ 呵呵， 那是词尽了。 婢儿拿着菜刀，不断看着蛋壳，每一次挥刀，蛋壳都会应声破碎，但破碎的地方在婢儿第二刀还没砍下来之时，便会瞬间修复，光滑如初。 婢儿几乎陷入了癫狂，随后闭上了一只眼睛。 杀机滔天而起。 这个天下，只有我能欺负黎阳。 任何人都不行，天地都不行！ 这个眼含日月的女孩子，第一次将眼中的皓月，照射到了黝黑的蛋壳上。 …… 天外天。 独立在三座天下之外的世界，混沌主宰着一切，一间不大的草屋，一条小柴犬，两个蒲团在别院的角落摆放着。 蒲团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年近古稀的老者，一个是浑身透着书香气的儒生。 两人正在对弈。 老婆子端来茶水，给两人倒上，儒生道了一声谢谢，此话一落，文曲星顿时垂下一道洁白的光晕，照射在天外天上。 老太婆哈哈笑道：“我可受不起你的谢谢。” 儒生客气道：“老人家说的哪里话。” 棋盘的旁边，还摆放着一本用针线缝起来的古书，上边写着论语两个字。 这书的边边角角已经内卷了，看得出来，和儒生对弈的古稀老头子，对这本书是爱不释手的，要不然也不会翻看成这样。 老头子喝了口茶，道：“这纵横家的确很精妙，一纵一横，二者相互依存，又相互对立，与道家的阴阳有着相似之处，但又有不同之处，道家偏向柔和，调剂天地万物，但这纵横二道却满是杀机啊。” 儒生笑道：“要不然这天下怎能是我人族的呢？诸子百家各自为圣，将天地的道理以文字的形式记载出来，并教化万物，传授苍生，不管是柔和还是杀戮，都是天地的道理具体显化，老先生，您觉得对吗？” 古稀老头子嗯了一声，没有反对这句话，只是语气变得感叹：“这天下，不一样咯，你也不是我当年见到的少年郎了。” 儒生闻得此言，站起身子。 再起身后，巨大的文曲星高悬天穹，映照天下各地，即便是妖族天下，此刻也有道和理这两个字的天音出现。 “大道至简，大道在理。” 两人说着话，老头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随后猛然起身，他这一动可就不得了了，天外天的大道纷纷朝着他碾压而来，幻化出无数功伐利器，撞击在他的身上，但老头身上始终有一层淡淡的紫色光晕，将所有的狂风暴雨隔绝在外。 老头子点了根旱烟，吧嗒吧嗒抽着，看了眼天上的九天玄月，轻声道：“那孩子，醒了，但现在，还不是你动用这黎阳的时候。” 老头子一挥手，玄月之光骤然关闭，天地重新恢复了平静。 老头子这才重新坐下，打了个招呼：“今天就别回去了，在这吃饭，我家老婆子钓到了一条混沌大鲤鱼，好东西，今天吃麻辣水煮鱼。” 听到这话，儒生食指大动：“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如果程谨严在这里，或许会认出，这两个老人，便是当初在天云山上，亲自威胁他，让他当黎阳十年护道人的那两个古怪老人。 可惜了，这一幕，为世人所不知道，即便有许多大仙人在天外天出没，寻找那一丝仙缘，但无一例外，即便这草屋近在咫尺，他们也看不见，唯独能够自由出入这里的，除却此时和老人对弈的儒生之外，还有幸运的见过他们真容的程谨严之外，这个天下，便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了。 或许潜藏在三座天下的古老存在曾知道这两人的名字，可他们，也不敢说呀。 万一这老头子一烟杆砸下来咋办，岂不是数万年修为都要散去了么？ …… 婢儿抱着脑袋，痛苦的蹲在地上，浑身颤抖。 姜成玉胆战心惊的问道：“刚才，是不是天黑了？” 曹天娇嗯了一声，又摇摇头道：“没有吧，难道是我看花眼了？” 两个的目光，齐刷刷落到婢儿身上，随后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目光中的忌惮和震撼。 眼含日月。 她又是谁？ 这一刻，婢儿的形象比黎阳变得更加神秘莫测起来。 黑色蛋壳扎了根一样，疯狂吸收着天地灵气，同时将此地卷得狂风大作，要不是姜成玉眼尖，赶忙护住了石槽内的太乙之水的话，在这恶劣的环境下，那能活死人头白骨的神仙水估计就要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了。 黎阳的意识中，那股桀骜不驯的声音还在嘎嘎怪笑着，但只笑了短短的一瞬间，便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随后发出滔天的咆哮，想要往黎阳体外钻出去。 进来容易出去难。 黎阳的身体，连他自己都搞不懂，到底是有着恶龙，且同时映照三月同天的完美无瑕筑基身体，而且还有着妖魔道下那九大妖圣的天大因果存在，又怎么可能简单。 魔气还没窜出去，便成了肉包子打狗，被黎阳体内的恶龙吞噬。 恶龙满意的吐了口黑烟，然后翻白肚皮，懒洋洋的躺在气海上，曦遥郁闷的道：“这段时间，它好像懒了很多。” 这是曦遥许久之后第一次和黎阳主动说话。 作为黎阳的气海神只，本不该有如此态度才是，但黎阳看见她后总会不由自主的心虚。 “懒了就懒了，还好没胖。” “嗷……” 第312章 意外之客 黎阳唏嘘不已，这一幕，他已经等了太久。 曦遥站在那面带微笑，黎阳走了两步，想要将她抱住，结果恶龙从水中翻了上来，一把将他撞翻在地。 曦遥顺势骑上恶龙的脑袋，笑道：“别让他们久等了。” 弹指之间，黎阳意识复苏。 看着眼前的黑暗，黎阳一拳轰了过去。 蛋壳刹那破裂，还没等黎阳看清楚怎么回事，闪亮亮的菜刀便迎面砍来，黎阳心里一咯噔，就地一滚，险而又险的避开了这致命一击：“婢儿，是我，你要杀了我啊。” 婢儿一愣，看清楚是黎阳的面容后，猛地扑在他的怀里，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她，瞬间变成小绵羊，哭得梨花带雨：“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你这王八蛋。” 黎阳嘿嘿笑道：“我不想死，谁又能杀得了我呢？” 有那么片刻，黎阳看到了婢儿眼神的变化，阴阳在其眼中盘旋，似装进去了日月。 “我只要你活着，黎阳。” “还有老板。” 黎阳鼻尖发酸，仰头将到了眼眶的湿润倒流了回去，这才轻声道：“我们谁都不会死的，客栈还在北镇开着呢。” 两人还在交谈之际，见多识广的姜成玉却已经打量其地上的黑色蛋壳了，他蹲在那，捡起一枚碎片放在手上不断观摩，越看越是惊奇，忽而惊讶道：“这东西不像是人间的啊。” 此话一落，黎阳和曹天娇心里都起了疑惑，黎阳问道：“那还能是什么地方的。” 姜成玉道：“你看上面的纹路，分明就不是人间之物，甚至不是这三座天下的产物，因为上面蕴含的气息，和大天下是相反的。” 姜成玉将地上的碎块全部搜集起来，然后从新拼合成蛋壳的模样，随着黑光一闪而逝，蛋壳又一次恢复如初，只不过这次变得黯淡无光，不似此前那般拥有耀眼的灵性。 不等他们继续观摩，头顶上空，传来破空之声。 “有危险。” 黎阳大呼一声，抱着婢儿闪身躲到一旁，而曹天娇和姜成玉也不敢过多停留，连忙避开了蛋壳所在的位置。 几人刚刚散开，一支长枪便从天而降，插在他们刚在站立的地方，余波朝着四方荡漾，掀起阵阵尘土，地面都被这长枪掀开了一大块。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脚尖踩在枪头上。 “你谁啊。” 姜成玉被灰尘溅了个满头满脸，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不由厉声询问。 “我是你爷爷。” 踩在枪托上的年轻人笑着回答，他眼神轻佻，带着妖异，身穿一套漆黑的锁子甲，长发如瀑布，梳在脑后，面容白净，但双眼狭长，让他如沐春风的脸上，多了一丝凌厉和肃杀。 曹天娇看清楚他的面容后，不由大喜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哥哥？” 这下，黎阳和姜成玉都有些傻眼了。 这个人他们从未见过，而且看身上的气势，只怕并不弱于金丹地仙，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人，不该进入天之涯才对。 并且天之涯的规则也无法容纳过多的金丹地仙，否则这里就会濒临崩溃。 曹天娇是筑基期的强大炼气士，能被他称之为哥哥的人，一身修为只能只强不弱。 年轻人看着地上狼狈的几人，抱拳道：“在下大玄仙门曹不世，各位有礼了。” 姜成玉气笑了，道：“这就是你大玄仙门的礼数？先吃我一剑再说。” 刚才被对方偷袭，让自己吃了个闷亏，别看姜成玉白白胖胖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到底是圣人世家，又是顶级世家姜家的公子，一身修为也深不可测，话音刚落，身后便浮现一座剑轮。 看到这，黎阳忍不住倒吸口凉气，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姜成玉施展自己的手段，没想到他竟然也是一名剑修。 剑轮共有七把，呈扇形展开，每一把剑柄上都镶嵌着一颗璀璨的宝珠，七把剑，隐喻北斗七星之意。 七颗宝珠散发着摄人心魄的流光。 姜成玉抬手一指，剑轮旋转呼啸着冲向曹不世。 后者不敢掉以轻心，只看剑轮，就知道这东西杀伤力不凡，若是一不小心着了道，那便是装逼不成，反被打脸了。 在自己妹妹面前，当哥哥的岂能被人这么轻易的打落了面子？ 曹不世脚尖一点，身体飞向半空，一张黑色大弓在半空出现，拉满弓弦后，自虚空汇聚出强大的灵气，在其指尖形成一道刺眼的白色光箭。 “破！” 曹不世松开手指，光箭刹那撞向姜成玉扫过来的剑轮。 一个是箭，一个是剑，二者都是炼气士中最不讲理的存在，一名剑修的威力，同境界中可碾压四方，而箭修也是如此。 刹那之间，轰鸣传来，针尖对麦芒的强行对撞，使得大地震荡，扩散出来的气势尤为惊人，直接让地表层层翻滚起来，像是大蛇被硬生生的刮了一层皮。 让人意外的是，发动这一招后的曹不世，忽然掉转身体，俯冲向下，提起地上的长枪，又朝着半空的爆炸中心冲了过去，不仅如此，连姜成玉也一脸慎重的挥动剑轮，持续向前攻击。 见他面容严肃，黎阳要是再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那他这些年的走天下，算是白走了。 “你们找死！” 蓦然之间，爆炸中心刀气闪烁，几丈长的刀气纵横天地，强行将爆炸的余波撕开一道口子，随后闪现出一个狼狈的人影。 他头发散乱，嘴角流血，一身衣服更是破破烂烂，像个乞丐。 看清面容后，黎阳也没有半点迟疑，一拳头便递了过去。 这个可怜的家伙，出现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便被三人暴力镇压在地。 风波平息过后，曹不世一脚踩在他的身上，恶狠狠的说道：“谁让你来的，为什么要杀了我们，谁给你的胆子，嗯？” 曹天娇这个小迷糊在旁边发愣，迷迷糊糊的问道：“哥哥，什么情况啊。” 曹不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威严，在这句话中瞬间破防，他扶着额头，一脸无奈的说道：“我的妹子哟，你倒是动动脑子。” 第313章 炼妖化魔 也是巧了，这个人，正是起初在天之涯海滩上最先嘲笑黎阳的年轻人，也是那位人族金丹地仙身前的第一条马前狗。 此时被三人压在地上，浑身动弹不得。 姜成玉正要继续询问，黎阳猛地一拳砸在地上青年的手臂上，咔的一下，骨头外翻，瞬间被废了手臂。 青年惨叫连连，脸色苍白，结结巴巴道：“不是我要杀你，真的不是我，是那位大人叫我跟着你们的。” “我们？” 黎阳目光一沉，又要一拳砸下。 青年大概自知已是死路一条，索性摆烂，老实交代道：“我们进来，有人下了死命令，若是遇上黎阳，务必要将其铲除，不能让他活着走出天之涯秘境。” 婢儿听后，勃然大怒，手起刀落，一颗好大的头颅飞起几丈高。 这突然的杀手，来得又快又猛，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众人也没办法，只能干瞪眼。 婢儿仰头，露出森白的牙齿：“我说过，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欺负你，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行，谁敢欺负你，就要先问问我手里的菜刀答应不答应。” 曹不世不认识婢儿，也没见到婢儿在山头上大发神威，将人族金丹地仙一刀砍飞的骇人场面，他拍了拍手掌，一手摁在曹天娇的脑袋上，歪着脑袋问道：“她谁啊？你孩子？怎么这么牛叉。” “我就牛叉了。” “啧啧。” 曹不世细细打量着婢儿，越看越是惊奇，他的实力，竟然看不透婢儿的底细，这个也就七八岁的孩子，也太邪门了吧。 算了，反正不是自己人，此次目的，便是保护曹天娇，看着妹妹毫发无损的站在跟前，他松了口气，拽着曹天娇的头发就要走。 曹天娇不耐烦的挣开他的手臂，抱怨道：“你干什么啊，谁让你来找我的。” 也是直到这一刻，黎阳和姜成玉，才知道曹天娇原来真的是个女孩子。 曹天娇见伪装的身份被自家哥哥露了馅，也懒得装了，心念一动，翩翩美公子，顿时变成一个倾国倾城的少女。 一身合体的粉色长裙，将其点缀得美轮美奂，好看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眨一眨的让人忍不住大吞口水。 她的美，已经脱离了常人所能理解的美，甚至有些妖异，以至于当曹天娇恢复了女装打扮后，整个地底空间都变得绚烂起来。 仅仅只是一个人的容貌，便能让天地都失了颜色。 也难怪她一直女扮男装，就算是男装打扮，却也能让一众美貌女子不敢直视，可见她的容貌到底有多么惊人。 见黎阳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曹天娇的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少女么？” 姜成玉气笑了：“啧啧，这变成女的了，脾气就跟着变了啊。” 不等曹天娇回答，便自顾自的说道：“圣人说得好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看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曹天娇舔了舔嘴唇，凶相毕露，明明充满了杀意，但却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恨不得抱在怀里好好爱恋一翻。 姜成玉这种大家族出生，见识过无数绝色女子的人，在这双目光的注视下，都忍不住一阵心头悸动，连忙将视线转移到一旁。 曹不世拍了拍曹天娇的脑袋，生气道：“爹爹不是说了，不要在其他人面前穿女装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不说还好，一说，曹天娇便讥笑道：“还不是因为有个不靠谱的哥哥，我这装小可怜装得好好的，你非要一口一个妹妹的叫个不停，这还让我怎么装。” 几人打闹之间，又有人从上空飞了下来。 这次不是别人，正是去争夺九州鼎的人族金丹地仙，他落地以后，看到了惨死在黎阳跟前的同伴，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黎阳，习惯性的半眯着眼睛，狭长的眼睛内寒芒四射，蕴含着惊人的杀机。 但他却始终无动于衷，或许是因为金丹地仙应有的风范，故而到现在还能沉得住气，也没说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婢儿站在黎阳跟前，用菜刀修着指甲盖，仰头笑眯眯的看着黎阳：“又有人来找死了呢。” 这种大不敬的话，让曹不世神色一颤。 却发现那位金丹地仙却是忽然变了脸色，笑问道：“适才感应到这里有魔气，故而前来查探一番，没想到是这家伙入了魔，你们能够将他就地正法，是除魔卫道，此事等回去过后，我一定会让那些大人好生宣扬一番。” 曹不世差点一个趔趄，这金丹地仙没吃错药吧？被一个小丫头这么赤裸裸的羞辱，非但不生气，反而还赶紧为对方找了一个下台阶的话，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这个小女孩身上有古怪，所以才让金丹地仙都要忌惮？ 黎阳抱拳道：“宣扬就不必了，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走吧。” “好。” 人族金丹地仙听后，转身飞出深坑，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来得快去得更快，这诡异的一幕让曹不世的世界观差点炸裂，这是金丹地仙吗？是高高在上的大能吗？ 尽管只是地仙，但好歹也带有一个仙字，一个仙字，便足矣证明已经触摸到了仙缘，能够接触到更高层次的大道，这样的人，内心应该极为强大，坚韧才对，又怎么可能会在短短几句话内就溜走的？ 除非有猫腻！ 想到这，曹不世仰头看向高空，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然而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一道金色的法印从天上落下，死死的压在洞窟之上，光晕遮盖，使得洞窟内部骤然变成伸手不见的黑暗。 “不好！” 曹不世将曹天娇庇佑在身后。 也直到这时候，上空才传来人族金丹地仙狰狞的声音：“天之涯发现妖魔，我等人族修士，当替天行道，斩妖除魔，众人听令，就地除魔！” 此话一落，上空传来阵阵嗡鸣，伴随着越来越强大的气息往下方传递，众人在这强大的压力下，一个个身体狂震，姜成玉认出了洞窟上的阵法，寒声说道：“金丹地仙掌控的炼妖化魔大阵，我们这次死定了。” 第314章 怒火红莲 洞窟之外，地动山摇，原来不止一个人出现在上面，几乎整个人族阵营的人都来了，他们个个面带狰狞之色，似乎洞窟里面的几个人，是他们不共戴天的大仇人那般，但若是仔细看，却又能看到他们的眼神显得很不正常。 一双眼睛，能看清楚一个人的跟脚和习性。 或是刁钻，或是毒辣，或是正义凛然，但这些人，目光没有神采，尽管一个个瞪得像是铜铃，却愣是没有半点光泽可言，犹如一潭死水，整个人宛若一个活生生的傀儡，被这位人族金丹地仙操控着。 炼妖化魔大阵之下，轰鸣不断，强大的力量将下方几人全部笼罩，随着大阵的完全运转，漆黑的世界中，出现一道道摄人心魄的红色光团。 红色光晕速度极快，只是一闪，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不敢大意，连忙分散开来，姜成玉修为要弱上几分，闪得有点慢了，手臂被红色光团覆盖，刹那之间，便见他的手臂被腐蚀成一条白骨，啪嗒一下掉在地上，随后烟消云散。 速度之快，难以想象，让人背脊发凉。 谁是魔，谁才是人？ 谁又会想到，这位人族金丹地仙竟然会如此癫狂，竟施展外道邪门术法，操控了整个人族的同僚，并以他们的血肉之躯，强行将炼妖化魔大阵运转到了极致。 恐怖的威力一阵阵朝着洞窟内部压下。 也将这方圆数里地演变成了一口可以炼化世间万物的恐怖炉鼎。 这一出手，便是最强杀招。 让人防不胜防。 实际上，刚才这位人族金丹地仙的出现，是下来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也是为了确认他心里想杀的几个人是否全部都在这洞窟当中。 他此前去追逐九州鼎，看似人走了，却留了个心眼，暗中叫人跟着黎阳，那人便是刚才被婢儿一记菜刀剁了脑袋的大冤种青年。 等确认了所有人都在里面后，这位人族金丹地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洞窟上方，便操控着被控制的人族施展炼妖化魔阵法。 什么九州鼎，都扯蛋去吧。 九州鼎能够镇压人族气运，这和自己金丹地仙有什么关系？ 自己追求的是永生大道，天地既然降下大劫，说明人族天下撑不了多少时间，至于凡间百姓，世俗王朝，都洗洗睡吧，自己能够长生不死，才是真正的天地大道。 故而他才会一直紧紧地监视着黎阳的一举一动，因为他知道黎阳身上的大秘密，光是那份得天独厚的大因果所带来的大机缘，便是九州鼎无法能够相比较的。 杀了黎阳，那份大因果就会转移到他的身上，此后，他便能成为这场大劫和大灾难的核心人物。 才能真正的拥有和以天地为棋盘，以众生万物为棋子的大人物对弈，才能从棋子变成棋手。 老实说，这位人族金丹的魄力和胆量的确非常人所能想象，怕是他家里那位擅长纵横之道的圣人都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子嗣出现。 “黎阳，我们无冤无仇，可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哈哈，你要是不来天之涯，我还不知道怎么去找到你，现在倒好，你要来自寻死路，就别怪我不念同为人族的情面，斩妖除魔了。” 狂妄的笑声回荡在洞窟深处，让众人如坠冰窖。 曹不世这个冤大头，鼻子都要气歪了，当即叫道：“你要杀黎阳，与我曹不世有什么关系，放我出去。” 人族金丹地仙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大玄仙门现在都自顾不暇了，你回去又能做什么呢？回去还不是死路一条，倒不如就此长眠，成为炼妖化魔大阵的养料。” 听到这，曹不世的心神瞬间动摇，也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彻底大变，他颤抖着嗓音问道：“大玄仙门怎么了？” “死人还打听这么多，闭嘴吧你。” 红色光团在空中汇聚得越来越多，最后竟然形成了一朵在空中盛开的怒火红莲， 人族金丹地仙自以为胜券在握，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能够将这火焰熄灭。 因为这火，只有天地神灵中的水神掌握的某种至宝，才能将其克制，可这里是天之涯，并没有天地神灵，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以炼妖化魔大阵来镇压众人的原因。 一切修炼所得来的东西，沾染到这火焰，都必死无疑。 姜成玉失去了一条手臂，战斗力大打折扣，身上光晕流转，所有的护身法宝都使用了出来，仍旧无法火焰的侵蚀，眼看着就要被大火彻底焚烧的时候。 一直没有说话的黎阳，忽然从手里抛出一块拳头大小的蓝色精魄。 精魄在半空微微一震，骤然变成一道蓝色光幕，将众人笼罩在内，不仅如此，光幕之外，还不断汇聚出先天水之精华，短短的一瞬间，便形成了一条水桶出的巨大水龙，红蓝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别费劲了，没用的，这火焰只有水神才能熄灭得了，而水神是进不来的……”话还没说完，这位人族金丹地仙的笑容便将在脸上，瞬间凝固，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光幕之下，黎阳手持铁剑条，一身强大的修为运转到了巅峰，整个人也完成了妖化，完美无瑕筑基的他，又有着无与伦比的身体力量，剑道造诣上，他看到过这世间最强大的剑，所以，他也可以使用这一剑。 此剑一出，同境界无敌。 这位人族金丹地仙看到黎阳身上爆发出来的气势，又惊又骇，内心也忍不住的翻滚，这都弄不死他吗？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宝贝。 人族金丹地仙都快要癫了，疯狂的运转着炼妖化魔大阵，怒火红莲的威力也在此刻爆发到了最强，将那条水龙死死压制在光幕之外。 远远看去，这洞窟的内部空间，一粒沙一滴水，都被红色火海覆盖，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见在这无尽的火焰当中，还有一个几米大小的蓝色光幕存在。 黎阳嘴角溢血，承受着极大的压力，这蓝色宝珠，是在临别之时，水神娘娘给他的宝贝，他一直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用上了这东西，更没想到，释放出来的水，竟然能够抵消这漫天的大火。 “我想试试，这一剑，能不能斩得了金丹地仙的脑袋。” 第315章 斩仙 黎阳一直在等待，等的就是这么个机会，水神娘娘送他的水之精魄，挡住了怒火红莲，为了确保能够做到一击必穿，黎阳还将山神给他的山之精魄使用了出来。 一块黑色物体凭空出现在天地之间，随后猛然放大，犹如一座真正的山岳，撞在洞窟的炼妖化魔大阵上。 轰隆！ 整个洞窟在这一撞之下，剧烈震荡起来。 山之精魄和炼化的法宝不同，有着真正原始大山的力量，而且里面与水之精魄一样，携带着神明掌控天地一方的山水之力，故此，神道力量在接触到炼妖化魔大阵后，彻底爆发开来，掀起的气浪，震得外面被操控的人族修士一阵东倒西歪。 如果不是这位人族金丹地仙强行将他们稳定下来的话，只怕就这一击，整个炼妖化魔大阵就要彻底崩溃。 “好啊，杀了你，所有的宝物都是我的了。” 金丹地仙如此想到，双眼的杀机更加浓郁，做到这一步，已然没有了回头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稍微不在掌控中的是，大玄仙门的两大天骄和姜家的姜成玉也在这里面。 “哼，大玄仙门这次山头炸裂，掌教垂死，副掌教重伤神秘失踪，吾数年来聚集的力量就此烟消云散，门下弟子也绝大部分全部死了，你们俩，便是大玄仙门最后的种子，今天，就由我来将你们彻底铲除。” 人族金丹地仙轻声呢喃，双眼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有冰冷的杀意在不断释放，他似乎有办法得到天之涯外面的信息，所以才会知道大玄仙门现如今的具体情况。 黎阳手中的剑意已经浓郁到了极致。 铁剑条在这强横的修为加持下，剑条身上的铁锈，脱落了一部分，而经过龙泉磨刀石长期的打磨，剑尖上已经出现了米粒大小的精光，那是铁剑条真正的本来模样。 人还未动，剑也还未落下。 可这瞬间释放的风采以及黎阳身上那股子难以言喻的强悍气息，让被庇护在蓝色光幕中的姜成玉等人又惊又骇。 这个才筑基不久的少年，到底经历了，才会变得那么强大。 这强大，让他们可望不可即，只能远远的看着对方的背影发呆。 姜成玉明白，黎阳已经快要小成了，一旦结成金丹客，同境界内，无敌！即便是遇到元婴地仙，他黎阳也照样有能力去进行战斗，甚至有可能越级将更高境界的大能斩杀也不在话下。 姜成玉和曹不世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不可思议和震撼。 源源不断在黎阳身上汇聚的剑气开始骤然释放，只是溢出来的剑气，便逼得环绕在蓝色光幕外的怒火红莲倒退，被强悍的剑气将其切割。 人族金丹地仙看到这一幕，神色大变，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不可能，天下怎么能有这么强大的剑仙。” 黎阳抬起头，缓缓举起手。 只是一个慢动作，但这一刻，天地间似再无他物，整个事件，只有这一剑，只有这一个人，以及那股惊天动地的剑气存在， “斩仙。” 黎阳轻吐两个字。 随着这两个字的出现，漫天剑气凝聚成一股肉眼看不见，却能轻易感受到的惊鸿，骤然奔向洞窟。 人族金丹地仙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内心疯狂翻滚，差点惊呼开来，且在这剑气当中，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自从跻身五境金丹地仙后，他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毕竟金丹地仙的实力，明面上，已经是天下的强大存在了，无论是行走天下，还是坐镇一方，都足以让任何人望而却步，不敢对其生出诋毁之心，甚至，在一些地方，金丹地仙的实力，可以开宗立派，坐拥一方山水气运，成为祖师爷级别的存在。 “黎阳！” 这位人族金丹地仙发出不甘心的呐喊，心里苦涩不已，浓浓的不甘心在体内蔓延。 来不及了。 他想躲避都没有办法，只得全力运转炼妖化魔大阵，同时以金丹地仙的规则能力，正面压向黎阳荡过来的剑气。 “这是，要死了么。” 人族金丹地仙在释放出最强一击后，眼里只剩下绝望和苦涩。 此剑被黎阳唤作斩仙，既然叫斩仙，那他便有觉得的自信，否则断然不可能在这时候朝着外面释放自己的最强一击。 这一刻的强大，比之婢儿的菜刀，更要尤过之。 嗡—— 天地一颤，那个被大阵笼罩的洞窟，瞬间被撕裂，像是纸糊的窗户，被轻松捅碎，剑气没有减弱，反而在破开洞窟的刹那，全面降临到人族金丹地仙的身上。 震耳欲聋的声音刹那传来。 此刻的剑，气吞山河，剑荡八荒。 从洞窟往外面看去，只能看到一片雪白，似乎有鹅毛大小的碎片在漫天飞舞。 一剑斩断山河，改变四周环境属性。 骤寒降临！ 被笼罩在极寒剑气当中的人族金丹地仙，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将他操控的所有人族天骄聚集到身体四周，然后用他们的最强一击来抵挡黎阳这可斩落金丹地仙的最强一剑。 一个人族金丹地仙，外加十几个拥有筑基期实力的人族修士同时出手，竟还真的缓缓挡住了这股子剑气。 可就算如此，剑气也没有善罢甘休，轻轻的往前推动，将首当其冲的人族撕成碎片，随后快速向前突破，一个个的人族被剑气切割开来，直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人族金丹地仙面前。 后者也是快速反应过来，抬手抵挡，在剑气傲视一切，视若无物的强横状态下，他自断一条手臂，然后快速逃窜，求生的力量，让他变得意外的强大，竟真的脱离了剑气的锁定，成功逃走。 大阵破碎，笼罩在洞窟内的怒火红莲瓦解，黎阳等人不敢耽误，直接全部从洞窟内部出现在外面。 曹不世和姜成玉看到外面的景象后，一个哆嗦，差点被眼前的惨烈给惊出一身冷汗。 曹不世直勾勾的看着黎阳，这到底是什么怪胎啊。 剑客在同境界内不说无敌，那也是变态，可强如黎阳这样的变态，已经找不到词汇来形容了。 “怪物啊。” 曹不世舔了舔嘴唇，口干舌燥道。 第316章 悲愤 入眼看去，被剑气搅碎的人族身体散落一地，最前面的已经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肌肤，而后面的人即使没有死，也深受重创奄奄一息。 而人族金丹地仙的逃跑，使得这些人身上的控制跟着减弱，慢慢的恢复了自我意识。 等看到地面的尸体后，无不是掩面哭泣不已。 他们的意识被人族金丹地仙控制，锁在识海深处，但这并非表明他们就不知道发生的一切，他们无法憎恨黎阳，哪怕黎阳刚才那一剑，差点将他们灭杀。 如果没有黎阳这一剑，他们不知道还要被控制到什么时候，而且他们也明白，就算不被黎阳的剑气消灭，在最后，也仍旧难逃一死，那位人族金丹地仙既然敢明目张胆的将他们控制，就有把握在出这秘境之前，将他们集体杀死。 黎阳沉默良久，隔空一抓，那只被他斩落的人族金丹地仙之手，顿时呼啸而来，出现在他的手上。 黎阳沉默良久，手上忽然出现一团火光，火光覆盖在这断手之上，但这毕竟是金丹地仙的身体一部分，普通的火焰哪里能够轻易将其焚烧，看到这，黎阳目光再次一变，释放出妖气，以妖火将其煅烧。 这次，手臂开始不受控制的变形，被蓝色妖火烧得咔咔作响。 不大一会儿，手臂之上，浮现一道模糊的人影。 此人正是逃走的人族金丹地仙，他面容狰狞，恶狠狠的盯着黎阳。 在妖火的焚烧下，逃走的人族金丹地仙面容都要扭曲了，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黎阳，我会让你不得好死的。” 黎阳听后，目光一凝，虚空一握，被大火焚烧的断手顿时烟消云散。 不远处的某个偏僻之地，传来一阵惊人的惨叫，这个人族金丹地仙看着手臂上传来的决裂疼痛感，咬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丹药。 瓶子呈白玉状，看起来很是神圣灵动，只是这瓶子就知不是凡品，能以此瓶容纳的丹药，定然是极品中的极品了。 然而等到这人族金丹地仙将丹药倒出来之后才发现却并非如此。 丹药呈黑色，刚一出现，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跟着下降了几分，以人族金丹地仙为中心的方圆几百米大地，所有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像是释放了一场瘟疫，使得这里的有生力量全部死亡。 草木枯萎，泥土里的虫子都纷纷破土而出，想要逃离此地，但还没移动多少距离，便断绝了生机。 眼看丹药的力量如此恐怖，人族金丹地仙眼里的恨意更浓，但眼下是在生死难料的天之涯秘境，稍有不慎就会陨落，已然结了金丹的人族金丹地仙，是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的，故而一咬牙，在明知道丹药的药性后，还是将其吞服。 骤然之间，阴冷的气息荡向四方。 被丹药力量加持的人族金丹地仙，断臂之处，直接长出一条全新的手臂来，他眼帘开合，左手被斩断，重新生长过后，似乎左半边身体都出现了异常，一只瞳孔也完全变成了红色。 “黎阳，是你逼我走到这一步的，嘿嘿，嘿嘿嘿。” 人族金丹地仙语气变得极为古怪，面部表情更是从中分开，一面狰狞，一面痛苦，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在颤抖着，特别是当手臂完全恢复后，似乎有其他不知名的东西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让他得到力量的同时，又无法承受这种痛苦。 魔气滔天而起。 远在另一边的黎阳，对魔气继位敏感，察觉到那便的异常过后，原地一闪，带着婢儿消失在众人眼中。 曹不世和姜成玉等人，也没有在此地过多的停留，赶忙跟了过去。 然而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整个地上只有凋零的生命，便再也看不到任何活物，黎阳看着四周的凄凉，眼前浮现出了那位人族金丹地仙的面容。 “他竟然和魔道有关联。” 曹不世惊讶道。 姜成玉神色寒冷：“简直岂有此理，人族的领头人物，竟然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控制同为人族的袍泽，而且还和魔道有关系，他可是圣人府邸走出来的人啊，怎么能！” 每一句话都那么无奈，那么的不可置信。 偏偏这又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让他们不得不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这次进入天之涯秘境，每个人都是带着使命来的，即便内部不和，血战一场也并没什么毛病，可用这样的手段残害自己，而施暴者却是圣人世家的子嗣，这如何不让人愤怒。 曹不世短暂的震惊过后，想起了刚才在洞窟内，人族金丹地仙对他说的那句大玄仙门的事儿。 他颓然坐在地上，看着旁边快要气炸了的曹天娇，眼神哀怜。 姜成玉同是顶级世家出来的子嗣，自然知道那句话的含量，能让一位和魔道有关系的人族金丹地仙说出来的事，显然不是开玩笑那么简单，甚至有可能，此刻的大玄仙门已经受到了灭顶之灾。 姜成玉想要安慰对方，但深思良久过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事情没有落到自己身上，千言万语也起不到半点作用，若自己是当事人，可能还做不到对方这般淡然，估计会瞬间暴躁崩溃吧？姜成玉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己看到家族被覆灭的场景。 杀意在黎阳眼中汇聚，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杀人冲动，而且对方还是一位震慑一方的人族金丹地仙。 他抽出铁剑条，剑尖指向苍穹，轻声道：“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抓出来，击杀，此剑不杀正义之师，只除魔。” 天地好像传来了回应，一股浩然正大的光晕落到了铁剑条当中。 铁剑条发出轻微的剑鸣之声。 显然，天地认可了这誓言。 逃遁的人族金丹地仙，魔气滔天而起，也感应到了落在身上的因果，他残忍一笑：“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他所过之后，左脚踩踏的地方，生命凋谢，而前方，是他最为讨厌的人所在的方向。 “用你的血，祭祀魔神，让我变得更强大，也算是你的荣幸了。” 百里涂桑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鼻子纳闷道：“什么意思，谁在想我吗？” 第317章 倒霉的百里涂桑 争夺九州鼎的几大巨头，在奔赴天之涯主峰后，便全部散了开来，漫天光柱如雨而下，谁也不晓得九州鼎到底在什么地方，只能围绕主峰四周寻找各级的机缘。 妖蛮二族自然是在一起的，表面看起来很和气，实则不然。 蛮族向来看不起妖族一方，毕竟对方的天地是由古天庭四极之一的归墟死海演化，相对年轻，而这些妖族众人，绝大部分都是觉醒了血脉的妖，与蛮族存在的年限比起来，显得相对年轻。 最重要的是，妖族天下，并未重现远古妖族的威望，反倒像人族天下一样，讲究一个秩序。 特别是当代黎朝成就妖族天下第一大王朝以后，更是让蛮族这边讥讽不已，人不人，妖不妖，多滑稽啊不是。 拥有雷泽血脉的狂十三，对蛮族上下是处处针锋相对，若非现在情况特殊，他真想用大刀去砍他们的脑袋。 然而如今的局势，又不得不让他们报团取暖，否则一旦被人族天下逐个攻破，那灭族之灾就不远了。 唇亡齿寒，都懂。 百里涂桑游走在天之涯主峰的半山腰，他独来独往习惯了，也不善于和人打交道，个性散漫，这次进来，也是没办法，实际上九州鼎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他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探探各族天骄的底细，然后判断自己的实力到底在什么水平。 说是来夺宝，倒不如说是来开眼界才更加合适。 此刻，百里涂桑悠闲的坐在半山腰的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脚下云雾缭绕，天之涯悬浮在虚空之上，下方是无尽的金色海域，流光溢彩，抛却其他因素不谈，这里对得起天上人间这四个字，当得起景色一绝。 百里涂桑喝了一口酒，呢喃道：“听说北镇的桃花酿才是天下一绝，可惜了，自打郦靖侯消失，北原沦陷后，这配方就跟着失传了，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尝，哎。” 正叹息之间，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百里涂桑扭头看去，看到这位人族金丹地仙正面带微笑的朝他走来。 “柳彦青，你搞什么鬼。” 柳彦青身上透着诡异的气息，让百里涂桑心里很不舒服，他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情，只是同属人族阵营。 柳彦青步履极快，很快便到了百里涂桑跟前，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手上的酒葫芦，道：“给我喝一口。” “就这？” 百里涂桑狐疑的看着他，但还是将手中的葫芦递了过去。 柳彦青伸手接住，双手接触到一块时，百里涂桑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抓紧葫芦往后疯狂一闪。 柳彦青好不容易抓到的机会，岂能轻易让对方挣脱？他脚步一踏，方圆数千米顿时被一股沉甸甸的死气覆盖，随后面容变得狰狞，双眼更是弥漫着浓郁的死气：“我让你走了吗?” “柳彦青，你别欺人太甚啊，我百里涂桑可不怕你。” 百里涂桑心惊胆战，这一刻的柳彦青，和他平时看到的完全两个样，但他到现在都没意识到对方已经完全魔化，早已不是人族的金丹地仙了。 在被黎阳一剑削掉左臂后，他的心念完全被摧毁，如今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杀光这里的所有人，炼化他们的修为，让自己更进一步，得到大逍遥。 柳彦青冷哼一声，单手比了个法印，瞬息之间，身后浮现出一尊古老的魔神身影。 百里涂桑看到这，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大自在天，刘青艳，你入魔了！” “那又如何？” 柳彦青狰狞笑道，随后往前探出手，身后的大自在天魔神也同时伸出手，大手厚重，遮天蔽日，并将此地的生机完全隔绝，以至于从此此方天地的灵气都悉数枯萎，成为他炼化魔气的养料。 百里涂桑抽出残剑，点向前方。 残剑莫入虚空，拖着一条长长的剑气，似将虚空都要割裂，狠狠的斩在那尊魔神法相上。 百里涂桑不是金丹地仙，虽说实力逆天，但在完全魔化的柳彦青面前，应付起来还是倍感吃力。 残剑被魔神法相一巴掌打落在地。 魔神法相余威不减，损失打向百里涂桑，后者闷哼一声，换回残剑再次抵挡，这次没那么幸运，连人带剑整个被拍入后方的石壁当中。 山石滚落，轰隆作响。 在其他地方的妖蛮二族以及光头小和尚，都感应到了这里的魔气，有些默不作声，有些心思各异。 狂十三笑道：“真是好啊，连魔头都出来了，就是不知道是谁了。” 妖族皇女有些担心，她了解过黎阳的底细，还以为是这魔气的源头是从黎阳身上传来的，听到狂十三这句话，顿时冷哼道：“你自己小心点吧。” 一直保护皇女拥有白泽血脉的那位大妖瞥了一眼狂十三：“即使你是雷泽血脉，也不要过于招摇，除非你大成以后，能完全演化雷泽真身，否则，就要低调行事。” 狂十三不怕皇女，却格外忌惮这个拥有白泽血脉的大妖。 听到这句话后，并未反驳，只是神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另一端的光头小和尚，在察觉到魔气后，脸色大变，赶忙朝着魔气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佛和魔的对抗，重来没有减缓过，二者是不喜不休的宿敌，让小和尚感到心惊的是，他在这魔气当中，还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丝佛家的神性。 “难道是那位大佛？” 小和尚心头着急，速度极快，所过之处草木横飞，被他脚下的金莲搅成飞灰。 被一巴掌打到石壁上的百里涂桑，只觉得像是被一座大山撞了一下，喉咙一甜，不受控制的溢出血沫， 快速朝着他逼近的柳彦青，哪里还有半点人族金丹地仙的浩然形象，像是有一个恐怖的怪物在他身上苏醒，阵阵恐怖的气息从他身上朝外扩散，那尊在其身后凝聚的魔神法相，也越发的清晰起来。 “死在我的身上，你不委屈。” “干。” 百里涂桑艰难的支撑起身体，从石壁当中落到地上，他扭动着胳膊，感觉胸闷不已，好像骨头都被刚才的一巴掌打断了似的。 “你他娘的，你娘亲知道你是魔头吗？” 第318章 各方反应 这个被硬生生打出一个窟窿的石壁，在无声的痛诉着柳彦青的残忍，打就打吧，连石头都不放过。 真是的，一草一木就不是命吗？ 走到百里涂桑跟前的柳彦青，面无表情，双眼杀机爆闪，庞大的魔神法相将他承托得英明神武，身上像是传了一件坚不可摧的黑色盔甲，这强悍的气势，让人心悸。 百里涂桑不想就这么无囊的死了。 他强撑着身体的痛苦，口中念念有词，以残剑为中心，释放出超强的剑气，而残剑断掉的部分，也在这时候重新生长出来，百里涂桑服下一颗丹药，刹那之间，气势暴涨，强悍的气息引动身体四周的气流，飞沙走石。 柳彦青无语道：“何必呢，马上就要死了，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死了，这么挣扎有什么意义？” 身后，魔神法相威武不凡。 柳彦青修行一门古老的魔神之法，名为大自在天魔神，高居色戒的大自在天，曾在古老的传说中，是佛家一位至高无上的佛主境存在，后来一念成魔，便离开佛界，独创色界，成为那座天下的至尊。 大自在天，正如其中的自在二字，讲究不受约束，随心所欲，但这也间接让人的恶念滋生，一旦控制不住，便会入魔，沦为欲望的傀儡，然而这门功法却对炼气士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修行此法，可快速破境，元婴地仙之前能一日千里，远超同辈。 在古天庭时期，这门功法曾让无数炼气士争相修炼，结果导致一次次大战爆发，后来帝君派出麾下荡魔祖师功伐大自在天，将其镇压在九幽最深处，时至今日，大自在天魔佛已经成为传说，功法也已经消失。 谁又能想到，一位人族正统的圣人子嗣，竟然会修炼这一门堪称顶级的魔道功法？只怕柳家的老祖宗要是知道的话，会活生生的气死不可。 百里涂桑自知不是柳彦青的对手，所以一上来便底牌进出，他没有想着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而是想着怎么逃跑。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打定了主意，百里涂桑顿时坚定了脑海中的念头，残剑幻化出一座庞大的剑轮，扫向柳彦青身上的魔神法相。 “没用的。” 柳彦青笑着摇头，在他看来，百里涂桑已经成为他的瓮中鳖，稍微一用力，就能将他完全捏死，然后吞掉他的一身修为，到时候在去除掉黎阳，一旦成功，他便能完成心头的计划，掀掉棋盘成为棋手。 趁此机会，百里涂桑忽然转身，在柳彦青错愕的注视下，一个翻身，跳下悬崖，转瞬就消失在了云海当中。 “想走，没那么容易，给我回来。” 柳彦青勃然大怒，魔神法相扒开金色云海，看到了正在虚空急速逃遁的百里涂桑，柳彦青气机将其锁定，紧随其后，速度之快，恐怖非凡。 一个在前面不要命的奔逃，一个在后方信誓旦旦的追着，每当距离拉近的时候，便不紧不慢的一掌拍去。 云海被二人搅得天翻地覆。 四周的三族都感应到了这股摄人心魄的气息，却没有一个人出手，只是面色凝重，魔头是三族的共敌人，放任成长，便是对己方的威胁，。 陪伴皇女那位拥有白泽血脉的青年面容凝重，目光凝视着翻滚的云海中那道朦胧的魔神法相，道：“是人族的柳彦青。” 狂十三笑道：“自以为清高的人族，竟然培养出一个魔头，过瘾，过瘾啊。” “不要这么说，魔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当年古天庭塌陷，便与其有着关系，如果不是那位大君子一剑将其封印，现在的天下，哪里还有我们的栖身之地？也许到现在还在归墟死海沉沦，不知大道为何物，谈何如今的妖族天下，又哪里能觉醒得了血脉。” 狂十三脸色苦逼，他不怕皇女，就怕这个年轻人。 东皇太一还在时的白泽，是一位拥有大智慧的妖族大圣，并不喜欢战斗，而且心性天然亲和人类，喜欢讲道理。 所以到现在人间百姓中，还有不少人将白泽的泥塑金身供奉，以求庇佑一家老小的健康平安。 青年思索片刻，道：“你保护好皇女殿下，我得去铲除这个魔头。” 他终究是压不下心头的大善，哪怕明知这么做会对己方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可他还是毅然做出了决定。 大是大非面前，他很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曦橙没有阻拦他，只是目露担忧，她不希望对方有危险。 不苟言笑的白泽罕见的露出一丝温柔，宠溺的看着妖族皇女曦橙，轻声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狂十三哭丧着脸道：“不是吧喂，你真要去？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么。” 白泽瞪了他一眼，狂十三悻悻的闭着嘴巴，眼见皇女的脸色越来越看，只得服气道：“放心吧，我会保护好皇女殿下的。” 白泽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皇女过后，转身遁入云海。 蓦然之间，一股祥瑞之气在云中爆发。 狂十三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确定后，才感慨道：“我还从来没见他这么认真过。” 皇女沉默不语，她心里的白泽，一直都是好样的，不论是在归墟死海，还是在如今的妖族天下觉醒了血脉，他始终坚守着那股子被其他妖族同类嘲笑的天地正义之心。 …… 光头小和尚也在云海中疾驰而过，他心里焦灼万分，生怕那尊魔头超出掌控，然后脱离天之涯危害到天地众生，此刻，一道白色流光从身旁闪过，光头小和尚看完之后，长叹道：“妖族有白泽，大幸！” 白泽，才是此番天之涯妖族阵营的真正领头者！ 轰！ 又是一声巨响，逃窜的百里涂桑被身后的魔神法相拍到了崖壁当中，这次，他是真的快要绝望了。 本以为用时间拖延，就能让柳彦青消耗掉魔神法相的力量，可在逃跑中才发现，对方的气势非但没有一点减弱，反而还在随着时间的拉长而不断变强。 “真要死了么。” 第319章 插翅难逃 百里涂桑是个无可争议的大冤种，若是遇到没有魔化的柳彦青，他兴许还有一战之力，即便打不过，逃命还是可以的。 偏偏此时遇到的是魔化后的柳彦青，不仅如此，对方还在暴怒之下，势必要将百里屠苏的精血吞噬，用来强大自己的功力，以此成为终结在场所有人的绝地欧皇。 就在柳彦青要下杀手，百里屠苏已然绝望闭上眼睛的时候，金色云海，竟然同一时间荡然一空。 随后，无尽的虚空内，同时闪过好几道流光。 一座镇世白楼， 一尊佛怒金刚， 一把铁剑条，呼啸而至。 九重白楼从天而降，将柳彦青身后的魔神法相压得狠狠一颤，差点就要爆裂，白楼之上，每一层的四个角都挂着巨大的青铜神铃，铃铛一晃，震耳欲聋的声波再次席卷，形成第二道冲击波镇向柳彦青。 紧随其后的是光头小和尚的佛怒金刚，手持降魔杵，狠狠的凿在魔神法相上，只是一次暴击，便将魔神法相的脑袋砸出一个大坑。 在之后，便是黎阳的铁剑条，飞驰而过，蕴含灭世之力，将魔神法相的脑袋削了下来。 说起来很慢，实际上发生在短短一瞬间，他们三人似乎早就做好打算那般，每一次出手都给魔神法相造成了致命一击。 等到铁剑条回到黎阳手中之时，这尊恐怖的魔神法相，犹如万丈高楼刹那塌陷，重重落在深不见底的大海当中。 柳彦青都被打蒙蔽了，口吐鲜血，满眼的不可置信，似不相信自己会在短短时刻接连遭遇三次致命伤害。 并且这三人，还都不是一个阵营的。 你妖族的白泽来装什么清高？嗯，管你吊事。 那个小秃驴，佛家不是慈悲为怀吗，下手这么狠，看不见我这帅气的脸庞都要被你那锤子给砸变形了？ 好你个黎阳，阴魂不散。 一瞬间，柳彦青脑海中闪过万千个念头，一身修养也就此断绝，忍住不破口大骂道：“狗东西，以多欺少，要点脸不？” 百里涂桑睁开眼睛，身体凹陷在崖壁之内，浑身动弹不得，他知道，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看着柳彦青要崩溃的神色，忍不住哈哈大笑，结果刚张开嘴巴，便牵动了浑身伤势，痛得龇牙咧嘴。 小和尚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阿弥陀佛，你若随我回佛界，我保你不死，大自在天魔佛，本就是我佛家的佛主。” 柳彦青鼻子都气歪了，也只有这小秃驴能这么不要脸皮说这种不害臊的话，谁不晓得大自在天早已堕入魔道，开辟色界之时，曾一人将佛家八百金刚打得十不存一，现在竟然说这种话，三岁小孩子都不信。 白泽还好，气势鼎盛，身后浮现一尊若隐若现的庞然大物，祥瑞之气弥漫，不断冲击着柳彦青身上残留的魔气，二者互相克制，毫不夸张的说，此刻给柳彦青最大的威胁，莫过于白泽。 那座九重白楼开始消散，但青铜古铃摆动的声音，还在虚空回荡。 黎阳以身体的狂暴血气，强行踩踏虚空，故而实现了金丹地仙才能做到的虚空飞行，尽管维持的时间不长，但对于现在来说，足够支撑着他将魔化的柳彦青斩杀了。 柳彦青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满脸的不甘心，明明只差一步，只差一点就能杀掉百里屠苏，吞噬他的修为，恨啊。 这股怨念让他的神色变得更加狰狞，以至于被三次暴击打成渣的魔神法相，都有要复苏的迹象。 见状，小和尚连忙口诵降魔经，金口玉言一看，无数梵文化作斗大的金色文字从他口中飞向高空，像是苍蝇围着柳彦青转个不停。 “你有完没完。” “只要施主答应随我回佛界，我可保你一命。” 此话一落，黎阳和白泽都忍不住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这看似单纯的小和尚，心里竟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白泽冷冰冰道：“魔为万物之灾，不可能留。” 黎阳没有说话，但手中旋转的铁剑条，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柳彦青被三大高手围攻，自知不敌，心里打起了退堂鼓，然而这三道气息犹如一座铁牢，将他死死的困在其中，一旦他稍有动作，便会再次被他们三人联手施法打压，现在几乎是插翅难逃。 但眼下他已经避无可避，只能殊死一搏，能跻身金丹地仙，无一例外，心智都是超凡之辈，无不是经历过无数生死考验才得以结成金丹客的。 柳彦青既然能得到大自在天的顶级魔功传承，身上奥秘自然不在少数。 他吸了口气，仰头看着天空。 彼岸花开之后，天空失去了血色，但原本蔚蓝的虚空，在经过刚才一阵强烈施法过后，变得乌云密布，下起了瓢泼大雨。 四人站在四个方向，却都没有选择立即出手。 柳彦青看了眼下方幸灾乐祸的百里屠苏，明白现在想杀对方已经失去了机会，他一咬牙，心念顿起，消散的魔气刹那凝聚，而后目光骤然落到黎阳身上，瞬息之间，身体便临近到了对方跟前。 “即使死，你也得陪葬。” 黎阳不想硬拼这一拳，见对方直奔自己而来，连忙抽身往后倒退，同时双手掐诀，身上流光不断，眨眼之间完成妖化，那头黑色如瀑的长发，一直吹落到脚后跟，本就俊朗的他，变得妖异起来。 妖化的身体在身体外部凝聚出一副纯黑色盔甲，他运转全身，赫然发力，一拳递了过去。 这老牛传下的拳法，又能弱得了几分？ 隐隐间，天地传来一声嘹亮的咆哮。 远处的白泽浑身一颤，不可思议的呢喃道：“牛魔平天大圣？！” 再看黎阳的变化之时，他心里已经信了几分，难怪当代黎朝天子，会用那么高的口吻来评价黎阳。 他，的确非同小可。 一拳递出，撼天动地。 见状，小和尚和白泽都准备随时出手，好将柳彦青镇压，可他们却没有在关键时刻立马出手，为的是想多看看黎阳的底细。 众人都没想到，正因为这个疏忽，却让他们承受了难以言喻的代价。 黎阳这全力一拳，将疾驰而来的柳彦青砸得倒飞了出去，就在他们以为柳彦青已经重创的时候，却见对方身上黑光一闪，刹那便消失在了原地，同一时刻，天之涯主峰的某个地方，传来惨叫声。 “不好，中计了。” 第320章 我想试试 小和尚足下金莲闪烁，片片莲叶在半空绽放，随后浑身金光爆发，片刻也不在此地停留，朝着惨叫方向奔去。 白泽双眼闪烁寒芒，扫过黎阳之后，淡淡说了句：“有机会，来妖族天下，或许我们，和你们人族天下说的不一样。” 此话过后，也瞬间远去。 白泽镇魔，从不吝啬。 黎阳回味着这句话，这次却并未急着离去，走到百里涂桑面前，笑着伸出手。 后者满脸的苦涩：“让你见笑了。” 随后伸出手，黎阳将他从身后的崖壁上拽了出来，并同时送出一颗丹药给他：“此丹可以让你快些好起来。” “谢谢了。”百里涂桑心想，这次人情是欠大了，说出去可能都没人信，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让妖族与佛界的小和尚来拯救。 黎阳微笑道：“要给钱的，我可没说送你。” 百里涂桑脚步一趔趄，气得牙痒痒：“我最恨趁火打劫的人了。” “这叫雪中送炭，那佛家不是有句话说得好，经不可轻传，要花钱买，我这丹药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没有免费送人的道理，看你这样子，估计也没什么钱，有钱了换我也不迟。” “扎心了，兄弟。” 两人对视一眼，百里涂桑只得将这笔债认了下来，老实说，他现在的确没钱，而且身上从来就没有多余的钱财，行走天下，他靠的是什么？是去乞讨…… 黎阳转身要走，百里涂桑在后方叫了他一人，黎阳疑惑的转身，后者问道：“我要是还不起呢？” “那得加利息，不多不少，三分就够。” 百里涂桑不知道这三分利息是多少，感觉应该不多，认真想了想，又道：“万一还是还不起呢？” “我可以等。” 黎阳转身，认真的看着百里涂桑：“一年还不起，那就等一年，十年还不起，那就等十年，百年还不起，那就等百年，我到希望你能在百年之后还我，这样的话，利息会更高，我黎阳，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 这一刻，他似乎不再是那个行走人间的背剑少年郎，而是一个狡诈的肩上。 百里涂桑吸了口气，嘴巴一撇，看似生气，实则心里升起丝丝感动和温暖。 有些人即使见面少，却会成为好朋友，有些人哪怕长期陪伴在身边，却永远走不进彼此的心。 幸运的是，百里涂桑是前者，而黎阳在他的心里，也是前者。 黎阳转身背对着他，少年黑发如瀑，衣冠胜雪，高大挺拔，从北镇走出来到现在，好像过了几个春秋了呢。 黎阳望着天空，这一路走来，虽然时常在生死边缘徘徊，然而这日子却让他很是向往，倘若时光能够倒流，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会很明确的说，他不会后悔。 百里涂桑放心的席地而坐，服下丹药后，开始运转灵气修复身体。 这丹药是从魅虫身上搜刮过来的，魅虫仗着自己的天赋，行走天下，一路行骗，宝贝甚多，甚至有不少金丹地仙乃至于元婴地仙，都被其骗过，黎阳将它的宝物没收之后，自己都不晓得到底有多少。 还好手上的黑色手环内部空间大，能够容纳他搜集的一切，若是普通的储物空间，只怕早就撑爆了。 等百里涂桑恢复过后，二人才回到婢儿他们所在的地方。 看到黎阳回来，婢儿顿时化身牛皮糖，一跃而起，牢牢的挂在他背上，小脸埋在黎阳不算宽阔但很靠谱的背上，低声道：“是不是让他跑了？” “是啊，还是让他跑了。” 婢儿笑道：“没事儿，姐罩着你，待会儿我弄死他。” 曹不世看向迎面走来的百里涂桑，见对方穿着邋遢，腰间挂着一把残剑，只一眼，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抱拳道：“大玄仙门曹不世，见过百里兄弟。” 后者也不端着架子，客气的回了一礼，百里涂桑看着曹不世，欲言又止，后者见他有话要说，便想到了柳彦青此前说大玄仙门遇事的事情，心里一动，张口就要询问。 却见百里涂桑抢先一步道：“曹兄能否借一步说话？” 婢儿翻着白眼，切了一声：“有什么是我们听不得的啊。” 曹不世看对方眼神，就知道很可能与大玄仙门有关，便连连点头，二人行至另一端的碎石后面，撑起一道结界。 姜成玉也没好气的道：“有什么不得了的，好像谁愿意听似的。” 这就让曹天娇不爽了，换回女儿装的她，脾气也蹭蹭蹭的变得暴躁起来，一个甩手，打了个姜成玉措手不及。 后者只觉脑袋眩晕，眼冒金星，捂着脑袋骂道：“你疯了。” “说我哥哥就不行。” 姜成玉闭着嘴巴，愤怒的扭过头不去看她。 不一会儿，曹不世和百里涂桑走了回来，看曹不世那张难看的脸，就知道他得到的便不是什么好消息。 曹不世走到曹天娇面前，叹了口气，伸手揉着她的脑袋，眼神中闪过一抹决然，却并未将从百里涂桑那里得来的消息告诉她：“妹子啊，以后咱就是你的靠山了。” 曹天娇的智商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在线，有些迷糊，抬眼看着神色不对劲的曹不世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那边又催你赶紧去娶那个丑八怪了？” 曹不世认真的看着自家妹子，嗯了一声。 一时间，气氛变得沉默起来。 但没过多久，主峰的另一端又传来阵阵惨叫，同时还伴随着强大的波动，众人看向天穹，高空之上异象频繁出现，犹如一片世界末日，很明显，那边在发生着惨烈的战斗。 黎阳看着众人，说道：“我要去找柳彦青，你们如果要一起，就一起过来，若是不想，就去找九州鼎吧。” 在场的都是人族，也不用藏着掖着。 九州鼎能够镇压大夏气运，大夏国基稳定，人族才能传承万载无忧，才会在这场天地大劫中不至于像古天庭时代一样被大劫轰得飞灰湮灭。 姜成玉道：“黎阳，我拿你当兄弟，你就这么看我的么，再说了，我姜家还欠着你一个人情呢，你要去杀柳彦青，我跟你去就是了。” 这番话说得就跟喝白开水一样轻松。 可实际上这里面却蕴含着莫大的信任。 尽管柳彦青入了魔，可他，是圣人世家的子弟。 杀圣人之子，按照大夏法律，不仅株连，还要被抽取神魂打入永恒之火中煅烧，永世不得超生。 若是世家和山门出手击杀圣人之子，那仙家宗门的气运就要被大夏强行剥夺收回。 这里面涉及的牺牲，不可谓不大。 百里涂桑听后，也是笑道：“他先要杀我的，我还手总没错吧？咱这一辈子，虽然时常被人吊吊着打，但从来没有被打不还手的时候，就算打不过，也得咬他一口。” 黎阳笑了。 众人看向曹不世两兄妹，曹天娇昂着脑袋：“我还没杀过金丹地仙嘞，我想试试。” 第321章 静候晚风 这一下，好玩了。 众人循着声源，很快到了刚才传来波动的附近，主峰南边地段，是一方怪石嶙峋的陡峭路段，一眼看去，光秃秃的，看不到半棵草木，相较于北边的繁茂，这里就像大夏最西北方向的禁地无人区一样，就连温度都比南边高出不少。 刚踏进这范围，便看到了不少尸体，横七竖八的凌乱摆在地上，无一例外，没有全尸。 三族的尸体都不少。 本来就没进来多少人，这会儿死伤数目，几乎占据一大半，而人族一部分因被柳彦青控制，在黎阳破除炼妖化魔大阵后，纷纷死亡，使得人族方面的力量遭到了极大重创。 故此，这里能辨别出来的人族尸体并不多，相对的，妖蛮却不少。 几人脚步冲冲，不断找寻着方向，可惜，天之涯主峰实在是太大了，而且这一次柳彦青变得很聪明，不在贸然出击，只躲在暗中偷袭，以他的实力，行偷袭之事，又有几个人能够防得住的？ 一路所过，鲜血流淌，染红了这片大地。 走到一具尸体旁，几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这具尸体是蛮族的，还算比较完整，心脏被挖空，血液被抽干，整个身体变成了一具干尸，诡异的是，尸体的双眼还在，而且看起来还有意识那般，深邃的眸子里写满了临死前的惊恐。 他已经死透了。 毫无半点生命迹象可言。 看到这，黎阳没忍住叹了口气， 魔道当真是残忍，连神魂都没有放过，难怪会被视为公敌。 蛰伏惨烈的景象，让曹天娇感觉不太适应，虽然也杀过人，但那都是一击毙命的事儿，然而这里与地狱又有什么区别呢？ 几人相顾无言。 曹不世道：“十大祖魔，便是苏醒其一，也是这片天下的末日，那小秃驴说柳彦青的身上有大自在天魔神的气息，若真是大自在天，问题就真的大了。” 姜成玉听到大自在天四个字，没忍住浑身一颤，问道：“魔祖之一？” 曹不世凝重的点了点头：“三大魔祖，罗睺为尊，大自在天与黑莲魔祖并称魔道两大宗师，在遥远的年代，魔祖落后曾让当时的修真时代陨落，断送了一个大劫纪元之久，最后被三大道祖联合曾经的帝君封印在天外天。 据说现在天外天中的一座无人大天下，便是由魔祖罗睺身体演化，而那座天下的入口，由如今的儒家三圣坐镇，从未离开过。 黑莲魔祖神秘非凡，无人见其真身，但所到之处，万物凋零，每隔一个纪元现身一次。” 听到这，黎阳心里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身上好像就有黑莲气息，见黎阳面露异色，曹不世不由好奇问道：“你听过黑莲？” 黎阳摇了摇头。 婢儿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示意曹不世继续，后者也没藏着掖着，当即说道：“大自在天魔祖曾是佛界的佛主，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念成魔，让佛界的一半气运降临到他自己的身上，后再天外天开辟色界，但古天庭塌陷之时，听说色界通往如今的大天下入口，被那位君子给一剑斩掉了，故而色界就此失联。” 听到这，姜成玉皱了起眉头：“柳彦青是圣人世家，血脉纯正，不应该会接触到大自在天的传承才对啊。” 曹不世摇头道：“有个传说，说是色界的通道虽然被斩掉，但大自在天魔祖却身化万千魔念，融入了因果和业力当中，一旦有人心里觉醒魔念，就能得到大自在天魔祖的传承，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柳彦青便很有可能是心有魔念而得到了这份传承，要不然，刚才他也不可能直接演化出大自在天魔祖的魔神法相。” 这番话，众人无法辩驳。 姜成玉听后，脸色有些难看，他的家族和柳彦青的家族有着深厚的交情，而且家族有位姐姐还是柳彦青兄长的妻子。 “人各有命，无需多想。” 黎阳说完，迈步而前，众人思索片刻，觉得这句话似乎拥有天地道理，但眼下不是深入思考的时候，便连忙跟了上去。 此时天色逐渐变得阴暗，刚才的暴雨只下在南边而没有降临到北边，而主峰上空的天色，也被一黑一白从中间隔开，泾渭分明，犹如两个世界。 追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找到柳彦青的踪迹，而且连那个小秃驴和妖蛮二族的人都没看到，似乎凭空消失了那般，走着走着，黎阳的脚步忽然一顿，随后下意识的瞥向另一侧。 余光所在之处，有一座很高耸的怪石，石头上，好像站着一个人，黎阳猛地转身看去，却又发现那块石头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他心里起疑，并没有将刚才的发现说出来。 突然的停步，还是让众人有些怀疑，黎阳只得无奈道：“我还以为看到了柳彦青，没想到看花了眼。” 众人自然是不相信的，他不说，众人也不好问，就这么以沉重的心情一路走到晚上，而此时的他们，路线已经逐渐偏移，在往主峰上不断前进，越是到高处，环绕在众人心间的不祥之感便越发的浓烈。 晚间。 几人撑起一道结界，随后升起篝火，曹不世两兄妹和没有顿顿吃饭的习惯，实际上炼气士一旦筑基，便可以天地灵气滋养身体，并不需要五谷杂粮来告慰五脏庙，然而吃饭这习惯，是与生俱来的，故而绝大部分炼气士，都会在该有的时辰内吃吃喝喝，纯粹的过嘴瘾了。 黎阳从手环内取出烤肉，默默的坐在火堆旁吃着，婢儿靠在他身边，用地上的小石子和影子玩耍。 灯火摇曳，万籁无声。 临近下半夜，忽然一道惨叫之声从远方传来，而且还不止一个人，似十几个人传来的声音。 黎阳他们身在结界内，别人看不到他们，但他们却能清楚的看到，在夜幕的尽头，正有十几个人面带恐惧的表情朝着他们所在的方位亡命奔逃。 黎阳吸了口气，缓缓起身。 百里涂桑用衣角擦了擦残剑，问道：“我这个，能捅死他不？” 或许吧， 曹不世两兄妹已经弯弓搭箭。 此刻，静候晚风。 第322章 去而复返 可能是感受到了黎阳所在方位传来的强大气息，让这亡命奔逃的十几人为之一顿，不敢往前靠近一步。 百里涂桑撤掉了结界，全副武装的众人顿时暴露在黑夜之下。 “有人！” 在看到他们以后，这群逃命之人犹如惊弓之鸟，仓皇之下就要调转方向继续逃命。 多事之秋啊，黎阳头疼不已。 既然他们换了方向，那就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惜世事难料，原本往山下跑的众人，却忽然又冲着他们直奔而来。 “十个筑基巅峰，四个刚刚筑基。” 曹不世脸色一沉，道：“这些人想祸水东引，让我们替他们挡后面的人呢。” 呵呵， 打得一手好主意。 黎阳抬手一剑，铁剑条释放出刺眼的剑气，又快又准的扫在那些人前面一米处，飞沙走石，竟在这坚硬的大地上，留下一条让人望而却步的沟壑。 然而他的震慑并不起作用，那些人只是稍微一顿，便继续赶来，速度之快，宛若流星，几乎瞬息就要到达他们跟前，同一时刻，在追逐他们的强大气息，也紧随而至。 黎阳叹了口气，随后目光变得冰冷，警告只需要一次，下一次，就没这么好命了。 不等他出手，气急败坏的曹天娇便一箭射了过去。 大玄仙门的气爆箭轰然爆炸，强烈的波动将众人震得人仰马翻，虽说不是全力为之，却也将他们阻隔在外，不敢再向前一步。 此时，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男人走了出来，大概三十上下，走得近了，才发现他身上还在不断的流血，似乎受了重伤，头发也乱糟糟的，他推开众人走了过来，抱拳道：“请道友救我们一命。” 黎阳下意识的扫了他一眼，便本能的觉得不对劲，这人看似受了重伤，但气息平稳，一点都不像慌不择路逃窜的样子，而且身上有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阴冷之气。 此人，危险。 黎阳皱起眉头，没有说话，姜成玉和百里涂桑都不是那种大爱天下之人，眼看这群人将麻烦带到自己身边，一个个心里正窝着火，听闻这话，哪里忍得住，姜成玉当即呵斥道：“让我们救你不是不可以，可你们的诚意呢？一来就想让我们当替死鬼，这不像是求人办事的道理。” 这话一落，那位三十上下的男子顿时就变了脸色。 这群人绝大部分都是妖蛮二族，整个十几人的小队里面竟无一人是人族。 男子冷笑一声，见他们只有这么几个人，神色瞬息万变，忽然便露出了本来面目，身体一晃，化作一头血盆大口的狼妖，回头对着后方的十几人说道：“这群人族活该成为我们的养料，兄弟们，杀。” 轰隆隆！ 大地震荡，十几个妖蛮幻化真身，站在那威武不凡。 “我明白了，他们是佯装受伤找人庇护，实际上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本来目的暗中杀人越货。” 百里涂桑气得不行，手持残剑，身上气息流动：“给你们个机会，现在离开，可饶你们不死。” 狼妖张着嘴巴，身上妖气弥漫，猛地跳到一块巨石上，昂首啸月。 下一刻，他脖颈上的鬃毛全部根根立了起来，每一根犹如锋利的匕首，一轮齐射，化作漫天箭雨射向众人。 “活腻歪了啊，这群小妖怪。” 不等黎阳等人出手，婢儿提着菜刀走到众人的前面，看着直面而来的箭雨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手上菜刀抡起一挥，密不透风的箭雨竟在这菜刀的一击之下，全部碎落在地。 这一幕几乎惊掉了众人一地下巴。 百里涂桑和曹天娇还好，都是见过婢儿出手的人，能一刀子将金丹地仙砍飞，岂会是弱者？说到底他们这几个人，没准杀伤力最强的还要数她才是王者。 那边的妖狼吓得直起了身子，瞪着一双大眼睛，还以为看错了，身后已然显化妖蛮真身的妖蛮二族，无不是又惊又骇，连连往后倒退。 “我想起来了，她是那个妖女，一刀砍死金丹地仙的妖女，大家快跑啊。” 妖狼嗷了一声，扭头便跑，这次，是真的跑了，一股妖风席卷大地，转眼便不知去向，一路追随他的妖蛮二族之人，一个个原地石化，大眼瞪小眼，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等看到婢儿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神后，纷纷倒退开来，随后做鸟兽散。 “简直离谱，离了个大谱，这谣言还真是不要钱啊，瞎传，我什么时候砍杀金丹地仙了？黎阳你给说说理，我是这种蛮横不讲理的人吗？” 在黎阳眼里，不论婢儿做什么，都是对的。 是呢，自己身边的至亲，哪怕犯了错，又如何包容不下去呢？ 黎阳温温柔柔地看着她，婢儿扭捏着，搓着衣角，这么一看，哪里还有刚才威风八面的样子，分明就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孩子嘛。 没见过婢儿出手的曹不世，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见自家妹子和旁边的百里涂桑一脸无所谓的模样，问道：“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刚才啊，她。”曹不世指着婢儿，眼里全是震惊之色：“她一刀砍断了妖狼的本命鬃毛哎。” “小意思了。” 百里涂桑平淡的道：“多大点事儿，金丹地仙厉害吧，不也被她一刀砍飞了么，那个妖族的狂十三钓吧，在她面前不也得陪着笑脸吗？” 他说得轻松平常，实际上内心早就翻天覆地。 每一次看到婢儿出手，都像是在颠覆他的世界观，似乎在告诉他，你们都洗洗睡吧，这才是真正的天骄，在婢儿面前，你们都是渣渣。 哎。 百里涂桑叹了口气，可能自己还真是个废物。 正当众人以为就要告一段落的时候，那些逃跑的人，却又原路跑了回来，而且奔跑在最前面的，却是刚才被婢儿一刀给吓破胆的妖狼。 “他们有病吧，还回来找死？” 当这十几个妖蛮哭爹喊娘的跑过来后，他们才察觉到不对劲，那股子滔天的魔气夹杂着令人心悸的气息，在告诉他们。 真正的魔头，来了。 第323章 击杀蛟龙 这是有够意外，也足够惊喜的啊。 在滚滚魔气之后，还有一串在虚空漂浮的蛟龙，连绵不绝，像是一张完全撑开的旗帜，迎风招展，摄人心魄。 蛟龙通体魔化，双眼猩红，身上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震慑气息，仅仅只是看一眼，便让人望而生畏，忍不住想要逃之夭夭，难怪这群人会这么快去而复返，任谁见到这一抹画面，估计都忍不住想要逃命吧。 闪躲不及的一妖一蛮，被魔气覆盖，蛟龙刹那奔袭，从其体内贯穿而出，内脏血肉等瞬间被吞噬，而妖蛮则连惨叫都还没有发出来，浑身便迅速枯萎，成为一具干尸掉在地上，骨头碎了一地。 众人看到这一幕，神色大变。 原来逃跑的柳彦青竟冲入天之涯下的海域，将游历在海沟中的蛟龙全部狩了过来，并还将其魔化，成为自己的左右臂膀。 如此一来，他的实力便又得到了提升，此刻的天之涯，无论是谁单独碰到他，估计都要背起瞬间杀死。 他，便是此刻的最高战力值代表。 那些先前装可怜想要博取黎阳他们同情然后偷袭的妖蛮二族，胆战心惊，眼神内全是惊恐之色，不断高喊着救命，救我等之类的话。 几人眉头紧皱，在场就曹不世一个使用秘术后，短暂达到了金丹地仙的存在，其余几人，皆是筑基期。 婢儿虽说修为深不可测，实际上境界并不高，黎阳也不放心让她卷入这场血腥的厮杀当中，他回头，看着目光奇怪的婢儿，轻声道：“一旦打起来，你看到打不过后，立马就跑，往反方向跑，然后去找妖族的白泽，他会救你的。” 婢儿皮调皮的竖起一根中指，骄傲道：“好久没吃肉了，我看这蛟龙的肉质不错，待会打杀弄来吃了，骨头炖汤，内脏爆炒，血肉风干，啧啧啧，简直快要馋死我了黎阳，这蛟龙的皮也不错呢，弄过来给我做个皮衣，肯定很拉风，掌柜的见了我都要叫一声小老板娘。” 这番话让众人忍俊不禁，紧绷的心情也没来由的一松。 魔气覆盖方圆数里，而在魔气的笼罩范围，一切生命之物都在快速凋零，这北边的苍凉大地，一些从夹缝里冒出来的小树苗，刚刚探出一个头，便迅速枯萎，失去了生命，甚至连石头都有破碎的可能。 “应该是域，柳彦青可能掌握了大自在天魔祖的一些禁忌手段，故而能召唤出魔域的一部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恐怖，你看那些蛟龙，看起来被魔化了，实际上意识还在，眼神中有挣扎的迹象。” 姜成玉吸了口凉气，看着说话的曹不世，沉声问道：“我们有胜算吗？” 曹不世斩钉截铁的摇头道：“不显示，魔域之下，柳彦青的修为已经提高了，甚至有可能获得了元婴地仙才有的力量，我们几个人，估计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百里涂桑似看出了什么，道：“如果是秘术获得修为的提高，想必不会持续太久，我们可以边走边打，等他修为跌落回金丹地仙的境界，再群起而攻之，应该就有把握了。” 曹天娇看着邋遢的百里涂桑有些不爽，问道：“问题是你能撑得住这么久吗？刚才某人可差点被对方给杀了来着，好像，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吧。” 这是不争的事实。 百里涂桑无法辩驳，只得耷拉着脑袋：“大姐，我就是个小小的筑基期修士，你让我和五境金丹地仙的魔头扳手腕，这能比吗？要不你去试试水、？” “你才是大姐，你全家都是大姐，我这么年轻冒昧的，你眼瞎啊。” 这边吵吵闹闹，那边却已然成了一片地狱。 但诡异的是，气势汹汹的魔气并没有继续朝着他们所在的范围蔓延，明明隔得很近了，偏偏像是被一道看不见的气墙挡住，使得魔气迟迟不得往前推进一步。 下一瞬，忽然有一条蛟龙暴怒而来。 蛟龙席卷的血腥味，很刺鼻，黎阳双眼寒芒一闪，随后快速跳起，重重一拳砸在这头不知死活的蛟龙脑袋上。 蛟龙身体一颤，瞬间扭成一团，但被控制的脑袋仍旧张着血盆大口朝着黎阳吞噬而来，后者也不惯着。 翻身跳到蛟龙的背上，又是一拳递出，这一次，蛟龙没能受得住，惨叫一声，身体被这股强大的力量贯穿，顿时四分五裂。 黎阳落回地上，蛟龙分裂的尸体从高空落在他的周围，这一幕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炼气和武道同时修行，还成功筑基了，我的天，我没看走眼吧，这要是结成金丹客，同境界谁打得过啊。” 百里涂桑张着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扭头看向姜成玉问道：“你打得过吗？” “你去试试呗。”姜成玉没好气的道。 以蛮力将魔化的蛟龙肉身打爆，这说出来估计都没几个人敢相信，可偏偏这又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黎阳瞬息之间斩杀蛟龙，让被蛟龙追得心惊胆战的妖蛮二族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纷纷朝着黎阳的位置靠近。 “靠近我者，死！” 黎阳淡淡开口，他目光明亮，黑发随风而动，夜暮之下，宛若一尊年少的武神站在那里，高大挺拔的身躯，给人一种如同山岳的厚重之感。 第一头蛟龙暴毙之后，魔气随之一缩，后方顿时冲出数头蛟龙，看到这，黎阳终究还是没能狠得下心，对着那群绝望的妖蛮喊道：“赶紧过来。” 话语刚落，便扔出山神给他的山之精魄。 一座大山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这数头蛟龙的身上，大山落地以后，疯狂吞噬着四面八方的灵气，像是扎了根，快速隆起，同时四周也长出了无数茂盛的参天古木，将魔气挡在大山的另一侧。 似乎， 松了口气呢？ “朋友，这就不好了吧，我还没用宝物呢。” 虚空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随后，这座高耸的大山，在众人震撼的注视下，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翻。 已经扎根在地上的古木也被连根拔起，好不容易才驱散的魔气，随之卷土而来。 第324章 绝对实力 随着魔气的往前冲击，大地被掀起一道道狰狞的沟壑，一些石头承受不住魔气的侵蚀，不断发出砰砰的声音爆炸开来。 整个大地彻底被魔气灌满。 那些还没来得及靠近黎阳的妖蛮二族，在魔气的席卷之下，惨叫着全部死去，一身修为和血肉，全部沦为魔气所控制范围的养料，吞噬了这几十人的修为以后，魔气又壮大了几分。 在魔气当中，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年轻人踩在虚空上，俯瞰大地，听着耳边传来的惨叫，他很享受这一切。 这，才是真正的大逍遥快活啊。 掌握他人生死，一语出，即成法随，魔域之内，他是绝对的至尊，无人可与之匹敌。 看着还在和蛟龙搏斗的黎阳，男子心念一动，魔气当中，又飞出十来头蛟龙，直奔黎阳而去。 现在，他有足够的时间和底气和这些人玩，回想到黎阳老坏自己好事，青年便忍不住一阵咬牙切齿，但他并没有急着下杀手，而是想看看黎阳的底蕴，这个从北镇走出来的店小二，身上到底有什么倚仗。 他在等，等到黎阳后继无力之时，在果断出手，然后夺取黎阳身上的机缘和大因果。 随着十几头蛟龙的出现，场面的气氛一时间降到了零度。 婢儿哪里受得了黎阳这么被欺负，提着菜刀冲了上去，手起刀落，每一刀砍下去，都让蛟龙血肉翻飞，甚至有一些连一刀都承受不住，被菜刀从中间砍成两截。 “也不怎么样嘛。” 姜成玉说完，扭动着肥胖的身体，跟了过去。 他，又如何看得下去呢？ 黎阳一个人在前面拼死厮杀，自己在后边看戏这种事情他是断然做不出来的，姜成玉之后，曹氏两兄妹和百里涂桑纷纷出手。 刹那之间，场面乱作一团，轰鸣不断，强悍的气息不断在到处爆发，大地阵阵摇晃，都是筑基期的强大修士，只差一点就能成为金丹地仙的人，在面对十几头蛟龙围攻之时，丝毫显得不慌乱，有条不紊的应对着。 黎阳每一拳下去，都能让蛟龙瘫痪在地，随后被他用暴力直接打杀。 黎阳目光锁定这魔气当中的朦胧身影，不断朝着那里靠近，但打着打着，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一些被他打杀了的蛟龙，竟又悄无声息的在魔气滋养下重新恢复了过来，然后变得更加狂躁的对着他们厮杀而来。 “不对，不对，大家快撤。” 黎阳刹那反应过来，并且身体一晃，他身上的灵气竟然在这一阵子的交战中枯竭了不少，一阵眩晕感传达全身，让他身体摇晃，差点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上。 其余几人也发现了不对劲，一面抵挡着蛟龙的冲击，一面快速使用本命物释放玄妙之气护住身体。 魔气当中，柳彦青冷笑出声：“魔域能吞噬你们的修为，即便再强大，一旦进入魔域，修为就会被魔域吞噬成为强大这里的养料，此消彼长之下，你们拿什么手段来应付呢？” 柳彦青想到初次获得这门功法时，还不敢修行，只能在没人的地方小心翼翼的修炼，又一次差点被师门发现，不得已他还出手将跟随了自己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击杀，也正是那一次，让他尝到了甜头。 原来，这大自在天有着吞噬别人修为的能力，不仅如此，还能将自身化作一个天地烘炉，将抢夺过来的修为炼化成为自己的。 魔道修行，暴力而又暴利，心智不坚者，很容易在魔道的侵蚀下，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傀儡，柳彦青，显然是那种能够掌控自我心智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得到大自在天魔祖的修行法门。 这样的人，往往对天下有着更严重的危害。 黎阳浑身被血水覆盖，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蛟龙的。 几人连战连退，终于在快要虚脱的最后时刻，全部撤离出了魔域的控制范围。 曹不世脸色沉重，道：“我们不是对手，这魔域根本无法攻破，它会吸收我们的力量。” 姜成玉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汗流一地，头发都被蛟龙的血水凝成了一股一股的小脏辫，他勾着腰，不断拍着胸口，老半天才直起身子，看着漫无边际的滚滚魔气，郁闷道：“这他娘的，倒血霉了。” 云头之上，柳彦青冷哼一声：“还没结束呢，你们还有没有点本事了。” 柳彦青心念一动，魔域将受到重创的蛟龙覆盖，转眼之间，被黎阳他们打得奄奄一息的蛟龙便又满血复活，而且身上的气势更甚，似乎变得更加强大。 柳彦青目光锁定黎阳他们的位置，双手叠印，一套玄而又玄的古怪法印在其手中不断出现。 每一次叠印，魔域都狠狠的一震，随着最后一个法印完全叠加完毕，魔域内部轰然一变，再也不是黑雾缭绕，无数狰狞的恶鬼，从撕裂的大地中爬了出来，血红色的岩浆，水桶粗的紫色雷霆不断从魔气中击中大地，将此地完全沦为一处彻头彻尾的炼狱。 谁能想到，此前被婢儿一刀砍飞的柳彦青，在完全释放出魔道修为以后，会变得这般强大。 天之涯外。 人族圣人，蛮族大祭司，妖族大妖，三人都看到了天之涯内的变化，无不是大惊失色。 可他们却无法干扰天之涯里面的事情，因其规则限制，一旦他们强行用外力干扰，天之涯便会彻底分解，从天下消失，而里面的人，不论是妖蛮还是忍住，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能超生。 隔着黎阳不远处的一座山头，那位称之为天涯的男子，持剑而立，看着下方遮天蔽日的魔域，眼神冷漠。 可他始终没有出手，手上长剑凌厉，却被他牢牢锁定在身体四周，他就站在那里，却犹如一花一木，没人能够感应得到，以至于这么近的距离，黎阳他们都没有察觉到，甚至，魔域当中，已经短暂获得了元婴地仙实力的柳彦青，都毫不知情。 天涯抬手一招，一道裂缝自面前出现，随后，一个小秃驴，一个风度翩翩的大妖从裂缝中钻了出来。 “那儿呢。” 天涯指着柳彦青所在的方位。 小秃驴循着他的指向看去，神色大惊：“大自在天魔域的一部分。” 第325章 大威天龙 小和尚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这柳彦青对魔道的修行已经深入到了掌控魔域的地步。 而尤其是看到地上被抽干了精血的尸体，已经无处遁形的魂魄被对方同时拘拿卷入魔域当中，当成被控制的蛟龙养料之时，小和尚平日里的和气在这一刻刹那消逝。 小和尚转身，对着眼前这个面容俊朗，面容和熙的古怪青年抱拳道：“感谢施主帮助。” 此话一落，他身上的袈裟自动脱落，露出古铜色的上半身，白泽看到小和尚的后辈，不由吃了一惊。 小和尚后背上，竟然稳着一条巨大的披肩龙，此龙极大，占据了整个背部的一半，而在披肩龙之下，还盘膝坐着一个手持降魔杵的佛主法相，原本闭着眼睛的佛主法相，在感应到白泽的注释后，赫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之下，白泽内心狠狠一震。 这小和尚，身份竟然是佛家的怒目金刚。 小和尚看着下方滔天的魔气，神色震怒，灵气暴涨，抬手往前一挥，金色袈裟化作一面巨大的法器，小和尚大声念道：“大威天龙，世尊地藏。” 刚说出两句话，小和尚的气势再次暴涨，同时，身后浮现出佛家的金刚法相，到底是有着五境修为，结成了佛家舍利子的地仙，其实力，在这一刻得到了清楚体现。 仅仅只是两句话，整个天地的阴霾似乎都在佛光的照耀下，随之呈现朗朗一清的态势。 小和尚的出现，引起了那边黎阳的注意，本处于胶着之下的他，有了小和尚的帮助，身上的压力顿时一清，他远远对着小和尚点头致意。 小和尚嗯了一声，单手捏印，一手五指并拢，往前一推：“大罗法咒，般若诸佛，般若巴麻哄，飞龙在天！” 四周天地，传来震耳欲聋的龙吟声。 小和尚体外，旋转出一头佛家的八部天龙，雪白色的龙身在金光照耀下，显得神圣不可轻犯，八部天龙看向那边被魔域掌控的大地，猛地超前边飞去，一口粗大的吐息降临到魔域之上。 轰！ 两次对撞，让魔域陷入狠狠的震荡之中。 白泽看到这，心知自己也不能在藏着掖着了，照这么下去，这里的人都要死在这里，成为柳彦青壮大魔道修为的土壤，他转过身子，看着身边奇怪的男子，眼神虽然疑惑，但态度却显得很诚恳：“白泽，谢谢兄弟的帮助。” “不客气。” 青年淡淡回了一句，看着下方惨无人道的炼狱，却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白泽收回目光，虽然心里很疑惑这男子的身份，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正在大开杀戒的柳彦青。 他轻声一呵，天地凭空出现一座九重白楼，发着刺耳的破空声，罩在魔域的顶端，每一重楼的边缘，悬挂着巨大的青铜古铃，铃铛一晃，再次释放出令人心生颤抖的声音。 遭到两大金丹地仙的围攻，柳彦青神色不变，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加上先前他们战斗过，故而知晓白泽的九重白楼有多厉害，他眼中寒芒一闪，望着压在魔域上空的九重白楼，念道：“身化烘炉，炼化万物！” 猛然之间，魔域当中出现一口由火焰交织而成的巨大鼎炉，鼎炉刚刚出现，便震得四方天地不断颤抖，从里面传来的巨大吸力，似乎要将这整片天地吞噬。 此刻魔域在柳彦青的操控下，全面运转开来，鼎炉将九重白楼释放的力量不断吞噬进入鼎炉当中，然后将其炼化，此消彼长，九重白楼很快便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白泽意识到不对劲，想要召回九重白楼，却骇然发现，心念控制的本命法宝，此时竟然不受自己掌控，而且还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九重白楼狠狠拉住，让他无法召唤回来。 白泽心头震撼，这股力量，已经超越了金丹地仙的范围，难道，他已经跻身六境，元婴地仙了吗？ 不光如此，小和尚也没好到哪里去，那头将魔域包裹起来，遮天蔽日的八部天龙，浑身竟然变成了墨色，似乎被魔气浸染了，发出嘶哑的惨叫声，一双圣洁的眸子里，也在这短短的瞬间变成了血红色，隐隐有不受控制的迹象。 小和尚又惊又怒，遇到这样难缠的对手，即使他是佛家的怒目金刚，这会儿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和尚不想坐以待毙，亲自闯入魔域当中，金色光芒照耀之下，大地恢复如常，他小小的身躯，却犹如一轮不灭的太阳，将这片黑暗的大地照亮。 他很清楚，自己抵不过这时候的柳彦青，他不能退缩，佛主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走进魔域以后，小和尚盘膝而坐，金莲伴身，小和尚看着魔气中央的柳彦青，目光坚定，开始念起了降魔心经。 一句句枯涩难懂的复杂梵音从他口中吐出，变成豆大的符文，朝着魔域四面八方撞击而去。 这震撼的一幕，让每一个人肃然起敬。 也许他们立场不同，也许他们身份不同，可此时此刻，皆抛弃了彼此的杂念，携手对敌。 白泽深吸了一口气，在名字这九重白楼有被柳彦青控制的风险之下，纵身出现在白楼的顶端，他站在那，如同天外飞仙，本就身具儒雅之气，这会儿显得更加神圣浩渺。 狂风之下，头发猎猎作响。 黎阳心里升起一丝敬意，对小和尚和这位妖族有着白泽血脉的大妖，也生出了好感。 这一刻，他们是一起的。 想到这，黎阳也是豪情万丈，只觉热血滚动，他闭着眼睛，回想着在妖魔道下牛哥和九姐说的那些话，到现在，好像终于明悟了这么一丝半点，以至于众人都没有发现，片刻妖化的黎阳，却没有完全妖化的表现。 而事实上是黎阳的身体早已完成了妖化，与血肉互相融合，再也不分彼此，妖化的身体，加上武夫的境界，现在的黎阳，亦可称之为现场的肉身最强。 他摸了摸婢儿的小脑袋，笑道：“我去试试看，这沙包大的群头落在他脑袋上，能不能给他砸出一个包。” 婢儿噗嗤笑道：“别被他打得抱头鼠窜就好了。” 第326章 合力围攻 “哪能啊。”黎阳笑着摇头，随后，眼内杀机暴涨，这一刻，他彻底放开了自己的实力，随心而动。 以前出手，要么以武夫身份，要么以炼气士身份，打不过了就切换剑客身份，随着筑基大圆满，他心态出现了变化，对大道的领悟也有了全新的认知，大道三千，皆为道，既然如此，何不以自身为熔炉，熔炼这三种修为为一体呢？ 我就是我，既是武夫，也是炼气士，更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强大剑客。 瞬息之间，黎阳便冲进了魔域当中。 曹氏两兄妹彼此看了一眼，神色坚定，柳彦青的强悍，非一人能够撼动，这会儿只有同心协力，才能将对方击杀，己方才能安然无忧的去夺取九州鼎。 打定主意，二人心里的惧意消失，兄妹同心，心有灵犀，一轮巨大的大弓在虚空缓缓凝聚而出，让人震撼的是，此弓，竟然是一头由天地精气凝聚而出的巨龙，以龙为弓的躯干，古往今来，恐怕只有大玄仙门能够做得到。 曹天娇咬破之间，精血化作血色长虹，点缀在大弓之上。 金丹地仙最强气爆箭的轮廓，成型！ 百里涂桑感叹道：“这么拼命，看来我也不能藏着掖着了，免得出去后被人笑话。” 话语一落，百里涂桑低呵一声，残剑的缺口处，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修复，同时修复的，还有这把剑上的惊人杀伤力，人借剑势，剑助人威，百里涂桑整个人的气势都在此刻变得不一样了。 姜成玉无奈道：“那我还能说什么，该说的都被你们说了，该做的你们也做了，我想说一句，如果能够活着走出去，你们一定要多告诉天下人，我姜成玉，才看到魔道巨枭的时候，没有认怂，哪怕对方有六境的实力，我照样不服，照样开干。” 百里涂桑笑道：“兄弟放心，这一票，不吃亏，赢了赚得声望，输了就当重头来过呗。” 可能柳彦青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将这些心思各异的人扭成了一股力量极大的麻花，而且还同时抛弃了彼此身份的成见，共同对付自己。 “哼，土鸡瓦狗，也不过是找死，成为我的养料罢了。” 柳彦青信心十足，是的，魔域一开，召唤出色界的一部分，哪怕只有米粒大小的残影，也能让他有着披靡四方的实力，这就是魔的力量。 柳彦青看着冲过来的几人，眼神冷漠，没有惧意，心念一动，魔域千变万化，无数天魔跟随着蛟龙大军，铺天盖地压向众人。 百里涂桑手持修复过后的残剑，伸手剑轮一转，临近跟前的天魔便被扫荡一空，想着差点被柳彦青杀死，百里涂桑忍不住喊道：“你也就这点本事了，完全不能秒杀小爷嘛。” 这赤裸裸的嘲讽，柳彦青完全没放在心上，尽管如此，成倍数增加的天魔在他的意念之间，还是奔向了百里涂桑，既然你要找死，那就成全你，看你有什么本事。 百里涂桑还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便被如同浪潮一样的天魔淹没，整个人彻底被天魔覆盖，依稀之间，只能看到一团黑乎乎的雾气中，偶尔会有刺眼的凌厉剑光闪现。 这些天魔在魔域当中，也携带着吞噬属性，越战越勇，而与之对敌的众人，却被慢慢的消耗到了精气。 作为两大主攻力量的白泽和小和尚，半点不敢放松，又岂是白泽，终于将九重白楼收了回来，看着被魔气污染的本命物，他心中默默一声惋惜，想要修复这白楼，不晓得要耗费多少天材地宝。 小和尚也是，八部天龙回到身边之时已经奄奄一息，还好降魔心经对魔气有着天然的克制作用，没有被漫天的天魔吞噬自己的精气。 这么打下去，没有尽头，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 白泽闪身进入魔域，出现在小和尚身边，白泽沉声道：“六境的力量，我们要是不全力以赴，是打不过他的。” “我知道。” 六境的大修士，对天地至理和大道的感悟犹如滚滚大江大河，同样的，拥有六境实力的魔头，对魔域的掌控也让人头皮发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似乎魔道永远都在大道之上，稳稳的压一个头。 这也是为何大道之下，不能有魔出现的原因。 白泽目光瞬间变成血红色，身体也瞬间变幻出了白泽真身，强大的气息，将逼近身体周围的天魔纷纷震开，这尊身体的出现，让柳彦青也为之变了脸色。 白泽存在的历史极为古老，甚至能追溯到大自在天魔祖时期，二者都是古老而又强大的存在，这个白泽，尽管只是拥有白泽血脉，还没有完全继承白泽的传承，但能表现出这一抹，只怕血脉纯净度不低，甚至有可能完全觉醒白泽血脉，演化白泽真身，到时候实力大成，便是妖族天下又一位可镇压万古的妖族大圣。 柳彦青眼中杀机闪现，白泽不能留，他的威胁太大。 他面容狰狞，疯狂吞噬着鼎炉转化过来的魔气，感受着力量的加强，他的自信空前高涨，出现在白泽的身旁，一拳轰了过来。 这一拳，似乎带着天地间所有的负面情绪存在，暴怒，贪婪，好色，懒惰等等邪恶气息扑面而来，犹如剔骨的刀，让人大道震荡，信念不稳。 白泽没想到柳彦青来得这么快，仰天咆哮，儒雅的浩然之气赫然爆发，随后抬起爪子，狠狠一拍而下。 “明明是妖怪，居然比大儒还要大儒。”一旁的姜成玉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低估道。 百里涂桑终于从天魔的包围中冲了出来，衣衫褴褛，血肉横飞，惨不忍睹，他听到姜成玉的牢骚，笑问道：“浩然之气，从来不独属于人族所有，虽说天然亲近人类，可妖蛮，也并非全是野蛮无理之辈，这妖族天下，曾经是古天庭的四极演化而来……” “我知道，就是觉得很奇怪。”姜成玉打断了百里涂桑的话，随后一指将面前的天魔打爆，吸了口气，神色大变，像是吸食了一股臭气那般，眼泪都要掉出来了：“真臭啊，臭不可闻。” 第327章 误射 言语虽有不屑，乃至于眼神都充满了藐视，但神态却很凝重，这一拳要是挡不住，必然重创。 百里涂桑和姜成玉站在一块，合力抵挡。 但这拳法打来的魔念实在是过于恐怖，竟让他们心神动摇，目光涣散，脸上的神色也在不断变幻，时而狰狞，时而暴怒，时而淫欲，两人都在努力坚守着心神，但这样一来，便无法控制身体去抵挡拳风的到来。 眼看就要被轰成渣的时候，曹不世从天而降，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强行用箭射了过去，轰鸣不断，火光冲天，曹不世拽着两个还在奋力抵抗心魔入侵的百里涂桑和姜成玉，推到数里开外，这才大声呵斥道：“给我醒来。” 见两人目光还处于浑噩状态，曹不世一人给了一巴掌，姜成玉的大门牙都被打掉了一颗，虽说显得狼狈，但这也让他成功从抵抗中挣扎出来，摸着脸上鼓起来的手印，咬牙道：“这个人情，我含泪记下了。” “嗯嗯，知道就好。” 姜家从不欠人情，一旦欠下了，便倾其所有。 这也是为何姜家的人情会这么值钱，放眼整座大天下，姜家的人情都是雷打不动的绝对誓言。 姜家一位执事游历天下时，和一座仙门起了争执，被对方群殴，吊着打，后来还是一个路见不平的散修看不过去了，帮被殴打的姜家执事说了几句公道话，随后也被一阵吊着打，差点死掉。 碍于姜家的身份，那座仙门没有下死手，给姜家执事留了一条命。 姜家执事将仗义执言而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散修背回了姜家府邸，随后哭诉了那天发生的缘由。 谁会想到，姜家会仅仅因为一个不知名的散修，而唤醒了一位老祖宗，以半圣的修为降临那座仙门，将对方连根拔起，万年底蕴毁于一旦，门下弟子纷纷身亡，至于动手围殴姜家执事和散修的那些弟子，责备姜家抓了回去，削掉四肢泡在酒坛子里，到现在还活着。 此战过后，名动天下，让天下之人知道了姜家的厉害和有恩必回，有仇必报的性格，也让他们看到了姜家的恐怖，仅仅是一位老祖出马，便凭空让一座传承万年的大仙们土崩瓦解，如何不教人害怕？ 这也是为何姜家人不论走到哪里，都很少树敌的原因，不是他们善良，而是他们背后的实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大夏王朝前十的顶级世家，上有圣人坐镇，还有不知道多少沉睡的半圣老祖，这样的家族，谁敢招惹啊？ 曹不世得到了姜成玉的人情，见对方脸色不太好看，便火上浇油道：“我大玄仙门若是被人所害，你会做什么？” 姜成玉自然明白这人情的含量，却傲然道：“我将倾尽全力，为大玄仙门报仇。” “好兄弟。” 曹不世差点哭了，拍着姜成玉的肩膀，差点把他搂在怀里亲上两口，姜成玉赶忙缩到一旁，看着还在苦苦挣扎的百里涂桑，捏着鼻子道：“这个人情送你了，赶紧的，臭死我了。” 曹不世白眼一翻，却并未多想，随后一巴掌拍在百里涂桑的脑袋上。 百里涂桑晕头转向，几乎昏死过去，眼看就要倒下的时候，才踉跄着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看似不正经，眼里却满是关切的两人，心里无比感动，而他百里涂桑，是说不出肉麻话的人，于是道：“以后，我就是你的狗。” “叫两声？” “吱吱……” “这是老鼠。” “……” 姜成玉看着童心未泯的曹不世，心里百感交集，一个五境金丹地仙在眼前这种危险时刻，仍然保持着这份心态，谈何容易，要知道，曹不世现在已经知道大玄仙门可能出现变故的了。 玩归玩，闹归闹，但该打怪还是要一起打怪。 众人目光重新汇聚到站在天穹上，操控魔域的柳彦青身上。 此刻，小和尚和白泽以及黎阳正在竭尽全力围攻对方，空中不断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个身影被从天上打到了地下，灰尘散尽过后，却发现是黎阳。 “好家伙，” 姜成玉忍不住狠狠的赞了一嘴。 黎阳站起身子，又冲了上去，身上的气势更甚。 婢儿紧随其后，一直坚定不移的跟随在黎阳的旁边，用菜刀帮他扫荡着临近身体的魔化蛟龙。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小兄弟似乎把对方当成磨刀石了，刚才虽然被打下来了，但气势却凝练了几分，这厮……难不成想要靠对方的魔气来锻打自己的身体血肉？”姜成玉说到这，长大了嘴巴：“好家伙，好家伙，吊吊的，我是干不过的。” 曹天娇看着英武不凡的黎阳，心神荡漾，回想两人从认识走到现在，结伴而行的画面在眼前不断浮现，虽说变回了女儿身，但自己此前像是个变态娘娘腔的样子紧紧黏着黎阳不放的场面，却让她心里生起了几分异样的感觉。 “这是喜欢么？”曹天娇发出呢喃。 曹不世脸色微变，看着被自己捧在手心里都怕被风吹坏了的瓷娃娃，有些难过。 所以，好白菜都要别人拱走了么？想到他们若是真在一起，结成道侣的画面，曹不世便一阵咬牙切齿。 “真的好帅！”曹天娇道。 姜成玉摸着下巴，显得有点猥琐，主要是太胖了，白白胖胖的，狭长的眼睛像是老鼠那般，机灵而又不失狡猾：“我也觉得很帅。” “是吧。”听到这句话，曹天娇心情大好。 眼见黎阳又要挨拳头揍，赶忙虚空凝了一支气爆箭射过去。 砰！ 一朵蘑菇云在半空炸开，本还能坚持几个呼吸的黎阳，在气爆箭的爆炸下，当即坠落在地，一张好看的白脸黑漆漆的，像是从灰尘里面滚了一圈似的。 黎阳吸了口气，好半天才挣扎着站起来，不等他说话，便见婢儿怒气冲冲的提着菜刀直奔曹天娇而去：“你个妖女，作死啊，敢射我黎阳。” 姜成玉想好了一肚子赞美的话，在这画面过后，老实巴交的休起闭口禅，他知道，现在不说话，能保命。 第328章 疯狂 “该死的老娘们，挨千刀的。”婢儿骂骂咧咧的走到黎阳跟前，看到对方并无大碍后，冲着曹天娇便是一菜刀。 她的菜刀，能砍飞金丹地仙，曹天娇哪里挡得住。 眼看菜刀就要飞到脑门，关键时刻，黎阳制止了婢儿，同时说道：“她是我的朋友。” “哼。” 婢儿瞪了黎阳一眼，不甘心的收回了神念，菜刀紧贴在曹天娇的鼻尖上，中间的空隙只差一根毫毛那么远，毫不夸张的说，再晚一点点，曹天娇的脑袋就会被这菜刀削成两半。 曹天娇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同是女人，她认为自己是最霸道蛮横不讲理的了，没想到碰到这么一个小破孩子，比自己还要霸道不讲理。 “你的命，我先留着，你要是在乱出手，我第一个先解决了你。”婢儿收回目光，这才不甘心地瞪着黎阳道：“这就是你的朋友？背后添乱的朋友？这样的朋友你要来干什么，有我不就够了吗？” 这话让曹天娇很是愧疚，刚才明明是想帮黎阳一把的，谁能想到啊，哎，一个不小心，好心办了坏事儿，曹天娇有些委屈，眼眶含泪，这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旁边的护妹狂魔差点心都碎了。 而曹天娇天然带着媚惑天下的气质，这一举动，连带着姜成玉和百里涂桑都忍不住心头一荡，两人同时收回目光，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说了一句妖孽，便赶忙将心头的想法压了下去。 这样的妖孽，谁敢娶她谁倒霉。 天上的柳彦青脸色铁青，一连窜的攻击却久攻不下，虽说自己还没有爆发出全力，可此时围攻他的，相当于两个货真价实的金丹地仙和两个几乎拥有金丹地仙实力的强大存在，这么消耗下去，没准真要栽在这里。 念头即此，柳彦青心下一横，双手掐诀，魔域之内传来阵阵鬼哭狼嚎，比地狱还要恐怖几分。 魔域的变化，让在里面战斗的几人同时感到不妙。 小和尚的白泽同时落地，和黎阳等人聚在一块。 柳彦青脸上青筋爆起，两眼突出，随着那古怪的印法出现，覆盖这里的魔域开始急速扩大，同时，虚空也隐约传来要裂开的迹象，那一丝从裂缝中透露出来的极致魔气，让众人心惊胆寒，神魂动荡。 柳彦青在召唤大自在天的魔祖真身法相。 小秃驴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脸色变了又变，焦急的道：“他在召唤搭在天魔祖的真身法相，赶紧制止他。” 说着，他片刻不敢停留，身化怒目金刚，手持降魔杵狠狠撞在那快要裂开的缝隙当中。 白泽也倍感威胁，甚至感受到了一股濒临死亡的不祥预感，此刻，他不再保留，火力全开。 九重白楼压不住这魔域，白泽真身也仅仅只是抗衡，可若比拼真身，我白泽，照样可以。 白泽看向身后的曹不世等人，沉声道；‘替我护法，我召唤远古白泽大圣残留在天地中的意志。’ 很难想象，这妖族竟然会主动开口找人族帮忙，不仅如此，让人大跌眼睛的是，人族还听话的站到了对方前面，祭起压箱底的手段，将白泽牢牢的庇佑其中。 白泽残存在天地间的意志，能不能打得过柳彦青召唤的大自在天魔祖真身法相不可知，但眼下却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不用费劲了。”柳彦青手印叠加完毕，看着下方还在做困兽之斗的众人，不由摇了摇头，在他眼里，这些人，早就是死人了，能活到现在，无非是自己没有全力施展罢了。 “破！”柳彦青轻轻说道。 轰隆！ 天地一震，连漂浮在大海之上绵延到没有尽头的天之涯，都随之剧烈的震颤起来，这里传出去的意志波动，让身处于天之涯各地的人族妖族蛮族都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在天边出现的那一朵黑云，心里的震撼，无以平复。 海里的生灵不断跃出水面，想要快速逃离，却被规则牢牢的压在大海当中。 黑云之间，逐渐裂开一道小小的裂痕，随后，一根如若山岳的手指头从裂缝中徐徐探出。 仅仅只是露出一小节的手指头上的指甲盖，便让这天之涯快要爆裂开来。 天之涯外。 蛮族大祭司，妖族大妖，人族圣人看到这一幕，同样又惊又骇，他们实在是想不出，明明只有五个金丹地仙进入这秘境，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人族圣人不敢怠慢，眼看黑云逐渐逼近裂开，他将悬挂在腰间的一块玉牌扔了上去，古云在天上变成一个巨大的风字。 风云无常，这位人族圣人的风，是滋养天地万物，是和风吹拂大地的风，强大的生机在天穹炸开，随后化作一团青色云彩，将黑云抵挡在外。 然而，青色云彩明显就不是这黑云的对手，只是坚持了刹那，就要崩溃。 见状，妖族那位大妖也赶紧递出了自己的保命之物，一截晶莹剔透的白骨，被他抛向高空，心念一动，白骨化作一尊远古大圣虚影，伸出双手，抬起无限往下压迫的黑云。 “你还愣着干什么，要找死吗？”妖族大妖见蛮族大祭司没有动作，刚开口呵斥，便见对方眼含杀机的望向自己。 “你！” 妖族大妖察觉到不妙，想要换回那节白骨，却已然来不及。 这个蛮族大祭司，竟然将天之涯是否会崩溃的结果视而不见，反而还不知羞耻的发动偷袭，蛮族的阴险毒辣，在此刻显化得酣畅淋漓。 妖族大妖哪里会想到对方会背后捅刀子，千钧一发之际，人族圣人冷哼一声，口念古书，金口一开，莲花朵朵：“天地不仁。” 四个字一落，一股可让人神魂都飞灰湮灭的狂风扫向蛮族大祭司。 “你真以为人族天下和妖族天下同时被灭，你蛮族就能掌控这座世界独尊？做梦去吧。”妖族大妖气急败坏，失去了先前的儒雅，刚才要不是被人族圣人出手相救，他即便是不死，恐怕也要受到重创，断绝成就大圣的道路。 蛮族大祭司见偷袭不得手，当机立断，一巴掌拍向天之涯。 “那就让所有人统统陪葬。” 第329章 万般绝望 “你疯了！” 疯子，真的是疯子，这蛮族大祭司所作所为，完全已经抛大义于不顾了，若魔道真的降临天下，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找死！” 那位妖族大妖勃然大怒，三人同时出现在天之涯外，他还想着联合蛮族共同对付人族这位圣人，可这会儿对方的举动，无疑触犯到了他的逆鳞。 妖族大妖化身万丈法相，一头巨大的狻猊法身出现在天地之间。 狻猊虽弱于九大妖圣，可本身却是十大凶兽之一，其威名并不弱于九大妖圣，且狻猊据说还有一丝远古至尊的血脉。 狻猊法相一出，四周天地意志快速汇聚而来，想要将他排除在外。 这位大妖冷哼一声，不顾天地传来的不满，头上独角释放出巨大的九天神雷，直接朝着蛮族大祭司劈去。 同一时刻，人族圣人的“天地不仁”四字，也显化出真正的力量，伴随着这道神雷的落下，顷刻之间，将蛮族大祭司的防御击碎。 刹那之间，天翻地覆，似天地都要被这强大的力量打穿。 蛮族大祭司不敢硬抗，拼命催动气血抵御，原本以为他还有蛮族该有的勇气，却在最后的刹那，竟然直接遁走了。 天地留下一座五色祭坛，而蛮族大祭司却了无踪迹。 人族圣人冷哼一声，抬手抛出一本古书，此书重达千金，每一页都写满了天地大道至理，而这本书，正是这位圣人的证道根本。 古书悬浮天地，第一页徐徐打开，一个仁字出现在天地当中，而后，光晕映照万古，将虚空直接撕裂。 天之涯附近的山水气运震荡不休，介乎于三座天下的壁垒完全崩塌。 他们看到了正在急速逃遁的蛮族大祭司，妖族大妖显化的狻猊真身，岂能让这不顾天下万物生灵的蛮族大祭司轻易逃走？在人族圣人的配合下，施展狻猊本命之术，愣是将对方从虚空里抓了回来。 随后各种杀招直接降临。 两大圣人级别的存在，联合起来，将这位蛮族大祭司打成了渣渣。 蛮族大祭司刚死。 北原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便下起了一场大雨，雨水中裹挟着浓郁的血腥味，整座天地陷入哀鸣当中。 而北原中心的蛮族神庙，有一座蛮神法相竟然黯淡了几分。 光晕黯淡，便是蛮族气运的流失。 蛮族之王看着满身法相的变化，愣愣无言，随后，他看到了象征大祭司的魂灯熄灭，陷入了沉思。 蛮族大祭司的身份地位很高，能直接呼应蛮族天下的蛮神，故而其存在本身，便已经是超然的存在，可现在，他死了。 要知道，蛮族大祭司身亡的事儿，上一次已经是郦靖侯那个时代了，当年郦靖侯以一己之力斩杀两大蛮族大祭司，将蛮族的气运剥削了不知道多少，这也间接导致蛮族虽然最后战胜了，却没有实力去东方侵占更多的土地。 因为，没有气运。 没有气运加持，即便他们侥幸胜了，最后也会因为各种愿意失去。 故而此时的蛮族天下，天地同衰，日月无光。 蛮族之王双手放在胸间，眼神虔诚，对着蛮族神庙最中间的蛮神法相恭敬的叩首：“蛮神在上，忽悠我蛮族气运万万年。” 让他倍感无奈和失望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甚至连蛮神法相都出现了一条细细的划痕。 看到这，蛮族之王心头瞬间翻天覆地，只有他知道，蛮神法相出现裂痕代表什么，蛮族之王苦笑道：“难道蛮神也要抛弃他的子民了吗？” 他却浑然没有想到，不是蛮神要抛弃他们，而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背离了初衷。 曾经的蛮神，妖圣，人族圣人，皆是同一阵线的人。 最重要的是，哪怕是到了三座天下分配天地气运的时刻，那至高无上的存在，仍旧站在天外天，站在最危险的地方，和一个强大的存在对抗着，他们可以内斗，可以无休止的为了气运去争夺，去谋略，可是，不能自相残杀。 …… 外界的变化，改变不了天之涯内部。 当柳彦青不顾一切召唤大自在天魔祖的一角真身法相之后，在场的众人，全部使出了最强大的力量，底牌尽出，没有半点保留。 白泽毅然召唤出白泽大圣的真身法相。 二者在虚空碰撞，那个从裂缝中只露出大概指甲盖那么大的手指，竟将白泽大圣的真身法相击碎了。 白泽口吐鲜血，气血衰败，重重的砸落在地上。 白泽目光迷离，不由苦笑道：“难道这就是我的劫？” 柳彦青认为这一切都理所应当，大自在天魔祖是他心里的至高无上，是能够和佛主，道祖，人族夫子比较的存在，这样的一位强大巨头，岂能是你一个妖族大圣的法相能够比得了的？ 要知道，他柳彦青施展出来的法术，是将大自在天真正的身体一部分给召唤了出来，哪怕只是指甲盖大小，也足够逆转昆仑，秒杀四方了。 小和尚哀叹一声，他尽力了。 金刚法相完全崩溃，在这大自在天魔祖的真身一角之下，层层溃裂，完全没有还手的力量，除非他能召唤出佛主的一角真身，否则都是空谈。 众人顿时陷入了绝望当中。 当婢儿被这强大的力量砸落在地后，黎阳挺身而出，站在了最前面。 曹不世在后方喊道：“没用的，打不过了，我们，哎……” 无尽的叹息，充斥在虚空当中。 黎阳回头看着曹不世，又看了眼浑身是血的白泽以及金身破碎的小和尚，笑道：“总得有个人挺身而出，不是吗？哪怕都要死，可我啊，也想死在你们的前面。” 众人还没明白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之时，却见黎阳忽然拿着铁剑条，悬浮到了半空，同一时刻，一股前所未有的浩然之气降临。 黎阳看着天上俯瞰自己的柳彦青，神色冷静，没有半点慌乱的迹象，同时，那股浩然正大也在快速凝聚成型。 在所有人又惊又骇的目光注视下，明明只有五境金丹地仙才能使用的手段，他黎阳，在这会儿施展了出来。 第330章 本命物 是呢，这不是舍生取义，更不是无畏的找死，而是当万物俱灭之时，总有那么一点机缘和机会，会忽然出现在某一个人的身上。 正如现在的黎阳。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众人都落败，都陷入绝望的时候挺身而出，是他有完全无畏的自信和绝对实力吗？不，他没有，可他就是这么做了。 所以当他站出来之时，残存与天地之间的那一抹君子剑该有的存在，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他自己感受不到，可所有人却能清楚的看到，虽然那个人是黎阳，然而他又和黎阳没有半点关系。 因为，这一刻站出来的人，是一位能够一剑削掉万古，一剑将古天庭斩掉的恐怖存在，他是在上一次天地大劫降临时，用手中的剑，将大劫都给削掉，从新开天辟地，斩出一个新纪元的无上至尊。 他入世之时，天地黯淡，深处的魔道动乱，天地生灵奄奄一息。 他强大之时，一切都将成为飞灰，一切都要凋零。 他挺身而出，用那一把从大劫之下厮杀出来的剑，斩掉了一切因果，一切宿命，一切因缘。 这时候的黎阳，不是他也是他，是他也不是他。 可他手里的剑，却是那把真正意义上的剑，哪怕只是残存与天地间的剑灵好不容易从无数年中收集的半点残渣才凝聚出锈迹斑驳的实体。 黎阳低头，看着手上的铁剑条，脸上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表情：“老伙计，我们又并肩作战了。” 铁剑条发出脆脆的剑鸣，是开心的，更是兴奋的，更多的是看到了那位至尊重新出现在人间的无限失落。 是呢。 他一直在，在某个地方静静的看着人间，看着山水运转，看着天地万物生生不息，也看到了一场场大战之下的血腥厮杀，哪怕消失了很久很久，可这，却并不能表示他真的不在了。 “这不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并肩而战，” 说完这句话，这个在一个年轻身体上出现的无上至尊，抬头看向站在天上，正肆无忌惮的柳彦青，轻声笑道：“当年被我打成狗，躲在色界不敢冒头的小王八，现在还能翻出什么乱子呢？” 此话一落，柳彦青召唤出来的大自在天魔祖那指甲盖大小的真身部分，竟然颤抖了起来，流露出了深深的恐惧，似乎在惧怕着什么，而且在快速挣扎着，想要遁回虚空。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你看如何？”黎阳问道。 这句话，不是说给这些人听的，而是某位特别存在听的。 指甲盖大小的真身不断的颤抖着，想要求饶，但黎阳视若无睹，手上的铁剑条，不知何时，那布满剑身的锈迹完全脱落，露出了一个世人无法用正眼去看的剑身，这一刻的他们，好像重新回到了那个乱古乱战的时代，他们注定要征战四方，他们注定要重新辉煌。 “大自在天，留下。” 黎阳抬剑横扫。 于是， 天地崩裂， 那一节小手指应声脱落，重重的落在地上，将整个天之涯砸得深深一震，本悬浮在高空的巨大山脉，硬生生的凭空落地一半，只差一点就要砸在无尽的大海当中。 战场之外，自称为天涯的男子，看到这一幕，对着黎阳所在的方向，深深一拜，神色虔诚：“师尊，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可这惊鸿一现的剑气，却告诉了他，是的，你所信仰的人，从来没有消失，只要你还在信仰，只要你觉得还存在，那么，他就真正的存在。 这一剑，惊动了万物，惊动了人间，惊动了三座天下。 柳彦青在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被剑气从中切开，到死，眼里都是深深的质疑和不相信。 天外天，存在于混沌当中的某个大天下，高居于色界顶端的某位大能，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之声。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句话让天外天的混沌显得暴躁不安。 而在天外天的那座小草屋，还在对弈的几个人，却对这一幕见怪不怪了，不论是那将日月安放在婢儿眼睛里的老头子和老婆子，还是和老头子对弈的那位读书人，都觉得这是应该的，没有半点奇怪的表情。 于是，那个老头子笑了笑，道：“有些人要疯咯，哈哈，今天老朽心情大好，你呢？臭皮匠。” 读书人反问道：“你觉得呢？” 二者相视一笑。 …… 当这一剑斩掉柳彦青作祟的魔域之后，天之涯一片光明。 所有的黑暗，所有的阴郁，所有的不安源头，全部老实本分了下来。 天地之间，只有一个主角。 那便是黎阳。 黎阳低着头，爱怜的看着手中的长剑，喃喃道：“他是个不错的人，可尽情辅佐他，有朝一日，希望他能带着你，和我并肩作战。” 长剑嗡嗡一鸣，似乎在回答，于是，黎阳又兀自说着一句话：“那个尽头，即便是我站在那里，也很累啊，我也不知道还能抵挡多久，也许就在明日，也许又在无数年之后，可若有早一日，有这么一个人，能够带着你出现在我的身边，能够帮我将那位巨擘的手指斩掉一根，那这天地万物神灵，便可真正的永垂不朽。” 长剑再次嗡鸣，遵守了这个诺言。 他走了。 无声无息。 黎阳像是做了一个梦，他看到了一位顶天立地的存在，用手中的长剑，斩落了万古，斩落了威胁世间万物的恐怖存在。 黎阳视线下垂，铁剑条还是铁剑条，锈迹斑驳，只有剑尖能够隐约看到芝麻粒大小的璀璨。 但不知为何，他忽然和铁剑条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共鸣，好像，他真正的进入了铁剑条的世界，而后者，也毫无保留的进入了他的内心。 “所以现在，你可以当我的本命物了吗？”黎阳轻声问道。 罕见的一幕出现了，铁剑条挣脱黎阳的手心，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下，缓缓刺向他的丹田。 “他在炼化本命物。”曹不世苦笑道：“我就没见过这么变态的人，一直以为那把剑就是他的本命物，原来是我想错了，此前一直不是。” 小和尚和白泽谁又不是这种想法呢？ 一个连本命物都还没炼化的四境筑基期大修士，竟比他们金丹地仙还要惹人注目。 欺负人啊，姜成玉唉声叹气。 铁剑条，第一次以光泽形态，出现在黎阳的丹田气海中。 至此，本命物，成！ 第331章 天意 走 有些人，会成为天命之子，正如宿命无法更改，从走出那一步开始，命运的齿轮便开始转动。 而黎阳踏出那座被赋予了特殊使命的妖魔道之后，未来，便已然不受控制。 从此以后，黎阳不在佩剑，可剑就在心中，可随心念以各种形式出现。 黎阳心神进入丹田气海，铁剑条变成了万丈大小，正不断的在气海那座巍峨的山上不断摩擦着。 它要擦掉这蒙尘无数年的铁锈，它要以另一种方式，陪伴在黎阳身边，直到有一天当黎阳重新举起它的时候，它是锋利的，仍旧是那能够傲视天穹，无视一切，即便大劫来了，也能一剑将其削掉的真正仙兵。 曦遥轻声道：“你又进一步了。” 黎阳笑得有些腼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曦遥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抱住他：“我为你现在的成就感到骄傲，别人不知道你，可我理解你，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才走到这一步的。” 涓涓之声犹如春雨润万物，让黎阳的心境重新平复下来，这段时日，因过度妖化，让他的本心蒙尘，逐渐变得张扬，庆幸的是，他没有在强大力量的加持下，变得目空一切，而是时时刻刻的警惕着心海之下的默念，不让其破封而出。 恶龙环绕在两人身边，传来阵阵龙吟，这头由黎阳恶念汇聚而出的恶龙，这时候的眼神，是那么清明。 “有朝一日，你不会是我的气海神只。” 黎阳留下这句话，不舍的看了曦遥一眼，然后退了出去。 耳边，传来曦遥温温柔柔的回应：“我愿意这样陪着你呢，即便是神只的方式。” 婢儿神采飞扬，黎阳的强大，让她很是骄傲，于是小破孩子挂在他身上，傲气十足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嘿嘿。” 黎阳宠溺的看了她一眼，两指并拢，点在她的眉间。 “疼。” 婢儿捂着额头，脸上全是欢喜之色，虽然嘟着嘴，透亮的双眼之间，充斥着深深的眷念，两人的感情，无坚不摧，天地不可灭。 …… 大夏某座圣人府邸。 一座泥塑金身忽然碎裂，旁边写着柳彦青的牌位上，光晕流转不休。 那位五十岁的强大炼气士，以禁术封锁府邸的天机，随后双手掐诀，源源不断的光晕注入破碎的泥塑金身当中。 “吾儿，醒来。” 在泥塑金身下方，一颗人形大小的古玉散发着奇怪的光泽。 此玉浑然天成，上有九窍，形似一个人的身体。 随着这位炼气士的秘术施展，古玉徐徐飞了起来，最后融入到破碎的泥塑金身当中。 在恐怖力量的加持下，被黎阳一剑削得神魂俱灭的柳彦青，竟从里面走了出来。 柳彦青看着面色惨白的中年男子，神色不卑不亢，只是淡淡道：“为什么要救我。” 中年男子苦笑道：“这一世是你爹，就要做好当爹的本分，你被人重创了神魂，我岂能见死不救。” “你不知道我修行的什么功法么？” “又如何不知晓呢？” “爹爹。” 柳彦青直视着中年男子的眼睛，尽管面上看不到丝毫表情，心里却五味杂陈：“我要走了。” 中年男子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说这种话，心里不舍，但为了自己儿子今后的大道，他只能让他从这里走出去。 “一旦跨出这座门，从此圣人世家，再无世子柳彦青，只有大自在天魔祖的传承者。” 柳彦青嗯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朝着外面走去，心走到院子时，柳彦青可以停留了几步，并未回头，似乎知道这一去，便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想要多看看这四周的环境，随后一道墨色光柱从天而降，柳彦青的身体融入到光柱中，溃散。 见到这一幕，中年男子再也忍不住丧子之痛，浑身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背靠着案桌滑落在地上，脸色惨白，双眼黯淡，中年丧子，还是圣人世家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个圣人的天赋决然之辈，这如何不让他痛心。 混乱的天机恢复清朗。 刹那之际，一张人脸在中年男子面前的虚空中出现，雾气弥漫，人脸看不清轮廓，但有一声愤怒的声音从中传来：“你糊涂啊。” 中年男子黯淡的双眼被这句话刺激得恢复了光彩：“不论他走什么路，我都支持他。” “哎。” 人脸传来淡淡的叹息，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目光落到了刻有柳彦青三个字的排位上，一股清风从中吹出，排位骤然破裂，荡然无存，连碎屑都未曾遗留。 “我柳家，无魔。” 中年男子不置可否，看着消失的排位愣愣道：“无魔。” …… 天之涯最强大的魔头被消灭，毋庸置疑，为在场的所有人重新带来了生存的希望。 小和尚自愿退出九州鼎的争夺，他对着黎阳行了一礼：“施主与我佛有大因果，这次，小和尚就不和你争夺九州鼎了，若施主能够有幸得到九州鼎，希望能够记住这一次欠下我的人情，我会在佛国等你。” 小和尚说完，面带笑容。 婢儿白眼一翻：“说得你好像抢得过似的，来试试啊，看看我这菜刀能不能把你的大秃瓢切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有脑花的。” 佛家舍利子是世间最坚固之物，小和尚自然有信心挡得住。 婢儿见小和尚笑得意味深长，一位被嫌弃了，提着刀就要砍。 “使不得，使不得，小和尚怕了还不成吗?” 这句话，让小和尚身上顿时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逗得众人哭笑不得，百里涂桑躺在地上，喘着气：“我也算了，不要了，反正九州鼎是镇压大夏的气运，是我人族得益，黎阳，去抢吧，我帮你打掩护。” “我也是。”姜成玉认真道。 曹不世两兄妹沉默了一阵子，最终还是认可了这不争的事实，刚才最后关头如果不是黎阳出手，在场的所有人，不会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所以严格算起来，他们都欠下了黎阳一条命。 宝物虽说重要，谁拿到更是莫大的荣耀，和生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白泽没有开口，看了黎阳一眼，喊道：“黎阳。” “嗯？” “谢谢。” 第332章 各回各家 这份胜利，并非来自于黎阳一人，而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如果先前没有小和尚和白泽在前边挡住了柳彦青，黎阳也不会在后来挥出那最强的一剑。 在场的所有人，谁又不明白黎阳那一剑的怪异呢？恐怕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会在有这惊才绝艳的一剑了。 儒雅的白泽，先是道了声谢，随后沉声道：“九州鼎，我们各凭本事。” 刚刚说完， 天之涯便一阵颤抖，一团五光十色的流光朝着众人砸来，不偏不倚，恰好落在黎阳跟前，黎阳伸手握住，光晕消散后，一尊刻有古代文字的小鼎出现在身边，小鼎吞吐天地光华，围着黎阳一阵旋转。 “这算各凭本事吗？”黎阳笑问道。 白泽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道：“算。” “那你要来抢吗？” “应该，不用了。” “抢个鸡毛啊，都自动择主了。”姜成玉撇撇嘴，无奈道：“这次来秘境，又是空手而归咯。” 不多时，其余地方的各族追随光晕到了此地，看着千疮百孔的大地，他们神色骇然，心湖震动。 不久前这里爆发的强大波动，远在主峰另一端的他们哪里感觉不到，曾亲眼看到魔气降临，更看到了从裂孔中探出来的魔祖真身一角，当然，还有那最后至强的一剑，这里的动静吓得他们瑟瑟发抖，大气不喘。 等到一切都恢复平静后，才壮着胆子追着九州鼎来到此处，看清楚是黎阳他们后，妖族皇女心情大好，问道：“黎阳，九州鼎送我可以吗？” “不可以。” “好的。” 狂十三郁闷至极，但见众人没有反驳的意思，连白泽都没有抢夺的心态，他狂十三在嚣张，这会儿也不敢当出头鸟，万一被人打成筛子那就搞笑了，而且婢儿那菜刀，现在他还心有余悸，没有想出破解之法。 人族这边死伤惨重，只有寥寥数人跟了过来，无一例外，以黎阳为中心，将他保护了起来。 这， 才是人族的大是大非，九州鼎未择主之前，他们可以各凭本事和自己的机缘，但九州鼎一旦择主，那他们便会义无反顾的成为所获得之人的护道者。 因为，九州鼎镇压的是大夏气运，是庇佑人族万万年的气运之物，能让人族在这场天地大劫中多一丝希望。 “恭贺，黎阳、” 众人俯身一拜，算是彻底认可了黎阳的身份。 黎阳回了一礼， 妖族做出了表态，蛮族这边，却怒不可遏，特别是那位蛮族少主，看着黎阳身边的九州鼎，想杀了他的心思直接表现到了脸上。 皇女本就很不爽蛮族在天之涯的所作所为了，见对方丝毫不掩饰的杀机，目光顿时一沉，道：“虽说妖蛮同进同退，不过嘛，现在另当别论，在场众妖听令。” 白泽俯身， 狂十三俯身。 一众大妖纷纷俯身。 “退出九州鼎的争夺。” “得令。” 白泽笑着回答。 蛮族那边脸色很难看，像是吃了苍蝇，不吐不快，但见妖族的态度，他们又不敢多说什么，谁能想到，铁板一块的妖蛮，在这里会出现分裂呢？ 蛮族少主冷冷的看了黎阳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天之涯除却九州鼎之外，还有无数古代秘宝，这次进来虽然没有得到最重要的东西，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天涯站在主峰山巅，背向天地，余晖洒落在他身上，远远看去，他几乎和天地融为了一体：“从此天涯，再无天子涯！” 随着这句话的说出口，悬浮在空中的天之涯缓缓朝着海域中沉去。 白泽道：“公主，我们可以走了，这座秘境估计又要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沉眠了。” “我知道呢。” 皇女心不在焉的说着，目光却像是钉在了黎阳身上，一刻也不曾离开过视线。 黎阳心有所感，忽然朝着她走了过来，环绕在皇女身边的妖族露出戒备的神态，想要出手，白白泽摇头，制止了他们的举动。 随后，在三族的见证下，这个花心大萝卜却不懂爱情的黎阳，将皇女抱在怀中。 皇女瞳孔收缩，又快速变大，本能的想要将黎阳推开，但在刚刚伸出手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气息便出现在耳边。 皇女紧绷的身体刹那间便松软下来：“姐姐哎。” 后边的狂十三下巴都要惊掉了，下意识道：“不是吧啊喂，姐妹通吃吗？不能忍，不能忍，我的小公主哦。” 狂十三跪在地上垂头顿胸，痛哭流涕，只觉得爱情的种子还没有破土而出，就在果核里被憋死了。 “少主……” 蛮族少主旁边的祭司面容阴郁，提醒道：“她是你的未婚妻。” 蛮族少主无动于衷，实则内心升起滔天的火焰，这一刻，他把黎阳恨得咬牙切齿，然而在两方人马虎视眈眈的威胁下，又不敢做出过分的举动，只能看着这个被黎朝天下许配给自己的未婚妻，被另一个男子搂在怀中。 “黎阳，我们的仇，就在这里，结下了。” 他捏碎手里的晶核，一道六芒星出现在脚下，所有蛮族全部站在了六芒星之上，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之中，传送了出去。 白泽也提前布置好了大阵，并同时激活了牵引石，看着还搂在一起的皇女，轻声提醒道：“我们再不出去，就永远出不去了。” 皇女这才恋恋不舍的推开黎阳，浓郁的男子气息在鼻尖环绕，让皇女一阵心神动摇，这还是她第一次和除却父皇之外的第一个异性有这么亲密的举动，虽然知道刚才是曦遥控制着黎阳的身体，但此刻看着近在咫尺的清秀面庞，仍然没有忍住一阵脸红心跳。 “该死的。”皇女一跺脚，转身站到了大阵之内。 “黎阳，下次我们在界山见面，我不会饶你，我妖族与你人族不死不休。” 咻—— 流光闪烁，妖族众人全部退出。 见妖蛮二族走了，人族方面统统松了口气，但转瞬间便想到了什么，一个个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唯一有着牵引石的人族金丹地仙柳彦青，被黎阳一剑削得神魂俱灭，同时也斩去了他们回去的所有希望。 曹不世犯了难，他的修为虽然很高，却没有牵引石，没有牵引石，便无法激活大阵，正在众人陷入两难之际，远在暗中观察的天涯走了过来，在众人骇然的注视下，启动了只有人族牵引石才能发动的大阵。 第333章 被通缉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话用来形容天涯很贴切，黎阳一路走来，见过不少气质不凡的年轻人，虽说长得都很俊俏，若和面前这陌生男子比起来，似乎还是少了那么点味道。 人在那，就犹如一块温柔的古玉，一双眼睛明明没有半点感情色彩，却给人一种天然的亲近，无需理由便自然信任。 天涯嘴唇开合，黎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此刻大阵已经开启，牵引石降临的光柱，将他们从什么地方来的位置锁定，咻咻咻，光芒冲天而起。 黎阳站在高空，看着天之涯这座秘境在眼中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成为一颗小黑点，他记住那个男子了。 婢儿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黎阳脖子上：“他叫天涯。” “你听清楚了？” “嗯。” 婢儿搂着黎阳的脖颈，这个像是炸药桶一样的小屁孩子，头一回显得那么乖巧，但转瞬之间，就对黎阳露出了獠牙：“听说你身边还有个叫风满楼的小孩子，是你私生子么？” 黎阳顿觉头皮发麻，从脚底板凉到了头发丝上，他诧异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婢儿冷笑道：“看看，还承认跟了，啧啧，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哼。” 两人破开虚空，回到那座曾被黄大仙占领的郡城当中。 两人就这么出现在郡城之内，郡城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街头熙熙攘攘，一派祥和，婢儿眼含日月，明察秋毫，低声道：“他们好像都有心事，而且很沉重。” 黎阳也看得出来，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胡桃等人在哪里，着急着和他们汇合，黎阳走到一个小摊贩面前，要了碗炸酱面，随口问道：“大爷，现在是什么年啊。” 大爷笑了，反问道：“公子是想问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吧？” 黎阳只得摊牌，道：“我和小妹路过这里，发现这里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虽然大家伙看起来都很开心，可是眼里都有着一抹忧虑，似乎在怕什么。” 大爷听到这，脸色一变，赶忙坐在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别这么说啊，没有的事儿。” 见黎阳不信，大爷自知瞒不过，加上看黎阳和婢儿的气质，就知道这两人非凡人，恐怕是有着大修为的神仙人物，他看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这里，这才悄悄咪咪的道：“前线打得厉害啊，我们这儿作为物资中转的重要城市，前些日子，天子一纸调令，将这里设立为战区，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大规模的将士到来了。” 三座天下打仗这事儿，也有段时日了，但从未如此严峻过。 毕竟大夏国力鼎盛，而且国运厚重，又有圣人坐镇各大地界的天幕，妖蛮难不成还能反攻过来？ 看出了黎阳的疑惑，大爷唏嘘道：“几天前，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以为要天崩地裂了呢，当时白天忽然变成了黑夜，然后我们看到一支大手从虚空探了出来，不知道落在何方，反正我们这里也有感应，大地震动，世界末日一样，随后郡守大人便发布了天子的命令，将这里设为了战区。” 几天前？ 黎阳思索片刻，联想着对方所说的大手，难道，是天之涯里面那个？ 不对呀，即便真是色界那位大自在天魔祖被柳彦青召唤强行打开天地壁垒垂下真身一角，也不至于让天子单独颁发政令。 色界入口有人族圣人坐镇，那位魔祖便是手段通天，也不敢擅自出界，唯一被召唤探出来的手指还被自己给削掉了。 大爷低估道：“谁晓得怎么回事呢，哎，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我们老百姓过得可惨了。” 黎阳问道：“大爷听说过大玄仙门吗？” 大爷一愣，连忙摇头道：“没听过，我知道公子是仙家人，如果想要得到更多的消息，可以去找郡守大人，这位大人也是够倒霉的，接手此城一年，就接连遇到好几件棘手的事情，现在都还没有处理好呢。” 听到一年这几个字，黎阳倒吸了口凉气。 自己去天之涯，似乎没多久，顶多三两月，但见这大爷的语气不像作假，黎阳匆匆忙忙吃完炸酱面，问清楚郡守府邸位置后，便赶紧走了过去。 真要是过去了一年，胡桃还会在这里等自己吗？程谨严呢？这家伙又到哪里去了？山神和水神娘娘怎么样了？风满楼继承了城隍爷的神只，如今境界如何。 不知为何，心里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黎阳带着婢儿，一路没有说话，穿梭在密密麻麻的人海中。 这一刻钟的路程，似显得格外遥远，特别是接连看到有好几艘兵家楼船在头上飞过，停在港口之时，心里的不安便又强烈了几分。 赶到郡守府后，黎阳便自报了身份，门口的侍卫听后，面容大惊失色，但并不是去进去通报信息，反而招呼着府邸内的侍卫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大胆妖族，胆敢闯我人族官府，找死。” 呼啦一下，从府邸当中涌出来数十人，而且全是修行之辈，其中还有个别的境界达到了四境筑基。 黎阳面容一沉，见婢儿提着菜刀就要发火，连忙将她制止，他自是不畏惧面前这些侍卫的，人数在多，也不是自己一招之地，他现在迫切的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自己明明报了名字，还要被这么对待。 领头的侍卫从随从手里拿过一张通缉令，展开一看，上面赫然画着黎阳的画像。 “就是他，拿下！” 侍卫头领下了命令。 众人手持武器，缓缓靠近，他们哪里看不出黎阳的恐怖，通缉令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捏，可问题是这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妖怪，竟然出现在自己的地盘上，眼下即便是明知是死，也得拼死一搏了。 军令如山，侍卫们潮水般涌了过来。 轰， 黎阳不想和他们起争执，也不想造就无辜的杀戮，在众人围过来的刹那，带着婢儿直接撞开了人群，快步往府邸内部走去。 远远看去，场面霎是壮观，像是有一头恐怖的猛兽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出手攻击的人就像是小猫小狗那般，被对方一脚一个小朋友，惨叫连连，却并没有流血。 第334章 天大的委屈 在郡守府闹事，这还是新任郡守坐镇此地后的头一遭，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好在黎阳和这些侍卫都很控制，只是单纯的用蛮力打斗，否则，一旦施展术法，这里不知道多少无辜的群众要遭殃。 就这么一路打到了内府。 侍卫们见久攻不下，想要布阵捉拿，奈何侍卫头领一直没有点头，不得已之下，只得继续咬牙去当人肉炮弹。 黎阳懒得和他们纠缠，摊开掌心，一颗剑丸出现在手中，金光璀璨，照得众人睁不开眼睛，强大的剑气逼得众人连连后退，不敢往前一步。 侍卫头领见状，深吸一口气，跳了过来，却没想到连让黎阳出剑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这剑气震得倒飞出去，口吐鲜血，脑袋一栽歪便陷入了昏迷。 “够了吗？” 黎阳环视四周，虎视眈眈的看着众人，这个春风得意的少年郎，如今早就是四境完美无瑕的筑基期大修士了，距离金丹地仙，也就一步之遥，这样的存在，放在军队里，至少也是统领级别的存在。 这些侍卫又不是军士，哪里是黎阳的对手。 见黎阳凶猛，侍卫们再也不敢靠前，可就这么退了，颜面何存？正当众人左右为难的时候，在内府的管家连滚带爬的走了出来，刚才还在纳闷是谁敢在郡守府闹事呢，结果看到是黎阳的面容后，大惊失色道：“鬼啊。” “鬼你大爷。” 黎阳气急而笑，纵身跳了过去，像是老鹰抓小鸡那般，提着管家的脑袋带着婢儿便消失在郡守府内。 众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郡城之外，黎阳带着婢儿和管家朝着他熟悉的地方奔去，最先想到的自然是水神和山神所在的宫殿。 然而，等他赶到山神殿时才发现，这里不知何时已经遍地狼藉，那座山神金身更是被无数苍蝇环绕着，地下还有一地不知谁扔出来的臭鸡蛋。 看到这，黎阳勃然大怒，那股不安变得越发强烈，他一把锁住管家的喉咙，凝声问道：“请你告诉我，怎么回事，我不想杀人！” 管家委屈得都快哭了，眼看黎阳眼内的真实杀机，他当即败下阵来，因为被捏住了脖子，所以说话不太利索，只得卯足了力气道：“我……我说。” 听到这，黎阳冷哼一声，将他扔在地上。 两人是见过面的。 这个管家又何曾不知？ 管家痛苦的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被捏成了茄紫色的脸许久才恢复过来，他不敢正视黎阳的眼睛，只得说道：“这并非郡守大人本意，而是朝廷内下发的通缉令，说公子投递叛国，转投了妖族天下，并在天之涯秘境内联合妖蛮二族，对我人族痛下杀手，不仅如此，还召唤出了魔道巨擘妄图摧毁我人族天下的根基。” 黎阳浑身一震，看管家目光真切，他吸了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内心，想到天之涯里面发生的一幕幕，委屈，心酸等情绪油然而其，他仰天长叹，随后问道：“你相信这是真的？郡守大人也相信这是真的？” 管家哪里敢说不相信这几个字啊，此刻黎阳身上散发出来的寒冷，让他如同穿着一件单衣睡在在寒冬腊月的冰窖当中，瑟瑟发抖啊。 见管家迟迟不回应，黎阳举起手，就想给他一巴掌，可手刚伸出到半空，便又连忙停止，随后问道：“山神大人和水神娘娘呢？还有城隍府君去哪了？” 管家又是一阵摇头。 黎阳咬着牙，恨意拉满了，差点就想掉头回去，一剑将郡守府夷为平地。 当初是他劝自己去争夺九州鼎的，如今自己成功拿到了九州鼎，功劳不说也就罢了，还平白无故的成了通缉犯，最重要的是，有人在睁眼说瞎话，颠倒黑白故意往他身泼脏水，这该死的郡守，竟然还真要在自家府邸捉拿自己。 想到这，黎阳便气得不行，可眼下最重要的要是，尽快找到胡桃，程谨严，风满楼和山神他们。 眼下山神已经不在自己镇守的山神殿，他又该上哪里去找？ 这天大地大，若山神和水神真的铁了心离开这里，恐怕此生再见的机会，便犹如大海捞针，渺茫了。 婢儿提着菜刀，眼里寒光闪烁：“还跟他废什么话，直接杀了，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当初这里被黄大仙占领，要不是黎阳联合山神水神等人帮忙，还有他郡守什么事儿？这些事，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管家当然记得，可问题是，朝廷的确传来了通缉令啊，而且内容还写得清清楚楚，说黎阳背叛人族，投靠妖族，还残害了大部分人族修士，热得天怒人怨。 管家吞吞吐吐道：“公子有所不知，通缉令除却朝廷以外，还有各大仙山大宗，也对公子发出了追击令。” 黎阳算是明白了，想到这，一阵悲凉在心间回荡，他忽然就不生气了，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谁也不知道此刻的他在想些什么，黎阳问道：“我想知道，有哪些山门，你告诉我。” 管家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管家心里也是一阵叹息，他一直对这通缉令里面的内容有所怀疑，因为他不相信黎阳是这样的人，此时看对方这般反应，更加觉得通缉令有猫腻，可惜了，他只是一个郡守府内小小的管家，即便有所质疑，也只能深深的埋在心里。 管家随后说道：“山神和水神以及城隍府君，因和公子有关系，所以也被追查，目前下落不明，不知道在哪里，而此前一直和公子在一起的那位小姐，好像被师门抓了回去。” 胡桃离去那天，满城风雨，往生堂出动了一位大长老级别的人物，强行将身为堂主的胡桃当着众人的面带走了。 “程谨严呢？” “公子说的是那位用刀的大人吗？” “没错。” “他死了。” 黎阳一愣，随后如遭雷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似乎是怕自己听错了，不由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他死了？” 管家嗯了一声：“被两大金丹地仙围攻，自爆而亡。” 第335章 无法平复 黎阳只觉脚步不稳，双眼恍惚，差点一头栽倒在地，那个傲骨铮铮的黎朝前任铁帽子王，死了？ 那个追着他差点将他打落天云山的强大炼气士，死了？ 黎阳不相信这是真的，他目光变得可怕，神色也瞬间变得狰狞，伸手拧起管家的衣领，一字一句问道：“你确定他死了？你看到了吗？” 管家哪里见过这样的黎阳，心头阵阵发颤，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我没看到，但郡守大人说当时朝廷的金丹地仙围攻山神殿的时候，他为了帮助山神水神以及城隍府君等人离开，以一己之力拦住了那两位金丹地仙的进攻，故而力战而亡。” “就在此地？” “就在此地。” 黎阳一把将他扔到地上，深吸口气，目光灼灼，像是开了天眼那般，横扫四方，强大的力量将管家压得趴在地上无法动弹丝毫，他想要知道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搜寻许久后，才失望的发现，什么想要的东西都没有发现，黎阳想起留在山神殿的那群百姓，遂再次问道：“这里的其他人呢？” “都死了。” 管家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黎阳：“他们因为和公子有关，又没有什么修为，所以在战斗的时候，直接被这些山石给砸死了。” 婢儿听到这忍无可忍，提起菜刀猛地砍在地上，轰的一下，大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山神殿外，衍生出一道深深的沟壑，这突然的一击，让管家瞳孔一阵猛缩，看着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实在是不敢相信她身上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婢儿气得不行，拽着黎阳衣角，气道：“还跟他说什么，先把他的脑袋砍了祭奠他们，然后我们打回去，把郡守府给一锅端了，不是还有两个金丹地仙吗？走，我帮你把他们的金丹打爆，用来炒面吃。” 管家听得心惊胆战，却不敢附和一声，生怕一个不小心，那把看起来很是吊炸天的菜刀就会忽然朝着自己来一刀。 恰逢乱世，人命不值钱啊。 又当又立的时代。 黎阳没有回答婢儿的话，默默的站在废墟当中，他徐徐走在山神殿的每一个角落，这里，在这里，曾经留下了一段美好的记忆和时光，在这里，他认识了霸气十足的水神娘娘，和外表看起来粗狂，实际上软弱，却又宁为玉碎的山神爷。 若非他们给了自己山之精魄和水之精魄，那一日在天之涯的洞窟内，就不可能全身而退，而是被柳彦青的炼妖降魔大阵烧死。 还有那个年龄很大的老先生李若愚，看似来笨笨的，但双眼却给人一种智慧的目光，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一飞冲天的。 他们，都死了么？ 黎阳神色逐渐变得冷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留下的背影，让人很是心痛，婢儿看到这狠狠的咬着牙，嘴唇都快要磨出血来，手上的菜刀更是微微颤抖着，想要打开杀戒，她几乎就要控制不住了。 婢儿和程谨严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但对方的的确确一路保护着黎阳，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以什么心思留在黎阳身边，可他每一次遇到危险，都身先士卒，站在了最前面，无畏艰险。 在得知这一次是为了掩护黎阳的一众朋友撤退而被两大金丹地仙围攻惨遭死亡的事情过后，婢儿心里只有一个字，那便是杀。 杀了那两个恬不知耻的金丹地仙，用他们的金丹，来祭奠这些死去的亡魂。 管家大气不敢喘，看也不敢看，趴在地上，许久过后才敢用眼角余光不留痕迹的看一眼黎阳所在的方向。 刚瞄过去，迎面便看到婢儿冷若寒霜的小脸，他惊呼一声，竟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吓得昏死了过去。 婢儿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开了日月。 许久过后，黎阳停下了脚步，他站在满是臭鸡蛋的山神金身面前，蹲下身子，四周飞舞的苍蝇因为他的到来，被这股无形的气浪全部绞杀，空气似乎都变得香甜了不少，黎阳伸出手，捡起地上的鸡蛋壳，心头滴血。 隔了一会儿，黎阳好似发现了什么，目光露出些许疑惑，他连忙起身，顺着心里的想法抬头看去。 “若你们走了，金身不该还存在才是，而且失去民间信仰的神灵，往往会碎得更快，此地虽然到处都是臭鸡蛋和烂白菜，可是，你的金身仍旧保护得很好啊。” 黎阳顿时就明白了。 山神水神，哪怕被人诬陷和自己有关，可他们在此地方圆百姓的心里，依然是那个保护他们风调雨顺，年年有丰收，有求必应的天地神灵，故而他们尽管踪迹不知，金身却始终不坏。 “可你们，在哪里呢？” 黎阳很疑惑，山神和水神坐镇自己的道场，借用山水气运，可以直接让自己的修为短时间跻身到六境元婴地仙，这么强大的力量，而且还是山水两人联袂镇压，怎么可能抵挡不住两个才五境的金丹地仙。 难道这里面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或者说他们是被人拿捏到了什么把柄，故而不敢放手一搏，只得牺牲一切躲藏起来。 可程谨严也不敢死在这里啊！ 黎阳头绪混乱，才平复下来的心情因心里的疑惑再次变得阴晴不定，他的气息影响着四周的天气，天空传来低沉的闷雷之声，下方的大河更是水浪滔天，极为不稳定。 黎阳走到婢儿身旁，蹲下身子，轻声道：“有个小伙伴，他叫风满楼，和你的年龄一样大呢，被选中成为这里的城隍府君，我想去找到他。” “好哇。”婢儿知道了黎阳的决定，随即眉开眼笑。 “可能又要打架了呢？” “那就打呗，今天就算圣人来了，都拦不住我去打架，我说的。”婢儿拍着胸脯，提着菜刀，目光直视郡城所在的方位，随后，全力一挥。 刚刚醒来的管家，看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画面，虚空朝着两侧快速倒卷，隐隐约约之间，还有一条头发丝大小的黑线出现在刀锋所过之处，虽然很细微让人几乎看不见，可那一闪而逝的恐怖力量，仍旧让这个修为低下却见多识广的管家明白那是什么。 第336章 那就别办了 下一刻，黎阳和婢儿出现在郡守府之外，在他们身后很远的地方，还有个吓破了胆的管家在踉踉跄跄的急速本来。 黎阳往前走出一步，一脚落下，气浪掀开，这座巍峨的郡守府外墙，轰然坍塌，浓烟四起之下，无数侍卫从里面冲了出来，当触及到这一大一小的眼神后，又情不自禁的往后倒退了几步。 那冰冷的眼神，比寒冬三月最冷的雪还要让人感到冰寒。 只是这一眼，便让他们倍感惊恐，不敢向前跨出一步。 黎阳问道：“郡守可在？” 侍卫们没有说话。 黎阳心念一动，剑丸浮现在手掌当中，他握着精光四射的剑丸，再次凝声问道：“郡守何在？” “大人……大人他现在不在府内，去另一个地方督战了。”终于，有人开口了。 而开口的人还没多说几句话，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杀，鲜血流了一地，让本就陷入惊恐的侍卫像是惊弓之鸟，瞬间拉开了距离，呼啦一下将道路让了出来。 黎阳冷笑一声，带着婢儿走了进去，所过之处，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挠，这些侍卫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修炼一辈子，都见不着一个金丹地仙，而现在面前的两个人，似乎比传说中的金丹地仙还要来得可怕，纵然给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再去阻挠半分啊。 “好大的胆子，妖族什么时候敢在我人族土地上这么放肆了？光天化日之下，强闯郡守府，还击杀我府内的侍卫，简直十恶不赦，无法无天。” 一道冷哼从府内传来，旋即两道亮光飞遁而出。 两道人影出现在黎阳不远处，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眼神冰冷，目光如刀，手上拿捏着两颗胡桃，正嘎吱嘎吱的转动着，一个是身穿绿色长裙的曼妙女子，也是三十出头，看起来这二人似乎是道侣，因他们腰间的佩剑几乎如出一辙，且二人散发的修为相当。 这两人在看到黎阳那一瞬间，身上的气势便瞬间拉满，面对这样的强敌，即便是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何况黎阳的事迹在大夏流传甚广，他们也听说过这个一身都是传奇的少年。 黎阳笑了，问道：“二位能否管事？” 女子笑问道：“郡守府上下各事全权由我夫妻二人代理。” “好说，郡守在哪？”黎阳往前走了一步。 女子眉毛一掀：“大人不在此地，正在外界督战。” “能让他现在回来吗？” “不能。” “那能让他现在回来吗？”黎阳问道，随后再次往前走了一步，手上的剑丸似乎就快握不住了，散发出来的精光让人不敢正眼直视，稍微看一下，便觉得双眼疼痛难忍，要流出血来。 那个佩剑男子语气冰冷道：“你这让我们很难办啊。” “难办？”黎阳双眼一眯，剑丸的光晕朝着四周流淌，沉重的剑气让他脚下的地砖纷纷开裂，像是大地都承载不住这一个高大挺拔的身体而要崩溃开来，黎阳冷笑道：“难办，那就别办了。” 话音刚落，剑丸倾斜而出的光晕瞬间在黎阳手中凝聚出一把铁剑条，虽然锈迹斑驳，可那一抹长长的剑气，却让人众人不得不相信，这是一把瑰宝级别的好剑。 黎阳倒提铁剑条，往前一挥。 刹那之间，轰鸣朝着四方炸裂开来，大地顺着剑气扫过的地方被整齐朝着两端分开，那些闪躲不及的侍卫们，一个不剩，全在这强大的波动下深受重伤，倒飞了出去，这还是黎阳刻意而为之，他不想滥杀无辜。 “找死。” 男子和女子目光一凝，纷纷祭起身上飞剑，男子手持那把黑色的长剑直奔黎阳面门而来，而女子则抬手一拍，飞剑刹那凌空消失不见，她单手掐诀，一手张开，一张光轮将她全身护住，随后消失的飞剑骤然出现在黎阳面门。 这速度，比那男子奔跑的速度还要快，如同闪电。 原来这女子是少见的御剑师。 黎阳抽身格挡，避开了这惊险的雷霆一击，可转而便碰上了迎面直刺而来的男子，黎阳运转修为，脚尖一点，往后连退，同时运转浑身气血，四境武夫的黎阳登峰造极，有手持剑，左手握拳，捕捉到剑光以后，力量汇聚到拳头之上，一拳递出。 打得一拳出，八方成废墟。 二者在满是建筑物的地方火力全开，周围的房屋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摧残，像是风吹麦浪，直接拦腰倒下一大片。 这一次撞击，不知道又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成为他们战斗余波扫中的冤死亡灵。 黎阳于心不忍，纵身一跃，飞向高空。 见状，这男子疾驰而上，他是五境金丹地仙，可御空飞行，这也是为何他能有这般强大的自信，赶去追击黎阳的原因。 他看出了黎阳身上的古怪，但也看透了对方的底细，就是个四境大圆满，金丹地仙若被四境筑基期的修士打败，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下方女子见状，御剑就要追击，却见婢儿不知什么时候，忽然站到了身旁，这个手上提着菜刀的小女孩让女子心里一毛，指尖并拢，凌厉的飞剑刹那而至。 婢儿显得丝毫不慌乱，在飞剑到了身边过后，才用菜刀狠狠的砍了下去。 当啷一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让不少人耳膜爆裂，流出鲜血，女子骇然发现自己的飞剑竟然被菜刀砍飞了，因这是她的本命物，所以她能清楚的察觉到飞剑被这一菜刀砍中后，受到了无法逆转的创伤。 女子脸色大变，愤怒不已，原本不想和这小女孩纠缠的她，这一刻打算先将其杀掉，再去帮助自己的夫君。 婢儿冷笑道：“就你这点修为，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这老气横秋的语气，加上目空一切的眼神，让女子更加愤怒不已，她运转修为，仙剑在半空骤然分裂出三把，从不同的地方以全包围的方式刺向婢儿。 “没用的。” 婢儿咧嘴一笑，这口白牙在此时显得这般狰狞，可她，明明还只是一个应该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啊。 当当当！ 婢儿手里的菜刀在空中挥出一轮密不透风的刀墙，直接将分裂的三把飞剑全部弹开。 “这不可能！” 第337章 无人敢挡 女子面露骇然之色，御剑师的飞剑，竟然被一把菜刀给砍坏了，这说出来多少有些滑稽和戏剧性。 家人们，谁信啊？ 女子看着被砍得坑坑洼洼的飞剑，心头滴血不已，她也尝到了天之涯秘境中，柳彦青的法宝被婢儿砍出痕迹的痛苦和这震惊，这不仅需要耗费极多的天材地宝才能修复，而是她的修为，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增长。 而且，若是飞剑的修复过程中，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没有完全修复，那么，她的修为也将大打折扣，甚至在以后的破境当中，有很大的可能会破境失败。 这对于炼气士来说，无疑是断了其修真大道。 女子怒不可遏，赫然骂道：“你个妖女，我要你死。” 婢儿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站在地上，默默扬起脑袋，眼帘开合，那双好看的大眼睛，瞬间释放出来的光华，让女子忍不住尖叫出了声，短暂的刹那，似乎天地便经历了一次日夜旋转。 女子心里狠狠一震，她强行稳定心神，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果今日不能将对方斩杀，那么有朝一日，自己将会成为她菜刀下的亡魂。 女子想到此处，眼里的杀机更浓。 “小妖女，本座今日便让你晓得，什么叫做真正的金丹地仙，何为凌驾于炼气士之上的仙人。” 此话过后，女子飞向高空，以身为接引，头顶上方的云海震荡，只是片刻之间，便化作一朵滚滚雷云，雷云以压顶之势出现在天空，水桶粗的雷电如同掌控天地神雷的龙，不断在云海中翻滚。 女子双手快速掐诀，随后，指尖并拢，朝着婢儿所在的位置点去。 郡城内的百姓看到上空像是要塌下来的天地，纷纷变了脸色，全部关机门窗瑟瑟发抖。 雷电骤然而至，呼啸之间，凝聚成一条又细又长的飞剑，眨眼便落到了婢儿的跟前。 “破。” 婢儿娇喝一声，甩出菜刀，这材质特殊的菜刀碰撞到雷电演化的飞剑之上后，发出嗡的一声嗡鸣。 婢儿浑身一震，她和菜刀心意相通，菜刀受到伤害的同时，她也有所感应，婢儿瞳孔收缩，伸出一只手摁在眼皮上。 眼含日月，口含烁金，言出法随。 女子见状，哪里还敢逗留，心里升起的死亡气息，让她迫切的想要脱离战斗核心圈。 可惜，来不及了。 婢儿闭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徐徐睁开。 犹如皓月的九阴之气，瞬息而至，只是精芒一闪而过，女子便惨叫一声，从空中跌落，双眼无神，似乎被抽取了魂魄，整个人的身体也在快速的消融瓦解。 婢儿身体一震摇晃，刚才那一招，消耗了她太多的力量，此刻虚弱得几乎快要站不住脚，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摁在菜刀上让自己的身体不要倒下：“这招真好用，可惜不能常用，哎。” 婢儿忍不住叹息。 那只瞳孔内，隐约可以看到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正在蚀骨的寒冷当中苦苦挣扎，最后化作一团精气，被婢儿手上的菜刀吞噬。 得到该女子的神魂精气，菜刀转瞬便恢复了过来，看似普通，实则骇人。 正在和黎阳激战的男子，察觉到自己道侣神魂消失，赶忙抽身俯冲而下，看到自己的道侣双眼空洞无神的躺在地上，他忍不住仰天长啸，怒从心来。 这声咆哮，几乎将整座郡城覆盖，惊天动地。 而这里的动作，也很快引起了天上巡视的圣人注意。 金丹地仙的战斗，在他们眼里就像是一朵朵在空中炸开的烟花，想不被发现都难，然而这位圣人却没有降下云头，选择了冷眼旁观，脸上神色无悲无喜。 男子哀嚎过后，忽然抱起地上的女子身体，口中念念有词，在婢儿震惊的注视之下，他二人竟然合二为一，变成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给我死。” 男子咆哮出声，三丈高的身体宛若一尊巨人，暴怒之下，只需要瞬间便可将这座郡城夷为平地。 追击而来的黎阳眼看要有无数百姓遭受这无妄之灾，连忙妖化，不等对方施展术法，便一拳递了出去。 四境武夫的巅峰气血，再加上妖化的加持，让黎阳这一拳，比之五境武夫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近距离的拳风爆发开来，让天地间最不讲理的剑客，也要吃一个闷亏。 男子才合二为一的身体，顿时被黎阳从中间贯穿而过，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 男子低着头，看着胸口的大洞，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和茫然。 他真的这么厉害吗？ 可那些人给到的资料，说的是个四境炼气士啊。 婢儿鬼魅一样的身影瞬息靠近，手持菜刀斜挑向上，将男子的手臂斩落在地上。 男子再也不敢在这里逗留，只深深的看了这一大一小一眼，然后卷起一道狂风消失不见，竟是跑了。 婢儿提起菜刀冷笑道：“还好你跑得快，不然非得把你的脑袋砍下来不可。” 黎阳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没有乘胜追击，穷寇莫追的道理他比谁都懂，以他两人的实力，与五境金丹地仙打个平手，严格算起来还很勉强，至于那女子为何忽然被摄取了魂魄，他也摸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黎阳看向四周，郡守府的重要宅院因有大阵庇佑，加上此前后面的战斗基本都在高空，故而余波并没有将这里轰成废墟。 那些躲藏在里面的侍卫战战兢兢的看着黎阳，不敢出声。 “郡守，在哪。” 这下，无人胆敢阻拦，也无人在敢说一声放肆二字。 领头的侍卫看了眼郡守府的中心院落，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黎阳牵着婢儿的小手，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他们面前走过，每走一步，这些侍卫便朝着两边整齐倒退让开，婢儿翘嘴不屑的对他们说道：“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刚才又何必多此一举呢？真是的。” 侍卫们面面相觑，很想说一句是啊，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们还装什么大半蒜呢，你倒是早点露出真实实力啊，哎，白白挨了一顿揍，还折损一位金丹地仙。 第338章 前因后果 放眼整个人族天下，金丹地仙看似多如牛毛，可每一个金丹地仙都是万里挑一经历过大灾大难才跻身上来的，不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不可忽视的战力存在。 黎阳现在管不着这么多，他只想寻找一个答案。 走进内院，黎阳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难怪外面打得天崩地裂了，这里还能无动于衷，原来是有座山水大阵，以山水气运，将这里完全庇佑了起来，换言之，则是看似内院仍旧在这片土地上，实则处于另外一个特别的空间中。 就好像山神水神的道场，山神殿和水神宫只是外在金身存在的地方，供百姓焚香祈福，而真正的山神殿却在另外的地方。 但让黎阳意外的是，走进来后才发现，一切和自己所想的，竟然不一样。 他没有看到郡守的踪迹，却看到消失的山神和水神，正在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吃着爆炒姜鸭面，而原本听闻已经死掉的程谨严，竟抱着长刀，站在那静静的看着己方的到来。 听到脚步声，山神水神放下手中的碗，回头一看，呵，笑道：“这么快就进来了，还以为你打不进来呢。” 程谨严则恭敬的叫了一声：“少爷。” 看到这一幕，黎阳傻眼了，先前奋力拼杀换来这么一个结局，只觉自己就是个猴子，被别人耍来遛去。 程谨严叹了口气，要将事情全盘托出，但最后只是动了动嘴皮子，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山神不敢直视黎阳的眼睛，大概自知理亏，最后还是水神娘娘深明大义，站了出来，她擦了擦嘴，将剩下的姜鸭面到给地上早就馋得不行的大黄狗。 大黄狗也真是个舔狗，哪里有吃的，就在哪里摇尾乞怜，这还是那个傲骨铮铮的十大凶兽穷奇吗？黎阳扶额，没脸再看。 而在大黄狗的脑袋上，还趴着一个老东西，不是那个魅虫还是谁？ 黎阳忍不住就要动怒，水神娘娘赶忙走了过来，挽着黎阳的胳膊，连忙道：“别啊，这一年不见，修为涨了不少，但是心境似乎有所下降哦，真是的，炼气士就要做到天塌不惊，心若冰清，你看看，刚才在外面打得不可开交吧，你要是冷静下来，好好观察一下局势，或是找人探取情报，也不是不能进来，不过你能直接以暴力平推的方式进来，我们还是很惊讶的。” 水神娘娘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又道：“那两个看门狗被你撵走了，我很欣慰，黎阳，谢谢你，又帮了我们一次。” 这时候，从内院的房屋内，走出一老人，老人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朴素的百姓，他们看到是黎阳过后，全部俯身跪了下来。 黎阳哪里受得了这种大礼，刚想要挣脱水神娘娘的手去将他们扶起来，便见到水神摇了摇头。 黎阳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水神娘娘换上严肃的神色，沉声道：“这是应该的，你又救了他们一次。” “此话怎说？” 黎阳彻底蒙了，有些反应不过来。 程谨严不是死了吗？现在又好端端的站在眼前，山神水神不是失踪了吗？那身边的二位又是谁？鬼么？ 水神凉凉看他一脸的疑惑，只得叹息道：“此事说来话长，因果颇多，说起来，也怪我们小瞧了敌人的势力，才导致阴沟里翻了船，遭了别人的道，被人死死的困在这里出不去，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你来解救我们呢。” “娘娘的意思是，这座山水大阵不是你们自己操控的吗？” 山神接了一句嘴：“你看哪个山神水神会这么憋屈的画地为牢，自己困住自己呢，还不是身不由己。” 黎阳想起在山神殿看到的神道金身，的确，他们的金身虽然被臭鸡蛋和烂菜叶覆盖，然而金身并没有受到损伤，这也就说明，这一方面山水生长的百姓，没有抛弃他们的信仰，还是从心里尊敬着他们的。 要不然，那金身早就开裂了。 见黎阳似懂非懂的表情，水神娘娘便笑道：“不用多想，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你先说说，这一年，在天之涯都干什么了，怎么弄得天怒人怨，还被朝廷通缉呢？” 这点黎阳也倍感疑惑，当初去天之涯，郡守还让他代表人族争夺九州鼎呢。 想到这，黎阳心念一动，悬浮在气海的九州鼎瞬间出现在身边，这座古朴的小鼎垂下道道滋养万物的母气，出现在大天下的刹那，便引得天地出现异象。 水神娘娘瞳孔一缩：“赶紧收起来，你还嫌现在的麻烦不够多啊。” 黎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听话的收起了九州鼎。 虽说出现的时间很短暂，可九州鼎出现的气息，刹那便惊动了天地，那些潜藏的大佬们，只是瞬间，便将目光跨越天地壁垒，投射到了这里。 也直到这时候，坐镇此方天幕上空的圣人，才出手了，他冷哼一声，抬手轻轻拍了一下身下的云海。 大雨倾盆而下，刹那将九州鼎的气息冲刷得干干净净，此圣人沉声道：“九州鼎关乎我人族江山社稷，关乎到人族气运，若有人胆敢打九州鼎的主意，便是与我等天下为敌，天下人人可诛之。” 此话一落，暴雨当中的大佬气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办法，谁让现在坐镇这里的圣人，是十大先贤之一的圣人境呢？ 见四周窥探的气息消失，这圣人严肃的情绪才舒缓下来，随后又无聊的喝着酒水：“九州鼎啊，好小子，还真被你拿到了。” …… 山水大阵内，水神将黎阳离去这一年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个大概，黎阳听得是惊心动魄不已，等水神娘娘说完后，黎阳才长出一口气：“这么说，胡桃不是被抓走的，是回去搬救兵了。” “那可不，她是往生堂史上最年轻的堂主，几乎是注定了以后往生堂的瓢把子，这样的身份，谁敢轻易抓她啊，算算日子，差不多就这几天，就应该要回来了吧？”水神娘娘说到这，似想到了什么，便紧跟着补充道：“对了，风满楼那小子，其实跟胡桃一块儿去往生堂了。” 第339章 本该如此 黎阳长舒一口气，一直压在心里的担忧，在这时候得到释放，他不由感激的看向水神娘娘。 婢儿翘着嘴有些不爽，问道：“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呢？” 水神娘娘这才注意到婢儿，笑问道：“她现在如何了？” “挺好。” 水神娘娘看着婢儿，面上古井无波，但心里却骇然泛起了风浪，这小女孩，不简单啊，特别是那双眼睛，隐约间，似藏有日月，难道这片天地的日月在她眼里？ 刚想到这，便觉得这不可能，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将太阳和月亮塞进她的眼睛里，真塞进去了，那这片天地的掌控者岂不是要易主？ 同时，水神娘娘也看到了婢儿身上的阴寒，犹如一座行走的地狱之门，似随时能打开地狱，释放万鬼。 其实，她这次是猜对了，婢儿在天之涯强行映照地狱之门，不仅能够释放地狱之门，还掌控了当时游荡在天之涯的所有恶鬼，而其中的强大鬼怪，实力不低于筑基期大修士，甚至有个别快要跻身鬼王级别的存在。 婢儿骄傲的扬起脑袋：“我知道你，帮过黎阳不少忙，放心，我会跟你说谢谢的。” “那你说啊。” 婢儿脸色一沉：“现在？” 水神娘娘一下子就来了兴趣，这个可爱的小姑娘，让她忍不住母性泛滥，想要抱在怀里好好爱怜一番，于是欣然点头道：“就现在。” “我要是说不呢？” “那这个就不给你吃了。”水神娘娘手上出现一块好大的糖人，阳光下金灿灿的，散发着麦芽的香味。 黎阳觉得婢儿虽然小，但跟随自己经历了这么多的大风大浪，应该不至于被一个糖人给引诱了，但下一秒，便觉得自己果然还是高看了婢儿的下限。 后者脸色顿时阴转晴，双眼弯弯像是洁白的月牙，一双乌漆抹黑的瞳孔像是宝石那般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婢儿快步走到水神娘娘跟前，甚至太矮，只能拽起对方的衣袖，左右摇晃道：“水神娘娘，谢谢啦。” “乖、” 水神娘娘笑得合不拢嘴，便将手里的糖人递给婢儿，后者看到香喷喷的糖人口水都快流了一地，拿到之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的舔了一口，脸上的笑容都快融化了，陷入了糖分的甜蜜中无法自拔。 山神问道：“那个九州鼎，是自动认主，还是你强行收取的？” 刚才黎阳祭起九州鼎，差点引起了外界动乱。 闻言，黎阳将那日在天之涯主峰附近发生的事儿给大概说了一遍，最后道：“战败柳彦青后，九州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直接跑我身边来了。” 山神大喜道：“那感情好，自动认主，即便你交给大夏那皇帝老儿用来镇压人族气运，但这份气运毫不夸张的说，天下得其九，你独占其一，而且能随时进入九州鼎的空间进行修炼，啧啧。” 山神丝毫不掩饰眼里的羡慕，继续道：“九州鼎的内部拥有滋养万物的母气，而且灵气充沛，最重要的是，其空间内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一样，里面闭关一年，外面便是十年。” “真的假的？” 山神见黎阳不相信自己，辩驳道：“不信你试试，我山神的话，岂能骗你这等小辈。” 自打九州鼎认主过后，黎阳还从未主动和它沟通过，但凡是天地所生的至宝，都有其自我灵性，黎阳心念靠近九州鼎，刹那之间，只觉天旋地转，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竟然改换了天地。 放眼看去，四周雾蒙蒙一片，这些雾气，竟然是浓郁到极致的灵气所幻化，其纯净程度，比洞天福地还要浓郁几分，看到这，黎阳顿时明白山神没有骗自己，不过他现在不能在里面停留，按照一年换算十年的比例，在这里停留一天，外界岂不是又过了好久了？ 想到这，黎阳赶紧退出九州鼎。 果不其然，这时候大天下的时间已经到了日暮。 山神在旁边嬉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黎阳嗯了一声，心神还沉浸在九州鼎的逆天当中，但还没高兴多久，山神便又将他的小心思说了出来：“人进入九州鼎，需要在绝对安全的环境，比如刚才，你进去过后，九州鼎自动显化在空中，要不是我和水神娘娘帮你把气息掩盖了，不晓得有多少大能会来争夺，若你还在里面修行，忽略了外界的存在，那么，极有可能被别人夺走九州鼎，同时将你炼化在里面成为养料。” 说到这，山神眼神闪过一丝遗憾：“所以最安全的地方，要数大夏的皇宫，只有在那片气运云海中，才能得到文武百官以及大夏天子的庇佑，除此之外，大天下任何之地，都没有绝对的安全，所以，在将这九州鼎护送到大夏皇宫之前，你切记，不要对外显露出来，否则必死无疑。” 山神说得很认真，黎阳也听得很认真。 他默默打消了进入九州鼎苦修的念头，罢了，既如此，就当没有得到过。 气海内，九州鼎经过黎阳的心神进入后，徘徊到了他的心脏部位，默默的旋转着，一丝丝滋养万物的母气朝着他心脏所在之地垂落。 刹那间，黎阳便觉得身体出现了变化，只觉得一身浑厚的血气源源不断的流淌到身体各处。 他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噼里啪啦，身体传来炒豆子一样的爆响，但随后又有一股恶臭传来。 水神娘娘受不了了，皱着眉头道：“还不赶紧洗洗。” 黎阳很是尴尬的摸了摸脑袋，灵气运转全身，将刚才母气洗涤身体散发的恶气蒸发一空，这才感慨道：“难怪能够镇压人族气运，这东西，简直是逆天的存在。” 闲聊过后，黎阳随即问道：“你们知道是谁对我下的通缉令吗？” 山神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问道：“你自己不都说了，在天之涯斩杀了柳彦青，人家是圣人世家，大哥，好好想想。” 水神也是哀怨道：“你为什么要去当这个出头鸟呢，要是其他人斩杀也就罢了，偏偏是你，哦不，也许只能是你。” 山神摸着胡子，嗯了一声，觉得是这个道理。 第340章 交代 圣人子嗣每个人都有两条命，或者说都有一个不可说的复活手段，到底是圣人世家，对于能够接班圣人之位，或跻身高境界的天赋类子嗣，哪里会轻易让他们夭折？这也是为什么大家族永远都很强大，而寒门和草根极难出贵子的原因。 论天赋，大夏那么多人，天赋异禀之辈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更有寒门方仲永十几岁凭空得到，跻身金丹地仙境，然而这又如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位方仲永年纪轻轻才气爆棚，因自负不想寄人篱下，被别人左右，最后竟被几个散修围攻致死。 但出生于大家族的子嗣就不一样了，从小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或是在洞天福地修行，或是在家族的秘密法阵中，不仅拥有海量的灵气资源灌顶，同时还有家族长辈指点修行窍门，修炼可谓一日千里。 重要的是，他们很难死。 行走天下，重要的是讲究一个身份，像姜成玉这类大夏顶级家族的人，不论走到哪，都众星拱月，身边护卫众多，想要击杀谈何容易，而这种花诸多资源培养起来的后辈，最不济，也能坐镇一方，不敢有人招惹。 若是出现天赋异于常人的，家族更会下血本用各种手段保护，乃至于若出现意外身死道消，他们也能以逆天的手段，让其重新活过来，柳彦青，便是如此。 杂家的人，擅长纵横大道，更擅长蛊惑人心，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比如大名鼎鼎的逐鹿为马和指鼠为鸭，愣是让世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敢轻易点破，可见其大道的厉害。 柳彦青进入天之涯秘境争夺九州鼎，其代表的便是人族整个势力，而他又是为数不多的五境金丹地仙，本来进去修行也无非是镀金，为将来的地位做铺垫，哪里会晓得遇到黎阳这么个油盐不进，却又身怀天地大因果的变态。 意外身亡的他，被家族以大代价复活后，总要对天下人有个交代。 于是，这张通缉令便下来了。 哪怕很多人知道前因后果，可碍于柳彦青家族的庞大实力，也只能默认了，谁让黎阳背后没有明摆着的巨头镇压呢？ 其实，得知这个消息后，还是有很多人气得跳脚大骂的，像是姜成玉，回到家族便动用一切力量寻找黎阳，同时将自己欠黎阳一个人情的信息放了出去，大夏各地但凡有姜家势力盘踞的地方，都可以成为黎阳的庇护所。 姜成本来想以家族的力量，帮黎阳开脱这个罪名，却意外发现，姜家这般遵守诺言的存在，却在此事上保持了高度的沉默，这让姜成玉一度认为姜家的人情不过如此，不得已之下，只得悄悄溜出姜家，去寻找黎阳的踪迹。 至于大玄仙门，就别说了，大玄仙门恐怕是有史以来最倒霉的仙门了。 这个在修行圣地排行前十的大仙门，一夜间，被别人端了山头，老祖宗一个战死，一个身负重伤跌落了境界，现在不知道藏在哪里默默疗伤，而门下数十万弟子也顷刻间在一夜当中瓦解。 黎阳听着山神分析最近大天下发生的事儿后，问道：“大玄仙门遇害，为什么没有其他势力帮忙？” 山神冷笑道：“帮忙？别搞笑了，他们不趁此机会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帮忙，呵呵，若是有人帮忙，大玄仙门也不至于一夜间分崩离析，哎，说到底，还是因为大劫降临，人心不古，各自为了各自的心里头的盘算而各种算计。” 水神娘娘道：“大劫降临，规则的约束削弱，有些中型山门想要上位，那自然要联合各种势力，对吧，重要的是，那些顶级大仙们，也有不少是在上一个大劫下强势崛起的，在这动乱年代，人人都有机会，也正因为如此，才会着了纵横之道。” 黎阳一阵苦笑。 这么说起来，大夏的威慑力已经远不如前了，难怪他们想要得到九州鼎，恐怕不仅是因为九州鼎能够镇压人族气运那么简单，而是九州鼎的存在，能重新对天下表示，大夏才是真正的主人。 山神见黎阳失落的表情，安慰道：“也没什么，自己活下去就好。” 乱世之下，人心不古，各种算计层出不穷，即便是高高在上坐镇天幕保护人族的圣人，也一样拉帮结派，或是视而不见，或是睁眼瞎，大玄仙门的落幕，算是撕开了这场大劫降临的最后一丝遮羞布。 连传承久远的大仙们都会毁灭，那其他仙门或是世家，凭什么能够恒古久远？ 黎阳想到了曹天娇和曹不世这两兄妹，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想要去找他们，眼下婢儿已经恢复如常，他目前还剩下一件事需要去做，那便是去帝都，去大夏的后山见自己的掌柜，此事过后，便可了却一切红尘事，专注于修行。 听到黎阳要走，山神不免一阵摇头，道：“只怕你这一路，没以前那么好走了。” 他看了眼旁边像是木头的程谨严，又道：“通缉令不撤销，你步履维艰，这些人贪图你身上的东西，也许还没走出多远，就要招来别人的算计。” 黎阳心知肚明，晃了晃手上的黑色手环，自信道：“除却圣人布局，便是元婴之上，也休要找到我。” 这手段有屏蔽天机的作用，那个王座上的男子，能够以一己之力让轮回不再下沉，他给的东西，绝对是至宝中的至宝。 山神见黎阳去意已绝，也不挽留，反正都是要走的，便再次说道：“走之前，先把事儿给办了。” 黎阳差点被这句话给呛到，问道：“什么事儿？” 水神娘娘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山神的话，并同时插嘴道：“也没多大点事儿，帮我们带点东西出去。” 水神娘娘慎重的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同时以极为认真的口吻道：“把这个，交给你的掌柜。” 黎阳一看，神色一变，他从未想到过，水神娘娘的身上，竟然有这东西。 “可是……” “这是应该的。” 黎阳怀着沉重的心情拿到了手中，刹那之间，身体一沉，肩上似在无形当中又扛下了一个大因果，无穷无尽的业障在其身边环绕。 婢儿眯着眼睛，下意识的动用了眼睛里的黎阳，她惊恐的发现，黎阳的身边，竟然环绕着九座大山，而大山之下，还有九个巨人在背负着缓缓转动。 第341章 变数 每座山都遮天蔽日，直插云霄，白云盘旋在山腰上，只能冲动一条白玉腰带，只是这山，就已经很恐怖了。 更令婢儿倍感震撼的是，这九座大山的山脚，都有一个浑身被铁链捆绑起来的巨人，他们或是扛着，或是背着这大山，环绕着黎阳不断的转圈，沉重的铁链从云霄最深处穿插而来，每走一步，便是地动山摇，铁链哗哗作响。 似乎是感应到了婢儿的目光，故而，其中有一位搬山的巨人，停下了脚步，然后，那双从天上射下来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婢儿身上。 两道目光在虚空中交错，对视，那一瞬间，婢儿像是被抽走了灵魂，无形的枷锁瞬息而至，耳边传来阵阵痛苦的呼唤，似乎，对方在让自己去解救他们，帮助他们把压在他们身上的九座大山搬走。 正当婢儿不知所措的时候，又是一道冷哼传来。 循声看去，婢儿骇然发现，虚空中竟然还盘膝坐着一个老人。 他盘膝坐在一只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乌龟身上，鹤发童颜，长长的眉毛和胡须几乎垂落到了地上，穿着一件虎皮裙，光着膀子在外面，古铜色的肌肤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血雨风霜。 那搬山的九个巨人，捆绑在他们身上的铁链，竟全部被那位老人握在手中，此前因和婢儿对视，那居然慢了两步，于是老人抬手一挥，万千雷霆化作细雨，环绕那巨人周身，骤然释放出恐怖的力量。 巨人发出痛苦的嚎叫，可他却不敢升起半点反抗之心，连忙跪在地上认错，等着雷云逐渐散去，才重新扛起大山，继续行走。 “此等大因果让你们搬动，是你们的造化，还想着逃离？呵呵，也不想想，这因果的彼岸是什么。” 婢儿听不到对方说话，但根据对方的唇形，却依稀知晓他在说什么，在听到因果彼岸这几个字后，她目光开合，双眼半眯，骤然释放出一黑一白两道精芒，此光芒划过虚空，穿过层层空间壁垒，最终到达某个天地尽头。 原来，乌龟是游在大海上的，老人的背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之海，那片黑暗，似乎要顿时一切，让人看一眼便不寒而栗，浑身汗毛都要根根倒立起来。 老人冷哼一声，猛然回头，目光与婢儿不知道隔着多少时空开始碰撞，对方惊讶道：“眼含日月，言出法随，谁把日月装你的眼里了？” 于是老人随手一挥。 黑暗散开，无尽虚空的尽头，露出两个深深的大洞。 洞内冒着混沌之气，掩盖着天地的苍凉。 婢儿像是看到了无数人，站在那里浴血奋战，更看到了无数人在黑暗中缓缓倒下，然后快速成为一堆白骨。 “赌天地大运咯。” 老人轻声笑着。 笑声逐渐消失，等一切归于平静过后，婢儿从幻象中清醒，看着黎阳关切的目光，她忽然紧紧的抱着黎阳大腿，鼻涕眼泪一把流：“黎阳，我不想你死，不想你去死，你不要丢下我啊，黎阳。” 突然的变故，让众人都为之一惊。 黎阳虽说不清楚刚才婢儿看到了什么，但他晓得婢儿身上有大秘密，是连他现在都无法企及的秘密。 此刻，看着婢儿哭得梨花带雨，他心里一软，蹲下身子，用自己的额头抵在婢儿的脑袋上，等她声音逐渐小了下来以后，才捧着她的脸道：“这么好的你，我怎么会把你抛弃呢？就算别人用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弃你而不顾的。” 说罢，他用两指点在婢儿的眉心：“无论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只要我还活着，那你就必须在我的视线之内，除非有一天你长大了，要嫁人了，然后成为别人的媳妇，那时候，我才允许你离我而去。” 婢儿脸色微红，噗嗤一下笑了出声，可能是哭得太厉害，所以在这抽泣又连带着笑的时候，鼻孔冒出两个大泡。 “看看，多丢人，山神和水神娘娘还在旁边看着呢。” 婢儿对着黎阳胸口一顿锤，眼看要顿住的声音，却又忽然大声的哭了起来：“黎阳，我看到你站在因果的尽头，背对着我，然后被人一剑砍掉了脑袋，脑袋掉进了混沌之海，我想把你捞出来，可是我做不到，黎阳，我做不到啊。” 说出这句话时，她几乎撕心裂肺，放声痛哭的声音，让在场众人无不感到心里一阵凄凉。 而婢儿嘴里说出来的话，更是让这些人神魂动摇。 因果尽头，混沌之海。 这些词汇，即便是山神和水神这等人物，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黎阳叹了口气，将婢儿搂在怀里：“脑袋掉了，不一定就是死了，你看那些大仙人，断胳膊断脚都是家常便饭，脑袋掉了，没准下一秒就长出来呢？” “长不出来了，黎阳，你脑袋被混沌之海吞了，你的身体被九大因果捆绑，九座天下压在你的身上，有很多人喊着要杀了你，你身后没有一个朋友。” 这莫名其妙的话，多少让黎阳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难道婢儿真的看到了时光尽头，从他身上，看到了无尽岁月之后的某一天的某一场战斗？ 他压下心里的疑惑，将这份忧虑深深的藏了起来。 丹田气海内。 曦遥望着虚空，黎阳跻身四境筑基期时，映照而来的三轮月亮，此刻绽放着妖异的光芒，而在月光的尽头，可能黎阳都不曾察觉，有一道细微的裂缝，裂缝当中，有沉重的混沌气息朝着他所在的方位快速沉沦。 …… 天外天，还在对弈的三人，同一时刻看向天外天之外，那位读书人轻声道：“那些个人，好像找到我们的位置了。” 老头子落下一枚棋子，喝了一口姜茶，道：“算算日子，可能也等不了多久了，这三座天下，哎，到现在还是这副模样，若真出了问题，这天下亿万神灵，仅凭我等几人，当真能护得了？” 读书人笑了笑：“可你们已经看了一次又一次的生命毁灭和开始了啊。” 老人点头道：“但这一次，出现了你这么个变数，还有他。” 第342章 斩之 读书人带着微微的笑意，如若春风，随后从怀里取出一本书，朝着天外天抛了过去。 “这是你们人族至宝，就这么扔了不可惜吗？”老头子见状，有些惋惜。 读书人却仰面笑道：“最珍贵的东西在这里，还有这里，这些东西有何用呢？重复我所走过的大道，最多也就走到这里了。” 他指了指脑袋，又拍了拍胸脯。 天外天之外的无尽混沌之内，有几个人正在快速疾驰着，其中一人，身后拖着一片天下，但那天下弥漫着迟暮之气，明明是一座很大的天下，但却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似乎天下已经死了，再无生灵可言。 还有一人则是踩在一个圆盘上，身边跟着一条狗，正在混沌中穿梭。 两人在某一时刻，于混沌中相遇，然后看到了无尽尽头的一抹光点，踩在圆盘上的男子开口道：“师兄，那座天下，果然存在。” 拖着大世界的男人，眼神很疲倦，身上跟着托举的天下一样，散发着浓郁的死气，似乎他已经死去了多年。 “师傅当年说过，只要相信，他就存在，借用那座天下的生之精华，那我们还有得救。” 两人刚说完，面前景色一变，因果交织的就座大山在他们面前显现，同时还有无数看不清面容的人，在他们最前方，有个戴着斗笠，脚踩乌龟，手持铁链的老人：“生死无常，就连天地都无法永恒，何故如此执着，这么过去，那座天下的人怎么办？” 他们没见过，却知道彼此心头的想法。 踩在圆盘上的男子歪着脑袋，身上佩剑出鞘：“斩之。” …… 黎阳轻轻拍打着婢儿的背，她哭得有些累了，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水神娘娘抱起婢儿，道：“让她睡会儿吧，跟着你小子，估计是好久都没真正睡觉了。” 黎阳惭愧的嗯了一声。 李若愚准备了一桌好菜。 众人落座，山神取出自己的珍藏，给黎阳倒了一碗：“要说请教的话，就别找我了，你的路比我长得多，我也帮不了什么，剩下的也只能靠你自己。 你身上的因果的确很重，炼气士看不出来，可修行古代神道香火的神灵，一眼就能看到你身上的因果与业障，所以你说有屏蔽天机的东西，这只能针对炼气士，可若是对方身边跟着一个神灵呢？” 黎阳心里不是个滋味。 总不能因为害怕被人追杀，就在这里驻足不前吧，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答应了婢儿去大夏后山找掌柜的，答应了妖魔道下的牛哥，要上九天去把那个猴子放出来，答应了老猪将妖魔道掀翻，让他们彻底重回人间。 如今打了四境筑基期，他依然感觉遥遥不知尽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走到那一步。 少年的惆怅，在这一碗酒下肚后，就掩盖不住了。 程谨严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山神见状，肉疼的道：“省着点喝啊，老哥，你当这是白开水呢？这东西喝一点就少一点，我都没有多少藏酒。” 程谨严擦了擦嘴，坐在长条板凳上，大马金刀的模样，像是要去慷慨赴死的义士。 黎阳在等着他开口。 程谨严道：“少爷，我有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你说。”黎阳笑着望向程谨严，露出两排好看的白牙。 后者抽出身上的刀，道：“我想去磨刀，这刀子再不磨一下，也许就不能用了，但我觉得吧，自己这一身气血好像还在壮年呢，不应该就宝刀归鞘，归隐田园了。” 黎阳点头道：“可以啊，这是好事儿，我赞同。” 程谨严听后，心里一松，但想到那两个大人物的话，不由得沉声道：“少爷，其实那一日在天云山，我本想将你击杀的。” “我知道。” 见黎阳轻松的神态，程谨严在山神快要喷火的目光中，再次喝下一碗酒，这才将天云山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个在慢慢的说，一个在静静的听。 好像说的是别人的故事，所有大家伙都没有放在心上似的。 山神联想这那天的画面，心头泛起滔天巨浪，看着面前这一大一小的两个怪物，不由很是疑惑的想，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平静的，一个说着别人的事，一个听着别人的事，可这个别人，不就是他们自己吗？ “所以，你应该要陪我走十年的路，对吗？” 程谨严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黎阳沉吟片刻，端起酒水转身，随后看向苍穹：“那个老大爷，老奶奶，孙儿求你们一件事呗。” 话还没有说出口，碗里的酒水便见了底。 见状，黎阳再次倒满：“老程不用陪我十年，你看孙儿的境界嗖嗖嗖的涨，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现在想要杀我的人，可没那么容易呢，老程应该去走他自己的路，你们限制他在我身边，其实没啥意义，我也用不着他了，而且，我要的是一个能够并肩作战的战友，而不是一个跟在身后或是前面替我遮风挡雨的打手。” 碗里的酒，又消失不见了。 这一次，黎阳没有续酒，眯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向高空。 许久许久之后，天地传来一声准了的声音。 程谨严身体一颤，无形间束缚在身上的枷锁，好像瞬间就打开了，这让他整个人都有种脱胎换骨的轻松感。 程谨严站起身子，朝着黎阳俯身一拜：“谢少爷成全。” “别叫我少爷。” “那叫公子？” “随便你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明白彼此的心意，不想拆穿罢了。 不一会儿，云海震动，有一物落到了地上，好巧不巧的插在程谨严身边。 一口乌漆抹黑的长刀没入深深的大地里，只露出一个刀把子在外面。 “十年之契未满，忠心可嘉，此刀送你。” 云海变幻出这么一行字，然后随风消散，变成了普通模样。 程谨严呼吸炙热，看到刀柄的那一刻，感觉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山神和黎阳都没有听到，程谨严的耳边还有一句话，只是程谨严自个儿将这话默默的放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 天外天，下棋的读书人笑道：“老人家还说不管大天下的事儿，那刚才又是什么意思呢？” 第343章 程谨严破境 “作为长辈的，总要给儿孙留点东西，你说是吧？”老头子笑得很鸡贼，随后搓了搓手，又道：“你就不能大方一次，表示一点什么吗？” 读书人哑然失笑，这老头子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就知道他找自己来天外天下棋没那么简单，原来是早就算到了这一步，故而才又是好酒又是好茶的招待。 读书人沉吟片刻：“他现在还有大天下的灵性，我若送东西有失偏颇。” 见老头子脸色不太好看，便紧跟着说道：“但，既然是大天下的人，那我也不能置之不顾，这个礼物，他应该是喜欢的。” 此话过后，读书人放下手里的茶，一只手隐藏在宽大的袖袍中，好像在推演什么，瞬息之间，天上文武双星震动，两道光柱笔直的垂落人间，位置不偏不倚，恰好落在黎阳所在的方位。 老头子呼了口气，最后闷闷道：“小气。” 读书人笑而不语。 文武双星气运降临，只要不是黎阳自己作死，非要去和元婴之上的仙人叫板，那今后修行，也算一帆风顺。 读书人道：“他的因果太重，且不属于大天下，我过多干扰，反倒影响了他的大道，难道你想看着他今后的成就仅限于我之下么？” 老头子觉得有道理，心情便畅快了许多。 他们都是知道黎阳身份的人，故而说起来比较随意。 …… 院落内，黎阳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自己身上，他下意识的运转修为，惊讶的发现，身上的枷锁好像轻了一点，而且血气也于瞬间变得纯净了许多，体内的杂质在刚才你莫名之物降临的瞬间，便完成了一次更新迭代。 黎阳看着虚空，心里感慨万千，自己虽然没有宗门，没有衣钵，而且步履维艰，处处被人针对算计，可还是有那么多人在暗中关注着自己，他们虽然没有明着出手来保护自己，可在暗中给到的帮助和那份温暖，让他心里很是受用。 是的，这一路走来，他并不孤单。 在这人间的江湖中，他遇到了很多朋友，也遇到了很多敌人，幸运的是，只要是朋友，就没有一个辜负了他。 不论是蜀山的白鲸，还是在自己刚踏入天下遇到的凌霄等人，还有便是天之涯遇到的曹氏两兄妹以及姜成玉许诺的人情……此番种种，不也侧面表明，他黎阳也是有靠山的人吗？ 黎阳站直了身体，挺起胸膛，然后将衣衫的褶皱抚平，做完这一切，他才郑重的朝着虚空拜了拜。 “这份情，我记着呢。” 黎阳心里默默说道。 而此声，却划过长空，穿过了天地壁垒，进入了天外天。 还在对弈的两人，忽然放声笑了起来。 老头子道：“我就知道，这一纪的他，和上一纪是不一样的。” 读书人神色温和，目光透露出稍许期待：“我也想看看，他会走到哪一步，上一次我们都失败了，导致天庭崩塌，万千神灵沉沦，这一纪，希望他能走到那一步，一直走到那个尽头，带着我们和龟仙人一起，与那黑暗一战。” “拭目以待。”老头子举起酒杯。 读书人闻着沁人心脾的酒香，跟着笑道：“那就，拭目以待。” …… 程谨严此次目的，是去蜀山找白鲸，黎阳尊重了他的选择。 程谨严的道，本该就在蜀山，所以他什么都没有问题，也什么都没有，程谨严将那口漆黑的刀小心翼翼的背在背上，对着黎阳道：“少爷，有朝一日我会随你回到北镇，做一个看门的大爷，到时候你得付我工钱。” 黎阳笑得不行，连婢儿都受不了了，叉着腰指着程谨严道：“老程，那我们的利息怎么算？” 程谨严这才想起来和婢儿还有这么个约定，于是扳着手指头数了数：“该怎么算，就得怎么算，你也不像是欠我钱不还的人吧？好歹也是胡桃客栈的小老板娘。” “小老板娘，哈哈……你要笑死我。”婢儿有些不好意思，却对程谨严这句话很是受用，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黎阳不客气的给了她一个暴栗，修行众人，最忌讳的便是欠人东西，不论是礼物还是人情，都使得双方在无形中被因果束缚，走有一天，因果会以各种形式，将当日的因，兑换成出其不意的果。 “告辞。” 程谨严背负长刀，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山神耸了耸肩，嘀咕道：“可别死了。” 这一年的朝夕相处，二人早就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水神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送君千里，也无非是多走一段路，这路，我就不送你了，看在你在这里陪我俩打发无聊时间的情分上，这坛酒，就送给你了，路上好有个解压的东西。” 程谨严目光闪烁，心里涌现出感动。 曾几何时，他也有这样的朋友呢？ 仍记得自己年少时，和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一同游历人间，一同进入归墟死海博取机缘，自己选择留在那里，成为孤身一人的无名之辈，而对方却离开归墟死海，在大天下成长为一方圣人都不敢小瞧的存在了。 程谨严是孤独的，在归墟死海位高权重，作为黎朝最有能耐的藩王，带领黎朝差点将整个归墟死海统一。 可他身边，却没有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乃至于想说点心里话，都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月独饮。 唯有酒，可以解千愁。 唯有诗，可赋予远方。 唯有手里的刀，能让自己快意泯恩仇，路见不平，那便拔刀斩之。 一瞬间，程谨严在原地顿住，身上气息忽明忽暗，时强时弱，灵气纷纷朝着他呼啸而来，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声势骇人的恐怖灵气之海。 山神吸了口气，道：“好家伙，这都能顿悟，难道要破境了？” 水神目光流转：“还真是破境了。” 灵气灌顶而下，程谨严站在那，犹如一座山，胸前之间，一颗堂皇大气的金丹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破境了。 程谨严睁开眼睛，头一次笑得那么开怀：“谢了。” 第344章 冤死了 程谨严吸了口气，眼眶的湿润让他赶紧转身，背对着众人挥了挥手。 …… 黄角山的大瀑布，贯穿这里的大江大河，水神和山神打开山水大阵，这一年的东躲西藏，让他们简直受够了。 现在黎阳回来了，是啊。 好像主心骨回来了呢。 山神殿的狼藉，让山神和水神都有些不自在，很想把郡守的脑袋挖开看看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山神水神藏在郡守府，世人皆知，却又世人不知。 得益于外面的两条看门狗被黎阳给解决了，要不然他们可能还真得等到胡桃从往生堂搬救兵过来。 几人刚刚出现，郡城内的刑部便察觉到了这里的气息，很快，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朝着山神殿所在的位置赶来。 郡守也在其中，他坐在大轿中，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自己这郡守当得好好地，结果被别人架空了，这如何能让他咽的下这口气？ 此刻见到府内的山水大阵撤去，他心里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不由大喜，只是没有显露在表面上罢了。 谁让身边还跟着一个位高权重的特务呢。 这厮。 郡守掀开帘子，看着骑在避水兽身上的中年男子，对方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便扭头问道：“大人可是有话要说？” 郡守笑道：“叫我大人就客气了，干脆叫我小人吧。”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没有反驳这句话，鄙夷之色尽显于脸，郡守毫不在意，他道：“山神水神和通缉犯黎阳出现在山神殿，他们可没那么好对付，两大神灵携山水气运，相当于两尊元婴大仙，狗腿子可要小心对付了。” 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对劲，便赶忙改口道：“苟大人要注意自己的安危，不要阴沟里翻了船。” 中年男人冷笑道：“拜大人所赐，堂堂一座郡守府，竟然藏着两个大犯，此事过后，我定当上报刑部尚书大人，结果如何，到时只有定论。” 郡守放下帘子，懒得和他争辩。 实际上他心里巴不得这狗东西立马去死。 大夏之所以变得乌烟瘴气，就是因为这群狗东西，到处搞破坏，没有他们，想必天下不至于变得这般混乱。 郡守轻声叹了口气，随后合上眼帘。 希望你会死掉。 …… 山神殿之外，山神水神感应到了郡守府的动向：“这条狗的鼻子还真灵，我们才出来一会儿，他们就嗅到味道了。” 黎阳问道：“有把握吗？” 山神骄傲的扬起脑袋，道：“废话，没有把握，我们岂能轻易打开山水大阵？那狗东西不就仗着身上有天子赐予的打神锏么，今天我倒要看看，他那打神锏，能不能真正的打到我这个天地正神。” 水神笑道：“哎呀，某人忘了，赏赐被打神锏打成落水狗的事儿了？” 山神老脸一红，大人不揭短，这就过分了啊，他冲着水神暧昧的眨了眨眼睛，嬉皮笑脸道：“上次叫战术性撤退，这能叫痛打落水狗吗？这叫有所保留，我犯得着和他鱼死网破吗？要不是为了保护风满楼那小子，我……” 水神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道：“好了，别啰嗦了，待会儿就把你的底气显露出来瞧瞧，看你的本事有没有长进。” 看着打情骂俏的两人，黎阳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头。 很快，郡守府众人便到了山神殿的下方。 众人站在半山腰往下看去，下方黑压压的一片，连带上上空的天气都变得吊诡莫测，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出现在人间了似的。 婢儿提着菜刀，歪着脑袋问道：“打杀朝廷命官，是什么罪？” 山神呵呵道：“株连九族。” “那没有九族怎么办？” “简单。”山神撇了撇嘴，道：“该是抽筋扒皮，神魂煅烧吧。” 呵呵了。 众人笑而不语。 郡守很无奈，还得来当说客。 所以当看见黎阳的时候，浑身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黎阳点了点头，用手比了个鼎。 郡守神色大惊：“拿到了？” “大人交代的事儿，我岂有不到的道理。”黎阳话锋一转：“可我委托大人的事儿，好像……” 郡守苦笑道：“有一条狗盯着我不放，再说了我不也让两位神仙把山水大阵设立在府内了吗？” 说到这，郡守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黎阳，我冤啊，哎，冤死了，这一年你知道我怎么过的吗？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赶紧回来主持大局。” 黎阳正色道：“大人，我才十八岁呢，好意思不。” 郡守像是吃了苍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几人对视一眼，都感到些许无奈，此事的确怨不得郡守。 “那条狗让你来说什么？” 郡守知道这是山神在嘲讽自己，可自己也没办法反驳，只得老实巴交道：“让黎阳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拿回去交差。” 黎阳扭了扭脖子，眼神瞬间一沉，这忽然爆发的骇人气势没差点让郡守趴在地上。 这时候他才发现黎阳竟然又突破境界了，心里欢喜的同时，也坚定不移的做了个决定。 “如果我们说他是魔道之人，此事也就解决了。”郡守小心翼翼的说道，说完紧张的看着众人，生怕他们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山神见状，明知故问道：“大人的意思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真是一个好官啊，啧啧。” 郡守差点哭了：“我的几位大爷，本官的话还不够明白吗？想要解决要钱的麻烦事儿，只能以我刚才说的方式，他一死，本官立即汇报黎阳拿到九州鼎的事，如此一来，所有的问题不就都迎刃而解了吗？” 水神笑得不行。 “但还有几分公德心。” 郡守苦涩道：“你们先打我一下，要不直接干脆点，把我绑起来，这样那狗东西就上来了，到时候直接偷袭。” “主意不错，就怕大人承受不了我这一拳。”黎阳笑得风轻云淡，可越是如此，郡守心里便越是犯嘀咕。 真一拳把自己打死了，说理的地儿都没有，哎，真是冤死了。 第345章 胡桃归来 得，看这几位大爷的架势就没有打算放过自己的意思。 为了不让自己被一条狗羞辱，那就自己羞辱自己吧，这样还算想得开。 郡守念头几次，闭着眼睛，冲着旁边的石柱上撞去。这一撞可谓是卯足了力气，直把他装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山神笑咪咪的看着他道：“这是下血本了啊。” 郡守呼哧呼哧的吸着气，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脑袋，温热的血水顺着脑袋流了一地。 他连忙捂着脑袋往山下走去，临近出门之时还不忘回头对他们眨了眨眼睛，示意不要忘了刚才的算计。 水神剥了个橘子拿在手里，吃了一瓣，酸得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面容古怪道：“这郡守还挺可爱。” 山神嗯了一声，二人对视一眼，共同组织起山水大阵。 山水气运一起，整座山神殿都被一层迷迷蒙蒙的雾气所笼罩，介于虚拟与现实之间。 云雾缭绕半遮面，若进山中不识路。 见到郡守无功而返，还顶着一头吓人的血，苟大人的鄙视之心更甚，坐镇一地的郡守，是有能力调动辖区内的山水之神以及各路山精水怪和城隍的。 瞅瞅，咱这位郡守做得多漂亮，不仅没能用大夏赋予的官职压住这叛逆的山水之神，反倒被他们给打得满头是血。 不能忍啊。 苟大人拍了拍避水兽的屁股，避水兽当即俯下身子，随后，其额头上的独角之处，汇聚出浓郁的水之力量。 既然依靠山水大阵，那现在，就要先破了此阵法。 虽说山神和水神在自己的地盘上，能够借助山水气运跻身到六境元婴地仙的实力，自己一对一单挑或许不在话下。 可对方是两个人，那自己必败无疑。 可是呢，自己有打神锏啊，有这等宝物在手里，管他是什么神仙，都先打了再说。 谁让这宝物是大夏的真命天子赐予的呢。 苟大人心里默默盘算着，要出几下才能将他们全部拿下，然后抓回去邀功。 能不能进入圣人法眼，成败在此一举。 打定主意过后，当即有了对策，郡守这条路行不通，对方已经彻底废了，不论是真的还是假的，头上的伤做不了假。 看来，最后还是得靠自己啊。 苟大人心里有点累，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操心呢？ 苟大人抬起手，身后的一众甲士缓缓走了出来，人数足足有五千人之众。 可别小看了这一群甲士，他们是作为特务身边的精锐中的精锐，每三个人一小组，结合成三才之阵，攻守兼备。 若是五人在一起，则是五行大阵，五千人组合在一起的力量，足矣让元婴地仙也要饮恨当场。 而这，便是苟大人的底气所在。 虽然这里只有他一个元婴地仙，可是身后的甲士所爆发的力量，也相当于一个元婴地仙啊。 所以就算是磨，他也有足够的能耐磨死他们。 大夏甲士的厉害之处便是如此，入门级便是武夫，不仅如此，每个人身上都穿着由兵家和墨家打造的阵法一部分的护体甲胄。 分则各自为战，合则呈现不可估量的力量爆发。 妖蛮二族在这一只甲士的手里不知道吃了多少亏，而这样的甲士，大夏足足有几千万之众人。 并且，按照武夫境界的不同，组成的大阵力量便又有所不同。 这样的队伍，纵横天下堪称无敌，不论是大仙门还是大炼气士碰到他们都要倍感头疼。 而今，这样的一支队伍，用到了黎阳身上。 甲士们成群结队的往山上冲击。 很快，便汇聚成了一条黑色长河，狠狠的撞在山水大阵上。 从高处俯瞰，这画面好不壮观，泾渭分明的两种颜色交织在一块，难分难解，更是无法将这两种颜色拆分开来。 主持山水大阵的山神和水神在这强大洪流的撞击下，苦不堪言，简直太不讲理了。 这么打还怎么打？ 这属于帝国的暴力机器，仅仅靠这一座山水大阵，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正在这时，大阵当中的虚空突然裂开，凭空出现一朵耀眼的红云，伴随着浓郁的死亡气息出现。 分别一年之久的胡桃，带着风满楼从虚空中踏步而出。 这是他们研究约定好的坐标。 胡桃刚刚走出来，便被外面的甲士冲击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这对于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来说，哪里忍得了。 “干什么干什么呢，打群架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胡桃看到了那边望着自己一动不动的少年。还以为看花了眼睛，使劲的揉着自己的眼睛。 确认没有认错人后，一个飞奔就想扑在对方怀里，遗憾的是，在她揉眼睛确认对方身份的时候，有一个小男孩早就先一步扑过去了。 “黎阳，我可想死你了。” 风满楼挂在黎阳身上，神采奕奕的看着他。 一年不见，风满楼显得更加出尘了。 胡桃气的牙痒痒，心里直骂娘，这臭小子，该做的动作被你做了，该说的话也被你说了，你还让我说什么？过分。 旁边一大一小的两个女人，正恶毒的看着黎阳怀里的小男孩，恨不得生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风满楼好半天才松开手将这个怀抱让了出来，但是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小心翼翼的躲在黎阳身后，探出一个脑袋虎头虎脑的对着俾儿猛看。 俾儿冲他兹了呲牙，然后捏成拳头，冲对方狠狠的扬了几下。 嘶…… 好家伙，惹不起我躲得起。 风满楼觉得俾儿不好相处，干脆躲到黎阳身后不出来了。 黎阳缓缓朝着胡桃走去，然后将他拥入怀中。 肌肤接触的刹那，胡桃有短暂的失神，身体僵硬，但很快便软了下来。 “你可算是会来了，黎阳。” 二人的感情无需多言，早已心照不宣。 千言万语，都在这一句话里面了。 黎阳紧紧的抱着她，似乎生怕下一刻怀里的佳人就要消失了似的。 俾儿冷哼一声，将脑袋扭到一旁。 她和胡桃之间的感情，又哪里是几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呢？ 对方为了自己走了很远的路，也解决了很多麻烦，如果这时候对她怒目而视，恐怕黎阳会打爆自己的头。 这脑回路黎阳若是知道，恐怕也会哭笑不得吧。 第346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胡桃是喜欢李阳的，同样的，黎阳也很喜欢胡桃，这大概便是情窦初开的两情相悦。 丹田气海内，曦瑶心里有些不是个滋味。 相对于黎阳和胡桃的感受，他和黎阳，更像是另一种的命运注定。 老实说，曦瑶很羡慕胡桃，至少她能够真切实意的出现在黎阳身边，可以手挽着手一起看风景，更能靠在一起去行走这个人间。 自己呢？ 曦瑶自嘲而笑，尽管她留在黎阳的心里，可以用黎阳的眼睛去看到外面的大天地，甚至黎阳的内心想法她都能清楚的感知到。 但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世间的情爱，总是道不清说不明。 山神龇牙咧嘴道：“有完没完了，我们快顶不住了，倒是想想办法，秀恩爱也该是足够了，真是的。” 水神白眼一翻，想要让山神住嘴，奈何这会儿要全身心的控制大阵，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她很清楚，稍微不注意，整个山水大阵就会被攻破。 到时候面对外面的五千甲士，即便他们能全身而退，可留在这里的其余人，都将不会好过。 特别是修为最弱的李若愚以及他的族人，恐怕全部都要死在这里。 胡桃不舍的松开双手，脸颊红红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娇艳欲滴，一年不见，长大了不少。 黎阳在这脑袋，回忆着刚才的触感。 见黎阳怪异的眼神，胡桃哪里猜不出对方在想什么，忍不住啐道：“呸，小色狼。” 被看穿了想法的黎阳很是尴尬，但却无话可说。 胡桃看到站在旁边眼神冷漠的俾儿，喜上眉梢，连忙抱起俾儿原地转了一圈：“你还活着啊，真好。” “哼，也就知道你巴不得我要死掉，然后独自享受我的黎阳。” 这两人的恩怨可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来了。 估计是同为女人，故而胡桃更能明白别人对待黎阳的感情。 特别是那句：我可以为了你同天下人为敌，让胡桃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扪心自问，所让她放弃一切，抛弃往生堂不管不顾，可能，她是做不到的吧。 胡桃心里苦涩，将俾儿放在地上，两人对视一眼，又彼此匆匆的移开目光，好像都怕自己心里的猜测被对方看透那般。 山神看到这里还在你侬我侬，鼻子都要气歪了，扯着嗓子很不合时宜的喊道：“大哥大姐，赶紧想办法，我们要顶不住了。” 胡桃收回心思，透过大阵看到了外面正在冲击的五千甲士。 她一甩长发，对着黎阳说道：“镇魂棺还我。” 黎阳连忙将镇魂棺还给了她。 胡桃手掌一翻，嗜魂枪刹那出现在手中，身上更是直接腾起一股火焰，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火焰蝴蝶。 一年了，胡桃的修为有了最够的长进，距离元婴地仙只差一步之遥，随时都能捅破那层纸，什么时候突破。想不想突破，也仅在胡桃的一念之间而已。 “给我一千人，这些魂魄我要当做今年的考核绩效。” 俾儿听后，冷冷一笑，觉得这不可一世的女人又在吹牛皮。 为了不让自己的气势弱于胡桃，俾儿心念一起，抬手之间便祭出了大杀招。 地狱之门在其脑袋上出现，吞吐着让人魂飞魄散的恐怖气息。 看到这一幕，胡桃没忍住说了句卧槽。 往生堂和地府有着密切的联系，所以她很清楚地狱之门的可怕。 两人在某些方面是相辅相成的，可又彼此对立。 按照往生堂的教义来说，看到亡魂，是必须捉拿送去往生的。 俾儿得意的看了胡桃一眼，大概是在说：怎么样，我是不是很牛逼？你这臭女人好好看看我的本事。 胡桃心领神会，双眼冒泡直呼六六六。 你个老六。 俾儿气势一震，但见那座古老的地狱之门逐渐打开，整个天地都为之一变？ 恐怖的气息朝着四面八方面。 不知道何时，俾儿的手中多了一把紫色的铁链。 俾儿用力一扯，铁链哗哗哗的地狱之门中往下滚动，然后，一群有着不俗修为的大鬼从地狱之门中被拽了出来。 除此之外，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这大鬼的最后方，隐隐约约还有一尊从枉死城带出来的鬼王。 鬼王等同于六境元婴地仙啊。 胡桃看得眼花缭乱，这小东西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 俾儿看着山水大阵之外的黑色洪流，气势汹汹的道：“我要三千，让我的小鬼们填填肚子，这么久没有投喂狗粮，他们都要饿死了。” “好大的口气，简直无法无天了。” 这么说，还剩下一千人。 黎阳甩了甩胳膊，手上长剑挥动，道：“那剩下的一千人，归我了。” “不行。” 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开口。 黎阳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我做什么。” “你就在这里看家。” “可是还有一千人啊。” 水神娘娘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士可杀不可辱啊，该死的。 “同为女人，你们怎么能忘了还有我，嗯？本水神娘娘就不是女人吗？” 水神娘娘怒不可遏，主动撤去山水大阵，从阵法当中带着浓浓的水汽走了出来。 换掉了一身的诰命服饰，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水蓝色的战甲，娇小的身材，英姿勃发。 山神弱弱地问道：“我呢，我呢……” 三个女人一台戏，同时回头道：“男人留在这里。” 呵。 黎阳和山神倍感尴尬，二人对视一眼，只好将求助的目光落在风满楼身上。 风满楼双手一摊：“看我没用啊，我也想帮忙，可是我没办法。” 两大一小并肩而行，走向山神殿外。 下方。 苟大人看到环绕山神殿的山水大阵消失，不由得意的笑道：“他们撑不了多久了，也就这会儿挣扎了。” 郡守大人捂着脑袋，疑惑的问道：“难道不是他们自己打开的山水大阵吗？” 苟大人目光一沉，扫向前方，震惊的发现有三个女人像是三把尖锐的钢刀，深深的插在这五千甲士当中。 声势浩大，气势凌人。 那个手持铁链带着一群恶鬼的小女孩还有没有人管管了，背后的鬼王什么情况？ 苟大人，狗了。 第347章 女人凶猛 这边月色灿烂，乌云竟被染成了白色，宛若一条白色丝带缠绕在白月之间。 苟大人毕竟是朝廷下派过来的特务，作为那位圣人麾下合格的头号舔狗，其本身除却有高超的本事和过人的头脑之外，虾兵蟹将还是有一堆的。 诸如苟大人身边的幕僚，这是一位资历很深的散修，没有收编之前，占山为王，开辟洞府，屡次向当地知府上书请愿，希望能够得到批文，成为正式的仙山名门。 结果不尽人意，一次次被拒绝，最后不得已，只得落草为寇，专门做些抢过路镖局的勾当，在一次被征缴的过程中，缉拿入狱，此案由刑部尚书的裙带人物处理，但就是这么一个作恶多端的练气士，最后居然成了正规军，最后还攀上了苟大人的关系，成为他的顶级幕僚。 此人姓郑，单名一个枭字，本身实力只有四境，筑基也是靠着歪门邪道，他想要跻身五境金丹地仙境，几乎了无希望。 眼下，也只有在苟大人身边踏踏实实的当舔狗，希望能得到对方的指点，好跻身五境，续上几百年的寿元，这样才能在人世间继续潇洒。 郑枭有一门独特的绝技，最善于观气。 他双手掐诀，黑色瞳仁刹那转变为白色，一道精光破体而出，直射苍穹。 少顷，郑枭收回目光，眼里含着震惊和骇然，战战兢兢的道：“大人，这事儿不太好办，今晚气运不在我们身边，这五千甲士头顶上死气弥漫，极有可能全军覆没，我们……” 对于郑枭的观气手段，苟大人深信不疑，得到这个回答后，心里顿时萌生了退意，但就这么退了，又实在是不甘心。 大张旗鼓的过来，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回去不被同僚笑掉大牙才怪。 实际上，他心里还有点侥幸之心存在。 毕竟是五千甲士结成的阵法，此战阵凝聚的威力，不亚于六境元婴地仙。 难道说，那三个女人都是元婴的境界？ 苟大人看向郑枭，后者心领神会，随后再次运气观看，双手叠加法印，猛然爆喝道：“开！” 一只瞳孔顿时化作血红色，瞳孔内有两道阴阳鱼的图文，随着眼睛的开合，一道浓浓的鲜血顺着眼珠流下脸颊。 婢儿心有所感，咧嘴一笑，一只手捂着左眼，右眼眼球刹那变化，猛地看向窥探自己方向的那人。 “啊……” 郑枭惨叫一声，捂着眼睛痛苦的坐在地上。 苟大人看到这，心惊胆战，一代元婴地仙竟然没有了勇气冲锋在前，看着痛苦不堪的郑枭，连忙问道：“怎么回事，你都看到了什么。” 郑枭痛得不行，平息许久过后才道：“大人，我……我不敢说。” 听到这里，苟大人瞬间就想溜走。 郑枭说这句话，说明那三人里面，还有一人，是个特殊的存在，没准修为还凌驾于他之上，念头一起，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这种感觉，在他跻身六境元婴之后，便再也没有感受到了。 难道说，真的有高人存在？ 苟大人犹豫不决，想着是否要继续。 郑枭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捂着眼睛哼哼唧唧，他很想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说出来，但心里却有种感觉，只要他敢说，那便注定逃不过今晚。 他看到一个少女坐在地狱的门口，身后是鬼王鬼帝环绕，一座枉死城的亿万恶鬼在不断朝拜着坐在地狱门口的少女。 而那个少女，正是这三个女人其中的一个。 郑枭哪里还敢停留，若不是碍于苟大人的知遇之恩，按照他以前的性格，这会儿早就脚底抹油开溜了。 苟大人还在迟疑。 郑枭当机立断道：“大人，这五千甲士，留不住，咱们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说到这里的时候， 那五千甲士组成的阵法轰然破碎。 尽管三人便可组成阵法，奈何面前的这三个女人实在是太疯狂了，特别是那个手上牵着鬼王的小女孩，犹如魔神降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所过，周围的甲士几乎还没近得了她的身体，便被恶鬼啃噬成了白骨。 不仅如此，连魂魄都没有放过，血肉之躯刚刚身死，魂魄离体的短暂瞬间就被地狱之门吸收。 一进地狱，便是饿鬼道，再也没有机会重新修行仙道。 婢儿的手段是残忍的，但也是最有效果的，这些甲士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哪怕知道不敌，也会死战不退。 黎阳看到这，不由得肃然起敬，难怪大夏能够坐稳江山，震慑那么多实力强横的仙山大宗。 有这样的军队在，试问天下，有谁能挡得住？ 但幸运的是，今晚的风向，是在自己身边的。 所以，当婢儿第一时间冲破甲士的阵型过后，胡桃手持噬魂枪，冲入人群，胡桃的手段也好不到哪里去，挨着她的甲士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反正没有一个完人。 那一把噬魂枪，接触到甲士的身体，便会开启噬魂的天赋，将对方的魂魄直接抽离体外，然后失去控制的身体被噬魂枪上的狗头咬得稀巴烂。 嘶—— 山神倒吸口凉气，看向黎阳的目光充满了怜悯。 黎阳冷哼一声。 山神笑道：“这两人，你招架得了吗？” 黎阳沉默片刻，吞了口口水：“不论是否能招架得住，不都得担待着？难道就这么不管不顾了？” “嗯，大丈夫，就应该有这样的魄力，不就是两个女人嘛，是吧。” 山神从来没有将婢儿当成小女孩看待，他的寿命悠久绵长，百年弹指一挥间，婢儿虽然现在还很年少，但十年过后呢？那定然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的。 这也是为何他刚才会这么问的原因。 “看看，还是我家水神温柔，连杀个人都这么好看。” 山神和黎阳两个人，并排坐在大殿的门槛上，一大一小都做着同一个动作，双手捧着下巴，看着山下的交战。 眼下只差一壶老酒和一叠茴香豆了。 山神想了想，回头说道：“老李，把水神娘娘那爆炒姜鸭面给我们热一下，送过来，有戏看，怎能少得了好酒好菜。” 老李应了一声，刚要去厨房，山神便叫住了他：“待会儿一起看，一起吃。” 第348章 帅帅帅 李若愚心里很感动，轻轻点了点头，山神见他没有答话，便回头看着他，道：“我这人啊，眼里没有境界高低，没有职位上的区别，重要的是，能够看对眼，老李，你是个有大智慧和天赋的人，不要小看了自己。 和我们交往，就要平常心对待，不用大人大人的叫，不要见外。” “嗯。” 李若愚转身的时候，眼角有些晶莹，虽然没有落下来，但还是被细心的黎阳看到了，后者抬起头，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鼻尖发酸。 他李若愚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山神这种大神灵的赏识，他一介散修，年轻的时候有点机缘，也的确碰巧踏上了修行路，奈何修行一道，没有师傅指点，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走到现在，已经是万幸了。 他觉得没有破境的希望，故而开始苦读诗书，想要从圣人流传下来的文字中找到一丝破境的希望。 黎阳歪着脑袋道：“你是个好人。” 山神唏嘘道：“好人没好命，祸害遗千年，我更希望你说我是个坏人。” “可是你不坏啊。” “那是你没看见我做的坏事。” 山神回忆起了年轻的事，不由哑然而笑。 黎阳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打算冲下去助助兴。 结果刚一动身，下方三个女人便同时回头，恶狠狠的道：“你不许动，就在那里看着。” 黎阳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我就是伸个懒腰。” 山神将黎阳拽了下来，重新坐在门槛上，山神拍了拍黎阳的肩膀：“你这是信不过她们啊，说让你看戏就看戏嘛，非要去瞎参和，现在可好，挨骂了吧？嘿嘿，你看我多聪明。” 山神笑容满面，但不论怎么看，都感觉他笑得很鸡贼。 黎阳嘟着嘴，罢了。 下方，水神飞向高空，胸腔之间那颗深蓝色的神道水珠，释放着柔软的光华，犹如这纯白的月色，水汽在这五千甲士中弥漫，在极快的时间内将他们掩盖，随后，两道龙吟出现，自高空直接凝聚成型，然后一头扎入人群中。 胡桃见状，噬魂枪上浮现出火光，整个身体都燃烧了起来。 在高温的加持下，弥漫的水雾骤然被火浪蒸发，瞬间释放出来的高温，犹如太阳坠地，使得这些甲士在极寒极热间完成了一个转换，身上盔甲上的阵纹也瞬间破裂，一时间，惨叫连连，现状不忍直视，宛如人间炼狱。 郑枭看到这，不敢继续等待，慌忙道：“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们快要被全部消灭了。” 苟大人闭着眼睛，脑海在天人交战，不断地衡量现在撤退后将要面临的事情，最后一咬牙，道：“下令，撤。” 相对于被同僚嗤笑，若是命都没了，那还说个屁，他能活到现在，除却以前的好运气之外，后来的每件事，都是通过郑枭的观气之法来进行的趋利避害，他也是第一回看到郑枭流露出这样惊恐的神色。 鼓声四起。 震耳欲聋的撤退令瞬间传达到了战场的各个角落。 可惜，现在晚了。 就算想撤退，也来不及了。 三女已经将五千甲士的阵法贯穿，让他们守卫不想连，退无可退，直接无路可退，前有凶神恶煞的鬼王以及百鬼在横行无忌，后有三个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这一套连招打下来，便是大能来了，也要饮恨西北。 山神才嗦了几口面，听到这鼓声，疑惑的问道：“那狗东西是不是要跑？” 黎阳听后，身体一晃，瞬间消失不见。 嘿， 这臭小子。 山神放下碗，看着还在爆炒姜鸭面的李若愚，安慰道：“老李，你放心吃面，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今晚准叫那狗东西有来无回，敢来我山神庙闹事，简直是活腻了。” 言罢，便在李若愚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化作一缕青烟。 下一刻，便瞬间出现在战场的下方。 苟大人刚刚要走，一只大手便落在他的肩膀上，随后，一道冰冷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怎么了，要走？着什么急，留下来吃口面如何？” 苟大人身体发力，将大手震落，同时快速飞向高空。 山神错愕的看着已经亚麻带住了的郑枭，问道：“你大人平时是不是也这样，看见人就跑的？我像是坏人吗？” 说到这，还极为自恋的取出一面同镜看了看：“不像是坏人啊，这么帅。” 为了得到肯定，还强行扣住也想逃跑的郑枭，问道：“你说帅不帅？嗯？” 郑枭无话可说。 山神大怒，一巴掌拍在郑枭的脑袋上：“我问你帅不帅呢？” 这一巴掌，打得郑枭口鼻出血，筑基的境界直接跌落到了三境逐月境。 本就是靠着歪门邪道才勉强跻身四境的他，哪里受得了山神的一巴掌？在山神的主道场，虽然只是五境神灵，但在这里可以利用山水气运，直接拥有六境元婴地仙的实力啊。 郑枭头晕目眩，被打得晕头转向一时间找不着北，在地上躺了老半天，恢复意识后，便看到山神那张大脸凑拢在眼前，他吓得惊叫一声。 “帅帅帅，真的是太帅了，真的帅，我都要爱死了。” 黎阳听到这句话，差点当着山神的面吐出来。 臭不要脸啊，这是。 水神娘娘，你知道山神这么厚脸皮的吗啊喂。 想要逃跑的苟大人，自然不会如他所愿，三女呈联合之势，将他从高空击落，婢儿更是不客气的将可以摧毁一切的菜刀甩了出去。 毫不夸张的说，没有见识过婢儿菜刀厉害的人，在第一回合的交手中，百分百吃亏。 果不其然，当看到这菜刀又快又准又狠的出现在面前时，苟大人下意识的抬手抵挡。 菜刀犹如砍瓜切菜，直接将他的右手掌砍掉。 苟大人惨叫一声，慌忙祭起法宝抵挡，然而菜刀的威势不减，竟然再次撞在他的法宝上，转瞬之间，地动山摇，浓烟之下，是滚滚而起的尘土和飞灰湮灭的草木。 婢儿收回菜刀，望向浓烟中的模糊身影道：“我还是那句话，动黎阳者，死，不论是谁，必须死，天王老子来了，也要死！” 第349章 端倪 婢儿冷哼一声，冲入浓烟中，拎着苟大人的头发，将他拖了出来，堂堂的六境元婴大能，此刻，竟如同一条死狗。 婢儿给了他两巴掌，问道：“刚才的嚣张劲儿呢？” 见对方迟迟不说话，婢儿又给了他两巴掌。 黎阳抓着婢儿的手，摇了摇头。 婢儿手一松，苟大人仰面躺在地上，七窍流血，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的状态了，浓浓的鲜血洒满了一地，元婴地仙的血液，总是拥有神奇的力量，千疮百孔的大地，在这血水的浸染下，逐渐恢复了生机，那些枯萎的草木，也在此刻恢复了欣欣向荣。 黎阳垂下脑袋，目光与对方对视在一起。 曾何几时，元婴地仙也能这样狼狈了？苟大人想不明白，很多人都想不明白，只能说，苟大人很倒霉，遇到的是这么一群可以越境挑战的变态。 婢儿不用多说，遇强则强，便是黎阳也不晓得婢儿的真实实力上限到底在什么地方，最要命的是，她以前在北镇用来杀鱼杀机的菜刀，竟然能够无视任何法宝的防御，直接破防伤敌，锋利程度让人心惊胆战。 除此之外，还掌握一座完整的地狱之门，手上铁链捆绑的百鬼中，有着一个六境实力的鬼王，这让婢儿的战斗力，直接无敌，注意横扫任何一个中型门派。 相较于婢儿的恐怖，胡桃似乎就要好很多，可架不住她的身份啊，往生堂作为天底下最为神秘的组织，仙人兵解，都要被对方缉拿走魂魄，狩魂者的名头不是吹出来的，在这如今轮回不在，地府不存的年代，往生行使的，便是地府的能力。 拿人魂魄，超度往生，小到凡间百姓，大到王侯将相，仙山掌门，一旦被其察觉到了肉身死亡，魂魄离体，便会突然出现，以其强大的摄魂能力将其带走。 光是这个身份，便知乎让人惹不起。 这里恐怕只有水神娘娘的身份是最简单的，虽然在自己的主道场上，能够获得六境元婴地仙的实力，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故而大战开始以后，水神娘娘的一举一动，都只是在辅助胡桃和婢儿击杀那五千甲士，自己本身却并未沾染多少杀孽，并非她善良，而是作为修行神道香火的神灵，本身便不能承受太多的因果，否则道心不稳，很容易脱离神道体系，转修炼气士。 但神灵的存在本身就很复杂，基本是魂魄成就金身，所以但转修炼气士，在庞大的杀孽侵蚀下，极有可能堕入鬼道。 黎阳望着苟大人，对方似乎想说什么。 黎阳凑近了身体，见对方嘴巴开合，结果粘稠的血水顺着他的嘴流了一地。 按道理来说，婢儿刚才那含恨一击，只会给他造成重创，绝不可能让对方死亡才对，可现在的苟大人，看起来那么的奄奄一息，瞳孔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和愤怒，似乎在拼命挣扎，想要挣脱什么似的。 “你也有苦衷？”黎阳问道。 苟大人眼皮眨巴了几下，算是做了回答。 黎阳对着他轻声说道：“我不恨你，可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在指使这一切，就算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如果你死了，我会为你报仇，因为，不是我杀的你，而是指使你的幕后主使人。” 苟大人眼睛有了片刻的光明，嘴巴开合，却无法吐出一个字，用满是鲜血的手指，拼出全身力气在地上写着…… 黎阳静静的看着他。 或许，这将是一代大能的落幕。 他能和金丹地仙打成平手，能和六境元婴地仙一战之力，但元婴之上的仙人，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越的鸿沟，六境之上，已然是炼气士的巨大分水岭，随便一个六境之上的存在，都将是一方宗门的开山老祖，掌教的存在。 黎阳知道，他的敌人，正在逐渐变强，而自己，也将在这不断前行中，去靠近那个困扰他许久许久的真相。 正当苟大人要写完地上的字时，他浑身忽然剧烈的抽出起来，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他身上出现一道危险的气息。 见情况不对，黎阳带着婢儿倒退出数百米，但眼神依旧死死的锁定着苟大人。 啪嗒—— 似玻璃珠碎裂，又像是破茧成蝶。 一道无形的气浪扩散开来，将周围刚刚恢复生机的草木重新摧毁，黎阳抬手抵挡，却架不住这力量的强大。 这已经是对规则的初步利用，并非简单的力量对轰或是修为高低的法力比拼，更像是站在更高处的降维打击，能够轻易化解他的进攻。 千钧一发之际，胡桃挺身而出，站在黎阳和婢儿的前面，嘴里念念有词，刹那之间，虚空裂开一道幽暗的缝隙，往生堂从来不在人间显化的冰山一角出现在人间，仅仅只是一栋阁楼的一只招魂铃铛，便轻易将这能够秒杀黎阳和婢儿的强大气息覆灭。 风波过后，黎阳靠近苟大人的尸体，这才发现，苟大人的胸膛已经被贯穿，那颗金灿灿的金丹也碎成了几半，失去光泽后宛若石头，而紫府中的元婴，则被那看不见的力量削掉了脑袋，神魂俱灭。 黎阳叹息一声，他知道是有人控制了这苟大人，要不然一代六境的元婴地仙，怎么会死得这么干脆？ 胡桃看了一阵子，沉声道：“他的金丹被人动了手脚。” 黎阳犹豫了一下，试探性问道：“傀儡？” 胡桃点了点头，道：“金丹上有阵纹，看起来应该是一种诅咒，而且他的元婴碎块上，也布满了形同金丹上的奇怪符文，显然，是有人推算出他今晚即将死在这里，所以才会提前下手，发动符文的力量，让他金丹碎裂，元婴死亡，魂飞魄散。” 黎阳无奈的道：“可惜没能问出到底是谁在指使。” 胡桃却笑道：“你看地上，他手指刚才写了什么？” 黎阳一激灵，顺着胡桃的提示，看向苟大人手指的地方，果不其然，在那里发现了一个扭曲的文字。 “柳！” “纵横家的圣人！” 第350章 玉简 这个字，黎阳并不陌生，甚至在看到第一眼后，就判断出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主事人，回忆起在天之涯发生的事，以及柳彦青无故对自己的敌视，这样黎阳不由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推测。 而这个推测，正是将他卷入是非当中的重要核心所在。 自打他走出北镇，跨过妖魔道那座桥开始，命运便已经开始改变，掌柜曾告诉他，这座天下是美丽的，是纯洁的，人心是善良的，可他却发现自己不论走到什么地方，都始终被厄运笼罩。 起初还以为是因为因果太重的关系，毕竟他肩上扛着的不是少年该有青春飞扬，而是奔上九天放出困在那里的一位妖族顶级大圣，这也使得他和妖族命运相连，紧接着，便是同曦遥建立了同生共死的关系。 曦遥化身成为他的气海神只，坐镇丹田，这便让他的血脉与妖族有了不可分割的关系，但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在无始空间拜王座男子为师，得知自己还有个掌握了轮回剑意的师兄，但自己却必须去杀了他。 离开归墟死海后，一路又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生死追杀，艰难活到最后进入天之涯，却又被柳家圣人嫡子柳彦青敌对，并且还发现柳彦青身上有大自在天魔祖的传承。 黎阳闭着眼睛，不断在脑海中梳理着一切，每当所有的问题要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发现似乎总少了那么一点，而这东西，便是沟通一切的枢纽。 黎阳叹了口气，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正想仔细检查苟大人尸体的时候，地上用鲜血写的柳字，忽然被无形的力量吹拂开来，消失不见。 最后的证据，随着苟大人的死，而烟消云散，黎阳一阵迷茫，最后看向旁边心惊胆战的郑枭。 这位拥有观气之法的修士，小命被黎阳等人拿捏。 黎阳走过去，虎视眈眈的看着对方，郑枭为了保命，将刻有观气之法的玉简递给黎阳，颤颤巍巍的说道：“我是好人。” “我知道。” 黎阳点了点头，但下一刻，铁剑条却瞬间从虚空出现，拖着沉重的剑气，一剑封喉，将郑枭的天灵盖贯穿。 做完这一切，他在将心神落在玉简上，仔细查看起来。 随着心神的进入，玉简的内容也快速呈现在他的脑海当中，无数金色文字交织起来的光晕，将黎阳浑身裹住。 黎阳在那片金色的光影中，看到了一位人首蛇身的长发男子，男子坐在河边弹琴，清脆的琴音传达到了无尽虚空当中，悠扬、纯粹、让人听后便不自觉的沉醉其中，其实黎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玉简的恐怖存在。 郑枭的观气之法，只是玉简的皮毛，也得益于郑枭那股子钻牛角的劲儿，才让他破解了其中的皮毛，然而，尽管只是简单的皮毛，仍然让郑枭从中窥探到了观气这法门，同时还学会了趋利避害。 那人影一曲弹奏过后，便双手放在琴弦上，背对着黎阳，大概是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便缓缓回头。 黎阳一动不动的站在那，浑身无法动弹，他拼了命的想要看到那人的脸庞，可惜始终被光影覆盖，无法看见对方的真实面容，唯有那漆黑如墨的长发，和如蛇一样的身体，在不断的告诉他，眼前这个人，是一个强大的仙人。 人首蛇身的男子将琴放在一旁，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副龟甲，他在上面专心致志的刻着一些文字，而这些文字，竟然和此时回荡在黎阳脑海中的金色文字如出一辙，当男子镌刻完毕以后，一种玄而又玄的功法，便深深的映照在了黎阳的脑海当中。 黎阳睁开眼睛，眼神内有金色光芒一闪而过，他按照文字的记载，试探着运转了一次，随后便赫然发现，身边几个人的头顶上，都有不一样的光晕和犹如蜘蛛丝的网状物存在。 他伸出手，在胡桃的脑袋上拨弄了一番，胡桃的头发顿时被黎阳弄得乱糟糟的，她还以为黎阳得了失心疯，看过玉简的内容后走火入魔，当即就要抢夺玉简将其销毁，谁知刚伸出手，便被黎阳一把拥入怀里。 胡桃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对方始终一句话不说，但怀抱自己的手，却用上了力气，胡桃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最后也只得无奈的伸出手，抱住黎阳。 许久过后，黎阳才在她耳边轻声道：“谢谢了。” 胡桃狐疑的看着他，一把将其推开，怪异道：“什么意思？” 黎阳脸上闪过一抹犹豫，最终还是战胜了内心的迟疑，小声说道：“如果我说看到了未来，你相信吗？” 胡桃想了想：“大概率是相信的，不过嘛，我现在不信。” 她没有问黎阳看到了什么，也不想问。 黎阳深深的看着胡桃，恍若隔世，在领悟完玉简里的功法后，看向胡桃的第一眼，那一刹那，无数画面便涌入脑海中，他看到了走进烈火中的少女，平静的跳进了一座庞大的阵法中，随后天塌地陷，大天下的壁垒被一群强大的存在击穿。 黎阳很确信，那个人，是胡桃。 黎阳没有说出自己看到的画面，又仅仅的抱住胡桃，心里却坚定了一个念头，假使真的有人让你不顾一切的跳进了那座大阵中，那我会将这所有的一切，抹杀在源头之上，你是我的胡桃，谁也不能带走你。 婢儿见紧紧相拥的两人，心里不是个滋味，在旁边生着闷气，看了眼在悄咪咪打量自己的风满楼，便龇牙道：“你在看我，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一个捏爆，一个用来炒着吃。” 风满楼惶恐的倒退两步，躲到水神娘娘身后，不敢看她。 婢儿心满意足的发出一声冷哼，随即大声说道：“有完没完了，这里还有未成年的小孩子呢。” 黎阳这才反应过来，松开胡桃的身体，看着众人奇怪的表情，青涩的脸庞上顿时浮现出淡淡的微红。 少年，害羞了。 神道香火先天性与天道法则相连，故此山神和水神都大概猜到了玉简中的内容，但这种无上法门，并非是谁都能修行的，比如郑枭，花了无数时间也只是领悟到一点皮毛，这还是因为他与这玉简有缘分，要不然便是这点皮毛，也休想。 显而易见，黎阳，已经领悟了。 第351章 天下人之天下 这个少年总是这样，能够随时带来气机，似乎只要他在的地方，一切原本的定论，都将成为随机，而且天平大概率会倾斜到他身上似的，好像他成了天地的宠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可谁又能想到，就是这个被世间万物独自宠爱的少年，有朝一日，会与天地背道而驰，与世皆敌呢？ 郡守揉了揉还在火辣辣疼的脸，挺着大肚子一晃一晃的走了过来，看着死不瞑目的苟大人，叹了口气：“他也只是个倒霉鬼罢了。” “背后是柳家圣人，那位擅长纵横之道的……” 最后几个字黎阳说出来了，但众人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开合，却始终无法听出他到底说了什么。 黎阳冷哼一声，知道有人在关注这里。 于是踩着苟大人的尸体，仰头望向明月所在的方向，手上剑丸爆闪出刺眼的精光，剑气于刹那爆发出数十米，直指苍穹。 “你给我等着。” “我等着。” 大夏某座院落，有一老人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内，有黎阳刚才剑指天地的身影。 老人身后，数道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是一支四人小队，每个人穿着黑色长袍，长袍上用金丝勾勒着山脉纵横的江山图画，四个人都带着恶鬼面具，领头的人走了过来，对着老人行了一礼，随后问道：“是否要斩了他？” 老人沉吟片刻，没有开口说话。 领头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带着众人转身就要没入黑暗。 就在即将消失的时刻，老人忽然轻声说道：“天葵，你跟我多久了？” 领头人顿住身体，声音有些沙哑：“三百一十二年。” 老人仰头看着虚空，明月高悬，文曲星和武曲星释放着耀眼的光芒，似乎在象征着大夏的气运鼎盛。 “人人如龙的大夏啊。”老人百感交集，又道：“都这么多年了么？” 领头人单膝跪在地上：“老奴此生无儿无女，虽不是大人的子嗣，可我的心，永远在这。” 老人听后，沉默了一阵子，冲着他招了招手。 领头人心情沉重的走了过去。 老人伸出手，从他头顶抚过，道：“辞去，便再也不是我纵横家之人，若失败，大夏将不惜余力的追杀你们，直到全部死亡为止，你会后悔吗？” 领头人神色一震道：“死而无憾。” 老人隐于虚空，但领头人的手中，却多了一颗黑色棋子。 领头人深深的看着这颗棋子，上面写着一个字。 纵。 他本有个兄弟，手里握着一个刻有横字的白字，而他兄弟，在北原那一次战场中，被郦靖侯一剑斩入了九幽。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天葵回头，身后的三人，都是跟随他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从未活在阳光下，只在黑夜中行走。 所过之处，必有人向生而死。 老人已经很久没有动用他们了，但这一次，却意外的将他们唤醒，天葵眼眶湿润，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凝声说道：“现在，是我们回报知遇之恩的时候了。” 面前三人没有说话，却同一时刻拔出了腰间的弯刀。 向生而死！ 天葵身上气势涌动，刹那间，竟让天地规则纷纷碾压而来，天葵冷冷一笑，挥刀划向夜色，浓郁的黑云从中间被整齐的切开，光滑的浑然天成。 这是，六境之上的规则运用。 六境之上，可称之为仙人！ …… 黎阳收了剑，铁剑条化作剑丸悬浮在他的气海当中。 郡守搓着手，问道：“公子好修为，那个……” 黎阳白眼一翻，问道：“什么？” 郡守立即笑脸问道：“公子可否将九州鼎交给我？” 黎阳眉头一皱。 郡守见状，便好言劝导：“公子若将九州鼎交予我，本官虽然只是下官，但在朝廷中还是有些关系的，可用九州鼎洗清掉公子的冤屈，让朝廷撤走通缉令，岂不是好事一件？公子觉得怎么样？” 黎阳问道：“要是我不给呢？” 郡守脸色微变，作为大夏的朝廷命官，又是坐镇一方的郡守，此郡守算不上高风亮节，但绝对是一等一的忠心耿耿，可以为大夏洒热血而眼睛都不眨一下，此时听到黎阳这么说，还以为他想私吞。 黎阳仰面轻笑道：“九州鼎是镇压人族气运所用，我黎阳不至于为了自己的个人欲望而损害天下之利，这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这点，我是懂的。” 郡守听完，心里震撼无比，这一句天下人之天下，不知道盖过了多少文人能士。 江山如画，天下如歌。 可这天下，是需要天下人来谱写每一个篇章的，并不是只有高高在上的仙人，才能主导这浩瀚的历史河流，凡间百姓，一草一木，飞禽走兽，都是天下点缀的一部分，缺一不可。 黎阳话锋一转，眼睛半眯，如今的他，早就不是那个毛头小孩子了，心里只有思量，遂提议道：“这九州鼎，无需大人插手。” “公子的意思是？” “我亲自送到大夏都去。” 郡守倒吸了口凉气，不可置信的看着黎阳，惊呼道：“公子可知到大夏都有多远？需要经过多少城池，路经多少险恶要地？又可知晓现在你还处于通缉的状态，若半路被人打杀，或是遗失了九州鼎的后果？” 婢儿有些烦了，手持菜刀走到郡守跟前，眼神冷漠：“刚才打架的时候你躲在后面不说话，现在说什么风凉话？需要你来提醒吗？逼逼叨叨个啥呢，九州鼎就算给你你有把握保护好吗？” 郡守哑口无言，婢儿年龄虽小，却字字珠玑，噎得郡守不知如何反驳。 黎阳笑了笑，没有管婢儿发脾气，反倒大步流星朝着郡城内走去。 水神娘娘摇了摇头，道：“这小子，好像变帅了。” 山神切了一声：“他已经有心上人了，你要是喜欢他，也只能做小，没准还只能排到第三当小三呢。” “你是说知三当三吗？”水神眼神冰冷，身上水气弥漫。 山神一个机灵，脚底抹油。 黎阳听到身后的动静，心情凌乱无序，相较于脸上的淡然，实际上，对于未来，他也很迷茫。 “你走过的路，就是你应该走的路，不用迟疑。” 第352章 苦涩如歌 这是掌柜对他说过的话，心里有迟疑的时候，不妨看看脚下的路，是在指向什么地方，是原地转圈，还是蜿蜒向前。 黎阳闭着眼睛，屏蔽掉四周一切的感知，当意识陷入黑暗后，他抬起了脚。 后方众人停了下来，看着那个略显萧瑟的背影，心里不约而同的被一抹沉重压下，胡桃猛地捂住嘴巴，怕自己忽然哭出声惊醒了那个在迷茫中却又坚定寻找方向的少年。 山神水神心里震撼不已。 郡守只得将脑袋扭到一旁，不敢去看，他怕下一秒，自己想来恪守和坚持的东西，会在触及那道背影的时候瞬间瓦解。 生命苦涩，盛开如歌。 这个少年自己撑起了不该属于他的一切。 他也想在这个年龄，看春去秋来，看燕子在天地飞舞，可从他走出北镇，越过妖魔道那座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遇事不决，脚下路自通。 黎阳睁开眼时，已经往前走出了几百米，神奇的是，这一条几百米的路程，两侧全是水田，唯有中间刚好能容纳两条腿并行的田埂，黎阳就这么走到了尽头。 所以，心里有答案了。 黎阳对这郡守笑道：“大人，这一段路，还是我自己来吧。” 手上，九州鼎化作拳头大小，在他掌心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这一刻，天地气机疯狂涌动，朝着小鼎所在的方位汇聚，而黎阳的方位，也于此刻暴露在天下当中。 生命是灿烂的，不应该蜷缩在黑暗中前行，也应该向着阳光走去，哪怕会面临的是狂风暴雨，可这，至少比在黑暗中要温暖得多。 郡守见他做到了这一步，无可奈何的道：“公子一路平安。” 若是以前，黎阳会嗯一声，然后一句话也不说转身离去，但现在，黎阳多了几句话，他朝着郡守拜了拜，道：“大人高风亮节。” 郡守难得老脸一红，挥手道：“哪里的话，是我该做的。” 众人就这么心思各异的回了城。 然而，城内的百姓在看到被通缉的黎阳后，并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反倒发自内心的在脸上腾出一抹笑意，郡守看到这一幕，觉得这一刻，若是那五千甲士在攻打这座郡城，那么冲在最前方的，肯定是城内的百姓。 民心的公道，往往不以人的身份定论。 最是淳朴，最是善良。 黎阳回了客栈，谢绝了一切，胡桃站在门口，抬起手就要敲门，便见到婢儿冲他摇头，风满楼也摇了摇头。 胡桃只得收回手，带着两小孩子闷闷不乐的走下楼，毕竟是早上了，店里的人不多，看着在那边打瞌睡的小二，胡桃便道：“小二，温一壶老酒，在来一叠茴香豆。”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排大钱，一字排开摆在桌上，豪气的道：“剩下的就当打赏的小费，不用找补了。” 小二最是喜欢这样出手阔绰的客户，在他眼里，仙人和百姓都一样，既然吃饭，就要给钱，这是大夏法律，无人可以违背。 “小姐要不要尝尝本店的招牌菜，今儿个人不多，早上刚到的食材很新鲜，现在做出来，会特别好吃。” 胡桃顿时来了精神，好奇问道：“什么菜啊？” 小二道：“柠檬泡椒鸡。” 胡桃还真没吃过这种菜：“不会吃坏肚子吧？” 小二微微一笑：“小姐说笑了，本店的招牌菜，怎么可能吃坏肚子，对了，待会送你们一个冷饮，这大热天的，就要这么吃着才好。” 胡桃觉得有道理，便改了刚才的决定：“那酒上冰镇的。” “好嘞。” 小二转身进入后厨，招呼着厨子做菜，自己则在旁边鼓捣着冰块，很快便做好了三杯冰镇柠檬汁端了出来。 婢儿和风满楼此刻馋虫附身，看到冷饮端过来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天底下，除却黎阳之外，那便是眼前的美食绝对不能辜负。 胡桃喝了两口，酸得牙齿都快掉了出来，啧啧道：“不错不错，真是好喝啊。” 小二站在旁边，笑看着一切。 胡桃抱着杯子，没有等到后厨的柠檬泡椒鸡端过来，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一股困意席卷全身。 别睡啊，胡桃这么提醒自己，可在全身翻滚的睡意和舒爽又让她难以放弃，最后只得依依不舍的割舍掉脑海中的清明，一头扎在桌子上。 下一个，便是风满楼。 但轮到婢儿的时候，却见她倔强的瞪着眼睛，一只手摁在菜刀上，身上气机爆闪，难以控制的气浪刹那便将堂内的桌椅板凳掀翻在地。 这里的动静引起了四周食客的注意。 小二连忙解释道：“不好意思啊，他们喝醉了，我这就让人来送他们回客房。” “还是我来吧。” 小二听到这话，差点叫出了声，他只觉得脖子之间一阵冰冷，颤巍巍的回头，便迎面碰上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少年下巴有点青涩的胡茬子，穿着一件青色长衫，头发一半披散在后背，一半捆起来束在脑后，中间插着一根白玉簪子。 “那就麻烦公子了。” “不客气。” 黎阳抱起三人，一个纵身便上了楼，引得堂内的食客惊呼不已。 他们从来没见过黎阳出手，却知道黎阳的厉害，当初若不是黎阳发起反攻的话，这里还处在黄大仙的残忍统治当中，所以黎阳，是他们眼里的光。 刚回到屋子，胡桃便醒了，问道：“怎么不出手呢？” “没意义，只是个小喽喽，杀了他也不能解决掉眼前的麻烦，倒不如先视而不见。” 胡桃叹了口气：“感觉你的心变软了呢？” 黎阳听后，神色不变，而是缓缓道：“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只能用实力的强弱来区分，那这天下还有什么公道呢？修士之间的战斗让无辜百姓惨死，谁又能为他们的死买单？这除了公然挑衅郡守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平之外，只会将我们推向深渊。” 胡桃似懂非懂的嗯了一声，黎阳耐心解释道：“之所以想亲自送九州鼎去大夏都，实际上也是为了看看，这天下是否真的绚烂，是否真的有公道，如果一切和书中说的背道而驰，那我，也不是不可以站在这规则的另一面。” 胡桃的内心，已然天翻地覆。 第353章 太狗了 他还是那个少年，但似乎又不一样了，胡桃一时间难以分辨，眼前站着的少年，是否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少年。 纯粹？仍在。 善良？是呢。 可当他当着郡守的面，故意将九州鼎的气息泄露到天地时，这一刻的他，好像已经黑化了，宁愿背负这样的危险，也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眼这天地，是不是真的如书中所写的那般太平盛世。 屋内，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客栈外，无数道气息将这里锁定，但在听到黎阳这句话后，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不论是怀着私心，还是其他心思的人，都有短暂的心神震动。 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对天地的看法，竟然已经深到了这种程度，而且还站在了比他们更高的层次在俯瞰着大地，这一刻，所有人汗颜，所有人自愧不如，黎阳就像是一面镜子，将他们不堪的内心，照了出来。 漫天妖怪，群魔乱舞，可笑的是，真正的邪恶，原来就潜藏在众人自己的心里。 下一刻，有人转身离开，放弃了对黎阳的追杀，也有人背着剑，喝了口酒，然后将酒葫芦砸在地上，对着身旁的同僚说道：“你们要是敢出手针对他，那就先问问我的剑，愿不愿意。” …… 黎阳启程的这个早上，郡城许多百姓都自发的站在街道两旁，没有想象中的热烈欢送，也没有伤感，就是单纯的一束束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郡守叹了口气，目光扫向人群，有些人，已经蠢蠢欲动压不住了么。 郡守冷笑一声，望着黎阳的背影，回想起昨晚对方说的那些话，哪怕到现在经过一晚上的琢磨，仍旧没能理解得透彻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的要与天地为敌？ 郡守无法想象，要怎样的至暗时刻，才会让他真正的跨出那一步，站在天地的对立面。 “黎阳，我们现在去哪啊？”婢儿挂在黎阳背上，一个温柔的贴贴，像是可爱的小挂件。 黎阳想了想，道：“去大夏都啊，把九州鼎送过去，然后去后山看下掌柜，好几年不在他身边，不晓得饿死了没。” 婢儿咯咯笑道：“不可能的，他的修为可以比肩圣人，怎么可能会饿死呢，也许老了点吧，你看我都长高了。” 道路越走越远，越走越窄，但出了门，便是山神水神和城隍控制的地方，风满楼是走不了的，已然成了这里的城隍府君，自然要配合山神水神庇佑这里的一方风水和百姓。 山水两神牵着风满楼的手，三个人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家三口，看起来是那么的融洽，风满楼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却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水神娘娘低头看了眼这个故作坚强的小孩子，柔声道：“他还要回来的。” “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想哭，我也没办法啊。”风满楼说完，再也忍不住了，抱着水神娘娘的大腿嗷嗷哭了起来。 声音尽显凄凉。 城隍哭泣，这片天地同悲，秋风萧瑟，似乎瞬间便从三伏天的秋到了酷寒，所以当鹅毛一样的大雪落地之时，正好应了风满楼这三个字，山雨未至，大雪飘零，人间满是银装素裹。 胡桃扛着噬魂枪，心里苦悲。 这一走，便走到了雪飘人间铺满地，再也看不到半点的苍翠绿色，黎阳终于打算停下来歇息了。 官道旁有一间破败的茶棚，看起来废弃了很多年，在暴雪中摇摇欲坠，冰凌子垂下来得有小孩子手臂那么粗。 黎阳哈了口气，欢喜道：“等雪停了再走吧。” 大黄狗率先冲了过去，嗷嗷叫了几声，然后撞开茶棚的门。 这一行两大人，一小孩，一条狗，一个魅虫，便是眼下他们全部的家当。 黎阳推开门，屋内顿时便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刺鼻味，厚重的灰尘在开门后，便被大雪带来的冰冷给重重的压在地上。 程谨严不在身边，黎阳还有些不习惯了。 他无奈笑道：“本来我就是个小二命，现在倒好，还染上了公子哥的毛病。” 摇了摇头，开始生火做饭。 大黄狗趴在茶棚门口，脑袋上站着魅虫，大雪对他们来说，没有半点影响，魅虫心思涌动，想着要不要跑路，现在溜走是最好的机会，可一想到自己这些年招摇撞骗而来的所有宝贝，都被黎阳收了，心里又很不甘心，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找机会将那些东西骗回来。 大黄狗便要单纯的许多，认定了黎阳，那便是黎阳。 一狗一鸟的小脑袋思绪各异。 漫天飞雪中，有数道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人影所过之后，脚印瞬间便被新鲜的白雪覆盖，所以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竟然有人一路跟到了这里。 胡桃呼了口气，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心念一动，茶棚之外，顿时浮现出浓浓的火焰，往生堂的大火，平白无故在这天地然后，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看得心惊胆战。 敢跟过来的人，修为自然不弱。 短时间聚集在这里的人，无非是想浑水摸鱼，看看能不能捞到一些好处，真正厉害的人，还在赶路当中，或是在黎阳以后的必经之路上早早的住了下来，准备来个以逸待劳。 “甭理他们，真赶过来，我一巴掌拍死他们。”黎阳轻声说道。 胡桃笑道：“哟，黎大先生还知道杀人啊。” 黎阳听到对方在嘲讽自己，苦笑道：“别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难道我还要对他说，喂，轻点砍，不要把刀锋弄缺了么？” 婢儿伸出小手烤火，大雪了，换上了一件小棉袄，头发还是很凌乱，昏暗的茶棚内，黑影摇曳。 谁都很怕死，但在诱惑面前，又很难克制住这种极致的诱惑。 终究还是有人忍不住了。 犹如毒蛇一样的身影，快速冲向茶棚，结果刚刚踏进茶棚的外围，便被地上的大黄狗一口咬掉了脑袋。 四境筑基期大修士，卒！ 这瞬间的画面，让无数窥探这里的人，惊悚得汗毛倒立，一直以来都在关注着那三个人而忽视了这条狗。 这这这……太狗了吧。 第354章 阴邪 谁随便带条狗能把四境筑基大修士给一口咬死的啊？那些潜藏在风雪中的人，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毛骨悚然，而刚才那个被咬死的道友，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往前迈出一步，生怕那条不讲道理的大黄狗给他们来上一口。 老百姓被狗咬一口，严重的也就伤筋动骨，他们是炼气士，是追求仙道的修真者，要是被这大黄狗咬上一口，那是会要命的啊。 一夜过后，天地瞬间变成了白色。 黎阳裹着大衣从茶棚中走了出来，白色的鹅毛飞雪落在他的大衣上，黎阳伸出手，接住了几朵雪花。 晶莹剔透，没有一点杂质，现如今这混乱的天地，就连这雪花，都下得那么干净。 婢儿没睡醒，便趴在大黄狗身上睡觉，大黄因为背上多了个人，于是变大了一圈，如同一匹小马驹，不过面容却也在体型变大后跟着变得狰狞，没有半点大狗该有的亲人模样。 胡桃一拳头砸在魅虫的脑袋上，骂道：“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儿，没看见这大狗都那么懂人情世故吗？你给老子争点气行不。” 魅虫被砸得头晕目眩，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不敢反驳。 胡桃怒道：“看什么看，不服是吧？信不信我把你的毛拔了烤了吃。” 魅虫惨叫一声，看着趴在大黄狗毛茸茸的长毛中的婢儿，终于领悟了胡桃的意思，心里哀怨一阵，跟着变成一条毛毯，盖在婢儿身上。 “还算你识相。” 胡桃呸了一声。 黎阳看穿了胡桃的心思，道：“不用刻意的，这丫头修为可比我两厉害，这大雪，冻不着她。” “要你管。”胡桃冷哼一声，拖着噬魂枪朝着官道走去。 黎阳快步跟了过去，下了一夜的大雪，很厚，脚踩在积雪中传来噗嗤噗嗤的响声，那种感觉别提有多舒服了。 不是他不愿意让胡桃带着她御空而起，而是他就想走路，去践行书中的那句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路是走出来的，不是飞出来的， 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和大修士，正是因为学会了御空，所以便不在脚踏实地的去看道路到底是什么样的，紧跟着便学会了淡漠，忽视了人世间的烟火和人情冷暖，这也间接让他们生出披靡的心态。 只要修为足够强大，那便是道理。 对于这点，黎阳是报以否认态度的，虽然有时候讲道理行不通，但这并不能代表就可以用暴力来诠释道理这两个字，若人人都以境界压人，那这人族天下，和北方的蛮族，又有何区别呢？总不能说懂的穿上好看的衣服，看诗书礼乐，便是文化了吧？ 这一路北上，时间过得很快，在寒冬腊月的时候，黎阳和胡桃抵达了锦州港，锦州港的郡守比风满楼那里的郡守要官大一级，而且势力滔天，其统辖范围内，管理着五大中型门派。 中型门派的顶尖站立，基本在六境元婴地仙的实力，也有个别老祖级别，勉强跻身到了七境，稍微触摸到了天道仙人的地步。 之所以走锦州港，是因为需要从这里搭乘仙家楼船，进行跨域传送，步行难以穿越大州与大州之间的天地壁垒，要不然黎阳也不会出此下策。 远远的，几人便看到了锦州港的雄伟气魄，目光尽头，是高耸入云的建筑，四面水域发达，交织成一条条大河涌向北海。 想必这里的水神，境界会更高。 毕竟锦州港这块版图，下辖的面积实在太大了，而面积大的好处便是，在此地诞生的人才，会得到更多的天地气运加持，若是考上了功名利禄，大夏都那座气运云海上的锦州港城主金身，便会往前靠近一步，修行自然一日千里。 人才的多少，便决定了这里的气运，而这些，又恰好是锦州港城主的政绩，据说坐镇这里的城主，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五境金丹地仙，这也是黎阳一路走来，所遇到修为最强的一个地方城主。 城主都这么厉害了，想来四方的山神水神以及城隍，或是那些土地爷等，实力都不会太低。 大雪停了过后，天色也很快暗了下来。 那座锦州港虽然在目光尽头，但实际上还隔着很远，走过去估计还要花费一段时间，原本是想就地休整的，但婢儿吵着要快点去城内买唐人吃，黎阳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了她的要求行走夜路。 婢儿不想走路，索性就赖在大黄狗背上，这次魅虫很失去的变成毯子将她包裹起来，婢儿嘿嘿笑道：“你这么做，我都舍不得吃你了呢。” 魅虫听到这句话，瞎嘚瑟瑟发抖，婢儿那把菜刀，他是见识过的，连金丹地仙都能随意劈砍，砍杀自己无非是呼吸之间，这一紧张，便更加献殷情了，毛毯上海深处两只小手，给婢儿捏着肩膀，或是捶捶。 “有点不讲理了啊。” 婢儿眼神顿时冷了下来：“那你给我捏捏。” 黎阳无奈的摇着头，这小妮子，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一天比一天大，等见到掌柜了，一定要打小报告，让对方好好的教训她一番。 很快，便进入了山林。 辗转起伏，山路难走啊。 又一路都是上坡路段，高大的树叶，又有厚厚的白雪，将月光都挡在了外面，黑暗的四周快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走着走着，忽然一阵冷风出来，黎阳感觉到有阴邪作祟，便停下了脚步，这些阴邪，他自身四境的武夫血气，就能震得他们烟消云散。 故而这一路他一直没有收敛自己的气血，所以一路也算是平静，没有遇到阴邪之物，但现在居然有阴邪敢冒着被他气血震散的风险也要出来，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黑灯瞎火的环境中，忽然涌出来几个拳头大小的蓝色火球，这些火球没有温度，反倒很是冰冷，由远及近，很快便靠近了黎阳，就在黎阳要询问的时候，却发现这些火球又快速掠过他，慌慌张张的往前方继续飘荡。 胡桃作为往生堂的狩魂者，感应比黎阳准确，看了一眼便道：“他们在跑路，估计遇到事了。” 第355章 湖心岛 阴人过路，阳人回避，若是寻常百姓看到这一幕，早就远远的躲开了，黎阳原本不想掺和，谁料到胡桃竟从他们逃跑的路线中看出了一丝端倪，到底是往生堂的狩魂者，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这些阴邪之物算不得魂魄，属于阴郁之地汇聚的山精水怪。 胡桃寻思片刻，道：“跟上去看看。” 此方向朝着锦州港，也算不得绕路，索性上去看看。 两大一小外带一条狗和变化成毯子裹在婢儿身上的魅虫，速度极快，眨眼便嗖嗖的跟了过去。 这么跟了几里路，众人来到一处湖泊旁边，这湖很大，属于内陆湖，湖中间有个小岛，小岛旁边全是盛开的樱花树，也是邪门，这大雪天气，本该是腊梅盛开的季节，偏偏在这里，樱花漫天。 一座不大的小楼坐落在湖心小岛当中，门外挂着两个灯笼，正随着寒风微微摆动着。 此前以光团形式飞到这里的阴邪之物，在靠近湖面后，全部停了下来，然后，自小岛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出一座木桥，那些光团争先恐后的踏上了桥，刚刚飞上去，全部出现了本来面目。 除却山精水怪之外，还要一些枉死的魂魄，他们不曾理会跟在身后的黎阳等人，在看到木桥以后，便快速往湖心小楼冲去。 几人倍感邪门， 黎阳想了想，既然都跟到这里了，倒不如去看看里边到底是什么鬼。 人啊，就是这样，喜欢看热闹。 黎阳踏上木桥后，整座木桥都微微一颤，这种感觉，像是走在北镇外围的妖魔道那座界桥上一样，一时间，无数回忆涌上心头。 几人穿过桥，眼看就要登岛的时候，木桥两侧，两颗蓝色火焰飞了过来，然后幻化出人形，为一男一女两个童子。 两人恭敬的行礼道：“上仙远道而来，夫人叫我两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黎阳吸了口气，此前和胡桃探测了一番，并未从这小岛中感应到什么强大的气息，难道说，住在这岛上的人，修为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预测的范围？莫不是七境以上的大仙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不可思议，黎阳甚至以为，这里是有人给他设下的局，专门等着他过来自投罗网，好抢了他身上的九州鼎。 不过，这岛上看起来一派祥和，也没有什么杀气。 黎阳压下心里的疑惑，客气道：“那就有劳二位带路了。” 两童子再次行了一礼，一人手提一只小巧玲珑的灯笼，在前边引路。 下了桥，才赫然发现这里别有洞天，如果说在湖泊对面往里面看，只能看到一座小岛和一座不大的阁楼，但踏上岛后，才发现这里的大，竟然超出了想象，很显然，这里处于另一片洞天福地。 外面看到的只是大阵产生的镜花水月，并不是真正的岛屿模样。 也就是说，这座桥，是通往洞天福地的入口。 两童子在前边引路，穿过一片密密麻麻的樱花林，绕来绕去的差点让黎阳失去了方向，就这么走了大概一刻钟后，眼前的樱花树木减少，也终于看到了在湖泊对岸看到的那座阁楼了。 事实上，这座阁楼极大，足足有十八层，每一层都挂着鲜艳的红灯笼，还没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喧闹之声。 两童子转身轻声说道：“夫人就在第十八层等上仙，你们自己上去便可。” 说完，便静静的站在这栋楼的门口，一左一右，脸上带着邪魅的微笑，一动不动的，宛若瞬间变成了蜡像。 黎阳胡桃都有些头皮发麻，这里的一切都太过于诡异了，让他们有种来到了妖怪世界的感觉。 主要是这里阴郁之气实在是浓厚，感受不到半点生人的气息，最重要的是，这里明明是一座洞天福地啊，却没有灵气，反倒被一层厚厚的死气覆盖。 魅虫有些害怕，变成一只小鸟藏在大黄狗的鬃毛当中，婢儿气得不行，一拳头砸在了上去，魅虫两眼一翻，伸着舌头，不论婢儿怎么骂，就是一动不动的撞死。 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 黎阳一甩大袖，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进了门，场面又是一阵变换，一座很是宽阔的大厅中，聚满了人，而且还有很多奇装异服的炼气士。 大厅像是一座大型赌场，又像是一座汇聚了无数摊位的交易市场，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吵架声，不绝于耳。 黎阳等人进来，大厅的人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也好，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黎阳和胡桃在里面逛了一圈，没有发现上楼的楼梯。 难道要飞上去？ 这想法刚一出现，便觉得不太对劲，在别人的洞府中随意乱飞，很明显是一种不讲礼貌的行为。 正当黎阳打算出门去询问门口那童子的时候，一个侍女端着果盘走了过来，侍女大概十七八岁，正是妙龄，长得清纯可人，一身素雅长裙，长发捆成两个丸子，肌肤吹弹可破，娇艳欲滴，侍女款款一礼道：“上仙，请跟我来。” 胡桃偷偷的掐了一把黎阳的腰间软肉，后者又不敢用武夫的血气抵挡，只等任凭对方将软肉拧成了麻花，扎心一样的痛瞬间传遍全身，黎阳龇牙咧嘴，连忙将对方的小手拍开，胡桃瞪了他一眼，嘴里发出一声不满意的冷哼。 随后跟着侍女，绕道一间屋子内，原来楼梯在这儿。 黎阳眼前一亮，踏上去后，楼梯自动往上升高，站在楼梯上，还能看到每一层的景色，哪怕黎阳自以为已经经历过很多事了，但在看到眼前的繁华后，还是忍不住为之深深一叹。 这座十八层的大楼，每一层，都是一个世界，都是不同的洞天，如果说第一层的大厅是交易市场，那么第二层就是吃喝玩乐的地方，第三层便是炼气士打坐的修行洞府，有些房间灵气都快液化成水了，但也有些房间灵气稀薄，几乎快要查探不到。 这时候，忽然有人被人从房间里丢了出来，同时破口大骂道：“不给钱，还想白嫖这十倍灵气的修行洞府？想屁吃呢。” 第356章 若是这般 人生百态，在这里尽数彰显。 被扔出去的那名中年修士，在地上滚了一圈，站起身子，叉着腰指着三楼丢他出来的胖女人骂道：“你个臭婊子，有奶就是娘啊，大爷有钱那会儿，你不是一口一个大爷，不记得大爷给你的小费了吗，啊？现在老子没钱了，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中年男子很是不服气，想到刚才受到的屈辱，便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大厅人来人往的炼气士喊道：“道友们都来看看，这就是湖心岛的规矩，没钱了你连狗都不是，建议你们不要在这里停留了，他们就是嗜血的蚂蟥。” 这话当即就惹怒了这里的管事之人，不大一会儿，大厅中便走出来几个铁塔一样的汉子，一左一右将中年修士围在中央，铁塔汉子的中间，还有个手拿羽扇的官家模样男子，后者冷笑道：“你再逼逼叨叨试试。” “怎么，还不让人说了？你湖心岛敢做不敢当啊。”中年修士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就在他准备措辞的时候，管家冷哼一声，一挥手，两铁塔汉子直接走过来，大蒲扇一样的巴掌抽在中年修士的脸上。 啪嗒一声，男子惨叫着被扇到了门外。 更让人诧异的是，这个四境筑基期的大修士，出了门，瞬间便被一团黑影覆盖，又是一阵惨叫后，便彻底消停了。 胡桃瞳孔一缩，低声道：“那人死了，魂魄也被吃了。” 黎阳倒吸口凉气，看了眼身旁仍旧带着微笑的侍女，又看着满脸严肃的胡桃，这才意识到这次是真的阴沟里翻船，闯入黑店了。 这哪里是什么洞天福地，分明是一座有进无出的深渊。 这时，楼梯已经到了顶楼，侍女指着前边的鹿台说道：“夫人就在那，上仙请。” 黎阳心里没来由的忐忑，婢儿白眼一翻，嘲笑道：“怕什么，姐罩着你呢。” 黎阳摸了摸鼻子，顺着长长的走廊，走到通道的尽头，然后来到了鹿台上，鹿台旁边，有一张精致的小圆桌，原木色，上边点着几只蜡烛，旁边支撑着一把小巧可爱的花伞，遮风挡雨肯定是不行的，估计是用来装饰之用。 侍女指着旁边的竹椅道：“上仙请坐，夫人一会儿就来了。” 黎阳点了点头，也没多想，一屁股便坐了下去，这才猛地发现，这不起眼的竹椅，竟然还有舒缓身体的功效，不仅如此，这竹椅上似乎还有聚灵阵法，坐在上面后，一股浓郁的灵气便突然出现包裹全身，暖洋洋的，像是回到了母胎一样。 胡桃也是倍感稀奇，这样的东西还是第一次见，婢儿骑在旁边的木马上，前后摇晃道：“黎阳，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木马。” 黎阳只看了一眼，便察觉到了那木马的不同寻常，光是制作木马的原材料，便价值不菲，而且人间很难寻到，竟是一种万年灵根，不仅如此，上边同样镌刻了聚灵阵法，还镶嵌着浓度极高的灵石。 啧啧啧。 大手笔。 这栋楼的主人，肯定特别有钱，要不然也不会随便的一个点缀之物，都会这么的不简单。 婢儿噘嘴道：“我就要，要不你给我买一个吧。” 黎阳一咬牙，道：“行，买。” 婢儿这才心满意足地摇晃起来，淡淡的光晕从木马上出现，然后将婢儿包裹在其中，不大一会儿，婢儿便趴在木马上缓缓地睡了过去，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困了，而且睡得很香甜，嘴角翘起，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公子若是想要这木马，大可送你便是，无需花钱买。” 一声好听的声音从鹿台的另一个方向传来，黎阳循声看去，入眼便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妇女，体态风韵，迈着莲步朝着自己走来，她很有美丽，每一步都摇曳生姿，长袍在胸前有一个很深的开口，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让人想入非非，却又恰到好处地将关键之处隐藏了起来，让人忍不住想要凑过去一窥究竟。 黎阳也是经历过人事的人了，看到这，没来由的一阵害羞，然后低着脑袋看着桌子，不敢和那夫人对视。 胡桃看了看对方的胸前之物，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荷才露尖尖角，心里很是愤恨不平，凭什么你的这么大，我的这么小。 那夫人似乎看透了胡桃的想法，笑着道：“你也不要嫉妒我，时间久了，该有的就自然有了。” 听到这话，胡桃也是一阵脸红，手无足措。 看到这，夫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一笑，便又是一阵花枝乱颤，好不耀眼。 夫人走到圆桌一旁坐下，一招手，身旁的侍女便递了一根烟杆过去，她呼了口气，深深地吸了一口，对着黎阳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这才心满意足的道：“这地方，公子喜欢吗？” 黎阳抬起托，眼神已经恢复清明，看着目光褶褶的夫人，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具体在哪里见过，却又始终想不起来，黎阳摇头道：“再喜欢，也不是我的归宿。” “所以，这算是公子的回答了吗？” 黎阳斩钉截铁道：“是的。” “那公子的归宿是在哪里呢？” 黎阳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才见了一面的女人生出信任感，明明刚才上楼的时候还胆战心惊的，这会儿在见到对方本人后，却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和安宁，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 对，就是安全感。 黎阳也没有隐瞒，率真的道：“我的归宿在北方的一个小镇上，那里有个小酒馆，店名叫胡桃小酒馆，有一个邋遢的掌柜，虽然掌柜很不靠谱，但是我很喜欢。” 夫人翘着二郎腿，长袍滑落，修长的大腿白得晃眼，她往后轻轻靠在竹椅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吸了口烟，道：“可我听说北方已经彻底沦陷了呢，那位郦靖侯和三十万铁骑消失以后，整个北方便被蛮族踏平，成为他们的牧场了，对吧？” 黎阳心头微微一颤，这女人竟然了解得这么多。 见黎阳疑惑的眼神，女人便笑道：“北镇，我也是在那里住过呢。” 第357章 闹事 黎阳惊得目瞪口呆，翻遍脑海的记忆，也没找到有关于这妇人的影子，难道对方在说谎？ 夫人笑道：“你才多大点年龄，我在北镇开客栈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提着歪把子放水呢。” 黎阳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明白歪把子啥意思后，脸色顿时变得通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看他满脸尴尬而又狼狈的样子，夫人又是忍不住一阵轻笑出声：“那个叫胡桃夹的小酒馆你知道吗？” 黎阳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难怪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对方曾真的在北镇停留过，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胡桃夹子这小酒馆的名字。 心里一震，当即对夫人升起了亲切感。 后者幽幽的抽了口烟，问道：“那臭书生呢？” “掌柜的被抓了，现在被关在大夏都的后山，被禁足了，此番我和俾儿关店谢客，就是为了去后山看掌柜的，不知道他现在饿死了没。” 夫人好看的眉毛轻轻一挑，大概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许久之后才轻声叹息道：“他也有妥协的时候呢。” 黎阳看着夫人，欲言又止。 后者摆摆手，站在身边的侍女识趣的退了下去，随后她放在竹椅上的手指点了一下，刹那之间，一道结界便兀自展开，将这不大不小的空间隔离成一个小小的洞天，妇人眼里浮现出一抹回忆，缓缓道：“时过境迁，这才十几年，北镇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倒是你，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真的背着剑跨出那座妖魔道。” 黎阳听得浑身大振，这算什么，他乡遇故知吗？ 夫人看他一愣一愣的，没好气的道：“真是个呆子，也不奇怪，到底是那不靠谱的读书人教出来的学生。” 黎阳从竹椅上站了起来，起初还有点局促，但随着站起来后，便显得高大挺拔，原本是想整理一番衣服，然后恭恭敬敬行礼的。 谁曾想那妇人紧跟着站了起来，同时脸色布满寒霜，低声道：“敢到我的地头上闹事，简直是活腻了。” 她冲着黎阳歉意的笑道：“要不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了再跟你细聊？还是跟我一起去看看热闹？” 婢儿一听有热闹，顿时就不打瞌睡了，从木马上跳了下来，缠着黎阳道：“走走走，看热闹，黎阳，我们一块儿去嘛。” 黎阳看着眼冒精光的婢儿，实在是拗不过她。 夫人道：“那便一起吧。” 说着话，随手撤掉了结界，几人顺着通道走到十八层的围栏处，里面的吵闹声顿时传了过来，同时还有数道强大的气息在楼内不断的扫视着。 黎阳往下一看，呵，真是厉害啊。 那像是集市一样的大厅，这会儿人仰马翻，很多摊位都被掀翻在地，并且还有数十人缠斗在一起，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像是生死之敌。 夫人站在围栏上，拍了拍手掌，下方混战的人顿时停了下来，然后齐齐看上阁楼，大概在黎阳身上停留了那么几个呼吸，便转瞬移开。 人群中，一个满脸大胡子的魁梧汉子走了出来，他指着妇人喊道：“常青娘娘，这事儿你要管管，这些家伙仗着人多势众，想要抢夺我的东西，这些材料都是我历经九死一生才从北海深处挖出来的，怎么的，就不允许我涨点价了吗？” 原来他叫常青娘娘，黎阳心里顿时有了底气。 魁梧大汉又道：“娘娘可不要是非不分啊。” 哼。 夫人抽了口烟，目光一凝，刹那之间，一道泛着幽蓝之光的屏障出现在魁梧大汉的身边，下一刻，一座无色高台从地面隆起，连带着将和魁梧大汉打斗的那几个炼气士一并带到了高空。 魁梧大汉对面站着三个年轻人，衣着不凡，气宇轩昂，一看就是大世家或是大仙山出来的高干子弟，尽管知道这常青娘娘的厉害，却依旧一副鼻孔朝天，看谁干谁的表情。 婢儿冷笑道：“那三个人好欠揍，我想给他们一刀。” 黎阳赶紧摇了摇头，他知道婢儿的脾气，说得出就做得到，现在他本来就是众矢之的，外面不晓得有多少人在找他，如今来到这个有熟人的地方，正想借此机会打探一些消息，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节外生枝。 “你们是谁，报上名来。”常青娘娘问道。 那三个年轻人双手抱胸，不可一世，其中一个年岁较小的往前一站，傲然道：“高武山……” “切，我还以为是真武山的道士呢，高武山？对不起，没听说过。” 这话一落，引得周人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 年轻人脸色一沉：“娘娘可不要拿我仙山开玩笑，我高武山靠山宗虽不是顶级大宗门，但在锦州港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你常青娘娘的名头虽然名声在外，但和我靠山宗比起来，还是要掂量掂量吧。” 黎阳直接捂脸没法看，这得要多没情商的师傅才能教出来这样作死的徒弟啊。 那年轻人显然没注意到这会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挑衅常青娘娘的权威，即便是私下里常青娘娘和高武山靠山宗有交情，这时候恐怕也要杀鸡给猴看了。 常青娘娘根本就没把这年轻人放在眼里，而是轻声询问道：“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一遍，公道自在我的眼里。” 脸上长满大胡子的魁梧男子道：“娘娘，我从北海海底挖出来的矿晶，他们想要低价强买，我不愿意，这靠山宗的人，便纠集了一些人来砸场子，把我的摊位掀了不说，还抢走了我的矿晶，这损失，他们的赔，还要赔偿我的摊位费和误工费。” 常青娘娘哦了一声，问道：“你要多少？” “算上各类损失，一共十块大儒钱。” 靠山宗那群人听后，脸色都绿了，此前叫嚣的那男子直接指着魁梧男子的鼻子骂道：“你是没见过钱吗？一块深海矿晶就要十块大儒钱，你怎么不去抢。” 魁梧男子视而不见，只是认真的看着常青娘娘。 第358章 那个传说 常青娘娘看向高武山靠山宗的那群弟子，问道：“你们愿意出这笔钱吗？” “笑话，怎么可能，你这黑店，我要去投诉你们。”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下一刻便被原地打飞，重重的撞在五色高台上，大门牙掉了一颗，脸上还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手印。 “湖心岛可没有这个规矩。” 常青娘娘冷哼一声，环视四周，目光锁定在一楼，一股浩瀚的气息瞬息而至，将刚才引发骚乱的人全部卷入高台之中。 这些人都是散修，不像是此前那三个青年有靠山宗作为倚靠，眼下看到就连靠山宗的弟子都被狠狠的打了一下，他们这种散修哪里还有底气，一个个顿时跪在地上，高呼道：“娘娘饶命啊，刚才是他们给钱让我们来引发骚乱的，不是我们的本意。” 被打掉门牙的弟子捂着脸，双眼喷火，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恨不得一脚踩死他：“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叫你做了。” 黎阳算是看出来了，这是有人在故意针对湖心岛了，要不然也不会出现这一幕。 想到刚才急匆匆跑进湖心岛的阴邪之物，黎阳当即就想问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见到常青娘娘打了个响指，飞入楼内的妖火便冲入到了高台当中，光晕一闪而过，七歪八倒的山精水怪便紧跟着跪在地上，痛苦的道：“娘娘，下游孔雀河，被他靠山宗强行纳入了势力范围，还把水神娘娘给打成了重伤，现在还困在水神庙出不来，而且他靠山宗和妖族有勾结，笼络妖族大妖对锦州港范围内的山精水怪大肆打压怒意，恳请娘娘给我们做主啊。” 看到这一幕，黎阳是惊得一愣一愣的，有事儿不找锦州港的城主，反倒千里迢迢跑到湖心岛来找这个身份神秘的常青娘娘，一时间，这妇人在黎阳心里的地位又凭空添加了几分神秘。 常青娘娘脸色冰冷，寒声问道：“可有此事？” 那靠山宗的三个弟子吓得脸色苍白，本以为搬出靠山宗的名字，就能让这湖心岛的岛主常青娘娘知进退，给一些面子，现在看来，对方根本就没把靠山宗放在眼里。 这下，闯祸了。 三个年轻人浑身颤抖，湖心岛岛主十几年前从其他地方来到这里，并且占据了这座岛，然后修建了一栋鬼市大楼。 刚来的时候，便接连挑战了此地方圆所有大山的仙家门派，以一己之力，将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这些事儿被门派高层压了下来，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这消息便传了出去，虽然各大仙门赶紧找人辟谣，但这事儿，却算是彻底传开了。 只不过这十几年来，从来没有人再看到过常青娘娘发火的样子，故而渐渐忘了那事儿，都以为只是个谣言。 毕竟，锦州港是一座大城，虽然比不上九州中的一级主城，却丝毫不逊色，城主更是境界高达七境的大仙人，在这种地方，一个弱女子，当真能掀翻那些仙门大山的掌教级别存在？ 此时看到常青娘娘发怒，一些尘封的往事，逐渐在众人心头出现， 靠山宗的三名弟子大气不敢喘，站在那儿安静的可怕，刚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苟，生怕说错一句话，便又挨一顿毒打。 在这里进行交易的炼气士，都是游荡在锦州港势力范围内的散修或是其他小型门派的弟子，当着他们的面被吊打，这事儿很快就会传出去，到时候哪里还有脸面在修真界混，干脆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常青娘娘站在那里，脸色阴沉的可怕，再次问道：“他们说的可是事实？” 话语一落，便又更多的人站了出来，纷纷说道：“娘娘，他们说的是事实，这几年靠山宗经常欺压我们这些散修，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让我们纳贡，如果不给他们，要么打杀，要么废掉我们的修为，这些年，哎……” 常青娘娘大怒道：“为何不早说？” 众人面面相觑，道：“我们不敢说啊，要不是今天晚上都在湖心岛，我们哪里敢说这句话，平时只要一讨论，就会有靠山宗的门人出现，对我们进行追杀。” 黎阳本不想过多掺和这事儿，但听到靠山宗勾结妖族这句话后，心里顿时有了想法。 在天之涯和白泽等人的相处，让他觉得妖族并非十恶不赦，加上原本就在归墟死海的黎朝待过一段时间，深知他们只不过是觉醒了妖族血脉，而非传统意义上的真正大妖，要不然如今的妖族天下，何来的朗朗读书声？ 像那种作恶多端的大妖，说实话，黎阳还真没见到多少。 常青娘娘沉思片刻，幽幽的抽着烟，浓郁的香气弥漫在围栏旁边，不一会儿，她放下了烟杆，身后的侍女上前将烟斗拿了下去。 常青娘娘脸色铁青，很是不好看，没想到这看起来的一场小打小闹，竟然牵扯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常青娘娘慢悠悠的掏出一本册子，翻开一页，嘴里默默念出了一个名字。 瞬息之间，远在几百里开外的某座山头上，正在闭关的某位中年人，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内闪过一抹惊悚，像是有可怕的回忆在脑海中出现那般。 随后，身体不由自主的扭曲起来，脸上也满是痛苦的神色。 “过来。” 常青娘娘一声大喝。 转瞬之际，高台上便又多了一个人。 那三个靠山宗的弟子看清楚来人的面容后，露出狂喜之色，原本的苟顿时又变得嚣张起来，被打掉门牙的那名弟子，又有了叫嚣的底气，指着常青娘娘的鼻孔道：“臭婊子，我家副宗主来了，看你怎么办。” 常青娘娘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那叫嚣的弟子，就静静的看着出现在高台上的陌生男子。 后者微微转身，一巴掌抽在刚才说话的男子身上，厉声呵斥道：“放肆，谁让你这么和常青娘娘说话的，找死不成。” 说着，双眼一眯，眼内闪过一道精光。 地上的男子惨叫一声，气海瞬间破裂，竟是被自家靠山宗的副宗主，给当着所有人的面，废掉了修为。 第359章 皆惊 全场哗然，谁也不会想到这副宗主会来这么一手。 靠山宗副宗主抱拳道：“我靠山宗管教弟子无方，请娘娘恕罪。” 这话一落，全场又是一阵唏嘘声，所有人的眼里都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这还是平日里横行霸道，欺压一方的靠山宗吗？ 常青娘娘冷笑道：“我还有事问你。” “娘娘请说。” 黎阳忽然发现，那靠山宗副宗主在说出这几个字时，眼内有畏惧之色，他好像在怕什么。 常青娘娘问道：“我听人说你们靠山宗和妖族最近走得很近呐，有这事儿吗？” 靠山宗副宗主神色一变，当即否认道：“不知娘娘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有些宗门嫉妒我们靠山宗，便派人故意在锦州港造谣抹黑我们。 我们靠山宗虽然在大夏和妖蛮二族的战争中没有提供什么实质性帮助，但是也不至于做这等自毁家门的事儿。” 胡桃听得冷战不已：“他在说谎。” 黎阳沉默不语。 这人明显是在否认，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只不过没有证据罢了。 常青娘娘忽然笑了，她深深的看着靠山宗副宗主，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 靠山宗副宗主在这双冰冷的眼神注视下，有些心虚，但还是强忍着心里的恐慌镇定自若道：“希望娘娘不要听取这类无端捏造的造谣，清者自清。” 常青娘娘双眼一眯，眼内凶光一闪，再次问道：“好一个清者自清，那我问你，靠山宗作为锦州港数一数二的大宗门，为何要让散修纳贡？谁你的权利让你这么做的，和城主报备了吗？” 大夏境内下辖注册在户部的所有仙山名门，洞天福地，都没有资格收取纳贡，反倒每年还要向朝廷交纳税收。 大夏以礼法牢牢地掌控着整个修真世界，所以，如果靠山宗真有对地方散修强行索要资源，那么他极有可能被大夏摘掉正宗的匾额，同时剥离其山头气运。 靠山宗副宗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再次否认道：“绝无可能，请娘娘严查。” “是吗？” 常青娘娘叹了口气，本以为此事就要告一段落，结果她脸色骤变，厉声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 “勾结妖族，残害同道，形邪魔外道之事，今儿个，我就以大夏巡回官的身份，让你付出代价。”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大夏巡回官？这是什么身份，从来没听说过啊。 然而，一想到湖心岛在这里的地位和威慑力，似乎又解释了为何连锦州港城主都不敢过来招惹常青娘娘的原因。 难道说常青娘娘的真实身份是朝廷命官？若是巡回官，应当行走大夏各地才对，可是湖心岛这栋大楼已经十几年了，她都未曾离开过锦州港，这一点又解释不通。 靠山宗副宗主脸色瞬间一沉，有必要吗？当这么多人的面公然宣布靠山宗犯罪，且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 靠山宗副宗主沉声道：“娘娘可要注意措辞，我靠山宗是正经的仙家大山，你若判我们有罪，请拿出证据。” 他双拳紧握，身体隐隐在颤抖，似在极力控制着愤怒的情绪。 靠山宗副宗主六境元婴地仙的修为，只差一步就要跻身七境，成为大仙人，这样的身份岂能被人随意指点？ 常青娘娘目光一凝，手中册子飞向高空，无数画面靠山宗的画面在虚空不断浮现，包含他们与妖族勾结，同时强行纳贡之事，都完全回放了出来。 看到这，靠山宗副宗主目光喷火，已然暴怒，他终于反应过来，今天把他叫来并不是来听他辩解的，而是直接给他定罪，并且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这一刻，靠山宗的颜面荡然无存。 看到这，黎阳终于明白了常青娘娘的用意。 常青娘娘寒声问道：“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靠山宗副宗主冷哼一声：“你想怎样？” 常青娘娘呵呵笑道：“你是不是忘了十几年前我上靠山宗把你打得满头包的事了，十几年不见，修为见长，可这手段，却有些见不得光啊， 依托妖族的功法跻身六境，你以为能做得天衣无缝？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说到这，大楼内猛的垂下四根金色柱子，柱子上刻着罪与罚几个琉璃大字，随着这柱子的出现，一股属于大夏的神威蓦然充斥在大楼之中。 而常青娘娘身上的长裙也于此刻瞬间变换成朝廷的诰命服饰。 这刹那的风华而出现的官威比黎阳见过的所有郡守都还要来得强烈，似乎成了大夏的化身。 大楼内鸦雀无声，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被柱子锁在高台上的靠山宗众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目光呆滞，一脸的绝望之相。 靠山宗副宗主想起了十几年前被暴打的画面，神色狰狞，此刻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事已至此，只能拼死一搏。 然而，还不等他做出反应，便被常青娘娘以圣旨剥夺了身上的仙门气运，一个大宗门的副宗主，转瞬便沦为一介散修。 同一时刻，靠山宗所在的山头，云海上缓缓凝聚出现一把气运之剑，剑身刚刚凝聚成型，便猛的朝着靠山宗挥去。 剑落无声，但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瞬间破碎。 靠山宗所在的洞天福地也于此刻沦为了死地。 天地传来一道浩然之声：“靠山宗与妖族勾结，残害我中土神州大夏百姓，罪不可赦，当诛，即日起，摘掉靠山宗官方正宗，剥夺气运，摘除灵气。” 靠山宗上上下下的弟子眼睁睁看着那把气运之剑落下，而他们却什么也做不了。 数万弟子全部成为散修。 大夏立国掌握天下以来，已经很多年没有像是这样雷厉风行的打压仙山名门了。 这一刻，世人皆惊。 那些蠢蠢欲动在暗中谋划的大人物仰头看着天地，有无奈，有愤怒，也有不甘。 这天地，终究还是向着大夏的啊。 与此同时，锦州港内，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朝着靠山宗所在的位置赶去。 第360章 小白脸 既然剥夺了靠山宗的仙门正宗，那现在的靠山宗便是实打实的邪魔外道，而这群可怜的弟子，不仅成了散修，还背负上了犯罪的烙印。 锦州港出来的士兵，正是跟随大夏旨意前来铲除最后的余孽。 风光无限的靠山宗可谓是惨。 常青娘娘收起圣旨，那被镇压的靠山宗副宗主披头散发，早就没了刚来时的硬气和精神。 一身修为在失去天地认可后，沦为了鸡肋，而常青娘娘又有官方身份，且可能还不是明面上所谓的巡回官这么简单。 故而根本就没有靠山宗副宗主反抗的机会，以大义和大法之名，将其镇压。 做完这一切，常青娘娘又打下数道法印落入靠山宗副宗主的身体，顷刻间便将其封印成了一个废人。 “拿下。” 常青娘娘轻声说道。 身后原本乖巧的侍女顿时变成雷厉风行的女将，手上铁链一甩，便将对方牢牢地捆绑起来。 修为被封印的靠山宗副宗主此刻就跟凡人一样，没有半点反抗的力量，像是小鸡一样被侍女轻松拿捏。 “先关入地牢，等锦州港城主过来将他送到刑部。” “是。” 侍女拖着死狗一样的靠山宗副宗主走入后台。 常青娘娘看着大楼内的所有人，语气温柔道：“不论是谁，但凡想在湖心岛闹事的话，要掂量掂量后果，今天的靠山宗，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尽管她说得温柔，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质疑她的威严。 以一己之力调动气运之剑将一座传承无数年的中型门派打为死地，这在整个大夏历史中都极为少见。 众人心情沉甸甸的，不乏有心虚之辈。 常青娘娘懒得理会他们，带着黎阳等人从新回到露台。 “刚才有吓着你们吗？”常青娘娘笑着问道。 俾儿昂起脑袋：“我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胡桃没说话，但是目光更加深沉了。 她在常青娘娘身上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和威胁，似乎，自己和她是注定的敌人，早晚会有一战。 黎阳还好。 他收拾了一下心情，本以为如今的自己就算没有傲视天下的实力，但行走一方也算是无所顾忌了。 眼下看到一位堂堂六境元婴地仙被直接轻描淡写的打成死狗，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天下之大。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这天地，实在是太大了。 有太多的人和事，都不能用常理去推断。 黎阳道：“娘娘给在下上了一堂很生动的课。” 常青娘娘自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笑道：“你这小子倒是实在，没想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明白这些道理，那狗书生还算是有点良心，没有误人子弟。” 一听到对方骂自己的掌柜，俾儿顿时就不乐意了，小手在腰间一拍，无所不能的菜刀泛着寒光出现在她手中。 “这把刀不错，我看看。” 常青娘娘说完，洁白的手虚空轻轻一握，便见到菜刀不受控制的飞到了她的手中。 “你……”俾儿又惊又怒，惊的是这把跟随自己多年的菜刀，居然恬不知耻的飞到了别人的手中，怒的是这个常青娘娘竟然以大欺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抢自己的菜刀。 我虽然小，可也要面子的好不啦。 俾儿气势汹汹的看着常青娘娘，想要召唤地狱之门。 常青娘娘见状，还挑衅的去摸了摸她脑袋，笑道：“你这闺女一点都不乖，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容易暴躁，有点欠管教哦。” 俾儿气的牙痒痒，张牙舞爪的模样，很是可爱。 常青娘娘乐得不行，继续打趣道：“我就喜欢你这种小丫头，想干死我又干不了的样子。” 俾儿鼻子都要气歪了，却又无可奈何，因为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始终把她压得稳稳当当的。 “大黄。”俾儿大声喊道。 趴在地上睡觉的大黄狗抬起脑袋，无语的看着她。 俾儿气鼓鼓的指着常青娘娘道：“给我咬她。” 大黄狗看着还在笑的常青娘娘，兹了呲牙，然后汪汪的叫了两声聊表心意后便又趴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死狗。” 俾儿一脚踹在大黄狗身上，后者呜呜的满眼委屈，求助似的目光看着黎阳。 我能怎么办，我也没办法啊，黎阳无可奈何的移开目光。 常青娘娘把玩了一下菜刀，赞不绝口道：“这臭书生还是有点眼光的，居然把那东西用来做成了菜刀，啧啧，虽然有点可惜，倒也不算是暴殄天物。” 说着话，将菜刀还给俾儿，同时轻声说道：“这刀子你可要好好使用，不要让它蒙尘。” 大概是这一刻的真情流露，俾儿便平静了下来，嗯了一声，随后倔犟道：“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忘了你骂我老板的事儿，我心眼小着呢，只有这么一丢丢的。” 她伸出大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捏在一块。 常青娘娘看着地上的大黄狗，对着黎阳道：“你能收服穷奇，是你的造化，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它带给你的帮助将会是你意想不到的。” 一招制服六境元婴地仙，一眼看穿穷奇真身，黎阳对眼前这女人的手段几乎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才是真正的大仙人该有的范儿。 黎阳问道：“所以，娘娘你和我家老板是什么关系？” 常青娘娘幽幽一笑：“我说是情人，你信吗？” “啥？” 黎阳错愕的看着她，眼里写满了不相信。 “他是我以前养的一个小白脸，就那什么，你们的胡桃夹子小酒馆，还是我出钱修的呢。” 俾儿一听，又要发作，最终还是选择了忍耐，哼，小女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打得你满地找牙。 黎阳仍旧不相信。 常青娘娘道：“你还别真不信，你那老板以前欠了别人很多钱，被人追着打，最后是我给他还的债，当然了，他也顺理成章的成了我的小白脸，要不是看他有几分姿色，我还不想帮他呢。” 黎阳听得哑口无言，看对方说得情真意切也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难道老板真是小白脸？ 这未免太可怕了吧…… 第361章 子弹很足 常青娘娘又是轻轻一笑：“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不过，若是有朝一日看到了刘知夏，请告诉他，欠常青的债，是不是都忘了，如若是没有忘，请他把那一顶凤冠还我。” “我记住了。” 侍女走了过来，在常青娘娘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有些不好意思的朝黎阳说道：“我有事情要外出一趟，你待会儿可以在这楼内到处逛逛，第一层的交易市场可以去看看，没准能淘到宝贝，累了可以来十八层休息，这里有上等客房，灵气的浓度不比洞天福地的泉源低，切记，不要去第四层的第四间。” 说完，常青娘娘交给黎阳一块紫金通行令，后便急匆匆的走了。 好吧， 黎阳看了眼手上的令牌，巴掌大小，通体紫金色，正面写着畅行无阻，背面写着有始有终四个字。 角落刻有常青二字，想来，这应该是常青娘娘自己做的，难怪这么精致。 殊不知，当常青娘娘将令牌交给他时，站在旁边的侍女眼中涌现出浓浓的震惊和羡慕。 婢儿还在生闷气，看见这令牌后，心情顿时好了几分，拽着黎阳的手便兴高采烈道：“这人还算懂点事情，哼，我就不和她一般计较了，黎阳，走，带我下去买吃的。” 黎阳看了眼胡桃。 后者白眼一翻，道：“要去就去，看我做什么。” 婢儿见他这窝囊的样子，很是嫌弃：“她还没过门呢，又不是你的新娘子，现在就开始当耙耳朵啦？黎阳，这不像是你哦。” 胡桃冷笑道：“那你觉得他应该怎么做？” “你说呢？” 婢儿寸步不忙，两人针尖对没忙，简单的两句话便杠上了，一时间房间内充满了火药味，两人大眼瞪小眼，寸步不让，谁都不想妥协。 黎阳一个头两个大，只得弱弱的道：“我们一起逛逛吧。” 胡桃转过身子，趴在围栏上，抬起头看着远方：“你们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去拉倒。” 婢儿先一步往外走去，黎阳担心他的安危，便赶紧跟了过去，等到他两人消失在走廊尽头，胡桃这才转过身，眼睛有些湿润，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哀怨之色：“真是个冤家，我是上辈子欠你们两个什么了吗？” 她低头，看着掌心一朵鲜红的火焰印记，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这一年她不知道黎阳在天之涯经历了什么，同样的，黎阳也不晓得胡桃回师门后，经历了多少事。 那一日天之涯的彼岸花开，地狱之门出现在天地当中，作为现在地府的代言人往生堂，那一日几乎差点遭遇了灭顶之灾，师门内唤醒了一位沉睡的老祖，才勉强将那尊失去了神志的九阳鬼帝镇压回了无妄地狱。 古天庭崩塌，地府沉沦，里面充斥的亿万亡灵在历经无数年后，似乎发生了异变，连掌管地府的十大阎罗鬼帝都丧失了神志，被一股神秘力量操控着，想到这，胡桃的心情便沉重了几分。 掌心的火焰印记，便是那一日大战后留下的诅咒，还记得她来寻找黎阳之时，师傅语重心长的对她说：“你只有一年的时间，若一年内没有找到破解的方法，这火焰将会把你的身体和灵魂全部燃烧殆尽。” “还有其他办法吗？” “没有，除非你能逆天改命，可这大天下，谁又能忤逆天地意志呢？” 胡桃甩了甩浑浑噩噩的脑袋，将那些不好的思绪全部压在脑海，等重新抬起头时，眼角多了一丝沧桑，却仍旧带着笑脸，好吧，哪怕只有一年了，也要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至少和黎阳待在一起的日子，她很快乐。 只要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能看到他的喜怒哀乐，与他同喜同悲，就知足了。 胡桃叹了口气。 鼻尖传来一道香风，胡桃察觉到动静，并未回头。 身后出现一身穿诰命服侍的妇人，不是那常青娘娘还是谁呢？后者似乎知道她会在这里等，所以才找借口将黎阳支开，常青娘娘挥手布下一个结界，慎重道：“我看看你的手。” 胡桃听话的张开手心。 来湖心岛，本来就是她的目的，只是黎阳不知道而已。 常青娘娘看着她掌心里的火焰印记，震惊不已：“多久了？” “大半年。” 常青娘娘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少女，眼里满是怜悯，大半年啊，这每天要遭受多大的罪，才能这么坦然的面对身边的一切。 别人不知道那火焰印记代表什么，常青娘娘又哪里认不出来呢？ 实际上胡桃他们刚刚过来之时，常青娘娘就感应到了，原本想当着黎阳的面说这些话，却发现自己每次要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胡桃便暗中给她使眼神，让她不要说。 常青娘娘很是心疼，怜惜道：“你要是真喜欢他，可以把身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你把什么事情都抗在自己身上，不累吗？” 她轻轻摸着胡桃的脑袋，后者鼻尖发酸，然后昂起脑袋：“多大点屁事儿，我可是往生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堂主，注定以后的瓢把子，这点问题，就能击溃我吗？笑话。” 话说得很硬朗，挑不出半点毛病，可语气却显得缥缈没有自信。 常青娘娘取下自己头发上的紫玉发簪，然后将胡桃的两颗丸子头解开。 头发披散开来之时，竟已然及腰，乌黑如墨，泛着发亮的光泽，宛若一条瀑布，让人爱不释手。 常青娘娘替她梳了个单马尾，然后将发簪插了进去。 刹那之间，一道冰凉传遍胡桃全身，然后，这一丝冰凉顺着身体的各大窍穴，涌入到了掌心火焰印记的旁边，最后，在印记的周围形成了三颗淡蓝色的雨水印记。 “这能缓解你每天身体上的痛苦，并不能化解你身上的诅咒，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胡桃差点哭出了声：“我怪你做什么呢，娘亲。” …… 一楼大厅，婢儿玩得不亦乐乎，才逛了一小块区域，手里便多了好些小玩意儿，有墨家打造的机关器，也有凡间手艺人缝制的可爱包包。 看来，女人是真的不分年龄大小，只要看见可爱之物便都会丧失抵抗力啊。 黎阳摸了摸口袋，还好，子弹很足。 第362章 我买 有钱人的快乐，一般人是感受不到的，看着眼前的琳琅满目，毫不夸张的说，黎阳可以放开手脚大肆购买而不用考虑自己的钞能力是否会失效。 这一楼，比之以前遇到的暗市来说，还要大得多，而且安全有保障，不会轻易有人来闹事，先前的靠山宗便是先例，而常青娘娘楼这一手杀鸡儆猴也是恰到好处，让一些人的谋算直接胎死腹中。 能进湖心岛的，境界最低也是三境逐月，只差一点便能跻身四境的筑基期大修士，且不论是散修还是仙山名门的弟子，都可以在这里进行自由交易。 天南地北，无数奇珍异宝，或是杀人越货得来的见不得光的宝贝，在这里被正大光明的摆在摊位上兜售交易，一旦谈妥了价格，便可以将看中的东西拿走。 黎阳逛了一阵子，带着婢儿来到先前和靠山宗起冲突的大胡子摊位前，也总算是看到了对方说从深海里捞出来的宝贝。 还别说，的确让人眼馋，这东西不论是用来锻造还是用来修行，都能起到奇效。 满脸大胡子的男子看到是黎阳，心里有些畏惧，毕竟常青娘娘雷霆打击靠山宗之时，黎阳就站在对方身边，若不是关系特殊，谁有这等殊荣能够和常青娘娘并肩而立啊？ 大胡子正欲说话，眼睛一瞥，看到了婢儿腰间的紫金通行令，看到这，他瞳孔一阵猛缩。 湖心岛总共有十块紫金通行令，每一个获得这种令牌的人，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不仅和常青娘娘关系匪浅，而且还格外的特殊。 难道，面前这小哥也是位境界极高的大能？ 大胡子吸了口气，态度顿时恭敬了几分，见黎阳目光并未在那深海挖出来的东西停留多久，便想到这可能没有如对方的法眼，这么一想，对黎阳的神秘，便又凭空多了几分，手里有紫金通行令，想来身价不浅。 想到这，大胡子一咬牙，从怀里取出一物。 婢儿看到后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贪婪的留着口水：“大叔，这东西能送给我吗？” 黎阳当即呵斥道：“谁教你张嘴就来的习惯？这都是人家的宝贝，你要了别人怎么活？快点道歉。” 婢儿委屈巴巴的。 大胡子连忙摆手道：“不用道歉，小孩子童言无忌嘛，公子要是对这东西感兴趣，我倒是可以便宜卖给你。” 黎阳没做声，大胡子摆出来的物品，上面锈迹斑驳，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岁月，对一般人来说，这就是破铜烂铁，可好巧不巧的是，这残片上刻着一个字，恰好黎阳就认得，这是属于古天庭之前还要久远的一种远古文字了。 此字翻译过来，是一个者字。 黎阳还在北镇的时候，掌柜没事儿便用筷子沾着酒在桌子上写字，黎阳那时候还小，而且不认得，便好奇的问过。 刘知夏说这是远古文字，叫什么九字真言，是天地间唯一以道显化实体的特殊功法，每一个文字都拥有无法想象的力量，若是集齐了这九个字，不仅大道可期，而且能实现人间无敌。 所以黎阳看到这个字后，顿时就有些移不开脚步了，哪怕就连这个文字都还是残缺的。 黎阳平复了心情，平静的问道：“能告诉我这东西在哪里得到的吗？” 大胡子吃了一惊，心里比黎阳更加震撼，这东西他弄到手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虽然知道是宝贝，但他却无法悟透那文字的意思，故而成了鸡肋，前段时间也摆在摊位上，可惜这里没一个人识货，大多看两眼便走开了。 黎阳，是他遇到第一个询问这东西来源的人。 大胡子压低了声音道：“如果公子真的要买，我便把来源告诉你，不过，这东西很贵，不知道你能不能买得起。” “你要多少钱？” 大胡子竖起两根手指头：“这个数。” “两块大儒钱？” 大胡子摇头道：“公子可别拿我寻开心了，虽然我是一介散修，没什么眼力见，不过这东西，我还是能看出来一星半点的，绝对是无价之宝。” 婢儿切了一声：“无价之宝？你要笑死我，你怕是许久都卖不出去，在这里都要囤灰了吧，啧啧，我们年龄小，但不代表我们是傻子。” 大胡子被噎了一下，看着面前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刚才的好感顿无。 黎阳问道：“你要多少？” 大胡子还是竖起两根手指头，不过，很快便跟着补了一句：“两块古神仙钱，一块用来买这东西，一块用来买我从哪里找出来的信息。” 黎阳倒吸口气，惊讶道：“大哥，你开玩笑呢，你看我身上能有这么多钱吗？别说是两块古神仙钱了，就是一块，我也没有啊。” 大胡子是个四境筑基期的散修，同时还夹杂着一境武夫的气血，可惜浑身气息凌乱，想来修行的功法并不正宗，此生若是想要跻身五境金丹地仙，估计需要不少天材地宝才能强行让他撞开那道大门。 显然，两块古神仙钱所携带的灵气和道韵，让他有机会去冲击困住境界的桎梏。 黎阳刚要答应下来，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回头，看到是胡桃跟了过来，他便将刚才要说的话全部吞了回去。 胡桃提着噬魂枪，身上带着往生堂狩魂者的气息，所过之处，周围的修士赶忙朝着两边推开。 开玩笑，狩魂者，简直就是修士的收割者，身上带着天大的因果，谁也不想和她惹上关系。 看到胡桃，大胡子浑身一颤，问道：“公子难不成还要无视常青娘娘的规矩，硬抢不成？” “哪里的话，我这人爱讲道理。” “嗯嗯，我看出来了。”大胡子连连点头：“谁信啊。” 说着，便将那东西收了起来。 黎阳无奈道：“买卖这东西，总要讨价还价吧，你一口价喊死了，我还怎么和你沟通，不是我不想买，是我真的没这么多钱。” 黎阳不缺古神仙钱，但这不代表他很富裕。 胡桃听得直摇头：“人家收你两块古神仙钱，是你得了便宜，有点不要脸了。” 黎阳脸色一红，懊恼的看着胡桃。 后者直接无视了他的眼神，对着大胡子道：“两块古神仙钱是吧，我买。” 第363章 蛮荒岭 大胡子一听，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忍不住对黎阳赞道：“公子有一个大富人家的红颜知己，羡煞旁人啊。” 以散修之身跻身四境筑基期，成为修真界的大修士，眼界非凡，当然看得出胡桃的身份，不过嘛，自己是来做买卖的，只要对方给钱，管她是什么身份呢，想到这，大胡子将那块刻有古字的残片递给胡桃。 后者微微一笑，道：“你待会儿直接到十八层去取钱，常青娘娘会给你的。” “好说，好说。”大胡子收起小摊上的东西，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 这几个人都是生面孔，一看便是外地人，而初来乍到便能得到常青娘娘的紫金通行令，想来地位非同一般。 大胡子心里忍不住一阵雀跃，大客，大客啊……还没走出几步，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大胡子一愣，却发现胡桃正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大胡子心头一颤，忙问道：“姑娘……” “两块古神仙钱，一块买这东西，一块买消息，你是不是忘了消息的事儿了。” 大胡子一拍脑袋，当即反应过来，抱歉道：“怪我，都怪我，刚才高兴过了头，把这事儿给忘了。” 说到这，大胡子带着两大一小先回到自己的住处，他住在四楼的一间条件不错的房间中，灵气浓郁，是外面的一倍。 大胡子关上门，启动了房内的结界，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心有余悸道：“消息的确可以告诉你们，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不要去那个地方，邪门着呢，我当时要不是踩了狗屎运的话，估计坟头草都得有好几米高了。” 听他说得这么神秘，婢儿有些不服气的道：“那是你本事不行，不代表我们会有危险。” 大胡子看了眼婢儿，倒了壶茶润了润嗓子，这才小声问道：“可曾听说过地葬古帝？” 黎阳不曾听说过，婢儿也表示不知晓，趴在地上的大黄狗却一反常态的昂起脑袋，目光炯炯的盯着大胡子。 胡桃问道：“地府的那位？” “姑娘果然见多识广。”大胡子喝了口茶，道：“对，就是他，这残片便是来自于地葬古帝的大墓中，当时我们一行不下于上百人的冒险队伍，被意外卷了进去，还仅仅只是在外围，人便死了一半，那场景，哎……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敢回想。” 大胡子露出哀伤之色，恐怕那一次冒险不仅让他死了队友，还死了一些在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吧。 大胡子目露追忆，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地葬古帝的大墓，在蛮荒岭的中央，要不是恰好碰到了蛮荒岭的空间裂缝，我们也不会被卷进去，而这个东西，就是我在里面捡到的。” 蛮荒岭，顾名思义，是一片被死气充斥的禁地，那儿灵气稀薄，土壤贫瘠，方圆数万里飞沙走石，气候极端，并且不时有九天神雷落下，而在修真界的传说中，那位曾经掌控了一座地狱的地葬古帝，便葬在其中。 吾数年来，有许多人大能和散修去蛮荒岭寻找那位古帝的大墓，结果都无疾而终，甚至有一次锦州港附近的大型仙家门派，联手强行去蛮荒岭找地葬古帝的大墓位置，却意外被九天神雷击中，全军覆没。 而带队的人，修为高达七境，是真正的大仙人。 即便如此，被神雷击中后，也不得不当场饮恨，兵解肉体，让元婴转世重修。 此次过后，便再也没有人去蛮荒岭了，毕竟连大仙人都会死在里面，何况是那些境界不高的呢？ 当然，最重要的是地葬古帝的大墓位置，一直没被人找到过。 大胡子想到了伤心处，忍不住泪流满面：“我们也没想到地葬古帝的大墓真的存在，而且就在蛮荒岭最中央的地狱之眼中，那个区域，天雷地火，天机规则等都失去了约束，是完全的无法无天之地，谁敢轻易过去啊。” “那你怎么回来的？” 大胡子被问的一愣，然后解开衣服，露出胸口处那狰狞的疤痕道：“可能是狗屎运吧，蛮荒岭上方的空间裂缝在随机移动，我们被传送进去不过短短的几个呼吸时间，便被快速传送了出来，只是位置有些偏差，把我们送到了蛮荒岭的另一端，就这一来一回，人便死了一半多，等我们从蛮荒岭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下几个人了。” 大胡子说到这，眼神中流露出惊恐之色，又道：“你们能想象大地裂开，地狱之火从九幽当中喷吐而出之时，有一只遮天蔽日一样的大手从那裂缝中探出来的画面吗？这一生，我就在蛮荒岭见过一次。” 胡桃听后，心情跟着沉重了几分，这次来湖心岛，除却看看常青娘娘之外，另一个目的，便是去蛮荒岭了，只是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告诉黎阳，毕竟自己只有半年的寿命可活了，她不想让黎阳难过。 胡桃问道：“你这里有地图吗？” “有啊。”大胡子取出一块玉简递给胡桃，道：“地图就在里面，不过，你们真的不要去蛮荒岭，就算去了，在外围逛逛就行了，千万不要往里面深入，不然……” 胡桃笑道：“这你就不用管了。” 黎阳听后，好奇的问道：“你说当时还活下来了几个人，他们在哪，手里也有这刻有古字的残片吗？” 大胡子摇头道：“没有，但是灵衣仙子好像也捡到了一个东西，我们侥幸活着回来以后，就分开了，灵衣仙子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黎阳叹了口气，可惜了，没准对方手里也有这东西的残片。 见他满脸的失望，大胡子搓了搓手，道：“公子若是想去找灵衣仙子，其实也很好找，她虽然行踪不定，但却格外喜欢有大山大水的地方，锦州港的大山大水并没有多少，你可以去挨着碰碰运气。” 黎阳苦笑道：“哪有这么容易。” 胡桃得到想要的信息后，转身边走，临近门口时，回头对大胡子说道：“我们刚才的谈话，不要告诉别人，不然……” 她目光一眯，一道刺眼的精芒闪过：“我往生堂出手，不留活人和灵魂。” 第364章 一线牵 大胡子能活到现在，当然明白这各种道理，便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我这人向来守口如瓶。” 这话鬼都不信。 大胡子说完，见面前的两个年轻人面露狐疑之色，猜测是信任度不够，想到这，便深深叹息道：“这段时间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身边的朋友十不存一，全死在蛮荒岭当中，你们觉得我会把这种事情随便找人去说吗？” 这一刻的他真情流露，倒是千真万确了。 黎阳不由得信了几分，反正东西已经到手，便绝了继续追问的念头，他看了胡桃一眼，后者有些失神，心不在焉的模样让黎阳露出担忧之色。 婢儿扯着黎阳衣袖道：“走了吧，耽误那么多时间，你陪我再逛逛。” “大黄，你去。” 大黄狗嗷了一声，刚才听大胡子说蛮荒岭的事情很是精神，也不晓得它是不是真的能听懂人类的语言，总之，那双狗眼睛当中，潜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若真去细看，会发现它的在听大胡子说道地葬古帝这几个字时，目光有怀念还有很浓郁的伤感。 大黄很听黎阳的话，趴在地上，脑袋一掀，将婢儿拱到了身上，毛发瞬间变长，像是铺上了一层柔软的坐垫，而魅虫也很识时务的变成一张蛇皮口袋挂在婢儿的腰上。 虽然这些东西不是自己的，好歹也要过一把瘾，魅虫这么想着，感觉变成蛇皮口袋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胡桃没有跟着黎阳去闲逛，而是带着沉重的心情又上了十八楼。 常青娘娘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鹿台上等她，见到胡桃，常青娘娘忍不住爱怜的揉着她的脑袋，道：“刚才我去问过了，蛮荒岭的空间裂缝，的确是唯一进入地葬古帝大墓的入口，问题在于若是不小心碰到了里面的禁制，很容易被里面的阵法抹杀，你已经做好打算了吗？” “那不然呢，在这儿混吃混喝半年，然后死翘翘？”胡桃不甘心的道：“我好歹也是往生堂的堂主啊，哎，天妒英才，给了我这么好看的身体和脸，偏偏弄个什么诅咒来戏弄我，你说不是妒忌还是什么。” 常青娘娘听出了这番话中的无奈和苦涩：“对黎阳说了吗？” 胡桃摇头道：“没有，这事情你也不要告诉他，我自己去就行了，就算死在里面也不可惜，反正就只有半年可活了，用半年的寿命赌一个希望，我不想连累其他人。” “所以，这个人即便是黎阳，你仍然不告诉他吗？”常青娘娘眼里满是痛苦之色，只恨这诅咒不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心里便一阵火大：“我会想办法的。” “不关你的事，你最好也不要再插手往生堂的事情了，不然到时候执法长老追查下来，当年那件事，你脱不了关系，哪怕有朝廷命官这层身份，也无法挡得住当年你给往生堂带来的损失，大夏虽说统一天下的仙山名门，可往生堂不入其列，若是高层真的要鱼死网破，你觉得，大夏会为了你，而得罪往生堂吗？” 常青娘娘有些惊讶，自己这个小女儿的变化竟然这么大了，一想到自己这些年对她不管不顾，常青娘娘的内心便忍不住的一阵绞痛。 是啊，自己何德何能，能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 作为娘亲，自己是不称职的，甚至称不上娘亲这两个字。 这一辈子，自己对得起大夏朝廷，唯一对不起的，就是面前的小女儿。 常青娘娘眼眶湿润，想到往事以后，心情越发的酸楚，看着面前的小女儿从牙牙学语到现在独当一面，便是面对这种必死的局面，都能以平常心对待的胸襟和气魄，她，真的很高兴。 “其实，这些事情你不用一个人抗在身上的，黎阳身上的因果，也许能帮你挡住一部分劫难。” “我不想牵连到他，这是我自己的事。”胡桃倔强道。 常青娘娘叹了口气，两人就这么靠在围栏上，望着远方出神。 凡间百姓总说山上的仙人多么自由自在，毅然向往着飞天遁地的酣畅淋漓，做梦都想有朝一日，成为能够修行的炼气士。 可他们又哪里看得见，就算是真正的成了炼气士，难道就能得到大逍遥大自在了吗？ 地仙也好，天仙也罢，哪怕是顶级的圣贤，也会有烦恼，也有七情六欲和钩心斗角，修为的强大，不代表一切都能视而不见和无动于衷。 所以，不论是凡人还是仙人，一旦有了烦恼和痛苦，那承受的煎熬，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 胡桃唏嘘道：“我要是死了，你就告诉他我偷偷回往生堂了，暂时闭关不出来，他要是不信，你就想办法骗他。” “他那么聪明，我骗得了吗？” “他很笨的，跟个白纸一样，很容易就上当了。” 常青娘娘轻声问道：“你想好了？” “嗯。” 胡桃点了点头，旋即摇头晃脑道：“这些年，我其实遇到了很多事，也遇到了很多奇怪的人，黎阳，并不是我见过最奇特的一个，当初师傅推衍天机，找到了他，并让我和他结伴而行，这么久了，要说没有感情，那也不可能，可是，娘亲啊，黎阳真的是他吗？” 胡桃转过身子，看着面前的常青娘娘，脸上早已挂上了泪痕，泪水顺着脸颊不断往地上滑落。 常青娘娘忍不住心头发酸，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他是，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 得到这个答案，胡桃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笑容，尽管还在流泪，语气却欢快了起来：“我就知道，我不会认错的，他就算去轮回里转了一圈，我还是认得出他是谁。” 说到这，胡桃忽然想起了一个约定，心念一动，小拇指微微勾了一下。 刹那之间，一股电流传遍全身。 正在一楼闲逛的黎阳，瞬间蹲在原地，心里出现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抬起手，看着左手小拇指陷入了沉思。 这一刻，脑海里全然是胡桃的脸。 第365章 赌约 冥冥中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将他和胡桃连接在一起，而这连接，跨越了空间和时间，还有过去和未来，以至于让黎阳恍然间生出一种和她好像认识了很多年的感觉。 是呢。 很多年，久到地老天荒，远到无尽岁月之前，二人好像就彼此陪伴在一块，以至于当这联系忽然间出现在心中的时候，黎阳忍不住一阵心痛，那种痛苦难以言喻，像是有很宝贵的东西被自己忘记了。 正是因为忘记，才会痛苦，他拼命的想要把眼前朦胧的记忆看清楚，却发现不论怎么努力，最后也只能看到一张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脸，在笑着对自己挥手，然后转身走上了一座独木桥，桥的尽头，站着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老人。 在老人的面前，还有一艘破败小船，小船上挂着一盏昏暗的油灯，而胡桃就这么走上了那条船，随后小船离开渡口，转瞬便消失在幽暗的迷雾当中。 “黎阳。” 脑海中，这一声呼唤很是强烈，黎阳终于忍不住了，把还未尽兴的婢儿抱在怀里，一路飞奔到了十八楼。 胡桃还在和常青娘娘说着话，听到脚步声一转头，便看到黎阳正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胡桃心里一颤。 后者健步如飞，快速走到她身边，这一刻，千言万语竟无语凝咽，黎阳将想了很久，最终在心里轻轻一叹，然后换了个话题问道：“下面很多好玩的，怎么不来看看呢，你看，这丫头买了多少东西。” 魅虫变成的蛇皮口袋鼓鼓囊囊的，里面装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全是婢儿一个人买的。 当然，这一刻开心的不仅是婢儿，还有魅虫，被黎阳掏空的口袋，可算是有了点东西，能够装填装填了。 哎，这日子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魅虫心里止不住的抱怨，早知道当时就不接那个苦差事，为什么非要为了那么点钱去招惹黎阳啊，自己这一身本领，只要是见过修为高的人，它都能轻易的模仿出来。 偏偏遇到这么个愣头青，非要不听话的往死里整，一下子把自己弄出了原形，现在可好，不仅赔上了吾数年来招摇撞骗弄来的宝贝，连身体都被对方套牢了。 这小东西的思想，黎阳哪里会去考虑，他只是默默的看着胡桃，很想听听她是否要对自己说什么。 胡桃好像哭过，脸上还有未曾干掉的泪痕，少女扬起手，衣袖顺势滑落，露出半截光滑的手臂，她翘起小拇指，笑着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将我们绑在一起了？” 黎阳老实巴交的嗯了一声。 后者哈哈大笑道：“那是因为有心有灵犀一线牵啊。” 黎阳不甚明白，正欲询问，后者便立即解释道：“你以前昏迷的时候，我下的一个诅咒，那便是你以后要是死了，我不论在什么地方，都会立刻来到你的身边，收取你的魂魄，然后亲自为你摆下罗天大醮，送你去往生。” 婢儿没好气的道：“当时你不是一直想把我给超度了吗？现在又把这东西弄黎阳身上了？” 胡桃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而是笑着道：“我有没有夸你很聪明？” 婢儿当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是啊，这么一件浪漫而又凄惨的事儿，被胡桃轻描淡写的带过，从她的表情和语气看不到半点破绽。 可黎阳心里却很痛，似乎能够体会到胡桃此刻的内心，故而明明看到了对方的小脸，也忍不住一阵痛苦和伤感。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骗你是小狗。” 黎阳无话可说。 常青娘娘看到这一幕，差点没忍住自己的情绪，她抽了口烟，神色冷漠，看向黎阳之时，语气严厉道：“这小姑娘为你付出了这么多，这次到这里来也没见你送她什么，反倒让人家花了两块古神仙钱，好意思吗？” 黎阳张了张嘴，的确很尴尬，想否认吧，这又是事实。 他只是下意识的认为胡桃的身份，有古神仙钱不算什么特别的事，却忘了这天底下，又有多少古神仙钱呢？这种钱币已经绝版了，天地无法再生，而大夏广袤无边的九州疆域内，有无数洞天福地和名山大川，那些宗门又有多少古神仙钱呢？ 他运气好，遇到了刘知夏，遇到了界山内的山海主，也遇到了妖魔道下那群存在于古天庭时代的大妖怪，故而理所当然的得到了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古神仙钱。 “谢谢了。” “就这？”常青娘娘差点气笑了：“我还以为刘知夏教了你做人的道理，现在开来，道理是学会了，但和他一样，没情商，没趣。” 黎阳听后更加尴尬了。 婢儿很是不服气的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老板？” “不服啊？” “不服。” 常青娘娘走到婢儿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别以为你能召唤地狱之门我就怕了你，我要欺负你，一根手指头的事，信不信？” 这一点，黎阳是相信的。 当看到婢儿已经伸手摸向菜刀时，黎阳才将她拉住，轻声道：“老板的故交，就是我们的亲人，你今天真要是提刀子了，那便是不尊对方，也是不尊掌柜一直教育我们得以礼待人。” 婢儿气呼呼的松开手，神情很是不善，这个女人，我记住你了。 常青娘娘一只手拖着烟杆，一只手点在婢儿的额头上：“真要找我切磋，不妨试试你哪天能把那臭书生从书山上拖下来，你真的做到了，那我就承认你很牛逼。” 婢儿昂起脑袋，问道：“你确定？” 常青娘娘好奇的看着她，点头道：“那是自然。” 婢儿冷哼道：“你给我等着，十年内，我绝对将他从后山拖到这里来找你对峙。” 常青娘娘笑问道：“那要是做不到呢？” 婢儿咬牙切齿的道：“那我就留在这座湖心岛，给你当一个端茶倒水洗衣服的贴身小丫鬟。”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 “我婢儿从来不说假话。” 黎阳看了眼胡桃，后者与他一样，看着童心未泯的常青娘娘纷纷苦笑出声。 第366章 一事相求 “不许笑，你们两个是证人。”常青娘娘瞪着眼睛道，这会儿的她，哪里还有半点朝廷命官的威严，反倒像是个和小孩子斗气的小街悍妇。 黎阳揉着眉心：“好吧，我答应了。” 本以为事情就会到此结束，常青娘娘却叫侍女取来了文房四宝。 黎阳探着脑袋看了半天，不明所以，茫然问道：“娘娘这是做什么？” 常青娘娘撸起袖子，一条腿踩在板凳上，另一只手一面研墨一面回道：“当然是立字据，这空口白牙的，说的话谁信啊，十年后这小丫头没准儿死翘翘了，活着不回来了呢，所以咱们还是写个字条好一些。” “真要是不回来，你这字条有用吗？” 常青娘娘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有用，我是朝廷命官，官印盖下，便受朝廷约束，也受这大夏天地的规则约束。” 黎阳无语， 婢儿鼻子都快气歪了，张牙舞爪的模样很是可爱：“黎阳，让她写，废什么话呢，你这是看不起谁啊，你才十年后就死了呢，哼。” 常青娘娘研墨的手颤了一下，身上的气势瞬间淡了几分，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别看她这大大咧咧的模样，写起字来，却格外的好看，黎阳不懂书法，但很肯定这位娘娘写的字，比那些书法大家还要高一个层次。 因为，这些文字在白纸上出现后，竟然有淡淡的道韵充斥其中，且浓郁的墨汁，也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味，想来也不是什么凡品。 常青娘娘很快写好了内容，指着下方署名的地方道：“这里，小丫头签字，这里，黎阳和胡桃签字，快点，别墨迹。” 黎阳无可奈何的写下了自己的大名，后边还写了一行小字，为北镇胡桃夹小酒馆店小二。 胡桃依葫芦画瓢，写了名字后也顺便注明了身份，为往生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堂主。 婢儿侧脸瘪嘴，写了个胡桃夹后厨打杂的身份。 “还没画押呢。” “画什么？” 常青娘娘白眼一翻：“当然是摁手印啊，不摁手印，这天地哪里会认可。” “摁就摁。” 婢儿咬破手指，气势汹汹的摁在自己的名字之处。 等她摁完了，常青娘娘在不慌不忙的取出红色印泥：“傻丫头咋这么冲动呢，谁说画押就得咬破手指的，用这个岂不是更好？” 婢儿气得嗷嗷直叫，差点就哭了，委屈巴巴的，一脚踹在旁边的木马上，咔嚓一声，木马应声而碎。 “哦豁。”常青娘娘意味深长的看了婢儿一眼，这才移开目光看向黎阳和胡桃：“还有你俩呢，快些按手印，别耽误时间了，我日理万机，忙着呢，哪有多余的时间和你们这几个小屁孩扯蛋。” 黎阳和胡桃同时摁下手印，做完这一切，常青娘娘心满意足的取出官印，一把盖在众人的名字上。 刹那之间，一道无形的气机降临在几人的身上，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存在将他们牢牢的绑定在一块。 常青娘娘看着桌上的字据，像是在看一幅绝世瑰宝，她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这才慢悠悠的道：“还有一件事我得说一下，虽然我湖心岛不缺钱，但毕竟养着这么多人，日常的开支和管理费用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黎阳赶紧说道：“我会付钱的。” “不是这个事儿，你是刘知夏的徒弟，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不是说了让你随意走动和随意住宿吗？这些都不用收钱，但是……”她顿了顿，目光看向婢儿的刹那，有那么一瞬间，竟然释放出了杀意：“她刚才踹坏了我的木马，这个，必须赔钱，不然你们谁也别想离开我湖心岛。” 一时间，强大的气息破体而出，而原本与悍妇没什么区别的常青娘娘，再次恢复了她凶恶的一面。 没错，以势欺人。 婢儿气得几乎吐血，差一点点就摸到了菜刀。 黎阳一个头两个大，这娘娘还真是不能以常理去判断她的为人，因为她的脑回路和思维一般人根本就跟不上她的点儿，很轻易的就会被对方带进去。 黎阳认了，毕竟那是婢儿踹坏的，开门做生意，有赚有赔，也是天地至理，所以他点头道：“娘娘说个数变成。” “我不要你的钱。” “你这女人，好不讲道理，一会儿说要赔钱，一会儿又说不要钱，你这是欺负我们呢。”婢儿马上就要忍不住了，小小的年纪，承受了非人的“羞辱”，也让她知道了这社会和人的险恶。 常青娘娘挑眉道：“你看我像是缺钱的样子吗？” “那你什么意思？”婢儿抽出菜刀，黎阳对她说的那番话在常青娘娘的不断刺激下抛到了脑后。 常青娘娘眼神瞬间沉了下来，抬袖一挥，犹如山岳落地的强大压力，将婢儿直接压趴在地上：“你这丫头好没礼貌，你踹坏了我的木马，让你赔偿你还敢抽刀子，谁给你惯的，嗯？” 黎阳看事情要闹大，便站到了二人中间，也许只有这一刻的直面对方，才会理解到对方的强大和恐怖。 此前在妖魔道遇到的大妖怪，亦或者是界山的山海主，他们都是隐匿了修为和他以普通人的方式相处，所以他看到了对方的强大，却感受不到那强大到底有多强大，所以他也仅仅只是看到了。 而今站在一个货真价实的六境元婴地仙之上的大仙人面前，才明白自己有多么弱小，哪怕能够和五境金丹地仙斗个旗鼓相当，也无非是这天下中的井底之蛙罢了。 “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婢儿她还小，而且刚刚从沉睡中醒来。” “关我什么事。” “希望不要和她计较。”说这句话时，黎阳的语气变得平淡，垂落的手掌中剑丸赫然出现，精光在这鹿台上光芒四射，瞬间迸发而出的剑气，震得这间屋子不断摇晃。 “所以你是要和我动手吗？” 胡桃叹了口气，看着这几个假戏真做的人，一气之下，从十八楼跳了下去：“你们玩吧，我要去逛了。” 常青娘娘收了气势，脸上瞬间挂上了笑容：“哎呀，逗你们玩的，我呢，其实的确有事相求。” 见她收了术法，黎阳也收回了剑丸，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在这里惹麻烦，转过身子，把婢儿扶了起来，同时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婢儿没说话，趴在他肩上呜呜的哭个不停。 “黎阳，这件事，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而且你必须答应我，不然胡桃就该又跑回来了，她那么聪明，我只能用这办法让她感到烦躁，不然她一直站在这里，我根本没办法告诉你。” 第367章 杀无赦 “我知道。”黎阳看着常青娘娘的眼睛，明亮的眼眸内，写满了哀伤，他又哪里感受不到胡桃的痛苦呢？ 他喜欢的女孩子，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忧伤，又怎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常青娘娘也不装了，直截了当的道：“这事儿说起来严重也的确严重，说不严重呢，在你今后的漫长修炼岁月中，也许只是不值一提的昙花一现，时间会冲淡一切。” 黎阳叹了口气，道：“娘娘请说。” 常青娘娘道：“她只有半年的寿命了。” “然后呢？” 见黎阳面色平静，常青娘娘还以为他承受不住这打击，但见对方坚定的眼神，似乎在告诉自己，一切但说无妨。 常青娘娘道：“如果你愿意出手相助，也许她还有逆天改命的机会，前提是你能够做得到与你坚持的道和理背道而驰。” “与天下为敌？” 常青娘娘道：“也许。” 黎阳仰面而笑，在抬头的瞬间，眼角的湿润瞬间消散：“我不想让她死，谁也不能从我身边将她带走，哪怕是这个天下，也不行。” 常青娘娘听得心惊胆战，内心动容，这一刻，她真切实以感受到了黎阳的内心，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似乎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故而在听到这番话时，才没有出现多大的情绪波动，可她又哪里知道，哪怕少年郎早就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在听到胡桃只有半年寿命的时候，心里有多痛呢？ “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这本身是往生堂的内部之事，我等外人强行插手，有反客为主之嫌，去年往生堂内部出现了一位丧失神志的九阳鬼帝，以一己之力差点将往生堂掀翻，最后不得已之下，将九阳鬼帝的一缕火焰封印到了桃儿的身上，这火焰，唯有蛮荒岭中地葬古帝的渡厄真经方可破除。 九阳鬼帝是十殿阎罗中的一位大帝，地葬古帝坐镇第四地狱，以渡厄真经超度亡灵，故而此经书拥有天大的功德气运，但现在古天庭塌陷，地府沉沦，而地葬古帝也随着地府的崩溃紧跟着死亡，他的大墓就在蛮荒岭的核心区域内，你若是能够拿得到，那么，桃儿身上的火焰，便可用此经书去熄灭。” “娘娘不用说了，我知道了。”黎阳平静的说道。 常青娘娘点点头，有些话不用敞开了一字不漏的说，对方能感受得到，和这样的聪明人说话，也的确是省事儿。 常青娘娘摊开手心，一枚巴掌大的紫金罗盘出现在她的手中：“此罗盘，本是往生堂之物，用它，可以推算地葬古帝的墓穴位置，我把它送给你。” 黎阳吃了一惊，往生堂的东西，就没有寻常之物，而这位朝廷的命官，身上竟有这东西，难不成也是往生堂的弟子？ 常青娘娘解释道：“有些恩怨，我现在一时间也说不清楚，毕竟过去这么久了，你掌柜的不告诉你，说明还没有到时候，不过我先说一下，这紫金罗盘，你一旦接过去了，至此以后，我和往生堂的恩怨，可就彻底转接到你身上了，你将面对无穷无尽的往生堂狩魂者追踪，所以，你还愿意接吗？” 黎阳终于明白这位娘娘为什么一直龟缩在湖心岛不出去了，想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往生堂。 既然对方不愿意多说，他也不方便问。 黎阳没有半点犹豫，将紫金罗盘拿在手中。 罗盘有些沉重，通体用不知名的材质锻造，刚刚拿到手中，便有一股无形的因果笼罩在身上，冥冥中，耳边传来了无数愤怒的低语。 常青娘娘交出紫金罗盘以后，神色轻松了不少，她伸了个懒腰，双手抱在脑后扭了扭腰：“这一切，可就交给你了。” 当年为了得到这个罗盘，她费劲了浑身解数，本以为借此无能够寻到那个人的踪迹，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现在将这东西交出来了，心里止不住的一阵轻松，没有了这份因果存在，她，也可以从这里走出去了吧。 去人间的天涯海角，去天地的尽头，甚至可以去天外天看看，能不能找到半点蛛丝马迹，到时候再把这一身官职卸下，就算真正的任人间逍遥了。 “你们过几天再出发，到时候我送你去蛮荒岭。” 常青娘娘思索片刻后又道：“锦州港有重兵把守，你这段时间内进不了城，虽然那位郡守将折子递了出去，然而天子并没有下旨解除对你的缉拿，由此可见，朝廷中人有很大一部分人对你是抱着敌意的。” “我知道的。” 常青娘娘这才低估道：“差点忘了你身上还有九州鼎呢，要不，你先交给我保管？” “你当真的吗？”黎阳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 常青娘娘大义凛然道：“岂能有假话。” 黎阳道了一声后，随后取出九州鼎。 此鼎出现的瞬间，整个湖心岛都显得不正常了，笼罩在道上的结界疯狂摇动，似乎有什么强大之物即将破土而出。 常青娘娘吃了一惊，连忙朝着湖心岛的阵法灌输法力，以她的修为来镇压这小鼎的气息竟显得很是吃力。 “赶紧收起来。” 黎阳收回九州鼎，湖心岛的异常顿时恢复了平静。 锦州港城门，有几个带着面具的人坐在城墙上，为首之人摘下面具，看着湖心岛方向传来的动静，呢喃道：“好一个常青娘娘，竟然真的私藏朝廷侵犯，此事我定不饶你。” “大哥，那我们现在出手吗？” 为首之人道：“暂时不用，她既然敢这么做，说明已经有了对付我们的底气，我到要领教领教，这位敢去往生堂偷紫金罗盘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底气敢这么做。” 说完，便站起了身子，嘴里念念有词，瞬息之间，一把飞剑从天地尽头疾驰而来，他握住围歼，将插在剑尖上的纸条取下。 摊开纸条，上方只有三个字：“杀无赦！” 为首之人平静的道：“我们兄弟几人跟随那位大人多久了？” 其余几人摇摇头：“记不清了。” “久到记不清了么？那现在，就是我们偿还这份恩情的时候了。” ” 第368章 请你吃顿早餐 男子重新带上恶鬼面具，几百年前的修真界曾有这么一个说法，天葵出世，杀无止境，向死而生。 有人隐晦的说这个人是某位圣人的麾下，但时至今日，也没有拿出确凿的证据，而随着天葵的隐世不出，此事也就慢慢的沉积了下去。 三百年岁月，大浪淘沙，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大限到来的时候怀着遗憾消散于天地，随着他们的死亡，天葵的一些事情也逐渐沉溺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 …… 胡桃一直没有回来，婢儿在侍女的陪同下，跟着去了一楼闲逛，既然要走了，依照她的性子，肯定是要玩个够本才能收心的。 黎阳独自坐在房间内，此时明月高悬，月光透过厚厚的云层，将光束罩在他的桌子上，这间房间，犹如一座洞天，灵气很是浓郁，但黎阳此时无心修行，桌上，摆着一壶酒和一叠花生米，还有上次从苟大人身边那位军师身上拿到的玉简，除此之外，便是常青娘娘送给他的紫金罗盘了。 玉简记载的是一门古老的观气之法，黎阳领悟以后，犹然记得在看向胡桃的第一眼时，曾短暂的看到了对方模糊的未来，那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少女，在大火中跳进了一座阵法，随后，大天下的壁垒被一群强横的存在击穿。 黎阳一直没有将此事说出来，现在想来，那画面中的大阵和火焰，便是蛮荒岭中的地葬古帝大墓了。 至于击穿大天地壁垒的人，黎阳到现在也未曾发现半点端倪，想到这，他不由陷入了沉思，左手小拇指有意无意的动了动，心里又再次传来了胡桃的呼唤，这轻微的喊声，又将他带入了回忆之中。 不久前，他曾依稀看到胡桃走上了一座独木桥，然后乘坐在一个破烂的小船上，由一位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老人载着驶入没有尽头的黑暗当中，这，难道又是在预示着什么吗？ 黎阳拿着刻有观气之法的玉简，沉入心神，想要再次窥探那一丝飘忽不定的天机，然而这一次玉简却出现了异常，在心神沉入的刹那，心里便蓦然升起一股危机，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要将他拖入深渊当中。 黎阳赶忙收回心神，这才发现，就刚才短短的瞬间，身上便已经大汗淋漓，而手心，也满是晶莹的汗水。 看到这一幕，他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他明白，自己和胡桃的关系，也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正如当初第一次和对方见面，她便死皮赖脸的赖在身边不走一样，自己只是个北镇一家小酒馆的店小二，怎可能无缘无故与往生堂的堂主扯上关系？唯一的解释，那便是在他的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给封印了。 黎阳喝了一碗酒，用指尖沾着落在桌上的酒水写字，等他缓缓写完胡桃二字时，诡异的发现，这字，居然在默默变化，最后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黎阳看到这，神色一震，莫非刚才自己答应了常青娘娘以后，就已经和胡桃加深了因果关系吗？ 道无处可寻，却可领悟，虽然无形，仍旧能够让人触摸到一些边边角角，而在大道之中，因果，信仰，轮回，却显得很是特殊。 特别是因果，它和大道一样看不见，可与大道不同的是，因果在每一个人身上都有具体的呈现。 不论是修真界的炼气士，还是人间的百姓，甚至于天地万物，一草一木，没有生命的顽石，都在因果的掌控范围内。 这就好比，因果是一个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存在，只要和它扯上了关系，那不论中间隔着什么，最后都会出现一个结果。 因果的强大，超越了时间和空间，贯穿过去今生和未来。 黎阳越往深处想，便越是感到恐怖，领悟观气之法以后的他，能隐约看到一部分的因果缠绕，就像是交织在天地中的密密麻麻线条，可惜他只能看到，却始终无法触碰得到。 黎阳呼了口气，擦掉桌上由水渍构成的奇怪图案。 看了眼月色，就这么短暂的愣神间，月亮西落，天地犹如陷入了永夜，哪怕有繁星点缀，但地上仍然是没有半点光亮的。 第二天走出屋子，恰好碰到了开门的胡桃，二人对视一眼，都心虚的垂下了脑袋。 黎阳笑着问道：“要不，我请你吃顿早餐？” 这句话说出口时，才发现居然这么别扭。 胡桃更是如此，低着脑袋嗯了一声，不等二人下楼，婢儿便打着哈欠从屋内走了出来，她穿了一件可爱的老虎睡衣，身后还拖着一截长长的尾巴。 黎阳一眼便看出了这睡衣的不凡，不仅材质是用上等蚕丝编制，且上面还有无数密密麻麻的阵纹，完全可以说是一件做成睡衣形状的兵家顶级战甲。 婢儿有些羞涩的道：“怎么啦，这睡衣好看吗？那女人送我的，哼。” 说到这，还故意嘚瑟的摇了摇尾巴。 黎阳忍俊不禁道：“好看，你穿着都好看。” “切，虚伪。” 黎阳摸了摸鼻子，一阵尴尬。 三人走到鹿台，侍女已经准备好了吃食，看到黎阳过来，便赶忙说道：“公子，娘娘说今日若是无事，便在房内好生休息，不要下楼，也不要外出。” 黎阳好奇的问道：“有什么事吗？” 侍女摇头道：“娘娘没有说。” 胡桃用牙签剔着牙，含糊不清的道：“有妖怪上门吧，估计，你就听她的呗，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黎阳抓住了这句话的漏洞，直截了当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胡桃手上的动作一僵，好片刻才道：“怕吓着你。” 黎阳挽起袖子，露出夯实的胳膊，鼓了鼓肌肉，问道：“你看我是吓大的吗？这肌肉难道不吓人吗？” 婢儿看不下去了，嫌弃的道：“黎阳，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这么不要脸呢？还厚颜无耻的露胳膊，怕别人看不到你那手环有多珍贵啊？” 黎阳听到这话顿时没了脾气。 是啊，走了这么远的路，这黑色手环带给他的帮助，不可谓不大啊。 一想到这，眼前便浮现出那位坐在王座上，被铁链锁住的“师尊”，无奈道：“这叫有恃无恐。” “你应该说财不外漏，傻子。” 第369章 说走就走 反正，瞒也瞒不住了，胡桃只得将一切坦白。 黎阳重重叹了口气，呢喃道：“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 “就是知道。” “好吧。” 胡桃喝了口粥，打算剥一颗皮蛋下饭。 黎阳忽然问道：“假如你真的只有半年可活，你最想做什么？” 胡桃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神采奕奕的黎阳，他的眼里，似乎有无尽的惆怅和哀伤，还有绵绵不绝的柔情。 胡桃心头一软，道：“那就这样，每天陪你吃饭，陪你看日出日落，你要是觉得无聊了，就陪你去打架，看谁不服，就打谁，做到真正的路见不平，专踩不服。” 黎阳嗯了一声，补充道：“我觉得应该要加一个期限。” 胡桃疑惑的看着他。 黎阳道：“我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持续到永远。” “永远又是多远呢？仙人会死，天地会灭，就连毁天灭地的大劫，也会被更强大的存在弹指间吹飞。” “十年够不够？要是不够的话，就一百年，一百年不够，那就一千年，反正，只要我在，那就是永远。” 这番话说得很动听，开玩笑呢，宛若最真诚的情话，谁听了心里不迷糊，不小鹿乱撞啊，何况是现在处于最脆弱却又要故作坚强的胡桃身上。 后者皮蛋也不吃了，粥也不喝了，放下筷子，问道：“你认真的吗？” “你看我像是说的假话吗？” “好，那就依你了。” 黎阳也放下筷子，吹了一声口哨，趴在鹿台睡觉的大黄像是听到了来自远古的召唤，蹭的一下便窜到黎阳跟前，伸着长长的大舌头，眼眸里全是期待，好像，它等这一声，已经等了好久好久。 魅虫变成一只鸟，站在大黄的脑袋上，哀怨道：“祖宗，你要去死，也不要捎上我们啊，我还没活够呢，我魅虫可不像你们愚蠢的人类一样脆弱，天塌地灭我也不会死的。” 婢儿一把卡住它的脖子，将魅虫喋喋不休的嘴巴捏住，恶狠狠的道：“你在多一句话，我就扒了你的毛，烤着吃。” 魅虫拼命的摇着脑袋。 黎阳看着胡桃，满脸的笑意：“古人说同生共死，我觉得吧，这句话应该改一下，改成我陪你赴死。” 此话过后，大黄狗身体变大一圈，将婢儿驮在身上。 空气一颤，下一刻，一层光晕将婢儿笼罩。 “都说蛮荒岭有进无出，十死无生，我偏偏要去试试，我这背负天大因果的人，会不会死在里面。” “走吗？” “走吧。” “那皮蛋带上，里边儿有松花，味道可好吃了。” 话音随着狂风在空气中消散，这吃早餐的几个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湖心岛中。 常青娘娘的身影在鹿台围栏那缓缓出现，她哪里听不到这像是笑话一样的对话呢？湖心岛的一举一动，一草一木，都在她的感知范围内，故而当穷奇快要撞上湖心岛结界的时候，她干脆一把将结界给撤了。 “要去，便去，我还送你们一程。” 常青娘娘朝着黎阳离去的方向，吹了一口气。 大黄狗像是长了翅膀，借着这口气，风驰电擎，速度快要赶上无形无相的风。 陪伴在常青娘娘身边的侍女问道：“娘娘既然这么爱她，为什么又要让她去蛮荒岭送死呢？” 常青娘娘语气瞬间变得冷漠：“难道爱她，就要让她死在我这湖心岛吗？” “娘娘……” …… 蛮荒岭外围很像是一座废弃的采石场，光秃秃的，看不到一根野草，到处都是裸露在外的石头。 亮晶晶的，黑漆漆的，遍地都是碎石头，一出稍微柔软的下脚地都找不到。 难怪叫做蛮荒岭。 就这鬼地方，怕是鸟都不会过来下蛋。 黎阳掏出罗盘，大致探测了一下方位，道：“我也不知道往这边走对不对，也不清楚会遇到什么。” “废什么话，走呗。” 胡桃瞅了眼罗盘上的指针方向，提着长枪便往前走了过去，这一身火红色的长裙，将这苍凉的蛮荒之地照亮了，平添一丝国色天香。 黎阳看着她的背影，不敢怠慢，谁晓得一步之遥，就有可能天人永隔呢？他追了上去，一把拽住胡桃的手，笑道：“应该这么走才对。” “喂，你们不要我了啊？” 婢儿拍着大黄的脑袋，骂道：“你个狗东西，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没看到他们走了吗？在不快点跟丢了怎么办。” 大黄有点委屈，但不敢发脾气。 这小妮子的恐怖它是体会许久了，还记得当初这家伙半睡半醒的时候，每次醒来都拿针扎自己的大腿……还时不时冒出一句狗肉比较好吃。 大黄像是受了刺激那般，嗷嗷叫着往前奔逃。 万里戈壁，犹如一骑绝尘，黄沙漫天，与这本就没有颜色的天空，混合成了一片。 说来也奇怪，都说蛮荒岭步步危机，地上也是暗流涌动，偏偏他们走了好一阵子，也没看到什么特别的地方。 无非就是越往前，石头少了点，黄沙多了点，温度高了点吧。 魅虫飞在高空，一阵尖叫道：“别走了，别走了，那里有妖怪。” 黎阳掌心摊开，剑丸滴溜溜的转个不停，爆闪的剑气几乎要把这里的空气都给捅穿，他问道：“哪呢？” “正前方。” “好说。” 黎阳心念一动，剑丸顿时演化出铁剑条真身，拖着长长的剑气尾巴刺向魅虫所说的方向。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从前方传来，随后，透明的虚空中，倒下一颗千年古树，树干很大，十个人都合抱不过来。 令人头皮发麻的绿色液体哗啦啦的流个不停，转眼便将这戈壁染成了绿色，但很快，这绿色便一闪而逝，戈壁仍然还是戈壁。 唯独那一颗倒下的古树还在痛苦声音。 “树妖？” 黎阳觉得很是稀奇，这地方还有这么大的妖怪，看着树妖的提醒，怕是修行许多年的老怪物了，像是这种东西，不应该还在这里才对。 等走进了几人才发现，这古树的上，居然还缠着一截犹如毒蛇的藤蔓。 黎阳和胡桃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里的不可思议。 第370章 不同的世界 答案让人难以接受，却又很可能真如他们所猜想那般，无数人不惜命丧此地也要寻找的地葬古帝，就是这整个蛮荒岭。 可若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他们一来就能发现这里的秘密呢？ 想到这，两人的目光落到了魅虫身上。 魅虫心里直发毛，道：“我的肉不好吃，别吃我。” “谁吃你了，我是问你，刚才怎么看到那树妖的。” 魅虫松了口气，道：“它就站在那里啊，而且手里还拿着一把大斧头，我还以为你们看见了呢。” 黎阳心里升起一个念头，便再次问道：“你还能看到什么？” 魅虫小心翼翼道：“这里有很多大妖怪，他们身上都被一条藤蔓缠着，有些死了，有些还活着，有些在睡觉，对了，还有好多恶鬼。” 魅虫看向远方，哆哆嗦嗦道：“那里还有一座很大很大的城池，城墙都快要天那么高了，黑色的，不，我不能看了，再看我的眼睛就要瞎了。” 黎阳听得浑身一震，看想胡桃说道：“也许它真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存在。” 假如刚才的猜想为真，那么，这整座蛮荒岭的存在，便极有可能是地葬古帝所在的第四地狱演化的。 想到这，两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 这么大一座鬼城出现在人间，巡视天地的圣人，难道看不见吗？仙人之上的境界，那些圣人，是能够随意跨越大州壁垒的存在啊，而且还能随时打穿大天下的壁垒，出现在天外天上。 这么强大的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到一座存在于人间的第四地狱？ 黎阳满眼的震惊之色，一把抓住魅虫，问道：“说，你还看到了什么？” 魅虫见黎阳的目光幽深，胆战心惊的道：“你们脚下，是踩在血海之上的，四周还有好多恶鬼在围着你们。” 黎阳吓得一哆嗦，脑海中瞬间勾勒出了魅虫所说的世界画面，他吸了口，问道：“还有呢？” 魅虫不敢犹豫，特别是看到旁边骑在大黄狗身上的婢儿已经将手放在菜刀把子上之后，整个鸟身都不淡定了，便将眼前的世界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实际上魅虫比他们还要疑惑，它一直以为自己看到的世界，就是黎阳他们眼里看到的世界，可现在看来，似乎他们看到的和自己看到的并不是同一个世界。 魅虫心里虽然有疑惑，却不敢多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旁边的小女孩，然后被对方干净利索的扒皮烤着吃。 好歹是能模仿天地一切神灵的魅虫啊，要是就这么委屈巴巴的死了，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黎阳取出罗盘，紫金罗盘中的指针在经过短暂的旋转之后，快速锁定了一个方位，黎阳眼睛一眯，指着指针所在的方向，对着魅虫问道：“你说的城池，是不是在那个地方？” 魅虫脑袋点得像是小鸡啄米一样：“对啊，就在那，我还以为你看不见呢。” 黎阳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实际上，不止魅虫能够看得见，婢儿同样能够看得见，但同样的，她也以为自己眼前的时间，是和黎阳所看的一样，故而一路过来都没有说什么。 直到经过这一系列之后，才猛然发现，原来众人眼前的世界，根本不一样。 婢儿双眼含有日月，又掌控了地狱之门，要不是她在这里，潜伏在四周的恶鬼早就一拥而上，将他们啃成渣渣了。 真实的画面应该是，以黎阳和胡桃所在的位置为中心点，四周不论是大地还是虚空，都密密麻麻的飘满了恶鬼，这些恶鬼都贪婪的盯着黎阳和胡桃，嘴里的哈喇子不断朝着地面的血海中滴落。 婢儿没有将这一切说出来，只是默默的开启了地狱之门，将地狱之门中被自己控制的鬼帝气息朝着四周外放。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恶鬼才不敢轻易上前，毕竟鬼帝的气息实在是可怕，然而就这么眼睁睁的放弃眼前的肥肉，它们又心有不甘，所以才汇聚成了一片汪洋大海，将黎阳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幸运的是，黎阳和胡桃看不见。 要不然这一路过来也不会这么轻松了。 黎阳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片蛮荒岭会成为禁地的原因了，就按照这里是地府第四地狱演化这事儿来说，那些人的眼里，这里是万里戈壁，飞沙走石，是走错一步就粉身碎骨，或是一步之后，就传送到另一个地方的魔鬼地带。 造成这一切现象的根本原因便是他们看不到这里是地狱，也不知道他们行走在血海当中。 既然有恶鬼环绕，又哪里有轻易走出去的道理。 这一刻，黎阳终于明白了那大胡子到底是多么幸运，才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了，以此推断，所谓的地葬古帝古墓，兴许就是魅虫眼里的那座庞大的城池。 此城，便是地葬坐镇的第四地狱。 刚刚想到这里，耳边便传来一阵淡淡的诵经之声，此声空灵飘渺，似乎蕴含着一种强大的超度力量，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有种想要沉迷于其中的不受控制之感。 这种敢在，黎阳在天之涯中遇到的小秃驴身上感受到过，特别是对方演化罗汉金身，和魔化的柳彦青战斗之时，那种感觉便更加强烈了。 传说中的地葬古帝，本就是佛界的一位超凡佛主，只因为心怀怜悯，才从西方极乐世界来到了地狱，并向着天地发出了他的大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也永远不回西方极乐。 黎阳甩了甩脑袋，将脑海中的经文之声屏蔽在感知之外，他摇了摇胡桃的肩膀，问道：“我觉得这事儿不应该这么简单的。” 胡桃嗯了一声，她又哪里看不出来呢？ 黎阳打起精神，对着旁边的魅虫说道：“你来带路，带我们去那座鬼城，要是走错了路，我就把你炖了。” 魅虫哭哭啼啼道：“哎哟喂，我的黎阳大爷哟，那么大一座城，我就是闭着眼睛走，也能将你带进去啊，你就发发慈悲，别吃我了，我这一身肉是酸的，不好吃。” 黎阳笑着道：“我喜欢吃酸肉。” 第371章 能陪我喝酒吗? 山路难行，传说有种猿猴，叫做攀山猿，这种猿猴能在悬崖峭壁如履平地，四处纵横，而古天庭时期就曾出过这么一个强大的猴子，但它不属于攀山猿一类，为天地所生，人间称其为大圣。 恍惚间，黎阳似看到一个身穿黄金锁子甲，肩披大红披风的伟岸身影，想到这，黎阳不由缓缓抬起头看向天穹，尤然记得在妖魔道那座桥下，牛哥和猪哥那些话。 黎阳吸了口气，终有一日，要踏上九天，去将那位大圣救出来。 胡桃见黎阳神色有异，好奇问道：“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害怕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哦，若是在跟我往前面深入，没准就回不来了呢。” 黎阳回过神，摇头笑道：“说什么傻话呢，刚才想到了一些事。” 胡桃对黎阳的了解，仅限于初次相识之后，虽然知道他曾经在北镇一家叫做胡桃夹酒馆的地方当店小二，但对于对方的日常，却所知甚少。 “能说下你以前的事情吗？” 黎阳想了想，道：“好。” 于是，将有意识开始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个遍，说到搞笑的地方，胡桃差点笑岔了气，听到有蜀山剑仙到北镇打探消息之时，又连忙补充道：“那些人都该死。” 听到刘知夏骑着大白马一去不归后，又跟着皱紧眉头道：“挺遗憾的，我会陪你去大夏都的。” 黎阳轻轻点头，然后说到了妖魔道：“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些人，可搞笑了，当时我什么也看不见，还是婢儿先发现桥上有异常。” 胡桃白眼一翻，道：“仙家人的手段，以你那会儿的肉体凡胎岂能看得出来？你要砍出来的，那我就承认你是万年难得一出的绝世天才。” 黎阳笑道：“没准我还真是天才呢，你见过年岁跟我一般大，就能打得金丹地仙满地找牙的年轻人吗？” “臭不要脸。”话虽如此，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天下太大了，明面上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或是大夏顶级十大世家和圣人世家，看起来很厉害，实际上也很厉害，但到底只是在大天下之内，那么，大天下之外呢？ “你的确是个怪胎，当初看到阴兵借道都瑟瑟发抖的。” 黎阳很是骄傲的道：“那不然呢？我要是个废物，你会喜欢我啊？” “你以前就是个废物呢，一心只读圣贤书，还劝人放下屠刀，弃恶从善当老好人。” “哪有的事儿，我怎么不记得。” “你不记得的多了去了。”胡桃目光哀怨的看着他，一些话涌上心间，想了想，最后还是打消了说出来的念头。 如果这一次真的一去不返，那边索性一起进入轮回，这样，至少不会还有人在漫长的岁月中去等待。 凡人向往的长生，是幸福的，但有些人的永生，每一天都是无尽的煎熬。 如果真要做一个选择，胡桃宁愿放弃所有的修为，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去过一个短暂而又灿烂的一生。 “所以，我答应了他们，一定要上九天，去找那个大圣。” “牛逼。” “是吗？你也觉得牛逼？” “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九天之上，你知道在哪里吗？咱们大天下之外还有一座天外天，仙人就住在上面，而九天之上，据说还在天外天之外呢，古天庭还在之时，彼此还有联系，随着古天庭塌陷，九天早就和大天下失去联系咯，最后的通道都没了，你找不到的。” “那可不一定。” 黎阳看着昏暗的上空，目光炯炯有神。 这一刻的黎阳，很吸引人，胡桃侧目看着陷入思考的黎阳，眼里忽然冒出了小星星，怎么肥事，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好看呢？ 哎，我这春心荡漾哎。 “我会找到的，因为他存在，所以不论在什么地方，都会找得出来。” 听到这句话，胡桃忽然愣了一下，这句话，自己好像也说过，而且也是对着黎阳说的。 因为存在，所以能够找得到。 是呢。 大道无形，却有迹可循。 两大一小，一狗一鸟走了一阵子，发现空气变得格外沉重和粘稠，忽然间，天降大雨，伴随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将此地覆盖。 黎阳撑起一把油纸伞，将婢儿背在身上，然后一手举伞，斜着承载胡桃的头顶。 大雨倾盆而下，黎阳的右半边肩膀被淋湿了一块。 胡桃心里自是欢喜的，以他们的能力，只要稍微释放点修为，就能将雨水隔绝在外，却不知为何，两人都没有这么做，反倒犹如凡间百姓一样，任凭雨水溅落在身上，打湿了衣服。 真希望这一路能一直走下去啊。 胡桃心里这么想着，不由朝着黎阳的身体靠近了几分。 并肩而行，心就靠近了几分，这算不算约会呢？ 当这两个字从脑海蹦出的时候，胡桃没忍住啊了一身，然后赶忙捂住嘴巴，见黎阳询问的目光，便赶紧将脑袋扭到一旁，可惜，脖子根都红了的她，哪里瞒得住黎阳的眼睛。 “害羞了嘛。” “你别说出来啊。”胡桃拧着黎阳的腰间软肉，后者痛得龇牙咧嘴，又不敢以武夫的血气抵挡，只得求饶道：“大姐，你下手轻点行不，痛啊。” 胡桃冷哼一声：“谁让你笑我的。” 黎阳歉然道：“是我煞风景了。” “白痴。” 婢儿看不下去了，一口咬在黎阳肩膀上，道：“不走了，雨停了再走。” 魅虫注意到了婢儿冰冷的眼神，浑身一激灵，跟着道：“这个位置特别好，四周都是血海，可以看风景。” 黎阳：“……” 胡桃：“……” 不论是不是尸山血海，至少在黎阳和胡桃的眼中，这是遍地大坑的戈壁，要说风景，抛开血腥味的大雨和一根草都看不见的大地来说，也许也能从石头的排列中，去找到另类的美。 黎阳叹了口气，放下婢儿。 魅虫谄媚的变成一张大雨伞，将几人笼罩在里面。 “那就休息一刻钟。” 胡桃是没意见的，平静的坐在地上，地面上的雨水很自然的从她身边避开，她将噬魂枪横放在双膝上，一手揉着枪头上的狗头，一手在地上胡乱涂着：“能陪我喝酒吗？” 第372章 只喝酒吃肉 “好。” 黎阳取出酒葫芦，这里面装的，正是北镇的胡桃酿，酒葫芦虽小，内部却自有乾坤，能够装进海量的酒水。 手环也是个百宝箱，黎阳一直都有个好习惯，那便是看见好吃的，都会买一份备用，指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此前在湖心岛一楼闲逛，婢儿只顾着买新奇的各种小玩意儿，而他则是收集各种美食和材料，现在，终于到了用武之地。 很快，一堆篝火在夜幕下点亮，架子上穿着烤兔。 黎阳很是娴熟的撒上各种调料，不一会儿，香味便扑面而来。 “这饶人的血腥味总算没有了。”胡桃捧着下巴，做鹌鹑状，双眼紧紧的盯着还在翻来覆去火烤的兔肉，终究还是没忍住吞了口口水，还好巧不巧的被黎阳听到了，幸运的是现在天黑了，火光映照在脸上，让人分辨不清楚到底是脸红了还是火光暖红的。 黎阳把葫芦递给胡桃，道：“这可是我们北镇最有名的特产呢。” “我又不是没喝过。” 胡桃嫌弃的接了过来，揭开盖子便灌了一口，酒入愁肠，郁结的心情顿时好了几分，乌云终究会散去，彩虹也总会出现在让想看的人看到的地方。 旁边的大黄狗和魅虫已经急不可耐了。 黎阳撕下两条腿给他们，一狗一鸟吃的不亦乐乎。 婢儿问道：“我呢我呢？我还不如一条狗和一只鸟吗？” 这话一落，前一吸还吃的津津有味的魅虫，顿时感觉嘴里的兔肉不香了，一阵犹豫之后，还是装作没听见，甩开晒膀子吃得飞起。 “有的是，我多着呢，既然喜欢吃，那今晚就吃个饱。” 说罢，黎阳从手环内再次取出备好的兔肉，顺带还拿出一只铁锅炖起了汤。 胡桃诧异的问道：“黎阳，你是做什么的，咋这么多玩意儿。” 黎阳一本正经的道：“我店小二啊，身上随时备点干粮和酒水不奇怪吧。” 胡桃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却又总感觉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旁边烤着兔肉，锅里炖着香喷喷的肉汤，只是闻着这些香味，就觉得精神好了几分。 两大一小，一狗一鸟，趁着夜色，就着篝火，还有北镇的胡桃酿，一个完美而又愉快且带着点小浪漫，就这么安稳的渡了过去。 原本说好的休息一刻钟，却没想到这一睡，便到了天明。 胡桃醒来的时候，黎阳已经将昨晚的东西清洗干净收了起来，看着那个忙碌的背影，胡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都说想要抱得美人归，就要先满足对方的胃，胡桃是个大吃货，而这一点，已经被黎阳拿捏得死死的了。 收拾完东西，在魅虫的指引下，一路往蛮荒岭的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走，奇怪的地方就越多，刚才看到的昏暗天空，转眼就变得千疮百孔，好像被打烂了，一些黑漆漆的东西出现在虚空，不断喷出摄人心魄的火舌，犹如虚空裂缝，让人胆战心惊。 有些火焰落在地上，很快便将大地烧出个触目惊心的大窟窿。 黎阳看得目瞪口呆，只得将油纸伞打高一点，这油纸伞并不是普通的雨伞，而是王座上那位大人物送给黎阳的，一直以来都没有派上用场，今儿个没想到在这里还发挥出了奇效。 那些从虚空中坠落到油纸伞上面的火焰，转瞬便被纸伞吸了个干干净净，而身处于油纸伞内的几人，却丝毫感受不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就像是走在一个绝对安全的领域之内。 又过了几天，几人终于走到了魅虫说的城墙之下。 魅虫所在大黄狗的脖子上，颤巍巍的说道：“大门就在这里了，门口站着两条大狗，你们小心点。” 黎阳看不到任何奇怪的地方，但这里的怪异却身有所感，幽冷，寂静和冰寒，宛若进入了另外的世界。 两人刚刚踏进城门，便觉得大地一颤。 随后，那巍峨的城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朝着天空深入，而且这一切，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 一座看不到半个人影的巨大城池，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犹如人间城池那般，只不过这里面的房屋都是形状各异的，好像是纸糊的，散发着深寒的气息。 …… 蛮荒岭之外，有一道身穿白衣的身影正朝着这里急速赶来，他高大挺拔，背负长剑，头发随风飘动，刚到蛮荒岭的边缘，便被一身穿官服的女子拦住了去路。 白衣男子眉毛一掀，问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来者，正是对黎阳有着特别感情的龙虎山弟子，白鲸。 常青娘娘道：“这是他们的事，你去插手做什么。” 白鲸脸上闪过一抹着急之色，道：“娘娘有所不知，这蛮荒岭实际上是第四地狱所幻化，黎阳身上带着大因果，一旦进去了，很有可能将这里搅得天翻地覆，到时候沉睡在第四地狱的鬼怪苏醒，这人间，就要生灵涂炭了。” 常青娘娘笑道：“你休要骗人，这蛮荒岭存在不知道多少年了，怎可能是地狱，再则地府在古天庭塌陷之时，就朝着九幽落下去了，这……怎么可能？” 白鲸心里着急，不想在这里过多停留，只想着在黎阳还没有深入到那个位置时将他们带出来。 他见常青娘娘没有丝毫退步的意思，语气顿时冷了几分：“娘娘，我龙虎山天师什么时候出过说假话的人？地府的确坠落到了九幽，可这不代表十八层地狱全部跟着沉了下去，那位地葬古帝的大宏源，受天地人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正是因为这宏愿所在，才导致了第四地狱变成如今的模样，你再耽误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常青娘娘轻轻呼出一口气，问道：“他们已经进去很久了。” 白鲸脸色一变，道：“哎，娘娘就不要在这里阻拦了。” 才说完这句话，蛮荒岭上空的天色便陡然一变，云海之上，倒映出一座巍峨而已诡异的巨大城池。 看到这一幕，白鲸几乎要炸了，急声道：“娘娘请让步，等我回来在做解释。” 第373章 剑光 说着，不等常青娘娘做出反应，便一个飞身进入了蛮荒岭，天地之间只留下一道白色长虹，在其后，便是龙虎山特有的浩然之气。 简短的瞬间，天空便出现剧烈的爆炸声，一朵朵巨大的花火在天空绽放，远远看去，好似凡间百姓过年之时，为了庆祝新的开始而点燃的烟花。 白鲸站在蛮荒岭这片大地上，抬头看上天穹上倒影而出犹如海市蜃楼的第四地狱，他吸了口气，双手掐诀，一手指天，一手在胸间，正义凛然，这一刻的他犹如天道化身，他猛地一个爆喝：“开。” 白鲸眉心扭曲，瞬息之间出现了第三只眼睛。 这只眼睛刚刚出现，白鲸便骇然发现，蛮荒岭沉寂那么久的平静，竟然在此刻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实现当中，依然看到了最清楚的地狱本质。 漫无边际的恶鬼在血海中起起伏伏，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处于饿鬼道的他们，在地府沉入九幽之后，便再也无法轮回，需要没日没夜的承受这血海的煅烧与折磨，恶鬼不死，只要在血海中，便可永远存在，可这无时无刻的噬心之痛，却并不会因为他们的惨叫而淡化几分。 白鲸忍不住倒吸口凉气，早就知道十八层地狱，一层比一层可怕，如今只看到第四地狱的冰山一角，便已经让人头皮发麻，难以想象，人世间要有多少的恶，才会在在阴间形成这样一片广袤无边的尸山血海。 须知晓，这第四地狱的血海，是完全用人间的业障和堕入地府的恶鬼汇聚而成啊。 白鲸指着天穹的两根手指上，光柱冲天而起，犹如一把绝世仙剑，要将这里的污秽尽数荡尽。 他口中念念有词，身上的光柱也越来越浓烈，同样的，当这片天地感受到这股恐怖的力量出现后，便铺天盖地的发动力量想要将其磨灭。 白鲸脸色苍白，血水不断顺着嘴角往下滴落，却在半空的时候，便被他的气息挥发。 仙人的血，岂可落于地狱？ 他如今的力量，也早就跻身七境，加上龙虎山气运的加持，其战斗力直逼八境的大仙人，即便如此，在身怀重宝，奉命来到此处将还没完全在人间苏醒的第四地狱镇压之时，仍旧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若是地葬古帝还在，这里也不该沦落至此。 随着黎阳的出现，他身上的因，引动了沉积在这里数万年的果，若是不加以及时遏制，这里的鬼魂将在强大的冲击下，全部游荡在人间大天下，真到了那时候，大夏的繁华将会在一夜之间毁之于尽。 一切先进的文明，都将被这暴力给肆虐摧残。 炼气士大可以找个原始大山躲着不出来，可人间的百姓呢？ 想到这，白鲸的心情便再次沉重了几分。 黎阳啊黎阳，你小子还真是会给我添麻烦啊。 白鲸一脸苦笑，可眼神，却变得愈发坚定起来，即便是天被你捅穿了，我也得替你收拾这个烂摊子，不是吗？黎阳！ 随着压力的激增，白鲸那一尘不染的雪白色长衫，也被鲜血染红，身上不知道出现了多少伤口，全是被无形的强大气场压迫之后出现的伤。 而就在身上的光柱触及到上空的第四地狱倒影以后，他心神一震，收回手指，双手不断交织出玄妙的法印。 其后，一尊伟岸的身影从他身后徐徐浮现。 此法相，比之人间圣贤还要强大，仅仅是法相出现的刹那，整个蛮荒岭都传来一片寂静。 龙虎山天师下凡，万鬼需臣服叩首。 此身影相貌威严，胡须迎风而动，大袖被狂风吹得呼呼作响，袖内只有乾坤，似可包罗万象。 “祖师在上，弟子白鲸，恳请祖师——荡魔！” 荡魔二字，在天地间不断回响，挥之不去，而这在他眼中血色一样的炼狱世界，在他召唤出祖师法相的瞬间，就完全平静了下来。 白鲸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辜负师门的交代。 正想休息片刻之时，连接虚空的光柱却忽然剧烈颤抖起来，无数裂纹遍布光柱之上，似随时都要坍塌。 而天上的第四地狱倒影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凝实，隐隐约约间，还能看到一位古老的大帝站在第四地狱的上空，正不断颂唱着佛号。 金色文字漫天飞舞，卷起神圣浩然的气息。 然而，正是这气息的出现，让白鲸瞳孔出现惊恐之色。 要知道白鲸的身份，是内定的龙虎山下一任接班人，是能够成长为仙师的存在，最不济，也仅次于祖师之下，便是这样一个强大的存在，在看到眼前这一幕后，也忍不住一阵后怕和惊恐。 “怎么可能！” 白鲸忍不住惊呼道。 随后快速掐诀，厚重的法力源源不断的朝着光柱中输入，随着法力的灌输，濒临崩溃的光柱才缓缓重新直了起来。 白鲸着急万分，因为他发现，来自四周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他召唤出来的祖师法相，也在这压力的逼迫下，即将溃散。 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绳专挑细处断，外有第四地狱倒影压迫，而内部，却刹那之间，有剑气降临。 “白鲸，你不要逆天而为，第四地狱降临大天下，是因果循环，是大劫降世的象征，你怎敢妄图和天地相斗。” 空中，传来一声震怒的暴喝声。 而剑光扫荡之下，连虚空都层层扭曲开来，犹如一块石头落进了水里，荡起来的涟漪推动天地不断横扫四方。 白鲸闷哼一声，口鼻出血，几乎成了一个血人，他看不到出剑的人来自何方，但这剑气，却格外熟悉。 “你蜀山好歹也是名门正派，剑修乃是人间的中流砥柱，是最该坚守正义的存在，第四地狱若真的降临人间，可曾想过红尘百姓要遭受多大的磨难。” 激荡在天地间的剑光在听到这句话后，不增反减，一阵一阵的朝着白鲸艰难撑起来的光柱席卷而去。 “仙人有寿，天地有尽头，大劫之下，一切反抗都是虚无，希望你顺应天命，不要毁了龙虎山。” 白鲸忍不住冷笑道：“好一个顺应天命，你蜀山只怕……” “住嘴。” 第374章 人人如龙 虚空传来一声暴跳如雷的声音，似乎生怕这句话将他见不得光的东西给暴露出来。 而这一刻，天地间不晓得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这里，但诡异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手，哪怕是坐镇人间的圣贤。 大夏都，那位掌控天下的人皇，以心念引动气运云海上的金身法相，随后俯瞰天下。 缓缓地，他睁开了眼睛，也于无数山水气运中，看到了那些投向蛮荒岭的目光到底出自于哪些仙山门派。 “龙虎山不愧是有古风侠义，为国为民。”天子开口。 大殿内，文武百官噤若寒蝉，站在那不敢回答一句话。 天子看向下方的文武百官，眼里满是失望之色：“你们享受凡间香火，接受着他们的气运和信仰冲刷金身，为何就做不到像龙虎山一样，即便与天下为敌，也要护住这一方百姓呢？诸位爱卿的信仰呢？” 他问得很平淡，却字字诛心。 众人面面相觑，哪里敢说一个字啊。 天子大马金刀的坐在王座上，双手叠交，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难道你们也认为，这一场大劫，会让我大夏随之覆灭，然后重现古天庭大炼气时代吗？” 此话过后，满朝文武脸色皆是为之一变。 天子冷笑道：“如诸位爱卿真是这么想的，那么现在，请你摘下头顶上的乌纱帽，脱下朝廷赐予你们的官服，交回掌控一方的大印，告老回乡做你的炼气士大梦去吧。” 还是没人回应。 天子也不发怒，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众人的反应，在这双如刀子一样的目光注视下，众人纷纷跪拜道：“陛下，天命不可违啊，那少年既然选择了前往蛮荒岭，便说明第四地狱降临人间，是天地意志所谓，他作为开启这场大劫的钥匙，是顺应天命。” “哦？”天子目光锁定到了说话之人，此人位高权重，为大夏九州之一的一位州主，按辈分算起来，自己都应该叫他一声叔叔。 这大夏的皇亲国戚，和自己流着一样的血脉，此刻竟然说出了这样的一番。 天子目光变得冷漠：“皇叔果真如此想？” “陛下明鉴。” 被唤作皇叔的人抬起头，寸步不让。 随着他的抬头，满朝顿时站出来三分之一的人，靠在他的身边。 站队么？ 天子冷笑不已，一场大劫，让众人原形毕露，这些文武大官，除却在大夏身居要职之外，各有各的传承，到底是自私的啊， 这掌控天下的人间皇权，原来已经在这些年当中，被那些仙山门派的侵蚀到了这般地步，可惊，可叹，可惜，可怜。 三公对着下方众人怒目而视，作为儒家行走在人间的最高官衔，辅佐天子直立人间的三位大人，看到这一幕气得不行。 尤其是大夏太师，作为三公之一的他，学子满天下，这朝堂上更是有不少人都是他悉心培养的学子，也是没想到当他们走下书山，进入仕途后，原本坚持的信仰会在长生的诱惑下，直接倒戈，或是沉默。 “你们啊，你们啊……”太师指着他们，身体颤抖，脸色铁青，不属于圣人的威压顷刻间爆发。 “谁敢背叛大夏，便是大夏的敌人，书山将奉命摘除其名门正统的封号，收回山水气运。” 众人听到这句话，仍旧没有半分表态。 终于，还是有人回应了。 隶属于九州的九大最高的将军，全部站了出来，道：“我等誓死保卫大夏，庇佑这人间亿万黎明百姓。” 当他们站出来后，有人在冷笑，有人在惊恐，千人千面在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其后，姜家的一位话事人站了出来，道：“陛下，我姜家欠那位少年一个人情，此番只要陛下下旨，我姜家上下，可仍由陛下调遣。” 当姜家的人说话之后，文武百官，总算是变了脸色。 作为最顶级的十大家族前三的姜家，底蕴强大，拥有古天庭时代便传来下的无数秘宝，这时候公然和皇权站到了一派。 有些人目光露出疑惑之色，更有人不断在心头谩骂，姜家你个老六，此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天子的面色总算好了几分。 三公旁边站着一个武运通天的中年人，他目光平静道：“我大夏人人如龙，怎生出了你们这些孬种。” 大武神，从不骂人，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人是孬种。 随着大武神，三公，以及姜家的表态，一时间，文武百官顿时两极分化，在各种压力和原因的带动下，出现两个派系，一个是顺应天命，一个是逆天而为。 天子默默的看了眼众人，道：“太师，宣纸吧。”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忽然得到了解脱，然后起身朝着后庭走去。 他是一刻都不想站在这里，看到这群道貌岸然的百官，便忍不住一阵想要呕吐。 “恶心啊，真的恶心。” 陪伴在天子身边的一位红袍大太监道：“陛下不必如此动怒，这些人无非是想追求长生罢了。” “有我大夏气运云海的冲刷，他们哪一个短命了？” “陛下，在朝为官和纵横天地的大自由，前者虽然有权力，可后者更有吸引力啊。” “公公也是这么认为的？” 红袍大太监笑道：“陛下，我生是大夏的人，死，也是大夏的护国之鬼。” 天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声音越来越大。 尽管天子没有听到太师宣读那封圣旨，可这一刻，他看到了上空的气运在不断衰败，那象征着大夏满朝文武的金身法相，在他走入后庭的时候，顷刻间便塌陷了一半。 整个大夏的朗朗乾坤，在这时候进入了历史最低谷。 是呢，大夏之危，人间之乱，岂于此。 同一时刻，大夏九州各地，不断要强大的妖魔出现在天地当中，当地百姓也在短短的一刹那，便迎来了第一次的灭顶之灾。 当看着妖魔鬼怪在人间纵横之时，百姓哭着跪在地上，希望天子能够看一看，如今这人间的模样。 是啊。 这个人间，生病了。 “刮骨疗伤会痛，可这，能治根。”天子看了眼黯淡的气运云海，双手背负在后，然后，一身磅礴的修为直冲天际。 这一刻，那头在气运云海中的气运之龙，在俯瞰人间时，发出了一道对天地宣战的龙吟。 “我大夏，人人如龙。” 第375章 大夏的实力 群臣见状，无不大惊失色，那头翱翔在气运云海中的金龙，哪里有半点要衰落的样子，其模样，分明正处于最巅峰啊。 众人神色各异，一时间心绪起伏不定，有后悔的，有庆幸的，当然，也有吓得瑟瑟发抖的。 这满朝文武，竟有三分之一的人数，将头顶上的乌纱帽和官服脱下来放在地上，叠成小方块的模样，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自己所站的位置。 他们走出庙堂那一刻，自以为已经得到了大自由，至此以后，便可以肆意在人间潇洒，谁曾想刚刚跨出庙堂，朝廷笼罩其身上的气运，便在对方脱掉官服以及官帽之时，被彻底收回。 云海上的金身垮塌，他们辞官带来的影响，非但没有削弱大夏的国运影响力，反而多年凝聚于金身上的力量，全部涌入了那头气运金龙的身体当中。 是呢。 我大夏可以养你，庇佑你，保护你，可以给你带来无限的声望和修行速度，但我也能瞬息之间，将你得到一切全部收回。 只因为，这里是大夏。 而大夏天子，作为大夏朝廷的最高领导人，一言九鼎，言出法随，不需要加盖玉玺，只需要一个念头，便可做到真正的天地相斗。 天地固然重要，可他，是人间的皇。 这世界若是没有了人族这些可爱的生灵，整个世界都将失去美妙的色彩，变得死气沉沉。 所以，想要颠覆人族政权，那便是与整个大夏为敌。 没有辞官的文武大臣，看到这一幕，喜极而泣，激动的流下了眼泪，他们不可置信的看着头顶上那座气运云海，本以为大夏至此以后会受到重创而走下坡路，却不曾想，那云海会变得更加厚重。 冲刷在他们身上的气运似乎在无形中浓郁了一倍有余。 官威。 众人看着最前方的三公，这三位代表了儒家行走在人间的最高权威，于圣人有所不同的是，他们是官道尽头的极限，仅次于天子之下，而实际上的地位，哪怕是天子见到了，也要鞠躬行礼。 说到底，最厉害的还是儒家那群人。 那群在后山寸步不离，便可左右人间的读书人，才是真正的幕后话语者。 太师傅看着那些离开的人，神色变得冷漠，像是在对留在朝堂的人说，又像是在警告那些离去的人：“燕雀不知鸿鹄之志，自以为看透了真相，无非是一群遭人利用的傻子罢了。” 一旁沉默不语的国师，更加沉默了。 今日朝会，陛下那双眼睛，自始至终没有在他身上有半点停留，犹如不存在那般。 国师暗暗握紧了拳头，迎面撞上三公的目光。 那三人冷哼一声，只警告的盯了他一眼，便拂袖离去。 …… 也就在这大夏陷入混乱的同一天，一封加盖了玉玺的圣旨，响彻在大夏的整个疆域内。 号令各大仙山名门出动门下弟子，全力铲除危害百姓的妖魔鬼怪，若有不从或是划水自保实力，大夏将立即扯掉其正统地位。 此圣旨一出，有些仙山大喜过望，觉得这是让自家门派变得更强大的机会来了，便倾巢而出，不留余力的帮助各地官员和军队去镇压流窜的妖魔鬼怪。 然而也有些门派在收到这圣旨过后，选择了沉默，或是闭门不出，或是将山门紧锁。 坐镇朝堂的六部尚书，稍微一留意，便快速分析出了有哪些山门在偷奸耍滑，不用商量，像这种不听宣的山门，其存在的必要性，就没必要了。 于是，又有圣旨紧随而出，响彻天地。 “南郡仙山道神山关闭山门，对游历在人间的鬼怪视而不见，此罪当诛，故撤掉仙门正统，收回山水气运。” 当这个消息在人间传递时，那道神山上下的弟子，无不是嘲讽连连，你说收回就收回吗？好大的能耐。 现在人间到处都是混乱，你大夏就算有百万雄师，可在内忧外患下，又哪里抽得出精力来对付自己呢？何况，道神山的实力，在整个大夏都是鼎鼎有名的。 然而就在他们自以为相安无事，顶多被批评几句话的时候，却骇然发现，笼罩山门的大阵瞬间消失不见，浓郁的灵气和山川风水，于刹那间被转移了方向，道神山掌控的群山主峰，纷纷沦为一片死地。 不仅如此，在失去了大阵的庇佑后，宗门便不再神秘了，直接彻底暴露在天地之间，那些游窜的鬼怪看到道神山上下鲜嫩可口而又脆爽无比的弟子，一个个馋的流口水，像是蝗虫那般直奔道神山而去。 道神山慌了。 怎么可能。 好歹也是在大天下都名震一方的超级仙门，竟被俗世皇朝轻飘飘的打回了原形，这不可能！ 可惜，等那些流窜的妖魔鬼怪彻底降临到道神山上之时，他们才幡然醒悟，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遗憾的是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没有灵气的加持，没有大阵的保护，没有山水气运风水的镇压，整个道神山上下，犹如一群傻愣愣站在一团的散修，个大饱满，对恶鬼们散发出了致命的吸引力。 大夏都，负责山水的郦道元圣人，将地图上的山川水势轻飘飘的滑动，便完成了刚才那惊人的一幕。 大夏疆域内，日月所照，哪怕是一草一木，都是大夏的，都要听从大夏的调遣。 管你是顶级宗门也好，还是霸主级别的仙山也罢，若是不从，顷刻间将你打回原形，看你还有什么底气来和朝廷对抗，虽说手段霸道，显得有些残忍，不过……还好。 郦道元圣人手持其证道之书水经注，空中自动浮现出大夏境内所有的山川风水。 旁边的官员在禀报有哪些山门不听话，有哪些山门在浴血奋战的消息，郦道元圣人听后，便立即在虚空中的山川风水中做出调整。 移除不听话的，扶持听话的。 似乎就这么一夜之间，整个大夏的仙山名门排行榜便发生了变化。 有些弱小的宗门，在一夜过后，竟惊喜的发现，自己宗门的气运悠久绵长，厚重不已，至少也是传承万年的那种气运，宗主砍掉眼前的妖怪，跪在喜极而泣道：“望大夏庇佑我山门传承万万年。” 这，才是大夏真正的实力。 第376章 渡船 这一天，九州大地被鲜血染红，这一天，雪飘人间。 …… 因此，当蜀山那把剑狠狠站在白鲸召唤出的光柱之上时，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便快速收回。 因为挥剑之人，感受到了大夏的目光，正在快速收拢，朝着蜀山所在的方向急速而去，他深知大夏的厉害之处，看了眼捅破云霄，刺入第四地狱倒影中的光柱，他叹了口气，终究是不甘心的收了手。 不是他不能继续挥剑，而是他只有这一次出手的机会，一旦再次挥剑，蜀山将陷入万劫不复。 天灾之下紧随人祸，若蜀山因自己过度挥剑而葬身在人祸当中，那他有何脸面去面对蜀山上下的掌教和弟子？ 蜀山，终究是名门。 置身于城池中的黎阳，看到了那一道贯穿天地的巨大光柱，更看到了笼罩大地的第四地狱轮廓，他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只下意识的感觉这个世界变了。 他拿着罗盘，跟着指针的方位带着胡桃朝前方走去。 这座城池太大了，进来以后，宛若进入了另一片天地，通道曲折，看不到尽头，两大一小，一狗一鸟在城内瞎晃了半天，也没真正的进入主城区。 正当黎阳怀疑罗盘是不是坏掉了的时候，城内在午时三刻极阳和极阴转换的时间差中，瞬间多了无数的恶鬼。 他们有些身穿华贵服饰，坐在八抬大轿中，抬大轿的都是些面容呆滞的纸人，除却这些有钱人之外，还有很多穷人，衣不蔽体，翻遍全身也逃不出几个铜板的要饭的。 但最让黎阳感到惊讶的是，这里的秩序居然井然有序，他们似乎看不到自己，而整个城池的运转，又像是在繁华而又热闹的寂静中运转开来，无声的盛宴，展现在几人的眼中，没有半点的遮掩和瑕疵。 胡桃咳嗽了一声，捂着嘴巴的指缝中溢出了黑色的血渍，她快速将血渍擦掉，然后看了眼掌心中的火焰痕迹，似乎就要突破常青娘娘设下的包围圈了，她吸了口气，快速调整着心神，随后说道：“有人说阴间是复刻的人间繁华，所以百姓们相信生死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看那些富贵人家，其实才是普通的百姓，而要饭的，前世极有可能大富大贵。” “这不对啊。” “有什么不对的。”胡桃白眼一翻：“凡间沟通阴间的钱币，唯有真正思念之人，才能收得到，要不然只能是凡间的一堆灰烬而已，这和神道香火的修行，大致相同。” 黎阳瞬间明悟，原来如此。 真心的思念，不论在何地何时，都能跨越天地，超越阴阳。 而行为上的表现，无非是做给外人看，过过样子罢了。 想到这，黎阳顿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好像，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爹娘呢，不知道他们是死了还是活着。 如果死了，又会不会在这地狱当中呢？念头才想到这，便快速摇了摇头，暗骂自己不是个好东西，哪有想着自己爹娘下地狱的，真是个不孝儿子。 城池有了鬼影，才有了方向。 罗盘也在此刻瞬间定位了精确位置，几人在城内快速穿插，一刻钟后，终于成功到达内城。 面前，是一条波涛汹涌的黄泉大河，据说这条大河贯穿整个大阴间，奔流在十八层地狱当中。 胡桃心念一动，想要御空而起，结果发现这里竟然是禁空的，根本飞不起来，似乎高空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死死的拽着他们。 胡桃警惕道：“小心点，这里有古怪。” 几人顺着大河一路往下，想要看看是否有桥能够让他们通过。 就这一么一路往下走，直到城内的鬼影再次消失不见，都还是一无所获。 胡桃有些累了，大概是进入蛮荒岭后，身上的诅咒被唤醒了。 她气喘吁吁的道：“黎阳，背我一会儿。” 黎阳将她背在背上，旁边的婢儿流露出羡慕嫉妒的眼泪，不甘心的道：“黎阳，你抱我呗。” 黎阳一个头两个大。 走着走着，眼前一晃，像是从水面中穿行而过，眼前还是一条黄泉大河，只不过这一次，多了一条渡船。 渡船旁边，一群被铁链锁起来的鬼魂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人群蔓延在无尽的浓雾当中，也不晓得有多少鬼，又是一些什么鬼。 胡桃看到了渡船上的人，精神一振，道：“走，咱们过去问问。” “他们又看不见咱们，这些只是地狱的海市蜃楼罢了。” 胡桃拧着黎阳的耳朵，直把黎阳痛得龇牙咧嘴。 “要你多嘴，我说过去看看，就去看看嘛，不要用你的常理来推断这座第四地狱，哼，你是不晓得地葬古帝的手段。” 黎阳没有反驳，听话的背着她朝着渡船的方向走去，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看到了渡船的船头，坐着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 那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 黎阳浑身一颤，这熟悉的一幕，让他想起了那一日在胡桃身上看到的幻觉。 难道说，那天看到的画面，就是这里吗？ 黎阳心头翻天覆地，脚步变得很是沉重，胡桃感受到了他的身体变化，轻声询问道：“是不是觉得这会一去不复返了？” 她没有点名了问，黎阳也没有老实的回答。 “我在想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假的。” 走得近了，才又发现，原来那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后边，还坐着一个正在煮茶水的年轻姑娘。 大概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亭亭玉立。 听到脚步声，小姑娘放下正在挥动的扇子，抬起了头，那双像是看不到尽头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黎阳的身上。 黎阳心里一咯噔，道：“遭了，他们看得见我们。” “不要大惊小怪，走，过去。” 黎阳有些迟疑。 胡桃催促道：“快点过去嘛，娘们儿唧唧的。” 黎阳呼吸变得沉重，因为眼前的画面，太像那天自己看到的一幕了，他很怕这一旦走过去，就再也留不住背上的心爱之人了。 可若是不过去…… 脑中还在天人交战，却意外发现那渡船上的姑娘，站起了身子，脸上带着欢乐朝着他们使劲儿挥手。 “过去呀，你这呆子。” 第377章 大夏的天下 “黎阳，你听我说，这天下里的事儿，没有任何存在会有永恒的说法，你把我留在这里，可半年之后呢？好吧，就算这一次平安度过，我们能修炼成大仙人，能携手傲视一万年，那一万年之后呢？” 黎阳显得很是迟疑，内心的悸动让他双腿像是灌了泥浆，即使他想往前走一步，身体也下意识的定在了这里。 “黎阳，走吧，你这呆子。” 胡桃气得就要咬他耳朵。 黎阳看着渡船所在的方位，黄泉大河的对岸，是往生的方向吗？他吸了口气，轻声说道：“你要是死了，我会在轮回里将你找出来，不论需要多少万年，就算这座天下都毁灭了，那我也要在另一座天下将你的灵魂重新唤回来。 不是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彼此喜欢的人，天南地北，阴阳相隔，也能慰之思念，可我很怕，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就算看到了我，也避而不见。” 胡桃将脑袋埋在黎阳的肩膀上，眼睛湿润，但转瞬便化作了小脸，似乎也在感受着片刻的温存，不愿意就这么离开这温暖的臂膀：“黎阳，走吧。” “好。” 黎阳终究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宿命，就此开始。 早已注定的事儿，连天命都不敢违抗，又怎能因他个人的意志而产生更改呢？ 天命难违，宿命无常啊。 几人走到渡船口，刚才朝着他们招手的年轻姑娘抱怨道：“你是耳聋吗，叫你半天了还是不搭理我。” 这姑娘颇有几分江湖气，显得自来熟。 黎阳歉然的看着对方道：“我们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胆小嘛。” 少女撇嘴道：“说得好像是谁能随便来这里似的。” 坐在船头垂钓的人转过身子，露出一张知天命的脸，棱角分明，他将斗笠挂在船艄上，没有脱下蓑衣，见少女还在抱怨黎阳，便出言制止道：“茶茶，别说了，人家心里痛苦着呢。” “哼，就是看他痛苦，才让他快点过来啊，真是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男人笑道：“小女欠缺管教，礼数方面还请公子见谅。” 这一幕，直把黎阳看得一愣一愣的。 阳光出撒云投，少女有些不爽的拿着苕帚在渡口打扫地上的灰尘，然后气急败坏的对着渡口外排成长队的一群恶鬼怒气冲冲的喊道：“你们赶着投胎啊。” “是啊，不投胎来你这干啥呢？看你长得漂亮吗？” 婢儿低声回了一句。 少女听到这话，目光刹那落在婢儿身上，小姑娘挺起胸膛，一手摁在菜刀把子上，丝毫不让，针锋相对。 她早就憋着一肚子火了。 你一个端茶倒水的侍女，嚣张什么呢。 少女没有跟她一般见识，叹了口气，继续扫地，随手将一颗脑袋扫到了黄泉大河中。 船上，男人煮了一壶茶，然后一字排开三只小碗，道：“试试这往生茶，味道很不错的，用万年彼岸花加上黄泉水泡出来的，功效非凡，可不比你北镇的桃花酿差的聊多少。” 他似乎很了解黎阳，又像是早就知道了他们到这里的原因，故而一直在渡口处垂钓，没有离开。 黎阳虽然有些忌惮，然而在看到这男人的眼神时，心里总会下意识的生出信任感，好像，他并不会害自己。 婢儿先喝了一口，啧啧道：“老头儿，这茶不好喝，是苦茶也。” “先苦后甜嘛。”男人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婢儿哦了一声，继续喝茶。 黎阳端起茶碗，闻着充斥在鼻息之间的淡淡香味，耳边传来男人缥缈的声音：“喝了它，一切答案你都能知晓。” 黎阳心头一震，猛地看向对方，却只是发现男人低着头在慢悠悠的品茶，而胡桃也一脸平静，似都没听到对方刚才说的那句话。 黎阳忍着颤抖的手，将茶水一饮而尽。 轰！ 脑海一震，黎阳视线内顿时一阵模糊，他看到自己摔倒在船上，看到婢儿拿着菜刀开始暴走，看到胡桃默默注视着自己，流下了两行清泪。 黎阳艰难的伸出手，想要抓住胡桃，可脑海的震动越来越强烈，让他在绝望着失去了意识。 黑暗降临时，总会有奇迹。 这句话黎阳已经忘记是谁对他说的了。 …… 成功将第四地狱倒影定在天上的白鲸，看到了一抹精光从蛮荒岭深处飞入那座浩瀚的地狱中心，他瞬间便想到了什么，随后神色变得严峻，他知道，抉择还是来了。 天下到底是何走向，全凭那人一念之间。 整座蛮荒岭，在那精光飞入第四地狱倒影中以后，快速朝着地狱的真实面貌蜕变着，那些在血海中挣扎的恶鬼，纷纷伸出手，抓住虚空，随后一跃站在血海之上，面容狰狞，滔天怨念爆发。 一眼看去，眼前尽是尸山血海，数之不尽的恶鬼，像是树桩子一样站在血海上，目光呆滞，似乎还没有彻底苏醒。 而在这些恶鬼中央，还有散发强大修为的鬼王级别存在，白鲸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舔着嘴唇道：“这要是放出去，大夏直接完蛋草啊，这。” 常青娘娘也冲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后，连忙摆出了战斗准备，一定由气运凝聚的华盖在其头上展开，垂下瀑布一样的玄妙之光，常青娘娘问道：“他们是不是要醒了？” 白鲸沉声道：“还没到那一步，要么继续沉入血海，要么，睁开眼睛，屠戮人间。” 常青娘娘深深地吸两口气，道：“所以天地大劫的开端，是从这里开始的？” 白鲸点了点头。 一只麻雀意外穿过结界，进入了蛮荒岭，然后落到了常青娘娘的肩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常青娘娘道：“我们挡得住吗？” 白鲸老实巴交的道：“挡不住。” “里面有鬼王，还有鬼帝，甚至还有古帝级别的存在，他们是顺天命而出，我们的行为，本身就已经在违背天道了。” 虚空传来阵阵雷鸣，似是在回应他刚才说的那番话。 常青娘娘看了眼急速变换的天色，笑道：“可这是我大夏的天下呢，是这亿万百姓的天下，怎能由这天说了算。” 第378章 众将听令 若说与这天为敌，大夏无惧。 于是，在这片雷云之上，出现了三道身影，他们代表着官道尽头的巅峰，他们，是大夏的三公。 三公与天子垂拱而治，庇佑这亿万神灵，岂能放任这里的霍乱不管？ 圣人看待的是天下苍生，是一草一木，但在三公眼里，百姓才是根本，故而三人联袂至此，誓要阻止这大劫降临。 天子与天斗，说起来多少有些可笑。 天子望着窗外的繁花锦簇，明明是冬天了，但深宫高墙内依旧在百花争艳，他头也不回的问道：“这事儿，可笑不可笑？” “不可笑。”旁边的红袍老太监回道。 天子双手背负在身后，挺着胸膛，这间房内，挂着一副黑色战甲，此战甲是历代天子的传承之物，大夏开国太祖曾穿着这身战甲从蛮荒中杀出了一片江山，如今，传到了这位皇帝的身上。 天子张开双手。 红袍老太监赶紧给他穿上甲胄，大红披风一穿，这位天子的气势顿时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叹了口气：“也就只能在这里耀武扬威了，这么穿出去，多少要被人看笑话的，你说是不是？” “这是陛下的天命，谁敢笑呢？” 天子摸着下巴，觉得有道理，便有带上人皇剑，问道：“那我用它捅一下这贼老天，你说会不会是大逆不道呢？” “天子行事，不需要理由。” “你这老家伙，还是这么油腔滑调，不过啊，我就喜欢你这说话的调调，虽然有些拍马屁的嫌疑，但总好过那些两面三刀之辈，明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跟他们说话我脑仁疼，要去猜他们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这猜来猜去，多浪费时间啊，有什么直接说不久行了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红袍老太监面带微笑，回应道：“是这个道理。” 天子深以为然，又道：“世间种种，无非两种选项，善与恶，生与死，退与进，以及是，或者不是。” 红袍老太监道：“陛下对道理的理解，已经追本溯源了。” 天子仰面而笑：“当初郦靖跟我说，他要带走我大夏三十万的精锐铁骑，问我愿不愿意，其实我很心痛的，你晓得不，那三十万精锐比现在的百万雄师还要厉害得多呢，足足是我大夏三分之一的国运凝聚出来的啊。” 听到这位天子提及当年的往事，红袍老太监知之甚多，他可以听，但不代表可以指点，故而轻声道：“陛下选择了愿意。” “是啊。”天子拍了拍胸膛，甲胄传来砰砰的响声，像是古老的战歌在这屋内回荡：“郦靖说他生下来的使命，就是保护我大夏边关，和庇佑亿万黎明百姓，我当时啊，一脚就踹在他屁股上，骂他是猪油蒙了心，瞎说八道。 谁有使命？谁给的使命？谁有权力是让一个人做一件事？我拗不过他，只得将那三十万铁骑的调令给了他。” “陛下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呢，这是。”红袍老太监见天子说得口干舌燥，便去沏了一壶茶。 天子摆手道：“今天不喝茶，只喝酒。” “遵命。” 老太监取出那位郦靖侯亲自送过来的胡桃酿，给天子倒了一大碗，道：“北镇的胡桃酿，据说是在地狱熬制出来的，这人间只有那片土地，能够长得出来这种胡桃树。” 天子不服道：“哼，好地方都被他占了，那妖魔道下压着的大妖怪，哪一个不是古天庭时期傲视一方的存在啊？用他们的身体种胡桃，也只有郦靖那不正经的玩意儿能够想得出来，不过，这人间也的确只有这么一个地方，但我要是在北镇的话，也能酿造出不比桃花酿差的酒水来。” 天子喝了一口酒，通快道：“到底是大圣的血和肉长出来的胡桃，这滋味，真是爽。” 天子放下酒碗，回头问道：“你要不要来一口？” “谢陛下。”红袍老太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本分的将酒碗放回了桌上。 天子便再次问道：“国师说什么呢？” “回陛下，国师自上次朝堂会议后，便回府闭门不出，到现在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动静。” “哼，真当我看不见，要是没动静，那蜀山怎么回事？就算是给他们几颗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断然朝着蛮荒岭挥剑，真当我什么都看不见，被这皇宫的高墙大院挡住了眼睛么，这群狗东西，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陛下……” “我要不是念及蜀山真有几分侠义之风，早就派人将他们荡平了，一群怀念古天庭的老顽固，此次过后，我非要追究他们一个大逆不道之罪。” “陛下……” 天子叨叨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问道：“你要说什么？” “陛下该挥剑了。” 天子恍然大悟道：“哎呀，你看我，多喝了几碗酒，就忘了正事儿，希望郦靖不要怪我，现在时辰怎么样了？” 红袍老太监道：“正当时。” “那赶紧的，取剑过来，郦靖估计快等得掉眼泪了。” 老太监叹了口气，双手捧着剑道：“陛下，刚才你就放在我手上呢。” 天子当然知道，他就是要多此一举嘛，谁让人家是天子呢，于是，这位大夏天子，从红袍老太监的手中再次握住了人皇剑。 天地之间，鬼哭狼嚎。 大夏天子弹了弹人皇剑上的灰尘，轻声道：“老伙计，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帮我做一件事，今天，想请你出山，告诉这天下，这人间，是我大夏的。” 人皇剑刹那光晕流转。 于是，天子朝着虚空挥剑。 …… 沉浸于天地壁垒中的某个地方，一望无际的铁骑像是被时间永远的冻在了那里，忽然之间，一道亮光刺破苍穹，狠狠的撞击在某位身骑白马的将军旁边的战鼓上。 咚！ 咚咚……咚咚咚！ 这鼓声回荡着让人血脉喷张的力量，不断在这片虚空中盘旋，像是一阵阵呼唤，将这群沉睡的大夏士兵唤醒。 白马上的男子，徐徐睁开眼睛，跨越天地壁垒，似看到了那双期盼的眼睛，而后不假思索的抽出腰间佩剑，掷地有声道：“众将听令，备战！” 第379章 刀光剑影 金戈铁马，沙场裹尸还，坐镇北原的侯爷回来了，带着那一支震慑蛮族不敢往大夏边境靠近一步的铁骑，重回人间。 这一次，他们面对的不是妖蛮入侵，而是鬼界降临！ 郦靖侯举起的长刀上有刺眼的光晕像是火舌那般不断向前延伸，而后，刀气猛然冲向云霄，狠狠斩在那座第四地狱的倒影上。 这一刀，天地失色。 远在大夏都的大武神，看到这熟悉的刀光，愣愣出神道：“好家伙，我就知道你没死，既然有了刀光，总不能少了剑雨。” 他屈指一弹，眼前的虚空顿时崩裂出硕大的裂缝，大武神一步跨入。 再次现身之时，已经来到了龙虎山，他面前，站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说是老者，却鹤发童颜，一脸的仙风道骨，老者身旁有一个竖着立在地上的木头盒子，大武神问道：“都说蜀山剑仙举世无双，但我从不这么认为。” 老者笑道：“那就让老朽露一手？” “请。” 老者一只手放在木箱上，目光一凝，随后，木箱宛若扇子那般朝着两端展开，随后露出里面的一把把仙剑。 仔细一看，共有十二把，每一把都散发着让人心惊肉跳的气息。 “都说这天下有四大仙剑和四大准仙剑，你来看看，我这些剑的威力，能不能和它们比比。” 话语一落，便看着木箱中的长剑说道：“老伙计，别让我丢人。” 木箱颤抖，插在里面的十二把长剑齐齐飞向高空。 “刀光剑影，铁马冰河，才是这人间最大的快哉。”老者一张拍在木箱上，刹那之间，十二把飞剑拖着长长的剑气，飞驰而去，这一刻，像是一条由长剑构筑的长城，划过了苍穹，只一个呼吸，便随着郦靖侯的那惊人的刀气，一并撞在第四地狱的倒影之上。 刀与剑，光与影，人与鬼，将军与修士，书生与百姓，不论是王侯将相，还是凡间百姓，都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 那座要坠落到人间的第四地狱倒影，彻底烟消云散。 蜀山上下看到这一剑，无不是脸色大变，蜀山当代掌教脸色铁青，看了眼站在身旁的纵横家大能，冷笑道：“先生真不知道那位剑仙就在龙虎山？” 这纵横家神色也很不好看，千算万算，没算到龙虎山这群牛鼻子，居然使出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剑。 红尘剑仙朝九歌。 以伪仙剑之力，硬抗仙兵而不落下风，并将一把仙兵击落，到现在还不知所踪。 朝九歌，居然在老虎山当了道士。 奶奶个腿，纵横家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 大夏书山，还在钓鱼的读书人放下鱼竿，然后伸了个懒腰，问道：“是他回来了啊？” 陪伴在旁边打扫院子的老者点头道：“是他。” 读书人道：“故人回归，总得去见见，你觉得呢？” “现在还不是时候。” 读书人撇了撇嘴，问道：“总不能等他们开了鬼门再去吧。” 老者一脸认真道：“鬼门，开不了，天门，也开不了，这第四地狱，根本就落不下来。” 读书人笑得意味声长：“是吗？” “我觉得是。” …… 随着天幕上的第四地狱倒影破碎，喝了往生茶的黎阳，也瞬间惊醒。 但稍显遗憾的是，这次醒来，却并非是在现实中，他再一次回到了那片虚无当中，当看到王座上的男子后，黎阳当即喊道：“师傅，你把我弄进来的？” 王座上黑压压的一片，没有听到回应，唯有四周不断轰鸣的雷声，在告诉黎阳，的确是来到了这个空间。 黎阳试探性的又喊了几声，见对方仍然没有反应，便壮着胆子走上了王座，一只手刚要拍到对方肩膀，便见对方抬起了头，这突兀的一下子，差点把黎阳吓得一栽歪。 他拍着胸脯，唏嘘问道：“师傅，你干啥呢。” 王座男子笑道：“是不是以为我死了。” 黎阳有些心虚。 “臭小子，哪有盼着别人死的啊。” 这时候，黎阳才发现这位便宜师傅的不对劲之处，他身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伤口，血肉外翻，却看不到半点的鲜血流出，而且还散发着一股说不明白的恶臭。 男子靠在王座上，目光看向脚下，说道：“你看看脚下是什么。” 黎阳疑惑的看着他，但还是听话的低下了脑袋，就这一眼，便差点让他魂飞魄散，随后惊恐的抬起头，心惊肉跳的看着王座男子问道：“师傅……” “知道那是什么吗？” 黎阳摇头。 “哎。”王座男子摇了摇脑袋，很想给这不开窍的小伙子一暴栗，便解释道：“这地府要坠入九幽了，我顶不住了。” “当真？” “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啊？” 黎阳再次低下头。 实际上，在这片黑暗的空间中，是不分上下左右的，低头只是相对目前所站立的位置而已。 目光尽头，是一片猩红的漩涡，而漩涡当中，漂浮着几具尸体，每一个尸体都散发令人心神动摇的气息，似乎在拼命的阻拦着什么。 “他们都顶不住了，我拿什么顶，你瞅瞅，好歹也是阎罗帝君，趴在那里像什么话，跟死狗一样。” 男子刚说完，下方的某具尸体便一阵晃动。 “啧啧，还说不得。”王座男子冷笑不已：“吊着这口气干啥，死了算球。” 黎阳听得云里雾里，他感受不到这片空间在下沉，却能猜出这里在逐渐靠近下方的红色漩涡，并且速度很快，只是距离太远，故而在视觉上的冲击较弱而已。 王座男子问道：“是不是见到地葬那狗东西了？” 黎阳脑中闪过那个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男子，便点了点头。 “也是，没有他的往生茶，你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我刚才还在想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黎阳道：“他让我来寻找答案。” 王座男子呵呵笑道：“到底是个缩头乌龟，连当面讲清楚的勇气都没有，还想把这麻烦丢给我。” “师傅哎。” “你叫我爹都没用。” “总不能让我在这里瞎溜达一下便回去吧。” 王座男子眼中闪过一抹犹豫，便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第380章 选择 黎阳试探性问道：“那座桥，那片海，那条船，还有海对面到底怎么回事？” 王座男子咧嘴道：“你还真敢问啊。” 这关乎到胡桃的生死，黎阳哪里敢大意，便将自己在环境中看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王座男子听完后，也没有什么反应，就靠在那吊儿郎当的眯着眼睛，像是在听一个没有半点意义的冷笑话。 黎阳问道：“可以告诉我吗？” 王座男子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我敢说，你敢听吗？” 黎阳认真道：“我有什么不敢听的。” 王座男子收起笑意，一本正经道：“我指的是我说出来，你也听不到，规则不允许，只要还在这天道范围内。” 这下，黎阳算是彻底明白了。 王座男子低估道：“不论是古天庭，还是地府，亦或者九幽，都在这大天下的意志范围内，明白吗？包括你们的妖蛮二族，真正要脱离这里，跳出这里，你现在还不够呢，那书呆子到现在虽说看透了一切，那看透了又能如何？还真敢把这里毁了不成？” 随后，王座男子又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大劫降临不代表毁灭，也许是新生呢？正如妖蛮和人族的争斗，即便是这天下，也会有争斗。” 最后几个字，黎阳听得不是很清楚，凭借着王座男子的唇印，大致猜出了一丝，他心头瞬间泛起滔天巨浪，对世界的认知，也在此刻刹那间颠覆瓦解。 王座男子不客气道：“所以我才告诉你，什么时候你真正有实力可以听到这些话了，再来找我也不迟，现在为时尚早，大劫又不是一天两天就结束了，人也不是一瞬间就死光了的，天外天还有那么多仙人在那守着入口呢。” 黎阳不想听这些话，便问道：“那座桥，那片海……” “你又来了。” 王座男子看着倔强的黎阳，叹息道：“你还真是个榆木脑袋，海就是你看到的黄泉河，桥就是奈何桥，至于你那心上人，放心吧，死不了，地葬没这么大的胆量收了她的命，甚至巴不得赶紧把她身上的诅咒赶紧治好呢。” 黎阳终于有点放心了。 王座男子见他轻松的表情，却忽然生了气：“所以在你眼里，万物都比不上那姑娘是吧？” 黎阳刚才还平静的心，顿时变得七上八下。 老实说他和王座男子并没有多少感情，即便是师傅师傅的叫个不停，不代表就真的有浓浓的情谊。 王座男子忽然又换了语气道：“也是，如果连最爱的人都守护不了，那又何谈守护这座天下呢？” 他看向黎阳的目光，再次变得怪异起来，一会儿摇头，又一会儿点头。 黎阳心里忐忑不安，不晓得对方在憋着什么古怪念头。 王座男子站起身子，举起手，虚空的铁链哗啦啦作响，而快速下沉的地府，在他起身后，猛然一滞。 王座男子闷哼一声，道：“你都这么坚持，我也不能放任自己这么自甘堕落，多丢人，能被你叫师傅可不容易啊。” 他嘿嘿一笑，抬手一挥，黑暗中竟传来一声孔雀的鸣叫声，而后散发出刺眼的五色光晕，狠狠撞击在地下的红色漩涡上。 这光晕在触碰到红色漩涡后，便见到那漩涡以极快的速度收缩，短短的刹那，便缩小了至少一半。 在漩涡当中沉浮的尸体，犹如在水中直立了起来，黎阳看不到他们的脸，却能看到他们踩在漩涡上，像是树干那般。 空洞的眼神看着四周，浑厚的古帝气息在整片虚无中回荡，这是黎阳见过比巡视在大夏各大洲的圣人还要强大的气息。 要知道，这还只是尸体散发出来的余威啊。 黎阳口干舌燥，无法想象古天庭时期的那些炼气士到底有多强，这地府的十大帝君又该强大得多离谱。 “他们这么强大，不也死了么。” 王座男子一眼便看透了黎阳心中所想，笑道：“时间没有永恒，只有轮回，可这轮回也不代表能够消除一切业障，所以这天地也挺可怜的，既要让自己哺育的生灵变得强大，又要承担他们互相争斗的恶果，同时又希望他们能够有朝一日，站在那个尽头，和另外的强者战斗……” 说到这，王座男子便啧啧道：“还是你好。” 黎阳被这番话说得摸不着头脑。 王座男再次叹息道：“行了，回去告诉那船夫，我还能坚守一阵子，也等得起，我这一身铁骨头，没那么容易融化的。” 说完，一巴掌便将黎阳抽出了这个空间。 等一切都趋于平静后，才独自看着下方漩涡内的尸体道：“天地所生的孩子，叫什么？天子？不对，人间的皇帝就是这个称呼，那该叫什么？天地之心？他终究是个人啊，虽然融合了最强大的几种血脉……” 王座男子一阵嘀咕后，蓦然笑道：“真是个四不像，啧啧，杂货？” …… 船上，看着醒过来的黎阳，那位披着斗笠的男子，看向他之时眼里有了几分期待，黎阳这时候哪里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将身体丢在那红色漩涡中，然后又把意识留在这第四地狱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第四地狱并没有跟着地府沉没，反倒被对方剥离出来，隐匿在人间。 于是，黎阳向着他点了点头，男子欣慰一笑，此刻，煮茶水的少女还在岸上叉着腰对着一群鬼混大骂，而喝了往生茶的胡桃和婢儿，仍旧还在沉睡当中。 男子终于开口，他道：“其实我们都在等。” “等什么？” “等你。” 黎阳脑袋砰的一声，晕晕乎乎的看着对方，却发现对方的身体，竟然在逐渐的透明化，一缕蔚蓝色的光芒，落到了胡桃的身上：“生存和毁灭，都在一念之间，偏僻你们却继承了不同的意志。” 他看着昏睡不醒的胡桃，轻声道：“如果有朝一日她成为你的敌人，你又该怎么办呢？” 黎阳不解的问道：“这不可能。” 男子轻笑道：“没有不可能的事，我就问你，倘若有一天她成为你的敌人，你会怎么选择。” 第381章 纵横 选择？ 黎阳默不作声的看了眼熟睡中的胡桃，还有得选吗？ 就算成为了敌人又能怎么样？ 男子见他不回答，便转而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帝葬。” 黎阳爽快的回答让男子微微一愣，随后扬面笑道：“那孔雀还真是什么都敢跟你说。” 孔雀么？ 听到这话，黎阳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来，这些年的修行，并不代表他对古天庭时代就放弃了研究。 自己这便宜师傅的身份，不仅神秘，而且极有可能比古天庭时代还要久远。 这也是为何再听到孔雀二字时，他面无表情的心里，会掀起这么大的波浪。 那可是几乎成为天地至尊的存在啊，而且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孔轩！ 想到这，黎阳便一阵口干舌燥。 有些问题似乎一下子就能想通了，难怪他能看到自己身上和妖族大圣强大的因果关系。 帝葬似看透了他的想法，意味深长的道：“可能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他可不是什么善类，要不然也不会被人联手锁在那。” 黎阳眉毛一掀，问道：“被人群在那？” 帝葬嗯了一声：“当然，他的修为也不会被人轻易锁住，那个心结在他身上压了太长的时间，所以才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赎罪。” 帝葬侃侃而谈，见黎阳震惊不已的神色，便指了指这四周，问道：“以一己之力，将第四地狱剥离在外，等待作为大劫开启的契机，以此颠覆这传统，就这大手笔，一般人可做不出来。 他不仅做到了，还成功将我留在了这里。” 黎阳越听越觉得不是个滋味，而且发现这事实和他的猜想竟然存在巨大的偏差。 颠覆是什么意思？毁了这个人间？ 想到王座男子在虚空中提着地府备受折磨的样子，黎阳便赶紧摇了摇头，他警惕的看着帝葬，目光变得不善。 “你什么意思？” 帝葬脸色也瞬间变得阴森起来：“我只想告诉你，不要什么都相信他的话，他现在做的事根本无法弥补曾经犯下的罪恶。 他还能坚持我很欣慰，若真自甘堕落，我不介意将这第四地狱的鬼全部放出去，看他如何想。” 黎阳听得哑口无言，随后心里升起一股怒气，这般轻描淡写说着杀戮滔天的话，其心叵测。 帝葬端起茶壶，打算给自己再来一杯养生茶，这才发现茶水竟然没了，情绪瞬间被回忆拉满。 当年要不是拗不过他，自己也不会无缘无故放弃大好的前程流落到这里，世人皆苦，这地狱中的苦更是集大成者，在对方的忽悠下，自己便许下了宏愿。 想到这，帝葬忍不住一阵苦笑，若真是超度也就罢了，偏偏却着了对方的道。 古天庭被那人一剑斩了个灰飞烟灭，地府可不是那时候沉沦的，说到底，还是孔雀的算计，可惜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的心爱之人会因此葬身。 帝葬长处一口气，真是高兴啊。 你要是让地府彻底沉入九幽，你的爱人便要永远的消失了。 想到这，帝葬抬手掐诀，在黎阳看不见的地方，这片飞沙走石的蛮荒岭中，无穷无尽的恶鬼分分睁开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站在对面的军队。 郦靖侯看到这冷笑连连，他就知道，第四地狱残留人间的目的不纯，现在看来，一切都和自己三人推测的结果一样。 大夏铁三角，一个书生，一个将军，还有一个胖胖。 这三人自小相识，情同手足，一起长大，并同时经历了许多生死时刻，情比金坚。 三人在一次游历天下时，意外发现了一个关乎于大天下的秘密，故而在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开始了改变。 成年后的书生不惜让书山削掉自己的职位也要远赴北原去找一个故人的孩子。 而将军也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没人知道他和这支三十万的铁骑在那片虚空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郦靖侯擦了擦刀上的很急，目光将万鬼中的鬼帝锁定。 今日一战，我郦靖侯死而无憾。 战鼓已经敲响，郦靖侯缓缓举刀：“为了天下。” “为了天下！” 刹那之间，万马奔腾，化作长长的洪流，这三十万铁骑军结成战阵释放出来的血气，惊天动地。 即便是元婴地仙来了，也挡不住他们的一个冲锋就要饮恨在马蹄之下成为烂泥。 要知道这些战马也不是普通的马啊，任何一匹都有着堪比二境大妖的实力，这三十万铁骑军的叠加，并不是数量的叠加，而是经过战阵凝聚以后的大爆发。 郦靖侯一马当先，长刀在虚空刺开一片裂缝，然后像是切割水面那般，直接刺向万鬼中最强横的那些存在。 长刀所过之地，形成了一道数十丈的涟漪，并飞速朝着两边扩散，来不及躲闪的恶鬼在触碰到涟漪的一刹那，便被搅碎。 “有意思，竟然去了那个地方。” 帝葬收回注意力，抬手再次掐诀，他到要看看这后人间时代的炼气士到底有多强。 随着帝葬的发力，成片成片被切割倒下的恶鬼又重新自血海中站了起来，无穷无尽，源源不绝。 整个天下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这片战场上。 特别是那些仙山名门，再看到这一幕后，全部陷入了沉思，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强。 郦靖侯这一次冲锋，彻底将有二心的仙山名门的野心击得粉碎。 龙虎山上下看得热泪盈眶，通过师门的浩天镜，让他们真切的感受到了战场上的冲锋和肃杀。 这等力量，是任何修士都无法比拟的。 白鲸翻身上马，冲到郦靖侯身边，愧疚道：“这事儿怨我，没能从一开始阻止他。” 郦靖侯笑道：“莫说是你了，就算是圣人来了，也阻止不了他，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带着这三十万铁骑军去那方虚空？我们等的，就是今日。” 谈话之间，白鲸忽然站到了郦靖侯的前面，他双袖震荡，震耳欲聋的轰鸣从他身上传来。 刹那之间，被鲜血染红的长衫彻底破裂，露出了里面已经快要报废的软甲。 “厉害，再来一下看你挡不挡得住。” 第382章 没出息 帝葬的能力，世人知之甚少，只知道是以为悲悯天下的大善之人。 “让开。” 郦靖侯大喝一声，感受着前方出现的强大波动，飞身而上，一刀斩下。 刀气汇流成河，如若九天银河冲入人间，此刻天地当中，所有一切都似乎消失不见了，唯独这条刀气长河在天地争鸣。 帝葬仍旧面无表情，心里反而有了一丝玩耍之心。 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么多的话，能让他的情绪出现波动。 呵斥恶鬼的少女走回渡船，看见黎阳醒了，叉着腰问道：“我煮的茶水好喝吗？” 黎阳温温柔柔道：“挺好，但比起我家胡桃泡的茶，还是有所欠缺呢。” 少女冷哼一声，自然很不服气。 女人和女人的争斗，往往比男人之间还要来得凶猛。 茶茶绕过黎阳跪坐在帝葬身边，不断摇着他的胳膊道：“爷爷，你看这人太不懂得说话了，你把这姑娘弄醒呗，我想试试她的茶，凭什么比我的好喝。” 帝葬虽不食人间烟火，却也懂得什么是两情相悦。 故而茶茶不能理解的话他能轻易明白是什么道理。 “傻孩子，就算你的茶水全天下都觉得好喝，在他眼里，也是不及对方的，明白吗？” “茶茶不明白，所以才想让爷爷告诉我嘛。” 她长长的头发丝已经吹落到了黄泉河中，道道玄妙的气息不断朝着外面扩散。 而就在这气息扩散以后。 蛮荒岭上的恶鬼再次成倍增加，那尊鬼帝的真身几乎要插入云霄。 这突然的变化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鬼帝咆哮着一掌拍在地上，幽幽鬼气如同吹之不散的浓雾，覆盖在地上顷刻间便传来刺儿的腐蚀之声。 白鲸大笑道：“可以啊，鬼帝都出来了，是不是这地府的十大帝君也要出来溜溜弯，看看我们这灿烂的人家啊？” 他手中多了一支小巧的银白色毛笔，在握笔的刹那，整个人的气势在此刻随之一变。 郦靖侯皱着眉头呵斥道：“你疯了，赶紧收起来，不要使用那一招。” 白鲸的神色变得凝重，实际上他也有赌的成份。 随后不顾郦靖侯的阻拦，手持毛笔，以天地为画，快速写出一张泛着青光的符箓。 白鲸咬破指尖，以精血将其赋予灵魂，然后轻声说道：“天师赦令，鬼帝臣服。” 嗡，符箓在空中无火自燃，可是这青烟缭绕当中，竟然走出了一个头戴白玉发簪的青年道士，仔细看去，这道士的轮廓竟依稀之间与白鲸有几分相似。 郦靖侯叹了口气，自知无法阻拦白鲸的决定，只得尽量帮他扫清障碍。 郦靖侯擅长用刀，甚至可以说与妖族那位狂十三的刀法有些相似。 最强的一刀，在那虚空中他见过，时至今日，再经过无数次出刀以后，刀气成河。 这次，该是第二刀了。 白色长虹再次话苍穹而过，就这一下，差点将鬼帝砍翻在地。 正在悠悠喝茶的帝葬一个不小心，杯子落到了黄泉河中。 一刀人间，一刀地狱，一刀天下。 这是郦靖侯引以为傲的三式刀法。 与此同时，就在鬼帝真身不稳的瞬间，白鲸已经近了他的身。 一个是青色符箓幻化的鬼魂，一个是从眉心走出来的人魂，三人以三才之势将这尊鬼帝封在其中。 从高空俯瞰，可以看到一座庞大的道观正死死压在鬼帝的身上。 而这，便是白鲸的疯狂，想要封印一尊鬼帝成为自己的鬼魂化身。 也就是所谓的化外法身，和炼气士口中的三魂大不相同。 且龙虎山历代天师本来就要炼化地狱恶鬼为化外法身的习惯，不过，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炼化鬼帝这种级别的存在了。 就如当前的龙虎山掌教，他炼化的化外法身就不及白鲸的，仅仅只是一尊鬼王。 估计任谁也想不到，这一尊出现在人间的鬼帝会和第四地狱中正摇着帝葬撒娇的茶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几乎就在白鲸用尽全力想要控制鬼帝真身的时候，同在第四地狱那条渡船上的茶茶有了反应。 她双眼迷蒙，像是魂不附体，奇怪的问道：“爷爷，我好像看到一个人。” 茶茶摸了摸脸蛋，目眩神迷，心里升起一丝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在瞬息之间，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她的生命，成为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那般。 茶茶明白这是外物入侵，但这种感觉却又令她欲罢不能。 帝葬脸色顿时一沉，好家伙，竟然将主义打到了啊茶身上，真是胆儿肥了啊。 帝葬也不动怒，只是有些不爽，他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如果茶茶中了招，那自己就要少一个端茶倒水的贴身丫鬟了。 “呀！” 思衬之间，茶茶传来一声惊呼，身体刹那消失，随后，一身白色身影站在帝葬和黎阳跟前。 黎阳看到白鲸出现还以为中了幻觉，使劲一顿揉眼睛才反应过来这是真实的，但不等他开口询问，对方便转瞬话做一道烟雾消散。 帝葬见状，勃然大怒，愤怒起身，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 “好你个龙虎山天师，不讲武德，暗中使诈。” 帝葬气得浑身颤抖，却又无可奈何，他有天大的能耐，却无法脱离这里一步。 …… 当白鲸看到年前忽然出现一个浑身不着片缕的少女时，整个人都懵了。 郦靖侯也是愣在当场，可惜还没多看到几眼，少女便被白鲸套上了衣服，同一时刻，一抹香风出现在眼前，待看清楚来人以后，郦靖侯也顿时整个人都懵了。 “色胚，流氓。” “不要脸。” 前者是女人说的，后者是白鲸说的。 郦靖侯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还以为你死了呢。”女人上下一阵打量郦靖侯，目光透着开心，虽说语气很不好，但这份真挚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得假的。 少女仅仅贴在白鲸身上，就差直接挂在他身上了，向来严厉而又放荡不羁的白鲸，哪里见识过这种温香软玉再怀。 在少女的不断贴近之下连连后退。 郦靖侯白了一眼：“没出息。” 第383章 守宫神 常青娘娘不由打趣道：“说得你好像很有出息似的。” 郦靖侯不想跟这个女人废话，要不是碍于刘知夏的情面，他早就一刀砍过去了，这个妖妇，当年可没少在她手里栽跟头。 同样的事，郦靖侯决不允许出现两次。 随后，目光落在白鲸身上，凝声道：“她是鬼帝，同时，也是你现在的化外法身。” 白鲸不知所措的看着挂在身上的少女，师傅可没说过化外法身还有自我意识的，看看这水灵灵的姑娘，谁能将她和刚才打得三十万铁骑节节败退的鬼帝联系起来？ “是不是搞错了？” 郦靖侯正要反驳，却见到茶茶的眼神熟悉之间不断变换，一股滔天的戾气从中喷涌而出，这气息，他当即就认了出来，惊呼道：“纣绝阴天宫，她是守宫神，白鲸白大爷，你闯大祸了。” 听到这个名字后，白鲸顿时反应过来面前的少女到底是谁。 先不说这粘人的小妖精到底有多粘人，就纣绝阴天宫这五个大字，便让白鲸身体一阵摇晃，不可置信。 道教除却三清，这龙虎山也属于道门正统，而龙虎山的弟子向来以道门正宗自居，这也是为何他们有着古风侠义，见不得人间有乱象的原因，既然是道门弟子，自然知晓纣绝阴天宫是什么意思。 纣绝阴天宫与泰煞谅事宫，明辰耐犯宫，怙照罪气宫，宗灵七非宫，敢司连苑宫并称六天宫，但凡有人死亡，皆入其中，而六大天宫又有六尊强大的守宫神。 此刻茶茶泄露在外的气息，分明就是守宫神的气息。 郦靖侯也一时间陷入了困惑了当中，守宫神是鬼帝？这不是胡扯吗？ 就在走神的瞬间，茶茶瞬间脱离了白鲸的控制，意识回归的她，看到了身上穿着陌生男子的衣服，不仅如此，似乎还光溜溜的，显得特别丝滑，此前记忆刹那涌入脑海，顿时便明白过来，刚才便是这个人，将自己控制了。 她勃然大怒，化身守宫神真身，犹如一尊巨人傲立在天地之间。 但就在她要暴走的时候，从天外天飞来一道精光，不偏不倚，刚好砸在她的脑袋上，使得茶茶这几乎要让人们绝望的守宫神真身，在众人眼中，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如常。 真身虽然缩小了，可她的意识还没有模糊，看了眼天外天，叫嚣着骂道：“吃里扒外的老东西，胳膊肘往外拐啊，我可是纣绝阴天宫的守宫神。” 天外天古井无波，许久之后才传来一阵微微的笑声，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白鲸不敢大意，再次以术法控制住茶茶。 但见茶茶双眼重新陷入迷离，一会儿杀机四射，一会儿浑浑噩噩，一会儿柔情似水，一会儿媚眼含春，白鲸一咬牙，喷出一口心口血，指尖快速在茶茶额头上画了一个符号。 这一次，茶茶终于不再挣扎，变成了刚才那个磨人的小妖精，重新挂在白鲸的身上，不论怎么说都不下来。 本就空无一物，穿一件大长衫，哪里挡得住她傲人的神采，白鲸自认自己是风流倜傥万花丛中过的人，今儿个算是阴沟里翻了船，感受着身上传来的温软贴贴，一时间老脸羞得通红。 郦靖侯气笑了：“没点出息，丢人。” 常青娘娘此刻已经冲入万鬼群中，看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万鬼，她呵斥道：“还在打情骂俏么，想要第四地狱彻底出现在人间吗？” 郦靖侯道：“女人就是这样，建议你离女人远一点。” 说着，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眼挂在他身上的茶茶。 …… 黄泉河边的渡口上，地葬一阵冷笑：“既然他夺走了我的茶茶，那这位往生堂的堂主，就先留下来当我的丫鬟吧。” 此话一落，不等黎阳反应，便快速打出一道法诀，灵光映入胡桃体内，昏睡的她骤然间醒了过来。 胡桃只觉得浑身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随后低头看向掌心，那个折磨她许久的痕迹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不见了，她感激的看着地葬，说了声谢谢。 随后看向黎阳，想和他分享此刻的喜悦。 黎阳脸色阴沉，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你看不见吗？” 胡桃一愣，接话道：“黎阳，我身上的诅咒好了，他……” 话刚说到这里，便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虽然说诅咒是没有了，可却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将自己控制在这里，似乎，哪里都去不了了。 她试探性的运转修为，提起长枪想要飞入高空，然而任凭她怎么催动法力，都站在原地无法离开这艘老破船。 这下她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双眼睛顿时冷了下来。 地葬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那龙虎山的道士拐走了我一个纣绝阴天宫的守宫神，那我现在留下一个往生堂的堂主当丫鬟，不过分吧？” 他说得轻松，丝毫不管面前两人眼中的杀气几乎要喷出来。 “他龙虎山的所作所为关我往生堂什么事，你作为一代堂堂的古帝，就这么以大欺小，仗势欺人吗？” 地葬嘿嘿一笑，道：“我就这么以势压人了，你能奈我何？” 黎阳气得双目喷火，肺都要炸了。 因为他发现，此时的走向，与他在环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几乎就要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 “我师父说答应你不让地狱沉没。” “我谢谢你啊。” 黎阳：“……” 原本还在暴怒的胡桃却忽然冷静下来，大概是想起了什么，对黎阳使了个眼神，黎阳担心的看着她，却见胡桃忽然摆出一个结界，将她自己和地葬包裹起来。 黎阳在外面什么也听不见，只能透过结界看到胡桃的神色一会儿开心一会儿难怪。 他心里七上八下，甚至有种一拳将这结界打爆，然后带着胡桃远走高飞的冲动。 胡桃撤开结界，制止了黎阳询问的冲动，而是淡淡道：“往生堂和地府，本就不易，黎阳，我和你的缘分没有结束，而是开始，但从今往后，我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 “分开多久？” “你要多久？” 第384章 坐不住了 一句话，让黎阳哑口无言，而从胡桃的眼里，他似乎看到了那一抹决绝，一时间悲上心来。 你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又何必要我来回答？ 地葬终究有些愧意，然而此时若不这么做，往生堂有何资格掌控地府？ 黎阳失魂落魄的看着胡桃，后者没能绷得住，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黎阳，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在一起，那十年后，你来找我，可以吗？” “在哪呢？” “就在这黄泉河边，我会在天外天的尽头等你。” 天外天尽头？这已经不是黎阳第一次听到这几个字了，所谓天外天，便是在大天下之上的另外一处世界，炼气士境界跻身七境之上，可位列仙人，是真正的神仙，而这个神仙，并非百姓口中所谓的陆地神仙。 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存在，这样的境界，要么去往天外天战斗，要么留在师门潜心修行不出，等待金身修成正果修成羽化境。 若不然贸然行走天下，会遭到天地意志的挤兑。 就好比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不是让你留在家里继续啃老的，修为有了，那边去天外天和天魔战斗。 一直以来，黎阳都认为真正的战争，是人族妖族蛮族这三座天下的战争，现在看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无非是一次次大劫中，天地意志想要寻找一个最强罢了。 只有最强，才能站在那最前方，才能挡住天地不灭。 “所以这条黄泉河，实际上通往天外天的吗？” 胡桃嗯了一声。 她早就知道了一切，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地葬一挥手，黄泉河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厚重的界碑，而界碑之外，隐约可以看到一座黑色城池，城池之上，腥风血雨，无数强大的存在站在上方和未知的强者战斗。 地葬笑道：“天地一次次大劫下来，并不是真的要让所有生灵全部死亡，若没有大劫，何来的最强者出现呢？” 一句话，便告诉了黎阳最终的真相。 “人间最强，天下最强，都不是最强的，要不然古天庭又怎么可能塌陷？正因古天庭的存在，违背了天地意志，才会被那个人一剑给荡平，你身上既然有君子剑，便理当明白这个道理。 那座城墙，便是第一代君子剑之人修起来的，那一砖一瓦，用了不知道多少天庭正神的真身血肉，你能在大天下领略江山，可他们，只能在那里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强悍攻击，若是败了，天地不存。” “到底是和谁在战斗？”黎阳终于问出了这一句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地葬沉默了，脸上闪过一抹凝重，最后轻声说了两个字，黎阳看到他动了嘴唇，却始终不知晓那两个字到底是什么，似乎天地不想让他知道。 …… 同一时刻，蛮荒岭演化的恶鬼彻底失去控制，开始朝着四面八方乱窜。 尽管最强大的纣绝阴天宫的守宫神被白鲸强行收服成了他的化外法身，可这对于整座第四地狱的暴乱来说，杯水车薪，也无济于事。 郦靖侯大喝一声，指挥者三十万铁骑再次集结阵型冲锋。 有他们在，一只恶鬼都想要踏进人间半步。 这一次，将不仅仅是阻挡一次灾难的发生，更多的是，让这三十万陪同他在那虚空中征战的将士，彻底浴火重生。 强大的波动在蛮荒岭彻底爆开。 从天上往地下看去，就好像看到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在冉冉升起，遮天蔽日，而独属于郦靖侯那一刀成河的狂暴刀气，便成了这蘑菇云中最耀眼的存在。 天子看到这忍不住哈哈大笑，回头对身后的红袍老太监道：“你看看，郦靖多厉害，凭什么大劫就要以我大夏为陪葬品呢？这一次，我要代表整个大夏所有的百姓，说一个不字，我不想，我不愿，看谁敢。” 话语一落。 在大夏都上空气运云海中游荡的金龙也同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随后，一条龙腿跨过九州壁垒，出现在蛮荒岭上空，狠狠往下一抓。 郦靖侯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没有转身，但眼角已经湿润，是呢，他也不是一个人战斗。 回想当年铁三角的关系，他们到现在已经走在了不同的道路上，但不论时间过去多久，他们最初的信念和坚守的目的，都未曾有丝毫的改变和动摇。 他们，要在自己这一代，结束以大劫颠覆生灵从而实现筛选的无情天地法则。 即便是与天地为敌，也要告诉这没有感情的贼老天，你大劫的方法，是错误的。 书山上那个邋遢读书人，走下了山，一步之遥，却已然来到了大夏都，静静的看着闭着眼睛的当朝大夏天子。 他是曾经的大夏国师，也是曾经大夏的状元郎，更是书山最有希望跻身圣人的弟子，前途无量，大道璀璨。 却在最巅峰的时候，辞掉了一切，去北镇引领那个还没有开化的少年。 现在看来，一切似乎都看到了希望。 他们种下来的种子，总有一天，是要开花的。 故此，当大夏天子回头之时，读书人已经备好了一桌酒菜，笑吟吟道：“接下来就看郦靖的了，此战一旦胜利，那天平就将朝着我们倾斜。” 大夏天子觉得很有道理，故而没有问题万一失败会怎样，然后提起一壶酒，痛快的灌了一口，朗声道：“爽啊，真的爽。” 浴血奋战的郦靖侯耳边听到这几个字时，气得牙痒痒，将天子和读书人骂了个十里八乡，老子在这里和恶鬼打得难分难解，你们在后方喝着酒指点江山？简直没有道理。 郦靖侯压下心头的愤怒，转而将一切怒火施加在长刀之上，然后再次施展一刀地狱的刀法。 刹那之间，恶鬼泯灭一半。 这强悍的力量，让那些窥探这里的大能咋舌不已。 人间有大武神，有剑仙，有刀神。 但郦靖侯这一刀，已然超越了刀神所能笼罩的范围，一刀地狱的气息，竟隐隐约约与那位一剑改天换地的存在有几分相似，当察觉到这一幕时，有些人，坐不住了。 …… 地葬看着这一切，心里默默一叹，他不想这么做，也不得不这么做，即便成为罪人，都在所不惜。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当无数金色文字照耀在第四地狱的时候，人间蛮荒岭，瞬间不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悬浮于大地上的血色大海。 地狱，真正的降临了。 第385章 如是我佛 刚放下酒碗，拿起筷子准备吃菜的天子，在察觉到蛮荒岭巨变后，一拍桌子，愤怒的骂道：“好一个地葬，非要做到这一步吗？难道到现在他还没有看出来我们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吗？” 读书人笑道：“你急什么？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可是郦靖。” “他没事的。” 在触及到读书人那双坚定的眼神后，天子平复了内心，是呢，刚才自己竟然怀疑那位能够阻挡一切的手足，天子抹了一把脸，惭愧道：“这么久了，我这胆子啊，反而变小了，让你看笑话了。” 读书人吃着菜，喝着酒，目光却在九州的另一端，一直俯视着蛮荒岭，其实他也很想知道，在黎阳得知了某个答案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而黎阳的选择，将关乎到大夏的未来。 …… 黄泉河边，一尊古帝身影逐渐显化在地狱上空，二十四品金莲之上，坐着的是一位曾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佛家古帝。 他悲天悯人的看着下方汹涌翻滚的血海，抬手轻轻一点。 于是，血海当中，走出无数恶鬼。 这些恶鬼面容狰狞，气息狂暴，有能和一境炼气士相比的，也有能和金丹地仙之流相比的大鬼，甚至，鬼王，鬼皇，鬼帝级别的存在不再少数。 就在黎阳以为这群恶鬼即将危害人间之事，让他动容的一幕出现了。 这座血海，竟然燃了起来，转眼之间，便化作一方漫天的祸害，站在血海上的恶鬼承受着烈火的煎熬，随后，朝着地葬所在的方向，齐齐一拜：“我佛大慈大悲。” 地葬睁开眼睛，对着满眼迷茫的黎阳微微一笑，随后神色顿时变得肃然。 人间不留鬼，那便去往佛界。 他一手指天，背后浮现一方耀眼的功德金轮，在整个第四地狱的上空，犹如生气了一颗太阳。 那太阳散发着强大的威压，大如斗的金色文字在虚空撕开一道金色结界。 黎阳清楚的看到，在那片金色金色祥云的背后，坐着佛界的顶级大佬，当他们看到地葬撕开天地壁垒之时，无不是为之震怒，即便如此，地葬也仍旧将这血色地狱送入了极乐当中。 隐约之间，黎阳听到一声怒吼传来：“地葬，你在逆天而为。” 地葬双手合十，轰的一声，身上也浮现出熊熊火焰。 黎阳内心动容，难道，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吗？借用大夏人间的力量，然后用这最强的一击，击穿佛界壁垒，既然我无法将你们全部超度，那便将你们全部送入佛界，至少这样，你们不用在承受地狱的痛苦。 这等气魄，这等心怀，让所有人大惊失色，震撼不已。 原本正在和郦靖侯三十万铁骑军交战的恶鬼，全部停止了攻击，混沌的双眼中释放出前所未有的清明。 在不是恶鬼之前，他们也曾是生活在人间的生灵啊。 这里面充斥着普通百姓，充斥着炼气士，各类亡灵在此刻对着天下一拜，尽管无声，但虚空只有虔诚的声音传来。 “愿世界和平。” 郦靖侯呆住了，不知所以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总感觉不太真实。 和天子吃菜的读书人也未曾料到这一步，本以为地葬的存在，是天地大劫开启的关键点，谁曾想对方所想，竟是直接将地狱送入佛界，这想想都感觉不可思议，简直是天方夜谭，若非亲眼所见，谁会相信着一切会是真的呢？ 当地葬身上的火焰消失殆尽，他身上最后的一丝佛气，也在此刻烟消云散，出现在黎阳跟前的，只是一个满脸沧桑的知天命老人。 他足下金莲失去了光晕，沦为了石头，背后那巨大的功德金轮也在燃烧中化为灰烬，连带着头顶上的昊阳，也刹那瓦解。 “你不为佛，谁能称之为佛？” 黎阳整理衣襟，深深一拜。 地葬不躲不闪，接受了这一拜，他是知道黎阳身份的，更知道对方的所有来历。 地葬笑道：“我即入地狱，那地狱万鬼，都将成佛。” 他站在小破船上，穿上蓑衣，戴上斗笠，然后提起钓竿，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平静的黄泉河，开始朝着一个方向移动。 胡桃一步踏了上去，站在船头上，恋恋不舍的看着黎阳，然后笑了开来，对着黎阳举起手，勾了勾手指。 心灵的一线牵，在此刻送达黎阳内心。 黎阳看着跟着同步弯曲的小手指，一瞬间明白了很多，他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会来找你的，就在天地尽头，在天外天外，不论你到哪里，我都会来的。” 胡桃嗯了一声，跟随着渡船朝着天外天而去。 地葬敢把万鬼送入佛界，自己自然是回不去了，无数年修行而来的功德抵消了他对佛界造成的恶鬼，只得前往天外天同天魔战斗。 胡桃亦是如此，往生堂想要掌控地狱，有些牺牲，在所难免。 黎阳抱起婢儿，看着塌陷的蛮荒岭空间，目光悲切。 于是，视线尽头，有一道金色光芒袭来，稳稳的悬浮在黎阳眼前，他低头看去，正是想要得到的九字真言其中残缺的一部分，对应上身上的那块残缺无，刚好组成一个完整的古代文字。 “现在拿到你，又有什么用呢？” 黎阳喃喃自语，婢儿睡眼朦胧的转醒，问道：“她人呢？” “走了。” “去找她吗？” “嗯。” “那我陪你。” “好。” …… 天子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吃着葡萄，含糊不清的道：“这地葬，大手笔啊，真是，朕真想让他来坐这把龙椅。” 读书人笑问道：“你舍得吗？” 天子像是踩到尾巴的猫，跳起来辩解道：“我又如何舍不得？” 只有这位大夏人皇，才能感受到天地意志传来的震怒到底有多汹涌，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一次，他大夏险胜，是幸运的。 读书人轻轻一叹：“若是早点告诉我们缘由，人间也不至于这般动荡，你说是吧？” 天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像，大概，可能是。” …… 当黎阳从地狱走出来时，看到了白鲸，看到了挂在白鲸身上目光迷茫的少女。 第386章 少主万岁 黎阳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茶茶？” “茶你妹。”少女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搂着白鲸的脖子。 白鲸欲言又止。 一把菜刀以惊人的速度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直奔少女脑袋。 白鲸见状，大吃一惊，抱着少女闪到一旁，问道：“你疯了。” 婢儿没给白鲸好脸色，在她看来，胡桃之所以会被那个老东西带走，就是因为这个少女造成的。 菜刀一刻不停，追着白鲸，凶悍的气息让白鲸脸色变了又变，没想到婢儿已经这么强了，这才过去多久啊。 最后，还是郦靖侯出手，接住了菜刀。 见对方轻而易举的握住了菜刀，婢儿很是不服气，五指张开做握爪状，想要将菜刀拿回来，谁曾想菜刀只是晃了晃，便安安静静的躺在郦靖侯手中。 这个曾经坐镇北原，让蛮族一步陡不敢向前的铁血侯爷，看到菜刀后，神色有些怪异，当目光定格在黎阳身上时，如遭雷击，站在那一动不动，像傻了一样。 常青娘娘叹了口气，想说点什么之时，却被白鲸拉住了。 这一刻，天地之间似乎就只剩下了这两个人。 少女仰起头，对着白鲸的脖子吹气道：“他们好奇怪啊。” 白鲸笑了笑，却没做解释，似乎有点习惯少女这样挂在身上，温香软玉在怀，谁又舍得放手呢？何况这少女现在是他的化外法身。 “你长大了。”郦靖侯轻轻开口。 黎阳不卑不亢的看着对方，思绪翻涌如潮，终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郦靖侯策马来到黎阳身边，翻身下马，高大挺拔的他，比黎阳还要高出一个头。 郦靖侯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摸一下黎阳的脑袋，后者快速往后倒退，郦靖侯看着对方毫无感情的眼神，伸在半空的手并未收回，而是嘶哑着嗓子道：“对于我，你不用这般防范，我不会害你的。” “黎阳，他是个坏人。” 婢儿的菜刀还没有收回来，因此还在耿耿于怀。 郦靖侯就这么深深的看着黎阳。 黎阳又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和他什么关系，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是掌柜的从冰天雪地中捡回来的，他也无时无刻的在问自己，总得有爹娘吧，总不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在北镇的回忆一幕幕涌上心头，别人过年的时候，有爹娘买的新衣服，还能一家人出来放风筝或是烧烤。 而自己呢？ 好像除了在胡桃夹酒馆打工，余下的就还是打工。 在他有记忆以来，脑海中就没有爹娘这个概念，这也是为何他对刘知夏的感情如此之深，对方虽然是他的老板，在黎阳心里，却是亦师亦父的存在。 刘知夏教会了他读书写字，教会了他怎么做人，更告诉了他如何来看待这座天下，自己走到现在，几乎是循着刘知夏的影子，一步步走到现在的。 而现在，在自己能够独当一方的时候，忽然跳出来一个陌生人，说自己长大了，问自己过得好不好。 我过得好不好，你不知道吗？既然不知道，为何又来问？ 黎阳平静的道：“我过的好与不好，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再说你也没给我一毛钱。” 郦靖侯愣在当场，忍不住一阵仰天长啸，话音里透露着的都是慢慢的悲伤。 “好你个刘知夏……”郦靖侯心里忍不住俺妈出声。 他鼓起勇气，再次朝着黎阳的方向走去，这一次，黎阳没有倒退，但手心里爆闪的剑丸，却表达了他此刻对郦靖侯的态度。 白鲸取出酒葫芦，喝了口酒：“看好戏。” 少女不明所以，但还是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 郦靖侯摁在刀把子上，大拇指一弹，刀气外放，刹那之间，此前的柔情，在此刻转瞬化作冰冷的杀意。 黎阳止不住的冷笑，笑着笑着，便落下两行泪来。 第一次见面，你就要杀我。 手中剑丸震动，沉重的剑气从指缝里倾斜而出，大地都被这剑气刺穿，风云涌动，灰尘四起。 “让我看看，这些年你的成长有没有活到狗身上。” 大黄狗顿时就不乐意了，身躯匍匐着，发出呜呜的叫声，转眼便幻化出穷奇真身，凶相毕露。 一身火焰烤的大地不断滋滋的叫着。 “不错不错，连穷奇都认你为主了。” 魅虫变成一副铠甲套在黎阳身上，让这个柔弱的年轻人，有了一丝将军才有的英气。 而这对视，双方眼里都蕴含着无法磨灭的仇恨，大概是父子相见，就要兵戎相见吧？ 郦靖侯板着脸，对这一丝杀气置若罔闻，只是不断的挥舞着手中长刀，虽说没有外放刀气，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黎阳翻天覆地。 近距离感受到真正的强大，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 他不再犹豫，一剑挥出。 漫天剑影在天地之间汇聚成一股寒芒，刹那降临郦靖侯面门。 这一剑，他没有留情。 郦靖侯动也未动，目光一凝，一股强大的气浪喷涌而出，那把能够磨灭一切的剑，被气浪隔绝在面门处，任凭黎阳怎么催动，都再也无法寸进丝毫。 黎阳收了剑，一声暴喝当中完成妖化，四境武夫的血气加上妖化后的力量加持，让他拥有了能和五境金丹地仙战斗的力量，同一时刻，剑意也在此时达到了巅峰。 郦靖侯笑道：“不错嘛，有点本事，不算给我丢人，” 话语一落，一尊顶天立地的巨大法相，出现在这片尘埃中。 “黎阳，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可以不认我这个爹。” 黎阳不动声色。 在白鲸看来，黎阳现在的举动无非是螳臂当车，郦靖侯的强势犹如滚滚河流，这可以大夏的顶梁柱，他在，大夏不灭，他在，蛮族不敢往前动一步，他在，妖族见之退避三舍。 这不仅是因为郦靖侯通天的修为，还有他背后那一支足以让任何一切势力都谈之色变的大夏铁骑军。 郦靖侯是一座山，那么黎阳就是个小土堆。 土堆哪里有山岳的厚重？ 正当黎阳以为郦靖侯真的要出杀招之时，却见对方收起了刀，法相看向上空，笑道：“我郦靖侯的孩子，你看到了吗？” 与此同时，那三十万铁骑也齐齐翻身下马，对着黎阳高呼道：“少主万岁！少主万岁！少主万岁！” 躲在暗中偷窥的天子鼻子都气歪了：“这郦靖侯，反了天了。” 第387章 大夏说了算 读书人笑得不行，看着鼻子都气歪了的大夏天子，忍不住一巴掌拍到他肩上。 旁边的红袍老太监假装没有看到，连忙将视线转移到脚上那双自己媳妇儿缝的绣花鞋上。 真是的，你们打打闹闹的，非要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合适吗？嗯？ 只有这三人才清楚，他们到底在预谋什么，他们为了这个结果牺牲了多少，正如大夏天子不惜让北原被蛮族占领，也要让郦靖侯带走大夏最强大的那支军队一样。 而读书人呢？舍弃的难道就不少吗？他是状元郎，是国师，是书山最有潜力的弟子，年少有为，春风得意。 而他却甘愿当那一阵春风，去哺育另外一个还没成长起来的人。 现在，他长大了，翅膀硬了，羽毛丰满了，可以走出他自己的路了。 天子呼出一口浊气，对着身后的红袍老太监道：“研墨，拟旨。” 老太监平静的心忽然惊涛骇浪，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天子，没有半点犹豫，将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打开。 看到这一幕，天子忍不住笑道：“你个老东西，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会有这一天？” 红袍老太监轻声道：“陛下，我是看你长大的呢。” “是吗？” 天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老太监原本不是太监，当年还是太子的这位陛下，和两位兄弟结伴出行，而他自己则和自己的儿子当护卫陪侍并暗中保护。 仍然记得那晚上的腥风血雨，那一战，让老太监成了太监，也让他失去了一个儿子。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还是太子的陛下回来了，一改往日的随和，变得冷血。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到这一刻了。 “即日起，对妖族天下与蛮族天下发动国战，此战，至死方休，封郦靖侯为征北大元帅，让我大夏铁骑，直捣黄龙，把蛮神的脑袋割下来挂在我大夏长城上，让他们看看肆意招惹我大夏的后果。” “封刘知夏为国师，朕不在的日子里，由他坐镇朝堂，辅佐三公治理朝政。” 读书人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暗算了，笑问道：“我当国师？那位怎么办？就不怕我和他干起来？” “你要是干不过他，才是真正的丢人。” 天子丢下这句话，继续道：“我们，也应该和妖族做一个了结了，这座天下，本就不该出现在我大夏边境，简直作死。” 老太监问道：“陛下，那妖族这边，你看谁当大元帅好？” 天子挣了一番衣襟，神色认真道：“除了我，还有谁？朕要御驾亲征。” 这话当即把老太监唬得一愣一愣的，担忧的问道：“大夏都不能没有陛下，还请陛下三思。” 天子笑道：“那你觉得谁适合这个位置？” 老太监心思急转而下：“老仆到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就怕陛下会觉得那人不行。” 天子仰面笑道：“你个老东西还和我卖关子，但说无妨。” 老太监道：“龙虎山，白鲸，此人能文能武，当年若非他主动放弃了殿试，不然也将是我大夏的又一位状元郎，再则龙虎山天师与妖族渊源颇深，由他们出面，或许能起到奇效。” 天子摸着下巴，觉得这个建议有道理，遂问道：“倘若对方不愿意呢？” “天子一言，他岂有拒绝的道理。” 天子听得哈哈大笑：“那就依你所言，这事儿你要亲自传达到他的手上，若龙虎山能替朕解决妖族这个麻烦，我可以让龙虎山成为大夏除却书山之外，另一个仙门至尊。” “遵命。” 老太监细细将这些话都记了下来。 说完以后，天子再次紧随几道命令颁布，无不是为了一统天下而做的最后准备，做完这一切，老太监识趣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这两个情同手足的人。 “就这一次了，如果输了，万劫不复，不仅我大夏荡然无存，这凡间黎明百姓，也将彻底沦为大劫下的炮灰，你有信心吗？” 读书人哀怨连连：“你大夏亡了，关我书山什么事呢。” “我去你大爷的。” 天子一脚踹在读书人的屁股上，骂骂咧咧道：“信不信我削你。” 读书人沉默片刻，道：“纵横家那位到现在态度不明，他们若是暗中插手妖蛮二族，那这国战之下，短时间内可能不会结束。” 天子冷哼道：“所以才让你一定要将这位国师拿捏得死死的，大夏这些年被他祸害得够呛，若不是为了示敌以弱，我早将他拖出来剁碎喂狗了。” 大劫降临，也是圣道之争。 那位纵横家的圣人，有意竞争人族第一道，故而布局多年。 两人在房间内一阵商议，等读书人从房间中退出来时，恰好看到站在门外等候的大夏国师，后者见到他，倒退了两步，彬彬有礼的道：“刘先生。” 刘知夏立即笑脸相迎：“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在陛下不在的日子里，共同担负起这座江山。” 国师笑着点头，而后走进房间。 刘知夏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房门外停留了片刻，随后看了看头顶上方的气运云海：“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走时，有叹息声传来，在刘知夏往前走的同时，一身官服缓缓浮现，原本邋遢的读书人，顿时充满了浩然正气。 他整理了一番衣冠，走到门口对着恭候在旁边的老太监道：“敲钟，上朝。” “尊国师令。” …… 若说以前的人族和妖蛮二族的战争，只是局部上的小打小闹，那么现在，是彻底撕掉最后的伪装，全面开启最后的战争，一直持续到一方彻底消亡或是沉浮为止。 这一次战争，并非是国土上的战争，而是气运上，是天地意志上的战争。 妖蛮二族一旦战败，所有气运将会被大夏吞噬，不仅如此，连天地意志都会被大夏天地彻底合并。 届时，大夏将成为天地之间的独一无二，那位天子，将会以举国之力，对这片天地意志说一声抱歉，我不喜欢你这个筛选法则，你说了不算，是我大夏说了算！ 第388章 带上我 天地看不到地上的一草一木，凡间百姓可以看到，他们耕地，他们种田。天地看不到七情六欲，看不到生离死别，也看不到阴谋诡计和尔虞我诈，或许在它的心里，只有做到真正的无情无欲，才是那个至强。 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做到了，他一剑让古天庭改天换地。 这一次，大夏不允许了。 哪怕那个人，是大夏立国的奠基者。 …… 黎阳走时，郦靖侯没有送，然而那三十万铁骑却齐齐行了一个军礼。 这还是黎阳自打刘知夏走后，第一次感到心酸，即便是胡桃走时，他都相信还有再见之日，然而当这三十万铁骑喊出万岁之时，埋在心里深处的委屈，顷刻间全部爆发，好在风沙很大，吹到了眼睛里，所以别人看不到他在哭。 婢儿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问道：“黎阳，你是不是哭了？” “你才哭了。” 婢儿贼兮兮的笑道：“别装了，我都看到了，刚才你掉了两颗眼泪，我都数着呢。” 黎阳叹了口气，无力反驳。 婢儿又轻声道：“没事儿，屁大点事儿，哭就哭了呗，我又不笑话你，我再怎么也不是在那种什么，别人伤口上撒盐的人，除非……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婢儿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最后慢慢化作抽泣。 鼻涕眼泪全部抹在黎阳的衣服上。 黎阳始终保持着均匀的速度，也没问为什么。 或许这就是两人相依为命的理由，是啊，黎阳现在至少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还有了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也有一个教导他的先生，漂浮在风中的叶子，似乎找到了根在哪里，也知道扎根发芽了。 婢儿呢？ 刘知夏没有留下半点线索，而一路走到现在，即便知道婢儿的身世不凡，却查不到半点消息存在，见过那么多大人物，妖魔道下的大圣，他们或许看出了婢儿的根脚，可他们也没有透露什么啊。 黎阳知晓婢儿的痛苦，这个小姑娘，何尝不是？ 于是，大风继续再吹，这一大一小半点不在掩饰，大声的哭，又放肆的笑。 黎阳累了，找了块背风的石头靠着，婢儿紧紧贴在他旁边，哭完了，抽泣还在，身体时不时的一阵颤抖。 “别把眼泪和鼻涕擦我身上啊，我没钱买衣服了。” “那就把你的腰子割了卖了，听说蛮族那边就喜欢割我们大夏人的腰子拿来下酒，说是有大补呢。” 黎阳伸出两根手指头点在婢儿眉心，最后额头贴了上去：“我愿意。” “呸呸呸。” 婢儿连忙将黎阳推开，翻着白眼道：“恶不恶心你，还愿意。” 黎阳嘿嘿笑了笑，见婢儿拿着树枝在地上乱画，他仔细一看，才发现婢儿写的是一个家字。 在这个字里面，有黎阳的名字，有刘知夏的名字，还有一个大名婢儿在他两的名字之上。 “凭什么你要压着我们。” “哼，就凭我年纪小。” 婢儿甩掉树枝，站起身子，双手叉腰，昂起脑袋，不可一世的模样，颇有点不讲道理的小混混。 “黎阳，你会带我回家吗？” 黎阳一楞。 婢儿继续道：“我不关心我的父母是谁，我只想着我们三个人能在有朝一日回到北镇，你继续当店小二，我当后厨，老板炒菜。” “可是你会走，你找到你的爹了，你爹是北原王，是坐镇北原的郦靖侯，是大夏天子都要礼让三分的大侯爷，你是世子，以后你回去了，锦衣玉食，再也不会给别人打杂了，也不会给老板端茶倒水了。 以后有人伺候你，你饿了给你喂饭，你冷了给你添衣，甚至你都不需要我了，你可以随时找到无数个我来代替我。 因为我老是欺负你，我又不讲道理……” 黎阳一把将婢儿抱在怀里，轻声道：“你就是我的家人，不论我在哪里，去了什么地方，又或者我有什么身份，你始终是我的家人，一直都是，永远都是，谁都不能改变。” 婢儿越哭越大声，委屈巴巴的模样好不可怜。 黎阳眼里闪过一抹伤感，将她抱得更紧了。 我怎么会让你离开我呢？ 傻孩子。 …… 三十万铁骑翻身上马，旌旗蔽空，猎猎作响，那杆挂着黎字的帅旗，遮天蔽日。 郦靖侯看着黎阳离开的方向，轻声道：“还记得那时候我们说过的话吗？你说如果有一天，这大夏真正做到了江河所至，日月所照，世间将再无疾苦，再无大劫……这么多年了。” 白鲸没有回答，这番话自然不是说给他听的，所以不好评判。 旁边的常青娘娘忍不住了，她何尝不心酸，被带走的是胡桃，是往生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堂主，也是她的孩子啊。 “所以你们都选择抛妻弃子？作为男人，你们是英雄，作为父亲，你们不称职。” 郦靖侯并未回答，而是拔剑指着北方，对着身后的铁骑道：“那天我们从北原离开，可恶的蛮族便过来了，他们骚扰我们的百姓，抢夺我们的食物，还将北原弄成了他们的牧场，今天，我要带你们回去，替家人报仇。” “报仇！” “报仇！” “报仇！” 三军呐喊，虎虎生威，血气直冲云霄。 “以家人之名。” “以国之名。” “以郦靖之名！” 这支大军跟随郦靖侯离开那一天起，就注定此生要在血雨腥风中度过，他们是最强大的战士，也是大夏最尖锐的力量。 白鲸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他叹了口气：“我佩服你们，但不是说你们对天下做了多大的贡献，而是佩服你们的牺牲，明明可以修行仙道，可以在修真一途大放光彩，却甘愿背负起这根逆天而行的大旗。” “你是好样的。”白鲸对郦靖侯竖起大拇指：“我龙虎山，也不是那种不在乎天下事的人，如果一个人连最基本的大义都不懂得是什么意思，那修这仙道，还有什么意义呢？” 常青娘娘看着这铿锵一气，一唱一和的两人，脸色铁青：“卑鄙无耻。” “那依娘娘的看法，怎么做才不算卑鄙无耻呢？”郦靖侯反问。 常青娘娘不假思索的道：“带上我。” 第389章 儒道至仁 这个注意好，郦靖侯一拍刀身，问道：“确定好了？” 见对方丝毫不妥协的眼神，郦靖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随我行军？” 常青娘娘美目流转，最后落到白鲸身上：“这次我跟他一起，你不靠谱，连自己孩子都能抛弃的人，还有谁是你不能抛弃的呢？” 郦靖侯神色顿时阴沉下来，这也是他心里最不愿意面对的地方，他对得起天下人，唯独对不起自己的孩子和北镇的百姓。 白鲸见双方火药味浓重，赶紧出言制止道：“随我去龙虎山也好。” 郦靖侯终究忍了下来，看着昔日的好友，他欲言又止，后方马蹄阵阵，已然留不得他多做回忆和感伤。 “出发。” 随着命令下达，集结的大军开拔，朝着北原席卷而去。 此去，势必要灭掉蛮神，将蛮族打得满地找牙，一洗前耻。 …… 郦靖侯刚走不久，便见刚才停留的位置，虚空忽然打开，一身穿大红袍的老太监从中一步跨出。 老太监看着面前的遍地黄沙，朝着白鲸问道：“刚才这里的人呢？” “你来晚了。” 常青娘娘脸色不是很好看，她自然是认识这老太监的。 老太监一看是她，心里一咯噔，便连忙陪笑道：“原来是常青娘娘，老仆一时间眼花，没能认出来，还望娘娘赎罪。” “哼。” 常青娘娘将脑袋瞥向一旁，不愿搭理。 白鲸拱手道：“公公此番前来，是有何事呢？” 红袍老太监取出圣旨，道：“天机阁众人推演出了郦靖侯的具体位置，然后打开虚空让老仆过来传旨。” 说着，便将天子的话大概传达了一遍。 常青娘娘咬牙切齿道：“都是一丘之貉，还封什么北原王，要点脸吗？若不是他擅自离开北原，那里的百姓也不至于被蛮族屠戮，现在到想起来去收复山河了，那以前干什么去了？” 红袍老太监一时间无话可说。 他很清楚面前这女子和那三人的感情恩怨。 毫不夸张的说，当初常青娘娘是那三人都喜欢的姑娘，而常青之所以被冠以娘娘二字，也有这方面的意思。 谁能想到，最后几人全部分道扬镳呢？郦靖侯有了孩子，取名黎阳，刘知夏孤单一个人，回到了书山，最深爱常青的大夏天子，最终割舍了这份挚爱，回到了皇宫继承大典，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还生下了好几个孩子。 常青娘娘之所以对刘知夏耿耿于怀，也是因为爱之深。 老太监顿了顿，对着白鲸道：“陛下对天师也有所安排。” 接着将赐封白鲸的事儿说了出来，随后递上圣旨。 白鲸微微一愣，问道：“公公没有搞错？让我去领兵打仗？我可不是军人。” 老太监坚定的点头道：“没错，陛下是这个意思，本来陛下想御驾亲征，可现在面临非常时期，大夏不可一日无主，朝廷更不能没有陛下的坐镇。” 说到这，老太监不免唏嘘道：“大夏都现在也是水深火热，刘先生回归再次上位右国师，与仙人纵横家的国师斗得难分难解，若是陛下离开了，很可能崩盘，那些文武百官的态度也模棱两可，表里不一，暗中支持九州其他的州主夺权……” “我知道了，不用说了。”白鲸大为头疼，这就是为什么当初他宁愿不要那个状元郎的头衔，也要赶紧回到龙虎山闭关修行的原因，他实在是不习惯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和针锋相对。 龙虎山素来有古风侠义之称，山上各大道士，天师，各个光明磊落，是真正能够担得起英雄二字的人物。 老太监嘶哑着嗓子道：“那还请天师接旨。” 白鲸看了眼卷起来的圣旨，他知道，自己一旦接了这一道圣旨，就表示从此以后，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将难以回到安稳的状态，而是要带领千军万马，开赴人族与妖族所在的边界。 常青娘娘一把将圣旨抢了过来，柳眉竖起，美目圆瞪道：“他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老太监想了想，道：“陛下祝那位公子和小姐长长久久，长相厮守。” 常青娘娘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回想往日因果，到现在纠结起来似乎也没有意义了，她一甩袖袍，道：“回去告诉他，我女儿出嫁那天，他来当主婚人，而且必须以国婚的形式，为我女儿操办。” 老太监哪里敢拒绝，连忙应承下来。 反正这事儿又不是他来头疼。 一想到要是真到了那天，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老太监传达完毕，循着郦靖侯的方向疾驰而去。 有些话，只能由他亲口转达。 比如：蛮族不灭，不可回朝，又比如：大夏的世家门阀，各大州主，需要斩草除根…… 这些话，又怎能写在圣旨里面呢？ 总要有人去做，也总要有人来背负一些骂名，巧了，郦靖侯刚好可以来承担起这一切，而这么做的理由便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完全大夏的高度集权，将大夏打造成铁板一块，唯有如此，才能集中所有的力量，除掉妖蛮二族，然后完成大夏的升华。 人间一直有这么一个说法，王朝之上，还有天朝，而天朝之上，还有仙朝。 若大夏能够获得仙朝资格，那将是一人得道，举国飞升。 以天朝之力，重掌古天庭之威，以封神的方法，掌控周天星辰，再以大夏的举国之力，毁灭天地意志的大劫态度…… “仙朝。”天子负手而立，嘴里默默念着这两个字。 “老祖宗啊，我没给你们丢脸，现在终于要走到这一步了。” “仙朝么……”还在赶路的郦靖侯，也忽然提到了这两个字，然后眼睛里涌现出浓浓的热血。 此生若能奠定大夏仙朝，虽死，犹荣！ 那位回到书山准备重新接任国师的读书人，回到院子，看到地上不知道是谁写下的仙朝二字，声色动容。 是呢。 师傅是一直知道自己所想的。 即便他已经很久不来见自己了，即便他在天外天和两位老人下棋，也是为了拖住他们不让他们将目光落在这盘大夏棋局上，他的心和眼睛，一直都在这里啊。 心怀天下。 儒道至仁。 第390章 大榕树 天外天，那座小草屋旁，老太太端着熟食走到正在对弈的两人面前，笑道：“这个天下，好像要乱套了呢。” “你懂什么，女人家谈什么天下事。”老头子回头瞪了他一眼。 老太太顿时就不乐意了，问道：“天下莫非只是男儿的天下？” “我可没见到女人上战场的。” 说到这，老头子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读书人，问道：“你说是吧。” 读书人笑了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老头子压低了嗓音，装作贼兮兮的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下什么大棋，我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什么都瞒不过我的。” 读书人落子的手有片刻僵硬，随后问道：“那你觉得这盘棋还有活路吗？” 老头子沉思片刻，正色道：“若成功，将开辟一个全新的时代，如果失败，就不仅仅是大劫之后改朝换代那么简单了，只怕人族的中坚力量会出现一个断层，在未来很多年后，都无法有人担得起这担子。” 果然，一切都没有瞒住他的眼睛。 读书人笑了笑，又道：“只有成功，没有失败。” “你这是在瞒天过海。” “天是瞒住了，却没有瞒过二老的眼睛，所以也算不得过海了。” 别人不清楚他们两个人的真实身份，可作为那位至圣，又如何不知道呢？这么多年了，一直在这里下棋，等的就是这一刻，总不能到最后功亏一篑。 “天地的眼睛又不在这里，你有什么说就是了，不用藏着掖着，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这么爱绕弯子。”老头子有些不服，又道：“万一我会帮你呢？” “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日月都被你摘下来放进了婢儿的眼睛里，此恩，厚重如山，功在千秋万代。” 老头子会心一笑，不在提这个话题。 …… 黎阳带着婢儿走了一年，这一年，他听了很多故事，一路所过，都是从边境传来的捷报。 有人说，郦靖侯被封为北原王，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便将北原全境收回，不仅如此，还一把将蛮神祖殿给踏平了。 蛮王带着左右大祭司仓皇逃窜，躲在北方的某个地方瑟瑟发抖，而现在北原王正在搜寻他们。 因为蛮王还有一支主力部队始终未曾露面。 有人说妖族那边，还没开打，便有十二城开门投降，带兵西征的白鲸，以天师之身掌控三军，势如破竹，压得妖族天下喘不过气来。 每当听到这些消息从普通百姓嘴里说出来之时，黎阳便很是开心，会忍不住多喝两口。 黎阳看着近在咫尺的幽州大地，只要穿过这片土地，就可以到达大夏都所在的中土神州，婢儿缩了缩脖子，今天有点冷，才刚刚十一月，就下起了大雪，一瞬间像是回到了昨日。 婢儿问道：“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黎阳想了想：“估计还需要几年。” 是啊，大夏太大了，这一年他没有休息过半天，一直在赶路，乘坐仙家楼船跨越城池，足足一年才穿过一座大州。 而幽州，黎阳想到这，心里显得沉重。 幽州如今态度摇摆不定，大夏以举国之力对妖蛮二族发起国战，其他大州即便心里不爽，至少也表明了态度，派遣了掌控的仙山名门以及部队，唯独幽州始终没有明确自己的态度，未曾出动一兵一卒。 幽州的特别不止于此，在这里，帝王的影响力很低，反倒是仙山名门，凌驾于王权之上。 这不仅是因为幽州之主的放任自流，还有便是他本身便是某个仙门的真传弟子，更有一种说法，幽州之主，觉醒了前世记忆，本身便是古天庭的某位大能，所以怎能自甘人下，哪怕这个人是他这一世的天子。 故而幽州整体情况，要比大夏其他大州复杂得多。 黎阳带着婢儿刚刚踏上幽州大地，迎面便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气息。 如果说大夏其他地方有烟火气，那么这里，就完全的与世隔绝，这一份隔绝并非说没有人了，而是说他们失去了人间该有的烟火。 所过之处，皆是炼气士，即便是凡间百姓，也是各个崇尚修行仙道，希望自己或是家里的孩子被山上的炼气士选中。 故而功名利禄，在这里反而淡化到了极点。 抬头看去，幽州上空有一颗巨大的榕树。 人间流传，幽州之主的前世真身，便是古天庭的一棵大榕树王，是先天神体，来历非凡，历经了数次大劫而不灭，真身一直存在。 大榕树遮天蔽日，几乎将整个幽州完全覆盖，而幽州天下的日月，则完全倚靠大榕树掌控。 树叶散开，则为白天，树叶闭合，则为黑夜。 黎阳看到这，震撼不已。 人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力量存在。 他无法想像古天庭全盛时期的状态，要知道，这大榕树只是古天庭实力象征的冰山一角啊。 婢儿看到那棵树，两眼放光，嘿嘿笑道：“这棵树要是长在北镇，那我们就不愁柴火了，不用去两界山砍柴，也不用去和樵夫讨价还价买柴火。” 黎阳嗯了一声，点头道：“我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 两人顺着官道一直往前，不大一会儿，便进入一座县城，还没进城门呢，便听到一阵热闹的声音从城内传来。 婢儿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人，听到这声音，稍微一琢磨，便明白了过来，开心的道：“黎阳，这里面有人娶媳妇呢，走走走，去白嫖吃的。” 黎阳给了她一暴栗：“人家娶媳妇儿关我们什么事。” “哼，你不饿吗？”婢儿很是不服气。 黎阳揉了揉肚子，好像是有点饿了，他舔了舔嘴唇，这一路风餐露宿，风里雨里，好像还真没好好吃点东西，看着婢儿一点都没长高的样子，一时间很是愧疚，便答应了婢儿的要求，但还是一本正经的道：“饭可以吃，话不能乱说，而且还要送礼，不然我们就白白欠人家的一顿饭了。” 有时候，因果的产生，不仅仅是一顿饭那么简单， 婢儿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说道：“我知道啦，哎呀。” 第391章 县令娶亲 当年在北镇，大小喜事都是在胡桃夹办的，对于这种婚宴，黎阳和婢儿简直熟得不能再熟悉了，每次办婚宴，两人都能把肚子吃得圆滚滚的。 这是做小县城，管理不严格，前线打仗，后方紧吃，该吃吃该喝喝，是少不了的，再说了那是神仙打架，关他们幽州什么事？ 黎阳心里有些悲凉，幽州的心念，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两人进了城，入眼便看到街道两旁都挂着大红灯笼，一派喜庆的样子，老百姓站在街道两旁翘首以盼，都想看看那新娘子长什么样。 黎阳和婢儿跻进人群中，拉着一个老百姓问道：“大爷……” “你叫谁大爷呢？” “叫你啊。” 黎阳看着面前大概五六十的男子道， 那人眉毛一掀，道：“你才是大爷呢，小爷我今年才二十五岁。” 黎阳上下一番打量，没敢和对方辩驳，只得嘿嘿问道：“今天是谁娶媳妇啊，这么热闹。” 那人退了一步，对着他两审视了半天，这才问道：“你们是外乡人吧。” 黎阳当即点头道：“对对对，我们是从外面过来的，路过这里，看到有人娶媳妇，就想来看看热闹，看能否捞点好处。” 黎阳的坦诚，博得了对方的好感，加上黎阳的长相本就极具亲和力，说话彬彬有礼的样子，自带儒雅之气，故而那人心里便不再戒备提防，小声道：“你们还真是踩到狗屎运了，今儿个县太爷娶媳妇，据说还是朝天宗的内门弟子，神仙人物呢，所以县太爷大摆酒席，宴请全城，不仅如此，但凡是送礼之人，还能得到朝天宗赏赐的丹药。” 男子道：“丹药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那种圆乎乎的，类似于药丸的东西，要是吃了这东西，我们就有机会问鼎仙缘了。” 黎阳听得咋舌不已，宴请全城，每个百姓都下发丹药，啧啧，好大的手笔，这县城虽然不大，少说也得有一二十万人。 只怕这新娘子的来头不小啊。 黎阳暗暗记住了朝天宗这个名字，准备找机会去打探一下。 像这种婚宴，他还属实第一次参加，北镇娶亲都是地方乡亲，十里八乡基本都认识。 这种当官的和当神仙的成亲，闻所未闻，少之又少。 没过多久，天降桃花，无数花瓣像是下雨那般飘飘洒洒的落满全城，看起来好不壮观，美不胜收。 这里的欢闹和前线的阴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仙家人不管官家事，却忘了他们本身就享受着管家的庇佑和福音，若非大夏钦点，他朝天宗哪里来的资格享受山水气运。 等桃花铺满大地后，一群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的女子在一阵吹吹打打中，缓缓出现在街道尽头。 “来了来了，那就是新娘子，朝天宗的内门弟子，大仙人呢。”刚才说话的男子很是激动，似乎娶媳妇的不是县太爷，而是他自己。 黎阳目光一扫，自然将坐在轿子里的女子看了个清清楚楚。 虽然有红盖头，却并不能阻碍他的扫视，黎阳如今是四境武夫，又是筑基期的大修士，一身实力火力全开下，能和五境金丹地仙不相上下，甚至能逆风翻盘斩杀金丹地仙，故而很轻易的就看出了那女子的修为。 旁边男子说对方是大仙人，实际上只是一个刚刚跻身二境搬山境的炼气士。 不过这女子的确颇具慧根。 四周抬轿子的人，应该是县令的人，都是一境武夫。 跟在送亲队伍后面的是朝天宗的一些弟子，对着街道两旁的百姓散发所谓的丹药。 队伍从他们面前走过不久，派发丹药的弟子便走到了他们跟前，两个眉清目秀的少女面无表情，机械性的重复着丹药的下发，看到黎阳和婢儿时，目光稍显迟疑，正要开口询问之时，此前和黎阳搭讪那位男子便连忙说道：“仙女姐姐，他们是我的远房亲戚，今儿个就是专门来参加县太爷的婚宴的。” 这番话，打消了朝天宗弟子的疑虑，黎阳隐藏了修为，而婢儿的实力虽然蛮横，寻常人却根本看不透，哪怕是元婴地仙来了，也看不穿婢儿的能力到底有多恐怖。 婢儿喜滋滋的从少女手里接过一枚丹药，准备当成糖豆送进嘴里。 黎阳暗中扯了一下她的衣服，婢儿心领神会的将丹药藏了起来。 这时候，旁边的男子才心有余悸的说道：“你两个也是运气好，碰上了我，换作另外的人，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黎阳疑惑的问道：“这话怎么说？” 男子唏嘘道：“你们是不晓得朝天宗的厉害，这段时间，朝天宗和孤月仙山为了争夺更多的城池，打得不可开交，双方在彼此控制的城池中安插了不少奸细，你们是外来人，他们一眼就看得出来，如果怀疑你们是奸细的话，别说得到这能够触摸仙缘的丹药了，怕是一不小心就要把你们送进大牢，我也是看你们年轻，才告诉你这些的。” 黎阳听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就是幽州和大夏其他各州的不同之处，宗门掌控城池，将百姓圈养起来，然后在里面寻找有灵根的人收为弟子，然后壮大自己门派的实力。 这些百姓因长年累月被宗门圈养，所看所学，都与仙道有关，这便弱化了大夏朝廷的影响力，这一招可谓阴险至极，从根源上在挖大夏的根基啊。 黎阳感激的道：“谢谢老哥，刚才要不是你帮我们说话，可能还真的就倒大霉了。” 男子嘿嘿一笑，道：“这忙可不是白帮的，刚才那仙女姐姐不是给了两颗丹药吗，我看你们两个人，也用不着这么多，这女娃子年龄小，不能吃，干脆就送给我吧。” 黎阳心里冷笑，原来打的是这么个一个算计。 婢儿自然是不愿意的，到手的东西，哪有拱手相让的道理，再说了，这和抢又有什么区别。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黎阳只得将自己那一份给了男子。 对方结果丹药，双眼放光，只觉得仙缘就在眼前，随时都能修炼了。 实际上此人并无半点灵根，而且身上业障极重，黎阳学的那一门观气之法，将这男子看了个透彻。 黎阳摇了摇头，为这些人感到悲哀 第392章 逢场作戏 自以为得了便宜，能够撬开仙缘的大门，殊不知这本身便是一件无法做到的事儿，若是将这份心意用在考取功名利禄上，以大夏官运的冲刷，跨入炼气士的大门岂不是更加容易？ 再则有官运加持，百邪不侵，以学到的东西教化一方，才是真正该学习的。 等着队伍走过去后，黎阳便惊讶地发现，刚才站在两旁夹道欢迎的百姓们，纷纷盘膝坐在地上，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闭着眼睛开始吞服丹药。 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刚才索要黎阳丹药的那名男子，毫无灵根的他，身上竟然真的产生了一点灵气。 看到这，黎阳震撼不已，这丹药的功效这么强？ 随后施展观气之法，紧紧地盯着面前男子，不一会儿，黎阳便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这些服用丹药的人，每一个脑袋上都出现了一根犹如头发丝的红线，无数红线冲天而起，然后飞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而他们身体里面的灵气，也是由这红线传递过来的。 黎阳看得又惊又怒，只是一瞬间，便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这些丹药根本就不是用来辅助修行的，而是宗门用来控制人的手段，难以想象，仅仅只是一座城，便完全将其当成傀儡一样控制，那宗门若是控制数座城池呢？ 黎阳双拳紧握，对朝天宗萌生出一丝杀意。 简直是卑鄙。 这只是局部的缩影，倘若有一天大夏的军队打过来了，这些宗门自知不敌，便操控几十万百姓来当人肉垫，试问，那些部队又怎能忍得下心提起长刀屠戮这些百姓？ 真是好算计啊。 黎阳恨得牙痒痒，本来只是路过来看看热闹的他，一时间决定在这里暂时停留，然后去调查一番朝天宗的底细，若是有机会，直接将其一锅端了。 这种歪门邪道的仙门，岂有存于世间的道理。 心头做出决定后，便有了打算，旁边男子消化了丹药的力量，睁开眼睛，美滋滋的对着黎阳道：“兄弟，我现在也是修行的仙人了。” 说着话，还对着黎阳挥了挥拳头。 气势如牛，倒也有几分炼气士的模样。 黎阳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了声恭喜。 男子见状，以为是黎阳还在对刚才自己索要丹药一事耿耿于怀，心里愧疚，便歉然道：“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强行要你的机缘，我是没办法了，我家里还有老爹老娘，他们生了重病，需要一种长在悬崖之上的草来当药材，这种草旁边通常有异兽守护，我要是以凡人之身去采药，肯定会死的。” 这一番解释过后，黎阳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人的目的是为了父母。 百善孝为先，这么一看，倒也不像是被宗门洗脑的狂热分子。 男子自我介绍道：“我叫张大虎，县里的人都叫我虎哥，做豆腐的……”说到这，他话锋一转，抓着黎阳的手道：“走走走，我们去吃饭，没准还有丹药，要是还有的话，我把自己那份都给你。” 说完，便不由分说的带着黎阳往县令府的方向跑去。 转过几条街道，黎阳赫然发现，这里早已经人满为患了，宽敞的街道上，摆满了桌子，桌子上竟是一些诱人的美食，仅仅是散发出来的香味，便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沉醉感。 张大虎挤开人群，走到维持秩序的一个家丁面前交头接耳说了一番话，那家丁模样的人顿时抬起头朝着黎阳所在的方向看来，之后点了点头，张大虎连连一阵拱手，随后又跻身到黎阳跟前，自豪的道：“那是我表哥，在县令府有一份差事，刚才我跟他打招呼了，一会儿我带你们选一个好的位置坐。” 看得出来，这些人即便以仙道为主，却依然保留着人间的七情六欲。 黎阳看到这，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最怕这里的人已经被洗脑成了仙道的狂热分子，那样一来，就真的乱套了。 中午开席，张大虎果然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带着黎阳和婢儿坐到了一个上好的位置，而且距离县令府的大门很近，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县令府里面的模样。 县令府里面还有几张桌子，摆放的菜品和他们吃的不一样，黎阳认出来了，那些菜品都不是凡物，有许多是蛮兽肉做的，血气充沛，灵气四溢，想来是主家人的。 张大虎压低了嗓音道：“待会儿不要东张西望啊，万一惹得县令大人不开心，我都要跟着你遭殃。” 黎阳感激道：“谢谢张大哥的关照。” “咳，这有啥，举手之劳罢了，对了，不要叫我张大哥，多生份啊，叫我虎哥就行。” “多谢虎哥。” “客气客气。” 两人一阵寒暄，而婢儿这时候已经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张大虎道：“听你口音，不像是我幽州人氏啊，倒是有点北方的口音，小哥难道从另外几州跨域而来的？” 黎阳心里一惊，这张大虎好敏锐的观察力。 张大虎见黎阳迟疑的神色，便肯定了心头的猜测，又道：“你放心，我又不说什么，再说了我幽州又不是容不下其他地方的人，远来是客嘛，要是小哥找不到地方休息，到时候到我家休息几天也不是不可以的。” 黎阳听后又是一阵感激。 张大虎道：“听说大夏和妖蛮二族打起来了，陛下发动了国战，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黎阳茫然的看着他，国战打了一年多了，难道他不知道？ 黎阳联想到关于幽州的各种传闻，似乎明白了什么，便点头道：“打得可厉害了，我也是因为这事儿才背井离乡，来幽州投奔亲戚的。” 张大虎神色并没有多少变化，好像战争对他来说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儿，张大虎给黎阳和自己倒了一碗酒，问道：“小哥的亲戚是哪里的？” 黎阳笑道：“远着呢，在幽州主城。” 张大虎吃了一惊，住在有州主城，难道是微服私访的大人物？ 黎阳解释道：“其实就是个远房亲戚，在幽州主城做点小买卖，我这次去投奔他，也是为了方便考取功名。” 听到功名二字，张大虎的脸色快速一变，而四周也有人询问扭头看了过来。 第393章 青天大老爷 张大虎赶忙对着周围的吃瓜群众解释道：“我这亲戚这里有点问题，玩笑话，玩笑话……” 这些人大部分和张大虎都认识，故此没有深究刚才黎阳说的那番话。 黎阳看得很仔细，在替自己解释的时候，张大虎浑身是汗，而且拿筷子的手还有些微微发抖。 张大虎挪了挪屁股，紧挨着黎阳，压低了嗓门说道：“老弟啊，你不要害死我，这是幽州，不是其他地方，既然你来了这里，就不要说什么考取功名利禄，我们这里不讲究这个，我们这里讲究的是寻仙问道，怎么成为炼气士，明白吗？” 见黎阳还在茫然的目光，他叹了口，道：“你也是遇到了我，刚才那些话要是对另外的人说，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指不定你现在已经被抓起来关进大牢了呢。” 黎阳愣了愣，看着正着急替自己解围的张大虎，欲语还休。 可能这时候说话，真的不合时宜。 他嗯了一声，便心无旁骛的吃起菜来。 还别说，这里的菜比不上北镇的麻辣，却有种罕见的鲜香，大概是幽州普遍追求仙道，所以连带着菜肴这一类，都少了一丝本味，属于追求食材本身原味那种。 婢儿可不管这么多，不论是喝酒还是吃菜，一点都不耽误，还将盘子里的肉递到了大黄狗和魅虫身边。 大黄狗呜呜的叫了两声，便趴在地上大快朵颐，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谁见了都要说一声这狗真可怜，怕是许多年都没吃过肉末腥子。 幸运的是，和黎阳同坐的其他客人，并没有因为他几人的吃相而刮目相看。 因为他们的目光都放在县令府院子里的主桌上。 能够坐在那里的人，身份都不简单，不是名山大川就是那些仙山上的仙人，他们也想趁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来博取一个未来，万一自己就被他们看上了呢。 所以桌子上的菜肴基本没有减少，除却黎阳和婢儿面前的几盘子，其他的还原封不动的摆在那。 终于，县令出来了。 一身大红新郎服，头戴乌纱帽，手持白玉圭，气宇轩昂的走了出来，他已经在内院举行了拜堂成亲的仪式，现在出来，就是和父老乡亲客套。 身材挺拔的县令，看起来很年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黎阳惊讶的发现，这县令竟然是一个五境金丹地仙。 黎阳吸了口凉气，啧啧，五境金丹地仙，在这里竟然只是个县令，幽州当真是卧虎藏龙。 这可是金丹地仙啊，是真正意义上踏入仙门的炼气士，不论放在大夏什么地方，都是中坚力量的存在。 这也是黎阳吃惊的原因所在。 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因果关系，但这就不是黎阳所能想象的范围了。 县令面带笑容，站在院内朝着外面作揖，这才起身对着大家说道：“感谢父老乡亲来参加我的婚礼，还是那句话，既然让我当了这个县令，那我的一贯原则便是，一人得道，众人飞升，希望诸位父老乡亲都有追求仙道的机会。” 他拍了拍手，管家端着盘子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盘子用红布盖着，鼓鼓囊囊的，一看里面就装了不少东西， 县令环视四周，大声道：“这是朝天宗的风火丹，也算是一桩天大的机缘，一旦服下，可直接跻身修真大道，成就一境炼气士。” 话语一落，在场之人无不动容，这哪里是机缘这么简单，这完全就是凭空早就炼气士啊。 黎阳心头震惊，却不好表露出来，但心里对朝天宗却愈发的好奇起来，要怎样的存在，才拥有这样的大手笔。 这种丹药对本身就是炼气士的，或是已经跻身三境的炼气士来说，宛若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可这次针对的是最普通的百姓啊。 天下前十的仙山名门，黎阳虽不是太过于了解，至少还是听说过一些的，大夏九州，各大洲占据一个顶级宗门。 而幽州的掌舵者，便是高高在上的蜀山。 至于这朝天宗，说实话，黎阳还真没听过。 既然不入流，那便顶多是中等类型的门派，中等门派的手笔已经这么大了吗？影响力已经触及到最普通的百姓了？这几乎就是在明目张胆的挖大夏根基了。 想到这，黎阳便忍不住一阵上火，这样的宗门，与大夏宗旨背道而驰，已经不能用阴险来形容了，完全的邪门歪道。 且此前这些百姓服用的丹药，每个人身上都出现了红线，被朝天宗掌控，相当于他们在赤裸裸的造就傀儡。 “黎阳……” 婢儿扯了一下黎阳衣袖，将他瞬间从失神的状态中唤回现实。 黎阳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县太爷亲自端着装有风火丹的盘子从院子里走到了门外，而且就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县太爷是五境金丹地仙，黎阳不敢贸然用观气之法去看对方的底细，生怕被对方察觉。 黎阳静静的看着他，终究是没忍住动用了观气之法，他运转那枚玉简中的内容，双眼闪烁着奇怪的光泽，随后将县太爷笼罩。 刹那之间，一股粗如手臂的红色光柱出现在视线当中，巧合的是，这光柱也是由红色丝线交织而成，只不过更加粗而已。 光柱的源头，直奔朝天宗所在的方向。 黎阳看到这，赶忙闭上眼睛，就刚才追寻光柱源头的短短一瞬间，便察觉一道惊人的目光朝着自己所在的方位扫荡而来。 很明显，他被发现了。 而端着丹药的县太爷也愣了愣，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扫视，似在搜寻着什么。 黎阳抹了一把汗，好险，若不是自己反应快，就刚才那一下，恐怕就已经被朝天宗发现了。 县太爷面色不改，见人群纷纷翘首以盼，热烈的看着手中的托盘，他也不拖泥带水，心念一动，托盘瞬间飞向高空滴溜溜的转个不停，然后一颗颗闪烁着刺眼光芒的弹丸从上空飞向四面八方。 “有仙缘者，得其丹。” 人群瞬间炸开，纷纷朝着丹药落地的地方冲去，生怕慢一点就错过了这一场天大的造化。 “青天大老爷啊。” 那些拿到丹药的，连忙将丹药吞入口中，随即便跪在地上，不断叩首，高呼青天大老爷。 第394章 跟踪 黎阳脸色铁青，这些百姓显然已经魔愣了，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次幽州之行，才刚刚踏进幽州地界，便看到了这么一出让人大跌眼睛的画面。 难以想象，在大夏的集权统治下，还会诞生这样的怪诞现象。 若是放在其他地方，朝天宗这一类的宗门，早就被连根拔起了，且惩罚绝非不止是撤销仙门正宗，而是会完全按照旁门左道来株连处理。 然而幽州地界，他们却堂而皇之的做着危害大夏的事，更令人不可置信的是，带头的还是当地县令。 作为大夏的朝廷命官，一身命运和大夏细细相连，到底要洗脑到怎样的程度，才会让对方忘记大夏的宗旨，转而沦为宗门的控制百姓的棋子。 若是修为低下，黎阳还能理解，只当是穷乡僻壤大夏的影响力太小，可对方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五境金丹地仙啊。 放在中型门派，金丹地仙至少也是堂主级别的。 黎阳越老越无法压下心头的怒气。 那么多人为了大夏而前赴后继的牺牲，他们在前线和妖蛮二族拼尽了最后一滴血，也没有后退半步，死在疆场上，连尸体都无法落叶归根。 可这后方的人呢？竟然还做出这样让人寒心的事情来。 一想到郦靖侯带领着三十万铁骑在蛮族浴血拼杀的画面，黎阳便有种将这县太爷脑袋锤扁的冲动，更想拔剑将那什么朝天宗给连根砍了。 婢儿还没见过这么冲动的黎阳，罕见的是，这一次婢儿没有像是以前那样，直接用菜刀干架。 反而迅速打包好两只烧鸡和一瓶酒，身上口袋反正是鼓鼓囊囊的，扯着黎阳就朝人群相反的地方走去。 张大虎在人群中争抢风火丹，并没有看到黎阳的离开。 殊不知他们这么做，反而引起了县太爷的注意。 这所有人都在哄抢风火丹，你们凭什么能够挡得住这诱惑背道而驰？难道仙缘没有一点诱惑力？ 今天是县太爷的大喜日子，他虽然感觉黎阳不太对劲，却并没有过多留意，只是吩咐手下去暗中调查一下，看看对方是什么来历。 婢儿和黎阳挤开人群，入眼所及，是空落落的街道，和另一边的热闹比起来，这里像是许久没有人居住的鬼城。 婢儿松了一口气，拍着小胸脯道：“黎阳，你刚才疯了啊，那么多人还想拔剑，你当自己是仙人呢，那县老爷是五境金丹地仙，你不怕吗？” “我又不是打不过他。” “是是是，你是打得过他，那朝天宗呢？那掌控朝天宗的蜀山呢？蜀山是大夏十大顶级宗门，高手如云，蜀山大剑仙连圣人都要退避三舍，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这个能耐和他们斗？” 黎阳诧异的看着婢儿，这些话，不应该出自她口的。 婢儿被黎阳看得心里发虚，捏着衣角，扭捏道：“别用这眼神看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还是懂得是非的，我们来这里只是路过，不是惹麻烦的，幽州的事儿，大夏天子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还迟迟没有过来，说明里面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存在，指不定这幽州之主想要自立为王呢。” 黎阳听得目瞪口呆，还别说，这番话倒真是分析得头头是道。 黎阳反应过来后，细细一想，没准还真有可能。 书山圣人巡视天地，幽州地界即便有蜀山存在，圣人也能无视他们，坐镇天幕，俯瞰人间，这里的因果他们哪里会不清楚呢。 黎阳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蹲下身子，认真的看着婢儿，然后伸手捏着对方圆嘟嘟的小脸蛋，歉然道：“是我冲动了。” “这才对嘛。”婢儿掰开黎阳的手：“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孺子可教也。” 这小孩子非要装出读书人的样子，看得黎阳一阵乐。 “哎呀，你笑什么。” 婢儿踹了他一脚。 黎阳便打消了调查朝天宗的念头，带着婢儿朝着县城的另一个方向走去，既然此地是个是非之地，那便尽早离开便是。 我不去惹麻烦，麻烦总不能主动跳到自己身上吧。 婢儿翻身骑在大黄身上，天气有点冷，一个眼神，魅虫便屁颠颠的变成带着柔软毛发的围脖环在婢儿的脖子上。 “还算有点眼力见儿。” 魅虫喜不自胜，能够得到这个小魔王的赞美，以前魅虫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却意外的发现，原来被赞美，能让人的心情如此美妙。 一大一小一狗朝着城门快速走去。 后方，县太爷的管家皱着眉头，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思索片刻后，便回到县令府，对着还在吃饭的县太爷道：“大人，他们不是本地人，现在正打算出城，看样子是路过这里。” 县太爷放下筷子，问道：“是炼气士？” 管家肯定的道：“不像，两个人都没有修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平头老百姓。” 县太爷冷哼一声：“你糊涂啊，如果真的是普通老百姓，看到风火丹，为什么会这么淡定？由此可见，这两人的来历肯定不简单，要么是宗门的弟子行走人间隐匿了修为，要么便是外来者路过这里。 若是宗门弟子，可这方圆五百里，我好像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组合，朝天宗上下这个年龄段的弟子，我大概都见过面。” 管家目露凶光，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说到这，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县太爷摇了摇头，道：“先不用，暗中观察便是，五百里内，若他们真的只是路过，便让他们离开就是，若他们在调查什么……呵。” 管家点头道：“我明白了。” 随后转身朝着黎阳离开的方向疯狂追去，同时，还带上了几个修为不俗的武夫跟在身后。 这些武夫都是朝天宗的外门弟子，他们自知无法修行仙道，便想在武夫一途深耕，朝天宗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也大方的赐予了他们无数丹药。 这些人，实际上寿命都很短暂，用丹药催动的血气，短时间内看不出毛病，一旦时间长了，血气便会迅速衰败，然后成为一滩血水。 第395章 先不慌 两人出城很顺利，大概是县城的守卫，也不会想到在县太爷大婚的日子，还有不去分点羹的。 幸运的是，两人的长相实在是太过于让人心生好感，特别是黎阳，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而婢儿若是不生气，就是个灿烂的邻家小姑娘，那条大黄狗虽然有些稀奇，毕竟像村里的小柴，可从没来没有长这么大个的。 能让人骑的大黄狗少见吧？的确是少见，但是奇怪吗？不奇怪。 所以两个心不在焉的守卫都懒得查黎阳的资料，爽快的放行。 等两人走了许久之后，他们才搓着手反应过来，这事儿不对劲啊，两人眼神一合计，高个儿问道：“你见过他们吗？” “没有。” 矮个子的亲戚是县令府的人，不然他也捞不到这种好差事。 要知道，攀上县令府的人，那便是和朝天宗攀上了关系，没准什么时候就撞了狗屎运，拿到什么丹药之类的，这就简直是太爽了。 哪怕希望渺茫，至少有这种可能存在，故而两人对这份差事都是美滋滋的。 矮个子大概想了想，觉得不太正常，便找来纸笔将刚才的事情记录了下来，这天寒地冻的，那俩孩子就算走了，也不可能走得了多远，而且这片地界一旦开始下雪，那便长达三个月，一直要到来年开春，温度才有可能回升。 故此一般到了这个月份，这里的人都会提前备好柴火和食物，在屋子里过冬，除非是那种万不得已的地步，否则绝不可能有人上山砍柴或是打猎的，因为稍不注意就会死在里面，不仅是大雪带来的极限温度，更多的是听说大雪过后，山里会有雪妖出来吃人。 “估计一会儿会回来的，你看这雪下的，傍晚肯定还要大不少，他们能走到哪里去。” 两人这么一想，便觉得很有可能，反正他们是不可能冒着这种随时都可能死掉的风险去赶路的。 可惜，他们针对的是普通百姓的思维，而黎阳和婢儿是能用常理来推断的吗？当然不可能。 先不说黎阳四境武夫的血气外加妖化的加持，就这完美无瑕的筑基期修为，便能轻轻松松抵挡这天地降下来的自然寒气，又不是什么万年寒冰，怕什么。 婢儿就更不用多说，实力恐怖，而且还将娇小的身体藏在大黄狗的身体中，脖子上还有魅虫变幻的围脖，暖和着呢。 两人走在白雪上，只能是赏花赏月赏风景，若他们还会被冻死，简直笑掉人的大牙齿。 不多时，管家带着几个手下追到城门。 见到管家来了，两守卫顿时站的笔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让这县令府的二号人物不开心，然后失去这份工作，这是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管家板着一张脸，过来问道：“刚才看到两个孩子吗？一大一小，大的十七八岁左右，长得眉清目秀的，看起来像是个女孩子，小的也就七八岁，竖着两个马尾辫，身边跟着一条大得不正常的大黄狗。” 守城高个子一听，心里顿时一激灵，心里惶恐不安的想着是不是自己真的犯大错了，便将刚才遇到的事儿说了出来，随后将记录交给管家。 管家翻看了一下，冷哼道：“这次就不算你失职了，他们往哪个方向走的。” 矮个子道：“大人，他们就顺着官道走的，这几天下大雪，各地都冰冻了，小路肯定是走不了的，只有官道这条路，大概也就几炷香的时间，大人要我们去追回来吗？” 管家道：“不用，你们派一个人回去告诉县老爷，就说我带人出城找他们去了。” 高个子和县太爷家里的一些人有关系，便连忙讲这件事答应了下来，认真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将这个消息转达。” 管家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正要出城，却又退了回来：“我认得你。” 高个子心里一颤。 忽然见到管家露出笑容：“你是厨房烧火的那个表弟吧。” 高个子疯狂点头，道：“是啊，大人，您竟然能认得我……我……我真的是……” “行了，别废话了，到时候我调你去县令府当护卫。” 说完，也不管高个子的反应，便带着人追了出去。 矮个子见管家走后，才从噤若寒蝉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对他们这等普通百姓来说，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现在不是古天庭时代，属于绝地天通的时代，人神混居，虽然凡间时常看到炼气士的身影，实际上又和百姓泾渭分明。 矮个子对着高个子奉承道：“恭喜老哥高升啊，苟富贵，莫相忘，希望老哥能记得和我一起守城这些情谊。” 高个子现在一颗心都已经飞到县令府去了，哪里还有心情听小个子的客套话，他是一刻都不想都在这里停留了，而且已经把自己当成县令府的人了，不耐烦的道：“你给我好好守着，出了问题别怪我不讲情面，我先去县令府了。” 说完，便火鸡火烧的朝着县令府跑去。 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矮个子才收回了目光，一双眼睛冷冰冰的，几乎要喷出火来。 “哼，不是个东西。” …… 城外，正在飞速寻找黎阳的管家一路所过，却没找到半点踪迹，而追出来的距离，少说也有几十里路了。 几炷香的时间，在这大雪中能走这么远吗？ 这会儿风大雪大，管家眯着眼睛，穿过白茫茫的大雪，想要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殊不知，就在他们的旁边，正有两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正是隐匿了修为的黎阳和婢儿。 刚才还在安慰黎阳不要冲动的婢儿，这会儿反而第一个受不了了：“真是够了，这些人太不知好歹了，我都没有找他们麻烦，他倒还带人追出来了，是真以为我是软柿子做的，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吗？我现在就去灭了他们。” 黎阳见婢儿提起了菜刀，连忙制止了她的行为，安慰道：“先不慌，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第396章 杀伐果断 早已经动了杀机的婢儿，哪里忍得住：“还看什么啊，我们跟他素未蒙面，这就带人追出来，肯定是心怀不轨，我先杀了他们再说。” 杀伐果断的婢儿可没有黎阳的侠义柔情，只想分对错，而不在意缘由。 黎阳叹了口气，想想也是，躲避似乎不是解决办法的最好方法，倒不如坦然面对。 想到这，挥手扯掉身上的结界，两人的身影顿时出现在管家面前，这突然的变化，让管家等人吃了一惊。 黎阳笑问道：“这位大人是来找我们的吗？” 近距离了，才能体会到黎阳身上带来的压力，虽然他还是隐匿了修为，可这股子从容不迫，却像是大山那般，压得管家一下子便没了刚才的运筹帷幄和坦然。 是个高手。 管家强行镇定下来，笑道：“正是正是，但公子不要误会我，我只是奉了县老爷的命，让公子和小姐回去吃晚餐呢，今天晚上还有重头戏，是朝天宗的高级丹药，一旦吃了，就能凭空得来二境搬山的力量，希望公子不要错过这次大好的机会。” “关我屁事。” 婢儿直接怼了一句，见管家那张欠扁的脸，婢儿毫不客气的举起菜刀对准管家，凶神恶煞的道：“劝你一句现在赶紧滚，我们不差你那点丹药，要是在来跟着我们，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般凶狠的模样，却给人一种可爱到爆的感觉。 管家从来没被人这么呵斥过，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小不点，一时间心里很不是个味道，这已经不是掉面子的事儿了，完全就是打脸，而且还是当着他手下的面来打自己的脸，若真的听了这小姑娘的话回去了，就是左边打了又打右边，他哪里受得了。 管家脸色一沉，语气变得冰冷：“小姐好生威猛，吓得我好怕怕。” 这嘲讽谁听不出来啊。 这下便是黎阳，都有些不爽了，他本来不打算将这几人都杀了，而现在，却也动了杀心。 管家心里一惊，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头浮现，但还是咬牙装作很有底气的样子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公子，我们县老爷是朝天宗的内门弟子，而且还娶了当代副掌教的孙女当媳妇，要是得罪了我们老爷，我敢保证，这方圆五百里，你休想平安无事的走出去。” 黎阳最讨厌别人威胁自己，他从来不是吓怕的。 这一路走来，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便是圣人世家的嫡系，最有可能成为圣人的柳彦青，他都敢拔剑将对方的脑袋削掉，你一个不知名的县太爷算什么东西，朝天宗算什么？比得上姜家吗？ 黎阳冷哼道：“我数到三，你若是不走，不要怪我不讲道理。” 此话一落，他抬起手，握爪的手心内，精光爆闪，一缕缕惊人的剑气从指缝之间宣泄而出，这漫天的大雪在剑气的搅动下，竟然无法靠近他们的身体周围，而是自动绕开了这里。 “废什么话。”婢儿一菜刀扔了过去。 不需要催动修为，这菜刀便是金丹地仙见了也要退避三舍，这管家哪里挡得住，还没发出惨叫，便被菜刀从中间切开，热气腾腾的鲜血还没有冒出多少热气，便被白雪冰冻，倒在地上的两半尸体发出砰的一声。 到死，管家眼里都还是茫然的。 死了？自己就死了？ “你们呢？”婢儿恶狠狠的问道。 管家都死了，这些人哪里还有胆量站在这里，一个个像是见了鬼那般，双眼都要瞪出来了，有些甚至都吓尿了，片刻不敢停留，连滚带爬的往回飞奔。 “哼，渣渣。” 婢儿收回刀，让大黄狗将刀口上的血舔干净了才心满意足的别回腰间，做完这一切，还踢了管家的尸体几下：“让你装逼，装你装逼，现在好了吧，装逼不成连狗命都没了。” 黎阳无奈的将婢儿背在背上：“你呀，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其实不用下杀手的。” 虽然有些责怪的味道，但更多的还是坦率。 杀了就杀了，你奈我何？ 两人转身遁入风雪，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正在县令府喝酒的县老爷，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看着从门外跑进来的守卫，问道：“怎么回事。” 守卫还沉浸在即将要到县令府当差的喜悦中，便将刚才在城门口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县令闭着眼睛，右手在大袖当中默默推算着什么，随后猛地睁开眼睛，那瞬间释放的惊人杀气，让周围的人吓得全部跪在地上。 下一刻，县令原地消失不见。 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的看着县令府的其他人。 刚才还在抢夺丹药的张大虎，听到那守卫的描述后，心里一激灵，那两人明显说的就是刚才给自己丹药的黎阳和婢儿啊。 他慌忙的四周打量，生怕有人注意到自己，然后打算脚底抹油开溜。 刚刚抬起脚，便见到一人拦在自己面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县令刚刚拜堂成亲的妻子，朝天宗副掌教的亲孙女白若。 白若拦住张大虎，语气冰冷：“你慌张什么。” 张大虎赶紧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不要抓我，求求你不要抓我。” 说着砰砰砰的磕头。 白若是个筑基期的大修士，修为不俗，行走天下也算上得了台面，加上又有朝天宗副掌教孙女的身份，横行无忌惯了，从张大虎嘴里了解前因后果后，冷吓道：“要是真有什么问题，我杀你全家。” 张大虎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完犊子了。 “先拿下去，关进大牢，等我回来在处置他。” 两边走出来几个侍卫，将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张大虎脱了下去。 白若看着周围还在吃饭的亲朋好友还有县城的老百姓，大骂道：“吃吃吃，还吃个屁啊，都给老子滚。” 说完，一步踏出，紧随县令脚步，她要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两个年轻人，能让自己的夫君露出这般慎重的面容。 第397章 倒栽葱 等县太爷来到管家尸体所在的位置时，黎阳已经和婢儿逃之夭夭了，后面赶过来的白若看到管家的惨烈模样，脸色铁青，愤怒道：“是谁，谁敢和我们朝天宗过不去。” 县太爷闭着眼睛，将刚才的画面大概回忆了一下：“应该是一位用剑的高手，能够直接秒杀张管家，此人修为，恐怕不在我之下。” 白若吃了一惊，问道：“这百兰县还有这等高手？不可能啊，要是有的话，早就被朝天宗发现了。” 县太爷摇头道：“不是百兰县的人，有可能是其他大州路过这里的，我只是怕，这是大夏朝天拍派过来调查的命官。” 白若露出惊容，她不怕什么过江龙，因为朝天宗的底蕴深厚，可以浑然无惧，但若是朝廷下来的命官，那问题就大了。 幽州州主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即便不独立，也绝不插手这次爆发的国战，不仅如此，幽州经过这些年的经营，已经恢复了一丝古代炼气士的盛景。 “此人应该还没走多远，还在朝天宗的掌控范围内，妹子，你先回去，这天寒地冻的，万一冻坏了身体怎么办，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呢。”县太爷怜爱的看着白若，目光柔情似水，一只手轻轻抚摸在白若的肚子上，然后撑起一道结界。 虽说他们的修为可以无惧这种寒冷，但这份体贴，仍旧让白若感动不已。 她喜欢的，正是不论修为有多高，都还是那么爱她的周灿。 是呢， 这大雪中，白若靠在周灿的肩膀上，担忧的道：“夫君，我知道你的顾虑，但现在已经到了弦上，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若是成功了，我朝天宗可以跻身幽州第二霸主，和蜀山平起平坐，只要能够分得幽州一半的气运，到时候就算天子剥夺了我朝天宗的正宗二字，也可以无惧他们的威胁。” 现在大夏的主力部队全部在前线打仗，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这也是为何幽州现在会演变成这样的根本原因所在，曾经驻守在幽州的监查史被幽州之主派人暗杀过后，大夏便一直没有派人过来接替，似乎默认了幽州的现状。 周灿轻轻拍了拍白若的脸，笑道：“”放心吧，你夫君是什么人，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有谁能给我造成威胁的？听话，先回去好好休息，我去追踪那两人的下落。” 白若点了点头，在周灿脸上轻轻一点，这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县城。 等她走后，周灿当即一个转身，换了个位置，随后出现在此地不远的一座破庙当中。 庙里面，有一堆火光在不断摇曳。 周灿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破庙门口，因此，也看到了正在庙内点燃篝火煮饭的一大一小。 大的是黎阳，小的正是婢儿。 大黄狗趴在门口，警惕的看着周灿，魅虫则快速回到婢儿身上，当起了柔软的保护甲，走了这么多路，遇到了这么多的危险，到现在，魅虫和大黄狗已经配合得默契十足。 黎阳摆了摆手，大黄狗龇着牙退到一旁，虽如此，双眼却始终紧紧地盯着周灿，毛发根根竖起，黄色毛发也全部变成了红色，不时还有火焰从它身上出现。 “今天周大人的大婚之日，大人不在县城内招待亲朋好友，来这里作甚？” 周灿笑道：“明知故问。” 黎阳装出无辜的样子：“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我们兄妹俩就是看见下大雪了，在这里等雪停了之后就走的。” 周灿问道：“刚才你在路上有看到一个死人吗？” 黎阳摸了摸鼻子，道：“现在死人到处都是，不是吗？妖魔鬼怪作乱，凡间百姓死伤无数，这百十里路的村子，还有一句完整的骨头吗？大人。” 黎阳杀机顿起。 这一路所过，他震撼的发现，除却县城的热闹之外，其余的村落竟然全部都人抹杀了。 很明显，这是出自宗门或是县太爷之手。 两人针尖对麦芒，谁都知道对方想要表达什么，却都没有明说，但语气里却已经开始了交锋。 周灿仰面笑道：“我不知道你是哪里的人，若仅仅只是路过，那路过便是，何故杀我的管家。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个道理自古不变，你觉得对吗？” 婢儿在那飞快的扒拉着饭，她可不想待会儿打架的时候将这一锅才弄好的饭菜给弄没了，那她到时候会心痛得流眼泪的。 黎阳正色道：“大人的意思是，我无端被人跟踪暗杀，不仅不能还手，还要把脖子洗干净了让对方宰杀吗？我可没有听过这个道理。” “所以，你承认是你杀的管家了。” “是又如何？” 周灿冷笑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周灿退后一步，金丹地仙的修为犹如滔天海啸那般扩散，吹起四周的白雪。 黎阳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连剑都没有呼唤出来，只是运转浑身气血，便挡住了这一波气势上的碾压。 周灿吃了一惊，道：“四境武夫？到有点能耐，难怪能够将我那管家一招秒杀，今天，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地仙的实力。” 说着，一步往前，像是运用了规则，一拳朝着黎阳身上落下。 黎阳不躲不闪，对方是个炼气士，却妄图用肉身和自己搏斗，简直是搞笑，他抬起一只手，精准的将周灿的手握在拳头中，在对方诧异的神色中，物资紧扣，而后一股大力传出，将其扔了出去。 平地一声惊雷，这大概是周灿此生第一次受到这样的侮辱。 黎阳这力气大的惊人，直接将周灿甩飞，头朝下脚朝上插在白雪当中。 “哈哈哈，倒栽葱，黎阳，你要不要那么搞笑。”婢儿吃着饭，差点笑喷了，连大黄狗都不好意思的用爪子捂着眼睛，不想看对方这狼狈的模样。 前一秒还威风凛凛的装逼，下一刻便像个鸵鸟那般被插在了地里。 周灿怒吼一声，从白雪中站了起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大意了啊，竟然阴沟里翻了船。 第398章 相信我 这小子哪里是四境武夫，分明就拥有五境武夫的力量啊，周灿心里气得吐血，同等境界内，炼气士若是和武夫近身战斗，是要被对方完全碾压的。 他调整了呼吸，身上气息平稳，跳到破庙的大门上，俯瞰着地上的黎阳，再次说道：“那就不要怪我以大欺小了。” 黎阳浑身轻松，刚才那一招，他已经看出了这县太爷的实力到底怎么样。 虽说对方是个五境金丹地仙，但这地仙的水分，不晓得掺杂了多少，联想到刚才县城内大量派发弹药的情况，黎阳当即分析出这县太爷只怕也是靠吃药吃上来的修为，故而虽然有金丹地仙的表，却没有金丹地仙的底。 他都懒得出剑，虽然对方怎么做。 周灿见黎阳这么轻蔑的看着自己，胸中怒火滔天，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如此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周灿但手掐诀，地上很快出现了无数冰凌子，这些冰凌子犹如箭雨那般，朝着黎阳蜂拥而至。 就在周灿以为要得手的时候，让他大惊失色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黎阳轻喝一声，强大的血气瞬间直冲云霄，仅凭这股子由血气产生的气浪，便将来自四面八方的冰凌子全部隔绝在外，无论冰凌子有多厉害，都始终无法破开黎阳的防御。 若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金丹地仙，黎阳对付起来也不会那么轻松，重要的是这县太爷实在是太灌水了，西贝货一个，也敢这么大言不惭的来找黎阳麻烦，这无疑是自寻死路。 一个是以四境的力量，可以和金丹地仙巅峰大能一战的妖孽，一个是虽然拥有金丹地仙的修为，但实际上可能只有半步金丹地仙实力的县太爷，二者实力的差距，一目了然。 本来婢儿还想来活动活动筋骨，但见着县太爷原来这么外强中干，一时间也失去了动手的兴趣，只当是在旁边看戏了。 婢儿慢悠悠的吃着菜，将一块带着肥肉的骨头丢给大黄，问道：“你说这县太爷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我们不去找他的麻烦，他就应该烧香拜佛说菩萨保佑了，怎么想的，还主动跑出来追击我们，这……哎……我读书太少了，不知道这些当官的读书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赤裸裸的嘲讽，一字不漏的全部落在周灿耳中。 后者气得脸色铁青，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 就算在朝天宗里面，那么弟子见了他都客客气气的。 黎阳也觉得有些无趣，想了想，干脆速战速决吧，然后跑路，念头一起，浑身的气势顿时就不一样了。 手中剑丸闪烁，刹那之间扫荡天地，周灿惨叫一声，从高空重重的砸在地上，浑身是血，就刚才那短暂的瞬间，他的修为便完全被废掉。 黎阳慢悠悠的走到周灿身边，蹲下身子，看着对方愤怒的眼神，摇了摇头：“有时候一定要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同境界之间，也是有差距的，就你这灌水了的西贝货，说实话，不是我的一招之合，我都不用出剑，仅仅是释放出来的剑气，就能让你吃一壶的。” 说完，指尖冒出一缕剑气凝固的金光，像是一根很细很细的银针，轻轻的刺在周灿胸膛之上。 咔嚓。 周灿胸前内那颗滴溜溜旋转的金丹像是受到了重击，刹那便裂成了两半。 周灿惨叫一声，彻底昏死过去。 所有修为一朝化为乌有，而且还成为了一个废人，此生怕是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 婢儿看了眼，问道：“他不是还有呼吸吗，怎么不直接杀了？” 黎阳笑道：“对付这种人，就是要让他好好活着，只有这样，他才想得起来自己到底几斤几两，是凡人，才能用凡人的眼睛去看待这个世界，他不是帮助朝天宗控制县城的百姓吗，现在就让他去看一下真相，这些所谓的仙人，是否真的会庇佑人间百姓。” “你这还不如杀了他呢。” “他不会死的，就算残废了，也不会死。” 黎阳说到这，一口气将破庙内的篝火吹灭。 大黄狗懂事的跑到婢儿跟前，后者翻身上去，魅虫变成围脖，本来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再走的，现在看来，是片刻都不能歇息了。 周灿可以随意拿捏，但朝天宗就不一样了。 周灿的妻子是朝天宗副掌教的亲孙女，想必很快就能追踪到这里，所以黎阳必须在以极短的时间内，走出这方圆五百里地，只要脱离朝天宗的势力范围，到时候这幽州之大，岂能没有他容身之所？ 大雪很快将这里覆盖，刚才短暂战斗造成的破坏，被大雪填埋，周灿就这么遍体鳞伤的躺在白雪上，视线模糊。 他听到了黎阳刚才的那番话…… …… 县令府，一直在等待自家夫君回来的新娘子白若，在房间来回踱步，不知怎么的，心里浮现出一股很不安的念头，她推开窗，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始终没有看到挂念之人出现，白若一咬牙，披上一件大衣，再次走了出去。 她是周灿的感情牢固，两人虽然有联姻的意思，实际上早就私定终身，今日的婚礼也无非是走走过场。 白若走在漫天风雪中，来到了两人分别的地方，她四处看了看，除却白茫茫的世界，这天地似乎就再也没有其他存在了，白若心惊肉跳的往前走了一步，心里爆发出强烈的不安之感，风雪中，好像有一声淡淡的呼唤传来。 白若站在原地细细的一听，忽然发现这竟然是自己夫君的声音，她一下子就慌了神，顺着微弱的声音找到了几乎快要被大雪彻底覆盖的周灿。 看到周灿的惨状，白若发出一声尖叫，眼泪顿时宣泄而出，她将周灿从雪地里抱起，喃喃道：“夫君。” 周灿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白若抱着自己，他凄惨一笑：“不用管我，就把我扔在这里吧，带我回去又有什么用呢，我已经成废物了。” 白若温柔的看着他：“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我说你不是废物，你就不是废物，夫君，相信我。” 第399章 落魄的山神 这个才过门的妻子，还没有渡过今晚的洞房花烛夜，便抱着奄奄一息的夫君在白雪中一路飞奔。 她要赶紧回到朝天宗。 平时很短的路程，在此刻显得那么漫长，而周灿的气息在此时也越来越微弱，白若忽然停了下来，看着周灿苍白的脸庞，她凄厉一笑，低下脑袋轻轻吻在周灿的脸上。 或许是这柔情，将意识陷入昏迷的周灿再次唤醒，他睁着眼睛，看着满脸泪痕的白若，心痛到无法呼吸，他很想伸手抚摸白若的脸庞，想帮她抚去脸上的泪水，可任凭怎么用力，双手都像是不存在了那般无法控制。 风雪中，白若将周灿轻轻的放在地上，然后温柔道：“夫君，不论以后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不论你变成了什么人，仍然是我的夫君，一日为夫，那便永远都是我的夫君，岁月更迭，时间流逝，也不会改变。” 周灿嘴唇动了动，却无法说出一个字来，只是泪水模糊了眼眶，他不知道白若要做什么，可好像又知道了她会做什么，想要制止，却无能为力，这一刻的痛，让他心如刀割，也后悔为什么自己要那么托大找人去暗杀黎阳。 若自己装作没看见，又怎能出现现在的情况呢。 白若从身上取出一枚紫色丹药，随后轻轻一吹，丹药化作一缕青烟随着周灿的呼吸而进入对方的体内。 转瞬之间，一股热浪蒸腾而起。 白若往后退了几步，神情的看着处于烈火包围中的周灿，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的夫君将再也不属于人族。 一阵咆哮从大火中传出，白若死死的捂住嘴巴，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哭的撕心裂肺起来。 “夫君啊。”她深深地喊着。 这漫天而起的火焰，妖气冲天，像是点燃了连锁反应，这漫天的妖气在瞬息之间全部降临到周灿身上。 嗡…… 大地一颤，浑身赤裸的周灿从大火中走了出来，如同浴火重生，原本的虚弱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神采奕奕。 “夫君……” 周灿听到声音，猛然冲到白若身边，伸出手掐住白若的脖子，白若没有挣扎，就这么柔柔的看着他。 一声声呼唤传递到周灿的脑海中，而想要掐死白若的念头，也在此刻松动，他松开手，然后将白若抱在怀里。 “对不起。” 白若留下两行清泪，双手环绕得更紧了。 周灿还保留了意识，并没有被丹药里面的妖族神魂吞噬，而被黎阳废掉的修为，以及破碎的金丹，都在丹药的强大力量加持下彻底修复，不仅如此，金丹还转瞬化为妖丹，在胸腔内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 已经走到朝天宗边缘的黎阳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疑惑的看着身后这片白雪大地，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他皱着眉头，一时间也没想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婢儿笑道：“怎么啦，你怕他们追过来？” 黎阳摇了摇头，然后收回怀疑的目光，带着婢儿继续往前赶路。 再往前走，就是郡城了，脱离朝天宗的势力范围，安全上至少有了保障，但为了寻得方向，他还是选择去了山神庙。 幽州大地再不靠谱，至少山神水神等神灵还是朝廷封赐的，对朝廷绝无二心。 山神水神的地方，山水气运浓厚，所以并不难找到，只是当看见面前这破败到让人看了就心酸的山神庙，黎阳心里终究有些不是个滋味。 幽州全面放开修行，和大夏宗旨背道而驰，这般下来，哪里还有百姓来供奉山神和水神，上到山上的炼气士，下到凡间百姓，一个个追求仙道，不耕种田地，大片大片的良田长满了野草。 而这一路所过的荒凉，除却朝天宗暗中出手之外，还有的便是全家被饿死的惨烈，即便快要饿死了，吃不起饭了，也依然怀揣着修行的心去争取朝天宗的丹药。 哎， 黎阳叹了口气，叩开山神庙的大门。 对比起来，这里的庙宇真的是太小了，不像是璃月港的山神殿和水神宫，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黎阳百感交集。 几人走进山神庙，看到了那尊失去光泽的泥塑金身，常年没有人打扫的庙宇内到处都是蛛丝，泥塑金身下方的柜台落满了灰尘，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黎阳吹了口气，将这里的灰尘送了出去，然后打开窗户，让阳光照射了进来。 做完这一切，他整理衣襟，随后点燃了一把香火插在泥塑金身面前，轻声说道：“我不是幽州人，不用躲着我，次次路过贵地，想要获取一些消息。” 当烟火在山神庙燃起来之后，泥塑金身传来重重的叹息，随后，一个落魄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黎阳身边。 他的修为并不高，只是三境，一般的神灵坐镇自己的道场，能够发挥出高一境界的实力，然而眼前这位山神，却只能困在三境，终身无法继续修行，神道香火，贵在一个香火上，这里都没有百姓来焚香祷告了，他又哪里有能力突破修为呢？ 只当是等待大限到来以后，金身破碎，从入轮回，下一世，再也不要当什么天地神灵了。 中年男子穿着很随意，一件洗的发白的会色长衫，满脸的胡茬，脸色蜡黄，瞳孔深深的凹陷了进去，若是在其他地方碰到，谁会相信这是庇佑一方风水的山神爷呢。 “公子客气了。”山神轻声说道。 黎阳转身，看着他恭敬作揖，山神回礼过后，苦笑道：“请公子劳驾去我家里，这里实在是……” 黎阳知道他的难言之隐，故而笑道：“山神爷不必客气，请。” 山神点了点头，以山水之势，将黎阳和婢儿等人移送到山神所在的宅院。 百姓供奉的山神庙，并非神灵真正居住的地方，只是供奉地点，相当于山神坐镇的主道场。 眼前的宅院算不上豪华大气，却很干净整洁，院里的花花草草一派欣欣向荣，即便外面天寒地冻，这里也依然繁花锦簇。 看得出来，山神已经彻底失去了神道修行的心，只想着好好等待大限降临。 第400章 报仇 几人走进去后，一个气质优雅的女子走了出来，穿着淡蓝色长裙，长发挽起束在脑后。 山神介绍道：“这是我夫人。” 黎阳一眼便看出了对方的底细，这女子，竟然就是这里的水神，且修为不俗，竟然比山神还要高一个境界。 宅院除却他两人之外，还有几个小精怪，长得很粗糙，连滚带爬的过来叩首，然后又滚下去继续打扫宅院了。 山神邀请黎阳到宅院的一座凉亭坐下，而水神则去准备酒水食物。 黎阳开门见山的道：“既然这里有这么大的问题，为什么就不将这事儿上奏朝廷呢？你们可是天地正神。” 山神苦笑道：“公子是不知道幽州现在的情况，我们不是没有上奏过，而是每一次等待都石沉大海，久而久之，就随他去了吧，懒得理会了，好好过日子，倒也挺好，少了百姓的焚香祷告，我们也免于各地奔波。” 话里话外都透着深深的无奈，黎阳看对方淡然的神色，就知道是已经彻底放下了纠正这里的念头。 黎阳想了想，还是打算将心里的疑惑说出来，他呼了口气，问道：“山神知道朝天宗的底细吗？” 山神微微吃了一惊，问道：“公子去过朝天宗？” 黎阳摇头道：“没有，只是朝天宗管辖的一座县城路过，那里的县太爷正在举行婚礼，他的夫人便是朝天宗副掌教的亲孙女。” 山神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四周，黎阳见他不方便，便干脆撑起一道结界。 这一手，让山神吃了一惊，他一直没有看透黎阳的修为，只觉得深沉如海，重如山岳。 “朝天宗只是本地的小型门派，门下就几千弟子，掌教有着六境元婴地仙的修为，但已经很多年没有在人间露面了，日常处理宗门事物的便是那位白副掌教，白之仙，而正因为有他的存在，才让朝天宗虽然是小型门派，却有着不弱于中型门派的底气。” 黎阳好奇问道：“那位白之仙副掌教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山神叹了口气，道：“岂止于关系那么简单，那位白之仙的夫人，是蜀山弟子，修为深不可测，当年那座县城的山神和县令过不去，被对方直接派人打碎了金身，神道香火直接磨灭。” 黎阳倒吸了一口气，好大的能耐，地方门派竟然公然击杀朝廷赐封的天地正神。 山神无奈道：“这就是朝天宗的霸道和底气，仗着有蜀山这层关系，虽然只管辖方圆五百里的人口城池，实际上的影响力，便是方圆千里，都有他们的影子。” “那这里呢？” 山神笑道：“公子此前去过山神庙，你看那儿的破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黎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本想将自己废掉县令修为的事儿告诉山神的，可话到嘴边，黎阳又咽了回去，自己过来只是问路，不必要给别人带麻烦。 幽州的疾病并非一日就能轻易抹除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黎阳打消了调查朝天宗的念头，便问道：“山神知道去大夏都最近的路应该怎么走吗？” 山神思索片刻，道：“如果不做郡城里面的仙家楼船，可以走水路，幽州紧挨着中土板块，中间有一座很大的青瑶湖，只要越过去，就能到达中土边界。” 说着，山神取出幽州的地图交给黎阳，黎阳道了一声谢谢，便将地图复刻到了自己的玉简中。 这时，水神端着做好的吃食走了过来，黎阳撤销结界，站起身子，对着两人再次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吃饭就不必了，此次过来主要是问路，我们还有很多事儿要做，就不在这里停留了。” 山神见黎阳坚决的眼神，便打消了挽留的念头，抱拳道：“公子若是到了大夏都，还请将这里的情况，告诉朝廷的人，让他们看看如今的幽州天下到底有多么乌烟瘴气。” 黎阳抱拳一拜，带着婢儿离开了山神庙。 婢儿抱怨道：“你着急什么呢，赶路又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刚才那么多好吃的，你不吃，也得让我吃饱啊，你看看大黄都饿瘦了。” 大黄疑惑的看着婢儿，婢儿一巴掌拍在它脑袋上，呵斥道：“没有情商。” 黎阳笑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嘛，走一步就进一步了，可我们若是在路上耽误太多的时间，就纯粹是浪费啦。” 婢儿不爽的骑在大黄身上，一大一小便再次消失在漫天的风雪中。 …… 山神和水神娘娘站在门口一直注视着他们消失，山神这才对着自己的妻子道：“也许他真能帮我们呢。” 水神娘娘道：“北镇黎阳，那位侯爷的儿子，如果连他都无法改变幽州的局面，那我们幽州这些山水神灵，就真的再无出头之日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一股大力从高空落下，猝不及防的两人直接被一掌打爆了身体，神灵印记也顷刻间消散。 整座干净整洁的宅院沦为了废墟，再也找不到一寸完好的地方。 才走出不远的黎阳，被这股大力掀翻，还以为是地震了，他从地上拍起来，转身朝身后望去，面露惊容：“不好，山神他们出事了。” 黎阳身上有那位王座上的男子送的手环，故此能够遮掩天机，隐匿自己的行踪，而这，也恰好是他行走天下的底气所在，虽然人走在路上，却无法被人推算位置。 两人快速回到眨眼，刚才还端庄秀气的宅院转眼便成了残垣断壁，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手印。 黎阳在废墟中搜寻，想要找到山神水神，最后却发现这两位可怜的神灵，已经被人打得魂飞魄散了。 黎阳怒不可遏，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除却朝天宗还会有谁呢？而能造成这儿大的动静，修为至少都是五境金丹地仙之流。 黎阳握着拳头，双眼喷火：“朝天宗！” 这一次，他是真正动了杀念，萌生出想要颠覆朝天宗的念头。 婢儿看着面前的狼狈，平静的说道：“黎阳，走，给他们报仇。” 第401章 他也配? 黎阳从未见过婢儿这般认真的神色，却又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也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去审视个这个小女孩。 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那份亲情，早已经融入到了灵魂当中，黎阳清楚的看到，婢儿在努力克制着什么，按照以往的性子，早就陷入暴走了，然而现在的她平静的让人可怕。 就像面前这片废墟，凌乱而又幽深，潜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即将从二人体内爆发。 当黎阳和婢儿再次返回县城时，一切都不一样了，刚才还喜气洋洋的县城，转瞬间挨家挨户都挂上了白灯笼。 有人说，县老爷死了，没两个流窜的炼气士偷袭，县太爷为了保护城里的百姓，和那两个流窜的炼气士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然后倒了下去，保护他们的县太爷在自己的大喜之日，还没有入洞房，便战死于城门之外。 阵阵哀伤和哭喊声传遍了整座县城。 走在街道，漫天大雪纷飞，家家户户还有无数钱纸随着大雪落在地上，像是天下同悲一样，明明行走在人间，明明看到的都是人间的烟火，可这里，却犹如鬼城，这一声声凄厉的哭喊声，犹如万鬼在咆哮着。 他们想要吞噬那个杀了县太爷的炼气士，想喝了他的血撕了他的肉。 当黎阳和婢儿走到街头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毕竟只是两个不大的孩子，谁会在这时候将目光留在他们身上呢，就这么一直走到县太爷府。 黎阳整了整衣襟，看着门口喜事变丧事的县太爷府，黎阳深吸了一口气，你我本无仇，何况我也没有杀你啊。 到现在都还要打算忽悠一下城里的百姓吗？ 他跨门而入。 门口的家丁本来在掩面哭泣，听到动静，抬起头一看，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带着一个小巧可爱的女孩儿，正一步步朝大厅灵堂内走去。 他们还以为这两人是来祭奠的，故此没有阻拦。 灵堂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木，棺木正前方，站着一个妙龄女子，此人正是县太爷周灿的妻子白若。 她也看到了黎阳和婢儿。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空气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白若眼神冷漠，已经捏碎了藏在衣袖当中的某个物体，这东西能快速将消息传回靠山宗，然后自己的爷爷，就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这里。 黎阳仍旧看着她，对于拥有观气之法，以及练习过水经注的黎阳来说，这点手段哪里能瞒得住他的眼睛。 “你最好全部叫过来，也懒得我大费周折的去找你的山门。” 白若眼神内有些畏惧，他看到了黎阳眼中的滔天怒火，以及那个小女孩的冰冷，但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那小女孩的眼睛内，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竟直接让她产生了畏惧的心里。 这两人，修为很强。 白若只是四境筑基期炼气士，修为和黎阳相当，但二人的战斗力可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毫不夸张的说，不用黎阳自己出手，婢儿只要甩出菜刀，就能将对方一击毙命。 但两人都在等，都不着急。 那个跟踪想要暗杀他们的管家，该死，那个提管家报仇想要夺取自己性命的县太爷周灿，也该死。 可山神庙的山神和水神，他们是万万不该死的。 总要有人来为他们的死买单，也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没有先前的因，哪来现在的果呢？ 周围的家丁察觉到了不对劲，以黎阳和婢儿为中心扩散的气息，实在是太过于强势，以至于落下来的白雪都要退避三舍，绕开他们不敢落在他们身上。 大黄狗火焰滔天，变成了穷奇模样。 不多时，一位大能降临，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白若身边，这是个看起来已经古稀之年的老人，仙风道骨，穿着青色长袍，手里一截杨柳枝，颇有点道士的样子，但黎阳知道，这人绝对不是龙虎山的牛鼻子道士。 因为他身上感受不到半点古风侠义，反而有股让人心悸的阴寒，似乎有无数看不见的冤魂厉鬼在他身边环绕那般，带动的阴气让本就在处理丧事的大厅，显得更加幽冷气啦。 站在外面的家丁一个个动也不敢动，手里拿着武器，却一步都不敢向前，似乎只要向前走出一步，下一刻就要粉身碎骨那般。 老人看了眼大厅的巨大黑色棺木，心念一动，棺木移开一角，露出了县太爷那张失去血色而变得苍白的脸来，然而老人却没注意到，这县太爷的指甲，竟在这时候变得十分尖锐…… 老人冷哼一声，问道：“你就是黎阳。” “有假包换。” “北镇？” “不错。” 老人吃了一惊，郦靖侯的儿子。 那一日蛮荒岭的战争，引起了大夏九州各大势力的注意，郦靖侯一刀天河，将第四地狱辟为两半，同时击退了一位天官的真灵，一战封神，一刀镇压时间，虽然郦靖侯即刻就去了北原收复大夏丢失的土地，但郦靖侯的儿子叫黎阳这事儿，却流传了下来。 老人冷哼一声，道：“你为何要杀我孙女婿。” “因为他先要杀我。” “他为何要先杀你？” “我看到了他控制这些百姓，而且没有吃你靠山宗赏赐的风火丹。” 老人仰天大笑：“就因为这个，你就让我这五境金丹地仙的孙女婿丧失了所有修为和来之不易的生命？” “你也该杀。” 婢儿平静说道。 老人这才将目光落在婢儿身上，问道：“为什么？” “你杀了山神和水神，罪不可恕。” 老人仔细看着婢儿，心里越来越惊讶，破天荒的在婢儿注视下竟然不敢回应这句话，没错，是他把山神和水神杀了，因为在察觉到周灿失去修为的刹那，他便跟随而来，神识扫荡方圆一千里，也没有找到黎阳的行踪，但却推算出山神和水神和对方有过接触，故而才有了那惊天的一掌。 “击杀朝廷赐封的天地正神，你觉得按照大夏律法，应该如何处置？” “可你也击杀了朝廷命官。” 黎阳笑了：“他也配？” 第402章 杀杀杀 无形间的杀意攒动，让天地为之肃然。 这位朝天宗的副掌教，是名副其实的六境元婴地仙，并且还和幽州第一大宗门，大夏顶级宗门的蜀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要不然这些年朝天宗也不可能在片方圆五百里的土地上，作威作福到现在。 震荡巡视在天上的圣人瞧不见？ 只能说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也不敢先开口说出那句话，也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无视一切，虽说都心知肚明，至少那层遮羞布，还是在脸上挂上的。 今天这一场战斗，不论是谁生谁死，谁胜谁负，这层遮羞布，都将被赤裸裸的扯下。 坐镇天幕上的一位落寞圣人，仰面靠在一片云海上，摆满了好酒好菜，还有一地的瓜子儿，似乎在等着看好戏。 还别说，这戏肯定好看，就是瓜子不够吃，哎，老王家的瓜子年年涨价，今年还涨的特别多，原本同样的钱可以买到一大袋子，但现在只能买到这么一盘，这圣人看了眼巴掌大的小碟子，不断抱怨道：“细水长流才是让生意一直做下去的道理，这老王咋就不明白呢，非要不断涨价，到时候没人买，看你怎么办。” 话是这么说，可嘴上却没闲着，将这有着奶油味的瓜子儿吃的津津有味。 黎阳指了指城外，问道：“要不我们去城外？” “好说。” 老人哪里被人这么挑衅过，就算不杀了对方，也要给他一点教训。 两人同时移步到城外十里的一条大河旁边，好巧不巧的是，这大河旁边，正是那位水神娘娘的水神庙，被这老人一掌打死过后，泥塑金身彻底破碎，成了一堆失去光泽的烂泥。 一只蓝色蝴蝶在水神庙上不断闪动着翅膀，美轮美奂，却又让人止不住的哀伤， 大雪天气竟会出现一只蝴蝶，委实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而这蝴蝶也似乎拥有灵性，在看到黎阳那一刻，便快速飞朝他飞来，黎阳若有所感的伸出手，蝴蝶落在他的手指尖，黑漆漆的大眼睛深深的看着黎阳，像是要告诉他他们。 黎阳嘴唇开合，轻声说道：“你放心，此仇，我帮你们报了。” 蝴蝶这才心满意足的重新飞到废弃的水神庙上。 水神娘娘的真身，正是一只开了灵智的河蝶，而这河蝶早年长在一条快要跻身真龙的大蛟身上，沾染了龙气，故而得以开启灵智，才被大夏山水认可，并赐封天地正神，成为这里的水神娘娘。 老人止不住的冷笑道：“天地正神又有什么用，当真能庇护一方百姓？你看看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在追求仙道？普天之下，只有我朝天宗，才有这么大的手臂，带动所有的人一起修炼，一起追求长生大道。” 黎阳问道：“所以这就是你肆无忌惮将他们炼化成傀儡，吸收他们精血的原因所在？” 老人心里滔天海浪，他双眼一眯，杀机四溢。 在老人没有出现之前，黎阳一直以为县城内那些百姓脑袋上的红色丝线是连接在朝天宗的，直到老人出现了，他才意识到，那些红色丝线最后源头，是在这个老人身上，毫不意外的说，这老人能一个念头，让整座城池的百姓全部死绝，然后吞噬他们身上的精气和血气。 “你这与邪魔外道又有什么区别呢？”黎阳咧嘴笑问，语气之间全是不可磨灭的愤怒，哪怕此时他显得很平静。 老人不置可否：“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只要能够走上大道，不论使用什么手段，都没有正邪之分，何况我是我逼着他们吃丹药的吗？你也见过，不都是他们抢着吃的？既然想要获得力量，那就要付出代价。” 黎阳呵呵了。 这老人的心思和被自己击毙的柳彦青，似乎有的一比，莫非他也是堕入魔道的炼气士？ 这点黎阳还真觉得有可能，要不然老人身边为何总是回荡着阴恻恻的惨叫声，百鬼环绕，这得造了多大的孽才会出现这样的现象。 黎阳弹了弹衣服上的白雪，剑丸刹那出现在手中，剑光四射，时至今日，他对于铁剑条的掌控已经越来越强，而铁剑条也能随着他的心意变幻出各种形态。 黎阳原地站定，剑丸化作一柄三指宽的长剑，看起来还是锈迹斑驳的样子，但喷涌而出的沉重剑气，却显得气势磅礴。 这么一对比，黎阳在气势上，似乎就更胜一筹。 老人手持杨柳枝，原地一踏，直接显化元婴真身。 一尊高大的法相耸立在天地之间，犹如真正的神明在俯瞰着大地。 县城内的百姓看到这尊天地法相，纷纷跪下身子不断扣手膜拜，高呼仙人降临，而随着他们的叩首，一丝丝源源不绝的血肉精气顺着红色丝线输入到了老人的法相当中，渐渐的，法相变得越发凝实起来。 “这就是你的手段是吧？”黎阳说完，一肩而过，像是鲨鳍划过大海，整片大地都在剑气的撞击下高高分开，白雪执行倒退，不敢往这二人战斗的方向坠落。 “你可知道元婴地仙，为何叫做元婴？” 老人冷笑不已，法相握拳，直接朝着地面砸来。 一力降十会，一力破万法，并非只是武夫的专属。 当实力强大到一个境界时，不需要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一举一动，一拳一掌，都带着自身对天地的领悟，也就间接使得平凡的动作中，有了规则的运用。 这一拳落下来，大地层层裂开，像是一条大河从天而降，狠狠的冲刷着大地。 黎阳被一拳打飞了出去，身体表面直接爆裂出无数血口子，一瞬间便鲜血淋漓，似遭到了重创。 老人冷笑道：“不过如此。” 随后，这尊巨大的发生调转了视线，看向城内的所有百姓，大声说道：“此人击杀县太爷，罪该万死。” “杀！” “杀！” “杀！” 百姓们纷纷高呼杀字，却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这位老人操控了身体，当无数杀念融入这法身之后，老人变得更加的强大起来，一个简单的呼吸，便在黎阳身边形成了强大的罡风。 第403章 仗势欺人 民心在我，不论是不是邪道，这一刻的朝天宗副掌教，似掌握了本地的山水气运，于是又是一拳落下。 拳头还在半空，便冒出熊熊火焰，和空气剧烈撞击产生的冲击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四防扩散，此前还在扣手膜拜的县城百姓，连泡都没冒一个，便被这高温蒸发，致死或许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仙人要把自己杀了。 整座县城也于瞬间沦为废墟。 这便是六境的力量，每一位元婴地仙，都有着搬山填海的能力，加上各自对大道的领悟，让他们爆发的手段，层出不穷，但无一例外，都对大地充满了破坏力，这也是为何大夏会严加管束六境之上的元婴地仙彼此厮杀战斗的原因所在。 黎阳还没爬起来，便又被一拳深深撼入大地。 老人收了法身，自以为差不多了，两拳下来，虽然没有动用全部的力量，却也发挥了一半，金丹地仙在这拳头下都要饮恨当场，何况还只是一个四境的武夫，哪怕是炼气与血气同时双修，哪有如何？顶多不过一个稍微棘手的五境之人而已。 强大到逆天的五境修士，那也只是五境。 在六境之上看来，这一个境界的差别，便是天与地，是不可跨越的鸿沟，是对力量和对规则上的天堑，除非真的破了境，否则休要谈什么反抗之说。 做完这一切，老人抬头看了眼天空，视线尽头，能看到一位正在嗑瓜子儿的人族圣人，他眯缝着眼睛。 今天，本座就率先表态了。 你人族圣人算个毛啊，哪怕你是七境的大仙人，有种就下来跟我比划比划，看是你厉害，还是我靠山宗的底蕴厉害。 幽州这些年，在天上巡视的人族圣人已经和此方大地的宗派达成了某种默契，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婢儿尖叫着跑进废墟。 老人目光一凝，这才笑道：“原来还有漏网之鱼。” 老人张口一吹，可以磨灭神魂的罡风骤然在婢儿身后炸开，只是刹那，便让这小女孩子失去了意识，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 另一边的穷奇和魅虫也不是一招之地，但老人却想把它们据为己有，故而以一条大铁链子锁在路边。 浓烟散尽，大地出现一个深坑，残垣断壁之中，快要成为血人的黎阳躺在中间，双眼明亮，却始终无法站起身子来。 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别人。 但不知为何，心里很是委屈，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偏偏还是被人打得这么惨，是自己坚持的东西错了吗？ 这些百姓被人奴役，自己无端被人追杀，山神水神和自己只有一面之缘，也因自己而神道崩灭。 难道，自己就不能去讨还一个公道？ 若这人间所有人都以境界高低来区别一个公道，那这天地规则，这大夏法律，这人间的公平善良，还有什么意义存在呢？ 黎阳口吐鲜血，努力支撑起身子，靠在一段石头上，大口大口呼吸着，他看到了趴在自己不远处的婢儿，小女孩好像受到了重创，鲜血正不断的往外流淌。 他恨啊。 老人一步走到婢儿面前，掐着她的脖子将其吊在半空：“是不是没有承受过至亲至爱在自己面前死亡的痛苦？今儿个老夫破例，让你看看，如何？” 黎阳双目喷火，剑条环绕全身，剑气逼人。 “剑是好剑，剑气也很吓人，可是，你的境界不够，发挥不出来的剑气，就只能唬唬人，在我眼里，无非是萤火之光。” 老人爆喝一声，铁剑条应声而落，痛苦的插在黎阳跟前。 屈辱，无力，委屈，在黎阳心中不断爆发，他很想站起来，浑身的剧痛似乎让身体各大经脉都全部断裂那般。 “别杀她。” 黎阳费尽全力，说出了这句话。 老人歪着脑袋，看着面前这个妖孽一样的男子，笑问道：“凭什么？” “我用东西给你换。” “哦？”老人来了兴趣，不紧不慢的问道：“你有什么东西呢？或者你觉得我朝天宗会差什么？” 黎阳一口说道：“水经注。” 老人听到这，瞳孔一缩，眼里闪过一抹异色：“水经注？” 黎阳手环光晕一闪，一枚玉简飞了出来，落在老人手中，对方沉下神念，只简单看了一眼，便心头大震，随后便露出狂喜之色，还真是水经注。 那位郦圣的证道之宝，学此法可观天地山水气运，可趋利避害…… 甚至能让自己这巅峰六境的力量，一举跻身七境，和巡视天地的圣人平起平坐。 老人吸了口气，将玉简收了起来，这才笑道：“杀了你和她，你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你拿给我也没什么意义啊。” 黎阳从未如此怨毒的看过一个人。 老人见他的眼神，冷哼道：“都在你的手环内吧。” 他一把将婢儿扔在地上，然后伸手来抓黎阳的黑色手环。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修为，竟然看不透这漆黑古玉手段的来历和品秩。 黎阳没有反抗，除了心里痛苦之外，没有半点挣扎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将手环摘下。 师傅，对不起了，不是我不努力，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我向来大夏都见你，可这天地太大了，我无法走到终点。 或许，这一辈子就到头了呢。 黎阳望着天空，等待着最后一刻降临。 …… 大夏都后山，那位落魄的读书人，一巴掌拍碎了面前的虚空，随后一步跨入，遁入虚空，他后方扫地的蓝布衣老者见状，目光错愕，他还从没看见过这位读书人流露出这般愤怒的模样。 但他还是扔掉手里的扫帚，快速将疯狂吞噬四周的虚空抚平。 而在蛮族交战的那位郦靖侯，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猛然看向南方天地，一刀斩下，牢不可破的天地壁垒瞬间裂开一道口子。 但下一刻，便有此地圣人出现在他身边。 郦靖侯语气冰冷，就一个字：“滚。” 圣人苦笑道：“侯爷先走，我是来修复天地壁垒的。” 郦靖侯哼了一声，一步而入。 第404章 一刀之力 接连之间，两大虚空裂缝在黎阳身旁裂开。 一位穿着白色儒衫的中年男子，和一位身穿黄金锁子甲的将军同时出现在这片废墟当中。 还在把玩手环的朝天宗副掌教，目瞪口呆得的看着这一幕，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强闯过来的。 大州与大州之间，有天地壁垒，以暴力破开，会产生连锁反应，稍不注意就会让方圆数千里的大地被虚空吞噬，故而天地自有运转法则，谁若暴力破开虚空，会遭到天地意志挤兑，不论什么原因，规则都会快速碾压。 这两人就这么站在那，身后虚空不断传来怒吼，却始终无法将这两人逼走。 “是你？”郦靖侯无情的看着朝天宗副掌教，又看了眼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黎阳，瞬息之间便明白了一切。 “仗势欺人，以大欺小，用境界欺负一个小辈，你怎么想的？” 朝天宗副掌教喉咙涌动，说不出一句话来。 读书人心念一动，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朝天宗副掌教吊在半空，随后，丝丝剑气在其身后凝聚成型。 “朝天宗，是吗？” 读书人连着对朝天宗所在的方向挥动了三次大袖。 第一次，朝天宗的护宗大阵破碎。 第二次，门下所有人烟消云散。 第三次，朝天宗山水气运骤然枯竭流逝。 强横一时的朝天宗，就此除名。 废墟当中，飞出一个怒火滔天的老人，此人正是一直在闭关的朝天宗真正的掌教。 他批头散发，狼狈不堪，但身体却不断四溢出琉璃金光，竟早已是七境巅峰，只差一步就要跻身八境。 郦靖侯看到这，目光一凝：“想飞升，做梦吧。” 随后，一道落下。 满天刀气刹那而至，那位七境的大仙人，琉璃金身瞬间碎了一地，大块大块的金身碎砸落在地，变成一股股浓郁的灵气反馈到天地之间。 做完这一切，郦靖侯五指握爪，一颗璀璨的七境金丹被他纳入手中，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仓皇不知所措的小人儿。 这便是朝天宗掌教的元婴。 郦靖侯想也不想，一个眼神，元婴瞬间消散。 做完这一切，两人才同时看向呆若木鸡的朝天宗副掌教：“不是只有你才会以大欺小。” 郦靖侯看着已经昏迷的黎阳，悲从心来，自己在前线浴血奋战，后方却对他的孩子施加毒手。 “老子是记仇的。” 郦靖侯仰天咆哮。 他目光看向遮盖幽州天地的那棵大榕树，头发飞舞，万丈法身短短刹那便出现在人世间，高如山岳，直插云霄，威风凛凛，手持长刀，狠狠砍向那一棵拥有神秘来历的大榕树。 “放肆！” 怒吼紧跟传来，在大刀快要触及大榕树之时，一只大手将刀气拦在半空，但大手只纯在了片刻，便在刀气的破坏下爆裂，然后刀气余威不减，狠狠砍在大榕树上。 嗡…… 一刹那，整个幽州大地都跟着晃了晃，覆盖在幽州之上的气运瞬间流失了一半，紧随而至的便是一股浓郁的死气。 郦靖侯目光充血，他还从来没这么生气过，寒声道：“知夏，看好我的儿子，我要让他们着这群人明白，什么叫后悔。” 刘知夏点了点头，一句话未说。 幽州之主身穿蟒袍，愤怒的看着那尊遮天蔽日的巨大金身法相，刚才出手拦截的正是他自己。 他看了眼自己还在流血的右手，骇然发现，自己的修为竟然无法让断手恢复，这才骇然察觉过来，那郦靖侯的刀法，已经触及大道。 “郦靖！” 幽州之主目光冰冷，滔天杀意不决、 然而此时的郦靖侯，却并没有降落到幽州府，反倒出现在幽州休闲扛把子的山门之外。 蜀山上下，无数弟子御剑升空，怒不可遏的看着郦靖侯。 郦靖侯也不废话，又是一刀落下，蜀山的大阵瞬间荡漾起涟漪，似乎都无法承受郦靖侯这含恨一刀。 “郦靖侯，你疯了。” 蜀山当中，一位鹤发童颜的白眉道士出现在大阵当中，刚才要不是他执掌大阵的话，这蜀山就要被人一刀给攻破了。 简直岂有此理。 郦靖侯吸了口气，将天地另一头的朝天宗掌教抓在到了手中，凝声问道：“他是你们蜀山的人吧。” 看到朝天宗副掌教，蜀山中有人坐不住了。 郦靖侯冷笑道：“交出那个人，我对蜀山既往不咎，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你蜀山上下，至此鸡犬不宁。” 刚才说话的那位老人不屑道：“不要以为谁都怕你，我蜀山……” 话还没说完，郦靖侯便又是一刀落下。 炼气士中最不讲道理的是剑修。 可郦靖侯的道法，已然触摸到了大刀，每一刀形成的河流，都蕴含了那么一点开天之力，故而一切大阵在他眼里，都如纸糊糊，只要他想，只要愿意，这天地就没有任何一座大阵可以阻挡这开天之力。 那位老人明显是注意到了这刀气中的特殊存在，脸色骤变：“开天之力，你……” “把那人交出来，我只说一次。” 这人世间，敢这么大摇大摆，肆无忌惮威胁蜀山的，前无古人，而郦靖侯，却怒发冲冠，不仅站在蜀山的道场上公然威胁蜀山交人，还接连两刀砍在他们的大阵上，虽说大阵没有破碎，可这却是赤裸裸的打脸。 作为幽州第一大仙门，放眼整个大夏，是能和龙虎山等顶级仙门平起平坐的存在，今儿个却惨遭打脸，只怕万年过后，也会是修真界的一个不可磨灭的笑谈。 见对方还在犹豫，郦靖侯目光一凝，反手将这位朝天宗副掌教丢入阵法，然后双手持刀，在半空画了一个圆。 一股伟岸的力量在刀尖快速汇聚。 那一缕他自虚空领悟出来的开天之力，骤然成型。 下方说话的老者肺都要气炸了，还没见过不讲道理的将军。 是呢，郦靖侯是谁？是坐镇北原，便能让蛮族不敢南下一步的存在，又怎能和这些炼气士讲道理？ 老人连忙号召弟子加强阵法的运转，强大的剑气在蜀山凝聚，同时，一把仙剑出现在蜀山上空。 而这，正是蜀山的镇山之宝， 第405章 镇压蜀山 “郦靖，不要以为我蜀山是软柿子，”白发老人气得快要吐血。 蜀山跻身顶级宗门以来，还是头一回被人打上山门，不仅如此，连护镇仙剑都用上了。 天地之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里，但却没有一人出手阻拦，任凭对方站在大阵外施暴。 郦靖之名，也在此刻传遍人间。 一刀成河，一刀破碎虚空，一刀让蜀山上下噤若寒蝉，龟缩在大阵中不敢冒头。 看到那白发老人祭出仙剑，郦靖侯想也不想，又是一刀砍了下去。 刀法凌厉，大开大合，至钢至强，且还带着些许开天之力，犹如秋风扫落叶。 刀未落下，刀气便率先而至，很轻松的便破开了蜀山的第一座阵法，然后跟砍瓜切菜似的，一路往下，威势不减。 若非蕴含这一缕开天之力，大阵也不至于这般脆弱，偏偏这一刀的开天之力，裹挟着天道之威，让整座蜀山都显得那么脆弱苍白。 刀气未灭，而刀身却又要落下，远远看去，场面霎是壮观，黑色光芒汇聚成一条滔天大河，自上而下，所过之处虚空成片成片的裂开。 郦靖侯的强大，远超众人所想，甚至还有些好奇他当时率领那一支部队在虚空裂缝中到底经历了什么，否则怎么一出世便凶狠如这般模样。 跟个大魔头没有半点区别。 而且这大魔头还是踩着人间最顶级的仙门在立威。 而这，还是仅仅他一人，要知道在郦靖侯的背后，还有一支随他同时在虚空裂缝中磨练过的三十万大夏铁骑。 这一刻，虚空观望的那些强者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当这一支部队横空出世以后，会连战连捷，打得蛮族节节败退，只敢逃跑，连排兵布阵正面交锋的勇气都没有。 “这一刀，你敢接吗？” 郦靖侯俯瞰大地，语气冰冷，犹如一声炸雷响彻整座蜀山。 “郦靖侯，你……” 狂风大作，蜀山上下灵气暴动，山水气运震荡不休，郦靖侯身后的红色披风猎猎作响：“我已经出刀了。” 是啊，他已然出刀，管你是谁，天王老子来了也要先接了这一刀。 先打架，再讲道理，这是蜀山历来遵守的法则，既然如此，今日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能打得过，那道理慢慢说。 若打不过，那就去跟阎王说吧。 “这是你们的道理，今天还说我不讲理，可笑至极。” 白发老人脸色通红，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郦靖侯就是来找他蜀山撒野的，若是交了那个人，蜀山彻底颜面扫地，而且镇压蜀山的气运保不准还会因己方屈服而变弱。 若是不交，这一刀下来，蜀山可能受创。 白发老人一身仙风道骨，出道至今纵横人间鲜有对手，向来都是蜀山对着别人出剑，还从来没有人敢对着蜀山出刀，而且还是在蜀山的道场上。 因为蜀山，便是天地剑仙中的最强。 这一刀，我怎么能退。 这一刀，我哪里敢退。 白发老人手持仙剑畅快大笑。 就算战死，也休要让我后退半步。 白发老人手持仙剑天晶，转眼万丈高下，一剑自上而下挥出。 同一时刻，白发老人双手掐诀，头顶元神三花显现，天魂地魂各持一剑。 天魂持雷剑，地魂持阴剑，白发老人以天晶，雷剑，阴剑同时挥出，汇聚而出仙剑之威。 二者在半空碰撞，蜀山护山大阵瞬间化为灰烬，被开天之力扫中的白发老人，其天魂骤然爆裂，天魂碎块洒落一地。 噗！ 白发老人口吐鲜血瘫软在地，倒在倒地之时却将仙剑之力刺入到了郦靖侯身上。 他本以为可以安然的看到郦靖侯受创了，可接下来的一幕缺差点让他眼珠子爆碎。 剑气近身，郦靖侯不躲不闪，只是爆呵一声，血气转瞬冲天而起，不仅如此，这遮天蔽日的金身发相上还刹那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 “好一个郦靖侯，竟然只差一步便可跻身大武神之境。” 大夏都某地，那位天地间唯一的大武神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惊人的现象，难以想象郦靖侯的野心和实力竟然这么强大。 普天之下双修之人到五境便已经是夺天地之万化，越往上破境，便是前无来者后无古人之路。 往上，将不断吞噬余下的武运，不无夸张的说，一旦大夏的大武神离开这片天地前往天外天，那么郦靖侯只需要短短一眨眼的瞬间，便可成就新晋大武神。 大夏天子摸着下巴，目光看向大武神所在的位置。 这位天子修为深不可测，且并未按照炼气士之法修行，他将自己和整座王朝绑定在一块。 故而即是天子，又是人皇。 若大夏一统妖蛮二族天下，那么大夏即可跻身传说中的天朝，成为前所未有的天朝上国。 到时候，这位天子的强大将达到一个不可知的境界。 被天子注视的大武神，突然转身对着身后同样在发呆的弟子凌霄说道：“我要是走了，可就没人能够庇佑你了。” 凌霄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师傅，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走？走哪去？ 这天大地大，以大与神的能耐不论去哪都只是一步之遥。 大武神苦笑道：“我若不走，何来的新晋大武神呢？” 凌霄好像懂了。 武运和文运不同，武运如同一座金字塔，越往上，便越狭窄，直至没有路可走，而大武神的存在，便是所有住行武道境界的巅峰。 他很强大，却压住了所有后来之人，与一人可破镜。 故而大武神永远只有一个。 凌霄一时间悲从中来，他哪里还不明白这要走了的意思，此去一别，除非他今后能够跻身大武神之境界破碎虚空，否则就算彼此都活着，也永远不可能相见。 “师傅，真的要走吗？” 大武神怜爱的看着自己这位弟子：“你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生在真龙降世的年代。” 说完，他眼神复杂的看着虚空：“陛下已经开口了。” 是呢。 大武神说完，耳边传来淡淡的一个准字。 第406章 武神渡劫 你若不走，我大夏郦靖侯如何突破？他不突破，我大夏如何拥有跻身天朝的底气？ 大武神揉了揉凌霄的脑袋，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大好江山，尽管眼里充满了不舍，可事到如今，也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于是，一尊五彩琉璃金身傲然在天地之间。 金身看向四周，对这方天下认真说道：“祝愿大夏天下，人人如龙。 祝陛下，天朝得道，百姓蜚声。” 天子仰面而叹。 这五彩琉璃金身的出现，照耀着整座天下。 大夏所有百姓，痛苦的看着大武神，因为他们知道，这位如同定海针一样，保护大夏无数年的人间武神，即将离开。 大武神哈哈大笑着，握着拳头，狠狠一拳轰向天际。 虚空破碎，天外天的景象瞬间出现在人世间， 大武神没有迟疑，一步登天而去。 虚空闭合，人间武运飞速朝着另一个方向聚合，肉眼可见到那一股快要凝聚为实体得武道气运降临幽州。 然后，正在肆虐蜀山得大夏战神郦靖侯，金身瞬间演变琉璃。 一尊新任大武神傲立天地之间。 但凡大夏境内的所有修行武夫之人，全部齐声而拜：“武神，万岁！” 郦靖侯原地突破，着实吓了众人一跳，也在这修行界彻底炸开了惊雷。 因为他不仅代表了自己得道，而是在告诉天下人，炼气与武道双修，一样可以登临决定，站在群山之巅。 这也是为何会有那么多人甘愿朝拜郦靖侯的原因所在。 因为他的路，相当于开创了又一种修行体系。 而他本身的强大，已经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武道境界之巅，可为大武神，??郦靖侯还是一个真正的炼气士吧，且境界也在大仙人之上，为八境炼气士，只差一步，便可跻身九境同武夫境界相当， 一旦突破，谁也无法预料这两种不同的修为融合后回出现怎样的变化。 难道这场天地大劫的最大变数是郦靖侯？ 一时间，大能们震撼不已，同时开始推演天机，想要在冥冥中找到一丝答案。 然而此刻天机混乱，不论他们怎么推演都无法找到天机中的方向，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再不断遮掩着什么。 真是好大的手笔吧， 天外天那座茅草房边，正在下棋的老头子这般感叹道：“这位天子所走的路很罕见，历史中只有一个人这么走过，代领王朝全部飞升，百姓即为天兵天将。” “他把一国之武运，半数给了这位侯爷，就不怕对方承受不住这份因果而遭到天地反噬吗？”老头子继续问道。 读书人不知可否：“没有谁规定该怎么修行，也没有谁规定必须沿用前人的路。” 两人刚说完，便见到天地中凝聚出一朵看不见边界的雷云。 老头子喝了口酒，笑道：“看好戏咯。” …… 郦靖侯字双休之身证道大武神，显然违背了天地修行法则，所以雷云出现，想要击碎他的五彩琉璃金身。 那位被郦靖侯一刀斩碎了天魂，将其从大仙人打落回七境的蜀山大剑仙，眼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就在第一道雷云降下九天神雷之时，郦靖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位蜀山大剑仙快速捞起，然后狠狠撞向神雷。 “郦靖侯，我蜀山与你势不两立。” 大剑仙刚说完这句话，紧随其后便传来一阵阵惨叫。 受了重伤的身体，天魂被一刀剁碎，地魂却在这神雷的攻击之下也瞬间分崩离析。 大剑仙再次跌境，沦为六境元婴。 郦靖侯大笑几声，看也不看被轰成够的蜀山大剑仙，而是纵身一跃，脚踏山河，踩在蜀山的护山大阵上，昂首看向天上正在凝聚下一击的雷云。 天地大能生怕错过这精彩的一幕，若是单纯的武道修行，在晋升大武神之境时，天地会祝福，降下福泽。 而郦靖侯的修行之路明显和天道背道而驰，既要掌控一朝之武运，又要吞噬天地灵气短暂金身。 所有的好处都被你占据了，还让别人怎么活？既然如此，该有的考验还是有的，如果你能撑过去，那好，我承认你牛逼，可以纵横人世间，如果失败了，嘿嘿。那就不好意思了，武运给我吐出来，一身的灵气也给我还给天地。 雷云不断下压，范围之大，将蜀山完全笼罩。 目的已经很明显了，郦靖侯打算留在这里渡劫，并且要让蜀山跟着他一起承受这雷霆带来的毁灭之力。 以一己之力，将一个人间顶级大仙门欺压到这一步，也是没谁了。 除了他，似乎没人敢这么霸道。 “郦靖啊……你这厮可别把蜀山一锅端了，朕留着他们还有用处呢。” …… 黎阳恢复意识之时，面前站着一个邋遢略显落魄的读书人，他温温柔柔地看着自己，目光殷切，那份温柔触手可得。 “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中年人摇了摇头。 “可我还是丢脸了。” “没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都看得见。” 说着，中年人取出一张榜单，很是骄傲的道：“你看，快要跻身排名第一了呢，我很为你感到骄傲。” 黎阳鼻尖发酸，眼眸湿润，想哭，却又死死的咬住嘴唇，他怎能在这个人面前哭出来呢？ 黎阳只是很委屈，真的很委屈。 中年人挥手葱黎阳身上抚过，一股柔和之力贯彻他的身体，所有的伤势在此时完全恢复。 “很不错，境界提升的很快，短短几年就筑基了，武夫境界也要努力，一定要同步进行，不可此强彼弱。” “天地从来不是一人为尊便断绝了后来者的路，谁规定只能有一个大武神呢？” 中年人对着黎阳眨了眨眼睛，然后抬手一挥。 一位人间战神瞬间出现在黎阳眼前。 “他也双修，时刀神，也是大武神，可是天地不认呢。” 黎阳目光炯炯：“所以这一切，应该遵循自己的决定，对吗？” 中年人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存在可以干扰你的意志，你想怎么做，怎么决定，怎么去走这一条路，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就可。” “嗯。” 第407章 缺什么呢? 原本很多话想说，但忽然见了面，却发现一时间又无话可说，黎阳只是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位不靠谱的老板。 刘知夏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你是不是见过那位坐在铁王座上的人了？” 黎阳嗯了一声，道：“我叫他师傅。” 刘知夏笑道：“也该这么叫一声。” 这时，婢儿悠悠转醒，时空在此时完全陷入禁止状态，飘落的雪还没有掉在地上，便在半空凝聚，然后就被定格在半空，晶莹透亮，美不胜收。 婢儿还以为看到了幻觉，使劲揉着眼睛，揉了半天，才发现面前的人并没有消失，原来，这是真的。 她呆愣了片刻，然后猛地跳到刘知夏身上，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小狗那般发出呜呜的声音。 鼻涕眼泪在此刻全部留在刘知夏的白色儒衫上。 婢儿疯狂捶打着刘知夏，似乎想把这些年的委屈和苦都宣泄出来。 大概是知道婢儿这么做的原因，所以刘知夏并没有反抗，等婢儿哭够以后，才歉然而道：“记得把鼻涕擦干净了，不然就是花脸猫了哦。” “要你管，我就不。” 婢儿使劲在他的衣衫上擦了擦，结果等真的看到对方的衣服上残留着自己的鼻涕时，又害羞的将脑袋埋在他的衣衫之间。 “你这样只能遮住你的脑袋。” “哎呀，要你乱说。” 婢儿又是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刘知夏瞥见婢儿腰间的菜刀，乐了，但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将婢儿轻轻的放在地上，同黎阳并排而立。 也许曾经有过，也许又是第一次，当黎阳和婢儿看见刘知夏第一次以这般认真和怜爱的眼神看着自己时，心里的那点点不愉快，便彻底的烟消云散了，不论世间过去多久，不论距离有多远，他一直都挂念的，并没有忘记。 是呢。 虽然是老板，亦是自己的第一位师傅，也是——父亲。 “老板，我的工钱……”黎阳嘿嘿笑道。 这一刻，三人似乎回到了在北的小酒馆内，不靠谱的老板当然是不靠谱的在案桌上睡觉。 黎阳当然是个小滑头，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让婢儿在后厨干杂活，自己呢，则偷偷去雷老头的私塾偷着听课，反正是不要钱的知识，不学白不学。 打了这么久的工，还不允许讨要工钱了吗？ 婢儿听到这句话，暗中给黎阳竖起一根大拇指。 好样的，这时候都知道要钱，不愧是我认识的黎阳。 于是，小女孩也有样学样，伸出手，摊开可爱的小手掌，手心向上，眉眼弯弯道：“掌柜的，我的工钱你还没有结算嘞，拖欠这么多年，要算上利息……” 说到这，顿时停了下来，她扒拉着手指头，算数不太好的婢儿，这时候罕见的有点小笨蛋，她赶紧捅了捅黎阳的腰，小声道：“之前程谨严说的那个三分利是多少，算起来应该是多少钱啊。” 见黎阳不搭理她，婢儿顿时着急得面红耳赤，连忙说道：“快点帮我算算，要来的钱我分你一些。” 黎阳想了想，歪着脑袋竖起五根手指头。 婢儿恍然大悟，一脸赞赏道：“够哥们儿。” 这才昂起脑袋，骄傲的看着自家老板道：“这几年的伙食费，营养费，成长费，教育费，精神损失费，还有我哭的眼泪都要算钱。” “多少呢？”刘知夏笑眯眯的看着她。 两人的小动作哪里瞒得过他的眼睛，刚才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他也不想点破，就觉得很可爱。 和他们在一起，会让自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之感。 婢儿竖起五根手指头道：“这么多。” “五块？” 婢儿皱着眉头，忍着不回答。 “五十块？” 婢儿的一颗小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见黎阳没有做声，便继续忍着内心想要赶紧点头的冲动，不断摇着脑袋。 “贪多嚼不烂。”刘知夏一个暴栗敲在婢儿脑袋上，见对方捂着脑袋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又于心不忍。 “五百块？” 黎阳眨了眨眼睛，婢儿这才嗯嗯嗯的点着脑袋。 “真是个小财迷。” 刘知夏一脸头疼的取出账本：“既然你要算账，那好，我也给你算一笔账。” 书本悬浮在空中，自动翻开：“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每一顿饭都是上等蛮兽肉，这些可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哦，别人一年都吃不到几口，你是天天吃，顿顿吃，还变着花样吃。” 婢儿一张好看的笑脸皱巴巴的。 “这么算起来，你还要倒欠我这么多呢。”刘知夏竖起五根手指头，得意的看着婢儿。 婢儿双眼发懵，以她的小脑袋，实在是算不过这个聪明绝顶的不靠谱老板，听到这，委屈得差点哭出声。 但不等她流眼泪，刘知夏便取出一条项链，然后轻轻的戴在婢儿的脖子上：“这东西，是准仙兵，可以值这个数吗？” 婢儿还是嘟着嘴，一脸不乐意。 刘知夏叹了口气：“是人都知道读书人是这人间最没有钱的，我啊，这些年开客栈赚的一些钱，就要被你掏干净咯。” 话虽如此，却毫不吝啬的再次拿出一物，是一件火红色的连衣裙。 黎阳一眼就看出这东西不是凡物，其品秩等级，只怕又是一件准仙兵，普天之下，还有谁比他更爱自己和婢儿呢？ 婢儿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火红色长裙自动穿在婢儿身上，并且按照她的身高大小自动调整到最佳比例。 一路奔波显得脏兮兮的小女孩，焕然一新，像是过新年一样，有了新衣服和新的项链，整个人都显得灵气了不少。 这一刻的婢儿，很想去看一下那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风满楼，然后告诉对方：“你看看，我有新衣服了，哼。” 刘知夏看向黎阳。 后者眼神瞥向远方，然后又偷偷的将注意力转移到刘知夏身上：“我什么都不要。” 最后又小声的补了一句：“我也用不着。” 他身上的宝贝可以说是一座一动的小金库了，魅虫身上抢过来的东西，到现在都没有花干净，可见里面到底有多丰富。 屏蔽天机有王座男子送的手环，功法有水经注，这门观气之法可让他证道。 且他见过最强的剑，最强的拳，和最强的境界，在妖魔道下，那位被称之为九姐的妇人，送他一门六道轮回拳，若是悟透了，一拳出，轮回倒转。 所以，我还缺什么呢？ 第408章 烫嘴了 我缺的是，你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刘知夏想了想，若是什么都不送，回头说起来这个师傅，是不是真的有点不称职，想到这，他凝空摆开笔墨纸砚。 大儒风范，仅仅在这一个动作，便当之无愧。 “千里之行。”刘知夏写完这四个字，天地自然有一股风，被他纳入到了字里行间，于是，这浓浓的笔墨中，顿时有了灵气。 “这四个字，可让你在危难之时，让风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刘知夏再次写下：“始于足下。” 天地的规则，刹那映照进入这四个字当中，单纯的大儒笔墨，便可克制一切邪魔外道，而刘知夏的修为，只在圣人之上，故而即便是遇到大妖，哪怕没有规则，也能以笔墨进行压制。 “你可称之为缩地成尺之法则，可使用四次，能帮你在战斗中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写完，笔墨自动收拢。 黎阳小心翼翼的收入手环内，珍重的对着刘知夏一拜。 “年年有春风，年年花自开，即便是漫天大雪，可来年的春风，仍然会把花香送入到你的鼻息之间，你现在所走的每一步路，都代表着以后鲜花盛开之时有多灿烂，黎阳……我希望你有朝一日，能步步生莲，也希望有朝一日，我能与你并肩而行。” 大概是时间到了。 刘知夏想多停留一下，他将两人一起抱在怀中，轻声说道：“这一路，辛苦了。” 当这三个字落入两人耳中之时，两人同时落泪。 而抱住他们的这个人，却渐渐在天地间化为了光影。 天上，雷云咆哮，天门早已打开，天外天的入口在刘知夏上空释放出恐怖的力量。 当他走出书山范围之时，便表示此方天道将针对他，直到他前往天外天的战场战斗。 “我在书山给你留下了一样东西，等你到了那里，再去看。” 此声过后，刘知夏彻底消失不见。 从此以后，人间再无刘知夏，天外天的战场上，将会多出一个白衣儒帅，带领人间飞升的炼气士一路凯歌。 婢儿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黎阳，老板是不是不在人间了啊。” 黎阳嗯了一声。 “那他还会回来吗？” 婢儿说出这句话之时，两眼含泪，目光看向天穹，隐约间，对这天道，似乎有了愤怒和敌视。 “你觉得这天下有什么东西能困得住老板吗？” “好像没有。” “那就对了。” 婢儿再次问道：“那我还去大夏都吗？” “去，老板在那里给我们留下了东西，既然是赠与我们的，那自然要去拿回来，不能放在别人家里面。” 估计也只有他们两个，才会把书山当成“别人家”的。 …… 蜀山之上，正在渡劫的那位柱国侯爷，看着天幕有些失神，然后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刘知夏，说好三人行，你倒好，竟然先溜了，现在就把这烂摊子丢给我们，是真以为我们人间无敌了吗？” 郦靖侯说到这，又摸了摸自己的胡茬子：“好像，还真是人间无敌了。” 蜀山上下，看着这位自言自语的狂妄侯爷，一时间脸黑成了黑炭。 可就是这么一位侯爷踩在他们山门上，让雷霆肆无忌惮的批下来，动荡了他们的山水气运，而他们又无可奈何。 “刘知夏，你不要这么拽。” 刘知夏巨大的金身俯瞰大地，看着在雷霆轰击下摇摇欲坠的蜀山大阵，笑道：“我就是这么拽了，怎么的，大夏法律可没有写人不能拽的，不服啊？出来单挑啊。” 蜀山众人哑口无言。 这侯爷太不讲道理了，当天子的不来看看？ 幽州之主脸色焦黑，生怕这位柱国侯爷一脚踩在他的幽州府邸上，也许是担心什么就恰好会来什么。 一条腿瞬间踩在幽州府地上，瞬间，这座有着无数年历史的幽州府邸，化为灰烬。 且这力道控制得很好，仅仅将余波控制在幽州府邸上，而旁边的建筑没有受到半点波及，仍旧完好如初。 “郦靖侯，你大爷。” 幽州之主一身的好脾气，这时候也忍不住站了出来，对着天空大骂。 郦靖侯当老六当习惯了，听到这句话，掏了掏耳朵，问道：“你再说一遍？” “你……” 幽州之主气得不行，好歹自己也是天子的血脉至亲，而你只是一位外姓侯爷，连王爷都算不上，哪里来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 “这不就是你们的道理吗？用实力来验证道理，怎么，现在不服气了？既然这么不舒服，早些时候干嘛去了？” 幽州之主一时间无言以对。 想来无往不利的规则当别人用在自己身上时，才发现原来这种感觉会让人这么难受和痛苦。 有理说不清，也用不着说道理。 相对而言他还算是运气好的了，蜀山上下现在才是凄惨一片。 每一次雷霆落下，都要消耗掉蜀山的气运，连带着镇压蜀山的至宝，都在雷霆的轰击下，出现了一点微不可查的痕迹。 哪怕只是一点点痕迹，想要修复它，也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天材地宝才能做得到。 以至于，蜀山那些神秘的大神仙都想要从棺材板里跳出来好好教训一下这位不讲道理的野蛮侯爷。 想了想，他们终究是咽下了这口气、 一座山门最强大的底蕴是什么？那便是有着沉睡在隔绝天道巡查的棺材中的大能，这些大能，随便一个都是大仙人，境界可比人间巡视天地的圣人，他们一旦出现，就不可能会停留过多的时间，因为天道意志会强行将这些超出规则外的存在给送到天外天，若是不去，可以，天地一道神雷打过来，修为跌下去也可以，若是抗住了，活着，若是扛不住，那就死掉呗。 郦靖侯这时候也是玩心大起，他也没有再次使用刀法，实际上，是不想让蜀山这么快完蛋，后面的战争，还需要他们去挡炮灰。 莽夫虽然骁勇善战，却绝非是没有脑子的人物。 郦靖侯能有今日的强大，与他过人的头脑脱不开关系。 在大夏都喝茶的那位天子，细细品味着：“啧啧，这茶，有点烫嘴了。” 第409章 上山坐坐 一想到刘知夏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人间大天下，这位天子，心里还是有些不爽，当初说好了举朝飞升，有他兄弟三人共同创造一个全新的大世界，结果呢？当初的豪言壮志就这么被你抛弃了么？ 杯子里的茶自然是不烫嘴的，只是这滚滚的热泪落入其中，难免就让这本来就很苦的茶，沾染上了一些温度。 红袍老太监听后，心里一阵叹息。 他见证过三人的友谊，更清楚他们的志向是什么。 举朝飞升之难，不亚于重新开天辟地，比上一位的君子剑主人一剑让天庭塌陷更难，如今才刚刚迈出第一步，即便统一了妖蛮二族两座天下，让大夏天子融合三座天下意志为一身，后续的路，仍然充满荆棘。 稍不注意粉身碎骨，而他们这一场仗，一旦失败，整个大夏连带着日月所照的所有百姓，都将飞灰湮灭。 …… 兴许是玩够了，郦靖侯猛地起身，一把长刀笑傲四方，直接举起来，漫天神雷朝着他疯狂的涌去。 但这注意摧毁他无数次的神雷，却被他手里古怪的长刀全部给吸收了，使得刀气从黑色变成了幽蓝。 当蜀山上下看着那蓄满了毁灭力量的幽蓝色刀气后，再也忍不住了，央求师门快将白之仙的夫人送出去，要不然整个师门都要因为她而承受灭顶之灾。 那位夫人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此生哪里见过这么霸道的男人。 一刀成河，便可瞬间破碎虚空，当得知此人的身份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郦靖侯之后，更是惊得三魂无主，气魄乱飞。 就在蜀山打开大阵，将这位心如死灰的夫人推出来之时，郦靖侯却嘲讽的看着他们，然后摇了摇头。 这淡淡的嘲笑，将蜀山上下所有弟子那颗高傲的心，彻底击碎，然后，见他举起了刀。 当众人以为这刀会落到他们脑袋之时，却骇然发现，对方并没有这么做，许久没有感受到大地动荡的他们，从茫然中睁开眼睛，恰好看到郦靖侯一刀划向天际。 天上还在不断酝酿积攒威压的雷云，刹那从中一分为二，这本就是为了将他摧毁的天道之威，竟然被人为的一刀斩掉了。 众人看到这，一颗心早已麻木。 这一幕，将永远镌刻在他们的灵魂中，成为无法磨灭的阴影，只怕是以后见到这个男人，就会自动弱上一筹，不仅如此，恐怕只是听到这郦靖侯三个字，都会影响到他们的心境乃至于在破境之时，会直接成为他们的心魔。 有时候诛心，往往要比杀人来得更加痛快和猛烈。 郦靖侯收了法身，看了眼透亮的天地，随后飞到蜀山上空，问道：“明明是古代传承下来的大剑仙顶级仙门，为什么到现在反而将传承的精粹给丢了呢？看看人家龙虎山上下，素来古风侠义不止龙虎山，还有你们蜀山啊，哎。” 留下这么一句话，郦靖侯便再次打开天地壁垒，扬长而去。 这次破境渡劫，也是意外之收获，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存在，将为本就行驶在狂风暴雨中的大夏轮船，再次增加一份稳定的力量。 他没有回黎阳的身边，有可能是心虚，特别是在看到刘知夏因为自己就这么去了天外天以后，心里就更加不是个滋味了。 “黎阳，等我。” …… 黎阳耳边，出现了这么淡淡的几个字，他嗯了一声，脸上无悲无喜，他们一走，原本被静止的时空重新恢复如初，半空汇聚的大雪倾盆而落，哗啦啦的像是下了一场雨。 “老板说啥来着？瑞雪兆丰年？” 婢儿嘟着嘴道：“兆个鬼大头，我是一点好处没捞着。” “做人不能太贪心啊，你这项链，这衣服，不是送给你的礼物吗？”黎阳有些羡慕，他也好像有这么一身衣服啊。 啧啧，衣服有着准仙兵的能力，光是想想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就更别提同样不相上下的项链了。 黎阳看了眼黑色手环，写出来的那八个字，他哪里舍得使用呢？ 只当是一种对自己的磨砺。 两人朝前方走着，还没有走多远，便看到一队人马出现在大路尽头，他们衣着华丽，气质非凡，一眼看去便知不是凡人。 领头之人看到黎阳后，连忙翻身下马，还没走到跟前便恭敬的抱拳道：“哎呀，黎公子到我这来了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这样我们还能早点出来来接你们。” 呵呵。 黎阳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这些幽州的炼气士，是被刘知夏和郦靖侯给打怕了，也知晓了他黎阳的身份，但知道自己具体的准确位置，黎阳还是略显疑惑。 领头的男子是个精神抖擞的汉子，一张脸上写满了谄媚之色，在他身后，还有许多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同龄修士，有男有女。 这些人一个个像是好奇宝宝那般，正伸长了脖子对着黎阳一阵猛瞅，似乎想要看看这传说中郦靖侯的儿子到底和常人有什么不同。 黎阳笑问道：“我是多长了胳膊和腿吗？” 少年少女们一个个面红耳赤，赶紧将目光移开。 那位领头的中年男人呵斥道：“没大没小，这是侯爷之子。” “猴子？” 领头人正要发怒，见到说话的人是黎阳身边的小女孩，便赶紧打了个哈哈，摸着脑袋道：“侯爷的儿子，当然是小侯爷。” 这群少年少女这才拱手行礼叫了一声小侯爷。 对于这个身份，黎阳并不感冒，甚至对郦靖侯这个父亲，他都有所芥蒂，只是不想表现给外人看而已。 领头男人小心翼翼道：“小侯爷是否要到我山上坐坐？从我们这里跨域到中土，可以乘坐仙家楼船，这样一来可以让小侯爷节省一点赶路的时间，另外还能在山上稍作休息，你看意下如何？” 黎阳本想拒绝，却见到婢儿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回想这一年多的风餐露宿，便叹息道：“就麻烦你们了。” “小侯爷客气了，这哪里会麻烦，简直是我等荣幸。” 黎阳呵呵一声，不置可否。 领头人有些尴尬，他知道黎阳在介意什么。 第410章 南明 顺着官道走出数百里路，有这位领头人在前边开路，一路前行快了许多，而经过打听，黎阳才晓得对方的身份，以及这一路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明仙山之上，有一专门炼丹的宗门，此宗门虽属于大型门派，但战斗力并不强，连当代掌教都只是个五境金丹地仙，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实力弱小的宗门，在排名划分中，却被归纳为大型门派。 其根本原因，便是因为这宗门的炼丹术，此宗门名字的由来，也与其炼丹有关。 南明离火，是一种极其特殊的火焰，与地狱之火等形式不一样，地狱之火，业障之火一旦沾染修士，重则魂飞魄散，轻则因果缠身，成为破境的阻碍，而南明离火，却恰好能够煅烧炼气士身上的业障，不仅能够起到锻体的作用，还能用于炼丹，由南明离火炼出来的丹药，其品秩往往要比同级别的还要高出一倍的功效。 因此，南明仙山上的这一座仙门，又被称之为离火宗。 离火宗虽然实力弱小，在整个幽州却没有人敢小瞧他们，毕竟离火宗出产的破境丹，即便是七境以上的大仙人，都用得着，特别是在破境之时，服下一枚离火宗出产的破金丹，那成功额几率将会凭空增长一倍。 也许有人会问，既然实力如此弱小，那为何能在实力为尊的炼气法则中独善其身，而没有被别人控制，其本根原因便在于离火宗的特殊，其山门上有一处南明离火的火焰洞，据说这洞内曾是朱雀的出生之地，所以才会有伴生火焰南明离火的泉眼存在。 想要收取这火焰，就必须要有人带有朱雀血脉，而带有朱雀血脉的，又非离火宗的宗主不可。 同样的炼丹术，同样的炼丹材料，甚至是使用高品秩的丹炉，若是缺少了南明离火，或是缺少了朱雀血脉的宗主加持，出产的丹药品秩都会下跌不少。 也就是说，离火宗，只能在南明仙山上，离开之后，便啥也不是。 幽州各大宗门为了保护离火宗，特别签订了一些规则协议，其中就包含不可以暴力入侵离火宗，以及暗中架空或是支配离火宗，除此之外，每一百年还会轮转一位圣人级别的存在坐镇离火宗，用于保护他们。 好巧不巧的是，本年度轮转到离火宗坐镇的护山大仙，便恰好是蜀山过来的。 郦靖侯把蜀山上下一顿羞辱，又是暴力打击，又是精神攻击，临走之时还提了一句同是古代仙门，为何就不入现在的龙虎山，这句话，在蜀山上下一石激起千层浪。 坐镇离火宗的这位大仙人，在蜀山上本来就性格孤僻，也没人愿意和他打交道，所以经常遭到排挤，而他本人也十分讨厌派系和那些只懂专研歪门邪道而不能专心修行的人，所以才会直接来到离火宗。 一来履行了自己的责任，而来也图个清静。 原本他是不晓得黎阳进入了幽州的，但经过郦靖侯这么一闹，让整个幽州都满城风雨起来，所以他才会等事情平息过后，让离火宗的众人来找黎阳。 黎阳身上有黑色手环，可以隔绝天机，但这位大仙人的推演往往不按照常人的角度出手，他算准了事情出在朝天宗，那么黎阳就肯定还在朝天宗的势力范围内，于是神识一扫，便扫到了大战过后的废墟，虽然无法发现黎阳的气息，但那废墟，已然给了他提示。 要不然这离火宗众人，哪里会这么容易恰好出现在黎阳不远处？ 明白前因后果后，黎阳忍不住在心里一阵感慨。 实力强大可以不讲道理，但讲道理，就必须拥有实力。 大黄狗变回穷奇真身，他和婢儿都坐在大黄的身上，唯一不同的是，婢儿脖子上有一条可爱的围脖，这围脖正是魅虫幻化而来。 一路上都显得很沉默，而这位来自离火宗的领头人，屡次都想找话题打破这沉默的气氛，偏偏他本身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结果不言而喻，每次都适得其反，甚至还让婢儿给惦记上了。 走了一阵子，黎阳便无奈道：“前辈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只是路过，去离火宗也仅仅是为了乘坐仙家楼船，我只是一介普通散修。” 中年领头人赶紧接话道：“小侯爷可别叫我前辈，按照实力来说，我的修为还不及你，应该叫你一声前辈才是，你叫我小王就行了。” “小王……你怎么不叫老王。”婢儿噗嗤一声，乐开了花。 沉闷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陪伴在四周的离火宗众年轻弟子，听到这句话也忍俊不禁。 他们在黎阳身上发现，这个年轻人，好像没有那些大仙们或是大世家出来的弟子那般高高在上，反而很平易近人，从来不摆架子不说，为人也很谦逊。 虽如此，却又能在这一份谦逊当中，感受到一丝韧性。 领头人自我介绍道：“小侯爷，我叫王博。” “王前辈下午好。” “小侯爷下午好。” 众人：“……” 离火宗众弟子看着自家这位低情商的长老，羞得面红耳赤，很想说一句长老啊，既然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了，你不尴尬，我们都尴尬得想打地洞了。 黎阳走了一阵，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前辈此次过来，就不怕因为我得罪别人吗？” 听到这，王博脸上难得出现一丝自豪，他一脸的坦荡，回道：“我离火宗和那些只懂得用拳头说话的宗门可不一样，哼。” 见这傲娇的小表情，黎阳忍不住一乐，问道：“万一蜀山怪罪下来呢？” 其实黎阳还不太清楚蜀山的具体情况，但这位王博，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听到这，赶忙解释道：“其实蜀山也没有小侯爷想的那么不堪入目，人有善恶，仙山宗门也是如此，总有人会行一些苟且宵小之事，可也会有人正义凛然，刚直不阿，不愿意和他们同流合污的。” “这么说起来，王前辈觉得自己是这一抹清流咯？” 王博一时哑然，很是尴尬。 黎阳心情好了一些，笑道：“我现在还真的很想到离火宗看看呢。” 第411章 日照金山 南明仙山，因曾经出现过朱雀的原因，故而有了一丝天地灵性，虽然比不上三十六洞天和七十二福地，但自带的南明离火，使得这座仙山成为福地中的另类。 一路风驰电掣，没有片刻歇息，终于在穿过一道山谷后，崎岖不平的山路化作了一方被白雪覆盖的平原，而在平原尽头，有一片连绵起伏的巨大山脉，最中间的那一座，气势逼人，尤为惊人。 此时恰好是日出十分，阳光穿过厚重的云层，照射在主峰的山巅上。 王博颇为自豪的笑道：“日照金山，说的便是我们南明，当初朱雀也是在这时候得道飞升的。” 婢儿拍着手，惊呼道：“哇，好美啊。” 她读的书很少，只能区分善恶和对与错，此刻看到这般盛景，想要由衷的抒发感情，却碍于知识层面的匮乏，无法用一些特殊的词汇描述出来，只得用好美来形容世间万物。 黎阳看着山头，沉默许久，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朱雀从那山巅之上乘风而上。 都说朱雀和凤凰是近亲，也就使得黎阳在这时候想到了胡桃，那一身蝴蝶一样的火焰，像极了传说中的凤凰。 王博道：“日照金山之时，也是南明仙山灵气最为浓郁的时刻，这时候若是在山巅上修行或是炼丹，事半功倍，金山之上便是仙家楼船的渡口，那里有一座我们离火宗掌控的交易城市，名为离火城，小侯爷待会儿可以去交易市场上看看，或许能淘到一些宝贝。” 离火宗炼丹的特殊性，让这离火城来往的人也变得复杂起来，大夏九州各地，各种能人异士穿插其中，稀缺宝贝更是层出不穷。 进入山脉，王博解开南明群山的防护换阵，一条通天大道呈现在众人眼前，而在这大道的尽头，还有一座不大不小的拱桥，拱桥两端坐落着威武不凡的朱雀，充满灵性的雕像，看一眼便摄人心魄，好像朱雀要活过来了那般。 穷奇呜呜叫了几声。 十大凶兽与四大神兽，身处于同一个时代，但时至今日，死的死，消失的消失，封印的封印，很难再现曾经的荣光。 大概是在追忆，所以穷奇的脚步快了几分，跑到朱雀雕像旁边拱了拱，好像想把朱雀真灵唤醒。 王博摆出一个手势，道：“请小侯爷上山。” 黎阳一抖衣襟，抬腿踏上台阶。 婢儿紧随其后，一大一小一狗一鸟，就这么闲庭若步的走了上去。 王博和一众弟子走在后边，刚才叫黎阳上山之时，眼神有些异色，似乎在期待什么，但转眼眼神便成了震惊，跟在身后的弟子也是一脸错愕，一少女惊讶的问道：“师叔，这台阶上有朱雀阵法，他怎么过去的啊。” 王博一时间无言以对。 说是阵法，实际上也算不上，只因这台阶是朱雀走过的路，这才让台阶变得特殊，普通炼气士走上来，首当其冲便要承受朱雀之火的洗礼，邪魔外道在这里很容易被照得原形毕露，而心思不纯或是大恶之上走上台阶，也会承受朱雀之火的煅烧，不说非死即残，也会嗷嗷惨叫。 可黎阳和婢儿就这么走了上去，而且每一步都很匀称，不急不缓，犹如在逛自己的后花园。 走到一半，黎阳回头，问道：“前辈不来吗？” 王博这才反应过来来，连忙带着弟子跟了上去，心里却忍不住一阵赞叹，人间传言黎阳是妖子，所以才会被郦靖侯抛弃，毕竟那什么妖气降临之时，便是大夏倾覆之时的谗言，这些年可从来没有断过。 但现在看来，黎阳分明是一个有着赤子之心的人啊。 要不然这朱雀之火怎么会变得如此温顺，非但没有让对方露出痛苦的神色，反而一脸的享受，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轻轻抚摸他的脸那般。 黎阳也是越走越感到意外，所有的疲惫都在这条路上缓解了不少，连带着身体内部的暗疾也在这台阶上得到了治愈，让他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畅快。 偷偷瞥了一眼婢儿，见对方也是仰着小脸，笑嘻嘻的，显然心情很不错。 众人走到一半， 这里有一个拱门，拱门天然而成，两侧绵延趴在群山当中，中间则是一个形似朱雀脑袋的凸起地带，整个看起来，像极了一头即将起飞的神兽朱雀。 黎阳站在原地，闭着眼睛，感受着吹拂而来的风，缓缓伸出手。 让人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这吾数年来从来没有什么变化的举行拱门，竟然在此刻地动山摇，覆盖在石头上的草木全部脱落，然后在半空变成星光点点，直至最后，这拱门彻底变成展翅的朱雀石雕，异变才停止下来。 同一时刻，南明群山上的山水气运，飞快朝着主峰凝聚。 王博看到这吃惊的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他惊喜交加的看着主峰上的风云，哈哈大笑道：“天佑我离火宗啊。” 众弟子不解，但见自己师叔露出这般失态的模样，便晓得离火宗可能有变化了，念头刚刚到这，便忽然察觉到身体变得轻盈起来，一些想不通的炼丹技巧，也在此时变得通透豁达。 “师叔，这……这……” 王博口干舌燥，一想到这忽然出现的气运降临在离火宗，他便止不住的激动，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 一时间，看向黎阳的目光变得分外复杂起来。 这样的一个少年，谁又不喜欢呢？ 谁这时候说黎阳是惑乱大夏的根源，他王博第一个不愿意，就算打不过也要举起炼丹炉去给黎阳撑场子。 很快，拱门上出现了一行鎏金诗句：“日照金山顶，光华映雪峰，冰川融碧水，云海绕天宫。” 中间一句“云顶天宫”更是神来之笔，让整个离火宗的档次直接攀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这是天赐气运，朱雀祈福啊。 王博激动得热泪盈眶，只恨不得给黎阳跪下来磕头，然后叫一声：“小侯爷，来我离火宗当宗主吧，我把师门最好看的女弟子都赐婚给你。” 第412章 离火宗的气运 此刻的离火宗，瞬间和此前的模样有了天壤之别，若说以前这里是福地中的另类，那么，此刻的离火宗，便多了一丝神圣穿插其中。 王博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和喜悦，带着黎阳上了主峰之巅。 城池在主峰的另一端，兹临仙家楼船渡口，王博并没有立即带黎阳过去，反正城池跑不掉，他现在要做的便是赶紧回去洗洗沐浴焚香，给离火宗的老祖宗磕头点香，在让掌教从棺材板里跳出来看看离火宗突然的变化。 离火宗上下弟子修为不高，当代掌教更是个只有五境修为的金丹地仙，之所以在这个年龄便躺进棺材沉睡，是因为他无法突破境界，不得不在天人五衰即将到来之时封印自己，等待一个破境之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您老人家可以从棺材里出来了。 王博将黎阳带进一座豪华的别院当中，同时吩咐弟子一定要好生照顾周到，便急匆匆的朝着离火宗后山跑去。 不怪他着急，因为离火宗的蜕变契机，他发现真的到来了。 这时候的当务之急，自然是把掌教唤醒，让他感受一下离火宗的变化，然后趁此机会赶紧破境。 一旦掌教跻身六境元婴地仙，这不仅能让掌教的寿命凭空多出无数载，同时还能让他炼出更高品秩的丹药，甚至八境之上也不无可能，一想到这，王博便激动得直哆嗦。 离火宗后山有条通道，通道旁边是一座天然温泉湖泊，湖泊之上冒着滚滚浓烟，一头通体火红色的灵兽正在其中拱来拱去，看到王博过来，便从中探出一个脑袋，警惕的看着对方。 王博取出令牌，一脸谄媚道：“老祖宗，是我呀，小博，我这次过来是要去叫掌教的。” 灵兽通灵，自然听得懂王博的话，作为离火宗的护山灵兽，它不仅担任着后院的守护之责，同时还坐镇离火宗，杜绝一切宵小作乱。 不无夸张的说，这灵兽，才是离火宗最巅峰的战力值代表。 灵兽放行过后，王博一溜烟的蹿了过去，随后便来到雾气缭绕的墓地。 这里葬着历代离火宗的掌教和重要人物，有些已经死去多年，有些在大限降临的刹那选择了沉睡，保留一丝意识为以后的离火宗贡献最后的最强一击。 王博找到掌教的坟墓，一巴掌将墓穴上的泥土拍开，然后将棺材从里面掏了出来。 棺材刚刚出现在地面，一只手便从里面伸了出来，然后一把掀开盖子，大声嚷嚷道：“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我离火宗要完蛋了。” 棺材板掀翻在地，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从里面跳了出来，满脸的震怒。 王博见对方还在迷糊，便赶忙解释道：“老冯啊，机会来了，是我啊，我把你从棺材里弄出来的。” 离火宗掌教脑袋在短暂的混乱过后，恢复了清明，看到是王博，这才平息了怒火，随后又皱起眉头骂道：“你个老东西，是不是看我还没死刻意来减少我的寿元的，不知道我没多久就要死翘翘了吗，我这次沉睡，是为了庇佑离火宗，等着有一天强敌来袭，从棺材里跳出来偷袭对方的，你现在把我叫醒，是不是想害我。” 王博撇嘴道：“你个不识好人心的家伙，你闭着眼睛体会下，看看离火宗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这位鹤发童颜的掌教很是听话的闭着眼睛，细细的感受着，然后睁开眼问道：“你是不是吃了大蒜没漱口，咦……宗门里居然多了这么多好看的女弟子，啧啧……胸大腰细，满脸青春啊。” 王博差点一口气背过去，这掌教还是这么不靠谱。 话虽如此，离火宗掌教还是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毕竟他掌握着南明离火的精粹，自然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一切。 离火宗掌教惊愕道：“我去，踩狗屎运啦，天降祥瑞啊，我……我要突破了。” 王博见对方一脸兴奋的模样，生怕对方一个激动过了头便原地死翘翘，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起来。 离火宗掌教听完以后，脸上的兴奋减少了几分，但仍旧是满脸的惊喜，他似乎自动过滤了一些信息，然后又自己脑补了一些东西，便赶忙说道：“快，带我去见那位小侯爷，本掌教要给他磕头。” 王博：“……” …… 宅院内，黎阳正悠悠的喝着不要钱的白开水，婢儿坐在小石凳上吃着免费的瓜子儿，小声道：“黎阳，好多小姐姐在偷偷看你。” “我知道。” “哼，你知道就好，不许三心二意，要是去招花引蝶，我第一个不服，到时候我会告诉胡桃的，让她好好收拾你。” 黎阳脸色一黑，问道：“我就这么花心吗？” “你脸上都写得清清楚楚了，还用得着我说吗？” 黎阳一脸的黑线，随后目光扫向四周，果不其然，一些年轻弟子正有意无意的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猛看。 黎阳径直起身，走到一个女弟子面前，这姑娘看起来也就都豆蔻年华，圆圆的小脸蛋，大眼睛水汪汪的，一双睫毛像是蒲扇一样扑闪扑闪的，看到黎阳过来，顿时红了个大脸。 黎阳问道：“我好看吗？” 女弟子脸上红得几乎要冒出热气，结结巴巴道：“好……好看。” 黎阳故作镇静的点了点头，随即赞赏道：“好眼光，我也这么觉得。” 这才心满意足的重新回到院子喝茶。 而刚才被问话的女弟子手中，悄然多了一块古钱币，女弟子紧紧的攥在手心，差点感动得落下泪来。 好人啊。 原来这天下真的有好人。 …… 另一端，从棺材里跳出来的离火宗掌教，急匆匆的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火急火燎的冲进祖师殿，看着墙上挂满的画像，他神色前所未有的肃穆，随后跪在蒲团上，恭敬的道：“祖师爷保佑，天降气运于我南明仙山，希望祖师爷保佑我离火宗气运悠长，传承万年。” 抬起头时，这位掌教的眼眶已经被热泪填满。 离火宗的瞬间变化，让他尘封已久的桎梏出现了松动，这也就意味着，他随时可以有机会冲击六境。 也难怪他会这么激动了。 王博站在门口等着，看着掌教从门口出来，激动的声音颤抖的小手无处安放，只得搓手道：“祖师爷有回应吗？” “回应个屁啊，骨头估计都没了。” 第413章 以礼相待 离火宗掌教没有第一时间着急突破境界，而是跟着王博，来到黎阳所在的宅院，站在门口思量许久，却迟迟不敢往前迈出一步，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老王，我衣服干净体面吧？” “嗯嗯，体面。”王博点头道。 离火宗掌教想了想，问道：“你说我们该送一些什么东西好，他毕竟是郦靖侯的儿子，小侯爷一个，想来也不缺什么宝贝，送丹药吧，恐怕他也不需要，这，似乎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啊，难道就这么空手进去，白嫖人家的好处？” 南明仙山的蜕变，让这里的气运变得悠远绵长，不仅如此，连带着朱雀之灵似乎都浓郁了不少，离火宗上下的弟子皆有感受，至少至此以后，他们的境界上限，或许就不止是五境金丹地仙那么简单了。 而高等级的丹药一旦出炉，又能让离火宗在这大劫乱世当中，多了一份自保之力。 这等天赐仙缘，岂能用宝物去衡量？ 王博道：“掌教不妨待人以诚。” 离火宗掌教一愣，随后赞赏的看着王博，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我就知道，你是我的狗头军师，这离火宗少了我可以，可若是少了你，还真是不行。” 随后又叹息道：“回头闭关冲击一下境界吧，我要是破境成功了，又能享受无数的寿元，总不能以后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掉，而我独自孤独，少了你，我这心里啊，难受，知道吧？” 王博哎了一声，破境谈何容易。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院子。 掌教的出现，让四周偷偷观看的弟子吃了一惊，他们好像许多年没有见过掌教了，还有些弟子说掌教已经封印修为，去后院的坟地沉睡了。 掌教见众弟子吃惊的表情，连忙竖起指头贴在嘴唇上，示意不要做声。 这才一抖衣袖，走了进去。 脚步声引起了黎阳的注意，原本还在喝茶的他，注意到从门口进来两个人，一个便是领他们上山的离火宗王博，另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却是第一次相见。 “五境？” 黎阳站起身子，拜道：“晚辈黎阳，拜见老前辈。” 离火宗掌教哎哟一声，赶忙侧过身子，他哪里敢心安理得的承受黎阳的一拜啊，这不是让他折寿吗。 离火宗掌教笑道：“小侯爷不必客气，叫我老冯就是了。” 老冯？ 黎阳嘴角出现一股笑意，这得多熟络的人，才能叫得这么清切啊。 黎阳练习水经注，会观气之法，一眼便看出了这老人的来历，他身上的因果和离火宗几乎融为了一体，而且还有一颗璀璨的火苗在胸腔之间不断旋转，想来那是他的金丹。 看到这，黎阳也是一阵惊异，竟然将南明离火炼化到了金丹当中。 稍微一思考，便明白了这一份用意所在。 对方很明显是想将金丹的修为封印在南明离火当中，这样，即便自己死了，或是天人五衰了，后人也可以使用他的金丹，直接获得南明离火的精粹，相当于能够直接培养一位拥有五境金丹地仙实力的灵丹妙药了。 嗯，牺牲精神，奉献精神。 只这一下，黎阳便对老人升起了好感。 离火宗掌教也是上下打量着力量，若说公子世无双，这句话用在黎阳身上很不贴切，虽然他很儒雅，自带书生气，可眉宇之间的英气却让他锋芒毕露，特别是那双眼睛，深沉的可怕，亮晶晶的眼眸，看一眼便让人过目不忘，会深深的记在心里。 不愧是郦靖侯的儿子。 虎父无犬子。 三人围着石桌而坐，离火宗掌教看到黎阳喝的是免费的茶水，脸色顿时就挂不住了，自己占了别人天大的便宜，可贵客到来，宗门非但没有以礼相待，就连喝的都还只是普通的茶水，这让向来好面子的离火宗掌教哪里看得下去。 再看婢儿，巴掌大小的玉碟内，放着为数不多的瓜子儿。 太抠了。 王博也有尴尬，主要是刚才太激动了，第一时间便想着去后院刨棺材，一时间把这事儿给忘了。 黎阳见对方表情，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于是笑道：“前辈不必多想，不论什么茶，只要不是毒害人的茶，那便是好茶。” 黎阳的善解人意和敏锐的洞察力，让离火宗掌教和王博都狠狠吃了一惊。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震撼。 年少有为，火眼金睛啊，这…… 离火宗掌教羞愧难当，当即吩咐弟子重新备好茶水过来，而且要用师门最顶级的离火茶树上的嫩尖儿，水也要用至纯之水。 被叫过来的弟子心头一震天翻地覆，离火宗上下虽然境界不高，但轮地位，即便是元婴地仙或是七境的大仙来了，也要以礼相待，不敢仗势欺人，而自家掌门更是从来没有用这种茶水来招待过别人，都是自己躲起来偷偷喝。 离火茶水五百年才出产一次，而且产量极低，许多慕名而来的大门派宗主等重金采购，都被拒绝了。 今儿个竟然却主动招呼自己拿出来接待一个和自己年龄一样大的少年。 对方的来头到底是有多大啊。 这名弟子忍着心里的震撼，道了一声是，然后退出院子。 刚走出去，一群弟子便一窝蜂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道：“怎么样？是传说中的大魔头吗？” “是个屁。” “我听说他杀了圣人世家的嫡子柳彦青。” “我还听说他在归墟死海历练的时候，打爆了一群天才弟子的狗头。” “你这算什么，知道蛮荒岭吗？前段时间天崩地裂那一次，就是他在里面和传说中的地葬古帝打了一架。” “离谱……” 黎阳也觉得离谱，谣言还能这么传吗？ 咋不说自己不久前差点被朝天宗的人给打死了呢，要不是危急时刻大靠山来了，自己这会儿坟头草估计都要发芽了。 离火宗掌教尴尬笑道：“他们还年轻，不懂事儿，希望小侯爷不要介意。” 婢儿吃光玉碟中的最后一粒瓜子儿，问道：“老头儿，还有没？弄点。” 第414章 有负皇恩 “有有有，当然有，哪里会没有呢，我离火宗除了缺高境界的大炼气士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缺。” 见离火宗掌教这么信誓旦旦的说，婢儿当即问道：“有钱吗？给点钱花花。” “这……” 离火宗自然也不缺钱，由南明离火炼化出来的丹药，畅销大夏九州，论富有程度，他们敢说第二，想必无人敢说第一，幽州财政一半的财富，便来自于离火宗。 然而，正是因为离火宗素来无法打破境界桎梏的原因，这也就使得钱财对他们来说，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除却日常采购炼丹所需要的各类材料之外，多余的，都被他们扔了。 没错，就是扔了…… 或是将多余的古钱币直接赏给门人，让他们拿去浪费。 反正修行也无法提高境界，倒不如拿着这些东西好好耍耍。 当然，这是离火宗内部的秘密，外人鲜少有人知晓，此刻见离火宗掌教面露难色，婢儿正要乘胜追击，却被黎阳一暴栗敲在脑袋山，婢儿捂着脑袋，勃然大怒，恨恨的看着黎阳，大声问道：“黎阳，你干啥呢，打我做什么。” “这是前辈。” “我就问一下有钱没，咋啦？我又不抢他的。” 黎阳尴尬得无言以对。 王博见气氛不对劲，当即掏出一枚大儒钱递给婢儿，然后问道：“小郡主要去离火城逛逛吗？那里有很多宝贝哦，只要说是我离火宗的人，价格一缕降低一半。” 婢儿到底还是年幼，注意力一下子便被转移了方向，瓜子也不吃了，连忙站起来拽着黎阳就要过去。 王博见黎阳的眼神，便很是来事的道：“我叫门下几个弟子陪你过去可好？这样一来可以让他们知晓你的身份，二来也不会轻易迷路，且我宗门的弟子很清楚哪里好玩，哪里不好玩。” 婢儿弱弱的看着黎阳，后者无奈道：“去吧，注意安全。” 随后拍了拍脚下的大黄狗和魅虫，二者心领神会的跟了过去，有这两东西在，想必也没谁敢对婢儿不利。 离火宗掌教对王博竖起大拇指，军师啊，不愧是狗头军师，这么轻易就化解了一场矛盾。 这时候，门下弟子也端来了泡好的离火茶。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以离火命名，而且也看得出来，他们的凝聚力很强，为离火两个字更是充满了信任和自豪。 离火宗掌教感叹道：“离火茶虽然比不上北镇酿造的桃花酒，但这茶自带一种天然酒味。”说到这，他又神秘兮兮的道：“幽州那颗大榕树王，和这离火茶的诞生处于同一个年代呢。” 黎阳满脸的错愕：“当真？” “这还能有假啊，离火茶是神兽朱雀的伴生之物，普天之下，只有我离火宗拥有，而且只能在此地成长，曾经我等移植了一小段到大夏都，连土壤和水都带了过去，结果你猜怎么着，第二天就自然枯死了。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很多人打消了来我离火宗抢茶树的决心，因为就算他们抢过去了也没有用，倒不如花钱来采购。” 黎阳听后唏嘘不已。 众人闲聊了一阵子，回归主题，黎阳随后问道：“幽州此次为何不出兵支援大夏对妖蛮二族的战争呢？” 知道了黎阳的身份，所以离火宗掌教和王博便没有遮遮掩掩的避讳，有些事儿瞒瞒普通人还可以，可人家是谁，小侯爷啊，瞒他有什么用？离火宗掌教神色有些难看，似乎充满了愤怒：“蜀山和大榕树王搞的鬼，加上幽州之主被架空了权力，导致军令有所不受。” 这消息，让黎阳瞬间感觉头皮发麻。 这似乎和自己猜测的不一样啊，幽州之主是被架空了权力？ 这大夏天下，还有宗门敢这么做？就不怕大夏震怒，直接剥夺仙门正宗，转移其气运吗？ 离火宗宗主道：“这些并没有事实依据，但也有人说幽州之主和大榕树王有着非常不一般的关系，这些年幽州正在朝着古代天庭掌控的仙管人的模式发展，小侯爷途径朝天宗之时，应该深有体会。 官不为民，只为了修炼，而民不为生，也是为了得道成仙，如此本末倒置，自然会民不聊生，百里良田沦为荒野，实际上，早些日子也有一些好官想要改变幽州的现状，奈何大榕树王的通天手段，将那些想着变革的官吏全部给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时间久了，就没人敢这么做了。” 黎阳想到惨死在朝天宗手下的山神和水神，叹了口气：“天子当真不知?” “小侯爷认为呢？” 说到这，离火宗掌教冲着黎阳眨了眨眼睛。 黎阳心领神会，大夏九州，唯独幽州生出了二心，作为天子的，当然很清楚，可为何迟迟没有下重手来整顿呢? 黎阳这么一想，当即惊得五体投地，这是在谋划一场大棋啊。 幽州的位置比较特殊，而蜀山所在的位置，更是特殊到了不可替代，黎阳将心里的震撼悄悄压下，装作淡然的道：“照前辈所言，幽州是古天庭掌控下的缩影，那离火宗又是秉承什么原则呢？” 离火宗掌教站起身子，一扫刚才的唯唯诺诺，弹指之间，身上的长袍顿时化作一身官服，而且官衔很是不低。 “小侯爷现在认为呢？” 这突然的变化，直把黎阳唬得一愣一愣的，他细细审视了离火宗掌教官服上的图文，确认是真的后，意外的道：“前辈到底是……” “幽州州牧。” “可我听说幽州州牧已经死了。” “是啊，州牧死了，可离火宗掌教还在啊。” 黎阳当即反应过来，赞道：“没毛病，妥当。” 离火宗掌教背着手，望着外面的人来人往，自打他瞬间换上官服以后，那些偷窥的弟子纷纷转移了视线，同时警惕的盯着四周，很明显，他们是知晓自家掌教到底是什么人的。 黎阳看到这，难掩心头的唏嘘：“前辈大义。” 离火宗掌教仰面笑道：“天下本是所有人的天下，不是他这些仙山宗门的，哼，这些人妄图倒行逆施，逆天而为，却不想着为大夏分忧，眼看大劫降临，一个个退而不出，暗中谋划，实乃过分，享受着大夏带来的气运庇佑，却背地里干着不厚的事儿，有负皇恩。” 第415章 可能吗? 随即又咬牙切齿道：“幽州乱象许多年了，一直无法扫清这疾病，说到底还是我这州牧失职。” 回想当初那一战，自己濒死之时被前任离火宗掌教以性命拯救，不仅如此，还将毕生所学炼化进金丹后传给了自己，若非如此，他哪里有这样的运气能够成为离火宗掌教，且凭空的来了五境金丹地仙的修为？ 一直躲在棺材板里睡大觉，当真是大限将至？ 离火宗掌教收敛了脸上轻松的神色，轻轻对着黎阳说道：“小侯爷此番去中土，如果见到陛下，恳请告诉他我还在这里，并没有走。” 黎阳郑重的点头，同时一拜。 这一次，离火宗掌教没有躲闪，他是以大夏幽州的州牧身份，接受了这一拜。 “前辈放心，黎阳一定将这话带到天子面前，如果他没有什么态度，你放心，我回来，和你并肩作战。” 离火宗掌教笑道：“小侯爷不清楚蜀山的背景和力量吗？天下四大仙剑，蜀山得其一，且蜀山满门上下全是剑仙，非一般仙门可以比拟，当时唯独书山可将其碾压，便是龙虎山来了，也只能和对方势均力敌。” 黎阳不知道那日郦靖侯是怎么暴虐蜀山的，可王博晓得啊，这一路过来将这些日子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离火宗掌教。 而对方这么问，实际上也有他的考量。 两人交谈之时，王博忽然跑了过来，神色慌张的道：“掌教，离火城有人闹事。” 这突然的变故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离火宗掌教只得歉意的看着黎阳，道：“小侯爷在这里稍作休息，我去去就来。” 话音刚落，身上的官服重新变成炼气士的长袍。 黎阳心念一动，觉得离火城的乱子可能与婢儿有关，很是不放心的道：“前辈，我随你一起去。” 离火宗掌教想了想，道：“可行。” 三人一同走出宅院，离火宗掌教带着黎阳穿过群山的蜿蜒小道，很快便来到一座城池面前。 说是城池，却并没有高楼大厦和城墙，而且里面连守卫都没有，就是个很典型的自由贸易市场，由离火宗管辖，这里产生的交易，他们会进行抽成，吾数年来，鲜少有人在这里闹事，加上本次轮转离火宗坐镇的还是蜀山上的一位大剑仙。 所以离火宗掌教也很是好奇，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里来闹事。 众人刚刚进城，便看到一座摊位前围满了人，而且还能听到一些肮脏的话语。 离火宗掌教这些年没有在别人面前现身，一度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这次忽然出现在城池中，让众人吓了一跳。 “竟然没死，而且还活得好好的。”有人议论。 还有人惊呼道：“这掌教的境界要突破了，即将跻身六境元婴地仙大能。” “嘶——离火宗从来没有出现过六境的炼气士啊，难道天道对离火宗不再压制了吗？” 离火宗的炼丹术名震天下，而他们出产的丹药也畅销九州，唯一的遗憾便是门下弟子的上限只能到金丹境，一旦达到金丹境，大道便会对其关上大门，使其成为绝境。 有人说这是天道意志对离火宗的惩罚，既然想要炼制更高品秩的丹药，那就要有所牺牲。 故而离火宗的弟子，在正式成为离火宗的弟子以后，修行便成了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每天有各种丹药加持，加上又有南明离火傍身，哪怕在修行路上浑水摸鱼，也能成就三境炼气士，运气好点，成为四境筑基期的大修士也不是什么难事。 随着几人的到来，人群便连忙朝着两方散开。 摊位前，一个小女孩正一脸无所谓的吃着不知名的丹药，像是嗑糖豆那般，不断的吃着，嘎嘣脆，咯咯作响，一脸的享受。 而她跟前站着两个年轻女子，女子身上都有佩剑，而且还带着蜀山标志性的身份标识，其中一位背负黑色长剑的女子指着小女该骂道：“你个小偷，把偷我的东西还我。” 另一个则不断叫骂道：“离火城素来有公正廉明之称，我们才会到这里来交易，没想到现在这里也有小偷了啊，不知道离火宗怎么管教的，今儿个若是不还我们一个公道，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难怪有底气在这里叫嚣，无中生有，原来是蜀山的弟子。 此次轮转坐镇离火宗的就是蜀山大剑侠，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在，才会让这两名女子有恃无恐。 而周围的人也大多是看热闹，并没有煽风点火。 小伙女，正是刚才跟着离火宗的弟子出来逛街的婢儿，站在她旁边的几个女弟子脸色通红，反驳道：“呸，谁偷你的东西了，不要血口喷人，不要以为有大剑仙坐镇离火宗，就可以在这里颠倒黑白。” 背负黑色长剑的蜀山女弟子凶神恶煞的道：“我亲眼看到她从我们的摊位偷拿了东西，还拒不承认，你们离火宗的人现在都这么包庇了的吗？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围观众人碍于对方的身份，也不敢点评。 这时候离火宗掌教走了过来，问道：“她偷拿了什么？” 婢儿看到是黎阳，还得意的朝他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道：“这东西好好吃，老甜了，你要不要尝一口。” 这一脸无所谓外加不把蜀山弟子放在心上的表情，让这两名蜀山女弟子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一巴掌将这小女孩拍死在当场。 见到是离火宗掌教以后，两人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但能看得出来，她两人显然没有把离火宗掌教放在眼里，毕竟她们的修为也不低，一个是半步金丹的修为，一个是货真价实的五境金丹地仙，而且还是剑仙。 有这份实力在，让她俩的底气顿时强了不少。 “偷了我一瓶九转培元丹，还有一块万年精金铁。”背负黑色长剑的女子说完，高昂着脑袋，哪里看得出半点尊重。 黎阳一直没有说话，就想看看这事儿离火宗掌教会怎么处理。 婢儿会偷别人东西吗？ 可能吗？ 第416章 什么叫做道理 只有脑子进水了，才会觉得婢儿真的会来偷东西，开玩笑，别人不偷他们的东西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见这两女人还在那喋喋不休，一脸不屑的态度，黎阳忽然走了过来，看着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脑袋的女人，问道：“偷你的东西了？” “你谁啊？” “我是你爷爷。” 两女人同时为之一愣，大概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还有人敢这么和自己说话？蜀山的身份摆在这里，没看到离火宗掌教都是客客气气的吗？ 而黎阳这一本正经羞辱人的模样，也让围观的众人吃了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这身材挺拔却略显清瘦的少年。 “这人脑袋被门夹了。” “啧啧，又来一个不怕死的。” “得罪了蜀山的下场，我还从来没看到有人活下来过。” 婢儿吃了一颗丹药，朝着黎阳走过去，但才迈出一步，便被那女人拽住肩膀，突然的发力，让婢儿脚步不稳，踉跄的摔了个跟头，干干净净的小脸庞顿时染上了灰尘，变得脏兮兮的。 不仅如此，那背负黑色长剑的女子扬起手就要一巴掌打下去，却骇然发现，不知何时，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她猛地一回头，发现黎阳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那双几乎要洞穿人灵魂的眼神，让女人情不自禁的移开了目光。 女子一时间大为恼火，自己竟然怕了，而且还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移开了目光。 黎阳平静的问道：“你是真的以为有蜀山大剑仙在这里坐镇，我就不敢在这里杀人，对吗？” 这平淡的语气，犹如平地一声惊雷，让四周之人无不是脸色大变，见过狂妄的，还没见过像黎阳这么狂妄的。 蜀山啊，这是蜀山啊，幽州的巨无霸，最顶级的巨头啊，放眼整个大夏天下，都是前三的超级仙门。 女子显然没料到黎阳会来这么一句，一时间竟然忘了怎么回答，该是平时高高在上习惯了，忽然出现一个不惯着自己的人，反而让她失去了往日的平常心。 黎阳松开手，将婢儿拉到自己身后，还是那平淡的语气，看向离火宗掌教，问道：“如果我在这里打了她们，会连累你吗？” 离火宗掌教摇头道：“各大仙山有约定，谁也不能在我离火宗闹事，除非她们不想要我们的丹药了。” “那好，” 黎阳吸了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一巴掌抽在背负黑色长剑的女子脸上，他的力度掌控得很好，打得很响亮，声音很清脆，保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但却没有对女子造成半点伤害。 今日的黎阳，早就不是那个看见炼气士便心生崇拜的店小二了。 女人被打得惨叫一声，不受控制的连连往后倒退，一手捂着被打的那半边脸，透过指缝，仍旧能看到那半边脸被打得红肿了起来，猩红一片，几乎要滴出血来。 “师姐。” 另一名女子惊呼一声，猛然抽出长剑，刺向黎阳。 半步金丹地仙，又是剑仙，这一剑有着蜀山特有的剑仙道韵，看似简单的一剑，却让空气都荡起了涟漪，传来刺耳的音爆之声，围观的众人连忙退了开来，生怕一不小心被剑气波及，平白无故遭到无妄之灾。 这也正好，给了黎阳空间。 众人惋惜的看着这少年，不由得叹息道：“哎，年纪轻林就要死了，可惜了。” “他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竟然还敢动手打蜀山的人，这不是活腻了还是什么。” “其实那小女孩没有偷东西。” “嘘，你小点声，被听见了多不好。” 这些人说的很小声，可在场的几个人境界都不低，哪里会听不到，那个被打了一巴掌的女子气得七窍生烟，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四周，随后一声冷哼道：“闭嘴，有你们说话的份儿吗？” 眼看剑尖就要刺中黎阳眉心，刹那之间，黎阳竖起两根手指头，又稳又准的将长剑夹在两指之间。 这一出手，顿时震惊了所有人。 无不是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这犹如神来一指的画面。 “他……他接住了。” “那可是金丹地仙。” 黎阳才不管别人的议论，笑道：“蜀山待人都这般动不动就拔剑杀人的吗？我大夏礼仪你们学了几分？丢不丢人。” 女子脸上剧变，又惊又骇的看着黎阳，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剑到底用了多少力量，可却被对方轻描淡写的夹住了。 而黎阳冲天而起的澎湃血气，也让众人看到了他的修为。 “武夫，四境巅峰武夫，只差一点就要跻身五境了。” 就算是五境武夫，也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住一名半步金丹地仙的剑仙之剑。 黎阳不动神色，随后猛地爆喝，指头松开，只是轻轻一个闪身，便来到女子跟前，黑黝黝的眼睛让对方出现片刻的失神，黎阳趁此机会，又是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但这一次，他没有留手，狂暴的力量直接将女子原地抽飞了出去，狠狠的甩在道路尽头，还砸坏了不少摊位。 做完这一切，黎阳失望的摇了摇头：“蜀山剑仙，不过如此。” 有时候，诛心比杀人更来得痛苦，这短短的八个字，让蜀山颜面彻底扫地，也让这两个蜀山女剑仙悲愤交加，不顾一切的就要大开杀戒。 今天不论是谁了，都休想从她们的剑下活着离开。 久经厮杀的黎阳哪里会怕这两个女人，他不慌不忙的摆开架势，让对方做好准备，最后还调笑道：“准备好了吗？我要打你的另一边脸咯。” 背负黑色长剑的女子赶忙将另一边脸捂住，这下意识的动作，让她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不知怎么的，在对上黎阳那双眼睛后，她总是有种被凶兽锁定的感觉，让她情不自禁的流露出害怕的神色，更是忘了自己是一名有着五境修为的金丹地仙。 黎阳再次摇头：“怕了啊？知道怕还来乱咬人，蜀山没人管吗？没人管，我就帮蜀山管一下，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道理。” 第417章 就这么死了? 老实说，仗势欺人的感觉其实挺爽的，黎阳如果还是初出茅庐的店小二，看到这种事肯定是有多远离多远，毕竟再有道理，也赢不了别人的拳头，君子动口不动手，那是因为还没动手，就被人打死了。 时至今日，他早就不是那个步履维艰的小少年啦。 无数次生死战斗中，不仅磨砺了他的心智，也让他的境界不断攀升，在见识过高层次的大能后，也为他打下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气质。 背负黑色长剑的女子只看到黎阳的武夫修为，却不曾察觉到对方的境界，而且也没从黎阳身上看到佩刀佩剑之类的，故而下意识的认为对方就是一个有点奇怪的武夫，此时听到对方的羞辱，一张脸涨得通红，即便没有黎阳刚才那一巴掌，估计也会红红的。 黎阳心念一动，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鬼魅一样出现在背负黑色长剑的女子跟前，这一刻，像极了传说中邪恶的大魔头，毕竟，谁让他脸上带着笑容呢，而这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女子心里一咯噔，如坠冰窖。 只有离得近了，才能体会到黎阳身上带来的磅礴压力，像是一座看不见的大山，狠狠的压在她身上。 黎阳还没出手，这位五境金丹地仙的蜀山剑仙便被这汹涌澎湃的气势压得大汗淋漓，忍不住张开嘴喘着粗气。 而这一幕，更是让围观的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开始猜测黎阳的来历。 遗憾的是，尽管不久前郦靖侯才大闹蜀山，闹得整个修真界沸沸扬扬，然而神仙打架，小鬼却从来不关心这些高人的事儿，故此哪怕这离火宗距离蜀山不算是很远，可来这里交易的散修，仍旧没有去仔细打探那件事。 这也就使得黎阳的身份，除却离火宗一些人知晓外，其余的人，竟然一概不知。 武夫很强，特别是跻身五境之后的武夫，气血旺盛，更能演化武道神通，三头六臂，搬山填海等超强神通，但四境武夫还无法演化异象，只能不断强化身体，即便可轻易碎石裂山，那也不至于让一位货真价实的五境金丹地仙露出这般狼狈的模样才是。 所以，此人是谁？ 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 黎阳前前后后只动了两次手，第一次将那名半步金丹的剑仙抽飞，第二次一巴掌抽在这五境金丹地仙的脸上，同时还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对方身边，仅凭自身的血气，便压得对方大惊失色，诚惶诚恐。 这等实力，要真是四境武夫才怪了。 反正现在，所有人都相信黎阳是一个隐藏的高手，这会儿在这里扮猪吃老虎呢，而且是随着离火宗掌教一起来的，离火宗能，又是十大顶级仙门中的另类，被当场宝宝一样呵护的存在。 能与离火宗掌教随行，这等身份，岂会简单？ 背负黑色长剑的女子猛地提了一口气，挣脱黎阳的压制，然后带着自己的师妹闪身到百米开外，抬手一指，黑色长剑凝空而起，惊人的剑气释放开来，几乎要当场将虚空撕裂。 这便是蜀山剑仙的恐怖。 若说炼气士中，剑修是最霸道的存在，那么蜀山中的剑修，更是剑修中的佼佼者，同境界中的剑修，遇到蜀山之人，俯首称臣。 不论是人，还是剑，必须臣服，否则剑断人亡。 这些年来，蜀山之剑，已经在修真界形成了一股默契，隐约之间，成了剑修中的无冕之王。 背负黑色长剑的女子眼神冷漠，几乎要喷出火光，盯着黎阳寒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这版针对我？” 黎阳笑道：“嘿，我就针对你了，真么的，不服你打我啊，要不把屁股翘起来，我拍你一下。” 眼见对方就要爆炸，黎阳更是直接火烧浇油的道：“蜀山的人，阴险，狡诈，根本不配成为剑修，百般兵器剑为尊，并非指的是剑气的厉害，而是剑的品性，刚直不阿，正义凛然，可是你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呢？ 仗着一把剑，为虎作伥，走到哪里祸害到哪里，现在竟然贪图我家小妹身上的宝物，而颠倒黑白，做出泼脏水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请问，你何德何能，能够配得上用剑？” 别看黎阳眉清目秀，给人温暖的感觉，真要是贱起来，这牙尖嘴利的样子，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怼得过的。 黑色长剑剑气不稳，在半空摇曳，唯独杀气越来越猛烈。 显然，黎阳那句不配用剑的话，已经刺入了该女子的道心。 同一时刻，女子的师妹也掐着剑诀，方圆十里内，剑气漫天。 围观之人连忙退了开来，不想被这漫天剑气戳成蜂窝，纷纷使出保命手段或是躲在两旁的房屋内。 这离火茶的房屋并不是简单建筑，每一栋都有大阵庇佑，抗压能力极强。 离火宗掌教眼看事态越发严重，想要出言制止，却无意间看到黎阳那双清明的眼神，眼见如此，只得倒退一步，将这事的主动权彻底交到了黎阳的身上。 他，也想看看黎阳到底有什么能耐，可以无所畏惧的面对这两位剑仙。 要知道，这两女剑仙，不仅仅是剑仙那么简单，她们的背后，代表的可是蜀山。 婢儿耸了耸肩，冲着那两个鼻子都快要气歪了的女剑仙吐了吐舌头，随后伸手摸出菜刀，指着她们清脆道：“你信不信，我一菜刀就能砍死你。” “大言不惭。” “试试？” 婢儿最不喜欢别人挑衅，此刻听到这句话，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菜刀扔了过去，这轻松的模样，就像是在扔一块板砖。 两女剑仙显然不知道这菜刀的厉害，一脸讥讽之态，但这态度只持续了不到一息的时间，她们便迅速变了脸色。 可惜她们不会爆粗口，要不然定要来一句卧槽才能平息心头的震撼。 菜刀竟然无视任何防御，连带着剑气笼罩的空间，都被直接劈开，然后径直出现在那位半步金丹地仙的女子面前，毫无征兆的，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劈了下去。 然后，这位半步金丹的地仙，如同砍瓜切菜那般，被直接切成两半。 鲜血洒向四周，刚才还活蹦乱跳的绝代佳人，瞬间血溅当场，惨不忍睹，到死，她的眼里都还是茫然和惊恐。 就这么死了？ 第418章 认主 婢儿那把菜刀，犹如历史长河滚滚而下，即便是半步金丹地仙的奋力抵抗，也只是螳臂当车，徒劳无功，最后只得饮恨西北。 漫天剑气散落，砸在四周建筑上传来叮叮当当清脆的响声。 像是一场流星，降落到了人间，站在山下往山上看，风景霎是好看，滚滚落下的剑雨明亮而又璀璨。 可这，却代表着蜀山一位女剑仙的陨落。 万籁俱寂。 至此，众人这才骇然明白，眼前这一大一小，才是隐藏在这里的真正霸主。 那个小女孩子，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的真实年龄，可也真是因为能够看出她的年龄，才会让人震撼和惊恐。 不到十岁吧？就随意的扔出一把菜刀，便让半步金丹地仙就此死亡。 试问天地之间，还有谁能做到这般。 婢儿收回菜刀，将刀口递给大黄狗，后者很是谄媚的将刀口上的残留血渍舔得一干二净，末了还不忘冲着婢儿摇了摇尾巴，楚楚可怜。 婢儿看不下去了，指着那句尸体道：“吞了她。” 得到命令的大黄喜出望外，尾巴摇得能将地面的灰尘扫干净，也不藏着也藏着，咻的一下出现在尸体旁边，然后在以极快的速度将其吞入嘴中，速度之快，堪称恐怖，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尸体便不见了，连带着还有地上的鲜血，甚至还没浸入地面呢，就被席卷一空。 黄光一闪而逝，再次出现之时，已经变回乖巧的土狗模样，身子小了一圈不说，连带着身下的小东西都缩了回去。 婢儿吃惊道：“大黄，你是不是中毒了，那玩意儿怎么变小了。” “汪——” 大黄委屈的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肚皮藏了起来。 黎阳叹了口气，抹脸道：“我平时是不是没让你吃饱过？” 大黄嗷嗷叫了两声，不敢看黎阳的眼睛。 眼见师妹被人如此侮辱，连身体都没能保得住，剩下的这位金丹地仙，简直要炸裂了，剑诀呼起的刹那，方圆十里内，全被见光笼罩，金光灿灿，更有一尊淡淡的剑仙虚影在虚空显化。 蜀山向来有这么一句话：“领域之内，剑仙无敌。” 这里的剑仙，指的就是蜀山剑仙，当世之中，同境界内，还从未有人能在正面交锋中，打破蜀山剑仙的剑阵领域。 这一刻，哪怕是离火宗掌教都有些心虚了，他的修为也是五境金丹地仙，但在这女子面前，显然不好看，对方一个念头，这剑阵顷刻间就能将他绞得魂飞魄散。 王博吞了口唾沫，瞪着眼睛道：“老冯……这。” 离火宗掌教苦笑道：“我能怎么办，要不你去？” 王博差点哭了：“老大，你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 “这不就对了，你不是对手，难道我是对手啊。” 黎阳云淡风轻的看着这一幕，笑问道：“蜀山剑仙，真的像人间说的那么厉害吗？” 他摇了摇头，这轻松的模样，让这位蜀山女剑仙近乎于崩溃，咬牙切齿道：“那你就入阵尝尝？” “我已经在阵中了呀。” 黎阳往前一步，拉近了彼此距离，不知为何，随着他的距离拉近，这位蜀山女剑仙的眼皮跳个不停，似乎站在他面前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怪物，那种犹如见到凶兽的感觉，再一次浮上心间。 黎阳轻轻一笑，抬起手，无形之风在他掌心快速凝聚，直至最后化作刺眼的金光，而等到这金光从他指缝中迸射出来之时，众人才发现，原来这光芒，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剑气。 “剑修，他是剑修。” “而且还是武夫！剑道与气血同时修行，天呐，他到底是谁，怎么可能这么厉害，这种修行是逆天而为。” “我是不是看花了，快，快打我一巴掌。” 众人议论纷纷。 终于，似乎有人想到了什么。 “这人间好像有一个人和他特别相似，听说是从北方来的。” “不可能，北方早年被蛮子统治了，哪里还有我们人族炼气士。” “切，有个人叫黎阳，就是从北镇出来的，一出来就进入了界山参与了第一次山海试炼，并在归墟死海中暴打一众年轻俊杰，然后一路向南，天涯海角中，斩杀圣人子嗣，跻身青年才俊榜前三……” “黎阳！” 当这两个字在众人脑海中出现之时，这群人，彻底石化。 原来他就是郦靖侯的儿子。 现如今他的名字，早已名满天下了，再也不是那个无人问津被人一步步算计的无名之辈了。 “他是郦靖侯的儿子。” “对，他还是前任国师的弟子。” “呸，好像妖族天下某位公主都为了他兵解成为他的气海神只呢。” 当传说演变为现实，当那个一直被人口头诉说的少年，真正站在这些传颂者的面前之时，他们才突然发现，不是没有天才，也不是没有狠人，而是这天下太大了，大到一间房子，就能住得下好几个人。 也大到一些惊才绝艳之辈，走到一个地方，就能让掀起一个地方的风暴。 “你是黎阳！” 蜀山女剑仙失声道。 黎阳面色不改，笑道：“有假包换。” 嘶—— 得到黎阳的亲口承认后，这些人再也按捺不住了，纷纷从房屋内走了出来，想要目睹这位少年是如何越境吊打蜀山女剑仙的。 黎阳还没摊开手心，但肆意宣泄的剑光，早就将这女剑仙布下的剑阵撕得四分五裂，不无意外，黎阳想要杀她，很容易，只要想，便可杀。 蜀山女剑仙撤销了剑阵，跪在地上，高高在上的金丹地仙，此时像是犯了错的小女孩，显得楚楚可怜。 黎阳收了剑丸，走到女子跟前，对着她的耳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很快，女人便重新站了起来，而且表情也全然变得木那，像是丢失了魂魄，终于，当着无数人的面，喊道：“主人。” 卧槽！ 这下不仅是离火宗掌教大惊失色，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蜀山女剑仙，不战而败，随后认主？ 这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眼前这一切会是真的？ 第419章 故人何处不相逢 婢儿倒是见怪不怪了，黎阳身上的一切怪事，都不奇怪，真要说一个奇怪的理由，那便是他的存在就是一个奇怪。 黎阳笑了笑，眼神深邃，很难想象，这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的眼神变得如此让人过目不忘。 “你叫什么？” “剑晨星。” “这个名字不好。”黎阳摸着下巴，看着单膝跪地的妙龄女子，颇显轻佻的道：“要不，叫剑婢？” 离火宗掌教差点一口气背过去，见过羞辱人的，没见过这么会羞辱人的。 或许这位蜀山剑仙剑晨星，也不会想到黎阳看起来腹有诗书，竟起了这么一个名字，然而在触及对方眼神之时，她却只能心悦诚服的道：“听主人的，从此以后，我叫剑婢。” 说完，女子轻轻一拍，一缕神魂自她眉心缓缓飞出：“请主人笑纳。” “那我不客气了哦。” 黎阳笑着收起了对方的一缕魂魄，转而轻声道：“如果你的修为跟不上我的脚步，那就洗洗睡吧，我黎阳身边，不养废人。” 见对方迷惑的眼神，便又解释道：“你见过最强的一剑有多强？” 剑婢思忖片刻，道：“我师傅，曾一剑北去，剑气破开天地壁垒，一剑扫向山海，逼得山海主以金身抵挡，才化解了那一缕随意的一剑。” 黎阳听后，眼睛微微一眯：“原来是你师傅啊。” 剑婢嗯了一声，满脸疑惑。 黎阳不想回应解释这个话题，原来那一日在山海内，是她的师傅挥出了那一剑，这么说，就是自己的敌人了。 他看着剑婢的妖娆脸庞，笑道：“你师傅如果知道你认我为主，估计会气死。” 剑婢做梦也不会想到黎阳会和她师傅有着恩怨。 剑婢之所以会立马认主，并不是真心实意，而是在看到婢儿那无解的菜刀后，她很清楚，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那一刀的，即便原地自爆，拼着兵解的风险爆发全力一击，也顶多给对方造成一点小麻烦，而绝不会对他们造成半点伤害。 她不想死。 她那么年轻就成了金丹地仙，而且还是其中的佼佼者，蜀山剑仙，仅仅是这四个字，就让她不想这么窝囊的死去，特别是在看到自己的师妹，被劈成两半后，那种从未有过的震撼和惊恐，在她心里赫然爆发。 前所未有的求生欲，几乎让她甘愿为了活着而做任何事。 莫说黎阳只是给她换了一个不太好听的名字，即便黎阳现在让她现在侍寝，估计她也会半点不带犹豫的。 黎阳笑了笑，随后神色一阵扭曲。 气海内，那位神只可不乐意了，搅得气海天翻地覆，那头平时乖巧的恶龙也变得狂躁不安，上蹿下跳，一声冷哼在黎阳耳边出现：“你就这点德性了。” 黎阳苦笑不已，这本来就不是他愿意的事儿啊。 …… 一艘巨大的仙家楼船在此刻缓缓靠岸，停在离火城的港口上，几个气度不凡的少年从中结伴而出，其中一位背着古琴的少年对着身边的同僚说道：“黎阳那小子，听说该是到这里了。” 身边的同伴背着一根巨大的毛笔，他思索片刻，道：“要不，咱们还是不要去找他了吧，他现在是榜上的风云人物，甩我们好几条街了。” “他不是这样的人。” 两人还在说话，身边一个白白胖胖的少年和他们擦肩而过，白胖少年身边，跟着四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保镖，无一例外，全是六境元婴大能。 背古琴的少年和带着毛笔的人，不是天云山那琴心和鬼墨还能是谁？ 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走在前方的白胖子，琴心吞了口唾沫：“他是……” “姜成玉，姜家少主。” 琴心倒吸一口凉气，诧异道：“他怎么到这里来了，不是去帮曹家打架了吗？” 两人小声嘀咕之时，却见到那白胖子忽然扭头看了过来，一双黑眸让人心头发颤，那是长期身居高位发号施令才有的一种特别气质。 姜成玉皱眉看着身后窃窃私语的两个少年。 身边的四大保镖顿时走出来一个长发如瀑的中年男子，后者轻声道：“他叫琴心，另一人叫鬼墨。” 姜成玉听后，立即收回了目光。 不入天下前十的大宗门，其余的在姜家看来，都是渣渣，他姜成玉注定要成为下一任姜家家主的，哪里有心思和时间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身上，随后问向随从：“黎阳是不是已经来这里了。” “应该是到了。” 姜成玉这才心事重重的走下楼船，边走边道：“你说那事儿我要不要告诉他。” “少爷尽管说就是了，怕什么。” 姜成玉气道：“这不是怕对方生气吗？你是不知道他那曹天娇什么关系。” 一想到在天之涯中，曹天娇经常挂在黎阳身上的画面，他便忍不住一阵摇头，随后喃喃自语道：“算了，还是说吧，瞒着更不好，反正他迟早都要知道真相的，具体要怎么选择，看他自己，反正这次，我是来还人情的。” 四大随从无一例外，都露出了震撼的神色。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看见姜成玉有这么替人着想的一面。 姜成玉一脸的忧愁，越想越是烦恼，下了楼船，才发现这渡口竟然没几个人，有些摊位上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收，这不对劲啊。 仙家渡口一般都是最热闹的地方，而且来离火茶城交易的摊主或是买家，都来自大夏九州，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按道理来说不该这么冷清才对，所以这是，“见鬼了？” 这时，一个满脸兴奋的摊主从拐角的街道冒了出来，看到一艘带着标志性的楼船停靠在港口，精神一振，赶忙迎了上来，一脸谄媚道：“公子是来买东西还是卖货的？可以到我这里看看，我这里什么都有，古天庭的东西都有。” 姜成玉一把抓着他的衣领，皱着眉头问道：“这怎么回事？人呢?” 这摊主完全被姜成玉的气势镇住了，不敢反抗，特别是在看到站在姜成玉身边的四大保镖后，更是大气都不敢喘，结结巴巴道：“看……看热闹去了。” 第420章 赔我的糖人 “看热闹？什么热闹。”姜成玉一抖手，摊主顿时摔倒在地上，他好歹也是一个有着三境修为的炼气士，却被人这么甩在地上，不仅不敢发怒，反而赶忙爬起来解释：“那位小侯爷来离火宗了，就在刚才，击杀了一名蜀山女剑仙，而且还当着众人的面，将一位蜀山金丹地仙收为仆人，还起了个名字，叫剑婢。” 噗…… 姜成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道：“他在哪？” “公子跟着往前走就能看到了，小侯爷应该还在那里。” 姜成玉推开他，带着四个奴仆扬长而去。 后边紧随过来的琴心和鬼墨面面相觑，彼此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之色，琴心也想抓着摊主问个究竟，但见对方阴沉的脸色，便识趣的没有上前打招呼，赶紧跟在姜成玉的后边。 “哼，仗着有个爹姓姜就为所欲为，不得好死。” 琴心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回头，才发现一缕剑气顺着自己的耳边径直而过，随后，那个在吐槽的摊主倒在地上，尸首分离。 琴心和鬼墨捏了一把汗，好险，还好自己没有说姜家的坏坏。 开玩笑，那可是姜家，炼气士中最不讲道理的是剑修，那么仙门之中，最最不讲道理，最霸道的就是姜家了。 鬼墨心里忐忑不安，小声道：“要不还是算了，别去找他了，人家现在跟我们都不在一个世界内，别去自取其辱了。” 琴心满脸惆怅道：“你以为我想啊，哎，要不是为了那东西，我也不想厚着脸皮来求人家，喂，别怪我没提前跟你说，这次乘坐楼船的钱，记得还给我。” 鬼墨一脸的幽怨。 琴心无可奈何的看着他：“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再说了，楼船上的美女你又不是没有享受。” 鬼墨没有解释的余地，只能点头道：“行了，要是拿到那东西，我就还你。” “这还差不多。” 姜成玉走得很快，不大一会儿，就看到了汇聚在前方的人群，他吸了口气，搓了搓自己的胖脸，显然，这一路过来，他还没有考虑好到底该用什么措辞来对黎阳说曹天娇的事儿，眼看现在就要见到黎阳本人了，心里不免有些心虚。 “少爷，不必担心。” “我不是担心自己，我是怕他出事儿，你是不了解黎阳的为人，哎。” 姜成玉叹了口气，大大咧咧的推开人群，被推开的人刚要发怒，但在触及到姜成玉身后的几个人时，屁也不敢放，赶紧灰溜溜的让开了路，这也使得姜成玉畅通无阻的走到了人群中间，也终于见到了那位一手牵着小女孩，一手拿着糖人正舔个不停的黎阳。 离火宗掌教喊道：“都散了，别围在这里了。” 众人不甘心的散了开来，但还是忍不住再次看向黎阳，眼里露出羡慕之色。 果然，再努力的修行，也不如投胎选一个好人家。 一出生就是大夏柱国的儿子，这是多大的因果和福缘，才能拥有这么好的家世背景啊。 剑婢初为仆人，也不知道仆人应该做什么，这时候听到脚步声，目光一凝，顿时将径直而来的白胖子锁定，身后的黑色长剑也咻的一声悬上天空，吞吐着剑气，虎视眈眈的看着对方。 黎阳假装没有看见，也不做声。 剑婢以为对方是要对黎阳不利，为了留下一个仆人的好印象，便说道：“主人，那家伙看起来不像是好人，你放心，我帮你解决了。” 黎阳：“……” 婢儿舔着糖人，扬起笑脸问道：“黎阳，你说要是老程没走，他们会不会成为一对啊，一个用刀，一个用剑，重要的是，狗腿子这三个字领悟得很深。” 剑婢听到这，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气势，刹那间崩溃，气息不稳的她，还没来得及发起进攻，姜成玉身后的四大保镖顿时冲上前来，只是往那里一站，强大的压迫感便让半空那把剑发出哀鸣。 姜成玉冷笑道：“好你个黎阳，一日不见，别人是如隔三秋的想念，你倒好，见面就想让人打我。” 黎阳一脸无辜：“我不知道啊，关我什么事，我什么都没有。” 这三连否认，让姜成玉很是不爽：“给点面子行不，这里那么多人，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 黎阳笑道：“面子有个屁用，难道被人打杀的时候，也告诉对方留点面子，不要杀了自己？你又不是傻子，跟我说什么傻话。” 这天下，敢这么肆无忌惮对姜家之人这么说话的人，虽然有，但绝对不多。 而且听黎阳的口气，是典型的就没将对方放在眼里似的。 姜成玉可以接受，但跟随过来的四大保镖可受不了了，纷纷显露出六境的力量。 无形的气场排山倒海而去，黎阳和婢儿手里的糖人在这气势的压迫下，骤然瓦解，碎成一块一块的。 婢儿刚才还在美滋滋的吃着糖人，那种沁人心脾的甜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就被人给弄坏了，这哪里忍得住，当即也不管对方是否和黎阳认识，一拍腰间，菜刀赫然出现在手上，旋即气势汹汹的看向站在姜成玉左边的黑衣男子，语气冰冷道：“你最好赔我糖人，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用最可爱的表情说着最狠的话，只怕是个人，都不会放在心上。 姜成玉脸色一变，他可知道婢儿的底细，别看着小女孩人畜无害的模样，当初可是一菜刀将柳彦青给直接砍飞了，不仅如此，还吞噬了天之涯的地狱之门，控制了从地狱之门出来的百鬼，还有一尊鬼王还是鬼帝来着…… 姜成玉瞪了一眼身边的黑衣男子，抢在婢儿还没有出手前即使说道：“别生气嘛，我给你买，手下人不懂规矩，不要生气哇，气坏了就长不高了。” “呸。” 婢儿剜了姜成玉一眼，道：“赶紧买啊，墨迹什么呢，是不是不想赔。” “赔，赔，当然赔。” 姜成玉扭头对着干刚才出手的仆人道：“快点去买糖人，快点。” “少爷……” “你要是不想活了，就再说一句废话。” 从来没见自家少爷这么生气的四大保镖，心里翻天覆地，但还是强行压下了心头的不甘和疑惑，找已经快要原地石化的摊主买起了糖人。 “是两个，黎阳的也没了。” “买两个。” “是。” 琴心亚麻呆住了，鬼墨早已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天云山上那个黎阳吗？ 第421章 高山流水 “还好李青山不在这里，不然肯定会找块石头撞墙的。” 黎阳走出北镇，第一次认识的年轻一辈，便是这几个人，北苑家族的李青山，正阳山的鬼墨，蜀山剑仲，大武神弟子凌霄以及琴心。 此刻故人在前，琴心和鬼墨却不敢上前一步，特别是鬼墨，心湖震荡，连正眼看过去的勇气都快被磨灭了，回想当初在天云山，自己还是别人的马前卒，跟着剑仲一起想要暴打黎阳一顿。 现在想起来，当初的行为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啊。 鬼墨满头大汗，悄悄问道：“琴兄，他会不会报仇啊。” 琴心拍了拍他肩膀，一脸安慰道：“放心吧，就算报仇，顶多打你一顿，不会跑到正阳山去的。” 正阳山虽然比不上大夏天地十大家族和十大仙山，但在北方也算是个大型仙门，山内高手如云，英才辈出。 鬼墨算是当初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故而才会得到进入归墟死海历练的名额。 鬼墨叹了口气，幽怨道：“老哥，我心里怕怕……” 黎阳目光从姜成玉身边划过，看到了人群中那两张鬼鬼祟祟的熟悉脸庞，连忙打招呼道：“琴心，鬼墨，你们来了啊。” 听到这欢快的声音，四周之人无不是朝着琴心和鬼墨投去羡慕的目光，能和这小侯爷成为朋友，现在看来，怕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 “过来啊。”黎阳见他们磨磨蹭蹭的，目光飘忽不定，似乎不想看到自己，正叹息昔日好友而今生出陌生之感时，却见到琴心鼓起勇气，推开人群，带着鬼墨走了过来。 黎阳心头一暖，笑容上了脸，美颜灿烂道：“找我的？” 鬼墨低着脑袋，不敢看他，琴心正色道：“实不相瞒，就是来找你的。” 这时，姜成玉的四大保镖重新买好了两串糖人递给婢儿。 姜成玉心头不爽，看着婢儿吃得美滋滋的糖人，一时间馋意上了心头，口齿生津，对着保镖道：“再来几串，我倒要看看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多买几串，一人一串，那个谁，离火宗掌教是吧？吃糖人不？还有这两兄弟，吃不？” 不论是离火宗掌教还是琴心或是鬼墨，哪里敢拒绝啊。 出行四大六境元婴大能陪伴左右，这天下，也只有顶级仙门才能拿得出的手笔，你姜家的面子再说也没接个人敢忤逆啊。 琴心笑道：“多谢姜少主。” 鬼墨跟着抱拳。 姜成玉不置可否，若不是碍于黎阳，他才难得跟这两个人打招呼。 天下这么大，不是谁都能入得了他法眼的，就算是同级别家族的一些公子哥，在姜成玉眼里，都是废物一个，哪怕那位大夏皇子，在他看来，也是长了个榆木脑袋的蠢货。 当然，黎阳除外。 本就对黎阳的身份好奇，现在又得知对方是郦靖侯的儿子，那这关系，自然是要早点打好的。 离火宗宗教见状，客气道：“既然都是小侯爷的朋友，那也别站在这里了，诸位劳驾，到我门内一叙。” 姜成玉思索片刻，觉得可行，点头道：“老头儿，算你有点眼力见儿，回头我跟家里说下，今年的离火宗所有六境以下的丹药，我姜家全包了。” 嘶—— 没来得及散去的众人听后，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不仅是因为姜成玉这豪爽的大手一挥，便将一些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东西给包了，更重要的是，对方明明知道这样会得罪许多大门大派，但仍然不屑一顾的说出了这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离火宗掌教笑眯眯的摸着胡须，他当然分得清这里面的厉害关系。 离火宗没有高人坐镇，却被十大仙山当成宝贝一样小心翼翼的守护着，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他们手里的丹药吗？ 虽说姜成玉说的是六境之下的丹药，可这，已然断绝了大半大中型门派的一年消耗。 离火宗掌教没有半点犹豫，当即表示可以，同时还朗声道：“感谢姜少主。” 姜成玉对着黎阳嘿嘿一笑，道：“怎么样，我够可以的吧，我说了，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离火宗掌教虽然境界不怎么样，但为人处世深得我意，看他挺顺眼的，顺带赏他一个大单。” 黎阳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几人跟着离火宗掌教去了一座位置特殊的别院，王博招呼着众人落座，然后拉着掌教走了出去。 四周围观的弟子在看到姜成玉后，全部面露惊恐避散开来，生怕和对方对上了眼睛。 姜成玉在大夏天下的名头，一时无两。 毕竟是一怒之下，连大仙们都能连根拔起的人物。 山下云海翻滚，变幻无形，光晕流转，波光嶙峋，不时能够看到云海中穿梭的御器飞行的炼气士。 黎阳喝了口茶，站起身子，在四周一阵打量后，目光被园内的九座石碑吸引。 “走，看看去。” 黎阳带着婢儿，朝着石碑的方向走去。 姜成玉看着黎阳的背影，目光复杂，到现在还在纠结到底该怎么对他说大玄仙门的事儿，特别是曹天娇和曹不世。 “哎。” 琴心境界不高，但身上自带一股风流倜傥反而，眉眼如画，见姜成玉面露难色，不由好奇问道：“姜少主是有什么难以开口的事吗？要不要我帮你说？” 姜成玉瞥了他一眼，还是说道：“是有件事儿，但这个只能由我来开口。” 琴心摸了摸鼻子，不在说话，而是将背后的古琴摆放在双膝之上，随后一抖衣衫，双手轻轻摁在琴弦上。 仙山大川，亭台楼阁，泉水叮咚，总要来一首琴曲才能应景不是？ 随着琴音的缓缓扩散，这整座小院，都被一股柔和的感觉包围。 姜成玉凝重的心情似乎都轻松了几分，他暗暗看了一眼闭眼抚琴的琴心，对着身边的保镖道：“记住他。” “是。” 姜成玉收回目光，看向黎阳之时，却见对方站在一座石碑下定了神。 “这小子，我就知道，只要他看到什么稀奇古怪或是古老的玩意儿，就会陷入一种特殊状态。 哎，可惜我是做不到。” 第422章 你去试试? 九座石碑，九幅笔画，八男一女，刻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好像是真人站在那里一样。 壁画之下镌刻着古代文字，整座石碑都很干净，看得出来，这里经常有人来打扫，否则长年累月之下，只怕早就布满青苔和风化了。 黎阳站在最中间，面向这座石碑，壁画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年轻女子，身穿霓裳长裙，双手叠印向上，中间拖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小鼎。 唯一能够识别出来的便是该女子的名字，是现今文字所写。 “舞纯仙子。” 能被称之为仙子的人，境界至少也是五境金丹地仙，看这石碑的古老程度，只怕这舞纯仙子的境界只会更高。 余下的文字黎阳便忍不住来了，就这么淡淡的看着，眼前似乎浮现出了这位仙子还在人间之时的风华绝代。 婢儿看不出个所以然，挨着溜达了一圈，便回到了院子里，继续嗑瓜子，她发现糖人混合着瓜子一起吃，味道会更加好。 这时，外出的离火宗掌教和王博同时从远门走了进来，王博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离火宗掌教手里则多了几只小葫芦。 见黎阳站在石碑面前出神，离火宗掌教便上前说道：“这位是舞纯仙子，听说是古天庭的九大炼丹仙人之一，曾在三十三重天上，帮助某位传说中的帝君炼化过一炉强大丹药，那丹药降世之时，引得紫气东来三万里，凡人吃一颗，可直接羽化飞仙，相当于我们现在的六境之上，仙人若是吃一颗，可轻易破除身上的业障，能够轻易的突破境界的限制。” 黎阳问道：“所以这九座石碑并不是离火宗本身的，对吗？” 离火宗掌教摇头道：“是，也不是，离火宗的炼丹传承，虽然与朱雀有着关系，毕竟是南明离火的诞生之地嘛，但也与这九大仙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古天庭塌陷，三十三重天直接坠落到了凡尘，而这南明群山，本就是三十三重天上的。” 黎阳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随后收回目光，看向其他碑文。 离火宗掌教介绍道：“九大炼丹仙师，皆是曾经位列仙班之人，一手炼丹术出神入化，便是帝君，也时常服用他们的丹药。” 连帝君都服用？ 黎阳听得惊讶不已，帝君这个词汇，不论是古天庭时代，还是现今的人族天下，都代表着至高无上。 按照修为，估计和现在的至圣先贤相当，但若是地位或是年龄，那就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了。 古天庭的帝君，动辄便是数十万年起步，那时候的突破境界需要渡劫，渡劫失败可兵解肉身专修散仙，而传说中强大的九转散仙，可直接在人间无敌，即便到了古天庭之上，也可与仙王平起平坐。 因此，就更不要说统帅所有仙人的帝君了。 离火宗掌教说到这里之时，难掩脸上的自豪，虽说他的另一重身份是朝廷的幽州州牧，但如今也肩负着离火宗掌教一职，前任掌教以性命换他活下来继承这个位置，那总要做出一番贡献，否则如何对得起别人的救命之恩？ 随后，离火宗掌教又轻轻一叹：“其实在很久以前，大夏还为立国之时，离火宗也不像是现在这般，宗门内也有高境界的大仙人存在，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因这里的炼丹术太逆天，故而遭到了诅咒，使得离火宗的人，境界难以突破，哪怕有夺天地之造化的丹药在手，吃了耶跟白开水一样，没有半点作用。” 这也是离火宗上下的悲哀，同样的丹药，其他炼气士吃了能够如虎添翼，而他们自己吃了除非将境界跻身到临界点之外，便再无半点作用了。 黎阳笑道：“掌教不必灰心，天无绝人之路，再说了，大道三千，遁其一，说明万事万物没有绝对，还有一丝机会在其中，我相信离火宗以后会越来越好的，甚至有可能名副其实，拥有真正顶级仙门的实力。” 离火宗掌教叹道：“那就借小侯爷吉言了。” 王博也是笑道：“本以为小侯爷应该是不苟言笑的，没想到马屁也能拍得这么顺畅，你看，刚才掌教还在和我商议，说要送点什么东西给你当见面礼才好，我还在犹豫呢，掌教直接将这一葫芦仙丹拿了出来，啧啧，开宗立派以来，这葫芦被拿出来的此术屈指可数啊。” 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羡慕，只不过眼神里没有嫉妒，只是有些向往。 毕竟在强大的仙丹，也和他们离火宗满门没有半毛钱关系。 黎阳收回目光，跟着掌教等人回到院子。 琴心的一曲高山流水正好到了尾声，鬼墨干脆闭着眼睛，假装在睡觉。 姜成玉站在悬崖旁边，双手摁在护栏上，看着山下的云海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几人回来的脚步声，姜成玉索性一转身，双手一撑，坐在为围栏上，上下摇摆着大腿，对着黎阳道：“看出什么猫腻没？我可听人说了，这九座石碑隐藏着炼丹术中的至高经典，只等一个有缘人来领悟，若是悟透了，便可炼制传说中只有帝君才能炼化的顶级丹药。” 黎阳表情显得不以为意，实则心里有些不平静，这东西，难道与自己有缘？ 刚才站在那里之时，总觉得石碑上的女子在真正的看着自己。 姜成玉见状，冷笑道：“是不是以为石碑上的仙人都在看着你？” 见黎阳诧异的神色，姜成玉得意一笑：“每个人看到那石碑，都有这样的感觉，别自恋了，少年，没看到离火宗上下弟子众多，可这么多年来，也没人领悟出一星半点，而且每次轮转坐镇离火宗的大仙人都会过来瞧瞧，也没啥变化嘛。” 黎阳叹息道：“那就的确和我没关系了。” 婢儿揉着下巴，跑到黎阳跟前摊开掌心，里面是嗑好的瓜子儿，她瞪了姜成玉一眼，道：“别听那白胖子胡说八道，黎阳，我也觉得这东西和你有缘呢，要不要再去看看？” “你才是胖子。” “没有你胖。” 见二人又开始斗嘴，黎阳心里烦闷，便也跟着走到围栏之前，然后跳了上去，对着姜成玉道：“要不你去试试？” 第423章 母气培元丹 姜成玉有几斤几两他自己很清楚，他笑问道：“别用激将法，我是不会上当的，到时候过去丢人现眼就让人笑掉大牙了。” 黎阳懒得理他。 过了一阵子，离火宗掌教招呼众人进了内屋。 明亮的大厅内，充沛的灵气让人心旷神怡，仅仅是单纯的呼吸，便能感受到一种说不清的甘甜，好像饮下了琼浆玉液。 离火宗掌教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道：“这便是南明离火的功效，整座南明群山的灵气，都时刻被南明离火煅烧着，故而这里的灵气，比之外界更要纯粹，在这里修炼一日，可比外界时日之功。” 这番话让琴心和鬼墨不由生出一丝向往。 这里还真是的天地造化的洞天福地啊，比他们的师门，尤过之而无不及，正阳山上，有着浓郁的纯阳之气，但数量很少，而且需要在特定的时间才能打开那座秘境，并且只有天赋异禀的人才能进去修行。 鬼墨在正阳山的身份，也只是个普通的天才罢了，想要进入那座秘境，此生恐怕希望渺茫。 若不是这次跟随琴心过来寻找黎阳办事，他也不会晓得这天下间，还有这般适合修行的圣地，相较而言，琴心的心态就要平稳许多，练琴之人，心境通常豁达，毕竟心有杂质，也弹奏不出清脆悦耳的美妙仙音来。 他一生所求，不是站在大道尽头笑傲人间，而是追寻那几乎快要绝迹的大道仙音，琴宗弟子不多，以阴阳定论，师门只有师徒二人，双琴合璧，带来的增幅力量可谓绝无仅有，而开山祖师爷，更是古天庭的一位强大的仙官，据说已达仙王之境。 离火宗掌教见众人心思各异，不由说道：“这次各位远到而来，我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这里面的仙丹，便是送给诸位的见面礼。” 黎阳和姜成玉身上不缺宝物，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倒是婢儿露出兴奋之色，不断赞美道：“还是你这老家伙懂规矩，拿出来让本姑娘瞧瞧，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 离火宗掌教道：“这是仙丹。” “吃了能长高吗？” 离火宗掌教微微一愣，摇头道：“应该不会。” 婢儿顿时摇头不已，兴趣缺缺道：“真没意思，又不能长高，吃了有什么用。” “但是，味道很甜。” 婢儿眼前一亮。 琴心和鬼墨眼巴巴的看着离火宗掌教手里的宝贝葫芦，无需多想，这葫芦一看便品秩不凡，所承载的丹药，品秩也肯定不低。 两人眼神交流，都看到了彼此流露出来的渴望。 王博在旁边厚着脸皮道：“掌教大人，我是不是也得来上一颗，你不在的日子，都是我打理离火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离火宗掌教冷哼道：“给你？有什么用？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王博苦丧着脸道：“正是因为没用才想要，不能吃，还不能揣兜里幻想啊。” 姜成玉不耐烦道：“你这老头儿别卖关子，要给就给，啰嗦什么呢，不是说好了吗，这今后一年出产的丹药我姜家全包了。” 离火宗掌教当即打开葫芦塞子，一股惊人的气息从葫芦中出现，并且葫芦口还迸发出了绚烂的灵光，这股子香味，像是蕴含了大道碎片，哪怕只是问一下，就能感觉修为在急速攀升着。 “这东西啊，只此我离火宗一家拥有，而且也只有我离火宗的嫡系血脉弟子才能炼化，没有我离火宗的血脉，别人就算拿到了配方，集齐了所有材料，也炼不出这等神妙的丹药来。” 说着，便打开王博刚才端过来的玉碟，然后小心翼翼的倒出来五颗丹药。 金光灿灿的弹丸一出现，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姜成玉，在看到这丹药之时，也忍不住倒吸口凉气，刚才还无关紧要的脸上，瞬间焕发了光彩，目光褶褶道：“这……这是什么丹？” “仙丹、” 简短两个字，却包含了所有。 灵丹妙药，世间所有丹药只能称之为灵丹，因为拥有灵性，但能被冠名以仙子的，人间罕见。 如今修真界的炼气士，虽说五境结成金丹，便可称之为地仙，虽然也带有仙这个字，但和真正的仙人比起来，几乎不是一个级别。 古之仙人，是真正得到了大造化的存在，能长生十万年，百万年，甚至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 但随着一次次大劫降临以后，古之仙人悉数灭绝，要么烟消云散，要么无影无踪，只留下了无穷无尽的传说，上一个时代的古天庭，炼气士渡劫飞升位列仙班，在本质上，也只是在追寻古之仙人的脚步罢了。 所以如今人们口中的仙人，算不得真正的仙人，只是拥有了仙人的各种术法手段，而没有仙人的根本。 离火宗掌教见众人面露震撼之色，不无得意道：“这就是为何帝君也要服用我离火宗的丹药，古天庭时代，只有帝君，可称之为真正意义上的仙人，而今我们的大夏天下，唯有至圣先贤，担得起仙这个字，其他所谓的剑仙，大仙人，啧啧，算啥呢。” 这番话，实际上有些得罪人。 但眼下众人目光都被玉碟上的仙丹所吸引，都沉浸到了仙丹扩散出来的道韵碎片当中，所以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琴心和鬼墨眼珠子都快要飞到仙丹上了，就差没有当着众人流哈喇子。 趴在地上的大黄也露出贪婪的目光，想要搞一颗尝尝，至于魅虫，早就要兴奋得晕过去了。 离火宗掌教也吝啬，将这五颗仙丹依次送给在场的五个少年。 仙丹虽然强大，但对离火宗上下所有弟子却无用，空有宝山而不得其用，这里面的悲苦，恐怕也只有当事人才能清楚。 “元婴之上服用无用，金丹之下服用也无用，唯有金丹境的炼气士，服下以后有大用，在遥远的时代前，金丹境，只是刚刚跨入修真的门槛，而这仙丹，便是金丹所特别炼制的母气培元丹。” 姜成玉坐不住了，凝声问道：“此丹药可否量产？若能量产，我姜家全包了。” 第424章 剑二十三 这几乎就是天地自然诞生的美丽瑰宝，越看越是喜欢，如此神药，怎能是人间所能炼化的呢？姜成玉百思不得其解。 离火宗掌教收了葫芦，道：“姜少爷说笑了，母气培元丹用一颗便少一颗，想要重新炼制，需要极长的时间，而且需要耗费许多天材地宝，这些东西兴许姜家不缺，然而想要成功炼制出来，还需要我离火宗的嫡系血脉的弟子精血，方可为其开光，让丹药拥有母气增幅效益。” 姜成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眼珠转动，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别看离火宗掌教的表情很平淡，实际上肉疼着呢，这葫芦里面并没有多少了，想要重新填满，不晓得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刚收好葫芦，众人还没来得及将丹药收好，一阵剑鸣从外界传来。 随后无数飞剑腾空而起，在天空中汇聚成一道剑桥，每一把剑像是见到了主人那般，透露着臣服。 在这气息的压迫下，姜成玉身上的佩剑也忍不住一阵动荡。 姜成玉一声冷哼，狠狠将长剑拍在桌上，道：“你要去便去，若是去了，便不要回来了。” 长剑嗡鸣一声，瞬间安静下来。 剑桥之上，走来一个仙风道骨的长发中年，他白眉白旭，身穿浅灰色长袍，奇怪的是，他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兵器，但就这么往那里一站，整个人却像极了一把出窍的利剑，摄人心魄的锋锐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中年面容刚一，一身正气携带天地浩然，踩着剑桥走入内屋，当他踩在地面上时，那些先前去搭建剑桥的飞剑才回到各自的主人手中。 四周又是唏嘘一片。 离火宗弟子进不来，却能看到有人踩着剑桥惊进了内屋。 一个个惊愕道：“是那位剑仙。” “我天呐，真是他吗？我自成为离火宗正式弟子以来，从来没见过这位大仙人呢。” 周围议论纷纷，但内屋所在的整个院子，却自动隔绝了一切外界纷扰。 来人径直而入，看着满满一屋子的人，抚须笑道：“呵，好热闹啊，掌教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小侯爷来了好歹也要过来打一声招呼。” 他目光看到了众人手里的母气培元丹，吃惊道：“母气培元丹？哟，掌教好大的手笔，有这等仙丹，竟不给我吃一颗，这为你坐镇山门，功劳还是有的吧。” 离火宗掌教起身相迎：“此丹只对金丹境有效。” 这人正是本次轮转坐镇离火宗的蜀山大剑仙，一直以来从未露面，也不知道隐藏在什么地方，便是离火宗掌教也不知道他具体位置在南明群山中的哪个地方。 大剑仙看到了剑婢，眉头一皱，问道：“你是老左的弟子？” 剑婢心里一颤，赶忙低下脑袋小声道：“回禀师叔，我是左师的弟子，但现在是小侯爷的婢女。” 大剑仙当然心知肚明，不久前离火城的动荡，他又不是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又不是多大的仇恨，总不能事事都要自己出面来解决，而他也认为这次事件，黎阳的做法特别好，蜀山上下的弟子早就忘了本心，忘了初衷，该好好敲打敲打了。 “你就是黎阳？” 黎阳平静的看着他，不卑不亢。 “好，气度不凡，不愧是郦靖侯的儿子，对得起这小侯爷这三个字，几年前剑仲传来消息，说在天云山被你暴打了一顿，当时我还纳闷呢，普天之下，同境界当中能打得过剑仲的，并不多，当时不知道你的身份，还以为是哪位隐藏老怪物的亲传弟子，却没想到竟然是你。” 剑仲？ 黎阳眉毛一掀，想起了天云山上的战斗。 剑仲那一身傲骨，到现在他都记忆犹新，从未忘记过，剑仲出自蜀山，可身上并没有那些蜀山弟子的傲气，反倒像是龙虎山的弟子那般，带着侠义之风。 “我是剑仲的师傅。” 简单的几个字，瞬间博得了黎阳的好感。 弟子能以正眼看待人间，而培养对方的师傅，自然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黎阳神色缓和了几分，还没开口询问，对方便开口道：“剑仲如今已经练就剑骨，正在蜀山里面闭关，出关以后便来寻你。” “我知道了。” 大剑仙见众人面露复杂之色，笑道：“诸位不用紧张，我这次过来实际上是想请你们到我府上坐坐，我有一物，想让小侯爷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黎阳纳闷了，问道：“前辈都不明白的事物，我哪里能够看得出来啊。” 大剑仙笑道：“这东西还就得需要你去看。” 姜成玉眉毛一扬：“你的意思是，我也看不出个究竟？” 姜成玉身后的四大保镖，警惕的看着不请自来的大剑仙，身上气息绷得紧紧的。 这里要是打起来，只需要片刻之间，便能将整个离火宗山头摧毁。 能被叫做大剑仙的人，境界只在七境之上。 离火宗掌教犹豫片刻，问道：“就不能在这里看吗？” 大剑仙道：“不能，那东西长在地上，搬不走，也不能搬。” 离火宗掌教更郁闷了，这南明仙山都在他的掌控范围内，怎么自己没见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狐疑的目光让大剑仙面露不悦：“掌教是认为，我蜀山之人，都是那种宵小之辈，是想把这位小侯爷引入我的洞府，然后一举歼灭吗？” 离火宗掌教境界虽然不高，但一身气质却铁骨铮铮：“现在的蜀山可不好说。” 大剑仙冷笑道：“我剑二十三，岂是那些人可以比的。” 当对方吐露真名之时，在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剑二十三！竟然是那位大仙人。 听到这几个字，姜成玉刚才还冷嘲热讽的表情也瞬间缓和下来，然后小声问道：“前辈，你可知道我太爷在哪？” 剑二十三出自蜀山，而且还是蜀山执牛耳者，但蜀山是蜀山，剑二十三是剑二十三，二者不能相提并论，这是整个修真界默认的事，之所以会演变成这样，也是有故事的。 剑二十三笑呵呵的看着姜成玉：“他想见你的时候，自然就来见你了，不想见你，就算在你面前，你也见不着。” 离火城的一座小茶馆中，某个老头子正色眯眯的盯着来往的年轻女修士，不断的流口水，自言自语道：“我就喜欢看美女，美女能让我身心愉悦，这离火宗还真是个好地方啊。” 说着，手腕一翻，一枚古钱币出现在掌心当中，旋即便对着那些女子道：“谁来陪老夫喝一顿酒，这钱就是谁的。” 第425章 三个老流氓 来往女子莺莺燕燕，炼气士就是不一样，这一个个水灵灵的，肌肤吹弹可破，你瞅瞅，这大冬天的，穿那么清凉也不怕生病，一个个的大长腿在阳光下都快反光了，老头子现在只想脱下自己的外套，给这些姑娘们穿上，多冷啊，冷坏了老头子不心疼死。 才放下茶杯，老头子眉头一皱，呢喃道：“遭了，这厮还真轮转到离火宗来了，可不能让他发现我。” 想走的念头刚刚在心里浮现，四方桌的对面便出现一个浑身褴褛的老乞丐。 “乘风而来，御剑而去，手里有酒，大逍遥啊。” 老乞丐目光盯着这个老头子，冷笑道：“姜无敌，躲在这里喝茶，也不叫上我老乞丐，你好意思吗你，嗯？我老乞丐虽说穷了点，实际上也的确穷了点，要不然哪里会跑过来占你的茶水便宜。” 老头子额头青筋暴跳，一拍桌子，骂道：“老乞丐，我忍你很久了。” 这中气十足的一嗓子，成功吸引了四周众人的注意，但他们的目光才停留了不到几个呼吸，便又移开。 特别是那些姑娘们，只是淡淡的一扫，便又成群结队巧笑嫣然的逛街去了。 老乞丐不甘示弱，一条腿踩在凳子上，挽起袖子，唾沫横飞，指着老头子怼道：“我刚才可是听到某人想去给姑娘们穿衣服……” “找死。” 老头子脸都黑了。 两人越吵越大声，越吵越厉害，一些爱看热闹的都将目光移了过来，准备看好戏。 “手上过？” “过就过。” 两人气势十足，压得整座小茶楼都在嗡嗡颤鸣着，似乎就要倒塌。 众人伸长了脖子，准备看这两个老东西怎么掐架。 就在这时，老乞丐先一步喊道：“乱劈柴呀，五月五啊，四季财啊。” 众人绝倒， 一阵叫喊过后，老乞丐道高一筹，赢了一拳，老乞丐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脏脏兮兮的腿，坐在凳子上，笑眯眯的道：“姜无敌，该请我喝酒吃肉了吧。” 姜无敌一张脸憋成了酱紫色，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无……耻！有种你去找剑二十三。” 老乞丐一听，眼前一亮，随后装模作样的掐指推演，而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姜无敌，问道：“你确定？” 姜无敌彻底败下阵来，像是腊月寒冬打了的茄子：“你淫了。” “不不不，还是你赢了，啧啧啧，刚才我可是听到某人说，要小姑娘来陪喝酒就给古钱币……” 姜无敌脸色一变，赶忙捂住他的嘴巴。 …… 剑二十三大概是感应到了什么，手扶长须，眼神在姜成玉身上转了转，其实他有些后悔了，不该出现得这么早，应该再晚点的，这样就不会错过刚才那番精彩的好戏了。 姜成玉目光古怪道：“前辈是不是知道我太爷在哪？” “那厮神出鬼没怪了，我怎么知道，再说了你是他的大重孙子，你都不知道我，我又哪里知晓呢。” 姜成玉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作为姜家未来的瓢把子，知道不少自家太爷的一把流氓事儿。 姜无敌，也就是姜成玉口中的太爷，这个老不正经的太爷有两个好兄弟，其中之一便是这身在蜀山却不干蜀山事儿的剑二十三，另一个好像是个老乞丐，那乞丐手里有个乞丐帮，据说遍布大夏天下各地，到处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三人曾经打了一架，打得那叫惊天动地，但打架的原因却从来没有个正经的说法。 有人说是老乞丐偷了姜无敌的酒，也有人说是剑二十三背后敲闷棍打了姜无敌一棒子，反正众说纷纭，当时姜无敌和他俩打架之时，姜家几乎出动了一半的人马，为的就是给这位太爷助威。 结果呢，三人站在山巅上来了一场乱劈柴，一个个喝得醉醺醺的，还不允许用修为将酒精逼出体外。 这画面姜成玉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没脸说，姜家出了这么一位太爷，也的确是奇葩事儿一件了。 唯独记得那位老乞丐，是某位大散仙，并且还不是如今天地的散修，是属于古之时代某位大仙人渡劫失败后转修的散仙。 境界嘛，emmm…… 剑二十三笑道：“走吧，事不宜迟，早点去看，待会晚了可就看不到了。” 话语一落，一股罡风卷起众人，刹那便消失在原地。 姜成玉本想说等等，毕竟那事儿自己还没跟黎阳说，眼下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就被这突然闯出来的剑二十三给打断，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遗憾的是，这罡风太强，哪怕那四个六境保镖都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只能乖乖的跟着罡风而走。 下一刻，众人出现在剑二十三平时坐镇的洞府中。 说是洞府，还真是一个洞。 位于南明群山中的一座小山头上，洞口直面对着天，而且不大，一次性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 通过洞口可以隐约看到内部空间，而这洞口像极了一只竖在地上的宝瓶，内部自成一方世界那般，幽深而又让人难以忘怀。 剑二十三将众人甩在地上，指着地上形似狗洞的洞窟道：“走啊，进去啊，怕什么呢，我又不吃人。” 离火宗掌教一脸震惊的看着这洞口，他坐镇南明群山，担任掌教以来，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草都了如指掌，却一直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个奇怪的洞。 剑二十三缓缓说道：“实不相瞒，这洞除了我，你们谁也发现不了，重要的是，修为若是弱于七境以下，连这幻阵都看不透。” 估计是怕众人不相信，剑二十三便带着众人来到高空。 这次往下看去，眼前光景果然不一样了，此前的小山头瞬间消失不见，变成了一条真正的大瀑布。 黎阳满脸错愕，同一位置即便有换阵，也不该真正改变具体事物才对，他确信这瀑布是真的，而刚才的小山头也是真的，那…… “另一个时空？” 离火宗掌教正色道：“前辈，这难道是……” “没错。” 剑二十三直接点头承认。 离火宗掌教呆在原地，面露狂喜之色，看着架势，似就要跪下来给剑二十三磕头了。 “别忙着磕头，先下去看看再说。” 第426章 丹运厚重 这一刻，离火宗掌教是那么敬佩这位蜀山的大剑仙，他没有其余蜀山人那种不可一世，傲视人间，不仅平易近人，反而将重大发现说了出来。 这个重大发现，很有关系到离火宗上下弟子能否打破自身只能修行五境的诅咒，一想到这点，离火宗掌教和王博便有一种磕头的冲动，不论怎么看，都觉得剑二十三是这么的让人觉得可爱。 “干脆扑上去亲两口吧。” 婢儿在旁边打趣道。 离火宗两人脸色一红，若剑二十三是个女子，他们肯定不介意，别说是亲两口了，一直亲个不停都行。 反正他们不吃亏。 可问题是，这是男人啊。 还是个赤裸裸的纯爷们。 剑二十三汗毛倒竖，朗声笑道：“不要这么看我，本座没有断袖之癖，若真想找个人去亲，建议你们去离火城，有一个老家伙会陪你们一起当老流氓的。” 此话听得姜成玉浑身不在，似乎想到了什么，询问一样的眼神落在剑二十三身上时，后者分明再用唇语说：“没错，你猜的都对，赶紧去吧。” 要不是想一探这洞内的究竟，姜成玉早就按捺不住性子跑到离火城去找那位不靠谱的太爷了。 离火宗掌教心里有些伤感，看剑二十三的眼光之时，虽然带着感激，更多的却是惆怅，自身宗门的宝物，却需要别人来挖掘和发现，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正如他们修为被禁锢一样。 谁又不想打破这个牢笼，当一个乘风而上九万里的朱雀呢？ 剑二十三看不惯这种扭捏和惺惺作态，叹了口气，一掌将所有人全部搭了进去。 黎阳在路过洞口的刹那，分明感觉到穿越了一道天地屏障，等视线从黑暗化作明朗之时，眼前一切都不一样了。 亘古不变的原始，扑面而来的蛮荒，以及那种惊世骇俗的震撼，不断的冲刷着众人的眼睛。 入眼是连绵不断的群山，就像是南明仙山的整个山脉，都被映照到了这片时间一样，但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是，在群山当中，有一座像极了神兽朱雀的主峰，主峰高耸入云，一眼看不到尽头。 而在主峰山巅上，有一道五彩斑斓的流光，悬挂在天穹，哪怕隐藏在云海深处，仍旧能在第一时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离火宗掌教看到这里差点哭出了声，王博更是浑身颤抖，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那是……” “没错，你南明离火宗的朱雀鼎就在这里，可惜我与它没有缘分，不瞒你们说，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炼化它，然而这鼎自有灵性和意识，似乎在择主，故而不论我的修为有多强大，都无法炼化分豪。” 剑二十三神色有些愧疚，当着离火宗的掌教说出这番话，虽然不需要多大的勇气，毕竟谁发现宝物，便是与宝物有缘，哪怕明知这是离火宗的东西，但毕竟没有被发现不是？又不是明目张胆的抢夺。 剑二十三沉思片刻，道：“朱雀鼎出现的时间不长，一天之中，只有在正午时分才会出现，持续时间大概两刻钟，一旦超过这个时辰，便会隐匿在白云中，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这也是为何我会说一旦时间晚了，就看不到的原因所在。” 离火宗掌教御风而起，仙风道骨的模样，年龄比剑二十三小很多，但看起来却显得那么苍老，尽管鹤发童颜，本身却带着一股子无法磨灭的沧桑，这大概是和他的自身经历有关，不仅要隐藏幽州州牧的身份，还要扛起离火宗这杆大旗。 天地大劫降临，谁也无法保证离火宗能够在这场大劫中安然无恙，是全身而退，还是在毁灭中找到重生的机会，离火宗掌教自己心里也坎坷。 此刻看到离火宗一直在寻找却找不到的朱雀鼎就在眼前，他哪里还能按捺住内心的兴奋，只恨不得第一时间将此鼎收复。 离火宗一直以来都有一种说法，找到朱雀鼎，就能破解这场命运的诅咒。 见他飞上云端，剑二十三也没闲着，显化法相真身，头顶天，脚踩地，一剑挥去，风起云涌，犹如大浪淘沙，澎湃的剑气狠狠撞击在朱雀鼎外在的阵法上。 阵法轰鸣，连连闪烁，最终在这强横的剑气下烟消云散。 阵法一破，被流光包围的朱确鼎顿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离火宗掌教还来不及感谢减二十的仗义出手，便火急火燎的施展功法，一道道灵光不断打入到朱雀鼎当中，古朴而又玄妙的气息不断在其身上阵阵浮现。 离火宗掌教代代相传，每一任掌教的金丹都是上一任所留，这也就使得此前担任过掌教的人，一身修为和见识以及领悟，都被完全收入到了金丹当中，毫不夸张的说，离火宗掌教尽管只有金丹地仙境的修为，但本身的见识，却比一些大仙人还要知晓得多。 这便是一种另类的传承。 离火宗掌教继承了上一任掌教的金丹，也随之唤醒了此前历任掌教的精粹，此刻掐诀出现的灵光，并非他自身修炼，反倒像是不受控制的本能驱使。 也许，在很久以前的某一任离火宗掌教，就曾经拥有过朱雀鼎，只是不知为何会遗留在这片小天地里。 剑二十三笑叹了口气：“离火宗的天地造化，本应该跻身天下前十顶级宗门，即便入不了前十，但顶级二字肯定是少不了的，最次也得和前十旗鼓相当，但现在空有名气而无实力，虽说在修真界有不成文的规定，前十顶级宗门轮转庇佑，说到底，还是有些瞧不上的。 这与圈养的牲口又有什么区别呢？” 王博听得吹胡子瞪眼金，却又无可奈何，谁让剑二十三说的是不争的事实呢。 剑二十三又道：“如果能够成功拿下朱雀鼎，倒也是功德一件，对我来说，不枉费此次轮转坐镇离火宗，大劫之下，希望你们能保全实力，更上一层楼，丹运厚重。” 王博不再多言，深深一拜。 第427章 有负重托 此恩如再造，这份情，不论是离火宗掌教还是王博，都深深记在心里，蜀山上下歪风邪气盛行，却仍旧有人没有随波逐流，更没有同流合污，而这些极少数的人，便是蜀山的中流砥柱。 有他们在，蜀山，亡不了。 离火宗掌教看着那只五彩斑斓的朱雀鼎，不在压抑心头的渴望，在得到剑二十三的应允过后，便带着王博御风而上。 朱雀鼎只等有缘人，而这个有缘人，不就是离火宗的掌教么？ 剑二十三收回目光，慎重的看着黎阳，问道：“你和剑仲到底什么情况？” 黎阳眉头一皱，不明所以，但见对方语气严肃，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那般。 剑二十三道：“归墟死海回来以后，剑仲便封印了自己的修为，进入了藏剑山闭死关。” 黎阳吃了一惊，差点坡口大骂，你爷爷的，不久前才说剑仲已经练就了剑骨，即将出关，怎么现在又成了死关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黎阳只得疑惑的问道：“我跟他没什么啊，就在天云山上打了一架。” “好像，剑心被我打破了吧？” 剑二十三吸了口气：“正是因为剑心破碎，才让他选择了碎剑重修，你啊，还真是，这份因果不知道怎么还你才好了。” 黎阳一时间摸不着头脑，那到底是要报仇还是报恩啊？ 剑二十三见状，又化作一副笑脸，道：“自然是报恩。” 言罢，大袖一挥。 五座剑山凭空自虚空出现，重重的落在地上，每一座剑山上，都插着数之不尽的长剑。 姜成玉大吃一惊，问道：“前辈是把书山藏剑山给召唤过来了？” 剑二十三傲然道：“藏剑山本来就是我的，何来召唤之说？” 姜成玉快坐不住了，差点就要说出开个价吧，跟我走，去姜家当老大的话。 剑二十三指着这五座山，道：“本座也不是没有机缘，修行到这一步，若没有天大的因果傍身，这天下，哪里有我剑二十三的容身之地，这五座山，并非蜀山的藏剑山，是我从古天庭废墟里面找到的一件至宝，可惜的是，这么多年来，也就炼化了一座山头的剑，剩下的四座剑山，恐怕是无法炼化了。” 姜成玉这种出生顶级家族的嫡子，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 难怪剑二十三敢和蜀山泾渭分明而不受打压，就凭借这一座剑山存在，谁敢说一个不字？ 剑二十三心念一动，其中一座剑山上的长剑，纷纷飞向高空，密密麻麻，犹如一片剑海。 随后，剑二十三对着虚空一指，剑海归宗，划破苍穹，长空万里只是被打开一个口子，露出灰蒙蒙的天外天光景。 “前辈这是？” 黎阳又惊又骇。 一剑开天门，可这，并不是飞升啊。 开天门和破碎虚空是两个概念，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有人影从强行打开的天门当中一步跨出，刹那间出现在黎阳身边。 黎阳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眼前一晃，婢儿率先飞了过去，随后一阵嚎啕大哭传来。 剑二十三赶紧布下了一个结界，将一脸懵逼的姜成玉、剑婢、四大保镖、鬼墨和琴心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不紧不慢的道：“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 说完，轻松的伸了一个懒腰，自言自语道：“总算是不欠他的了，哈哈，老夫不欠人情了。” 可说完以后，又一脸落寞。 细心的姜成玉分明看到剑二十三的脸色显得很不正常，而且嘴角明明有血渍，虽然很快就消失不见了，难以想象，刚才他看似随意的一剑便开了天门，暗中到底承受了多少伤害，无人可知。 而在这里开天门，想必是剑二十三早就算计好了的。 这片虚空不在大天下范围内，自然不受天地意志控制，话虽如此，反噬是少不了的，嘴角消失的血渍便是最好的证明。 姜成玉看向被结界笼罩的混沌之地，依稀之间能够看到黎阳那模糊的身影，而其中那一抹白衣如雪的风采绝伦，也是瞒不住他眼睛的，姜成玉又怎能不知道对方是谁呢？不久前从书山一步而出，只为了帮黎阳出口气，最后不得不飞升天外天。 前任大夏国师，书山圣人，名震天下的刘知夏，谁能不相识？ 姜成玉忽然有些羡慕黎阳了，要是自己和刘知夏能有这份交情该多好，遗憾的是，他只能是姜成玉，生生世世都只能是姜家人。 剑二十三大概是看透了姜成玉的想法，但并没有点破，反倒换了个话题问道：“你这次出现在离火宗，应该不是路过吧？” 姜成玉听后，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是呢，天下那么大，怎可能在这里路过还恰好碰到黎阳呢？ “你想对他说大玄仙门的事儿？” 姜成玉目光一沉，刹那的翻脸让鬼墨和琴心都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大玄仙门覆灭是定数，你不用懊恼。” 姜成玉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此话一落，身后的四大保镖纷纷祭起法宝，惊天动地的修为刹那爆发，仅仅只是气势，便将琴心和鬼墨吹到了很远的地方。 幸而他们可以控制了气势，故此没有对琴心和鬼墨造成伤害，但也恰到好处的将外人全部支走了。 看这架势，若剑二十三拿不出一个满意的回答，哪怕是他和那位姜无敌有着不一般的关系，今儿个，也要先打过一场再说。 剑二十三不急不缓的道：“大玄仙门覆灭又不是什么秘密，逃出来的两个弟子一死一伤，死的那个入了魔，伤的那个转修了佛陀，你姜家知道，我剑二十三凭什么不知道？再说了，入魔的那个现在已经没救了，你就不用告诉黎阳了。” 姜成玉放下警惕，神色瞬间被愧疚之色铺满：“有负重托，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许诺的姜家人情？” “正是。” 剑二十三头大如斗，普通人情还好，一旦牵扯到姜家，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当即说道：“如今三座天下在开战，大夏天子征兵令，每座仙山家族都要出一份力量，前十大顶级仙门和家族在这场战争中出动了不少人马吧? 所以本座建议你暂时不要将这件事告诉那小子，否则，按照对方的性子，不去拼命才怪，若他去拼命了，你姜家能坐视不管吗？真要打起来，又何止是两座仙门对抗那么简单，这几乎会让大夏折损十分之一的气运，牵扯之广，后果之重，你可三思？” 第428章 那就随意咯 姜成玉被说得哑口无言，他哪里不知道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风险，然而姜家人情，姜家承诺，一诺千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若连这点都做不到，又怎能衬托姜家人情的含金量？ 眼见姜成玉还在犹豫不决，剑二十三一声爆喝：“姜成玉，你若至大势而不顾，强行掀起顶级宗门的战斗，你危害的，不仅仅是大夏统治，还有仙门的固有格局，一旦你姜家因为这个狗屁的承诺而贸然开战，整个修真界，都将陷入动荡之中。 这不仅会让当前的战争状况出现难以预料的走向，更有可能会瓦解如今大夏统治的仙门格局，后果之眼中，你真的有好好考虑吗？” “这……” 姜成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他这次过来找黎阳，并非真正看中他们在天之涯建立起来的友情，事实上，除却黎阳之外，曹氏两兄妹在姜成玉根本没有半点价值可言。 大玄仙门虽然很强，但距离前十顶级仙门，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这也是为何这个传承无数年的大仙们，会一招覆灭。 任何顶级大仙们，能够冠以顶级二字，不仅仅是本身的力量，重要的是拥有底蕴。 每一个顶级仙门，都有着真正的仙器存在，任何一件，都能打得山河破碎，不仅如此，还有无数沉睡的老祖宗，随便从坟堆里走出来一个，都有着傲视人间的无敌力量。 大玄仙门只具备其一而不具备其二，虽说传承古老，有着古代一位能够射日的大神级功法，可惜，到现在断代了啊。 姜成玉望着黎阳所在的方向，不断的叹息，他来找黎阳，的确是因为承诺，但这承诺是针对黎阳并不是曹氏两兄妹，这也是他最为难的地方，姜家重承诺，那是因为他们的道，便是一诺千金。 若无法坚守这一点，姜成玉的道心会出现裂痕，对将来的修行有着致命的隐患存在。 所以这次过来找黎阳，与其说是为了兑现承诺，倒不如说是他姜成玉察觉到了道心不稳，想来借用这个机会，修补道心。 剑二十三只是一眼便看出了姜成玉的私心，所以才会有刚才那番话。 姜成玉想了想，道：“也好，如果是他自己问起来呢？” “他想要做什么，那是他的事，但他的决定不能由你去引导，你应该知道不久前，我蜀山被郦靖侯蹂躏的事儿吧？” 见他说得正义凛然，姜成玉不好撒谎，便点头道：“自然知道，同为顶级前十仙门，蜀山被郦靖侯暴打一顿，而不敢有人出来说句话，已是一桩美谈。” “你真以为我蜀山打不过他郦靖侯？” 姜成玉当然不会那么认为。 郦靖侯这么做，有好几层考量在其中，他帅军发动和蛮族天下的决战，三军需要强大的武运支持，再则他修行的功法早就到了武道极限，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挤走现任大武神，唯有如此才能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再加上脚踩蜀山，才能暂时震慑住九州的隐藏动乱，至少在决战还没结束之时，这些人还不敢贸然冒出苗头，蜀山在幽州，幽州在整个大夏属于最不稳定的地方，郦靖侯之所以要这么做，并非常人所说是为了帮助黎阳出气，而是趁此机会，在对天下表达一个态度。 这个态度，不仅大夏天子默认了，书山，也默认了，要不然刘知夏也不会在那时候选择破碎虚空飞升去往天外天。 没过多久，混沌笼罩的黎阳带着还挂着泪痕的婢儿走了出来，那位衣冠胜雪的读书人，在交代完最后的事情后，便回到了天外天，真正意义上的去了前线。 那里的战争，等待着一个结果。 人族天下，妖族天下，蛮族天下，想要一个真正的结果来支撑那一场无法化解的生存之战。 姜成玉笑着给黎阳打了个招呼，后者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姜成玉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黎阳很快朝着他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散步开外，便用一种极其可怕的平静之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曹天娇呢？” “她……” 黎阳吸了口气，平复了内心，转身看向剑二十三，问道：“前辈，我若去了，当如何？” “大夏不宁。” “我知道了。” 黎阳回答过后，便不再说话，他看了眼还在收取朱雀鼎的离火宗掌教，盘膝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他身上极不稳定的气息却在告诉众人，他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 灰头土脸从后方跑回来的鬼墨和琴心看到这一幕，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一刻压抑的气息，却让他们很是不安。 黎阳听到动静，看向鬼墨和琴心，道：“你们的事情，我会去做的，但不是现在。” 琴心一愣，自己好像什么都没说啊。 黎阳也没解释。 婢儿脸上还带着泪痕，她看了眼琴心，问道：“你要帮我们去打架吗？” “打架？” “对。” “可以。” 琴心没有半点犹豫、 “如果对方是前十顶级仙门之一呢？” 琴心和鬼墨对视一眼，心里翻起滔天巨浪，这下，还真不是他们能够答应得了的了。 黎阳笑容上了脸上，仍然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子，但众人看到这张笑脸后，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他们可以选择视而不见，毕竟没有利益上的关系。 可如果真的选择了视而不见，那这件事，将成为他们夜夜失眠的一根刺。 姜成玉心头一痛，眼中闪过一抹决然：“我知道她在哪里，如果你做好决定了，我可以陪你一起，这只代表我姜成玉个人，与姜家无关。” 说到这，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四大保镖，下令道：“你们都回去吧。” “少主，这……” “这是命令。” 见姜成玉动怒，四大保镖不敢迟疑，只得低头道：“遵命。” “你不必要与这件事扯上关系，本来和你也没有关系，对方要求的是我去。” 黎阳终究还是顾虑太多，他也知道姜成玉如果跟着去了，代表着什么……这将是两大圣人家族彻底撕破脸的象征。 “遇事不决，那就随意咯。” 第429章 摘鼎 姜成玉一袭灰色道袍，长发随风而动，白白胖胖的，脸上罕见有一抹决然，而这神色，在四大保镖看来，是极为少见的。 姜家少主，是注定要成为姜家以后的瓢把子的，想要攀附姜家的年轻人数之不尽，而姜成玉这些年来，也见过无数趋炎附势之人，平心而论，想要进入他的法眼，并在心里留下一席地位，仅仅是救命之恩，还不够。 但姜成玉在此刻竟然为了帮助黎阳，而甘愿以自我的身份站在对方的身旁。 这一刻的姜成玉，似乎和平时又有些不一样了。 黎阳没有拒绝，只是淡淡问道：“你想好了？就算这次帮了我，你欠我的人情，仍旧是人情，而不是偿还。” 姜成玉一甩秀发，这白胖子难得让人感觉有些变态，他笑道：“以朋友之名。” “好说。” 黎阳伸出手掌，姜成玉毫不犹豫的拍了上去。 击掌为誓， 天地可鉴。 鬼墨和琴心见状，也很想伸出手，但碍于姜成玉的身份，不得不将心里的想法压下，姜成玉可以和黎阳成为朋友，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和自己等人成为朋友。 大夏姓姜的很多，但能够傲世天下的姜家，只有一家。 剑二十三开了天眼，似看到了黎阳身边站这样一个穿着儒衫的读书人。 剑二十三还以为看花了眼，仔细一看，又空无一物，他望着虚空若有所思，刘知夏应该回天外天了。 以剑气开天门，虽然是在小洞天，但这维持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毕竟天道无情，能够随时找到这里，如果引发天道意志针对，这片小洞天极有可能坍塌，故此刘知夏哪怕想和黎阳多待一时半会儿，也不行。 天理难容便是这个道理。 不多时，一脸兴奋的离火宗掌教从天上飞了回来，神色激动的看着众人，难以掩饰他心头的开心，特别是在看向剑二十三之时，那双目光，几乎要冒泡。 剑二十三缩了缩脖子，这位蜀山特立独行的大剑仙，第一次流露出害怕之色，直截了当的道：“我不搞基。” 离火宗掌教的笑容僵在脸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由破口骂道：“你才搞基，你看我像是搞基的人马？” 黎阳歪着脑袋上下一阵打量，还别说，挺像的。 鹤发童颜，虽然头发和胡子都白了，偏偏这张脸蛋还显得那么圆润有光泽，而且常年睡在棺材里，刚掀开盖子跑出来，身上还有淡淡的病态感，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位掌教的性取向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见众人狐疑的神色，离火宗掌教真想找个地方跳楼，从一楼跳到三楼。 随着朱雀鼎的完美收服，整座小天地也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剑二十三见状，凝声道：“这片天地要塌了，我们先出去再说。” 此话一落，大袖一卷，一股微风环绕众人四周，但见对方伸出两根手指头，对着面前的虚空轻轻一划，刹那之间，这犹如铜墙铁壁一样的空间瞬间被撕裂开来，剑二十三微笑道：“走也。” 再次出现之时，众人再次回到了先前的屋子。 离火宗掌教因为得到了朱雀鼎，不敢耽误，让王博招呼着众人，随后便带着小鼎前往密室开始闭关。 朱雀鼎上有一门功法，还有一段心法，似乎和破解离火宗传承无数年的诅咒有关。 如果真能破开这诅咒，离火宗掌教不介意带着所有弟子，跪下给剑二十三磕头，哪怕让对方来担任这个掌教都行。 剑二十三笑得乐不可支，见王博有些尴尬的神色，出演安慰道：“不碍事，若我是他，可能还做不到他这么淡定呢。” 王博这才放下心来，随后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默默的看着众人，好像要说点什么。 剑二十三多聪明，拔下一根眼睫毛都是空心的：“你放心，此事天知地知，除此之外，便是我们几个人知晓，我剑二十三先把话放在这里，谁要是敢将朱雀鼎出现的消息传出去，便是我的敌人。” 姜成玉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 朱雀鼎虽然是至宝，对他们来说却并无用出。 只是这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因此没有出言反驳。 琴心和鬼墨慎重道：“前辈放心，我兄弟二人保证守口如瓶，不会将消息透露出去一星半点。” 剑二十三得到满意的回答，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顶级前十的宗门轮转坐镇离火宗，此次轮到蜀山，剑二十三不想在自己坐镇的时候，出现离火宗漫山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他只想安安静静的等着时间度过。 还有十年了，任务就到期了。 想到这，剑二十三心情好了几分，看到放在桌上的茶水，仰面笑道：“看来这掌教也不是什么吝啬之人，连离火茶都拿出来了。” 这番话，让旁边的王博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当初剑二十三第一次来到离火宗之时，这上下满门弟子，可没有一个正眼看他的，都把他当成了蜀山如今那些空有虚名之辈。 如今看来，剑二十三的身上，的确带有古风侠义，和蜀山弟子有着天壤之别。 剑二十三不想打扰黎阳和姜成玉谈话，便使了个眼神，带着鬼墨和琴心等人退了出去。 婢儿见众人都走了，有些无聊，坐在石凳子上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便一阵烦躁，看到黎阳起身朝着旁边的栏杆走去后，自己便跑到了院子里的石碑下，抬着脑袋仔细看着碑上的壁画和文字。 “听说这里面有宝贝呢。”婢儿自顾自的说道，身材矮小，不要紧，可以站在大黄身上嘛。 婢儿双手一拍，大黄懂事的变大了身躯，然后婢儿踩在它的脑袋上，刹那间便喝石碑齐平。 明亮的双眼正视石碑上的壁画之时，右眼忽然一痛。 一股阴柔的月华之力，从她眼中涌出，然后将石碑全部笼罩。 这里发生的一切，在另一端的几人并没有察觉。 黎阳看了眼似乎有点纠结的姜成玉，忍不住一阵感慨，但想到曹天娇身上的事情，双眼便忍不住杀机涌动。 “做人不能太绝，他们这么做，也不怕断子绝孙吗。” 第430章 那可是圣人啊 “纵横大道便是如此，朝三暮四，摇摆不定，反复无常，在他们眼里，没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有的只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大道正确，最后的结果正确，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所以，即便大玄仙门飞灰湮灭，他们也能做到视而不见？” 三千大道都有存在的道理，而九流十家中的纵横家，黎阳也很理解他们的大道，可真当在谋算下，让己方的人，成为无辜的牺牲品之时，他还是难以放下心头的执念。 大玄仙门怎么样与他无关，他也不会为了曹天娇去帮大玄仙门，再说他也没有这个能力。 曾经的他只是北镇走出来的店小二，即便有些际遇，那也是因为背负着人族和妖族大圣的大因果，才让他得到的机缘，现在虽说有了个“小侯爷”的身份，可黎阳很明白，他就算在那什么郦靖侯面前把脑袋磕破了，对方也不一定会真的为了他，而将那三十万铁骑带回来给他摇旗助威。 可是曹天娇，那就不一样了。 曹天娇是他认定的朋友，虽说像是短暂，但在天之涯中的朝夕相处，让他打心里喜欢上了曹天娇。 这个喜欢是朋友间的喜欢，哪怕到现在想起来，曹天娇敢爱敢恨不扭捏作态的处世之道，仍旧让他欢喜。 也许更深层次，是因为对方在某些方面很像胡桃吧。 黎阳不敢往深想，他怕，怕自己这次妥协，将来就会步步妥协，现在是曹天娇，若是有朝一日是北镇的某个人，亦或者是找回来的胡桃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呢？ 姜成玉叹了口气，他不敢妄自反驳圣人大道。 尽管纵横家的所作所为不光明磊落，但大局之下，一切是为了人族考虑。 姜家底蕴深厚，作为姜家之主的继承人，姜成玉自小便读完了诸子百家的经典，对于纵横大道也有所猎。 听到黎阳这句话后，他苦笑道：“谁都可以死，没有谁不能死的说法，大玄仙门在一夜之间覆灭，这不仅是纵横家那位圣人的阴谋手段，更多的是以阴谋胜在阳谋，让大玄仙门明知还有选择的机会，也甘愿就此灭亡。” 黎阳浑身一震，问道：“有意为之？” “有意为之。” 黎阳瞳孔一缩，神色变幻不定，大概是有些可惜，所以才会显得这般失落。 他不明白那些坐镇天幕，高高在上俯瞰人间的圣人，到底是怀着怎样的目光在看待这片天下。 他只是天下里的一个芸芸众生，只是一个简单的个体，对人对事对物，也只有对错之分。 无论如何，曹天娇也不能成为棋子，这是他的逆鳞。 何况还是被人强行逼进了魔道。 黎阳哪里不明白，这是那位圣人在略施小计报复他？当初他在天之涯，将入魔的柳彦青大得飞灰湮灭。 但毕竟是入了魔，所以纵横家那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故而现在让曹天娇也跟着入魔，好让他选择。 是这样吗？ 黎阳大概是不相信的。 想到此处，黎阳缓缓抬起眼睛，眼神在片刻的迷茫后，变成坚定：“这是我的私事，你真的不用跟着我一起去。” 黎阳单独出手，不会涉及什么，但若是姜成玉出面，那便是圣道之争。 凡人打架，血溅五步。 仙人打架，天崩地裂。 圣人打架，那便是无数生灵都将成为炮灰，而且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黎阳不想把姜成玉牵进这个漩涡。 姜成玉笑着反问道：“我是你的朋友吗？” 黎阳不解的道：“是。”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会问出这句话。 “那不就对了，朋友之间为何说这些，再说了我一直在强调是我个人身份，和姜家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要是还不放心，那要不要我当着天下人的面，告诉他们我要自立门户，从此和姜家无关啊？” 黎阳百感交集，心湖泛起阵阵涟漪，目光有感动，也有复杂，但大抵是多了一丝安心。 若姜成玉真能跟他一起，曹天娇的问题，就不会那么困难了。 毕竟曹天娇被打入了魔界，还有一个人便是重新活过来的柳彦青，两人以魔界圣子圣女的身份，堵在大天下的入口处，又因为两人被魔界大道契合，故而他们不死，入口便无法关闭。 大夏已经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大决战上，这一场大博弈，注定有两座天下是要彻底消亡的，所以无法顾忌出现在山海中的魔界通道，刘知夏告诉黎阳，如今的山海，已经快要沦为魔界的乐园。 如果山海主撑不住了，山海一旦毁灭，环绕人族妖族蛮族三座天下的核心界山，便会坍塌，届时所有的魔头都将直奔人间。 实际上这也是纵横家设下的局。 魔头入侵，能够让妖蛮二族加速陨落，但不可把控的便是他们很有可能会调转方向针对人间。 大玄仙门为何覆灭？还不是因为那一张射日弓的破魔属性，若非如此，大玄仙门也不会落得个这般下场。 姜成玉跳到围栏上，双手支撑起身体，借着此刻刚刚升起来的月色，轻声道：“人无完人，事无巨细，但有对错之分，亦有善恶之分，我啊，还是想做一个善良的人呢。” 围栏下方的云海，在月光下显得深深美妙，冰凉的光晕犹如湖泊荡起的波浪。 黎阳无法回答这句话。 一直以来，他所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或许也有错的地方，可他可以堂堂正正的说那问心无愧四个字，对待朋友，他待人以诚，对待天下百姓，他可以大义凛然，就像是当初在郡城那边遭遇的百鬼夜行，他完全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可他还是停下来了。 亦或者黄大仙之城，他也可以插手不管。 哪怕最近的靠山宗之事，他更可以直接忽略而过。 可这些事一旦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他啊，就无法做主抉择了，一切的选择和走向，纯粹随着他的本心而去。 所以靠山宗被灭了。 而现在，似乎又有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黎阳叹了口气：“实际上我是有点害怕的，那可是圣人啊。” 第431章 变化 姜成玉环顾四周，夜色朦胧，不远处的离火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时间一晃便临近深夜，然而那边的热闹，仍然划破天际，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大战之下，照样该吃吃该喝喝，该泡妞的泡妞，该修行的修行。 姜成玉笑着说道：“圣人也是人，难道他是魔鬼？比我们多两个耳朵还是两个眼睛啊？要真的多了这些，那肯定是妖魔了。” 这话一下便把黎阳逗乐了，沉重的心思也轻松了不少。 剑婢像是个木头人，站在黎阳不远处，她的到来，和当初的程谨严一样，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同样的出身高贵，同样的嚣张跋扈，但之后都变成了不苟言笑，沉默不语。 黎阳看到她便有种看到程谨严的感觉，也不晓得那厮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更进一步，或者说已经成为六境元婴地仙了。 两人的谈话并没有瞒着剑婢，故此她将刚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或许她心里也是愤怒的，是苦涩的，更是不甘心的，然而自从她将自己的一缕剑魂交出来之时，便代表了她今后的命运只能和黎阳绑定在一块。 想要自由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黎阳能够主动偿还剑魂给她。 黎阳看向剑婢，问道：“你怕不怕？” “主人开心就好。” 黎阳摇头道：“不用叫我主人。” 剑婢还是沉着脸，没有半点喜怒哀乐，犹如一具人形冰山。 “你可以叫我少爷。” 剑婢本能的想要翻白眼，瞬间想起来自己的身份，赶忙收起情绪，不冷不热的道：“是，少爷。” “语气可以更温和一点，态度可以更人性化一点，不要那么僵硬死板嘛，不然别人看到好像是我强迫你一样。” 剑婢吸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脆生生的叫道：“少爷。” “我擦。” 姜成玉身子一晃，差点从栏杆上一头摔下来。 “黎阳，真有你的。” 留下这句话，姜成玉便朝着婢儿的方向走去，刚才一直和黎阳聊天，结果无意间的视线，却发现那几座石碑，竟然有光晕出现，这种事情怎能少得了他姜成玉。 黎阳丹田气海一颤，某个冰山美人生气了。 黎阳脸色瞬息万变，可嘴角溢出来的血渍仍然骗不过剑婢的眼睛。 黎阳随意的擦了擦，也注意到了婢儿那边的动静，便对剑婢说道：“此前说要你跟在我身边十年，实际上也要不了这么久，可能一两年吧，你对我来说就没用了。” 这话似乎有点伤人呢。 黎阳又道：“我只差一步便可跻身五境金丹地仙境，百尺竿头再向前一步，突破境界对我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若你的修为远远低于我，你说，留你在我身边，还有什么用呢？” 原本是一句极具侮辱性的话，但落在剑婢的耳中，却变成了另外的意思。 她深深的看着黎阳，这个身材高大，却眉清目秀的少年，眼神闪现异样的灵光。 曾几何时，她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别人的仆人？ 简直无法想象，结果呢，在和黎阳第一次正眼对视之时，她的内心便出现了一种强烈的直觉，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一定要想尽办法留在黎阳的身边，因为，此人将是她往后修行之路上的最大机遇。 也正是因为这股直觉存在，才会让她突然改变了主意，直接认黎阳为主。 “你要是能活下去，当你的仆人也不是不可以，你要是死了，那就当本姑娘瞎了眼。” …… 九座石碑同时释放柔软的光晕，光影之下，似有人傲立其中。 黎阳和姜成玉都看不出所以然。 但处于核心中的婢儿，却惊讶的发现身边多了一群人在围着她指指点点的，婢儿有点生气，抽出菜刀将对方问候了一遍。 然后，一个浑身散发着光晕的女子走到她面前，一指点在她的眉心处。 婢儿浑身一震，如遭雷击，整个人被定在光晕中无法动弹。 见她有异常，黎阳当即释放剑丸，就想强行破开这光晕将婢儿拉出来。 紧要关头，剑二十三赶了过来，将黎阳拉住后提醒道：“她现在处于顿悟中，不要打扰她。” 黎阳不信。 剑二十三道：“她身上有什么东西，触动了这石碑上的禁制，此前不是说过吗？石碑只等有缘人，有些人在这里驻足了几百年也得不到那一份造化，但有的人，可能会是命中注定，只要过来，就能唤醒一些隐秘的存在。 这小丫头身上肯定有什么东西，要不然不可能将这几座石碑唤醒。” 言辞之间，全是羡慕。 虽然剑二十三已经是大剑仙了，可这九座石碑的来历仍旧让他内心火热，毕竟是古天庭之物啊，而且壁画中的女人，那是三十三重天上炼丹的大仙。 黎阳松了口气，收起剑丸。 剑二十三看到黎阳收回去的剑气，心里也是一阵惊讶，没想到这少年身上竟然隐藏了这么多实力。 本以为他是武夫和炼气士双修的天才，现在看来，他的最强根本就不是武夫的气血，也不是炼气士的境界，而是他手里的剑。 联想到对方的身份，剑二十三忽然想到了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变化，却将他的心思出卖。 黎阳冷哼道：“和前辈你没有半点关系，有恩怨的，是蜀山的另一位大剑仙，当初他给了我师傅一剑，这一剑，我迟早是要还回去的。” 剑二十三苦笑道：“如果我要拦在你面前呢？” 姜成玉头也不回的道：“那你就要掂量掂量，能不能把我姜家踏平。” 黎阳心里升起暖意，感激的看着姜成玉。 后者不屑一顾的扭过头，紧张兮兮的看着婢儿，似乎他比黎阳更紧张。 剑二十三低估道：“师兄啊，这就不能怪师弟我不讲道义了。” 黎阳听后，更是冷笑不已。 他连圣人的嫡系都敢斩杀，还怕你一个蜀山大剑仙，还在乎你是谁呢。 刚才和姜成玉的谈话过后，他的心态便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面对强者时，早已没了那种敬畏，而是多了一份从容。 第432章 姜成玉的谋划 在北镇之时，刘知夏每晚喝了酒，都会交给他一些知识和道理，却极少要求他看书，这也是为什么黎阳总爱将一切杂事交给婢儿，然后自己偷偷跑到雷老头私塾去偷听课的原因。 他想听听，圣贤书中的道理，和那不正经的老板说的是否一样。 刘知夏告诉他，要尊老爱幼，要对天地有敬畏之心。 刘知夏也告诉他如果遇到事情道理讲不通了，那便先打一顿，打得对方听话了，再去说道理会让对方更容易听得进去。 时至今日，黎阳终于渐渐明白了这些道理。 书中自有黄金屋，但书中不会告诉他路途坎坷，书中自有颜如玉，但书中也不会告诉他人心的险恶。 这一切，都需要自己去走，去看。 只有这样，才能用自己的眼光，去定义这个天下中的善与恶，美与丑，对与错。 所以，当初在山海内，那一剑飞来之时，黎阳便暗暗下定了决心，终有一日会还回去的，不论需要多少年，十年，百年，千年，他都可以等，等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够挥出那一剑，不管对方的死活，只需要一剑。 心态的变化，连带着气质都变得更加奇妙起来。 姜成玉一颗心都放在婢儿身上，所以没有注意到黎阳的变化，反倒是旁边的剑二十三看得一愣一愣的。 眼前这少年是天才没错，但没让你这么妖孽啊。 到底是小侯爷啊。 想到远征北方，率领三十万铁骑横扫整个蛮族天下的郦靖侯，剑二十三内心不由也生出一丝向往。 年少的志向是仗剑走天涯，路见不平血溅五步，在看到郦靖侯坐在帅辇上弹指间蛮族飞灰湮灭的画面，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去参军，苦修无数年的境界修为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剑气变得更锋利更强吗？ 剑不对人出手，那便对不起剑道二字。 他更希望自己能站在战场上，一剑飞出，万千妖蛮二族头颅落地，而不是在这里坐镇离火宗，当一个人人唾弃的所谓大能。 不多时，婢儿身上的光晕消失殆尽，小小的人儿从中走了出来，满脸的茫然，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看到黎阳关切看向自己的目光后，婢儿带着哭腔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便飞扑而来，挂在他身上说什么都不下来。 姜成玉张着嘴巴酝酿了半天的话，愣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得出口，这场面，不论说什么都有煞风景的嫌疑。 罢了。 姜成玉唉声叹气，夜深了，洗洗睡咯。 剑二十三隐入黑暗，俯瞰天地。 黎阳带着婢儿回到王博收拾好的房间。 剑婢房间在他们隔壁，这也是沾了黎阳的光，这里的房间不对外开放，屋内自有聚灵阵法，而且还源源不断的以南明离火将灵气淬炼，在这里修炼，事半功倍。 剑婢头一回吸收到了这种灵气，不由一阵骇然，随后便是一阵惊喜。 她卡在五境已经有些年头了，别看她面容像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实际上年龄已经很大了，算起来恐怕比离火宗掌教都年轻不了多少。 剑婢横剑在手，回想着这几天的事情，恍然隔世，她搓了搓脸，铜镜中的自己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双眼自带凌厉之气：“黎阳，便宜你了。” …… 婢儿趴在床上，很快睡了过去，估计是刚才消耗了太多的力量。 黎阳见状，也不忍心将她喊醒询问刚才发生之事，只是一个人坐在窗前，幽幽的看着天外明月。 剑二十三开了天门，让他看到了刘知夏，而对方留下的那些话，让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一阵头大。 “老板，你一天的工钱都没发给我，还留下这么多烂摊子，就不怕我辞职不干了吗？”黎阳喃喃自语，但脸上却带着笑意。 …… 姜成玉身边站着四大保镖，这间小屋已经布下阵法，隔绝一切推衍。 姜成玉手里拿着一卷竹简，就这昏暗的灯光，细细看上竹简上的古老文字，旁边的保镖之手凝声道：“少主，那纵横家的实力……” 姜成玉叹了口气，放下竹简，抬头之时，眼神尽显冷漠，他道：“此事不在于那位圣人，而是那圣人的四个孩子，哼，连我姜家都敢谋算，简直肆无忌惮，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四大保镖显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姜成玉不惜唤醒家族一位沉睡的大佬，也要让对方推衍出黎阳的位置，然后包下一艘仙家楼船来到离火宗，当真只是为了告诉对方曹天娇之事吗？ 若真只是这件事，他也不必要这般大费周折，有的是方法传递消息。 姜成玉看着面容沉着老实的保镖之首，笑问道：“你跟我多长时间了？” 保镖不假思索的道：“从少主行走天下开始，便一直跟随。” “是呢，这么久了，那你了解我吗？” 保镖微微一愣，却没有立即回答。 姜成玉道：“姜家这些年不论做什么都畏手畏脚的，再这么下去，先不说姜家人情在世人眼里大于天的说法，就姜家的威望，都快要滑落出顶级前十了，如果是盛世之年，就这么走下去也没什么大问题，关键在于现在大劫降临，一切都有了不稳定的因素，要不然那位圣人哪里敢把我姜家谋算，还往火堆里推？ 他能这么做，就不允许我们反抗了吗？哼，我那位太爷就在离火城，他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巧合，你们就看着吧。” 眼见姜成玉已经有了决定，这位保镖也不好制止，毕竟，姜成玉是未来的姜家家主。 “你回去以后，告诉我老头子，以后姜家的大小事儿都少管，交给我处理就行了，也正好趁此机会，把姜家一些墙头草给全部铲除了，否则坏了我的大计。” 疗伤需要刮骨。 诸保镖听到这句话，无不是脸色一变，没想到这位玩世不恭的少主，竟然下了这么一盘大棋。 “少主是想借用黎阳背后郦靖侯的身份，来对他们施压吗？” “施压？”姜成玉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施压也太看得起他们了，我看全部都杀了才最合适。” 第433章 强敌到来 姜成玉很清楚，想要保护如今姜家的利益，就只能主动出击，纵横一脉将手伸入到姜家之时，他便已经做好了这个打算。 事实上，谁又晓得如今的姜家看起来强大得不可一世，但本质上已经处于内忧外患了呢？ 他的二叔，也在竞争家主之位。 姜成玉目光深邃，一瞬间万千种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 想要打破这个局面，唯有出动雷霆一击，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知道，他姜成玉，不是那么好惹的。 手中杯子应声而碎，姜成玉将其捏成一颗白色棋子，双指夹着轻轻摁在茶桌上：“这这一步棋，很重要。” 四大保镖闻言，浑身一震，他们是姜家人，可同样的，他们也是效命于姜成玉的死士。 …… 当冬日的风将笼罩在南明群山上的云雾吹散之时，那座金山之巅气势宏伟。 瞬息之间，一股澎湃的力量自山头扩散而出，泛起的涟漪将南明群山内的所有修士惊醒。 他们瞪大了眼睛，看到一头巨大的朱雀自离火宗山头幻化成型，嘹亮的鸣叫在传出来的瞬间，便有一种存在了许多年的禁锢打破。 正在外游历天下的，或是在山内修行的离火宗门下弟子，感受最是直接猛烈，那种自宿命中笼罩在身上的无形存在，好像——没有了！ 朱雀一日乘风起，扶摇而上九万里。 剑二十三站在一片云海上，看着幻化的朱雀朝着苍穹飞去。 他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沉寂这么多年，终究是要回到原本的位置上的，这场造化，无关于我送你也好，还是因他的到来而将朱雀之灵唤醒也罢，终究是属于你们的造化，那便，再送你们一场人情。” 他说得很小声。 但这话语却出现在离火宗所有弟子的耳中。 一时间，无数弟子郑重的对着剑二十三所在的方向作揖一拜。 风云跌宕，有人欢喜就有人不爽。 无数目光落到了南明群山上。 想要得到这场造化，还没这么简单呢，剑二十三轻轻抚摸着胡须，笑眯眯道：“这本来就是别人的，你们何故要强行将其封印呢，真是的。” 下一刻，剑气四溢而起。 站在云海上的他，似乎幻化成了一座剑海，将整个南明仙山全部笼罩在内，丝丝缕缕的剑气化作一阵阵无形的风。 若是从天上往地下看，便会骇然的发现，整座南明群山上的山水气运，都在此刻疯狂的涌向剑二十三所站立的位置，然后凝聚成了一把至强无敌的剑。 “承蒙你的人情，我南明仙山的离火宗，又岂能不还你一场冬风？” 密室当中，离火宗掌教背负双手，仰头看向天外，在他身旁，是已经完全激活的朱确鼎。 犹如仙鹤大小的朱雀之灵正在他身边徐徐环绕，恐怕谁也不会想到，朱雀，竟真的还存于世间。 …… “剑二十三，你不要多管闲事。” 天地当中，只有震怒的声音落下，犹如九天神雷，震得大地嗡嗡作响。 “剑二十三，蜀山败类。” 云海翻滚，在虚空凝聚出一张朦胧的人脸。 恐怖的威压只是稍微流露出那么一丝一缕，便压得云海颤抖，似乎随时都能将南明群山完压垮一样。 剑二十三站在那，不动如山，南明仙山上的山水气运变化，他心有所感，此刻也是百感交集。 能将山水气运交予自己这个不是本门的陌生人，要付出多大的勇气和信任啊。 他心念一动。 剑气纵横而出，那张人脸下一句话还没说出来，便被剑气震散。 又有一掌从天而降。 剑二十三两指并拢，自下而上一挥。 虚空破裂，掌印被剑气直接打入虚空。 “剑二十三！” 剑二十三根本就不管这些愤怒的声音，反正已经撕破脸皮，而他，作为蜀山天生的反骨存在，有一套自己坚守的信仰和底线。 蜀山九座主峰，每一任峰主弟子都过万，唯独他，门下就一位弟子。 这位弟子名叫剑仲。 此山，名叫落凤山。 剑二十三就这么站在南明群山上的云海中，以一己之力，将所有的敌对势力全部拦截在外。 群山之下的炼气士，根本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估计他们都不会想到，若不是刚才那惊鸿一剑将从天而降的掌印击溃的话，他们现在会是什么样。 就算不死，修为也会跌落一个境界，然后记忆消散。 大人物的手段便是如此。 剑二十三仰天长啸道：“落凤山是落凤山，蜀山是蜀山，我剑二十三既是蜀山之人，可我，也是天地间的大剑仙，若有不服者，过来，当面一战。” 这霸气十足的一声喊，彻底惊动了世人。 这才让那些炼气士彻底惊醒过来，难怪刚才总感觉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真的有人来南明仙山闹事啊。 随后，该吃饭的吃饭，该喝酒的喝酒。 剑二十三在这里，是他们最大的保护伞。 离火城下，某个快要倒闭的小酒馆内，一乞丐抠着脚丫子，看向对面的老头子问道：“这剑二十三这么高调的吗？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姜无敌自顾自的喝着酒，耸了耸肩，然而不等他喝完，身上气势浑然一变，将杯子狠狠拍在桌上，酒水撒了一地，然后站起身子，恶狠狠的道：“臭乞丐，这事儿你要是不帮我讨一个说法，就把欠我的酒钱全部还了。” 老乞丐调侃的神色顿时变得狰狞：“他姥姥的，谁这么大胆。” 两人相视一眼，刹那出现在云海之上。 剑二十三看着熟悉的身影，冷哼道：“两个老杂毛，我就知道你们藏在离火城，怎么，来了这么久都舍不得请我喝一杯酒？” 老乞丐脸上全是干笑之色。 姜无敌冷笑道：“你有钱吗？你有钱，到哪里都有酒喝。” 剑二十三懒得和他磨嘴皮子，轻声道：“先甭废话，把这厮撵回去再说。” 在三人面前，光影之中，有一圣人缓缓出现。 剑二十三手中的长剑凝聚成型。 老乞丐拿起一根墨绿色的竹杖。 姜无敌打开折扇，轻轻一挥，将南明群山封印其中，四条金龙环绕而起。 都说姜家擅长封印之道，亦如黎阳和姜成玉的初次见面，这位老祖宗，正是封印之道中的佼佼者。 “想破了离火宗的气运，先问问我们再说。” 第434章 各有说辞 随着他的出现，幽州之乱的端倪，终于显现了出来， 到底是掌控一座幽州的大圣人啊，那些巡视天地的圣人和他比起来，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姜家是也想参与这一场天地大劫的谋划吗？” 声音空灵，浩瀚，从四面八方传来。 姜无敌嘿嘿笑道：“瞎说什么，我姜家是生意人，不参与这些阴谋阳谋，谁当天子都一样，只要不影响我姜家赚钱就行。” “那你留在这里是何意啊？” 姜无敌嬉皮笑脸道：“你是不知道啊，我那败家重孙姜成玉，不久前才和离火宗订购了为期一年的丹药，这些都是硬成本，我们垫付了不少成本在里面，你看看，眼见离火宗打破了桎梏，能够炼化那一批丹药了，我总要来保护自己的资产不打水漂吧，你说对吗？” 云海传来冷笑，随后转而问道：“丐帮帮主又是何故？莫非也开始学做生意了？” 这话让老乞丐很是不舒服，他袒胸露乳，伸手在身上搓了搓，不一会儿便搓出一颗大拇指大小的泥丸，然后双指捏起来对着云海道：“我丐帮家弟子薄，穷得都要饭了，哪里有成本做生意，这不，离火宗看我丐帮可怜，承诺给一些丹药让门下弟子强身健体，这样才不容易饿死，这天大的人情我肯定要接着啊，你们圣人世家家大业大，不在乎这些不值钱的丹药，我丐帮不一样，丹药对他们来说，价值连城。” “好好好，一个是做生意，一个是为了门下弟子强身健体，那你呢？剑二十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蜀山掌门应该没有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剑二十三摇头笑道：“你不要把我蜀山相提并论，没错，本座是蜀山之人，可本座更是落凤山的峰主。 你是不知道啊，我那不争气的徒弟当年在天云山和那谁，黎阳成了拜把子兄弟，而这个黎阳呢，现在就在离火宗修行，既然是我徒弟的兄弟，那便是我剑二十三的晚辈，总不能让人家不好好修行吧？” 云海中那位听到这三人的冷嘲热讽，语气渐渐低沉下来。 “你们可要想好了。” “想什么？” “哼，你丐帮纵然在天下占据了一部分气运，但你要知道，丐帮并无落脚之地，居无定所，故而没有气运镇压，想灭掉你们无非一句话，只要天子下令，丐帮就得原地瓦解，与我而言，只是一句话便可让你丐帮就此成为历史尘埃。” 老乞丐扣了扣耳朵，浑不在意。 “而你，姜家，虽说有些底蕴，却层次不齐，且内部已经开始分裂，倘若我站在那一位的身边，你认为，姜成玉还有可能继承家主之位吗？”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当不当得了家主，那是他的事，若是连这点小问题都摆平不了，那便是他的命不够硬。” 姜无敌手中折扇缓缓煽动，他的容颜也在折扇的挥动下，变得年轻。 “剑二十三，你当真要与本圣为敌？” 剑二十三在蜀山向来格格不入，几乎沦为了异类，此刻听到这番话，不由火冒三丈：“你算个屁的本座，至圣先师身边的圣人排位可没有你的名字，在这里嚣张个鸟毛啊，信不信爷爷一剑把你给劈了。” 姜无敌竖起大拇指：“牛。” 老乞丐一阵挤眉弄眼：“还得是你啊。” 剑二十三傲然道：“我剑二十三这一辈子，就追求一个问心无愧，离火宗既然将山水气运全部加持到了我身上，那我，自然要承这个情。” “有道理。” 这一刻，三个铁三角同仇敌忾，虎视眈眈的看着云海中浑身散发金光的那位大能。 剑二十三想了片刻，道：“在这里打，放不开手脚，要不，咱们去小世界做过一场再说？” “哼，依你所言。” 云海中的圣人抬手一挥，虚空自动裂开，一片虚无世界瞬间呈现在众人眼前。 剑二十三第一个飞了进去。 姜无敌不甘示弱，折扇一晃，天外飞仙。 唯独老乞丐慢了半拍，但仍旧是气势十足。 古天庭塌陷后，天地各处存在无数破败的天庭碎片，有无主的空间，也有秘境空间。 这圣人打开的正是一座无主空间，他们在里面战斗，在合适不过了。 …… 离火宗掌教看向云海上的变化，稍微松了口气， 王博站在不远处，问道：“他们都走了？” “去打架了吧。” 王博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兮兮的问道：“师兄，这一仗要是打不过怎么办？我们现在站队是不是太早了点，毕竟这是幽州。” 王博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幽州这一亩三分地，说白了还是那位圣人说了算。 “万一他上表朝天，摘了我们的离火宗正宗，那就彻底完蛋了。” 离火宗掌教笑道：“应该不可能，我离火宗的丹药遍及整个大夏，皇室更有不少人需要经常服用我们的丹药，若是摘了这正宗头衔，今后谁给他们提供免费的丹药？再说了，朱雀之灵一醒，不仅强大了我们，炼化的丹药不也让他们占了便宜？” 王博叹了口气：“哎，眼看大兴在即，可别是回光返照。” 离火宗掌教忍不住骂道：“闭上你的乌鸦嘴，现在不是还有三个大能在帮我们吗。” “师兄……那可是纵横家的圣人，虽然不是至圣先贤身边那位鬼圣，可这位圣人，放眼人族天下诸子百家的圣人之中，那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啊。” “比得了法圣吗？” “比不了。” “比得了兵圣吗？” “比不了。” “那不就对了，他只是圣人，而没有在圣字前面冠以封号，那便不是封号人族大圣，既不入大圣之流，便是徒有虚名，怕什么，小侯爷还在这里呢，他真敢这么放肆？不怕郦靖侯的长刀直接砸碎了他们的府邸吗？” 被掌教这么一说，王博的心情才稍微安定了许多，然而依旧是紧皱着眉头，惴惴不安。 …… 婢儿睡了个舒服觉，从床上爬起来之时，恰好看到黎阳正在沉思，想也没想的就要过去打招呼，但还没近身，一股剑气便将她逼停在三步开外。 婢儿吃了一惊，忍不住开了日眼。 “黎阳……” 第435章 辞别 黎阳睁开眼睛，瞳孔内的精芒一闪而逝，却又恰好对上刚开启日眼的婢儿。 婢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瞳孔变回常人模样，两人相视一眼，婢儿便飞快跑到他跟前，小声道：“我刚才看到天上好几个人在打架呢。” 黎阳满脸疑惑，忍不住抬头看向天际。 晴空万里，云海朵朵。 “没有啊？” “有的。” 婢儿拉着黎阳的手跑到院子里，指着天上某个地方道：“你看，就在那呢，有个乞丐，还有个浑身金光闪闪的老头。” 黎阳听得更加纳闷了。 正在这时，婢儿所指的方向忽然破开一个大洞，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子从天上掉了下来，好巧不巧的正好落在黎阳跟前。 黎阳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上前将其扶起，见对方支撑着腰杆，还以为他的腰断了，老乞丐一阵吆喝，站起身子，指着天跳脚骂道：“趁人不备搞偷袭，你还要不要脸。” 天上一拳头落了下来。 告诉下坠的拳头和空气撞击发出刺眼的火花，犹如一座喷薄的火山倒灌而下，恐怖的高温只是短短的刹那，便将南明群山上的所有云海全部蒸发。 老乞丐见势不对，手持墨绿竹杖旱地拔葱，刹那而起，手中竹杖狠狠砸在那只拳头上。 咚的一声响，像是天崩地裂，无数金色光点飘落人间，老乞丐回头看向黎阳所在的位置，大声道：“小家伙，谢谢了。” 此话过后，便钻入窟窿当中，天地的大洞也在他进去以后瞬间闭合。 这突然的变化，惊呆了南明群山上的所有人，特别是离火宗的弟子，一个个惴惴不安，但也有不怕事儿的弟子直接走上山巅，傲气十足的看向天穹。 这一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王博见状，飞向高空喊道：“打雷咯，要下雨了，赶紧回家躲雨吧。” 这一嗓子让众人绝倒。 王博来到黎阳跟前，问道：“小侯爷，刚才有看到什么吗？” 不等黎阳开口，婢儿便将刚才发生的一幕兴高采烈的说了出来。 王博听得眉头紧皱，正欲开口，却见到门外姜成玉正踏步而来，而在姜成玉的身后，还跟着鬼墨和琴心。 姜成玉径直走到黎阳跟前，皱着眉头看了王博一眼，然后对着黎阳道：“咱们借一步说话？” 婢儿不乐意道：“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话吗？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呗。” 黎阳满是歉意的看向姜成玉，随即点头答应下来。 姜成玉带着黎阳走到院落的边缘，随手布下一道云里雾里的结界，确认没有天机锁定此地后，这才开诚布公道：“我家老太爷，还有剑二十三以及丐帮帮主正在和坐镇幽州的圣人交战，他们就在我们的头顶上的一处古天庭碎片中。” 刚才天崩地裂的一幕，姜成玉看得睚眦欲裂，特别是看清楚掉下来那个人之后，便愈发肯定了自己苦苦找寻的太爷就在离火城。 黎阳问道：“是纵横家那位？” 姜成玉摇头道：“是纵横家的圣人，但不是那位纵横大圣，要不然就算我十个太爷，也打不过的。” 黎阳有些疑惑，不明白姜成玉对自己说这些想要表达什么。 姜成玉神色凝重道：“这一战要是我太爷他们打输了，我们全部都要在这里饮恨西北，你不紧张吗？” 黎阳神色淡然道：“有什么可紧张的，大不了就是个死。” “屌。” 姜成玉叹了口气，随后补充道：“我这次过来是想跟你说件事儿，提防那位正阳山的鬼墨，此人身上有魔气。” 黎阳听得浑身一震，不可置信道：“不会吧。” 姜成玉冷笑道：“你可别不信，正阳山这些年态度暧昧不明，早就成了纵横家的狗腿子，大玄仙门一夜间被灭门，背后就有正阳山的影子，此事我还在调查，只是还没有找到结果。” 黎阳脑海中飞快闪过和鬼墨的所有画面，本着待人以诚的原则，他还是对姜成玉的提醒抛到了脑后，若鬼墨真与魔有关，那便斩之。 姜成玉见黎阳不在意的表情，便明白了他的想法：“信不信随你，对了，仙家楼船马上要启程了，你赶紧收拾收拾，这次直接跨域传送到山海，我们去找曹天娇。” 黎阳嗯了一声。 姜成玉撤去结界，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鬼墨。 琴心有些茫然，小声问道：“那姜家少主对你好像有些意思啊。” 鬼墨心里一咯噔，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变化，轻声回答道：“可能是看我不顺眼吧。” 琴心呵呵一笑。 天上的战斗还在继续，而离火城渡口的楼船已经缓缓起飞。 黎阳简单的收拾过后，便带着婢儿去找离火宗掌教辞别。 离火宗掌教心里是一万个不舍得，在他看来，离火宗能够有现在的惊人变化，全是黎阳带来的造化，再加上现在天上的几个大能战斗还没出结果，黎阳要是走了的话，就没人来坐镇离火宗了。 黎阳笑道：“掌教不要忘了，你还是朝廷命官。” “可我也是这里的掌教啊。” “陛下不会放弃你的。” 离火宗掌教叹了口气，只得遗憾道：“本来想着闭关突破境界，然后炼化一炉子的丹药送给你的，现在看来，恐怕只能以后了。” 黎阳道了一声谢，深深一拜，道：“那我就先谢谢大人了。” 这一次，他没有说掌教，而是以对方朝廷命官的身份喊了一声大人。 离火宗掌教心知肚明，哪里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黎阳站直身体，想了想，写了一封信递给对方，同时慎重道：“大人若是遇到了危险，可以打开这封信，这里面的东西能帮你度过一次劫难。” 离火宗掌教震惊得不行，只觉得这轻飘飘的纸张重如山岳，伸出的手愣是不敢接。 最后还是王博将信接了过来。 黎阳笑眯眯的看着二人，带着婢儿走出院子，朝姜成玉所在的方向走去。 等人走远了，王博才将信封拆开，他看到里面的内容后，没差点惊叫出声。 “怎么了怎么了。”离火宗掌教赶忙将信拿了过来，看清楚内容后，不由得老泪纵横，仰天长叹道：“小侯爷这次是真的帮了我们大忙啊。” 第436章 过界 字迹娟秀，但笔画苍劲如刀削斧凿，寥寥几个字，却将离火宗掌教最担忧的事情彻底打消，信里写着：“若遇危险，可找郦靖。” 这封信的材料，本身便是郦靖侯离开之时，送给黎阳的护身之物，一旦信件被点燃，不论多远的郦靖侯，都能瞬间将手里的长刀送达战场。 …… 仙家楼船很快起飞，或许黎阳也不会想到，原本到中土的计划，就这么被打乱了。 可那人是曹天娇，而且现在还在魔界入口中，他如果不去，自己践行的道，恐怕就要破裂了。 站在甲板上的婢儿很是开心，她早就想重新体验一把楼船的感觉了，此刻悬浮天际，行驶在白云中的仙家楼船犹如在大海中乘风破浪。 小丫头两手捧着腮帮子，出神的道：“好美啊，像一样。” 黎阳笑道：“要不要摘一朵送给你？” “切，我不信。” 旁边的姜成玉跳上楼船栏杆，估计是想拉拢和婢儿的关系，笑眯眯道：“他做不到，我可做得到哦。” 说着，往后一栽外，纵身跳入云海中。 黎阳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由再次向往起来，曾经自己也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腾云驾雾，也羡慕着山中的老神仙，如今在不知不觉间，自己似乎也成为了别人口中的神仙，不仅如此，距离金丹地仙境也只差一步，如果他想，随时都有可能破境。 但黎阳并没有这么做，行走天下这几年，他的境界突破得太快，让他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因为一切都太顺利的，不论是武夫的境界还是炼气士的境界，都像是吃饭喝水一样。 金丹境，是炼气士的分水岭，一颗金丹的品质，能够决定今后的境界上限，或许别的炼气士终其一生，也只想跻身金丹大道，然后逍遥快活上千年，可黎阳不是别人，他的道，很远，很长。 不大一会儿，云海中泛起一朵浪花，姜成玉从白云中冒出一个脑袋，然后举起手中犹如棉花的洁白之物，大声喊道：“看到没，我做到了。” 婢儿两眼放光。 姜成玉一跃回到甲板上，将手中捧着的白云递给婢儿：“能让我去摘白云的，你是第一个。” “谁稀罕啊。”婢儿回怼了一句，紧接着便被黎阳一暴栗，黎阳严肃的看着她，问道：“老板平时怎么教我们的？” 婢儿这才不甘心的对着姜成玉说了一声谢谢。 姜成玉摆摆手，道：“多大点事儿，小孩子嘛。” 说着，就要去揉婢儿的脑袋，但小丫头多聪明啊，从他腰间一扭，便躲到黎阳身后，随后歪着一个脑袋笑眯眯道：“老板说经常被摸脑袋会长不高的，不许你摸。” 一瞬间，两人的关系似乎便亲近了不少。 可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姜成玉心里升起一丝疑惑。 婢儿则没有停留，手捧着白云在甲板上跑来跑去。 姜成玉这才问道：“她今年多大了？” “九岁。” “九岁？” 姜成玉不相信：“不应该啊，九岁的女孩子身高怎么会这么矮。” 婢儿的模样看起来就跟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经过姜成玉这么一提醒，黎阳才骇然发觉，好像还真是。 他仔仔细细的看着在甲板上快乐得不行的婢儿，回想着当年他们从北镇走出来的光景。 似乎婢儿被老板带回客栈的时候，就一直是这个模样，没有半点变化，从北镇出来也有些念头了。 春去秋来，算算时间，也得有四年时间了，就连自己的下巴都长出了青涩的胡须，可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婢儿身上停留，而是直接将其跳过了似的。 姜成玉看黎阳的神色，便知道对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不由扶额道：“你这家伙，怎么当哥哥的，自家妹子不对劲都没有发现。” 黎阳苦笑道：“其实她多大了我也不知道，在我的印象中，就一直是这副模样。” 姜成玉皱起眉头。 他知道黎阳的身份，更晓得刘知夏的恐怖，故而对这个被刘知夏捡回来的孩子也同样生出了好奇。 刘知夏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捡一个小姑娘当端茶烧水的丫鬟，这点从婢儿能够融合地狱之门，以及控制从地府冒出来的鬼魂便可知晓。 要是普通的小姑娘，能轻易做到这一切吗？打死姜成玉他都不会相信。 其实黎阳并没有把什么事情都告诉姜成玉，比如当初离开北镇，雷老头说的那些话，又或者说他心里实际上有了答案，只是从来没有正视过。 黎阳收回目光，有些事情总会去做的，有些答案，也总会揭晓的。 不用着急。 两人背靠栏杆，共同看向云海。 一个月后，姜成玉忽然将正在闭关修行的黎阳拖了出来，兴高采烈道：“准备好了，见证奇迹的时刻要到了。” 黎阳一脸懵逼。 姜成玉信心十足道：“你最好眼睛都不要眨一下。” 黎阳神色愕然，还以为姜成玉在故弄玄虚，转身就要走，但还没迈出脚，巨大的仙家楼船便猛地一颤。 同时，震耳欲聋的破碎之声传来。 姜成玉大声道：“看好了，我们要到界山了。” 黎阳心里一阵惊讶，走到姜成玉身旁，目光看向楼船的前端。 巨大的楼船像是刺在了一团看不见的薄膜上，连带着虚空都被快速拉扯出了骇人的涟漪，像是时空错乱了那般。 姜成玉道：“你从北方进入幽州大地之时，有没有体验过？” 黎阳摇头，表示不曾。 姜成玉道：“每座大州都有天地壁垒存在，并且存在于虚空之上，这些天地壁垒，将每一座大州的气运隔绝，但又在最高处汇总，怎么说呢，就是大夏朝廷的气运越强，那么大州的气运也就越强，而大州的气运，又与土地面积有关。 幽州在整个大夏中，占据了接近五分之一的面积，大夏却有九州，所以你应该明白了吧？” 黎阳一知半解的看着他，眼里仍旧还有少许疑惑。 姜成玉唉声叹气道：“你这家伙，不看大夏的版图吗？” 黎阳却轻声道：“我没有看到你说的天地壁垒，可我从这里，能看到无数山川河流形成的龙脉，幽州大地的龙脉，已经完全黑化了。” 姜成玉像是触电了那般站在原地，嘴巴微微张开：“你……” 第437章 重回山海 山海主从来没这么狼狈过，这大概是他神道香火证道成就金身以来，过得最是不如意的一段时间吧。 披着金甲，双手摁在长剑上，剑尖点地，刺在一块青色石板上，整个人就这么呆愣愣的望着下方的烽烟。 山海没有四季，全年如春。 金甲男子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在虚空稍微一抓，手中便多了一坛酒，他掀开盖子闻了闻，仅仅只是过了一把瘾儿便又放了回去：“你走了，酿酒的人就没有了，怎么不给我多留一点呢，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喝其他地方的酒。” 青石板上，写着一行小字：“该死的书呆子。” 这一次山海震荡，他作为山海主却只能以一个旁观的身份，看着那些碍眼的跳梁小丑在里面上蹿下跳，偏偏他又不能出手干预，因为他一旦出手，就打破了圣人订下来的某种平衡规矩，这也是他最懊恼的问题所在。 如果那位喜欢喝酒的读书人在这里，兴许还能给他出出馊主意。 越是这么想，对那个读书人便愈发的想念了。 若非这山海主的身份，他真想破碎虚空，去那座长城和域外的大能战斗啊。 “我要这长剑有何用？” 越想越气，金甲男子一咬牙，将长剑扔到旁边的草丛，刚扔出去却又觉得不太妥当，便赶忙收了回来。 “纵横家还真是好合计啊，把战场烧到我山海来了，这是想让坠入大夏天地么？” 他一阵冷笑。 山脚连着海的一处凹陷处，有个泛着紫色幽光的漩涡，漩涡四周是光秃秃的沙滩，看起来就像是一面紫色镜子竖在那里一般，怎么看都觉得很是奇怪。 山海主打了个哈欠，心里烦闷无比的他，心念一动，便在紫色漩涡四周设置了一座杀气十足的诛魔阵法。 “这不算出手干预吧？反正没有碰到那紫色漩涡，嘿嘿……嘿嘿嘿。”这笑声扩散在山巅上，若是有人听到，肯定会被惊得汗毛倒立。 轰的一声。 眼前的虚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得变了形状，狠狠的凹陷了进去，像是有两只看不见的手在对虚空极限拉扯。 于是，一艘庞大的仙家楼船从虚空中探出个脑袋。 金甲男子双眼放光，自言自语道：“总算是又有活人来了啊。” 他目光瞥向下方紫色漩涡旁边的一地尸体，也懒得收拾，反正与他没有关系。 随着大船缓缓刺破虚空，金甲男子总算知道来者何人了。 楼船上竖起来的大旗杆上写着一个姜字，普天之下能以此名字冠名到仙家楼船上的，只有那个大夏的顶级世家敢这么做，不是说其他仙门做不到，而是他们没有这么多的钱来购买楼船。 谁让仙家楼船不准私人锻造呢？每一艘仙家楼船都是兵部和墨家以及公输家联手打造出来的恐怖战争机器，每一艘都登记在册，而且里面还设置了特别的定位法器，这便使得不论仙家楼船出现在什么地方，只要大夏想要查找，都能轻而易举的将其定位。 以私人身份掌握朝廷才有的国之重器，普天之下，唯独姜家，也只有姜家。 楼船从山巅飞快划过，然后悬停在两山之间。 金甲男子神识一扫，便将楼船上的众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等看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后，金甲男子略显吃惊，自言自语道：“他们怎么回来了，难道已经游遍大夏天下了？” 他仔细一看，吃惊道：“啧啧，这小家伙，竟然半步金丹境了，四境武夫，还差一点便可跻身五境，咦，那根生锈的铁剑条呢？” 不等他重新思考，眼前便多了两个人，不是远道而来的黎阳和婢儿还能是谁？ 黎阳抬起脑袋，半眯着眼睛，望着面前这个身材高大的金甲男人，片刻后，才轻声喊道：“我……” “来还钱吗？”金甲男子对黎阳当初离开之时，被刘知夏强行敲诈的那些宝贝耿耿于怀，要是能要一点回来，想必也是一件美事，这样在未来一个人的日子里，也能靠着这些回忆来填补一下空虚寂寞的心。 黎阳瞬间无语。 婢儿目光一凝，抽出菜刀问道：“你抢劫呢？谁欠你了。” 金甲男子低着脑袋，笑道：“你还是没有长高啊，一点都没有。” 婢儿瞬间就泄气了，收起菜刀，可怜兮兮道：“是啊，连一根手指头的高度都没有。” 金甲男子是知道婢儿底细的，长不高自然是有道理的，只不过他并没有点破，反正以后他们会知道答案的，自己多嘴反倒会画蛇添足。 金甲男子吸了口气，变成常人大小，而后便大马金刀的坐在青石板上，他指了指旁边留出来的一小节：“还要我请你坐啊？” 黎阳当然不客气，一屁股便坐了下去。 金甲男子伸出手，笑眯眯道：“酒来。” “好嘞。” 这一刻的黎阳，像极了还是北镇那个店小二，美滋滋的从手环中取出北镇特有的桃花酿。 金甲男子眼睛都要飞出来了，看到这便止不住的欢喜：“我就知道你这里肯定还有藏酒，你个小酒鬼，休要瞒着我。” “我也只有这一坛了。” “没事儿，你那老爹不是从虚空裂缝中跑出来了吗？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快要打到北原那蛮神的祖庭了吧？等他统一北原，到时候就又能够酿这桃花酒了。” 黎阳错愕的看着他，有些不明白眼前这金甲男子是怎么知道外面之事的。 金甲男子很强，甚至能够和圣人一较高下，坐镇山海内，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除非是天道意志来强行打压他，只是这就算强横得离谱了，他也只能在山海内，而出不了山海外。 金甲男子笑道：“身体不能出去，灵魂总能挑些时间出去见见世面嘛，你说是不？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若事事都按照规矩办事，那这天下就没有这么多的矛盾所在了，就更不会有大劫降临的说法了。” 黎阳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金甲男子见状，赶忙一拍大腿道：“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反正你也想不明白的。” 第438章 烤青鱼 等姜成玉他们后方赶来时，便看到了令他们震惊的一幕画面。 一身穿金甲的男子，和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少年并排坐在一块青石板上，两人双手捧着腮帮子，一起看着山脚下的云海发呆。 旁边的小女孩用菜刀在地上刻字，大概是没学过书法，所以笔记看起来歪歪扭扭的，一点也不像是女孩子的笔记，若是仔细看的话，还能从字体中感受到一股惊人的阴冷，明明只是简单的刻画，却在不经意间注入了小女孩的意境。 阴冷的意境。 姜成玉一时间便觉得浑身有点冷，想起了天之涯的那些经历。 来时还在船上小心翼翼的对黎阳说一定要谨慎，不然惹得山海主暴怒就不妙了，谁曾想紧张兮兮的跟过来却看到这样的画面。 这还是那个让人闻之色变的山海主吗？ 这是那个一菜刀就能将五境金丹地仙砍飞的小姑娘吗？ 这是那个让人如沐春风的少年郎吗？ 怎么看过去，就像是一家三口在百无聊赖的等待着吃饭的样子呢？ 听到脚步声，坐在地上的两人同时抬头，目光又同时看了过去，然后又同一时刻的收回目光继续看向远方，这干脆到不带一丝拖泥带水的动作，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被人控制了。 还好，大黄狗很听话，汪汪叫了两声便赶紧跑到黎阳跟前趴下。 魅虫比较聪明，也懂得察言观色，知道面前这个穿黄金甲的男子了不起，便化作一只鹦鹉轻轻落在对方肩头。 金甲男子身体一动不动，很平淡的道：“你要是还不走，我就把你烤了吃。” 魅虫吓得浑身一颤，赶忙跳到大黄狗脑袋上，将脑袋撇在翅膀下，不敢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真的被对方给烤了。 姜成玉客气的拜道：“姜成玉拜见山海主。” 琴心和鬼墨见状，连忙整理好衣襟，恭敬拜道：“琴宗琴心，正阳山鬼墨，拜见山海主。” 剑婢没说话，像是个冰块，双手抱着长剑站在黎阳身后，宛若一根标枪。 山海主扭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婢女？” “嗯。” “有点东西啊，蜀山的人知道不？” “知道。” “屌屌屌，这么厉害了啊。” 黎阳谦逊道：“山海主说的哪里话，我一直都这么厉害啊。” 姜成玉不清楚黎阳和山海主的关系，眼下看来，两人似乎是认识的，而且感情还相当不错，如若不然，给他黎阳十个胆子，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好在他们并没有坐多久，山海主便拍了拍屁股站起身子，看向姜成玉道：“我知道你来的目的，既然把他带过来了，那便去吧，我不能插手干预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我先把话放在这里，你们之间若是有人敢对黎阳动歪心思，呵呵，只要还在山海内，就休想活着出去。” 此话一落，山海主身体便飘渺起来，刹那就不见了踪影。 而众人也跟着眼前一晃，竟发现已经来到了山脚下。 姜成玉皱眉问道：“他什么意思，说我要害你？” 黎阳两眼弯弯，笑容灿烂：“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姜成玉脸色涨得通红，肥胖的身体也颤抖起来：“黎阳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我姜成玉害你做什么，我要是害你，还千里迢迢动用家里的仙家楼船送你到这里来啊。” “知道了，知道了。” 黎阳伸了个懒腰，微风拂过，衣袂飘飘，长发被清风托起，像极了画中人。 群山之中，这一袭青衫随风而动，背对天下，少年稍微昂着脑袋，气定神闲。 人中仙，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琴心倒觉得这番话无所谓，无非是长辈在警告而已，殊不知旁边的鬼墨，眼神有些变化，只是很微弱，谁也没有察觉罢了。 身在山巅上，还看不出这山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等到被山海主送下来以后，才骇然发现，这里竟然弥漫着厚厚的瘴气，而瘴气当中，不时又有魔气一闪而逝。 瘴气屏蔽了众人的感知，即便是剑婢这样的五境金丹大剑仙，也无法用神识看清楚四周的状况。 加上又马上天黑了，不得已之下，众人只得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准备稍作休息，等明天天气好点再做打算。 婢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两条大青鱼，这一条青鱼便有成年人的大腿粗，婢儿一弄便是两条。 黎阳看到这似曾相识的画面，不自觉问道：“哪来的？” “雷老头给的。” 黎阳如遭雷击，赶忙站起身子朝着四周张望，然而浓郁的瘴气内，他哪里能看到雷老头的影子。 几人一直在一起，雷老头却悄无声息的送来两条大青鱼，肯定不是为了让他们填饱肚子那么简单。 黎阳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初还没有走出北镇，偷偷藏了一条大青鱼之时雷老头所说的那些话，这不由得让他在看向青鱼后，眼神变得有些慎重，不知道是该吃还是不该吃。 婢儿将青鱼丢给剑婢，老气横秋的指使道：“把鱼杀了，鱼鳞刮干净，内脏也要清理干净啊，待会我们吃铁板青鱼。” 剑婢现在是黎阳的女仆，可人家曾经是蜀山的高傲女剑仙，哪里做过这种事，此时她拎着两条青鱼发呆，不知所措。 黎阳见状，笑道：“算了，还是我来吧。” 这么平易近人的黎阳，剑婢第一次发现他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姜成玉也是像是见鬼了一样看着黎阳。 “我知道你是店小二，莫非你平时还兼任厨子？” 黎阳熟练的宰杀着青鱼，动作之娴熟，堪称神奇：“我又不像你们拥有显赫的家事和背景，自有意识以来，就一直干着苦力活，这杀鸡宰鹅什么的，是我的必备技能呢。” “好吧，还是你牛。” 在黎阳杀鱼的时刻，婢儿也没闲着，找来一堆干柴堆起了个简单的架子。 等黎阳弄完以后，架子正好弄好，黎阳从手环中取出各种调料洒在青鱼身上，最后取出铁剑条将两条青鱼贯穿放在烤架上。 姜成玉真的要见鬼了：“你用你的本命剑魂烤鱼？” “有问题吗？” “没问题吗？” 这不仅是姜成玉傻眼了，四周之人都傻眼了，唯独婢儿在那见怪不怪的道：“不用他的剑条，莫非用你们的啊，真是的。” 第439章 等着走出山海 北镇的风景早已不在，在黎阳带着婢儿走后，似乎存在的意义就没了，私塾里的朗朗读书声，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像是酝酿许久的暴风雨在某一刻，戛然而止，然后更猛烈的疯狂将本就沉淀了很多年的暴雨统统掩埋。 至此，北镇终于落下了它的帷幕，被大夏和郦靖侯赋予的特殊使命，终于要得到了善始善终。 胡桃夹小酒馆前，已经布满了灰尘，常年没人居住和打扫，让小院里长满了杂草，雷老头驻足在门口看了良久，抬头之时，竟发觉鼻尖有些微微发酸，想到刘知夏当初在这里的一幕幕，谈忍不住叹了口气。 白石拱桥上，这座用无数大妖血肉炼化的石桥下，一众大妖魂魄看着踩在自己身上的书山圣人。 牛哥吃着猪大骨，冷笑道：“有种下来，看我不痛扁你一顿。” 妖娆的妇人靠在椅子上，翘起光洁的大腿耷在另一条腿上，华贵的衣衫搭在肩上，露出大片大片雪白，她抽了口烟，眯着眼睛笑道：“尽吹牛皮，你上去试试，看人家怎么揉搓你。” 旁边的大胖子，正在卖力啃着大白馒头，听到这话，刚毅的面容瞬间变成一颗狰狞的猪脑袋，他含糊其辞道：“人家在北镇也有些念头了，和我们也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他要过去就让他过去便是，用不着阻拦，不然把人家惹恼了，找人来收拾我们就蛋疼了，猴哥又不在，被人欺负了找谁说啊。” “就是就是。”妖娆的妇人连连点头道：“到底是教过那黎阳的便宜老师，这点面子咱们还是要给的。” 牛哥被他们说得哑口无言，只得沉着脸道：“我知道了。” 随后抬手一挥，笼罩在妖魔道上所有大妖气息尽数消散。 雷老头微微一愣，瞬间明白过来这是桥下那群妖怪给他面子呢，雷老头也不惺惺作态，端正好态度深深一拜。 倒不是拜这群妖怪，而是拜的他们身上的礼。 当他彻底走过妖魔道之后，神色却有些黯然，在一瞬间，便出现在山海中。 金甲男子背对着他，大概是知道他会来，故而一直持剑在这里等候。 雷老头打开酒坛递给他，没好气的道：“少喝点，我就这一坛了，还是从黎阳酒馆的酒窖挖出来的。” “小气。”金甲男子骂了一句，但还是接过酒坛狠狠喝了一口。 雷老头干瘪瘪的脸上难得有些红润，他看到在山脚下烤鱼的黎阳，抱怨道：“剑是剑修的根本，你看看这小子，气不气人，用君子剑魂来烤青鱼，那位大剑仙要是还在，不得活生生气死。” “承认人家优秀有这么难吗？再说要不是你去给的青鱼，人家也不会这么郑重的用这把剑去烤啊。” 雷老头气得不行：“你这人今天是故意和我拌嘴吧，行，那你老实待着，我先走了。” 金甲男子赶紧换了一副脸皮，笑道：“别啊，急什么，多陪陪我，你要是走了，这山海内，就没有人能和我吹牛打屁了。” “他们不是人吗？” “他们是人吗？” 雷老头想了想，没有反驳，但也没有否认，只得喝了一口酒道：“不到十年，三座天下必然有一个结果。” “我知道。” “到时候山海何去何从呢？” “我不知道。” 雷老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想起曾经那几人的豪言壮志，一切从山海而起，那这一切的落幕，又是否会从山海而终呢？纵横家以纵横大道在天下布局，将各方势力间接或是被动的捆绑在一起，然后又把魔界入口弄到了山海中，要说没有猫腻狗都不信。 山海主杵着长剑，站在那不动如山，宛若一座活着的雕像：“郦靖侯还有三十万铁骑呢，从那个地方回来的铁骑，你不要把他们当成普通的军队，可以吗？郦靖侯在，大夏就在，大夏在，那仙朝可期。” “真能挡得住那座长城之外的敌人吗？” “嘿，这你可不要问我，你该去问问你的老师，活着问问大夏天子，要不就去天外天问问刘知夏，在那边过得好不好，要不，你去看看？” 雷老头知道对方在嘲讽自己，但他才不会上当。 他现在早就不是圣人了，圣人头衔被摘掉，才让他有了机会躲在北镇，可是现在走出来了啊，最后一丝屏障也没有了。 雷老头扭了扭胳膊，眨眼之间，这个老人竟然变成了中年男子的模样。 金甲男子笑道：“你搞不搞笑，想去勾搭现在的年轻姑娘吗？” 雷老头一本正经道：“天下没有我容身之所，那就去天外天呗。” 这句话反倒让金甲男子有些吃惊，不由玩味道：“你确定？此前你不是宁愿圣人之位不要，也要那啥来着吗？” 说完以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大概是太搞笑了，所以便弯着腰捂着肚子。 雷老头皮笑肉不笑的道：“总比你好，一辈子只能在这里守着，山海很大，但山海之外更大。” 金甲男子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瞬间就不笑了，转过身子直勾勾的盯着雷老头：“我跟你说，我会走出去的，而且是堂堂正正的那种。” “等天下归一？” 金甲男子摇头。 “那你怎么走出去？” “等大夏成为仙朝，山海自然会融入其中。” “哪有这么容易。” 山海之所以能独立在外，倒不如说山海的品秩比如今的大夏天地还要高上一筹。 “这不是有他了吗？” 金甲男子目光穿过黑暗，落在山脚烤鱼的少年身上。 …… 夜风吹过，微凉。 烤鱼的香味睡着夜风飞向远方。 众人都是炼气士，不吃饭也不会饿死，但人终究是有口腹之欲的，特别是在见识了黎阳的手艺以后，一个个的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着在火堆上翻来覆去烤得金黄的大青鱼，都开始情不自禁的咽口水。 大黄狗舌头都快要掉出来了。 黎阳笑道：“不要着急，大家都有啊。” 姜成玉扭头冷哼道：“我堂堂姜家的少主，岂能跟你吃这些不干不净的玩意儿。” “哎，那你待会儿别吃。” 第440章 真香 “狗才不吃。”姜成玉嘟囔了一句，下一刻，一道黄色闪电骤然出现在他身边，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在他的手指上，速度太快了，快到了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便是旁边的五境金丹地仙剑婢也没能看清楚刚才怎么回事，只能依稀看到一抹黄光从视线中一闪而过。 这大概是众人第一次见识到大黄的强大。 姜成玉痛得嗷嗷直叫，却怎么也甩不开，他吸了口气，一巴掌拍在大黄脑袋上，本以为这一掌肯定能把大黄吓走，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到底是十大凶兽之一的穷奇啊，哪里是被人吓大的。 这一掌刚刚接触到它的脑袋，大黄身上便腾起一股火焰。 姜成玉很无奈，看着大黄很不服的眼神，讨好道：“狗能吃，狗能吃，可以了吧？” 大黄呜呜叫了两声，显然对这敷衍的道歉很不满意。 黎阳在旁边笑道：“你不尊重它，它又如何能尊重你呢？” “尊重？” 姜成玉听到这两个字以后如遭雷击，从小众星捧月的他哪里在意过别人的眼色，需要他去尊重别人吗？多时别人争着抢着来跪舔他。 姜成玉很不爽的道：“让我尊重一条……啊哟……” 后面的狗字还没说出来，便觉得手指传来剧痛，十指连心，被大黄狠狠一口咬中的他，这会儿几乎痛得撕心裂肺，脸色都变红了，要是四大保镖在这里，估计会选择出手镇压，奈何他们不在呢。 黎阳见对方领悟不了尊重二字的真实含义，心里有些失望，只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他招了招手，大黄便听话的松开嘴，然后走到黎阳跟前老老实实的趴着，然而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姜成玉，这模样，像是要吃了他的肉那般。 “小气。” 姜成玉擦了擦手，看着金灿灿的烤青鱼，浑然忘记了刚才要说的话，已经准备好迫不及待的要开吃了。 黎阳将最后一层辣椒撒在青鱼上后，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正当众人满心欢喜准备大快朵颐之时，一道狂风刮来，风之大，便是金丹地仙也要被这一股妖艳的风吹得人仰马翻。 风来得快，去得更快。 等众人灰头土脸的站起来时，赫然发现两条青鱼只剩下了一条，另一条不知所踪。 便是黎阳脾气好，这时候也没忍得住朝着山巅上大声喊道：“你怎么不讲武德，要吃就明说，这强抢算怎么回事啊，丢不丢人。” 山巅上。 两男子并肩坐在青石板上，古老的排排坐从来不会因为年龄的长大而消失，只会越发的深入到人的灵魂。 美滋滋的青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雷老头倒了两碗酒，然后撤下一块青鱼肉放在嘴里细细的咀嚼起来，一面吃一面赞道：“不愧是刘知夏的弟子，修炼不俗，连着厨艺也堪称一绝。” 金甲男子笑道：“听到没，骂你不要脸呢。” 雷老头耸耸肩，道：“怎么就不要脸了呢？他小时候旷工在我私塾外偷听我讲课，我为了能让他听得清楚，还刻意提高了嗓音，真以为不要学费啊，这青鱼就是我现在收回来的一部分利息，他黎阳真的要跟我计较这些，他要偿还我的多了去了了。” “说说看，多少钱，我给。” 金甲男子豪情万丈，一口青鱼入嘴，麻辣鲜香充斥在口腔内，让他忍不住张嘴呼出一口热气。 雷老头知道对方在挖苦自己，不过也是，真算起来，学费又能有多少呢？ 他眼珠一转，笑道：“知识无价，道理无价，你凭什么用金钱来衡量我交给他的道理呢？” 这一下却是让金甲男子哑口无言。 “他要是知道你在人间这么欺负他的弟子，迟早有一天会找你算账的。” “问题是他现在回不来。” 话语一落，山巅上风云震荡，似乎有冷哼从天外天传来。 雷老头优哉游哉的吃着青鱼，满嘴流油道：“急什么，吃完了我就过来找你。” 这话说完后，风云才平息下来。 “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吧，不要以为人家在天外天就听不到你在说什么。”金甲男子幸灾乐祸道，知道雷老头吃完这一顿就会走，便把装酒的碗扔了，直接抱起坛子一阵大口喝。 雷老头鼻子都要气歪了：“你少喝点，给我留点，哎，你这人才是真的不要脸。” 谁又能知道，站在山巅上的仙人，也会如同凡间百姓一样掐架耍无赖呢？ 在世人眼里，仙人就是那种冷漠无情，摘星拿月的存在，虽说绝大部分都会摆出这样的架子，但也有一些人，不论境界有多高，站在百姓身边，他就是真正的百姓，譬如这个雷老头，又比如，眼前这位山海主！ 山巅的风景很不错，可他们，好像更喜欢平凡一些呢？ …… 众人围着篝火吃烤鱼。 还别说，一种奇怪的情绪在众人心里弥漫开来。 姜成玉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故而感觉一切都很新奇，毕竟这是在吃烤鱼哎，又不是在秘境中厮杀。 黎阳笑眯眯的看着他，姜成玉难得脸红道：“真香。” 婢儿一点不留面子道：“哟，刚才某人还说什么不吃来着。” 大黄嘴里叼着一大块烤鱼肉，和魅虫吃的不亦乐乎。 姜成玉没想到婢儿这么记仇，终于放下了心里的某种东西，认真道：“黎阳，你让我体会到了不一样的人生，这个情……” “嗯，你本来就欠我一个人情，不用欠两个，我怕你还不起。” 姜成玉猛地站起身子，拍着胸脯大声道：“瞎说什么大实话，姜家还不起，我姜成玉会还不起吗？” “还得起还得起。” “敷衍。” 姜成玉懊恼的吃了一口肉：“我就知道你没有相信我。” 说着，将目光落在正在快速吃烤鱼的琴心和鬼墨身上，严厉呵斥道：“你两个搞什么鬼，也不说句话，在这里当空气呢。” 琴心擦了擦嘴巴，心里忍不住直嘀咕，管我屁事儿，嘴上却是谦虚道：“姜少主的人情冠绝大夏天下，这是世人皆知的事。” 鬼墨也跟着道：“姜家人情，一诺千金。” “听到没？”姜成玉这般问道。 黎阳嗯了一声，面色仍旧失望。 而这个表情，却犹如针一样，狠狠扎在姜成玉的心里。 “我……” 第441章 故乡的桃花 姜成玉彻底败下阵来，他不明白黎阳为什么会对自己流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不仅让他的心狠难受，同样的，就好像自己即将要失去什么贵重之物那般。 满嘴的余香也瞬间变得索然无味，他机械性的嚼着，越想越是委屈。 “故乡的桃花估计又要开了呢。” 黎阳望着天空，仰面躺在地上，婢儿抱着双腿坐在他旁边，昏暗的篝火下，众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又像是鬼那般摇曳着晃来晃去。 琴心弹了一首曲子，让人们的心情缓缓松懈了下来。 黎阳闭着眼睛，到后半夜之时，忽然看向姜成玉所在的方向，见对方正皱着眉头以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自己。 黎阳轻轻一笑，将衣服搭在婢儿身上，然后走过去小声问道：“睡不着么？” 姜成玉挤出一丝笑容，他还在为黎阳的表情而难过。 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在难过了，这便证明友情二字，已然刻画在了他的心中。 只有真正的朋友，才会走进心里，才会去感受痛苦与快乐。 “走走？” 姜成玉点了点头。 琴心默默将木柴丢进火堆，毕竟是冬天了。 山海虽然四季如春，但晚间的温度仍旧让身为炼气士的他们，感受到了寒冷，这也不得不说山海的奇怪。 鬼墨用树枝在地上写下了正阳二字，瞳孔有一刹那，变成了血红色，而他的头发也在此时骤然由黑转白。 …… “你好像很有行事。” 姜成玉仍旧是满脸的倔强，笑道：“开玩笑呢，我姜成玉会有心事？” 黎阳也不点破，见对方难受的表情，明明都写在了脸上，却还强行装作没事儿人一样，也就只能骗骗自己罢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下半夜出现了瘴气，也不敢随意瞎逛走得太远。 一路上的沉默，让气氛变得很压抑。 姜成玉没忍得住，问道：“黎阳，问你个问题。” 黎阳回头，目光温和：“请说。” “我算是你的兄弟吗？” 黎阳不假思索的道：“不算，但你是我的朋友，也可以说是我的道友。” 姜成玉松了口气，这让本就显得难受的他，似乎变得更加落魄了，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灵魂：“我是不是仍然高高在上的样子？” “还好吧，毕竟你是大世家门第出身，这不怪你。” “你不也是小侯爷吗？” 这话黎阳无法反驳，他向来以店小二自居，但那位坐镇北原，打得蛮族节节败退的郦靖侯大夏柱国是他老爹的事实是始终无法改变的。 姜成玉压低了嗓音道：“我难过的原因很奇怪，刚才你看我的表情，像是针扎到了我心里，我其实很明不白，我以姜家的身份，带着你一起来到山海去救大玄仙门的曹天娇，按道理说，已经坐到了义气二字，你说是吧？” “嗯，做到了。”黎阳语气很平淡。 “那你为什么是这样的态度？” 这口吻，哪里还像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姜家少主，反倒有种小女儿撒娇的模样。 黎阳问道：“你是因为义气而来，还是因为某些不好说的原因不得不来，又或者说，你在图谋什么呢？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黎阳问完，一双明亮的眼睛深深的看着姜成玉，褶褶的眼光让对方心虚的将视线移开，不敢与之对视。 “你看，你连和我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如果你真的问心无愧了，又何至于这般难受，大概是你意识到了我们应该是成为真正的朋友的，可又因为夹带着私心，所以这让你煎熬，让你有些不爽，对吗？” 姜成玉老脸一红：“我能图谋你什么，图你这一身高大挺拔的身体？扯犊子呢，我又不搞基。” 黎阳见对方还不承认，也懒得继续解释。 实际上在看到姜成玉这般难受以后，他已经接纳了对方。 “既然是朋友，那也是兄弟，帮忙算不得人情，也不算欠下的债。” 黎阳留下这句话，便回到了婢儿身边。 晚上的山脚下瘴气弥漫，时不时的还有鬼哭狼嚎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不得不提起小心，万一蹦跶出来什么怪物，那就倒血霉了。 “其实你们不应该来的。” 黎阳看向琴心和鬼墨，又道：“本身这事儿和你们也没有关系，跟我过来指不定会死在这里。” 他说的很平静，似乎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琴心轻声笑道：“这叫仗义。” 说完，还狠狠拍了一下胸脯。 鬼墨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这番话把。 黎阳认真道：“这次要是活着回去，你们那件事我会好好帮你们的，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琴心闻言，满脸的大喜之色：“那就说定了。” “我一直都答应的啊。” 琴心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剑婢站在角落，孤独的身影显得形单影只，明明是个大美人儿，偏偏没人来捧着，明明她的修为最高，却要成为一个侍女。 剑婢看向黎阳之时，眼神冷漠，一瞬间有杀机闪过，没有丝毫意外，刚才她流露出真正的杀意。 黎阳回头看了她两眼，见对方闭着眼睛似在休息，便没有开口，心里却一阵冷笑。 蜀山之流…… 一夜很快过去，日山三竿之时，弥漫的瘴气总算是如同潮水那般退了下去。 众人走出一段距离后，看到了被定格在虚空中的紫色漩涡，不由满脸的震撼。 紫色漩涡的四周空间已经扭曲，可以用肉眼看到空间的折叠和弯曲，不仅如此，还散发着一股让人泛呕的气息，强大的魔气通过空间渗透到了山海内，不用猜测也知道，这紫色漩涡看似在山海内，实际上还有很远的距离。 只是魔界映照过来的一个入口，中间不晓得跨越了多少时空。 黎阳一想到曹天娇现在身处于这样的世界中，心里便狠狠一痛。 没有看到紫色漩涡之时，所有人都豪情万丈，真正感受到这强横的魔气之时，才骇然发觉，原来这里的恐怖早已超出了心中所想。 没看到深渊之时，仅仅觉得也就是深渊而已。 当真正凝视深渊时，才会发现原来强大的内心，却是这般的不堪。 第442章 言出必践 凝视深渊的勇气，不仅需要强大的内心，还需要自己的信仰。 大黄在此刻变回穷奇真身，火焰的高温将大地炙烤出裂纹，婢儿嘿嘿一笑，翻身骑在大黄身上，魅虫摇身一变，成为一件漂亮的红色披风，随着烈焰舞动，像极了一张盛开的翅膀。 黎阳不再迟疑，吸了一口气，一步跨了进去。 君子一言，言出必践，这是他面对深渊的勇气。 无数空间乱流在眼前不断飞过，而连通魔界入口的紫色漩涡，正在时空的最深处，曾经有人这么说过，谁能将魔界打穿，便可到达另外一座大世界。 黎阳一步步往前走着，四周破碎的时空犹如镜面炸裂，清脆的破碎声，像是一把把看不见的刀子，扎在他的身上。 越往深处走，眼前的幻象便越多。 起初还仅仅是尸山血海，到后面境演变出了无数域外天魔，他们张牙舞爪，狰狞而又丑恶的模样在黎阳跟前不断盘旋，有恶魔拿着大刀狠狠劈下，也有恶魔张开血盆大口的嘴想要将他吞噬。 “这一切，只是假象。” 黎阳很明白，幻化的魔，一旦用正眼去对待，那便真正的输了，到时候那些刀就会真实的砍在身上。 黎阳自问自己的内心已经很强大了，然而在此时仍旧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浑身大汗淋淋，甚至，当正式跨入魔界大地之时，他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 回头看了眼身后，空空如也，只有婢儿跟在身边。 姜成玉，琴心，鬼墨，剑婢一个都没有跟过来。 婢儿在旁边笑得不行：“黎阳，这就是你的朋友，这就是你的剑婢，啧啧，你看看，他们算吗？” “为何算不得？” 一个白胖子从紫色漩涡中跑了过来，他已经挂了彩，长袍一缕一缕的，不晓得挨了多少刀片，有些地方血肉外翻，显得格外狰狞，连眉毛都被烧焦了，他追上黎阳的脚步，与他站在同一条仙上，然后勾着腰，双手无力的耷拉着，不断喘着气。 姜成玉是姜家少主，身上自然会有宝贝护身，至于为何会受到伤害，黎阳似乎明白了什么。 姜成玉抬起头，咧嘴一笑，顿时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嘿嘿，黎阳，我来践行这君子一言了。” “你又不是君子。” “但我是你的兄弟。”姜成玉付下一颗丹药，强大的药效让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又活蹦乱跳起来，姜成玉扭动了一下筋骨，这才唏嘘道：“娘希匹，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才走过来的吗？那时空隧道简直就不是人该走的，像是从地狱走回了人间。” 他看了眼四周的环境后，又道：“从一座地狱走到另外一座地狱。” 不多时，剑婢等人也跟着冲了进来。 剑婢浑身散发着恐怖的剑气，强大的气场让四周的邪祟不敢近身，她单手持剑，站在那犹如一把人形长剑，平静的眼神犹如万年寒冰，能够冰冻一切。 细心的黎阳惊喜的发现剑婢的境界似乎有了变化，只差一点就能跻身六境，成为强大的元婴地仙。 从人间走向魔界，亦是从太平盛世走入炼狱，这条路哪里是这么轻易能够通过的。 琴心出现之时，浑身破破烂烂，手上的古琴琴弦根根断裂，琴身也满是裂痕，不晓得他经历了怎样的苦难在走过来。 紫色漩涡中的心魔，天魔交织，对炼气士而言，随时磨难，可也是考验，每个人的心魔都不一样，可无一例外的是所承受的痛苦是一样的，故而能够走过来的人，不可否认的是都选择了直面内心的最阴暗之处。 只有面对深渊，才能从容。 “鬼墨呢？” 黎阳看向身后，许久不见鬼墨出现。 琴心这才抬起头，对着黎阳摇了摇头。 有些话，不用明着说。 黎阳嗯了一声，不在说话，然后看向前方。 其实这里算不上真正的魔界，只是人间与魔界的夹缝之地，四周一片血红，整个天地都是红色的。 大地四周倒着无数尸骸，有些已经成了白骨，有些还没来得及腐烂，散发着恶臭，还有的还在痛苦的挣扎。 他们有魔民，也有魔兵。 山脉此起彼伏像是恶龙匍匐在大地，进入这里之后，黎阳惊讶的发现，自己心湖中游走的恶龙，好像回到了家园那般，以至于这些能够蚕食炼气士身体的魔气，在进入体内后，居然不需要抵挡，便被恶龙吸收。 随后恶龙张开嘴巴，反哺出一口难以形容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黎阳沉浸许久的武夫境界，刹那间出现了松动。 但实际上众人所面对的，实际上要比心里所想的还要严峻。 就在他们不远处，有个身穿黑甲的男子，坐在一张由白骨堆起来的王座上，身边还站着一匹白骨大马。 男子翘着二郎腿，随手断气一只骷髅，将里面的脊髓吞入口中，后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颗金丹，如同嚼糖豆那般扔在嘴里。 “我以为来了谁，结果来了这么一群小卡拉米，你们就这么瞧不起我吗？” 男子眼神冷漠，看着站在最前方那一身青衣的黎阳，眼里杀机闪烁。 生死大敌，在此刻出现。 而在男子旁边，还跪着一个女孩儿，脖子上被铁链锁着，衣不蔽体，浑身伤痕累累，头发凌乱，不晓得吃了多少苦才会变成这番模样。 黎阳心头一痛，然而当女孩儿抬起头时，那双无神的眼神，更是让黎阳心痛到无法呼吸。 这还是那位大玄仙门的天之娇女吗？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黎阳吸了口气，手上剑丸爆闪而出，铁剑条褪去一身的铁锈，笔直垂落在大地上，散发出来的剑气顷刻间便将不断压迫而来的深寒魔气切割成两片世界。 那男子指了指旁边的骷髅头，被铁链锁着脖子的女孩儿，便跪在地上。 “你想救她？” “我想杀你。” “四境武夫，筑基期炼气士，你有什么自信能打败我呢？” “我有一剑。” 黎阳抬起剑，衣袂飘飘。 “黎阳，滚啊，谁让你来的。” 第443章 各显神通 曹天娇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结果刚说完，脖子上的项圈便释放出一道刺眼的血紫色光晕，刹那之间，无数邪恶气息将曹天娇完全笼罩，而她本人也在这道光晕的冲击中，意识完全淡化，乖乖的跪在地上。 “哼，还想反抗，舔脚。” 这命令一出，曹天娇竟当着众人的面，真的跪着爬行到他的面前，双手颤颤巍巍的捧起了男子的脚。 黎阳怒不可遏，再也无法忍受，惊天而起的剑气瞬间降临，他本人也于此刻骤然出现在男子身边，一剑朝着对方的脚挥去。 只是一下，便将曹天娇身上的邪恶光晕打得粉碎。 男子站起身，手持铁链横着一扫，曹天娇立即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被甩向远方，同一时刻，挥出一掌，狠狠拍打在黎阳的剑气上。 一招见高低，黎阳的剑气刹那被打散。 黎阳倒退数十丈，脸上只有愤怒，刚才那一下他的衣袖都在掌印的强横气息中被撕成了布条。 但他没有半点退缩之意，丹田气海中的恶龙咆哮着，将强大的力量灌输到他的身体每一寸血肉，武夫四境到五境，也就是一个呼吸之间。 于是，众人看到了黎阳长出了三头六臂，而身体也变得更加高大挺拔。 六条手臂中一手持剑，一手持刀，另外四条手臂皆拿着古怪的法宝。 不同的是，他身上竟也在此刻流露出了邪恶的气息，似乎他才是这里真正的大魔王那般。 “有点意思。”男子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心念一动，竟也幻化出三头六臂，而且每条手臂上都拿着佛家的降魔杵。 正在观战的姜成玉吃了一惊：“境界突破了？” 武夫境界前期顺风顺水，一路高歌，但四境到五境却是一个分水岭，其间不晓得要进过多种难熬的打磨，才能达到小成金身。 但黎阳就在众人眼前完成了蜕变。 那一身武道神通，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自带法宝，觉醒武道神通，而且还是一刀一剑。”剑婢手持长剑，目光凌厉，看到这后并没有当旁观者，愤然出剑。 在见识过魔头是如何蹂躏人族女子以后，她的心里也升起愤怒之意，同为人间女子，岂能让魔道玷污？ 剑婢脚尖一点，犹如蜻蜓点水，身形流畅，瞬息来到那男子身前，手上长剑一道，蜀山剑道裹挟的浩然剑气轰然降临。 庞大的剑阵将男子四周笼罩，魔气在剑阵当中被拉扯得几近扭曲。 剑婢的身份在蜀山也属于一个异类，她平日里高高在上，嚣张跋扈，但她有这令人信服的资本，不论是金丹境便领悟了六境元婴才能施展的剑阵领域，还是自身的剑道天资，都让人心悦诚服。 不仅如此，随着剑阵的诞生，剑婢另一只手中竟然又多出了一把绿色长剑。 姜成玉瞳孔一缩，一直以为剑婢只是个普通的金丹剑修，现在看来当真是自己低估了跟在黎阳身边的人。 这剑婢，竟然是罕见的双手剑道领悟者。 剑仙之所以难以修成，是因为剑的纯净，剑的专一，正如剑仙所言：“我便是剑，剑便是我。” 因此将剑心一分为二成为掌控不同的剑道奥义很是艰难，稍有不慎便会被剑道反噬，甚至有可能走火入魔，分裂出另一个极端的自己。 “蜀山剑仙，我杀你，不出三招。”男子不紧不慢的说道。 剑婢一语不发，剑阵笼罩四方后，她的境界也无限逼近到了六境元婴大剑仙，只差一层薄膜，便可更上一层楼。 另外一剑直刺男子心脏位置。 男子原地不动，竟然以肉身硬生生抗了下来。 而剑婢的长剑仅仅只是刺进一个剑尖，便再也无法往前深入。 随后，男子咧嘴一笑，三头六臂中的降魔杵就地落下，另外头颅的表情也变得狰狞可怕，凶相毕露。 “一念。” 男子轻声说出这么两个字。 方圆数百里，天地瞬间变了颜色。 大地上的白骨纷纷站了起来，像是从古老战场上走回来的身经百战士兵，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让人无法呼吸。 以至于剑婢施展的剑阵都在强横的气息冲击下，瞬间爆炸开来。 剑婢闷哼一声，被降魔杵砸出老远。 烟尘过后，只见剑婢披头散发从地上爬了起来，持剑的双手有一股红色血液顺着衣袖低落到地上。 这似乎便印证了一句话，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任何术法都只是跳梁小丑。 剑婢手持长剑按兵不动。 而另一边跻身五境的黎阳，迈着步子朝着男子奔去，强横的血肉撞击虚空，传来刺耳的音爆之声，层层闪电和闷雷在他身边环绕。 武夫破境，不破不立，劫难自然会紧随其后，幸运的是这是在魔道天下，故而人族天下的天罚无法降临，便是如此，也仍旧以黎阳为中心，在其身体四周衍生出了恐怖的雷霆，像是蚂蚁那般不断轰击着他的身体。 黎阳一面要忍受来自于身体上的痛苦，一面又要承受这魔道男子的强横威压，几乎每走一步，全身上下都传来剧烈的撕扯之痛。 可他，无怨无悔。 即便真的会死在这里，那他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流尽最后一滴血， 三头六臂施展神通，漫天拳影轰向那魔道男子。 后者微微一笑，以身体抗衡。 很快，以他二人为中心便出现了一个肉眼可见的红色气场。 气场之内，电闪雷鸣，犹如从天上倒灌下来的瀑布重重砸在青石板上，看似水花四溅，实则是血肉横飞。 姜成玉正要上前，却被后边赶过来的剑婢拉住。 剑婢目光凝重，脸色苍白，沉声道：“现在不要过去，少主他有他的打算。” 姜成玉此刻脑海早已被愤怒充满，哪里听得进剑婢的话，扭头嘲讽道：“你若是怕了大可以回去，那通道就在后边，没人拦着你。” 剑婢便松开了手。 姜成玉口诵法决，四条金柱子从天上落下来，占据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每条金柱子上都幻化出了神兽。 “四象阵法？” 剑婢看出了姜成玉的手段。 每一个姜家之人，都极为擅长封印之道。 幻化而出的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共同喷出四顾强横的力量，然后冲向那魔道男子。 第444章 我等你很久了 “呱噪。” 男子随手一拍，姜成玉的四象阵法便直接瓦解，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而这强横的实力已然超出了众人的预料，在他们看来，最不济也能抵挡一时片刻，可却就是这种大杀招，都无法在对方手里撑住一招。 还怎么打？ 琴心不动神色，他一甩长衫席地而坐，将断掉的琴弦重新衔接起来，十指摁在琴弦上，一曲满是肃杀的十面埋伏就此出现。 黎阳被一拳打爆了两个脑袋，幻化出来的武道神通也被对方以暴力摧毁。 “你也就这点能耐，不知道哪来来的自信，还敢杀到魔界来，就这么着急送死吗？” 男子一脚将黎阳踹飞，这才看向剩下的几个人，轻描淡写的勾了勾手指头：“都来。” 鬼墨手持一根巨大的毛笔，但纹丝不动，身上的纯阳之气正在痛苦的抵挡着魔气的入侵。 “啧啧啧，这种小虾米都来送死，竟然还平安无事的走过了魔界通道，你们人族还真是让人奇怪啊。” 姜成玉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他自喻自己不算是绝世天才，但好歹也是姜家的少主，一身本领也不说在同境界中碾压无敌，但对上绝大部分人来说，也能将对方暴走，然而刚才那一击，却差点将他的道心击毁。 之所以这般让他难以接受，完全因为这男子的境界，分明就在五境之间，连魔王都算不上。 而远处被打飞的黎阳，又从地上爬了起来，浑身是血。 男子稍显吃惊，刚才那一击将黎阳的武道神通打碎，没用全力，也是认真交手的，本以为对方会重伤，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又站了起来。 “到底是郦靖侯的儿子啊。”男子忍不住感慨。 随后，魔气滔天而起。 婢儿一直都没出手，就坐在穷奇身上直勾勾的看着对方，像是不存在那般，哪怕黎阳被完虐都没眨一下眼皮。 黎阳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神色淡然，尽管残留着鲜血，但目光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明亮。 随即伸出手，竖起大拇指，然后调转方向。 “你也就这样了。” 说完，黎阳一声冷哼。 再次施展武道神通，但这一次，是完全体的妖化。 如今妖化的他，仍然会保留人类的模样， 然而，这惊天的气息，却与那男子爆发的魔气有着势均力敌之势，不仅如此，甚至隐隐之间还要强上一些。 一头黑发瞬间化作雪白，一直长到了脚后跟，整个人也显得邪魅起来。 这是剑婢第一次看到黎阳妖化，见识到这一刻的容颜后，她竟然有些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然后脸色变红。 “遭了。” 剑婢连忙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好半天才从刚才的奇怪状态下恢复过来，再次看向黎阳之时，眼中已然充满了震撼。 “一人兼具三种道法，同时还能完成完全体妖化。”剑婢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黎阳了，说他是妖孽吧，现在的模样不就是妖孽吗？ 黎阳不打算和男子过多纠缠，因为缠绕在身体四周的雷云还没消散，他手持长剑，歪着脑袋：“你信不信，我能打死你啊？” “哎呀，废话这么多。” 婢儿坐不住了，一直想要出手，但都被黎阳暗中制止，这也是为什么她坐在那里的原因。 此话过后，婢儿从穷奇身上一跃而起，双手掐诀，目光一黑一白，一座巨大的地狱之门在她头顶上空浮现。 红色魔气当中，鬼气刹那将其充斥，单是那座地狱之门散发出来的恐怖威压，便压得四周虚空颤抖不已。 “不要以为只有你会玩铁链子，我也不错哦。” 婢儿虚空握爪，狠狠一扯。 从地狱之门内瞬间涌现数百恶鬼。 男子虽然很惊讶，但也不至于惧怕，四周有他无穷无尽的魔兵魔将，一招手，便以排山倒海之势扑向那些四处乱飞的恶鬼。 “不要慌。” 婢儿冷冷一笑，再次狠狠挥动手中紫色铁链。 于是，一股强大至极的气息从地狱之门中出现。 一个浑身被鬼气环绕头戴帝王冠冕的超然存在，从中一步跨出。 婢儿身体一个栽歪，差点摔倒在地，操控百鬼对她来说也有着强大的反噬之力，特别是唤醒那尊最强大的存在过后。 也直到这一刻，这男子才意识到了不对劲，想要转身开溜。 但婢儿哪里会如他所愿，心念一动，那尊帝王冠冕的大鬼从天上探出一只手，一把将其捏住，毫不犹豫的丢进嘴里，一顿咔咔乱嚼。 刚才打得众人节节败退的一代魔头就此陨落。 而这时候，琴心的一首十面埋伏也刚刚弹奏完毕。 众人亚麻呆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操控百鬼的婢儿，眼神复杂，又惊又骇，特别是一旁的剑婢，她回想当初在离火城自己和师妹大骂对方之时，对方却依然很是淡然的吃着糖人，现在看来，还好当时是黎阳出手，否则，若是这个小女孩出手的话，恐怕就没有现在的剑婢了，估计两个都要折损在离火城。 剑婢心有余悸的擦了一把冷汗，不由得暗自幸运。 原来隐藏在众人当中最强大的人，并不是那个被世人所忌惮的郦靖侯儿子，而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女孩啊。 婢儿缓缓转身，瞳孔一黑一白，像是将太阳和月亮都装在了里面。 她对着黎阳嘿嘿一笑，道：“黎阳，回去记得给我多买点吃的，饿了。” 黎阳宠溺的点点头，然后奔向曹天娇，从手环中取出一件长衫罩在对方身上。 披头散发的曹天娇始终低着脑袋，浑身颤抖着。 黎阳正要安慰，却意外发现她脖子上的项圈还没有消散，不由深深皱起眉头，那个男子已经死了，按道理来说这项圈应该消失才对，难道？ 刚想到这，一声狂笑从四周的白骨中传来。 “黎阳，我等你好久了。” 一个俊秀的青年踩着白骨出现在众人眼前，而他手上，正牢牢拽着一根铁链，尽头处，就在曹天娇的脖子上。 看到他以后，哪怕已经知道了对方是谁，黎阳还是没忍住心头震撼。 这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天之涯被他一剑斩杀的圣人子嗣——柳彦青！ 第445章 交差 这时候的柳彦青，哪里还有半点人样，除却声音之外，便只有脸部轮廓还能大致辨别出他的模样。 魔气在他体外凝聚成实体，犹如山岳那般的魔道法相矗立在那，声势浩大，不动如山，一动便毁天灭地。 开金身法相！ 很显然，柳彦青的修为已经超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婢儿白眼一翻，一菜刀扔了过去。 “你以为我害怕你的菜刀？” 柳彦青握紧拳头，狠狠一拳轰向飞驰而来的流光，估计是此前被婢儿的菜刀给打怕了，故而用尽了全力，以至于拳头在空中挥舞时，都擦出了刺眼的火花。 咚！ 二者相撞，这一次，既婢儿无往不利的菜刀在刘知夏手里吃过一次亏后，又一次被蛮力撞飞。 婢儿愣愣一笑，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而是在菜刀飞灰之时，双手叠印，可爱的小手掌往前一推。 被铁链锁住的鬼王赫然走向前方，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直至和柳彦青幻化的魔道法相齐平。 婢儿跳到鬼王的脑袋上，小小的身体站在那，在此刻，却霸气得吓人，直接征服了所有人的心。 和婢儿打过交道的姜成玉看得目瞪口呆，他一直都晓得婢儿是个变态，但却不曾想能够变态到这个地步，他实在是想不通这小小的身体，到底是怎样修炼才能拥有这般惊世骇俗的力量的。 而剑婢更是瞳孔一阵收缩，看向婢儿的目光之时，隐约有了一丝尊敬。 黎阳很无语，到底是谁来打架的啊。 他回头看向众人，发现他们的目光都被此刻霸气侧漏的婢儿吸引，只得苦笑一声，一个跳跃同时站在鬼帝的脑袋上，和婢儿并肩而立。 “我说了，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有人当着我的面欺负你，以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就算有，那也只能是我……其他人……都得死！” 柳彦青看着婢儿凶悍的眼神，心里的阴影迸发，他知道，现在是击败心里桎梏的机会来了，一声大喝，本是生死之敌，也用不着多余的废话，魔道法相一掌拍下，只是片刻，便有无数魔道阴邪之气传来。 他修行的是大自在天魔祖的功法，如今完全堕入魔道以后，心境得到了释放，加上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在此时看到两个仇人之后，全面爆发，只恨不得一巴掌将他们拍得粉身碎骨。 婢儿手指一抬。 鬼王咆哮一声，身后浮现一杆长巨大的长枪。 长枪四周，是无数的百鬼缠绕，汇聚成了一条河流，随后，长枪破空而出，与拍下来的手掌再次对轰了一次。 咚咚咚。 大地震荡，两道巨大的法相同时倒退开来，每一步落下，土石飞溅，浓烟四起，魔气和鬼气弥漫在这本就邪恶的天地之间，让下方的众人头皮发麻，这样的战斗，已然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了。 姜成玉看到远处被震得狼狈不堪的曹天娇，飞身而上，同时施展锁龙柱将曹天娇隔绝在魔气之外， 既然帮不了，那就帮帮你的老相好。 婢儿没想到柳彦青变得那么强悍了，也是面露惊容，自从她从镇魂棺苏醒以后，便觉醒了身体的某种力量，不论是和谁的战斗都没有认真过，更别说用全力了，顶多就是菜刀去砍两刀。 但现在她却发现，眼前的柳彦青之强，已经很棘手了。 黎阳一语不发，手上长剑消失，但一身剑气却宣泄如瀑，他有一拳，也有一剑，还有这傲然的完美身体，如何打不过面前这人不人魔不魔的东西？ 但柳彦青又哪里能轻易放过他们，他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了，自打在天之涯被黎阳一剑斩杀，然后被家族以禁术复活完美继承大自在天魔祖的功法后，就彻底堕入魔道，在这里不晓得承受了多少煎熬，才打磨出这一具强大的魔道法相。 他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杀了黎阳和婢儿，一雪前耻。 想到这，柳彦青再次结印，身后刹那出现一片强横的魔域影像。 下方的剑婢一眼便认了出来，同时惊呼道：“色界天地。” 姜成玉心头一颤，抱着昏迷不醒的曹天娇连忙退到众人所在的地方，然后使出保命手段，不惜一切代价的将这股散发开来的气息阻挡在外，即便用出了吃奶的力气，却仍然惊恐的发现，结界外围还是被这股色界天地的气息不断蚕食。 婢儿不等他结印完毕，操控鬼王真身一枪突刺。 速度快到了极致，刺破空气时更是闪耀出了惊世骇俗的光芒。 在这关键时刻，柳彦青身后忽然幻化出两条手臂，瞬间抵挡在胸前，然后手掌一个翻转，将枪头死死握在胸间。 随着鬼王的长枪被定住，他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魔道法相再次演化出两条手臂，随着他的叠印，而不断变得愈发凝实。 他想都没想，直接打向鬼王。 黎阳眼见不妙，下意识的就要带着婢儿躲闪，却发现此时的婢儿像是着了魔那般，双眼变得更加诡异。 “昊阳！” 婢儿在心中默默念出这两个字。 此后，风暴自她身上而起，掀起的气浪让她的头发漫天飞舞，同一时刻，在这昏暗的天空中，竟然有一轮太阳的边界，击穿了魔界的天地壁垒，投射出一缕水桶粗的阳光照射在柳彦青的魔道法相上。 这阳光就像是移动的光剑，所过之处，大地被狠狠割开，云海更是被搅得稀烂，特别是照射在魔道法相的身上后，将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灼烧融化。 柳彦青好不容易打开的色界天地边角，就这么被昊阳牢牢给克制了。 他郁闷得几乎在心底吐血，只觉得面前这小女孩就是自己的克星，没遇到她之前，自己同境界中不说无敌也是数一数二，遇到她以后，屡屡吃瘪，自己的任何手段都似乎被命中注定那般压制。 这两兄妹，即使他的宿命！ 做完这一切，婢儿浑身力量像是被抽干了，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了下去，黎阳赶紧将她抱了起来，柔声道：“干嘛这么拼命，不是还有我吗？” 婢儿有气无力道：“我怕你打不过，被人家打死了怎么办，到时候我怎么向老板交差啊。” 第446章 势均力敌 黎阳揉了揉她的脑袋，婢儿一巴掌将他的手推开，没好气的道：“别拍了，再拍就长不高了，真是的，你难道不知道我这几年一丢丢都没有长高吗？” 她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黏在一起，眯着眼睛，满眼都是遗憾和无奈，似乎是知道自己以后就只能是这点身高了，不由得很是难过。 “就算长不高，我也能陪着你啊。” 婢儿翻着白眼：“你陪着我有什么用，长不高我还怎么谈恋爱，别人也看不上我啊，再说了，也不可能有人和小女孩谈恋爱的。” 黎阳被她这语气给逗乐了：“谈恋爱有什么好的，大逍遥大自在就行，反正我是每天陪着你开开心心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玩什么就玩什么，难道这样的日子你不喜欢吗？” “喜欢有什么用，我也想谈恋爱的好不，到时候你有胡桃姐姐了，还有个妖族公主，看看，你这花心大萝卜，马上又有曹天娇了，你只有一颗心，总不能全部都分给我。” 这样的婢儿，黎阳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认认真真的看着婢儿，将脑袋抵在她的额头上：“说什么傻话。” 婢儿傲娇的扭过头，不去看他，实际上却是因为刚才那个大招之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就连刚才比划的动作，都是咬紧牙关才做到最后的。 黎阳将她放在穷奇身上。 随着婢儿的虚弱，地狱之门也逐渐崩塌，这踩踏山河的鬼王，也不甘心的发出一声咆哮回到了地狱之门当中。 众人心里不由紧张起来，失去了婢儿这个顶级战斗力，就他们这些人，除却剑俾能够和柳彦青过上几招之外，其余的人，都只能看不能用。 黎阳却不以为意。 被昊阳照射的魔道法相并没能坚持多久，就跟着坍塌下来，而柳彦青强行打开色界召唤出来的一角投影，也完全缩了回去。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打不过的理由呢？ 黎阳站在那，手持长剑，雪白的头发如瀑布那般，妖异的脸上闪烁着说不出的邪魅之感。 向来只有女人可以称之为风华绝代，然而现在的黎阳，也许算不上俊朗，但清秀的面庞在加上这妖化后的气质加持，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天然的魅惑，不说倾国倾城，至少也是人间绝色。 姜成玉忍不住感叹道：“可惜他不是个女的，要不然……” 旁边的剑俾鄙夷的看着他，想来不想说话的她这会儿也没忍住怼了一句：“看上了？那你上啊。” “你还是多想想怎么留在他身边吧，只要她不死，那就是神话。” 剑俾不为所动，实际上这会儿也是思绪万千，深深的望着这个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他们的少年。 是啊。 这样的人，若是算不上神话那又还算什么呢？她庆幸的不是自己没有在离火城被婢儿斩杀，而是能够留在黎阳的身边。 柳彦青披头散发，婢儿那一招差点没直接把他打趴下。 但若这就算是战败的话，那也太小瞧这位有着圣人嫡系血脉的子嗣了，虽然堕入了魔道，但一身本领仍然存在，哪怕短时间内无法重新演化魔道法相，但在他看来，对付这几个小杂毛，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嫉妒黎阳，凭什么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能这么出类拔萃，凭什么他能得到所有人的宠爱和保护。 他很刘知夏，当初自家老爹亲自带着自己上门，只求对方能够传授自己学识，然而当时的刘知夏不仅一口回绝，还说他登不上大雅之道。 他更狠当朝天子，在这外有妖蛮二族威胁，内有九州动荡的情况下，还要肆意打压纵横一脉。 朝堂满朝文武，几乎就快没有了纵横一脉的官员，若是他能够重视纵横一脉，现在的乱象，早就解决了。 他不甘心。 看着黎阳那风轻云淡的模样，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只想着将黎阳的身体据为己有，不是为了修行所谓的大道，而是想要看看，你，到底凭什么！ 黎阳深吸了口气，笑着问道：“你很不甘心？” 柳彦青没有否认。 黎阳又道：“你嫉妒我。” “是。” “可是你能奈我何？” 柳彦青气得青筋筋暴跳，双拳紧握，恨不得生吃黎阳的肉。 “那你接得住我这一刀吗？” 柳彦青神色瞬间恢复淡然，手上多了一把漆黑如墨的长刀，刀柄上镶嵌着一颗古怪的骷髅头。 刚刚亮出来，四周的气机便疯狂紊乱起来。 身上更是在此刻，出现了一头黑色恶龙，恶龙环绕四周，不断散发着恐怖的压迫之力。 “我见过最强的一剑，也见过最强的一刀，你这刀，算什么？” 姜成玉认出了柳彦青手中长刀的来历，在后方提醒道：“不要掉以轻心，他那是琥珀刀，魔道至尊的刀。” “你倒是识货。” 柳彦青想也不想，一刀挥下。 万千河流凝聚为一处，刀气所在之处，群魔乱舞，可以看到无数狰狞的古代魔头从虚空中探出脑袋，而这还仅仅只是挥刀的异象。 剑俾见识不对，一把将姜成玉推到身后，双手剑道奥义发挥到了极致，剑舞撞上迎面而来的刀气，只是僵持了片刻，便轰然爆开，刀气不减半分，鬼哭狼嚎之下，从剑俾身上划过。 剑俾瞬间定在那，只觉得一股恐怖力量钻入了身体，然后拼命的将她身体朝着两边撕开。 “这就是要死亡的感觉吗？” 剑俾撑着最后一口气，看向黎阳，眼神逐渐暗淡，就在她即将到底之时，一只手却忽然出现，将她扶了起来，然后快速将一颗丹药送入她的口中：“你能有情有义，我如何做得到视而不见？” 剑俾身上的气息在丹药的坚持下渐渐平稳下来，但一身修为却在此刻烟消云散，无数年的苦修，抵不过柳彦青的琥珀刀一刀，胸腔滴溜溜旋转的璀璨金丹，也骤然间失去了颜色，犹如一块石头，就此沉积。 “你这样救我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黎阳没有说话，嘱咐姜成玉一定要看好剑俾，随后提着长剑朝着柳彦青冲去，他再也不要身边的任何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第447章 受教了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君子剑有君子剑的灵性，也有独属于它的道义坚持。 故而这一剑落下，像是有一位古代君子傲立在天地之间，风采绝世的一剑，让世界都只能成为陪衬。 难以想象，在魔界当中还能看到这么一剑。 故此，君子剑成。 黎阳在心里挥剑无数年，拔剑无数次，为的就是能一剑定乾坤，他见识过很强的剑，也站在山巅上挥过剑。 柳彦青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他也向往过自己能够风采绝世，能够在世人面前，彰显他圣人子嗣的风采绝世，也想证明更所有人看，纵横一脉，是天地正道，符合人族的七情六欲，不应该让那群只知道读郎朗之呼者也的人在那里说教世人。 光晕漫天而下，几乎笼罩了眼前的正片世界。 冲过来骷髅士兵在强光的笼罩下，惨叫都没有发出来，便被打得烟消云散。 君子剑出，天下无敌。 能让鬼哭，能让魔惧，能让妖惊，能仙神俯首。 …… 大概是残存于天地间的君子剑意，终于找到了那位主人，以至于整个人间都散发着一股浩然的气息。 无数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天地纵横的一道白色洪流，朝着山海所在的地方汇聚而去。 于是，山海上，高悬一把长剑。 隐约间，出现了那位一剑让古天庭塌陷的庞大身影。 他温柔的看着人间，看着自己一剑斩出来的天下，然后轻轻往下一挥。 君子剑意贯穿山海，与黎阳挥剑瞬间同步。 正是如此，才有了黎阳一剑之下，让魔界上空出现浩荡白光的剑气。 估计他自己都不会想到，自己殚精竭虑谋划的阳谋，竟然又败在了黎阳的长剑当中。 他撕心裂肺的说了一句我不服三个字，身体骤然瓦解。 只有一道黑漆漆的魔影充斥天地当中，正当众人以为危机就此解除之时，一直在后方按兵不动的鬼墨，忽然冲了过去，张口之下，将所有魔光尽数吞噬。 琴心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大惊失色。 难道说，他才是真正的幕后？ 同一时刻，鬼墨的身体急速变化，重新变成柳彦青的模样，他双手掐诀，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一边神圣一边邪恶。 两股极端的气息在他身上同时出现。 柳艳青伸出手，大声喊道：“元屠。” 刹那之间，大地裂开，醒目的猩红色骤然将漫天的光影淹没，一把难以形容的长刀，从地缝当中徐徐出现，而此时的柳彦青则牢牢握在元屠的刀柄上，往上拔出。 同一时刻，另一端的神圣气息，则是在虚空中抽出一把印有佛家大能法印的降魔杵。 两大武器出现在他手心过后，整个人的脸，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柳彦青哈哈大笑道：“黎阳，谢谢了，没有你这一剑，我还无法领悟到一年成佛，不破不立，破后而立。” 他站在天地间疯狂大笑着。 谁也无法理解鬼魔为什么会这么做。 正阳山是什么时候投靠纵横一脉的也无人可知。 但此时的柳彦青已然无敌。 黎阳浑身一颤，呼吸都要停滞下来，柳彦青身上散发着一股骇人的气势，整个人的身体都像是被这虚空给定住了，那种万针穿心而过的剧烈撕扯感，让他无法动弹丝毫。 柳彦青一刀往下。 元屠携带的地狱道破空而出，瞬间击中黎阳，仅仅一刀，便让他身上的所有防御完全溃散。 强大的刀气还将黎阳带出数十丈之远，狠狠撞在大地上。 黎阳背靠一群骷髅山，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奄奄一息，嘴角不断往外喷出鲜血。 “起来啊，你不是很行吗？站起来，再让我砍一刀，啧啧，你也有今天？”柳彦青一步走到黎阳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长刀在手，一刀落下便可让黎阳就此饮恨。 刀剑抵在黎阳心脏位置，柳彦青脸上却难得出现了一丝没落：“你要是就这么死了，这人间，还有谁能当我的垫脚石呢？” 他抬头看向虚空，目光中有些不甘心，也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得意和狂妄。 大概是不想黎阳就这么简单的死了，便一脚踩在他的胸腔上，脚下用力，黎阳胸脯瞬间塌陷一片。 一面魔气滔天，一面悲天悯人，这一刻的柳彦青是矛盾的，也是无敌的。 黎阳刚要有所动作，对方便再次一脚踩下，还不解气的旋转了一下脚尖，看着黎阳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的面孔，心里的所有积郁之气在此时得到了发泄。 大仇得报的柳彦青不像是刚才那般暴戾，而是神色冷漠：“天地有君子，可也有元屠，世间万物都有一正一反，没有恶哪来的善？没有错哪来的对？但不论种种矛盾对立，也都将有一个呈现的结果。 黎阳，你以为你是个老好人，可以快意泯恩仇，可以路见不平专踩不服，可你知道你踩的那些人经历过什么吗？圣人有云，人之初性本善，可我觉得这句话是错的，人性本恶，只是被条条框框给锁起来了，每个人，都不是真正的自己，包括你。” 黎阳目光不断收缩。 到底是圣人子嗣啊，又或许是破后而立的柳彦青，找到了属于他的大道。 一时间也不窥伺黎阳的身体了，那些种种问题，在此刻都成为了淡然，真要杀黎阳，好像还有点舍不得了。 穷奇在后方发出咆哮，它本就是十大凶兽之一，能老老实实的呆在黎阳身边，是因为对方身上的君子气息压制，而今黎阳落败，柳彦青强势崛起，散发的滔天魔念让穷奇好像觉醒了传承在血脉中的记忆。 目光刹那流露凶光，虽然没有调转方向将别人吞噬，但在看向一旁的姜成玉和琴心还有失去修为的剑婢之时，却贪婪的流出了口水。 柳彦青冷哼一声，穷奇便化身舔狗跑到了他的身边，像是重新认主了。 “你看，狗都比你聪明。” 黎阳用最后的力气咧嘴一笑：“他是狗，难道你也是狗？” 然后又神色认真道：“黎阳受教了。” 第448章 绝不后退 他缓缓站起身体，一手擦掉嘴角上的血渍，神色极为认真，就这么在柳彦青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站了起来。 而他身上的伤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这一刻的黎阳，看起来那么年轻，那么眉清目秀，就像是刚刚从小镇里走出来的少年，一脸的人畜无害。 他认可柳彦青的说法，但并未完全认可。 ”对与错，善与恶，可你所作的每一件事，能做到问心无愧吗？可以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对得起这片天下，对得起身边倒下的人吗？你不能，也做不到，纵横一道不能成为主流，是因为这一脉丢掉了最重要的东西。“ 黎阳指着自己的心。 随后又看向身边的穷奇，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你若是想做回凶兽，我不拦着你，但若是想要伤害我身边的人，你大可以试试，看看我这把剑，能不能消掉你的脑袋。“ 穷奇呜咽一声，随后一口咬在柳彦青的大腿上。 ”找死！“ 柳彦青恼羞成怒，没想到刚刚叛变的穷奇会来这么一口，心头震怒之下，直接以元屠砍在穷奇的身上。 刀气入肉三分，卡在穷奇的骨头之间。 黎阳一脚揣在柳彦青的身上，然后将奄奄一息的穷奇带回到姜成玉等人身边，随后揉着它的脑袋：”我知道你的想法，可这里才是你真正该留下的地方，走吧。“ 黎阳说完，又拍了拍它的脑袋。 凶兽和妖族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妖族有妖族天下，可以诞生属于这片种族的天地意志，但凶兽却不行，凶兽向来独来独往，不会群居，杀戮无常，性格乖张，而且不论走到哪里都被天地意志针对。 不仅如此，繁衍更是困难，因存在的特殊性，天地似乎只允许存在的数量为一，往往是上一代死了之后，下一代才会在某个时候忽然唤醒了血脉中的力量，并蜕变凶兽真身。 故而凶兽的存在，往往会伴随数之不尽的来自各大种族或是势力的狙杀。 这不仅是因为凶手成长起来后的强大实力，更因为这种存在若是无法控制，便会危及到己方的安危。 而历代凶兽在经过无数年的成长以后，也激发了它们特有的生存方式。 就像穷奇，能够幻化成小狗模样，在没有彻底成长起来，会极少以真身的方式出现在天地当中，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 穷奇好像明白了什么，仰天长啸，随后一头钻入血色大地，只留下一片火红色的长云在众人眼中久久无法消散。 总会有分别的时候，无论对方是谁，是以什么方式离开，都不会永远在一起。 自打来到这里，黎阳就发现了穷奇的不对劲，这也是为何他对穷奇刚才的行为并反感，而是很支持的原因所在。 它能回归自己的天地，这也是它的选择。 魅虫在空中不断盘旋着，一直持续到穷奇已经穿过尸山血海成为一颗小黑点，才很是失落的落到婢儿身上，变成鸟的它，精神萎靡，干脆将脑袋直接插在翅膀当中。 相处了这么久，它们之间早就建立了深厚的情谊，穷奇是凶兽，而魅虫又是天地间很是特殊的一种奇怪存在，大概是因为稀有，才会彼此惺惺相惜。 黎阳忽然问道：“你想走吗？” 魅虫探出脑袋，绿豆大小的眼珠内全是疑惑之色。 “你若想走，可以去追它。” 魅虫点点头，又飞快的摇摇头。 黎阳收回目光不在说话，那边的柳彦青看着刚才的一幕，心中很是不舒服，黎阳的这种方法，和他坚守的道义背道而驰。 即便此刻彻底领悟了一念成魔和一念成佛的真正意义所在，他仍旧对黎阳抱有强大的必杀之意。 “离开就是背叛，这种东西谁敢留在身边。”柳彦青忍不住狞笑道：“这是魔界，你以为是送它回到自己的天下，岂不知这也是在间接杀了它，就它觉醒那点力量，在这里撑不过几年，就会被其他强大的存在炼化吞噬。” “那是它的宿命。” 黎阳云淡风轻道：“天要下雨，雨水会哺育万物，可过量的雨水也会给庄稼带来破坏，这本来就是同一个道理。” 柳彦青受不了了，大声呵斥道：“不要再说你的道理了，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他手中元屠往前一挥，产生的鬼怪异象赫然之下直奔黎阳而来。 但这一次，黎阳没有躲闪，而是站在那，静静的看着这些天地恶鬼，心念一动之下，身旁浮现出一方浩然的君子剑意。 看起来像是银白色的瀑布在不断流泻，实则却充满了强大的力量，那些撞击在剑意上的恶鬼犹如飞蛾扑火，还未近身，便被融化。 柳彦青似乎早就知道会这样，于是一瞬间来到黎阳身边，魔化的另一半身体以降魔杵轰击。 黎阳抬手格挡，以肉身强行接住了直击眉心的降魔杵。 二人身体刹那靠近，僵持在一块，也让彼此看到了双反眼神中的决绝。 这一战，必然是不死不休的，不会有任何人因为任何原因而退出。 黎阳就像是柳彦青的宿命，而后者也是如此。 黎阳运转修为，强大的武夫体魄激发出了让人震撼的血气。 武道神通又不是只有三头六臂，更能力拔山兮气盖世。 黎阳一个肘击，而后膝盖往上一抬，趁着柳彦青格挡之时，瞬间脱离了僵持，站在不远处的他，脸上带着轻蔑，圣人的子嗣，不也就这样吗？随即一剑斩下。 柳彦青爆喝一声，手中元屠舞出一片刀气领域，两人再次碰撞在一块，拳拳到肉，刀刀入肉。 似乎都感觉不到疼，但在外人看来，他们身上的伤口都是触目惊心的，就像黎阳，半边身体似乎都快要被打烂了，一些伤口还能隐约看到里面的白骨。 当然，柳彦青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浑身的魔气在君子剑意的不断侵蚀下，不仅开始融化，还伤到了本体，呈现出狰狞之态。 二人都没有理会身上的伤势，反倒越攻越猛，走的都是大开大合之道。 你砍我一刀，我不会躲闪，而是趁着被砍的时候反手一剑。 宁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绝不会后退一步。 第449章 挑衅 大劫之下，都是棋子，山上仙人，帝王将相，哪怕坐镇天下的圣人，都一样身处这个庞大的旋涡当中，连三座天下的天地意志都不能独善其身，可以想象这一次劫难来得有多凶有多狠和无情。 但这些在黎阳眼中此刻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将面前这个人斩杀，否则，如何对得起和曹天娇的那一段情谊？若就这么抛弃曹天娇自己独善其身，以后他还有什么底气能够问心无愧的告诉自己，告诉别人，他黎阳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呢？ 两人都是同境界中的佼佼者，柳彦青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后，身上的魔道气息和佛家气息融合在一起，不论是佛还是魔，法相金身都近乎无无敌的存在，而黎阳呢，他不仅是武夫，还有着完美妖化，这也是为何二人能够僵持这么久的原因所在。 黎阳又是一剑斩下，这次，几乎是斜着将柳彦青的身体从右边肩膀划开到了肚子下面，血肉外翻，差点将其身体直接切开。 柳彦青暴怒攻击，降魔杵砸在黎阳脑袋上，直接破开一个大洞。 两人对掌之后，从空中跌落到地上。 黎阳强忍着脑袋的眩晕，任凭脑袋上的血迷失了眼神。 被姜成玉小心照看的曹天娇好像恢复了一缕意识，她虚弱的张开眼睛，看着被打得快要不成样子的黎阳，心头狠狠一痛，身体的浑身力量被抽空，她无助的跪在地上，长发遮住了那张绝世倾城的面容，却无法遮掩从她身上扩散出来的悲戚。 姜成玉深深一叹，强如他，在此刻却什么都做不到，来时还豪言壮志说要帮助黎阳。 可实际上呢，不仅没有给到任何帮助，还几乎成为了累赘。 剑婢失去了修为，与凡人没什么区别，这时候若非有姜成玉的法宝护体，光是这魔界的气息，就足以让她泯灭。 剑婢冷笑道：“姜家少主这是害怕了吗？” 姜成玉头一回没有反驳，而是有些无力，看着那边打得难分难解的两人无力：“当然不怕，大不了就是个死字，但这么冲上去和自杀有啥区别呢？” “不愧是姜家少主，连怕了都能说得这么标新立异，新奇啊。” 姜成玉勃然大怒道：“信不信我现在把你丢出去？” 剑婢不甘示弱道：“来来来，你试试，不把我丢出去你就不是男人。” 那双认真的眼神另姜成玉内心动容，他又不是傻子，转瞬便明白了剑婢的意思。 对方不也是在寻死吗？ 姜成玉语气忽然便软了下来：“留得青山在，大道可期。” 别人不言不语，看了眼地上的剑，第一次感觉曾经的佩剑是这般的沉重，她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将长剑拿起来。 剑婢一阵苦笑，看着那边局面有些被动的黎阳，心里一狠，然后盘膝坐在原地，双手捏印，短短的一瞬间便释放出一股澎湃的气息。 姜成玉骇然的发现，剑婢胸腔之间那颗已经失去光晕的金丹，尽然重新出现了亮光，不仅如此，还在飞速旋转着。 “你不要命了。” 姜成玉连忙将对方制止，大手直接摁在剑婢的脑袋上，澎湃的封印之力将那颗即将走向爆炸边缘的金丹给禁锢起来。 剑婢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愤怒的看着姜成玉：“关你什么事、” “你如果还是蜀山的剑仙，那我乐得看着你去死，反正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现在你是黎阳的剑婢，之后才是蜀山的剑仙，黎阳不让你死，那便不能死。” 不知不觉间，他好像懂得了怎么去关心身边的人，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到而已。 剑婢看着面前的白胖胖，这和传说的姜家少主好像不一样呢？她也看到了对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真情实意关切。 哎。 剑婢叹了口气。 而这时，魔化的曹天娇忽然尖叫一声，头发随风舞动，那张还挂着泪痕的脸上，显得苍白恐怖。 瞳孔更是完全演变成了红色。 一道铁链从虚空赫然贯穿而出，然后牢牢的套在她脖子上。 刹那之间，强大的吸扯之力将曹天娇从姜成玉的封印中拖了出去。 在地上任凭铁链拖拽的曹天娇就像是个被人随意私车的布娃娃，浑身破败，浑身散发着恶臭。 大玄仙门的天之骄女，这会儿被人这般蹂躏和羞辱，谁又能想得到呢？ 柳彦青一阵狂笑，虚空握爪一抓，曹天娇便被他拉扯到了跟前，姜成玉伸出手，撩开遮盖那张俏脸的长发，随后舔了一下：“你不是喜欢她吗？现在我要你看看，我是怎么杀了她的。” 柳彦青知道，曹天娇虽然堕入了魔道，身体不能自已，可她的意识却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周围的一切，就好比她的神识被封印在了脑海当中，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任凭别人摆布而无能为力。 这，才是真正的折磨。 癫狂的他未曾察觉，此刻在黎阳身边，正有一道难以察觉的浩然气息在不断流转。 那一身的君子剑意在终于冲破了两座天下的时空壁垒，彻底降临到了黎阳身上，比之先前挥剑斩灭柳彦青的魔道法相更加强大。 而黎阳体内的灵气也在此刻变得波涛汹涌，几近燃烧起来。 丹田气海中，选择成为他的神只妖族公主，站在恶龙的脑袋上，美心散发着命令的印记之光。 她要再一次施展祈天神术，为黎阳逆转局势。 柳彦青浑然不觉自己的死期可能真的就要来了，还在那儿不断羞辱着曹天娇，想要以此破坏黎阳的道心，然后趁着对方暴怒以后，在顺势将其拿下。 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毫无征兆的，一尊金身在黎阳身上重叠，不仅有自身的武道血气，还有曦瑶带来的祈天神术从妖族天下裹挟而来的一丝气运，让黎阳的金身在瞬间转变成实体并且和自身重叠融合到了一块。 剑气暴涨之下，黎阳的气势紧跟着浑然一变。 柳彦青轻佻的摸着曹天娇下巴，眼神却瞥向了黎阳：“你自以为的问心无愧，能把她救下来吗？来试试啊？” 第450章 我对你的承诺 黎阳嗯了一声，神色真诚道：“用这一剑来杀你，也算对得住你这圣人子嗣的身份。” “你的意思是随时都能杀了我？” 柳彦青狂笑道：“黎阳，这里是魔界，你老爹进不来的，当真以为你能为所欲为？我就算在这里将你打成渣渣，也休想有人过来帮你。” “我出剑，不需要人帮忙。” 等浑身气势凝聚到巅峰之后，黎阳一步往前，刹那出现在柳彦青身旁，速度之快，便是对方都未曾有半点察觉，随后一拳落下，将对方击退。 黎阳抱着曹天娇倒退出数十丈，又是一剑落下，铁链应声而断。 不等柳彦青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黎阳又是一剑，这一剑，直指对方美心而下。 在众人震撼到惊恐的注视下。 强大到不可一世的柳彦青，身体一分为二，不仅如此，君子剑意还带着磨灭一切意志的力量，将柳彦青搅得灰飞烟灭，渣都不剩。 “黎阳！” 这漫天虚空，只留下了这个两个字。 曹天娇痛苦的呻吟一声，瞬间昏厥。 黎阳收了剑，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汗流浃背，刚才若是再不出剑，他自身也会被这惊人的力量给反噬到爆体。 …… 大夏都。 一位白发老人默默地看着自家的孩子牌位破碎，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但他身上的气机却有短暂的紊乱。 以至于当再次看向破碎的牌位之时，双眼隐隐有些泛红。 谁说圣人无情？天道无情人有情。 高高在上的圣人，也会有喜怒哀乐。 “黎阳。” 白发老人轻声念着这两个字，随后强行挪用圣人气运，覆盖住柳彦青死亡的那片天空，大袖一挥。 虚空之下，毫无预兆的裂开，大手一探而入，在魔界上空捞了一把，如同水中捞月，眨眼即逝。 同一时刻，位于大夏都的圣人府，白发老人嘴里念念有词，随后指尖点在破碎的牌位上，猛地呵斥道：“凝！”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被打得再一次魂飞魄散的柳彦青，一缕随时都要消散的残魂，竟然重新出现在天地当中，而且还依附在了重新恢复的牌位上。 “爹。” 柳彦青嘴唇开合，虽然没有声音，但白发老人仍旧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不要为我再次逆天而行了，这会损害家族气运。” 但白发老人始终无动于衷，身上的其实越来越强。 他想要保住柳彦青的魂魄，不仅仅是要将对方的所有魂魄碎片重新寻找回来，还要阻挡此刻已经察觉到这里逆转轮回异常的天道意志与往生堂。 一位身穿黑色长袍，脸上带着诡异面具的人忽然出现在白发老人身后。 作为圣人，哪怕仅仅只是头衔上因职务赋予的圣，而不是真正的封为大圣的顶级大炼气士，哪里察觉不到来人是谁。 “往生堂一定要阻拦这件事吗？” 戴面具的人开口了，声音嘶哑，如同来自九幽，身上自带一股地狱轮回的天道意志：“一而再，再而三的逆天行事，当真我往生堂能够视而不见？前一次看在你是人族圣人对大天下有功劳的前提下，选择对你网开一面，此次你竟然强行以圣人气运破开魔界时空壁垒在里面捞取残魂，此事你该如何解释？” 白发老人默默转身，看了眼已经凝聚出残魂的柳彦青，随后面向这位从往生堂直接来到府邸中的黑袍人，语气平淡道：“不需要解释。” “哼。” 黑袍人冷哼一声，手掌一拍，独属于轮回的旋涡骤然降临到柳彦青的牌位上。 恐怖的力量虽然没有波及到这房间之外，但这里面却已然形成了另一片洞天：“摄魂。” 白发老人不动如山，大袖咧咧作响，纵横大道幻化出实体，狠狠撞在那轮回虚影上。 砰，轮回虚影应声而碎。 往生堂的黑袍人怒不可遏道：“柳圣，你不要忘了你是人族圣人，在这么做你知道引起的后果有多严重吗？” “可我也是他的爹。”白发老人语气坚定，毋庸置疑，没有半点可商量的余地。 黑袍人深深吸了口气，语气更加凌厉：“你柳圣什么为人天下皆知，之所以圣人中还有你纵横一脉，是希望你能摒弃前嫌不要在执迷不悟，你要是在这么做，陛下定然会撤销你的圣人头衔。” “他能撤销大圣封号吗？” 这话，让黑袍人很是愤怒。 很显然，眼前这位护子心切的柳家圣人，已经陷入癫狂之境，即便是明明知道在逆天行事，也要将那个本该死去的柳彦青给重新复活。 “还有你，往生堂，不要以为我们怕了你，你们不就是想要掌控地府吗？但地府的九幽，嘿嘿，你去沾染试试看？” 黑袍人当即呵斥道：“柳圣，希望你不要再执迷不悟，及时回头。” 眼看对方无动于衷的表情，这位来自往生堂的大人物再也忍无可忍，但碍于在这里开战会波及此地百姓的原因，他没有出手，而是愤然离去，去往的方向，正是大夏都后面的书山。 剥夺圣人头衔，需要书山的点头。 黑袍人明知道很难，也要去一争高下和对错，哪怕需要点头的圣人当中，还有一位纵横一脉的人族大圣。 那位天子看着这一幕，心情很不错：“往生堂还算是识趣，在这大夏都大打出手，上面的大夏金龙就会让他脱一层皮。” “陛下，他这么做其实挺有道理的。” “朕自是晓得的，柳圣这么做，已经触犯天道意志，不用我出手，自然会有麻烦降临，他，距离脱离圣字头衔，不远了。” “陛下高明。” …… 魔界入口处，失魂落魄的琴心还没有从鬼墨那件事当中恢复过来，姜成玉带着剑婢走到他身边，一脚将其踹到在地，一点情面也不留的道：“废物。” 黎阳抱着脸色逐渐扭曲狰狞的曹天娇，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仇，给你报了。” 曹天娇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睛想要将这张脸庞深深的刻进灵魂当中。 “此事还没完，那些幕后黑手，我都会一一抓出来的，以此献祭大玄仙门上下弟子的冤屈。”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第451章 小丫头片子 两行眼泪顺着曹天娇眼角落下，黎阳轻轻擦去她的泪水，手腕一翻，那口曾经用来封印婢儿的镇魂棺，赫然出现。 镇魂棺刚刚出现在这魔界，四周的怨念便疯狂朝着四处退散，像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存在，避之不及。 黎阳看着那些怨念退缩的方向，忍不住一阵冷哼，含泪亲手将曹天娇封在了里面。 棺盖扣上，原本透明的镇魂棺内，瞬间传来阵阵让人撕心裂肺的惨叫，随后，镇魂棺的气息大放。 黎阳心中悲愤交加，曹天娇身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以至于在镇魂棺内还要遭受惨不忍睹的炼狱折磨，若不把她立即封印到镇魂棺内，曹天娇撑不住多少时间便会烟消云散。 姜成玉看到这深深吸了口气，长袖之下，肥胖的大手拽着拳头嘎嘣作响。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朋友，什么又叫做友情。 黎阳收起镇魂棺，转身面向众人之时，面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平静，无人知晓此刻他心湖中的震荡有多么恐怖。 大概是连曦遥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一阵心有余悸。 丹田气海的最底层，一团漆黑犹如深渊的存在在那里缓缓张开，像极了一朵盛开在大海底下的邪恶之花。 以至于向来以恶龙相称的黑龙都不敢轻易下水，只得脑袋拖着曦遥在气海上空不断盘旋。 黎阳跻身二境之时，映照的神山在此刻猛然的释放出一股莫大神威，随后，一把长剑从神山内部激荡而出，刹那直达气海底部。 “休要放肆。” 剑气消失后，曦遥骇然发现，黎阳气海底部形似邪恶之花的存在，竟然被刚才从神山中激射出来的剑气一分为二，颜色也刹那萎靡。 恶龙欢呼的咆哮了一声，带着曦遥一头扎进气海当中。 黎阳步伐有些沉重，回头看了眼还未完全闭合的紫色漩涡，从这里仍然可以回去，可他却忽然改变了念头。 姜成玉很是不解，问道：“柳彦青已经被你杀了，曹天娇也救了，你还要往哪走？魔界深处不是人人都能去的，里面有大魔王，一旦深入，便是圣人来了，也没办法救你。” 黎阳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打算带上姜成玉和琴心。 鬼墨被柳彦青吞噬这件事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既然都来到这里了，倒不如直接继续深入调查一番。 剑婢失去了修为，只能回去。 琴心的境界修为又不够，贸然往前只会害了他。 想来想去，只有自己和婢儿能够进去调查。 黎阳歉然的看着姜成玉，轻声道：“你带着他们回去吧，这件事交给我就行了，倘若我还能活着回来，请你喝酒，若是我没有回来，每年你到山海来倒一壶酒在魔界入口就行了。” 姜成玉洗了洗鼻子，眼眶一红。 这算义薄云天吗？不算。 但姜成玉对黎阳的看法在此刻去忽然完全改变。 一种前所未有的念头在心里滋生，他下定了决心，随后坦然道：“既然都要死，那咱们死一块不正好吗？” 黎阳叹了口气。 琴心朝着也要跟着去。 黎阳和姜成玉同时厉声呵斥道：“住嘴，回去。” “好。” 琴心很是不甘心，但在两人严词之下，不得已，只能带着成为凡人的剑婢朝着紫色漩涡回去。 黎阳走到剑婢跟前，想了想，递了一个木盒子给她，同时说道：“剑在心中，你已经看过天下了，重新走一遍曾经的路，不难，希望我下次见到你之时，你已经是六境之上的大剑修了。” 剑婢一阵苦笑，眼神有不甘心，也有愤怒，还有淡淡的委屈。 却在此时，黎阳两指并拢点在她的眉心处。 骤然之间，此前剑婢献祭的一缕剑魂瞬间回到了她的脑海当中。 剑婢浑身一颤，以前的剑魂是带着五境修为的，这也就使得此刻的剑婢直接拥有了一点修为，而不是彻彻底底的凡人一个。 将剑魂还给对方，也就意味着对方彻底得到了自由。 剑婢有些懵逼，不明白黎阳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黎阳又道：“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本不该带着你一起来这你的。” 剑婢没有作声，只是身上逐渐释放出了剑气。 等剑魂重新融合以后，剑婢双眼中闪过一抹精芒，剑婢松开琴心的搀扶，朝着黎阳盈盈一拜，随后转身走向紫色漩涡。 琴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黎阳忽然伸手揽在他的肩膀上，道：“鬼墨并没有魔化，也没有堕入魔道，而是在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操控了。” 琴心瞳孔一缩，脸色大变。 黎阳早就知道这一切了，他修行了观气之法，那一门水经注不仅仅能够观察天地之势，也能看到人身上的因果和业障。 自打鬼墨在离火城和他见面之时，黎阳就看到了对方脑袋上有一根淡淡的魔气凝聚成的线条，只不过他当时完全没有料到最终的掌控者，竟然会是已经堕入魔道的柳彦青。 “走吧，我会把他寻回来的。” 此话一落，黎阳轻轻一推，同时又将另外的一个木盒子放在对方手中。 琴心挡不住黎阳的武夫劲儿，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全部消散在风中，只能在漩涡中看到那一抹很是痛苦又极度懊恼的面孔。 姜成玉见所有人都走了，神色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平时在别人面前都是藏着掖着端着，但现在不一样了。 身边只有黎阳，还有个小女孩。 嗯，小女孩不算，那就只有黎阳了。 该是当一回正儿八经的姜成玉了，他难得将手搭在黎阳肩膀上，竟然显得有些痞里痞气。 黎阳不解的看着他。 姜成玉却大声笑道：“做自己的感觉，真爽，我好想能够体会你的心情了，黎阳。” 黎阳默默的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耸了耸肩，便牵着婢儿慢悠悠的朝着魔界深处走去。 姜成玉脸色一变，语气落寞道：“这都还不能成为你的朋友吗？” “我的朋友不值钱。”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婢儿听不下去了，骂道：“黎阳已经有胡桃姐姐了，现在又有了曹天娇，心里已经装不下了。” 起初姜成玉还没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等反应过来之时，脸色涨得通红，看着得意洋洋的婢儿，气得咬牙切齿：“你个小丫头片子，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第452章 老胡上书山 婢儿冲他吐了吐舌头，满脸的笑意。 是呢，早就把你接受了，就你还在一直钻牛角尖，不是笨蛋谁是笨蛋？ 所以心花怒放大概就是这种奇妙的感觉被，哪怕看着前面是刀山火海，都有种慷慨赴死的无畏之感。 姜成玉加快脚步，赶紧跟了上去。 他不走的原因有很多，或许是因为黎阳，又或许是他发现来到这里之后，境界竟然开始松动，隐约有破境的征兆，他是姜家少主，身上宝贝多到无法形容，只是他不屑于使用。 不无夸张的说，就算他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还手，任凭五境或是六境的地仙出手对着他打，也无法破开他的防御，因为他身上的宝物每一件拿出来都足以抵御来自地仙的攻击，只不过姜成玉他不屑于使用罢了。 可也正是因为有这些宝物存在，让他有所依仗，即便是不使用，心里也会下意识的觉得很安全，这种心态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境界的突破，不经历生死的磨炼，怎能跻身更高的境界呢？ 姜成玉这个乐啊，可惜不是好时候，不然非得拉着黎阳找个地方好好喝几壶不可。 …… 而此时的书山上，一身黑袍的往生堂面具人，像是鬼魅那般立在那里。 四周能够看到许多正在悠闲看书的读书人，年龄有大有小，有些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但一身儒家气息让人心神动摇，连境界都变得可怕了起来，还有的白发苍苍七老八十，看起来随时都要死掉一样，偏偏手里还拿着本书翻来覆去的读，然后在不经意间稍稍流露出地仙以上的气息。 往生堂这位带着面具的男子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大夏能有这份底蕴，是因为有了这一座能够鼎定乾坤的书山。 而眼前所看到的还仅仅只是书山的冰山一角，天知道这里面到底藏着多少恐怖的老怪物。 毕竟天下气运一分为三，一成在书山，一成在大夏，只是这二者便独占三分之二，余下的一成才是日月所照的所有仙山门派。 单论道统而言，书山可称无敌。 不多时，有个小童子从半山腰上骑着仙鹤飞到往生堂面具男子面前，仙鹤停下来后，小童子便恭恭敬敬的拜了拜，道：“书山小道童陈阳拜见往生堂老仙人，我家师傅等候您多时了，请跟我来。” 往生堂面具男子笑道：“不用叫我老仙人，我还没老呢。” 说完，便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和他声音极度不相符的俊朗面容，如果黎阳在这里的话，会依稀发现这张脸竟然和胡桃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眉宇之间的英气，几乎到了一模一样的地步。 小道童恭敬道：“那就小仙人？” “还是叫我小胡吧。” “好的，小胡仙人请跟我来。” 小道童说完，打了个响指，天上顿时飞来两只巨大的仙鹤，转身便驾着一朵祥云消失在书山之中。 小道童拎着往生堂的小胡仙人到了一个打扫得很干净的小院子内，院子不大，但很精致，旁边有一座不大的鱼塘，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中年人正在那喂鱼。 听到脚步声，便放下手中的鱼食，笑道：“没想到老胡今儿个会到我书山来，正是有失远迎啊。” 小道童到了目的地，自己便退了出去。 这位来自往生堂让人闻风丧胆，让所有仙家门派都战战兢兢的“仙人”，终于流露出了不同寻常的一面，脸上带着怒意，直接呵斥道：“你还有脸说这话，那柳圣干了什么你真的看不见吗？柳彦青本是生死簿上必死的人，偏偏两次被人逆转天机，修改了生死无常，你们书山怎么做到视而不见的？” “二十年不见，你的脾气还是这样。” 老胡气呼呼道：“还不是被你们给气的。” 说着找了个地方坐下，道：“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不走了，不回去了。” 灰色长衫的男子笑道：“可以，你一天不走，我这里好酒好菜好茶都招待着，但我好像记得现在往生堂正到了彻底取代地府的关键时刻吧？你不回去，那十殿阎罗谁去坐镇？那些被狩魂以后封锁在往生堂内部小世界的万千亡魂怎么办？” 这一句话顿时把这位老胡说得没了脾气。 但后者却倔强道：“这是我往生堂的事情，现在要说的是柳圣你们怎么打算？继续包庇还是什么？” 灰色长衫男子从衣袖里取出一卷圣旨模样的东西，然后故作恭敬的双手奉上，这才道：“老师已经有了决定，就等着你来呢。” 老胡疑惑的看着对方手里的那卷文书，问道：“什么意思？” “你先看看。” 老胡打开一看，等看到里面的内容后，神色稍变，多少都有些意外，但这里面的内容实际上又都在预料当中，期待已久的事情总算有了结果，这也让他刚才的怒意完全得到了发泄。 老胡将文书收起，道：“我去还是你去？” “一同前往。” “那就走呗。” “不着急。”灰色长衫男子微微一笑：“来都来了，和不如去圣庙拜拜呢？老师还挺喜欢你的，当年要不是你进入了往生堂，老师都想收你为弟子呢。” “就算是，你也要叫我一声师兄。” “师兄。” “呸，乱了规矩，我是往生堂的人。” 长衫书生笑而不语，随后一指点在虚空上，面前的天地被层层打开。 老胡心里也有些期待，书山的神秘只在往生堂之上，世人不清楚往生堂到底在哪里，有哪些人大人物，知道他们一旦出现，就预示着狩魂，而且越是强大的人出现，那么被狩魂之魂魄便愈加的强大。 而对于书山的圣庙，世人只知道那是至圣先贤曾经住过的地方，现在由三大人族大圣负责。 见灰色长衫男子神色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这位往生堂的老胡天不怕地不怕，心里竟然有些发憷，破天荒的有些不安起来。 “你怕什么？你要怕还敢独自上山？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过来，天下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嗯？” 老胡强调道：“那位大圣在吧？” “在。” “我怕他刮了我的皮。” “你没看到文书上的印记是哪一位人族大圣吗？” 老胡彻底蒙圈了。 第453章 尾随 老胡有点小郁闷，怒气冲冲而来，那是有人公然挑衅往生堂的规则，而且还是连着两次为同一人所为。 若他们还选择睁只眼闭只眼，往生堂的狩魂者，也就不用在巡视天地各处狩魂了。 如果说大夏再进一步，是仙朝，那么往生堂，则是地府，作为以后的地府继承者，岂能让人瞎改生死搏，扰乱阴阳二道？ 然而等真正杀到圣人府邸想要一个交代之时，那种感觉又不一样了，特别是察觉到这道圣谕的签字之人，竟然就是柳家的那位人族大圣，更让他有些忐忑不安，这并不是怕了，而不想不通为何，有或者说里面还有阴谋存在？ 灰色长衫的读书人叹了口气：“人族大圣，为何要冠以人族二字？” 老胡浑身一震，目光刹那清明，所有疑惑瞬间烟消云散。 此刻，天地壁垒已经彻底开启，老胡也终于看到了被光晕笼罩的人族圣地最终的尽头，他只需要再往前走出一步，就到达那个开启人族智慧的起源之地。 “走呗？” “走就走嘛。” …… 当老胡走进书山圣地之时，黎阳已经带着姜成玉在魔界走出好远一段路了。 他并不是无厘头的到处乱窜，而是根据镇魂棺的指引，去一个能够破解曹天娇身上问题的地方。 尽管他不知道到底在哪里，但心里的直觉却在告诉他，一切的灾厄源头，就在这里。 两大一小在昏暗的天地中一路疾驰。 两人走后不久，一根神色苦逼的青年便跟着出现在他们身后，这青年面容惆怅，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模样，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褶子，像极了刚从垃圾堆里爬起来的那般。 来人，正是白鲸。 始于白鲸，也要终于白鲸。 白鲸呼了口气，四周云海攒动，他看了眼上空在不断移动的魔道巨枭意志，知道这一切都是人为在操控， 便下定决心，彻底将这个祸害铲除。 为了不让自己被发现，便一路尾随着黎阳跟到了此地，他的到来，全天下只有山海主知道。 雷老头毕竟已经离开了。 所以当白鲸当着山海主的面夸下海口，一定要让黎阳平安无事之时，对方很是郑重的接受了这个承诺。 白鲸很懊恼，很想给自己一巴掌，怎么睡个觉的功夫，又给自己拦下这么多活。 “不行，这笔账我要记上，回头到了天外天，得好好敲诈那臭书生才行。” 念头即此，身体顿时隐没虚空，尽管看不见他的身体，却能感受到一股强横的力量在虚空中横冲直撞。 走了两日，眼前崎岖不平的地势竟然忽然平坦了下来，而在视线的尽头，可以隐约看到一座巍峨的城池耸立在大地上。 天空是血红色的，看不到日月，整片大地寸草不生，两侧只有尸山血海点缀，说这里是魔界，反倒更像是地狱了。 黎阳看到以后，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自己要去的地方，就是那座城池。 走到这里，姜成玉忽然拉住黎阳，语气严肃道：“我们身上有人族的气息，一旦靠近城池，必然会被里面的魔民察觉，虽然咱们说不怕死，但就这么闯进去送死的话，我看还是不要了。” 黎阳眉头一皱，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姜成玉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当然有，我姜家贸易三座天下，虽说妖蛮二族和我人族还在打仗，可姜家的贸易仍然畅通无阻，甚至连海外都有所交易，像是魔族什么的，你以为我们没点关系么？” 历来都是妖蛮与人族的战争，魔族一直被淡化在外。 实际上，曾经的天下并不像是现在这般模样。 在古天庭时代，便有好几位强大的魔帝存在，他们犹如天庭的镜面，古天庭越强，他们就越强。 而在那时候还有这么一种说法，古天庭的善，对应的便是魔族的恶，天庭有天帝，那魔族就有魔帝。 相当于魔族的每一任大能，都是古天庭某位大神的镜像。 以至于在当初发生的仙魔之战中，整个古天庭都差点被掀翻，要不是忽然冒出来的妖族几位大圣力挽狂澜，与古天庭结盟将魔族携手封印，并且彻底切断了几座天下的通道的话，现在的时局，恐怕就要便一个样子了。 散落在这片魔族大地上的尸山血海，正是仙魔之战遗留下来的残骸，无数年过去了，那些散发的气息却始终无法磨灭，不论是仙的骸骨，还是魔的血，都像是被时间凝固了那般。 姜成玉取出一黑色小瓶子，打开盖子，一股恶臭登时传出。 婢儿捏着鼻子，昂着脑袋问道：“铁子，你这是啥啊，不是装了屎吧。” 这一脸嫌弃的小表情，把姜成玉气得够呛。 “你懂什么，这是好东西，高等魔祖的鲜血，我们只要把这东西涂抹在身上，就可以伪装成他们的身份，而且也可以掩盖我们身上的人族气息，你要是不想一进去就被吃掉，尽量多抹一点。” 说着，自己先倒出一滩在手上，粘稠的血像极了蛞蝓的溶液，很是恶心，但姜成玉还是怡然自得的将全身给擦了个便。 “一次涂抹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所以就算我们在城内什么都没有查到，在时间截止之前，也一定要出来重新涂抹，否则就危险了。” 黎阳嗯了一声。 也将这血水抹在身上。 婢儿虽然很嫌弃，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得已之下，也只能强忍着心里的恶心开始涂抹。 结果血水刚刚摸到身上以后，才赫然发现，居然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起初肌肤有一阵火辣辣的灼热感，但随后就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且血水是直接融化到肌肤里面的，故此外表上并不能看出什么区别。 几人摇身一变，便成了有着魔祖高等血脉的大魔头。 姜成玉笑着问道：“怎么样，好东西吧，一般人可弄不到这个，就算是大夏国库里面，也没多少。” 黎阳不得不重新审视起姜成玉来。 姜家的来历很久远，似乎古天庭时代就存在，但他们的祖上是何人，却一直没有人知晓。 像这种势力遍布几座天下，还能游刃有余的家族，普天之下，也只有他了！ 第454章 长得丑不是你的错 白鲸看着几道远去的背影很是恼火，有好东西不给当哥哥的分享，你们倒是藏起来当大尾巴狼了，那我呢？ 白鲸看着面前耸立的城池，眼前似瞬间浮现出当年仙魔大战的惨烈画面，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环顾四周，若是此地是在人族大天下当中，他不介意在这里摆下水陆道场，然后花费数百年的时间来超度一些可以超度的存在，可现在，你们无法回到自己的家啊。 话虽日次，但白鲸既然来了，就不会视而不见。 他掏出一张龙虎山祖师爷传下来的灵符，这张符，即便是以他未来继承龙虎山掌教的身份，也没有多少，几乎屈指可数。 阴阳鱼在他双指掐诀的刹那，在其身后浮现，然后开始徐徐旋转。 瞬息之间，狂风顿起。 那些随意掉落在大地上的白骨，有一部分竟然徐徐站了起来，空间中传来一片圣洁浩然的气息，流转不休。 “多谢道友。” “多谢道友。” 无数声音在白鲸耳边浮现，白鲸满脸的肃穆，这些亡灵被封印在这里已经无数年了，又不是能进入轮回，只得在魔界中忍受无穷无尽的煎熬，此刻虽说不是全部都超度了，但至少在白鲸脚下的这片土地中，有一部分从煎熬中唤醒，然后借助灵符的力量，重新进入轮回。 白鲸对着这群涌向天际的亡灵，整理衣冠，恭敬一拜。 “白鲸恭送前辈。” 此话一落，那些抖动的白骨刹那烟消云散，做完这一切，白鲸长处一口气，这也算是功德一件吧，哪怕得不到人族气运的分享，至少心里面实在，他白鲸不论是走到哪里，都不会丢龙虎山的脸的。 随后指尖一抖，再次取出一张灵符，嘴唇开合，无声的咒语施加在自己身上，灵符燃烧以后，以一缕青烟的方式依附在身体上。 白鲸心念一动，浑身骨骼开始嘎嘣改变，最后竟然长出了两只尖角，尽管还保留着人影，但浑身的气势却由此前的浩然变成了无端的邪恶。 白鲸摸了摸喉咙，开口自言自语道：“本大爷是夜游族的少主。” 声音显得很嘶哑，却自带一股魅惑之力。 对于这幅形象，白鲸很满意，这才一刻不停的直奔前方城池。 魔界的城池不像是人族那般繁杂，城门口打开，光纳四方客，连守卫的影子都没有，但城门上镶嵌着一颗幽蓝色宝石，释放着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光晕。 而这宝石，便是用来识别是否是魔族身份的东西。 黎阳怀着揣测不安的心牵着婢儿朝着城门走去。 他们三个人的到来，瞬间吸引了城内游走的魔族注意，毕竟这里是纯粹的魔界，哪怕地处最为偏远的地带，但也不会有人用人族的形象在城内随意走动。 那些阴冷邪恶而又带着贪婪的目光，不断在三人身上扫描着， 他们在等。 如果黎阳他们没有通过城门，就被上方的魔界之眼识别出了身份，若是人族，他们会群起而攻之，然后将黎阳等人的血肉全部生吃。 黎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姜成玉也是满头大汗而下。 婢儿倒是无所谓的模样，走路连蹦带跳的，嘴里还哼着歌谣。 黎阳牵着她的小手，有些紧张的看了眼城门上的宝石，在他们三人踏进扫描范围后，宝石蓝光大盛。 城内众多魔族纷纷停下脚步。 有些人已经开始流口水了，摩拳擦掌，准备着最后的冲锋，毕竟万一稍微慢一点，就抢不到吃的呢。 谁也不想放弃这么美好的食物啊，到底是人族呢，在魔界历史中，人族就是两脚羊，大补之物，比魔君散发下来的丹药更加美味。 一阵刺痛的冰凉流淌全身，黎阳心头紧张，手上剑丸不断爆闪精光，而姜成玉也随时准备着四方封印之术，一旦被发现，便准备放一个大招跑路。 幸运的是，在这光晕的照射之下，他们身上的人族标记全部都被姜成玉弄的血水给隐藏了。 “切，没意思。” 见三人就这么走了进来，那些魔族顿感兴趣缺缺，做鸟兽散。 黎阳松了口气，牵着婢儿循着心里的直觉往前继续走，然而不等他走出几条街，便被一个青面獠牙的魔族拦下。 其中一个长得狰狞恐怖，獠牙外翻，散发的魔气比黎阳在人族天下见识到的任何天魔心魔都要来得纯正。 但跟在这位魔族身边的少女，却像极了人类，不仅如此，她的身段也是前所未有的好，玲珑剔透，每一寸几乎都散发让人欲罢不能的纯欲。 婢儿气不过，一巴掌拍在黎阳的肚皮上，骂道：“你最好注意点，你已经有胡桃姐姐了。” 黎阳并没有心猿意马，刚才只是有些好奇，难道这里也有人族炼气士吗？ 这时，那个拦着他的魔族少女开口了，对方语气很好听，带着一股子的烟嗓味道，低沉而又有活力：“夜游族的人？” 黎阳听不懂，也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姜成玉听后，连连点头，然后叽里呱啦的说了一些黎阳和婢儿都听不懂的鸟语。 “还真是夜游族的人，哥，他们是我们的族人。” 这一次，黎阳听懂了。 獠牙外翻的魔族青年皱着眉头，不断打量着黎阳和姜成玉，婢儿直接略过。 “夜游族的男人长得这么丑吗？简直丢我族人的脸。”留下这句话，便气冲冲的转身走了。 黎阳暗道不妙。 而四周路过的魔族看到黎阳等人被夜游族的人围住，不由停下脚步，呈现观望之态。 看来无论是到什么地方，都少不了爱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啊。 尾随在后方的白鲸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眼见黎阳被围住，生怕他不小心露馅，便推开魔族众人径直走到黎阳跟前，狞笑道：“长的是丑了点，但的确是我夜游族人。” 那像极了人族少女的魔族看到白鲸后，先是一愣，随后眼神露出崇拜之色，赶紧跪在地上：“西城夜游族，夜流苏见过少主。” 白鲸舔了舔嘴唇，道：“今晚你来找我。” “是。” 被唤作夜流苏的魔族少女一脸美滋滋的，也不管什么黎阳了，当下便朝着他哥哥离开的方向奔去。 被夜游族少主宠幸，那她的部落距离飞黄腾达就不远了，普天同庆啊，大喜事。 四周的围观者听到是夜游族少主后，也是一个个变了脸色，赶忙再次退去，生怕慢一步就要被对方给活生生吃掉。 白鲸这才放下心来，但看到黎阳警惕的神色后，却又故意挑衅道：“长得丑陋不是你的错，但出来吓到众多魔族同僚，就是你的问题了。” 第455章 潜伏 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只是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说过，倒是婢儿反应得快，这句话不就是自己在天之涯，嘲笑柳彦青的吗？ 小丫头昂着脑袋，看着白鲸幻化的夜游族少主，两只小眼睛咕噜噜的转个不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黎阳懒得搭理他。 在这鬼地方，多说错一句话，都容易惹来是非，既如此，倒不如索性装哑巴。 黎阳推开白鲸作势要走。 白鲸像是拦路虎，高大挺拔的身体站在道路中间一步动不动，两只翻红的眼睛上下一阵打量，随后舔了舔舌头：“想尝尝你的味道。” 此话一落，黎阳还没说什么，婢儿直接就炸了，手中菜刀直接丢了出去。 白鲸早就摸清楚了婢儿的习惯，身体在对方摸象菜刀的刹那之时便立即转身，他是躲过去了，但菜刀却径直将前面路过的一个魔族倒霉鬼一刀分尸。 啪嗒。 两块碎肉瘫倒在地上，但鲜血还没来得及流向大地，便被四周围观的魔族众人冲上来一窝蜂的舔了个干干净净。 白鲸见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继续阻拦。 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帮助黎阳化解一部分心怀不轨的魔族，毕竟一直被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盯着，很容易出现问题，那还不如直接将这些麻烦给一次性解决了，免得后面惹虱子。 还别说，婢儿这一手的确是将四周的魔族众人吓了个够呛。 刚才被一刀砍死的魔头境界并不低，竟连叫都没叫出一声，便当场断了气。 一时间，看向婢儿的目光变得畏惧起来，畏畏缩缩的。 魔界当中，实力为尊，只要你强大，别人便会俯首称臣。 强者的世界，从来不需要讲道理和任何理由，实力，便是横行一切的法则，也不用担心杀了什么，会被人报复之类的，除非对方有绝对实力存在，要不然都只会将这些当成一天中的小插曲。 像这样的横尸街头，一天当中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次。 四周的魔民都见怪不怪了。 眼见白鲸不在找茬，黎阳便绝了和对方硬钢的念头，转身扬长而去。 这一次，所过之处，魔民纷纷退避三舍，毕竟谁都不想和这样的强者正面起冲突，尽管这里没有道理可言，可命就只有一条。 谁又想死呢？ 黎阳牵着婢儿，朝着直觉带来的方向快速走着。 终于，在临近夜晚之时，来到了目的地，然而等看清楚现状后，他又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本以为会是什么大魔头的老巢，结果却是一片凄凉的古战场，肉眼可见的阴兵在战场上不断冲杀，仙魔厮杀的光影无数次在虚空中回放，而几乎要压到地面的雷云，轰鸣不绝，将这里完全演变成了一座炼狱。 面前便是通往古战场的城门了，一旦跨过去，生死难料。 黎阳下定决心一定要上前去看看，殊不知这一举动，却被人暗中给盯上了，同一时刻，两道身影从昏暗的角落中疾驰而来，在黎阳即将跨出去之时，将其拦截，来的两人浑身都裹在黑袍之内，只能分辨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又高又胖的那个当即问道：“两位去仙魔战场做什么，送死吗？” 黎阳不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一时间也不敢多说话。 姜成玉这个老油条，唏嘘道：“想去找点宝贝。” 听到这话，胖瘦两人顿时送了口气，但语气仍旧很严厉：“暗月城之人，不可踏进仙魔战场，你们不知道吗？你们死了是小事儿，要是引发了里面的仙魔神魂，连累了我们暗月城那问题就大了，重要的是现在仙魔战场很不太平，里面有个活着的老疯子。” 黎阳听后顿时来了精神，当即问道：“那老疯子不是走了吗？” 姜成玉一脸懵逼的看着黎阳，你什么话都能接，你知道老疯子是谁吗？ 不曾料想的是，黎阳说完以后，胖的那个魔族竟然变得很是无奈：“他走个屁啊，还在里面呢，前段时间有个不怕死的小东西跑进去找宝贝，结果惹到了老疯子，那家伙直接就奔我们暗月城来了，一巴掌将城主给拍死了。” 黎阳：“……” 姜成玉：“……” 黎阳思索片刻，心知现在当着他们的面看来是不可能轻易跨过去的了，可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姜成玉给到的魔族之血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要是时间过了还在这座城池里面逗留，一旦人族的气息扩散开来，那这整座城池，都将成为他们的敌人。 那裹在黑袍中的胖子道：“二位若是真的想去仙魔战场，我道是有个办法可以帮助你们穿过面前这道虚空壁垒。” 黎阳眉毛一挑，不是很明白。 明事理的姜成玉顿时来了精神，手掌一抖，掏出一个品秩不高的金丹，随后悄咪咪的递给胖子，小声道：“要是送我们过去，这个就当是见面礼，我们如果在里面找到更好的宝贝，回来分你们一部分。” “人族金丹！” 那胖子一哆嗦，满脸的震撼之色，看向姜成玉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忌惮之色：“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姜成玉赶紧说道：“实不相瞒，前段时间碰到了一个倒霉的人族剑仙，被我给吃了，这金丹我消化不了，就想着来暗月城做交易的。” “那你们去仙魔战场干什么。” 姜成玉语气冰冷道：“朋友，这就不是你要问的了。” 姜成玉气势外放，强大的境界让这胖瘦两个魔族之人浑身一颤，他们的境界不高，只是身居要职，恰好当值这道城门，故而才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来盘问。 一直没说话的那个瘦子扯了扯胖子的衣袖，这才笑吟吟的道：“既然是要进去找宝贝，那我兄弟二人也不能阻挡兄弟你的发财之路，还是那句话，安全第一，但若是遇到了老疯子，那便自求多福，千万不要引到我们暗月城来。” 姜成玉冷哼一声：“用不着你们多管，现在放我们过去。” 胖子有些恼怒，奈何瘦子一直在那打太极，最后只得妥协道：“新任城主和夜游族是近亲，是最讨厌有人私自闯入仙魔战场的，你们如果出了事儿，不要连累我兄弟二人。” “放心吧。” 胖瘦二人只得打开城门的壁垒。 黎阳一语不发，抬脚而入。 第456章 不讲武德 后面悄悄摸摸跟随过来的白鲸在看到这一幕后，神色凝重，没有当即跟着走出壁垒进入仙魔战场。 他拦着驻守在这里还没走远的胖瘦两个魔族之人，问道：“刚才那几个人过去干什么？” 胖瘦两人本来美滋滋的捧着姜成玉送的人族金丹呢，被忽然出现的白鲸给吓了一跳，特别是看到白鲸长着两只尖角发现对方是夜游族之人后，更是神色大变，连裹在身上的黑色长袍都吓到了地上。 原来，他们的真实模样很奇葩，活脱脱的两根树干形状，几乎不是人形，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 白鲸骂道：“赶紧穿上，吓谁呢，这是。” 胖瘦二人将黑袍重新裹好，当即跪在地上道：“大人大人，不管我们的事，是他们强闯过去的，不是我们没有阻拦。” 白鲸冷哼道：“你手里是什么？拿出来。” 胖的那个都快要哭出了声，原本的喜悦之情顿时被心里的悲凉充斥：“大人啊，这是我们捡到的。” 话虽如此，但双手还是连忙将金丹捧着递了过去。 “人族金丹，哪里来的？什么时候人族的人进来我们魔界了？” 白鲸幻化的是夜游族少主，身份明显，加上一身气势骇人，直把这两个魔族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白鲸将金丹收了，语气严厉道：“这次我就不为难你们了，但这金丹必须上缴，你当你们是谁啊？信不信我现在就找人剁了你们喂狗？” 刚说到一个狗字，一道黄色闪电从另一端窜了过来，刚刚站稳身体，浑身便冒出火焰，身体也由小变大，像是一头巨兽，龇牙咧嘴，虎视眈眈的盯着面前这两个魔族之人。 白鲸也没想到穷奇会出现在这里，他忍不住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而自己这个动作，却恰好让面前这两傻子魔族更加坚信了白鲸的身份，到底是夜游族的少主啊，不然谁能控制前段时间闯进来的十大凶兽穷奇。 穷奇刚刚进入城池之时，引来无数魔族窥伺，甚至暗中更有不少魔头出手想要将其捉拿成为自己的坐骑，结果全部被穷奇反杀，等穷奇猎杀的魔族之人多了以后，那些还心存侥幸的魔头便断绝了收服的心。 毕竟已经见识了穷奇的凶猛，总不能白白去送死。 白鲸翻身骑在穷奇身上，问道：“他们刚才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瘦的那个颤颤巍巍的抬起头，迎面碰上白鲸那双几乎要吃掉他们的眼神，便又赶紧低下脑袋，结结巴巴道：“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道。” “废物，暗月城要你们这样的垃圾有什么用，赶紧给我打开壁垒，本少主去抓他们回来。” “大人，您要进去？” “废话，让你开就赶紧开，在多数一句话信不信本少主现在就把你们剁了喂狗？” 两人不敢多言，只得用手中的法宝将壁垒重新打开，一天接连打开两次，实际上已经犯了大忌。 但此刻的二人已经完全无法顾忌这么多了，谁让他们倒霉，碰到这么一个不好说话的夜游族少主呢。 白鲸吸了口气，一鞭子抽在两人的身上，凝声道：“今日之事记得保密，如果我回来知道你们将这件事情透露了出去，呵呵，那就不好意思了，别怪我们夜游族的人心狠手辣，不留情面，就不是你们要丢饭碗那么简单了，连累了家人，啧啧，听说你们魔树族人女的都长得漂亮，而且天生的魔树之心可以提高修行速度……” 这两个魔族之人吓得浑身瑟瑟发抖，脑袋紧紧地贴在地面，急忙说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保密。” “有自知之明便是，滚蛋吧。” 白鲸骑着穷奇扬长而去，转眼便消失在茫茫的仙魔战场中。 等白鲸走后，胖的那个站起身子，埋怨道：“夜游族吊什么，不就是仗着那位刚刚当上城主吗？什么玩意儿，还敢骂老子……” 轰！ 一张巨大的掌印无端出现在胖子身上，然后将其拍到在地，一巴掌将对方打得浑身出血，直接受了重伤。 瘦的那个连忙捂着他的嘴巴，小声道：“你别抱怨了，那位夜游族的少主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厉害，我们惹不起的，你再多说一句话可就真的白死了。” 胖子眼神阴郁，都是魔族，哪里会有善茬，此刻的他早已将所有仇恨全部转移到了黎阳身上，要不是因为对方，自己今天哪里会吃这些苦头。 他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哀叹不已，金丹还没捂热就被人明目张胆的抢走，连自己好不容易苦修而来的境界，也差点被打崩了，眼下要重新修行回去，不知道又要花费自己多少时间。 …… 仙魔战场的时空和魔界大地不一样，作为当初仙魔大战的一个地方，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碎片，也会出现让所有人谈之色变的恐怖存在，何况这一片仙魔战场还曾经陨落过大魔王那些恐怖存在。 甚至连十大凶兽，据说都有一头葬在其中。 而前段时间从里面走出来的老疯子，便是魔帝看到了，也要大感头疼，不敢和对方硬碰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在魔界大地肆意的蹂躏，等对方打杀舒服了回到了仙魔战场，才招呼着人已经要把壁垒给看好了，不能在让一些缺心眼的狗东西出去招惹到对方。 黎阳面前，是一片残破的土地，入眼之下，看不到一草一木，而空中还飘荡着无数可以轻而易举将他吞噬的虚空裂缝，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像是火舌一样不断从中吞吐。 姜成玉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头很是震撼，作为姜家的少主，他进入过的秘境也不少了，但像是这种地方的，他还是第一次到来，眼前只能在书籍上看到有关于古天庭和魔界大战的历史，今儿个当自己真正踩在这片战场废墟上时，他才晓得当年那一场战斗到底有多么惨烈。 他们在魔界入口看到的景象和这里比起来，几乎完全不是一个档次，都是白骨遍地，可这里的白骨，上方竟然直接站着肉眼可以看到的亡灵。 而那些亡灵又像是还保留了意识，在姜成玉盯着看去的时候，对方也同样以相同的目光看回来。 姜成玉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害怕。 黎阳在旁边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大不了一死了之。” 婢儿提着菜刀，点了点头：“还是这句话有道理。” 第457章 尸山血海 白鲸运气很好，才进来便远远看到了站在仙魔战场边缘的三小只，他心念一动，身后浮现一截形似枯木的白骨，白鲸伸出指头敲了敲，骨头传来邦邦的空灵之声。 穷奇在他身边打了个哈欠，看到那黎阳后，眼前一亮，正要跑过去，却被白鲸的眼神给震慑在原地不敢动。 白鲸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记住了，我不认识他们，你也不认识他们，既然他们来这里，那就要去长一个教训。” “这小子，总是这么不安分，哪里有问题都想去踩一脚，也不想想，这事儿是他能去招惹的吗？那老疯子就算是龙虎山祖师爷来了也得礼让三分恭敬的叫一声前辈，啧啧，他倒好，还想去找对方要曹天娇的魂魄，不知道哪根筋被门板夹了。” 穷奇听得似懂非懂，只得呜呜叫了几声。 黎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回头一看，昏暗的天穹中，似乎有一个人影从眼前一晃而过，他还以为遇到了什么诡异之物，不由以观气之法窥之，这才发现原来是一截骨头被风卷起来立在地上。 黎阳打消了疑虑，将镇魂棺取了出来，随后抗在肩上，道：“走。” 镇魂棺的出现，让他瞬间找到了方向，这或许是曹天娇的本能。 黎阳也只是在这种奇妙的状态中，跟随着下意识的直觉。 血云漫天是无尽的黄昏，这里永远没有天黑，也没有太阳和月亮，昏昏沉沉的天空给人带来难以形容的压抑和烦闷。 婢儿郁闷道：“要是大黄在身边就好了，哎，好累。” “你背我。” 黎阳苦笑道：“我抗棺材呢。” 说着，目光撇像姜成玉。 这位姜家少主只得郁闷道：“能让我背你，你就偷着乐吧。” 婢儿不管不顾的跳到他身上，朝着他的肩膀便猛地一口，红口白牙，却是带出了一点血迹，姜成玉痛得龇牙咧嘴，但男人嘛，总是要面子的，只得强忍着肩膀的剧痛浑然不在意的道：“你这牙口不行，还破不了我的防御。” 黎阳心里乐开花了，这家伙，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婢儿偷偷朝着黎阳使了个眼色，眼神里满是狡黠。 当然，这只是缓解气氛的一个小插曲，要不这么来一下，三人的心态很快便会被这片世界的气氛干扰，或许走不了多远，就会走火入魔。 这片大地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一种干扰心境的东西，这也是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后才猛然惊觉发现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这般配合。 姜成玉这会算是彻底开了窍，不会扭捏或是端着姜家少主的身份而无动于衷。 这般又走出一段路，几人来到一片大峡谷地带，说是峡谷，实际上是仙魔大战之时，被大能强行将地面一分为二而留下来的遗迹。 峡谷朝着两端蔓延出无数里，一眼看不到头，而峡谷又很宽，想要跳过去根本不可能。 黑黝黝的峡谷当中，肉眼可见在不断喷出一些让人心悸的气体。 黎阳看着峡谷另一端，一时间犯了难：“要不从峡谷里面爬上去？” 姜成玉脸色一变，道：“你疯了吧，你怎么知道那里面儿有什么鬼东西，万一碰到那老疯子怎么办，咱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你还想过活着回去？” 姜成玉一愣，笑道：“向死而生。” “这不就对了嘛。” 就在三小只准备从峡谷里面穿过去之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就在他们面前，铺在地面的白骨竟然快速抖动起来，刹那之间，大地动荡，尸骸，白骨，血肉，迅速飞到半空，在一双看不见的无形大手揉捏之下，硬生生在这宽广无比的大峡谷上，搭建出了一座气势骇人的白骨独木桥。 同一时刻，无穷无尽的血水骤然从虚空贯穿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整个大峡谷全部填满。 如此一来，几人原本的打算彻底没了念头，想要跨过这个大峡谷，只能从独木桥上走过去。 黎阳皱着眉头，总觉得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然而无论他怎样检查，都无法推测出到底来自什么方向。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忽然出现的血海以及独木桥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无缘无故专门等到他们到来才出现的吧？ 在这鬼地方，便是姜成玉多少都有些惊惧了：“上不？” “走，我先去。” 黎阳将婢儿背在身上，这一段路，他要和婢儿一起走。 姜成玉不爽道：“她又不胖，我背着也没什么的。” “你懂个屁。”婢儿冲他一顿龇牙。 黎阳吸了口气，一跃而起，稳稳落在独木桥之上，不曾料到的是，人在桥上，四周景象却赫然一变。 那些曾经大战过的仙魔，在他眼前重新出现，不仅如此，这种感觉还带来了强大的视觉冲击之感，宛若身临其境。 黎阳看得头皮发麻，那些恐怖存在，随意的一招攻击都蕴含毁天灭地的力量。 婢儿揪着黎阳的脖子，轻声道：“不怕。” “我才不怕呢，反正就算是死了，也有你陪着我去地狱。” 婢儿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她要的便是这句话。 两人的感情，早已超越了生死。 黎阳轻声道：“抱紧了，我要走了。” “嗯。” 黎阳无视面前的各种现象，一口气往前直奔而去，每一脚下去，都像是深陷在泥泞的血海沼泽当中，甚至当他抬脚的时候，都能看到沾染在裤腿上的鲜血。 “要不是早知道这些是假的，我都要以为是真的了。” 婢儿大呼过瘾，长着双手，笑嘻嘻道：“像是在看一段历史。” “好看吗？” “嗯，我喜欢里面那个姐姐，她好厉害，一巴掌就打死了一片魔族大军。”刚说到这，婢儿又顿时苦逼道：“可她死得好惨，身体都被一个魔族撕碎了，哎。” 当年的战争，时至今日，也是一个无人可以窥其究竟的传说。 不知不觉间，两人便到了尽头。 姜成玉在后方摩拳擦掌，也是狠狠吸了口气，大声道：“我来也。” 第458章 一步破境 在黎阳背着婢儿转身之时，恰好看到铺天盖地的仙魔像是洪水猛兽那般，全部扑向姜成玉。 这一刻，就像是站在山巅上的一个渺小蝼蚁，看到了更高的天空在雪崩那般不断往下坍塌，场面极其壮观，哪怕不懂得形容词的婢儿，也是一只手捂着嘴巴，双眼全是震撼之色。 姜成玉上了这座白骨构建的独木桥后才晓得到底怎么回事，刚才只是在后方看黎阳一路飞驰，哪里会想到竟然还能看到这些，他忍不住张嘴就要骂出口，奈何视线中的画面太过于精彩和刺激，以至于嘴巴张了半天，到最后也只得是一个卧槽二字。 这一身学问，算是白学了，不晓得那位传授姜成玉学识的先生听到这两个字之时，会不会气得用戒尺打他的脑袋。 不多时，姜成玉有惊无险的走了过来，大汗淋漓的他，浑身几乎都湿透了，头发上还挂着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姜成玉双手支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我的天，你个臭小子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这桥上还有这些诡异的东西，是不是故意想看我出丑。” 黎阳笑而不语，这段路，不仅仅是一座桥那么简单。 很明显是有人在暗中出手帮助他们，要不然不会凭空出现一座独木桥，至于为何桥上会出现这些早已死去多年的仙魔幻象，只怕是对方想要历练他们的心境吧，虽然摸不透藏在暗中之人的意思，便姑且如此感觉了。 黎阳放下婢儿，扛着镇魂棺，满脸的担忧。 镇魂棺内不断传来曹天娇的凄惨之声，不晓得她此刻到底在承受着何等痛苦的折磨。 黎阳拍了拍镇魂棺，轻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完完整整带回去的。” 话语一落，镇魂棺竟然安静了下来，充斥在棺椁内的黑色雾气呈现出淡淡的清明，所以黎阳看到了安静躺在棺内的曹天娇，那张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没有干掉的眼泪，曹天娇双手放在腹部，面容惨白，像是个沉睡的瓷娃娃。 姜成玉神色凝重道：“她的魂魄似乎正在被人折磨。” 黎阳嗯了一声，总不能当面说你了一句没有任何意义的废话吧？ 婢儿却是心直口快道：“我知道，他也知道，所以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姜成玉摸了摸下巴的胡子：“主要是怕黎阳这小子发疯，这不赶紧安慰下吗。” “你是想试探我现在的心情？” 见想法被人当面揭穿，姜成玉脸色一红，搓手道：“都是担心你。” 哼。 黎阳收回目光，扛起棺椁再次一路往前而上。 婢儿走在他旁边，两人同步而行。 姜成玉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的画面忽然觉得很是温馨，在回忆自己成长的画面，哪怕众星拱月，现在想起来，那些陪伴在身边的人都只是狗屎，因为他们陪伴的不是自己，而是在陪伴拥有姜家少主身份的“姜成玉”。 这么一想，忽然心里感觉很悲凉。 看似行走天下广结天下良缘，实际上却没几个能真正走在心里的，即便自己将对方放在心里了，可对方也会碍于这一层姜家身份而主动拉开距离，无形间的隔阂，也就这么出现了，根本无法磨灭。 这一切，直到他在天之涯碰到了黎阳，那时候的他还对对方不屑一顾，只觉的是一个稍微有点奇怪的少年郎。 现在想起来，多亏了当时自己能厚着脸皮和对方结交，要不然这天下唯一能够走进内心的朋友，就真的没了。 只有他，能够无视自己的身份，也只有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对自己掏心掏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仅不会拐弯抹角，而且还不会穿插那些阴险狡诈的算计。 就像现在，哪怕已经走到了魔界当中，可姜成玉的心里，仍然会有一股暖流贯穿，只要黎阳在，只要那小丫头在。 不知不觉间，姜成玉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当他彻底走到黎阳跟前之时，身上忽然释放出一阵金光。 一直困扰他跻身五境金丹地仙的最后一层桎梏，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 而本就天资不凡的他，困在半步金丹之时便积累了无数灵气，一招破境，灵气如同决堤的大海，冲撞全身，一步之下，便已是五境金丹巅峰之境界。 黎阳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后者却是笑道：“都是小问题，小问题，我姜成玉是谁啊，突破境界不久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吗？” 黎阳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能感受到姜成玉身上那股子由内而外的变化。 有些话不用明说，都在心里装着呢。 黎阳递出一只酒葫芦，道：“没办法，也只能将就喝一点了，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我给你做一顿饭，特别好吃的饭。” “我会付钱的。” “不用，你买材料就行。” 姜成玉满口答应下来，已经在幻想回到人族天下的事了。 然后黎阳正儿八经的念出了菜单所需要的食材：“深海奥龙，万年血人参，雪山上的狗尾巴花……” 姜成玉一阵头大，连忙制止道：“打住，打住，你在想屁吃呢，深海奥龙？你当我姜家已经人间无敌，可以去深海龙宫抓龙王来吃？还万年血人参呢，这东西我敢拿出来，你敢吃？还有那雪山上的狗尾巴是怎么回事，你当我不知道那狗尾巴全天下也没有几根？” 说着说着，却无意间看到黎阳嘴角的笑意，语气瞬间软了下来。 “如果能活着出去，我就去找。” “嗯。” 后方，一路像是痴汉尾随的白鲸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道：“有他们三个年轻时候的味道了，就是还差点感觉，嗯，难道差我这一个大哥？不过我要是成了黎阳的大哥，那看到郦靖侯不就要低一个辈分了吗？不行不行。” 白鲸喝了一口酒，穷奇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很显然，它也很想来一口。 白鲸很是豪爽的将酒葫芦打开，心念一动，酒水顿时灌入穷奇口中：“少喝点，狗什么的喝了酒会醉很久的，你们没有那么什么来着，嗯？解酒功能？” 第459章 看到阿黄了 穷奇破天荒的有些恼怒，很明显能够从它眼神中看出不爽的味道，白鲸哈哈一笑，拍了拍它的脑袋，笑道：“行了行了，只有那孩子能这么叫你，其他人都不行是吧，哎，我还是下来吧。” 白鲸从穷奇身上跳了下来，高大挺拔的他，这会儿才刚刚挨到穷奇的脖子，一人一凶兽，若不是此刻隐匿了身形，在这仙魔战场中，当是一抹不错的风景。 可惜了，这绝好的一幕，却只能淹没在这很不应景的恶劣环境中。 若是把身后的世界换成大江大河，想象，真是美得不行，青年俊美，自带古风侠义，腰悬佩剑，虽然是个道士，但比剑客还要剑客。 左侧凶兽威风凛凛，气势昂扬，浑身毛发铮亮，那双眼睛，便是金丹地仙过来了，也都不敢正面与之对视。 白鲸抚摸着穷奇颌下的长毛，看着前方三小只艰难的行走在昏天暗地的大地上，叹息道：“这就是他的机遇，不论到哪里，都能碰上，你说这命运真的有这么邪门吗？不就是得到了气运之子的冠名，外加妖族大圣因果，还有我人族……” 话还没说完，白鲸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是呢。 这里面随便拿出一样放在别人身上，都会大放光彩，然而，却全部集中在了黎阳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他每走一步都比别人艰难，甚至每次到一个地方，都会出现意外的根本原因所在。 你既然背负了这么多大因果在身上，那自然要承受因果带来的福祸，挺过去了，便是福气，挺不过去，那便嗝屁。 白鲸慢慢走着，跟在黎阳身后，不紧不慢，呼吸平稳。 黎阳总会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然后又快速收回视线，他自以为自己做得小心翼翼不会让人察觉，实际上在他每一次回头之时，白鲸嘴角的笑容都快要咧到了耳朵根。 还真是个机警的少年啊。 这个快要长成男子汉的背影，让白鲸有种看到刘知夏和郦靖侯的错觉，甚至隐约间，还有一丝大帝的轮廓。 白鲸被自己的想法吃了一惊，但又觉得很合情合理，在这种大因果之下还能活着成长的人，最不济，也得是个大圣吧？嗯，再进一步，没准儿能到达帝境，甚至祖境呢？ 他忽然想起古天庭塌陷之时，流传在天下间的一个谣言，说的是什么呢，好像是当时的天帝想要冲击祖境，不惜连累了整个古天庭…… 时至今日，祖境也仅仅只是在传说中，无人触摸过那个境界，便是当今的人族至圣先贤，也不曾迈出那一步。 白鲸摸着胡子，暗暗想着自己要是有朝一日，能摸到那么一点点，那该多好啊，不说什么寿与天齐，能够逍遥自在天天喝酒吃肉把妹就行。 挨近摇了摇脑袋，感觉这想法不该是自己这个食色性也的道士所能拥有的。 穷奇鼻孔喷出热浪，大抵是察觉到了白鲸的心中所想，故而流露出嫌弃。 实际上，那一日穷奇离开黎阳后，也得到了属于它的造化，而这不仅仅是代表它已经完全渡过幼年期，甚至还掌握了一些属于凶兽才有的本命能力。 走了一段时间，白鲸见前方三人停了下来，便紧跟着原地站定。 黎阳看着躺在身后不远处的白骨，疑惑的朝着姜成玉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一截白骨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姜成玉揉了揉眼睛，皱着眉头道：“这里遍地都是白骨，形状都差不多，不奇怪，你不要疑神疑鬼了。” 黎阳还是有些不放心，转身便朝着白鲸所在的位置走来。 双方的距离本来就不是很远，也就十来步。 白鲸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的伪装被对方发现，同时心里也是一阵感叹，这警觉未免太变态，正当他在思索待会儿被发现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却发现黎阳与自己擦肩而过，然后蹲在不远的地方，从地上捡起来一截大腿骨。 “嗯？” 白鲸一阵疑惑。 而黎阳则拿着这一截大腿骨上下一阵大量。 大腿骨很明显是当初古天庭仙人的，要不然上边不会充斥那么多凌乱的规则。 黎阳不敢拿太久，大腿骨便传来一阵摄人心魄的吞噬气息。 黎阳赶紧松开手，随后大踏步走了回去，边走边道：“是我眼花了。” 姜成玉翻了个白眼：“不要疑神疑鬼，虽然这里……” 白鲸松了口气，刚才差点就被发现了，真是…… 但这时，他却忽然意外看到了黎阳转身再次打量之时，嘴角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被发现了？ 白鲸确信自己的伪装，不到七境，根本就不可能看得穿。 婢儿问道：“黎阳，看到了吗？” “嗯，看到了一截骨头。” “嗷嗷，看到了就行。” 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让姜成玉一阵凌乱，不由怀疑这两人是不是被这魔界气息侵蚀太久产生了幻觉，或是被这仙魔战场遗迹上的某些不干净的东西模糊了心智。 黎阳没好气道：“就算你疯了我也不会疯。” 婢儿也是唏嘘道：“就你最菜好不好。” 姜成玉昂起头，辩驳道：“本少主现在也是五境金丹地仙呢，你当我的修为是大风刮来的不值钱？不是我吹牛，以现在的境界，我能施展出一种能够封印……” 话还没说完，一阵大地脉动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几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震惊。 黎阳匍匐在地上，静静感受着地面传来的韵律。 后面的白鲸扯了扯嘴角，很明显是看到了什么，白鲸吸了口气，捋了捋穷奇的长毛，轻声道：“伙计，现在该是咱两出手的时候了，再迟一点，他们就完蛋草了哦。” 穷奇气得差点仰天咆哮。 白鲸翻身而起，目光落在大地脉动传来的尽头，神色骤然变得冷漠：“我倒是要看看那传说中的老疯子，到底是和人物。” 穷奇踏空而起，御风而走速度之快，几乎连残影都未曾留下。 婢儿惊疑道：“我刚才是不是看到大黄了。” 姜成玉问道：“那条狗？” 婢儿张嘴咬在他的胖手上，一直咬出鲜血才松开嘴：“这世界上只有我能这么叫，不对，还有黎阳！” 第460章 老疯子 其实仙魔战场的遗迹上，还是有山水的，山是尸山的山，水是血水的水，这也算是魔界的一大特色。 当白鲸出现在尸山脚下时，一眼便看到了有个人盘腿坐在尸山最上边。 可惜尸山太高，加上又有血水不断从山上流下，混合着简直不能区分的环境，简直不要太要命。 尸山四周，站着五个表情僵硬的大能。 有人族大仙人。 有魔界大魔枭。 还有妖蛮二族的大妖与大蛮。 五大存在随便拎出来一个，放在外面的天下跺跺脚，都是能让天下为之狠狠一颤的存在。 然而就是这么强大的五个大能，这会儿就像是见了鬼那般，身体被定在原地，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看起来在笑，可眼神中的惊恐和绝望却直接表现出了他们最真实的想法。 白鲸倒吸一口凉气，认出了那位人族大仙人。 不是死了吗？ 白鲸眼神和对方碰撞，对方的眼神连忙变换，好像在祈求着什么，好半天以后白鲸才理解了对方的意思，那竟是要他帮助对方解脱！！！ 白鲸彻底骇然了。 那位人族大仙人，身上有半圣血脉，不仅如此，本身还是某位超级宗门里面的左臂右膀，一直以来，外界传言都说对方在闭关准备冲击圣境，故而不曾在人间露面，谁又能想象再次见面时，对方却像是石雕那般，站在尸山脚下。 再看其余四人，莫不是都如这人族大仙人这般，都是用渴望的眼神祈求白鲸能够给他们一个痛快的解脱。 人族的聪慧，妖蛮的强大，魔族的邪恶，基本代表了人世间的七宗罪，大善大恶汇聚于此，无一例外，全部成了被人随意拿捏的小虾米。 那么，坐在上面那个人，会是谁？ 白鲸不敢想象，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而就在这时，原本僵硬的几个人，身体忽然动了起来，嘎吱嘎吱的，像极了墨家打造的机关改造人。 他们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拖着身体在沉重的大地上奔走，目标之处，正是黎阳所在的方向。 白鲸察觉到不妙，想要掉头回去，偏偏就在这时候一股巨大的吸扯之力传来，任凭他手段尽出，也无法抵挡丝毫，直接被摄入高空，斗转星移，站稳脚跟之时，已然来到了尸山最顶端。 原来，这里是有一张王座的。 王座是白骨构成，有五个晶莹剔透但形状不同的头颅点缀在王座的背椅上。 白鲸始终无法看清楚盘腿坐在地上的人。 “龙虎山的未来至尊？呵呵，哪阵秋风把你吹到我这一亩三分地来了？” 听这声音，像是个中年男子，声音低沉，很有磁性，甚至还有几分悦耳，和传说中的老疯子形象一点都不符合。 白鲸愕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却见那老疯子头也不回的道：“问你话呢，哑巴了吗？要是装哑巴我就扒了你的舌头。” 然后白鲸便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拉扯着舌头，让他心中惊惧的是，他竟知晓一旦舌头被拔掉，今后不论跻身到何种境界，都无法再生，也就是说会永远成为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白鲸赶忙开口道：“前辈，白鲸到此只是为了保护小师弟。” 此话一落，舌头上的拖拽之力赫然消失。 白鲸松了口气，短短的刹那，便大汗淋漓，像是从地狱门口去走了一遭，这种让他忍不住都要产生害怕的感觉，他发誓，此生只见过一次。 “是那小子吗？” 老疯子抬手一挥，面前顿时浮现出黎阳三小只的身影。 但不等白鲸点头，老疯子便轻轻一点。 然后白鲸惊恐的看到，大地瞬间裂开，黎阳等人毫无征兆的被跌进了深不可测的深渊。 枯败的两只大手像是被苍蝇腐蚀后的烂肉，从深渊中探出，双手一撑，从深渊中站了起来。 几十丈高的身体遮天蔽日，身上没有皮，只有破破烂烂的碎肉还拖拽着随时都要掉下来的五脏六腑。 白鲸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用尽力气也说不出话来。 “那位魔帝，认识吗？”老疯子笑着问道。 随后，画面中那巨大的存在，忽然朝着尸山所在的位置不断磕头叩首，掀起来的震动犹如狂风暴雨，将跌进深渊的三小只又给震了出来。 “前辈，饶他们一命。”白鲸赶忙说道。 老疯子扯掉眼前的画面，白鲸一回头，才察觉到站在尸山上往下看，视线是灰蒙蒙的一片。 “他要是死了，就留下来当我的童子，要是活着，嗯，应该活不下去。” 老疯子幽幽说道，随即伸了个懒腰，转身走到王座上，往后一靠，翘着二郎腿，摊开掌心，一个曼妙的可人儿正惶恐的在对方手里四处张望。 白鲸认出那可人儿正是大玄仙门曹天娇的神魂，而这，也是黎阳凭借直觉来此的原因所在。 白鲸不明所以道：“前辈想要杀他轻而易举，吹口气一个眼神就能要了他的小命，何故要这般捉弄他呢？” 大概是许久没有人陪着说话了，老疯子少见的没有发疯，反而认真解释道：“这多没劲儿，路边的蚂蚁你可以无意中踩死，但若是蹲下身子，逗弄蚂蚁，你会发现逗弄会比直接踩死更好玩。” 说着，他收起掌心上的魂魄：“已经好多年了，我都记不清了，竟然还有人懂得那一门禁忌之法，向我献祭了灵魂，不仅获得了重生，还真正沟通到了大自在天的色界，啧啧。” 白鲸知道，老疯子说的是连着被黎阳斩杀两次的柳彦青，纵横一脉的天之骄子。 “你们人族就是这样，只知道窝里斗。” 白鲸忍不住辩驳道：“如果有外地入侵，肯定会同仇敌忾的。”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让白鲸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才说完他便觉得不妙，不仅这是个连魔帝都害怕的恐怖存在，存在的时间之久，怕是在古天庭时期就已经名震天下了。 果不其然，他才说完，一股冷风便在脖子间转了一圈。 白鲸瞳孔放大，以为自己的脑袋被削了下来。 耳边却传来一阵大笑声：“哈哈哈，我骗你的，你的脑袋还在。” 白鲸松了口气。 “但是现在马上就不在了。” 白鲸瞳孔再次放大。 第461章 瞎扯道理 老疯子笑而不语，当然，这也是事实，所以他不想去辩驳这里面的到道和理，但却指着站在尸山下战战兢兢的几个不同族类的大能道：“他们代表了五种东西，也代表了五方不同的意志，每一种意志都能走到最后，成为独一无二的道，可他们却不能融合。 我并没有困住他们，是他们困住了自己，他们想走，我根本就不会拦下他们，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走吗？” 白鲸是龙虎山的道士，当然，他也是个读书人，至圣先贤的真迹他平日里可没少看，此刻感觉这老疯子似乎想从自己身上印证什么，不由得大方坐了下来，刹那之间，儒雅之气盖下了他的古风侠义。 老疯子对他的无礼举动，并未职责，反而笑道：“读书人就应该这样，举手投足都应该有着这股天然的自信。” 白鲸好奇问道：“所以前辈是对他们说了什么呢？” 下方五个人，每一个都是超级恐怖的存在，按道理来说不应该走不出才是，他实在是难以忘记走到尸山跟前之时，那无人的眼神有多绝望。 老疯子听后，哈哈笑道：“我说，谁想走，就杀谁，然后谁就可以活着离开。” 白鲸恍然大悟，也瞬间明白了这里面的因果关系，实际上他们的确都有机会活着离开，而且还是全部。 就两个字——信任。 偏偏修行他们那种境界的存在，对信任二字，早就失去了“信任”，所以才会在明知道有机会，却始终会被困在原地，不敢动弹一步。 加上魔界的各种因素干扰，放大了他们心里的猜忌，白鲸路过他们之时，五种强横的极端意志处于一个平衡状态，也就是说，并非老疯子把他们困在那里，而是他们自己把自己困在那里了。 在没有信任的基础上，连手指头都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引来群起而攻之，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或是转转眼珠子，而这一站，便是无数年。 “他们无法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那点存在。” 老疯子笑道：“你是懂道理的，假设是你在站在那呢？而且这句话，我不是当着他们的面说，是依次对他们悄悄说的。” 白鲸仰面而笑，面前这恐怖存在，哪里是传说中的老疯子模样，分明就是个有着极大玩心的老顽童嘛。 “我要是站在那里啊，我会直接走的。” “万一他们出手攻击你呢？” “那就死了呗。” “无解？” “有解。” 老疯子意外道：“要不你下去试试？” 白鲸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出去一坛酒：“前辈若是想和我论道，讲讲人世间的道理，我很乐意。” 老疯子没有为难他，也没有将他直接丢下去。 这个大言不惭的年轻人，没有下方那五大强者的敬畏心，也没有猜忌和警惕心，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宛若自来熟。 他的率性和纯真，恰好得到了老疯子的喜爱。 老疯子叹息道：“我以前也有很多朋友，你知道为什么最后只有我一个人活着，他们全部死了吗？” “不知道。” “他们就在我们的脚下。” 白鲸悟了。 有人说在强者面前，道理是最苍白的，因为对方不需要讲道理，用江湖中人的话来说，那便是谁的拳头硬，谁说的就是道理。 但此时看来，这个老疯子，实力通天，早已站在修行的尽头，却绞尽脑汁，开始琢磨道理这两个字的含义。 但从字面意思其实很好理解，事物的规律，天地的法则，与规矩准则并存。 白鲸面带愧色道：“前辈，我其实还只是个读书人，还没有读透至圣先贤所有的文章呢，我也没办法跟你将大道理，何况你经历的事情和遇到的事物，要比我多得多，我的看法，也仅仅只是我的看法。” 老疯子却道：“这就对了，每个人的看法是每个人的看法，而且还会坚持自己的看法，这便是矛盾的雏形，矛盾久了，自然就有分歧，分歧便有杀戮，那倘若天地有自己的意志，并且也坚持自己的意志呢？ 其实我也想不明白，当那些好友全部被我斩杀以后，我便一直呆在这里，无尽的岁月中回忆了很多事，我仍然不明白。” 白鲸心头震撼，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天地意志的说法。 是呢。 每一个独立的个体都会有不同的意志，任何人的任何意志即便是强行施加在别人身上，哪怕面上是赞同了，实则内心却在抵抗。 也就是说，道不同，便永远不同，没有吾道不孤，更没有大道永存。 大劫的降临便是最好的说法。 当天地的杀戮和业障到达一个顶点后，天地意志为了保护自己所在的世界不会摧毁，便会以以大劫的表象来强行消除对天地有威胁和影响的存在。 而天地的意志便很单一，关你不好还是好，一并抹除。 这便是大天下的大道尽头。 为何古天庭时期，那般强大的帝君，也要为了冲击祖境？ 为何能够被一位剑仙一剑削掉了古天庭？ 其实人间还有一种说法，那便是那位大剑仙，是天地意志的人间表象。 白鲸越想越是震惊，再次看向老疯子的目光之时，眼神中刹那浮现出敬佩之意：“前辈的道理，晚辈现在还无法理解，这……” 老疯子撇嘴道：“这不是我的道理，是那个臭老头子的。” 白鲸一时哑然，他当然明白对方嘴里的那个老头子是谁，这天下，估计也只有他才敢坐在这里，和这老疯子强行讨论道理这两个字。 除却他，人间再无第二。 老疯子又说了一些若有若无的话，忽然间，身上的气息产生了变化，如若说刚才他还有点智者的味道，那么现在转瞬便成了癫狂，目光通红，抓耳挠腮，似困在一种精神内耗的状态中。 “前辈是想告别过去还是拥抱未来？要不，和自己达成和解？” 白鲸试探性说了一嘴。 老疯子猛地抬头，站起身子，飞向高空，气息暴走之下，一手伸出，将魔界上空撕烂，层层时空被打开，白鲸骇然看到那天外天的一座长城外，随着大手的落下，无尽的域外全部死亡。 老疯子收回手，刚才暴动的气息又重新安静下来：“这就是我发泄的方式。” 白鲸无言以对，这——未免太可怕了。 第462章 古咒 白鲸忍不住看向黎阳所在的地方。 老疯子当即笑道：“刚才顺手将那魔帝解决了，本身就是个躯壳，早就该死了，这么多年以仙魔大战的执念强行将自己困在深渊中，他不累，我都感觉累了。” 白鲸再次惊恐。 那魔帝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躯壳？ 老疯子道：“魔帝，你当真以为站在境界的顶端了吗？呵，魔帝也仅仅只是个称号，连帝境都算不上，按照你们人族的说法，充其量是个很厉害的巅峰大圣罢了。” 白鲸难以接受，又无法释怀。 …… 一阵云里雾里的三小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发现刚才差点将自己三人搞死的恐怖尸体，忽然尸首分离，大如山岳的脑袋就这么掉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死了。 倒下来的尸体，更像是一座山脉。 让这千疮八孔的大地多了一丝奇怪的色彩。 婢儿提着菜刀，走到那颗脑袋面前，抬起头，眯着眼睛使劲看也无法看清楚全貌。 姜成玉却浑身打哆嗦。 “吓得打摆子了啊？” 姜成玉战战兢兢的道：“这是魔帝。” 话语一落，黎阳赶紧摆出防御姿态。 然后姜成玉又道：“只是魔帝的尸体，你看，都死了很多年了。” 黎阳差点一剑刺到姜成玉身上，咬牙道：“能不能一句话就把话说完了。” 姜成玉讪笑道：“我这不是也是刚刚才发现嘛，何况就刚才那阵仗，就算只是尸体，也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人家一脚下来，可以无视任何法术和规则，就能轻松将我们给踩死。” 黎阳当然是知道这番话的，无非不想辩驳。 黎阳也走到这颗头颅面前，以观气之法窥之，发现头颅上空怨念从天，浓郁到极致的悲伤始终在其脑袋上盘旋。 “他很痛苦。” 黎阳伸出手，轻轻按在头颅的一个角落，电光火石见，无数画面宛若走马观点，在他眼前不断闪过。 他骇然发现，这竟然是这位倒下来的魔帝尸体传奇的一生。 一个从魔界最底层崛起的超级大能，只差一步就能证道帝境，甚至连祖境的方向都已经找好。 正当他想仔细回想刚才看到的画面之时，一道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在他脑中出现。 而黎阳眼前的世界，也在此刻改变。 仍旧是这片仙魔战场遗迹，仍旧是魔帝尸体旁边，不同的是，婢儿和姜成玉不见了。 但黎阳知道，他们就在身边。 面前多了个满面春风的男人，他穿着一身黑甲，手持长剑，站在距离自己十步开外的位置。 “是你。” “是我。” 一阵沉默过后，黎阳问道：“先让我帮你做什么？” 黑甲男人短暂沉默片刻，便笑道：“想让你帮我带一句话。” 黎阳警惕道：“什么话？” 一位古代魔帝的怨念，在死后交代的遗言，谁知道是什么鬼，难不成对方想要用这种方式抢占自己的身体？ 见黎阳警惕的模样，黑甲男人笑道：“放心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何况你的身体因果太重，也承受不住我的怨念，再则这一缕怨念马上就要消散了。” 黎阳松了口气，这才不好意思道：“前辈但说无妨。” “如果有一天你走到那座桥的尽头，看到一个坐在残破小船，带着斗笠，穿着蓑衣的人后，告诉他，我已经尽力了。” 黎阳瞬间大惊失色。 这个人他见过，胡桃不就是被他带走的吗？ “地葬？” 黑甲男子点了点头。 黎阳神色肃穆：“前辈放心，此话一定带到。” “如此，甚好。” 黑甲男子的身体逐渐透明化，黎阳眼见对方要消失，赶忙问道：“忘了问前辈的名字。” 但这时黑甲男子的身体已经完全消失。 黎阳无奈的被拉回现实，发现面前大如山岳的尸体上燃起了熊熊大火，但这大火没有温度，也没有热浪，就像是一个触手可及的透明。 而这尸体也在火焰的焚烧下，很快消失。 黎阳有些遗憾，他还没有得到地方的名字呢。 却在此时，耳边却忽然传来只有他才能听到的淡淡声音。 “古咒，地葬本名，古道。” 黎阳瞳孔瞬间放大。 难道？ 原来？ 他吸了口气，终于是将自己起伏不定的心绪彻底放松下来。 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的姜成玉在旁边狐疑的问道：“你小子刚才是不是又得到什么造化了？” 黎阳理所当然的道：“那是自然，你也不想想我是谁。” 姜成玉一脸还真是如此的表情，很是懊恼道：“你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骗你的。” 黎阳迈开脚步，朝着前方继续走去，刚才大地裂开，这庞大尸体出现之时，他分明感受到曹天娇的神魂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他看了眼镇魂棺，走到这里，镇魂棺内的黑气已经彻底被压制下来，躺在里面的曹天娇，大概是距离神魂已经越来越近，所以起色也好了很多，面色不在如同此前那般苍白。 黎阳将手摁在棺椁上，轻声说道：“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一定。” 镇魂棺内，闭着眼睛的曹天娇，眼眶再次湿润。 黎阳呼了一口气，将镇魂棺抗在肩上，歪着脑袋对姜成玉道：“前面有座山，山下有五个人，山上有两个人。” 姜成玉一脸呆滞的道：“我怎么看不见？” 他顺着黎阳的目光看向对方所指的方向，但视线尽头，除却一片浑噩之外，便再无他无，当然，地面上无穷无尽的白骨另当别论。 黎阳撇了撇嘴，道：“你看不到很正常，重要的是，我能看到就行了。” 他嘴角带着笑意，终于在此刻知道那双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到底是谁了。 白鲸。 黎阳脑海轻声喊出这两个字，然后又摇了摇头：“应该叫你白师兄才对。” 婢儿哼着小调，连蹦带跳。 姜成玉还在那东张西望：“黎阳，你是不是骗我的，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啊。” 他有些慌乱，自己这阅历无数的姜家少主，现在怎么感觉这么不值钱呢。 黎阳道：“那个人，老疯子。” 第463章 僵尸? 姜成玉眼神瞬间清明一片，也许在跟着黎阳踏进这片仙魔战场遗迹之时，就晓得不久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那位老疯子既然坐镇在这一方废墟当中，那肯定在他们进来以后，就已经被发现了。 能活到现在，并非运气，而是对方还没动手罢了。 姜成玉调整了一番呼吸，目光褶褶，心里自有他的打算，随即问道：“走过去要多久？我在想要不要备上一份大礼，到底是前辈，哪怕是个疯子，我们做晚辈的，也不能失了礼数。” 黎阳笑道：“你有什么可准备的？就你那点家当，人家未必看得上呢。” 婢儿取出糖人，舔了一口，满脸都是笑意：“就是就是，你拍马屁也不能这么拍，人家需要跟你谈礼数吗？” 姜成玉闻言，神色不为所动，在这两人的毒舌下，仍旧坚持己见，最后取出一物，问道：“这东西，他总不能拒绝吧。” 黎阳回头一看，面色一红，然后捂住婢儿的眼睛，狠狠瞪着姜成玉：“你脑袋里都装的是一些什么玩意儿，这东西你也能随便拿得出手啊？” “这可是好东西，从古代流传下来的一门……”姜成玉还在辩解，低头一看，看到春宫二字顿时一阵手忙脚乱，赶紧将那东西收了起来，不好意思道：“拿错了，拿错了，罪过罪过，我说的是这个。” 手上流光一闪，刚才的春宫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本带着沉重道韵的古籍篇章。 姜成玉呼吸炽热：“这东西，连我家老祖宗都不知道是从哪里传下来的，年代不可考究，甚至极有可能，不属于我们这座天下。” 黎阳吃了一惊，那残片看起来薄薄一张，但竟拥有万斤力量那般，姜成玉双手抱了一会儿便气喘吁吁，赶紧收了起来：“这大礼，能买命吧？” “或许吧。” 黎阳说完，便收回了目光，心里对姜成玉的目的有所怀疑。 他到底是纯粹为了友情而走到这一步，还是出于某种目的，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来找那传说中的老疯子？ 姜家的确有宝物，但随身携带这种宝物，于情不太合理。 婢儿也意味深长的看了姜成玉一眼，她不像黎阳那般懂得隐藏自己的心思，直接开口道：“胖子，你是不是本来就有来这里的打算，只是用帮助曹天娇的名义，和我们一起来这里啊？不要骗我，我这双眼睛能够看穿世间的一切谎言。” 姜成玉爽朗笑道：“怎能怎能，再说了我也不认识老疯子啊，用得着吗？” 婢儿哼了一声：“我看未必，也许你有什么打算呢。” 黎阳扛着棺材，边走边道：“走吧，别说了，待会儿要下雨了。” 姜成玉皱着眉头，问道：“这地方还能下雨？” 刚说完，一颗冰冷的雨水便打在他的脸上，姜成玉一阵疑惑，然后仰头，刹那之间，冰冰凉凉的大雨便一阵稀稀拉拉而下，转眼之间，便已有倾盆之势，而更让姜成玉感到骇然的，并不是这雨水的猛烈，而是他现在已经是五境金丹地仙了，身上的防御竟然连这雨水都抵挡不住。 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的雨水，此刻击穿护体防御的他，像是一根根细小的冰锥扎在皮肤上，不仅疼，还特别痒。 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慌忙加快脚步。 心里却在此刻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这要是雨水在密集一点，在大一点，那人间的百姓，会不会被雨水给砸死。 黎阳头也不回的道：“你赶紧的吧，再不快点小心被雨水给砸死。” 姜成玉嗯了一声，疾步如飞，化作一道残影追上了黎阳。 三人一路风驰电掣，总算是走到了一个小山坡下，小山坡是由许多白骨堆积而成，幸运的是有一个凹槽，形如山洞，恰好能够避雨。 几人想也没想，便钻了进去。 黎阳将镇魂棺放在地上。 他神色凝重，看着满天下来的红色雨点，手心一翻，一张奇怪的符纸出现在他手中，黎阳心念一动，符纸瞬间燃烧，释放的青烟在凹槽的边缘形成了一道青色光幕。 厚重的雨水搭在光幕上，传来一阵惊人的撞击声。 细看之下，每一滴红色雨水都像是一个缩小版的魔头，有头有脚，只是看不清楚面容，他们有的拿着钢叉，有的拿着砍刀，在疯狂的冲击着青色光幕。 姜成玉这才明白过来，难怪刚才会有种剧痛感，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雨，而是存在于这仙魔战场的魔头。 未过多时，堆积在外的雨水，便凝聚出了一个庞然大怪物。 请先獠牙，长发披肩，浑身阴冷。 姜成玉凝声道：“僵尸？” 黎阳摇头道：“不是。” 姜成玉接着道：“肯定是僵尸，卧槽，竟真的是僵尸。” 这一次，黎阳没有反驳。 …… 身处三界内，不入无形中，可无视轮回，可忤逆生死，更可和天地意志搬手腕。 这世间仅此一存在，哪怕是天地都毁了，他仍然可以孤独的活着。 人们称之为僵尸。 修行后称之为魃。 但在古代，还有一种说法，这一类修行到最终的僵尸，被称之为万僵之祖，同时，也是最为古老的一种强横存在。 古代人族？ 说法太多，出处各异。 即便到了现在，也无法真正判断出僵尸的起源和来历。 因为如今的人间，早就没有僵尸了，甚至有关的传说，还是诸子百家中的小说家一脉撰写出来的志怪小说。 黎阳脑海中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真的是他？ …… 尸山上的白鲸，在看到下面的画面后，忍不住问道：“前辈既然不想杀他们，又为何下这一场血雨呢？” 老疯子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隔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不疯魔不成佛，要是连这点洗礼都扛不住，他就别上山了。” 白鲸骇然。 考验二字在其脑海中瞬间成型。 他愣愣的看着面前被规则遮住了容貌的强大的存在。 “你是想问我到底是谁吧？”老疯子问道。 白鲸不敢撒谎，便果断承认道：“前辈难道是？” “你觉得呢？” 第464章 臭豆腐很好吃 遗憾的是白鲸看不到老疯子的面容，所以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追忆，和眼神当中的玩味儿，我赌你猜到了，可我也赌你不敢说。 白鲸脸上出现了汗珠，站在那不知所措，这位龙虎山的天师，从出生到长大，便以匡扶天下为己任，下山只为降妖除魔，惩恶扬善，践行侠义的荡气回肠和问心无愧，但这会儿，竟然有些怕了。 龙虎山和那位存在的恩怨，很久很久了，在龙虎山还没有天师之前，在那时候的天地还没有让读书人掌控天下之前…… 老疯子笑道：“我又不杀了你，怕什么。” 白鲸无言以对。 …… 下方，凝聚在青色光幕外的庞然大物，拖着沉重的大铁锤子，一下一下的奋力砸在光幕上，让这本就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光幕更加的凄惨可怜，每一锤子下来，光幕都会往内部凹陷处一大片的裂纹。 姜成玉担忧道：“你这怕是防不住啊。” “我知道。” “那你还不想办法。” 黎阳干脆眯着眼睛，靠在镇魂棺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婢儿也是一脸不在意的把玩着手里的小玩意儿，这是她在离火城买来的小玩具，里面装着机关，是墨家打造出来的机械玩具。 姜成玉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外面的怪物每一击下来，都有种瞬间就能将光幕打爆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担心，是不是下一锤子落下，就能直接砸在自己身上。 毕竟他长得胖，在这不大的凹槽中，是最容易被砸死的一个。 黎阳这时候睁开了眼睛：“你担心个屁，既然挡不住，就不要挡了，横竖都是一死，怕什么？面对死亡有这么难吗？” 姜成玉不甘的道：“死不可怕，这么死了窝囊，我可不想这消息将来传回姜家，说有史以来最帅气最霸气最有天资的姜家少主，在魔界的小坑内被一个不知名的怪物砸成了肉泥，屎尿到处都是。” 黎阳懒得搭理他。 姜成玉在凹槽内焦急的迈着步伐，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雨水已经在慢慢变少。 于是，当那怪物下一锤子将光幕破开之时，他已经学着黎阳的样子闭上了眼睛，然后以肥大的身躯抵挡在凹槽外，想要用自己的血肉保护里面的一大一小。 “黎阳，我这算是对得起你叫我那声朋友二字了。” 轰。 光幕破碎。 但迎面而来的恐怖锤子，却只砸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姜成玉迟迟不见锤子落在身上，紧闭的双眼忍不住睁开了一条缝，赫然发现竟不知在何时，大雨已经停了，而那个强横的怪物，身体也刹那缩小，然后砰的一下，碎成了遍地的红色碴子，爆得满地都是。 姜成玉神色大喜，赶忙转身摇着黎阳的肩膀，一脸见鬼的道：“卧槽，我们还活着。” 黎阳睁开眼睛，无奈的看着他：“朋友，能不能淡定一点，用得着这么惊慌失措吗？” 婢儿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姜成玉，直接暴击道：“姜家少主，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有点气魄行不？” 姜成玉傲娇的收回手。 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没事，所以才会那么悠闲的在那儿假寐？” “我是真的困了。。。” 黎阳无解。 姜成玉的脑回路他有些跟不上。 见黎阳不说真话，姜成玉也断绝了继续追问的心思，每个人都有秘密，他既然是带着秘密来的，那黎阳呢，难道又没有嘛？ 两人目光在虚空对视，黎阳笑道：“五境地仙啊。” 姜成玉撇嘴道：“五境武夫嘛。” 婢儿叹息道：“也就五境，哎。” 黎阳笑了笑，扛起棺椁，走出凹槽。 刚才的狂风暴雨像是幻觉，转瞬即逝，地面更是没有半点所留，风轻云淡，哪里像是下了一场暴雨的样子，不过，那些白骨的光泽，却是更加的明亮了，闪烁着古怪的光泽，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道韵碎片。 姜成玉道：“这些骨头，随便带出一截都是宝贝，价值连城。” “你敢拿吗？” 姜成玉直截了当的道：“不敢，我还没活够呢。” 黎阳悠悠一笑：“那就活久一点，尽量的活久一点，这样，才能看到人间的精彩。” 江城道：“我的精彩比你的多。” “吃过臭豆腐吗？” “臭豆腐是什么？” “一种闻起来很臭很臭，吃起来很香很香的油炸豆腐。” “没有。” 黎阳道：“那你这个人很无趣，连臭豆腐这种人间顶级美食都没有吃过，可惜，可惜啊。” 一连两个可惜，让姜成玉脸上布满了困惑之色：“当真是宝物？” “有机会你试试便知，活在人间，就应该将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每一种食物，都给尝尝，吃到美味的眼前一亮，看到人间绝色的震撼，这才是精彩嘛。” 这句话姜成玉没有记在心里，就记住了臭豆腐三个字。 “对了，哪里有得卖？” 黎阳问道：“什么东西？” “臭豆腐啊。” 黎阳顿时笑得高深莫测。 姜成玉见状，急了：“你倒是说啊，我非要去尝尝，是不是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吃。”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记得要找那种挑着担子的小贩，他们做出来的东西，才好吃。” 姜成玉郑重的点头，一脸认真道：“我记住了。” 婢儿忍不住笑了一会儿。 等三人走出老远后，刚才躲避风雨的白骨堆才默默的站了起来，竟然……是巨大的骷髅战士。 但这骷髅的眼里，却有着一团蓝色的火焰在跳动，很是玄妙，不大一会儿，一层层血肉便在白骨上出现，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一个活生生的人便出现了，与人不同的是，他的身上长着厚厚的甲胄，而且指甲很长，脸色白得就像一张白纸。 此人身后身后背着一把巨大的弯钩，他看着黎阳离去的方向，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笑意，然后从容的原地消散。 老疯子看到这一幕，点了点头，大手一挥，消失的那个人，却瞬间出现在他的身边，只是并未停留多久，便遁入时空裂缝，不晓得去了哪座世界。 白鲸刚才差一点就亚麻呆了。 “这这这……” “我兄弟！” 第465章 遥远的年代 古有四祖，赢勾、后卿、旱魃、将臣，但这是很久远的年代之前了，比古天庭存在的时间更早，这些传说，白鲸都只是在一些遥远的历史古籍碎片中查阅才知晓一二。 白鲸转过身子，忽然问道：“晚辈有个冒昧的问题想请教前辈。” 老疯子坐在那，稳如泰山：“请说。” “前辈名讳……” “姓风。” 此话一落，笼罩在老疯子脸上的混沌规则有短暂的一瞬间消失，以至于让白鲸看到了那张让他终身难忘的脸。 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好像这已经独属于规则存在，任何文字都不能描述对方的模样，也不得记载有关于这位老疯子的所有资料。 是天地惧怕，亦或者说是天地不许。 白鲸呆愣在原地。 他博览群书，不仅查阅过龙虎山从古代流传下来的典籍，还曾去过书山的藏书阁，纵观历史长河，不论间隔多远，他都有所耳闻，却唯独对僵尸二字情有独钟。 别看现在的天下也有僵尸，但这些只是一些邪魔外道强行炼化的尸体，与典籍中记载的古代僵尸简直千差万别。 典籍里的僵尸，因其过于强大，而被天地诅咒，才会变得嗜血残暴，直至最后出现了一位被称之为万僵之祖的强大存在，一举打破了那个诅咒，让亿万僵尸之灵得意超脱…… 白鲸实在是无法想象，因为他曾看到过一个字，风！ 刚才老疯子也说他姓风。 老疯子，老疯子……老风子。 白鲸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喉咙蠕动，想说话，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这么愣愣的看着老疯子坐着的位置。 老疯子随手便可打开时空，能够看到隔着重重壁垒的天下之外，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见白鲸还是这般模样，老疯子忍不住笑道：“当初我在那个地方追着一只蝴蝶一路走到这里，亲手将它的世界之灵送入到了连我都不相信的世界，无数年来，苦寻无果，但今日总算是有了一点眉目。” 白鲸不知如何回答。 面前的存在，已经快要颠覆了他的认知，就好比一个活化石，从不可置信的年代，和未知的时间，一路走到现在，然后站在你面前，谁敢相信？ 哪怕面前是古天庭的帝君，白鲸都不会这么震惊和骇然。 可对方的存在，便是古天庭的帝君真的活着来了，看到对方估计也得叫一声前辈。 “前辈……” 白鲸呢喃半天，终究是只说出了这么两个字。 老疯子嗯了一声，不在说话。 两道身影矗立在尸山上，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白鲸闭着眼睛，在聆听这从古老岁月过来的音符，不多时，尸山下传来动静。 白鲸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道：“前辈，我小师弟来了。” 老疯子此刻浑身都已经隐匿到了混沌当中，像是一团在不断游离的浓雾团、 虽然没有回答的声音，但笼罩在尸山四周的红色瘴气却犹如潮水般褪去，故而让白鲸看到了停留在尸山脚下的那三小只。 正如他来时的样子。 黎阳看到面前一动不动的五个人，满脸的意外。 姜成玉却认出了其中一些存在的身份，像是见鬼了那般惊呼道：“全是大佬。” 婢儿翻了翻白眼：“用得着你说，我们看不出来啊。” 黎阳到是很客气，抱拳客气问道：“请问你们谁是老疯子前辈？” 白鲸在尸山顶端听到这一幕，有些忍俊不禁，这小家伙，还真是能口出金句，是当真看不出什么情况啊。 无人像是被定住了，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在急速转动。 特别是那位人族大炼气士，短短时间内，接连看到好几个人族出现在这里，让他察觉到了一丝变数，心里更是在想是不是今天就有机会彻底离开这里了，可惜他现在不敢开口说话，不然非得想个办法，让这三个小家伙帮助自己脱困。 迟迟等不到回应，黎阳便果断的扬长而去。 看来这五个人都是西贝货，没有一个是老疯子。 黎阳昂起脑袋，眯着眼睛看着直插天际的尸山顶端，呢喃道：“难道是在上边？” 嘴上说着这几个字，心里却翻起了滔天巨浪，他隐隐之间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大概是距离实在太近了，能够真切实意的感受到那位传说中的存在，黎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这般躁动不安。 有些期待，也有些慌乱，让他始终不敢往前踏出一步。 婢儿握住黎阳的手，用手指头勾了勾他的掌心，黎阳疑惑的看着她，却见对方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眼神里全是信任之色。 黎阳嗯了一声，将心里的疑惑压下。 殊不知此刻的气海，早就无法平静了，风起云涌，浪花滔天，坐镇气海的神只少女曦遥，站在恶龙的脑袋上，望着下方暴动的气海，竟然骇然发现，在气海的最深处，似乎张开了一双绚烂的翅膀。 曦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便操控着恶龙朝气海深处游去。 没过多久，曦遥便重新付出水面，脸上苍白，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一种不该看到的存在那般。 “你到底是谁。” 终于，自尸山上，无缘无故衍生出来一条白色天梯。 黎阳心里明白，这是为了自己呢。 他看了眼姜成玉，道：“今天，是我们的重新开始。” 姜成玉还以为对方吃错药了，正要问为什么之时，却见黎阳已经抱起婢儿，收好镇魂棺，一步跳到了天梯之上，随后，那张让人备受温暖的清秀脸庞低头看向下方，语气温和道：“还不上来，更待何时呢？” 姜成玉挠挠头，觉得有道理。 朋友之间总要有一些特别的事情，才能铭记于心，比如一起逛过窑子……又比如，一起爬一下天梯？ 这尸山的风景不用看，所过之处皆白骨，入眼之下全是苍凉的历史，不知道姜成玉看到的是什么，反正黎阳每次往上爬行一段时间，眼前便会出现一些仙魔大战的画面。 爬到中途之时，黎阳忽然发现眼前的画面变了。 一片虚无当中，有一个朦胧的人，追着一只将死的蝴蝶，满脸的悲愤。 “嗯？” 第466章 我是风清扬 一直推衍不出白鲸下落的龙虎山某位大能，忽然脸色一变，随后急匆匆的出现在龙虎山祖师庙。 这件古朴的庙宇内，供奉着龙虎山沉睡或是早已飞升的历代掌教，来人整理衣冠，对着画像拜了拜，然后沉声道：“祖师爷在上，今日弟子冒昧求借天机，只为我那不争气的徒儿……” 可惜话还没有说完，一股无形的柔和之力，便将他推出门外，随后大门自动关闭。 这位大能一脸的错愕和震惊。 什么情况？ 自己被龙虎山的仙人给赶出来了？ 正纳闷之际，龙虎山上空忽然裂开一道口子，一阵爽朗的声音从虚空当中传来：“还不过来喝酒。” 这位大能龇牙咧嘴道：“喝个屁啊，我那徒弟都要死了。” “速来。” 香风仙鹤在虚空显化神圣的接引，这位大能拗不过天外之人的邀请，只得一步踏天，破空而去。 再次出现，已在某个茅草屋跟前。 这位大能对着在那对弈的三人恭敬拜道：“龙虎山掌教，拜见先贤，见过两位老前辈。” 那个老头子笑着问道：“放心吧，哎哟喂，你那弟子死不了，他现在好着呢，没准儿还有一场造化。” 大能半信半疑的看着对方，刚才还在落子的先贤道：“在那个人面前，谁都不会死，他们现在很安全，你就放心吧。” 得到先贤的承诺，这位大能才稍微松了口气，但转而又提心吊胆道：“可我推衍出对方的身份，连天地意志都要忙着遮遮掩掩……”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 老头子开口了。 旁边煮开水的老婆子道：“对方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不要去问人家的过往，何必呢。” “人家用尽自己虽有的力量，将那即将死掉的亡灵送到了我们这座世界，苦等无数年，今日正是见证历史的时刻，怎能让你去看里面的东西？臭小子，你就偷着乐吧，白鲸那小子算是沾了别人的光，得了大道。” 掌教大人心绪起伏不定，疑神疑鬼。 先贤笑道：“还别说，姜家也因此因祸得福。” “他算个屁。” …… 黎阳上了天梯，像是经历了一个轮回，无数碎片在眼前闪过，他冷不丁的对着姜成玉问道：“曾经还有灵界？” 姜成玉如遭雷击，不可思议的看着黎阳：“你听谁说的？” “这不用管，我就问你，到底有没有。” 姜成玉在后边气喘吁吁道：“传说中有，古代的修炼体系和我们大不相同，是要渡劫的，且飞升的地方并非天庭，而是另一座世界，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每一座天下都是一座小世界，唯有不断渡劫突破，才能飞往真正的大天下。” 黎阳不是很懂，这个词汇很新鲜，他几乎是头一回听说，虽然在书籍中看过佛家的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但现实中，却鲜有耳闻。 姜成玉这会自动化身一个教书先生，默默说道：“我也不知道真假哈，但就传说来讲，那座最大的世界早就破碎了，我们存在的天下，实际上是介乎于三千小世界和三千大世界的中间，本就是那座大天下的一片碎块掉落此地而演化。” 黎阳目光收缩，问道：“此话当真？” “你可以当成假的。” 黎阳嗯了一声，没有继续再问，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心境，再次波澜起伏。 天地太大了，这个世界也太大了。 他无法想象那三千大世界到底是何等强大的存在。 可若是让他知晓，真正存在的天地，已经十不存一，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想了，若是被人意外告知，自己存在的世界只不过是一面镜像，是一座已经衰败到极点，只能倚靠回光返照的力量在废墟当中强行构建出来的海市蜃楼，估计他会瞬间疯掉。 姜成玉在后边安慰道：“都是传说，不要那么在意，在说了，就算知道了对我们也没什么用，有些存在我们知道就可以了，难道你还要走到上面去看个究竟吗？你知道有胆子去看真相的有哪些人吗？便是我姜家老祖宗，都只能远远的看一眼，而不敢凑近了，因为……很可怕。” 姜成玉不会说假话，也不会用这些子虚乌有的传说来糊弄黎阳，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有依据。 而黎阳之所以问道这个话题，全然是刚才在攀爬天梯之时，不断在眼前闪过的一些画面碎片，最让他震撼的是，有四座世界在他眼中坍塌。 黎阳吸了口气，问道：“你知道四大真界吗？” 姜成玉脸色瞬间一变，但很快便调整过来，连忙摇头道：“没有，不曾听过，你不要瞎说什么，这里可不是我们人族天下，是在魔界当中呢，万一说错了话得罪了老疯子，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黎阳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很显然，姜成玉是晓得的，只是故意在隐瞒不告知。 黎阳也没有继续追问，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既然能够说出这四个字，那便在将来的某一天肯定会有结果来告诉他。 半天过后，三小只总算是爬到了尸山的顶端。 黎阳刚刚露出一个脑袋，便见白鲸神色不善的看着自己。 黎阳心虚的看着对方。 郦靖侯远去北原，刘知夏飞升之后的人族大天下，跟黎阳最亲近的人，也就面前这位白衣青年了。 白鲸冷笑道：“你还终于找到路来了。” 黎阳笑道：“师兄这话怎么说？” “哎，谁是你师兄，不要乱叫，我龙虎山可没有一个叫做黎阳的弟子。” 黎阳歪着脑袋问道：“我的师兄叫白鲸，他的小师弟叫黎阳，黎明的黎，昊阳的阳。” 婢儿却是兴奋的抛了过去，一把跳到白鲸身上，问道：“有吃的吗，我饿了。” 白鲸一阵眉毛直跳。 这两个人还真是一点都不让自己省心，心里却在暗暗嘀咕，大哥，这里不是龙虎山，不是我的后花园，是别人的地盘呢，低调，低调啊喂。 笼罩在朦胧迷雾当中的某位存在，忽然开口了，轻声道：“你好，我是风清扬。” 第467章 灵魂之花 一直和白鲸闲聊的老疯子，在态度转变上，当真是匪夷所思，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在老疯子转头看向黎阳的刹那，笼罩在其身上的混沌雾气竟然消失了，所以黎阳看到了那张脸。 也就只有他能看到。 或许婢儿也能看到那么一点。 但白鲸和姜成玉，是万万看不到的，白鲸还好，能够看到对方的身体，但姜成玉只能看到有那么个人影坐在那，而对方所说的话，他也完全听不到。 邪了门。 所以当黎阳朝对方走去之时，在场的几人都以为他是中邪了。 姜成玉连忙拽住黎阳的衣服，问道：“你干啥呢？知道对方是谁吗？你这过去是想干啥？作死？” 黎阳摆开他的手，在面向老疯子之时，不知为何，眼角竟含有泪水，那种由心而发的苦楚，在瞬间便将他整个人完全填满。 就好像，他们在哪里见过。 是的，真的见过。 老疯子面带笑容，温和得像是春风从山涧轻轻吹来。 黎阳紧绷的心，在此刻得到了放松，他一步步走到老疯子身边，眼神带着一种说不明的感觉。 “很累吧？” 当黎阳问出这句话之时，他的意识好像被另一个人所代替，而这一幕，却被他丹田气海的神只少女曦遥看得清清楚楚。 老疯子笑道：“找了你很多年，终于把你找到了，我等你很久了。” 黎阳道：“其实不必如此的，这里只是一个碎片，本身并不存在，你在那个地方应该看得见这只是废墟中的回光返照。” 黎阳说的话，众人能听清，但他们却不能理解这字里面的含义。 白鲸看向黎阳之时，面容有些复杂，他好像大概猜到了什么。 “都有白头发了，你不死不灭，不应该老的。” “憔悴了。” 两人就像是故友重逢，说起话来也显得云淡风轻，但字里行间全是满满的关心和心疼。 老疯子伸出手，轻轻按在黎阳的脑袋上，一瞬间，无数记忆碎片瞬间串联起来，故而也让他看到了许多不属于这个时代和这个世界的画面。 也许，真的有三千大世界。 亦或者，还有更广阔的天空存在。 “当初我答应过你，不论怎样，也不会让你死的，虽然到现在，我还是无法确信此刻的你是否是真的已经苏醒，还是在这世界废墟中的投射意识，可我想告诉你的是，不论在何时何地，不论过去多久的时间，也不论会发生什么，我都要把你找出来，我会坚守我的诺言。” 黎阳眉心处，浮现出一个淡淡的蝴蝶印记。 老疯子看到这，已然确认了黎阳的身份，他从那片天空跨越无数年的黑暗走到这个曾经连他都不相信会有世界存在的地方，找到了那一丝微弱的世界蝶灵魂，即便很弱很弱，即便当初他在那个地方，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年的时光，才寻找的方向。 可现在看来，这一切都很值得呢。 老疯子轻声道：“看到你还在，我就放心了。” 说完，他抬起头看向天穹，又道：“这座世界和我们存在的地方不一样，如今外部已经开始塌陷，天地意志毁灭，估计用不了多少时间了，你要抓紧时间，冲破这里的阻碍，重新超脱，才能打掉身上的烙印，如若不然，这里的世界坍塌，我将再也找不到你了。” 黎阳嘿嘿一笑：“那不行，我不想让他们死呢。” 这一刻的对话，只属于他们二人。 老疯子没回答这句话，而是问道：“听到风清扬这三个字有什么感觉吗？” 黎阳盘膝而坐，他当然知道，当世界蝶的意志回归以后，他哪里会想不起来曾经发生的一切？ 从那四大真界走出来的他，击败十大神帝，成功超脱，以一己之力，扛起了虚弱的他，没有风清扬，又哪来现在的自己呢？ “是你用最后的意志坚持到了我的超脱，现在，我也要帮助你从这牢笼中重新走出来。” 黎阳摇了摇头，道：“那时候的我，只能站在天上往地下看，想法不一样，这次既然被你送入到这个世界重生，生而为人啊，我想趁此机会，好好看看这不一样的人生，超脱与否，都不重要了。” 老疯子看着面前的少年，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既然知道了，何故用这种方法让这个少年走过来呢？你可以换一种方式和他见面啊。” 老疯子再次叹气：“你以为我真的来了吗？” 说着，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刹那之间，黎阳眼前的世界瞬息万变。 白鲸和所有人都消失了，面前只有无穷无尽的一片浑噩空间。 这空间内没有半点生命的气息，像是死一般的寂静。 有个人坐在一只枯瘦的蝴蝶身上。 蝴蝶眼神黯淡，看起来像是早已死去多年了。 坐在蝴蝶上的人，正是老疯子。 他对着黎阳说道：“我跨越了无数个时空，以神念横扫整个混沌空间，却只有这一缕神念找到了你，若我本体降临，这世界会坍塌的。” 黎阳瞬间明白了一切。 而当知晓对方在付出如此之多后，眼神的泪水再也忍受不住夺眶而出，像是个委屈的孩子。 这只蝴蝶死了，坐在蝴蝶背上的男子，长出了白发，他承受了无尽岁月的孤独和煎熬，身边的所有人一个个都在历史的洪流中烟消云散，而他却一直在寻找自己。 “对不起。” “不重要。” 场面一变，眼前再次回复到尸山上，黎阳问道：“这一次你会停留多久？” “世界坍塌以后，我这一缕神念将会彻底消散，我能做的便是在坍塌之前，让你尽快走到那一步，彻底觉醒以前的记忆。” 黎阳神色认真道：“我会来找到你的。” “至少下次不会让你再坐在我的身体上。” 老疯子哈哈一笑：“可以。” 此话一落，黎阳眉心的蝴蝶印记消失，浑浑噩噩的他，总觉得心里好像装进去了某种东西，再次看向老疯子之时，便骇然感觉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自己却意外对他有着说不清楚的亲切感。 “这是你要的东西。”老疯子摊开手心。 一朵灵魂之花在无声绽放。 第468章 休矣 黎阳想要道一声谢，但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封印了声音，所以他只能嘴唇开合，而那两个谢谢却始终无法表达出来。 镇魂棺悄然而落，黎阳打开盖子，看着曹天娇变得红润的脸庞，他郑重的从老疯子手里将那一朵灵魂接了过来，然后轻轻送入到她的体内。 当曹天娇缓缓睁开眼睛之时，估计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在经历了大玄仙门一夜覆灭，哥哥惨死，她被纵横一脉以阴谋手段弄到魔界被炼化成魔头后，还能重新活着苏醒。 沉睡之前的记忆仍在，沉睡之后的记忆只有依稀的碎片。 可当她看到面前这张脸庞以后，却没能忍得住，一把扑在他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这一刻的她，真的很委屈。 受了那么多的苦，终于等到了那个将自己从深渊里拉出来的人。 而他，做到了。 黎阳轻轻拍着曹天娇的背，对方那双无处安放的小手，最终还是搂住了黎阳的脖子，当泪水将对方的衣服浸湿以后，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随后一巴掌朝着对方的脸上呼啸而来。 黎阳反应很快，只是抬手，便将她拦在半空。 “谁让你来的，你为什么要来，你至于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吗？” 曹天娇眼眶红红的，眼泪还在啪嗒啪嗒的往下流，看着黎阳那张温柔的面庞，她很委屈，可也很气愤，更多的是担忧。 “你要是死了，她怎么办？胡桃怎么办？你的先生不要了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 黎阳一直没有说话，就这么温温柔柔的看着对方。 曹天娇发泄完以后，再次扑倒在黎阳怀中，这一次，没有歇斯底里，只有无尽的谢意：“黎阳，谢谢了。” “不客气。” 黎阳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认真道：“你还不能倒下，大玄仙门的弟子，需要你去挑起大梁，也需要你去帮他们洗刷冤屈。” “你放心，这一路不管有多难，我都会和你并肩作战的。” 姜成玉看到这，深深吸了口气，忍不住鼻尖发酸。 有这样的朋友，还奢求什么呢？他相信即便是自己将来出现这样的情况，面前这个少年，也会亦无妨的赶来帮助自己。 因为，他是黎阳，他更是那个有情有义的读书人。 老疯子在旁边默默的看着面前这几个年轻人，一语不发，未曾打扰，白鲸歉意的看着老疯子，道：“我这小师弟就是这样，很冲动。” 老疯子却笑道：“这叫血性，人本来就应该有情有义，大道无情，人有情，很多人为了追寻大道，舍弃了生而为人的七情六欲，他们自以为这样和大道更加契合，实际上哪里又晓得这本身是一种本末倒置呢？ 追寻的大道，只能走到大道的尽头，可那毕竟不是他自己的道，想要超脱，毫无半点可能。” 白鲸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一时间心神动荡。 大道之音，从来不是无迹可寻，有些方向，只需要有人轻轻一点拨，可能仅仅只是一句话。 白鲸下意识的问道：“前辈，当真有超脱二字？” 老疯子反问道：“你觉得有吗？” 白鲸思索片刻，认真道：“有。” “那就对了，你相信有，那便是有，你要是感觉没有，即便摆在你眼前了，你也看不到。” 白鲸身上的气息开始忽明忽暗，一阵阵强大的波动从他体内不断扩散而出，看得出来，在这简短的对话以后，他应该是领悟到了什么。 老疯子呢喃道：“龙虎一脉，当真是天师也。” 白鲸眼神光芒跳动，很快便恢复如常，尽管境界没有突破，但本身对于大道的领悟，却有了一丝特殊性。 或许，以后的他，正是因为今天的这一点点特殊性，能让他拥有去那个机会，去赌一把最后。 老疯子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打算：“前面还有好几个人，你见到他们以后，姑且在去实践心中的想法，毕竟稍不注意，所有修为都会灰飞烟灭，唾手可得的永生，也将不复存在。” 白鲸深深作了个揖，这是他以学生的身份，听从了这一份有关于大道和选择的大道传授之音。 尽管他不清楚面前这老疯子到底是什么人，但他很确信，此人，不是人族天下的，也不是妖蛮天下的，更不是这魔界当中，甚至，他都有可能不属于这一方大世界。 老疯子笑容满面，可惜了，白鲸注定是无法看到对方容颜的。 婢儿走到老疯子跟前，手中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根手臂粗的白骨，估计是当成了行山杖，她歪着脑袋，半眯着眼睛，问道：“你的名字谁起的，为啥要叫风清扬……好别扭、” 除却黎阳之外，白鲸和姜成玉只听到了前面的几个字，后面的名字却直接成了一道风。 老疯子头一次正视面前的小女孩，特别是看到对方眼里的日月以后，都忍不住流露出一丝赞赏，自顾自的道：“那九黎神帝的神帝之阳竟然融入到了这里，难怪我一直没能找到。” 婢儿用白骨指着他，其余几人看得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这可是老疯子，连魔界最强大的大佬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姜成玉更是一脸震惊，就差把那句你是不是疯了这几个字给说出来。 老疯子没有和婢儿计较，特别是看到婢儿身上和黎阳纠缠的因果以后，心里却陡然升起了一个想法，他心念一动，无形的力量将婢儿拉倒他的面前，随后一指点在她的眉心上。 隐约间，似乎有一股强大的神念在反抗老疯子，可惜实力过于悬殊，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对方瞬间禁锢。 老疯子笑道：“当真是宿命啊。” 婢儿还不知道对方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不由气呼呼的道：“老疯子，你干啥呢，信不信我揍你。” 这一句话，直接让姜成玉等人原地石化，惊呆了。 白鲸一脸的无语。 姜成玉已经闭着眼睛准备等死了，老疯子的雷霆怒火，就算是他姜家的祖师爷出来，也挡不住。 “我命休矣。” 第469章 道不尽人间情 但令众人意外的是，老疯子却只是轻轻笑了笑，然后起身走到婢儿跟前，再次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我只是在想，到底要有多大的身体，才能装进去两个神帝之阳。” 话语一落，他便起身走到尸山边缘，虽然众人看不到他长什么样，但从他的声音和语气却能感受到这会儿的他，应该是背着双手，望着天下吧。 “给你的东西，我给到了，但现在，你该付出代价了。” 众人神色一变。 白鲸更是摆出防御姿势，身上气息顿起，龙虎山的天师荡魔之气扩散在整个尸山之上。 老疯子道：“那小家伙和我签订了契约，他的灵魂在我这里，自然会获得我的力量。” 黎阳不信这位老疯子会真的想害他。 两人相视一笑。 黎阳便认真问道：“前辈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呢？” 老疯子想了想，道：“转修我的功法。” 这句话一落，众人惊掉了一地下巴。 卧槽，现在机缘都这么不值钱了吗？随随便便就来了？ 但黎阳的回答更绝，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摇头道：“先生跟我说过，自己的路应该自己走，所以我不需要修行别人的功法。” 姜成玉恨不得掐死黎阳，这狗东西，是一点不知好歹不识时务啊。 这老疯子能随手镇压魔帝，存在无数年的老怪物，他的功法即便达不到所谓的超脱乃至于祖境，但成就大圣不在话下吧？ 这可是唾手可得的大圣功法啊。 姜成玉眼睛都绿了，冒着浓浓的嫉妒之光，这臭小子，不争气啊，真是不争气。 白鲸听到这番话后却没有过多表示，他是理解黎阳的，更清楚刚才他说的那句话所包含的意思。 故而心里只有震惊。 这个便宜的小师弟，心比天高啊。 难怪走到现在，在他数次战斗当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招式存在，无非是一剑，一拳，如果一剑一拳打不过，那便多挥出几剑，多轰出几拳而已。 估计是早已料想到黎阳会拒绝，所以老疯子也没多说什么，别人看不到，可黎阳和婢儿却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脸上，有淡淡的失落之色，这就好比一个当老父亲的，想把自己一辈子积蓄送给自己的孩子。 可这个孩子呢，非但不要，还要吵嚷着自己做生意创业。 层次不到的人，只会觉得这是个笑话，毕竟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不论是目光还是见识，都远非一般人可以比较的。 老疯子自然清楚黎阳内心的想法，他笑眯眯的道：“如果仅凭你自己走过来，这一路会很难，你身上的因果定数太大，几乎快要牵扯到这整座大天下，囊括这天下中的所有世界，你，不怕吗？” 黎阳轻声道：“怕又能怎样呢？不也得去面对吗？” 是啊。 他怎么可能不怕？ 他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啊。 从北镇出来的时候，还只是一个酒馆里的店小二。 可他刚刚走出北镇，就遇到了被封印在妖魔道桥下的各方妖族大圣，还无缘无故的许下承诺，要上九天去拯救某位被称之为齐天的恐怖存在。 那时候他不怕吗？他怕得要死。 进入山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刘知夏给丢到归墟死海历练，一路上被当时的程谨严追杀，差点死无葬身之地。 他不怕吗？ 他仍然很怕。 可正是因为心里的害怕，让他学会了担当和面对。 其实他曾经看到的那最强一剑和最强的拳头，并不是去看到别人的，而是那一幕，让他知道了自己的剑，将来挥出去会有多强，也知道自己的拳头能过成长到何种地步。 而这，才是黎阳最大的信仰。 因为他相信自己。 有些相信是自负，但有些相信，却代表着希望。 老疯子不再劝他。 “那个叫做柳彦青的孩子，下一次，就不会这么轻易的再次被你斩杀了。” 这句话，其他人听不到，因为两人所在的位置，已经被隔绝出来成了一个独立的小洞天。 “大自在天高居色界，是三千大世界中属于魔道的具体显化，你不要掉以轻心，而那个柳彦青，不仅和大自在天签订了契约，还得到了一门极其久远的功法，你现在可以认为，此时的柳彦青，是大自在天在这里的显化。” 黎阳闻言，深深一拜：“我知道了。” 老疯子看着他，欲言又止，有很多话很多话想说，然而话到了嘴边以后，却发现又不知道具体从什么地方说起。 在黎阳没有成长到那一步，没有唤醒世界蝶的记忆之前，他不论说什么，都没有半点作用，反倒会在无形间增加他的负担。 老疯子道：“真的希望你能快点出来，和我并肩作战。” 黎阳吃了一惊，问道：“前辈也有敌人？” 在他的认知中，此时的老疯子，就是所有修行道路的尽头，早已成为无敌的存在，如果他还有敌人，那么对方又该是有多强？ 老疯子仰面笑道：“世间没有真无敌，只有更强，道无止尽，当你站在一座山巅仰头往上看之时，才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而某些存在，是注定要去面对的，比如我，也比如你。” 老疯子的出现，不也是那只死去的蝴蝶以最后的力量将他孕育而出，其目的不也是为了去面对那个敌人吗？ 黎阳心情震撼，这些话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他无法去想象。 见他面色迟疑，老疯子便又说道：“你只需要跟着心里的想法往前走便是了，一直往前走，这条路本身就没有尽头，若是一不小心你了，放心，我会把你捞出来的，不论你的灵魂在哪一座世界，在混沌的任何地方，我都会把你找出来，然后重新进入轮回，我会一直等你。” 此话过后，身边的小洞天开始坍塌。 甚至，整座尸山都在剧烈的摇晃起来。 当黎阳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时，老疯子已经不知去向。 但虚空却传来他的爽朗笑声：“道不尽人间情离愁，黎阳，我等你。” 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席卷整座魔界，甚至动摇了魔界的天地意志，随后世界壁垒被强行打开，黎阳等人还未站稳脚跟，便被送出魔界。 山海主看到从天上掉下来的几个人，狐疑的问道：“你们这是，吃屎了么？” 第470章 姜成玉断手 对于他，白鲸可不会像是对待老疯子那般忌惮，作为龙虎山未来注定的瓢把子，刚才落下来的形象的确很不雅，毕竟是头朝下来了个倒栽葱。 他恶狠狠的道：“这话不许说出去，不然我找你撕。” “哟哟哟，我没听错吧，你在威胁我？”山海主笑得不行，眼里全是挪榆之色，对于白鲸的言辞警告哪里有半点放在心上。 何况，他是山海主啊，怕个屌。 白鲸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总不能和对方打起来，而且打又打不过，这里是山海主的道场，人间一根手指头就能轻易碾压自己。 在强权面前，白鲸只能忍了。 山海主走到白鲸面前，重重的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小老弟，要学会忍气吞声嘛，渣渣咧咧的一点没有龙虎山天师风范哦。” 白鲸一阵冷笑，我就呵呵了。 山海主很是高兴黎阳的平安归来，他心里也总算是松了口气，若是真出现问题了，他还不知道怎么跟那几个流氓交差。 但见黎阳身边一直拽着他衣服的妙龄少女，不由问道：“大玄仙门？” 曹天娇嗯了一声。 她的心境恢复得很快，估计是生死也是头一遭，而大起大落也让她彻底明白了自己今后要走的方向，故而不在那么不可一世，在她看来，现在的天娇，早已不是以前的天骄了。 山海主招呼着小青小红两条大蛇去弄点海味。 婢儿玩心大起，要跟着一起。 小红看到婢儿气势汹汹的过来，赶紧缩了缩脖子，对于婢儿的害怕，她是直接刻到了骨头缝里。 婢儿见对方躲在那不出来，提着菜刀问道：“这么，不服？信不信我砍你。” 小红在她的淫威下，很是不情愿的走了过来。 婢儿一巴掌拍在她的脑袋上：“这才像话，真是一天不教训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信不信我切一块你的肉来烤着吃？” 小红满脸都是惊惧，弱弱的看着旁边的山海主。 谁能想象，这所谓的小青小红，是两个强大的蛟龙呢？真正打起来，金丹地仙都未必打得过他们。 偏偏却那么害怕婢儿，从最初婢儿还没有觉醒修为开始一直到现在，好像只要在婢儿面前，一身的修为就成了摆设。 黎阳忍不住说道：“还是别了。” 婢儿傲慢的扭过头，傲人道：“你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行了，那就不吃她的肉了。” 随即两头蛟龙在虚空中演化出真身，婢儿一步跳到小红的脑袋上，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便见这头蛟龙嗷的一嗓子，飞快的朝着远处遁去。 “这家伙。” 白鲸忍不住摇了摇脑袋，对于婢儿的来历，他多少也知道一点。 曹天娇向山海主要了一间屋子，想自己安静一段时间，对此，黎阳报以支持，没有强行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实际上将她从魔界中带出来，他便已经践行了自己的承诺，此后曹天娇不论做什么打算要去什么地方，他都不会在加以干涉。 等曹天娇走了，白鲸才在旁边问道：“你一点不担心她吗？” “没意义。” 这三个字，似乎显得很是无情。 可他们也很清楚，曹天娇接下来要走的路，会有多难。 大玄仙门只剩下她一个人，想要翻身，谈何容易。 哪怕是她今后成为了大仙人，对于她的敌人来说，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毕竟一方是树大根深的圣人世家，而且还有一位货真价实的人族大圣存在。 “谁要是欺负她，我肯定会去出头的，她欺负别人，我可以看不见。” “你还真是会双标。” 黎阳没有回答这番话。 姜成玉犹豫了半天，想要告辞，他迫切的想将在魔界中的所见所闻带回去，最重要的是，在最后狂风席卷而来之时，他从尸山上抽取了一根白骨。 此刻白骨在他的储物戒内，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储物戒快要压不住了。 山海主看出姜成玉的面色有意，略微一琢磨，随后脸色一变，厉声问道：“你是不是带什么东西出来了？” 姜成玉不甘撒谎，是因为储物戒马上就要爆了。 便赶紧将自己从尸山上拿了一根白骨的事情说了出来。 山海主神色一变，道：“把戒指放地上。” 话还没说完，便见姜成玉的手瞬间血淋淋，带着戒指的那根手指直接被震断在地上。 山海主双手掐诀，直接调动山海的气运镇压那根断指。 即便如此，也能清楚的看到在那戒指当中，有一个恐怖的魔头存在，似乎随时都要破空而出那般。 姜成玉脸色苍白，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举动，竟然会惹出乱子。 可他也很疑惑，在尸山上之时，这些白骨都平平无奇，看不出半点异常，为何才带出来不到半天的功夫，就会爆发出这等强大的威能。 说到底，这一次还是姜成玉大意了。 尸山上有老疯子坐镇，即便是魔帝在旁边，那也得老老实实站着，何况是这些积怨已久的白骨呢、？ 山海主气得吐血。 白鲸也是一脸无语。 你还真是会搞小动作。 姜成玉满脸的愧色，手指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哀嚎出声，黎阳这才发现他手指断裂的地方，有一股黑气正在快速腐蚀着他的血肉，并且直接压制了姜成玉的再生力量。 要知道，现在的姜成玉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五境金丹地仙啊。 随着山海主的封印持续加强，那根躁动的手指总算是渐渐安静了下来。 山海主唏嘘道：“厉害啊。” 刚说到这，便听到砰的一声，姜成玉的储物戒彻底被撑破，而那一截晶莹剔透的白骨正诡异的躺在众人眼中。 山海主以山海气运暂时镇压这白骨以后，又赶紧以指为刀，把姜成玉整个右手都给剁了下来。 姜成玉嗷的一嗓子，不晓得是因为痛的，还是因为其他，双眼翻白，直接晕死过去。 山海主叹了口气：“如果不把他的手剁下来，那他这条命就彻底保不住了。” 黎阳和白鲸都没意识到这问题竟然会这么严重。 山海主解释道：“这这骨头可不是普通的白骨，你们知道它是什么来历吗？” 第471章 二狗不会骗我 几人面面相觑，哪里看得出来，那尸山遍地都是白骨，只能猜测是古代仙魔大战之时遗留下来的，历经无数年都还没有彻底磨灭。 山海主盯着这截白骨看了一阵子，眼神冷漠，指尖往前一点，四道光柱在白骨四周形成一道牢笼封印。 大概是察觉到了封印所在，故而白骨忽然一阵剧烈晃动，隐约之间，还能看到一张人脸在若隐若现。 “孽障，休得放肆。”山海主冷哼一声，嘴唇微动，困住白骨的封印瞬间收缩，同时内部忽的一下升起一团黑色火焰。 刹那之间，嗷嗷嗷的痛苦惨叫从白骨当中传来。 “这是一位魔帝的骨头。”山海主终于说出了实情。 众人无不是脸色一变。 白鲸有些恼怒道：“这家伙还真是不要命了，那尸山上坐着老疯子，也不想想能保留在那的白骨真身会有多厉害，哎，这次断了一条胳膊只当是买了个教训，下次也该是不会在这么冲动的想拿就拿了。” 山海主神色有些古怪。 姜家在大夏是个特殊的存在，虽然属于顶级十大世家之一，但本身却以经营商贸为主，修行反而只是他们的辅助，姜家的产业遍布天下，即便是魔界，都有所涉猎，哪怕是天外天那座对外交战的城池内，都有他们的产业。 他们和各种存在交易。 毫不夸张的说，姜家本身是没有立场的，只要给得起对应的东西，便都可以交易。 姜成玉作为下一代接班人，自小便倾囊相授，族内给到的资源只能用恐怖来形容，见多识广的他，会忍不住这是魔帝骨头吗？ 他拿出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山海主没有明着说出来。 黎阳和白鲸都不是傻子，一个大狐狸，一个小狐狸，稍微一推敲，便觉得这事情里面有猫腻，可惜眼下姜成玉已经陷入昏迷，他们即便内心有疑问，也只能等对方醒了再说。 见状，山海主便将把姜成玉带到了一间客房， 这才转身走出来和众人汇合。 黎阳原本是打算去大夏都的，却不曾想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山海，此地到北镇并不远，若不回去看看，怎么也说不过去。 再则他有些想那边的人了。 白鲸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告诉黎阳北镇的真相。 结果思前想后，也找不到一个完美的开口，不得已，只能将求助的目光落在山海主身上，后者直接视而不见。 你自己的烂摊子，凭什么要我帮你解决？要不是看在你和刘知夏的关系上，还有龙虎山这一层面，早就揍你了，这白面臭道士，凭什么比我长得帅？ 白鲸自然不知道山海主心里在嘀咕什么，见对方假装看不见，心里除了郁闷也只能是郁闷了。 婢儿和小青那两头蛟龙还没回来。 曹天娇选择了闭关。 姜成玉也因为受伤陷入昏迷。 此刻对黎阳交代什么，却是最好不过的机会了。 山海主很“体贴”的将空间留给了白鲸，然后一个转身，便隐匿了身形，消失不见了。 白鲸气得牙痒痒，你还是不是刘知夏的好基友了，就这么不管不顾？ 黎阳坐在一块青石板上，笑着道：“你想说什么就说，这么多风雨我都挺过来了，难道还会害怕什么吗？” 白鲸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挨着他坐下，青石板下有一个小凹槽，上边还有一些黑灰，像是被人长年累月用烟杆磕出来的。 黎阳想起了妖魔道下的那些存在。 白鲸轻声道：“其实北镇你不用再回去了。” “什么意思？”黎阳扭头看着他，眼神内有说不明的悸动。 白鲸能怎么办？总不能说北镇早就不存在了吧？又或者说北镇本身就是个虚构出来的小镇？ 严格意义上来讲也算不得虚构，毕竟是货真价实存在的，无非是北镇的所有居民，都是北镇那片独有空间而孕育出来的特别产物罢了。 诸如小镇上的农夫，可能是妖魔道下那些老妖怪的念头所幻化。 总之一句话，那些都不是真的。 当白鲸说完以后，黎阳差点用手里的铁剑条砍他。 “我不信。” “你不信也得信。” 黎阳呼的一下站起身子，身上气息爆闪，很是不安定。 “你撒谎，骗我，北镇一直都在，怎么可能是假的，难道那些到客栈里面吃饭喝水的居民，都是别人变的？” 白鲸见他心绪不宁，便解释道：“也算不得假，个体存在是真实存在的，要不然怎能能酿造出名震大夏，秒杀一切酒水的桃花酿呢？” 后面还有一句话，那便是之所以那里的酒能够变得特别，并非是因为胡桃酿这三个字，也更和北镇无关，而是因为那里的酒水原材料，全部来自妖魔道那座桥下。 妖魔道是什么？ 那是古代无数大妖与大圣的血肉锻造出来的。 流淌在下面的清澈河水，全是他们的鲜血所幻化。 用妖族大圣的血酿出来的酒，能不让天下人眼热吗？ 白鲸什么都知道，可他却无法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他很怕面前的少年接受不了。 毕竟谁会相信自己从小长到的地方，只是别人消遣的存在呢？ 黎阳语气变得有些冷淡，问道：“那你告诉我，既然那个地方是假的，为什么我老板会去那里开客栈？这不是亏本的买卖吗？还有雷老头，他在那里教书干什么？对一群大妖怪讲道理？还有二狗，我不相信他是假的。” 白鲸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来和现在的黎阳沟通，看得出来，对方此刻已经有些失去了理智。 白鲸叹了口气，道：“在那里开客栈，是因为和那些大圣有约定，至于雷先生在那里教书，你觉得，他是为了谁？” “二狗呢？” “我不认识。” 黎阳瞬间安静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带起一股笑意：“所以你说的，也不完全为真实的嘛，我可以接受北镇是假的，但我不接受北镇的人是假的。” 白鲸纳闷的看着黎阳，问道：“这话怎么说？” 黎阳轻声道：“二狗不会骗我，因为他是真的要从北镇走出来当一名剑客。” 第472章 损失最大姜成玉 “什么二狗三狗的，有没有丧彪和奥德彪？” “没有，二狗是一个人，我们同村的，一起长大，他小时候就说要去闯出一片天下当大剑仙，而且他爹还给他做了一把很好看的木剑，当时我们一起用那木剑去油菜地里施展了一下剑法。” 显然，黎阳想起了小时候的快乐时光，说到开心的地方，眉飞色舞的他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告诉白鲸当时他们玩得有多快乐。 见黎阳固执己见，白鲸也懒得再劝。 反正北镇故地距离山海并不远，想要回去，只需要从新走一遍那座桥即可，他不介意花点时间陪他走一趟。 然而黎阳却放弃了回去的打算，微微道：“我不回去了。” 白鲸纳闷道：“怎么了？刚才不是说着一定要回去看看吗？不是一直以为我在骗你吗？” 黎阳瞪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想，现在回去又算得了什么呢？见到他们我也没脸面对啊，这点实力什么也做不到，到时候大家都伤心。” 回去，便是希望。 可现在他明显还有达到那个层次。 黎阳不想自己回到妖魔道之下，看到众人期待的脸庞，然后告诉他们，自己连大夏都都没有去过。 没有去看过气势恢宏的大夏皇宫，也没有见识到那一片在大夏上空凝聚的气运云海，更没有领略到坐落在气运云海上的文武百官金身有多多么的神圣庄严。 回去的牛都不知道从哪里吹，何必呢？ 他已经把曹天娇救回来了，他彻彻底底的得罪了纵横一脉的圣人世家。 现在，他想要自己走。 重新走到大夏都去，先去看一眼皇宫和云海，再去书山看看老板曾经的住所，没准还有东西给自己留着呢，当然，工钱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去那圣人世家看看，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倚仗能够如此肆无忌惮。 白鲸苦笑道：“所以你是打算直接乘坐仙家楼船去大夏都吗？” “嗯。” “要不要去龙虎山坐坐？我师兄鹤唳还挺想你的。” 那个幽默风趣的中年道士瞬间出现在黎阳的回忆当中，他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吧，现在不是时候。” “近在咫尺也不去看看？” “不去。” “好吧。” 白鲸不劝了。 两人说完，身后的虚空便荡起一片涟漪，刚才消失的金甲男子，也就是山海主，从虚空中显化身影，略显尴尬的看了眼白鲸，然后对着黎阳说道：“你想去大夏都，我可以帮你。” 白鲸皱眉道：“怎么帮？” 白鲸道：“以山海主的实力，调用这片山海的山水气运，强行将九州的虚空全部打开，将你送到大夏都，看起来很难，实际上也很难，不过，就送你过去这点鸡毛蒜皮事儿，还是很容易的。” 山海主笑着摇头：“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山海内的气运都有定数，一旦使用，对山海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创伤，何况，我是山海主，总不能不顾及山海的意志吧？毕竟我这，是隔开三座天下的核心区域，要是出现了闪失，这个责任谁担当得起呢？你？还是你龙虎山？” 一番话把白鲸说得哑口无言。 而黎阳也并没有将白鲸的建议当真，路应该自己走，不用去挑选捷径。 要不然道路上的风景，就错过了。 而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便表示再也无法去经历第二次。 毕竟今天的花草树木和昨天的都不一样。 黎阳道：“不用，姜成玉的仙家楼船可以送我到中土大州，到时候我和婢儿走过去就行。” 白鲸盯着黎阳看了老半天，这才说道：“黎阳，你可真有能耐。” 黎阳笑而不语。 “满二十了吗？” 黎阳点了点头，好像快了。 不知不觉出来已经好几个春秋了。 实际上他一定要去大夏都的原因还有一个，那便是将从天之涯当中带出来的九州鼎送回去。 这些日子，他能感受到那颗陪伴在心脏部位的小鼎，气息已经开始虚弱，内视之下，赫然察觉到九州鼎内的气运正在不断流失，他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既然是作为镇压人族气运所用的无品秩存在，这变故自然是有原因的。 有可能和整个大夏都息息相关。 让他心里担忧的是，这段时间很少听到有关于郦靖侯的消息。 整个大夏境内，似乎对外面战争的消息都进行了封锁，但隐约还是有传言，说那一支无往不利的三十万铁骑，在一场正面战场上，被妖蛮二族重创，郦靖侯深受重伤差点陨落，三十万铁骑也伤亡惨重。 黎阳的担忧写在脸上，他不想说。 山海主对大夏存亡没啥感觉，无非是改朝换代，古天庭不照常塌陷了吗？ 白鲸叹了口气，无法给黎阳想要的安慰。 一夜风平。 姜成玉足足昏迷了五天。 醒来的时候，就这么愣愣的看着断手出神。 他是五境金丹地仙啊，哪怕只是金丹，到底也是有了地仙二字，在普通人面前，他就是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仙长。 可如今的仙长，竟然一只手被砍断了，更重要的是，这只手还没有办法重生，更不能接上。 姜成玉在院子里找到山海主，问道：“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山海主沉默片刻，道：“你可以试试把这骨头接上去。” 随后，那一截被他封印的魔帝白骨出现在姜成玉眼前。 婢儿在院子里追着小青和小红打，两头蛟龙被打得狼狈不堪，满脑袋都是包。 黎阳径直走了过来，说道：“其实你可以试试。” 姜成玉很是纳闷：“你们是想害死我么？” 白鲸放下茶杯，道：“这的确是上上策，你手的伤，就算以后跻身六境元婴，紫府的元婴也是缺一条胳膊的。” 姜成玉一张脸顿时苦瘪起来：“所以这一趟，就我损失最大了呗。” “也不是，这魔帝骨头既然被你拿出来了，说明和你有缘，没准儿，这就是你的机缘所在呢？而且谁规定用了魔帝的骨头，就会成为魔头的？” 山海主这番话，让姜成玉眼前一亮，隐约间，似乎悟透了什么。 第473章 麒麟臂 这一次，姜成玉脸上不在苦瘪，权当是风险和收益并存了，他看了眼被镇压的魔帝白骨，撩开袖子，被山海主一指斩掉的手臂缺口处光滑如同镜面。 当他的目光重新落到那根白骨上时，竟还真的隐约感觉到，这是他的命中注定。 姜成玉笑道：“黎阳，我要是意外堕入魔道，被这骨头占领了意识，希望你能大义灭亲，一剑把我的脑袋削下来。” 黎阳很是认真的道：“放心放心，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有半点危害人间的可能，我这把剑，专斩魔头。” “那我谢谢你啊。”姜成玉没好气的道。 黎阳面带笑容：“不要低估自己嘛。” 这一刻，所有人都是满怀希望的看着他。 姜成玉从来没有这么温暖过，好像除却他的老爹还有那位老祖宗，其余的人看到他，都不会说一句真话。 但自从认识黎阳以来，他知道了什么叫做发自肺腑，也终于明白了问心无愧四个字。 山海主问道：“准备好了吗？要不要试试？” 姜成玉故作神色轻松，实际上内心早已紧张得要死，他一把将衣服扯下半截，露出白白胖胖的半边身体。 黎阳这才发现原来姜成玉身上是有纹身的。 姜成玉嘿嘿笑道：“这可不是一念，而是我姜家的图腾。” 婢儿仔细瞅了瞅，撇嘴道：“我就没见过这么丑的图腾，牛不牛，虎不虎的。” “这叫四不像，神兽。” 姜成玉还在争辩，但就在这时候，山海主猛地拿起那截魔帝白骨，狠狠怼在姜成玉的断臂之处。 随即一道灵光打在姜成玉身上，大声道：“抱守心神。” 姜成玉不敢大意，慌忙运转功法，全身气息肆意流淌，一阵阵古怪的封印之气朝着四周扩散。 白鲸吃了一惊，道：“姜家的封印之法还真是特别，竟然契合天地大道。” 与此同时，在断臂对接的地方，冒出一阵阵红色闪电，无数污言秽语随着黑色气息的出现，使得姜成玉那张白白胖胖的脸刹那间便扭曲得不像个样子。 山海主沉声道：“姜成玉，一念成魔，一念花开，不要入了魔道。” 姜成玉痛苦的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神色也在不断变化，一会儿狰狞，一会儿祥和，眼神内蕴含着恐惧，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存在。 白鲸严肃道：“古来炼化魔头之事一直都有，但魔帝毕竟是超然的存在，即便已经陨落了无数年，这一截白骨当中，仍然保留着这位魔帝曾经的所有领悟，要是炼化得当，姜成玉的大道将不可限量，甚至有可能冲击大圣道果，但若是失败，他不仅会沦为魔道，而且整个人都将被魔帝的怨念操控，成为一个只知道杀戮的行尸走肉。” 刚说完，便见到姜成玉身上再次冒出一团黑气，而这黑气在半空凝聚出一张狰狞的脸庞，邪恶的笑声在空中大笑道：“哈哈哈，区区一个渺小的人族，连仙人境界都不是，竟然还妄想炼化本座的麒麟臂，简直是痴人说梦。” 山海主不为所动，只是不断以山海气运压制，同时心念一动，在黑气的边缘，腾起一股金灿灿的火焰。 起初那张脸庞还无动于衷，但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随即癫狂道：“山海主，你找死、” 山海主冷哼一声：“你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早点去投胎不好吗？非要保留一丝默念在这里苟且，何必呢？” “你懂个锤子，被打死的又不是。” “现在本座送你最后一程、” 山海主不在留守，庞大的山海气运疯狂碾压而来，伴随着剧烈的撕扯之力，无形的罡风将脸庞所处的黑雾完全吹散，而那张魔帝的脸庞也在这罡风中消失殆尽。 就在众人以为就要尘埃落定之时，原本匍匐在地的姜成玉却忽然一下站起身子，眼神内凌厉的光芒爆闪，瞳孔深处还有一丝猩红。 “不好。” 白鲸意识到不妙，赶忙撑起一道防御光幕。 “晚了。” 姜成玉狂笑一声，刹那间冲到距离他最近的婢儿跟前，黑光一闪，将他和婢儿完全包裹。 一直是吃瓜群众的婢儿估计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 这该死的大胖子，什么仇什么怨啊，这么多人你不找，偏偏找我，是看见我年龄最小最好欺负是吗？ 婢儿身处于黑暗，却临危不乱，手持菜刀一顿乱劈乱砍。 浓浓的黑雾中不断传来刀光剑影和剧烈的碰撞之声。 眼看着黑暗四周砍不干净，婢儿干脆收了菜刀，随后用手捂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猛然一瞪。 一股炙热之光刹那刺破黑暗，将黑暗完全洞穿，而神光带来的恐怖光晕竟直接将这黑色雾气全部焚烧。 “不！” 黑气中，一刀不甘心的声音传来，四周刹那当然一空。 刚才被魔气灌体的姜成玉此刻从新出现在众人眼前，他闭着眼睛，手臂已经完全接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血肉和经脉。 但他胸前却有个大洞，触目惊心，而且那大洞周围还有残留的黑色气息。 婢儿冷哼一声，目光一凝。 装在她眼里的神帝之阳，暴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威能，仅仅只是一眼，便让那些残留物彻底消散，不复存在，一点渣滓都没有留下。 山海主倒吸一口凉气，眼里全是不可思议之色：“九黎神帝的神帝之阳，你到底是什么鬼。” 黎阳听到九黎二字，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山海主。 这位不可能是外面大千世界过来的吧，要不然如何识得这神帝之阳？ 要知道这几个字，都还是黎阳在尸山上看到老疯子，对方告诉他的。 姜成玉睁开眼睛，吐了口浊气：“你还真是下杀手了啊，要不是我的心脏在右边，你这一下子，我就得死翘翘去当鬼咯。” 婢儿龇牙道：“谁让你找我的，没弄死你算你运气好。” 姜成玉面色苍白，赶忙吞下几个丹药，浓郁的灵气灌顶而入，快速修复着身上的创伤。 他下意识的动了动刚接上的右手，随后神色大喜：“竟然拥有麒麟的力量！” 第474章 皆大欢喜 “真是人间得意啊。”白鲸唏嘘道。 谁能想到，这一趟魔界之行，最大的赢家竟然是姜家少主姜成玉。 姜成玉一脸感激道：“放心，这事儿算我姜家……” “嗯嗯，算你姜家人情，你不要说了，我们都知道，你先前差我们的人情还没还呢，这种画大饼我是一点不喜欢的，再有下次，我让黎阳不跟你玩了。” 婢儿可不管什么人情世故要不要面子的。 在她眼里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可能有三。 姜成玉老脸一红，尴尬的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这个……” 黎阳笑道：“还不赶紧试试这麒麟臂的力量？让我们开开眼界。” 姜成玉嗯了一声，一身修为飞快运转起来，他本就是五境金丹地仙，如今得到麒麟臂的加持，一身实力几乎是如虎添翼，不无夸张的说，现在就算是面对一般的六境元婴地仙，他都有信心去与对方一战。 传说中的麒麟比之十大凶兽，还要高上一个品秩，与真龙和始凤凰属于同一阶梯的恐怖存在。 然而在无尽岁月中的一次次大战之下，麒麟早已不知所踪，便是古天庭时代也没有寻找到有关于麒麟的下落，虽说也有拥有麒麟血统的一些神兽存在，但和麒麟本身比起来，却是天壤之地。 有人说真龙沉睡在无尽海域中，始凤凰在原始火山禁地之内。 但到底如何，却是不为人知。 姜成玉爆喝一声，施展了自己最擅长的封印之法，原本的四道狱锁狂龙金柱子，这会儿外面还有麒麟在游走，让他的封印之力岂止是上了一个台阶？几乎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便是山海主看了都不由得赞道：“姜家的封印之法，不是天下第一，也算是天下第一了。” 姜成玉收起刚才恐怖的异象，整理好衣衫以后，认认真真的朝着山海主一拜，道：“谢谢了。” “不用跟我道谢，我和你姜家谈不上交情，也没有半点感情可言，早些年我还杀过你们姜家一些不讲道理的浑人，你若是真的要感谢，那便感谢黎阳，你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兄弟，所以我帮你，不图什么。” 一番话说得姜成玉很是汗颜。 他的确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感谢，若是别人得到了姜家的人情承诺，指不定要沐浴更衣感谢老祖宗。 但面前这几个人是谁啊？ 一个是山海主，坐镇一方的超级霸主，一个是龙虎山未来的瓢把子。 这两个人对姜家人情都不在乎，毕竟，以他们现在的身份和修为，要来有什么用？若是要了这个承诺，岂不是在下意识告诉众人，他山海和龙虎山已经和姜家结为同盟了？ 姜成玉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故而不在多言。 反观黎阳，自己已经欠下了对方一个承诺，虽说跟着对方去魔界走了一趟，但到最后还是拜人家所赐得到了魔帝的麒麟臂，算起来自己才是最大赢家，再说什么兑现承诺之内的话，未免显得太假。 姜成玉也是要面子的人啊。 黎阳看出了他的尴尬，忍住不笑道：“要不这样，你回去以后，让你姜家给我在大夏都留一套宅子，这样我以后不论去哪里，也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 修行之人，居无定所，除非是各大仙山门人，而黎阳这类的散修，哪里会在意什么宅子？ 姜成玉无奈道：“就这点要求吗？要不要给你加几个通房丫头？” 黎阳脸色一沉，婢儿更是怒不可遏道：“好你个姜成玉，不要不知好歹，我家黎阳已经有胡桃姐姐了，还有曹天娇，还有曦遥姐姐，你那些通房丫头就算他要，也只能排到最后做小，帮我们洗衣服做饭。” 姜成玉顿时就乐了。 婢儿虽说嘴巴有点毒，但为人光明磊落，一个小女孩能有这般胸襟，实际上早已非同一般了。 而姜成玉直到见识过婢儿的手段后，也从来没有把她当做小孩子来看待。 姜成玉这才改口道：“宅子没问题，我姜家距离皇宫只有一墙之隔，那边的宅院已经空了许久，正好缺一个主人，等我回去，就让他们把地契给你送过来。” 皇宫边缘的空宅子，谁信？ 谁不知道越是靠近皇宫，便越是值钱？先不说那充沛到能够比肩洞天福地的灵气，还有皇城那让人羡慕的其余加持，就算没有位列文武百官，但在气运之下，仍旧能够让修行的速度一日千里。 黎阳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姜成玉一只手搭在黎阳肩膀上：“你必须要，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我就跪下来磕头求你。” 黎阳白了他一眼：“注意点形象好吗？你现在好歹也是金丹地仙，别这么市侩。” “我又不是那些老骗子，都是人，境界在高也脱离不了人的本性，谁规定地仙就必须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夏法律也没有这种规定吧？” 这句话，深得白鲸认可。 修行修心，并非修了一个高高在上，而是修得真我，才能得到自我。 …… 见外天对弈的几人，忍不住道了一声大善。 从往生堂出来的那位大能，一时间也打消了上纵横一脉圣人世家找麻烦的念头。 “他去就行了，我去是多余的。” 下棋的老头子鄙夷道：“你就这点出息，刚才是在嚷嚷着要去找至圣先贤，要去告状的？还说要去打烂那位大圣的府邸。” 往生堂大能一脸尴尬：“前辈，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是为了给那小子留点机会不是。” 几人相视一眼，一阵哈哈大笑。 这个结果，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若是前人将一切的问题都解决了，那后人还能干什么呢？ 黎阳若有所思的看着天幕，他能感觉到有几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婢儿冷哼道：“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等我能飞天遁地了，非得着他们好好理论一番，整天偷窥我们干什么，还有那个糟老头子，把太阳和月亮塞在我眼睛里，折腾死我了。” 白鲸无言。 山海主无语。 姜成玉一脸目瞪口呆。 第475章 留下来 前几个是因为知道婢儿说的都是谁，才会无语，毕竟几个存在，随便一个走出来，都是能改变天下格局的恐怖大能。 至于姜成玉，纯粹的懵逼罢了。 他哪里看得到天外天的光景，即便是意外听到婢儿眼睛装着太阳和月亮，脸上虽然震惊，实则并不是很相信。 毕竟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便是大神通者，也无法做到这等逆天的事情吧？ 山海主知道黎阳要走，也就不在说什么多留下来好好休息几天的话。 人活着，就应该一直往前，休息是留给死人用的。 白鲸也对这种人告辞道：“本来去魔界是为了保护你，现在倒好，你才是隐藏在最后的大玩家，我这一趟，算是白跑了，你看看怎么补偿我吧。” 黎阳是彻底无语了，这个向来义薄云天的龙虎山未来瓢把子，一代天师，怎么现在看起来如此的厚脸皮呢。 白鲸笑嘻嘻道：“别用这眼神看着我，别人雇佣保镖也要付工资的，是不？我好歹还是有龙虎山这块金字招牌呢，不说其他的，就我个人往你身边一站，谁敢欺负你啊？” 黎阳嗯嗯半天，懒得和他掰扯，道：“既然如此，那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随我去大夏都，怎样？到时候差你多少工钱一并结清。” 黎阳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 白鲸无奈道：“你还真是个小狐狸，一点亏都不吃啊。” 黎阳立即义正严词道：“生意人就应该有生意的样子，我才不是什么炼气士，我是开酒馆的，做生意当然要考虑得失了，你说是吧。” 他眼神落在婢儿身上，后者心领神会，连忙点头道：“我觉得黎阳这句话很有道理。” 见这两小只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白鲸彻底无言以对。 山海主忍不住笑道：“这算盘打得我在山海都能听到了，哈哈哈。” 终是没有忍住仰头一阵大笑。 姜成玉见时候差不多了，也不过多耽搁，施展法决，以姜家烙印启动了停靠在山海一侧的仙家楼船。 风云攒动，刹那之间，狂风扑面而来，庞大的楼船像是钢铁巨兽，从云层中划开天幕出现在众人眼前。 即将登船之际，一直没有说话的曹天娇却忽然留了下来。 曹天娇眼眸包含深情，依依不舍的看着黎阳，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一步走到他的面前，霸道女神范儿似的将对方一把揽在怀里，轻声道：“既然不能帮你，那我也不能去拖你的后腿，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一定要活着，如果有一天我能追上你的脚步，那我就来找你。” 这番告白，让众人内心都是一酸。 追上黎阳的脚步？谈何容易啊，这少年的修行速度放眼整个修行界，都是一骑绝尘，连背影都看不到，此去一别，下一次再见，后者的实力恐怕又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曹天娇的这句话，看似在对黎阳说，实际上也是在告诫自己。 有些情谊，放在心里即可，如果过于较真，反倒得不偿失。 黎阳身边的知己红颜，一个曦遥，兵解身体后，以神魂入驻黎阳气海成为坐镇丹田的神只。 另一个是往生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堂主，哪怕此刻已经因为一些意外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但毫无意外的是，这两个女孩子都将静静跟随黎阳的步伐，甚至还能给他带来帮助。 可是自己呢？ 曹天娇抱着黎阳，这么近的距离，能让她看到黎阳脸上的毫毛。 清澈的眼神中，有不解，也有难受，也有真挚的感激。 是呢。 曹天娇缓缓松开手，笑道：“活着回来，不要缺胳膊少腿。” 山海主脸色一黑，大概是想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黎阳当即对山海主道：“反正你一个人在这里也是孤零零的一个，怪可怜的，天娇留在这里，也能陪你说说话，让你不至于那么枯燥乏味。” “打住啊，我有小青和小红。”山海主争辩道。 两头蛟龙环绕着仙家楼船，巨大的龙首穿过云层俯视着大地。 山海主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 “那就收个弟子吧。” 山海主听完，倒吸口凉气。 白鲸却暗暗竖起大拇指，暗赞黎阳这一招真是高明。 实际上，曹天娇一门心思想要留在这里，山海主也不可能将对方赶走，再则，无论是收为弟子还是婢女丫鬟，都在无声无息的告诉天下人，他山海，正式介入了大玄仙门之事，以后有人想要继续追杀曹天娇，那就要掂量掂量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可若是背靠山海，那就是真正的大靠山了。 曹天娇知道黎阳的好意，而她本就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当即在众人的注视下，对着山海主盈盈一礼道：“弟子曹天娇，拜见恩师。” 山海主一脸吃瘪的表情。 看着其余几个心里乐开了花的狐狸，终是叹气道：“我也没什么可教你的……” “来日方长。” 山海主白眼一翻。 既然没有明着拒绝，那就是答应了。 黎阳也终于松了口气，对曹天娇的担忧彻底放下心来，若是把她带在身边，的确会有很多麻烦。 他不是怕麻烦的人，而是担心曹天娇时常在自己身边会承受不住那天大的因果，要是连累了她，黎阳估计是一辈子都会解不开这个心结。 姜成玉先一步走到仙家楼船，随即注入姜家之血彻底唤醒了楼船，楼船四周，英姿绰绰，无数仙鹤仙鸟在楼船两侧汇聚成形，远远看去，像是两只巨大的翅膀将这旁大的楼船托在空中。 黎阳对这山海主郑重一拜，随后看向曹天娇，嘴唇开合，用语音成线说了一句只有她才能听到的话，便也跟着跳了上去。 白鲸见他上了船，笑道：“他以为我们听不见？” 曹天娇面色微红，有些恼怒的瞪了白鲸一眼。 后者哈哈一笑，冲着山海主道：“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山海主笑着送别。 很快，原本热闹的山头就冷清了下来，而整个天幕当中，只有沉重而又响彻天地的楼船轰鸣之声。 这一次，是真的去大夏都了。 第476章 浮生皆纵 等仙家楼船从天际彻底消失以后，曹天娇一直紧绷的情绪才在此刻爆发开来。 先是默默流着泪，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奈何实在是到了伤心处，当眼泪不受控制从眼眶滚落而下之时，哭声才渐渐出现。 山海主神色复杂，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也无法安慰。 一座大玄仙门虽然不入顶级前十，但来历渊源流传，在古天庭时期就名震一方，其底蕴之恐怖，便是真正的顶级前十，也要仔细拿捏不敢过于放肆。 大玄仙门的气爆箭，在军队当中，是最为受欢迎的一类。 两军交战，一支穿云箭划破长空降落敌对腹部爆开，对一场战争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大玄仙门在历经改天换地以后，早就和大夏皇族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然而，即使他们已经这么超然了，却仍然在一夜之间被人覆灭。 满门弟子十不存一，二代三代等出类拔萃的弟子全部被杀得一干二净。 山海主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大玄仙门覆灭的场景，但能想象，那一夜，仙门上下肯定血流成河。 他怜爱的看着跪地痛哭的曹天娇，轻声道：“我有一法，可让你快速成长起来，甚至有希望追上黎阳的步伐，只是代价很大，你愿意吗？” 原本还在哭泣的曹天娇，在听闻此话后抬起头，脸上的泪水瞬间消失不见，女子本弱，哭是她应该的，但修真界的生死无常，谁又能彻底看破呢？她问道：“我愿意。” “代价……” “没关系。” 她想站在那个人的身后，即使追不上，至少能看得到。 她怕自己有一天便是看，也无法抬起头去看一眼了，她更怕有朝一日那个少年回来之时，已然如同天上的昊阳，让她无地自容。 山海主叹了口气，道：“你跟我来。” 说着，山海主一指点向山下。 魔界入口处的紫色漩涡，从中走出一道淡淡的人影。 倘若黎阳还没有离去的话，必然会发现，这人影便是坐在尸山上，说本尊远在天地之外，以神念投射到此地的老疯子。 老疯子看到山海主之时并不觉得意外。 但山海主的心情却很紧张。 偏安一隅，掌控山海，山海不灭，他便永生不死，便是圣人来了，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这一刻却在老疯子的面前，流露出了忌惮之色。 老疯子只是看了对方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道：“这这一脉的修行之法，被此地天地诅咒，寸步难行，你可要想好了。” 曹天娇眼神坚定，道：“请前辈赐法。” 老疯子沉默了一阵子，人还在紫色漩涡中，但山底和山巅却出现了一道长长的重影，等重影消散过后，曹天娇的脖子处，多了两颗齿印。 而她则瞬间陷入昏迷。 整个身体也在这时候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身上有黎阳的因果，便注定不是什么平凡之人，这次大难不死，是她的福分，既然如此，本座也用不着藏着掖着，假使她真的能赶上黎阳的脚步，我希望有一天，在那个地方，能同时看到你们。” 这话是对昏迷的曹天娇说的，同时，也是对着山海主说的。 两人什么关系，估计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山海主自始至终没有去看老疯子，但自己的眼神内却全是倔强：“我希望是自己走出这一片桎梏，而不是靠他人之手。” 山海的存在，很久远了。 远到曾是某座真界的制高点，远到它本身应该消亡，却在庞大的念力之下重新凝聚成型，然后被送到了不敢相信是否真的存在的世界中。 所以山海有了灵性，有了山海主。 老疯子默默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消失在紫色漩涡中。 等他走后，山海主像是丢失了魂魄，脸色苍白，敢和蜀山大剑仙叫板，敢和人族圣人一决雌雄拔剑相向的山海主，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半跪在地上，脸上颗颗豆大的汗珠，朝着地面跌落。 山海内，下了一场很久很久的雨。 …… 出了山海，姜成玉便释放了姜家特有的象征，一直徘徊在山海外不愿意离开的四大保镖在察觉到少主的气息出现后，只是短短的瞬间，便全部回到了船上。 姜成玉头一回感觉那么实在和有安全感，惬意的靠在楼船甲板上，面前是翻滚的云海，金灿灿的一片，让人看着忍不住想要咬上两口。 黎阳神色像是一汪清泉，在其脸上看不到半点情绪波动，故而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这一次的目的地是直接到大夏都。 仙家楼船作为跨域的硬性交通工具，但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停靠和飞渡的，比如军事重地，或是特别重要的某些枢纽港口，除却大夏官方之外，其余的楼船一律需要各种严格的手续和通关文牒。 姜家便是个招牌，也有文牒的意义。 只是要穿越幽州，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黎阳在幽州经历了许多事儿，并非代表尘埃落定，从幽州传过去距离是最近的，但也是最麻烦的。 若是把路程绕远一点，倒是可以从东南方向的雾州过去，可去雾州又要过一片禁忌之海。 姜成玉心情复杂。 想和黎阳商量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黎阳回头道：“从雾州过去，我们去禁忌之海看看，不是说那边有十二个大岛主吗？我想去看看。” 婢儿笑道：“我看你是想去吃鱼了吧？” 黎阳不好意思道：“你这么直接说出来我多没面子啊，下次还是单独跟我说，可以吗？” 婢儿捂着嘴笑个不停。 姜成玉严肃道：“从雾州问题不大，但横穿禁忌之海，这段时间恐怕有些危险。” 禁忌之海，属于大夏的十大禁地之一。 传闻禁忌之海下有一头古代的强大妖物，名为鲲。 从来没有人见过它的真容，因为见过的都死了。 只知道那东西很大，比天还大，可与天地比肩。 婢儿丝毫不在意的道：“黎阳，我想吃鱼了，我们就雾州路过嘛，好不啦？” 婢儿摇着黎阳的胳膊，一顿撒娇，后者无奈的看着姜成玉，道：“她想吃鱼了……” 第477章 人比人 这还真是，两个奇葩。 姜成玉是懒得争论的，因为他发现在这两人面前，不论自己说什么，都只是白白浪费口水。 还不如把这点精力留着想想怎么保护自己的小心肝。 那可是禁忌之海的十二大岛主啊。 就算是他们，都不敢深入禁忌之海去寻找鲲的下落。 姜成玉心情忐忑。 婢儿见他神色不安，像是个小大人一样，走到他跟前，身高不够，就只能跳起来摸他的脑袋了。 这连着蹦跶了几下，还别说，挺可爱，像是一个跳跳鬼。 “我说老姜啊，你这脸就别拉胯了，你也不想想我和黎阳是什么身份，就算是那十二大岛主看到我们，也要恭恭敬敬的，你相信不？ 至于那什么鲲，很恐怖吗？就算它很大，万一，是个傻子呢？到时候我们啃上两口被准儿它都不晓得，总不至于还有什么鲲派吧。” 好吧。 姜成玉彻底妥协下来。 后方四大保镖听到这番话，要是其他人这么说，他们一个眼神看过去，就能将其镇压当场。 偏偏是这两个人。 一个身份复杂，打着店小二的头衔，却端着小侯爷的身份，还和大夏好几个大佬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另一个？ 啧，那就更别说了。 没看到自己少主都心甘情愿的被一个小女孩跳起来摸脑袋了吗？ 放在平日里，谁敢这么做？不被活剥了才怪。 姜成玉叹道：“转舵，从雾州过去。” 四大保镖听令后，心里都是咯噔一下，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相较于其他大州来说，雾州虽然不至于那么乱。 但问题是很穷啊。 先不说其他的，就以雾字来命名这座大州，便足以知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简单来说，那便是大雾笼罩，很少有时间能够看到阳光。 一般有这么一个说法，黑三年，雾三年，雨三年。 这，便是雾州的现状。 雾州在大夏九州，很不起眼，属于一个乖巧的小老弟，平日里也不吱声儿，有事儿了就找中土的天子，没事儿了就躺平。 瓢把子都这样了，可见其下方的百姓又该是怎样的一番操性。 要不是这迷雾一般常年笼罩的大雾，本质上雾州还是很不错的。 产美人儿。 姜成玉现在只能用这个来安慰自己了。 他摸了摸衣袖里的一颗逍遥丸，看来，这一趟就是去压榨自己的旅途了。 仙家楼船穿梭在云海当中，起初众人还精神奕奕的看着不一样的风景。 奈何时间长了，云海又千篇一律，即便是再好看，这会儿看过去也没什么新鲜感了。 婢儿被黎阳逼着在客房内读书，规定每日默写一篇文章，要是写不出来，那便直接禁足。 婢儿刚开始不同意，还一直闹脾气，后来却又鬼使神差的一口应承了下来。 这也就使得这艘霸气的仙家楼船，每天早上多了一丝灵气。 一个小姑娘扎着不是很好看的麻花辫，捧着书对着虚空大声的背诵朗读。 最开始，姜成玉觉得这就是个调味剂，给这赶路的行程多一丝风景，渐渐地，他却发现有些不一样了。 那些从婢儿嘴里吐出来的文字，竟然在虚空映照成形。 有时候，他还能看到大如斗的金色文字在半空不断飞舞。 姜成玉越看越是心惊，赶忙走到黎阳跟前，小声问道：“你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怎么读书还能读出这般异象。” 其实黎阳也是一阵讶然。 他也没想到婢儿仅仅只是朗读，就会出现这番惊人的异象出来。 到底还是白鲸见多识广，博学多识。 他喝了口酒，道：“有些人天生就是被人羡慕的命。” 姜成玉问道：“不是很明白。” 白鲸呵呵笑道：“你要是明白了，那还问什么？” 四大保镖神色微怒。 你这白鲸虽说是龙虎山注定的瓢把子，但现在还不是呢，用什么语气和我们少主说话呢？ 白鲸对这些眼神直接无视，随后看着婢儿说道：“这异象是一种共鸣，说明婢儿已经把她朗诵的文章给完全吃透了，不仅如此，还明白了字里行间的所记载的规则和道理，只有做到这一步，才能和文字形成共鸣。” 黎阳听得心惊不已。 随即喜上眉梢，笑道：“要是她去参加科考，你看下一代的女状元，会不会是她？” 白鲸摇头道：“这是两码事儿，读懂一篇文章的道理，不代表就能实施下来，纸上得来终觉浅啊。” 黎阳嗯了一声。 这时候婢儿已经背诵完了，一只泛着蓝光的蝴蝶缓缓落到她的指尖上。 小女孩笑眯眯的转过身子，眼睛像是一道弯弯的月牙，全身上下都是一阵笑意。 白鲸不禁有些动容。 文字中的道理，还真是鬼神莫测。 难怪当初那位存在创造出文字之时，能让天地变色，能让鬼哭狼嚎。 因为文字的出现，直接让虚无缥缈的规则，在人间有了具体的形象，也让大道变得有迹可循。 也正是因为文字，让本身弱于妖蛮二族的人族，在修炼一道变得出类拔萃。 妖蛮二族估计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人族这个瘦小的身躯能够装载搬山填海的力量。 追本溯源，说到底，还是知识的力量。 蝴蝶围绕着婢儿飞了一圈，并没有消失，然后慢慢的落在婢儿的长裙上，并融了进去，一道蓝色带着金边的蝴蝶印记，就这么留在了她的衣服上。 婢儿欢快的走到黎阳跟前，得意的笑道：“黎阳，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 婢儿开心，他就开心。 白鲸在一旁摸着下巴，回想着刚才发生在婢儿身上的一桩桩事。 隐隐之间，对他本身的境界有了一丝触动。 姜成玉感受到了白鲸的不对劲，连忙带着众人绕到另一侧，同时嘱咐四大保镖守护四周。 “还真是个天才，让人嫉妒啊，就这样都能感悟大道。” 楼船上空，灵气开始疯狂汇聚。 裹挟着大道碎片的一些道理，顺着灵气快速冲入白鲸体内。 有些人，终其一生也难以突破境界。 可有的人，突破境界就跟吃饭喝水一样。 黎阳如此。 白鲸亦是如此。 第478章 千帆过尽 姜成玉不甘心的道：“其实我也是这样的……” “这样的什么？” “天才。” 婢儿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很有道理的言论，没想到是这么一句不要脸的话，当即表示嫌弃：“是是是，你是天才，我们是小菜鸡。” 凡人夜观星象，能大概判断后几天的天气怎么样。 炼气士夜观星象，能大概推测自己的运气和造化怎么样。 大能观天，可直接窥伺到其中的规则运转，甚至能通过星象看到当今的天下大势和历史长河。 大夏的天，便是如此。 当这艘姜家的仙家楼船撞开大州壁垒，进入雾州以后，眼前的景象发生了添饭府邸的变化。 如果说刚才的云海还是金灿灿的，像是一朵朵大型，那么现在的云海，就像是下水道里面的黑水沟。 云海黑压压一片，楼船驶过，云海便朝着两侧快速荡开。 翻起来的涟漪，能够隐约看到其中充斥的雷霆和污秽。 黎阳神色沉重道：“这里恐怕没有风调雨顺的说法了。” 姜成玉叹息道：“那可不，风调雨顺是指望不了的，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要说苦逼，这里的山水神灵也很倒霉，敕封在这地方，第一保佑不了地方风水，第二无法满足人们的愿望，整日里被谩骂。” 黎阳叹了口气，这事儿，他帮不了。 除非他现在是大神通者，能够吹一口气，将覆盖在雾州上空的浓雾吹散，然后让阳光重新回到大地上。 这般不毛之地，其实也有欢乐，百姓的生活日常，并非如他们所料想的那般整日充满愁容。 实际上他们的满足点很低。 人是健康的，四肢健全，能够让一家子吃饱饭，让孩子快快乐乐的长大，这就已经很满足了。 楼船下方，有一条巨大的河流，此河直接贯穿雾州，然后直达禁忌之海。 河面宽广，浪花急迫，波涛汹涌，是一条有着过河即吞人的威名之河。 当初为了整顿雾州的经济，公输家和墨家没少有人折损在这里，好在，经过无数年的研究和休整，总算是在这条巨大的河流上空，修了几座桥。 这桥，便是雾州的命脉。 有人说，这桥之所以能够稳定，不会被汹涌的大水冲垮，是因为墨家和公输家，将自身的一部分气运，加持到了桥上，假使有一天这桥真的塌了，那边说明，墨家和公输家遭到了重创。 百姓们为了祭奠这两家的牺牲和奉献，在大桥两端浇筑了几座金身神相，用来镇压大河，同时也时刻能够接受到他们的香火崇拜。 到最后，墨家和公输家直接将大本营从环境最好的中土神州搬迁到了雾州。 势必要与雾州共存亡。 治理大水，机会成了他们天然的使命。 大桥的左侧，有一条孤独的小舟，小舟船头坐着一个戴斗笠的老头子，老头子鹤发童颜，一脸笑呵呵，左手用两根手指头夹着酒葫芦，微微摇晃着听取葫芦里的酒水晃动声，另一只手则握着鱼竿。 小舟的船舱内，有一妇人跪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小心翼翼的在煮茶。 而在妇人的的旁边，还有个神色倔强的小少年，大概八九岁，和婢儿差不多，这会儿正双手抱胸，像是在耍脾气。 明明是一家三口，但又不是一家三口。 老头子听着天空的巨响，抬头一看，便看到在浓郁的云层之上，有一艘巨大的仙家楼船在经过。 他笑着对身边的妇人说道：“有贵客来了，茶水煮好了吗？” “爷爷，早就煮好了，你要是再不喝，没准儿就干了呢。” “玩笑话，我墨家的茶水哪有这么容易干的？”说着，他目光一凝，那沸腾的茶炉便平静下来，而盖在上面的盖子又将茶水的精华给牢牢锁死在茶壶里面，一丝一缕都没有泄露出来。 妇人问道：“爷爷一个月前就出来钓鱼，说是要等贵客，孙女儿好奇，到底是怎样的贵客能让爷爷这样认真对待。” 老头儿笑道：“他啊，可不是一个简单人，他是当今大夏柱国郦靖侯的独子，同时也是前任国师的弟子，同时又和龙虎山的下一任掌门人有着师兄弟的关系。” “爷爷说的是黎阳？” “嗯，不然还能是谁。” “这小侯爷据说有着妖族血脉，他算是人族吗？” 老头儿问道：“人和妖族的区别在哪呢？” “我们人族心灵手巧，天性善良，妖族天生就是邪恶的，吃我们的肉和我们的血。” 老头儿轻声道：“下次可别在说这些妇人之见了，小侯爷有妖族血脉，那是因为他的母亲，而那位诰命夫人做出的牺牲，是天下人皆知的。” 妇人对往事不甚了解，只能说略有耳闻，还想追问，却见老头儿已经收起钓竿，然后让他们做好。 随后老头轻呵一声。 这小舟竟像是离弦的箭，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这翻滚着惊涛骇浪的河面上逆势而行。 不仅平稳，还很快。 可惜这一幕普通百姓看不见，要不然肯定是会跪在地上，大声喊着河神保佑了。 不错，这是墨家之人。 也只有墨家造出来的机械，才能在这河面上如履平地而不用担心什么。 毕竟，这大河里面埋了他们很多墨家的人，墨家的血都已经融入到了这条大河中。 老头站在船头，站起身子，伸了伸懒腰，任凭雨水浇在斗笠上，他喝着酒，笑道：“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我这一艘小舟，虽然比不得天上的仙家楼船，但也是老夫的毕生心血啊。” 小舟内那个小少年撅起嘴道：“老祖宗哎，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中土看看啊，这鬼地方我都要受够了。” 他手里，有一个木头雕刻的小船，看起来好像还没有完工。 老头子头也不回的道：“等你有一天，能够用自己的力量从这河面渡过之时，我就让你回去，要不然，就等着这条大河能够千帆过尽，能够成为大夏的血脉，我就答应你，重回故土。” 小少年叹了口气，失魂落魄的道：“你就骗我吧，这条大河要千帆过尽，再过千年都不可能，这是那条龙的坐化之地，谁能破解得了。” 第479章 请你吃鱼 仙家楼船的速度很快，游走在天上，看起来似乎移动很缓慢，实则一眼之后，便是数十公里开外。 但大河上的小舟，似乎速度更快，尽管是逆流而上，但仍然有一种乘风破浪的感觉。 哪怕大河上的波浪滔天，但小舟仍旧稳如磐石。 老头子，妇人，小小少年一点都不觉得外面的风浪有多么危险，反倒还把脚丫子耷拉在小舟旁边，感受着水花从身上跳动游过的感觉。 老头叮嘱道：“那小侯爷可不是简单人物，该有的礼数，你们还是要有，人家从这里路过，难得一次，不要丢了我墨家的脸面。” 妇人笑道：“爷爷，你干脆换一个说辞吧，明明是你夜观天象，算准了这位小侯爷会途径雾州，故而在这里等待良久，还说带我们来钓鱼呢，你倒是说说鱼在哪呢？” 小少年跟着道：“就是就是，哪呢？我连鱼毛豆没有看到一根。” “去去去。” 老头子抬头看向天空，眯缝着眼睛道：“鱼儿不一定是在水里，万一是在天上呢？” 小舟比仙家楼船更快驶入港口。 港口的后方，便是一座庞大的城池。 犹如洪荒猛兽匍匐在地上的漆黑城墙上，看起来犹如镜面那么光滑，但谁都晓得，这座城池到底有多恐怖，便是元婴地仙，想要从上面飞过都不可以。 因为，这是墨家名震天下的墨家机关城。 一座机关城，囊括世间最为玄妙的机关，不仅如此，这座城池内还有天机纵横，故而人家又有墨家天机城一说。 指的便是墨家取得了天机，才会锻造出这等逆天的恐怖存在。 老人走下小舟，抬头看向虚空的浓雾之上，云海翻滚，是一座仙家楼船在上空游走。 随后，老人抬起头，对着上空轻轻一点。 庞大的仙家楼船顿时停了下来，宛若一头撞击在铁板上，被一股看不见的强大力量牢牢锁定在半空。 保护姜成玉的四大保镖还以为遇到了袭击，赶忙飞出楼船，朝着四周查探，然而云海茫茫，除却一片漆黑之外，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姜成玉面容严肃。 说实话，雾州若不是因为墨家的存在，他几乎不会拿正眼看待这个贫困的地方。 姜成玉琢磨道：“难道是墨家的人出手了？” 黎阳意外道：“我应该不认识什么墨家的人。” 姜成玉不屑的冷笑道：“谁知道呢，万一你趁着我们不在的功夫，去勾搭墨家的年轻小姑娘，以前别人不搭理你，但现在你到了雾州，就来找你麻烦呢。” 黎阳脸皮一黑。 正当几人绞尽脑汁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之时，一道幽幽之声在楼船上方传来：“小侯爷，都到雾州了，也不来我墨家逛逛吗？” 姜成玉白眼一翻，冷冰冰道：“还说不是，你看看，果然是墨家出手了，你倒是交代一下，什么时候去勾搭墨家小姑娘的，我跟你讲，认了错就要改正，挨打就要立正，逃避和不承认是懦夫。” 黎阳恨不得一巴掌把姜成玉这嘴碎的牙齿全部打个稀巴烂。 嘴上如此说，但姜成玉现在也不好违背墨家的意志，只得降下仙家楼船。 等楼船完全降落在港口以后，昏暗的天空忽然亮如白昼。 一直在黑暗中穿梭，忽然见得白光，有点淡淡的不适应。 婢儿还好，双眼本就装着日月，故而并不会觉得有什么稀奇，只是笑着道：“这下面竟然还有小太阳。” 黎阳抬头一看，惊得掉了一地眼珠子。 这才明白墨家的恐怖。 是呢。 雾州常年被大雾笼罩，这跟雾州大地有什么关系？ 见不到光，那我雾州自己便是光。 那一轮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巨大光源，犹如人间的太阳，被定格在一片虚无当中，释放的阳光将整个雾州大地笼罩在内。 这里就像是一片独立在外的小天地。 除此之外，视线尽头的那座庞大城池，更是让人不由肃然起敬。 要花费多少精力，才能打造出这么一座恐怖城池啊。 城池之上悬挂着一杆巨大的黑旗，一个墨字自成规则，让人顶礼膜拜。 那位在小舟上钓鱼的老头子走到黎阳跟前，笑道：“小侯爷，墨家有请。” 黎阳整理衣襟，深深一拜。 不论眼前之人是谁，既然对方以礼相待，那自己也要做到应该有的礼仪。 随后，站在老头儿身后的妇人也跟着款款一礼，落落大方。 倒是那个和婢儿差不多大的小少年，长得虎头虎脑的，浓眉大眼紧紧的盯着婢儿。 婢儿被他看得有些恼火，龇牙咧嘴道：“你再看我一下试试，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当鱼泡踩。” 这少年显然和风满楼不一样，风满楼胆小但是谨慎，做事儿滴水不漏，但这少年是典型的大世家之人，一生气度和胆识自然锻造了他超乎常人的胆量，不信邪的道：“你来试试，你要不敢动手，我叫你垃圾。” 婢儿哪里受过这种气，手中菜刀直接往前一甩。 “不好。” 黎阳大吃一惊。 婢儿的菜刀，那是连五境金丹地仙都不敢正面应对的存在，难不成一来就要和墨家结仇不成？ 菜刀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即便是他，都无法立即将菜刀的攻势化解。 就在菜刀即将砍在小少年面庞之上时。 老头儿出手了，很是轻描淡写的伸出两根手指头，将菜刀牢牢夹住，随后握住刀把子一阵仔细端详：“这菜刀不错啊，好像是我墨家的手笔呢。” 黎阳瞳孔一阵收缩，眼前这其貌不扬的老头，只怕在墨家也是超然一等的存在。 这般轻描淡写的接住菜刀，修为就算在弱，那也得是六境元婴巅峰地仙啊。 黎阳再次拜了拜，疑惑的问道：“老前辈拦住我们的楼船，叫我来此是有什么事情吗？” 老头儿哈哈一笑，拍着腰间的竹篓，道：“很早之前就听说过小侯爷的威名了，闻名不如一见，既然途径雾州，好歹也要下来坐坐，雾州虽然穷，但请小侯爷吃一条鱼，还是吃得起的。” 说着，指了指竹篓里面还在活蹦烂跳的两尾大草鱼。 姜成玉大张着嘴巴，心想就这？ 有毛病吧， 拦住我们就为了吃鱼？ 第480章 墨家机关城 黎阳微微一愣，虽说也有点无语，但事已至此，总不能直接拒绝扬长而去吧？这不符合礼数。 虽说对方强行将楼船定在虚空有失偏颇，好歹也是为了吃鱼…… 黎阳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老头儿将菜刀还给婢儿后，说道：“这把菜刀其实可以更厉害，毕竟还没有开锋，要是开了锋口，便是六境的地仙，都要退避三舍。” 婢儿歪着脑袋，不屑道：“你的意思是，你能够帮我开锋呗？” 老头儿摸着胡须，笑而不语。 婢儿哼了一声，收起菜刀，两颗明亮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个不停，也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老头子牵着小少年，道：“小侯爷请跟我来。” 老头儿一马当先，朝着城门走去。 妇人紧随其后。 黎阳想了想，既来之，则安之，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去得了，总不能是鸿门宴，再则对方能够准确的叫出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其本身，可能就和自己那老爹有什么关系。 众人进了城，但面前的画面却并不是该有的城池模样，一进来，就像是进入了小洞天，有所区别的是，这里并非独立之外，而是一闪闪不同规格的门。 每一扇门上都挂着一颗精致的青铜铃铛。 老头儿道：“侯爷不想看看这些门后面是什么吗？” 黎阳含蓄道：“自然是想的。” “看便是。” 黎阳也不客气，对着距离自己最近的房门轻轻一推，刹那之间，门后竟然显现出了世外桃源一样的景色。 高山流水，亭台楼阁，仙鹤起舞，鼓乐吹笙，农田内种满了庄稼，小孩子逛着两半屁股在田坎上追着大黄狗跑得飞快。 白鲸一阵愕然道：“佛家有云，一沙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墨家的机关城，难道是参考了佛家经典吗？” 老头儿笑道：“他们那算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们这里，都是货真价实的，一粒沙，一滴水，全是真实存在之物，看得见，摸得着，闻得到。” 白鲸不由肃然起敬：“墨家天机城名声在外，当之无愧的机关大佬啊。” 老头儿摸着胡须，很享受白鲸的马屁。 黎阳关了门，又开了另外一扇。 呵，好家伙，这扇门之后，却是一方古朴的森林，参天大树直插云霄，各种气息在内部不断扩散，甚至还有大妖的气息。 黎阳脸色微变。 老头儿道：“墨家弟子的历练之所，这里面关押了历代墨家从大夏各地抓来的邪祟妖物。” 黎阳听得咋舌不已。 诸子百家中，兵家和法家最强，前者掌握天地间至刚至狠的兵刃之道，可谓是铁马冰河，兵圣更是坐镇了半边天，法家掌握大夏法规，契合天地意志，刚直不阿。 墨家讲究非攻兼爱，看起来与世不争，又像是一团柔和的水，现在看来，墨家的锋芒原来不是针对外面的啊。 众人继续往前走着，让人倍感惊奇的是，每走出一段距离，四周的房门就会移动，一会儿众人走在地上，一会儿又走到了天上，视觉上的冲击感，让婢儿大呼稀奇，尖叫不已。 终于，老头儿停了下来，随后推开面前的大门。 一团柔和的白光落在众人身上，而面前的画面，则让他们再次肃然起敬。 带着一种莫名的古朴和庄重，一座气势雄伟的小城池出现在众人眼前，想必，这就是墨家机关城里面最繁华的地带了。 老头儿带着他们从人群中穿过，随后走到一个看起来要偏僻不少的小院内，道：“小侯爷稍作片刻。” 黎阳嗯了一声。 白鲸在四周打量了一圈，对着黎阳低声道：“这小院，并不是真正的小院，想必内有天地，你看到院子旁边的池塘了吗？” 黎阳当然看到了，池塘上面还挂着已经快要成熟的紫晶葡萄。 白鲸又道：“那可不是水池，是禁忌之海。” 黎阳又嗯了一声，随后猛地变了脸色：“禁忌之海？” “应该是，这气息是没有错的，只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也想不清楚里面的道理。” 墨家的高明之处，便是机关即使遗失在外，外人也休想理解到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和运用方法，而且还不能暴力破坏，否则一旦启动了机关的自爆装置，轻则掉一层皮，重则没准要失去半条命。 黎阳脑海中忽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他闭着眼睛，将刚才所走的每一条路，和出现在眼前的画面全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已然被震撼填满。 难道，墨家的机关城，是将整个天下浓缩进来了？ 他摇了摇头，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于疯狂，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外面看到的那座城池，指不定就是一件法宝了，这庞然大物若是被催动起来，岂不是连这天地都要被砸得稀烂。 不一会儿，老头儿从小屋内走了出来，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随后将斗笠和蓑衣挂在小屋的墙上，然后对刚才一同进来的妇人道：“把那条鱼杀了，今晚吃青椒鱼。” “好。” “多放点青花椒，青椒鱼要是少了这些东西，就不够味了。” “知道了，爷爷。” 妇人嘴角微微一撇，拎起大草鱼朝着厨房走去。 婢儿赶紧偷偷摸摸的跟了过去，那小少年刚才的狂妄，她现在还没忘记呢，非要去弄鱼泡出来当着他的面给踩爆，好让对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小孩子，还真是。”老头儿一眼便看出了婢儿的想法，但并未在意。 几人走到白鲸议论的池塘旁边，老头儿打了个响指，一拍奇形怪状的机关人便出现在众人眼前，然后他们抬着桌椅走了出来。 老头儿笑道：“这只是一些小玩意儿，姑且可以称之为傀儡吧。” 他说得简单，但见多识广的白鲸和姜成玉看到这都忍不住倒吸口凉气。 哪怕是一直被当成空气的四大保镖，在看到这些机关人以后，都一阵面面相觑，面上古井不波，实则内心早已翻天覆地。 要是能爆粗口的话，非得来上一句：“我可去你大爷的吧，傀儡？用六境元婴的实力当傀儡？” 这种大手笔，估计也就墨家干得出来了。 第481章 垂钓 无形的装逼最为致命，而重要的是，对方并不觉得这是在装逼，这是人家本身就有的实力，就好比有人问姜成玉过得快乐吗？姜成玉能直接说我有钱啊。 对，就是这么自然。 姜成玉这种富贵人家自然不觉得奇怪，虽说四大保镖内心有些怪异，到底是受雇于人，看到一个人工打造的机关人，就有着不属于自己辛苦修行而来的实力，这如何叫人能够平衡。 白鲸和黎阳的观点相同。 老头儿滔滔不绝的介绍了机关人的各类特点，最后才说道：“他们看起来虽然很强大，但实际上还是有缺陷的，只能进攻，无法防御，且只有三次使用机会，每一次相当于六境地仙的力量，使用一次少一次，无法补充，三次之后，沦为破铜烂铁。” 四大保镖听到这心里这才平衡了不少。 外力到底是外力啊，他们心里忍不住冷笑，可惜以他们的身份，还不敢当着这些人的面说这种不屑的话。 姜成玉却听得眼前一亮，问道：“前辈，这东西卖不？” 得了。 黎阳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奸商又要开始做生意了，想到对方豪横的拦下离火宗一年丹药的气魄，黎阳嘴角便忍不住一抽。 老头儿笑道：“这东西只赠有缘人，不卖。” 姜成玉不甘心的道：“好东西做出来就是造福咱们人族的，前辈您想想，倘若每个人身边都可以带着这么一个机关人，那多好啊，不用担心被人打家劫舍，也不用担心被人偷袭，而且就算运送到前线，那也是个强大的战斗兵团啊。” 老头儿哪里看不穿姜成玉的心头想法，摇头道：“供应朝廷倒不是问题，但这东西是官家物品，除非你能弄来天子的圣谕，当然，老头子我还是劝你死了这条心，没用的，这种禁忌之物怎可能随意流通到人间？那不是乱套了吗？” 姜成玉还想争辩。 老头却不给他机会，当即否决道：“你要是弄到了圣谕，我可以给你一些机关人。” 姜成玉眼看对方油盐不进，只得暂时绝了这个念头，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真的放弃了对这些机关人的想法。 池塘旁边，众人撒钩垂钓。 老头儿亲自递给黎阳一条钓竿，轻声道：“机会只有一次，全凭你的运气，一旦错过，即便是我出手，也再无他法。” 这句话，只有黎阳能够听到。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老头儿，便坐在旁边的青条石长凳上。 白鲸对钓鱼不感兴趣，在旁边看了眼黎阳钓鱼，便独自走到机关人身边，摸着下巴上下一阵打量。 他实在是搞不懂，墨家的机关为什么能做到这般逆天的地步。 这些破铜烂铁组合在一起，就能爆发出堪比六境元婴地仙的能力，这是何等让人惊叹啊。 他心念一动，神识外放，将身边最近的机关人锁定，想要摸清楚这机关人到底有什么奥秘。 然而，得到的结果却并不满意，刚刚穿过机关人的外表，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绝在外，而且让他产生了一种感觉，那便是若在暴力扫描的话，面前的机关人便会自爆。 老头儿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白鲸身边，笑道：“此物能够屏蔽天机，只能用肉眼看到，神识暴力扫描，只会让这东西快速锁定扫描着，然后扑上去自爆。” 白鲸惊出一身冷汗，赶忙收回神识。 老头儿知道对方只是好奇，并无他意，便在旁边解释道：“机关人，重要的便是机关二字，但驱动机关人的力量，还是来自于它的心脏。” 说到这，老头儿一指点在机关人的心脏部位，咔的一声，齿轮转动的机械声传来，随后，心脏所在的地方伸出来一颗黑漆漆的石头。 老头儿道：“这便是力量所在，一颗六境大妖的妖丹。” 白鲸恍然大悟，难怪了。 “机关人启动的必要条件，那便是必须向前六境的大妖妖丹，只能高不能低，低了无法催动，高了这些机关人的材质又承载不住，这也是为何我说的只能使用三次之原因所在。” “那如果把机关人的材质提高呢？” 老头儿笑道：“好问题，这些我们此前都想过，但很难，有些材料，需要去禁忌之海才能找得到，这几年与妖蛮二族交战，国运不稳，镇压禁忌之海的大夏气运只能勉强定住里面的邪物不让其破海而出，但要下深海去找材料，就很难了，之前实验一款七境以上的机关人，我们还折损了一名优秀弟子葬身禁忌之海海底，哎。” 白鲸见对方面露伤感，便安慰道：“有舍有得，前辈额不必这般忧伤，六境的机关人，已经能够横扫了，这人家除却墨家，谁还能制造做这种东西呢。” 要知道，有些人一辈子都无法修行到六境，只能抱憾而死。 而墨家却能直接打造出可比肩六境地仙的机关人，这得多逆天。 老头儿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白鲸看着那边正襟危坐钓鱼的黎阳，轻声问道：“前辈这次阻拦我们的仙家楼船，应该是有意为之吧，黎阳哪家伙虽然年少，但心思却很深沉，若真有什么时候，但请前辈告诉我们。” 老头儿赞赏的看着白鲸，道：“你是聪明人。” 白鲸笑道：“前辈这话算是拍马屁吗？” “当然算。” 白鲸哈哈一笑。 老头儿道：“当年郦靖侯对我有恩，这次你们横渡虚空前往大夏都，本应该从幽州过去才是王道，谁料到你们转道走雾州，从雾州到大夏都就必须经过禁忌之海，而现在那个地方很不稳定，想要平安过去，需要钓得一个东西才行。” 白鲸从黎阳身上收回目光，问道：“所以前辈是在帮他吗？” “那不然呢，去禁忌之海垂钓，无疑是找死，但在我这法相洞天内放下鱼钩，便能够直达禁忌之海，即便出现了什么问题，我也能立即组织。” “前辈厚爱了。” 老头儿摸着胡须，叹道：“这话说得未免还太早了点，能不能钓得到两说，至少我现在觉得，还是很难的。” 第482章 诡异之物 这东西，只能全凭运气。 老头子偷偷帮黎阳换上特殊饵料的事儿，他当然不会说，不然旁边的姜成玉肯定不乐意。 白鲸想了想，道：“要不我也去碰碰运气。” 老头儿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看着白鲸，笑道：“你，不行！” 这三个字，直接给白鲸造成重击，让他如遭雷击那般，站在原地老半天都无法回应这句话，过了许久之后，才不甘心的道：“前辈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我现在还是黄花大男人一个，还没娶媳妇，怎么就说我不行。。。” 他脸上隐约有些怒容，即便是自身度量不凡，但这番话，也未免太过于羞辱人。 老头儿背着一句话瞬间逗乐。 他道：“龙虎山的气息和一般炼气士不同，古风侠义对于禁忌之海内的邪物来说，有着天然的克制作用，所以你不行。” 白鲸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方面，看来刚才是自己错怪了对方，神色顿时便柔和了下来。 “龙虎山天师降妖除魔，捉鬼降邪，是刻在你们骨头缝里的，所谓的见字如面，字如其人，钓鱼也是如此，当你手握钓竿的那一刻，你的气息就随着钓竿和鱼线，传到了禁忌之海，那些东西对你都避之不及，怎可能主动上钩呢。” 白鲸问道：“那黎阳和姜成玉，为何能钓？” “姜家少主红尘业障大，位高权重，又养尊处优，同时养成了一副随意的态度，在业障的加持下，这种人最受禁忌之海中的深海邪物喜爱。” “那黎阳呢？” “他啊？” 老头儿也不瞒着，直接道：“承天地大因果，又有妖族血脉，加上还有一颗赤子之心，这样的人钓鱼，本身就是人间最美好的食物。” 白鲸多聪明，一点就透，后面那些都是花里胡哨的话，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黎阳身上的大因果。 因果一道，说不清道不明，但冥冥中却只有定数。 因果，命运，这二者便是大神通者也无法彻底明悟其中规则，只能去寻找规则，靠近规则，但要想掌握，没门儿。 这一上午，姜成玉钓上来不少东西，有螃蟹，还有龙虾，还有快要跻身蛟龙的一些半蛟大蛇，收获满满当当，富得流油。 反观黎阳，却颗粒无收，笼子里面除了水还是水，而放下去的鱼漂，也不曾有半点晃动。 黎阳好几次都想问问那老头儿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自己的钓竿有问题。 毕竟他和姜成玉都在同一个池子垂钓，别人就大丰收，一杆接一杆的收个不停，自己这半点动静都没有，实在是匪夷所思。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在姜成玉再次钓起来一条大鱼以后，他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前辈，我这是不是有问题啊？” 老头儿自是不会明说。 黎阳也心知肚明，他当即扯上鱼钩，定眼一看，随后倒吸一口凉气，刚才放上去的钓饵早就被啃噬带劲，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啃的，连墨家特别打造的钓钩，都被腐蚀了一半，难怪一上午都没有动静，钓钩都成直线了，那还钓个屁。 老头儿看着被腐蚀的鱼钩神色凝重，随后说道：“我帮你换一个。” 说着，从随身携带的木盒子当中，取出一只银色钓钩，将其重新绑在鱼线上，同时又拿出特别制作的钓饵放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这才让黎阳重新抛入水中。 这一次，总算是有动静了，才放下去不久，浮在水面上的浮漂便传来一阵颤动，却并未被大鱼拖入深水，想来是在试探这东西有没有危险。 白鲸将老头儿拉到一旁，疑惑问道：“前辈，他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老头儿叹了口气，也不瞒着，道：“果然是宿命啊。” 白鲸甚是不解、 老头儿道：“先前的吊钩和鱼饵都是特别之物，按道理来说，既然上钩，就一定会钓上来，最后却神不知鬼不觉的被腐蚀了大半，你好好想想，这是怎么回事？” 白鲸陷入沉思。 这里的池塘连通禁忌之海，虽说是在墨家的一座院子里钓鱼，实际上在鱼钩入水的刹那，便已经到了禁忌之海。 能腐蚀黎阳那颗鱼钩，说明吞噬者必然不是凡物，而且实力很雄厚。 “是那东西？” 老头儿摇头道：“这倒不可能，鲲一般沉睡在禁忌之海的最深处，很少有露出水面的时候，除非禁忌之海下面出现了问题，而这几年虽然镇压禁忌之海的大夏气运不稳定，好在鲲目前处于沉睡期。 所以应该是其他东西，禁忌之海曾是龙宫府邸，最后一头真龙消失以后，里面的各种精怪全部修行成了妖物，他们从不出海，但却对靠近禁忌之海的一切存在大打出手，看起来好像是在守护什么东西。” 白鲸还是不明白。 见状，老头儿当即说道：“简单来说，能够腐蚀刚才那颗鱼钩的，只有鲲，问题在于鲲现在是沉睡期，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禁忌之海又诞生了某种强大的存在，甚至，其实力可以比肩禁忌之海的超级霸主——鲲。” 白鲸听得毛骨悚然。 鲲之大，无穷无尽，遮天蔽日，扶摇而上九万里，扇一扇翅膀，便能刮起一股风暴。 仅仅只是一个，便能将一方海域弄成禁地，现在又诞生了一个，这不是要命吗。 老头儿思索片刻，道：“你们这次想要穿过禁忌之海，除非能够钓到那龙宫废墟中的原始存在，只要钓到他们，就能掩盖你们身上的气息，否则想要跨海，很难，很难，很难。” 一连三个很难，让白鲸从头凉到了脖子根。 这跨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了？ 禁忌之海他曾经也去过，未见的有这么凶险啊，只要不深入，从边缘地带还是能够过去的，毕竟在其边缘还有十二大岛主存在呢。 大概是看出了白鲸心头所想，老头儿便跟着解释道：“十二大岛主早就被控制了，只是消息一直被雾州封锁着，没有传出去，怕出现大问题，眼下三座天下正是交战期，若是被有心人得知禁忌之海的问题，和十二大岛主的事情，很有可能这里会成为一个炸弹，雾州和中土只有一海之隔，真出现乱子，大夏的根基，可就不稳了。” 第483章 朋友之间 这下，即便是有着单独跨海的能力，也不敢擅自冒然从禁忌之海上空飞过去了，仙家楼船的气息特别，而且声势浩大，从禁忌之海过去肯定会被一些存在有所察觉，到时候当真出现问题，那死伤，可就不仅仅是这一艘船上本就不多的姜家人了。 等了片刻，估计是料想到了结局。 故而白鲸没有过多停留，既然如此，倒不如就在黎阳旁边好好陪着对方，反正，能否过去，还要看他最后的成果。 老头儿没有跟过来，而是在白鲸走后，便快速朝着此前妇人炖鱼的厨房走去，这么久了，鱼还没炖好，总不能弄个吃的，还要节外生枝吧？ 黎阳目光一刻也没有从水中的鱼漂离开，见白鲸过来，笑问道：“你不是不喜欢钓鱼吗？现在过来做什么呢？” 白鲸哎了一声，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要真是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就好了，可问题现在几人都需要乘坐仙家楼船从禁忌之海上空穿过，而他也不能在这会儿真的抛弃黎阳一走了之，不管不顾。 他做不到，现实是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真的这么做了，是，自己小命肯定没有问题，而且是最安全的。 那以后见到了刘知夏呢？他不把自己生吞活剥了才怪，何况现在郦靖侯还在人间呢，似然在妖蛮战场上听说最近吃了苦头，可那毕竟是一个超级大能啊，是一个双修的绝世天才，连此前的大夏武神，都要为了考虑对方的境界提高而不得已，飞升天外天，离开这个他深爱依无数年的大夏天下。 黎阳啊，黎阳，当真是我白鲸欠你的。 白鲸心头叹了口气，随后笑道：“虽然我不喜欢钓鱼，但不代表我不喜欢看别人钓鱼，何况这还是在墨家这一亩三分地上特殊存在的钓鱼呢？那老爷子说了，我们能不能平安从禁忌之海跨过，完全在于你。” 两人的对话很小声。 一旁的姜成玉听后心里很不是一个滋味，道：“他能钓鱼，我也能钓鱼，你看看，我现在钓了多少了？保证能够平平安安的过去。” 几人乘坐仙家楼船横跨大夏天地壁垒，直接一头撞入雾州，然后被坐镇此地的墨家大佬在半空中拦住。 随后丢给他们两根鱼竿让他们钓鱼。 姜成玉又不是傻子，好歹是姜家少主，也是今后姜家一族的未来瓢把子。 难道他会真的认为只是墨家那位老头对他们感兴趣，特意邀请他们钓鱼打发时间？ 这里面肯定关乎到什么非同小可的事情。 白鲸摇头道：“不至于。” 姜成玉皱了皱眉头，道：“那不就对了，难道你是不相信我吗？” 姜成玉十七八岁，一双眼睛慧眼识人，在他面前阿谀奉承和舔狗的人大有所在。 但他缺少朋友。 所以，在他将黎阳认定为一身的朋友以后，在心态上直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刚才那番简短的对话，并不是他嫉妒黎阳，被墨家的老人和龙虎山的未来大天师白鲸关爱有加单独开小灶。 他只是有些生气和无奈。 既然是朋友了，何不多给点信任，用得着什么压力都放在人家身上嘛？ 难道自己就一点也不能分担？ 姜成玉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这么惺惺作态，有什么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一次我们过海，是不是需要黎阳钓上来什么东西，我们才有机会，要是钓不上来，我姜成玉也可以给你们想办法。” 这句话，说的很大声。 黎阳听得清清楚楚，他扭头问道：“我不希望把压力全部给到你身上。” “我就呵呵了。” 姜成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生气，特别是在听到这句话以后，那种委屈，直接冲上了他的天灵盖，让他的理智都变得模糊起来：“你真的这么想？那你还带上我做什么？带上我让我坐享其成？ 你去魔界打捞那大玄仙门的遗孀曹天娇的魂魄，是不是我姜成玉陪你一起进去的？即便是死，我也不会退缩，你要真的觉得什么事儿都需要自己抗在身上，那我们现在就分道扬镳吧，我很失望，黎阳，也很难受。” 他姜成玉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只是这一句，便让黎阳无言以对。 白鲸心知姜成玉的深明大义，也知道对方在说出这句话之时心里的委屈，故而在旁边解释道：“他的意思是不想你跟着受到牵连。” “那你为什么能够陪在他的身边？是因为他和你是师兄弟，还是说只有你才能做得出牺牲？” 正在说话之际。 姜成玉手中的钓竿快速抖动起来。 一眼便知晓是下面有什么恐怖存在上钩了。 姜成玉暗暗用劲儿，自打上次右边手臂镶嵌上从魔界尸山带回来的魔帝骨头以后，觉醒的麒麟臂，让姜成玉无时无刻不觉得他现在充满了力量，当然，还有一层看不见的因果悄然降落到了他的脑袋上。 无需解释。 没有白白得来的好处。 毕竟，这可是麒麟臂啊。 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而他倒好，直接跟着别人在魔界边缘走了一趟，便得到了如此逆天的造化。 所以，黎阳在姜成玉的心里，又何止是恩人，何止是朋友那么简单呢？ 白鲸不想姜成玉误会，也不想黎阳因为朋友两个字而变得左右为难，是的，姜成玉所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朋友之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白鲸说道：“这次过海，需要你们两个从禁忌之海钓上来一些当初在龙宫生存过的存在，只有他们的气息，才能掩盖仙家楼船的特殊气味，从而达到瞒天过海的作用。” 姜成玉没有回答，因为他发现手中的钓竿传来的力量太大了。 大到他用麒麟臂，都有点撑不住的感觉，但为了面子，没办法，不得不掩饰面上的窘迫，然后运转修为，同上钩的某个东西暗中较劲儿。 忽然之间，一片黑影在水池当中一闪而过，巨大的黑影像是一座庞大的海底大山从下到上倒坠而来。 只是看一眼，便让人心有余悸。 第484章 钓鱼 姜成玉脸色大变，刚才还在气定神闲的指点江山，现在就上了钩，这一下子不得不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被逆天的运气附体了。 白鲸也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赶忙走到他身边，原本想着出手帮他一起将水中的恐怖存在一起拉上来，但却在出手的关键时刻，想到了那墨家老头子的提醒，自己龙虎山的身份，一旦触碰鱼竿，就会让下满的存在立即消失。 不得已之下，只得在旁边提醒道：“这可能就是那废弃龙宫里面的邪物，你要小心了。” 才说完，姜成玉便闷哼一声，嘴角有鲜血流出。 原来，是水里的强大反震力量，顺着鱼竿传递到了姜成玉的身上，一个不小心，便中了招。 看这架势，似乎还不简单。 姜成玉一把擦掉嘴角的血渍，笑道：“我姜成玉，还从来没有怕过什么邪物，虽然不像是你们龙虎山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可我啊，这颗心里，也是充满了正义感的。” 姜成玉大喝一声，疯狂运转着体内的力量。 五境金丹地仙的境界，加上麒麟臂，同一时刻爆发出来的力量，几乎能够和六境元婴地仙一较高下。 同时，一股封印之力，顺着鱼竿直达水底。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强大的存在正死死的撕咬着鱼钩，它大概像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龙虾。 但说是龙虾吧，好像又有些不同。 两只巨大的钳子，在深海左右晃动之时，卷起了滔天的海底巨浪。 扩散出来的力量，竟然隐隐约约带有很淡很淡的一丝龙的气息。 龙宫的存在，当年是陪伴最后一头真龙的服侍之物，日积月累之下，早就有了真龙的一缕气息。 这也是他们与妖族的根本区别所在。 姜成玉深深吸了口气，强行稳定住身体，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鱼钩下面的生物将自己拖入水池。 他知道这个水池连接的是禁忌之海，也知道即便是自己真的一不小心掉下去了，也不会真正被拖到那片骇人听闻的水域当中，但如果真的掉下去了的话，那可就丢人了。 谁见过钓鱼被水中之物拖下去的？ 更何况他现在还是堂堂的五境金丹地仙啊，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能够威慑一方的存在，不是霸主，那也是强者级别。 黎阳看到姜成玉满头大汗，想要放下手中的钓竿去帮忙。 姜成玉见状，连忙制止道：“你不要过来，你要是过来了，我跟你急。” 黎阳还没来得及说话，手中的钓竿便猛地一阵剧烈摇晃。 刚才一直在水中试探鱼饵的存在，好像已经上了钩，在察觉到是被人给钓了以后，疯狂的往深海之中游动。 黎阳只差一点就被拖入水中了。 幸运的是，在只差一步之时，他一手抓住了旁边的机关人。 他不是机关人的主人，故而不能控制对方，但也正是因为不是主人，才会在抓住对方的刹那，让对方产生了应有的作用。 机关人的材质特殊，重达万斤，陌生人接触到，会直接出发其本身的保护机关，直接扎根原地，不动如山。 黎阳吸了口气，原地直接妖化。 那一头黑得发亮的头发，在转瞬间便化作了雪白，一直长到蔓延到他的脚后跟才停止了生长。 同一时刻，同一时刻，额头也冒出了两根尖尖的犄角。 妖异而又俊美，那张本就眉清目秀的脸上，带着与生俱来的魅惑之力。 即便是见识过无数没人的姜成玉和白鲸，在看到此刻完全体妖化的黎阳，也是忍不住一阵心神动荡，赶忙口诵心经，稳定心神。 黎阳在发出一声爆喝之后，体外衣服炸裂，露出虬龙一样的粗壮胳膊。 筋脉根根鼓起，像是一条长龙在体内不断游走。 随后，黎阳猛地朝外一拽。 巨大的水花刹那之间冲天而起，明明只是一个水池啊，可这浪花，就跟大海里面翻滚的巨浪一样，仅仅只是溅起来的水花，就有数十丈之高。 而在这水花当中，也有一头看不清全貌的黑影存在。 黎阳目光一凝，双腿发力，朝着后方快速倒退，结果却发现无法后退一步，眼见水花就要回落到水池中。 他不假思索的凝空而起，五境武夫的血气，加上完全妖化的加持，爆喝之下，一拳头狠狠砸在水花当中。 “给我下来。” 黎阳话语一落。 水花顿时撒遍整个院子。 与此同时，一声咆哮从水中传来，那在水中隐匿了身体的庞然大物，被黎阳恐怖的力量击出了大水，径直落在院子里面。 众人定睛一看，好家伙，竟然是一个有着一丝真龙血脉的强大蛟龙。 这个蛟龙和其他地方的蛟龙又有所不同，毕竟是在龙宫生存过的，身上多少也有一些怪异之处。 自打最后一头真龙死亡过后，龙宫的神圣气息在刹那之间便被深海的邪恶充满。 而那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龙宫之物，无一例外，在那一刻，全部被污染。 这也是禁忌之海的由来。 要知道，曾经的禁忌之海本身就是真龙生存的地方，是一片祥和的神圣之地，哪里会出现这样的恐怖之物？ 古天庭时代，真龙在天下游走，所过之处，都是祥瑞遍地，有人若是见到了真龙，一段时日之内，气运鼎盛，不是境界突破便是捡到了宝贝。 可如今这里已经成了一片让人绝望的禁地。 就在黎阳把那蛟龙扯出大水以后，姜成玉也于同一时刻，把他上钩的东西也强行提了出来， 没有黎阳的恐怖，但也是一个强大存在。 是一头有着不弱于五境金丹地仙实力的蟹将。 身体魁梧，在水里看不出什么特别，结果一出水面，便发现像是一座小山那般。 眼看着这蟹将掉落下来，就要砸烂这四周的小屋之物，关键时刻，去看炖鱼的老头儿从屋内走了出来，他双手掐诀，随后一下子点在黎阳钓上来的蛟龙和姜成玉钓上来的蟹将之上。 恐怖的墨家机关法则降临，硬是将这两个庞然大物给压缩成了大猫大狗形状。 “你还真是……” 第485章 狡猾的老头子 老头儿笑道：“真是什么？” 白鲸伸手揉了揉脸，道：“您老还真是牛逼啊，卧槽。” 老头儿心满意足的嗯了一声：“这是自然，姜还是老的辣。” 随后，众人齐齐走到被老头儿用墨家规则强行幻化成小猫小狗的两头邪物之前。 身躯被改变了形状，但一身邪气却并没有减少，仍然有种让人心悸的力量，不无意外，若是被它们咬上一口，必然重创。 老头儿神色古怪，黎阳能够将龙宫的存在钓出来，那是因为他身上有着因果，这是天然的诱饵。 但姜成玉钓起来的蟹将，又让他产生了怀疑。 难道这么多年的研究方向是错误的？不论是谁都能钓？ 蟹将的作用虽然不大，但用来研究已经足够了。 老头儿心念一动，带着众人来到一处开阔地，随后解除了施加在两头邪物身上的墨家规则。 转眼之间，大如山岳的蟹将和浑身冒着黑气的蛟龙咆哮着攻向他们。 黎阳忽然发现一直蕴养在心湖中的剑条传来了震动，他下意识的张开手，刺眼的光芒拖着长长的剑气，出现在他手中，紧接着便是下意识的自下而上朝着蟹将的脑袋狠狠一削。 轰隆。 蟹将奔跑的身体还未停下，但硕大的头颅却在这一剑之下，尸首分离，像是小山包一样的脑袋砸在地上，传来咚的一声。 但不能众人反应过来，在其断首的地方，滋滋滋的冒出一股子黑气。 黑气状若火焰，出现的刹那，连虚空都开始扭曲起来，似乎都无法抵挡这强大的焚烧之力。 老头儿暗道不好，刚要出手封印。 但一直游走在虚空的蛟龙瞬间发狂，张开血盆将断首的蟹将尸体嘎嘎吞噬，声音刺耳，现状惨烈。 终在最后时刻，老头儿将蟹将的脑袋收了起来，要不然损失就大了。 看着直逼众人而来的狂躁蛟龙，老头儿脸上微微一笑，道：“它就交给你们了，希望你们能够搞定，老夫出去一趟，待会儿回来看看。” 他转身之时，虚空便出现了一道门，老头儿不带留念的一步跨了进去。 姜成玉哪里想在这里添乱子，赶忙追了过去，结果一只脚才踏进大门，便又从虚空中钻了出来。 姜成玉错愕的看着面前的景象，气的骂娘：“这老梆子，把我们当成什么人啊，他镇压这蛟龙不就动动手指头的事吗，非要让我们来弄，礼数呢？墨家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吗？” 老头儿拎着蟹将的脑袋，听到姜成玉的声音从虚空传来，嘴角一抽。 这姜家少主，还真是个火爆脾气啊。 随后低下头，看着平铺在面前的江山如画图。 黎阳他们所在的地方，便是这一副画里。 这江山如画图，虽然比不得江山社稷图，但作为后者的仿制品，在经过墨家大量弟子的练手打造后，威力并不会欠缺多少，有着封印一切的能力，内部自成天地，一旦被卷进去，可以看到江山美丽如画，也可以被持画者肆意改变规则，丢到大粪坑里。 画卷中，气息暴动。 老头儿笑眯眯道：“我看好你们。” 随即收起画卷别在腰间，嘴里哼着听不懂的小调，走进厨房。 正在炖鱼的妇人看到老头儿进来，却未发现其他人的身影，不由疑惑问道：“爷爷，他们人呢？这鱼马上就炖好了。” “别慌，先把这个加进去。” 说着，将缩小的蟹将脑袋扔在案板上。 妇人目瞪口呆的道：“这是龙宫的蟹将？” 老头子点头道：“是的，那姜家少主弄出来的。” 妇人吃惊道：“不是说只有小侯爷才能引动龙宫里面的存在吗？那位姜少主莫非身上也有什么大因果？” 老头儿也是疑惑道：“按道理来说是这样的，黎阳钓出了龙宫的蛟龙，现在正在江山如画图里面打杀呢。” 妇人撇眉：“爷爷，这么做不好吧，这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 老头儿嘿嘿一笑，神色略显顽皮：“这天地下哪里有馅饼啊，他既然在这里钓出了龙宫的东西，理当他自己出手去解决，不能什么都靠我，再则那位龙虎山的白鲸，也被我封了江山如画图，他们三人斩杀一头六境堕入邪道的蛟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 他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这时候的三人已经被打得满头包了。 白鲸还好，本就有着六境的修为，又是龙虎山未来的瓢把子，浑身都是宝贝，站在那里，一团气浪卷着地上的落叶将他包围起来，狂风呼啸，肆虐四方，一旦有东西靠近，都会瞬间被这气浪给撕碎。 那蛟龙最先攻击的便是白鲸，然而在发现并不能讨到好处以后，便又换了目标，开始暴力打压黎阳。 黎阳虽然还没有跻身金丹境，但一身五境武夫的气血，却有着完胜金丹地仙的实力，同时又有着妖化的加持，三重力量的叠加，让他即便是面对六境大能，也能叫板。 这不，一头撞下来的蛟龙，被黎阳的三头六臂直接摁在地上一顿暴走，同时，还以君子剑气强行将它化蛟之时长出来的独角给切了下来。 独角在坠地之后，便开始变大，像是一个巨大的山角，笔直的插在地上。 看起来黎阳占据了上风，实际上他也是有苦难言，横跨一个境界，应对起来还是很吃力的，蛟龙的反抗，便震得他浑身血肉像是被撕烂了那般，喉咙也不受控制的鲜血上涌。 幸运的是，蛟龙并没有在黎阳身上纠缠多久，便朝着姜成玉追去。 这下可就苦了这位姜家少主了，被一个六境且堕入邪道的蛟龙一路追着猛打，被打得抱头鼠窜。 他现在有了麒麟臂，但和蛟龙比起来，还是稍有差距。 毕竟这蛟龙是龙宫的邪物，而起身上还带着真龙的气息，恰好克制姜成玉的封印之力。 不大一会儿，姜成玉的衣衫便被蛟龙撕成了一条一条的，脑袋上也冒出了几个打包。 他一面打一面朝着黎阳所在的位置喊道：“你别只在那里看啊，大哥，帮帮我，你老弟要被打死了。” 第486章 跨越时空 旁边看戏的白鲸，甚至弄了一张凳子出来，大马金刀的坐在那，看起来一本正经，实际上脸上还带着幸灾乐祸的浅笑。 白鲸问道：“要出手帮他吗？” 黎阳想了想，道：“自然是要帮忙的。” 他手持长剑，高高跃起，沉重的剑气像是从天而降，笔直落在蛟龙的庞大躯干上。 君子剑的特殊，便是能够克制世间一切邪祟。 剑气所到之处，黑气滋滋啦啦的被蒸腾而起，随后化作一片透明。 蛟龙在这一剑之下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声，身躯快速扭曲，折返了方向，一头朝着黎阳所在的方向撞了过去。 堂堂六境的邪物啊。 一般人哪里挡得住。 所以黎阳是幸运的。 他得到了君子剑的认可，即便手中的君子剑并非那位一剑改换天地真正的剑体本身，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他，吸收天地中残存的君子剑意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一剑出，天地惊。 但这邪物毕竟是六境的存在，剑气给它带来的伤害很快便恢复如初，血盆大口吞噬天地，腥臭铺面而来，像是有无数尸体在它的嘴里腐烂，随着黑气弥漫，虚空扭曲，黎阳顿感不妙，连忙下坠身体，不偏不倚，恰好落在白鲸上空。 白鲸叹了口气，还是被这小师弟算计了啊。 他不得已，只得将环绕身体四周的罡风打开一个缺口，让黎阳有惊无险的掉了进来。 罡风一闭合，蛟龙便一头撞在上方。 轰隆隆。 大地震颤，肉眼可见的波动朝着四面八方扩散，掀起大片大片的尘土，姜成玉才松了一口气，便又被这一股子庞大的力量给掀翻在地。 “去你大爷的。” 姜成玉忍不住骂出声。 黎阳目光冷静，在罡风中看着在外面游走愤怒的蛟龙，深沉的目光像是一把刀子，瞬间对上了蛟龙那双泛红的眼睛。 奇怪的是，在这短短视线交错的刹那，黎阳好像看到了一头真龙从一片浑噩的海洋中奔向未知的黑暗。 而在黑暗的尽头，则是地葬那那一艘破败的小舟，胡桃安静的站在那儿煮着茶水。 在感应到黎阳目光之时，胡桃茫然的抬起头看向虚空，可眼前一片黑暗，只有一面墙挡在远方，阻挡了她的视线，随后，两行泪水缓缓从脸颊上落下，径直掉落在沸腾的茶水当中。 黎阳闷哼一声。 心头刹那传来的剧痛让他重重的用拳头杵在心窝上。 在白鲸不解的目光中，这个少年一步踏出了能够保护他的罡风，然后凭借这一副看起来很高大挺拔，实际上又略显消瘦的身体，跳到了蛟龙的脑袋上。 拳头宛若雨点那般，一拳一拳的砸在蛟龙脑袋上。 这一刻的黎阳，像是失去了意识，只是以本能驱动身体的血气，在爆锤蛟龙的脑袋。 白鲸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张。 姜成玉更是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就这么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发生。 谁能想象，一个只有五境武夫的少年，竟然能站在六境蛟龙的脑袋上，直接以强大的身体将对方打得惨叫连连？ 别看只是看到他在屠龙。 可他看到的却是一面墙，挡住了自己最心爱的胡桃。 于是，远在天地另一边的胡桃，听到了来自墙后面的浑厚撞击声，每一次撞击，她的心都狠狠一颤，绞痛难忍。 坐在船首的地葬笑道：“心有灵犀一点通，你们的一线牵，还真是连天地都无法阻隔啊。” 胡桃痛苦的蹲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担忧：“黎阳，不要。” …… 浅浅的呼唤，竟然真的穿过时空，传达到了黎阳的脑海当中，也正是因为这一声呼唤，让陷入暴走当中的黎阳瞬间恢复了清明。 当发现自己站在蛟龙脑袋上之时，黎阳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流光闪烁，浩杰的君子剑气荡漾四方，直接插到了蛟龙的脑海之中。 一声咆哮过后，蛟龙从半空坠落到地上，随着它的死亡，其身体也快速在地上扩大，宛若一座绵延不绝的山脉。 六境蛟龙真身，岂止这么简单？ 若是妖物，还能另当别论，可这是在真龙消失在龙宫后，被天地一缕邪气污染的蛟龙，其本身还有真龙气息。 虚空被撕裂出一道口子，一直在外面看戏的老头儿怀着沉重的心情走了进来，当他看到明前这巨大的蛟龙躯体后，瞳孔一阵收缩。 黎阳很强，这是毋庸置疑的，甚至可说是同境界难逢敌手。 但强，也只是在一定的范围内，谁能想得到，黎阳当真能击杀这有着六境力量的邪道蛟龙呢？ 黎阳自己都不相信，只是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自己以剑击杀蛟龙之时，那人跟着挥出了一剑。 然后蛟龙暴毙而亡。 匍匐在地上的蛟龙尸体，短暂的扭曲过后，便腾起一股黑色火焰。 老头儿见状，赶忙将尸体封印起来，这一具尸体要是就这么被大火烧光，无疑是天大的损失。 作为最喜欢研究的他，哪里能眼睁睁看到这极具研究的蛟龙尸体就这么消失？ 黎阳站在那，有些愣神。 他听到了胡桃的呼唤。 他眯着眼睛，站在那像是丢失了魂魄。 白鲸看到黎阳身上似乎很不对劲，赶忙走到他身边想要将其唤醒。 但老头儿却制止了白鲸的举动，并小声说道：“不要碰他，不然他的神魂就回不来了。” 白鲸瞳孔猛地一缩，这才发现，站在这里的只是黎阳的身体，而他的神魂早就不知所踪了。 老头儿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棘手的地步，黎阳的意外，即便是他的能力，也无法追查到对方的神魂到底在什么地方，又是怎么脱离这江山如画的世界的。 姜成玉怒不可遏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存心戏弄我们，黎阳怎么可能会出事。” 众人在吵闹，实际上黎阳都听得清清楚楚，然而，他开口说话之时，却又发现好像别人根本听不到。 而他也正以一种奇怪的视角，看着地面上的众人，甚至还看到了站在那闭着眼睛的自己身体。 黎阳想要回到体内，却骇然发现，无论怎么做都回不去，且虚空中还有一股巨大的拉扯之力不断传来，似想要将他拉入一个未知的深渊当中。 第487章 游历 下意识的挣扎，反倒让自己深陷漩涡无法自拔，可若是随波逐流，又好像一旦被拉扯进去，便永远无法回来。 婢儿这时候已经哭了出来，不管别人怎么说，都死死的拽着黎阳的手。 一瞬间，婢儿眼睛内的力量迸发而出。 在这无尽之间，冉冉升起来一轮太阳。 光晕如同刺破天穹的剑，将这虚空撕碎，隐约间，好像有一只手从裂缝中伸了过来。 那一刻，明明是阳光普照，可难掩的心痛却在黎阳心头蔓延，万箭穿心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黎阳眼角湿润，他知道，这是婢儿在给他指引回去的方向，帮他打开了这一层自己无法破开的桎梏。 黎阳伸出手，握住了虚空。 像是春风拂柳，奇妙的状态在维持了片刻以后，整个人便猛地回到了体内。 神魂归位，掌握身体的真实触感让他感到很安心。 还没有睁开眼眼睛，耳边却传来一阵不甘心的怒吼。 黎阳睫毛颤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轻轻开合，从朦胧到清楚，从遥远到近在咫尺，像是经历了一次生死。 但就在看清楚众人之时，他清楚的看到，在这视线尽头，还有另一片破败的世界，那个世界没有生命的气息，只有浓郁的迟暮之气，尽管如此，却让然给了黎阳一种强烈的直觉，这，将会是他所在的世界。 或者本身就是他现在所处的世界。 “呵呵，神帝之阳，原来是他的手笔。”冷笑渐行渐远，在随着眼前废墟世界的坍塌，而猛然消散。 老头儿面容复杂，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黎阳摇了摇头。 白鲸自是不会多问的，黎阳身上的一切奇怪事情，都不奇怪，毕竟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也不断，陪伴经历的诡异事情多了以后，就习以为常了。 姜成玉一拳头砸在黎阳胸口：“你这家伙，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黎阳目光转移到姜成玉身上。 姜成玉像是看到了鬼那般，忽然收回手，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黎阳疑惑的道：“是我啊。” 见众人都有些怀疑，黎阳便立即正色道：“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神魂离开身体了，我能看到你们，也能听到你们说的话，但我说话你们听不到。” 说着，便将刚才经历的梦幻画面说了出来。 反正嘴巴是长在他身上，他怎么说别人就怎么听，只是信不信就不晓得了。 老头儿只能作罢，但眼神的意味深长，却似乎在告诉黎阳，你刚才经历的，我都知道，甚至都知道有人在你耳边所说的话。 见气氛有些凝重，老头儿打了个哈哈，笑道：“哎呀，你看都是我不好，不应该把你们留在江山如画中的，本想着给你们刷刷经验，哎。” 他是墨家的大佬，也是众人的前辈，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总不能还真的跳脚大骂他的行为。 老头儿招呼着妇人将做好的菜端了出来，然后取出一坛酒，笑眯眯的道：“这东西，是能和北镇桃花酿比肩的东西，你们尝尝。” 见他取出这坛酒，便是旁边的妇人，都流露出惊容：“爷爷，这个酒……” “这个酒就算是人族大圣来了，想要喝到我都还不给呢。” 众人一时间被这酒的神秘给吸引了注意力。 连人族圣人都尝不到，难道还是什么神仙酒不成？ 都想问问是什么，但这明显就涉及到了老头儿的隐秘，都是初次相见，还是保留一份隐私的好，黎阳自顾自的喝着茶水，没有开口说话，婢儿坐在旁边吃着桌上的凉菜和点心。 那个同她年岁差不多大的小少年在另一端小心翼翼的吃着，时不时的抬眼看下婢儿，然后又快速的收回目光，不知道就在刚才不长的时间里，他在婢儿身上吃到了什么苦头，才会导致他原本眼里的羁傲不逊变成了现在的提心吊胆。 老头儿打开盖子，短短的刹那，整个院子便被酒水的香味填满。 便是喝惯了好酒的黎阳，这一刻也是蠢蠢欲动，很想一探究竟。 众人睁大了眼睛，看着老头儿将酒水依次给他们倒满在一只大碗当中，随后对方便快速的封口，收回了储物空间。 老头儿轻声道：“北镇桃花酿，天地一绝，人间只有那个地方能够酿造出来，因为那里的水是特殊的，小侯爷应该是知道吧？” 黎阳点了点头。 老头儿便道：“我这酒，虽然比不得桃花酿的来历神秘，但也不简单，你们先尝尝看。” 众人半信半疑的端起酒碗来了一口。 酒入喉咙，浓郁的酒劲儿直奔脑门儿而去，就在以为要昏了头之时，酒水却在脑海中划成一股强大的滋补力量，让人的头脑瞬间变得很是清明，就好比原本浑噩的思绪，在此刻完全豁然开朗了那般。 以至于当这一杯酒下肚以后，黎阳刚才神魂离体看到的画面，竟然很是清楚的重新映照在脑海当中，宛若去真正游历了一般。 每个人喝了以后的状态都不一样，但无一例外，全部陷入了深思。 白鲸身上气势如海，汹涌澎湃，境界开始松动。 老头儿默默的看着众人反应，等白鲸和姜成玉都陷入那种奇妙状态以后，他忽然压声成线，嘴唇轻轻开合，问道：“你是不是看到了真实的世界？” 黎阳不是很明白。 老头儿继续道：“真假之间没有假，也没有真，没有假的印证，何来的真？就好比没有真，也无法印证假一样，曾有人说，我们这片世界，只是一片废墟，我们所有人，哪怕是天地意志，都只是那片破碎世界的残存幻影，真实的大千世界，实际上早就毁灭了。” 黎阳一听觉得有些耳熟：“前辈指的是归墟死海？” 归墟死海曾是古天庭的一片，如今演化成了妖族天下。 老头儿笑道：“我若是明说了，你便先入主了，到时候会影响到你的判断，若是心里不是很明白，可以再喝一杯酒，看看能否更加明悟。” 黎阳便端起酒，同时问道：“倘若我还是不明白，前辈能否将我心头的疑惑全部解开呢？我保证，仅限于此时喝酒看到的画面。” 第488章 辩论 “那就要看看，你问的是什么事情了。” 黎阳笑道：“但请前辈知无不言。” 老头儿也豪爽的道：“言无不尽。” 黎阳举起酒碗，这一次，他不再是一口一口的尝，而是一饮而尽。 老头儿本想组织的，奈何对方速度太快，让他还没说出口，一碗酒便一点不剩。 旁边的妇人几乎看呆了，小声问道：“爷爷，他这么喝不会出事吧？这酒就算是圣人也不敢这么喝啊。” 老头儿叹气道：“因人而异，知道的越多，酒水的作用便越大，若是什么也不知道，反倒是好事儿了，小侯爷的状态，只怕不简单啊，他明显知道一些连我们都无法企及去触摸的事情。” 可惜黎阳这会已经听不到这句话了。 要不然他肯定会笑道：“那是当然的。” 毕竟他在魔界当中，可是见过那位老疯子的人啊。 老疯子是谁？是这座天地最为神秘，最为强大的存在，在另一座不知道还是否存在的大千世界中，被称之为万僵之祖，在混沌独行无数年，只为了找到那一缕蝴蝶真灵。 酒水的刺激之下，黎阳身后荡起了阵阵涟漪。 老头儿见状，赶忙将他和众人分离开来，老头儿看到黎阳身后缓缓浮现出了一只庞大的蝴蝶身影。 这蝴蝶长得很奇怪，半边翅膀生机全无，死气沉沉，枯败，寂寥，沉闷，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心口堵得慌。 而另一半翅膀，则处于生和死的边缘，既可以为生，也可以为死。 老头儿越看越是心惊，甚至想起了至圣先贤曾经对他们说过的一句话，想到这，老头儿刹那面露惊容。 能让他感到心头惊讶的事情，这人世间屈指可数。 反观此刻的黎阳，早就到了一个奇妙的状态，这酒水似乎拥有跨越时空和逆转轮回的能力，直接将他送到了一片荒芜的大世界中。 黎阳漂浮在半空，看大四座大千世界的诞生和毁灭，也看到了里面的生灵为了最后的超脱的激烈竞争。 更看到了那片世界最顶端的十轮太阳。 那应该就是风清扬嘴里的神帝之阳了吧。 十轮神帝之阳依次崩溃，最后只留下一颗。 无数画面弹指一挥间，即便是很长很长的历史河流，在黎阳眼里也只是一炷香的时间便悄然流逝。 他就是一个旁观者，看到了那世界最后完全毁灭。 然后一个头顶天脚踏地的人，一步走入混沌，找到了即将死去的蝴蝶，用尽了所有力量，将混沌撕开，将对方最后的真灵送入了一片未知的世界当中，至此，整个混沌陷入沉寂，只有那一个人，不断在里面穿梭，从一座又一座毁灭的世界废墟中出入，寻找。 黎阳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可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当耳边出现老头儿的呼唤之时，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白鲸和姜成玉仍然沉浸在喝酒陷入的世界中，还没有清醒过来。 黎阳皱眉问道：“前辈，我刚才经历了多久的时间？” 老头儿竖起一根手指头：“一炷香而已。” 黎阳大吃一惊，这么快？可他却感觉自己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回到如今的世界中啊。 老头儿问道：“你想问什么？” 黎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整理了一番思绪，这才问道：“一座世界的毁灭，是不是就是彻底的毁灭了呢？” “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三千中世界，字面是三千，实则指的是无极。” “无极？” “不错，蚂蚁的世界，自成天地，它永远不会理解到我们人类的世界是怎么样，假设一场大战下来，不经意间摧毁了无数蚂蚁赖以生存的家园，哪怕将里面的蚂蚁全部踩死，以至于在这方圆无数万里内都再也找不到一个完整的巢穴。 那么，有一个蚂蚁没死，它看到了四周的废墟，在绝望之中走了很远很远，可它的速度和目光，又能走到多远，又能看到多远呢？难道因为它看不到，就说明一切都没了吗？” 黎阳想了想，正色道：“所以，死和毁灭，只是在一定的范围内？” 老头儿摇头道：“也不仅仅是，今天只是我在这里，你若是想要辩论生死，大可去大夏都找到阴阳家的那个人，问问他，是怎么定义生和死的。” “可若是一片世界真的毁灭了，当你站在一个至高无上的临界点往下俯瞰之时，或许它是真的死去了，无非是死而不僵，还有一些残存的余温存在，而这些余温，或许又会成为一些更次级生命的养料。” 老头儿见黎阳还是很疑惑，便道：“你可以把天下当成我们个人，我们的身体，你探索到了尽头吗？我们的成长极限，又在哪里呢？修炼一道，大圣之后还有帝境，在帝境之上，还有传说中的祖境，那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在祖境之上呢？归其根本，想要探索本源和真想，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走远一点，站得高一点。” 黎阳好像明白了。 老头儿见状，面上露出笑容：“你听说过四大真界。” 黎阳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承认。 老头儿道：“那就是听过了。” “至圣先贤曾经告诉过我们，在很远很远之前，远到那时候我们这里还没有诞生，就有那么一个神奇的世界，大千世界被一只蝴蝶背着。” 黎阳瞬间醍醐灌顶，终于领悟了刚才老头儿所说的蚂蚁那番话。 “一沙一世界？” “这就对了。” 老头儿开怀大笑道：“郦靖侯还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这句话，是他发自肺腑的感叹，以至于再次看向黎阳之时，眼里涌现出毫不掩饰的浓浓羡慕之色。 若是墨家能诞生出这样的一个人，那他不是巨子，又该是什么呢？ 古天庭塌陷，传言是当时的帝君强行冲击境界，最后触犯了天地意志，才毁灭的。 所以人们说那位以君子剑，一剑改换天地的大剑仙根本就不存在，而是天地意志在现实中的一次现身。 但老头儿却并不这么认为，任何事物都是有迹可循的。 那位大剑仙，绝非昙花一现，而是在某座时空内看到了这里，随后一剑而下。 人们所见识的，仅仅是人家在无尽时空长河中的一个片段，一个短暂停留罢了。 第489章 吃鱼 白鲸和姜成玉还沉浸在这酒水带来的幻象之中，婢儿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砸吧砸吧嘴，感觉跟喝水没什么两样，她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看起来似乎听进去了不少。 老头儿对婢儿的身份有所了解，故而并不觉得奇怪，能够将日月之精装在双眼当中的人，不论是承受者，还是施术者，来历即便是到了他这个境界，也不敢去擅自揣摩。 老头儿笑问道：“听出什么道理了吗？” 婢儿老老实实的摇头道：“没听出来，就感觉很有趣。” “就这？” “那当然，要不你以为呢？这酒水有什么好喝的，一点都比不得我老家的胡桃酿。” 老头儿捻着胡须笑道：“是是是，普天之下，胡桃酿只北镇一绝，老夫这酒自是赶不上的。” 毕竟北镇是妖圣冢，那么多大妖的尸身被压在那，用他们的鲜血酿酒，也就郦靖侯能干得出来。 这时，白鲸睁开了眼睛，在其双眼开合的刹那，其内有阴阳道韵一闪而逝，白鲸深吸了口气，抱拳一拜：“感谢前辈。” “这是你自己的造化。” 老头儿很乐意看到年轻一辈变得强大，不论对方是不是读书人，也不论对方是什么学派，只要是心存善念的人。 老头儿想到了龙虎山的一些往事，问道：“你师傅最近还好吗？” 一听这话，白鲸就晓得二人恐怕是莫逆之交。 他师傅的确不太好，特别是近几年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表面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内在却几乎要枯败完了。 而知道这件事的，天底下屈指可数，便是大夏天子都不晓得龙虎山有一位大天师即将死去。 白鲸沉声道：“他没多久了。” “你看开了？” 白鲸苦笑道：“看得开，看不开，又有什么用呢？要是可以，我宁愿用自己的性命去填补师傅的空白。” 老头儿正色道：“你回去告诉他，若是想续命，可来墨家天机城找我，我这有一物，可延长他百年寿元，代价便是境界至此止步，再也无法向前。” 白鲸不假思索的摇头道：“那我先替我师傅谢谢前辈的好意了，我龙虎山上下没有贪生怕死之辈，既然注定要死，那就坦然赴死。” 老头儿脸色一沉，骂道：“你小子懂个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就这么死了不委屈吗？就看着仇人在背后偷笑？虽然会陷入止境，但毕竟能延长寿元百年，且修为不散，如今大劫刚起，一切都是未知数，也许他还能趁此机会破开这个桎梏也不一定，你小子，不要被大义框柱自己了。” 白鲸有些动容。 老头儿继续道：“冠冕堂皇的话，这天下没人有你们龙虎山说得好听，我问问你，说这些话你真的能问心无愧吗？” 白鲸点头。 “其余的弟子呢？” 白鲸摇头。 他只能做好自己，而无法将自己的要求强行施加在别人身上。 老头儿瞪着一双眼睛道：“这不就对了嘛，你只是你，不要觉得别人就应该和你一样，你师傅的决定应该让他自己做，而不是你在这里擅自决定。” 白鲸好像听明白了。 他也不便捷，直接取出一张符纸，轻轻一吹，下一刻，符纸化作青烟直接消散。 老头儿冷哼道：“你还真是个机灵鬼啊。” 白鲸笑得有点尴尬。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虚空裂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子从中一步而出，浑身带着仙音，面容红润，双眼明亮，哪里有半点油尽灯枯的样子。 老头儿看到他，止不住的冷笑道：“你不是说此生一辈子都不在踏进我墨家半步吗？” 白鲸师傅苦笑道：“我以为你要出手坑害我徒儿。” “我是那种人吗？” “还挺像的哈。” 两人一见面便开始拌嘴，而且听这口气，好像还发生了恩怨似的。 黎阳见状，便打算带着婢儿出去逛逛，将这空间留给他们许久。 白鲸师傅见状，赶忙将他拦住，笑道：“小侯爷别急着走，我待会儿还有事情要跟你说一番呢。” 黎阳疑惑的看着对方，婢儿也是一脸狐疑。 白鲸试探性问道：“师傅是想收他当弟子？我建议还是不要了，他身上因果太大，别一不小心把你给压死了。” “你个不孝子，再多一句话我打死你。”白鲸师傅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我不知道这些吗？用得着你说？” 白鲸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陪着笑，难以想象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还会有这般狼狈的画面。 婢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墨家老头儿见状，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再过一阵子姜成玉应该就要苏醒了。 他打开空间，道：“你跟我来。” 白鲸师傅看了眼众人，道：“你们等我。” 两人进入空间，瞬间消失。 旁边没有喝酒的妇人和小少年，则收回目光，轻轻的吃着桌上的饭菜。 黎阳见对方吃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动了馋心，便说道：“要不咱们也先吃点，刚才只顾着喝酒了，竟然忘了还有这么多的美食，要是不吃，岂不是白白浪费人家一片心意。” 这番话自然是说给妇人听的。 后者面带笑容，站起身子款款一礼道：“小侯爷客气了，只是家常便饭。” 黎阳没有点破，这餐食里面分明添加了什么东西，只是闻一闻，便知道不是凡物。 初次见面便以这般大礼相待，黎阳怎能不感恩呢？ 众人再次落座，而这时候姜成玉也恰好从刚才酒水的后劲儿中醒了过来，见众人正在吃饭，还以为刚才他自己经历的一切只是幻觉，想要问，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毕竟话题有点难言之隐。 黎阳吃了一口菜，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菜的味道还挺靠近北方的。” 白鲸点头道：“你这么说我才想起来，都是偏辣。” 青椒鱼，椒麻鱼，国内表面一层青花椒，显然是刚刚采摘下来的，散发出来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大快朵颐。 妇人笑道：“好眼力，我爷爷从小在北方长大，就喜欢吃那边的口味，反倒是雾州的味道他吃不习惯了。” 第490章 可怕啊 黎阳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也就难怪他会和龙虎山的天师熟络了。 想必年轻时，他们也曾一起结伴行走天下，去追逐他们那个时代的大道。 众人吃得很慢，不以填饱肚子的吃法，终究是快不起来了，何况这嫩滑而又麻辣的鱼肉，能够很容易的满足味蕾呢？ 这次黎阳取出了自己所剩不多的桃花酿，给众人依次满上。 妇人闻着酒香，原本就很明亮的双眼，变得更加清澈，看着黎阳的酒葫芦问道：“小侯爷，这是北镇已经绝迹的胡桃酿吗？” “是啊。”黎阳笑着回答。 胡桃酿的恐怖不仅仅是它连绵不绝的后劲儿，还有它独特的酒香。 此刻满屋子都是酒香味，让本就不善于喝酒的妇人，都没忍得住想要多喝几口，可她终究是不胜酒力啊，一碗还没下肚呢，脸色就变得通红，刚才的端庄大气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义薄云天的女中豪杰。 妇人一条腿踩在凳子上，一只手举起酒碗，对着众人道：“我醉了吗？没醉，这点酒算什么啊。” 小少年目瞪口呆的看着妇人，大概，他永远不会明白自己的娘亲为什么会喝醉。 “娘，别喝了。”小少年在旁边劝道。 婢儿生气的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大人喝酒，小孩子插什么话。” 小少年吓得脸色一白。 黎阳也是好奇，婢儿到底使用了什么手段，才让这个心高气傲的少年会这般畏惧她。 妇人咕咚咕咚几口酒下了肚子，随后重重放在桌上，冲着黎阳不客气道：“我知道你那个酒很珍贵，是用妖族大圣的精血酿造的，我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跟你交换，但是，我就以我个人名义，以我田晓玲的名字，再让你来一碗酒，不过分吧？” 她凑的很近，浓浓的酒味喷吐在黎阳脸上。 本就保养得很好的她，风姿错约，风韵翩翩，此刻弯着腰，胸前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黎阳避开她傲人的胸脯，轻声道：“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都是好酒之人。” 妇人咧嘴一笑，低头看了眼胸前，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反倒大大方方的道：“你没见过吗？” 黎阳脸皮顿时一红。 见状，妇人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还真是个纯情少年郎呢。” 黎阳赶紧给她倒满酒。 妇人这才重新坐了回去，一口下肚，眉眼间全是满足之色。 “你们北镇就是好啊，妖族大圣冢，天底下最强大的妖都被压在那里了，无法超生，无法轮回，唯一一个快要跻身帝境的猴子，却被封印在了九天之外，我小时候，爷爷就说那边很危险，现在看来，到处都是造化，哎，早知道我也去溜达一圈。” 黎阳还是第一次听说大圣冢这个词儿，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此时从别人嘴里听说，面上仍旧难掩惊讶。 “不然你以为蛮族为什么窥伺北原？说到底，北原那么大，他们蛮族冲下来一马平川，什么地方不去，为什么偏偏就冲着北镇那一亩三分地呢？那么多的大人物齐聚北镇，不是没有原因的，若不是有一座妖魔道的大桥阻隔了，那地方，不晓得还要死多少人呢。” 黎阳倒吸口凉气，问道：“那北镇曾经的人呢？”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因为这个答案关乎他最近所看到的一切。 有人跟他说过，北镇的一切都是假的。 而风清扬却对他说过，这座世界都是假的，早就死透了。 妇人笑得意味声长：“何为真？何为假？眼见为真吗？” 黎阳认真道：“真实客观存在的，就是真的，既能看得见又能摸得着，难道还有假吗？” 妇人笑道：“那有些天生通灵的小孩生下来就能看到鬼魅，可他们的父母却看不到，这又如何解释呢？” 白鲸叹道：“你觉得是真的，那天塌下来，都是真的，你觉得是假的，就算别人用刀指着你的心口，那仍然是假的。” 黎阳心血澎湃。 气息动荡。 众人见状，都是忍不住心头一震激动。 看这样子，是要打算破境了啊。 但现在似乎还差临门一脚。 妇人继续道：“两个字，相信，即为真，不要因为别人的意志而动摇自己的判断。” 白鲸反驳道：“你这也是先入为主，是你在叫他相信为真。” 两人在激烈的辩论真假，殊不知此刻的黎阳，体内已经天翻地覆。 恐怖的血气直冲云霄，而这片空间的上空，也是灵气汇聚成海，颇有决堤之势。 两种不同的修行方法，快速冲击着他的胸腔。 黎阳继续问道：“那我什么都不相信呢？” “一切都是假。” 黎阳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应该是明白了。” 他目光坚定，站在那，微微仰着头，看着天象，嘴唇开合念念有词，强大的气场散发天际，带着浓浓的因果之力，在天地回旋。 “因果一道，比命运还要邪乎，他不会真的要以因果大道凝聚金丹吧？” 姜成玉目瞪口呆，眼神错愕。 简直是闻所未闻。 每一个金丹地仙，都有自己坚守的道，这也是结成金丹客，方为我辈人的由来。 而结成金丹，才算是真正的踏上了修行之道，不仅寿命延长，且掌握的术法也更加强大灵活。 姜成玉的封印之道，白鲸的龙虎正义一道，皆是如此。 黎阳的变化很快引起了墨家的注意，因为，在墨家天机城上空，那颗人造的昊阳竟然直接熄灭了，同时笼罩整个雾州的黑云快速下沉，黑云内部，雷霆翻滚，凶神恶煞，带着庞大的毁灭之威朝着下方压来。 带着白鲸师傅去恢复寿元的老头子，从虚空里冒出个头，看到面前的现状后，差点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渡劫？” “修为渡劫？”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众人彻底无语了。 现在早已不是古代修行的天下了，炼气士破境会得到天地祝福，但黎阳破境，却引来了劫云，完全闻所未闻，几乎是后天下时代的第一人。 “这小子，可怕啊。” 第491章 都很痛苦 “还是有出息的，我墨家要是能出这样的一个人，嗯，就算我死了，也能带着笑。”墨家老头儿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一身气息稳定，内敛，已经吃了灵丹妙药成功延寿一百年的龙虎山老天师，白鲸的师傅从虚空中紧跟着出现，望着天边正在不断凝聚的劫云，他的面容没有大家看起来那么轻松，反而很严肃。 天师一脉，天然对某些东西很敏感。 “成功了，可以成就最完美的金丹，可要是失败了呢？怕是连转修散仙的机会都没有。” 紫府没有修成元婴，一旦在劫云之下被雷霆劈得灰飞烟灭，那只能留下一颗半成品的金丹，其他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正在这时，大家才想起这里是墨家天机城。 老头儿一拍脑袋，骂骂咧咧道：“哎呀，怎么忘了这一遭，得把他赶紧弄出去，不然我们就跟着遭殃了。” 说着，打了个响指。 正领悟到关键时刻的黎阳，瞬间被他往外推出几百里路，所在范围，正是那一日初见之时，老头儿钓鱼的大河之上。 众人紧随而上，替黎阳护法。 黎阳的移动，也让在墨家天机城上空的雷云紧跟着移动，要是真落下来，谁也不知道会产生怎样可怕的后果来，若是当给天机城造成了损失，那黎阳的罪过可就大了。 连累别人遭无妄之灾，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劫云直接轰开了笼罩在众人头顶的浓雾。 似乎雾州的格局，在此刻被天地给硬生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只是这口子外面，不是久违的温暖，而是有着随时可以劈毁一切的毁灭神雷。 黎阳一袭白衣，意识回归本体，将所有凝聚到了最巅峰。 他吸了口气，心念一动，手上剑丸刹那而出，同时绵延出数米长的沉重剑气，直接插在大河当中。 这一次，他要对天拔剑。 众人看到这，纷纷为他的举动感到担忧。 天地有灵，这举动无疑是对天地最为不屑的挑衅。 果不其然，在他拔剑以后，在上空凝聚的雷云再次猛然震荡起来，隐约之间，竟然还有七彩霞光穿梭其中，原本只有一头雷龙在其中游荡，但此刻，竟直接翻了好几倍，细数之下竟有七头之多。 众人见状哗然变色，这哪里还是渡劫了啊，这分明是一场赤裸裸的谋杀了啊。 白鲸忍不住为黎阳捏了一把汗，即便直到对方很强，底蕴丰厚，然而在见识到上空的雷云之时，那散发的威压，即便是他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姜成玉神色凝重，看得出来，这是黎阳破茧成蝶的关键之劫。 “此劫过后，大道可期，修行之路将成为康庄大道。” 婢儿无悲无喜，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若是可以的话，她宁愿自己去帮助黎阳抵挡这一次劫难，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能站在这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渡劫。 上一次苏醒之时，黎阳渡劫成就完美无瑕筑基，这一次的劫，分明比之上次还要恐怖许多，几乎不在一个量级上。 天地刮起狂风，针对黎阳的恐怖之风在他身边出现，似要将这个敢于对天拔剑的少年吹得神魂俱灭。 黎阳眼神明亮，黑发如瀑，眼见第一步攻势产生，他直接挥剑，一剑过后，漫天都是剑气在他身边旋转，两道强大的力量只是瞬间变冲击在一块，随后发生剧烈的爆炸。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团白色和一团青色的光芒撞在一起，让大河四周的河水更加凶险了。 众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一剑之下，那股风竟然就散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 黎阳的一剑，到底有多强？这是除却婢儿之外，在场所有人心里的同一个疑问。 墨家老头儿道：“君子剑意，本就克制这一切，这一剑，是小侯爷占了便宜，钻了空子啊。” 闻言，龙虎山那位老天师却提出了反对观点，轻声道：“他没有钻空子，这一剑更不是君子剑意，而是他自己心中最强的一剑。” 两人的对话有些没头没脑，白鲸能够听出一丝端倪，姜成玉却欠缺一些火候，不由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不能他的每一剑，都是最强的一剑吧？” 墨家老头儿看着他，笑道：“姜家公子还真是说对了，小侯爷的每一剑，都是最强一剑。” 姜成玉吃了一惊，嘴巴长成o形：“每一剑都是？” “都是。” 得到这个回答后，姜成玉的心情瞬间就不平静了。 要多好的资质，和多强大的身体，才能让自己的状态永远维持在最巅峰啊，简直不敢相信，就好比让他一直将自己的封印之法准备着，随时准备出手，这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到的，而一般强大的术法，更是需要提前做好了准备。 墨家老头儿细看之下，看出了点猫腻，下意识说道：“他的武夫境界比炼气境界要高，这便使得他平时行走之时，要随时注意到二者不同的力量是否会被倾斜，会不会被打破那个平衡。” 白鲸问道：“前辈的意思是说，这两种力量实际上是背道而驰的吗？” 墨家老头儿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番话，却让白鲸瞬间陷入了呆滞当中。 他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言论，此前从未听闻。 都说武夫和炼气士不可同时修炼，即便是同时修炼了，也顶多止步于三境，在往上，便必须要放弃其中一条，毕竟修行不能三心二意，更不能一心两用，两种截然不同的修行方法，在当前的大天下之中，只有那位郦靖侯，走到了最顶端，成就了大武神境界。 但即便如此，也是因为机缘巧合，是他强行逼迫上一任大武神飞升，加上背后又大夏天子推波助澜，强行将大夏的武运推送到了他的身上，才会一举大破之故，成就武神之尊。 如今黎阳也走上了他父亲的老路，谁也不晓得这里面到底有多么凶险，核心问题便是能够参考的太少太少了。 婢儿在旁边问道：“老头儿，我问你啊，照你这么说，他是不是每天都很痛苦？” 第492章 那他辛苦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每天应该都在煎熬。”墨家老头儿斩钉截铁的说道。 婢儿听后，神色一愣，正在抠指甲的动作有片刻僵硬，但很快便恢复如常：“那他可真是辛苦了。” 浓雾之上，劫云之间，似乎有一轮明月挂在其中，气冲斗牛，白光如同光柱垂下，并缓缓移动，所过之处，大河沸腾，空气扭曲，极致的高温似能焚烧一切。 而在光柱左右，还有紫色雷霆伴舞。 众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人渡劫了，今日一见，竟然说不出名字，只能感受这一道恐怖的威力似想要瞬间将黎阳抹杀。 黎阳不躲不闪，运转五境武夫血气，武道神通骤然使出，身体凭空长高了一圈，一头宝相庄严，一头书生气十足，还有一头则是妖气盎然。 三种不同的表情于此刻出现，下方围观的几个人看到后，忍不住为黎阳一阵喝彩。 黎阳手持长剑，破空而起，先是一剑斩之，随后六臂余下的同时出拳。 在妖魔道桥下学会的最强拳法，此刻同样是巅峰而出。 只是，那强大的身影，眨眼便被移动过来的白光淹没。 白光刹那定格在大河上空，一动不动，远远看去，像是连接天地的擎天柱，但这白光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温柔，反而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大河沸腾之间，竟然被停止在上空的白光直接击穿，四周大河之水直接朝着四面退散，让核心处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中空地带。 姜成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会死了吧。” 婢儿猛地回头，随后冲到姜成玉面前，姜成玉莫名其妙的低头看着她，不明白这小姑娘想要干什么。 婢儿双腿并拢，笔挺挺的站在那里，抬起头凶神恶煞的看着他，随后猛然往上跃起，用脑袋撞在姜成玉的下巴上。 一声惨叫传来，姜成玉捂着嘴巴连连到退，怒不可遏道：“你疯了。” 婢儿半点没有给他留面子，直接说道：“下次你在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 这一次，婢儿是真的流露杀机了。 白鲸和另外两个强大老头，都看出来了，婢儿是在很认真说的这句话，几人看到此处，内心不由一凉。 好像在对方眼里，全天下就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已经飞升不得已去前线的刘知夏，一个是那位为了黎阳而牺牲不得已跟着地葬游走黑暗的胡桃，剩下一个，便是黎阳了。 除此之外，这人间一切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一切都可以杀，谁也走不进她的心里。 因为她说这句话时很平淡，平淡到就跟吃饭喝水一样，一点都不别扭。 白鲸暗暗吸了口气，这还真是个养不家的小混蛋啊，也不知道黎阳到底是怎么做的，才能让对方一心一意只听他的话，便是拼了老命，也要保护黎阳。 随着时间推移，白光始终不散，众人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倘若黎阳死了，那这劫云肯定会立马消散，然而这劫云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有着越来越恐怖的趋势，同时这道贯穿雾州的白光柱，在不断扭曲着，颤抖着。 他们知道黎阳还在光柱当中，可他们根本不知道黎阳到底在经历着什么。 实际上，这道白光恐怖不仅仅是能够焚烧一切的温度，而是在于内部竟然存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火。 黎阳眼中，一切都是白色的，冰冷的温度烧得他浑身嘎嘎作响，血肉也跟着掉落，狰狞至极。 以武道神通施展出来的三头六臂，在僵持一阵子之后，全部融化，黎阳紧咬牙关，坚守本心，手持长剑寻找机会。 他不相信自己会被烧死在这里。 不是他不想冲出这光柱的范围，而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冲出去，白光边缘，犹如坚硬的囚笼壁垒，将他死死困在里面。 这一刻的黎阳，几乎像是到了极限，鲜血淋漓，几乎快要看不出人形。 就在这时，脑中出现了胡桃那张巧笑嫣然的脸，胡桃在哭，无声说着什么，黎阳开口想要回应，却无法自己连嘴唇都无法开合，不仅如此，眼前浮现出了无数张他魂牵梦绕的脸和一些铭记于心的画面。 在归墟死海的天云山之中，曦遥兵解身体，成为他的神只，那一身血肉瓦解的血淋淋画面，挥之不散，刘知夏带着他在山海内，给他看了最强的一剑和最强的一拳。 郦靖侯帅军突袭北原，那三十万铁骑翻身下马高呼少主…… “难道我要死了吗？” 黎阳心头绝望，意识也在此刻开始模糊，似乎真的就要在这白光当中形削古灭了。 气海之中，曦遥焦急万分，她站在恶龙之上，一声声的呼喊着黎阳的名字，可不论她怎么呼喊，都等不到回应，像是石沉大海。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把菜刀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恰好撞在黎阳手中的长剑上，刺耳的闻名瞬间将黎阳溃散的意识拉回。 黎阳这才发现，自己在这白光之中差点就死了，他不顾一切的挥剑，想要劈开这道困住他的白光，但这犹如世界壁垒的坚硬外壳，哪里是他能够劈开的。 黎阳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越是焦急便越是落了下乘，反而找不到破解之法。 他运转血气，抵挡着外面温度的焚烧，却意外发现，每一次运转血气，那些被烧掉的血肉组织便会恢复过来，并且变得更加强大，身体的每一处都在这毁灭和重生中不断循环，往复。 此时，他终于听到了气海中曦遥传来的呼唤。 曦遥将一段心法传给了他。 黎阳不敢大意，连忙按照曦遥的心法开始运转身上气血。 他却不晓得，这是曦遥在妖族大圣墓冢得到的一本禁忌之法，因为那位妖族大圣不属于这个时代，而且曾经只差一点便跻身帝境，这门功法，名叫《混沌炼胎经》，一共有九重，炼化五脏六腑，直至炼化全身，一旦功成，便无坚不摧，傲视一切。 但这功法有着很明显的弊端，一旦修炼，便可不停止，否则，身体将永远在焚烧中度过，最后沦为灰烬。 此时黎阳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运转的混沌炼胎经在体内运转了一圈，他便骇然发现五脏六腑当中像是出现了一座烘炉，将外面的白光徐徐吞噬，随后反馈出一股柔和的力量滋养血肉。 第493章 六境 尽管如此，可外围光柱传来的恐怖焚烧之力，仍然让黎阳痛得龇牙咧嘴，好在此刻外面的伤害和内部的恢复达到了一个平衡点，故而在在持续运转混沌炼胎经之后，不过多时，总算占据了优势。 婢儿收回菜刀，看到刀口上残留的血渍，她很清楚，此时的黎阳在经历着什么。 墨家老头儿语气严肃道：“切不可再出手帮他，一旦帮他，便是害了他，甚至连带着我们，都要遭到牵连。” 白鲸默默的走到婢儿跟前，尽管自己在对方心里没有一席之地，但此时，却伸出手牵住了对方，随后蹲下身子，神色认真的看着她：“我们应该相信他，不是吗？” 婢儿目光冰冷，看着白鲸的目光毫无感情色彩，终究是没有反抗，也仍由对方牵着自己的手。 就在众人焦急万分之时，笼罩黎阳的光柱猛地一颤，随后瞬间外界，漫天都是白色光点，像是星辰从九天之上落了下来，美轮美奂。 可那些白色光点却并不是简单之物，炸开的刹那，方圆百里大地系数遭殃，落地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黑夜之下，白光尤为显眼。 墨家老头儿口念法诀，将燃烧的地方和没有遭受波及的地方隔离开来，并在中间弄出了一道隔阂，以此杜绝火焰的蔓延。 仅仅只是余波，便让大地受创，可见处于核心中的黎阳到底经历了什么。 当那个血淋淋的身影摇摇晃晃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所有人无不是为之动容。 那些伤痕，深可见骨，可以看到里面的骨头，但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些鲜血还没有流出来，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席卷到了体内，并快速溶解，以至于那些伤口，都在这股力量的加持之下，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仅仅是一盏茶的时间，黎阳便恢复如初。 “真是个妖孽。” 白鲸舔了舔嘴唇，惊讶不已。 黎阳看了一眼众人，目光扫荡四周，抬手握爪，骤然之间，那些散落在大地上的白色光点全部朝着他飞去。 “你疯了。”姜成玉目瞪口呆，不明白他这么做是什么原因。 然而等他看到黎阳下一个步骤以后，又几乎眼珠子都飞了出来。 光点从地上飞上天空，环绕黎阳四周，空气都在扭曲，然而黎阳却忽然张开了嘴巴，像是一头人形猛兽，将那些光点全部吞了进去。 “这……”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婢儿笑了：“我就知道，你死不。” 白鲸的眼角余光却发现，这个一点都不在乎天下的小女孩，眼角刚才分明有些泪痕，虽然消失得很快，可还是被眼尖的他发现了。 黎阳对众人点了点头，示意不要担心。 随后，他手持长剑，蓄力一扫。 漫天剑影凝聚成一条白色长河，犹如将刚才焚烧他的白光反着还了回去。 轰的一声传来，不断压下的雷云竟然狠狠一颤，有着四分五裂的趋势。 而黎阳身上的气势，也在此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一颗金光灿灿的金丹在他胸腔当中凝聚出了雏形，每一次旋转，都给他带来了无比强大的力量。 “你还有什么手段呢？”黎阳默默说道。 劫云像是听懂了黎阳的不屑，散发的七色光云再次一变。 终于，那些游走在半空的雷霆全部汇聚，水桶粗的紫色雷电轰然朝着黎阳倾泻而下。 黎阳不躲不闪，实际上他根本躲不了，被劫云笼罩的刹那，他就知道已经退无可退，唯一的破解之法，那便是面对。 黎阳冷哼一声，收了长剑，五境血气运转，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混沌炼胎经的恐怖和强大，似乎能够熔炼天地的一切。 紫色雷电瞬间而下，将黎阳淹没，天地之间再无此人。 姜成玉满头大汗，紧张问道：“没事儿吧？” “不可能有事。”白鲸笑着回应，实际上，心里也是为黎阳捏了一把汗，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 只是跻身五境金丹地仙境界，便遭来如此大劫，那若是突破六境元婴地仙呢？或是七境真正的天仙境呢？ 白鲸无法想象，黎阳今后的路应该怎么走。 龙虎山老天师在旁边说道：“古代的大修行者，便是如此，要经历四九天劫，六九天劫，九九天劫，还有混沌天劫，每一劫，都堪称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很多人都挺不过去，故而飞灰湮灭，运气好的，还能保留元婴转修散仙，尽管终身不能位列仙班，但传说中的九转散仙，仍旧有着傲视天地的能力。 如今天地易主，再也没有渡劫之说，他的破境，能够引来天地劫难，只怕和他身上浓郁的妖族大圣因果脱不开关系。” 墨家老头儿跟着点头道：“如果他在妖族天下渡劫，只怕会好上许多。” 如今的妖族天下才刚刚形成天地意志，就像是婴儿那般。 而人族大天下的意志，那可是曾经继承的古天庭所有啊，甚至比之以前还要强大不少，大夏对另外两座天下的连战连捷，让大夏气运鼎盛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连带着这片天下的意志，都跟着成长了不少。 天地意志的变化，普通修行者可能感受不到什么，但对于大神通者，特别是七境之上的仙人来说，能够很清楚的感受到天地的变化，不论是空间壁垒，还是规则压制，都不是以前可以相提并论的。 黎阳疯狂运转混沌炼胎经，管你是什么雷，只要能吞噬炼化，那便全部吞了。 随着紫色雷霆被炼化传来的力量，黎阳血气再次成倍增长，几乎就到了六境武夫的边缘，随后，便是水涨船高，直接跻身六境武夫。 轰隆！ 脑海传来剧震，身体像是在此刻发生了变化，黎阳能够清楚察觉到身体的每一寸血肉的跳动。 而身后，也开始出现了以他面容为本我的真实金身。 白鲸讶然道：“这小子，武夫境界竟然率先突破了，这……” 然而，众人还来不及为黎阳欢呼，上空的劫云便再次开始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第494章 恐怖如斯 姜成玉惊呼道：“他此前在天之涯破境武夫之时，也引来了天罚。” 当双重大劫在上空出现之时，云海当中，隐约可以见到一只冷酷无情的眼睛，在虎视眈眈的盯着黎阳。 而在那只眼睛的四周，还出现了一张帅辇，似乎有一位伟岸的身影坐在上方，只是太过于模糊，哪怕是龙虎山老天师和墨家那个老头子，都无法看清楚上面坐着的到底是谁。 “四九天劫，要承受三十六次雷霆的轰击，六九则是四十二次，每一次雷霆的力量都会成倍叠加增长，这便是古代炼气士的修行之路。” 墨家老头儿感叹道：“这一关，怕是有点难了。” 婢儿没有说话，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如果真的那一刻，她会选择冲进去，即便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不要独自一人在这人间苟活。 很显然，黎阳此刻面临的天劫，已经超过了四九的极限，武夫破境，越往上越难，不仅仅需要打磨自身的血肉，还要打磨五脏六腑，将每一座内府都打造成一个独立的世界，一旦融会贯通，便可登临大武神之境。 走到这一步，黎阳才知晓自己那便宜而又没有感情的老爹，到底经历了什么。 黎阳握着拳头，疯狂运转混沌炼胎经。 额头长出了一只独角，双眼的神色也在此刻有了变化。 一只眼神看起来很妖异，而另一只，竟隐约有一丝魔性存在其中。 黎阳自己都未曾察觉，此时此刻，只有眼前的雷云。 他吸了口气，瞬间打定了主意，与其在这里等待着雷霆的汇聚降下，倒不如主动出击，去看看上面的天罚之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张帅辇，他也看到了，便是死，也要去看一眼对方的庐山真面目吧？ 随后，在众人错愕的注视之下，黎阳旱地拔葱，一跃而起。 “当真是有颠覆天地的英姿啊……”白鲸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瞬间憋住，随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事事都有意外，意外也在因果当中，这个……小事儿。” 原来黎阳刚刚飞上去，雷霆便给了他迎头痛击，直接将其轰翻。 那到身影重重的砸在地上，尘土四溅，两侧大地深陷出一个巨坑。 黎阳像是蚂蚱那般从里面翻身而起，指着上空头一次不讲礼节的破口大骂道：“你姥姥的，竟然搞偷袭，还有点君子风度吗？” 原本众人还在为他提心吊胆，结果听到这句话，一时间没有忍得住，差点被黎阳这句话给憋出内伤。 黎阳昂着头，他算是明白了，自己想要飞上去，很难。 而此刻上空的第二道雷云即将凝聚成型。 黎阳也不是吃素的，运转六道轮回拳，刹那之间，身后便浮现出了六道虚影。 看到这，众人已经口干舌燥了，黎阳身上到底藏着多少大秘密，怕是就连最亲近的婢儿都不晓得。 白鲸见识过黎阳这一套拳法。 “这是妖魔道下，那些大圣传给他的。” 龙虎山老天师眉头一皱：“这拳法不对劲啊，好像是尽数。” 他说的是尽数，而不是禁术。 别人不理解什么意思，但墨家那位老头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尽数是什么意思？ 尽数和修行的止境有着同样的意思，属于断绝一类。 六拳齐出，便是尽。 每一次，都有气数。 轰轰轰！ 酝酿许久的雷霆再次爆发，而这一次的雷霆威力，是先前的一倍。 黎阳直接被电了个外焦里嫩，头发根根竖了起来，像是个刺猬站在那，滑稽而又令人感到心酸。 这个还没有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已经妖孽到了连天地都要嫉妒的地步，要不然何故降下如此断绝一切的劫难？ 黎阳身体僵硬，亏得是曦遥给了他这一门混沌炼胎经，要不是有这门功法顶着，他早就被轰成渣渣灰了。 他却不知，曦遥此时也并不好过。 作为他丹田气海的神只，黎阳每承受一次雷霆轰击，曦遥也要连带着承受这股力量带来的痛苦。 她站在恶龙的头顶，眼神坚毅：“混沌炼胎经本身便是魔功，不到关键时刻不可轻易修行，一旦修行便无法停止，需要源源不绝的力量去填补这门功法的反噬，一旦修行速度不够，魔域炼胎经便会把你自己都给吞噬了。” 黎阳心头一凉，这才明白过来这功法的古怪。 但事已至此已经无力回天，正如曦遥所说的，当他运转魔域炼胎经在体内循环一个周天之后，这门魔功便已经深深的刻进了他的每一寸血肉和骨头，那些印记根本就无法磨灭。 除非一路修行到九重，达到大成。 黎阳吸了口气，心神不在震荡，他全神贯注的应对着上空的雷霆。 别人看不见，他却晓得自己的身体现在就是一座干渴的大海，此时已经张开了鲸吞之口，等待着雷霆的快速降临。 他现在就算不被天劫轰死，也要被魔域炼胎经的反噬给炼化，想要达到这里面的平衡，唯有将上方的所有雷霆之力全部吞噬进入身体，以此来维持这门功法的运转消耗，直到下一次渡劫，再次吞噬天劫，只有这般，才能续命。 而他这次接连突破武夫和炼气士的境界，上方的四九天劫也增长到了介乎于六九天劫之间，每一次雷霆落下，都是翻倍的伤害，雷霆之力更是恐怖。 黎阳就像个不倒翁，连着被轰击了十几次，每一次都被轰得趴在地上，甚至有几次一动不动，像是完全死了那般，要不是上空盘踞的劫云久久不散，众人真的要以为他已经死翘翘了。 龙虎山老天师看出了黎阳身上的古怪，语气担忧道：“他修行的功法，涵盖人妖魔，实在是无法想象此子今后的路。” 墨家老头儿嘀咕道：“只要他还是人，那就是人，要不然我会亲手灭了他。” 婢儿目光一凝：“你大可以试试。” 墨家老头儿呵呵一笑。 曦遥看着黎阳一次次从大坑里面爬起来，心痛不已，又想起当初和黎阳缔结契约之时，在一片混沌中看到的那个满脸风霜的男子，交代她一定要找准机会将这门功法送给他，唯有如此，他才有机会从这里脱颖而出。 那个人，曦遥曾经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自打黎阳魔界一行后，他知道了。 因为给这门功法的人，叫风清扬。 第495章 切磋切磋 黎阳凝空而起，被无数神雷淹没，但他一点都不害怕，疯狂运转着混沌炼胎经，以这门无上功法将所有神雷尽数吞噬。 而他胸腔之间旋转的金丹也越发的凝实。 距离成为五境金丹地仙，只怕最后一步，黎阳仰头，看着天上一直在酝酿的神雷。 此前吞噬的力量疯狂的涌入他的五脏六腑，并将其全部转化储存在里面。 介乎于四九和六九之间的天劫，终究只剩下最后一道，黎阳这一次没有给他轰击下来的机会，而是手持长剑，一跃而起，整个身子直接没入雷云当中。 白鲸错愕道：“他这是想干什么。” 龙虎山老天师道：“很简单，是想将神雷的力量全部吞噬。” 黎阳身上的诡异他哪里看不出来，此前每一次神雷落下，那些汇聚的恐怖力量都未曾波及到其他地方便被黎阳吞噬。 这几乎可以判定为魔功了。 雷云中传来一声长啸，那个略显消瘦，却高大挺拔的身影傲然站立在云端之上，手上长剑朝着雷云中央的天罚之眼一剑而去。 嗡…… 虚空一颤，笼罩住大地的雷云瞬间被他的剑气给劈成了两半。 隐约之间，似有冷哼传来，黎阳直接无视，随后脚尖轻点，御风而行，深入到破碎的天罚之眼深处，张开嘴巴，疯狂运转混沌炼胎经，直接将其所有的力量全部吞噬殆尽。 他破境了。 终于跨入地仙行列。 黎阳深吸了口气，感受着浑身上下澎湃的力量，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感，他深知有种感觉，自己一拳头就能打死一个金丹地仙，若是近身之下，便是六境元婴地仙都不在话下。 随着境界的突破，黎阳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多出了许多记忆碎片，尽管很不连贯，却仍旧让他窥伺到了其中的一缕端倪和天机。 黎阳仰天长啸，随后踏云而归。 黎阳刚刚站定，婢儿便挣开白鲸的手，飞扑到了他身上：“我刚才差点以为你要死了。” “那不可能。” 黎阳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语气轻柔，却有着难以言喻的傲气。 如今的他，算是修行有了小成，六境武夫的力量，可以轻易打碎一座小山，而五境金丹地仙的力量，又能让他变得更加神鬼莫测。 白鲸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了。” “谢谢。” 姜成玉叹了口气：“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我这好不容易才跻身五境金丹地仙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追上来了，你还是人吗？” 这番话，黎阳无言以对。 他的修行速度只能用夸张来形容，早已脱离了炼气士的理解。 用一日千里这个形容词都显得很不贴切，应该叫做一日万里。 黎阳忽然皱了皱眉头，随后闭上了眼睛，内视之下，竟发现在他心脏部位旋转的九州鼎，散发出了一丝紫色的鸿蒙之光。 难道说，九州鼎认主了？ 作为大夏气运的镇压之物，此鼎向来就没有认主一说，为天下所有，但随着此次破境以后，黎阳对身体的了解凭空又多了几分，内视的清楚程度，让他察觉到这一缕紫色气息并非是他破境以后才出现的，很像是许久之前便有了。 以至于心脏这个区域，出现了混沌的紫色迷雾，状若祥云。 曾经没有发现的一些一点，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楚，他的武夫境界攀升得太快了，像是开个挂。 现在来看，好像和这九州鼎脱不开关系。 众人见他面色异常，刚要发问，黎阳便赶紧睁开眼睛，轻声说道：“没事儿，刚才检查了一下。” “露两手看看，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姜成玉迫不及待的问道。 黎阳问道：“是想和我切磋一番还是？” 姜成玉被激起了好胜心，再则也想试试自己的水平，在同境界到底属于哪一个层次，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我先说好啊，别打死我，不然我姜家倾巢而出，就算你是郦靖侯的儿子，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这点威胁的话语，让众人瞬间无语。 黎阳无奈道：“放心吧，我有分寸，保证不打死你。” 姜成玉叹气道：“也就你有这个胆子敢和我说这样的话。” 白鲸嘴角一挑：“其实我也可以。” 婢儿也跟着附和道：“我也敢说。” “好吧好吧，你们都是大神，惹不起惹不起。”姜成玉一阵摇头。 众人拉开距离。 黎阳站在那，并未持剑，但浑身的气势却瞬间一变，刚才还温软如雨的少年，刹那之间便犹如一座大山，深沉而又让人难以捉摸。 姜家擅长封印之道，姜成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只是心念一动，一头金龙便咆哮而出，将他环绕在中央。 “你先出手还是我先？”黎阳问道。 看着环绕体外的五爪金龙，姜成玉信心爆棚，勾了勾手指：“你过来呀。” “好。” 黎阳也不废话，直接出拳。 并没有使用六道轮回拳的意境，但恐怖的血肉力量，仍旧引发了天地异象，像是火山喷发那般，整个人又像是一颗坠地的星辰，在空中拉出一串刺眼的残影，速度之快，堪称恐怖。 要知道，这会让的他都还没有经过妖化的加持。 姜成玉不敢大意，手指往前一指，金龙瞬间飞出，同一时刻，金色光晕从高空垂落，把姜成玉庇佑其中。 封印之道，可以说成是对规则的压制，不论对手掌握了什么规则，在封印之道面前，都要弱上一筹。 砰的一下，金龙的脑袋被黎阳一拳砸中。 硕大的身体躯干在这庞大的力量冲击之下，竟然被崩成了直条条的泥鳅模样。 姜成玉嘴角溢出血渍，抬手一划。 金龙身上自有鳞片脱落，如同锋利的刀，径直奔向黎阳面门。 “搞偷袭啊？”婢儿看不惯了，在旁边大声喊道。 白鲸解释道：“他这算不上偷袭，本身就是姜家的手段之一。” 婢儿冷哼一声。 这金光又快又狠又准，这还是黎阳头一回看到姜成玉使用这种大杀招，不由得大声说了一个好字。 而后脚尖轻点，身体快速朝着后面倒退，与此同时，他再次爆喝一声，双拳在胸间碰撞，庞大的血气波动肉眼可见，蓄势一拳再次递出。 第496章 文武其出 那一缕金色鳞片刹那被定格在黎阳面门，而这，仅仅是以气血便将其强行定在半空。 随后，黎阳踩踏大地，抱起金龙脑袋，将整个龙躯都给抡了起来，原地一阵啪叽，将其打得四分五裂。 姜成玉老脸一红，原本是想试试黎阳的深浅，顺带测试自己的战斗力如何，虽说刚才没有全力以赴，但这未免被欺负得有些难看了。 他连忙摇头道：“不打了不打了，我输了。” 姜家手段，除非在紧要关头，否则绝不轻易在人间显露。 白鲸在旁边笑道：“要不我来试试。” 黎阳当即道：“可以。” 姜成玉红着脸退到一旁，败了，败得那么彻底。 白鲸问道：“你我斗法，以掌握的术法来看，有点欺负你的意思，你可以全力以赴，我则尽力斡旋。” 黎阳嗯了一声。 白鲸的修为，在六境之上。 与他切磋，倒是恰好可以印证一下心里的猜测。 黎阳调整状态，一个飞驰稳稳落在波涛汹涌的大河水面上，脚下是翻滚的浪花，头顶是遮盖大地的乌云。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摆出一个起手式。 很标准的武夫战斗法则。 白鲸见状，不慌不忙的迎了上去，身上流光倾泻而下，波光流转，美轮美奂，如同人间大仙人。 龙虎山老天师对自己这位爱徒的本领，心知肚明，白鲸所掌握的某些存在，即便是他这个境界也难以领悟。 但黎阳因果极重，加上人族功法妖族因果和魔道玄功三种加持，实际上也是非遗所以，神鬼莫测，孰高孰低，只能在战斗中来判断。 白鲸将自己一身修为压在介乎于金丹地仙和元婴地仙之间，毕竟，黎阳除却炼气士的境界之外，一身武夫修为已经到达了六境，是可以正面叫板元婴地仙的存在。 黎阳目光凛冽，轻声道：“小心了。” 他剩下的水花刹那炸开，人却瞬间消失不见，再次出现之时，已经到达白鲸面门。 “好快。” 众人看到这无不是吃了一惊。 白鲸面容也是一阵失色，仅仅以肉体力量而不运用规则，就已经快到这个地步，当今武夫之中，属实罕见。 他不慌不忙，沉着应对，脑袋一偏，躲开黎阳的一记暴击，随后一指点在虚空，并顺势往下一划。 轰的一声，黎阳的身体顿时被划成两截，水花四溅而起，汹涌澎湃，惊涛的大河水面被划开一个深不见底的沟壑，引得两侧大河之水犹如千斤坠那般朝着里面倒灌而下。 “我在这呢。” 黎阳的声音在白鲸头顶上传来。 原来刚才只是他的残影。 黎阳一掌拍下。 气势汹涌。 白鲸笑道：“你这小子，对身法这一块倒是用得灵活啊。” 言罢，同时深处手掌，朝上正面接下了黎阳这一掌。 又是砰的一下，震耳欲聋的声音炸开，引得大河之水像是决了堤，轰隆而起，无数条水龙形状的水柱冲天而起。 还好他们是在大河之中战斗，若是陆地上，只是这一下，怕是不晓得要波及多少生灵。 黎阳被白鲸这一掌拍得倒飞了出去，在水面上划开一条长长的痕迹，才停了下来，他面色红润，心头震撼不已。 白鲸不是武夫，而且还压制了修为，竟能以肉身硬抗他这一掌。 虽然没有用尽全力，但平常金丹地仙被这一掌击中，怕是不死，也要骨头断掉几根才是。 黎阳神色冷漠，说道：“我要认真了啊。” 白鲸勾了勾手指：“放马过来。” 黎阳到了一声好，混沌炼胎经猛地运转，体内血气瞬间暴涨，从五脏六腑中狂涌而出，同一时刻，完成了妖化。 头发激增到了脚后跟，随风舞动，霸气逼人。 白鲸叹道：“有点花里胡哨了哦。” 黎阳才不管这些，再说了，妖化出现的身体变化，又不是他能控制的，随着血气的爆发，他身后开始出现一尊以他为本我的金身虚影。 法相金身。 炼气士的法相，武夫的金身，都是强者的标志。 但比较诡异的是，黎阳的金身虚影，竟然是他的面容，而不是其他武夫或是炼气士那种法相面容，会是某种站在大道顶端的强者面容。 黎阳没有施展武道神通，但此刻已然有六道轮回的气息扩散而出。 白鲸不敢大意，六道轮回拳，拳拳叠加，一拳强过一拳，六拳其出，可叠加出轮回意境，甚至有可能将对手的神魂给直接打入轮回当中。 白鲸面色如常，带着淡淡的笑容。 黎阳的成长让他很是高兴。 一路走来，他几乎是亲眼见证了这个少年的蜕变，从北镇踏出妖魔道那一刻，对方还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店小二，历经生死搏杀以后，竟有了和他一战之力，哪怕自己压制了修为。 但要明白一点的是，黎阳现在是金丹地仙了。 多少炼气士终其一生都无法跨入的境界，而他，却在短短几年内，逆天而起，一骑绝尘，让无数天之骄子望其背影而自叹不如。 这一次，白鲸施展了术法。 他手中出现了一只雪白色的毛笔。 以虚空为承载之物，凝空点缀，每一次落笔，都有斗大的金色文字飞出。 书写完毕之后，三个文字环绕白鲸，分别为：“文，武，道。” 三个大字各代表了一种道。 白鲸屈指一弹，那个“文”字赫然飞出，在虚空演变出一尊有着文人风骨的儒雅读书人，读书人手持一本书，随后翻开一页。 刹那之间，天地被金光淹没。 黎阳的六道轮回拳意，竟然无法撼动那尊儒雅读书人丝毫。 白鲸再次一指点出。 “武”字飞出，在那尊儒雅读书人面前演化出一个身披甲胄的将军，将军手持长刀，眼神冷厉，杀气逼人，直接一刀而下。 刀还未落下，但虚空竟然像是承载不住这骇人的气息，掀起了阵阵扭曲的涟漪。 黎阳闪躲不及，直接被一刀命中。 不是他速度慢，而是这一刀太快了，不尽快，而且刚猛霸道，像极了郦靖侯曾经的惊天一刀。 黎阳猛然抬头，目光紧紧盯着那尊武将身影，那模糊的面容隐约之间竟真的有点像郦靖侯。 黎阳闷哼一声，被刀气砍入大河深处。 白鲸站在那，三个文字还没有全部而出，文字弱化黎阳的拳意，武将直接全力攻击，这些手段实际上算不得白鲸的手段，而是他学习的一些外道功法。 龙虎山老天师叹了口气：“这家伙把我龙虎山的藏书阁给看了个遍，也不知道悟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功法，就这，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墨家老头子嘴角抽动，你就偷着乐吧，怎么我墨家没有这样逆天的弟子出现。 第497章 剑意 有些意难平，真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还要碍于身份啊，情面啊，面子啊，墨家老头子心头叹了口气，真是的，实名羡慕哭了。 龙虎山老天师忽然问道：“你们墨家那位巨子呢？” 但凡得大道者，可为巨子。 墨家老头儿眼神黯淡，随后摇头道：“不提也罢。” 龙虎山老天师这才想起了什么，赶忙将话题转移：“其实白鲸也不怎么地，在我龙虎山跟他资质不相上下的一抓一大把。” 墨家老头儿：“你还是别说了，谢谢。” “哎。” 杀人，还要诛心。 大人物之间对话也是这么暗流涌动的吗？姜成玉咂舌不已，还好自己姜家就不这样。 随后龙虎山老天师问道：“听说你姜家在内斗，现在怎么样了？你这少主位置稳不稳？可别被外姓掌权，将你给赶出去了，我可听人说过，那个外戚位高权重，在朝廷有着重要的席位，是最靠近天子金身的存在，而且还有一个顶级前十的大宗门在背后支撑。” “您老还真是无所不知啊。”姜成玉翻了翻白眼，无言以对。 …… 大河久久无法平息，直至，那个刚刚跻身五境的少年从大河深处走了出来。 白鲸笑道：“你还真让我开了眼界。” 黎阳脑仁有些疼，体外两侧，一文一武两尊模糊身影，严阵以待，气势浑厚。 黎阳手中剑丸爆闪：“我出的每一剑，不分全力的说法，每一剑都是巅峰，我试试。” 白鲸点头道：“放马过来。” 黎阳一剑甩了出去。 几丈长的剑气，沉重到吓人，压得下方大河之水快速朝着两方荡漾开来，文武两尊人影在剑气的压迫之下，摇摇欲坠。 白鲸见状，屈指一弹，将环绕自己的第三颗“道”之文字送了出去。 瞬息之间，一股天师大道骤然降临。 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古代，回到了那个仗剑天涯，快意恩仇的时代。 白鲸身后径直浮现出他自己的法相，同样长着他的脸，属于本我大道。 龙虎山老天师眉眼里全是震撼之色，他知道白鲸天赋很强，却不曾想，这个在同境界中一骑绝尘的弟子，竟然已经领悟出了自己今后要走的路。 那他的成就，又何止仅仅是天师之道？恐怕是圣师大道吧？ 剑气被白鲸的发现隔绝在外。 而这稍微一碰撞，大河便再次炸开水花，这要是放在陆地上，这一次碰撞恐怕半个山头都要被炸没。 黎阳早知道白鲸还有手段，故而一刻也不停留，妖化之下，掌握君子剑意，眼前世界瞬间一变。 只有那一个人。 他犹如一座山，高高在上的俯瞰大地，人间所有的至尊都要俯首。 黎阳深深吸了口气，缓缓举剑。 这把铁剑条，在光晕包裹的核心中，锈迹斑驳的铁锈开始松动，像是在回应黎阳此时的心境。 以前一直都只有剑尖的部位处于光亮状态，但这一次，随着铁锈的脱落，整个剑身只有一半都完美无瑕的露了出来，不仅如此，在铁锈掉落之时，在这天地之间，分散的君子剑意像是长虹，直接贯穿了各大州的世界壁垒，朝着这里疯狂涌入。 妖蛮二族的两座天下，有两道长虹惊天而起，气势骇人，狠狠的撞开了天幕，一闪即逝。 等到那两座长虹完全消失，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出现的到底是什么。 大夏九州，各有碎片在虚空凝聚。 前十顶级大宗门，一些被封印的禁忌之物在快速抖动，终于在一声刺耳的轰鸣后，无数流光划向天际。 说起来很慢，实际上这一切都只发生在黎阳抬剑的瞬间，故而当他这一剑挥出之时，看似只有一剑，实际上像是得到了天下所有剑气的加持，一剑出，则是对着这座天下出了剑，肉眼可见到的剑气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仅仅只是剑气，便将白鲸的文武两大光影真震散。 剑气一刻不停，径直冲向白鲸。 白鲸目光一缩，这一幕太过于诡异，即便是他也有片刻失神。 但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三颗大字形成的异象悉数被摧毁。 白鲸连忙飞身倒退，一拍腰间，一枚天师令悬浮于头顶之上，下垂的青色玄妙之光将他身体包裹，无数剑气撞击在上面，发出叮叮当当的轰鸣。 白鲸知道，这还只是山崩地裂的开始，真正的剑气并未到来，他连忙拿出那支白色毛笔，以虚空为符纸，引动天地的浩然之气，快速写道：“天师赦令。” 四字一出，加持在身上的青色玄妙之光大放异彩，犹如铜墙铁壁。 黎阳摇了摇头，不够。 白鲸深吸一口气，再次提笔在虚空写下一句：“天师降魔。” 这一刻，已然是八字齐出。 刚刚写完，排山倒海的剑气便已然而至，只是刹那便将他完全淹没，天地之间再无其他，只有被疯狂凝聚的剑气中心。 龙虎山老天师和墨家那个老头子，这一刻苦不堪言，这两小只的战斗，竟然还波及到了他们，而黎阳刚出挥出的那一剑，精妙绝伦，更是让他们深感意外，为了战斗范围不波及到大河之外的城镇，两人不得已显化法相金身，共同出手将两岸保护在内。 余波经久不绝，一直持续了好久才慢慢消失。 黎阳低下头，手中的铁剑条，竟然重新变成了原来的样子，不像是此前可以随意收回体内蕴养的剑丸状态。 黎阳轻声笑道：“老伙计，刚才感谢你的仗义出手咯。” 剑身微微一颤，宛若听懂了他的话。 这把剑到底是什么来历，黎阳心知肚明，他轻轻拂去剑身上的锈迹，看到了前半截的真容。 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长剑了，三指宽，四尺长，状若青钢，便是掉在地上，只怕是都没有人会去正眼看一眼。 然而谁又晓得这把剑的巅峰状态，曾让一座天下改天换地呢？ 是它让盛极一时的古天庭分崩离析，让掌握六道的地府沉沦到了九幽，让人族以孱弱之躯登上大雅。 白鲸从风暴中心走了出来，头发有些凌乱，眼神也略显疲惫，看着在那出神的黎阳大声道：“你这家伙，是逮着磨刀石就不放了么，想杀了我啊。” 第498章 辩证 黎阳哭笑不得，自己哪有本事杀得了他。 白鲸哼了一声，随后走到黎阳跟前，低声问道：“有没有事？三种不同的功法在你体内，不怕崩溃吗？” 黎阳见他面上浓浓的担忧，便回答道：“暂时没有，我有办法去平衡。” 白鲸松了口气：“那就好，若是有问题，记得告诉我。” “一定。” 白鲸收回目光，朝着岸上的人挥了挥手，两大强者这才收了金身法相。 墨家老头子不无羡慕道：“无父无犬子，郦靖侯前段时间跻身大武神，成为我大夏的柱国，率领三十万铁骑在北原纵横如入无人之境，而今小侯爷也是大道可期啊。” 黎阳笑道：“前辈可不要拍我马屁，我受不了呢。” 婢儿却满心欢喜的问道：“黎阳，要是给你一支军队，你能打到哪里去？” 黎阳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但在场的其他人却因这一句玩笑话而陷入了深思。 黎阳的目的地很明确，那便是大夏都，作为铁三角之一的大夏天子，自然不会对黎阳视而不见，何况这家伙身上还带着能够镇压大夏人族气运的九州鼎，只怕是一旦进了皇城，再出来之时，天下就没有什么从北镇走出来的店小二了。 到时，小侯爷这三个字，便真的名副其实。 婢儿刚才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指不定那位天子会给黎阳安排什么职务，若真是让他走上兵家之路，这天下…… 墨家老头子和龙虎山老天师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内看到了惊容。 黎阳的身份特殊，身上又有妖族血脉，而且还修行魔功，这是怎么都掩盖不掉的，刘知夏若是还在书山，估计没人敢说什么，但如今刘知夏被迫飞升去了天外天，而今把持朝政的却是纵横一脉。 他们肯定会处心积虑的算计黎阳，纵横一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黎阳身上的功法，便是他们钻空子的气机，如果被针对了，被对方以大义挟持胁迫天子，那黎阳的处境可就真的不妙了。 他们能想得到，黎阳自己也想得到。 一直以来天下都有传言，妖气降临的那一刻，国之不宁。 曾经这把矛头一直指向郦靖侯的妻子，也就是黎阳的母亲，逼得郦靖侯不得已远赴北原震慑蛮神，最后妻子下落不明，而他也被人挤兑到在一场战争中率领三十万铁骑被困在了虚空壁垒之中。 尽管如今有些人意识到了当初这一切只是铁三角玩得把戏，为的便是在绝境逢生。 然而现在，黎阳出现了，他不仅在天下行走，还资质逆天，连续击败了各大世家的天之骄子，身上又带着古代妖族大圣的因果，所以他很有可能将成为下一个被针对的人， 黎阳没想这么远，他轻轻揉了揉婢儿的脑袋：“我要是手里有军队，那就好玩了，专门去打那些居心叵测危害天下的坏人。” 婢儿翻着白眼道：“你要是打不过呢？” “不是还有你吗？” 这一次境界突破后，黎阳在审视婢儿之时，总算是察觉到了她身上的特别。 婢儿的境界其实比他还要攀升得快许多，而且她只需要吃饭喝水就行，时间到了，境界就到了。 说他是妖孽，婢儿反倒是更像妖孽。 婢儿听到这话，很是欢喜，昂首挺胸道：“这话我爱听，你放心，这天下只有我能欺负你，要是别人敢动手，我就把他的脑袋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黎阳见他神色认真，没有辩驳。 众人却听得一阵发毛。 婢儿是什么人，身上带着什么，她说的话是否会成为现实，一切都是随即的，加以引导还好，若是无人引导，天下避乱。 幸运的是，在她的身边，有一个被其视之为亲人的黎阳，还有一个可以唬住对方的老板刘知夏。 墨家老头儿带着众人回了院子。 谁能想得到，来时只是路过，如今却另有天地呢？ 龙虎山老天师喝了口茶，问道：“小侯爷对如今的天下可有什么看法？” 他对婢儿刚才那番话仍然在耿耿于怀，而且他也看得出来，黎阳刚才在听到那句话之时，心动了。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想法。 黎阳毫不犹豫道：“铲除一切，还一个朗朗乾坤。” “若是这里面的敌人涉及到皇亲国戚，甚至于本就处于正道的大仙人呢？” “前辈指的是，正道大仙人也会残害百姓吗？” 黎阳笑着反问，他永远无法忘记靠山宗那档子事，将百姓当成畜生不如的傀儡随意摆弄。 仙人高高在上，百姓却过得生不如死。 若真要让这样的仙门控制了百姓，那这种仙门，不要也罢。 龙虎山老天师没有回答。 黎阳见状，再次问道：“不知道前辈有没有听说过靠山宗。” 白鲸叹了口气。 众人紧跟着点头。 “其实这在修行界算不上什么大秘密，但凡是大型仙门，都有自我掌控的城池。” 黎阳反问道：“那我大夏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既然不能保护百姓，法律又有何用？” 严格意义上来说，黎阳这句话已经很禁忌了，倘若这里有法家和儒家的弟子在，只怕造就群起而攻之了。 白鲸很想敲一下黎阳的脑门儿，这个小师弟有时候似乎又会一根筋。 “所以你知道陛下的难处了吧？” “我可以为陛下排忧解难。” “你倒是有一副为国为民的侠义心肠，没毛病。”墨家老头子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龙虎山老天师只能跟着附和。 白鲸道：“但凡涉及到天下，权谋，气运，传承，都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一旦卷进去，想要全身而退很难，你看大玄仙门，虽步入顶级前十，但也是传承无数年的古老门派了，一夜之间飞灰湮灭，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知道也只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白鲸其实说得很委婉了，他其实想说的是，这事情便是大夏天子，也无能为力，你一个小小的五境金丹，又何必在这里大放厥词呢？ 黎阳皱眉道：“大夏国土，寸土必争，普天之下，皆为我大夏天下，若是有毒瘤存在，我就去当一把剑，一把肃清天地的剑。” 第499章 拜个把子? 同样是少年的姜成玉，在这一番话下听得热血沸腾，当即拍板道：“行，就冲你这句话，我姜成玉以后就跟你混了，不说鞍前马后，直说冲锋，我便第一个跑前面。” 后面的四个元婴保镖听得面面相觑，自家少主自打从天之涯回来后，整个人性情大变，现在更是让他们产生了一种陌生感。 这还是那个对世间一切都不屑一顾，只求大道的少主吗？ 为首的保镖低头说道：“少主，此事事关重大，切莫擅自下决定。” “少主三思啊。” 后方三个人跟着说道。 姜成玉眉毛一掀，问道：“怎么，是觉得我冲在第一线会死呗？” 四人脑袋摇得像是破浪鼓：“少主英明神武，天下第一……” 说到后面他们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同境界中，这里就站着一个几乎无敌的存在呢，而且刚才那番切磋，自家少主连对方的防御都破不了，那还是因为黎阳留面子了，要不然一个飞踹，姜成玉飞得趴在地上吆喝半天。 “少捧杀我，我有几斤几两很清楚。”姜成玉瞪了他们一眼，这几个不争气的元婴大佬，连马屁都不会拍，真是的。 黎阳只是淡淡一笑，道：“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姜成玉斩钉截铁道：“这是我个人决定，和姜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也没说和你姜家有关系啊。”黎阳笑着道。 估计他两都不会想到，就这一句戏言，会让姜家在今后为了帮助黎阳征战大天下，而几乎散尽家财，且姜家数位沉睡的大佬都跟着一个个站台，然后一个个光荣死去。 但姜家并未因此削弱，反倒成长为大天下中一个超级隐世巨头，坐拥一片真正意义上有着天地意志的小世界。 而这一切，皆是拜黎阳所赐。 白鲸早就过了热血的年龄了，只是在听到这句话之时，不由想起了年轻时候游历天下，隐匿身份，和那群江湖中人讨论天下时局的画面来：“年轻真好啊。” 龙虎山老天师跳脚当头给了他一个暴栗。 白鲸委屈的道：“师傅干嘛打我。” 龙虎山老天师鹤发童颜，又成功延寿一百年，虽然修为是涨不上去了，但到底是有着老天师头衔的大仙人，便是天幕上空巡视一州的圣人看到，也要以礼相待恭敬的叫一声老天师。 老头子气道：“你这话就是说我们都老不死了呗。” 白鲸差点被气乐了：“师傅就因为这个打我啊？不是还有一百年吗？万一弟子到时候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强者，成功将你身上的桎梏解除了呢，一百年啊，师傅，很长的。” 是啊，一百年很长，可是，一百年又很短。 大神通者，一次闭关便是数百年。 可他们的一次闭关，又会有无数惊才绝艳之辈在天下闯出一片名堂，甚至不乏有成为逆天存在的资质者存在。 然而在他们又一次从闭关中醒来后，便会惊起发现，曾经那群天骄要么死了，要么泯然众人矣，真正走到他们这一步，可以和他们谈论大道的却只是屈指可数的几个人。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天下，永远不缺天才。 龙虎山老天师同样露出怀念之色，一只手搭在墨家老头子的肩膀上，两个面相七老八十，实际上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这般举动，多少有些怪异，可这画面又是那么温馨。 姜成玉有些羡慕，问道：“你说我们以后会这样吗？” 黎阳拍开他搭在肩上的手：“你会老，但我不会。” 姜成玉瞬间就不乐意了：“你这说的，好像谁都会永远年轻似的。” 黎阳笑眯眯道：“我能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然后走出这片天下。” 后方，那四大元婴地仙保镖神情木那，实际上内心早就麻木了，他们一面觉得黎阳是在扯犊子，可心里又总是情不自禁的会相信他说的话，一定会实现。 因为这是一个年轻的神话崛起啊。 众人都有些期待，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步，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呢？ 墨家老头子今天大出血，弄了很多好酒。 龙虎山老天师也难得展现出了江湖风范儿，撸起袖子和对方扳手腕，两个老头子拼尽了力气，脸色通红，却不相上下。 龙虎山老天师落寞的坐在凳子上，不断拍着自己的脸：“不应该啊，这老东西从来就没有赢过我。” “你放屁，我什么时候输过。” 两人竟然真的醉了，甚至还有点泼皮无赖的耍酒疯，这到是让旁边的一群年轻人看傻了眼睛。 就连那四大元婴保镖也是一阵愕然，心里忍不住嘀咕道能不能有点高人风范。 月明星稀，一直到月落，众人才停了下来。 而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了鱼肚白，能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 两个老头子还在那喋喋不休的较劲儿，说着年轻时候的事情。 白鲸一晚上很少说话，就在那喝着酒。 姜成玉今晚是个话痨子，唠叨个不停，还吵着要和黎阳结拜，成为生死兄弟那种。 婢儿趴在桌上，很是无奈，有点打瞌睡，又不舍得去睡，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好戏。 那个和她岁数差不多的小少年在门口朝着她勾了勾手指，婢儿皱眉，冲他挥了挥拳头，后者强忍着头皮，鼓起勇气道：“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看。” 婢儿来了兴趣，从凳子上跳下来，边走边问：“看什么？看你的小鸡吗？” 黎阳：“……” 白鲸：“……” 姜成玉在旁边拍手道：“以后会长成大公鸡的。” 黎阳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别瞎说话。” 姜成玉趁此机会，拉住他的手，问道：“咱们结拜呗？” “结拜什么？” “当然是兄弟。” 黎阳抽回手，笑着问道：“难道我们现在不是吗？” “是啊。” “那不就对了。” 姜成玉有些不甘心的道：“我总觉得还少了一点仪式感。” 黎阳叹了口气：“有些东西是在这里。” 说着，他拍了拍胸脯，指着自己的心道：“仪式感是做给外人看的，最重要的，还是内心。” 第500章 喜提机关人 去往大夏的路上，哪里有什么顺风顺水，临别之际，墨家老头子总算是说出了他难以启齿的一些事。 他将黎阳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随手布置结界将众人隔绝在外。 龙虎山老天师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一阵吹胡子瞪眼睛：“这老东西，我和他可是好哥们，有事儿竟然瞒着我，告诉一个小屁孩都不跟我说。” 姜成玉深有同感道：“可不，我也是他的兄弟。” 婢儿黑着一张脸道：“你们可就别说了，我呢我呢，我还没说话呢。” 众人：“……” 结界内。 墨家老头子带着些许祈求道：“此去大夏都，若是遇到姓两个姓墨的年轻人，还请小侯爷多照料一番。” 黎阳先是应承了下来，随后反问道：“前辈实力通天，掌控墨家天机城，怎么还有你办不到的事情吗？” 言外之意便是你都做不到，我一个五境的金丹地仙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墨家老头子惭愧道：“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我要是能在天下随意走动，这天下早就乱套了，当初大夏立国，法家便制定了一系列规则，对我们有极大的约束，加上雾州本是个是非之地，我也不能离开，否则一旦被大河之下那东西知道我外出了，这里恐怕会出现大乱子。” 黎阳还是头一回听人这么说，心里有些好奇：“那龙虎山那位前辈怎能来到这里呢？” 要真的说对大能禁足，当初在山海，就不会有那群人围攻刘知夏的金身法相了。 墨家老头子见他不信，有些生气的道：“难不成我这个老头子还骗你不成？” 说完，见黎阳不解的神色，顿时反应过来，这家伙虽然是小侯爷，但从小到大都在北镇那个鬼地方，恐怕刘知夏也没有和他说天下事，想到这，不由叹了口气：“都是有代价的，大仙人若是在本州之内行走，上方只有圣人巡视，即便不打报告，问题也不大，一旦跨州，就没那么简单了，手续麻烦不说，还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那位老天师许多人都知道是什么情况，故而并没有太过于刁难他，毕竟龙虎山摆在那里，真的惹毛了，谁知道那群牛鼻子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黎阳大概是懂了。 见状，墨家老头子便再次说道：“再则，这大河下面压着一个凶物，需要我墨家天机城在这里坐镇，而我又是掌控这座天机城的核心所在，那凶物机灵着呢，但凡给它一点点机会，它就能将这天都给掀翻，我也是不得已。” 黎阳好奇问道：“什么凶物还需要一座天机城来镇压？前辈可以告诉我吗？” 墨家老头子想了想，道：“告诉你也无妨，郦靖侯也知道。” 说着，将语音压成了一条线，直接传入黎阳脑海。 黎阳闻言，浑身一阵颤动，眼里全是不可思议之色，但随后又面容严肃的对着墨家老头子弯腰一拜：“前辈大义，为了天下甘愿让墨家在这里受苦，晚辈自愧不如。” 莫家老头子笑道：“这些都没事，其他的也不重要，小侯爷若是遇到那两个姓墨的人，切记多关照一下。” “他们叫什么？” “长孙女墨瑶，次孙墨翟。” 黎阳再次一拜：“晚辈记住了。” 莫家老头子摸着胡须，很是欣慰道：“那就感谢了。” “前辈客气。” 谈到此处，墨家老头子从怀里取出一个机关人递给黎阳，说道：“虽然大夏有律令修士不得使用我墨家的机关人，但小侯爷应该是可以的，行走天下，总要多一份保障，此物是我亲手打造，有着七境仙人的力量，虽说只能使用一次，但保护小侯爷平安到达大夏都，应该不是什么问题，请收下。” 黎阳没有客气，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再说了，自己本身也帮了他的忙，理当拿报酬。 何况这还是元婴之上的机关人，这种好宝贝多多益善啊，要不是碍于不好开口，黎阳巴不得对方多给几个。 墨家老头子很是欣赏黎阳这不做作的姿态：“天下人若是人人都像小侯爷这样，那该多好。” 黎阳笑道：“可能就乱套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笑的鸡贼。 墨家老头子扯掉结界，便见龙虎山老天师在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他心里一阵发毛，问道：“看我作甚？” 黎阳见他二人又要开始掰扯，便径直离开，走到婢儿跟前，随后将她背了起来。 该启程了。 在这里又耽误了不少时间。 不过这一趟收获甚佳，不仅跻身五境，还得到了一个能够发挥出七境力量的机关人，几乎是大赢家啊。 姜成玉也不错，得到了麒麟臂，还步入了金丹地仙之流。 就白鲸似乎什么也没捞到，还有婢儿…… 龙虎山老天师狠狠的收回目光，一副暂时不找你麻烦的样子，这才看向旁边的白鲸，问道：“你不跟师傅回去？” 白鲸笑问道：“师傅当真要我回去？” “算了算了，你还是走吧。” 白鲸收起笑容，整理好衣襟，深深一拜：“师傅请保重。” 龙虎山老天师没好气的道：“放心吧，死不了的，要走就赶紧走，免得看着伤心。” 莫家老头子大袖一挥，那一艘仙家楼船居然直接出现在众人眼前。 姜成玉心里很是感慨，到底是兵家和墨家做的东西啊，虽然上面挂着一个姜字，但人家墨家出手了，这楼船不还得乖乖的听对方的话。 黎阳背起婢儿一跃跳到楼船甲板上，婢儿则对着他们挥手，然后目光定格在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少年身上，大声说道：“你那东西我很喜欢，下次还来找你。” 小少年脸皮一红，连忙躲到旁边的妇人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在那看着，然后狠狠点了一下头。 姜成玉目瞪口呆道：“什么东西，他还真给你看小鸡了啊？”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墨家老头子一脚踹倒了楼船上，后面的四大元婴保镖只能当做没看见那般，紧跟着上了船。 白鲸对着众人拱手一拜，又道：“希望一切顺利，平安。” 这话，像是对着众人说的，又像是对着自己说的，反正，说出这句话后，他也上了船。 “保重。” 第501章 龟仙人 “生子当如他。”龙虎山老天师感慨道。 墨家老头子笑道：“那你家祖坟得冒青烟才行。” 龙虎山老天师冷哼一声，一手撕开天幕，看了眼坐镇上方的巡视圣人，大摇大摆的朝着龙虎山疾驰而去。 墨家老头子倒是懂礼数，飞身上了云头，客气道：“这事儿为难你了。” “师兄说这话就见外了，都是为了人族。”坐镇此方天幕的圣人，修为并不高，也就刚刚能够得到圣人头衔，但并没有大仙人的实力。 墨家老头子想了想，道：“若是回去有人过问，就直接说小侯爷途经此地，恰好渡劫，与我墨家无关。” “师兄是想要撇清关系？”那圣人问道。 墨家老头子道：“这到不至于，我怕谁啊，就是不想让小侯爷跟着我墨家倒霉，这大河下面的禁忌之物，是越来越难以压制了，九幽十八层，那些个怪物，现在看到我都不磕头了。” 圣人吸了口气，问道：“是否要书山帮忙？” “帮得了吗？” 圣人摇头。 “就这么着吧，回去洗洗睡咯，这几天没有去大河钓鱼，要翻天了。” 留下这么句话，墨家老头子便按下云头，回了家。 这位圣人在他走后，神色一阵变化，最后只能化作深深的叹息，墨家为人族为大夏付出的太多了，多到即便是纵横一脉，也要客客气气的，要不是因墨家的牺牲，天下哪里会这么太平。 “墨老这么做，可能也仅仅只是想给墨家留一条退路吧。”圣人轻声道。 旁边的云海中，浮现出一张人脸，若是黎阳在这里的话，肯定会认出，这是法家那位法圣。 真正意义上的大圣，并非赐封的头衔，而是以法证道，在整个人族战力体系中，属于顶尖的那种。 “此时就此打住，不可深究。”法圣留下这么一句话，云海归于平静。 …… 此番路途，虽然山高路远，好在众人都有所收获，黎阳更是不消多说，在墨家有意无意的保护下，顺利的穿过雾州，径直驶入禁忌之海。 据说里面有鲲。 黎阳琢磨着，那天和姜成玉钓起来的东西，应该是被那位墨家老前辈用什么手段弄在了楼船上。 白鲸站在旁边，风轻云淡，身上带着奇怪的气息，一双明眸看着远方，双手抱在脑后，猛地躺在楼船甲板上，仰头看着星空，笑眯眯道：“人间真是一个好地方，谁舍得离开啊，哎。” 黎阳不明所以，问道：“师兄是要走了？” 白鲸扭头看了他一眼：“要走我早就走了，还在这里作甚。” 黎阳嗯了一声，本来想说一声谢谢，只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好像意义并不大，既然都是师兄师弟了，那还说什么客套话呢？ 姜成玉在楼船一座房间内闭关，他不仅获得了麒麟臂，还跻身五境金丹地仙，此番一路奔波，还没有沉淀，正好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好好审视一下身体。 四大六境元婴地仙保镖，则在楼船四周巡视，以四象的阵法，扩散出一道道神识扫向四周。 毕竟接下来要穿越禁忌之海，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谁也不想死在这里。 黎阳想了想，问道：“那十二大岛主，都是些什么人？” 白鲸道：“没有一个好东西，怎么说呢，也谈不上坏人吧，他们原本是十二个大盗贼，被各方势力追杀至此，最后不知道得到了什么造化，竟然在禁忌之海有了落脚之处，而且还掌握了十二处阵眼。” 黎阳好奇问道：“所以，就这样了？” 白鲸白了他一眼，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样呢？他们虽然只是在禁忌之海的边缘，但因为他们掌握了那天然的十二处阵眼，故而可以随意在禁忌之海内穿梭，而且一旦十二人同时操控禁忌之海上的阵法，即便是圣人来了，都不敢正视其锋芒，因为他们能够将沉睡在深海的鲲给唤醒一部分神志……” 黎阳脑海浮现出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这几日路途平静，穿过雾州以后，天色变得清朗，下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波光嶙峋，头顶上空昊阳高悬，躺在甲板上别有一番惬意。 婢儿还是老样子，每天站在船头上大声读书。 姜成玉闭关好些日子了，仍然没有出来了，只是在他闭关的坊间内，时不时会传来一阵阵低吼，不晓得那家伙到底在研究什么稀奇古怪的功法，听起来像是很爽的声音，然而有时候却又显得有些恐怖。 而此时的楼船，已经彻底进入了禁忌之海的范围。 黎阳趴在栏杆上，眺望着下方。 禁忌之海的对面，可就是中土神州了，大夏天子坐镇之处，人间最繁华，最强大，也是最有灵气的地方啊。 轰隆。 楼船忽然一颤。 像是被一面无形的墙给挡住了那般，守护四方的四个元婴保镖全部飞出楼船之外，一个个手持长剑，警惕的看着四周。 检查了一圈，这才发现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根大铁钩子，将楼船尾部给贯穿了。 白鲸翻身而起，严肃道：“大岛主的人。” 果不其然，顺着铁链的方向往下看，有一座形状诡异的岛屿正缓缓从海里面浮出，高空往下俯瞰，像极了一只龙龟。 白鲸眉头皱了皱：“这是龟仙人的势力范围。” “少侠好眼力，敢问是何门何派啊。” 一声爽朗的笑声从虚空传来，随后，一个大光头，穿着花袄子，留着白胡须的老头出现在甲板上。 来无影去无踪，众人几乎无法察觉到他是怎么上来的，而且还把楼船的防御阵发给悄无声息的破解了。 白鲸抱拳道：“晚辈白鲸，龙虎山人氏。” “牛鼻子？” “不是牛鼻子，是天师，降妖除魔的天师。” “说得好听。” 龟仙人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一颗牙齿的大嘴：“老规矩，想要从这里过去，知道该怎么做吧？” 白鲸摇了摇头。 龟仙人笑道：“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黎阳乐了：“敢情前辈是来打劫的么？” “你是？” “黎阳。” 第502章 蛇岛 龟仙人摇头：“没听说过，再说我管你是谁呢，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把钱留下。” 黎阳叹了口气，问道：“前辈打算要多少钱才让我们过去？” “好说，五块古帝钱。” 黎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前辈是在搞笑吗？” 婢儿当即就怒了：“抢劫也不是你这么抢的吧，当我们冤大头啊，五块古帝钱，什么时候古帝钱这么烂大街了，你怎么好意思开口。” 龟仙人也不恼怒，只是笑眯眯问道：“小姑娘是谁？” “我是你姑奶奶。”婢儿一拍腰间，菜刀径直飞了出去。 速度之快，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龟仙人根本没有把这菜刀放在眼里，本能伸手想要接住，结果刚刚触碰到刀柄，一股大力骤然传来，竟直接将他砸翻了出去。 婢儿收回菜刀，面无表情道：“搞定，走人。” 白鲸一阵汗颜。 而旁边的四大保镖则趁此机会，将勾住船尾的大铁钩子给全部斩断，楼船一阵轰鸣，骤然驶入禁忌之海深处。 龟仙人灰头土脸的龟岛上爬了起来，四周一种手下瞬间围了过来，一个个怒不可遏道：“老大，他们谁啊，这么拽，竟然敢强闯禁忌之海。” 龟仙人冷笑道：“这艘船是姜家的，估摸着也就是姜家那群奸商，哼，他还真以为没有我们的同意，能横渡过去？做梦去吧。” 说着，他单手捏印，轻轻往地上一摁。 骤然之间，龟岛最中心的主峰迸发出一道紫色光柱，直插云霄。 “看老儿那边怎么个玩法。”龟仙人目光深沉。 黎阳么？那个从北镇走出来的小侯爷，郦靖侯的独子。 …… 白鲸看到了后方冲天而起的紫色光柱，神色变得凝重，他道：“那老龟应该是在发出信号了，我们要小心一点。” 姜成玉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神色很不好看，对着身边的四大保镖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竟然敢明目张胆来我姜家的船上打劫，简直是活腻歪了。” “少主，他们是禁忌之海的十二大道主，刚才露面的是其中之一的龟仙人。” “是那老梆子？最好色那个？是不是穿着一件花袄子，顶着一颗光头？” “是他，就是他。” 姜成玉瞬间就不淡定了：“那还废什么话，赶紧跑啊，这老梆子从来不讲道理，仗着掌控一座龟岛，在这里横行无忌惯了。” 禁忌之海的十二大岛主，姜家怎可能没有听说过，事实上姜家和他们的恩怨还很深。 早年一艘姜家的楼船从这里过去前往中土神州做生意，结果在这里被人家给打劫了，楼穿上所有的宝物全被抢走，连一些看起来发光的夜明珠都没有放过，更让姜家难以咽下这口气的是，船上的所有姜家之人，连衣服都被人家给顺走了，只留下一条大裤衩。 姜家哪里忍得了这口气，派出无数高手前来找场子。 结果，场子没找着，又被人给打劫一次。 据说当时还惊动了姜家一位沉睡的老祖，那位老祖半点面子没有留，杀气腾腾的来到此地，想要给姜家找回面子，搞笑的是，当那老龟发现是大能过来了以后，就一直藏在龟岛当中，打死都不出来。 而龟岛和其他掌握阵眼的大岛主相连，属于同一座阵法，直接在上空形成了一个连圣人短时间都打不穿的龟壳。 最后，那位姜家老祖只能含恨在龟壳上一通发泄，不了了之。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姜家从此和禁忌之海的十二大岛主结下了梁子，但凡是姜家人从这里路过，他们打劫起来是一点都不心软，其他人还能有所保留，姜家就只留一条大裤衩。 姜成玉把这段恩怨说出来后，众人都是一脸无语之色。 黎阳问道：“这么说起来，我们这次如果倒了大霉，还是因为你姜家的原因咯？” 姜成玉面色愧疚，道：“还真有可能。” 看着后方还在不断闪烁的紫色光柱，众人心情一时间都变得无比沉重。 早知道抄这条近路会那么难走，当初就不该走雾州这条线了。 世事难料，也没有后悔药，现在调转方向，显然已是不可能。 半天过后，风平浪静的海绵忽然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漩涡，漩涡当中，一长形物体快速从水里浮现而出，同一时刻，一道蓝色光柱紧跟着出现在众人眼前。 赫然之间，一股冰冷的感觉降临到了楼船上。 前些日子开了春，按道理不该这么冷的，但在这蓝色光柱出现后的刹那，温度竟然瞬间降到了零下，青空白日，上方还有昊阳，偏偏虚空便开始下起了鹅毛大的雪。 “姜家之人，呵呵，有点意思，竟然还敢从我们的地盘上路过，是一点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冷笑声夹杂在风雪之中，让人找不到他的方位。 四大元婴保镖结阵，以数道剑气扫荡四周。 元婴地仙的实力可不能小觑，毕竟当前的大天下，明面上的战力天花板，便是可以行走在人间的六境元婴地仙啊。 随着剑气的散开，那些飘然落下的白雪也没有此前那么夸张，然而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变本加厉的疯狂下了起来。 “雪飘人间。” 虚空当中，传来这么四个字。 随后，整个天下全部被大雪冰封覆盖，就连波涛汹涌的海面都停止了流动，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着，放眼看去，如同一块陆地，哪里还有半点大海的样子。 白鲸站在船首，身上光晕闪烁，手持一支白色小毛笔。 黎阳知道，这是又要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姜成玉恶狠狠道：“这是蛇岛，十二大岛主中的其中一个，擅长的就是冰封。” 黎阳皱眉道：“你还了解什么，可以一次性说清楚吗？”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姜成玉无奈道：“我了解的也不多，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姜家和他们结下恩怨以后，便几乎不走这条显露了，这也是此前我忘了的原因。” 白鲸叹气道：“罢了，打吧。” 风雪中，一头黑影在大雪中若隐若现。 第503章 蛇女 黑蛇在云雾中赫然出现，带着沉重的水花，水花随后又在半空凝聚成冰晶，绚烂至极，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抛开其他因素不谈，这一刻的风景，应当称得上绝美。 黑蛇大半部分身体在海水之下，硕大的头颅宛若一座小三，散发着滔天凶威，而在黑蛇的脑袋上，则站着一个神采傲然的女子，大约三十出头的模样，一身紫色长裙，露出光洁的大白腿，性感至极，紫色长裙自肩膀往外打开，胸前的傲然之物波涛汹涌，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女子一头黑色长发吹落在腰间，风姿绰约，腰间佩刀，身后还背着一把白色长剑，神情冷漠，目光如雪，安静的看着众人。 “姜家的人，还真是不讲记性啊。”女子慢悠悠开口。 显然，姜家和禁忌之海十二大岛主的恩怨，是无法化解开来的。 黎阳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想起了妖魔道下那个被他称之为九姐的女人来，当初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现在一回想，才晓得对方曾是妖族一位九尾狐大圣。 这二人都很性感，但也正是因为性感来自于天然，故而并不显得淫欲。 女子抽出烟斗，抽了两口。 姜成玉神色严峻，问道：“此番我们只是路过，别无他意，恳请放一条路。” 黎阳有点意外，天不怕地不怕的姜成玉，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要知道他们现在的战斗力可并不算低啊，四大元婴地仙大能坐镇，还有婢儿和他这个未知数，再加上一个可以比肩大仙人的龙虎山天才白鲸。 这样的组合，几乎能够横推一些小型宗门了。 女子冷笑道：“我们这儿有个规矩，那便是但凡看到姜家的楼船从此地经过，都要出手来搅搅局，也不是说要打劫，但那点事儿还是要做的。” 姜成玉脸色涨得通红，显然是被气坏了。 女子说的那事儿，便是姜家之人想要平安脱困，除非能够自己脱掉身上的衣服，只留下一条大裤衩。 姜成玉哪里会这么做，除非把他杀了。 “所以这事儿，是没得谈了哦。”姜成玉眼神阴郁，这般不讲道理和一点不给姜家面子的女人，他还是第一回所见。 就在众人以为大战一触即发之时，那女人却忽然笑了，说道：“行，妾身这次就不为难你们，走呗。” 说着，弯腰施礼，摆出一副有请的样子。 几人对视一眼，都不晓得对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正在犹豫不决之时，那女人忽然摁了一下蛇头。 这黑蛇扭曲之间，海绵瞬间浮现出最为神秘的蛇岛，正如它的名字，蜿蜒盘旋，酷似一条盘踞在深海之下的大蛇。 随后，蛇岛上空剧烈的震动，一道紫光刹那冲向天际。 姜成玉没有停留，心念一动，操控着楼船径直横渡了过去，管她耍什么手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很快，楼船便消失在了漫天的风雪之中。 女子那张严肃的脸，这才蹦出几分笑意：“姜家的船，呵呵，有意思，竟然还敢来禁忌之海，是真以为我们不敢对你们出手吗？” 不多时，一个大秃瓢老头子出现在黑蛇脑袋上，他目光紧紧的盯着女子胸前那让人欲罢不能的沟壑之中，腆着老脸道：“这次，好歹也要让我摸一把撒。” 女子白了他一眼，伸出诱人至极的大白腿，一腿将他踹倒了深海当中。 “该死的老龟，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掉这个习惯。” “小妹别生他的气嘛，这老家伙就这德性，也就嘴花花，你就算真让他摸，他还未必敢。” 蛇头上，出现了一个穿着兽皮衣的中年大汉，国字脸，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刚睡醒，满脸的胡茬一看就很邋里邋遢。 女子气道：“大哥还帮着他说话，要不是碍于这阵法不能少了他，我真想一脚踹死他。” 大汉扣扣脑袋，叹了口气：“都是为了生存嘛，再说了平时他也不敢来你蛇岛不是，今儿个要不是他启动了大阵，我们也不会见面。” 算起来，他们似乎也有些年头没有聚在一起了，说来也奇怪，明明都在禁忌之海，却鲜少有见面的时候，这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 女子神色认真道：“那位小侯爷，身上当真如同传说的那样，携带着妖族至高无上的因果，那些古代妖族大圣，似乎将所有的筹码全部压在他身上了，刚才他就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便让我心惊动魄。” 此女子，真身为一头九彩吞天蛇，强大至极，至于为何在人族天下而没有遭到绞杀，就不得而知了。 大汉目光深邃，看了眼楼船传行的方向：“我们守护这里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不论他的身份是谁，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来了，那就按照计划行事便是，小妹无需多虑，若真出了问题，有大哥给你挡着。” 女子面露娇羞，眼神含有怨气：“大哥就只会口头说说，从来不正眼看我。” 说着，停了停傲然的双胸，目光热烈的看着面前的邋遢汉子。 大汉叹息道：“小妹你是知道的，你嫂子她……” 女子神色骤然转变：“你也去喂鱼吧。” 说着，又是一腿，将这大汉踹翻到了深海当中。 水下，龟仙人笑呵呵的道：“你也被她踹下来了？” 大汉一阵尴尬。 龟仙人此刻脸上却不复先前的淫荡表情，反倒很严峻，他看了眼深海的海床，那些被泥沙淹没的大地之下，似乎在轻微的颤抖着，隐隐约约出现了无数奇怪的线条，每一条都和十二座主岛相关。 大汉看到这，神色一阵动容：“果真是他，若没有这天大的因果降临，这里的奥秘恐怕永远不会打开。” 龟仙人问道：“要不我们先把那东西唤醒，让它去做最后的辨认如何？” 大汉摇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老五老六他们还没出来，等出来再说，反正一时半会儿他们也走不出这禁忌之海，再说了，没有十二大主岛的光柱牵引，一旦入了阵法，就算是生人过来，也休想轻易走出去。” 龟仙人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便道：“总要给他们吃点苦头才是，那姜家的小子，看着甚是碍人眼啊。” 第504章 不讲道理的龟仙人 这话顿时把大汉说得心花怒放，两个老狐狸一合计，便想到了一个妙招，随后这两货同时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之时，竟然已经跟上了快速飞渡的仙家楼船。 两人隐匿在半空，加上此刻整个十二大岛上的阵法开启，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的在各处穿梭，故而根本就不用害怕被发现。 龟仙人先一步跳了出来，还是开头见面的那句话：“此路是我开……” “开你大爷。” 姜成玉早就怒不可遏了，仙家楼船上的主炮发出一道璀璨的光柱，一炮轰了过去。 刚才那一路，姜成玉是越想越气，被人屡次羞辱不说，还蹬鼻子上脸了，想着待会儿估计还要遇到麻烦，便提前让几个保镖启动了楼船上的攻击装置。 主炮是墨家设计的，内部有有一颗品秩极高的妖族大能的妖丹，能够在段时间内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虽然每射一炮，就会消耗掉里面的妖丹力量，但对于此时已经恼羞成怒的姜成玉来说，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将心头这口恶气给出了再说。 龟仙人还没站稳脚跟，便被光柱淹没，虚空震颤，片片涟漪朝着四方荡开，强大的气场更是将方圆数百里的虚空完全锁定。 而楼船此刻也是防御全开，一道蓝色光幕宛若鸡蛋那般将楼船包裹起来，四大元婴保镖分散展开，操控着楼船的攻击装置。 一同赶来的大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见自己的老哥在光柱下化作飞灰，心里一惊，连忙沉入海底，想要算算怎么回事。 不多时，他旁边的泥沙开始抖动，慢慢凝聚出龟仙人的身体，只是这时候的他面色明显没有先前那么有气色了，苍白不少，整个人也是暴跳如雷，恶狠狠道：“好小子，竟然不讲武德搞偷袭，我还没准备呢，就一炮干过来了，要不是我早有准备，只怕刚才那一炮，我就得死翘翘。” 大汉吃了一惊：“威力这么大？” 龟仙人没好气的道：“堪比大仙人出手的全力一击，你挡得住吗？” 大仙人与圣人之间的差距，只是少了一个头衔，实则实力有高有低。 这十二大岛主本身实力刚刚跻身七境，且并没有修行什么无上功法，若是单独行走天下，傲视一方还行，若是遇到了顶级前十的大门派，还是要灰溜溜的跑路，能在这里盘踞下来，说白了还是因为他们的奇遇。 虽说他们能够高枕无忧，再也不用担心被大门派追杀，然而他们内心也有说不出的苦楚。 掌控十二道阵法，相当于他们成了阵灵，阵法不灭，他们此生永远无法离开禁忌之海，且修为也直接到了极限，寸步难行。 修为止步，对于炼气士来说，几乎会要了他们的老命。 只能说祸福相依，这十二大岛主的元婴和金丹并不在本体内，而是寄托在了阵法之中，故而这龟仙人刚才被一炮轰掉了身体，却还能复活，根本原因便在于大阵的力量，让他重新有了身体。 大汉听后，一阵咂舌：“这墨家的楼船还真是好东西。” 龟仙人没好气道：“要不你去试试看。” 大汉也想去试试，于是脚踩海水，扶摇而上，庞大的金身法相不分青红皂白便一脚踩了下去。 这突然的变故，让楼船一阵剧震，防御的蓝色光幕也一阵扭曲，看起来随时都要破碎那般。 “这群苍蝇，真是缠着不放啊。”姜成玉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四大元婴保镖连忙组成阵法，他们本是兄弟四人，修行的功法又很是特殊，四人一旦结阵，便可在短时间内获得拥有七境大仙人的力量。 一尊面容威严的金身法相紧跟着出现，正是这四大元婴保镖的成名战绩。 金身对金身，出场便是一拳挥下。 青烟滚滚，很快将那位大汉的金身笼罩，四大兄弟心念一动，风雷雨电同时在青烟中出现，不断轰击着那大汉的金身法相。 “哼，真以为我们姜家人都是软柿子？”姜成玉看到这，松了口气，还好自己行走天下，身边有高手跟随，不然这一次可能还真的要在这里丢脸了。 那大汉的金身还没支撑多长时间，便被四大兄弟给一招斩杀。 见状，四大兄弟同时冷笑道：“也就这样了。” 然而，还不等他们松口气。 刚才被一炮轰死的龟仙人竟然又一次出现在船头，而且这一次，没有开口说他那个废话，且手中多了一把闪烁着妖光的弯刀。 白鲸瞳孔一缩，暗道不好。 就在这时，那弯刀猛然脱手而出，刹那便隐没到了虚空之中。 白鲸甩出一张符咒，开口道：“敕。” 符咒转瞬然后，随后变成一座宝相庄严的大钟当头落下，将众人庇佑在内，刚刚完成这一切，大钟之外，便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仅仅只是一下，这口幻化而出的大钟表面便布满了条纹，几乎随开。 白鲸不慌不忙的再次甩出一张符咒，同时开口说道：“我白鲸敬你们是一条汉子，若只是小打小闹，或是了解与姜家的恩怨，我可以不出手，但你们要是心有杀意想要至我等于死地，那就别怪我龙虎山出手，降妖除魔。” 最后四个字说出来之时，白鲸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一股极其威严的气息。 弯刀回到了龟仙人手中，但后者明显没有被这句话吓到，反而还口出狂言，不断挑衅道：“龙虎山能耐和我，有种回去叫人过来打死我啊？” 说着，弯刀再次疾驰而来，大钟在承受一次撞击以后，轰然塌陷，使得众人径直面对了这弯刀的威力。 白鲸挡在他们前面，目光神圣，流光闪烁，一张张符咒在体外旋转，直接将弯刀挡在外面：“确定要这么做？” “你当老子跟你开玩笑啊。” 那龟仙人似乎也动了怒气。 白鲸见状，只得不再保留，手持白色小毛笔，开始在虚空快速画符。 黎阳手上长剑一闪，已经褪去半截剑身铁锈的长剑，在他手中微微颤鸣中，沉重的剑气直上云霄。 第505章 影 白鲸身后，一尊龙虎山天师的法相已然浮现天地，仙风道骨，缥缈无忌，金身手持一浮尘。 道家青色流光宛若华盖从天而降。 白鲸再次问道：“我们只是路过，确定要这么欺负人吗？” 龟仙人没有说话，弯刀闪烁，直奔白鲸法相而来。 不等白鲸出手，黎阳忽然爆喝一声，身体刹那完成妖化，六境武夫，外加妖化的加持，同境界武夫内几乎无敌，且他还掌握着六道轮回拳，即便是七境仙人在他面前，稍不注意也要吃大亏。 越境挑战，在黎阳这里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谁让人家是因果选定的人呢？ 短短一瞬间，黎阳便闪身出现在龟仙人面前，后者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便见黎阳一拳头怼着脸就来了。 他一阵冷笑，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真以为他们十二大岛主是吃软柿子长大的，这种五境金丹地仙也敢对自己出手了？而且还是肉搏，真当自己是武夫啊。 龟仙人就站在那，打算硬抗。 但就在拳风扑面而来之时，他才赫然发现，这小子不简单。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一拳头下来，他整个人的面容都塌陷了进去，像是流星那般再次被砸落到海里。 失去控制的弯刀紧跟着遁回深海。 黎阳收了拳头，冷冷的看了眼那边没有出手的大汉。 众人不在耽搁，趁着这个机会，楼船再次破空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在禁忌之海横渡。 你跑，我追，他叫你听，我就不愿意。 这一望无际的禁忌之海上，一艘仙家楼船火力全开，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朝着前方疾驰，一个呼吸便是数十里，而在楼船后方，还有个气急败坏的光头猥琐老人，一面追一面骂骂咧咧。 从他的口型来看，肯定是骂的很难听的。 他的脸上，鼻子都歪了，一直还没有恢复。 黎阳那一拳，以六道轮回之力，将他鼻梁骨给打进了轮回，总之便是短时间内他想要恢复，是不可能的。 龟仙人虽然很猥琐，却很在乎自己的容貌，此刻眼见自己的修为竟然都无法抵消面容上残留的轮回之力，心里是又惊又骇同时还有深深的愤怒。 什么时候，自己等人在禁忌之海这主道场上吃过这种大亏？ 都是别人夹着尾巴跪地磕头。 大汉无奈的跟在后面，很想说算了，可是话到嘴边，便见龟仙人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已经快要扭曲，只得将话吞了回去。 这次原本是测试黎阳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打出了火气。 而这仙家楼船的航线也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按道理来说，若是持续往前走不改变方向，便到了另一座主岛，偏偏他们反其道而行之，一个头的朝着禁忌之海的中心插了进去，大汉很是心惊，难道他们一点都不害怕深海下面的庞然大物吗？ 那可是圣人都要暂避锋芒的存在啊。 众人都没有发现，随着十二大岛的光柱惊天而起，刻画在深海泥沙里面的阵法被完全激活，同时，深海的海床都开始了剧烈的摇晃，一条条铁链从阵法中出现，传来哗啦啦的响声。 铁链每一次震动，海水都会掀起极高的浪花，状若海啸那般，几十米高的大浪就这么凭空出现，随后无情的朝着岸边扑去。 楼船急速飞驰了一阵子，猛地停了下来。 众人看着前方笼罩整片海域的黑云心里一阵震撼。 白鲸当机立断道：“继续前行，只要我们快。” 姜成玉很赞同这个观点，哪怕明知道在往前一步就要遇到危险，但相对于后面那防不胜防的老头子来说，若前面真有危险，那也同时代表着有机遇存在。 这段时日跟着黎阳，他姜成玉算是切身体会了在大因果之中的好处，有因必有果，这话不欺人。 “风浪越大鱼越贵，走起。”姜成玉喊了一嗓子。 四大元婴保镖只得硬着头皮操控仙家楼船加快速度。 后方紧随而来的龟仙人和大汉停在黑云之外，看着里面电闪雷鸣一样的风暴，他们没有强大的法宝护身，不敢贸然往前，虽说元婴和金丹寄托在阵法中可以让他们快速复活，然而这复活却并非没有代价，死上几次境界要跌落不说，被阵法施加在身上的桎梏也会像是枷锁那般越来越牢靠。 原本满脸怒容的龟仙人，却忽然笑了：“你说，这小侯爷要是死在里面了，郦靖侯会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把我们给一锅端了啊？” 大汉毫不迟疑道：“这是必然的，黎阳是那个人的独子，身上气运逆天，因果太大了。” “那我们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呢？” 大汉承认道：“强行绑定因果，以这种手段虽说有些不光彩，但要是真的达成所愿，也算是好的结果了。” 大汉这才意识到龟仙人此前的种种表现都是装出来的，似乎他早就知道这禁忌之海的深处已经出现了黑云风暴，然后故作暴怒将他们追赶而来，其目的便是让他们迫不得已进入前方那神秘莫测的风暴中。 两人站立片刻，身边同时光晕闪烁，十二大岛主此刻齐聚于此。 为七男五女。 此前那魅惑得不行的女子也在其中。 大汉问道：“影，你的长刀，能劈开那风暴吗？” 被唤作影的女子，也就是脚踩七彩吞天蛇的女子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说用你的脑袋去撞一下试试？” 大汉可没这胆量，只得叹了口气。 影在虚空行走，每一步都让人血脉膨胀，大汉是习惯了，反正只能看得到吃不着，旁边的龟仙人直接流鼻血了，贼兮兮的笑道：‘把裙子撩起来一点，我看看是不是黑色。’ 影脸色一变，身后长刀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手中，身上电光环绕，想也没想，一刀出。 轰。 熟悉的画面再次出现了，龟仙人犹如倒栽葱，被影一剑砍翻到了深海。 “第三次了。。。” 大汉无语的呢喃了一声。 影神色有些不好看，问道：“什么第三次？” 大汉这才道：“刚才他被小侯爷一拳头打翻，还将他鼻梁骨打进了轮回。” 第506章 北冥之神 后面赶过来的人没有见过黎阳本尊，故而都有些惊讶，其中一个年岁看起来大概知天命的白发男子问道：“小侯爷不是才跻身五境金丹地仙吗？” 大汉感慨道：“小侯爷不仅是五境炼气士，还是六境巅峰武夫，他刚才给老龟那一拳，是妖化过后的全力一击，没把他的神魂给直接打到轮回中已经是万幸了。” 众人听得心血澎湃，目光明亮。 不错…… 这十二人还有一个身份，明面上是得罪了全天下仙门的十二个大道，可他们同样是郦靖侯麾下掌控十二镇兵马的大统领，之所以来到此地甘愿让境界不前也要成为阵灵，是他们带着一个命令来的。 这个命令，很重要，重要到哪怕是郦靖侯在后边坐镇，他们仍旧会感觉很不可思议。 影笑了笑：“到底是小侯爷啊，咱侯爷要是知道他现在已经成长到这个底部，不知道会怎么想。” 老龟从海里钻了出来，捂着鼻子，气汹汹的道：“怎么着，还真以为他能统帅我们十二镇兵马吗？” “那倒不至于。” 众人心里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只是有些话，不必再多说了。 十二人眼见楼船已经完全没入风暴当中，便不再迟疑，虽然比计划提前了半年，想来也无关紧要。 特别是在亲自见识过黎阳的本事后，众人对接下来的事情都信心十足，运筹帷幄。 只要黎阳不是西贝货，那他们走出这里，就又快了一天。 都是领兵打仗的狠人绝色，谁想一天天龟缩在这里做一些盗贼之事啊。 “听说侯爷在妖蛮两座天下横推无敌手，那三十万本部兵马几乎如入无人之境，咱们要是再不快点出去，到时候连汤汤水水都没得喝。”大汉如是说道。 影听完却忍不住嘲讽道：“就这点出息，你忘了我们这十二镇兵马是干什么的吗？我们的敌人是这妖蛮两座天下吗？” 说着，影的眼里涌现出浓浓的崇拜之意，她看着天穹。 身后长刀斜着指向天际：“我们的终点，是在那里。” 短短几个字，却将众人的心血全部调动起来。 作为郦靖侯的左臂右膀，也是最为崇拜郦靖侯的蛇女，掌控七彩吞天蛇，手持郦靖侯亲自打造并赠与的断魂刀。 她不论是战斗力还是智慧，都是逆天的存在。 影的紫色长裙忽然变成一身黑色，真个人的眼神也变得邪魅起来。 众人见状，纷纷缩了缩脖子，便是一直对她口花花的龟仙人，这会儿也不敢用正眼去看对方的眼睛。 “黑影姐啊，这事儿。” 人还是那个人，名字却在前面加了一个黑字。 影正是那种极为少见的一体双生之人，两个极端的性格和两个极端的人格同时在她一个人身上。 平日里黑影都不现身，但在关键时刻，会忽然出现，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黑影，才是这十二人中最为强大的存在。 黑影冷笑几声，一巴掌将龟仙人给抽飞在海里。 众人看到这，彻底无语了，特别是那大汉，几乎要笑出声，但碍于黑影的无情，只得强忍着脸上的笑意，怕自己一不小心步了龟仙人的后尘，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打下去，多丢人啊。 黑影这才说道：“下次让我看到他，见一次打一次。” 她停了停傲然的胸脯，黑影的气质没有影那么魅惑，然而这一身高贵和冰冷，却显得更加迷人。 毕竟，她是唯一能够陪伴在郦靖侯身边的女人啊。 谁敢真正的对她有非分之想？ 黑影看着风暴，凝声道：“还在迟疑什么？赶紧唤醒那东西啊。” 众人如梦初醒，从曾经的回忆中回到现实。 龟仙人灰头土脸的从海里飞了上来，不等黑影开口，便讨饶道：“下次能不能不要打脸，我这鼻子都要被打没了。” 众人看着龟仙人歪着的鼻子，都是忍俊不禁。 黑影瞪了他一眼，骂道：“下次要是在调戏我妹妹，老娘把你下面那玩意儿给割下来泡酒喝。” “没有的事儿。” “布阵。” 黑影一声令下。 其余几人的神色同时变得肃穆。 随后，十二个人全部分散开来，隐约对应着虚空的十二颗星宿。 若是有人在大天下上空往下俯瞰，必然会看到禁忌之海中央，出现了十二道粗大的紫色光柱，而这些光柱的位置连接起来后，呈现出一头庞然大物的雏形。 圣人有眼，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曾经的北冥，便是如今的禁忌之海。 鲲之大，扶摇而上，真身若是完全显化，堪比一座大州。 鲲只存在于传说中，从未在人间显化，因为见过鲲的人，都死了，没有一个活下来。 这，便是郦靖侯留给他们的任务，以阵灵之身，唤醒沉睡在禁忌之海的那东西。 风暴当中，原本电闪雷鸣的虚空，忽然猛然颤抖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比他们更加可怕的怪物似的。 随后，风暴竟然凭空消失了。 长空万里，看不到半点云彩，金色的阳光径直洒落在仙家楼船上，让他们以为刚才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做梦。 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道理，大家都懂。 修为最高的白鲸，加上又是龙虎山的天生，天然对一些存在就很敏感。 在察觉到的刹那，便猛然变了脸色：“那东西，要出来了。” 深海当中，一个大无边际的黑影，正在深海之中徐徐翻身，仅仅只是伸展了一下身体，大州海岸线便刮起了风暴。 那些不明所以的炼气士还以为是大风起了海啸，结果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海水忽然猛然朝着中心一阵急速退却，露出遍布疮痍的海床。 不论是散修还是其他宗门炼气士，看到这纷纷脸色大变，用吃了奶的力气朝着外围遁走。 潮水倒退的时间很短，紧接着便是犹如山岳一般的海浪，携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朝着四面八方呼啸而来。 海水未至，那股挂起来的风，便让虚空都在扭曲，像是都要承受不住着一股至强的力量。 “以吾之名，唤你之姓。” “醒来吧，北冥之神。” 第507章 一锅炖不下 于是，整座禁忌之海，开始了翻天覆地，仅仅只是气浪，便扩散出无数里，那些习惯了在远处观潮的人，头一次看到比山岳还大的浪拍下来，几乎快吓尿了。 禁忌之海外，天下皆惊。 那就更别说本身就处在局中的几个人了。 这庞大的仙家楼船在这大浪面前比起来，几乎就像是沙漠里的一根小刺猬。 只是一朵浪花，就可以将楼船吞没，而实际上，也的确是吞没了。 十二星连珠带来的恐怖异象，使得大海对岸的中土神州，都察觉到了不对劲，那钦天监的人，推算出结果后，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然后将命令一层层上报。 “陛下，北冥之神，醒了。” “陛下，那头鲲……” 冬天喜欢吃火锅的天子，夹着毛肚的手一抖，什么个意思？北冥之神？算个屌啊，不就是一条大鱼吗？ 他放下筷子，看着跪在面前的钦天监官员，问道：“是醒了，还是出来了？你倒是说清楚啊，你这又是醒了又是鲲的，我就问你，我这一口火锅，能不能完全炖得下？” 钦天监官员满脸懵逼，心里只犯嘀咕。 陛下是傻了么？ 当然，这种要掉脑袋的话他不可能真的说出来，只得战战兢兢的道：“北冥之神复苏了，禁忌之海上十二星连珠，那地方的天机崩坏，已经无法推算了，但根据天象显示，北冥之神苏醒，妖气降临。” “然后呢？” 天子愣了那么稍微一下下，然后将筷子上的毛肚吃进嘴里，啪嗒啪嗒的咀嚼了几下，又道：“味道不错，这西南方向的火锅就是好吃，回头叫他们把火锅底料给我多弄点过来，中土的土地长不出那边的辣椒，不正宗，吃起来没那个味儿啊。” “陛下？” “嗯？” 天子疑惑的看着他，这位钦天监的大佬仍旧处于懵逼当中：“陛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吗？” 天子叹了口气，放下筷子，然后擦了擦嘴，原本还想喝一杯酒的，念头即此后，想了想，还是算了，现在喝酒似乎不太好，毕竟手下的人都鸡飞狗跳了，自己还在这里装逼，委实有点说不过去，当然，他也的确想装逼。 于是，天子回道：“我当然担心，我也放在心上。” 钦天监官员：“……” 天子继续吃菜。 虽然已经开春了，但这火锅这玩意儿啊，还真是几天不吃就想得慌，心里总是欠着欠着的，总觉得应该来上几口才是。 几个皇子皇女在旁边默默的配着吃，谁也不敢说话。 那位大夏九公主，听到这里的时候，早就按捺不住了，心思早已飞到了禁忌之海，飞到了黎阳身上。 可惜父皇没有表态啊。 不然都这么近了，她再怎么也得去看看哇。 天子烫了一根鲜鹅肠，又将锅底里面最后的冷鸭血捞了起来，皱着眉头道：“我只是担心我一个人吃不完，毕竟是条大鱼，要不这样，到时候把那条鱼打捞上来，我们开一场百朝大会，将那些外派的官员全部召回大夏都，一起吃火锅怎么样？这东西不做成火锅实在是浪费，青椒麻辣鱼也行，味道也好吃，这还是郦靖那家伙告诉我的。” 钦天监官员彻底无语，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反观大夏天子，一脸的平常和无所谓，似乎那所谓的北冥之神苏醒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似的，就算是有妖气降临又怎么了？ 我这个人不相信命运啊。 有妖气降临难道我大夏就真的要毁于一旦？ 仅仅只是预言就要我每天担惊受怕吗？这不是瞎扯淡啊。 再说了，现在大夏的兵威正盛，打得妖蛮二族满地找牙，前段时间虽然出现了一点小插曲，但都不是问题，郦靖侯才写了一封信回来，说一年之内，要攻破蛮族天下的蛮神祖庙，然后一把火将妖族的朝廷给烧了。 大夏天子想到这里，心里很是舒坦。 人生有这么吊的朋友，自己睡觉都能踏实，而不用担心什么时候一觉醒来，天下就易主了。 大夏天子沉默片刻，道：“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钦天监官员无可奈何的退了下去。 大殿之外，陪伴大夏天子的红袍老太监拍了拍钦天监官员的肩膀，柔声道：“你只需要告诉陛下就行了，其他的和你没有关系，也用不着你去担心，剩下的就是继续监察那边的天机，若是真的有大问题了，你再来告诉我们便是。” 钦天监官员心里有些不甘心：“陛下一点都不担心有妖气降临这件事吗？这可能会动摇我大夏国基，毁了我人族气运。” 红袍老太监神秘兮兮的道：“若是陛下告诉你，能够镇压人族气运的九州鼎，马上就要归位，你会怎么想？” 钦天监官员浑身一颤，满脸的激动：“九州鼎归位？公公没有骗我？” 红袍老太监有些生气了，道：“杂家什么时候说过谎话？都说这骗人的嘴，最后伤害的都是自己，再说了，九州鼎归位这件事，也不可能藏着掖着，这大夏都上空的气运云海，一旦有了九州鼎，你不也能切身体会到吗？” 钦天监官员脸色微红，有些尴尬道：“只怕我的官职太低，入不了陛下法眼。” “瞎说什么傻话。” 红袍老太监直截了当的道：“钦天监虽然没什么鸟用，但陛下还是很喜欢你们对天地的探索的，你们每天递上来的折子，陛下都是第一时间观看，而不会排到后面，明白吗？” 说着，红袍老太监还冲他眨了眨眼睛。 钦天监官员心里一阵激动：“那就谢谢公公了。” “回去吧。” 钦天监官员这才放下心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着钦天监所在的方位快速走去。 大夏都不能御空，管你是什么修为，便是圣人来了，也要落下云头，不能随意飞行，不然就要暴毙当场。 红袍老太监走进大殿。 大夏天子刚好吃了一块麻辣牛肉，看到他进来了，连忙招手道：“赶紧的，这里还有很多好东西，就等你过来吃了。” 众多皇子皇女看见他来了，赶忙让开一个位置，身后伺候的宫女也懂事的将碗筷放了上来。 “谢了。” 第508章 天子议事 大夏天子听到这句话，揉着下巴，好好打量着轰趴老太监，问道：“你是不是吃药了？” 红袍老太监叹息道：“陛下，我这身子骨怕顶不住了，要是不吃点药，怕不能陪着陛下到最后。” “傻子，你比朕老那么多，肯定先死的。” 红袍老太监微微一笑，并未言语，而是吃了一口天子给他烫好的麻辣牛肉。 还别说，火锅这东西，真是好吃啊。 几人上头了，都有点停不下来的意思，而且喝得还是北镇已经绝版的胡桃酿，这谁不喜欢啊。 天子有些生气了：“你能不能少喝点，我没多少存货了。” “陛下担心什么呢？妖气降临以后，妖族大圣行走人间，到时候直接抽他们的血不就可以了吗？” 这些惊天动地的秘密，就这么随意的在二人谈话之间说了出来。 天子觉得有道理：“那我要给郦靖那家伙说一声，到时候多抓几个过来，我这御兽园要是能有几个妖族大圣，老祖宗估计都要从棺材板里面跳出来参观一下，看看那些猪啊，牛啊，猴子啊，狐狸啊，到底是何德何能，能够成就大圣之位。” 红袍老太监觉得的确有道理，赶忙给大夏天子草拟了一份手写信。 大夏天子看都没看，手掌一翻，一枚小瞧的飞剑出现在他的手中，长剑大约巴掌大，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上也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红袍老太监很是熟练的将手写信放在飞剑上，最后还是问了一嘴：“陛下，要不要检查一下？我老了，写的字不好看，没准儿还有错别字。” 大夏天子一点都不介意的道：“郦靖又不是傻子，就算是有错别字，他难道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吗？” 红袍老太监这才放下心来，巴掌大的飞剑转瞬变刺破虚空，消失不见。 从这里到郦靖侯身边，估计就他们吃一顿饭的功夫，天子专属传信剑，谁不迷糊啊。 两边安静吃菜的皇子皇女一个个面色平静，实则心里的小九九多着呢，有开心的，也有不爽的，还有恐惧的。 大夏天子九个孩子，除却最小的九公主外，其余的全是皇子，咱不说什么九子夺嫡，可谁不想当天子呢？ 谁又让天子到现在还不立太子呢？ 大劫降临，大夏又连着几年对外开战，朝廷内外早就不是铁板一块了，不论是官员还是手握重兵的将军，都开始了站队。 今儿个为什么吃火锅？ 这不是因为火锅好吃，而是因为大夏天子觉得时候到了，便把这些平日里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的皇子们都叫了过来，准备让他们自己投票选一下，谁来当这个太子。 这不，红袍老太监是来干嘛的？当然是来传纸的咯。 天子还没下台，身上自带人皇之威，如今大夏如日中天，连战连捷，气运鼎盛，使得天子的目光更加带有威严性，甚至像是行走在人间的天道，只是一双眼睛，便能让妖蛮大能心惊胆战。 “谁愿意当太子？”天子直截了当的问，随后又道：“你们知道的，你们老爹我呢，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死不了的，就算是当了太子，也别想着当天子，老子命长着呢，一旦九州鼎归位，皆时我还真有可能寿与天齐，还是那句话，太子并不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但当了太子，每天的事情可能就多了，你们想要安静的修炼，或许不行。” 说着，天子揉了揉腰：“哎，人老了，腰不好了。” 众人都有些无奈，刚才还说命长着呢，现在又说人老了腰不好，好听的不好听的都被你一次性说完了，你还让我们说什么呢？ 大夏九公主笑嘻嘻道：“父皇，你看我合适吗？” 天子盯着她瞅了半天，认认真真的道：“你合适的确是挺合适的，但要是你要嫁给黎阳那小子，我的江山岂不是成为别人的了？这大夏到底还是姓姬的。” 九公主撇了撇嘴：“我可以娶他，然后让他当我的男宠，帮我们打理朝政，但天下还是我们姬家的。” “这话你信吗？” “我不信。” “小东西，吃你的饭，别插嘴了，你要是个男的，当爹的也不是不能考虑，再说了，黎阳那小子你确定能驾驭得住？即便是有我在后面坐镇，也只能镇压一时，以后他的路很远，你怕是要留下来守活寡。” 九公主脸色一红：“父皇……” 大夏天子悠悠一笑，道：“也是个机会，我姬家没准儿还真能成为隐世不出的太上皇，坐享其成呢。” 大皇子道：“父皇，我对这太子位置没有什么想法。” 天子神色淡然，点头道：“嗯，挺好。” 大皇子道：“儿臣恳请父皇赐我一镇兵马，我想去妖蛮二族天下。” “有魄力，不过妖蛮二族现在还没有完全攻破，天地意志的打压你扛得住吗？据说那蛮神已经真的出现了，万一死在那里怎么办？虽然我儿子多，死掉一个也没什么，但你就是你自己，你要是死了，你那些妻儿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改嫁，让你的儿子喊别人当爹吧？” 天子说话，就是这么直接。 大皇子听得连连摇头，不过还是认真道：“生死有命，希望父皇成全。” “你想要哪一镇兵马？” 大皇子道：“儿臣想要郦靖侯旗下，坐镇禁忌之海的那十二镇兵马的其中之一。” 天子倒吸一口凉气：“你还真把算盘打到了郦靖侯身上？怎么想的？你是不是也和外面那些人传的一样，认为郦靖侯要起兵造反？” 这一次，大皇子沉默了。 天子气得不行，脸上有些怒意，直接将碗扣在桌上，大声嚷嚷道：“反了，都反了，你是傻子吗？你脑袋里面有浆糊吗？还是你那师傅成天就交给你这些垃圾玩意儿？你是大皇子啊，你怎么能这么想？” “父皇……” “你闭嘴吧。” 大皇子不说话了，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二皇子跟着表态道：“父皇，我对太子之位也没有什么想法，但儿臣希望父皇能够赐给我一个大州刺史的职位。” “这个好，那就去幽州，帮朕看看那个想要造反的家伙。” “谢父皇。” 第509章 分权 幽州之乱，从来就没有被天子忽视过，有些事儿他不好出面，总要留点面子，但自己的儿子去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二皇子是书山的弟子，拜法圣为师，为人刚直不阿，心里自有一杆秤。 天子想了想，道：“你要是在幽州遇到了什么困难，不要找我。” 二皇子面容平静，没有半点抱怨，反而信心十足道：“父皇，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 他站起身，对着天子深深一拜，后又拜别自己的兄弟姐妹，身上流光闪烁，一身金丹地仙气息显化，手持法典的他，更像是天道法家行走在人世间的代言人。 天子很欣慰。 二皇子大步流星走向殿外，没有任何犹豫。 幽州之乱，也将在他的到来后彻底终结。 而他，也将被后人称之为一代铁血皇子。 天子见他走后，看了眼其他几个还没说话的，问道：“要是都像你们二哥这样，我就能提前退休当太上皇了，哎，这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简直是没法过了。” 众皇子皇女听后神色一阵尴尬。 什么话都被你说完了，我们也无话可说啊。 我们是想要为你分担，那倒是给我们一点权力啊？你每天早上三点多起床来处理各州的折子，又不让我们去看，还下令但凡有皇子靠近处理政务的房间，就格杀勿论，这是当老爹能说出来的话吗？ 众人心里虽然有点抱怨，但面前这人终究是自己的老爹，同时还是坐镇大夏的天子。 众人也明白他们老爹的野心，这是一个有着要和天地下棋的伟岸雄主，若非如此，又哪里敢说出举朝飞升这句话？ 几个皇子皇女心里只是想想，便觉得不可思议。 举朝飞升的难度，不亚于传说中的开天辟地。 真的靠着他那两个一文一武的铁哥们，就能把这事情办妥当了吗？ 说实在的，他们心里面也没什么底。 成了，大夏照耀整个天地，败了，大夏将被那些被一直镇压的仙家门派群起而攻之，所以现在看起来大夏兵威正盛，无所不往，实际上潜在的威胁就像是一把剑高高悬在大夏的头顶上，只需要大夏气运出现一点问题，那隐藏在暗中的某些人，可能就要毫不留情的出手了。 比如，国师。 三皇子没有说话，他什么也不想管。 四皇子沉吟片刻，问道：“父皇，儿臣想去郦靖侯麾下担任参将，为大夏开疆拓土。” “你这点修为过去做什么，送死？” “为国而死，虽死无憾。” 天子笑道：“准了。” 四皇子喝了一碗酒，起身，对着众人拜别。 但就在他即将转身离开之时，殿内忽然飞出一把墨色长剑，这长剑大概三指宽，剑身中心却有一条腥红的红色线条，显得很是妖异。 “此剑，可助你歼灭一切敌人。” 四皇子又惊又喜，道：“谢父皇。” “不要给朕丢脸。” 四皇子再次拜谢，便转身走了出去。 接下来是五皇子，六皇子，这两人是一对双胞胎，从小形影不离，是几大皇子中关系最好的，而且两人一文一武，各自有擅长的领域，一位拜在兵圣门下，一位拜三公为师，是亚圣的关门弟子。 二人修为虽然不高，却从来没有人敢忽略他们的存在，这并非是他们的身份，而是两人所掌握的某些存在，即便是大仙人都忌惮不已。 特别是那位在兵圣门下的六皇子，明面上只是刚刚跻身四境筑基期的大修士，可他却领悟了兵圣的证道之法。 两兄弟同时开口道：“父皇，儿臣也愿前往郦靖侯麾下。” 天子一愣，问道：“都过去？然后全部死在那？” 六皇子道：“父皇，如今妖蛮二族攻守同盟，摆出了铜墙铁壁想和我们僵持，大夏虽然如日中天，奈何内部仙家门派其心不一，若时间长了，唯恐有损我大夏国基。” 此话正得天子之意，后者直接拒绝道：“既然你们知道问题在哪，为何还要去前线？” 五皇子面容露出激动之色：“父皇的意思是？” 天子微微一笑：“朕给你们一直兵马，去把那些图谋不轨的仙家宗门全部剿灭，拔乱反正，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这个天下到底姓什么，做得到吗？” 五皇子和六皇子满脸的震惊，他们一直都想，却一直不敢提出来，因为这涉及到很多敏感的问题，也直接影响到朝廷中许多大官的核心利益，故而才想出去前线找郦靖侯的办法，说到底，他们是想借着郦靖侯的手，来铲除那些仙家门派。 天子多聪明，哪里不明白这两兄弟的想法，便当即直接说了出来。 这八个皇子一个皇女，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他们身后隐藏着什么，涉及到了什么，即便是天子偶尔想起来都会觉得头痛，然而，值得欣慰的是，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夏，这也是为何天子能够放心的原因所在。 一旁的红袍老太监将早就写好的圣旨递给五皇子，同时轻声道：“殿下，若是遇到了问题，可随时找我。” 天子还在吃鹅肠，被这句话给噎住了，转头问道：“怎么，你也要走?” 红袍老太监道：“这场大变局，我也也想为这座天下，这片人间，贡献一点力量啊。” “去去去，你就免了吧。” 七皇子见状，当即表态道：“父皇，那我干啥？” 天子乐了：“你想干什么呢？” “我只想读书。” “嗯，可以。” “我想进大夏那座禁忌的藏书阁，去读古代的书。” 天子倒吸口凉气：“谁给你的勇气说这话的？” 那座藏书阁，不仅仅是放着古书那么简单，还有曾经古代的大能残魂都被关押在里面，甚至古天庭那位帝尊的一缕残魂，都隐藏在里面。 七皇子道：“我姓姬。” 天子擦了擦额头辣出来的汗：“你这话，让朕想要反驳的心都没了，你去吧，要是死在里面，朕会给你收尸的。” 七皇子大喜道：“儿臣定不辜负父皇的期望。” 第510章 天兵天将 “你两个呢？” 天子目光看向八皇子以及自己最宠爱的九公主。 八皇子还没开口，九公主便当即表态道：“父皇，我想去找黎阳。” “此时不行。” 九公主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天子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她想不明白，那个一直支持自己嫁给黎阳的人，现在怎么看起来有点像是要反悔的样子。 八皇子道：“儿臣愿意留在朝廷，替父皇处理政务。” “那你就是太子了。” 八皇子：“……” 可能谁也不会想到，这选定太子这事儿，会这么简单和草率，简单到让人不可置信，毕竟这可不是小事，放在礼部那边是要经过多重考核的，虽然各大皇子都很英明神武，可太子，毕竟就是准天子啊。 八皇子估计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只是找不到理由的随口一回答，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为太子了。 不仅是他，就连旁边的红袍老太监都神色有些怪异。 红袍老太监看了眼最先提议的大皇子，然而这是他们的家事，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说错了，那得罪的就不是一个人了。 “即日起，你就是太子，明天搬到未央宫，往后随朕一起处理折子。”天子放下筷子，伸了个懒腰，神色舒畅道：“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了。” 红袍老太监连忙起身，将一件大衣披在天子身上。 后者也不管在屋内剩下的几个人会怎么想，便对身边的老太监道：‘随朕出去走走。’ “遵旨。” 两人以前以后走出大殿，徒留一群皇子面面相觑。 八皇子讪笑道：“这天大的坏事竟然落到了我的头上，我要告诉哥哥们，我刚才是真的找不到理由了。” 大皇子神色冷漠。 就差直接说你这个老六了。 八皇子赶忙解释道：“大哥，你看下二哥，三哥四哥他们，他们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我能怎么办，我也没办法啊。” 大皇子心情有些不好，毕竟就自己被拒绝了。 不过，都是一家人的事儿，倒也没有恨意，只怕今日之后，朝廷内会挂起一阵风啊。 大皇子叹道：“那些人以为我们在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自以为看透了朝廷局势在我们身后进行战队，若是他们知道父皇会有这些打算，不晓得会作何感想。”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然后连连摇头。 是呢，这群臣子说到底还是把心思放错了地方，给你官职，那就尽忠职守便可，不用做官职之外的事，也不用管天下是是非非，更不要去妄自猜测九大皇子之间的各种矛盾，然后去揣摩天子心思。 这才是明智的选择。 遗憾的是，很多人都自作聪明的把该做的不该做的给本末倒置了。 大皇子吃了一口毛肚：“九妹，那黎阳现在还是个未知数，你就不要把一颗心放在他身上了，还是刚才父皇说的那句话，要是他死了，你就要守活寡的。” 九公主嘟了嘟嘴。 八皇子放下筷子，问道：“大哥觉得，这次父皇这么安排，是何用意呢？” “不用问我，问我也是不知道，你要是想搞清楚，就直接去问父皇就是了，他现在就在外面，还没有走远呢。” 八皇子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既然父皇答应让自己跟着处理政务，那索性现在就上纲上线，先去把心里的问题问清楚了再说，想到这便当即告辞，转身追了出去。 “呵呵，这老八，比老六还老六。” …… 与此同一时刻，远在妖蛮二族的郦靖侯，忽然收到了天子传来的飞剑传书，他看了眼里面的内容，忍不住一阵大笑。 总算是走到这一步了啊。 一想到不久前，那个胖子为了九个子女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伤脑筋的时候，他就忍不住的一阵偷着乐。 龙生九子各个不同。 当初还是少年的他们，便早已经规划了一切。 不无夸张的说，当朝大夏天子为什么有九个子女，都是提前商议好的，而这，便是定数，也是命数使然。 郦靖侯原本想回信的，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他现在一双眼睛，正全神贯注的看着禁忌之海，那里的布局才是关乎到最终的一切。 毕竟自己最强大的十二镇兵马和大统领全部在那里呢，若是他们是在自己身边，这场战场，估计早就结束了。 世人只知道郦靖侯当年坐镇北原，被蛮族偷袭导致他和一直三十万铁骑消失，如今虽然重新回到大天下，而这三十万的铁骑也的确是无往不利，可谁也不晓得，这根本就不是他最重要的王牌力量。 他的最强部队，还在禁忌之海深处呢。 现在，只怕一步，就可以让他们完全蜕变。 一旦成功，手下的兵，便可称之为天兵，天将。 这一场谋划，只有三个人知道，一个是郦靖侯，一个是天子，一个便是已经离开大天下，在北镇开小酒馆的刘知夏。 圣人有云：天兵天将者，可御四方，御天兵天将者，可御万古，御万古者，可苍穹。 郦靖侯气血澎湃，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而走出皇宫大殿的当朝天子，此刻正站在一座高楼之上，目光同样是看向了禁忌之海所在的方位。 这段时间，禁忌之海掀起来的海啸不断冲击着各大州的海岸线，山岳一样的大浪，前所未有。 世人以为是妖，但天子觉得，这还小了点。 红袍老太监问道：“陛下，这一切还顺利吗？” 天子皱眉，问道：“你这老东西，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老太监微微一笑：“实话便是真的知道，假话便是不知道，但我不想对着陛下撒谎。” 天子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 天子背着手，看着上方的金色云海，坦然道：“此事关乎到我大夏是否能够真正走出这片天地，去往更高的地方，不仅仅是关系到我，还关系到这无尽的大夏苍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朕，偏偏要去做那个古往今来的第一人，若是败了，只能说此事为天命不可违，可若是成功了呢？那便是天命犹可违，天命无常，朕就是要去试试看，我大夏，当不当得起这天朝二字。” 第511章 北冥 是呢，天下虽大，却依然会有无数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大夏上空的金色云海，那一座座金身，代表的不仅是文武百官的地位，更是象征着整个大夏的实力。 而今，当禁忌之海从传说演变成现实， 有人望着天空，眼里满是不甘心，明明就差一点了，就能重新回到上古时代。 有些人心态很祥和，人这一辈子，不论是追寻仙道还是享受人生，虽然目的不一样，但得到的满足和快乐是一样的，便是把那个第一给别人了又有什么呢？自己安心修道，不论天地怎么变换，不也照样长生一万年，逍遥人世间吗？ 可惜的是，真正有这种大觉悟的人却少之又少，都想去当那个第一，都想让宗门在自己手里重新回到巅峰时代，那个群仙并起的年代。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炼气士的地方，一样是江湖。 故而有矛盾，有矛盾就会冲突，有冲突就会伴随着流血和牺牲。 大夏在古天庭破碎之时顺应天命而起，以凡间亿万百姓为根基，奠定一国之尊，在那个实力为尊的时代破灭以后，后期之秀似乎对道有了更加特别的理解。 故而诸子百家争鸣，坐而论道，口吐大道真言，步步生莲，唇枪舌剑再也不是唾沫星子横飞的象征，而是彼此的道理争论。 儒家若影而出，独尊儒术，侄子百家辅佐，大夏以仁立国，以法治国，三公垂拱而治，将百家学说中的大道真理以文字的形式散播到了每一个百姓的心里。 你可以不识字，但是你要懂这个道理。 为什么仙家宗门这么怕大夏？为什么大夏能够做到言出法随，一道圣旨，便可将仙家宗门的正宗摘掉将其贬为野路子？ 说来说去，是因为大夏才是人族的正统。 可谁又会想到，如今这个被天地认可的正统，竟然有了忤逆天地意志的决心，想要开创一片天朝盛世，带领大夏日月所照之内的所有生灵一起飞升呢？ 想来想去，都感觉不可思议。 所以还是有宗门不甘心，想要趁着大夏和天地意志斗争之时，将其颠覆。 …… 禁忌之海的风浪似乎停止了暴动。 漂浮在虚空的仙家楼船被一个幽蓝色的庞大漩涡吞噬了进去。 楼船在黑暗中穿梭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像是时间静止，又像是过去了漫长的岁月。 不论是黎阳还是婢儿，都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特别是仙家楼船在刚才那黑暗中一路前行之时，两边不断闪现的历史长河中的残影，都让他们心里情不自禁产生一种沧桑感，似乎真的是自己去漫长的历史中走了一遭，去看到群仙并起，去看到帝君争霸，去看到开天辟地，也去看到了大道的根源。 轰隆隆！ 一阵剧烈的颤动过后，楼船恢复了平静，而四周也不在是刚才一望无际的黑暗。 抬头往上空看，是一望无际的星空苍穹，浩瀚无边。 下方，这是一座泛着些许绿色的冰面，楼船此刻正重重的坠落在冰面的边缘。 这万古都没有裂开的冰面，在楼船的坠落之下，出现了一条很细很细的裂缝。 片刻后，这裂缝朝着冰面的中心汇聚而去，速度很快，只是一小会儿时间，这座冰面的中心，便出现了一个漆黑的窟窿。 白鲸瞳孔一阵收缩，他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在此时出现。 他心神震颤，不敢有丝毫大意。 龙虎山的镇山之宝被他召唤而出，一面犹如明月的白色镜子悬浮在众人头顶之上，垂下道道青色玄妙神光。 眼前的画面俨然犹如神迹，只能看，只能领会，却无法言传，更无法记载。 正如传说中的鲲，那个被称之为北冥之神的庞然大物，不知道见证了多少强者崛起，又见证了多少霸主级别的存在陨落，而它，傲然沉睡中禁忌之海中，与世长存。 不论它的实力有多强大，仅仅是它存在的岁月，就已经远超一切想象了。 流传在人间的一切传说，在此刻面向对方真正显化而出的身体面前，是那么苍白无力。 白鲸深吸了口气，道：“其实我们踏进禁忌之海之时，就已经看到北冥之神了。” 黎阳嗯了一声，似乎早已察觉。 姜成玉起初还没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忽然面上露出惊容，问道：“难道……这个禁忌之海，本身便是北冥之神的身体一部分？” 白鲸点了点头。 身后那四大六境元婴保镖，面色看不出什么异常，实际上内心都快要爆炸了。 要不是挨着一身的学问，这时候真应该说一句我草才能抒发心里的感情。 星空之下，现实一根比山岳还要大的独角从冰面徐徐露出，随后，整个空间都在震颤，以对方出现的地方为核心，时空竟然在肉眼的注视下，直接坍塌扭曲，周围的一切都被对方的强大而又古老的气息吞噬淹没。 在其后，正片虚空完全坍塌。 在众人眼中，似乎只有天地尽头的一双犹如星辰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但这神奇的一幕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比仙家楼船大概大上两三倍的状若深海巨鲸的存在出现在众人眼前。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世人传颂其为北冥之神，北冥之神扶摇而上，便是鹏，历史的强者尊其为苍穹之主。” 白鲸震惊得快要说不出话来：“难道神话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吗？天地意志之上，当真有苍穹之主？” 这番话说得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不论是天地意志四个字，还是苍穹这两个字，都代表着大道至理的尽头，也代表着每一个炼气士的最终归宿。 眼前的庞然大物浑身流光闪烁，正在快速发生着蜕变，此前还状若巨型鲸鱼，但此刻已经长出一双遮天蔽日的翅膀来。 白鲸情不自禁的朝着对方深深一拜。 见状，剩下的几个人同时朝着对方所在的方向肃穆一拜。 这一拜，尊的是它北冥之神这个身份，与善恶无关，与立场无关。 黎阳往前走了一步，下一刻，一道吸力传来。 第512章 这是真的吗 像是故地重游，又像是重返故乡，那种无与伦比的熟悉感，从内心深处轰然爆发，尽管黎阳什么都想不起来，在看到对方之时，那种无法掩盖的亲切，仍然溢于言表。 “它在等我。” 这个从北镇走出来，便带着传奇色彩的少年郎，似乎际遇很不错，每走一步都像是提前预料好了的。 碰见谁，发生什么事，乃至于后面会得到什么。 这几乎堪比真正的天道行走人间，如果不然为何会天然多出这么多的庇佑？当真是老天开了眼，还是他本身就是老天？ 风清扬说这一切都是假象，唯有超脱是真。 风清扬告诉黎阳，他在无尽的虚无中将他最后一丝真灵送入到了一个连他都只能选择相信才会存在的地方，故而一路寻来，当真看到了这片在废墟中的回光返照世界。 风清扬也告诉他，即使他死了，那对方也会再一次从无尽中将他化作繁星点点的真灵一颗一颗的捞出来，再将其送入轮回。 黎阳眼神有些迷茫。 但眼前世界早已不是起初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每一次的熟悉感浮上心头，带给他的并不是喜悦，而是难以形容的难受和沉重，压在身上的因果，就像是一块悬在他心上的巨石，为什么总有人会在等他？为什么一切都和他有关系呢？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很年轻的少年郎啊。 黎阳还记得当初在北镇那些快乐的时光，每天就打打水，然后听老板说书，听对方从嘴里描绘出这大好河山到底有多么让人向往，说着那些背剑而出的少年，是如何在江湖中闯出荡气回肠的故事。 不论是真的故事还是假的故事，在黎阳看来，都是值得一听的，可歌可泣的。 因为故事里的人和故事里的事，都让人心驰神往，有血有肉。 黎阳双眼有些湿润，心里更是委屈得不行。 …… 天外天，那几个下棋似乎无关年月的几个人，这会儿却显得颇为迟疑。 以一身衣冠胜雪的白衣读书人为例，他手持一颗黑子，迟迟不肯落下，而棋盘上犬牙交错的黑白子，就等着他这一颗来一场绝地反杀。 对面的老头笑问道：“原来至圣先贤的大弟子，也会有犹豫的时候？” 读书人抬起头，问道：“只要是人，就会犹豫，便是我老师来了，估计也不会比我能洒脱到哪里去。” 老头子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便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快些落子呢？再不放下去，这一盘，可就是我赢了啊。” 天理循环，生死不休。 凡人眼中的强者，便是那些飞天遁地的仙家人氏。 炼气士眼中的强者，是那些能够长生得到大逍遥大自在的大仙人。 殊不知在大仙人的眼里，也有让他们向往的存在。 比如眼前这两个老人，老头儿一身痞里痞气，老太婆到是显得端庄大方。 这二人，当真是个人？ 这白衣读书人在这里陪他下棋，又当真是为了下棋而下棋？ 白衣读书人记得上次自己就一个疏忽不注意，这两个老狐狸便偷偷跑到大天下，将日月装到了某个小姑娘的眼睛里。 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要让自己再犯错了。 老头子叹道：“妖气降临，才是大劫开始的象征，这不论用什么方法都是抵挡不住的，应该顺其自然，你老师应该跟你说过这个道理。” 白衣人道：“我老师也说过有理必争嘛，大劫难道就一定是对的吗？” 这话让老头子微微一愣，随后面露不悦：“那我们就看看，他怎么选。” 话语一落，棋盘中的画面瞬间一变，先前的黑白棋子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星空映入到了他们眼帘。 一个少年正茫然的站在星空中，看着在上方俯视他的北冥之神。 “他往前一步，妖气降临人间，大夏至此便不再是人间正统，也再无权力可剥夺仙山宗门的正宗。” 老头子的意思很明显，大劫一旦真正降临，大夏，将失去天地意志的庇佑，成为一个以王朝形式存在的大宗门。 而大夏的存在，便和所谓的顶级前十仙家宗门将没有任何区别。 老头子喝了一口酒，又道：“他要是往后走一步，那因果不存，既然因果不存，这片天地便是一个早已否认的世界，一切都将不存，不仅是你，还有我，都会瞬间灰飞烟灭，消失不见，因为，这一切本身就是不存在的，不真实的，只是一座早已灭亡的大千世界的回光返照，镜面投射在时间长河中的光影。” 白衣人呼吸变得急促，他没有回答老头子这番话，而是深深的看着棋盘中的那个少年。 与此同时，书山那片天地的中央，有一人缓缓从一间小屋内走了出来，他手持一本竹简，隐约能够看到春秋二字。 而在他的身旁，诸子百家各大圣人陪伴在他的左右，有法圣，有兵圣，人族大圣齐聚，其中也包含了纵横家那位大圣。 顶级前十的各大宗门，一些沉睡在棺椁中的古老存在，也在此刻赫然睁开了眼睛，哪怕被封印在棺椁中，他们的目光依然能够望穿秋水，看到禁忌之海的某个地方。 就连正在激战中的妖蛮两座天下，此刻都不约而同的鸣鼓休兵。 若一切都被否认，眼下的一切就都是云烟。 那些知道一些古老秘密的人，知道这个道理。 而这一切，却掌握在一个懵懂未知的少年手中，这多少都有些不可思议，可这一切又都是事实。 苍穹之上。 有一人穿着青色长衫，披头散发，站在虚无当中，目光的前方，是一团一团正在毁灭的星云光点，他好奇的呢喃道：“你会怎么选呢？是带着他们一起重生，还是吞噬所有的力量超脱来见我？” 黎阳的脑袋很痛，无数念头和声音不受控制的疯狂朝他识海中涌入。 他痛苦的捂着脑袋，面容狰狞，原本的儒雅被狂躁取代。 而那三座天下，在他流露出这般神色以后，顷刻间便开始了狂风暴雨，一幅末世降临的征兆刹那出现在天地之间，贯穿三座大天下。 “你觉得，这一切是真的吗？” 第513章 天下不存，人皇当立 身边似乎多了一个人，那个当初盘膝坐在魔界尸山上的青年，双眼包含着期待，神色尽显温柔。 “不论你怎么选，我都会一直等你。” 黎阳扭曲的表情在此刻恢复如常。 “妖气，降临。” 嗡。 笼罩在三座天下压抑依旧的大劫氛围消散，每个人的心里，都像是少了一点什么东西。 普通百姓会感觉浑身一松，前所未有的畅快感席卷全身，辛苦一天的劳作，在这会儿也显得不那么劳累了。 被大夏一直压着的仙家门派，一个个喜极而泣，有些人甚至直接原地跳舞。 被大夏规则笼罩在他们仙门身上的气运，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各大宗门的镇山法宝笼罩山门之上。 至此，仙门再也不受约束。 与他们相反的是，大夏此刻却面临着相当严峻的问题。 一直眷顾这座王朝的天地意志此刻开始对他们针锋相对，那座金色气运云海上风暴骤然降临，原本祥和的天色，也在此刻变得恐怖万分。 本就有着二心的某些人，这会儿心里乐得不行，大概是想着你也有今天啊。 至此以后，宗门便是宗门，大夏便是大夏。 大劫正式开始。 而法则也将不再约束整个天下的弱肉强食。 仅仅才过去一刹那，大夏九州浓烟四起，妖气冲天，潜伏已久的大妖和蛮族等全部开始了对大夏城池的进攻。 似乎，整个天下都乱套了。 …… 三座天下的交汇之地。 端坐在帅辇上的郦靖侯，神色不变。 但他对面阵营的一个大妖和一个大蛮王却笑嘻嘻的站在云端，远远喊道：“郦靖侯，你要是现在选择投降，我们可以在以后灭了大夏以后，给你留一个地方养老，你觉得怎么样？” 郦靖侯没有说话。 妖族大妖肆无忌惮的羞辱道：“现在就连老天爷都不眷顾你们了，你说，你们还能挣扎多久呢？那些被你们压制无数年的仙门，现在应该将你们的天下搅乱了吧，哈哈哈。” 郦靖侯缓缓起身，这一战，是应该表达态度了。 “把北镇这块地方给我，怎么样？” 大妖和大蛮王同时一愣：“你当真？” “当然是假的。” 郦靖侯懒得和他们废话，手起刀落，瞬间斩杀大蛮王，残影还在半空，但手里的长刀，却已经抵在了刚才嚣张的大妖脖子上。 明明是同样的境界，实力之间的差距却犹如天与地那般。 郦靖侯神色冷漠：“其实你想错了。” 此话一落，大妖的心里顿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都变得恐惧起来，眼神里面全是骇然之色：“你们……” 郦靖侯一刀抹了他的脖子，看着对方死不瞑目的眼神道：“不这么做，我们哪里能大开杀戒呢？天下只有一个大夏，至此以后，将没有仙门。” 郦靖侯脚踩大妖尸体，傲然的站在那， 前方由妖蛮二族组成的数十万联军在此刻竟然一步都不敢，战战兢兢，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己方两大主帅被对方一刀砍死。 砍死一刀，实则契合了规则，否则哪里能轻易斩杀他们。 郦靖侯这三个字，已经成了杀神的代名词，深深的刻进了他们的神魂深处。 郦靖侯手持长刀，头也不回道：“即日起，天下，既是大夏。” “杀杀杀！” 后方，那群虎狼之师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杀气，如同潮水那般往前冲锋。 郦靖侯则亲自站在战鼓上，替他们擂鼓。 …… 相较于前线的惨烈，大夏都也没有低调到哪里去。 大夏天子的九个孩子，都有了分配，接下来，就该轮到自己了。 天子和红袍老太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祖庙。 这里供奉着大夏的历代先王。 大夏天子伸开双手，后方，老太监将他的龙袍脱下，随后给他穿上了一套漆黑铠甲。 “陛下，开始了吗？” “你觉得呢？” 天子笑眯眯的看着他。 红袍老太监嗯了一声，随后轻声道：“只是感觉很不可思议，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我这小心脏啊，有些受不了。” “你现在不要死了，要活久一点，我们也不说多久，至少一百年内，你不能死，朕要你看到这大夏，成为万古无一的天朝。” 他抽出腰间的佩剑，伸出两根手指头在剑身上弹了一下，随后侧耳倾听：“还是这剑的声音好听，当初说和郦靖换一下，他偏不，哎，现在只能让我在这里下令了，朕啊，其实也不算坏人。 你说，朕有什么错呢？仙家门派若是不加以约束，百姓便永无出头之日，将永远成为他们圈养的牲畜，朕啊，就是要这天下，再也没有仙门，即便是有，那也需要我们亲自册封，朕也要这规则彻底由我们制定，而不是让一个虚无缥缈的天地意志来加以干涉。 你看看，这天地意志多坏啊，这朗朗乾坤，大好的江山，百姓安居乐业，它怎么舍得忍心降下大劫来坏我大夏根基？” 老太监静静地听着。 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天子，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代超级雄主。 也只有他，敢站在这里肆无忌惮的说出敢和天斗争的话，不仅如此，还早在他当初登基之时，就已经在谋划这一切了。 那时候的老太监，还是个中年人，原本可以陪伴他到很久很久的，只是后面异常战斗，伤到了他的根源，故而才会衰老得这么快，实际上若是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这老太监的神魂正处于油尽灯枯的地步，似乎一阵风吹过来，就会彻底熄灭似的。 天子看着面前的先帝画像，掷地有声的说道：“先皇在上，朕，姬镇天今日起兵，与天斗！至今日后，再无天子，唯有人皇。” 简短的几个字，却直接概述了他所有的一切。 这句话一落，大夏都上空，气运云海中的金龙咆哮着钻入他的体内。 他手持长剑，站在那，身上人皇紫色赫然而出，金色云海在此刻刹那转变成了紫色云海，映照诸天。 但凡是金身在云海上的文武百官，这时候都惊恐的发现，自家天子不一样了。 那些才脱下官服打算去宗门的官员，赶忙将官服重新穿在身上，庆幸道：“好险，好险啊。” 然而不等他便后面的话说完，身上的官服便赫然烧成了飞灰，同时一道冷厉的杀字在他识海中出现。 咔咔咔。 气运云海上，至少三分之二的金身原地破碎，随后化作无数紫气填充云海。 大夏人皇呢喃道：“已经有这么多人背叛大夏了吗？” 第514章 想杀我? 到底是一代枭雄啊，他只是短暂的沉默过后，便面色平静道：“剩下的这些人，应该都是真心想要看到大夏崛起的人吧？” 话语刚落，又有几尊金身破碎，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位是三公。 大夏人皇沉默了，便对着身边的红袍老太监问道：“朕做错了？” “陛下，错的是他们，是负了你，你没有负天下任何人。” 人皇点了点头。 人皇剑高举，随后化作一道紫色光柱，那些没有破碎的金身在这紫色的环绕之下，将他们的修为硬生生的提高了一个境界。 这一刻，不论是大夏的文武官员，还是普通百姓，纷纷感受到了来自人皇的呼唤，以及这浓郁而又温暖的人皇紫气。 一些即将死去的普通老百姓，身体上的旧疾全然消散，身强体健，不仅如此，他发现自己能够轻易的举起来一块数百斤的大石头。 亿万黎明百姓纷纷仰天长啸，朝着大夏都所在的方向深深一拜。 “人皇不朽！” 原本被潜伏在境内的妖蛮打得节节败退的各地百姓个官员，在人皇紫气的保护下，一个个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很快便扭转了劣势，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将暴乱全部镇压下来，至少，这一刻，将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人皇睁开眼睛，说道：“你回去整理一份名册，今日有多少宗门看到妖蛮出现封山不动的，又有多少和妖蛮互相勾结残害我人族的，有多少公然挑衅大夏权威的。 你记住了，封山不动的，灭，互相勾结的，诛，公然挑衅的，挫骨扬灰。” 红袍老太监慢慢嗯了一声，替人皇穿戴好披风，问道：“陛下。” “怎么了？” 人皇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个老太监流露出这样的神色：“你跟我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吗？还是说，你也要背叛我大夏？” 这一刻，触目的冰冷让老太监的灵魂都在颤栗。 老太监道：“陛下，我身体里面的旧疾好了。” “嗯？” “当真？” “真的。” 老太监佝偻的身体忽然站的笔直，满是沟壑的脸庞，也在此刻变成了中年男子的模样。 人皇看得一愣一愣的，突然坏笑道：“那东西长出来了吗？给朕瞧瞧。” 老太监，哦不，现在应该不能叫做太监了。 郑屠笑道：“长出来了。” “哈哈哈，好啊，好啊。”人皇连着说了两个好字。 …… 龙虎山上，无数弟子派往山下帮助大夏官员铲除妖孽。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山门顿时变得门可罗雀，有个年轻人蹲在一块石头上，神色很不好看。 随后，龙虎山掌教走到他面前，问道：“你愁什么，让你好好休息心里还不爽呢？” 鹤唳不甘心的道：“掌教有点厚此薄彼了，白鲸能够陪着那小家伙走南闯北，我就只能在这里守门，凭什么，是嫌弃我修为不够吗？我现在好歹也是跻身六境的元婴地仙啊。” 掌教拉着脸，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 鹤唳刚要反驳。 便见掌教脸色柔和了下来：“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在你身上。” 鹤唳不解的看着他。 龙虎山掌教道：“你现在动身前往蜀山，去看看那座锁妖塔现在是什么情况，如今大夏法则对仙门不在有压制作用，有些人的反骨这时候完全跳了出来，我们虽说也是仙门，但一定要坚守自己的除魔卫道之心，不要和那些只知道修修为而不修境界的人混为一谈。” 鹤唳苦着脸道：“万一他们打开了锁妖塔，我一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你刚才不是还洋洋得意的说是六境元婴地仙呢。” 鹤唳没办法，一跃而起，正色道：“弟子谨遵掌教法旨。” 随后化作一道青光原地消失。 他走后不久，龙虎山掌教跟前又多了一个人，但此人却并非人族，而是一个介乎于人和妖之间的另类。 他，是守护龙虎山的镇山大神。 “蜀山想来是不太平的。” “我知道。” “那你还让他去？” “他应该要走这一条路的，如若不然，他的心结永远解不开，当初他的家人被朝廷全部诛灭，这小子……” “懂了。” “这一次，你会怎么选择呢？”人妖问道。 龙虎山掌教挑眉：“选？用得着选择吗？你看我们龙虎山什么时候对别人低头过？” 人妖恍然大悟，脸上浮现出惭愧之色：“是我多想了。” “时间万变，老祖宗规定的教义可不能改啊，正是因为这教义存在，才让我们能够长盛不衰，历经数次大劫仍旧能够屹立不倒，而这一次的大劫和以往不同，来势汹汹，非同小可，不仅是改天换地那么简单，颇有灭世的味道，我们要是不小心，只怕这基业就会毁于一旦。” 人妖嗯了一声。 谁又不懂呢？ 这一场大劫，怎能用一场战争来形容，更不能用你死我活来形容，而是整个天下是否还能够存在。 倘若大夏真的成为了天朝，他们龙虎山要面对的敌人，将是苍穹之上。 …… 外面天翻地覆，黎阳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心里有些黯然。 似乎妖气降临过后，他身上的单子更重了一些，无形之间的业障在此刻几乎是暴涨。 那些因为他刚才的决定而死去的人，所有怨气都将汇聚到他的身上，倘若不是因为修炼了混沌炼胎经，能够将这些业障源源不断的炼化转换成灵气，他现在即便是不疯魔，也将成为一个被业障控制的杀戮机器。 大鹏一日起，天地瞬息万变。 站在大鹏头顶的那个黑衣人，不正是大鹏幻化而出的真灵吗？ 那人凌空，对着黎阳遥遥抱拳，似是在感激。 但黎阳很清楚，这个人，不是善茬。 他拼命的想要将脑袋里面的碎片画面连接起来，然而即便是用尽了全力，也仍旧是做不到。 脑海中传来一道空灵的声音：“现在的你，还是太嫩了，想要溯源，什么时候突破境界再说吧。” 黎阳猛然抬起头，目光盯着遮天蔽日几乎笼罩整个苍穹的大鹏，眼神不受控制的迸发出狂躁的冷厉杀气。 “想杀我？” 第515章 郦靖封王 “以你现在的能耐，还不够格，我存在的意义，便是天命，也是天理，你懂吗？”那人继续说道。 黎阳很快从刚才失态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却死死的记住了这双眼神。 似乎天地一切，都只是路边的杂草。 冰冷的眼神，倒不如说本身就没有感情，故而体会不到人间疾苦，也感受不到喜怒哀乐，才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天命？ 谁会真的相信这个？天理？当真有理吗？若有天理，何故要降下大劫来收割凡间百姓的人头？莫非让别人去死，就是帮助别人解脱了吗？ 黎阳很想将这些话都说出来，但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没什么意义了，跟这样的存在讲道理，就跟对牛弹琴一样，或许牛儿听到美妙的琴声还能多吃两口草，但他呢？兴许会觉得呱噪，然后一巴掌拍死这眼前的一切美好。 禁忌之海的海水正在快速消失，海床也在此刻开始抬升，不仅如此，雾州凹陷的一部分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中土神州合拢，大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朝着中心聚合着。 只是这动静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停了下来。 从高空往下俯瞰，整个禁忌之海彻底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雾蒙蒙的一片沟壑，千疮百孔，被海水日夜冲刷的狼藉之地，就这么彻底暴露在人间，而在其沟壑中心地带，则完全被浓雾笼罩，庞大的恐怖气息不断朝着外面扩散。 便是大仙人都不敢轻易涉足，因为那扩散出来的力量，能够轻易将他们搅碎。 十二大岛主身上的光柱全部消散，困住他们的规则也在此刻刹那消失。 十二人喜极而泣。 因为，在随着海水消失的时候，那十二镇常年在深海磨砺的兵马，也在此时全部走了出来。 他们脸上看不到半点情绪波动，但眼神却让人望而生畏。 被特殊手段送进去历练的他们，经历过这一场大变动以后，将成为整个大夏王朝最为强大的剑。 所过之处，将所向无敌。 他们刚刚出现，远在另一端的郦靖侯便有所感应。 他放下手中的鼓槌，对着身边的副将使了个眼色，随后一把撕开虚空，只是瞬息便出现在禁忌之海的上空。 感受到下方的威压，郦靖侯不由分说直接显化万丈金身法相，一拳砸在被浓雾笼罩的核心区域。 文治武功，郦靖侯是当世大武神，被大夏王朝的武运笼罩，且炼气修为和武夫境界一样，这般强大的人，圣人看到他，都要暂避锋芒，说他是明面上最强大的存在都不过分。 浓雾中心一阵动荡。 在强大的拳劲压迫下，露出了一个角落，像是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郦靖侯金身散发着万丈金光，他缩小了身体，独自行走在那核心区域，每次往前迈出一步，身边虚空都在颤抖，更有无数雷霆轰击在他的身体上，这些对于郦靖侯来说，宛若挠痒痒那般。 他的出现，让暗中窥探的仙家门派大能无不是变了脸色。 这个死变态，简直强得不要太离谱。 在灵猴的身后，是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呼喊。 “王爷不朽！王爷不朽！王爷不朽！” 大夏没有异姓封王的先例，即便是郦靖侯的功劳已经触摸到了天花板，仍然没有冠以王字，可现在，他身后那最强的底牌，这十二镇兵马竟然直接主动给他封王加爵。 几乎就在他们喊出王爷的刹那，一道金色圣旨从天而降。 一尊人皇身影站在虚空，望着下方霸气侧漏的郦靖侯，脸上带着笑容：“只有你，能让朕亲自来封王。” 郦靖侯嘿嘿一笑：“你都是真身过来，用一个化身过来算怎么回事。” 人皇怒道：“要不是为了震慑那帮宵小，朕岂没有过来的道理？” 郦靖侯面容瞬间肃然。 圣旨在天空打开，威严的声音骤然出现，此声音盖过了天威，似乎这并非大夏的封赐，而是被代替了的天地意志在正式认可：“即日起，郦靖侯封王。” 就这么几个字，说完以后，圣旨和人影都随之消失不见。 郦靖侯手握圣旨，浓郁的人皇紫气于此刻轰然入体。 郦靖侯面露喜色，但同时又变得更加凝重了，这不仅是因为人皇紫气让他的修为更加强大，而是他知道，大夏已经走到他们三人计划中的最关键一步了。 接下来，就需要他去征服天下，帮助大夏铲除最后的障碍了。 他看了眼禁忌之海最深处的核心位置，最终没有走进去，不是他不敢，而是他不想在这里耗费太多的时间。 “暂且不管你们。” 郦靖侯冷哼，随后回到那十二镇兵马面前。 看着许多年都没有见面的旧部，郦靖侯就站在那，那十二镇兵马，便全部翻身下马，手持武器单膝下跪。 这股子肃杀之气，让天地失色。 如果说郦靖侯是大夏往前冲锋的刀，那么这十二镇兵马便是那最强的刀剑，是最先刺入地方心脏的部位。 郦靖侯以强大的武神境界，强行打开虚空，往前一步，便是妖蛮二族所在的战场。 影看着郦靖侯的出现，双眼含泪，楚楚可怜。 郦靖侯走过去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轻声道：“辛苦了。” 影眼角的泪光一闪而逝，随后变成了满脸的坚毅：“为了王爷，影万死不辞。” 其余的十一人同时这般说道。 郦靖侯点了点头，道：“接下来，可就是我们的战争了。” 众人随着他一并消失在虚空中。 即便是到了这里，郦靖侯也没有去看一眼黎阳，似乎在刻意躲避着什么。 等他走了许久过后，巡视此地的圣人才快速落下云头，然后用大神通将那翻滚不朽的虚空裂缝修补好。 这圣人抹了一把汗：“来就来嘛，搞这么大的动静做什么，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没人说你什么，非要搞得天下皆知，让我怎么下来，让世人都晓得我这个圣人只能负责修修补补？” 他刚刚抱怨完，一抹凌厉的刀气擦着他的耳边飞过。 圣人头发丝掉下来一根，砸在地上让地面颤抖，如若山岳坠地。 这圣人惊出一身的冷汗，赶忙停止了抱怨，等待虚空彻底恢复平静以后，才转身回往天幕， 第516章 中土神州 站在大鹏身上的男子明显不想和黎阳多费口舌，他深深看了眼黎阳，随后消失，而大鹏则在此刻挥动翅膀。 它飞起来那一刻，整个天地瞬间变成了黑暗，似乎被它大无边际的翅膀遮天蔽日。 于是，世间所有规则在这会儿顷刻间全部消散。 当它飞到天幕之上时，让人骇然的一幕发现了，它竟然直接打开了天地壁垒，这里的壁垒并非州与州的空间壁垒，而是三座天地最高处的核心，别人是飞升去往天外天，而它是直接以暴力打开天幕，飞到了天外天之外。 尽管出现的画面只是昙花一现，但它挥动翅膀所散发出来的强大规则，却永久的印刻到了世人眼中。 黎阳从那片奇奇怪怪的空间中退了出来。 姜成玉着急的问道：“快说说，你是不是又得到了什么奇遇？” 黎阳缄口不言，目光看着白鲸，问道：“你现在已经不受大夏规则约束了，是真正的龙虎山仙人了。” 还别说，不仅是白鲸，世间所有炼气士，都在大夏天子改称人皇之时，浑身一阵轻松，他们再也不受法家那套规则约束，成为了彻彻底底的“自由者”。 白鲸歪着脑袋问道：“所以就算是我现在砍了你，都没人管咯。” 姜成玉神色一变，问道：“什么意思？” 白鲸笑道：“看把你吓得。” 姜成玉也察觉到了身体上无形的压制消失了，只是有些不明所以，毕竟他们被困在这里根本看不到外面大天地的变化。 随着空间的坍塌，众人重新回到了楼船上。 结果才发现，此前一望无际的禁忌之海竟然消失了，被雾州飘荡过来的浓雾覆盖，昏暗的大地虽然能够看到狰狞的沟壑，但他们谁也不敢轻易走向刚才退出来的核心圈。 因为那里不时有恐怖的声音传出来。 “这才是真正的禁地啊。”白鲸忍不住一阵感叹。 黎阳原本还想寻找十二大岛的岛主，可入眼之下，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呢？连根毛都没有留下。 白鲸道：“你找不到他们的，他们已经走了许久了。” “去哪了？” “你说呢？”白鲸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白鲸是龙虎山未来的瓢把子，当然知道黎阳在不久前做了什么选择。 “现在，是妖气降临的天下了。” 话语刚刚说完，楼船四周便传来一阵阵颤动。 众人神识一扫，呵。 几头大妖正在虚空朝着他们疾驰而来，速度最快的那个，已经一棒子打到了楼船上。 黎阳手中剑光一闪，径直将对方的头颅斩下，同时斩下的还有对方的妖丹和神魂。 大妖的尸体坠落大地，演化出几十丈长的妖族真身，脖颈分离的地方，光滑得像是镜面。 黎阳也不闲着，剑光再次一闪过后，大妖身体最精华的血肉被他收了过来：“你们有口福了。” 后方紧随而来的大妖看到这一幕，全部来了个急刹车，又惊又恐的看着面前这仙家楼船。 刚才怎么了？ 他们只看到一阵刺眼的光晕闪了一下，就跟闪电那般，一闪而逝，然后己方的领头人就死了。 死得不明不白，不明所以。 黎阳本着既来之则吃了的原则，一步走了出去。 五境金丹地仙可以御空飞行，他手中长剑闪烁，看着面前狰狞的四个大妖，问道：“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穿过禁忌之海便是中土神州，人皇脚下，怎会有这种级别的大妖存在，而且还来势汹汹的攻击他们的仙家楼船。 这些大妖没有答话，黎阳也懒得跟他们废话，剑光接连闪烁，随后大地一阵阵传来砰砰砰的声音。 婢儿叹息道：“现在的黎阳都快要成为刽子手了，哎，那么凶，有辱斯文。” 黎阳差点从云头栽下，回头问道：“我让你读书你就读出了这些？有辱斯文不是用在这里的。” 婢儿冲他扮了个鬼脸。 黎阳收了这几头四境大妖的妖丹和血肉精华，回到楼船上，面容凝重道：“我感觉这天地不一样了，像是有一股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白鲸问道：“你现在才知道？” 黎阳不甚了解。 但姜成玉的四大元婴保镖却深知这是怎么回事。 这显然，是大劫彻底降临了啊。 白鲸摇了摇头，道：“先去大夏都，你在哪里能够得到你想要的答案，而且那位人皇已经等你很久了，你再不把九州鼎弄过去，他估计要跳脚骂娘。” …… 人皇正在喝茶，闻着被子里的茶香：“我有这么小心眼？” …… 黎阳嗯了一声。 楼船再次破空而去。 半个月后，楼船彻底穿过这片禁忌之海消失过后形成的沟壑大地，中土神州的轮廓在实现尽头已经变得清晰， 黎阳心情一阵澎湃，他已经走过了很多地方，也见识了很多的人，现在他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中土神州了。 这里有人皇，有书山，有着制定天下规则的所有强者。 他的老板就是从这里去往北镇的，他的父亲也是在这里授命坐镇北方，打得妖蛮抱头鼠窜。 这里是一切的起点，也是这一场大劫的中心。 黎阳很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找不到任何措辞。 白鲸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是一直奉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策略吗？怎么到了现在还犹豫了呢？” 黎阳撇了撇嘴，谁犹豫了啊。 楼船一刻不停，终于彻底抵达中土神州，狗血的是，他们到达的地方，这会儿竟然在发生一场暴乱。 更狗血的是一座小型门派的掌教带领着门下弟子在冲击此地郡城的府邸。 白鲸道：“这就是现在的天下，大夏的法律，对他们不在有约束了，即便是书山传来谕旨说要摘掉仙门的正宗，天地规则也不会认可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群雄争霸？”姜成玉回道。 黎阳思索片刻：“天子不存，人皇当立，既然是人皇了，那天地久应该臣服于他，这些不听话的仙门，估计下场会很惨，这个规则若是不消失，他便没有理由对仙门全面开战。” 白鲸吸了口气：“基本上是这么回事。” 第517章 仗义出手 “那就不用等了，直接干。”黎阳最恨的便是这类仗着有点修为，便横行无忌的人。 他嘱咐好婢儿后，便冲了过去。 郡守府外围的幕僚这会儿被打得节节败退，重点便是这小型门派中有一个五境金丹地仙，黎阳冲进去一记手刀将面前的人打晕在地。 随后将还在冲击郡守府的人拽了过来，问道：“你们干啥呢？” 那人面红耳赤，想必刚才在这里骂了许久，他扭头一看，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怒骂道：“少管闲事，赶紧滚，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黎阳乐了。 这人看起来也就二境的样子，哪里来的底气？ 仙家楼船上的众人都没有出手，因为根本用不着，一个黎阳就能全部将他打趴下。 果不其然，黎阳也没有跟他废话，一拳将其打倒在地，随后一脚踩下，踏碎了对方的丹田气海将其修为废掉之后，这才继续往前走着。 渐渐地，有人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声音越来越小了呢？ 领头的五境金丹地仙察觉到异常后，连忙招呼弟子转身。 而这时候，黎阳身边已经横七竖八躺下了不下于数十个低境界的炼气士了，一个个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不已，无一例外，他们的修为全部都被废掉了，但并未伤及性命。 他们饭得罪，理当接受大夏法律制裁，故而黎阳将他们留了下来，等待会儿暴乱平息后郡守去处置。 那领头的金丹地仙看不出黎阳的底细，心里不由有些畏惧，试探性问道：“小兄弟出自哪个门派？若是你看上了这郡守府的宝贝，老哥我让给你便是，犯不着下手这么狠毒吧。” 黎阳一甩头发，傲然道：“没有门派。” 那金丹地仙脸色一黑，当即下令道：“给我杀了他，不知死活。” 话语一落，数百弟子顷刻间群起而上，将黎阳淹没在人海中。 楼船上，白鲸优哉游哉的喝着茶水，叹息道：“但凡有点自知之明早点跑路，也不至于落得修为被废的下场，我要是他们啊，早就跑了，这种事儿还是少掺和为妙。” 姜成玉表示认可，道：“可惜他们没有你的脑子，才会做这种狗血的事儿。” 白鲸愣了一下，总觉得这番话有些不对劲。 姜成玉嘿嘿笑道：“你不下去帮帮他？” “用不着。” 果然，淹没黎阳的人海瞬间被冲击得七零八落，有些人甚至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已经躺在地上了，想要站起来在惊恐的发现，一身修为全部被废掉，而且大腿还被打断了，等痛觉传达到身体之时，才明白过来应该要哇哇的叫。 惨叫连连，经久不散。 那个领头的五境金丹地仙看到这一幕，瞳孔猛缩，心知是遇到铁板了，心里生出了退意，刚想走，便见黎阳已经犹如鬼魅那般出现在自己身旁，他心头一咯噔，阴沉的脸上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哀求道：“少侠好功夫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怪我有眼无珠，这事儿就算这么算了吧，郡守府我让给你，好不？” 黎阳笑问道：“你觉得我也是你们这类看到大劫降临，就想浑水摸鱼的败类吗？” 这五境金丹地仙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碍于黎阳强大的威慑力却又无可奈何。 黎阳语气冰冷道：“两个选择，第一是自废修为，犯了什么罪去郡守那自首，第二个原则，那便你不同意第一个选择后让我打一顿，亲手把你废了，在把你丢到郡守那，你要怎么选？” 这金丹地仙听后，鼻子都气歪了，看着面前这个眉清目秀得少年，不论怎么看都觉得可恶讨厌，他阴恻恻的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啊，小兄弟，你这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吗？” “这难道不是你罪有应得吗？”黎阳歪着脑袋问道：“快点说怎么选，不要但我的时间，我还赶着去吃饭喝酒呢。” 仙家楼船上听到这句话的几个人，肚皮都快笑痛了，还是头一回看到黎阳这么霸道不讲道理。 婢儿无语道：“我要是他，就不会那么多废话，不就是一巴掌的事儿吗。” 姜成玉跟着附和了一声。 婢儿很是欣赏的看了一眼姜成玉，眼神流露出算你懂事儿的神色。 唯有白鲸看着在那看似说着不讲道理全篇废话的黎阳陷入了深思，心里轻轻一叹，这个少年，心里果然是有天然的善良存在啊。 姜成玉和婢儿都只看到黎阳的废话。 但他却看懂了黎阳说这句话的含义，那是对方在给那个人最后的机会。 然而，这金丹地仙很明显没有理解到黎阳表达的深意，还认为是黎阳在羞辱他，一时间暴跳如雷，金丹气息扩散，想要拉着这方圆数十里的普通百姓陪葬。 黎阳见状，再次往前一步，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长剑，而剑尖正好刺在面前金丹地仙的胸腔上，剑尖已经入肉三分，再往前一点点，便是对方那颗璀璨的金丹了。 黎阳摇头道：“你不讲道理啊。” 金丹地仙差点被气息，到底是谁不讲道理啊。 而这时候，郡守府内的人看见外面不对劲后，都走了出来，看到黎阳以一己之力将这些人全部制服，不由流露出惊恐之意，他们不知道黎阳的身份，还以为他也是那些宗门的人，这么做无非是想黑吃黑。 黎阳问道：“郡守大人呢？让他出来，我有话说。” 从府邸内出来的人中有一个知天命的男子，他留着山羊须，穿着管家模样的长袍，对方凝声问道：“公子也是想要我家郡守的脑袋去那个宗门换好处吗？” 黎阳满脸的疑惑，好处？脑袋？什么意思？ 见对方误会了自己，黎阳赶紧说道：“我叫黎阳，你把这个名字告诉你家郡守大人便是，他自然会出来见我的。” 管家模样的男子深深的看了黎阳一眼，这才转身回到府邸内。 没过多久，一个一脸苍白，气息微弱的中年男子便从府邸内快步走了出来，黎阳见对方脚步飘忽不定，身上更是散发着阵阵死气，心里顿时一惊。 而这时候，姜成玉也从仙家楼船上飞了下来，以封印之法将刚才冲击郡守府的金丹地仙镇压在地。 第518章 各有心思 黎阳赶忙搀扶主郡守，关切的问道：“大人你怎么样了？谁伤的你？” 天子不存，人皇当立，虽然失去了天地意志庇佑，但人皇紫气贯穿每一个大夏官员体内，并让他们境界提升了一个层次，按道理说不应该伤得这么重才是，重要的是，眼前的郡守也是一个五境金丹地仙。 郡守连连咳嗽了几声，想要说话，始终没有说出来。 白鲸抱着婢儿出现在他的身边，只是看了一眼，便道：“伤到了根基，若是再不去救治估计活不过今晚。” 黎阳心里着急，拿出离火宗赠送的丹药，直接给对方付下：“大人先别说话，先炼化丹药的力量疗伤。” 郡守点了点头，在众人庇护下，盘膝坐在地上，开始炼化丹药的力量。 其余的人则把被黎阳废掉修为的人全部拷了起来。 而那个金丹地仙，因为有姜成玉的封印阵法，故而也是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当他看到接连走下来的几个大能以后，直接吓懵了，就算是再傻，也明白眼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我也是受人蛊惑才来冲击郡守府的，这不是我的本意啊，大人。” 那金丹地仙趴在地上，痛哭流涕，连连求饶。 “闭嘴，”黎阳瞪了他一眼。 原本以为只是简单的暴乱，但从郡守的现状和这金丹地仙刚才话，他便反应过来，这场暴乱没有那么简单，背后还有人在推波助澜，想想也是，一个小型门派，最强战斗力顶多是一个金丹地仙，即便现在大劫降临，大夏失去了天地意志的庇护，但一座郡城也不是他们能够招惹得起的。 郡守炼化丹药后，起色好了很多，苍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郡守站起身子，朝着黎阳拜了拜：“下官岳琴，参见小侯爷，谢小侯爷救命之恩。” 不论是刚才动乱的小型门派之人，还是郡守府的人，听到小侯爷三个字，一个个像是看到了鬼那般。 天下能够称之为小侯爷的人，只有一个人，那便是早已传遍天下的黎阳。 那个以一己之力连着斩杀纵横家圣人嫡子弟子柳彦青两次的人，普天之下出了黎阳还能有谁？ 黎阳轻声道：“不必感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郡守客套了一番，然后目光落在刚才那个金丹地仙身上，凝声道：“赵掌教其实也不是坏人，此前还曾帮我捉拿过流窜到这里的妖蛮二族。” “放了他？” 听到这话，趴在地上的金丹地仙又赶紧磕头求饶。 本质上他的确不算是坏人，但今日做出这事儿，按照大夏法律，也的确是犯了死罪。 郡守道：“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我可以保住你的修为，但要是还有隐瞒，就不要怪我不讲以前我们的情分。” 刚才的管家悄悄对黎阳道：“他们两人以前关系很好，情同手足，而且还是一起长大的，只后者选择了考取功名庇佑一方。” 黎阳秒懂，原来如此。 他对姜成玉使了个眼色，姜成玉解开了施加在那个金丹地仙身上的封印，像是抓小鸡那般拽着他的衣领提在半空。 “说。” 金丹地仙在这强大的震慑之下，鼻涕眼泪一把泪，哭诉道：“小侯爷，岳郡守，我也是没办法啊，你知道的，我以前……” “少说废话。”姜成玉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那可是麒麟臂，虽然没有用力，却仍是将对方的牙齿给打掉了几颗，鲜血混合着泪水流了一地，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而这金丹地仙也不敢运转修为防御，半边脸肿得像是被蜜蜂蛰成了猪头。 “这真的不关我的事，要怪就怪蜀山，是他们下的命令，并且开出了一张兑换名单，吩咐他们麾下的中型门派传达给我们，让我们务必执行，否则就要派出弟子灭掉我们满门啊，大人啊，我冤枉啊。” 黎阳深深吸了口气，问道：“中型门派是哪一个？” “就是这里的巨鲸门。” 郡守解释道：“巨鲸门的门主前些年不知道怎么和蜀山攀上了关系，并且得到了他们的资源，后巨鲸门门主的境界跻身六境元婴地仙，同时门下弟子也有几个全部跨入金丹地仙行列，还是由我写的推荐书，让朝廷给封了一个中型门派的头衔。” 黎阳点了点头，再次问道：“你说的那个兑换名单是什么意思？” 这金丹地仙赶忙说道：“是流传在各大仙门中的榜单，我们也不知道这榜单具体是哪位仙人制定的，上面写着斩杀郡守，提着脑袋可以兑换元婴级的丹药，斩杀县令可以兑换金丹级的丹药，并且还会赐下对应的法宝。” “所以你就做了？”黎阳气得牙痒痒，这简直是公然在和大夏作对啊。 那金丹地仙气喘吁吁道：“肯定不是，我们也拒绝过，但是那榜单中写了，谁要是拒绝，三日之内就会派人来灭掉我们，前几天就有一些仙门不同意，然后被一夜之间灭了满门，血流成河，那些小型门派的掌教直接被人砍下了脑袋，挂在山上警告我们啊。” 黎阳皱起眉头，这天下，到底是谁有这种胆量公然悬赏朝廷命官的脑袋。 虽然这金丹地仙一口说出了蜀山，而事实上蜀山的确也有很重的嫌疑，但在这关键时刻，想来蜀山应该不敢第一个当出头鸟才是。 黎阳心里出现了一个世家的名字，他和白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答案。 “应该是他们。” 郡守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小侯爷，下官还有一事相求，希望小侯爷帮我这个忙。” 黎阳道：“大人请说。” “距离此地三百公里外的水神水神这会儿还在遭受一些妖蛮二族的绞杀，下官实在是抽不开身……” 黎阳问道：“请大人给我一个位置，我这就过去。” 旁边的管家立马递上了一幅地图。 黎阳看了眼姜成玉和白鲸，随后说道：“此事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们留在这里帮助郡守大人镇压叛乱。” 白鲸和姜成玉多聪明，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姜成玉不爽道：“我姜家也是拥护大夏的好不？” 第519章 兵分两路 黎阳笑道：“那行，你跟我一起。” 姜成玉随行，那便是四个六境元婴地仙压阵，这样的阵容，足以横推一切中型仙家门派了。 为了避免郡城再次遭到破坏和意外的发生，众人经过简单的商议过后，由白鲸和婢儿留守此地，帮助郡守尽快恢复城内的秩序。 拿到地图后，黎阳便马不停蹄的朝着郡守所说的山神庙赶去。 三百里对于普通人来说，估计需要好几天的行程，加上现在到处都在暴乱，寻常人哪里还敢出远门。 像是周边的山川和河流，山神水神现在自保都难，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顾及其他。 离开郡城一路往东，视线内很快便出现了一座座高山大河。 山脉绵延，厚重，像是匍匐在地上的一条大龙，而在山脉四周，则是水脉相依，宛若洁白的丝带。 然而等他们彻底跨入山水之内后，才发现，这里面竟然危机四伏，到处飘荡着刺鼻的血腥味和冲天而起的杀意。 天机混乱之下，即便是人皇坐镇的中土神州，也难逃此番厄难。 山神庙和水神庙距离不远，黎阳以水经注的观气之法，锁定了山神和水神的位置，随后带着姜成玉等人疾驰而去。 山神庙外站着的人不多，就五个人，长相竟然出奇的一样，除却其中两人是五境金丹地仙之外，余下三人，竟全是六境元婴地仙，行走在人间的最强力量，便是六境。 大劫之下，大夏法律失去约束，似乎这一切都不起作用了，随意都能看到金丹地仙和元婴地仙，由此可见，这些仙家门派为了反攻大夏而谋划了多久，这么多强大的高手出现，足以证明他们那颗不安分的心，怕是早就有所图谋了。 山神庙宇摇摇欲坠，矗立在大厅的山神金身也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似乎随时都要破碎那版。 此刻，两大神灵，以山水之术提升了境界，练手抵挡着这五人的进攻。 虽说这里是他们的主场，可拉高了境界也终究只是个六境元婴地仙，和他们相比较起来，战斗力不知道差了多少，能够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得益于山水之术。 山神面容凝重，看了眼身旁的少女，叹息道：“妹子，要不你先走吧，这儿估计守不住了，这辈子我能和你一起在这里保护一方天地的百姓，是我三生有幸，如果还有来生，希望我不再是山神，而你也不是水神。” 此番浓情蜜意的话，若是换一个地方，肯定会让旁边的少女心思雀跃，然而现在说出来，却显得那么悲凉。 在山神眼中的妹子，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黑色长裙，长着一张圆圆的鹅蛋脸，浓眉大眼，颇有几分灵气，面容略显娇憨和几份可爱，黑色长发无风自动，尽显她的英姿飒爽，但就是在这么一张乖巧的脸庞上，却有着一双坚毅的眼神。 桃花眼带着杀气的，少见。 水神手中长剑已经出现了缺口，想来刚才正发生过一场特别惨烈的战斗，且她衣衫也是破碎不堪，隐隐可以看到胸前的伟岸，可她却没有多余的力量来维持自身的体面。 山神看到这，眼里全是心疼，随后又闪现了一抹果断。 少女听出了他这话的弦外之音，破口大骂道：“老周，你要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你最好给我活下来、” “好好好，好一个神仙眷侣啊，你们要一起死的心思正合我意，倒不如现在交出神灵印记，我们留你全尸，如何？” 虽然大夏失去了天地意志的庇护，但由大夏封赐的神灵印记，却仍然有效，毕竟这本身就是大夏境内的国土。 而失去天地意志庇护的大夏，现在就是个超级大的肉啵啵，那些仙家门派谁又不想来咬一口呢？ 想要削弱大夏的气运，各地的山水神灵便是重中之重，唯有如此，才能将这庞然大物蚕食干净。 而这里的山水神灵被攻击只是整个天下的冰山一角，随着大劫的全面降临，各地的暴乱已经愈演愈烈，几乎就要扩散到整个大夏疆土。 即便是这样，郦靖候的兵马也没有立即班师回朝，他的目标很明确，那便是彻底征服妖蛮二族的天地意志，唯有如此，才能让现在的大夏不至于陷入万劫不复。 …… 山神温温柔柔的看了眼水神，轻声道：“能和你一起共赴黄泉，此生，也无悔。” 水神眼神决绝：“谁生谁死还不一定，这场变化关乎到千万神灵，岂止是我们，只要坚持过去，必然会有援兵到来。” 山神无奈道：“要是真的有又岂会等到现在呢，你看那坐镇在天幕上空的圣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呢。” 水神当然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正要反驳，便见到一个白衣少年郎从天而降，竟然无视了三水之术的阵法，准确的出现在他们身边。 水神手中长剑一抖，警惕问道：“你是谁？干什么？和他们一伙的？” 黎阳摇了摇头。 但紧接着，手里的剑气便轰然爆发。 山神一个转身，将水神挡在身后，打算以自己的金身来抵挡着突然的袭击。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黎阳要一剑刺过来之时，却发现剑气竟然朝着反方向而去，惊天的剑气直接将那五人中的一个五境金丹地仙拦腰斩断，甚至那颗金丹都没有逃脱厄运，失去灵气后成为一颗不起眼的破烂石头掉落在地。 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那几个围攻山神水神的一众地仙，更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等看到自己兄弟惨死在眼前后，才猛地反映过来，一双双喷火的目光看向黎阳，但又碍于对方的强势，又不敢贸然出手，只得愤怒的问道：“你谁啊？” “我是你爷爷。” 黎阳持剑往下，一脚踩在虚空中上，下一刻，剑光绵延几十米，从地面一扫而过，坚硬的大地直接被划出一道长长的沟壑，只是看一眼便触目惊心。 以一己之力，横扫下方数位地仙而丝毫不落下风，这战斗力，简直惊人。 第520章 英雄出少年 后边的四大六境元婴地仙甚至还没有出手，便见到黎阳秋风扫落叶，把他们打了个七零八落。 姜成玉站在那，一副大佬派头，指点道：“你瞅瞅，叫我们过来就是单纯的为了压场子呢，用得着吗？好歹也要给我们留下几个人让我装装逼啊。” “那你倒是来啊。”黎阳气得不行。 姜成玉笑道：“你看，着急了，这家伙。” 四大元婴地仙保镖只能面上嗯嗯，心里一阵犯嘀咕，好话坏话都让你说尽了，你还让我们说什么呢，少主爷爷。 山神和水神面面相觑，等看到姜成玉腰间悬挂的姜家令牌后，才明白来人的身份。 姜成玉道：“两位放心，我姜家虽然做事霸道不讲道理，但我们是拥护大夏的，这座天下，还没人能够翻天呢。” 重要的是，姜成玉相信黎阳的判断，也相信当今的大喜人皇。 姜成玉心念一动，将衣衫掀开，露出大龙一样的肌肉，到底是麒麟臂啊。 他从天而降，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其中一个元婴地仙面前，冷声道：“你爷爷来了，赶紧跪下磕头，要不然我就打死你。” 这元婴地仙鼻子都要气歪了，直接就是一巴掌。 但就是这霸气十足的一巴掌，却被姜成玉一只手给稳稳的拿捏住了。 他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还以为看花了眼睛。 姜成玉很是得意的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吊？你爷爷的话你要认真听，不要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我只和朋友开玩笑。” 说完，麒麟臂发力，强大的力量让着元婴地仙神色一阵扭曲，几乎就要哇的一声哭出来。 什么时候自己受过这样的委屈啊，好歹也是堂堂的大佬啊，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存在。 但此刻却被一个毛头小子一只手给拿捏，这不仅让他丢尽了脸面，还让他感受到了天大的侮辱，整个人都因为愤怒而显得暴躁无比。 姜成玉难得找到这样的机会装逼，此刻哪里会舍得放下这个机会，既然装逼了，那肯定要装逼到底了、 想到这，还原地跳了跳。好显示自己的轻松霸道。 四大保镖已经没脸看了，自家少主什么时候脸皮变得这么厚了，简直是……丢人啊。 水神也是大跌眼睛，好看的大眼睛冒泡，弱弱的问道：“这就是姜家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少主？” 四大保镖无奈道：“我们少主以前不像是这样的，后来认识了小侯爷。” 若是放在以前，他们绝对是看不起黎阳的，但经过一系列事情过后，他们却骇然发现，黎阳真的和想象中不一样。 不论是潜力还是背景，放眼整个大夏，都是一等一的超然存在，若说是黎阳高攀了他们姜家，倒不如说是姜家高攀了他小侯爷。 毕竟人家的老爹是俪靖侯啊，那个掌握着能够决定天下走向的异性王，一句话，就可以让无数人命丧黄泉，灰飞烟灭。 山神好奇的问道：“姜家少主也是武夫吗？” 因为到现在，姜成玉都一直用的是麒麟臂，而没有显化神通，除却最开始的封印之法，他现在的打斗方法完全就是地痞流氓的打法。 实在是看不下去啊，然而不论怎么看，又觉得这样的打法很过瘾，拳拳到肉，终究要比用法术对轰显得更加有视觉冲击力。 几人正说这话，姜成玉忽然爆喝一声，整个人往后倒退，随后双手叠印，四根金色柱子从天而降，将一个元婴地仙压在里面，同一时刻，一头金龙也跟着出现在里面，姜成玉踩在金龙的头顶上，双指并拢，指尖有光晕闪烁，吞吐天地精华。 姜成玉笑嘻嘻的问道：“现在跪下磕头叫我一声爷爷，我可以让你不死，最后一次的机会咯。” 那元婴地仙暴跳如雷，哪里会认可姜成玉的威胁，但眼见笼罩自己的封印之术越来越强，他连忙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宝，是一口青铜色的铜钟，铜钟铛的一声，整个空间都在震颤，而封印他的四根柱子也在刹那之间出现无数裂纹。 姜成玉神色一变：“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自己要找死啊、” 说到此处，他心念一动，直接下了死手。 那恐怖的金龙掌控嘴巴，吐出一口龙息，封印范围内，火焰骤然出现，隐约之间还能看到一头很是强悍的麒麟在其中若隐若现。 站在天上观看的四大保镖心里同时一惊，随后露出狂喜之色：“难道，少主已经能够引动虚空中的麒麟之力了？” 那麒麟奔走之处，虚空直接扭曲坍塌，似乎天地都无法承受它的出现，哪怕只是一个虚影，也仍旧让天地失色。 这，便是姜成玉这段时间苦修的成果。 麒麟臂带来的力量，直接让他的封印之术更上一层楼，封印一个区区元婴地仙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虽然他也是五境金丹地仙，但这种越级挑战的事儿，对于这种大世家的人来说，似乎并不显得那么奇怪，若是无法越级挑战，才是真正的奇怪。 那元婴地仙惨叫一声，顿时在火焰中被焚为灰烬，尸骨无存。 原本强大的无兄弟，就这么折损了两人。 黎阳以一己之力，和两个元婴地仙以及一个巅峰金丹地仙斗得旗鼓相当，半点不落下风的同时还显得游刃有余，哪里有半点吃力的样子。 姜成玉收了那元婴地仙的金丹，后随后抛给身受重伤的山神，傲然道：“这金丹的品质还不错，你拿去吧。” 山神刚要推脱，便见水神笑眯眯的接了过来，然后笑着回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姜成玉嗯了一声，转身看向黎阳，问道：“怎么样，要我帮忙吗？” “狂妄、” 那两个元婴此刻是又惊又怒，惊的是没想到这两个少年会这么强悍，怒的是自己等人完全被压着打，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简直了。 黎阳摇头道：“先不用，我还没用出一半的实力呢。” 他是想把这两个元婴地仙当成磨刀石。 水神感慨道：“英雄出少年啊。” 第521章 任务 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最终还是在姜成玉的四大保镖出手之下，将剩下的元婴地仙钉在地上。 山神和水神同时落下云头，朝着几人行了个谢礼。 黎阳问道：“知道他们的底细吗？” 山神道：“这就是个疯子，留着也没任何意义，倒不如杀了妥当，免得他们今天侥幸活下来后，又去祸害其他地方的神灵。” 黎阳觉得有道理， 见状，姜成玉便点了点头。 四大保镖同时出手，将这几人全部杀死，获得的金丹则全部给了山神和水神。 做完这一切，几人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黎阳也婉拒了山神说留下来吃顿便饭的要求，随后众人再次折返到郡城。 水神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许久之后才看向身边的山神，问道：“刚才你说的那些话都算话吗？” “什么话？”山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水神一阵冷哼：“记不起来就拉倒。” 山神这才明白过来，赶忙跑过去牵着水神的手：“妹子，那些话我都记得，你放心就好啦，说了娶你，那就要娶你，而且要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水神的心情这才好了很多：“说话算话，你要是反悔了，我就把你的金身砸烂。” 山惊出一身冷汗：“这可使不得啊，妹子，金身被你砸碎了，我还怎么活啊。” 水神笑眯眯的看着他，转身朝着山神庙走去、 …… 郡城内，白鲸还在喝着免费的茶水，忽然看到几个黑影从天边急速飞驰而来：“回来得这么快？” 这才没过去多久啊。 白鲸疑惑的站起身子，婢儿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乖巧的吃着不要钱的瓜子儿。 “黎阳出手，当然快，他可是个很快的爷们儿。” 白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忍俊不禁，感慨道：“有些人可不希望被说成很快的。” 黎阳走回屋内，从白鲸手里拿过茶杯，美滋滋的喝了一口，这才问道：“城内没什么问题吧？” 白鲸摇头道：“当然没问题，我在这里坐镇，一切跳梁小丑都要好好的跪下来磕头、” 这话，不久前姜成玉才说了一次。 “郡守呢？” “安顿百姓去了，估计再等一会儿就回来了。” 白鲸刚说完，郡守便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一进来，扑通一下就给几人跪下了，这突然的画面，让几人一下子愣在原地，还是白鲸反应快，连忙将郡守扶了起来：“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郡守两眼含泪，感激道：“要不是你们出手，这一方的天地就要彻底被那些疯子给毁了。” 白鲸轻声道：“这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这话也在无形中传达了一个信息，他龙虎山，是向着朝廷的，但这并不是说他们和朝廷站在了统一战线，而是他们站在天下百姓面前。 郡守为这份大义深感折服：“若天下仙门的炼气士都像是你们龙虎山一样，这天下哪里会这么乱。” 白鲸叹息道：“若都像是我龙虎山，这天下又哪里还有大劫呢？” 众人都有些沉默。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权力。 即便是站在巅峰的仙人，也会为了权力而迷失心智。 郡守看着众人，一拍脑袋，赶紧道：“小侯爷这次是要去大夏都吗？” 黎阳点了点了头。 郡守赶紧道：“此去路上肯定不平安，这里的暴乱只是大夏的冰山一角，若是在途中看到有仙门围剿各地城镇驻军的话，还请小侯爷仗义出手，帮他们一把。” “大人放心。” 得到这肯定的回答，郡守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又道：“此番暴乱，不晓得朝廷多久才会拍下来援军，要是在这么下去，整个大夏就要彻底乱套了。” 黎阳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也知道这场乱子并不会持续太久的时间，当今人皇的英明，只怕是背后还在谋划着什么。 …… 大夏都， 皇宫。 人皇看着案桌上的一大串名单，神色阴郁，似乎在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愤怒：“竟然有这么多，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当真以为朕现在是已经穷途之末？” “陛下，你觉得要不要对他们全部下达诛杀令？” 人皇思索片刻，道：“全部杀了也不现实，但一定要杀鸡儆猴，敲山震虎，让他们知道即便是大夏失去了天地意志的庇护，也有能力让他们瞬间跌落深渊。” “我给陛下推荐一个人。” 人皇转身，好笑的看着面前的中年人，笑道：“你这家伙，是不是那根东西长出来了，整个人都变了啊。” 中年人嘿嘿笑道：“托陛下的洪福。” “净说这些话没用的屁话，赶紧说，让谁去处理这件事。” “依我看，小侯爷就非常不错。” 人皇一眼就看穿了对方心里的小打算，但并没有立即揭穿，而是皱眉道：“只怕那家伙不愿意。” “陛下只要下旨，以我对那小侯爷的脾气来判断，他定然会接下这个任务。” “陛下，当前的乱象，也只有小侯爷去处理最为合适，他背后不仅有郦靖侯，同时自身强大的因果，也能让那些仙门投鼠忌器，不敢和他牵扯太深。” 人皇乐了：“我们这不是在算计人家吗？算计一个小辈算怎么回事，郦靖那家伙要是知道了，不找我骂街才怪。” “陛下放心，这事儿交给我来办理就好。” 人皇沉默片刻，最后应允了下来。 黎阳估计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还没有到大夏都呢，那位人皇就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任务了。 几人离开郡城，仙家楼船破空而出。 所过之处，但凡看到有那些不讲道理的仙门弟子，直接一道剑光，毁掉其丹田气海。 白鲸站在甲板上，看着黎阳大杀四方的模样，心情有些凝重，他看得出来，黎阳最近的心性有些不稳定，想来是快要到达大夏都得缘故，让他原本淡定的心，变得起伏。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黎阳刚刚击杀了一个金丹地仙，一跃回到甲板上，看着白鲸，疑惑问道：“我脸上开花了吗？” “没有，你的心境好像不太稳。” 第522章 九州鼎归位 黎阳并没有过多在意这句话，实际上他自己也有感受到，但就是无法让心境平静下来，只得通过不断地击杀叛乱的炼气士，才能让自己陷入一种安宁之中。 或许是距离大夏都越来越近，让他有些急躁了。 这一路过去，再无波澜。 而黎阳也终于看到了传说中人皇所在的位置——大夏都。 从来都是听别人说起，当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一刻，仍旧有种说不出的震撼之感。 这座城，比他见过任何的城池都要大，远远看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而在皇宫的上空，还有一座庞大的紫色云海，云海之中，肉眼可见的站立着一座座惟妙惟肖的金身法相。 这些全是大夏的官员，而在所有金身的中央，更有一个及其威严的金身存在，只是看一眼，似乎便无法呼吸。 “天子不存，人皇当立，虽说这事儿有些超乎想象了，但若是真的成功了，那将是大功一件，是功在千秋万代的好事儿，能让大夏所有百姓脱胎换骨，天朝啊。”白鲸轻声说道，对于当今人皇的魄力和志向，他是真的折服。 黎阳嗯了一声，心态反而平静下来了，也是奇怪。 姜成玉来过大夏都好几次，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只是看着天空上的紫色云海，有些好奇：“以前是金色云海，而且云海中的金身密密麻麻的，没想到这一次回来，竟然少了大半有余，” 白鲸叹息道：“那些失去金身的官员，都是自己脱下了乌纱帽，否认了自己的职责所在啊，哎。” 大劫降下，妖魔鬼怪层出不穷。 相对于比较好识别的妖蛮二族来说，人族中的异心反而难以让人察觉。 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楼船抵达大夏都后，在一座港口降下，姜成玉去办理手续，四大保镖则跟着去登记。 每一个进出大夏都的人，都需要通关文牒和身份证明。 曾经有人说大夏都有一座很强大的阵法，由青龙朱雀玄武白虎镇守，天地四灵坐镇大夏都得四个城门。 故而自大夏都皇宫为中心朝着四面扩散开来的主干道，又被称之为玄武大道，青龙大道，白虎大道，朱雀大道。 每一条大道又有不同的阵法交织而成。 皇城的设计，是由墨家大圣和公输家的圣人潜心打造出来的。 墨家那座天机城是隐藏在的超级存在，那么这座大夏都，便是直接展现在世人面前，内部的奥妙，即便是到现在也没有人破解开来。 且一旦有人进入大夏都，就会被快速锁定，不论在什么地方，都会被其追踪到。 …… 人皇背着手，看着天外，问道：“黎阳应该到了吧?” 修复好旧伤已经不是太监的郑屠点头道：“刚刚到达港口，那位姜家的少主姜成玉现在还在登记手续，等他们过来，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 人皇点了点头，道：“嗯，先暂且不去找他，等他把自己的事儿做完，再去召见。” …… 登记手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姜成玉便拿着几块白玉打造的身份令牌走了过来，将其一一递给众人后，解释道：“有了这个东西，就可以在大夏都随意瞎逛了，若是没有这东西而在城内穿行，若是心生歹念，很容易被大夏都下面的阵灵发现然后击杀。” 黎阳吃了一惊，问道：“整个大夏都都是阵法？” 姜成玉泛着白眼道：“你以为呢？进入大夏都，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黎阳又是一阵感慨，暗暗赞叹打造大夏都得墨家和公输家大手笔。 几人离开登记手续的地方，沿着朱雀大街往里面慢慢走着。 既然到了目的地，那便不急于一时了。 然而就在黎阳踏进朱雀大街的时候，一直在心脏位置旋转的九州鼎忽然不受控制的破体而出。 随后，一道光柱从天而降，九州鼎在半空迎风见长，最后变成磨盘大小才停止下来。 与此同时，九州鼎飞速飞向上空的紫色云海，稳稳的落在大夏人皇的金身之上，一道紫光垂下。 刹那之间，大夏所有子民和文武百官都察觉到了身上的变化，像是无形之中多了一层庇佑。 这是自天子改称人皇后，再一次得到了人皇紫气的洗礼，但相较于第一次的洗髓伐骨不同的是，这一次无形的庇佑，却让他们的自信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大夏气运瞬间便再次提升了一个层次，以至于紫色云海中都隐约出现了一副江山社稷图。 人皇的感受最为直观，他很清楚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境界竟然再一次得到了提升，竟然直接让他达到了大圣境。 要知道，他的大圣境，绝非那种寻常大圣可以比较的。 山神水神可以掌控管辖范围的山水气运，仙家门派可以掌控己方的气运让自己境界提升。 而大夏人皇，掌控的是一座天下，若是他强行将气运汇聚于自己身上，很难想象出他的高度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 人皇默默地笑了：“这小子，这么久竟然当真没有炼化九州鼎，他难道不知道若是他炼化了九州鼎，大夏的气运便会一层直接凝聚在他的身上吗？” 郑屠站在人皇旁边，看着头顶上方的气运之海变化，轻声道：“陛下，小侯爷这次可算是做对了。” “他也没做错过什么事吧？” 郑屠自知失言，赶忙道：“陛下恕罪，是我用词不当。” “你也是，好不容易变年轻了，怎么智商还跟着退化了呢。” 郑屠一阵苦笑。 当九州鼎彻底在云海中定格之时。 天下百姓，无不是再一次朝着大夏都所在的方向齐齐弯腰施礼。 大夏律法有言，双膝只能跪父母，君臣之礼弯腰即可，不可下跪。 然而当九州鼎完成大夏蜕变的最后核心所在以后，得到庇佑和裨益的百姓，在第一次弯腰一拜后，竟然全部跪了下来。 “人皇不朽，大夏天朝不朽。” 很难想象，这句话会在同一时刻从这些百姓口中说出。 那些大仙们的巨头们，不可思议的看向大夏都所在的方向，那蒸蒸日上的气运让他们感到心惊。 “大夏人皇，好大的魄力啊。” 第523章 是你吗 大夏顶级前十的仙门世家，这一刻，无不为之震惊，只因那座气运云海实在是过于恐怖，且那气运竟然是和大夏每一个百姓都相连的。 这就好比，可以说大夏的确是失去了天地意志的庇佑，然而天下的每一寸土地，山川，河流以及生灵，都和大夏有着密不可分的烙印。 特别是九州鼎归位后，让大夏更具有凝聚力，喜提人心以后，简直就是铁板一块。 有些仙门看到这彻底沉默了，本想着趁此机会，从现古代修真时光，再也不受人打压和恐怖。 现在看来，只怕还是不容易啊。 一些人苦笑不已，而那些为了等待大劫降临从沉睡中醒来的老古董，老祖宗等人，看到大夏那深不可测的气运后，都一阵抑郁，他们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没有达到目的，那这醒来，就是彻底走向死亡啊。 每一个从坟墓里走出来的大能身后，都跟着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往生堂大人物。 你们可以沉睡，沉睡了我也管不着。 但既然从沉睡中醒来，打算死掉了，那我往生堂可就不能视而不见了，一旦你们肉体衰败，灵魂就拿来吧你。 蜀山有个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剑仙，一脚踹开棺材板，惊人的剑气在天地绽放，便是天幕上巡视的圣人，都不敢正面抗之，那人嗷嗷问道：“大夏是不是完蛋了？天下格局是不是重新洗牌了？” 结果他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件熟悉的衣服坐在坟墓旁边。 “你你你你……”这剑仙嘴唇哆嗦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因为他记得这个人，这个人当初才察觉到他要死了以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不得已之下才陷入沉睡，本以为时过境迁，这事儿该平息了才是…… “你阴魂不散啊。”这倒霉的剑仙憋出了这么一句。 正因为熟悉，他才晓得自己打不过对方。 往生堂那位大能冷冷一笑：“你活着，就可以忽略我，但若是死了，那就要乖乖听话，该去哪去哪。” 这蜀山剑仙气得不行：“地府都没了，轮回都朝着九幽坠落了，你往生堂想干什么，真把你们当成曾经的地府了？” 往生堂大能笑道：“哎，沉睡那么久，智商却没下线，挺牛逼啊。” 见对方不可思议的神色，便又补了一句：“我往生堂又如何当不得地府？嗯？” 说着话，他缓缓起身，身上的衣服刹那变换，竟像极了曾经地府的某位判官服饰。 蜀山剑仙无语，唉声叹气了半天，随后仰面躺在棺材中：“我还是躺下吧。” 过了一阵子，他又在棺材里面叫道：“喂，看在昔日你追杀我那么多年的份儿上，帮我把盖子盖一下，行不？坟堆就不用垒了，踏平即可，我不想让蜀山门人知道我这位老前辈这一辈这么窝囊，好不容易赶上好时代，眼看大劫降下来就能逆天改命，哎哟我去，偏偏遇到这人皇那么吊，还让不让人活了。” “躺下把你。”往生堂那位大能一脚将盖子踹到棺木上，随后走过来，用手在上面拍了拍。 大概是心如死灰，故而不再抱有期待，所以当那位大剑仙躺下去的刹那，身体便瞬间腐朽，金丹失去了光泽，元婴刹那枯萎，唯有神魂茫然不安而又下定了决心那般漂浮在半空。 “现在走，还是晚一点走？” “走吧，还有什么用？”蜀山剑仙无奈道。 往生堂大能觉得有道理，手中多了一条铁链，顷刻间便将对方给绑了起来。 他在虚空行走之时，手上多了一根棒子，边走边道：“阴人借道，活人让路咯。” …… 而这一幕，不仅仅出现在蜀山山头，顶级前十的仙门世家皆有。 不过有些选择了接受，而有些则强行吊着那口气，想要殊死一搏，拼出最后的希望。 大夏之乱，便在于他们身上。 他们虽然即将死亡，却有着毁灭山河的力量，哪怕只是一击，就足以让实力弱小的山水神灵飞灰湮灭。 大夏五大神山的山神和水神，此刻共同肩负起了大夏的山水气运。 黎阳想了很久，觉得不应该的。 九州鼎有灵性，自然有它的选择。 这一点，黎阳是很赞同的。 朱雀大街上，许多百姓虽然没有见过黎阳，却早就知道九州鼎就在这个少年身上，而他现在在大夏最为困难之时，将九州鼎贡献了出来，这是恩。 众人朝着他深深一拜。 黎阳很想多开，却发现自己避无可避，只得承认了这一拜。 然而就是因为承认了这一拜，短短的刹那，大夏的因果便和他彻底交织在一块，难分难解。 他能感受到，人皇也能感受到。 前者迷茫，后者开心。 白鲸叹了口气，带着黎阳走入人群，大夏都有姜家的产业，姜成玉来这里仿佛故乡重游。 带着众人来到一家看起来很气派的客栈，还没走进去，老板便带着所有人走出来迎接。 姜成玉派头十足，道：“这是小侯爷，今儿个把我们姜家最拿手的好酒弄出来，让小侯爷看看，我们姜家本部的酒，是不是比不得那北镇的胡桃酿。” 老板连声说好。 姜成玉把黎阳带到了客栈的顶楼，这里是开放式的，有一座天幕凝空漂浮在上边遮风避雨，姜成玉指着大夏都皇宫正中心的一座伟岸雕像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那做雕像，如山岳那般。 是一个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男子穿着盔甲，双手摁在一柄大剑的剑柄上，目视前方，惟妙惟肖。 白鲸道：“大夏开过太祖皇帝，以一己之力，带领着脆弱的人族，从古天庭塌陷后的黑暗时代，一路崛起，杀出了如今大夏的大好河山。” 黎阳默默地看着他，却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在哪里见过那般。 当这个念头出现之时，他自己都感觉很不可思议，因为这几乎就不可能，然而念头却务必肯定的告诉他，一定是见过的。 “是你吗？” 黎阳目光跨越虚空，直视大夏太祖的金身雕塑上。 第524章 现状 原本打算回殿的大夏人皇，像是魔愣了那般站在原地，下意识的看了眼皇宫中心的太祖金身，呢喃道：“什么情况，刚才叫我了？” …… 黎阳收回目光，收敛了心神。 今日初来乍到，需要很多事情去做。 中土神州很大，仅仅是占地面积，便是幽州和雾州的总和，地大物博，人杰地灵，英才辈出。 在这里可以看到许多身着官服的朝廷要员，而且境界都不低，若外派出去，至少也是担任一郡的刺史或是郡守之责，结果在这里似乎只是跑跑腿的小官。 看似地位很低，实则位高权重，掌控着九州各大地方的命脉。 姜家也有人在朝廷中任职，中午时分，那位姜家之人便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人在外，以官职为重，故而并没有叩拜姜成玉，加上他本身身份也不低，年龄看起来至少比姜成玉大了一轮。 “姜氏无风见过小侯爷。” 黎阳立即起身拱手还礼。 姜无风喝了口茶，对着姜成玉问道：“少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呢？” 姜成玉指着黎阳，道：“就陪着他来的，也没什么事儿，走走逛逛，顺带花花钱，婢儿这段时间什么好东西也没有吃着，你待会儿派两个境界不俗的地仙陪着她去逛街买吃的。” 姜无风一阵错愕，他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姜成玉了。 印象中的姜家少主不应该是这般随和的性情才是，怎么一段时间不见面，像是变了一个人呢？ 姜成玉见对方眼神不解，有些生气的道：“风哥，你就这么看我的吗？” 姜无风一阵干笑。 随后低头对身边的随从交代了一番，后者领命后连忙退了出去。 姜无风见四下无人，挥手设立了一座结界，神色也于此刻变得严峻，对着众人说道：“实不相瞒，这段时间朝廷内部很动荡，我们这些官员工作繁忙，很难抽出时间在外界行走，我顶头上司兵部尚书昨天和我们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大概是要推举一个人去任职镇压叛乱的统领。” 说到这，他目光有意无意的看了眼黎阳。 早就有所耳闻，当今人皇很有可能将那个职位让黎阳才承担。 虽然是机遇，可同样的，也是危险。 黎阳心里一咯噔。 姜无风又道：“个大仙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冲击朝廷的重要枢纽，但却一直再派人抢夺山水神灵印记，似乎想要以此削弱大夏的气运和福泽。” 白鲸皱眉道：“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不少这种情况，顺带还铲除了不少小中型门派，怎么，大夏现在这么吃紧吗？” 若说是兵力吃紧，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不相信的，先不说郦靖侯那一支足以横扫天下的三十万铁骑，还有那十二镇能够轻松推平一切顶级宗门的兵马，毕竟是外在的，天子脚下，难道一支皇城禁卫军都没有？ 姜无风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上头口风很严，我也打探不到消息，但目前的情况的确很严重，那一日陛下改称人皇以后，天地意志彻底将我们针对，短短半天，便有三分之二的官员叛变或是辞去官职，以至于现在很多岗位上出现了空缺，导致许多政令无法往下执行。” “少了这么多？”黎阳不可思议的问道。 姜无风苦笑道：“小侯爷你可别不信，即便是现在，每天都还有一两个官员的金身从天上的气运云海中消失，大劫之下，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顶得住这些压力的，何况现在悬赏令上，我大夏官员按照品级高低被一些大势力悬赏。” 黎阳听到这倒吸了口凉气，简直是无法想象。 虽然前段时间在中土神州边境的郡城内得知了这个消息，本以为那悬赏仅仅针对山水神灵，没想到竟然这么胆大妄为，剑指朝廷官员了。 天下明面上的势力就这么久一个，顶级前十中，龙虎山肯定不是，姜家也不是，但纵横家必然是其中之一。 无非是没有证据罢了。 姜无风又道：“据传，这背后有当朝国师在布局，他们不仅针对了大夏在任官员，而且还针对了……” 剩下的他不敢说，只得用手指沾了些茶水，然后在桌上写了一个王字，刚刚写完也不管众人有没有看清楚，便快速擦干。 众人看到这无不是呼吸一滞。 谁这么大的胆量，这……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夏人皇虽然坐镇深宫极少外出，但没人敢否认他的境界，特别是改称人皇后，人皇紫气和大夏朝廷的气运直接让他冲击到了大圣境。 而天下圣人虽然不少，但敢称之为大圣的却屈指可数。 法圣，礼圣，兵圣等强大的圣人，都仅仅只是半步大圣境。 众人虽然不敢说话，但心里却已经有了猜测。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那么几个人。 黎阳试探性问道：“陛下怎么说？” “陛下整天就在宫里看书遛鸟，没有放在心上。” 黎阳想起了自己那个没有感情却又有着血缘关系的便宜老爹，能够和他成为手足的人，性格想必也是格外豪爽的，只是不知道自己那老板，文文弱弱的一介书生，是怎么和他们两人打成一片的。 黎阳思索片刻，决定现在就去皇宫一趟，他需要了解一些事情。 等处理完了这些，他才准备上书山，去看看当今读书人的圣地，也就是自己那不靠谱的老板故地。 姜无风道：“小侯爷不用着急，陛下想见你了自然会召见的，既然现在还没有传来消息，说明时候未到，小侯爷若是闲来无事，可以去青龙大街逛逛，那里肯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黎阳皱眉问道：“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无风为难道：“小侯爷就不要为难下官了，有些话只能意会不能言传，都说尽了，我就完蛋了。” 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的姜成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嚷嚷道：“你怕什么？出了事儿不是还有姜家给你撑腰吗？” 姜无风更加为难了。 黎阳摆了摆手，既然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为难人家就有些不讲道理了。 第525章 柳桂坊 黎阳最终还是决定去青龙大街逛逛，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猫腻，何况这是人皇脚下，一国之都，总不能还有妖魔埋伏吧？ 事实上和他猜测的并没有多大区别，的确有妖蛮在场，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大夏身居要职，穿着官服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且四周的百姓对他们也没有恐惧，犹如和人族一样。 黎阳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画面，难免很是惊疑。 跟着一起过来的姜无风道：“大夏立国，镇压方外宗门，四海臣服，他们虽是妖蛮，却醉心于大夏的文化，理解，以及诸多大圣的道理当中，而人皇也很开明，曾说有教无类。” 黎阳浑身一颤，这四个字，竟和他心里所想的一模一样。 青龙大道比朱雀大街更为热闹，毕竟这里挨着无数港口，同时这条大道的所有临街店铺都异常的繁华，里面各种小摊贩林立，晃眼一看，竟能看到五境金丹地仙在地上摆着一个小摊位，而地仙本人，则蹲在那，或是靠着墙，或是翘着腿用双手枕着后脑勺， 这哪里有半点金仙的样子啊。 姜成玉道：“我就知道你会看个稀奇，这大夏都和大夏境内任何的城池都不一样，不论是谁进来，都不允许使用法术，更不能仗境欺人，即便是和普通百姓有了争执，也得忍着，因为现在百姓的力量，比封印了修为的炼气士要强上不少。” 刚说完，黎阳就看到一个筑基期的炼气士，被一个百姓给扇了一巴掌，但后者却不敢擅自杀了对方，反而像是泼皮无赖那般，拽着对方的衣领说去官府评评理讲道理。 要不是亲眼所见，黎阳哪里会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啊。 这才是盛世，这才是大夏该有的风度和威严。 芸芸众生平等，怎能要去区分一个高低贵贱呢？ 但这普天之下，也只有大夏都能够做到这一步，因为这里有人皇，而其他地方，百姓见到炼气士，要么跪在地上磕头，要么战战兢兢。 黎阳想到这，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希望这里的环境能够扩散到整个天下，如此一来，人间就能减少许多纷争，减少无数鲜血的横流。 众人走了一段时间，姜无风站在一座酒楼面前，道：“小侯爷不进去喝喝酒？” 黎阳当即明白过来。 所谓的来青龙大道，只怕目的地就是这里，而这姜无风能够给他透露这些，就说明此事非他不可。 黎阳将他拉到角落，轻声问道：“大人这般千方百计让我过来，总要说个原因吧，我不想当了别人的枪。” 姜无风这次也不瞒着了，直接道：“小侯爷途径雾州之时，那位墨家的老爷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拜托小侯爷呢？” “墨瑶，墨翟？”黎阳只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嘴，后者便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侯爷心里知道便可，不用说出来。” 黎阳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折返回到酒楼外，抬头看了眼上方的匾额，圣人题字，气势非凡：“柳桂坊” 黎阳看到那个柳字，心里便有些不自在，总觉得自己这一步要是走进去，就是踏进狼窝了。 但此刻姜无风却忽然说有事情，不能继续陪他。 姜成玉见状，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这个差事，接下来就是他来当导游了。 姜成玉看着急匆匆就要离开的姜无风，狐疑问道：“大哥切莫害我。” 姜无风笑道：“你是少主，我怎敢坑害你，在说了这是人皇脚下，谁敢做什么啊。” 姜成玉狐疑的看着他，眉头拧个疙瘩，总觉得有猫腻：“话虽如此，可是，这里面的跳跳狂，对一些大圣世家好像是没有约束力的啊，比方说那几位家里有大圣的，好像只要在自己的地盘内，就能为所欲为。” 姜无风神色一正，正义凛然道：“任何宵小都不敢在大夏都闹事，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大圣，到了这里，也要落下云头。” 姜成玉脸色一红，连忙让他小声点说，你这咋咋呼呼的，是想告诉所有人我害怕了呗？ 姜无风对着众人抱拳一拜，随后转身离开。 黎阳站在门口驻足而立，婢儿探着脑袋鬼鬼祟祟的往柳桂坊里面打量，人还在外面，里面便传来莺莺燕燕的声音。 白鲸咳嗽了一声，问道：“确定要带婢儿进去？这地方不该是她来的呢。” 婢儿顿时就不乐意了，瞪着白鲸道：“我怎么就应该了，难道只能你们出来潇洒，我就只能在客栈里面读书？呸，什么玩意儿，瞧不起小孩子。” 白鲸走到婢儿跟前，蹲下身子，笑眯眯的勾了勾手指头：“你过来，我告诉你这是什么地方。” 婢儿不爽的看着他，但还是凑了过去。 众人都不知道白鲸在说什么，只看到婢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露出害羞之色，随后冲着黎阳大骂道：“好你个黎阳，小小年纪不学好，要跟着他们学吃喝嫖赌找小姐姐，你对得起胡桃姐姐吗？对得起曦遥姐姐吗？还有……” 说到后边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不过，她还是断绝了跟着进去的念头。 书中有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没办法，姜成玉只得让四大保镖跟在婢儿身后。 婢儿临走之时，狠狠的剜了黎阳一眼：“你给我等着。” 黎阳也是一阵尴尬。 等婢儿走了，这才问白鲸道：“你刚才搁那儿跟她说了什么呢？” 白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出一把白色折扇，身上的衣衫也刹那变成一件书生长衫，整个人显得风流倜傥，儒雅万分，特别是手中折扇，更是凭空添加了几分俊气。 白鲸很是自然道：“当然是告诉她，这是男人的天堂，是烟花之地，是文人雅士流连忘返的红帐子。” 黎阳气得不行，很想给这不正经的大师兄来上一脚，但后者却是哈哈一笑，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姜成玉是老油条了，并没有见怪，一只胳膊搭在黎阳肩上，匪里匪气的问道：“怎么说，我的黎阳老大哥，进去看看不？” 第526章 所谓人间烟火 黎阳脸色一红，一巴掌拍掉肩上的狼爪，不服气道：“去就去，谁怕谁啊，我又不是少年了。” 姜成玉细细一回味，随后下巴都快惊讶得掉下来了，问道：“等等，什么意思啊，你怎么就不是少年了？难道你是男人？” 黎阳懒得理会，一步闪了进去。 姜成玉赶紧跟了过去，心里还在一阵嘀咕，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他什么时候背着我去干了坏事儿？这些日子不都是天天在一起的吗？什么鬼。” 姜成玉看了眼喜气洋洋的兰桂坊大门，紧跟着走了进去，不行，今天要是不问清楚，他以后就别想睡觉了，肯定是睡不着的。 一想到这，姜成玉便急得一阵抓耳挠腮。 白鲸站在大厅，龟公正在滔滔不绝的跟他说着什么，而在龟公的旁边，还站着一个有着绝色之姿的少女，长得像是出水芙蓉，穿着齐膝短裙，露出光洁的大白腿，上半身也是一件紧身的露脐装。 黎阳一阵咂舌，到底是大夏都啊，这么开放了吗？ 这要是放在其他地方，不被老爷爷骂才怪。 白鲸看到黎阳走了进来，当即把他叫了过来，问道：“这妹子怎么样，喜欢吗？喜欢的话，今儿个大哥给你买单。” 龟公看到了黎阳，但并不认识对方的身份，一阵点头哈腰道：“公子爷，瞅瞅这姑娘，水灵灵的，可带劲儿了，琴棋书画，天文地理样样精通，公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咱们这柳桂坊，虽然价格是贵了点，但我敢保证，这整个大夏都除了我柳桂坊，就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敢像是我们这般玩的。” 那少女便走到黎阳跟前，伸出纤纤玉手揽住黎阳的手，傲人的胸脯有意无意的来回碰撞、 这该死的触感，可真柔软啊。 黎阳脸色通红，像是发烧了那般。 龟公笑呵呵道：“公子爷难道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喝酒吗？” 不等黎阳回答，白鲸便抢险说道：“打娘胎出来他就没有碰过女孩子，你觉得呢？” 龟公听完，便对旁边的少女道：“急得好好伺候公子爷，要是有怠慢的地方，可别怪我不留情面啊。” 少女身体一颤，连连点头道：“阿爹放心。” 白鲸问道：“怎么样，喜欢吗？要是不喜欢待会儿再换。” 黎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但没有将插入胳膊里的手拿出去，算是默认了吧 龟公见状，便带着他们朝着楼上的包房走去。 这里面很大，整个大厅至少能容纳上千人，一眼看过去，这里面来往的人，竟最弱的都是金丹境地仙，甚至还能看到元婴地仙，最让黎阳感到夸张的是，以他现在的修为，却看不透这里面的一些人。 难道，他们是元婴地上的大仙人？ 最让他感到不真实的是，一些白须白发的大爷，都人手一个小姐姐挽着，在大厅里面走来走去。 而在大厅的中央，还有一面极大的镜子，看起来像是镜子，实际上又不是，黎阳环顾四周，看到是大厅四周的四块晶石投射到中央的巨大流光而形成的光幕。 光幕当中有七个衣着各异的女子，有些在跳舞，有些站在那温温柔柔的看着四周。 而这些女子的头顶上还飘着所属宗门的头衔。 忽然之间，人群中传来一阵高呼。 “丐帮帮主，豪掷一块古钱币，让灵仙宗的白玉仙子跳一曲海鸥舞。” 话语一落，光幕中传来一阵阵动听的仙乐，站在光幕中央的女子脸上带着笑容，开始跳舞。 随着她的舞蹈开始，四周一阵阵欢呼声，狼嚎声不绝于耳的响起。 黎阳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还能这么玩？简直闻所未闻啊。 白鲸在旁边解释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实话跟你说，刚才别人投下去的古钱币，会被那位灵仙宗的白玉仙子获得，算是打赏榜吧，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这个道理。” 黎阳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啥意思。 他惊讶得是，原来平日里见不着的高高在上的仙人，原来也只是别人的附庸，也会沦为被人取乐的玩物。 当真是世事难料啊。 白鲸邪笑道：“怎么样，我的黎大公子，要不要试试，你看到角落的那个谁了吗？” 黎阳目光跟着移动，光幕中的七个人，是全方位立体趁现在众人眼前的，犹如真人站在面前跳舞，在白玉仙子的旁边，坐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姑娘，看起来年龄并不是很大，穿着很是大胆，画着淡妆，虽然不是很起眼，却自带一股子灵气。 黎阳看了一下对方的头衔，上面写着南之山云镜仙子四个字。 “南之山是什么？” 姜成玉道：“一个中型门派，但不在中土神州，而是在幽州。” 黎阳再次到吸了口凉气，本以为这些玩法只是柳桂坊内部的，没想到竟然九州之内都有人进来玩。 姜成玉叹气道：“你身上就是少了一点人间烟火气，要是懂得享乐，其实可以多来这些地方看看，九州之内的仙人，跟你想象中的是不同的。” 说着话，从龟公那里要来一面巴掌大的镜子，指着里面的画面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镜子小巧状若白玉，但里面却自有一番画面，是一个只拥有二境修为的年轻炼气士在搏杀一头妖兽。 下面还有不知道谁发出的一堆六六六的文字。 姜成玉当着黎阳的面，将一块大儒钱丢了进去，刹那之间，镜面光滑四射，里面的炼气士顿时一阵作揖，嬉皮笑脸道：“感谢我姜大爷的打赏。” 黎阳彻底无语了。 姜成玉道：“人间很多美好，也很多好玩的，你看这个散修，虽然只是散修，拿不到我所有的钱，但经过兵家的分成过后，分到他手里还是有一点东西的。” “兵家？” “这是兵家和墨家制作出来的玩意儿，可以在九州之内同步画面传播。” 黎阳感觉今天没有吃饭，所以脑袋晕晕的，一心只求大道的他，哪里知道人间有这些？ 白鲸在旁边慢悠悠道：“黎大公子，咱们先进去吧，还有惊喜呢” 第527章 探讨人生 包房也是别有洞天，灵气充沛，仙鹤在远方起飞，小巧可爱的蝴蝶灵兽在指尖飞舞。 刚刚进去，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阵的仙乐和香味。 这房间看起来不大，却似乎又像是无穷大，能够容纳天地那般，给人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 地上铺着嘻嘻软软的绒子，脚踩上去落地无声。 龟公将他们领进来后，站在门口对着众人拜道：“公子们请尽情的玩乐即可，你们负责买单，我负责让你们开心。” 黎阳眉毛一皱，不明白还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四大保镖站在门口守着，四大元婴地仙充当保镖在门外压阵，路过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个房间里面坐着很了不得的人物。 不多时，酒水便上满了满满一桌，每一瓶都用羊脂玉**装着，还没打开，就问道阵阵酒香，让人欲罢不能。 刚才那个衣着火热的少女安静的坐在黎阳旁边，随后很是贴心的给他脱下外套，并轻声询问道：“公子现在要喝酒吗？” 黎阳是个小酒鬼，不喝酒来这里做什么？ 随后点了点头。 少女便取出两只小巧的杯子，一人倒了一杯，先将其中一只递到黎阳手中，这才自己端起一杯酒，和黎阳轻轻一碰，巧笑嫣然道：“公子随意，我干了。” 话语一落，仰头便一饮而尽，豪爽倒了极点。 啪。 大概是接着酒劲儿，少女将杯子放在桌上，便主动的靠了过来，胸前的傲然紧紧贴在黎阳胳膊上，一条胳膊也顺带搂住了黎阳的腰。 这主动得让黎阳浑身僵硬，坐在那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既然是带着目的来的，所以他也不能提前走，更不能表现得自己很特别，要不然一旦暴露了，有些消息就打探不到了。 他不是好色之徒，只是靠在身边的尤物让他不自在。 白鲸在那儿偷笑。 不多时，龟公领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少女推开门走了进来。 龟公介绍道：“这是姜家少主，他们是姜家少主的朋友，姑娘们可要陪好了，陪开心了大大有赏，若是惹得客人生气了，那可要好好掂量掂量。” 白鲸随意从人群中挑了个高个子的少女。 姜成玉摆了摆手，道：“把头牌叫过来。” 龟公闻言，顿时面露难色，道：“姜少主，头牌花儿现在正在其他的房间呢。” 姜成玉很是不爽的道：“那也的叫她过来，除了她我谁也不要，你自己看着办。” 姜家的身份摆在那，龟公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说去试试看。 黎阳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白鲸身边的少女，竟然是一个筑基期的大修士，只是资质不怎样，虽如此，却仍然难掩对方的天生丽质。 黎阳自问是见过不少美女的，各种类型都见过，然而今天见识到的一切，却有些颠覆他的想象，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 这人间当真还有这种玩法？还是说仅仅局限于仙人之间的？ 白鲸道：“炼气士有炼气士的玩法，普通百姓有普通百姓的玩法，本质上都一样，无非面对的人不同而已。” 说到这，白鲸当着众人的面，用手托起身边少女的下巴，毫不犹豫的贴了一下。 黎阳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样的白鲸，他是第一次见到。 这还是那个有着君子风度的龙虎山天师吗？恍然之间，黎阳像是看到了一个老流氓。 这本是常态，问题在于他从未听说过，也从未见过，更没体验过，所以觉得另类，故而看到白鲸如此行为之时，心里会生出排斥感。 姜成玉见怪不怪了，打开桌上的酒瓶，一口气干了一瓶，胖脸顿时变得通红，随后摇头道：“这柳桂坊的酒越来越假了，一年不如一年，以前好歹还有清香，现在除了让人醉，意境全无。” 在这里的少女平日里见惯了无数大人物，那些让人们俯首膜拜的仙人，或是十大顶级世家仙门的人，都会出入这里消耗大量大量的古钱币。 即便是元婴之上的大仙人，也会在这里偶尔来沾染一下人间烟火。 众人喝了几杯，黎阳终于没有忍住，问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差点捧腹大笑的话：“你明明有着这么好的资质，为什么还要来这种风月场所呢？找一个好的道侣难道不好吗？” 姜成玉听得摇头不已。 白鲸更是直接沉默。 一直陪着黎阳的少女总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个少年，是一个货真价实从未经历人世浮沉的纯洁少年，要不然也不会问出这样的话。 既然如此，那便老规矩了。 少女再次和黎阳碰杯，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泫然欲泣：“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子的宗门被妖蛮一夜之间给毁了，山门不在，而我只是一介弱女子，自小无依无靠，不知爹娘是谁，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来到这里，寻求这遮风挡雨的庇身之所。” 千篇一律的台词。 可惜，黎阳这个老六他是永远不明白的，即便明知对方在说假话，但配上这里的环境和对方的身份，也会让他下意识的选择相信。 黎阳叹息道：“那就没有亲朋好友，兄弟姐妹吗？或是转投其他仙门，以你四境筑基期的修为，混个执事也没有问题啊。” 见黎阳还在问一些白痴问题，姜成玉快要坐不住了，打算给他好好讲一下这里面的道理。 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房门再次打开，龟公带着一个身着浅绿色长裙的女人走了来。 女人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背后，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盈盈一握的小蛮腰，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黎阳自认见过不少天生魅惑的人，但今天这个女人，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妖魔道下，那位九尾狐的气息。 难道？ 黎阳目光一凝，双眼如炬。 以观气之法打量进来的女子，赫然之间发现对方竟然妖气冲天，却是一个隐匿了修为的六境大妖。 黎阳心里一震。 所有的世界观在此刻有坍塌的迹象。 那女人看到姜成玉，神色顿时变得幽怨：“我还说是谁过来了呢，原来是姜少主啊，怎么的，今儿个又是想找我划拳喝酒呗？” 这态度，一点都不像是服侍别人该有的态度。 姜成玉蹦跶起来，跳到女人跟前，对龟公使了个颜色，后者心领神会的关门退了出去。 见状，姜成玉伸出咸猪手子在女人丰满的屁股上轻轻一拍：“除了喝酒，还有探讨人生。” 第528章 撒谎了 你大爷啊。 黎阳扶额，没脸再看，还好婢儿今天没有强行跟着过来，要是被她看到这一幕，自己搞不好还真要交代在她的手中，以后要是找到胡桃，对方不得把自己皮给剥了。 一直以为自己想象的就已经很那啥了，但真的见到这一幕，黎阳仍然是忍不住在心头一阵震撼的。 那女人看到坐在中间的黎阳，来了兴致，昂着脑袋，本就高挑的她，此刻显得更加妩媚，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像是会说话，只是一个眼神，便让黎阳像是中了幻觉。 “生面孔，谁啊。” 姜成玉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后者原本高傲的神色立即堆满了笑容，走到黎阳跟前，但并没有道破对方的身份，而是端起一瓶子酒，道：“小兄弟第一次来我们柳桂坊做客哈，希望玩得开心，你能开心，我才好交差。” 黎阳喝了一口。 这里的酒明显有问题，后劲儿很大，起初还感觉不到什么，但越往后就越感觉头晕，难道是假酒？ 黎阳心头一震，随后打算以修为运出体内的酒，却又骇然发现，这种酒一下肚子后，竟快速融入了血脉，根本就无法将其逼出来。 这样下去不行啊，黎阳很是着急。 姜成玉带着花魁坐在黎阳旁边，道：“你是不是不知道这酒水叫什么名字？” 黎阳有点尴尬，自己的举动只怕是已经被这里的所有人看穿了。 花姐，也就是花魁说道：“神仙酒。” “什么意思？” “便是神仙来了，也要醉倒在这酒水当中，不论你的修为有多高，当然，若是圣人来了另当别论，圣人也不来这里，可这满天下的大炼气士，又有几个不来我柳桂坊呢？并非来目睹这世上的绝世容颜，而是专门为了这神仙酒而来，凡人有凡人的烦恼，仙人也有仙人的烦恼，这酒，恰好就是专门帮助仙人解决烦恼的。 所以呀，小哥，你不用想着用修为将体内的酒劲儿逼出来，不可能的，七境大仙人都做不到，何况还是你呢，好好体会这种上头的感觉吧，你会发现新世界的。” 花姐解释后，又是一瓶干了下去。 姜成玉在旁边抱怨道：“慢点喝慢点喝，你当这酒水不要钱啊，这一瓶子就是一块大儒钱。” 黎阳不可置信的看着姜成玉，随后看了眼白鲸。 后者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神仙酒，这人间又有多少人能喝得起呢？都说北镇胡桃酿天下一绝，但这柳桂坊的神仙酒，便是仙人也要上头啊，不仅贵，还少，因为这里是真正的天堂。” 见黎阳目光越发的怪异，白鲸忍不住想要说出真相，转念一想，现在要是全盘托出，那接下来的计划肯定就难以实现了，只得装成花花公子道：“像是姜少主这种大户人家，自然不担心几个酒钱，我就不行了，我就是个臭道士，浑身上下也摸不出几块钱了，别说大儒钱，就算是状元钱我都是没有的，今儿个沾了姜少主的光，来，我干一个。” 说着话，白鲸站起身，手持一羊脂玉净瓶，两根手指捏住瓶口拎着在耳边晃了晃，聆听着酒水晃动声音，随后打开塞子，将瓶子举过头顶，昂着下巴，朝着嘴里倒了进去。 绿色的液体显得如此诱人，像是人间所有的烟火和不快乐，在此刻全部倒入口中。 白鲸一饮而尽后，双手拍了拍有些微微发热的脸，赞道：“本是天上仙人才有的酒水，我们这些凡人，哪有资格贪杯呢？” 这番话说得别有深意，黎阳应该是懂了几分的。 白鲸旁边的少女挽着白鲸的手臂，将他拉回到了凳子上。 随后，仙乐响起。 花姐带着另外的两个少女走到房间前台，面对着他们，原本明亮的房间忽然变得忽明忽暗，四周镶嵌的夜明珠全部释放着妖艳的光彩。 随着仙乐，三人在他们面前偏偏舞动，或是妩媚，或是妖娆，又或是性感。 时而撩起长裙…… 黎阳算是彻底开了眼界了。 难怪啊。 难怪世人会如此痴迷权钱，就眼前这一幕，谁看了不迷糊啊？ 黎阳情不自禁的拿了一支酒瓶，学着白鲸的样子在耳边晃动，他眯着眼睛，眼前的一切和他都没有半点关系，声音更是被隔绝，他认真的听着酒水传来的碰撞声。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 有人说，酒这个东西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想醉了，那就会醉。 修为越是强大，越是难以进入普通百姓才有的那种伶仃大醉之感，而面前的神仙酒，则恰好能够弥补这一点。 仙人也有烦恼，虽然是仙，可他先是人，再才是仙。 世间的仙人若是真的能做到无欲无求，没有七情六欲的话，人间也不会屡次爆发战争了。 黎阳从酒水中听出了思念，他不知道是不是酒劲儿上了头，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总之在此刻，他有种微醺的感觉，而自己也好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这种奇妙的感受当中。 一曲完毕，三个女子从新坐回了他们的身边。 黎阳这才睁开眼睛，借着昏暗的灯光，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女，他眼神诚挚，并没有淫欲充斥其中。 少女长得很好看，和胡桃是不一样的美，长长的眼睫毛像是蒲扇，开合之间充满了灵气，高挺的鼻梁，樱桃小嘴。 黎阳轻声道：“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但见樱唇红，柳眉黛……” 这是他预感而发。 殊不知这句话却深深的刻进了面前的少女心里，她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不论是官员还是身份特殊的大仙人，他们的道理自己一辈子也难以理解，但无一例外，那些都是臭男人。 但此刻坐在面前的少年，似乎有些不一样，不，是真的很不一样，他明明沉浸在这酒水带来的欢愉当中，却又偏偏像是隔着老远的距离，即便他就坐在自己身边，又那么难以靠近。 少女心情很沉重，忽然有些悔恨，想来刚才对方问自己为什么来这里的时候，是认认真真的问的吧？ 可自己呢，撒谎了。 第529章 死得其所 三巡酒过，月上柳枝头。 仙人起舞，衣袂飘飘，抛开这个地方到底是怎样的不谈，至少在这短暂的时辰之内，似乎的确是人间的最美好。 有酒，有美人。 百姓的一生，是为了什么呢？ 而她们的一生，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攀附一个权贵而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可这样的修为，即便是得到了又有什么用？能像刚刚行走江湖那般，背着一把剑，对世间充满向往，还是说，境界延长的寿命，究其根本，也只是为了能够多苟活一天？ 到底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哪怕是黎阳自己，有时候也会迷茫，其实他很累，他想停下来歇歇。 自打从北镇走出来后，他似乎就一直在奔波，一直被人追杀，要么就是在杀别人，无缘无故的树敌，莫名其妙的被人暗算，这才短短几年啊，他的经历，就已经快比得上一些七老八十看遍人生起起伏伏的古稀老人了。 他答应了妖魔道下的妖族大圣，一定要上九天把那名为齐天大圣的猴子救出来，他答应了胡桃，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然后离开这座天下，走到大道的尽头去找她，他答应了很多事，所以一步步走过来了。 可是…… 黎阳仰头再次将手里的神仙酒一饮而尽。 能像他们这样把神仙酒当成水喝的人，柳桂坊很多，毕竟这里是大夏都，是人皇坐下，是圣人世家林立，是达官显贵汇聚的中心。 花姐挽着姜成玉的手臂，问道：“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见过很多第一次来喝酒的人，虽说起初会彷徨不知道怎么玩，但很快就会适应过来，但我看这个小兄弟似乎始终和这里格格不入呢。” 姜成玉至少是理解黎阳那么一点点的，虽然只是窥到了一个角落，但这也对得起兄弟二字了。 他没有回答花姐的话，有些话总不能挑明了说：“他在盘算要不要灭掉你柳桂坊后面的靠山？” 喝了酒，吹牛皮谁都会，毕竟满嘴跑火车又不要钱，顶多就是装逼踢到了铁板丢丢面子罢了。 可人家黎阳是谁？是郦靖侯唯一的儿子。 郦靖侯又是谁？刚不久才封王的人，大夏唯一的异性王，是可以随意坐在大夏人皇宝座上的男人。 这样的人，即便是酒后吹牛，估计也没几个人不会选择相信吧？ 姜成玉见时候差不多了，带着黎阳走到屋外的阳台上。 而这时候算是中场休息吧，走进来一群跳舞的少女，都带着面纱，境界基本在一境二境左右。 黎阳皱眉问道：“今天带我来这里的，到底是为什么？” 姜成玉反问道：“我那大哥对你说的悄悄话，你以为是在骗你吗？” 黎阳神色有些动容。 姜成玉一手拿着酒瓶子，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说小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哥哥们想尽办法帮你解决问题呢，你倒好，还瞒着我们，你不是受人之托，若是遇到墨瑶和墨翟这两人，一定要帮他们吗？实不相瞒，那两个人正好在这里。” 黎阳还以为听错了。 在这里？ 那可是墨家圣人的嫡系血脉，怎可能沦落到这种风月场所？ 姜成玉看他表情就知道对方不相信，晃了晃酒瓶子，道：“你要是不信，把那龟公叫过来，就说今天要看到墨瑶和墨翟，不管对方怎么解释，你就说要看到，若对方还是不承认那两人在这柳桂坊，你就闹，砸场子，把这里的桌子板凳给掀翻，顺带砍翻几个柳家的人，你试试看，能否看得到。” 姜成玉说的是反话，黎阳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怒道：“你这叫什么话呢。” 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特别是看到姜成玉还是一副浑然不在意的表情便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明明什么都知道，还非要瞒着我，故意的吧？ 姜成玉叹了口气，又死皮赖脸的揽着黎阳的肩，道：“走走走，我带你去个地方，放心，不远，就在这里面。” 两人回到屋内，姜成玉对着白鲸眨了眨眼睛。 后者心领神会，不留痕迹的点燃了一张青色符箓，刹那之间，整个屋子像是被隔绝起来那般。 敢在柳桂坊使用手段的人，非富即贵，不是顶级大仙们便是大夏前十世家，随便一个站出来都是能笑傲全场的存在。 白鲸刚一动手，柳桂坊一些大人物便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对劲。 龟公在后院喝茶，那张石桌中间的凹槽，开满了睡莲，这时候，一朵睡莲的花瓣忽然坠落，在虚空燃烧，而燃起来的方向则指向天地的一角。 龟公沉思片刻，低声道：“果真是龙虎山的天师，那跟在姜少主旁边的就是郦靖侯的儿子了，” 说到这，睡莲再次摇曳，荷叶上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小人人，小人儿踩在一把飞剑上，恭敬的一拜，问道：“先生，是否要通知家主呢？” 龟公想了想，道：“暂且不用，这点小事若要惊动家主，那我未免显得太没用，那间屋子先不去管，龙虎山出手了，面子还是要给，但若是那小侯爷想要做点什么，那就要给我盯好了。” 小人儿再次一拜，随后消失不见。 难以想象，这个整日在柳桂坊带着姑娘们的龟公，竟然有人称他为先生。 先生，老师，两个词在读书人眼里，那可是至高无上的代表，这不仅拥有渊博的知识，还有与之相匹配的境界。 那纵横家的家主，都担不起先生二字，此刻却出现在一个龟公身上，的确有点匪夷所思了。 龟公一挥手，石桌上的睡莲全部消失。 他默默站起身，看了眼上空的紫色气运云海，眼神有片刻的坚毅。 小家大家，小国大国。 天下当以百姓为重啊。 龟公的气息有点沉重，连迈出去的脚都过了许久才缓缓放下来。 随后心念一动，身边忽然出现一团黑影，龟公低声道：“让他们出来，本该如此的，有些因果既然承担了，就不用躲躲闪闪，毕竟是个果。” 黑影扭曲了一阵子，有一句便是天地都无法查探的声音在龟公耳边响起：“家主若是知道，你会死得很惨。” 龟公坦然道：“死得其所。” 第530章 是敌人 龟公低头的瞬间，笑眯眯的，像是如释重负，他看着自己的脚尖，这一双穿了许多年的灰布鞋，是他老师送给他的，而他的老师，曾经只是一介凡人，一直到古稀之年才开始踏入修行之路，随后一发不可收拾，一飞冲天，制止成为圣人。 …… 柳桂坊的包房外，每一处都是洞天，但每一处又都是互相关联的。 姜成玉带着黎阳来到一座有着假山假水的大湖边缘。 大湖中心，有一座小岛。 眼前一幕像极了曾经去过的湖心岛。 姜成玉道：“那座岛上的人，都是被惩罚的人，除非有人花天价的钱，将他们赎出来，否则他们只能在里面等待天人五衰，老死在里面，终身看不到外面的太阳。” 黎阳哑然道：“这里难道是大夏的私人大牢吗？” 姜成玉摇头道：“有些事儿，法家是不管的，你不要以为法家的砝码是真正向着公平的，你记好了，先有律法，再有律法，最后才是律法。” 黎阳白了他一眼：“你干脆直接说这些律法只是针对境界低又没有背景的人得了。” 正在这时，湖中心的小岛上忽然流光溢彩起来，男男女女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面带惊恐，想要回落到岛屿上，却又迟迟不敢，只得在半空飞来飞去。 姜成玉问道：“你不去看看？” 而这时候，一座金色光桥出现在湖面上。 刹那之间，这座大湖的四周便出现了无数人，这些人一个个神色各异，但看到这一幕并不觉得奇怪，反而在那兴致勃勃的喊着什么。 龟公恰到时候的出现在半空，对着众人喊道：“现在开始拍卖，价格者得啊。” 飞舞在半空的一众男女的头顶上，顿时浮现出自己的名字和境界。 黎阳恍然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绝大部分都是散修，极少有大门派的，却在此时，黎阳忽然在其中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这里面，竟然有两个人是大玄仙门的弟子。 大玄仙门自打那一次一夜之间覆灭之后，天下便再无大玄仙门的传说。 黎阳吸了口气，拳头不自觉的紧紧捏着。 他想起了曹天娇。 随后，大湖四周投射出一张张巨大的光幕，那些在湖心飞舞的男男女女身材和相貌全部投射在上面，很是生动。 “大玄仙门的遗孤，你不打算帮他们一把？” 黎阳没有作声，实际上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不论如何，这两个人，他都是要出手的，不然以后怎么去坦然面对曹天娇呢？ …… 大夏都，有个腰间挎着长刀的中年男子行走在青龙大街上，他目前所在的位置，恰好就在柳桂坊的斜对面，男子没有进入柳桂坊，而是进入了斜对面的一座酒楼，随后走上三楼，打开窗户，刚好能够看到柳桂坊那个鎏金招牌。 男子将长刀放在桌上，对着店小二道：“两盘酱驴肉，一壶老酒。” “好嘞。” 这座酒楼外面的大旗上写着：“三壶不出门，出门走三步”。 从这里面便可看出这男子嘴里的老酒到底有多烈。 既然对方敢把这句话像是招牌那般挂在门上，说明这个酒水便是神仙来了，肯恩也只能喝下去三壶，典型的和柳桂坊的神仙酒对着干嘛。 与柳桂坊不同的是，这里的酒楼是正经的酒楼，虽然也有跳舞的小仙女，但绝大部分都是来吃饭喝酒伙食住店的。 男子面容刚毅，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穿着一双草鞋，他解开背上的蓑衣，然后将斗笠一起放在桌上。 这时候，才能看到他脸上有一条狰狞的疤痕，像是狰狞的蜈蚣趴在他的左脸颊上，让人看一眼便头皮发麻。 男子六境元婴巅峰修为，气息隐约有了一丝道韵，怕是一只脚迈进了七境，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跻身大仙人之列。 虽然大夏都可以看到不少的金丹地仙，但大仙人还是较少的。 店小二上了酒菜，见男子一直盯着斜对面的柳桂坊，便小声说道：“客官要是想去柳桂坊，我可以帮你，我有一张通行令，可以让客官随意进出。” 男子疑惑的问道：“你就不怕掌柜的知道惩罚你？” 店小二洒脱笑道：“都是为了挣钱，我也没把自家店里的客人往外推，是不，再说了今天柳桂坊那湖心里面的人又开始拍卖了，这几日好多客人都是远道而来，就为了去里面买一个资质好的人呢。” 男子嗯了一声，放下一块大儒钱。 店小二眼前一亮，拿着大儒钱恭敬的退了下去。 此人，正是和黎阳分别许久的程谨严。 不知何时他居然也来到了大夏都。 程谨严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少年，看其年龄，估计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的气质很是非凡，像是先天的神灵那般。 少年问道：“你说大哥哥会在里面吗？” 程谨严咧嘴一笑：“百分百的，你就放心吧，我既然说了把你带过来，那就一定带过来，即便是他现在还没有到，但我们可以等啊，放心，我有钱。” 风满楼扬起笑脸，笑眯眯的看着程谨严。 后者摸了摸他的脑袋，忽然收起了笑容。 摆放在桌子上的长刀自动打开了一角，惊人的刀气一闪而逝。 酒馆下面两个鬼鬼祟祟的人神色一变，凝声道：“被发现了，走，回去告诉大人。” 程谨严这才收了刀，慢悠悠的喝着酒，三壶不出门，他倒要试试能不能走得出去。 风满楼脸上写满了心事，有期待，也有慌乱，像是偷吃糖怕被大人发现的孩子，显得很是不安。 程谨严安慰道：“你离开那个地方并不是你的错，若是留下来，只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会理解的，相信我。” 风满楼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吃着桌上的酱驴肉，明明是很好吃的美食，但在他的嘴里像是嚼蜡那般。 …… 湖心的拍卖进展很快，那些出现在大湖四周的炼气士，似乎走就有选中的人，故而开始大声出价。 直至其中一个人喊到了大玄仙门。 黎阳猛地一个眼神看了过去，赫然发现那人竟然也朝着他的位置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尽管不相识，但眼神交织的杀气却在告诉他们彼此，是敌人。 第531章 一丘之貉 黎阳这一刻，恨不得把姜成玉手里的酒瓶子给扔过去，干死你丫的。 姜成玉也是一脸无奈，叹道：“真是不长眼睛啊，和我们小侯爷抢人，这不是找死吗？” 黎阳瞪了他一眼：“帮我个忙。” 姜成玉故作狗腿的模样，毕恭毕敬的站在那，俯首帖耳，像极了一个谄媚示好的小厮，嬉皮笑脸道：“小侯爷请说，只要是小侯爷想要的，奴才我姜成玉便是拼了老命也去抢过来，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会去棺材板里把沉睡的老祖宗挖出来让他给你摘星星。” 黎阳气得不行。 姜成玉这才正色道：“那便是柳家的人了，你看到他们腰间的令牌了吗？站在柳家身边的，是诸子百家的阴阳家之人，还有一个应该是国师的人。” 黎阳顺着姜成玉的视线，果然在他们腰间看到了代表着身份的令牌。 而刚才一眼杀气看过来的中轻人，其眉宇之间与被他斩杀过两次的柳彦青有些相似，黎阳确信自己没见过对方，现在看来，只怕是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黎阳收回目光，静静的看着湖心中飞舞的众人，举起手大声道：“大玄仙门的两个人，我要了，两块古帝钱。” 人群听到这话哗然而起，两块古帝钱，就算是他们也不容易拿出来啊，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人哪个不知道大玄仙门到底是怎么回事，敢买他们的只有两种人，一种便是参与了灭杀大玄仙门的人，他们买过来是想彻底将其抹杀，第二种便是想要帮助大玄仙门的人。 可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与大玄仙门的灭门案有着关联，故而谁都可以买，唯独黎阳不能买。 他一买，便会暴露身份。 即便是这样，黎阳仍旧是直接开口了，无视周围的目光，道：“够吗？” 那边，像极了柳彦青的中年人神色冰冷，冷哼了一声，道：“三块古帝钱。” 嘶—— 众人又是倒吸了口凉气。 这两个大玄仙门的弟子连金丹境界都没有，买过来的意义并不大，而且一眼看过去资质平平无奇，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 就这种买过来不仅不会给自己带来帮助，还会惹来一身麻烦的人，竟然出价到了两块古帝钱。 这里面包含的东西，不得不让人深思啊。 能在柳桂坊寻欢作乐的人，都是大夏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并非是什么酒囊饭袋，反倒各个都精明得像是老狐狸。 只是稍微一思考，就猜到了端倪。 但谁都没有说话，哪怕已经有人暗暗猜出了黎阳的身份，都未曾表露出来。 黎阳毫不犹豫的再次道：“五块古帝钱。” 这下，终于有人要忍不住了。 古帝钱啊。 这并非什么大儒钱。 古帝钱里面包含着古之大帝的道韵，一块就能价值连城，何况是五块，一想到，众人便口干舌燥起来，为黎阳的大手笔感到不可思议。 但黎阳却没有这么想，他看到的只是两个心如死灰的大玄仙门遗留的弟子，不为其他，就为了曹天娇，便是然他把所有的钱拿出来，他都愿意。 那边的中年男子原本还想继续出价，结果身边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男子便不再和黎阳争锋相对，只是对着他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冷笑。 黎阳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直接回瞪了过去。 龟公见没人出价，便将那两个大玄仙门弟子的归属权给到了黎阳。 此时拍卖并未结束，但黎阳已经失去了继续的兴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随后在柳桂坊的侍女带领下回到了包房，不多时，两个神情萎靡的少年少女在龟公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龟公当着黎阳的面，解除了对方神魂中的禁制，同时将代表着可以控制他们两人的一缕魂魄递到了黎阳掌心。 黎阳没有任何犹豫，掏出五块古帝钱递了过去。 便是见多识广的龟公，看着掌心突然多出的五块古帝钱，也是难掩脸上的激动和震撼，古之大帝的道韵在房间内弥漫，让他头晕目眩，连忙收敛心神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随后朝着黎阳拜道：“公子出得起这个钱，咱也不问这钱的出处，但公子现在已经对外露出了自己的底牌，可能会惹来有心人的麻烦，只要公子还在这里里面，便可相安无事，若是出去了，就别怪我能力有限了。 黎阳意外的看了对方两眼，整个柳桂坊都是柳家的，你一个柳家的龟公对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说你是别人家里的卧底？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真的问出口的，只当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罢了。 龟公意味深长的看了大玄仙门两个弟子几眼，便关门走了出去，拍卖还在继续，他不能长时间在这里逗留，而之所以亲自过来，是因为五块古帝钱的分量太重了。 古帝钱的价值，并不是古神仙钱能够相提并论的，二者的价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仅凭古帝钱中的古之大帝道韵，便足以秒杀任何古神仙钱了。 房门一关，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白鲸在那幽幽的喝着酒，灯光明亮，比不过他那双璀璨的眼睛，似乎他早就看透了一切，知道这两人是谁，故而并不会觉得惊讶。 最兴奋的应该是姜成玉吧，因为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 黎阳看着面前和自己一般大的两人，似乎少女比他还要年长几岁，问道：“你们是怎么沦落到这里的？” 少年抬起头，露出一张菱角分明的脸来，眼神中还有惶恐，似乎大玄仙门一夜灭门成了他心中的梦魇。 少年想要说些什么，可嘴唇哆嗦，老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旁边的少女捋了捋挡住眼睛的长发，一张精致的小脸出现众人眼前，她看着黎阳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并未有半点掩饰，即便是黎阳现在掌握了他们的一缕魂魄，仍然是性子刚烈的道：“你问这些干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 黎阳一下愣住了，问道：“你们不认识我吗？” “呵呵，都是一丘之貉。” 第532章 找麻烦了 黎阳眯眼而笑，实则内心很是难受，他不知道面前的两人到底经历怎样的非人折磨，也不晓得他们是怎么从大玄仙门一路来到了大夏都，或许他们来这里，是想找人皇求一个公道吧？可是结果呢？ 结果连自身的人权都被剥夺了，神魂被分裂，沦为了被人控制的玩物。 黎阳本想出言安慰几句，但话到嘴边却发现此刻不论说什么都是那么苍白，不得已，他只得摊开掌心，两缕魂魄在其掌心出现。 随后屈指一弹，魂魄顿时物归原主。 当束缚这两人的枷锁打开以后，少女果然不在掩饰，一拍腰间，长剑凝空而起，而旁边的少年也是打开一个黑色木盒，咔咔几声，竟然原地化作一个惟妙惟肖的木头人，这木头人的境界，竟然达到了恐怖的六境。 “你们想做什么？” 少女一字一句道：“杀了你，在杀出去。” 黎阳差点被气笑了。 白鲸很是头疼，这两个大玄仙门的弟子看起来很聪明，怎么脑袋就缺了一根经呢，到现在还没看出黎阳的目的和身份吗？ 黎阳见对方真的要动手，赶忙亮明身份道：“我是黎阳……墨……”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少女便一剑打断了他的话，凝声道：“你个登徒浪子不要玷污墨家的墨字。” 长剑直逼黎阳面门，裹挟着凌厉的破空声。 少女眼见一击就要命中，脸上露出喜悦之色，结果黎阳只是用两根手指头便夹住了破空而来的长剑，终是气愤的举起手在少女屁股上打了两巴掌：“在这么无理取闹我还抽你。” 他是真的被气着了。 少女捂着屁股，脸色通红，双眼含泪，破口大骂道：“呸，你这……” 黎阳瞥了一眼姜成玉。 后者心领神会的施展封印之术，将少女和少年同时压在地上。 黎阳这才蹲下身子，笑眯眯的问道：“还打不打了？” 少女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这才是杀人诛心啊，打又打不过，还被人这般羞辱，一想到刚才被对方打屁股，她便委屈的不行，最后……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杀了我们吧，有种就杀了我们，不杀我们你就不是男人。” 黎阳彻底无语。 姜成玉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他倒是要看看，对于这样的人，黎阳会怎么解释。 而坐在他们身边的少年几乎都要原地石化了，哪怕是见多识广的花姐，这一刻也是有些绷不住。 当然，她们在意的不是黎阳买下来的这两个人，而是他刚才豪掷千金，不带半点感情色的拿出五块古帝钱的画面。 黎阳叹了口气，道：“你认识曹天娇吗？” 少女本来还在破口大骂，但听到这三个字，忽然愣了下来，皱眉问道：“你问我师姐做什么。” “我是她朋友。” 少女呸了一声，道：“放屁，我师姐怎么可能有你这种不要脸皮的朋友。” 黎阳不得已，只能拿出曹天娇曾经给他的信物。 看到这，少女依旧还在怀疑，最后神色惶恐道：“你是不是……是不是把我师姐杀了……” 黎阳：“……” 白鲸：“……” 姜成玉：“……” 果然是脑回路清奇啊。 黎阳见他两人似乎还沉浸在痛苦中，现在一点理智都没有，想来现在不论跟他们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转念一想，那便到时候带回去在说身份也不迟，反正有姜成玉的封印压着，也不怕他们闹出什么动静。 就在要起身的时候，又想到了什么，随后看着旁边目光恨恨却一个字都没有说话的少年道：“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里轻易展现出自己的底牌，那机关人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若是用得好，兴许能让你得手，可若是失败了呢？你觉得能对付得了我们？” 说着，气血运转，六境武夫的血气瞬间将少年给震在当场。 六境机关人只能使用一次，除却墨家的核心子嗣之外，外界之人一般很少知道。 少年这一刻才开始冷静下来，开始回忆黎阳刚才说的每一句话，等到想通了想要询问心头疑惑之色，却发现对方根本就不带搭理他们的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坐在那喝酒，偶尔会看过来几眼，但眼神中都是轻蔑之色。 少年看了眼旁边死死盯着黎阳的少女，轻声道：“姐姐，他好像不是坏人。” 少女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会儿无非是在死鸭子嘴硬罢了。 “他打了我。” 少年：“……” …… 这一场酒喝了大概小半天才结束，而黎阳这时候已经出现了醉意，这可是神仙酒啊，就算是神仙都要醉倒的酒，他即便有着六境武夫的体魄，也是有些扛不住了，再看姜成玉，呵，这家伙现在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一只手还挂在旁边花姐的胸里，都睡着了，还在自言自语道：“这弹性没有以前好了啊，怎么回事……” 白鲸还好，他的身份和境界是个谜，反正黎阳从来没有看透过，他当然不会醉，但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红晕。 见黎阳视线看了过来，白鲸朝着他使了个眼色。 二人推开身边的女子，起身来到阳台。 白鲸看了眼压在地上的少年少女，平静道：“你现在考虑好了吗？这会儿带出去，肯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黎阳斩钉截铁道：“那是一定要带走的，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带走。” 白鲸笑道：“你还是这样，一点都没有变。” “那你呢？”黎阳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对方。 这个从他踏出北镇，就几乎一直保护在身边的人，似乎也有些看不透了。 白鲸笑道：“白鲸一直都是白鲸。” 黎阳撇了撇嘴，问道：“倘若有一天你发现我不一样了，还会像是现在这样保护我吗？” “你啊？”白鲸沉思片刻，道：“你是小侯爷，用不着我保护，郦靖侯的十二镇兵马就可以了。” 黎阳懒得听这些废话，直接了当道：“若是我要灭了仙家宗门呢？” “包括龙虎山？” “不包括。” 白鲸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随后吸了口气，道：“准备一下吧，柳家的人，要来找麻烦了。” 第533章 不太好吧? 对于这种一言不合血溅五步的打法，黎阳心里是排斥的，可是吧，老虎趴在地上睡觉，要是不把牙齿亮出来，别人只会觉得你是一头比较好欺负的大猫。 尽管这个大猫有着大夏异性王的靠山，仍旧如此。 因为这里是大夏都，是人皇座下，也是圣人道场。 姜成玉也是邪门了，没说要走的时候，醉得像头死狗，肥胖的身体瘫在椅子上打着呼噜，一听说要走，浑身酒气顿时没了，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问道：“这就走了？还没玩开心呢。” 说着话，一挥手，扯掉了墨瑶和墨翟身上的封印。 墨瑶原本还想要出手，奈何黎阳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一个鬼魅的闪身出现在她身边，声音很轻柔，却带着强大的毋庸置疑：“你要是再无理取闹，那便永远留在这里，到时候即便是我回到了雾州，去了你们墨家机关城，看到了墨家老爷子，也可以大大方方的说不是我带不走你们，而是你们不相信我，一直要打杀我。” 在见识过黎阳的恐怖过后，墨家那位少年郎脸上顿时挤出笑容：“我姐这段时间被人欺负了，心里害怕。” 黎阳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若你们把我当成柳家这种败类，大可留在这，神魂我已经还给你们了，也没有控制你们，腿也是长在你们自己身上，是走是留，全屏你们自愿。” 说到这，黎阳懒得给他们机会去考虑，打开门扬长而去。 姜成玉走到墨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全是可惜和怜悯之色：“我要是你，就跟着他走出去，至少不会被人控制，傻子。” 墨瑶听到这，鼻子都要气歪了。 但越是这般便越是委屈。 特别是想到大玄仙门因为他们两人而惨遭一夜灭门，一想到这，墨瑶的心便像是被凌迟了吧，让她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她心里也很苦，却只能自己背负着，而不能轻易说出来。 为什么大玄仙门上下满门皆灭，唯独他们两能活下来？仅仅是因为他们身上有着墨家这一层身份？实则不也。 白鲸行至门口，神色严峻道：“仅此一次机会，你们要是错过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墨翟心头一颤，一想到倘若被客人退货回到湖心那座小岛他便忍不住浑身一颤。 那湖心当中的怪物，一想起来便头皮发麻，他是一刻也不想回去了。 墨翟可怜巴巴的看着墨瑶，哀求道：“姐，我们相信他一次，好吗？” 墨瑶问道：“假如他也是柳家的人，这么做只是为了套取我们身上的秘密呢？你知道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吗？” 墨翟问道：“假如他不是呢？” 墨瑶愣愣无言，是啊，不是呢？可若又是呢？ 谁也不能把自己的心窝子掏出来看看是否是真诚的。 墨瑶吸了口气，道：“那就赌一次，如果信错了人，我们就自裁。” 墨翟嗯了一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了彼此眼神中的绝望和最后的倔强。 这是他们作为墨家子嗣的骄傲，也是他们背负大玄仙门满门血仇的因果。 两人推开门，便看到黎阳正站在那等着他们，并给走远，但听到脚步声后却没有回头，而是摆了摆手。 墨瑶望着他的背影，恨不得扑上去咬上一口。 这个少年郎怎么那么让人感觉讨厌呢？ 黎阳和姜成玉并肩走在前面，墨瑶和墨翟走在中间，白鲸殿后。 一行几人就这么朝着柳桂坊之外走去。 龟公看到这里的动静，赶忙跑了过来，拦着黎阳问道：“公子现在就要走吗？晚上的盛宴还没开始呢，要是错过了下次可就很难遇到了。” 黎阳问道：“什么盛宴？” 龟公神色真诚道：“十年一次的盛宴，纵横家的圣人会在这里开坛讲法，为大家讲解纵横大道。” 黎阳摇头道：“我不喜欢纵横。” 龟公一脸无奈，转而看向姜成玉。 后者耸了耸肩，道：“我姜家不需要这些。” 白鲸就更不用说，龙虎山天师，需要来学习纵横大道吗？ 眼见如此，龟公只得叹息道：“那就只能希望下次了，走吧，我送你们出去。” 龟公不说这句话还好，一开口，黎阳顿时收起了脚步，问道：“什么意思？跟踪？” 龟公摇了摇头，道：“这是我们柳桂坊的一贯作风，谁接待的客人要走，必须由谁亲自平安的送到大门外。” “那就是保护我们了？” “公子也可以这么理解。” 黎阳就呵呵了。 众人才刚刚走到大厅，一双双不善的目光便从四面八方看了过来，特别是那个和他竞争过墨家姐弟的中年人，更是站在三楼上，眼神阴郁的看着他，神色冰冷，杀机毫不掩饰的扩散而出。 除他之外，还有一些窥伺黎阳身上宝物的炼气士，一个能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拿出五块古帝钱的人，身上只会更多，这样的人行走在外边，就像是一个移动的宝库，谁会不眼热呢？ 中年男子旁边的侍卫问道：“家主，现在要出手吗？” 中年男子摇头道：“不用，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好戏才刚刚开始呢，他以为仗着有姜家少主和龙虎山的天师在就可以肆无忌惮，他却不知道，这里是大夏都，并不是别人的道场，哼！” 侍卫听到这，不由问道：“家主，那墨家两兄妹身上的秘密，就一定需要他来开启吗？” 中年男子嗯了一声，右手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两颗核桃，已经盘得很光滑了，一颗白色，一颗黑色，犹如阴阳鱼那般在他掌心缓缓转动，并传来悦耳的摩擦声，他道：“只有他才能开启。” 侍卫嗯了一声，恭敬的站在旁边，目光也死死的盯着黎阳。 送到门口之时，龟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张布条塞到了黎阳手里，随后拱手一拜，道：“希望公子下次再来我柳桂坊。” 黎阳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最后还礼道：“一定。” 随后带着墨瑶与墨翟走了出去。 白鲸和姜成玉紧随其后，几人刚刚跨出大门，数道身影变齐刷刷的出现在门口，语气不善的对着还没走远的龟公问道：“你这么做，不太好吧？” 第534章 故人重逢 龟公看了眼面前说话的年轻陌生人，语气冷厉道：“柳桂坊内，禁止一切打斗，你若是不服，大可以追出去找他麻烦，不过，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那龙虎山天师至少也是个大仙人，凭你这金丹境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这年轻陌生人被说得无地自容，却仍然辩解道：“他一个人，打得过我们全部吗？” 龟公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转身走了回去。 …… 门外，还没等黎阳站稳脚跟，一双热切的目光便直勾勾的朝着他看了过来。 黎阳下意识的抬起头，朝着感应的地方看去，只见一张熟悉的小孩面庞出现在视线中，不是风满楼还是谁。 黎阳还以为看眼花了，细看之下的确是风满楼啊。 这家伙怎么来这里的？当初他继承了城隍神位，不应该能够离开封地才对。 正在这时，程谨严也探出一个脑袋，深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能依稀看到里面的感情深意。 可惜这会儿婢儿不在这里，不然肯定会笑哈哈的指着程谨严道：“哎哟快要笑死我了，老程你的脸怎么回事，变得那么丑。” 几人便进了那家酒馆。 黎阳前脚刚刚踏上楼，一道身影便忽然扑进他的怀里，语气喊着哭腔道：“大哥哥，我总算找到你了。” 黎阳一面摸着风满楼的脑袋，一面疑惑的看着程谨严，问道：“怎么回事？” 程谨严将前因后果说了之后，指着脸上的疤痕道：“大概就是这样，严格说起来是我连累了他。” 风满楼继位城隍神位以后，修行顺风顺水，原本会就这么相安无事的一直在那庇佑一方百姓。 却就在这时候，城内的一个书生忽然投河自尽，神念飘到了城隍庙，好巧不巧的，他竟然也是罕见的神灵之体，风满楼一看到他，便觉得很是亲切，想着若是将神位传给对方，那自己就不用再被困在这里。 风满楼就是这样，想到哪便做到哪，直接将神位给了他，然后自己一个人行走天下，他找不到黎阳，但知道黎阳要去大夏都，一路上摸爬滚打的朝着大夏都的方向赶来，在路上被一些有心人发现后，对其展开了追杀，想要将他炼化成身外化身。 巧合的是，风满楼所在的位置，恰好碰到了彼时还在打磨自己历练的程谨严，后者自然是不能见死不救的，一场恶战下来，程谨严击退了敌人，但脸上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可见当时那场战斗的惨烈程度。 风满楼自责道：“是我害了他，要不是我，他也不会受伤。” 黎阳认真的看着程谨严，拱手道；“谢了。” 程谨严只是微微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要真的说什么感谢的话，倒不如来一壶酒。 程谨严笑道：“好久没吃少爷的烧烤了。” 风满楼一听，顿时馋的流口水，晃着黎阳的衣袖可怜巴巴的道：“我也要吃，我也好就都没了，一条烤鱼就行，这一路我和老程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一直被人追着打。” 黎阳默然。 站在另一端没有说话的墨瑶和墨翟，看到这一幕，眼神都流露出了动容。 他们看得出来，风满楼对黎阳的感情有多深厚，也看得出那个脸上带着狰狞恐怖疤痕的男人，对这个少年的尊敬。 当然，尊敬是互相的，黎阳给到程谨严的敬意，亦是对等。 姜成玉道：“人太多了，不要留在这里，我们先回去。” 黎阳觉得有道理。 程谨严道：“少爷，刚才就有人在这里盯着，那些人我已经解决了。” 黎阳心里发现出暖意，他和程谨严的关系很微妙，当初两人一度是生死之敌，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那种，曦遥更是因为程谨严的步步紧逼而兵解身体成为黎阳的丹田气海神只。 可这一路朝着大夏都而来，他们又共同经历了无数生死，原本的关系竟然瞬间就变得很奇怪了。 姜成玉带着众人回到最初来的酒馆，刚好碰到愁眉苦脸的四大保镖。 “怎么回事？”姜成玉快步走过去问道。 这几个保镖全是六境元婴地仙的境界，放在大夏都也是强横制霸的存在，短短大半天不见，便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个个没精打采的，像是身体被掏空了那般。 不等几人回答。 一个小女孩便嗷嗷叫着骑着一头大黄狗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而来。 黎阳看得一个头两个大。 不用多想，肯定是婢儿了，也只有她才有这么大的本领将这些元婴大佬折磨得死去活来。 大黄狗脖子上挂着大包小包的口袋，五光十色，流光溢彩，不晓得装着一些什么玩意儿。 婢儿看到黎阳后，人还在狗身上，声音却是咆哮而来：“你个黎阳，竟然抛下我去找乐子，这事儿我要告诉胡桃姐姐。”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忽然被人说出这么一句，黎阳羞愧得无地自容，一张白脸瞬间变成了红脸。 婢儿眼前一花，便看到弯曲的两根指头砸在脑袋上。 婢儿痛得差点哭出了声，眼角全是滚烫的泪花。 “黎阳，我记仇。” 黎阳哪里还能让她这么肆无忌惮的说下去，看看四周，那些都是什么眼神啊，嫌弃的，好笑的，鄙夷的…… 婢儿这时候才看到站在黎阳旁边的风满楼和程谨严，她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捧着肚子，脸上挤出笑容，哈哈大笑道：“老程，你怎么被人砍了。” 程谨严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子：“可能是太帅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帅得被人砍……”她捧着肚子笑了一阵子，上气不接下气的看着风满楼，两处一口白牙道：“你个小东西怎么回事，谁让你来的，又想跟我抢黎阳吗？” 风满楼一直都有点畏惧婢儿，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反正看到对方变下意识的想要躲开，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卸任了神位，现在不是神灵了。” 黎阳见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便赶紧带着众人回到了酒楼。 这家酒楼背后的靠山便是姜家，故而还算安全，四大保镖进了酒楼后，便分散开来，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第535章 神秘的盒子 婢儿还在那肆无忌惮的笑着，黎阳的目光忽然冷了下来，将她拽到自己身边，语气严厉道：“老朋友见面，是让你这么去嘲笑的吗？你没经历过老程的苦，为何要笑他？” 婢儿顿时停止了小声，瞪大了眼睛望着黎阳，神色委屈，双眼含泪，我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吗？我笑一笑怎么了？的确好笑啊？ 可她没有说出来。 黎阳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有点生气，再次问道：“你应该怎么说？” 见黎阳不依不饶，婢儿冷哼一声扭过脑袋，没有说话，双手捂着脑袋，随后走到屋子的角落，蹲在那。 黎阳叹了口气，他是拿别人半点办法没有，这才认真的对着程谨严道：“你我现在没有主仆之分，不用叫我少爷，你可以叫我黎阳。” 程谨严笑道：“习惯了。” 这时，黎阳重新问道：“你这个伤……” 程谨严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少爷不用再问这件事，已经过了。” 黎阳嗯了一声。 风满楼站在黎阳跟前，他觉得自己应该有很多话要对黎阳说的，结果发现经过婢儿这么一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颓然的坐在旁边板凳上，喝着桌上免费的茶水：“大哥哥，我来找你，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啊？” 黎阳笑着摇头。 风满楼心情好了几分，又问道：“真的不需要我走吗？我不想成为大哥哥的累赘，而且我的修为很厉害了。” 说着，显化出五境金丹地仙的气息。 黎阳看得一阵惊讶，不愧是先天神灵之体啊，即便是没有了神位，修行速度仍旧是一日千里，让别人望其项背，这样的体质，不亏待了那先天二字。 众人都坐了下来。 黎阳看着角落里的婢儿，于心不忍，又将她拉了过来。 小女孩脸上还有挂着泪痕，身体也一阵阵抽泣着，泫然欲泣又委屈的神色，让人看了很是心疼。 黎阳语气缓和了下来，道：“和朋友相处应该是以真心换真心，待人以诚这个道理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你也是这么回答我的，可是你想想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老程受了伤，肯定是遇到了问题，你应该关心他……” 说到这里，黎阳又看了眼婢儿，见对方好像听懂了，这才继续道：“他是我们的朋友。” 别人可能还是有点不服气，但已经服软，撇嘴道：“我知道了。” “那你应该怎么做呢？” “老程，对不起，我不应该笑你的。”婢儿认真的对着程谨严说道。 后者当然是一脸没啥的摇摇头，道：“我已经习惯了，你不是第一个笑我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 众人汇聚在这家酒楼里，酒楼外，也是风云涌动。 黎阳进了大夏都，首当其冲的便是纵横一脉。 他们的恩怨几乎可以用世仇来形容。 当初在山海，纵横和蜀山一脉便练手偷袭过他师傅刘知夏，且北镇当初被蛮族偷袭成功，虽说也是郦靖侯自己的计划之一，但这背后可少不了纵横一脉的推波助澜。 而这次，他一来便将九州鼎归还了大夏，使得大夏气运在不受天地意志庇护以后，不减反增，这哪里让人舒服，有些人现在只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这次过来，还把纵横一脉两个极为重要的人给带走了。 墨瑶和墨翟，身上背负着一座古墓的密码。 没有他两个，纵横一脉的有件事难以完成。 所以基本上是不死不休了。 程谨严之所以来大夏都，其一是将风满楼送过来，其二本身便是来找黎阳的，有件事他必须要告诉他。 想到这，程谨严道：“少爷，此番过来，是要事相告，这几年行走江湖，遇到了一个奇人，此人姓东方，单名一个彧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来历非凡，神秘莫测，我总感觉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甚至极有可能是从古天庭时代就活下来的，但此人修为却很弱，只有金丹的修为，重要的是，这个人在找你，在得知我们的关系后，送给了我一个盒子，说必须由你亲自打开，到时候便知晓答案了。” 话及此处，程谨严拿出他刚才所说的盒子。 盒子大概有磨盘大小，上面是十二组天干地支构成的图案，每一圈都可以转动，且对应着八卦。 程谨严道：“那奇人说了，不能暴力破解，否则此盒子便会爆炸，威力相当于巅峰元婴地仙的一击。” 黎阳倒吸口凉气，问道：“你不会被骗了吧，我都不认识这个人，” 程谨严思索片刻，又道：“对了，这个奇人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叫天涯。” “天涯？” 黎阳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想到了天之涯的那一段经历，当初和众人争夺九州鼎之时，他似乎的确看到过一个人，只是后来渐渐的忘了。 黎阳看着眼前的盒子，下意识的推动了最外圈的天干地支，随着数字的移动，里面传来咔咔咔的齿轮转动之声。 旁边的墨翟似乎认出了什么，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墨瑶更是一脸惊疑，眼里有不可思议之色。 黎阳见状，问道：“你们是不是认识？” 墨翟点点头又摇摇头，墨瑶直接昂着脑袋，视而不见。 显然，她还没有放下对黎阳的戒备和敌意。 虽然对方把他们从柳桂坊弄了出来，但毕竟来路不清楚，又是第一次见面，谁会相信对方的身份呢。 哪怕黎阳搬出了曹天娇的名字，短时间内，仍然难以获得墨瑶的信任。 眼见询问无果，黎阳也不在继续，将盒子收了起来，有机会再慢慢研究便是。 程谨严道：“少爷，那奇人东方彧当时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程谨严嘴唇动了动，却骇然发现，竟然没有声音，他并没有刻意压声成线，同时在说完以后，浑身一颤，一口鲜血喷在了桌上，整个人像是遭到了极大的反噬，受到了重创。 白鲸心头一震，大袖的手快速推演，而后布下一个结界，将房间笼罩，语气严肃道：“别再说话，天地意志针对上你了。” 第536章 圈套 很明显，此话已经涉及天道，甚至与这天地大劫有关。 程谨严神色黯淡，甚至于生命气息在此刻都开始了快速流逝，身上浮现出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 正在这时，一直闷闷不乐的婢儿忽然起身，径直走到程谨严面前，身后兀自浮现地狱之门。 “拿来把你。”婢儿轻呵一声，从地狱之门中伸出一支骷髅大手，此手上缠绕着一段紫色铁链，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气息，片刻之间，大手从程谨严身上抓出一团黑色的云团，随后快速缩回到了地狱之门。 婢儿原地顿了顿，似在消化什么，过了片刻，这才松了口气，道：“好厉害，差点没能压得住。” 众人看到婢儿忽然来了这么一手，不由得面露震撼之色，特别是墨瑶和墨翟，看着眼前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面上虽然古井无波，心里实则翻了天，要不是碍于现在不熟悉，他们甚至有种将婢儿切片研究的冲动。 这是真的小女孩还是一个隐藏的大佬？或者说根本就不是人，是行走在人间的大仙人？ 那可是地狱之门啊，货真价实的。 随着黑云被婢儿收走，程谨严的气色才好了起来，不仅如此，生命气息也停止了流逝，他原地坐下，开始调整身体状态。 黎阳问道：“那东西你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被我叫那骷髅丢到九幽去了。” 便是黎阳，此刻也有种说不出来的震撼感，他知道那个地狱之门怎么来的，也知道当初里面几乎关押了一座枉死城的恶鬼，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强大至极的鬼帝存在。 只是，什么时候这地狱之门还能进入九幽了？ 那可是九幽啊。 古天庭塌陷，六道崩溃，地府坠落的方向便是九幽，要不是被那个坐在铁王座上的男子在空中悬着，地府早就沉沦下去了。 婢儿不知道什么叫语出惊人，语气平静道：“就是把他丢进去了啊，这又有什么难的，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自己进去看看。” 黎阳一阵无语。 婢儿拍了拍程谨严的肩膀，笑道：“老程，这事儿就算我给你道歉了啊。” 程谨严睁开眼睛，神色萎靡，感激道：“谢谢了。” 婢儿顿时趾高气扬起来：“咳，多大点事儿，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再说了，咱们是朋友呢，朋友有难，当兄弟自然要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黎阳：“……” 婢儿心情这才好了许多，看到旁边一脸震惊的风满楼，勾了勾手指，道：“过来，给姐捏捏肩，乏了。” 众人再次无语。 白鲸一直没有说话，而是在回想刚才的画面，程谨严嘴唇开合，虽然没有声音，但按照他的唇语大致能够读懂他说的是什么，只是过于恐怖，即便是在心里过一遍，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若真的是那东西，又怎么可能隐藏在程谨严身上？除非对方去过，又或者说程谨严没有说实话，还瞒着什么，但若是假的，刚才天地意志瞬间反噬过来的现象，又不是假的。 一时间，白鲸也有些疑惑了，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了。 姜成玉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感慨道：“黎阳，你身边都是些什么怪物啊，这姑娘更是行走的地狱。” 别人正在安逸的享受着风满楼的捏肩，听到姜成玉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什么叫行走的地狱？我又没干坏事儿，真是的，你要在乱说，我让大黄咬你哦。” 趴在旁边睡觉的大黄抬起头，象征性的龇牙低吼了几声。 但一直盘在别人脖子上的围脖，那个魅虫却忽然变成一张血盆大口咬在姜成玉的大腿上。 虽然没有伤害，但这委实有些让人气不过。 知道别人的厉害，姜成玉也不敢把对方真的惹冒火了，要不然还真的没有好果子吃，这个小女孩眼里只有黎阳，别人，都是可以随便死的…… 他连忙讨饶道：“女侠，我错了……” 别人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笑，道：“回来。” 魅虫重新回到她的肩膀上，这次没有幻化围脖，而是露出本体，像一只鹦鹉那般安安静静的站在她的肩上。 一旁的墨家两兄妹，几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但经过这么一闹，他们心中也大概有了判断。 姜成玉是姜家少主，虽然和他们墨家没有多少往来，但姜家曾经找他们的关系弄到了一艘仙家楼船，故而两方还是有些交情的。 一想到这，心里的防范瞬间低了些。 墨瑶终于开口了，问道：“你为什么要带我们出来。” 黎阳抬头看了他一眼：“受人之托。” 姜成玉见黎阳不想多说话，便将在雾州发生的一些事情说了出来，同时还扬起自己的麒麟臂，得意的笑道：“就冲这只手，我姜成玉就不可能放任你们在柳桂坊，这要是传回去了，我家老爷子不锤死我才怪。” 这话惹得墨瑶笑出了声。 墨翟见状，心里还是有些疑惑，道：“那柳桂坊是圣人道场，里面自成空间，可是我们出来的时候很轻易，就像是在光后花园，你们觉得，我们是真的走出来了，还是说，这里面还有什么阴谋啊。” 这话一落，黎阳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白鲸此前也没有意识到，经过对方这么一说，一合计，一思量，随后推开窗户看了看，他看了眼天象，又回想刚才发生在程谨严身上的事情，眉头一皱，低声道：“不好，我们还真的中计了。” 他刚说完，外面的天地便开始层层塌陷，一阵阵扭曲摇晃。 姜成玉瞪大了眼睛，道：“我去，难道我们还在柳桂坊？他们哪里来的胆子。” 很快，周围场景便赫然一变。 刚才的酒楼成了一处杂草丛生的废墟，而站在酒楼外戒备的四大保镖，则是站在几条长相丑恶的妖兽身上，这忽然的变化把他们吓了一跳。 白鲸手掌一翻，白色毛笔凌空悬浮，垂下道道龙虎山的青色道韵，将众人覆盖在内。 黎阳看向四周，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但他明白，此刻自己早已经进入了敌人的圈套。 第537章 围殴 自始至终，他们都还身处于柳桂坊当中，根本就没有走出去，问题在于，若他们一直在这里面，那程谨严等人，又是怎么进来的？ 眼下已然来不及思考，废墟之外，已经冲过来好些人，为首的男子，正是那个在湖心拍卖和黎阳针锋相对，与柳彦青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 不等黎阳开口，白鲸便笑眯眯问道：“阁下是打算把我们全部困死在这里面，还是怎么说呢？” 他敢这么说，自然有他的底气。 白鲸是谁，这个将来注定要成为龙虎山瓢把子的大天师，甚至有可能成为仙师都不一定，先不说他的手段，便是保命的东西便一大堆，即便是在别人的小天地中，也休想治他于死地。 姜成玉更是如此，姜家产业编辑好几座天下，便是天外天那座长城之下，都有他们的产业，其背后之恐怖，可见一斑。 真要是现在撕破脸皮，谁都不好过。 中年男子看都不看白鲸，而是将目光停留在黎阳身上：“我只找你，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黎阳冷冷一下，此人还真是厉害，一来便以纵横术想要分裂他们的内部，显而易见，这话并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在场所有人的。 你们可以走，他留下便是。 黎阳看向身边的同伴，问道：“你们会视而不见吗？” 白鲸没有说话，但体外已经悬浮几张品秩不凡的符箓，这，便是他的态度。 姜成玉撕开衣服，手臂鼓起，麒麟臂的气息朝外扩散，笑道：“笑话，我姜家人情，岂是能让你们玷污的？你一句话就想坏我和兄弟之间的情谊，做梦呢。” 墨瑶和墨翟没有说话，都是同时往他们后边挪了一下脚步，虽然很轻微，却仍然被众人看在眼里。 黎阳心头有些失望，自己大费周折过来，为的不就是偿还墨家老爷子的情吗？现在看来，他们是不太愿意领这个请啊。 中年男子眼见他们铁板一块，也不多说话，便往后退了一步：“那就手下见真章。” 随即手一挥，二十个人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绝大部分是元婴地仙，个别金丹地仙也是巅峰修为，只怕一步便可跻身六境元婴。 不论怎么看，黎阳等人都处于劣势，毕竟对方人数多，而且还是在对方的道场之中，他们虽然个人战斗力很强悍，单挑无敌，问题便在于人数少。 婢儿站在变大后的穷奇身上，问道：“你个老东西是打算以多欺少吗？这不公平。” 中年男子并不在意，既然敢出手，那对于黎阳身边的人肯定是做过充分调查的，眼见婢儿如此说，当即回道：“这世间哪有这么多公平事，谁活到最后，谁说的话就是公平，这便是道理。” 婢儿不再废话，心念一动，地狱之门悬浮于半空，而她小小的身体后面，则出现了一轮黑漆漆的光轮。 随着地狱之门的打开，被困在里面的数百恶鬼刹那之间呼啸而出，漂浮在虚空，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不仅如此，其中还有一个身穿帝服头戴帝冕的高大男子若隐若现，他浑身黑雾缭绕，脖子上带着一个紫色铁链项圈，铁链的尽头被婢儿把持在手中、 婢儿冷笑道：“那我们就来比比，谁的人更多。” 中年男子神色严峻，只是两个字：“动手。”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此战相当于二十几个元婴地仙围攻他们几人，二十几个元婴地仙已经能够随意碾压一些没有底蕴的中型门派了。 这，便是大世家大宗门的底蕴，随便一出手，便能让那些小宗门跪倒在地不断磕头。 谁也不敢藏着掖着，姜成玉笑道：“黎阳，我这算不算还人情了？” “我们的关系还用得着人情？”黎阳反问一句，手持长剑，六境武夫的血气刹那之间冲天而起，完全妖化后的身体俊美非凡，一头银白色长发垂落到了脚跟，右手持剑，往前一挥。 白鲸以符箓画地为牢，天师降魔之气震天动地，他是七境之上的人，遇强则强，以一己之力拦住了大半个数的元婴地仙而游刃有余。 似乎都用不着其他几人出手，他们就能应对，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黎阳一剑逼退一个元婴地仙，眼角余光看向退守另一方的中年男子，见对方神色并未异常，像是一切都在计算当中，这个眼神让黎阳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果不其然。 就在他们占据上风的刹那。 那中年男子忽然开始叠印。 随后，虚空开始扭曲，不受控制的朝着他们碾压而来，隐隐约约里面竟然蕴含着圣人大道。 只是一个照面，黎阳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落在地。 中年男子呢喃道：“此次专门为你准备好的天罗地网，岂能让你这么轻易的走了，不杀你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 此人，正是柳彦青的父亲，柳式微，一个擅长纵横术，且掌握纵横规则的七境大仙人。 他不出手则以，一出手，那便是雷霆一击。 黎阳被击落以后久久都没能爬得起来，大地浓烟四起，看不到他到底怎么样。 姜成玉想要去帮他，却被身边几个元婴地仙死死缠住，不用他下令，四大元婴保镖全部冲了过来。 婢儿速度最快，在黎阳落地以后便紧随其后步入浓烟当中。 被砸出一个深坑的地面，黎阳浑身是血的站在那，他衣衫破碎，露出了厚实的肌肉，听到高后面的动静，回头便看到一脸担忧的婢儿，他咧嘴一笑，嘴角顿时不受控制的冒出血沫。 婢儿见状，几乎要疯了：“黎阳，你怎么样了？” “还好。” 黎阳冲他眨了眨眼睛，手中剑光一闪，将四周浓烟荡开，他原本还想试试自己和七境的差距到底有多大，故而没有出全力，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对方只是随意一击，便让他受了重伤。 殊不知当那柳式微看到黎阳走出来后，内心比他更加惊讶。 他知道黎阳是六境武夫，却不曾想，对方的体魄竟然会这般强大，简直是离谱。 第538章 老程出手 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黎阳的妖孽之处，当初自家孩子被对方连着杀两次，而且还是越境斩杀，不仅如此，还是在柳彦青魔化状态后的巅峰修为时，被对方一剑砍杀，起初柳式微还觉得不可思议。 试问，谁会相信？ 经过这一番试探性的交手，他终于知道自己孩子到底输在什么地方了。 黎阳同郦靖侯一样，都是双修，不，严格意义上来说黎阳应该是散修，因为他是一个剑客。 虽然很少出剑，但并不妨碍他的剑道造诣，是他所修功法中的最强。 白鲸震开面前缠斗的元婴地仙，一个闪身出现在黎阳跟前，看着他鲜血淋漓的伤势，皱眉道：“以大欺小，不是你纵横家该做的事儿，还是圣人世家呢，居然做这种掉份儿的事儿，欺负小辈算什么本事。” 随后，白鲸对着黎阳说道：“你去对付其他人，柳式微，交给我。” 柳式微怒道：“白鲸，不要以为你是龙虎山的人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白鲸扣了扣耳朵，一脸的云淡风轻，随后忽然消失，再次出现在之时已然出现在柳式微跟前，手中符箓一抖，青烟笼罩之处，雷霆闪烁，噼里啪啦宛若模式，一个照面便将柳式微笼罩其中。 黎阳原本还想继续出手，见状，只得转身应对其他人。 姜成玉在四大保镖的帮助下，压力骤减，也给他腾出了时间来施展姜家秘术封印之法。 墨瑶和墨翟虽然没有出手，但也没有跑路，他们知道，这里还是柳桂坊的小世界，不论跑到什么地方都是出不去的，既然如此，倒不如赌一把，姐弟二人想到这，便一左一右站在姜成玉身边，看似在护法，实际上准备已经准备出手。 姜成玉这才心满意足道：“本来想着这次要是成功击退了他们，我哪里都不去，就去你们雾州的墨家机关城找那老头子算账，你们倒是有自知之明。” 墨翟很惭愧，墨瑶却眉毛一掀，道：“你们本来就是一丘之貉，少说废话。” 姜成玉彻底无语了。 墨瑶长得美若天仙，但心眼却着实叫人无法接受。 随着姜成玉的叠印，大地抖动，四根金色柱子从天而降，将围绕在他身边的元婴地仙困在其中。 同一时刻，他手持一把折扇冲了进去，站在盘踞在柱子上的龙首之上，看着里面的几个元婴地仙，狞笑道：“我也想试试，越境杀人是什么感觉。” 姜家封印之法的难缠之处，便在于这阵法一旦开启，要么就撤销，要么便是大开杀戒，死在阵法内的人，修为会瞬间被阵法吸收吞噬。 姜成玉心念一动，金龙咆哮着俯冲而下，一个找点，便将其中一个元婴地仙吞噬，尸骨无存。 庞大的灵气在阵法内扩散而出，一部分被阵法吸收，一部分被姜成玉吸收，他哈哈大笑道：“痛快啊。” 被困住的眼见不妙，不敢迟疑，当即将目光锁定在姜成玉身上。 擒贼先擒王，想要破开这座阵法，只能先把姜成玉击杀。 但他们显然还是小瞧了这封印阵法，元婴之下一旦入阵，十死无生。 因为这阵法契合天道，故而对炼气士有着削弱和压制作用，这本来便是姜家的立根之本，以术法演化大道规则，试问仙人之下，谁能匹敌？ 几个元婴地仙修为被无线压制，同一时刻，阵法内海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腐蚀力量，一旦沾染生命便会疯狂流逝，要是原本受了伤入阵的话，更会惨不忍睹。 金龙在吞噬一个元婴地仙的修为后，整个龙身变成了血红色，双眼凶光外放，再次咬了下去。 几个元婴地仙连忙祭出本命法宝抵挡，趁着金龙被牵扯的刹那，其中一个元婴地仙腾空而起，手中长刀轰然而下。 数十米的刀气于空中出现，轰隆隆作响。 姜成玉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快，眼见刀气降临，只得以麒麟臂抵挡，终究还是低估了对手的力量，刀气没有半点犹豫，径直破开他的防御，随后自肩膀斜着往下，被硬生生的划开一道口子。 血肉外翻，骇人至极。 “少主！” 外面的四大保镖同时一声惊呼，想要出手援助，偏偏和他们颤斗的元婴地仙将他们拦在一片虚空中，动弹不得。 姜成玉大声说道：“不碍事，不要担心我，这几个小杂毛都是垃圾，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姜成玉吞下一颗丹药。 他是谁？他可是姜家少主啊，真那么容易被人杀死吗？只要一息尚存，浑身的宝贝随便拿出来一样都能让他满血复活，除非是一巴掌被仙人拍成了粉末，否则他想死都难。 程谨严和黎阳并肩而立，问道：“少爷不好奇这短时间我都经历了什么吗？” 说话之时，手上长刀的刀气已经快要绷不住开始乱窜，而他本人身后，也因刀气而凝聚出了一尊恐怖的修罗。 程谨严所修，修罗刀法，阿鼻道三刀，三刀齐出，鬼哭狼嚎。 黎阳轻声道：“那是你的造化，我应该谢谢你，不是我，也不会把你牵到这场纠纷当中，” 程谨严跟随黎阳这么久，哪里不清楚他身上的事儿。 黎阳就算步步小心不去惹是生非，事儿也会主动找到他身上，因为他身上的大因果，不论走到那，都注定不可能安宁。 这就好比被天地锁定的人，没有敌人，也会有敌人，天命难违正是如此。 程谨严双手握住刀柄，道：“少主看看，我这一刀如何。” 言罢，双手持刀从上往下一劈而下。 很简单的一刀，但刀气竟然没入了虚空，没有惊天动地的刀气，也没有让人望而生畏的恐怖异象，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刀。 那便被他刀气锁定的一个元婴地仙，忽然原地不动。 整个人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法那般，随后，自眉心开始，从上往下忽然崩裂开来，滚烫的鲜血喷得到处倒是。 胸腔的金丹被一刀劈成两半，坐镇丹田的元婴也是从中间分开，失去了光泽。 “如何?” 阿鼻道第一刀，破碎虚空。 黎阳赞叹不已，笑道：“我是不如你的。” 第539章 公主来此 “少主谦虚了。”程谨严霸道一笑，阿鼻道第二刀顺势落下，棉签两个元婴地仙应声倒下，尸首分离，血肉横飞。 浓浓的血腥味在这片空间不断蔓延，谁又能想到，就在这人皇脚下的大夏都，又是书山圣地，却发生了如此惨烈的战斗场景呢。 却在此时，一直兵马忽然出现在兰桂坊之外。 一身火红色长裙，像极了胡桃的少女骑在仙鹿身上，后方是黑压压身骑龙马的士兵。 来人正是大夏九公主，她收到兰桂坊探子传来的密信，说黎阳等人被围困在兰桂坊小天地中被纵横一脉的高手截杀。 大夏九公主刚刚到，兰桂坊的龟公便迎了出来，连忙行礼道：“臣下拜见九公主，九公主千岁。” “你是谁的臣下？嗯？”大夏九公主目光冰冷，一鞭子抽打在龟公身上，对方虽然境界高深，却不敢运转修为抵挡，这一下，顿时将他抽得皮开肉绽。 龟公咬牙问道：“九公主到此是要进去喝酒吗？” 九公主冷笑道：“找人。” 说着诣太守，身后士兵翻身下马，手摁在刀柄上，俨然一副就要格杀勿论的表情。 龟公心头一颤，但与九公主对视过后，眉宇之间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他颤巍巍的问道：“九公主是要找谁呢？我去帮你找。” “郦靖王的儿子，黎阳，他是不是在这里面。” 龟公装迷糊道：“公主听谁说的？他不在啊，何况我们从来没见过小王爷，不知公主是从何听起小王爷是在这里的。” 大夏九公主顿时就怒了：“那好，本公主自己进去找，识相的话就赶紧让开，要不然，休要怪我这鞭子专打不长眼之人。” 龟公这才讨饶道：“公主稍等，我进去问问。” 仙鹿在原地踱步，鼻息之间有火焰喷出，一看便品相不凡。 九公主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龟公进去片刻，不多时便又急匆匆的走了出来，道：“小王爷在里面喝酒，马上出来。” “我等他。” 大夏九公主当然知道柳桂坊是个什么地方，碍于自己公主身份，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走进去，便是如此，也是语气格外冷厉道：“我要是看到他少了一根毫毛，你们都跟着受罪吧，敢欺负我的未婚夫，你们简直是找死。” 此话一落，周围围观的人无不是倒吸口凉气。 九公主有未婚夫？ 曾经传言九公主不是许配给纵横世家的嫡子柳彦青了吗？ 一群吃瓜群众不嫌事儿大的远远围观着，想要看看到底是何许人也，能让这位当朝的九公主，人皇陛下最为钟爱的女儿会这般不惜一切代价带着部队前来要人的。 柳桂坊是纵横一脉的产业，表面看似花柳之地，实则内部自成洞天，这是世人皆知的。 便是人皇来了，看到那位纵横家的大圣，也要客客气气的，毕竟大夏是读书人的天下，人皇也是读书人，那位纵横家的大圣，是人皇的前辈了。 …… 小天地内打得不可开交的众人忽然停了下来，因为柳式微像是见了鬼那般，带着众人刹那离去，徒留一地尸体在地上，同一时刻，周围场景再次改变，赫然之间，他们便又出现在柳桂坊的大厅当中。 这一个个浑身是血的人出现在这里，将周围之人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看花眼了。 人皇脚下，已经许多年没见过这么血腥的人了，特别是程谨严，肩膀上不知道还挂着一个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的耳朵，这可把周围的一众小姐姐给吓得花枝乱颤，尖叫连连。 龟公慌忙迎了上来，拱手道：“小王爷，在下失礼了，不知道你是郦靖王的儿子，恳请恕罪。” 黎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却并未说话，他知道这个龟公不简单，甚至有可能就是人皇安插在柳桂坊的眼线，对方这么说，无非是做给外人看罢了，他总不能真的上纲上线，一剑将对方给杀了。 龟公继续道：“小王爷，九公主在外面等你呢。” 黎阳眉毛一皱，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个刁蛮却又不失仗义的少女脸庞来。 当初在归墟死海的天云山上，她挡在自己前面的画面，让他现在想起来都有种惊叹之感。 虽是公主，却并没有公主作态，反倒像是邻家小姑娘那般，该哭的时候哭，该笑的时候笑，该一往无前的时候，却又不会有半点退缩。 黎阳和白鲸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他们来这里，人皇肯定是早就知道的，甚至他们进入柳桂坊的事情也是肯定瞒不过他们的。 但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等人在这里陷入了苦战呢？难道说？ 黎阳下意识的看了眼低着脑袋的龟公，心里略微一思量，便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只怕，自己等人在里面和纵横一脉的人交战，人皇也是知道的，估计是把自己当刀子使呢，能杀几个杀几个？ 黎阳心里叹了口气，帝王心术还真是难以揣摩，他深深的看了眼站在二楼那个人群后方的柳式微，随后举起手中的长剑，朝着他指了指。 柳式微目光阴冷，却并未流露出惧怕之意。 开玩笑，他老子是人族大圣，他怕什么？便是人皇来了，恐怕都不敢当着他老子的面将他下令斩杀了。 他姬家稳坐江山到现在，纵横一脉的功劳功不可没。 黎阳收回长剑，在四周一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带着白鲸等人离开柳桂坊朝着门外走去。 这一次，算是真正出来了。 因为黎阳看到了那个骑在仙鹿的少女。 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少女有些变化，不像是此前那么冲动，动不动就未婚夫的喊着，貌似懂得了娇羞，在看到自己时脸上有些微红，但转瞬便化作一片寒霜，双眼的杀机不假思索的盯着柳桂坊，气冲冲的道：“好你柳桂坊，真是不知道好歹，竟然敢真的敢打杀我未婚夫，看我回去找父皇告你们的状，不把你们这乌烟瘴气的窝点给拆了不可。” 黎阳苦笑道：“公主请息怒，这和柳桂坊没有关系，我只是不小心在里面摔倒了。” 第540章 真的来了 谁信啊，炼气士能轻易摔倒吗？再说了，摔下去能摔出一身的血？三岁小孩子都不相信，何况这周围站着的，都是一群人精。 九公主看黎阳没什么大碍，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在来的路上是真的着急了，特别是收到密信说黎阳被一群六境元婴地仙围攻的消息时，九公主是真的怕自己要是晚来一步，就要给他收尸。 此刻看对方活蹦乱跳的在那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目光顿时变得哀怨：“那你最好还是不要摔了，摔死了本公主就要守寡了。” 这破天的艳遇就这么当头落下，谁受得了啊。 四周之人无不是投来羡慕的目光，要知道，人群里面的人，都不是凡人，敢在柳桂坊附近溜达吃饭喝酒的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要么是王公贵族，要么便是大仙门大世家的弟子，随便站出来一个，放在地方郡县上，那都是能够独断一方的存在。 黎阳刚才还觉得九公主有了些许改变，听到高她这句话，瞬间开始头疼，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九公主笑嘻嘻的翻身下了仙鹿，走到黎阳跟前，也不嫌弃对方身上脏兮兮的还有鲜血没有干，直接上手，挽着对方的胳膊，那一双娇俏的雪白就这么让黎阳肆意的贴身。 “走走走，我父皇要见你。” 她才不管柳桂坊的人怎么想了，除非是活腻了。 当然，这个时刻里面冷眼旁观的柳式微也不敢多说什么，要真的出来让黎阳不许走，或许就真的和人皇撕破脸了。 柳式微目光冰冷，心里一阵冷笑，让你们在苟且多活几日，等时候到了，他必定要亲自将黎阳的脑袋割下来，以此告慰自己的儿子。 柳彦青并没有真正死亡，经过那位大圣两次的逆天改命，重新复活，但也因一些特殊情况而彻底堕入魔道，成为了真正的魔族，且现在都还在魔族天地当中。 站在黎阳身后的墨瑶和墨翟，这时候才算是真正相信了黎阳的身份和实力，能让大夏九公主投怀送抱的人，世上不可能真的有，除非那个人的身份极为特殊。 此刻回想起来，才赫然察觉到黎阳的恐怖。 当代柱国，唯一的异性封王之子，先不说黎阳本身三修有多么妖孽，仅仅是手握重兵的郦靖王，便足以让所有人为之胆寒。 那十二镇兵马，在禁忌之海中历练多年，谁也不晓得前段时间破海而出，几乎让禁忌之海彻底消失的鲲鹏和他们有着怎样的关联。 反正有人说，那十二镇兵马契合十二生肖，各自占据了一部分天命，便是天地意志都无法轻易将其抹除，可见这兵马的厉害，当下除却有着大圣坐镇的世家，还有谁能挡得住他的锋芒？ 看看如今的妖蛮两座天下便可知晓一二，到现在被打的节节败退，没有半点抵挡之力。 现在若不是当代妖皇和蛮神同时出现在前线坐镇，恐怕那两座天下的意志早就被郦靖王给打没了。 柳式微只得不甘心的看着黎阳离开。 黎阳原本想要步行，但九公主就是不让，还要让他同骑仙鹿。 黎阳头疼不已，正在想办法怎么处理之时，婢儿却先一步跳到了仙鹿身上，仙鹿刚要挣扎，忽然眼神出现了惧怕之意，站在那一动不动，仍有婢儿用小手手在它的脑袋上摸来摸去。 九公主知道别人的底细，故而没有说什么，不是她不敢，而是不想做这种争风吃醋掉分的事儿。 事已至此，也只能绝了和黎阳同乘一骑的心思，翻身上了仙鹿，轻轻抱住婢儿的腰，随后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这就过分了哈，一点都不给我留面子，我好歹也是大夏公主哎。” 婢儿闷闷不乐道：“你是公主？我怎么没看出来，早些时候你干什么去了，我们在里面被人欺负的时候，没看到你出来呢？你怕不是躲在背后看戏。” 婢儿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 九公主自知理亏，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无奈道：“我也才知道的好不好。” “你敢摸着自己的胸大声说一声你是才知道的吗？”婢儿得理不饶人。 九公主再好的脾气这会也是忍不住了，没有回答婢儿的话，直接驱使仙鹿朝着皇宫走去。 黎阳苦笑的看着白鲸，道：“又是勾心斗角的一天。” 白鲸两手一摊，脸上却浮现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要是真的能和这位九公主成亲，的确是一件好事。” 黎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姜成玉拍了拍他的肩膀，羡慕道：“你就偷着乐吧，我要是你，现在早就原地起飞了。” “要不你来？” 姜成玉认真道：“兄弟，你认真的吗？” 黎阳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苟言笑的程谨严，此刻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一翘，虽然消失得很快，却仍是被姜成玉看到了。 四大保镖面面相觑，或许这时候，他们才明白黎阳和姜成玉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厚。 白鲸走在众人的最后方，眼看就要彻底离开柳桂坊视线之时，猛地一回头，那双明亮的眸子，看到了柳桂坊里面的一双阴暗，他吸了口气，随后回头，眼神变得无比坚毅。 “老师，这天地间，真的还有道理存在吗？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这些道理都是被强者掌控呢？” 这句话，白鲸是在心里对自己说的。 他心有沟壑，是龙虎山的天之骄子，是天才中的绝对佼佼者，行万里路，见到了天地之广，曾去流浪，也曾寻求自己心中的答案，可所见所闻，却让他失望不已。 龙虎山恪守的侠义之风，又是不是一种强者掌握的道理呢？因为那是龙虎山，所以别人才会敬佩，才会敬畏。 倘若不是龙虎山呢？ 白鲸目光有片刻迷茫，很短也很微弱，随后，他抬起头，看着皇宫后院那座若隐若现的书山，老师曾跟他说过，想要答案，可以上书山，那里有能够解开世间一切疑惑的源头。 白鲸来了。 他带着黎阳一起来了。 第541章 帝都阳春面 和九公主并行的黎阳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迎面对上白鲸那双刚从茫然中找到方向的目光，他很想停下来，闻一闻怎么回事，但后者却冲他摇了摇头，同时给了他一个请放心的眼神。 黎阳虽心有不解，却也只得作罢。 九公主一路走一路介绍着大夏都得人文历史，最后说到了这以四大神兽命名的四条主要大道。 “听我父皇说，大夏都的选址原本不在这里的，最初是打算定在北方，因为那里距离蛮族最近，但我太爷爷却觉得蛮族只是宵小之辈，上不得台面，不用把所有的心思花在他们身上，要定都，就选择距离天最近的地方，才能真正的做到君王守社稷，反正我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 黎阳笑着摇了摇头，她当然不是明白君王守社稷这几个字的原因，仅从字面意思来看，无非是守住这座江山，既如此，那帝都无论定在什么地方影响都不大，那最后为何要偏偏选在中土神州呢？ 古天庭时代，九州大地还没有像是如今这般相隔遥远，州与州，大陆与大陆基本是相连的，那会儿只有四座天下，依次是西方佛界，东方人间界，南方妖界和北方修真界，此前的蛮只是南方妖界的一部分。 而随着古天庭塌陷后，妖族大圣死的死，封印的封印，至强者十不存一，或是神秘失踪，妖族的中流砥柱出现了断层，故而沦落，甚至差点被灭族，有着一丝蛮妖大圣血脉的蛮族这才开始崛起，并逐渐演化成了现在的蛮族。 毫不夸张的说，如今的蛮神，只是当年南方妖界的一尊蛮圣。 虽为大圣，却并不是最强，只能说是天地易主，难以预料，谁想象对方在那场天地大劫过后不仅没有死，还更进一步的崛起了呢。 当然，也正是因为那一战，将佛界和修真界给打没了，才有了现在的人族天下。 而帝都所在的中土神州，恰好便是当初人间界的核心地段，这里，是距离天地意志最近的地方。 因为这里有书山，还有一座西瑶池神山与东昆仑神山两大天然壁垒存在。 曾有研究历史的读书人发现，现在昆仑神山，似是很古代，乃至于比古天庭时代还要久远的不周山。 黎阳脑海中回忆出这些刘知夏传授的知识，想了想，便对着大夏九公主道：“天命无常，但人定胜天，先帝既然将帝都选在这里，那便有他的理由所在，你不用去想为什么，只要自己好好的不就行了吗？” 大夏九公主白了黎阳一眼，风情万种，道：“你这些话我都要听吐了，每次问父皇他都这么说，你们是不是提前就串通好了，用这句话来敷衍我呢，换一套说辞不行吗？” 黎阳愕然道：“我没有见过人皇陛下，九公主这话纯粹是冤枉我了。” 黎阳说完，感慨道：“当初我那老板，一直说大夏都有三绝，第一便是柳桂坊的艳，第二便是帝都的伟，第三便是街头的阳春面，听说这种面不用放辣椒，只需要在清水里面煮上面条和几颗小青菜便可。” 一说到这，后面的姜成玉便跟着附和道：“大兄弟，你这话说对咯，大夏都的阳春面的确好吃，只不过我怕你吃不起。” 黎阳皱眉道：“一碗面能有多贵。” 姜成玉嘿嘿一笑，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九公主听后，回道：“那先去我府上，如何？” 黎阳更纳闷了，问道：“去你府上做什么，不都是在皇宫里面吗？” 九公主捋了捋头发，道：“皇宫很大的，而且父皇找你，必定是有要事相商，短时间内你想要吃到东西恐怕很不容易，倒不如先去我那里饱饱口福。” 黎阳想了想，觉得不错：“公主府上有什么好吃的？” 九公主微笑道：“没什么，我下面给你吃。” 这话一出口，后面的几个人明显都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白鲸强忍着脸上的笑意，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他不是这种能够轻易失态的人，然而此时却有些忍不住。 姜成玉一双眼睛满是羡慕之色：“真好啊，下面给你吃，谁下面给我吃啊，哎，羡慕哭了。” 黎阳脸色通红，问道：“公主是不是太着急了，我们现在的关系还……” 九公主这才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刚才她还没意识到这话语中的不对劲，红着脸赶忙解释道：“不是那个下面，就是下面给你吃。” 黎阳：“……” 九公主见对方奇怪的眼神，一时间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一阵手忙脚乱的比划道：“你刚才不是说要吃阳春面吗？我说的是这个。” 黎阳恍然大悟，便一本正经的嗯了一声，随后抱拳道：“那就，有劳公主了。” 九公主这会让都不敢正面直视黎阳的眼睛，心念一动，仙鹿的步伐便快了几分，只留一下一个尴尬的背影。 黎阳回头，看到姜成玉和程谨严等人笑得乐不可支，便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叹息道：“我的天，都是些什么人啊，我还是个纯洁的少年，不应该听到这些话的。” 姜成玉绷不住了，当即反驳：“你就嘚瑟吧，啧啧啧，不晓得谁刚才想歪了呢。” …… 不多时，众人便走到了皇宫门口。 还没有进入大夏都之时，黎阳便在仙家楼船上俯瞰了一次，那一次只觉得气势雄伟，威武不凡，此刻走得近了，才能真正感受那股子摄人心魄的威严气息到底有多么强大，每一块墙砖，都似乎拥有无法估计的力量存在其中。 “修建这皇宫的材料，绝大部分都来自于古天庭，你可以把这里当成流落到了人间的天庭。” 姜成玉在后边解释。 黎阳心里一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守城的士卒见到是九公主后便没有阻拦，直接开门放行，黎阳算是彻底开眼了，这皇宫连守门的人，都是五境金丹地仙……那住在里面的人，又该是怎样强大的存在。 不过，和其他仙门的小洞天不一样的是，皇宫并非单独的洞天，而是货真价实存在于眼前的，哪怕是凡人都可以看得见。 用姜成玉的话来说便是：“这可是天庭，有什么小洞天能承受的下……” 第542章 上等佳酿 九公主的府邸没有那么气派，但显得很小家碧玉，亭台楼阁，仙鸣奇珍数不胜数，走进她的府邸内，才像是真正走进了天庭那般，到处都是香喷喷的，还有无数神秘的蝴蝶在不断翩翩起舞。 黎阳伸出手，一只红色蝴蝶忽然落在了他的指头上。 黎阳先是一愣，随后心里止不住的一阵悲凉。 这蝴蝶，像极了曾经的胡桃，那个少女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是一身大红色长裙，即便是战斗状态，也是一身火红色的战甲，特别是手持长枪爆发，身后浮现出的巨大蝴蝶翅膀，让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天下间的女子表率，莫过于此了。 这蝴蝶像是感应到了黎阳的心情，随后围着他飞个不停。 魔界中的风清扬告诉他，有一种蝴蝶，托起了大千世界。 有些事黎阳不敢往深处去想，比如那只快要死掉的蝴蝶是谁，被风清扬以大法力从一座破败的大千世界中捞出来的残灵，随后将其送入一座只能相信才存在的世界中，那自己呢？ 众人都感受到了黎阳的落寞，故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大大咧咧的九公主本想说点什么，但看见对方流露出这般神态，只好咬着牙齿，将心里的话全部吞了回去。 她不是不知道黎阳在想谁。 …… 天外天，有一座不知道存了多少年的巨大城墙，城墙后面，是数之不尽的域外，他们不断朝着城墙发出强大的攻击，似想要将这面墙给彻底轰踏。 城墙上，站着一个白衣男子，他手持一本古书，眼神看向高墙外的无数强敌，随后抬起手，片刻之间，天地尽头便传来天外一剑，密密麻麻的尸体像是沙子那般坠落到了地面上，随后快速腐烂，成为白骨。 男子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还要战斗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这群强敌到底来自哪里，似乎自打人族大天下彻底奠定以后，这里的战争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很多人以为飞升后的仙人，是在古天庭当中享乐，殊不知这只是天地意志刻意培养的，只有到了飞升境，才有资格站在这里战斗。 而在城墙的另一端，一直蔓延到无尽黑暗中的尽头，有一条河，河面宽广，波涛汹涌，在这里，任何法术规则都不起作用，便是仙人走到这里，也只能撑船而过，若是不小心掉入河中，不到几个呼吸，就会被腐蚀殆尽。 河中央有一艘小破船，浓雾之下，小破船头上的一盏油灯散发着孤零零的昏暗光芒，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要被这浓雾吹散。 一个灵动的少女坐在那，令人震惊的是，她的境界并不高，却将两只脚丫子耷拉在水里不断晃动。 这能够轻易秒杀飞升境仙人的河水，竟然奈何不了她丝毫。 少女双手捧着脸颊，忽然说道：“他想我了。” 船舱内一片黯然，寂静，但在后面撑船的老人却道：“那又如何？” “我想回去找他。” “可以。” “你确定？” “确定。” 少女正是当初离开黎阳的胡桃。 她满脸的不信，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代价？” 撑船的老头笑道：“当然有代价，你现在一旦回去，立马便会被天地意志锁定，随后将你碾压而死。” 胡桃叹了口气，像是习惯了这种对话：“我就知道你没有安什么好心。” 她扭过头，又问道：“老头儿，你不觉得无聊吗？日复一日的在这里撑船，对岸就是大道，撑过去再走上去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这么大费周折呢。” 老头儿还是那副语气：“因为我不想死。” 胡桃撇嘴，脑袋一阵晃动：“呵呵，你跟我一样，都是短命鬼呢。” 胡桃并没有发现，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撑船的老头竟然破天荒的流露出了笑容，但很快就一闪而逝，随后回应道：“我的确是鬼，第一个鬼。” 胡桃愣了愣。 “仙、魔、人、神、鬼、妖……万事万物，一旦溯源都有其根源所在，我便是这里面的第一个鬼。” 胡桃很想说这老头子在吹牛逼，但觉得这么驳了别人的面子又不太礼貌，心直口快的她只得委婉道：“那我算啥？专门克制鬼怪的地府阎王帝君了。” 老头儿再次笑了笑，没说话。 而这时，浓浓的雾色中，竟然有一点光亮在不远处亮起。 这还是胡桃来这里这么久以后，头一回看到，她来了精神，兴高采烈道：“老头儿，那儿有人，看到没，那人就站在河面上呢。” 是的，有人。 风清扬目光闪烁，脚尖轻点，行走在这能够分分钟秒杀飞升境仙人的河面上，闲庭若步，像是在逛自家的菜园子，下一刻，便出现在这小破船上。 而此时，那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老头儿，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能似的，浑身颤抖，随后从牙缝里再次憋出几个字：“刚才我说漏了，还有僵尸……” …… 能够吃得上公主亲自煮的面，黎阳也算是没有白来了。 这场面，说出去以后不得随便传颂个数十年？人皇最珍爱的掌上明珠为郦靖王的儿子亲自煮面条，何等荣耀。 香喷喷的面条，勾起了黎阳的食欲，他一眼便看出了这面条的不平凡。 点缀在上面的青菜估计是仙草，凡人吃上一颗便能直接跻身炼气一境，汤水更不用说，是血脉格外久远的一种大妖骨头熬制出来的高汤。 黎阳问道：“平时你也是这么吃的吗？” 九公主摇头道：“我很少吃面。” 黎阳松了口气。 九公主又道：“我一般吃鲍鱼和鱼翅，那味道好，宫廷厨师会给我做佛跳墙。” 黎阳神色一阵扭曲，忍不住又是叹了一口气，看来是他想多了。 众人就坐在这御花园里，四周香气飘飘，九公主没有吃面，手里端着一壶酒，随后给众人依次倒了一杯，轮到黎阳之时，她脸色有些红。 白鲸端着酒碗闻了闻，眼前一亮：“上等佳酿啊，黎阳，你小子可真有福气，这是九公主的女儿红。” 第543章 面见人皇 九公主当然又是一阵害羞，这连着两次被人这么说，她虽然大大咧咧的还老是口嗨，但本质上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会儿竟然是正眼看黎阳的勇气都没有。 黎阳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掰扯，言多必失，便装作没听见。 白鲸笑了笑，没有继续。 几人刚刚吃完饭，便有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跑了进来，连忙说道：“公主殿下，陛下现在要召见小王爷。” 黎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小王爷了，不是小侯爷吗？难道那便宜老爹又升职加薪了？ 这么一想，觉得还真有可能，随后大吃一惊，大夏开国以来，就曾经说过，异姓不得封王。 然而自己的老爹却成了王爷，可见他和当今人皇的关系。 可转念一想，历代君王莫不是怕功高震主，那自己这次过去，难道要被软禁？还是说为了试探自己？ 九公主原本还想和黎阳多相处一阵子，这会让也没办法，只得作罢，她有些担忧的看了黎阳一眼，生怕这个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少年会直来直去，然后惹怒父皇。 当代人皇，谁也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即便是他膝下的九个子女，也对他讳莫如深，除却有一层抹不开的血缘关系外，他们更像是人皇的工具，自打上次天子改称呼为人皇后，就让他们自己选择一件事。 看似在选择，实则是在潜意识的告诉他们，人皇坐下不养废人。 黎阳嗯了一声，摸了摸婢儿的脑袋，语气轻柔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我去见见人皇就回来，到时候要是有好吃的，就给你带回来，你要听话，白鲸，姜成玉还有老程，都是信得过的人，对了，把风满楼看好一点，这家伙是先天神灵之体，自带招蜂引蝶的资质，可别被人拐跑了。” 一番话说得众人头皮发麻，黎阳像是在交代遗言。 白鲸点头道：“放心吧，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他两个半根毫毛。” 黎阳嘿嘿一笑。 白鲸拍着胸脯道：“我用人格发誓。” 见状，黎阳顿时放下心来，跟着小太监走出九公主的府邸。 等他们走远了，九公主才道：“父皇估计是要让他掌兵了。” …… 人皇在御花园的一座书房内，黎阳到大门口时，书房内的人便探出一个脑袋，道：“是黎阳吧，进来。” 黎阳还以为对方便是大夏的人皇。 不等他走进去，刚才那个人便率先走了出来，是个中年男子，面容英俊，血气方刚，竟然也是很少见的双修。 他自报名讳道：“我叫郑屠，你爹的老朋友了，快进去吧，陛下等你很久了。” 黎阳心情忐忑，事到如今似乎只能面对，这么一想，心情顿时平静了下来，不卑不亢道：“那我先进去了。” 郑屠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才见了一次面的少年，不骄不躁，不卑不亢，虽然只有几句对话，却能感受到对方的光明磊落。 “虎父无犬子啊。”郑屠感慨道。 书房的门关闭。 郑屠见状，便行至不远处，站在那，守住了通往这里的路。 一些朝廷官员本来打算过来递折子，看到郑屠站在那里后，不由纷纷退了下去，他们晓得，今日不是见人皇的时候。 一时间，一群官员站在外面议论纷纷。 “陛下不会真的要让这个小少年领兵打仗吧。” “他老子是王爷，他要是个废柴，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郑屠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众官员身旁，皮笑肉不笑的道：“不知道言多必失吗？” 众人缩了缩鼻子，道：“郑大人，我们就是好奇。” 郑屠笑问道：“好奇什么？” “陛下……” 不等他们说完，郑屠便率先开口道：“不论陛下做什么，都有他的考量，犯不着你们来指指点点，难道你们要交人皇做事？” 这哪敢啊。 众人连忙摇头。 不知何时，国师竟然也走了过来，看到这边聚集着人堆，脸上带笑，远远的便喊道：“郑大人今儿个不陪着人皇看书写字？” 国师一来，原本还在议论纷纷的众多官员连忙散开，他们可不想再这时候碰眉头。 朝堂内早就传来了风声，说这位国师是一个妖师。 郑屠嗯了一声：“国师是有什么事吗？若是有折子，可以先给我，等陛下聊完了我送进去便是。” 国师道：“的确是有折子，不过这需要去哦亲自给陛下。” 郑屠淡淡淡了点头，见国师还要往里面走，便将他拦住，道：“陛下现在正在和一位很重要的人谈事情，请国师稍等片刻。” 国师那里会听他的一面之词，绕开他便要继续往前。 郑屠手指摁在腰间佩刀上，冷笑道：“国师大人是没听到吗？” 国师站在那，目光深邃，手中折扇轻轻一扇，道：“便是没事儿，就不能来和陛下闲聊几句？” 郑屠仍然挡在那里，尽管只有一个人，却像是一座大山那般：“陛下有令，今日谢绝一切奏折，不论是谁，今日都不接见。” 国师呼了一口气，问道：“郑大人确定要这么做？” “请国师自重。” 国师微微一笑，便不再说话，随后找了个角落，蹲在那，儒雅的背影，却显得那么妖异。 郑屠心里只有冷笑，他怎能不知道国师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 …… 书房内，人皇站在窗台旁边，面前是一张案桌，案桌上有一幅还没有题字的江山社稷图。 虽然只是半成品，但此图已经展露出了它的不凡，恐怕一旦等人皇画完，便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人皇放下笔，转身看着面前的少年，目光炯炯道：“要不是脸上还没有胡子，我真的要怀疑，是不是郦靖返老还童回来糊弄朕了。” 黎阳失礼道：“黎阳拜见陛下。” 一股轻柔的力量将黎阳托了起来，人皇笑道：“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我和郦靖就像是兄弟一样，你便是我的小侄子。” 对方这么说，黎阳也这么认可，不过该有的礼数是半点都不能少的。 第544章 心比天高 人皇指着案桌上的江山社稷图，问道：“你认为这幅画会不会欠缺了点什么？” 黎阳尴尬道：“我不会。” 开玩笑，要是真的说欠缺什么，那便是在说当朝人皇不懂画，若说不欠缺，又像是在阿谀奉承，反正不论怎么说，都不会有好结果，倒不如直接说不会。 人皇听后，大笑出声：“朕说了，你不必这般拘谨，朕说了，你是朕的侄子，那便是亲人，朕和你父亲是结拜兄弟，明白吗？” 黎阳想了想，道：“陛下，你认真的吗？” 人皇反问道：“你觉得呢？” 黎阳不再推辞，站在江山社稷图面前，目光如炬，刹那使用了水经注的法门，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是低估了这幅画的品秩，这哪里还是简单的一幅画啊。 视线之中，这江山社稷图像是活了过来，山水有灵性，细看之下，细微的一草一木都在随风而动，河流更是波光嶙峋，不仅如此，这画还将妖蛮两座天下都囊括了进去。 黎阳不仅暗自一叹，当今人皇当真是雄才大略。 只是简单的一幅画，便让黎阳生出一种无力感，这样的人皇坐镇天下，还有谁敢造反？一想到那些自以为大夏失去了天地意志的庇佑便蠢蠢欲动，觉得人皇和大夏气数已尽的宗门，黎阳便想笑。 若他们知道这位人皇的志向早已不在这片天地的话，又该流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黎阳看了一阵子，猛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便是江山是江山，却没有天。 人皇恰到好处的问道：“是不是看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黎阳看得出神，此刻也是心直口快道：“陛下可以忽略了天，是不是说陛下是想让天都臣服于大夏呢？” 人皇面容严峻，神色认真道：“你觉得可行吗？” “可行。” “此话怎讲？” 黎阳当即回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既如此，何不反了这天自己当家做主？陛下志向远大，又心怀天下，想的是万物苍生，念的是大夏百姓不再受到各种欺压，想的是大夏境内的所有炼气士不必再承受一次一次的大劫，故而想要重新打造一片天地。 既然天地已成，那便反过来夺取天地意志，让大夏凌驾于天地之上。”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便是人皇都无法反驳。 实际上他自己都没有想这么多，今日在这里画画，纯粹是闲得蛋疼和无聊，便下意识的落了笔，起初还很凌乱，没想着要画什么，但随着笔尖靠近宣纸之时，才赫然发现，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于是就有了这半成品。 人皇继续问道：“你觉得应该加什么？” “不用加了，已经是成平了，天衍四九，遁去其一，说明大道不全，天地不完整，但也正是因为这不完整，才让天地更加完整，那遁去的一，就是变数，正如陛下一样。” 人皇再次问道：“你是指，朕得不到那四九，只得其一？” 黎阳背后被汗水打湿，这一刻，脑海疯狂的运转起来，回想着这些年和刘知夏相处的日子，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格外清晰的在脑海中回放，于是，黎阳语气坚定的道：“是，陛下正是这其一，我老爹也是这其一，每一个人，都是这其一，因为只有这个一，才能补全大道。” 他没有回头看人皇的表情，而后者也没有出声，但黎阳很清楚，对方的目光这会儿正在自己身上。 过了一阵子，人皇终于开口了，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他道：“你都能看出来，可这天下人，除却朕的子民，又有几个人能看得出来呢？你看看那些仙家门派，一个个想要回到古代大修真时代，他们哪里晓得，自己只是天地的一枚棋子呢？苦修无数载，一遭渡劫失败，便再也无法回头。” 黎阳躬身一拜：“陛下大义，不必在乎那些人。” “可这些人，现在让朕很是伤心呐。” 黎阳秒懂，当即拜道：“陛下若是需要黎阳去铲除他们，黎阳愿意，不说犬马之劳，但就为了这一番伟业，甘愿抛头颅洒热血。” 人皇很是满意的看着黎阳，随后把案桌上的江山社稷图卷了起来，双手握住，递给黎阳，神色认真道：“帮朕，灭了蜀山。” 黎阳深吸一口气：“黎阳接旨。” 人皇不再废话，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而他对黎阳的评价从来就没有低估过，从他踏出北镇的那一刻，人皇就一直看着他。 今日相见，他确信，黎阳便是那个帮他们三个人实现最后一字的关键之人。 只要能完成那个计划，能让大夏成为天朝，他就算不当这人皇，又有什么呢？ 人皇道：“朕给你十日时间去书山完成你想要完成的事，此事过后，回来复命，朕要亲自让那国师将兵权交给你。” 黎阳嗯了一声，随后把江山社稷图收了起来。 抬头之时，看到了人皇那双深邃的目光，这个有些胖的中年男人，胸中沟壑早已凌驾于天地之上，只要他想，可以随时成为人间最强。 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打算让整个大夏得到飞升。 这样的人，谁又不想去辅佐呢？ 黎阳从书房退了出来。 人皇刚才严肃的神色在他走了以后，竟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桌上摆着一面镜子，里面却是出现了郦靖侯的面容。 “朕怎么觉得，他不像是你的儿子呢。” 镜子中传来一声冷哼：“难道是你的？” 人皇当即摇头道：“你是知道的，朕虽然也喜欢过她，但也尊重她的选择。” 镜子中的郦靖侯很是不屑道：“得了吧，输了就是输了，还什么尊重，我现在忙着呢，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普天之下，估计只有他敢这么和人皇说话。 罕见的是，人皇并没因为这一句不敬的话而生气，反倒一本正经道：“你说该封他一个什么好，黎阳没有建树，贸然领兵，只怕那些人不会服他。” 镜子中的郦靖侯道：“你要是真的有心，可封他为冠军侯，他要是顶不住，那只能说他不是那个人，死了便是死了。” 人皇神色大变：“你疯了，郦靖，冠军那两个字的因果你又不是不知道，谁接了谁死。” 第545章 勿以善小 这一次，这个铁血戎马一生的郦靖王，有片刻的沉默，而后，语气变得格外平常：“接得住，是他的造化，接不住，就是他的劫，我们为了这一天，牺牲的还少吗？别人可以牺牲，他就不行？” 人皇面露忧虑之色，冠军侯三个字的分量太重了，且只合适于二十以下的男子，一旦过了二十岁，便不可封此三个字。 “朕那九个子女都可以死，你的儿子不能死。” 郦靖王当然晓得这里面代表的是什么，他沉吟了一阵子，又道：“老姬……” 人皇暴怒道：“不许这么叫我。” “试试吧，咱们总要把一些事情给分出来，不然我们失败了呢？谁去继承我们的意志？” 很难想象，在妖蛮二族正面战场，率领十二镇兵马势如破竹的郦靖王竟会说出这句话，可惜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若是有其他人知道，恐怕这天下真的就要乱了。 一场战争，在没有出现最后结果之前，任何意外都有可能降临。 比如，那颗从荧惑古星掉下来的一颗巨蛋，仅仅冲击波，便让郦靖王麾下死伤惨重，若非如此的话，妖蛮二族早就完蛋草了，何至于将这场战事拖到现在呢？ 到现在郦靖王都没能分析出那颗巨蛋的来历，反倒因为调查，而再次折损两员精锐大将。 人皇知道妖蛮战场的事儿，语气一沉，问道：“是因为那东西？” 郦靖王道：“是，也不是。” 人皇气得不行：“你是不是以为朕不能上前线，故而在这里卖关子？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这是也不是，到底是什么？” 这时，一声惨叫忽然从郦靖王所在的方向传来，镜面顿时一阵波动，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镜面才重新恢复平静。 人皇一眼看去，骇然发现，刚才还在和他谈笑风生运筹帷幄的郦靖王，身上竟是挂了彩，一条胳膊差点被劈断了。 郦靖有多强，世人皆知，自上任大武神飞升以后，郦靖王囊括大夏整个武运跻身新任大武神之境，且炼气士境界也没有落下，只在大仙人之上，综合实力便是大圣来了，也有叫板的力量。 “陛下，你听我的，就这么办，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镜面一晃，郦靖王顿时消失在画面中。 人皇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久久无语，他很想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不论怎么互换，郦靖都始终不在回应。 他将案桌移开，身体站在窗前，龙袍之下，那双手在推衍着什么。 大劫降临，天地意志不在庇佑大夏朝廷，天机混乱一片，给了众人可乘之机，既可以屏蔽一方，也能暗中作梗。 人皇叹了口气，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舒缓，案桌上滚下来的龟甲，正刻着几个字让他不敢去看的字。 “郦靖啊。”这个强大的人皇，似乎一瞬间苍老了下来，原本乌黑明亮的头发，两鬓于此刻骤然出现了几丝白发，在浓密的黑色发丝中显得如此刺眼。 门外，国师已经站立很久了。 黎阳就在他的不远处，但二人都没有搭理，国师感受得到黎阳眼神中的敌意，当然，黎阳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阴寒。 国师淡淡一笑，手中折扇轻轻一挥。 于是，书房紧闭的大门再次打开。 “进来吧。” 里面，传来人皇的声音。 国师昂着头，似早就料到了这般，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郑屠站在黎阳身边问道：“适才国师在这里，小王爷都不去熟悉熟悉吗？那可不是简单人啊，天下间，便是顶级前十的宗门世家大人物，都想要去结交的。” 黎阳反问道：“郑大人为什么不去结交呢？” 郑屠一愣，竟被黎阳这句话给问住了。 若是他对其他人这么说，恐怕那些人早就喜出望外的摆脱他去引荐了。 郑屠一甩袖袍：“他再厉害又能怎样，我又不靠他吃饭，干嘛要去跪舔他。“ “郑大人已经帮我回答了。”黎阳笑眯眯的回道。 郑屠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少年还有这般鸡贼和能言善辩的一面。 辩论之道，阴阳术也，郑屠想到这，不由问道：“小王爷若是和国师多多接触，可以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秘密，比如他对天下的看法，或是他对这场战争的布局，国师虽说心性不好，但能力还是有的，大夏现在还能稳如泰山，他的功劳居功至伟。” “那我父亲呢？” “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不可相提并论。” 黎阳没想到这个貌似被所有人唾骂的国师，在郑屠眼里的评价竟然会如此之高，这点的确有点超乎他的想象了。 不是说国师是纵横一脉的人吗？ 郑屠叹了口气：“大道之争，没有对错，对错只在人心，无关善良，同样的结果，可以用不同的手段，比如凡间百姓的战争，攻城拔寨既可以兵对兵将对将的摆开阵势正面对抗，但也可以用手段炸毁河堤，以大水淹之。” 黎阳奇怪的看着郑屠，问道：“郑大人似乎很精通纵横术。” 郑屠哈哈大笑道：“我曾拜在纵横门下。” 黎阳顿时恍然大悟，随后问道：“那现在郑大人坚持的是什么呢？” “大道不可轻易动摇，否则伤其根本。” 显而易见，现在的郑屠，仍然是肯定纵横术的，且没有否认。 在黎阳看来，纵横本身是没有错的，错便错在一些人身上。 心境不高，空有修为，只能沦为修为的杀戮机器，成为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心境高了，一切皆空，却又恰好会死在修为高的人手下，因为对方往往会出其不意。 这似乎成了一个无法调和的矛盾。 黎阳沉默片刻，问道：“若大夏成了天朝，杜绝了一切可能的出现，天下会像是现在这样吗？” 郑屠道：“天下还是那个天下，人还是那个人，但书山照耀之地，人应该是懂得礼义廉耻，可为与不可为的。”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郑屠指了指心所在的位置：“这一切，还是全凭这里决定呢。” 第546章 国师啊 黎阳会心一笑：“我老师也这么说过。” 郑屠笑问道：“今天不说是老板了？” 黎阳有点尴尬，换了个话题：“当初在酒馆里打工的时候，他没少克扣我的工钱，还不让我上学呢。” 郑屠当即问道：“那你这些道理谁交给你的呢？” 黎阳无言以对。 …… 二人都没有走，他们知道事情并没有结束，国师今日来此，定然是有所依仗，若不然岂能这般自信？ 书房内，人皇站在那，国师站在另一侧，似乎说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随后人皇猛然转身，人皇紫气赫然爆发，便是大圣来了，也要瑟瑟发抖，这是帝都，是人皇的大本营，任何妖魔鬼怪来了这里都要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磕头。 “陛下不该动怒的。”国师语气还是那么平淡。 人皇真的很生气：“我对你不薄啊，你这么做图什么呢？你就不怕朕真的下令将你给杀了？” “陛下不会。” 人皇阴沉沉的盯着他，若眼神能够杀人，此刻国师估计都成为一片一片的了。 “朕再说一次，这场战争你不可插手。” “陛下，臣已经无法回头了。” 人皇又气又怒又悲的看着他。 世人都在唾骂这个国师，朝堂的官员说他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师，凡间百姓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似乎整个天下人都站在了他的敌对面。 只有人皇，知道对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故而只是生气，却无法真的将对方给杀了，因为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动摇大夏的根基，而是为了大夏能够更上一层楼。 正是因为看明白了这点，人皇才始终迟迟没有动手。 为什么这次天地意志不在庇佑大夏后，会有那么多官员的金身破碎？每一任破碎的金身背后，都有国师的影子，但让人无法相信的是，按道理来说，国师的金身也应该跟着破碎的才对，因为他本就没有心系大夏。 偏偏他的金身就是没有破碎，反倒变得愈发的栩栩逼真，甚至气质都有了本质上的变化。 “你叫朕怎么说你才好。” “陛下，臣万死难辞其咎，不论在哪都难逃一死，这些事儿总要有人去承担的，陛下倒不如成全了我，让我把这最后一件事给完成了，然后再赴黄泉。” 人皇愣了好一会儿，问道：“你确定吗？” “陛下，臣没有开玩笑。” “如你所愿。”人皇说完，取出一枚掌印交给了当朝国师，同时轻声道：“朕希望你能亲眼看到大夏跻身天朝那一天，而不是在黄泉之下，朕不信那些。” 国师神色黯然，但眼神却格外坚定，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就要转身，走到书房门口之时，又停了下来，背对着人皇，语气轻柔，这声音简直婉柔得不像话，像是个女儿家那般：“那黎阳，当得起冠军侯三个字，虽然现在没有建树，但依照对方的本事，不出多少时间，便能名副其实，让众将领心服口服的。 一个能被君子剑认可的人，其心性不用再考验，否则，那把铁剑条也不会开封到现在的程度，本该早就生锈到磨灭的。” 人皇嗯了一声，嘴唇开合，若是仔细看，可以发现是两个字：“保重。” …… 书房外，国师看到了那边对他充满敌意的两双眼睛，可能这个小家伙到现在都还觉得，是自己挤掉了他师傅国师的位置吧？ 国师悠悠一笑，便举起手，以掌为刀，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黎阳瞬间暴起，差点就要拔剑相向了。 “你打不过我的，好好修炼吧，我给你时间，等你有一天能够真正站在我面前拔剑，而不是像现在这种只知道生气，不是我笑话你，我一巴掌，就能轻松的将你拍死，便是陛下在这里，你老爹在这里，都挡不住，你信不信？” 此话过后，国师身上光晕一闪而逝，瞳孔的妖异，刹那映照到黎阳的身上。 黎阳睁开眼之时，已经来到了一片尸山血海之间，四周全是惨叫，血水汇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他看到了尸山上，那个持剑直视远方的中年男子，但男子的脖颈之间，却已然一分为二，没有半点生机。 那是他的老爹。 整个天下都像是陷入了炼狱那般，大武神都难逃一死，何况那些凡间百姓？几乎全部以痛苦的表情惨死在地面。 黎阳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里发颤，随后他看到了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影，那个人手持长剑，手上还拎着一颗人头，人头的面容，不正是那个人吗？ “国师！” 那惊鸿一瞥，让黎阳瞬间堕入地狱，竟是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黎阳！” 耳边，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唤声，黎阳猛然从刚才的幻境中苏醒过来，不知不觉间，他后背竟然打湿了一片。 国师早已离去。 黎阳站在那，想要抬腿，却骇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不是他失去了控制，而是还沉浸在刚才的血腥画面中，身体……怕了！ 郑屠道：“国师最强的术法，便是幻术，他的一个眼神，便足以抵挡千军万马，以后和他见面，切记不要直视他的眼睛。” …… 书房中的人皇走了出来，看到黎阳的情况，心里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时候，一股人皇紫气笼罩在他身上，一个呼吸的时间，黎阳便恢复如初，压在他灵魂中的那一抹阴郁似乎都被这温暖的紫气给驱散了。 “这国师，真是小家子气，和一个小孩子斗气，犯得着吗？”人皇心里如此想道，摇了摇头，瞳孔深处有一丝犹豫不决。 似乎，他并不愿意让国师去做那件事，亦或者说，他不想国师因为这件事而到最后去自裁。 郑屠刚要行礼，人皇便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你们随朕走走。” 黎阳和郑屠默默地跟在人皇背后。 人皇在前边走着，看着漫不经心，走走停停，但每一步都浑然天成，孔武有力，虎啸龙吟，自带着一股天然的天威，所过之处，百花齐放，香气四溢，俨然帝君行走人间那般，盛世一片。 走着走着，黎阳便发现不对劲了，特别是看到前方的大殿名字之时，再联想此前过来之时，九公主说的那些话。 难道，是真的？ 第547章 入局 说起来这也不是那种重要会议的大殿，但问题在于，这大殿面前竟然站着三座霸气十足的金身塑像，而其中一尊，正好是黎阳的老爹。 这就离谱。 难道，这大殿是为了自己而老爹修建的？ 这大殿四周，隐藏着许多境界高深的大能，虽然没有出现，但黎阳依旧敏锐的察觉了出来，不仅如此，坐镇此地的大能，甚至有一位的境界和圣人旗鼓相当，只是少了一个封号。 人皇缓缓说道：“这里本就是你爹的府邸，你要是不嫌弃，其实可以住进来的，这皇宫虽存在于世俗，比不得那些仙人嘴里的仙山洞府，但朕告诉你，只要你住进去了，就知道有多爽了。 朕不说什么一日千里之功效，但在皇宫内，只要朕在这里坐镇天下，那一切邪魔外道魑魅魍魉都不可近身，对于破境有着极好的作用，怎么样，有这打算吗？” 黎阳一时间不知道这人皇葫芦里再卖什么药，但总觉有些不对劲，具体是哪里，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总不能就为了赠送房产，而专门派人把他从柳桂坊捞出来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么大费周章只为了送房子，傻子都不信。 人皇一眼便看出了黎阳在想什么，笑吟吟道：“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黎阳最终还是没有按捺得住好奇心，走了进去。 人皇和郑屠站在外面，没有进去。 人皇轻声道：“如果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那东西，那冠军侯便是他，朕不信天命，但因果却是存在的，那就是他的果，倘若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出来，那这府邸就当是朕给他和九儿成亲的彩礼了。” 郑屠有些无语，问道：“陛下，用得着这么做吗？这府邸里面，睡着那位大圣的英灵，黎阳虽然是天纵之资，但从未领兵打仗，一身学问也就从刘知夏身上学过一些，并不精通，而且他似乎不太懂兵家之术，这么做，恐怕会害了他。” 人皇笑道：“天底下还有比刘知夏更好的老师吗？黎阳自幼在他手里长大，这样的人，我相信，何况，我相信刘知夏，他不可能会看错，黎阳，就是我们要等的那个人。” 见郑屠眼里还有狐疑，人皇便耐心解释道：“你可知这一次大劫是如何降临的？” 郑屠拱手道：“国师说过，有妖气降临，当那个有着人和妖两种血统的少年走进大夏都之时，这天下，就将改天换地了。” 人皇问道：“你相信国师的话？” 郑屠挠了挠头，憨憨道：“国师在占卜和推衍一道，比我强很多，至少我是觉得有些道理的。” 人皇叹了口气，只觉得太难了，身边的人似乎对自己都不是很理解，即便没有祸心，却仍然会猜忌自己的决定是否有问题。 知夏，你要是不飞升该多好呢？至少在朕烦心的时候，你能过来陪着喝喝酒，要不然朕便上书山，和你一同赏月。 哎。 人皇心中重重一叹，为刘知夏的飞升而感到惋惜，他想要回来，很难了，除非人皇能够带着大夏跻身成为天朝。 只有这样，他才真正有机会和刘知夏站在同一条大道上，然后去——斩仙！ …… 府邸是个四合院，房屋众多，院子里的小池塘是一处天然的灵气泉眼，一股股浓郁的灵气已经液化成了白雾，在池塘上徐徐蔓延。 池子里的锦鲤都有了灵性，看到有人进来，便主动跃出水面，随后吐出彩色的泡泡，似在讨好。 黎阳便认出一些丹药，随意撒了进去。 锦鲤吃了以后，蹦跶得更加欢快了。 黎阳悠悠一笑，回头看了眼，身后人皇和郑屠的面容很模糊，只能勉强看到两个人影站在那里。 随后他收回目光，不论人皇处于什么目的，他不应该会害自己的。 想到这，便径直朝着院子中央的大堂正厅走去。 那大厅里面灯火辉煌，隐隐约约间好像传来了读书声，声声入耳，绵延不绝，动听的书生潜藏大道道韵，不断朝着黎阳的耳朵传来。 黎阳心里一阵疑惑，难道这个府邸里面是有人居住的？ 想到这，便更加好奇了，快步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被里面的景象给惊了一跳，一个穿着盔甲的男子背对着他，正站在中央看着书，男子手中有一把黑色长剑，大概三指宽，剑身狭长，尖端部分微微向上，而整个漆黑的剑身也因为剑尖那一点明亮，得到了画龙点睛，犹如黑夜里的一抹白月忽然出现，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因为那剑身的黑，并不像是颜色，而是周围的光似乎被它给吞噬了那般，俨然在这晴天出现了一小截夜晚，然后夜晚的尽头挂着一颗明月。 刚才听到的读书声，正是从这个人嘴里传出来的。 而在这男子的正前方，供奉着天下所有读书人的老师，正中央的是至圣先贤，左右两侧分别为亚圣和法圣。 大厅的左侧和右侧分别是兵圣，文圣，礼圣等人的金身塑像，这里似乎像是儒家书院的祭祀宗庙。 甚至于，黎阳还看到了树立在这些大圣众的纵横大圣。 黎阳此刻很茫然，有些不确定人皇的目的了。 他既然让自己来，却又不亲自进来，莫非是设下了什么局需要自己破解吗？还是说这本身便是某种考验？ 想到这，他深吸了口气，随后心情逐渐平复，他将起了褶皱的衣衫整理得工工整整，又捋了捋额前鬓角的碎发，扶正有些歪斜的发冠，毕恭毕敬的朝着屋内的诸多人族大圣金身行了一个读书人的礼，这才开口朝着正前方的男子问道：“将军在此，是为了等候黎阳吗？” 男子没有回答他的话，仍旧在默默地念着手中竹简的内容。 黎阳还以为他看书入了神，心知这种时候去强行打断别人，是极为不礼貌的行为，故而没有重新说话，便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 于是，一个在读书，一个在默默的听。 渐渐地，黎阳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因为这男子读出来的文章，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仔细一想，脑海瞬间回忆出当初刘知夏每次喝醉了酒，拉着他在客栈强行听的那些天下间的大道理和是是非非。 第548章 取剑 那时候的黎阳，向往着天下的大好河山，向往着人间的热闹繁华烟火气，至少在那一刻，他眼里的天下，是纯净无暇的。 所以对刘知夏讲的道理，都是挑挑拣拣来听，好听的就记在心里，然后成为自己踏出北镇的动力源泉，不好听的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反正那些江湖中的儿女情仇，战场上的打打杀杀，各大山门的尔虞我诈，都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说江湖中的话。 不是炼气士，也懒得理会天上的神仙到底吃什么饭，喝什么水，是不是也有七情六欲。 此刻听到面前的男子默默念叨出来，那些记忆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随后成为大道理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听到对方说出来的太平盛世，但很快，便听到了尸山血海，听到了铁骑冲阵，听到了厮杀和呐喊。 阵法，阴谋，阳谋，纵横等一系列战争术开始在眼前浮现。 以至于让他眼前出现了幻觉，像是真的步入了战场，而自己，便是那个骑在穷奇身上，领兵踏平一座座仙门的铁血将军。 鬼使神差的，黎阳伸出了手，碰到了漆黑长剑的剑尖。 一股噬心之痛传来，瞬间将他从环境中拉回现实，同一时刻，面前的男子也如同漩涡那般消散，刹那之间便融入到了他的身体里。 五境金丹地仙的他，气海之中，竟有一尊淡淡的人影在若隐若现，那人影正是他自己。 别人的元婴都是盘膝，双手叠印坐着。 他的却是一个手持长剑，站在那的，故意要表现得与众不同那般。 气海中的曦遥感受到了变化，带着黑龙从气海深处跃出水面，一眼便看到了那个那个手持长剑的元婴虚影。 这一眼，让曦遥心头生出一种恐惧感，似乎站在这里的，不是那个温文儒雅的翩翩少年郎，而是一个不知道手刃了多少鲜血的恐怖杀神。 “黎阳。” 曦遥轻轻喊了一句。 元婴睁开眼睛，平静的眸子和曦遥对视一眼后，怦然消散。 …… 于是，黎阳手里多了一把很长的黑色长剑，有多长呢，不能跨在腰间，也不能背在身后，只能像是挑扁担那般，横放在双肩之中。 长剑入手之时，脑中顿时多出了无数阴谋诡计，兵家的肃杀，阴阳家和纵横家的阴谋诡计与合纵连横，统统灌入到了他的脑海当中。 而在这破天的富贵冲击之下，五境金丹境开始松动，似乎就要跻身六境，但就在这最关键时刻，他像是踢到了铁板那般，猛地止步于金丹巅峰，再往上，似有一层看不见的气墙将他隔绝在六境之下。 能够体会，却无法触摸，能看得到，无法得到。 黎阳闷哼一声，口鼻出血，脸色也于此时骤然变得惨白一片，像是受到了重创，若不是他六境武夫的体魄和血气，强行稳住了刚才长剑带来的恐怖异象，现在他早就成为白痴了。 气海之中，曦遥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她此生都只怕是忘不掉刚才那宛若杀神的眼神了。 黎阳看着手里的长剑，擦掉嘴角的血沫，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人皇这是让我来取剑吗？ 单说剑，黎阳见过不少，而且都是品秩极高的，甚至于和仙兵不相上下的真龙天子剑，他都曾拔起来过。 再则他手里的君子剑，尽管不是全盛姿态，一旦大成，被他磨锋利之后，也是能和天地之间那四把仙兵抗衡的存在，所以他不会觉得世间还有比这些剑更好的存在。 但现在呢，这个念头动摇了。 这把黑色长剑，他只看到了一个字，那便是杀字。 这把剑就像是用一座修罗炼狱炼化出来的，一剑出，人间便是炼狱，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凶兵。 其凶性和邪性，堪称到了极致，若说手里的君子剑是极致的白，那么这一把黑色长剑，便是极致的黑。 两种不同的极端在此刻同时出现，也带来了两股不同的气息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这便是刚才他吐血的原因所在，之所以没有出现大的问题，除却自身体魄强横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修炼的混沌炼胎经，竟意外将这两种力量中和了。 黎阳一阵后怕，又暗自庆幸还好修行了混沌炼胎经，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回了。 在拿到黑色长剑的那一刻，一个名字便出现了在脑海之中。 炼狱。 此剑，名炼狱，曾是冠军侯的佩剑，在那个极为遥远的年代，比古天庭时期还要远，在那个曾出现过一个传说中都不敢承认是否是真的天朝年代。 黎阳心情沉重，把剑抗在肩上，转身屋外走去，既然是取剑，那便取剑。 殊不知在他转身之时，屋内的人族大圣金身，除却至圣先贤之外，其余的表情都有所变化，只不过很轻微，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快要跨出门口之时，黎阳猛然回头，确认没啥变故后，才快步离开。 左右两侧庭院和屋子，黎阳没有进去，因为不必要。 但就在要走出这座府邸之时，他又忽然留步，站在水池旁边，水里的锦鲤听到动静，又欢快的跃出了水面，本想着能够讨要到一些丹药，却在察觉到黑色长剑的刹那，快速沉入水底，瑟瑟发抖，境界崩坏，好不容易诞生出来的懵懂灵智，都快要被磨灭了。 黎阳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万物有灵，便是这条鱼，都晓得这把剑不简单么？ 人皇和郑屠站在门外不远处，像是在谈论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同时转身，人皇在看到黎阳手里的黑色长剑后，面露大喜之色。 郑屠虽然表面欢喜，实则眼神颇为担忧。 人皇笑道：“我就知道，以人族大圣之灵，定然可以用如今的学识将那位存在给唤出来，即便是一缕微弱的残魂，可是朕相信呐，相信他真正存在，你看看，郑屠，朕没有说错吧，天朝之路，可行。” 郑屠连忙拜道：“陛下英明，陛下万岁。” 可是那传说中的天朝，镇压万古无数载的强横存在，不也飞灰湮灭了吗？当然，这句话郑屠没有说出来。 黎阳双手捧着剑身，高举过头顶，大声道：“陛下，黎阳取剑，回来了。” 第549章 很古老的传说 人皇没有拿他手里的长剑，而是给他说了一个故事：“这把剑叫炼狱，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可是，你知道它为什么叫炼狱吗？” 黎阳抬起头，明眸皓齿，眉清目秀，这样的少年，按道理来说应该是穿着一身白衣，行走人间，高山流水，伯牙绝弦才是，可他手里偏偏举着一把让人心悸的炼狱长剑。 人皇道：“在很多年前，多少年呢，其实朕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就朝堂内那些负责挖掘古代事物的官员，从一片废墟中，找到了一副龟甲，那龟甲上写了一个曾经被称之为大汉的天朝，你没听错，就是天朝。 年代已经不可考了，因为那龟甲存在的岁月比上一纪的古天庭还要久远，这把剑，便出自那座天朝的冠军侯所有，龟甲出土之时，旁边有些零零碎碎的只言片语，大概说的是那位冠军侯年不满二十，便纵横天下，打得敌人节节败退，封狼居胥，以一己之力，让那座天朝的日月照耀到了天地尽头。” 人皇不误感慨道：“能跻身天朝，他的功劳至高无上。” 黎阳好像懂了。 所以在人皇说到这里的时候，天地变色，九州开始下起了一场蒙蒙细雨。 老百姓觉得这是春天即将到来的春雨润万物。 这些雨，自然是淋不到几人身上的，光是人皇的气场，便能让雨水绕道而行退避三舍，不能近其左右丝毫。 人皇道：“朕是不相信的哈，这把剑当时就在龟甲旁边，我们试过了，谁也拿不起来，也收不走，更无法炼化。” “那这把剑怎么弄到这里来的呢？” 这话当即就把人皇给问住了。 最后还是郑屠出面解释道：“陛下日理万机，总不能亲自跑到那片废墟之中去拔剑，大夏立国以后，人工垂拱而治，天下太平，百姓人人读书，知道礼法，知道讲道理，这把剑便自动飞到了大夏都，最后停留在你刚才的那座府邸当中。” 这个解释，鬼都不信，偏偏小孩子还是可以的，但要骗黎阳，他怎能信？这世间难道还有大圣都拿不起的剑吗？ 实际上这一次还真的是黎阳误会了，如果说君子剑认真，需要对一个人的品性认可之后，才会考虑，那么这把炼狱剑认主，则完全是运气了，只等一个有缘人。 并非说大圣或是人皇就拿不起，他们若是愿意，甚至可以毁了这把剑。 人皇问道：“朕要是让你当这个冠军侯，你可有胆量？” 黎阳心中不知道一阵滚烫，气血翻涌，脑海自动浮现出刚才那个背对着他的男子，不等他答应，体外瞬间出现了一套威武不凡的盔甲，这盔甲能够锁定他的体格，随后进行微调，故而格外匀称。 盔甲很古老，并不是这个年代的产物，因为上面刻画着一些让人看不懂的文字，这是黎阳从未见过的文字。 他还在震惊当中，殊不知面前的人皇和郑屠内心快要翻了天。 这是…… 真的有冠军侯的英灵存在？ 要不然这盔甲怎么回事，他们只知道有一把剑，却从未见过这一副盔甲啊。 人皇面色古井不波，好不容易压下想要说操蛋的心情，让黎阳站了起来。 那一刻，人皇眼里出现了错觉，似乎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少年郎，而是一个威慑四方的少年将军，能够率领大夏军士打到天地之外的猛将。 “这盔甲谁给你的？”人皇皱眉问道。 黎阳懵逼道：“陛下，这盔甲和长剑放在一起的啊，我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一男子手持长剑站在那。” 人皇和郑屠面面相觑，两人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人皇眼神中难以压抑惊喜，连忙说道：“是的，朕放在那里的，你喜欢吗？” 黎阳抬了抬手，抖了抖身后的鲜红披风，回道：“喜欢是喜欢……” “那就行了。” 人皇不给黎阳说完话的机会，当即下旨道：“郑屠，下旨，明天召开大会，朕要亲自给黎阳祭天封侯。” 郑屠虽然心头震撼，但此刻也不敢说一个不字，低头道：“臣遵旨。” 人皇心满意足的拍了拍黎阳的肩膀，接触到盔甲的那一刻，一抹久远的苍凉传递到他的心间，人皇收回手，道：“这盔甲很合身啊，看来，简直就是替你量身打造的，不错，不错，哈哈哈，真的不错。” 说到这，人皇转身便走了。 郑屠道：“你先回九公主那里，明天我来找你，陛下说明天给你祭天封侯，那今晚我有得忙了。” 说完，郑屠也风风火火的走了，只留下一个黎阳站在这里一阵无语。 黎阳将长剑握在手中，护腕的地方忽然生出一条铁链，将他的手和长剑剑柄绑在一起，同时整个盔甲都有血色光晕在闪烁，宛若一直有鲜血在不断浇灌那般。 黎阳深吸了一口气，炼狱认主，若真如此，那这冠军侯便是认了又如何呢？ …… 九公主殿外，婢儿和风满楼玩的不亦乐乎，一众小宫女在他们两个身后跟随着，端着好酒好菜，累了，就亲自喂给他们吃，这待遇，这福利，简直是极品待遇了。 九公主焦急不安的在殿外来回踱步，黎阳迟迟未归，让她心情变得很烦闷，生怕自己那深不可测的父皇会对黎阳下套什么的。 白鲸却是一脸轻松，坐在旁边的台阶上，手里端着一盘葡萄，边吃边道：“公主不必焦虑，黎阳自然有他的造化，陛下召他过去，总不能是为了害他吧？没准还弄个将军给他当当呢。” 正在这时，整个大夏都都传来一道浑厚之声：“陛下有旨，召全臣面圣，各州州主，巡视圣人，明日正午，随陛下一同祭天，封侯！” 此声在大夏都上空不断盘旋，似乎传递到了大夏每一个百姓的心里。 不晓得有多少人在此刻停止了修炼，或是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默默地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鲸一本正经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你老爹还真给他弄了个爵位。” 九公主仍然担忧道：“不应该的啊，黎阳还没有建树，而且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父皇不应该会这么草率的。” 白鲸笑道：“公主殿下怕是从来没有了解过我这个师弟吧？” 第550章 胡桃树下 九公主有些心虚，她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已经很了解他了，实际上她平日里没少调查黎阳的事情。 看到他又和别人厮杀了，她会睡不着觉，看到青年才俊榜上的他又上升了，她会开心得多吃两碗饭，听说他快要到大夏都了，她会连续好几天问身边的侍女穿什么衣服会更好看而不显得做作。 是呢，自己已经在了解他了。 当一身盔甲的黎阳踏进公主府邸之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玩的不亦乐乎的婢儿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站在那一动不动，小嘴巴子张开，能够塞进去一颗鸡蛋。 白鲸葡萄都没吃了，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黎阳。 姜成玉更是夸张，不断地揉着眼睛，还以为看到幻觉了，最后还是他率先打破了沉默，一个箭步冲到黎阳跟前，伸出手弹了弹他的护心甲，问道：“我滴个亲娘，我这是没看错吧？” 黎阳很无奈。 姜成玉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炸开，将毫无防备的他弹飞到几米开外。 姜成玉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眼神除却羡慕，还有错愕，这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真正出现在眼前的，不是幻觉，也不是他看花了眼。 这个人就是黎阳。 白鲸站起身，神色变得凝重。 他是懂人皇的，故而知晓这里面的深意，事实上他知道会有这一天，可他一直希望这一天能晚一点到来。 因为，至此以后，那个少年郎就将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必然是一个手上沾满无数鲜血的杀神。 黎阳收了盔甲，又是一个翩翩少年郎，公子世无双的模样。 笑容仍然那么纯净，却会让人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寒意，会让人不寒而栗，似乎只是一个笑容，就会要了人命那般。 白鲸没有多问，问了也白问，他吸了口气，走到黎阳跟前，轻声说道：“恭喜了，黎阳。” 黎阳没有说话，脑袋微微一偏，像是宝石一样的瞳孔直视着白鲸，问道：“这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白鲸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无法回答。 因为，他不能代替刘知夏来回答这番话。 程谨严还算平静，毕竟他曾经也是一位王爷，位高权重，一人之下，虽然比不得这大夏天下，好歹也是手握重兵的存在，故此他能够体验此刻黎阳的心情，当一个人放下手里的书，拿起杀人的剑之时，总要去打破一些困住自己的东西。 程谨严笑道：“少爷，恭喜了。” 黎阳翻了翻白眼：“你们都在打趣我吧。” 婢儿笑眯眯的背着手，围着黎阳转了几圈，等到对方把盔甲收起来后，才不满意的抱怨道：“我还没有看够呢，真是的，多让看几眼你会掉几斤肉吗？” 说着，一把跳到黎阳身上，认真道：“没事儿，黎阳，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心中的黎阳，有敌人了，我第一个冲上去，要是有人敢欺负你，还是那句话，我会让他难生难死。” 说着，还伸出小手弹了弹黎阳的脑瓜崩：“就算这天下所有的仙人都要与你为敌，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见黎阳还是不回答，便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黎阳吃痛，回道：“我知道了。” “哼，这才差不多。”婢儿松开手，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对着那边犯傻的风满楼勾了勾手指。 小家伙天然畏惧婢儿，他比婢儿要大一岁，但在婢儿面前，他就是弟弟，对方是姐姐。 风满楼听话的跑到婢儿跟前，问道：“怎么了？” 婢儿昂着脑袋，骄傲道：“什么怎么了？没看到你大哥当上将军了吗？我就说了，黎阳一定会出人头地的，读书有什么用啊，读书穷三代，饭都吃不起，还不如当一个将军，带病打仗呢，你想想啊，万千兵马冲阵，大杀四方，黎阳冲在最前头，一剑出，万千敌人飞灰湮灭，这是怎样的画面，你不期待吗？” 风满楼很善良，他不是不理解战争，他只是不想看到那么多人流血牺牲，眼下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回答，只得点头道：“嗯，很羡慕。” 不知为何，此时的他在看到黎阳时，心里竟出现了一丝害怕。 …… 万家灯火，今夜不熄。 国师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有些凄惨，他站在一幅画面前，画中人，正是已经飞升的刘知夏，但在刘知夏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一个眉开眼笑，格外灿烂的年轻人，而那个人，正是他自己。 两人曾是至交好友，一同在那位先生麾下读书，一同靠考取功名利禄，一同游走天下，结伴而行， “你找了一个好弟子啊，知夏。” 说着说着，一行清泪竟从国师的脸颊滑落，眼泪落地的瞬间，传来啪嗒一声。 国师身后站着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她叹了口气，问道：“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他肯定会用那把刚刚得来的炼狱剑，将你打入炼狱的。” 国师回头，刚才的凄凉再次被他平日里的平静取代，他道：“我就算站在这里让他砍，他也杀不死我。” “我说的是以后。”女子明显是生气了，连带着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国师走到她身边，将她拥在怀中：“他会，可我没说会就这么让他杀了啊，这件事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我们都没有办法回头，陛下不能回头，郦靖不能回头，知夏更是先我一步站在那里和那些仙人打杀了，你说，还有什么办法呢？” 女子眼神中浮现出水雾：“那你现在飞升不就好了吗？飞升了，就不用管这些事情了，谁也不能难为你，也没人能够管你，就算是人皇陛下，也休想拦住想要飞升的你，这么多年，这一身官服你还没有腻吗？” 国师笑道：“哪能啊，穿得久了，就有感情了，不是我不想脱，是脱不下呢。” 国师松开手，双手在女子脸上捏了捏，语气轻柔道：“这个世道太烂了，当年那位大人本想一剑还一个朗朗乾坤，估计也是没想到会得来这么一个结果，既然如此，何不去改变他呢？陛下率先走出了这一步，我也不能落后啊。” “静茹。”国师神情的看着面前女子。 静茹仰起头，目光明媚。 “假如我死了，你一定要把我埋在北方那棵胡桃树下。” 第551章 暗中阻挠 “要是他们不愿意，你可以多给点钱，这些年在国师这个位置上，好像并没有给大夏带来什么建树，偏偏钱却赚了不少，也难怪世人说我是个妖师。”国师看着面前的女子，语气低缓，似在交代遗言。 “静茹，你说，要是在北镇买一块墓地，只要能让我躺进去就好，他们会收钱吗？还是会慷慨的赠给我一座宅院？” “静茹，我想他们了。” 不等国师说完，女子一把抱住国师，痛哭不已：“为什么是你啊，凭什么是你，别人就不行吗？非要你去背负这个骂名？就算死了还要被人指着鼻子骂？” 国师凄惨一笑，但目光决然，没有半点动摇：“为了大夏。” 他刚说完，怀里的女子哭的更大声了，然而两人目光没有交错之时，女子明显做好了什么打算，以至于那双明亮的眸子中都浮现出了一丝丝的死气。 你要是死了，我也不独活，可我若是死了能让你在世间永存，去看这座天下的无限风光，那我可往…… …… 妖蛮和大夏交界的地方，修筑了一道庞大的防御工事，一道红色气墙将几座天下彻底割裂开来，便是郦靖王，都没能一拳将其砸开。 他怒不可遏的站在气墙的另一端，对着身边的女人说道：“影，要说没有兵部插手，我是万万不能相信他们妖族也能玩出这些新花样的。” 这段时间，大夏军队兵锋太盛，蛮族老巢已经都被郦王往给一刀劈碎了，蛮神金身一分为二，两个老怪物从金身当中破空而出，随后狼狈的逃到了妖族天下，余下的蛮族也因为蛮神被废而全部退入到了妖族天下。 郦靖王看了眼天象，象征蛮族的月亮正在被人族天下这边吞噬，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这片天下将会彻底被人族天下融合吸纳，到时候人族的气运定然又会更上一层楼。 虽说国土面积不是决定大夏气运的关键，但日月所照之处，便能有更多的百姓去开垦，去繁衍生息，故而也就间接产生了人气。 现在只要将妖族天下攻破，那大夏冲击天朝的基础也就彻底完成了，届时他便能率领这十二镇兵马折返大夏，将那些不听话的仙山宗门给狠狠地揍一顿。 影，便是黎阳当初在禁忌之海遇到的十二大岛主之一，也是郦靖王早年布局在那里的十二镇兵马之一的大统领。 影是一体双生，黑影嗜杀，白影温婉，但无一例外，两个性格都深受郦靖王的喜爱。 此时站在郦靖王身边的是白影，一头长发飘散而下。 犹如军师一样的她，目光从红色气墙上扫过，而后回道：“王爷，需要我去调查他们的底细吗？” 郦靖王深思片刻，道：“暂且不必，朝廷那边肯定有风声，这节骨眼还是专心将这场战争打赢再说。” 他的目光中，似乎有点急切。 妖族天下虽然是新出现的天下，作为古天庭四极的归墟死海，本就得天独厚，占据了古天庭一部分气运不说，还有古天庭的天地意志碎片，故而虽然小，本质上的实力，却要比蛮族强大得多。 不仅如此，妖族天下在经过程谨严的十年统治后，早就脱胎换骨了，再加上黎阳当初拔出来的真龙天子剑……种种一切，似乎都在表明，想要灭掉妖族天下，没那么简单。 郦靖王叹息道：“黎阳这个老六，作为本王的儿子，怎能将那真龙天子剑送给妖族皇帝呢，要是自己留着多好，山海主也是，不动动脑子，知道黎阳第一次行走天下，竟然不给他说一些我们的布局，还故意藏着掖着，是信不过本王吗？” 此话一落，身边空间荡起了涟漪，一个身着金甲的男子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不是那山海主还是谁？ 妖族，蛮族，人族三座天下环绕山海，所以他才能出现在这天地交错的隔离地带，听到这句话山海主顿时就不乐意了：“当初是刘知夏点名让我把他送进去的吧？这事儿怪来怪去还怪到我身上来了？搞什么。” 白影识趣的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了面前的两个男子。 郦靖王昂着脑袋，蔑视道：“当初你但凡告诉他一点真相，现在打起来也不会这么麻烦。” 山海主顿时就气笑了：“这红色气墙明明就是你们大夏兵部和墨家练手弄出来的，怎么还赖我头上了，你讲不讲理。” “本王最讲道理。” 山海主气急而笑：“对对对，你是大夏的王爷，一言九鼎，跟人皇平起平坐，谁敢跟你讲道理。” 郦靖叹了口气，没有和他争口舌之快，而是望着眼前的红色气墙，叹息道：“倘若没有这道气墙存在，打到妖族帝都只需要一天的时间，现在看来，又要在这里耗费大半年光阴了。” 山海主显然没想到会需要这么久，他诧异问道：“用得着这么久吗？以你的能耐还打不开这道气墙？” 郦靖王翻了翻白眼：“你仔细看看，这红色气墙是什么。” 山海主将信将疑的把目光放在气墙之上，不仔细看也就算了，细看之下，顿时吓得脏话都出来了：“卧槽，这这这……真的假的？” 郦靖王彻底无语了：“真的假的你看不出来吗？还需要我来解释吗？要不然我叫你出来做什么？和本王争论浪费口水?” 红色气墙内，有数道大圣法印存在，而且还设置成了阵法，直白说，便是几尊大圣用自己的力量在这里结印出现了这座气墙，郦靖侯虽然很强，能够叫板大圣，但他巅峰一击，也不足以将几位大圣的力量一下子打破，只得慢慢磨，这也是为何他说需要再次耗费大半年的时间。 山海主有些搞不定了：“人族天下若是吞噬掉妖蛮两座天下，就有了冲击天朝的基础，这本是你们的计划，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有人会出手阻挠啊，难道他们不想看到大夏晋升天朝？” 郦靖叹道：“有人想要重新回到大修真时代，想让大夏在这场大劫之中飞灰湮灭。” 第552章 得理不饶人 山海主没好气道：“很自私。” 郦靖王顿时笑了，这笑容让山海主一阵发毛，连忙缩了缩脖子，道：“你不要打我山海的注意，而且你也打不了，山海不是我说了算，你也做不了主。” 郦靖王没有说话。 这座山海本来就不是这方世界所有，于很多年前被人跨越时空送过来的，当时的山海还死寂一片，一直过了很多年才演化出了山海主，一直持续至今，以至于现在山海主都不晓得自己到底怎么来的，从何而来。 山海的来历和存在，恐怕才是这座星空下最为神秘的、 山海主道：“我是去不了妖族天下的，这个事儿你知道，我无法走出山海太远，即便可以强行挪移山海的天地气运，但意义并不大，想要吞并妖蛮二族，还是要你们自己，借助外力，反倒让大夏晋升天朝有了瑕疵，只怕适得其反。” “不需要你跟本王讲大道理。”郦靖王揉了揉胳膊，前段时间一刀屁碎了蛮神金身，让他有些伤筋动骨。 蛮神，蛮族唯一的巅峰大圣。 “山海之内不是有通往妖族天下的通道吗？你给打开，让本王这十二镇兵马从里面过去，你意下如何？” 山海主一下子便愣住了，连忙摇头道：“世人都可以，唯独你们不行，不要问我理由，若再问，别怪我翻脸了。” 郦靖王见他说得认真，便绝了这个念头。 随后忽然笑道：“这事儿既然办不了，那另外的一件事总能办吧？” 山海主像是防着狐狸一样防着郦靖王，问道：“什么事儿？不要坑我。” 郦靖王乐了：“本王在你眼里怎么就跟小人一样。” “反正你不是君子。” “本王是将军。” “那也不是君子。” 郦靖王忍着给他一巴掌的冲动，这嘴欠的山海主，非要把他的痛处拿出来说，而且还是两遍，不能忍啊。 山海主终究是好奇的，最后问道：“你倒是说啊，什么事儿。” “黎阳是知夏的弟子，知夏跟你是好兄弟，这么算起来，你也算是黎阳的半个师傅，这句话没错吧？” “没错，然后呢？”山海主总觉得有些不妙，似踏上了贼船。 郦靖王平静说道：“黎阳明天封侯，赐冠军二字，统帅大夏四大御林军，将作为内部力量镇压有二心的各大仙山宗门，对此，你怎么看？” 山海主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封侯？冠军侯？疯了？？？” 山海主是真的以为听错了。 那可是冠军侯啊。 这三个字，便是在神秘莫测的山海之内，也仍旧如雷贯耳，不知道传承了多少年的名字，一直都存在于传说中，还从未有人在现实中将这三个字赐封出来。 第一是天地不允许。 曾还没被天地意志抛弃的大夏，有过一次封冠军侯的经历，那也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天纵之资，是文圣坐下的一个得意弟子，不仅学问高深，且境界出类拔萃，同境界无敌的存在，在那个时代直接碾压了所有所谓的天才。 但就是这么一个天才，却在封冠军侯那三个字之时，直接被天道碾压而亡、 “这座天下，不允许有冠军侯。” “本王之道。” “所以你就这么着急让你的儿子去送死？” “你觉得他不够天才吗？” “没有大成的天才，本是弱者，我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死无全尸。” 虽然这些话有些不好听，但山海主还是说出来了：“冠军侯三个字牵扯太大，与那一座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天朝有关，且冠军侯虽然冠绝三军，后无来者，可是你别忘了，传说中的那个他，死得很年轻，黎阳一旦用了这三个字，你觉得能逃过那场因果的追踪吗？” 郦靖王沉默了。 他不知道，他也不确定，人皇也不知道，也不确定，甚至他们都做好了黎阳封侯之日就必死的打算。 开弓没有回头箭，蛮族天下都要被吞并了，能收手吗？事已至此，只能一步步向前，不然，他们的下场都会很惨，将来的史书上肯定会被郦靖王写成一代祸国殃民的魔王，而大夏人皇，也将成为人人唾弃的亡国之君。 他们面对的压力实际上也很大。 天朝之事，事关重大，便是书山当中的反对声，哪怕到了现在都不绝于耳，要不然这里就不会出现这一道蕴含了数位大圣力量的红色气墙了。 “不去做，谁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黎阳有他自己的命数，我们左右不了。”郦靖王如此说道，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挑：“那把炼狱剑，已经认主了，还有冠军侯的战甲，同样俯身到了黎阳身上。” 山海主嘴角忍不住的抽，宛若听到了神话。 “这……”一时间，便是他都有些看不透了。 “天地会易主，这天地意志抛弃我大夏让大劫降临的那一刻开始，就不是谁能左右得了的了，天地意志想借用仙门的力量让我大夏坍塌，可我大夏，也同样想再这一刻，跻身天朝，凌驾于天地之上。 种种迹象表明，机会还是很大的，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你看看，知夏是傻子吗？为何会忽然飞升？” 山海主内心动摇了，索性说道：“行了，你痛快告诉我吧，需要什么，反正你们借道山海不行，要是说送黎阳礼物，这个没问题，虽然我很穷……” “不要礼物，把你山海的老底给他看看，如何？” 山海主懵了一下，本想发怒的，却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你说这事儿啊，这个……” “不愿意了？”郦靖打趣道。 山海主笑了：“看把你嘚瑟得，吃了多少花生米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要看，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他能在封侯之后活着，若是活着，让他去看便是。” 郦靖王眼神闪烁：“山海之内无假话，若是你骗了本王，天打雷劈。” 山海主当然知道这是废话，山海之内谁能弄死他？除非是那个僵尸。。。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两人击掌立下君子协定。 郦靖王收回手，冷漠道：“你不是君子，你连一个人都算不上。” “你……”山海主胸口一闷，差点吐血。 真是得理不饶人啊。 第553章 诸圣降临 黎阳从来没见到这么多官员，都说大夏朝廷那帮人，除了开会的时候斗嘴，其余的时间就在是府邸里逗猫惹狗或是遛鸟，但这并不代表就没有干实事儿的。 从各地回来的州主，以及刺史等封疆大吏，这些人，是全心全意心系大夏的，为了大夏能够真正做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九州的州主，都是大夏人皇的亲人，或是皇叔，或是侄子等人，都有皇室嫡系血脉。 让黎阳没想到的是，幽州的州主竟然来了，这个敢和人皇唱反调，立场不明确的州主，此时看过去，就像是个年迈的老人，老态龙钟，不像是别人那般精神，更令黎阳倍感惊异的是，这位州主似乎和传说中的不一样。 他的境界很低，刚刚跨入一境。 这个境界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白鲸在旁边低声道：“他几乎快要百岁了，看到他身后的黑影没，那是往生堂的人，就等着他咽气好收走他的魂魄，听说二十年前他就已经到了天人五衰，即将死亡，后来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就在即将魂归天地的时候突破了境界，跻身一境后成功延续了几十年寿命，现在看来，估计也是到头了。” 程谨严认识他，其实程谨严一直没对黎阳说，他早年在这位州主手里当过幕僚，而他一身的兵法和学识，也是从对方府上学来的，那一日和黎阳分开后，他去的地方，便是幽州州主府邸。 时值上午，天气晴朗，万里碧空，除却大夏都上空的紫色气运云海之外，放眼看去，一片明朗。 无数官员从各地涌来，绝大部分都只是听说过黎阳的名头，却从未见过，故而从黎阳身边路过之时都没有正眼看一看，而是步履匆匆的朝着祭祀的地方赶去。 黎阳慢悠悠的在后边走着，宛若吊车尾。 他不是不想走快点，而是想听听这些赶路人的看法。 人群中，黎阳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他以前帮忙过的。 那些郡守见到黎阳后，并没有过来打招呼，而是礼貌的点头致意，眼神充满了期待。 黎阳心里有数了。 硕大的广场，不到几个时辰，便站满了人，皆是大夏的官员，明明已经有三分之二左右得官员在天地意志不在庇佑大夏之时选择了脱下官服，现在看来，黎阳还是小瞧了大夏的人。 这些人，才是大夏的中流砥柱，不论天地出现什么变化，他们仍旧会站在自己的岗位上坚守，直到寿命到了尽头。 国师站在一座高台下，虽然戴着面具，但那身标志性的长袍却在告诉众人，他就是大夏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几个皇子都来了，九公主站在最后边，目光一刻也没有从黎阳身上移开。 八皇子笑道：“小妹，这未来妹夫的确有两把刷子，你看看，这走路的方式都显得那么特别，龙骧虎步，天生的将军相貌……” 七皇子乐了：“八弟也会拍马屁了？” 八皇子脸色微红，争辩道：“这哪里是拍马屁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七哥，难道你认为他不是这块料吗？” 七皇子没想到八皇子会来这么一句话，顿时就被问得愣住了，他要是说不是，那九公主肯定会打得他满头包，可若说是，这未免太假了，也会有拍马屁的嫌疑，到时候八皇子肯定会笑话自己。 沉默了一阵子，见九公主的目光逐渐冰冷。 七皇子这才无奈道：“和九妹的确是良配，金玉良缘，你们成亲的时候，当哥哥的肯定少不了给好宝贝，九妹你就尽管放心。” 九公主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余几个皇子见状，也纷纷附和了几句。 不多时，人皇和郑屠从幕后走了出来，郑屠站在国师的旁边，稍微靠后，到底是敬意的，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国师没面子。 人皇独自一人登上高台。 台上，支棱着一副锁子甲，锁子甲的边上还横放着一把漆黑色的长剑，那黑色的剑身犹如无尽的虚空，能够吞噬一切，眼神看过去立马就移不开目光了，而剑尖的那一抹明亮，让人心旷神怡。 几乎不用猜，这是一个好宝贝。 人皇站定。 下方官员纷纷行礼。 人皇抬了抬手，正要开口，天边忽然出现几道流光，不一会儿，好几个人便凭空出现在虚空之上。 人皇神色不变，心头却一阵冷哼。 朕没叫你们过来，你们倒好，不请自来，是想打朕的脸皮吗？ 来的人，全是人族大圣。 兵圣、法圣、礼圣、文圣以及纵横家那位大圣皆在其中。 黎阳曾经见过法圣，只是当初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无法衡量对方的实力，此刻看去，才知道为什么大仙人之上可以被封为圣人，但大圣却无法赐封，而是代表了学问和大道的尽头，自成一脉，为一脉的开山鼻祖，且传承下来的学问能够对百姓起到启蒙的作用，所以才会被称之为大圣。 这些大圣的实力，几乎代表了人族的最强。 人皇的境界也是圣境，但在大夏都，他不弱于大圣，甚至还有更胜一筹。 虽是大圣，但在今日的封侯大典上，几位圣人还是朝着人皇微微行了一礼，当然，人皇也没有托大，回之以礼。 礼圣满意的点了点头。 法圣手持一本法典，问道：“今日是要封侯？” 人皇嗯了一声、 随后，法圣的目光落在黎阳身上，一股无形的压力像是海啸那般顷刻间砸在黎阳身上。 别人感受不到，他却像是被大山一下子压在了地上，难掩的郁郁在心头浮现，黎阳眉头一皱，这法圣怎么回事，一来就给自己下马威，难道，他也是纵横一脉的人？ 想到这，心情顿时变得不美妙起来。 这什么冠军侯，他本来就不想当，要是这些人非要阻拦，那自己索性就不当了，谁爱当谁就去当。 惯的。 黎阳抬起头，看向站在最边上被光晕笼罩的那位大圣，他正式纵横家的那一位，黎阳虽然看不到对方的容貌，却能肯定对方此刻也在看着自己。 两道目光在半空交织。 黎阳忽觉一阵气血翻涌，喉咙一舔，一口精血顿时用涌向唇齿，差点就流了出来。 黎阳咧嘴一笑，森柏的牙齿可以看到残留在其中的血渍。 “是敌人了，不会有错。” 第554章 兄弟团聚 今日若有大战，肯定会记入史册，所以那位史家的大圣站在了他们的后方，手中一支春秋笔，准备书写今日的盛况。 人皇轻声说道：“大夏承平这些年，看似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天地神灵庇佑一方，皆为我大夏之福，各地官员尽忠职守，兢兢业业，才有了如今的盛世。 可现在，你们看看啊，这天下，成了什么样了，天地弃我们而去，妖蛮联手入侵侵吞我大夏国土，残害百姓。 各地仙山或是闭门不出，或是为虎作伥，帮助妖蛮和那些不作为的仙人，妄图推翻我大夏江山，让百姓成为他们的奴隶。 朕想问问你们，你们愿意吗？” 呵呵了。 众人哪里不明白这开场白什么意思，要知道这些官员有些身份也是名山大川的呢。 众人沉默了一阵子，纷纷摇头，齐声道：“不愿意。” 人皇很满意，至少没有听到反对的声音，今儿个要是真有人反对，他不介意自己亲自出手来杀鸡儆猴。 人皇又道：“天地不仁，那朕自然也不用在敬畏它，所以朕不愿自称天子，而称人皇，你们可知道这里面的含义吗？” 众官员不是白痴，当然明白，今日过来，无非是为了配合人皇把这一出好戏给唱完，唱给谁听？当然是那些心思不纯之辈。 故而有人面色惨白，浑身是汗，虽说对大夏的忠心说一不二，可他们的立场，是效忠的大夏，而非人皇。 若非如此，这片天下的仙门就不会在大劫降临后，能够肆无忌惮的去追杀各地的山水神灵。 人皇继续道：“古有大汉举朝飞升，成为天朝，今日，我大夏也要如此，有朝一日，我大夏成为天朝，天下百姓，都将得到真正的自由。” …… 黎阳听得哈欠连连，问道：“是不是任何会议都会先走一遍这种流程啊？” 白鲸点点头，神色认真：“这是人皇对天下的承诺，不是说给你们听的，而是说给所有百姓听的。” 人皇的声音，在此刻出现在大夏亿万百姓的脑海当中。 田间劳作的，家里织布的，或是街头走卒商贩，这一刻全部停止了手里的工作，纷纷看向大夏都所在的方向，全部跪了下来。 这天下，有如此人皇，是百姓的幸运。 “大夏天朝，无疆。” 当人皇说出这几个字时，天地似乎都无法忍受了，原本晴空万里的天色，在此时乌云密布，雷声阵阵，狂风也在这会儿刹那出现。 鬼哭狼嚎，俨然末日。 而在无尽的黑云之中，出现了一只天罚之眼。 黎阳渡劫之时见过，但这一只眼睛出现带来的压力，无法想象，似乎是真正的天地之眼出现。 那眼神冰冷无情，看待世间所有生灵都犹如蝼蚁那般。 人皇一阵冷笑，忽然转身，随后背对众人，大声道：“这老天不答应呢，那就让朕看看，它到底答应不答应。” 转身之时，身上的龙袍化作了一身战甲，不知何时，他手中多了一把长刀。 人皇没有废话，直接一刀挥向云端。 “陛下，不可。” 礼圣连忙出言制止。 但已经来不及了，人皇这一刀，直接将云海劈成了两半，那只眼睛也在这一刀下瞬间破碎。 天地重归晴朗。 这一刀，几乎震撼了所有人。 这就是人皇的力量吗？ 一些人心头已经翻天覆地了。 刚才那一刀，若是落在仙门之上，足以将其数万年的传承给直接劈没。 一些无法靠近大夏都，却在远方冷漠注视着这里的仙山巨头，在看到这一刀后，无不是惊出一身的冷汗。 人皇的神秘，历来便是如此，甚至不知道对方修行的功法，也不知道对方的境界，却晓得人皇的威严不容侵犯，一言既出，便是言出法随。 这一刀之后，气运云海中的九州鼎赫然显化。 九州鼎悬浮在虚空，从鼎口的位置不断朝着外面扩散出浓浓的紫气。 每一缕紫气都将云海中的大夏官员金身浸泡，站在下方的官员无不是欣喜的发现，自己的境界竟然又提高了，不仅如此，人皇紫气似乎还能镇压他们的心魔。 一些被卡在境界数年没有松动的官员喜极而泣，高呼人皇永恒。 身为大夏之人，世受国恩，身披荣泽，自然要生死相随。 …… 远在山海那边和妖蛮交战的郦靖王，看到了人皇的惊天一击，随后陷入沉思，随后，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从他体内飞出，一步踏入虚空，转瞬出现在大夏都，就站在人皇的旁边。 这人一身仙气渺渺，正是郦靖王的仙道法身。 他刚刚出现不久，天地又是一阵，虚空被撕裂开一个大口子，一个身穿白衣的读书人从中一步步走了下来。 黎阳看到郦靖王出现之时，心情还没有什么变化，但看到那个读书人到来之时，瞬间便红了眼眶。 别人更是止不住的喊道：“老板，老板，是我，你来啦？我还以为你死翘翘了呢。” 不是刘知夏还能是谁呢？当然，他飞升之后自然不可能真的降临到人间天地，此时出现的与郦靖王差不多，都是一具法身。 有所不同的是，刘知夏的这法身一直在书山的某个秘境，就等着今日出现。 郑屠看着这一切，心里止不住的感叹，这兄弟三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站在一起了，哪怕到来的仅仅是法身。 就算是法身，也无人敢小瞧，郦靖王双修，武夫境界早已人间无地，是大夏唯一的大武神，其仙道修为与武夫境界不相上下，便是圣人来此，估计也挡不住他手里的一刀。 至于刘知夏那就更不用说，作为那位存在的得意门生，早就有了大圣的实力。 郦靖王刚一出现，便抓向虚空的某一处，随后一声惨叫传来，天地尽头像是发生了大爆炸。 只是一招，便捏碎了一个大仙人的金丹和元婴。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人皇面露喜色，刚才他一刀劈碎天罚之眼的时候，心里实际上有些忐忑和没底，因为他知道，这事情并没有结束，只是刚刚开始。 那天上更恐怖的气息还在酝酿，想要封侯，想要在此时祭拜大夏国格，他一个人真的有点吃不消。 但现在，郦靖王来了，刘知夏来了。 “有你们在，朕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第555章 可封 “妖蛮打下来了吗？”人皇问道，语气很轻松，像是吃饭喝水一样，似乎那两座天下已然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刘知夏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但目光却在天上几位人族大圣身上游走。 他很无礼，但有无礼的底气。 这三人站在这里，若是脱掉身上的衣服，就他们的脾气，敢把这天给捅破。 礼，要看对什么人讲理，别人都拿棒子打过来，总不能还让他打第二下吧？用郦靖王的话来说就是：“这辈子，本王就不会跟人讲道理，除非打不过了，到时候在搬出知夏，看看谁将得过他的道理。” 郦靖王叹了口气，道：“差一点点，蛮神被本王一刀给劈了，渣滓都不剩，蛮族主力在上次攻打蛮神之时被全歼，北方残余的蛮族势力追随小蛮王退到了妖族天下，原本是想一气呵成，将妖族天下也给吞了的，结果呢，出现了一点小岔子。” 这话说得很轻，但天下所有人都能听到，不论身在何方，在做什么，郦靖王这霸气十足的话语响彻在所有人的心间。 蛮神啊。 代表着蛮族的巅峰意志，也是蛮族最顶尖的战斗力了，竟然被郦靖王给一刀劈了。 下方一众官员面面相觑，简直不敢想象那一战到底有多精彩。 正在这时，头顶上的气运云海猛然一震，但凡是大夏子民，都清楚的感觉到一股浓郁到极限的气运加持在了身上，紫色云海也在这气运的加持下镀上了一层金边。 “嗯？蛮族天下没了？” 果不其然，不等人皇开口，上方的礼圣便大声说道：“今日，蛮族灭，大夏无疆。” 礼圣的话，又在天地间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从来只能想，无法实现的事情，竟然在今天真的达到了。 一座天下的天地意志，被大夏王朝给完全吞噬。 人皇的威严再次上了一个台阶，而他的境界也跟着水涨船高，若说此前他只有大圣境，那现在，在大夏天下吞并蛮族天下之时，他的一只脚，已经迈入了那个传说中的境界，哪怕只是触摸，也足以让世人震惊，完全能够震慑天下。 天地意志撇弃我大夏又如何？没有你的照顾，我大夏江山，照样能够走到日月所照的尽头。 郦靖王本来想说点什么的，见人皇身上气运浓厚，紫气覆盖天地三千里，以至于这大白天的，天上都出现了一颗明晃晃的星星，大如皓月，此刻看过去，犹如双日同天，不可否认的是，这人皇的气数和气运，都到了一个峰值，要不然这颗帝王星也不会这般璀璨。 “这感觉，怎么样？”郦靖舔了舔嘴唇，问道。 人皇闭着眼睛，似在享受触摸到那传说中一步后的感觉，随后道：“很不错。” “很不错？” “嗯，很不错。” “你大爷的。”郦靖王气得不行。 人皇笑嘻嘻道：“你什么时候能够融会贯通，将修为合为一体，便可感知朕此时的心态了。” 一句话，便道出了郦靖王的核心秘密。 事实上也用不着隐瞒，这些顶级仙门，自打郦靖王重新出现以后，哪里还不明白他在修行什么？ 为了郦靖王的修行，当代人皇硬生生让前任大武神飞升。 将大夏武运全部弄到了郦靖王身上。 而现在，只要郦靖王的仙道修为同步跟上，二者合二为一，再也不分仙道和武道，届时，他将在大圣境上更上一层楼，触摸到那个产说中的一步。 见人皇不肯细说，郦靖王也绝了继续问的念头，这是迟早的事儿，他不着急。 人皇好好感受了一阵子这强大的感觉，后才意犹未尽的道：“今日你要是能把妖族天下也攻下来多好，那朕直接一步登天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这天下，能够这般随意和人皇说话的人，屈指可数，郦靖王当属其一，而且不用半点防范和顾虑。 只能说应当如此。 于是，人皇转身，看向下方群臣，目光扫过大夏的千山万岁，沉声道：“朕要重现天朝之威，今日，封郦靖之子黎阳，为冠军侯。” 礼圣听到这三个字时，面容一变，语气低沉道：“陛下是已经想好了？” 不仅如此，法圣与兵圣都同时说道：“陛下，此事需要慎重考虑，如今大夏如日中天，郭刚一折，阴阳家讲究阴阳调和，不可过刚过柔，冠军侯三个字因果太重，不仅仅是黎阳难以承接得住，便是这座大夏天下，甚至都有可能承其因受其果。” 纵横家的大圣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笼罩在其身上的光晕有片刻的闪烁。 诸圣说的话人皇哪里不懂，他现在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事到如今，大夏这座王朝不可能在轻易调转方向。 原地停留？更不可能的事，一旦停下来，那群山之上的仙家宗门难道不会群起而攻之？ 人皇笑道：“诸圣不用担心，朕都明白，不过啊，朕就是想试试，咱这大夏，能否接得住这因果。” 郦靖看向黎阳，问道：“你敢吗？” 黎阳往前一步，脸上充满了自信。 那些站在黎阳身边而不知道他身份的官员，在看到面前的少年便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郦靖王之子后，无不是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让了开来。 黎阳反问道：“有何不敢？” “好。”人皇大赞出声：“朕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礼圣。”人皇开口。 除非重大事件，并且是可以记入史册甚至能够左右大夏的重要之事，人皇不会轻易这么呼喊。 礼圣当然也明白，此刻的人皇是以大夏之名在号令。 身为大夏人，又一手制定了大夏的礼，他不得不从。 礼圣双手抱拳齐胸，施了一礼：“陛下轻说。” “这冠军侯，封得吗？” 礼圣不再犹豫：“可。” 刚刚说完，天地尽头便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大夏之人，当人人如龙，黎阳虽小，却有鲲鹏之志，赞。” 众人瞬间麻木了。 诸位大圣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就更别提下方的大夏官员。 因为刚才说话的声音，是人族那位至高无上的——至圣先贤！ 第556章 打他丫的 还有什么比这更有冲击力呢？这一刻，那些酝酿一肚子准备抗议的大臣和诸圣，纷纷闭嘴了。 人皇笑得不行，说道：“那你上来，这一身盔甲啊，得由朕帮你穿上。” 黎阳走了上去。 白鲸目光中全是欣慰之色，他一步步见证黎阳从北镇走出来后的变化，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到现在能够独当一方，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走过来的。 这一路，并不简单，因他本身因果太重之故，故而走到哪，都容易惹来杀身之祸。 现在看来，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黎阳即将年满二十，身材挺拔，但和面前这三个男子比起来，还是要矮上半个脑袋。 郦靖王头一回这么近距离的看自家的儿子，怎能不自豪呢？ 刘知夏笑道：“你长大了。” 黎阳笑得很腼腆。 人皇忽然问了一嘴，道：“若是大夏成了天朝，世人不在受大劫之苦，你会选择做什么？” 黎阳看了眼下方正欢呼雀跃的婢儿和风满楼，轻声道：“我想回北镇，回道胡桃小酒馆，当个店小二。” “店小二你是当不成了。”刘知夏摇摇头，又道：“你可以当老板，把胡桃追回来，她就是老板娘。” 黎阳脸色微红，却没有反驳。 郦靖王无奈道：“看来我的衣钵是没人传承了。” “你还年轻，在生一个。” 郦靖王目瞪口呆，估计做梦也没想到黎阳会和他开玩笑。 人皇将甲胄穿在他身上，郦靖王给他穿上了护甲，最后的头盔，是刘知夏给他戴上去的， 这一看，还真是一个帅气的年少将军呢。 人皇看着面前的炼狱剑：“这把剑，你来取。” 黎阳嗯了一声，将那把很长的炼狱剑拿在手中，此时的他，万众瞩目，是大夏的宠儿，几乎站在了人生至高时刻。 九公主崇拜道：“我梦想中的如意郎君，就是那种能够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能上得了战场的人，你们看，他怎么样？” 几个皇子撇嘴道：“我们能说不吗？” 九公主露出算你们有眼力见儿的表情。 婢儿却说道：“你可别高兴太早了，还有胡桃姐姐呢，就算黎阳以后真的娶你了，你也是老二，不对，是老三，因为还有个曦遥姐姐。” 九公主脸色一沉，却不敢说什么，她深切知道面前这人畜无害的小女孩有多恐怖，便是六境元婴来了，估计都挡不住她手里的菜刀那一下，不仅如此，若是放出鬼帝，能和七境大仙人叫板，甚至能力压。 这样的人，九公主不想惹，主要是这小女孩眼里没有天下，只有黎阳，谁都敢杀，什么都敢做。 几个皇子憋着笑意，脸皮都扭曲了，又不敢真的笑出声，生怕自己的妹妹给气着了，几个兄弟虽然明争暗斗，但那是良性竞争，无非是攀比谁的贡献多，功劳大，并未出现预言中的九子夺嫡之事。 风满楼在旁边问道：“大哥哥要是去北镇那家酒馆当老板了，我可以跟着去吗？” 婢儿趾高气扬道：“当然，那必须的，你去当店小二，我们包吃包住，怎么样？算对得起你吧。” 风满楼感觉不对味，但仔细一想，好像店小二也是一份不错的差事儿，至少有事可做。 这几个皇子瞬间无语了，风满楼的先天神灵之体，不论到哪都是被哄抢的宝贝，稍加培养，成就必然在大仙人之上，甚至于半神都有可能，可就这么一个好苗子，其志向竟是去当店小二。 那些名山大川中的仙家宗门，为了抢到一个好苗子的仙人若是听到这番话，不知道会作何感想，恐怕会吐血三斗吧。 …… 祭坛上，礼圣完成了最后的仪式，而史家圣人也将这一刻记录到了史册，春秋笔刚刚写完，刹那间风云变色。 天地传来怒吼。 清空更是不断传来炸雷之声。 国师微微一叹，终究还是来了。 想到这，他往前一步，准备做那最后一件事，只有这样，才能将黎阳引导过去，可就在他这一步之后，却发现身体被定在了原地，回头一看，静茹满脸是泪的看着他，拼命的摇着脑袋：“不要去，好吗？” 国师心头惊骇，他惊的是，此刻定住他的并非是面前的深情女子，想到此处，转头往祭坛一看，迎面碰上人皇那双深沉的目光。 人皇轻轻摇了摇头。 国师身体一晃，差点摔倒在地，嘴角有血渍溢出，难以想象，眼神也瞬间黯淡，似这一生坚持的信念在此刻轰然倒塌，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之色。 为什么…… 国师想要开口，可环绕身体四周的强大力量，禁锢了他的一切，即便是想要自杀，都做不到。 国师露出凄厉的笑容。 何必呢。 是啊。 何必呢？ 当刘知夏这么问人皇之时，后者的回答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让他死了？一个对大夏牺牲到这一步的人，难道就不应该陪我们走到最后去见证天朝的崛起？” 黎阳手中长剑斜着指天。 流光瞬间出现在剑身之上，独属于炼狱剑的异象转身出现在天边。 虚空像是被撕裂开来，金戈铁马的声音紧跟着传来。 群臣无不是震撼的看着出现在天幕上空的画面。 这…… 难道天朝真的存在？ 有人还在质疑，但绝大部分人，已经放弃了心头的侥幸，若是没有天朝，这把炼狱剑怎么来的？这冠军侯的盔甲，怎么来的？ 画面闪烁极快，最后定格在一片黑暗的尽头。 一个高大挺拔的年轻将军，站在无数枯骨上，一手持剑，一手持着一杆写着大汉的旗帜，背对着众人。 而在他的前方，是一望无际的仙人兵临城下。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黎阳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一沉，差点就跪倒在地。 承其因，受其果。 难言的悲壮在大夏所有人的心头出现。 气运云海中的金龙也不断地咆哮着，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你看到了吗？”人皇问。 郦靖王嗯了一声。 刘知夏道：“是他。” “你们怕吗？” “有点。” “那该怎么办？” “打他丫的。” 第557章 破者 三人联袂而上，先是人皇一刀，后郦靖王补了一刀，最后刘知夏一本书丢了过去。 只是三招而已。 两刀一书。 随后天色变得清朗，但云海中却有怒吼不断传来。 人皇问道：“他是不是着急了？” 郦靖王想了想，道：“应该是急了。” 刘知夏不能在此地过多停留，否则影响甚大，他走到黎阳面前，将他搀扶起来，轻声道：“这双膝盖，怎能轻易的跪在地上了，你记住了，大丈夫在世，这膝盖，就不能跪下去，只能躺下去，要么就站着死，要么躺着死，切莫跪着苟且偷生。” “老板。”黎阳咧嘴一笑，神色有点苦逼。 这冠军侯三个字太重了，几乎就在他承认那一刻，冥冥中的因果瞬间降临在他身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因果之重，比当初他在妖魔道下接受了那几个妖族大圣的因果还要重，至少那时候他还能轻轻松松的走出去，可现在，似乎连站起来都难。 刘知夏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你老板。” “师父？” “算半个。”刘知夏忽而笑道：“当然，你可以叫我爹。” 郦靖王鼻子都差点气歪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刚要出言反驳，却看到黎阳忽然拥抱了一下刘知夏，随后倒退两步，刚才被冠军侯因果压在身上的庞大压力似乎瞬间消散了，整个人显得那么高大挺拔。 “那就半个师傅，等我。” “放心吧，你不来，我死不了。”刘知夏留下这句话，又问道：“上次让你见过最强的剑和最强的拳头，今天我想让你看看，仙人之上，有多强。” 人皇吃了一惊，不明白刘知夏在搞什么鬼。 却见对方身体上金色流光荡漾着不朽气息，整个人飞向高空，随后伸出一只手，同时回头看着黎阳，道：“天地，也不过如此。” 他双指并拢，随后往前一划，天地自动裂开，随即便露出了属于天外天那座城墙的画面，站在城墙上战斗的仙人同时回头看向下方。 这一刻，世人皆惊。 撕开天地，和破碎虚空完全是两个概念，三座天下的虚空在大能眼里，的确可以强行打开，但撕开天地，却又是另一个意思，毕竟，只有飞升境的大仙人才嫩无视天外天的狂暴乱流从而进入其中，但像是刘知夏这般以暴力撕扯的，还是头一回听说。 礼圣叹了口气，道：“有点不讲理了。” 刘知夏笑道：“先生可从来不会说这句话，一切真理，都在什么之下呢？” 刘知夏不舍的看了黎阳一眼，飞升遁了进去，天地闭合。 人皇抹了一把脸，惭愧道：“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朕要是跑到天外天，你说，会不会被那城墙之外的仙人给暴打一顿？毕竟朕在位这些年，压制了仙门，并且必须得到大夏册封才能成为正统，无形间让那些仙人的力量被削弱。” 郦靖王想都不想便道：“还用说嘛？暴打你都是仁慈了，估计会把你挫骨扬灰，你也不想想，这些年有几个人敢飞升的？不都被你打压了吗？这相当于断了那些仙人的道统，不扒你的皮才怪了。” 人皇笑道：“那就没办法了，反正都得罪了他们，那就索性得罪到底，他们想要咱大夏境内的飞升境仙人去补充新的血液，朕就偏偏不要他们如愿。” 人皇说到之时，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黎阳身上：“黎阳，即日起，你便是朕的征剿大将军，率领朕的四大御林军，去那些名山大川逛一逛，让他们交出投名状，配合的，朕给他们下旨，认可他们正统的身份，可享受我大夏气运，若是不配合的，杀了便是。” 黎阳就知道这份差事没那么简单，没想到任务来得这么快，而且还是最棘手的任务，这任务不仅得罪人，相当于将仙门的人全部得罪了。 黎阳苦笑道：“陛下，我可以拒绝吗？” 郦靖王道：“可以拒绝。” “那我……” 人皇眉毛一掀：“朕是人皇还是你是人皇？嗯？” 郦靖王无奈道：“随你得意思。” 黎阳思索了一阵子，想到曹天娇，想到了幽州那些事儿，还有一夜之间被灭了的大玄仙门上下，他神色认真道：“领旨。” “下去吧。” 黎阳嗯了一声，转身朝着祭坛下方走去，这套冠军侯的盔甲也隐入他的体内，让黎阳倍感惊奇的是，炼狱剑竟然也随着盔甲的消失，而没入到了身体之中，内视之下，可以发现炼狱剑正悬挂在气海上空，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剑身之上传达开来，像是一座真正的修罗世界。 黎阳心头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这把剑莫不是用一座修罗世界炼化出来的？ 想到这，他便停住了脚步。 人皇和郦靖王见他走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想要问问怎么回事。 却发现黎阳一只手从胸口抓住了一把剑柄，随后竟是从体内将炼狱剑给抽了出来，那种视觉上的冲击感，让所有人都大户不可思议。 简直了。 “他不当将军才是真的可惜。” 上方的兵家圣人见到这一幕，眉头紧锁，黎阳承下冠军侯的因果之后，身上的杀戮之气几乎像是一座大海那般，而那把炼狱剑，又沾染了不知道多少大能的鲜血，早就有了灵性，用得好，也许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但若是用不好，很有可能沦为这把剑的奴隶，被剑的邪性给控制。 “此子心性非同寻常，兵圣莫要担心。”法圣在旁边轻声说道。 兵圣嗯了一声，但目光却透着浓浓的担忧。 别看现在大夏蒸蒸日上，又是九州鼎，又是吞噬蛮族天下，身处高处的他们，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这几乎是大夏的举国之力在做一件事了，一旦失败，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甚至亡国都有可能。 郦靖王终究没有走上去跟黎阳道别，而是凑到人皇跟前，嘀咕了几句，便大笑着破碎虚空，回到了战场前线。 封侯仪式完成，接下来便是兵权交界，这些事儿用不着人皇，兵部自然有人来处理。 而从大夏各州各郡到来的官员，也没有立即回到属地，在人皇的命令下，需全部在大夏都停留三日，众人虽说不解，却也不敢抗旨，只得回到驿站待命。 也直到这时候人皇才将国师叫了过去，轻声道：“你要是这么死了，朕觉得不值，若你真的不想活了，到有一件事可以让你去做，你愿意吗？” 第558章 上书山 国师摆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失魂落魄，心在九天之上，静茹哭的泣不成声：“陛下，可以让他辞官回家吗？” 人皇想了想，问道：“那位同意吗？” 天上几位大圣商议过后，兵圣去了兵部，怕是对于黎阳，还有一系列的考核存在，法圣、礼圣和史家的圣人则全部去了书山，唯独纵横家的大圣在上空驻足良久，没有回书山，也没有降下云头，而是径直去了柳宅。 人皇面容冰冷，对于纵横大圣，他没有半点好感，可偏偏他又是开创纵横大道的大圣，当初大夏立国，纵横一脉功不可没。 人皇便将心思放在此刻一心寻思的国师身上，道：“你若真的想为大夏做点什么，那就……” 最后几个字，只有国师能够听得到。 人皇说完这句话后，便扬长而去，后方的国师却像是瞬间活过来了那般，目光褶褶，流光溢彩，容光焕发，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静茹心里害怕，还没开口，便见国师摇了摇头，随后带着她离开了此处。 …… 今天的公主府很热闹，一些没有回驿站的官员站在府邸外，想要一睹黎阳的风采，虽然刚才已经看过了，毕竟隔得远，而且还不能说话，现在机会来了，这些官员哪里会放过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能否结下善缘就在此刻，一旦错过，那就永远没有机会了，特别是等到黎阳帅军离开大夏都以后，下次再见，他们估计只能远远的喊一声侯爷，而无法靠近丝毫。 九公主府外的看守换成了婢儿和风满楼，这是两个小家伙自告奋勇努力追求得到的差事，九公主当然大手一挥，准了。 有这两个人在，那些像是苍蝇一样的官员，休想踏进来一步。 几个皇子在院里来来回回的走着，想去看看黎阳。 众人都不晓得，此时的黎阳根本就不在这里，而是跟着白鲸悄无声息的出了皇宫，去了书山。 黎阳一直听刘知夏说书山是天下读书人的圣地，是所有人学问的起源，他一直向往着，今日到了这里，抬眼一看，似乎很平常，甚至，门脸的装修还比不上一些贵族学院。 白玉砖搭起来的一座大门，就这么孤零零的坐落在山脚下，看起来很简陋，甚至，有些寒碜。 大门两侧的门联却让黎阳来了精神，左侧写着书山有路勤为径，右侧写着学海无涯苦作舟，横批学无止境四个大字。 两侧的文字还算公正，一板一眼，苍劲有力，蕴含着大道道韵。 黎阳像是看到了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人，站在这大门前，笑看着天下苍生。 白鲸呼了一口气，道：“我师傅要是知道我背着他来这里，估计又要念叨我了。” “龙虎山不读书吗？”黎阳反问道。 白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学问不问出处，也要问出处，天下世子，儒家占据九成，剩下的才是诸子百家，虽是学问，但最求的道理却不同。 正如龙虎山，名门正宗，但他们却是道家的顶梁柱，听说天外天的道家仙人，已经无数年没看到龙虎山飞升上去的了。 白鲸笑着道：“大道三千，不能全是读书人，还得有三教九流呢，工匠，商人，走卒，只有这样才能构建出芸芸众生，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大道三千，走到最后，也是殊途同归。” 见黎阳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便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么说吧，读书人的先生只有一个，那便是至圣先贤，但我道家不一样，我道家有三清道祖，在九天之上，还有我道家三座祖庭道场，就跟佛家一样，西方佛家的极乐世界，我道家的三清世界，是一个道理。” 黎阳总算是明白了点，便笑道：“那你这么跟着我上去，算不算背叛了道家的理念，你要是不当道士，当一个剑客，我觉得会成为一个很有学问的读书人。” 白鲸两拇指弯曲，敲了黎阳一下，佯怒道：“说什么呢，以后不可再说这样的话。” 黎阳哈哈笑着，一步走了上去，头也不回的道：“你是一个披着道士传承的读书人，不要骗自己啦。” 白鲸先是愣了愣，随后神色舒展开来。 是呢。 可惜他生在龙虎山，此生都只能是龙虎山的人，但这，好像不影响自己学习其他的学问吧？ 这么一想，白鲸的心情也瞬间愉悦起来。 他看着走在前面的黎阳背影，曾几何时，这还是一个刚刚到他肩膀的少年郎，这一路走过来，几乎就快要和他持平了，消瘦的身体也有了几分挺拔。 黎阳忽然回头，问道：“听说书山有一座藏书阁，记录了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所有文献和事迹，我想去看。” 白鲸嗯了一声。 两人默默的走在山路上，这汇聚了天下最为顶尖学问的圣地，在他们二人踏进来之时，竟看不到一个读书人存在，像是踏入了荒山那般，在山脚还能看到书山的巍峨，云遮雾绕，神圣非凡，走进来竟宛如进入了另一方世界。 飞禽走兽，在山路两侧随时可见，飞鸟虫鸣不绝于耳，一刻也未曾停息。 这时，一个挑着干柴的渔夫从山上走了下来，和黎阳与白鲸碰了个正着。 渔夫腰间挂着一个鱼篓，里面金光灿灿，该是钓到了一尾大锦鲤。 渔夫脸上带着笑容，边走边念叨着什么，黎阳仔细一听，骇然发现，这其貌不扬的渔夫嘴里竟然说出了大道之音。 难道这是个隐藏的大儒？ 黎阳赶忙迎了上去，问道：“大叔，你是这儿的学生吗？” 渔夫哈哈笑道：“公子说笑了，我就是这山里面的一户人家，靠打柴钓鱼为生，哪里算得了先生。” “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怎么会有大道道韵呢？” 黎阳一阵迷糊，难道书山上的人都是这种知晓大道道理的绝世天才？可他怎么看，这渔夫都不是修道之人啊，就是个纯粹的百姓。 渔夫也不藏着掖着，指了指山路的一个拐角，道：“你顺着那条岔路进去，有个穿蓝布衣的老先生在那里钓鱼，我刚才念叨的话，就是从他那里学来的，被我编成了顺口溜，每天唱一唱，身体倍儿好。” 似乎，这里面的人，并不晓得这书山是大夏的圣地。 第559章 山中老神仙 身为书山之人，却不是读书人，说出去也没人信，可这的确为真，黎阳辞别渔夫过后，和白鲸顺着对方所指的路走去。 书山很大，山路崎岖，有些路都是走出来的，偶尔能看到人为修筑的青石板路，却也是道路特别险阻阶段。 白鲸说道：“书山藏龙卧虎，和仙山门派不一样。” 黎阳问道：“怎么不一样？” 白鲸道：“仙山名门讲究一个归属感，就好比我龙虎山，龙虎山上下弟子一心，不论走到哪里，都磨灭不了身上的印记，除非背叛师门或是欺师灭祖，书山就不一样了，完全是两个概念，天下世子都是读书人，可你能说他们都是书山的人吗？ 此外，书山走出去的，也都是读书人，且书山的读书人属诸子百家一系，并不分你我，都是读书人。” 黎阳嗯了一声，倒不如说书山弟子千千万，天下世子皆书山。 这里，只是读书人的向往之地，也是他们的圣地，却又不会像是仙山宗门那般，非要回到宗门属地。 两人走了一阵子，山路往上蜿蜒盘旋，身在山中也看不到自己到底走了多远，抬头看去，云遮雾绕，仙云浩渺，看不到书山的顶端。 不多时，两人总算走到了渔夫所说的方向，这里种有一大片果园和茶树，茶树有半人高，错落有致，一丛一丛的，间隔处种了橘子树，此时正是橘子丰收的时节，硕果累累，拳头大小的橘子挂在树干上，压完了枝头。 地上有掉落的橘子，被山中野猴捡来吃了，枝头上悬挂的橘子则被飞鸟等吃了不少。 黎阳有些馋，想尝尝这长在书山的橘子，是不是和凡间的有所不同，便摘了两个下来，一个递给白鲸，一个自己掰开吃了起来。 打开橘子皮便闻到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香味，令人口齿生津，黎阳放了一半在嘴里，一瞬间，脸都要变形了。 这橘子很酸。 白鲸却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大拇指赞道：“甜。” 黎阳不信邪，同一颗树上摘下来的橘子怎能有两种味道呢，难道这橘子还要分公母不成，公的甜，母的酸？ 白鲸见他不信，便将手里剩下的递给了他，同时也把他的拿了过来。 黎阳再次放了一半到嘴里，刚下嘴，酸味便充满了整个口腔，黎阳眯着眼睛，龇牙咧嘴道：“你骗我，这橘子比我那个还要酸，” 白鲸笑道：“可我吃着是甜的。” 说着，将剩下的全部送入口中。 黎阳彻底纳闷了，不同的人吃还有不同的味道吗？ 白鲸擦了擦手，意味深长的道：“同样的一棵树，果实有酸有甜，同样都是父母生下来的，谁小时候不是个宝宝呢，可有的人能考取功名，富贵终身，有的人却只能终身耕地，背朝黄土面朝天，也有的人能够成为一代商贾，富甲三代。”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这一次，黎阳没有回答得上。 白鲸这简短的话，却透着深意，明明很简单，就像是话里行间的道理，但仔细一琢磨，却觉得这番话像是囊括了天地万物，人也好，妖蛮也好，哪怕是生灵，都有所区别，同样是鱼，有的能被投喂开启灵智，可有的只能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 一道爽朗的笑声从远处传来：“说得好啊，不愧是龙虎山的少年天师。” 果园的尽头，有个不算太大的鱼塘，渔夫所说那个穿着蓝色布衣的老者，正笑看着黎阳和白鲸。 池塘旁边摆放着三个鱼竿，竹篓就放在上面，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已经许多巴掌大的鱼儿了。 老者的旁边，还站着两个小童子。 黎阳定眼一看，老者面容和蔼，自带一股子书生的儒雅气息，然而却看不出半点修为，似乎就是一个普通人，黎阳打开观气之法，仍旧没有看到老者身上有半点的修炼痕迹。 但只觉告诉他，面前的老者绝非什么简单人，恐怕对方的修为，早就在大仙人之上，可以和巡视天地的圣人相比较了。 白鲸笑着回了一礼，恭敬道：“龙虎山白鲸拜见老先生。” 黎阳有样学样，跟着深深一拜：“黎阳，拜见老先生。” “哈哈哈。”老者仰头而笑，便连忙招呼两人过来，随后对着身边的两个小童子说道：“今天有贵客，下去准备一下，中午加菜。” 童子点了点头，便转身回到院子之外的草屋去了。 似乎所有的隐世之人，都喜欢这种结庐而居，粗茶淡饭。 老者似看出了黎阳心中的疑惑，便再次说道：“生于天地间，回归于天地间，不必在意身前身后事，吃得好也是一天，吃的不好也是一天，你看天下间的百姓，富甲三代，也终究不过七十岁就会归于尘土，修仙者也是一样，虽说寿命会长于百姓，但最后走上的路，都殊途同归，大道也是如此。” 黎阳算是彻底明白了，面前的人，绝对是一个高人。 这简单的一番话，就给他上了一堂课。 有些话，自己懂，也能说，也可以听别人说，但同样的话从不同身份和不同境界的人嘴里说出来后，就不是自己所理解的样子了。 正如此时此刻。 老者指着身边的鱼竿道：“一人一杆，让老夫看看，你们钓鱼的技巧如何。” 白鲸点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黎阳走到旁边拿起那根鱼竿，才发现上面的鱼饵早就没了，再看面前的池塘，那些狡猾的鱼儿像是在故意挑衅，竟在水面上蹦来蹦去。 黎阳问道：“老先生，难道你就是这么钓鱼的吗？都没有鱼饵啦。” “你会怎么钓鱼呢？”老者问道。 黎阳挂了半截蚯蚓在鱼钩上，笑道：“没有诱饵，鱼儿是不会上钩的。” 老者悠悠一笑，只是摸了摸胡须，并没有回答黎阳这番话。 三人便在池塘旁边坐了下来。 老者说道：“这里面的鱼儿都很机灵，平日里投喂的是一种饵料，突然换了一种口味，也许就不上钩了呢。” “未知的事物最让人好奇，也许它们会来尝尝这蚯蚓是什么味道。” 第560章 我的故乡 默不作声钓鱼的白鲸，忽然问道：“蚯蚓长在陆地上，鱼是水中的生物，二者若非不是因为钓者，一生彼此都不会相见，明明是没见过的东西，为什么你会说鱼就喜欢吃蚯蚓呢？” 黎阳快郁郁了。 今天的白鲸不是一个好哥哥，更不是一个好师兄，哪有这么喜欢怼自己师弟的师兄的？ 黎阳想了想，道：“好奇，因为好奇，所以它会上钩。” 刚说完，浮漂开始颤抖，随后快速沉入水底，黎阳两眼弯弯，笑眯眯道：“看，我说得没错吧。” 顺势往上一抽，却发现钓起来的并非鱼，而是一只不大不小的王八。 黎阳脸都要黑了：“邪门了，我钓个鱼，你来凑什么热闹。” 白鲸接话道：“估计也是好奇。” 黎阳白了他一眼，苦兮兮道：“师兄，今日你不易说话，可以修一下闭口禅，兴许对你有好处。” 白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转过头，继续钓鱼。 老者笑道：“这钓鱼不简单呐。” 他抽上鱼竿，一条鱼挂在上面，上下摆动，老者看了眼鱼篓里面的鱼，便将鱼钩上的鱼放回池塘，这才起身，道：“今天贵客临门，老夫这儿也摆不出什么山珍海味，不过啊，鱼肯定管够，毕竟是不要钱的。” 黎阳不得其意，放下鱼竿追问道：“老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投放的鱼饵也要花钱的。” “不是我投放的。” 老者也不卖关子，道：“这鱼儿啊，是刘知夏养的，说有一天他的弟子会上山来，于是便提前放下了鱼苗，并嘱咐老夫一定要好生投喂，不然等他弟子上山后，什么也没得吃。” 黎阳像是触电那般，当场愣在原地。 是老板吗？ 他再次看向水里活蹦乱跳的鱼儿，想到了刘知夏那一夜身骑白马，走出北镇的画面。 那时候，他就已经想到现在了吗？想着自己会来，说什么也要让自己吃到他留下来的东西，故而哪怕在书山禁足，也要这么做吗？ 黎阳双眼微红，鼻尖一酸，他连忙抬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老者叹了口气，拎着鱼篓朝着旁边的草屋走去。 “山上的橘子，也是刘知夏种的，他说了，他的弟子喜欢吃这个味道。” 黎阳深深吸了口气，再次看向刚才路过的果园之时，似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读书人，在那一颗颗的修剪树枝，又将所有的茶水都一一打理好。 这一切，真的是为了我吗？ 黎阳低下头，惆怅之色溢于言表，想到刘知夏现在在天外天和未知的敌人日夜交战，他忽然有种想要立刻飞上天外天的念头。 白鲸轻声说道：“路要一步步走过去，饭也要一口一口的吃，贪多嚼不烂，即便心里有再多的事儿，也要慢慢的来，慢慢的走。” 白鲸拿起鱼竿一拽，又是一条大青鱼上钩。 “你看那些仙门中人，境界高的飞天遁地，极少在地上停留，即便是落下云头行走人间，也是在宗门里面闭关修炼，同样是人，他们却无法理解凡间的生老病死，自然无法和百姓悲欢与共，这便是最根本的矛盾所在，飞得高了，就不想再回头了。” 今天的白鲸，真的很不同。 平日里的白鲸，从来不会和黎阳说这些话，因为他知道黎阳心里的道理，那是装着刘知夏的毕生所学。 可道理，并非知道了道理，就真的懂了道理。 对与错，善与恶，也没有绝对的，一个坏人，也可以做一件好事，难道就能证明对方是好人了吗？同理，好人也会做坏事，却也无法因为一件事而定义对方是否就沦为了坏人。 “万事万物，相生相克。” 白鲸说着说着，竟然有了即将破境的迹象。 黎阳不想打扰到他，便悄咪咪的走开了，但他并没有向着草屋的方向走去，而是重新回到果园，在无数茶树当中穿梭，他想走一遍自家老板走过的路。 也许，他也会烦恼，所以将所有的烦恼种在了树上呢。 黎阳重新摘下一颗橘子，这一次，是甜的，很甜很甜那种。 而这就是最为普通的橘子，没有灵气加持，也没有得到书山的滋养，百姓吃的是什么味道，那么现在他吃的就是什么味道。 “师傅啊。” 黎阳喊了一声，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伤感，泪如雨下，模糊了视线，打湿了眼眶。 …… 天外天。 一望无际的城墙上，刘知夏站在那里，风采绝世，城墙上空狂风呼啸，他面前三百里愣是出现了一个真空地带，而三百里之外的四周，则是厮杀一片，不忍直视的惨烈。 他手中只有一本书，那本书就悬在他面前，随着风声一页一页的翻动，每翻开一页，里面的内容便浮现在天地之间，每个字，都有他的黎阳，硬是压得域外仙人不敢往前一步。 刘知夏似感应到了什么，往大夏所在的方位看了一眼，笑着自言自语：“不必这么伤感，这橘子仅仅是橘子而已，没有任何意思，这个季节是吃橘子的季节，你可以多吃一点。” 说完以后，面前出现了一个千纸鹤，千纸鹤晃晃悠悠的一头扎入虚空。 而后，刘知夏身边多了一个人。 正是被人皇强行让其飞升的大武神。 失去了大夏武运加持的大武神，就是一个很强的武夫了。 相较于刘知夏的出淤泥而不染，衣冠胜雪一尘不染，他要狼狈得多，披头散发，似好几天都没有洗澡了那般，身上还残留着不知道是谁的血渍。 大武神感慨道：“凌霄若是有黎阳的资质，该多好啊。” 刘知夏笑道：“凌霄有凌霄的际遇，你怎能预知得了他的未来呢？” 大武神撇撇嘴，他知道，要是说道理，就算自己磨破了嘴皮子也是说不过面前这书生的，便换了个话题，问道：“你说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来入侵这座天下呢？大道求长生，逍遥自在，何故在这里厮杀。” 刘知夏则问道：“那你，和这站在城墙上的所有人，为何要保护下面的天地，即便有仇人在下方，也要不惜性命的去守护呢？” 大武神无言，闷声道：“可能，因为那是我的故乡吧。” 第561章 要不，我走? 是啊，那是故乡。 我们可以在同一片天下大打出手，但决不允许外敌踏入自己故土一步，放眼看看，这些死在城墙之外的人，哪一个退缩了？ …… 白鲸走到黎阳跟前之时，后者还在出神。 等察觉到有人靠近后，黎阳才回头，看到白鲸担忧的目光，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道：“我没事儿，你怎么样了？刚才看你似乎顿悟了。” 白鲸语气轻柔：“顿悟不是一时半会儿，刚才只是若有所感，到了我这一步，想要破境很难，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微走错一步，就会身死道消。” “你的道，是龙虎山的道吗？” 白鲸没有承认，却也没有承认，若是沿着前人的道走，即便走到至高处，也只能凝望开创大道之人的背影。 想来，白鲸的道，是自己的，要不然以他的天赋，现在早就是大天师了。 那边童子站在院外说要吃饭了，二人便原路折返，黎阳还顺带摘了一些橘子踹在口袋里，既然是老板种下来的，那便给婢儿和风满楼带一些回去。 正如老者此前所说的，粗茶淡饭，还真的就是粗茶淡饭。 一叠泡菜，旁边放了一盘辣椒酱，中间是清蒸的鱼。 老者道：“就这道菜，我还是跟刘知夏学的，说什么你最爱吃这道菜，假使有一天你上山了，一定要做给你吃。” 黎阳差点破防，好不容易恢复好的心情，在老者这一句话之间，瞬间支离破碎。 不论走到哪里，他都是想着自己的。 黎阳吃了一口鱼，的确是那个味道。 他自己都忘了有多久没有吃到这种味道了，故而胃口极好，几大碗饭干进去也没有觉得撑。 老者问道：“人皇封你为冠军侯，接下来的路，就完全要靠你自己走了，他已经帮不了你什么了。” “这话是老板让你说的，还是你想告诉我的？” “都有吧。”老者轻声道。 黎阳叹了口气，问道：“冠军侯，也只是受大夏官方认可，我这一旦帅军离开，恐怕就要惹来不少人的暗杀，是吗？” 老者嗯了一声。 白鲸则笑道：“放心了，龙虎山肯定不会出手的。” 黎阳没好气道：“天下这么多仙门，咱们就不说天下，就一个州，一个郡，里面有多少仙门？陛下让我来当这个冠军侯，相当于全天下只要不愿意服从大夏的仙门，都将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 “聪明。” 黎阳尝了尝辣椒酱，北镇的味道，狠辣，鼻涕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也不想啊，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该怎么走就怎么走，怕什么呢？此前大夏境内的仙门，哪一个不是在大夏面前唯命是从？大夏不认可的，便不是正宗，就是邪魔外道，天地收走其气运，属地官吏直接派兵围剿，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大夏立国之初，也有过这样的事情。” 白鲸放下筷子，又道：“你就当成从新走一遍先人走过的路吧。” 见黎阳还不说话，白鲸便神秘兮兮的道：“我跟你说，那些人绝对还没有忘记大夏当初留下的阴影，只要把他们打怕了，打痛了，将大夏的官印重新盖在他们的山门上，谁还敢说一个不字呢？再则，其实也有极大部分仙门是归顺大夏的，并没有在这场大劫中使坏。 你只要狠，比任何人都狠就行。” “这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了？”黎阳问道。 白鲸想了想，道：“真理有时候是掌握在这里的。” 说着，晃了晃拳头。 “那就更不讲道理了，真的这么做，我们和那些仙门又有什么区别呢？” 白鲸无言以对，他实在是不想探讨这样的问题，让他去降妖除魔，他可以肝脑涂地，但若是探讨道理，他更希望面前一直在当小透明的蓝布衣老者出来给这有点魔愣的小师弟解惑。 于是，蓝布衣老轻轻说道：“我在这里是不是碍着你们了，要不，我走？” 白鲸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我的老先生，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怎能走呢，你走了我怎么办？看看我这小师弟，这傻孩子马上就要疯了。” 黎阳没好气道：“你才疯了。” 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不像刚才那般严肃。 几人吃了一阵子，老者便从内屋取出来一副竹简，道：“这是刘知夏留给你的，你自己回去好好看看。” 白鲸以为是什么好宝贝，神识一扫，才发现就是普普通通的竹简。 “是用后面那片竹林的竹子做的吗？” “嗯，他一个字一个字雕出来的。” 黎阳如获至宝那般放在手心，竹简上有个红色印章，写着刘知夏三个字，内容他现在不打算看，很怕一看后就崩不住当着这几人的面哭出来。 布衣老者叹了口气，起身朝外走去。 白鲸好奇问道：“这时候你不应该来点酒吗？” 黎阳眼前一亮，取出存货已经不是很多的胡桃酿，然后给白鲸倒满：“悠着点，我没多少了。” “小气。” 白鲸喝了一口，道：“等你走了，我也就回去了，这一路就不随你去打打杀杀了。” 黎阳没有阻拦，他知道，白鲸不可能一直留在他身边。 “九州之内妖魔邪祟到处残害百姓，你大可以放心去镇压，若是真的有问题了，我会来的，你放心，这天下没人能够杀得了你，但若是你自己作死，把脑袋送到别人面前，估计，那些老家伙还是会笑纳的。” 黎阳撇了撇嘴，道：“我晓得了。” “嗯，对了，还有一件事，姜家你可以借用一下，虽然程谨严现在回来了，但他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而姜成玉身边那四个元婴大能，我看挺不错的，他们四人摆阵以后，七境大仙人过来也讨不到好处，可以保护你的安全。” 这一刻的白鲸，像是一个大妈，似在看着将出远门的孩子在喋喋不休，嘱咐这嘱咐那，生怕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黎阳一个头两个大：“我不是小孩子了。” “哈，忘了，咱们的小师弟现在是大夏冠军侯呢。” 白鲸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问道：“你打算先打哪？” 第562章 麻木了 “你觉得呢？”黎阳反问。 这还用得着问吗？ 白鲸颇为吃惊的问道：“蜀山？” 黎阳摇头道：“不是。” 白鲸好奇道：“那是谁？说说看，我帮你出谋划策。” “龙虎山。” “那我就呵呵了。” 黎阳嘿嘿笑道：“蜀山自然要连根拔起的，他们做的事儿天下人皆知，但目前不需要我出手，陛下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在我看来，当属第一站应该是幽州。” “你想从源头开始？”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黎阳有些烦躁，将碗里的酒水喝完以后，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 公主府外的官员几乎排起了长队，送的礼物堆积成了小山头。 婢儿和风满楼忙的不亦乐乎，他们才不管这些官员是什么诉求呢，先把礼物收了再说，原本是打算直接收进储物空间的，但肉眼看着舒服啊，珠光宝气几乎要亮瞎人的眼睛。 连风满楼这种对物质需求很平淡的人，这一刻都都流着哈喇子，问道：“大姐头，咱们用得完吗？要不随便留下一部分就好？” 婢儿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骂道：“你傻啊，白嫖的东西不要白不要，花你的钱了吗？” 风满楼赶紧摇头。 婢儿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讲道：“那不就对了，送的就是白拿，又不花钱，为什么不要？你要是不要就滚蛋，不要在这里碍着我的眼睛，都是我的，哼。” 风满楼搓着小手，干笑道：“见者有份，见者有份。”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人带人走了过来。 婢儿以为对方也是来送礼的，故此直接无视道：“礼物放边上就行，名字说一下，等黎阳回来，我会告诉他是谁送的。”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问道：“这就是冠军侯的家风？” 婢儿疑惑的抬起头，等看到对方两手空空后，才明白这个人不是来送礼的，她眉毛一掀，问道：“怎么了？找茬？” 中年男子气得不行，凝声道：“兵部尚书严尚，冠军侯黎阳在哪里，我找他有事情。” 婢儿眯着眼睛，双眼扑闪：“他不在，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你？” 中年男子低头，仔细打量着婢儿：“一个黄毛小丫头在这里打什么岔，赶紧的，我有要事找他，要是耽误了军情，责任就在你身上。” 风满楼扯了扯婢儿的衣服，弱弱的说道：“大姐头，要不先去通知一下大哥哥，我看他好像真的有事情呢。” 婢儿一把将风满楼的手甩开，双手叉腰道：“我说了，有什么事情告诉我，我可以代为转达，黎阳什么都听我的。” 四周送礼还没有离开的官员，全部停了下来，他们也想知道这个大言不惭的小丫头到底是什么背景，既然敢这么和兵部尚书说话。 兵部尚书不想把事情闹大，语气温和了一些：“军机要事，还是要当面和冠军侯说才行。” 婢儿瞬间就不服气了：“我还是那句话，告诉我。” 中年男子眼神有些恼怒，要不是碍于面子，他真想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几巴掌。 胡搅蛮缠，蛮不讲理，冠军侯身边的人若都是这样的德性，大夏的军队他怎能放心的交给他？ 中年男子深深的看了眼婢儿，没有说话，但他身后的几个人却不由分说的走了过来，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婢儿咧嘴笑道：“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不要脸。” 随后又挑衅的勾了勾手指，问道：“你要是挡得住我这把菜刀，我就把黎阳叫出来。” 说着，摸出一直别在后腰的菜刀。 中年男子似乎没有调查过婢儿的底细，故此并没有放在心上：“我虽然不掌兵权，可我的修为还是很在行的，可别说我欺负你。” “哎呀，行了，不要废话，我就问你敢不敢来试试。” 婢儿举起菜刀，这人畜无害的模样，让围观的一众官员差点笑出声。 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可是兵部尚书，金身在气运云海中，而且还是很靠近人皇的那种，已经是六境的元婴地仙了，不仅如此，他还是兵家之人，手握兵家阵法，便是面对七境的大仙人，也丝毫不弱。 中年男子被别人气得不想说话，眼见对方如此挑衅，便一步走了出来，道：“这可是你说的哦，我要是挡住了，就告诉我冠军侯在哪里。” “嗯嗯，我说的，我婢儿从来不说假话。” 没人注意到她眼里闪过的一抹狡黠，风满楼深知婢儿的厉害，害怕她闯祸，一个劲儿的摇着头道：“大人，我劝你还是算了，这把菜刀很厉害的，一刀就能砍飞一个，我怕大姐头不小心把你砍死了，你还是走吧，等大哥哥回来我跟他说你来找过他。” 风满楼的本意是好的，但这么说出来，反倒让这兵部尚书有点下不来台。 严尚就站在那，一副自信的模样。 “来吧。” “好，看刀。” 婢儿直接丢了出去。 周围看热闹的官员在那指指点点，觉得婢儿是在以卵击石，一把菜刀能有多吓人的？就算有点修为，在兵部尚书面前那也是完全不够看的。 一只小蚂蚁能够咬死一头大象？ 他们才想到这里，就看到刚才还一脸轻松的兵部尚书像是见了鬼那般，神色大变，连忙运转法力抵御，不仅如此，连本命法宝都祭出来了，一方大印还没有成型，便被菜刀砍出老远，重重的砸在地上。 “噗。” 兵部尚书一口老血喷出，整个人都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下被震飞了数十米，并一连撞塌了数座宫殿才停了下来。 众人原地石化。 张开的嘴巴几乎能够塞进去一个鸡蛋。 有些人还揉了揉眼睛，以为刚才看花眼了。 这是真的？ 兵部尚书被一个小丫头的菜刀给砍飞了？ 但看清楚现状后，又发现的确如此，这一下众人都感觉脑袋有些不够用了，纷纷认真的审视着婢儿，可不论怎么看，都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嘛，其资质还不如旁边的小少年好，咦，那小少年是先天神灵之体？ 众人麻木了。 第563章 一言不合就拔刀 兵部尚书很少和人打架，至少在大夏境内，敢这么明张目胆和他当街打架的人，屈指可数。 可就是这么一个让万人敬仰的人，竟然被一个小女孩一菜刀给砍飞了。 哦？ 这砍飞还不是简简单单的击退，是一下子飞出老远，很狼狈的好不好啦？ 兵部尚书从地上爬起来，脑袋一片浆糊，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婢儿，心里想着你妹呢，这么不给面子嘛？我好歹也是兵部尚书啊大哥，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砍废了？我是要面子的好不啦？ 等看到本命法宝都已经出现缺口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少难受了，几乎快要哭出声。 你大爷啊。 兵部尚书自然是不可能说这句话的，不然多掉面子啊。 但既然被人家给打飞了，那刚才说的话就要算数。 兵部尚书神色阴沉，很不好看，可他做人很到位，不会真的就和别人来计较，即便现在真的亏到了姥姥家。 风满楼年龄虽然很小，可他很会做人，在看到兵部尚书飞出几公里后，连忙飞到他的身边，将对方从废墟里面搀扶起来，满脸歉意的道：“大人，不要生气啊，我大姐头不是故意的，她那把菜刀的威力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厉害，反正我是挡不住一刀的，实话跟您说，就算是七境大仙人来了，在这菜刀之下，只要一照面，都不敢掉以轻心，为什么呢?因为她这一刀真的很吓人啊，不骗你。” 兵部尚书：“……” 你夸我还是损我呢。 当着这么多人说我，我还要面子吗？ 好歹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们的兵部尚书只能拍起来，一肚子的委屈也只能吞到肚子里面，摆手道：“愿赌服输，孩子你真的是神勇无比，我是真的服了，等冠军侯回来，一定要告诉我一声，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 兵部尚书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上了，别人也不可能咄咄逼人，至少不会又是一菜刀丢过去，人家现在本命法宝受到了重创，要是再挨上一刀，那别活了，余生就好好疗伤吧。 风满楼很愧疚，满脸担忧的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这好歹也是兵部尚书大人啊，有这么欺负人的嘛？ 大姐头，打人还是要给点余地的，你这不分青红皂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人家打了个狗血淋头，还让人家怎么活？这威严不得直接颜面扫地？ 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婢儿也很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不敢真的把这位兵部尚书往死里打。 到底是兵部尚书，朝廷的重要官员，面子还是要给的。 看到风满楼冲了过去，便紧跟着飞奔而去，然后一只手捏着兵部尚书的衣角，很是柔弱的说道：“大人，我刚才不知道你这么弱啊，我就简简单单的一刀，没想到你飞了这么远，彻底废了，是我的错，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啦？” 兵部尚书彻底无语。 这两个小家伙，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生什么气？逗我呢？ 这么多人的面呢，我要是真的生了你们的气，那我不是小肚鸡肠？以后我还怎么在朝廷混？ 开玩笑呢，真是的。 兵部尚书一口老血吞了回去，这种憋屈的感觉别提有多郁闷了，只能将打碎的牙齿一口气吞到了肚子里。 该死啊。 我今天怎么会来触霉头，站在面前的两个小孩子，哪里是小孩子啊？一个一把菜刀就能把七境大仙人打得抱头鼠窜，一个先天神灵之体的人，这样的存在，谁惹得起啊，你大爷的。 兵部尚书估计自己的脸面，也不能真的和对方撕破脸皮。 哎， 这个天大的委屈，我只能默默地承受了。 正当他打算打道回府从长计议的时候，两个不速之客回来了。 那个少年衣冠胜雪，眉清目秀，明眸皓齿，就这么脆生生的站在这里， “大人，我是黎阳。” 当黎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兵部尚书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见过黎阳，而且还不是第一次相见。 兵部尚书仔细回忆了一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嗯，不是没面对面的见面，是在别人传回来的信件里面。 那时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影像，第二次见面，就是在昨天大夏人皇封侯的时候，可那时候这么多官员，自己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要不是陛下将兵权的分配下发到了自己身上，估计这一辈子，也不可能这么面对面的说话吧？ 兵部尚书强忍着身体的难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奉人皇的命令……” 不等他说完，黎阳直接开口打断道：“大人，咱们有什么话先进去再说，可好？” 兵部尚书只能点头答应，人家好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自己还因为什么面子的问题和对方争辩，那就是真的都不好过了。 婢儿就是个厚脸皮，直接跳到了兵部尚书大人的背上，双手搂住对方的脖子，然后一阵讨好的道：“大人，刚才不好意思啦，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么弱，我以为你能挡得住我一刀呢，反正不要生气哈，你要是生气了，那就是不给我面子，不给我面子，我就再给你一刀。” 兵部尚书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啊。 他现在是彻底看出来了，现在要是得罪了面前这几个人，他们是真的干得出来了，不管你是什么官衔，那都一刀砍过去再说，你要是能活下来，算你牛逼，你要是活不下来，那就是你倒霉了。 兵部尚书深深吸了口气，道：“侯爷说笑了，我也是奉旨办事，要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的，你也不要生气。” 白鲸强忍着脸上的笑意，兴许他也不会想到大夏的官员，也会这般的察言观色。 但不论怎么说，大夏的官员，在大劫降临以后，还能一心向着大夏的人，他们可以为了大夏出生入死，所以这兵部尚书虽然有点见风使舵的味道，至少压不会背叛大夏，故而白鲸心里升起了一丝好感，抱拳道：“大人客气了，黎阳也是很讲道理的人。 嗯嗯，讲道理，一言不合就拔刀。 第564章 交接大印 黎阳为什么能够这么快回来？难道没有原因吗？当然不是，早在婢儿一刀砍下来的时候，正在书山的黎阳就有了感应。 有些人，即便不在一起，也能心心相印。 因为我们在同一片天空，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故而你的酸甜苦辣，我都感同身受。 可是这一趟的书山之行，总是留下了遗憾，明明已经去了书山，明明已经看到了老板亲手种下的橘子树和茶园，也迟吃到了老板喂养的大青鱼，那为什么心里还有遗憾呢？ 黎阳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书山不完美吧，没有看到天下传说中的藏书阁，也没有看到藏书阁里面的经典书籍，更没有看到那些古代文献。 所以白鲸总是对黎阳说：“事事不完美，人无完人，正如大道三千，遁其一，这个一，正是变数。” 是呢，所以黎阳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所有的人，也是在这遁其一中有了变数，就像现在的大夏，敢在大劫降临后逆天而行，想要跻身今日天朝行列，这难道就不是变数吗？ 除却兵部尚书之外，其余的官员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九公主刚刚从人皇那里回来，小脸蛋红红的，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反正是看一眼黎阳，就很害羞的将目光瞥向一旁，这就让黎阳很无奈，我还没有对你做什么呢，你就这般的小女儿作态，我要是真的对你做了什么，那不得将脑袋埋在土地里啊。 幸运的是，大夏皇宫是没有土地神的，要不然黎阳还真的有可能将土地给叫出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粗茶淡饭没有，黎阳和白鲸也是刚刚吃饱了才下山的。 故此，只是简单的招待。 兵部尚书正襟危坐，在看到黎阳过后，直截了当道：“小侯爷，我来这里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但陛下交代了，若是下方兵权，必须当着你的面，若非如此，刚才也不会和你的妹子起冲突，还请见谅。” 这么一看，兵部尚书似乎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和他的面相看起来，这个人是很好相处的。 黎阳耸了耸肩，问道：“不就是锦衣卫吗？” 兵部尚书神色肃然道：“大夏锦衣卫，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每一个都有着特殊的使命存在，而这锦衣卫并不是明面上这三个字赋予的那么简单，你可知道大夏还有十二生肖的禁卫军？” 黎阳哪里知道这些。 九公主当即说道：“严大人，我听父皇说，大夏的十二生肖禁卫军已经拆军了，难道他们还存在吗？” 兵部尚书嗯了一声，道：“十二生肖禁卫军只是明面上的遣散，但核心部队仍然存在，不过这一只部队只听令人皇陛下，而且还是在大夏都遭到毁灭一击之后才会出现，平时便是陛下也不可能轻易将他们唤醒。” 一直在旁边吃饭喝水的姜成玉倒吸一口凉气，这大夏还真是底蕴十足啊。 那郦靖王麾下的十二镇兵马，便可以横扫无数仙门了，现在还有十二生肖禁卫军，这一支军队的组成，想必每一个人的境界都是六境大仙人吧？一想到这，姜成玉便忍不住浑身发颤。 到底是大夏啊。 这个坐镇人族天下无数年的王朝，哪怕在天地意志不在庇佑以后，仍旧有镇压天下的实力。 这，还是简单的王朝吗？ 所以姜成玉是打定了主意，就算是天地塌陷了，也绝对不和大夏作对，除非是活腻了。 姜家的产业虽然遍及三座天下，可是现在，蛮族天下已经不复存在了，已经被大夏吞并，剩下的妖族天下也奄奄一息，随时都有可能被吞并，那大夏境内的顶级仙门和世家，还有什么豪横的理由呢？ 他姜家厉害，和整个大夏王朝比起来，就像是小鸡和凤凰，彼此的档次都不对等，哪里还有叫板的意义？ 所以姜成玉很疑惑，他不明白那些在大劫降临以后，打算让这天下彻底暴乱，然后推翻大夏，让当前的格局回到古修真时代的仙门是怎么想的。 真要是有个选择的话，姜家更愿意保持现在的格局，有一个稳定的大格局，反倒是让家族更好的积累和蜕变了。 兵部尚书喝了一口茶，道：“小侯爷初次上任，还需要跟着下官去交接兵权。” 黎阳表示理解。 虽然人皇已经封侯了，但该有的流程还是要走完，这才符合礼圣定下的规则。 当然，这不仅仅是礼数的问题，也是态度。 兵家圣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大夏之所以能有现今的格局，能够成为掌控人族天下说一不二的权力，说到底，还是因为诸子百家的存在，才能让他有这样底气，一代一代读书人的耕耘，才让大夏有了敢于直接和那些古代传承下来的仙门叫板的底气。 至少我说一句你不是正统，那么，天地意志就会剥夺你的仙门气运。 黎阳点头道：“谨听大人的话，黎阳定当遵从，” “小侯爷客气了。” 兵部尚书说到这，从袖口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大印，说道：“这是调动四大禁卫军的军印，有它在，便可调动大夏气运为己所用，小侯爷若是遇到困难了，或是棘手的敌人，可以用此印，调动大夏气运协助禁卫军去镇压那些抗命不遵的敌人。” 不等黎阳将大印接过来，婢儿先一步将大印拿在手中把玩，仔细一瞅，不就是个没有任何力量的大印嘛，连法宝都算不上，有什么特别的。 见他嫌弃的表情，兵部尚书爽朗笑道：“小侯爷可以将一滴精血滴在大印上试试。” 黎阳嗯了一声，随后咬破手指，运转精血摁在大印之上。 刹那之间，像是看到了兵家大圣，一股子肃杀之一在身体内盘旋，那种感觉，如若进入了一座别人的世界。 而在他的精血进入大印之后，脑海之中，也瞬间浮现出了四大禁卫军的所有人的信息。 黎阳好奇的问道：“这大印，是不是能束缚四大禁卫军的统领？” “小侯爷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便是了，不用问我。” 黎阳半信半疑的看着对方，随后下达了一个命令。 只是一刹那。 在大夏都之外的青龙禁卫军，当即紧急调整了部队，然后朝着大夏都开进。 第565章 刺头 要真的开进来了，那还了得，黎阳不敢大意，赶忙重新调整命令。 兵部尚书看出了他的窘境，喝着茶水慢悠悠的道：“小侯爷若真的把军队给弄进来了，你头顶上的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 婢儿听到兵部尚书严尚在戏弄黎阳，差点就要翻脸。 但黎阳却听出了里面浓浓的关切之意，他不明白，这个和他才见面的人，怎么会这般偏爱于他，难道说，他和自己的老板有关系？ 还没说出口，严尚便轻声道：“我那两个小侄儿，多亏了小侯爷的仗义出手才能把他们捞出来，这个人情，我严尚记在心里呢。” “什么侄儿？” 黎阳一脸懵逼。 严尚笑道：“墨瑶和墨翟，小侯爷这么快就把他们忘了啊？” 黎阳恍然大悟，问道：“大人是墨家的？” “墨家的女婿。” 黎阳瞬间松了口气，原来如此，看来还是自己多想了。 严尚简短的说了一下柳桂坊的情况，他也知道墨翟和墨瑶就在里面，可他却没办法出手将对方解救出来，因为这牵扯到方方面面的事，且若是他进了柳桂坊，能否看到墨翟和墨瑶都是一个问题。 故此，黎阳的出现让这个任务迎刃而解，他也终于放下了心头的担忧。 这次过来，之所以要一定看到黎阳的面，除却交接大印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当面感谢黎阳的帮助，结果没想到在婢儿手中吃了亏，差点被一把丝毫不起眼的菜刀给砍杀了，一想到，严尚便一阵后怕。 相对于本命法宝被打烂，现在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了解到前因后果以后，婢儿也站了出来，诚恳的表示抱歉，他以为严尚气势汹汹的过来是为了找黎阳麻烦。 一番话，矛盾解开，误会解除。 严尚算了算时间，问道：“小侯爷现在要去军营看看吗？” 黎阳嗯了一声。 姜成玉暂时没有跟着黎阳，来到大夏都这么长的时间了，他还没有去姜家在这里的据点交代任务，故而带着四大元婴保镖当即告辞。 程谨严默默站在黎阳身后，像是个透明人。 白鲸本想跟着去，想了想，还是留在了这里，有些事儿，需要他自己去面对和承担，唯有如此，才能快速成长。 重要的是，白鲸从严尚的话中听出了一丝猫腻，似乎他叫黎阳现在去军营，好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白鲸拍了拍黎阳的肩膀，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却在告诉对方，要小心。 黎阳心领神会，微微一笑，随后起身道：“那就辛苦严大人带带路了。” 严尚放下茶杯，也不说话，背着手说了一声请，便走在前头带路。 众人走出公主府，在严尚的带领下，很快走到了驻扎在大夏都外面的军营。 青龙大道对应的青龙军团，有一千人，刚刚走过去，一股子肃杀便铺面而来，这大冬天的，里面的士兵正光着膀子在操练，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少年，而且境界都不低。 不一会儿，青龙军团的负责人走了出来，是个大概三十来岁的长发男子，一身肌肉孔武有力，竟是一个半只脚跨入六境的武夫。 人皇封侯之事，已经传遍了天下，虽然很多人没有见过黎阳的真实面貌，但他的相貌已经传达到了大夏各地。 负责人一眼便认出了黎阳，但诡异的是，他的眼神很冷漠，没有半点感情色彩，似还有些敌视。 黎阳有些不解，但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人皇封侯他们不敢抗命不遵，但自己太年轻，而且没有任何建树，这对于这群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军团而言，自己根本就不够看，也无法让他们信服。 黎阳又默默的看了一眼严尚，此刻对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场面一时间便安静了下来，显得相当诡异。 此时恰逢傍晚，天色转变，飘起了血，原本就有积雪的军营顿时变得玲珑剔透起来。 黎阳问道：“为什么不行礼呢？” 那负责人反问道：“为什么要行礼呢？” 黎阳无奈，只能将那象征着权力的大印拿了出来：“我若是拿出这个东西，不知道阁下该怎么应对，是公然反对，还是听从？” 负责人一阵冷笑，眼神如刀：“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竟然让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当冠军侯。” 那些还在操练的士兵听到这句话，一个个笑出了声，并纷纷围了过来，像是看猴子那般看着黎阳，眼神肆无忌惮的侵略着，没有半点遮遮掩掩的样子，很明显，不仅是这负责人瞧不上黎阳，便是这些士兵，也没有把黎阳放在眼里。 黎阳没有反驳对方的话，而是问道：“本侯在问一句，听，还是不听？” 那人依旧不为所动。 黎阳瞬间暴起，刚才还阳光明媚的脸，瞬间被一股杀气充斥，他扭了扭脖子，一拳头砸在这负责人身上。 嗡。 一阵闷哼传来，刚才还不可一世的负责人，直接被这一拳头给砸得趴在地上，口鼻全是鲜血。 洁白的地面也这一拳而出现一个大坑，滚烫的鲜血瞬间便染红了一大片。 那些围观的士兵一个个不可思议的看着黎阳，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估计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少年郎，一出手便如此之狠，而且还将半只脚踏进六境武夫的统领给打怕了。 负责人老半天都没能起得来，黎阳刚才那一拳又快又狠，若是以礼相待，他不至于这么出手，偏偏这人这般讨打，那就仙打了再说。 军营里的人，都讲究实力，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手下留情。 黎阳蹲在地上，看着满脸是血的负责人，柔声问道：“你以为我很好欺负，还是很好拿捏？冠军侯这三个字，是你能玷污得起的吗？便是我，都问心有愧，可我就敢担得起这冠军侯三个字，至少，我把炼狱剑拿出来了，现在，我把炼狱剑放在这里，你若是能拿得起，这冠军侯我让陛下送给你，并且我给你跪下磕三个响头。” 第566章 打压 黎阳当着所有人的面，从胸口将炼狱剑抽了出来，当这把漆黑得连光都似乎要吞噬的炼狱剑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刚才那些轻蔑和不屑的眼神，完全被震惊填满。 特别是黎阳从胸口拔剑而出的风采，那一刹那，那传说中的冠军侯似乎真的活过来了，就站在他们面前。 众人大气不敢喘，浑身被冷汗湿透，只是一个拔剑的动作，便让人再也不敢直视他的锋芒。 眼见着负责人还没有站起来，黎阳很是不爽的摇了摇头，强行给对方喂下去一颗丹药，这丹药是离火宗给他的好东西，只要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都能在短时间内快速复原。 负责人的伤势也在丹药的力量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黎阳再次问道：“拿剑。” 负责人眼神眼神阴冷，像是毒蛇，死死的看着黎阳。 “我在说一遍，拿剑！” 这一次，更像是命令。 负责人深深的看了一眼黎阳，随后伸出手去摸出炼狱。 刹那之间，他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来自炼狱的反噬让他这个即将跻身六境的武夫，顷刻间崩溃，那些尸山血海从他眼前快速飘过，沉重到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可怕画面，让他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痛苦的大口吸气。 “你连炼狱剑都拿不起来，还敢在这里低估我？如果说青龙军团只有这点实力，那我看来，实在是有辱这青龙二字的名声，这点能耐，如何跟着我去南征北战，你们打得过那些仙门吗？嗯？” 一番话，字字珠玑，让那些围观的士兵一个个面红耳赤，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黎阳持剑，往前一挥，一瞬间像是挥出了一座修罗地狱，纯白的天空在此刻骤然被血色布满。 强大的力量逼得众人不由自主的单膝下跪。 是呢，这个有些瘦弱的年轻人，是一个真正的强者，若非如此，不可能承受得住炼狱剑的反噬，那负责人仅仅是触碰了一下，就差点崩溃，那手握炼狱剑，还能自在使用的黎阳呢？他又承受了怎样的压力？ 当然，黎阳说这些话也是为了故意刺激他们，他也想看看这青龙军团的实力到底怎么样。 黎阳收了剑，可天地异象仍然存在，他面向众人，问道：“怎么，怕了？” 那一双精芒四射的眸子横扫四方，却无人敢抬头和他直视。 黎阳叹了口气，一遍又一遍的践踏着他们：“听人说，这以四大神兽命名的禁卫军，有着很强的战斗力，可现在看来，就是乌合之众啊。” 严尚想说点什么，但想了想，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知道黎阳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当然，青龙军团的战斗力也并非他说的那么不堪一击，实际上还是很强的，若是穿上兵家和墨家打造的盔甲和特殊武器，在阵法的加持下，完全凝聚起来的攻击，只一下，便可拥有能够斩杀七境大仙人的力量。 黎阳刚才也有点取巧的意思，炼狱剑认主过后，他不用再承受那股子地狱的反噬，但旁人若是触碰，在不提前准备的情况下，很容易中招。 正在这时，军营内部，忽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随后，一个光着膀子，身上纹着一条大青龙的中年男子踏步而出。 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痛苦不堪的负责人，随后紧紧盯着黎阳：“青龙大统领长空无忌拜见冠军侯。” 黎阳呵呵笑道：“所以，你才是这幕后的策划者？就为了给我来个下马威，好让当着这些人的面丢面子？” 长空无忌丝毫没有因为被拆穿而变脸的迹象，仍然云淡风轻，只是淡淡道：“天下流传小侯爷战力无双，同境界内无敌，是绝顶的天才，据说陛下还有意将九公主下嫁给小侯爷，可我们这里，不是普通的地方，当然要看看小侯爷的实力，是否真的和传说中的一样。 青龙军团，不养废人。”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黎阳眼睛一眯，面前这个人，让他有些捉摸不透，明面上是六境武夫，但实际修为，恐怕远远不止。 等对方说完后，黎阳却忽然拍了拍手，笑道：“长空将军说得好啊，那你觉得我是废人吗？” 长空无忌昂着头，道：“那要试试才知道。” 黎阳仰面而笑：“我怕自己不小心伤着你。” 长空无忌神色不变，但语气却有些威胁之意：“小侯爷的意思是，能够随意将我击杀？” 黎阳咧嘴一笑，却没有否认。 长空无忌乐了：“能和小侯爷切磋切磋吗？” “可以。” 黎阳淡然点头：“还是那句话，若是将你误伤，希望不要生气。” “小侯爷误会了，我说的不是我和你切磋，是我的部下。” 此话一落，长空无忌大声道：“结阵。” 哗—— 刚才还在围观的士兵，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一捏身上的机关，盔甲自动浮现，并将其覆盖得严严实实的，一路武装到了牙齿，且每一套战甲上都有阵法纹路，这一千人结阵的刹那，瞬间转换成一个可以轻松秒杀七境大仙人的战争巨兽。 “你认真的吗？”黎阳看到这，问道。 “小侯爷难道不敢吗？” “我怕到时候你会很难看，我要是挡住了，那青龙军团名不副实，别说跟我去打那些不听话的仙门了，我怕到时候你们直接全军覆没。” “小侯爷就没有想过挡不住？” 黎阳脸上带笑：“严格来说，没想过，我找不到自己会失败的理由。” 是啊。 黎阳是五境金丹地仙的修为，同时还有着六境武夫的实力，不仅如此，在妖化过后，能直接拥有叫板大仙人的实力。 真要是拼起命来，双剑齐出，难寻敌手。 长空无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问道：“小侯爷很自信啊。” “因为我很强，我要是想杀你，不出三招，你必死。” 严尚有些头大，今天的黎阳似乎有点不一样，不仅口气狂妄，且出言不逊，一而再再而三的将青龙军团的脸面摁在地上摩擦。 尽管看得出来时故意的，但这却属实有点过头了。 第567章 执迷不悟 这一来便把所有人得罪得死死的，今后还怎么挽回啊，且这里面的士卒，也有不少事诸子百家中出来的，真的要联名和黎阳对着干，那才叫麻烦。 大军开拔，最怕的是人心不齐。 严尚见众人已经杀红了眼睛，生怕一会儿打起来真的有流血之争，这两方不论伤着哪一边都不是那么轻松就能解决的，黎阳没控制住火候，杀了青龙军团的人，或是对方仗着人多势众，把黎阳打出重伤，都不好交代。 严尚赶忙站在双方中间，言辞犀利道：“若在打下去，本官必然要把这件事上报给陛下，按责追责。” “我劝你先让开，要不然待会儿误伤了你。”黎阳满脸的冷峻，到现在他也看出来了，青龙军团是真的铁了心要和他对着干，哪里有半点是来下马威的样子。 如果只是长空无忌单纯的和他一对一厮杀，他还觉得没什么，顶多是这些老一辈的对空降而来的有些怨言，故而想要出手教训一番，这教训是为了给己方争取一点颜面，顶多点到即止，达到目的便是。 现在看看，这青龙军头完全运转起来了，而且还是以杀敌的战斗姿态直接布阵。 这要还说是点到为止的切磋，鬼都不信。 长空无忌也是冷笑道：“严大人，劝你好自为之。” 双方的目光同时落在严尚身上，这位本身就脾气大的兵部尚书，哪里忍得下来，原本的好脸色骤然一变，官服当即出现在身上，手持一枚玉圭，兵部尚书官居一品，是除了三公之外的权力最大者。 且严尚不仅是墨家的女婿，本身也是兵家的天才之流，前段时间在婢儿手里栽了跟头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但现在，这两个人分明是不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啊。 一个仅次于三公的一品大员，脾气就算再好，这会儿也是忍不住了，当即呵斥道：“长空无忌，你要造反吗？” 这话一落，原本杀气十足的军队为之一颤，阵型还在，但杀气却在严尚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之中荡然无存。 这时候，那些普通的士卒才猛然醒悟过来。 是啊，我们在干什么呢？当着一位大官的面，无视对方的命令，公然结阵想要击杀大夏王爷的独子，这是…… 众人面面相觑，不用等长空无忌说话，阵型便自动瓦解，一个个面红耳赤的站在那，耷拉着脑袋，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刚才那般不讲理的样子。 严尚心里暗恨，纵横家的大道已经影响部队之中来了吗？简直岂有此理。 眼看长空无忌还没有收手的意思，严尚心里也铁了心要给他一点教训，而后转身对着黎阳说道：“小侯爷，此事儿交由我来处理。” 黎阳也看出来，今天这下马威是不太寻常，有点公报私仇，或是大道派系竞争的味道。 那长空无忌身上有阴阳术和纵横术的味道，很明显，就是纵横家的人，难怪会这么不顾一切的想要出手，甚至刚才还早就蛊惑了这一支青龙军团，想要借用他人之手除掉自己。 想要法不责众吗？ 真是下了一手险恶的好棋啊。 黎阳并未收手，身体悬浮在半空，手中炼狱剑释放着幽幽的光芒，他可以随时一剑斩出炼狱异象。 严尚冷漠的看着长空无忌，再次问道：“长空将军，你真的要抗命违法不成？黎阳是陛下亲封的冠军侯，并让本官交接兵权，让其长官四大军团，你这么做，是在打陛下的脸啊，知道该当何罪吗？” 长空无忌听后，一阵狂笑，道：“我青龙军团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来指指点点了？他都能当冠军侯，我看是陛下瞎了眼。” “你放肆！” 严尚怒不可遏，再看长空无忌的眼神，哪里还有半点冷静的样子，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癫狂当中。 严尚调动大夏官运，本身便是六境的兵家修士，此时随着紫气入体，高坐在上空气运云海的金身宛若活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神圣而又威严。 “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放下武器，跟我回兵部处理，若是在冥顽不灵，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长空无忌讥笑道：“现在是，大人也觉得能够轻易拿捏我吗？” 此话一落，长空无忌头发疯狂舞动，一阵无形的风从他体外出现，他一把扯掉身上的披风，只以甲胄的方式直面兵部尚书严尚。 他本就是六境武夫，又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多年才走到了如今的位置，四大军团虽然很多年没有对外打过仗了，但这并不能表示他们就没有战斗力，特别是长空无忌早年拜在阴阳家知夏，后又经人介绍到了纵横家，接连学了这两门术法，并非只是一个头脑简单的武夫。 实际上，他心思缜密，为人滴水不漏。 今日这般疯狂作态，与他平日里的作风几乎判若两人。 那些已经撤去阵法的士卒这一刻都有些茫然了，这还是那个像是大哥一样照顾自己等人的长空无忌吗？ 细心的黎阳忽然从长空无忌身上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他的眼神，好像并没有那么决然，反倒像是在挣扎。 一个惊人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出现，黎阳稍微一思考，就反应了过来，这长空无忌的神魂，只怕是被人控制了，被人种了术啊。 严尚率先发起了攻击，六境的他在官运加持下，一身修为直逼七境，几乎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黎阳看到这很是错愕，这严尚当初在公主府邸，要是用这样的修为面对婢儿，也许还不会被一菜刀给砍飞。 如今看来，是对方留了余地。 不愧是大夏的兵部尚书，这一身的气度让黎阳心悦折服。 一个兵字在严尚体外出现，而后快速化作一把三指宽的银色长剑，严尚目光不偏不倚，死死的盯着长空无忌，心念移动，长剑刹那破空消失。 再次消散之前，依然临近到了长空无忌面前，同时，兵家大道也紧跟着在长空无忌身边演化出了三个身穿甲胄的冷血将军。 严尚双指并拢，显然是在操控：“长空无忌，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第568章 臣服 这一刻，严尚是大夏的一品兵部尚书，只等长空无忌一句话，便可断其生死。 但不等长空无忌说话，那边此前还在懵逼的青龙军团所有士卒，全部单膝跪地，异口同声道：“恳请大人放过将军。” 严尚目光一扫，等看到那些人的目光后，他积蓄在身上的官威顿时有了松动。 而就在此刻，长空无忌却忽然出手，两巴掌拍碎身边由严尚凝聚出来的士卒光影，脚步一踏，一拳直接朝着他的脑袋轰来。 关键时刻，黎阳骤然出手，一剑挥下，整个虚空都浮现出了炼狱气息，在二人的中央，直接出现了一条犹如鲜血凝聚出来的红色瀑布，而这一剑更是直接将对方出拳的手给斩落余地。 黎阳最强的是剑，可他打架，只出拳。 长空无忌痛苦的惨叫一声，整个人化作红色流光，奔向远方，走之时还隐约有淡淡的魔气残留。 黎阳看着地上的断手若有所思，随后落在地上，想要捡起来看看，但神识还没扫过去，那断手便轰的一声燃烧了起来，恐怖的高温眨眼便将将其烧成一截白骨。 眼看着大火就要将仅剩下的骨头都要烧没了，黎阳赶紧施法，用水经注里面的术法破灭了火焰，同时以观气之法凝望那节白骨，果不其然，骨头上有类似于魔界才有的纹路。 难道说，长空无忌是魔族？ 兵部尚书显然也看到了这一点，但不等他将这骨头收起来拿回去调查，骨头便随风而散。 估计，谁也不会料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 坐镇青龙军团的将军，竟然和魔族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严尚语气冷厉道：“长空无忌师从阴阳纵横两家，家中内人也是纵横家的子女，徒弟有问题，师傅难辞其咎，小侯爷，今日本官便不再陪你继续巡视余下的三座神兽军营，你大可以自己去检查便是，有兵符在身，若遇到抗命不从者，杀无赦，本官先告辞了。” 严尚看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有半点耽搁，大夏都上空不许御空飞行，他只得从军营借用了一匹龙马直奔大夏都而去。 黎阳吸了口气，目光环视四周，刚才还一个个叫嚣的士卒全部低下脑袋，特别是被黎阳一顿揍的负责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青龙军团，我看来，不值一提，不明是非，不讲道理，不讲军纪，无视法规，就这样的你们，打得过谁？除了结阵能够带来杀伤力之外，其余的我一点都瞧不上，因为你们根本就不配这青龙军团的名号。” 黎阳放下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这样的地方，他一刻也不想留下来，乌烟瘴气，没有仍和留念的意思。 以至于剩下的白虎、朱雀和玄武军团，黎阳都没了继续前往的心思，甚至都想着要不要回去面见人皇，让他换一只军队给自己。 “乌合之众。” 最后四个字，几乎瞬间击溃了这些人的脸面，一个个脸色难看，神色狰狞，偏偏黎阳说的又是事实，他们无法反驳，谁让一直镇定自若的长空无忌，会在这时来这么一手呢？ 哎。 黎阳还没走出军营大门，被他胖揍的负责人便连忙追了上来，吃了黎阳喂下去的丹药后，他身上的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就是左眼还肿得像个核桃，他语气诚恳道：“小侯爷留步。” 黎阳转身，眼神冰冷的看着他。 后者心里心里一凉，抱拳一拜，惭愧道：“末将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发生，此前长空将军从来没有这样过，即便是大劫降临的那天，他都还在仔仔细细的擦着自己的盔甲和长刀，准备好好匡扶大夏江山社稷的。 今天长空将军的情况，让末将有些奇怪，这不是他的为人，更不是他的作风，而且就算是我，都好像有点不正常。” 黎阳冷笑道：“这就是理由？一句不正常，就能解释了？刚才要不是严尚大人收手，你知道我们真的打起来，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吗？” 黎阳出手的那惊鸿一剑，让虚空残留炼狱血色景象，让这位负责人和士卒们头皮发麻，也是打心里认可了他的实力。 这负责人惨笑道：“小侯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在死之前，末将还是想说，希望小侯爷帮我们找到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人。” “你想干什么？” “报仇。” “笑话。”黎阳不置可否，闭着眼睛用脚指头都能猜到，长空无忌师从阴阳家和纵横家，而纵横术又善于蛊惑人心，加上纵横家那位被黎阳杀了两次的嫡子柳彦青本身就堕入了魔道，这么说起来，长空无忌很明显就是受到了他们的操控。 这需要查吗？只要不是傻子，稍微一想就能理得清清楚楚。 这负责人本身只是个副将，但因为平日里和长空无忌走得近，所以地位颇高，他单膝跪在地上，呼了一口气，刹那之间，一缕魂魄漂浮于掌心之上。 黎阳就这么默默的看着对方，看他表演。 “末将愿以生命追随侯爷。” 同一时刻，整个军营的士卒全部有样学样，单膝跪地，同时献出了自己的一缕魂魄。 这已经不是忠诚那么简单了，而是将自己的命运彻底交了出来，但他们这么做，并不是真的臣服于黎阳，而是想让他出手帮忙调查清楚长空无忌今天发生的那些诡异之事。 一个人是否得人心，从旁人的做法便能看出一二。 如今看来，那长空无忌该是一个收人尊崇的大统领了。 黎阳也不废话，张嘴一吸，将这上千道魂魄全部吞了，照单全收，一个不留。 “这是你们说的啊。” “青龙军团拜谢小侯爷！” “青龙军团拜谢小侯爷！” “青龙军团拜谢小侯爷！” 一阵阵高呼此起彼伏，黎阳仰面笑道：“你们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我这刚来上任就被你们来了个下马威，现在还要我帮你们调查别人的事情，那长空无忌身上有魔道气息，该是和魔道有关系，就不怕我查出来后直接将其斩杀吗？” “若长空将军真的和魔道有关，不用小侯爷出手，我等便亲手去诛了他。” 第569章 污蔑 黎阳有些好奇，面前这个男人倒是能屈能伸，被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得抠鼻喷血，要说面子，早就没面子了，现在却能像是个没事儿人那般站在自己面前说这样的话。 还真是。 黎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负责人抬起脑袋，大声道：“末将于静，拜见小侯爷。” “于静？”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两个字之时，黎阳总感觉有些奇怪，好像这在冥冥中对应了什么，以至于当听到名字以后，刚才的偏见都瞬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好感。 修仙之人，讲究一个直觉，境界越高，直觉便越敏锐和准确。 黎阳记下了这个人的名字，随后说道：“你现在就是青龙军团的大统领，十日之后我会再来，到时候希望可以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青龙军团，怎么样，做得到吗？” 于静脸上浮现出一缕喜色，随后很快压了下去，镇定道：“于静定然不负小侯爷的期待。” “好好干。” 黎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转身朝着大夏都走去。 长空无忌身上的问题太多了，有点像是控制了，但又像是不受控制，牵扯太大，毕竟这是在大夏都，是在人皇脚下，若真的混进来了魔族，问题就真的太大了。 要是出了什么事，谁也担待不起。 何况现在长空无忌还逃走了呢？ 一想到这，黎阳心里便感觉很是沉重，看来大劫降临以后，这大夏都，也没有明面上的安全啊，不晓得藏着多少妖魔鬼怪。 一路走走停停，边走边看，看似在紧张的赶路，实则速度并不快，他走到一个地方就会停下来仔细打量，并不是他在走马观花，而是想要确认这些地方是否是安全的、 傍晚时分，黎阳回到了大夏都。 刚刚走进青龙大街，便看到婢儿和风满楼骑着大黄风风火火的朝着他跑了过来。 风满楼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一旦有事情就会直接写在脸上，此刻看去，他的表情残留着惊恐和震惊，恐是真的遇到问题了。 果不其然，婢儿直接一个飞奔过来，大声说道：“黎阳，你闯祸了，咱们赶紧走吧。” 黎阳眉头一皱，问道：“什么意思？” 他以为是长空无忌的事情。 谁曾想婢儿语出惊人，道：“兵部尚书回来就死了，身上还有你出剑的炼狱气息，现在有人说是你背叛了大夏，暗杀了大夏高官。” 黎阳顿时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婢儿，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兵部尚书不是刚刚才回来吗？怎么会死了呢？你是不是看错了？” 婢儿眼神急切，道：“赶紧走，一会儿跟你说。” 黎阳这才发现四周的不对劲，原本人挤人的青龙大街，此刻竟然看不到一个正常的路人，而那些在两侧摆摊的商贩，一个个都冷眼看着他，强大的气息波动开来，弥漫在整条青龙大街上。 黎阳本想不理会，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说了，人皇也不可能会相信是自己杀了兵部尚书，这简直是扯蛋嘛，傻子才会相信，可这条街上的人，一个个对他都充满了杀气，那样子，分明是治他于死地。 穷奇嗷的一声，显化五丈真身，狂暴的扩眼瞬间荡漾开来。 黎阳轻轻一蹬，翻身上了穷奇背上，再次问道：“老程呢？” “被抓了，姜成玉也被抓了，说是涉及到了叛国罪，现在正在审他们呢。” 黎阳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事情变化之快，简直出人意料，他能想到无数种糟糕的情况出现，却万万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吃这么大的亏。 人皇脚下，被人公然污蔑，还得不到公道可言。 气死人了。 当下也不敢耽误，他并不怕街上那些人，真动起手来，他和婢儿联手之下，不晓得会有多少人死在他们两个手里，而一旦真的大开杀戒了，那这个锅就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去了。 穷奇化作一道红色闪电，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化作一道红色流光越过城门，朝着东面的大山深处疾驰而去。 他们前脚刚离开，刚才站定的位置便一阵空间扭曲，随后几个脸色阴沉的人出现在他站立的地方。 其中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说道：“该死的，竟然让他跑了，你们这些废物，这么多人还抓不住一个人？” 伪装成商贩的众人纷纷低下脑袋，不敢回应。 不是他们不敢动手，而是黎阳他们刚才带来的压力太大了。 强大的炼狱气场压得他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黎阳骑在穷奇身上逃离了大夏都。 “大人，他逃不了多远的，这里是中土神州，是人皇脚下，他能跑到哪里去，我现在就带人去追。” 那长须男子点了点头，语气冰寒道：“记住了，只要发现，便直接击杀，不留全尸。” “是。” 此话一落，数道身影闪烁在青龙大街上，很快消失不见。 这时候，另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妇女说道：“一定要杀了他，不能让我的夫君死得这么凄惨。” “我就说这人靠谱不住，要不是他，大夏也不会因此受到牵连，妖气降临，大夏国灭，陛下怎能还封他为冠军侯呢，哎，悲也，悲也。” 长须男子道：“嫂夫人放心，我一定会为严大人报仇雪恨。” 那中年妇女悲愤欲绝道：“谢谢了。” “嫂夫人客气了，我与严大人虽然政见不合，但同朝为官无数载，又都是六部尚书之一，岂能看到他就这么含冤而死？” 一想到严尚身死之时的惨状，中年妇女便头晕目眩，一个趔趄，踉跄摔倒在地。 众人见她因为伤心而晕了过去，连忙将她搀扶起来。 那长须男子，正是六部尚书当中的吏部尚书高楼，位高权重，据说是下一任三公的候选人，其境界只差半步便可踏入七境，朝廷内一直有流传说他是古代仙人转世，有着很厉害的传承在身上。 “高大人，那小侯爷是从东面逃出去的，去的方向是那片峡谷，我看就算我们不追过去，他也会死在哪里，绝对出不起来。” “此子非同常人，一定要亲手斩杀才能以绝后患。” 第570章 出事了 高楼下了死命令，别人不敢不从，等到手下人都走光了之后，他才转身对着身边刚才昏厥而又醒过来的中年妇人道：“嫂夫人，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一旦超过这个天数，还没有将那小子击杀，我们将大祸临头。” 中年妇人神色冷漠：“他还能翻了天，这场大局布了这么久，等的不就是今天吗？” 说到这，她竟然直接挽起了高楼的手臂，四周的心腹像是没有看到那般，目光飘向远方。 随后，空间传来一声嗡鸣，就像是一个泡沫忽然爆炸，扩散的余波引挤压了空间，于是，当这泡沫彻底消散后，原本空旷的青龙大街，又重新变得热闹起来，本来没有人的，但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又成了很热闹的大街了。 黎阳若是在停留片刻，或是真的在刚才大开杀戒，或许还能找到一丝生存下来的机会。 毕竟，一座能够瞒天过海的大阵，不论多么厉害，也有是极限的，何况还是在大夏都呢，谁也不敢保证这样的幻阵能够坚持多久，可惜的是，黎阳跑了。 …… 穷奇一口气跑出了数百里路，连创数座拱卫大夏都的城池，这才看到了眼前出现的密林，和一个像是被人从中间平整切下来的大裂口。 远远看去，犹如一线天，平整的狭窄地带，让人望而生畏，像是一头沉睡在那里的恐怖猛兽。 以至于当穷奇狂奔到这里的时候，都没忍住来了个急刹车，浑身毛发都立了起来，警惕的望着前方，嘴里发出呜呜呜的低吼，似受到了威胁。 穷奇的力量很强，单挑六境没有半点问题。 且本身就是十大凶手之一，这样的存在此刻都流露出了忌惮之色，可见那一线天之后有多么凶险。 黎阳本不打算穿过去，结果一回头，便看到好些强悍的气息在虚空中连连闪烁，肉眼知夏，先是一颗颗小黑点，而后快速放大，几个呼吸的时间，便看清了追过来的存在，一个个修为竟完全在六境之上。 黎阳倒吸一口凉气，好大的手笔啊，为了杀他竟然派出了这么多高手，六境和七境最根本的区别在于，不论是五境还是六境都属于地仙行列，但一旦跻身七境，那便彻底进入天仙行列，能够真正的追寻大道，故而六境之上，又叫做大仙人。 能够得到这种称呼的人，都有着独属于自身的机缘和巧遇，身上气运都不弱。 黎阳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就是一场赤裸裸针对他的阴谋，而且还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就在这大夏都当中，对他出手了。 此刻天色昏暗，即将陷入夜幕，黎阳若是再不走，一旦被后方追过来的七境天仙围住，必死无疑。 哪怕婢儿能够召唤地狱之门，放出强大的鬼帝在此百鬼夜游，也难以抵挡那么多人的攻击。 黎阳心中一横，问道：“若是过去了，会死，你们会选择过去吗？” 风满楼毫不畏惧道：“要不是大哥哥，我早就死了，能活到现在，本身就是赚了，大丈夫，何惧一死。” 不曾想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黎阳备受感动。 婢儿笑嘻嘻道：“我说了让你们死了吗？我不让你们死，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黎阳嘿嘿一笑，面前的一线天，好像没那么恐怖了，他心念一动，匍匐在地的穷奇纵身一跃，红色火焰眨眼便窜进了一线天。 当穷奇落地的刹那，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夜幕吞噬，大地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后方追过来的数名七境天仙，纷纷留在一线天之外，望着一片死寂的深处不敢往前踏出一步。 “还追吗？” “不追能行吗？要么杀了他，要么被高楼杀死，何况我们接下这个任务，本身就是九死一生，若是侥幸杀了黎阳，还有一线生机，这事儿顶多能够拖延三天，时间一过，我们全部完蛋。” 都跻身天仙行列了，本不该如此卑微，从他们称呼吏部尚书名字的口气就能看得出来，他们对于高楼，并没有放在眼里，然而他们却又不得不这么做，宛若有什么把柄被人拿捏住了那般。 一行五人，三男两女，修为高深，都是天仙中的强者，其中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妙龄女子说道：“要不算了，我们还不如趁此机会逃离此地，脱离他们的掌控，这天下这么大，有的是我们容身之所，只要藏起来，我就不相信他们真的找得出来。” 领头的男子是个光头，背剑挎刀，手里还握着一杆很长的黑色长枪，他叹了口气，道：“我们能这么想，他们早就算计到了，若是真的脱离了他们掌控的范围，我们的神魂肯定会魂飞魄散的。” “五妹，算了，继续追吧。” 几人心里都是一阵悲凉，为自己无法反抗的命运而感到无可奈何，明明都是大仙人了，随便走到哪都受人敬仰，可他们活得那么窝囊，那么委屈，见不了光不说，连一个生而为人的机会都没有，他们是奴隶，是被人生生世世拿捏的工具。 五大七境天仙不再迟疑，回头看了眼大夏都所在的方向，眼神有眷念和不舍，眷念是这片土地，不舍是对自己的生命，再次回头时，眼神已然化作一片决绝。 “此去纵然毫无生存可言，可我们兄妹五人，也无惧之。” …… 大夏都，公主府，今天花了心思，换了一条好看的长裙的九公主，在门外来回踱步，却始终未曾看到黎阳回来，实在是忍不住了，跑到一旁对月饮酒的白鲸面前，问道：“你不担心你的师弟吗？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白鲸虽然也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这里是大夏都，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么晚没回来，肯定是军营里有事情。 于是说道：“估计是要留宿军营了。” 被婢儿说早已被抓起来的姜成玉却是像个没事儿那般，就坐在白鲸不远的位置，接了话茬道：“没准这厮出去花天酒地了呢。” 九公主气得不行，骂道：“你当我看上的人像你这样的酒囊饭袋？” 姜成玉神色有些不好看，想了想，便修起了闭口禅。 九公主见这两人都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便打起了程谨严的注意。 程谨严很少说话，要么就是在修行，要么就是在枯坐，这会儿的他，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公主府邸的门槛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等九公主过来，他忽然起身，凝声说道：“少爷，出事了。” 第571章 一线天 起初九公主还觉得程谨严说这句话很奇怪，莫名其妙嘛不是，这可是大夏都，人皇脚下难道还有邪魔作祟吗？真把大夏当成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自由之地了？ 只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没有特殊理由，按照黎阳的个性，绝对不会留宿军营。 一想到这，众人顿感不妙，白鲸一个箭步起身，只留下一个光影，整个人朝着青龙军团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程谨严紧随其后。 姜成玉本来还没在意，看到那两人这般神色，当下明白肯定出了大问题，随即召来四大元婴地仙，说道：“去查查怎么回事。” 九公主都快要哭了。 姜成玉安慰道：“不是等闲之辈岂能害得了黎阳？公主殿下无须担心，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说实在的连他自己都不是很相信。 既然敢在这里动手，那背后的势力肯定不用多说，必然是高高在上的圣人之辈。 五境金丹地仙，六境元婴地仙，七境问道天仙，八境入道上仙，一旦是上仙针对了黎阳，那与圣人出手有什么区别？ 姜成玉不敢耽搁，吩咐两个元婴地仙出手去调查情况，余下两人跟着他和九公主也跟着朝军营走去。 等他们到达青龙军团之时，天色早已漆黑一片了，远远的只能看到军营里面的火光。 姜成玉和九公主赶过来之时，只看到白鲸站在那面容严峻，脸上有止不住的怒气在闪烁。 程谨严双眼杀机爆闪，一股子凌厉的杀气不受控制的扩散而出。 九公主心里一咯噔，真出事了？ 姜成玉叫了个人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他问的人，正是被黎阳一一拳头打得口鼻出血的负责人于静。 此刻，于静脸上满是慌张之色，连忙解释道：“我们真的没有对小侯爷做什么，当时吏部尚书在看到长空无忌可能与魔族有关以后，就连忙回大夏都了，侯爷没有与其同往，但时间上并没有相差太多。” 白鲸平静说道：“兵部尚书严尚大人已经遇害了。” 九公主长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 姜成玉几乎惊呆了：“兵部尚书遇害？” 谁信啊，这可是大夏都啊，兵部尚书是只差一步就跻身七境问道的天仙，是能说遇害就遇害的嘛？而且这种级别的境界打起来，方圆数百里肯定会有动静。 大夏都到青龙军团只有两三百里路，这里真的要是爆发大战，大夏都不可能感受不到，且兵部尚书是除却三公之外，最有权力的几个人，气运云海上的金身，与人皇的金身相隔进，他一旦死了，金身必然破碎，那人皇也会有感应。 可是到现在大夏都都没有什么反应，人皇也没有下达旨意。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兵部尚书还没有死绝，只是被人击成了重伤藏起来了。 白鲸多聪明，从于静的描述中，便猜了个大概，他道：“有人瞒天过海，想要用这种手段来坑杀黎阳。” 九公主彻底慌了，双眼含泪，焦急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我……” 白鲸淡淡看了她一眼， 在他眼里，大夏的皇子皇女不应该是这种性格，处事不惊才更加符合他们才是，不过，这也侧面反映了关心则乱，说明九公主是真的把黎阳放在心里了。 不多时，姜成玉留下来调查情况的两个元婴地仙也赶了过来，其中一人说道：“少主，我们听说不久前，青龙大道临近城门的地方，有一盏茶的时间被隔离了。” “隔离？”姜成玉眉头一皱，不解。 那人继续道：“说是兵部尚书被人暗杀了，然后冒出来一群人封闭了那条大道。” 白鲸听到这，双眼几乎喷出火来，难怪这一下午他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事情发生，黎阳回城那会儿，他有感应到青龙大道有短暂的天机混乱。 本以为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现在看来，正是他的一时疏忽大意，才让黎阳着了别人的道。 想到这白鲸便怒不可遏，龙虎山之辈，天性善良，以降妖除魔为己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现在，在郦靖王远征妖蛮天下，刘知夏飞升在天外天和域外仙人交战以后，黎阳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师兄了，可自己却因为不重视而让师弟被人坑害，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白鲸目光冷如冰霜，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于静，问道：“长空无忌王往什么方向逃走的。” 于静想了想，道：“好像是往一线天的方向。” “一线天？” 白鲸不熟悉这个地方，九公主在听到以后，惊呼出声：“难道他现在去了一线天？那地方是禁地啊，里面有大圣都惧怕的存在。” 白鲸眉头紧锁，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九公主将一线天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白鲸转身，黑灯下火之下，他目光闪烁精光，像是能够滑坡这暗黑无边的长夜：“黎阳，在里面。” …… 书房里，人皇正在写字，巧合的是，恰好也写到了一线天三个字。 郑屠后在旁边，双眼微微眯着，像是要睡着了那般。 这时，人皇忽然说道：“这次可苦了严尚了。” 郑屠睁开眼，拱手道：“陛下，严大人也是为了让这个计划能够顺利展开，才故意进了别人的套。” “万一死了呢？” “不会死的，严大人是墨家的女婿，身上有的是保命法宝，除非遇到八境入道的上仙之流，否则绝无可能身死道消。” 人皇叹了口气：“可黎阳就这么追着去了一线天，万一他死在里面怎么办？我到时候可不好跟郦靖交差啊，若黎阳真的缺胳膊少腿什么的，保不定那暴脾气的家伙会拿刀来砍了朕的御书房。” 郑屠想了想，道：“陛下，那我们现在要动手吗？” 人皇摇了摇头，道：“放长线，钓大鱼，现在动手为时尚早，只会打草惊蛇，既然他们忍不住要先下手了，那咱们就将计就计，将幕后的人引出来，朕倒要看看，他凭什么有这样的资格来耍小心眼。” 第572章 鬼亲 相对于一线天之外的黑暗世界，穿过峡谷以后，这里竟然还残留着星光，仰头看去，可以看到绚烂的光亮，甚至在山的顶端，还出现了绿色的流光。 婢儿情不自禁说道：“好美啊，黎阳。” 黎阳轻轻一笑，是呢，若身后没有敌人的追杀，纯粹过来露营或是散心，这儿的确算一个人间仙境。 可黎阳并没有停下脚步，婢儿和风满楼骑在穷奇身上，魅虫化作一条围脖替婢儿御寒。 黎阳走在前头，婢儿哼着很小声的歌曲，听不出来她在唱什么。 几人的心情顿时没有起先那么凝重了，相反，在听到四周传来的昆虫叫声后，还显得淡定了起来。 “黎阳，我们能反杀他们吗？”婢儿问。 黎阳摇头。 开玩笑，五个七境问道的天仙，就算再加上一个黎阳和婢儿，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可以和一个七境大能叫板，可以和两个七境大能扳手腕，打不过可以跑，一旦超过三个，那就别想了，洗干净脖子等着别人切割吧。 体内结成金丹，算是正式踏上了修行之路，紫府诞生元婴，算是小孩学会了走路，可问道就不一样了。 正如这两个字，问道问道，问的什么道？走的什么路？每一个问道之人，都有自己的规则领域。 白鲸的道，是天师大道，是天师触摸，是九天荡魔祖师心头坐，一把长剑斩险恶。 郦靖的道是刀，极限的一刀，对天对地都只需要一刀，故而霸道。 问道不仅能延长寿命无数载，更能大幅度的提高攻击手段和术法，对天地的领悟也有所不同，能够运用天地之力为己所用。 故而问道之后可称之为天仙， 八境入道，是彻底走上了大道之路，在七境之时叩开道的大门，随后踏上其中，掌握更加志高的法则。 而达到九境以后，便又是一个分水岭了。 昨天天幕巡视大夏四方的儒家圣人，绝大部分都是八境入道的大仙人，他们可以跨域而行，跨越大夏九州速度之快，堪称恐怖，更能徒手破碎虚空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黎阳心知自己现在的实力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和他们正面搏杀的，眼下想要活下去，只能逃走，然而拖延时间，等到白鲸他们发现异常来调查以后，终究会找到他们的。 黎阳望着前方，双眼布满了凌厉的杀机，不论怎么说，兵部尚书严尚不应该死的，就冲这一点，黎阳便发誓一定要揪出幕后的真正凶手，还严尚一个公道。 几人往前再次奔走百余里路，行至一座形似月牙的湖畔旁边，湖面波光嶙峋，倒映着漫天星光。 黎阳脚步慢了下来，这月牙湖有些古怪。 正在这时，一阵夜风袭来，黎阳一个眼神，两小只心领神会的收了气息，随后全部跳上一颗大树之上。 炼狱剑不知何时已经滑落到了黎阳手中。 他环顾四周，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月牙湖。 他们刚才停留的地方，有一颗很大开满了樱花的樱花树，花瓣随风而落，美轮美奂，而在樱花树的旁边，便是一座破败的水神庙宇。 庙宇不知道坍塌了多少年，里面早就没有了神灵的气息，反而透露着丝丝诡异，像极了一座凶庙。 百姓之间有这么一个说法，行走夜路，最不能去的地方便是无人供奉的也寺和庙宇，这里面往往会沦为邪祟之物的汇聚地，很容易中邪。 婢儿想要说话，黎阳举起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一阵微风荡漾而过，月牙湖上凭空出现一条小船，小船上站着一个浑身白衣的女子，她戴着帷帽遮住了面容，手持撑着一支竹竿，这场面别提有多怪异了。 而她的出现，也让樱花树下的破庙蓬荜生辉，一瞬间就换了一个景象。 平静的月牙湖水花四溅，犹如一座座泉眼在其中忽然出现，伴随着泉眼，紧跟而出的是无数山精水怪。 有走路摇摇晃晃的虾兵，也有想要竖着走偏偏忍不住横着走的蟹将，更有一些刚刚直立起来还没有完全脱离山怪的小妖精。 黎阳看得咋舌不已。 幸运的是，夜色虽然明亮，但树木茂盛，虽然即将开春了，但这里的枝叶依然像是盛夏那般，挡住了月光的穿透，魅虫今晚发挥了它的作用，变成一张大毯子将三人一狗裹了起来。 魅虫最大的本事，便是模仿之术，如同变色龙那般，只要它见过的，就能轻易模仿出来，不无夸张的说，若是让它和圣人待上一段时间，它连圣人的气息都能模仿出来。 黎阳对着魅虫竖起一根大拇指：“明天加餐，给你吃狗肉。” 大黄：“……” 又过了一阵子，从湖的另一侧涌现数道刺眼的精光，同时还有铜锣鼓之声传来，嘻嘻一听，像是喜乐。 黎阳眉头一皱，难道自己碰上了山鬼娶亲？ 果不其然，当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出现以后，视线尽头，便出现了一支大概由数十个精怪组成的接亲队伍，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骑在白骨大马上的年轻男子，男子模样俊美，二十出头，怪异的是他脸色惨白，看不到一点血色。 不仔细看还好，细细一看，便让人心里瘆得慌。 婢儿回过头，翻了个白眼，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热闹事，搞了半天是这么个玩意儿。 那白骨大马行走在水面上如履平地，哒哒的马蹄声很是清脆的传出老远。 当他们在樱花树下碰面之时，此前先一步走进去戴着帷帽的女子，这会儿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在两个精怪的搀扶下，亭亭玉立的站在樱花树下。 大红袍充满了喜色，龙凤盘旋，白鸟舞动。 有一说一，抛开这诡异的气氛和本就不合时宜的环境之外，这里的山水和目前眼中的画面，是相当让人心旷神怡的。 骑在大马上的男子翻身而下，走到新娘旁边，先是盈盈一拜，随后轻轻掀起对方的红盖头。 黎阳看到那张脸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竟比那个男子还要惨白得多，像极了一个死人。 他默默地运用了观气之法，这一下，顿时看出了对方的原形，这结亲的两人都是魂魄，并且修为很高，已经步入了鬼修行列，境界至少在五境金丹之流。 第573章 鬼修 地府沉沦，跟随六道朝着九幽下沉以后，人间已经很少看到鬼修了，曾经的鬼仙更是几乎绝迹。 如今人间唯一能够掌控沦为的，便是神秘莫测的往生堂，他们的狩魂者行走天下，但凡有人死亡，都会第一时间将魂魄捞走送去往生，所以这两人能成长到这个地步，实属罕见。 五境金丹的鬼修，可称之为鬼仙。 好在魅虫的模仿之术天下无敌，要不然他们都有可能被发现。 随着目光的移动，在观气之法的加持下，黎阳才发现了那颗巨大的樱花树不同寻常之处， 樱花树似乎已经有了灵性，那两大鬼修转过身子，齐齐朝着樱花树一拜，让人倍感诧异的是，樱花树竟然伸出了一根树枝，像是活过来了那般，在二人身上轻轻一点，随后，樱花飘零，美轮美奂。 可叹。 竟是在这般环境下看到了这么让人感动的一幕。 鬼修一拜天地，再拜樱花树。 天地送来祝福，四周响起了阵阵仙乐。 同时，此前那座破败的山神庙宇也此时完成了全面转变，门前两根大红柱子格外显眼，上面龙飞凤舞的出现了一行字。 婢儿瞪着眼睛，小声问道：“黎阳，那匾额上写的什么啊。” 黎阳轻声道：“樱花殿。” “他们是樱花之神吗？”风满楼问。 黎阳嗯了一声：“或许吧。” 婢儿朝着想下去吃点东西，黎阳制止道：“这地方不同寻常，很诡异，等他们结束以后，我们就撤。” 却在此时，已经完成拜堂成亲的两个鬼修忽然同时朝着黎阳所在的方向看来，那面白如玉的男子大声说道：“阁下不用藏身了，下来吧，有酒喝。” 黎阳吃了一惊，什么情况？被发现了？不可能啊，魅虫的模仿之术极少有失手的时候。 却听那鬼修又道：“朋友，你们别藏了，我都看到了。” 此话一落，便朝着黎阳所在的方向吹了一口气，大树颤抖，树叶一片一片的落下，见已然暴露了踪迹，黎阳便不再遮掩，带着婢儿和风满楼御空而下。 走得近了，才发现这两个鬼修面容并没有先前看起来那么瘆人，反倒像是活人那般，白里透红，女的天生丽质，肌肤吹弹可破，男子一双剑眉之下是两颗犹如宝石一样的眼珠子，很容易让人产生亲和力。 黎阳还在纳闷到底是怎么发现的，那男子便直接说道：“这里本就是我的封地领域，那棵树就像是我的身体一部分，虽然看不到你们，但是能够感知到上面的确有生人的气息。” 黎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见二人语气亲和，没有恶意，黎阳便拱手一拜，道：“恭喜二位喜结连理。” 说着，取出一块神仙钱和离火宗的一瓶丹药递了过去：“一点心意，还请二位收下。” 这下轮到这两个鬼修吃惊了，出手如此阔绰，难不成是大夏都的富豪子弟过来了？ 可这里是一线天啊，里面处处是禁地，特别是一线天深处，是大夏都无法涉及的地方，他们怎么进来的？ 女鬼修接了黎阳的礼物，惊呼道：“古神仙钱，阴阳丹。” 古神仙钱就不用说了，黎阳自从收服魅虫后，似乎就从来没有却过钱，而阴阳丹，是离火宗炼的一种高品秩丹药，能够强化人的神魂。 用这当礼物，对于这两个鬼修来说，无疑是最好的。 男鬼修却连连推辞道：“赶紧还给这位小公子，这等大礼我们受之不起。” 因果便是如此，黎阳若来讨一杯酒水喝，这没啥问题，可若是他们拿了黎阳的东西，无形之间，双方的因果就会在此时产生关联。 殊不知，当他把黎阳叫下来的那一刻，几人的因果就已经纠缠在一起了。 “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你们就收下吧，就当我们的伙食费了。”黎阳笑道。 婢儿这时候已经馋的直流口水了，看着桌上的烤乳猪，两眼冒星星。 见黎阳态度坚决，男鬼修知道不论怎么说，对方都是不会收回去的了，只得再次抱拳感谢。 随后几人坐了下来，就在樱花树下的主位上。 很难想象，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却彼此产生了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婢儿和风满楼吃起了烤乳猪，满嘴流油，婢儿边吃边含糊不清的：“黎阳，真好吃，比你烤的还要好吃许多呢，外焦里嫩，软糯而又弹性，主要是这辣椒，比我们家乡的还要辣好多倍呢，快尝尝。” 黎阳也忍不住唇齿大动，朝着坐在对面的两位新人歉意一笑，随后开始了吃饭模式。 还别说，这烤乳猪当真如婢儿所说，不仅味道好，连口感都一级棒，黎阳吃得口齿生津，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男鬼修道：“这是长在一线天的绝云天骄，世间只有这里面才会有，生长环境很恶劣，故而辣度很高。” “有多余的吗？能送我一些吗？” 男鬼修愣了愣，道：“有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 “这东西只能长在一线天，拿出去立马就会枯萎，腐化。” 黎阳满脸都是疑惑之色，叹气道：“那只能在这里享受了，可惜。” 女鬼修捂嘴轻声笑了出来，这才认真问道：“小公子是在一线天迷路了吗？明天我夫妇二人可以送你们出去。” 黎阳猛地想起了什么，刚才一门心思都放在了这两鬼修身上，经过女鬼修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自己的处境，连忙说道：“不满二位，我是被人追杀进来，外面有五个七境问道的天仙，。” 本以为这番话会让这两位鬼修感到害怕，却没有料到他们根本就不在意，男鬼修耸了耸肩，道：“这里是一线天，就算是天仙来了，也要陨落此处。” 女鬼修道：“我夫妇二人，也是不小心死在了这里，本应该魂飞魄散的，结果受到了樱花树神的帮助，凝聚了我们虚弱的魂魄，并赠与我们鬼修之法，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你们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我怕自己连累你们。” 第574章 长毛大手 两鬼修笑得合不拢嘴，这么真诚直白的人已经很少了，但为了打消黎阳的顾虑，男鬼修还是认真说道：“此地禁制，便是八境问道的圣人也无法轻易踏足，一旦超过六境，进来就会被那位大人顶上。” “那位大人？” 男鬼修好奇问道：“难道你不知道一线天的传说吗？” 黎阳一脸懵逼，问道：“什么大人，这我还真没听说过。” 要是白鲸或是姜成玉在身边，肯定会告诉他到底怎么回事，但今儿个他自己逃命到此地，身边的百科全书没有跟着，自然就无法晓得这里的秘密了。 男鬼修见他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便耐心解释道：“大夏共有七处禁地，每一处，都是一座天下毁灭过后的核心地，里面存在的大能，大圣都要绕道而行。” 说着，便将这段历史渊源说了出来。 大夏立国之时，这七座禁地经常搞破坏，为了稳定国基，当时的至圣先贤手持春秋，坐着列国车，踏遍七座禁地，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和他们签订了契约，只要没有人族进来，他们就不能出手干预周边之事。 传闻当初有一个禁地的恐怖存在不答应，和至圣先贤在秘境中鏖战了数日，最后也痛快的签订了契约。 一线天，正是其中之一，据说是古天庭某位帝君的封印之地。 黎阳听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再次问道：“照这么说，那只要不是七境问道的大仙人进来，低境界的就可以随意进出了？” 男鬼修道：“当然不是，每一个进来的都会被盯上，只不过这里的禁制实在太多，境界低的进来活不过一天，就会死亡，而七境或是七境之上，进来会立马触发这里的规则反应，随后便被那位大人击杀。” 黎阳明悟了。 女鬼修轻声道：“公子也是好福气，竟然能一口气走到这里，我们当初走到这里时已经活不下去了，要不是樱花树神……” 说到这，她抬起头，眼含热泪的望着那颗巨大的樱花树：“这里还有个传说，当樱花不再盛开之日，便是天地毁灭之时。” 黎阳听得惊讶不已，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这么凶险，连大圣都不敢轻易涉足。 当黎阳说到北镇郦靖王之时，那两鬼修无不是惊讶的问道：“公子的父亲是郦靖王？” “算是吧。”黎阳汗颜道。 他和郦靖王没啥感情，除却血缘关系之外，还比不上和刘知夏亲近。 谁曾想，在黎阳表明身份后，两鬼修同时单膝跪地，面容严肃道：“末将龙一，拜见少主。” 女子也是同时说道：“末将柳依依，拜见少主。” 黎阳被这突然的变化给惊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将两人扶了起来。 “我们曾是王爷的部下，当年追击一头大妖而闯入了这里，不幸触发了禁制，肉身兵解，这才机缘巧合专修了鬼道，虽然以这种方式活了下来，可我们却再也走不出了。” 黎阳看到了他们眼里的伤感，叹了口气，道：“当下，便已是最好了。” “最好？”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眼神瞬间透亮，只是刹那，境界便在往前一步。 双双突破桎梏，跻身进入六境。 此地规则再次传来嘱咐，天降祥云，樱花树摇晃，闪烁着星光的樱花花瓣飘落到这宅院里，犹如仙境。 男鬼修身上的气质更加凝实，女的则在头顶上出现了一朵华盖。 两人境界突破，惊喜万分，对着黎阳又是一阵叩首，随后面向月牙湖的对面，说了一些黎阳听不懂的古代话语。 两人这才站起身，说道：“少主果真是我们的贵人。” 黎阳疑惑问道：“此话怎讲？” “若是跻身七境，我们便可离开这里，本以为终身都只能困在五境，却没想到少主刚才的一番话，将我们心里的某些东西给打开了，这才能幸运的踏入六境元婴。” 黎阳为他两的成就感到开心，难怪见面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原来他们曾是自己那便宜老爹的旧部。 正当几人许久之时，外面忽然雷声阵阵，狂风暴雨倾盆而下，只不过这雷声和大雨都自动绕开了樱花树所在的月牙湖范围。 男鬼修道：“应该是少主说的那几个七境问道的天仙进来了。” 女鬼修问道：“我们要去看看吗？” 说完，两人同时望向黎阳，很显然，他们是想要帮助黎阳解决麻烦。 黎阳也想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但一想到实力上的差距，便摇头道：“建议二位不要去看了，万一……” 男鬼修笑了笑，单手掐诀，一道灵光打入旁边的月牙湖，下一刻，原本倒映星光的湖面，瞬间换了个画面。 只见里面电闪雷鸣，一只长满长毛的大手不知道从哪里伸了出来，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扑向那五个七境问道天仙。 黎阳又惊又骇，惊的是这长毛大手他见过一次，骇的是没想到这里也有。 两鬼修说道：“这只是那位大人的两大仆从之一。” 黎阳顿觉头皮发麻。 那大手布满了红色长毛，尽管如此，也能依稀看出像是人的手。 一阵惨叫过后，四个七境大能刹那毁灭湮灭，而最后一个却被一掌拍下大地，浑身是血像个血葫芦。 樱花树上，打开了一个空缺，那全身是血的大仙人径直掉落，就落在众人身边不远处。 黎阳眉头一皱，从胸间拔出炼狱剑，准备动手。 那七境大仙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能勉强看到他面容的惨笑，森白的牙齿配上脸上的血，让人不寒而栗。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血肉便融化掉落，等走到黎阳不远处之时，已经成了一副骨架，金丹都直接石化了，落在地上啪嗒一下摔成几半，元婴更是直接凋零，还没坠落到地面便化作了飞灰。 “解脱了啊，呵呵呵。”一阵声音从四方传来。 男鬼修说道：“少主，他没有死，被樱花树神救过来了。” 果不其然，不大一会儿，便见一缕魂魄从樱花树上飘然落下，只是他的眉宇间已然没了杀气和刚才的狰狞，目光当中只有茫然，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少主真是我们的福星啊。”男鬼修忍不住感叹道。 黎阳满脸懵逼。 “少主，被樱花树神接纳过后虽然可以转修鬼道，但也是有条件的，看起来，他好像还没有答应，否则身上早就出现鬼气了。” 第575章 暗流涌动 黎阳本想问问他是谁，是什么人派来追杀自己的，虽然心里有了答案，再确认一下想必是最好的。 结果不等他开口，那人的眼神再经过短暂的迷茫之后，便直接开口了：“柳……”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却忽然一声惨叫，刚刚凝聚的魂魄骤然消散，隐约之间似能听出一道冷哼。 男鬼修疑惑道：“少主，他们的生活似乎被人控制了，刚才说出来的话涉及到规则触发，被发现了，故而直接魂飞魄散。” 黎阳当然看得出来，一个字就够了。 柳…… 除了纵横一脉的柳府，还能有什么呢，可惜的是没能得到更多的情报，关于兵部尚书严尚的生死仍然不知。 男鬼修郁闷了，看黎阳蛋疼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女鬼修想了想，道：“应该有办法将他的残魂重新凝聚出来。” 说着，她起身走到樱花树下，神色肃穆道：“樱花树神在上，小女子恳求重新凝聚刚才修士的神魂。” “有用吗？” “有。” 果不其然，只见樱花树一阵闪烁，流光溢彩，片片花瓣当中，一个魂魄若影若现。 竟然还有这类术法，只能说实在逆天。 …… 大夏都，柳府。 一个中年男子神情冷漠的望着面前熄灭的五盏魂灯，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发现其中一盏忽然亮了起来。 见状，中年男子神色一变，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五个人的魂魄被他们控制，其中有不可逆的禁制存在，一旦熄灭便是魂飞魄散。 难道还有什么大能存在能够将散去的魂魄重新在天地间捞出来？ 不是他不相信，实在是过于颠覆，因为这已经超出了圣人手段，此前能够复活柳彦青，是因为柳府对于每一个嫡系都有保护，一缕魂魄会聚集在祠堂的牌位上。 相当于多了一条命，而柳彦青身份特殊，修行大自在天魔祖的功法，孤儿又多了一条命。 但像是这五个人，从小便是柳府控制的随从，娘胎里生下来就打上了不可磨灭的特殊禁制。 不论他们修为有多高，哪怕跻身八境入道，要他们死也就一句话之间。 正当他疑惑之时，缺见到一片樱花凭空出现，掉落在重新点亮的魂灯之间。 “怎么可能，是你。”中年男子脚上出现震惊之色。 他转身走出密室，身边站着七个刚刚踏入七境的问道天仙，男子道：“守在一线天入口处，不论是谁想要进去或是出来，不惜一切代价，杀。” 七人点头应允，随即消失。 他们离开后不久，男子身旁的虚空赫然扭曲，一抹金色光影出现：“此子不可留，为我纵横一脉的宿敌，不能让他活着回到大夏都。” “父亲……” 光影没有给他诉说的机会，交代完毕之后便刹那消失。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脸上浮现出一抹狞笑，若是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其眉宇间的淡淡黑气，可惜隐藏的太深，只是一闪而逝。 “宿命吗？” 中年男子舔了舔嘴唇，看了眼悬挂在走廊上一把毫不起眼的浮尘，心念一动，浮尘宛如长了眼睛，径直飞向他的手中。 每个圣人世家都有一件恐怖的法宝，不仅能够震慑家族气运，更能威慑四方，圣人家族尚有如此法宝，那就更别提大圣世家。 “老伙计，我们有多长时间没有去人间看看啦？今儿个带你出去走走，在不出去，一些阿猫阿狗都要跳到我们脸上起舞了。” 浮尘上光晕闪烁，似在回应该男子说的话。 男子手持浮尘，身上气质也刹那一变，如果说先前的他还有几分人间烟火，那么现在，便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 当他离开之时，同在大夏都的国师也离开了自己的府邸。 “都出手了吗？” 人皇站在一处勾栏旁，郑屠垂手而立。 “陛下，你是一点都不担心小侯爷的安慰啊。” 人皇笑道：“朕还是相信他的，这小家伙虽然境界不怎么样，但是福缘深，命格硬，想起都难，当然，如果他自己作死自爆或是用白绫抹脖子，那就当朕什么都没有说。” 郑屠嘿嘿一笑：“陛下现在越来越幽默了。” “嗯？朕到是觉得你郑大人郑公公现在说话却是越来越随意了呢？” 语气虽然温柔，可郑屠的心却狠狠一震。 伴君如伴虎，不论地位多高，实力多强，只要人皇还在，那天下间便无人可以逆其脸面。 从刚才那句郑公公就可以看出来，他已经不是太监了，当初人皇不再称天子以后，庞大的人皇紫气便开始冲刷他的身体，才能将他的难言之隐修复。 正如人皇刚才的那番话，这人间之事，别人以为能够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岂能料想这天下都是人皇的，怎会有他不知道的事呢？ 他知道，可他就不是说，让你去猜，去揣摩，若是猜准了，那就离死不远了。 今夜注定不安稳，热闹的大夏都处处都是人间烟火气息，谁又懂这里面的暗流汹涌和杀机涌动呢？ 白鲸先一步赶到一线天之外，程谨言次之，九公主和姜成玉稍微慢上一些。 一线天之外，站着七个面无表情的人，仔细一看，面容长得一模一样，竟然是罕见的七胞胎，每个人都有着不低于七境的修为。 只是往那里一站，就像是七座大山那般厚重，压得虚空都止不住的颤抖。 白鲸问道：“各位真打算在这里死守吗？” 七人无动于衷，沉默不言，犹如没有生命的顽石。 九公主拿出腰间令牌，呵斥道：“我以大夏九公主之名，命令你们离开，立刻，马上。” 这七人虽然不给白鲸面子，随着九公主发话，原本沉默的他们终于走了反应。 “我等若是离开，诸位都将长眠于此。” 简单的几个字，却饱含决心。 很明显，他们是死士。 程谨言没有废话，长刀瞬间而出，紧随其后便是四十米长的蓝色刀气从天而降。 他程谨言要么战死，要么就一直战斗。 不论站在面前的是谁，不论对方的修为有多高，即便明知不敌，也要出刀。 第576章 入世 只是一刀，就有了道蕴的气息，如秋风扫落叶。 刀气降临之时，那七人分分睁开眼睛，快速结印，一吸之间他们体外便出现了一座蓝色光幕。 那强大的一刀落下去，如细雨润无声，竟直接被融化开来，散开的刀气落在两侧的幽深通道上，土石飞渐，山石滚落。 仅仅只是荡漾开来的罡风，便吹得虚空呜呜作响，可见程谨言这一刀有多厉害。 当然，也是因为这一刀，间接从侧面反应了那七个孪生兄弟的强大。 阵法防御，并未出手便可抵挡这恐怖一刀。 程谨言并没有停手，一刀不破，那便两刀，一天不破，那便两天，只要他还能挥出手中的刀，那这刀气就不会停歇。 霸刀之道，谁说只此一刀？亦可刀刀叠加，以至自身无法承受刀气叠加成倍增长后的反噬为止。 九公主显然没想到这几个人会这般冥顽不灵，这里虽然不是大夏都，可距离上又有多远呢？ 她不是什么花瓶，尽管修为上和那些逆天的存在比起来有所欠缺，可她终究是九公主啊，携带人皇气息都号令不动这几个人。 九公主倍感震惊，同时也感到深深的愤怒。 只是一家便有如此死士存在，那些圣人府邸，世家大族，又有多少死士呢？ 一想到这，九公主便忍不住动了杀机。 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然触碰到了大夏底线，是在明目张胆挑战皇权之威。 白鲸揉了揉额头，这种权力之争是他最不喜的，想要独善其身，却始终无法从这泥潭中退出来。 想来，人在天下，便是江湖。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认真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龙虎山上下降妖除魔，从不同类相残，今日若是不幸将你们斩杀，只当是立场不同了。” 七人当中，有人露出赞许之色，难怪龙虎山从古代传承至今都无法磨灭他们的古风侠义，白鲸的光明磊落，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今日之事，与他人无关，我等若是离开这里，也会命丧黄泉魂飞魄散，龙虎山的侠义，我黄岭七子，领教了。” 姜成玉听到这，就明白这是不死不休的局，这几个死士一步不曾离开，也没有主动出击，足以证明他们的立场和悲哀的人生。 工具啊。 姜成玉苦笑着对跟过来的两个元婴地仙说道：“以后我当家主了，第一件事就是解开你们的魂魄封印。” 两个元婴地仙内心动容，人生能跟随这样的人，把自己当成兄弟一样的人，即便不解除那道魂魄封印又有什么呢？ “少主……” 姜成玉摆了摆手：“我欠黎阳一条命，也欠他许多机缘，没有他，就得不到这麒麟臂，也更别说还有我的今天。 人间一直流传我姜家人情是最值钱的，我也想试试，到底有多值钱，我姜成玉以少主之名，是否能够搬得动姜家气运挪移此地，助我救回自己的兄弟。” 黄岭七子听到姜成玉这句话，目光明亮，眼里透露着丝丝羡慕之色，若是他们能够出生在姜家多好。 七人对视一眼，彼此之间都有一种无奈。 姜成玉站在原地，直接朝天上放出了姜家的信号。 飞剑传书，片刻之间就传遍了整个人族天下。 …… 妖蛮战场上，郦靖王望着天上不断飞过的流光，笑道：“我儿子还是有这能耐，姜家人情都给搬过来了。” “王爷觉得姜家整个家族会因为一个少主而倾尽全力吗？” 说话之人，是充满智慧的白影。 作为郦靖王手下十二镇兵马最强的统领，她在三军中有着毋庸置疑的威严和实力。 郦靖王很是自信的说道：“我相信他。” 这几个，够了。 若没有这么多种种因素存在，郦靖王还会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在这里看戏吗？ 白影轻声笑道：“此战过后，咱们给小侯爷物色一个媳妇吧，我看黑影就很不错。” 刚刚说完，身体便切换到了黑影状态，这个冷玫瑰只有在面对郦靖王之时才会流露出柔情，但这会儿也是俏眼含怒，道：“王爷，白影的话纯属放屁，不必当真。” 郦靖王陷入了沉思，片刻后问道：“如果真把你许配给黎阳，你会怎么做？” 黑影笑道：“纵然让黑影去死，想来也是不会拒绝的。” 郦靖王叹了口气，而后转身看向战场，这一战时间有点长啊，再拖下去，那帮人是不是真的要蹬鼻子上脸呢？ 郦靖王换了个话题，道：“传令下去，发动决战，务必将妖蛮的主力军歼灭于此。” 战场的不远处有一座高山，高山之下有一道关口，被誉为天下第一雄关，有人说这里曾是古天庭的南天门，也有人说这座山曾经是天外天抵御域外仙人的一段烽火塔楼。 此关口名……“靖难！” …… 姜家府邸。 当代家主在客厅来回踱步，面容有些犹豫不决，他看到了姜成玉传递回来的信件，也明白今日他要是参与了，姜家就会彻底陷入这天地之争的泥潭。 这件事已经不是姜家人情这么简单了，要是放在其他事情上，他几乎不会有片刻迟疑就会发号施令。 今天，他犹豫了。 那个和丐帮帮主关系极好的姜家老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姜家家主身后，然后笑咪咪的看着他，问道：“遇事不决，不是你的风格。” 姜家家主这才惊觉身后有人，听到熟悉的声音后，苦笑着回应道：“老祖啊，这是天地之争，是圣道和人皇的竞争，我们真的该出手吗？” “你觉得圣人怎么样？” 姜家家主不假思索的道：“食骨之躯，见不得光，一些跳梁小丑而已，摘掉读书人的身份，我随意可杀。” “大圣呢？” “大圣之道，有教化天下之功，有完善天地规则圆满之功，无懈可击。” 老祖宗问道：“既然无懈可击，那又为何会入场布局？” 见姜家家主沉默不语，这位老祖宗便悠悠说道：“天地从来没有完美的说法，大圣之道也不是独一无二之道，虽然有补全天地的功劳，可他，入世了。” …… 第577章 起风了 “孩儿受教了。”姜家家主此前的犹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鉴定。 姜家老祖宗见他解开了心结，也就放下心来，临走之时，还轻声说道：“老头子我这些年游戏人间，走过千山万水，结识了不少兄弟朋友，人家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弟兄有难，八方支援，人活在这世上，不论修为有多高，境界有多可怕。 可我们啊，始终不能脱离人这个躯壳，既然如此，和不如率性而为呢？圣人一样会食人间烟火，大道三千，都通往大道之路，有时候，还是需要有人帮一把的，而这个人，可能就是身边的朋友。” 姜家家主浑身一震，再次拜道：“孩儿谨记老祖宗教诲。” “放心去干嘛，天塌了还有我们这些老帮菜帮你顶着呢，怕个毛，咱们姜家又不是软柿子，真的要拼个鱼死网破，可他们还没有这个狗胆，我现在去叫我丐帮的兄弟去帮场子。” …… 姜家家主深吸一口气，大声道：“传令，姜家子弟，前往大夏都一线天。” …… 恐怕许多人都不会想到，就这么一件事，会成为这场大劫的一场变数，看似是在谋杀黎阳，实则牵扯出了各方面的势力，而这些势力，都将在三天内齐聚一线天。 …… 龙虎山上，镇妖塔下的鹤唳百无聊赖的逗弄着面前的一朵小花妖，大概巴掌大小，通红通红的，冬天了，那点薄弱的修为还无法抵御寒气的侵蚀，本身来说，镇妖塔附近的温度比其他地方还要低上不少，故而便倚靠在鹤唳的掌心，双手撑着脸蛋睡觉。 不多时，一位老天师走到鹤唳跟前，看到无精打采的对方，咳嗽了一下。 鹤唳一个机灵，看到是老天师来了，赶忙行礼道：“弟子鹤唳拜见老天师。” “别玩小花妖了……” 鹤唳听后干笑不易，情不自禁的将藏在身后的手拿了过来，随后摊开掌心。 老天师淡淡的看了眼那小花妖，只是一个眼神，便差点让小花妖魂飞魄散。 “你现在立即去一趟大夏都的一线天，你师弟有难，务必去帮一下他。”老天师面容严肃，郑重说道。 鹤唳一愣，问道：“白师弟修为通天，谁敢找他的麻烦，活腻歪了吗？” 老天师然不住一个暴栗敲在鹤唳脑袋上，别看鹤唳已经三十岁的人了，但是站在老天师面前，就跟一个刚刚生下来的老北鼻一样。 “弟子谨遵法治。” “滚蛋。” …… 琴音宗。 那位和黎阳有点交情的少年，出发了。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鬼墨，这两个宗门紧挨着，这两兄弟也在天云山和离火宗那里，和黎阳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们觉得，黎阳这一次入劫，非同小可，倒不如去帮一下，嗯，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当两人走下山门的时候，看到前任大武神弟子凌霄正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们。 琴心疑惑问道：“凌霄兄弟是想来阻拦我们吗？” 凌霄当初和黎阳切磋，然后被一顿胖揍，若说他们和黎阳是有友谊存在，那么凌霄和黎阳就是恩怨了。 凌霄笑道：“兄弟说的哪里话，我是哪种人吗？我怕你们打不过，想来帮帮场子，怎么，是不是因为我师傅大武神被黎阳的老爹给强行逼得飞升后，就认为我恨上黎阳，想去坑死他啦？” 一番话，却是让琴心无言以对，但见凌霄目光真诚，说得光明磊落，琴心还是放下心来。 但还是问了一句：“怎么放下的？” “我凌霄如果只有这么点气度，将来怎么成为大武神？” “明白了。” …… 同一时刻，天下各地风起云涌，无数力量纷纷涌向大夏都。 曹天娇坐在仙家楼船上，脸上的稚嫩和纯真早就被磨灭完了，大玄仙门一夜之间覆灭，那一刻，她的肩膀上就背上了报仇的任务。 上次和黎阳分开以后，选择独自闯荡天下，如今，只差一步就要跻身六境元婴地仙，作为大玄仙门唯一活下来的真传弟子，她怎能放任黎阳出现危险而无动于衷呢？ 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男子，自成李二狗，身上背着一根乌漆嘛黑的烧火棍，有点滑稽，但李二狗长得高大挺拔，面容刚毅，有着一张和年龄极其不相符的气质，他站在甲板上，看着面前在不断翻滚的云海，笑道：“不用担心，我对黎阳没有恶意，我是他老乡呢，”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黎阳被困在一线天，原本是一件绝密之事，毕竟是纵横一脉联合阴阳家摆出的大阵，在青龙大道瞒天过海，才把黎阳诱骗出了大夏都，可各方的反应，竟像是世人皆知一样。 偏偏稳坐深宫的人皇反倒是成了唯一不知晓的那个，反正到现在也没有表达出什么态度来。 也正是因为人皇的特殊态度，才让这件事情被披上了一层迷雾，谁也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是一场怎样的博弈。 显而易见，此事早已不是黎阳困守一线天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了。 …… 不到半日时光，事态发展就已经到了一个完全诡异的地步，整座大夏天地上空，可以看到无数平时数年都看不到的飞剑传信，那些飞剑以流光速度从天际划过之时，呈现出一道道美妙的弧线。 百姓们无不是停下手里的动作，奇怪的看着天上留下的光幕。 一个老头道：“老天爷保佑啊，今年肯定是个好收成，你看看，天显祥瑞。” 刚说完，旁边的老太婆便给了他一巴掌，连忙纠正道：“瞎说八道什么呢，这是人皇保佑，是咱们这里的山水神灵保佑的风调雨顺，老天爷个屁，妖魔肆虐我们这座村子的时候，你看到老天爷显灵了？是不是山神爷和水神娘娘帮我们抵御的妖怪？” 一个田间劳作的老太婆竟然有着这么高的觉悟，旁边的老头憨笑道：“我又不是不知道，嘿嘿，老婆子，你说陛下要是召我们回宫重新当官，你还要去不？” 老太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天下的事情，你还是少掺和了，你要是回去，那位郑屠公公可能就要丢饭碗了。” 他们身后是一座老宅，宅子上挂着四个字：“受命于皇。” 第578章 辅政大臣 两人正是当代人皇的辅政大臣，前任国师刘知夏辞任以后，二位辅政大臣便告老还乡，不仅如此，还散去了一身修为，将浩然正气全部送还到了大夏都的气运云海之上，他们真正的做到了奉献二字。 结果刚刚说完，面前的虚空便忽然打开一个缺口，神色冷漠的国师出现在他们面前。 二老对当代国师自然没有好脸色，虽然知道里面的一些事情，终究只是停留在表面，当得知刘知夏迫不得已飞升以后，对当代国师更加没有好感了。 国师自然知道他们的态度，但此番前来也是带着重要事情来商量的。 几人见面，都是老熟人了，不用过多寒暄。 老头子本真礼貌，还是让老太婆准备了茶水。 国师喝了一口，呼出一口热气，道：“人皇有令，召二位辅政大臣立马回大夏都商量重要事宜。” 老太婆冷笑道：“国师大人什么时候当起了太监的差事儿，如今已经这么不值钱了吗？” 国师拿着杯子的手有片刻僵硬，脸色也变幻不定，他内心一片苍凉，他很想将一些事情全部说出来，但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他不忍心让这两位早已散去修为的老人还来操劳。 在心里面，国师是很敬佩他们的。 辅政大臣的地位，便是三公之一啊，大儒之上，一身浩然之气便是圣人来了也不逞多让，事实上要是不散尽修为，他们现在也是八境入道的大仙人了，古往今来，不论是修道者还是修官运者，为的不就是一个境界和长生吗？ 能真正做到这种看淡天下一切事，到头来尘归尘土归土的人，古往今来，只怕屈指可数。 见国师面露难色，老头子摆了摆手，让老太婆不要在说了，随后问道：“这几日天机混乱，各方圣人入场布局，是大劫已经快要到中期了吗？可即便是这样，陛下召见我们回去，也没有意义可言，老朽一身修为早就没有了，剩下这点力气，挥挥锄头还是可以的。” 国师笑道：“大人说笑了，修为散去是回馈天地，可一身境界仍旧还在，便是面前真的有邪魔外道过来了，岂能顶得住大人的一声呵斥？” 儒家修行的一口浩然正气，对邪魔有天然的克制作用，中气十足的爆喝之下，能直接令其爆体而亡。 老头子叹了口气，再次问道：“若是不去，陛下会怎么样？” “应该会很难受吧，我来之时，陛下让我带一句话给老二。” 老太婆先一步问道：“什么话？” “他说想吃你们做的鱼了。” 老两口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震撼， 这句话，可不仅仅是吃鱼那么简单啊。 看了眼身后的老宅，这些年在这里隐居，怡然自得，也和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相处下来了身深厚的感情，就这么离去，还是有些舍不得啊。 不过，老两口现在也没有再次拒绝，在听到国师带来的这句话后，便伸展了一下筋骨。 老头子道：“走吧。” 国师点了点头。 几乎就在老头子同意的刹那，天降祥云，蔓延三千里的人皇紫气骤然出现，随后如同潮水那般全部涌入老两口体内。 刚才还只是一个只能勉强挥动锄头的老两口，眨眼之间，就重新有了可堪比圣人的实力。 “陛下对二老真是偏爱有加。” 老头子却有些生气：“等回去了，老夫一定要好好说说他，这人皇紫气虽然多，但也不能这么浪费，老头子的一般骨头都埋在土地里了，用得着这么多吗？哎，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的来之不易。” 见二老还在叨叨不朽。 人皇的声音直接出现在他们四周。 “我想吃鱼了，两个老东西要是没死就赶紧过来。” 国师：“……” 人皇和别人的相处之道，当真是千人千面…… …… 一线天内，那座樱花树神下方，重新凝聚出魂魄的残影战战兢兢的望着面前的几个人，他的思绪显然还没有恢复过来。 黎阳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的等了一段时间。 那残魂思想回归以后，忽然惊恐的大声喊道：“地狱存在，地狱真的存在，不不不，我不能下地狱，我不是坏人。” 他一面惨叫着，一面跌跌撞撞的往后倒退，估计他自己都忘了现在没有血肉之躯，故而直接穿透了树干。 黎阳好笑的望着他，难道七境入道的天仙，也会被人吓得屁滚尿流？不过，这地狱怎么回事？ 地府都塌陷了，掌控轮回的只有往生堂，且都已经魂飞魄散了，怎能进入地狱？ 过了好半天，那残魂才彻底恢复过来，看他的面容表情，该是想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要不然也不会再触及到黎阳目光之时会躲躲闪闪的。 既然能够重新凝聚出魂魄，那他的余生，也自然都交给了樱花树神。 男鬼修问道：“老东西，说，谁让你们来暗杀我家少主的？” 此人听后，先是思考了一阵子，知道事情无法隐瞒，也现在的身份他也大致才想到了，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坦然面对，便回道：“柳府。” 得到这两个意料之中的答案，黎阳并没有表现得很惊奇，不就是这么点破事儿嘛。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就因为被逼入一线天，引起了大夏各方势力的疯狂涌动，甚至很有可能得是，那些一直在暗中谋划的各方人马，也将在这一次，全部浮出水面。 这是人皇在下棋，下一盘大旗。 黎阳当这个诱饵，远在妖蛮战场的郦靖王当这把刀子，至于钓出来的大鱼到底是谁，就要看最后的结果了。 黎阳紧接着问道：“兵部尚书严尚严大人，是不是真的被杀了。” 那人连忙摇头道：“没有，但严大人的肉身已经被打烂了，魂魄被封印在柳桂坊的秘境当中，大夏都上空的气运云海，有每一位朝廷命官的金身，若魂飞魄散，很容易被查到，仅仅是肉身，反而需要一定的时间才会影响到金身的光泽。” 黎阳松了一口气，要是兵部尚书真的死透了，他绝不原谅。 第579章 樱花小姐姐 婢儿和风满楼围着樱花树，两人张开手环抱，发现距离不够，便探出一个脑袋，眉眼灵动，大眼睛扑闪扑闪：”黎阳，别站在那里呀，你看我们的手不够长，来帮个忙嘛。“ 刚成亲的两鬼修本以为婢儿和风满楼是黎阳的孩子，结果听到这句话，才察觉出好像并不是自己所猜测的那样。 黎阳也很听话，走到几人中间，结果发现还是不够长，不得已，两鬼修只得跟了过去，和婢儿玩起了过家家的游戏。 还真是。 俪靖王掌控大夏最为精锐的十二镇兵马，虽然比不上那些传承古老的仙门和世家，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威名在当前天下，几乎可以比肩人皇，哪怕是面对诸位人族大圣，也能板板手腕，甚至直接碾压。 天道不灭，圣人不死，而人族的大圣皆是开创一门学问道理的存在，几乎不死不灭，除非天地意志发生改变，或是大夏被灭国，导致无人在学习他们的学问，才会让道心动摇，即便如此，俪靖王仍旧有能力将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这样的存在，生下来的儿子竟这么有亲和力，上能妖蛮战斗，树敌大圣世家，此刻却有着一份童心，能和十来岁的小孩子玩得开开心心的，该说他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说他有些自大了呢？ 两鬼修怀着好奇的心态，几人的手牵在一起，总算是将这棵樱花树环抱了起来。 婢儿笑得很开心，眉眼里全是笑容。 风满楼看着笑得很开心的婢儿，自己也就跟着很开心。 黎阳也是如此，他想要的生活不就是这样的吗？相对于争夺天下归属，或是大道追求，如果黎阳身上没有那么多因果和承诺存在，想来，他更愿意回到北镇那家小酒馆，当一个店小二，刘知夏肯定是不能回来当老板的，那老板自然就轮到他来当了。 想想就觉得美滋滋。 几乎就在他们环抱树干以后，樱花树的树冠忽然掉落无数樱花花瓣，似乎为了满足小丫头的喜欢，而应景的飘落樱花。 婢儿歪着脑袋，笑嘻嘻的道：“黎阳，樱花小姐姐说她也很开心呢，你们听到了吗？” 风满楼点头道：“是啊，我还以为樱花小姐姐要生气呢，她还说让我多停留几天，等时间到了，就把我们送出去。” 两鬼修一脸见鬼的表情，他们被困守在这里，无法出去，相当于地缚灵，无数年来，还是头一回听两个小孩子说樱花树神是一个小姐姐。 但见婢儿和风满楼认真的神色，又不像是在说假话。 “难道樱花树神真的是个小姑娘？”两鬼修见鬼的表情更奇怪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本身就是鬼…… 黎阳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婢儿和风满楼，他听不到什么话，在他眼里，这就是棵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古老樱花树，甚至他开启观气之法后，也只能看出樱花树神的来历不凡，却见不到对方的真身。 黎阳问道：“为什么要等几天才送我们出去呢，现在不行吗？” 婢儿道：“樱花小姐姐说了，让你安安心心的在这里住几天就是了，外面很危险，不要去管。” 黎阳无奈道：“我知道很危险，可是这里也很危险啊，是禁地。” 两鬼修一副菊花疼的表情，这里的确是禁地，大圣来了都要小心翼翼的，怎么到了他们眼里反而像是来度假的。 婢儿眉头皱起：“不要问了，樱花小姐姐不会告诉你的，哼。” 她和风满楼收了手，两人像是小猴子那般，直接爬到了樱花树上。 两鬼修看着高贵神圣不可轻犯的樱花树神，就在这两个小孩子身上被亵渎，要是其他人爬上去，他两人必然不会轻饶，一巴掌拍死，但这两个小孩子，显然得到了樱花树神的亲睐，要不然也不会允许他们爬上去。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被偏爱的才有资本有恃无恐。 四周围观的山精水怪看着面前的画面，皆是一副震撼的表情，在他们眼里，两鬼修就已经是除却樱花树神最为强大的了，今天到来的几个人，竟然还能让他们眼里的神都要臣服发抖，甚至，两个小孩子还爬到了樱花神树上。 黎阳本想继续问，见婢儿和风满楼爬到了树上，不得已，只能将心里的疑问压下来，但他却不死心的围着樱花树神连连转了几圈，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看出它的真身。 正在这时，月牙湖之外，忽然掀起了一股飓风，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朝着一线天的出口奔去，而在这强大的风暴中，雷霆环绕，黎阳再次看到了那个长满了红毛的大手，只不过这一次的大手上，还有凸出来的骨刺。 仅仅看一眼，便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两鬼修见怪不怪了，他们困在这里的时间中，曾经无数次看见过这怪异的大手，最开始也是很震撼，因为他们知道在这禁地最深处的是一个怎样的存在，那是连大圣都要忌惮，不敢轻易闯进去的存在，唯有至圣先贤才可以随意进出。 不仅如此，他们还见过挂起来的大风中，有许多年代久远，甚至根本就不是这个天下的古代大能尸体在里面起起伏伏。 那些久远岁月而不灭的尸体，便是上面的一件衣裳，都是至宝。 飓风绕开月牙湖樱花树神笼罩的范围，带起浓浓的尘埃。 樱花树释放出一道淡淡的粉红色光晕，将里面的所有存在全部保护了起来，要是没有樱花树，第一批遭殃的便是山精水怪，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其次便是黎阳等人，他们的修为，几乎不是这大手的一招之合。 婢儿在树上对着黎阳说道：“黎阳，樱花小姐姐说是那位老伯伯出手了，掐死了一个圣人。“ 话语刚落，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 圣人陨落，天地同悲。 红色的细雨轻轻挥洒到了地面，像是在为那位陨落的圣人送行。 虽然圣人只是八境的入道强者，可他们却是被书山册封，是天地认可的存在。 黎阳无法想象现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让一位强大的圣人陨落。 第580章 厮杀 一线天之外，众仙齐聚，看着陨落的阴阳家圣人无不是流露出悲叹之色，圣人是人族的力量，却没有用来对付外敌，反而在自我内耗中身死道消，无数年的苦修一朝之间散尽。 此刻，众人难免都有些兔死狗烹的感觉。 姜成玉擦掉嘴角的血泡，身上伤痕累累，有些地方还能看到骨头，他脸上挂着狞笑，站在那大声说道：“黎阳是我兄弟，想要杀了他，可以，首先问问姜家愿不愿意，要看看能不能踩在我的尸体上。” 一线天之外，已经躺下了许多尸体，一颗颗璀璨的金丹在数次冲突当中淹没了光华，成为不值钱的破烂石头。 姜家过来的大能，几乎是他们家族一半的力量，那位姜家老祖和姜成玉的老爹都来了，在他们跟前，还有一位丐帮帮主，用对方的话来说就是：“丐帮都是一群可怜人，想要修道又穷困潦倒，所以不能让他们来送死，我作为帮主，愿意以个人身份前来参战，此战，与我丐帮无关。” 白鲸也受了伤，一只手差点断掉，一阵阵的大道气息在他身上弥漫，肉眼可见到手臂上的伤口在快速恢复。 他是这里最沉默的，可他却一直冲在最前方，一次次帮助姜成玉挡下了几次足以秒杀他的危险。 漫天流光闪烁，前来参战的人仍旧还在增加。 阴阳一脉，纵横一脉，杂家一脉以及蜀山等联袂组成了一道城墙，蜀山大剑仙甚至请来了蜀山的一把伪仙兵。 那仙兵通体漆黑，一旦被刺中，就会被吸收血肉，让其快速死亡，可谓是货真价实的一把魔剑。 蜀山的一位大剑仙站在一线天门口，狂笑道：“今日谁也挡不住黎阳的死，你们不要再冥顽不灵，别逼我们强行挪动蜀山藏剑山。” 姜成玉最不怕的就是威胁，在他的字典里，要么生，要么死，于是反驳道：“哪来这么多废话，你试试看？你有藏剑山，我姜家难道就没有压箱底的东西吗？” 姜家的损失其实是最大的，他们过来的人最多，一位老祖在发出最强一击后，直接原地坐化。 但姜家却没有朝着后面退缩半步，坚定的站在姜成玉身后，成为他最坚强的后盾。 鹤唳和姜成玉并肩而立，看着血染的大地，问道：“后悔吗？” 姜成玉没有回答，看着鹤唳断了一条且再也无法生长的断臂，反问道：“你后悔吗？” 鹤唳耸了耸肩，袖口空空，鲜血还在往下流，很明显伤口上有毒素在侵蚀：“可能吧，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人家摆明了一场阳谋，事到如今，已经不是黎阳的问题了，所以我才问你，姜家这次出动这么多高手，要是全部折损在这里，岂不是天大的损失，若是伤亡过大，只怕姜家的地盘都难以维持。” 姜成玉咧嘴一笑，一口白牙上全是猩红的鲜血，他啐了一口：“我姜家，重人情。” 六个字，已经足够了。 也是他的回答。 程谨言的刀已经断掉了，剩下的半截上全是缺口，自己身上也有好几个窟窿，被蜀山的剑仙偷袭，差点身死道消，即便如此，也是没有后退一步，他已经想好了，要是死在这里，那就当长眠于此、 九公主从未出手，也无法出手，被数个大能强行困在旁边，他们既不对九公主出手，仙法碰撞的余波，双方也会刻意绕开九公主，生怕她受到牵连。 开玩笑，阳谋可以玩，但要是真的在这里把九公主给杀了或是打成重伤，指不定人皇就会亲自下场了。 到时候就真的无法挽回了，一旦到了那个地步，任何缓冲的余地都将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不死不休。 曹天娇手持一张大弓，光晕流转，像是仙女下凡，那张冷漠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害怕的味道，每一次弯弓搭箭，都能让蜀山剑仙惧怕不已。 站在她旁边的李二狗，烧火棍已经变红了，明明沾染的是鲜血，偏偏看起来像是有火焰在燃烧那般。 琴心看着被蜀山剑仙一剑穿透心脏的鬼墨，奄奄一息的对方，躺在地上，脸上竟然还挂着笑容。 琴心蹲下身子，问道：“有什么想说的吗？” 鬼墨喉咙蠕动，嗓子像是漏了风，稍微用力便有无数鲜血从嘴里喷出来，他耗尽所有的力气，笑道：“告诉黎阳，鬼墨虽然境界不够，可他，尽力了。” 凌霄站在琴心和鬼墨二人前面，用自己的身体当着攻击，听到这句话，两行眼泪从脸上掉落在地，随后和鲜血混合在一起。 琴心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你这家伙，怎能扔下我一个人先走呢，你要不等等我，我来给你作伴？” 是的，两人的感情，从来就不是外人看起来那么纯粹的兄弟之情。 他们互相欣赏，互相成长。 鬼墨，死了。 琴心默默合上他的眼帘，轻声道：“我会告诉他的，不论是你，还是我，都没有给他丢脸，我们，真的尽力了。” 四周之人听到这句话，无不是为之动容。 本来该死的是琴心，但鬼墨替他挡住了致命一击，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琴心的生机。 这一场战斗，早已变了味道。 每个人像是入了魔那般，双方战斗不止。 整个一线天之上，天机混乱，鲜红一片，几百里路之外的人皇，他当真看不见吗？书山上的读书人看不见吗？ 他们看得见。 大圣从来不出手，只在云海静静地看着，像是看戏那般。 人间生死，在他们眼里，和蚂蚁打架一样，死了又如何？ …… 两位辅政大臣站在人皇旁边，老太婆问道：“陛下，当真要装作视而不见吗？” 人皇揉了揉脸，哈了口气，道：“朕想看看，那个人，会不会真的出手。” “大圣眼里，世家可灭。” 老头子如是说道。 人皇嗯了一声，他哪里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朕，想要屠圣！” 有那么一瞬间，一股惊天的杀意从人皇身上扩散而出，只是短短的刹那，便又收了回去。 “陛下，真的这么做了，至圣先贤那里怎么办呢？” “走一步看一步咯，读书人是大夏的读书人，生死皆是。” 第581章 神秘的白雾 其实到现在，最让人难以捉摸的便是各方势力的态度，相对于一线天战场上的惨烈，外面却又显得很是诡异。 诡异到了一个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么大的阵仗，天上巡视的圣人早就该发现了才对，打到现在，连阴阳家的一位圣人都陨落了，依旧不见到什么反应出现。 难道说，一定要双方势力全部拼杀干净，一个不留，才会出来处理这件事情吗？ 柳府派过来的死士，就没有一个活下来的，全部都死了，剩下的主力军便是蜀山一脉的剑仙，以及阴阳与纵横麾下的大修士，其中还包括双方阵营从各个地方拉过来的人马。 从高空俯瞰下去，地面尸骨如山，血流成河，一朵朵烟花在半空爆开，每一次爆炸，都代表着一个大能的死亡。 画面之残忍，岂是用惨烈这两个字就能形容的出来的？ 就在白鲸这边刚刚占据一点优势之时，一线天之内，忽然出现了恐怖的变化，此前时不时探出来的长着长毛的大手，现在竟然以常态化的方式，直接悬停在一线天的峡谷之上，狂风呼啸，黑压压的飓风伴随着滚滚雷霆，宛若天塌地陷。 众人看到这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一线天作为人族天下七大禁地之一，比此前有着鲲鹏的禁忌之海还要神秘和恐怖，毕竟这几座禁地，都表示了一个时代的落幕，和最强者的葬身之地。 无人知晓他们是不是真的死亡了，除却至圣先贤之外，无人再敢踏足。 而今，那个传说中的长了毛的大手就这么虎视眈眈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而且就在不远处，不久前才击杀了一位人族阴阳家的圣人。 白鲸担忧道：“对方好像没有立场，但凡有人靠近一线天的峡谷之处，就会遭到对方的抹杀，看起来像是在守护着什么东西。” 姜成玉思索片刻，把姜家带过来的人马叫到身边，那位不正经的老祖宗也在里面，不等姜成玉开口，对方便率先不满的说道：“老祖宗我打得正开心了，你叫我回来做什么，是让我当你的贴身保镖？我只想保护妹子，而不是男的。” 姜成玉一口气差点背过气，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开玩笑。 老祖宗你是真的没心没肺啊。 姜成玉叹了口气，道：“老祖宗，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白鲸来了兴趣，一面抵挡敌人的进攻，一面传音问道：“什么办法？说出来听听看。” 到底是姜家未来的瓢把子，脑袋里如果真的是酒囊饭袋，那他姜成玉也不可能成长到现在这个地步，早就废了。 姜成玉给众人传音道：“把他们逼进一线天，让那红毛大手去对付他们，怎么样？是不是绝顶妙计。” 白鲸白了他一眼，随后甩出一道符箓将飞过来偷袭的六境元婴地仙给烧成飞灰，他倒退了一步，道：“也算得上是一个办法，不过很难实现，我们能这么想，他们难道就不会这么想吗？” 正当二人讨论之际，一股浓郁的雾气骤然出现，瞬间便将整个一线天附近全部覆盖，不仅如此，这雾气竟然还能阻碍神识的扫描，也就是说，此时的众人，只能靠眼睛去看，然而视线之内全然白茫茫一片，啥也看不见，就连声音都无法传出。 白鲸吃了一惊，连忙运转法力，三十六张黄色符箓环绕全身旋转，释放出道道玄妙的强大气息。 下一刻，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的面门飞了过来，但不等他出手，便看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撞在这符箓形成的光幕上。 人头上的那双眼睛还残留着没有消散的恐惧，像是在生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存在，眼神有难以置信更多的还是惊恐和害怕。 白鲸带吸一口凉气，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此刻的事情正在整个一线天外围发生。 双方都有人马莫名其妙的被击杀，连惨叫都没有出现，便直接尸首分离。 高空上坐镇的几位圣人，全然大惊的看着下方。 那雾气的厉害，连他们的修为都无法穿透，只能看到一团白雾将下方方圆几百里的大地给笼罩其中。 云海之上，一位圣人问道：“难道是那个人出手了吗？” 另一位儒家圣人当即反驳道：“不可能的，至圣先贤和那个人签订了契约，大夏不灭，他便永远不能踏足人族天下一步，若真的是他出手了，至圣先贤肯定会有所感应，毕竟这里间隔书山并不是太远，那些大圣不可能感应不到。” “那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刚说完，一道冷漠的警告之声便在他们脑海中凭空出现。 很简单，如果他们敢下去，不介意将他们全部诛杀。 几个圣人面面相觑，纷纷感到头皮发麻，显而易见，已经不用再猜了，那位大人已然无视了至圣先贤定下的规则，出手了。 …… 雾色之中，有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穿着白色的大衣，脖子上盘着一只玲珑剔透的雪貂，雪貂那毛茸茸的尾巴刚好成了中年男子的围脖。 中年男子长得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读书人，结果下一刻便随手从虚空一抓，将一个人的脑袋给掰扯了下来，趁着那倒霉鬼的金丹还没有彻底消散灵气，便一把吸取过来送给雪貂吃。 要知道，刚才被他掰掉脑袋的倒霉鬼，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七境问道天仙啊。 就这么轻易地被人杀了，就连修行无数年才得来的璀璨金丹，都成了对方喂养宠物的糖豆子。 无法想象，也难以相信。 男子旁边，还站着一个妙龄女子，女子身后有九条青色尾巴在晃来晃去的，女子的身份很好猜，估计是妖族大圣青丘九尾狐一脉。 但男子的身份却很诡异，腰间悬挂的玉牌，写着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文字，并且他看起来很年轻，眉清目秀的，但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却像是来自洪荒那么久远。 覆盖一线天的白色雾气，直接从他们身边绕过，他们往前走一步，雾色便倒退几分。 第582章 老爷出手 女子问道：“老爷，我们这么做，算不算违反规定了啊，那位先生可能会生气的。” 中年男子笑道：“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呢？现在这天下，和他描述的根本就不一样，这些年来，本以为人族天下在得到教化以后，会彻底脱离天道降下大劫的怪圈，现在看来似乎还是一样啊。” 女子笑道：“老爷，这话可不能说哦，人家的大夏要跻身天朝，到时候带着整座天下飞升，超脱天地的掌控呢，” 中年男子问道：“你见过的天朝，有哪一个没有覆灭的？” 女子显然对这片天下有着深厚的感情，故而在明知道自家老爷可能会生气的情况下，还是说了一句：”老爷，这个天朝和曾经的不一样，变数太大了，也是八次大劫过后的最后一次，九九归一，要么全部跟着天道意志一起毁灭，要么便是彻底的浴火重生，若是没有那个少年，兴许会重蹈覆辙，然而那个少年出现了，他身上牵扯的因果，甚至和冠军侯霍都有牵连，有这样的人存在，或许真的能够力挽狂澜呢。“ 中年男子轻轻一笑，随后女子不再开口说话，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因为对方用法则让她住了嘴。 中年男子还想着多往前面走几步，却不曾想，一道光影在身边赫然出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掌握天下法则的法圣，人族最强大的大圣之一。 法圣拦住了他的去路，皱眉道：“老先生，您与我家先生有过歃血为盟的契约，今儿个为何要单方面的视契约不存在而走出一线天呢。” 中年男子瞪了法圣一眼，反问道：“我如何出来不得？” 当初契约的细节法圣也有参与，所以他晓得里面到底都是什么，便说道：“大夏不灭，帝尊不出，而今大夏气运鼎盛，并没有消亡，虽然脱离天道意志的掌控，想要跻身天朝，可这毕竟是人族自己做的决定。” 中年男子道：“那就对了，这是人族自己做的决定，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想出来看看这座天下的江山，有什么问题吗？或者说，你想拦着我？” 法圣沉默不语，但金色光晕更加浓郁，让人无法直视，一本天道法典出现在他的手中，态度不言而喻。 “我想杀你，只需要一个眼神。“ 法圣如何不知道？七大禁地中的古代帝君，哪一个不是镇压一个时代的恐怖存在？这么多年了他们都没有死，仍然以一种半活着的状态停留人间，早就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地步了。 眼前的中年男子最年轻，也是这禁地中最恐怖的存在之一，放在古天庭时代，众人见了他，都要喊一声地仙之祖，一本地书掌管天下所有仙人，出神入化，超凡入圣，是真正突破了大圣境极限，一脚踩在帝境上的人啊。 法圣要是真的和他动手，正如对方所言，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他飞灰湮灭，即便是如此，法圣也没有半点要退步的意思，他可以让人族自己厮杀，毕竟这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双方可以为了不同的立场和不同的大道展开一次次搏杀，即便是死了，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对不允许人族被其他存在抹杀，若是开了这个先例，那古代的七座禁地岂不是统统都不再受到约束，随意出手击杀人族了？ “你确定要拦着我？”中年男子问道。 身后女子，早已青面獠牙，显现出九尾狐真身。 法圣寸步不让，一脸坚定道：“我可以死，但道不会亡。” 锁定着法圣的强大气息，骤然消散，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道：“我只是想去看看这座天下，是不是和那位先生说的一样。” 法圣言辞严厉道：“大劫之下，群魔乱舞，大夏已经很认真的在改变了，还差一点时间，便可彻底吞噬妖蛮两座天下，届时便可跻身天朝行列，一旦进入天朝序列，那这大劫，将再也不能为难我们丝毫，从此不再有大劫之说。” “说得简单，天朝你以为就是尽头了吗？”中年男子摔下这句话，却是不再往前走出一步，而是带着身边的女子转身朝着一线天走去。 悬停在一线天上的红色大手跟随着飓风退到了一线天之内。 然而笼罩大地的白雾却没有消散，便是法圣出手，都无法将着浓雾吹散，他叹了口气，手持天道法典，撕开天幕，朝着书山最深处飞去。 眼瞎的事情越演越烈，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阻止得了的了。 大圣布局，人皇参与，天下顶级的仙门和世家都参与左右。 这哪里还是诛杀黎阳的事情啊，分明是在应劫。 人族大能不论是仙门还是世家，一旦折损过多的仙人在这里，会严重影响到人族的气运，间接便会给大夏造成不稳定的因素。 大夏晋升天朝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那大夏都上空的紫色云海中，真龙游走，即将演变出成真正的祖龙身躯。 若是在这时候受到了影响，后果无法估量，将会给人族带来灭顶之灾。 尽管这只是有可能出现的最坏结果，但法圣岂能容忍这事情出现？哪怕是一点点的可能都行。 就在法圣离开以后，刚才明明已经回了一线天的中年男子，却带着身边的九尾狐重新出现在原地，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神色没有先前那么游刃有余，而是带着一股子愤怒。 “哼，老狐狸，竟然算计到了我一线天的头上，这是我古天庭最后的栖息地，岂能让你们这么肆无忌惮的来踩？” 念头一起，幽州的蜀山山头，忽然出现一只大手掌，携带着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猛然压了下去。 天下四把仙兵，其中一把便在蜀山手中，随着这大手掌的出现，仙兵不受控制的飞升而上，想要挡住大手的降落。 震怒之声从云海深处传来， 中年男子的法相在云海中若隐若现，看着面前的强悍至极的仙兵，他只是淡淡说道：“你难道忘了，当初是谁把你创造出来的？” 仙兵哀鸣一声，剑身上的光晕尽数消失，而后笔直的掉了下去， 于是，蜀山的三座大山，少了一座。 第583章 阴阳俯首 与此同时，纵横一脉的一座圣人冬天也于此刻塌陷，那位带着九尾狐的中年男子，丝毫不留情面，直接动手，即便是有法圣亲自出面来阻拦，仍旧没有停手，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渣渣，不服就来打一架再说。 这明目张胆的偏袒黎阳，委实让人难以琢磨。 毕竟黎阳进入一线天已经有些日子了，而且这么久都还没有出来，要说他已经死在这禁地之中了，显然是没有人相信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他现在在里面活得好好的，不仅如此，甚至有可能还得到了什么好处。 要不然，这位曾经和至圣先贤签订契约的人，怎能忽然出现在一线天之外，并且动手的对象，一个是蜀山，一个是纵横一脉，两次出手，直接灭掉蜀山的一座剑山，相当于让蜀山的气运少了三分之一。 而纵横一脉的圣人洞府，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柳家的嫡系血脉在里面修行，随着洞府的塌陷，那些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随着洞府的塌陷而灰飞烟灭，半点渣滓都没有剩下。 唯一还没有受到牵连的是阴阳家，此刻，坐镇阴阳家的某位大圣，在看到蜀山和纵横一脉的气运有所变化后，心里也是震荡不已，千算万算，没能算到这位禁地之中的存在，竟然真的不顾一切的无视和至圣先贤的契约。 果不其然，就在他想着那已经一脚踏进半步帝境的男子会不会直接对阴阳家的圣地动手之时，后者依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阴阳家的上空。 被一分为二的群山之中，从高空俯瞰，可以清楚的看到两条阴阳鱼以太极的方式在徐徐旋转。 而这里，正是阴阳家引以为傲的祖宅圣地，正是因为这两条先天阴阳鱼的出现，才会让阴阳家诞生一位可以坐镇整个人族天下的阴阳家大圣。 大圣者，道之极也。 每一位大圣境的存在，在大道之上的造诣都有着不同的理解，而道的领悟，也能经过他们之手，以真实的现象出现在这个人世间。 中年男子默默地站在云海之上，下方，便是两条先天阴阳鱼。 他很清楚，若是将其中一条给斩杀，那阴阳家的气运折损程度，将是一个难以估量的损失，怕是那位阴阳家的大圣会亲自出现在他面前来讨要一个说法呢， 想到这，中年男子就很想笑，什么玩意儿。 旁边的侍女轻声问道：“老爷，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在无形警告他们，即便是七座禁地，也是有站位的？那位黎阳小兄弟还在樱花树神那呢。”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道：“此番所作所为，全凭我的心意，并没有偏袒谁，单纯就说纵横一脉和阴阳家一脉，我的确很讨厌他们，虽然也是大道的体现，可这个道，实在是恶心至极，至于那蜀山，要不是碍于情面，真想直接将他们的三座剑山直接从这个天地间抹掉。” 中年男子又道：“在古代，蜀山同龙虎山一样，都是有着先天的古风侠义，不说悲天悯人，至少还是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现在看看像什么样呢？仗境欺人不说，还忘掉了先辈遗留下来的祖训，和纵横一脉掺和起来，想要推翻大夏的统治。” “我不喜欢大夏，不过，那铁三角的配合还是很不错的，天道无情，以大劫的方式涂炭生灵，总要有人站出来，哪怕这条路并不是那么好走，也总要去试试不是？妖族天下虽然年轻，但毕竟有我古天庭的意志在里面，若那位王爷真的能把妖蛮两座天下同时吞并，也许大夏跻身天朝还真有可能，” 侍女问道：“所以老爷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黎阳。” 中年男子瞪了她一眼：“你这家伙说话越来越没有分寸了。” 说到此处，中年男子不在犹豫，以帝之威直接朝着下方压去，骤然之间，天边似飞来一剑，径直劈向下方的白色阴阳鱼。 “你敢！” 同一时刻，坐镇此处的阴阳家大圣不乐意了，怒吼出声，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很少有动怒的时候了，可眼下出现的变化，是要硬生生的斩掉阴阳家一半的气运啊。 一尊顶天立地的恐怖金身法相出现在群山之间，金身脚踏山河，头顶日月，两条阴阳鱼在其身边环绕，阴阳家大圣看着飞来的一剑，双眼一黑一白，整个群山都在此刻快速的隐入了一片奇特的空间。 先天阴阳二气挡住了刚才来势汹汹的一刀，却没能抵挡得住第二下。 而此时的阴阳家群山，才刚刚没入虚空一半，那条白色阴阳鱼的半截身躯还在人间，在接触到这一剑之时，后半截身躯直接坠落，落地之后，幻化出一座连绵的山脉真身。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笑道：“何必呢，既然参与了，那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只想要得到，却没想过失去，你这位阴阳大圣也就这样了，想要触摸到帝境，想都别想了。” 阴阳家大圣双目圆瞪，就这么亲眼看到那条白色阴阳鱼被斩掉一半身躯而无力回天。 一时间，内心的苦涩充斥了全身，他不禁回忆当初和纵横一脉那位大圣的谈话。 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整个人族天下，为什么走动现在，竟然隐隐有了人族罪人的意思呢？ 他想不明白，是的，哪怕是大圣，也会有疑惑，也会有困扰的时候。 他闷哼一声，嘴角有金色血渍溢出，道心也在此刻出现了动摇。 大圣不死不灭，圣道之心在天地意志之中，但要是圣道动摇，那就很可能跌落大圣境，这位阴阳家大圣现在面对的情况，无疑非常严峻。 中年男子见状，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便对着对方大声说道：“道之极应造化苍生，不可因一己私欲而将道用在厮杀之上，你这么做，是在违背本心，且不说这个，那先天阴阳鱼本就不是你私人之物，故而自然有死亡的一天，难道生死你还没能看破吗？” 这番话像是雷霆击在了对方的心里。 阴阳家大圣动荡的圣道恢复了平静，眼神冷漠，但深处分明像是明白了什么，故而在看向中年男子之时，眼神已不再像是刚开始那版愤怒。 随后，他站在天地之间，对着所有阴阳家的弟子说道：“阴阳家众人回归本部，退出天地之争。” 大圣之音，骤然响彻天地。 第584章 给点好处 这是，要落幕了吗？ 阴阳家的嫡系弟子，和依附于阴阳家的仙门等，在听到这一声大道之音后，全部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笼罩一线天的白雾还没有散去，但阴阳家所属众人却不敢有半点停留，纷纷撤离了战场，朝着阴阳家圣地阴阳鱼所在的方向赶去。 …… 人皇听到这个声音，笑得不行，身后两位被国师叫回来的两位辅政大臣无奈道：“陛下，这也是我人族的损失啊，阴阳鱼断尾，虽然没有伤及根本，但毕竟会动摇大道，大道不全，以后人族的气运也会紧跟着受到影响。” 人皇摇了摇头，道：“那阴阳鱼是先天就存在的，并非是那位大圣的伴生之物，便是没了阴阳鱼，阴阳大道，仍旧能够成就大圣，真要说到牵连，当属于他们阴阳家自身的气运而已。” 老头子叹了口气，又道：“纵横一脉现在还没撤退，估计是想着鱼死网破了。” “朕看未必，纵横一脉的合纵连横之道，乱世当中堪称最强，现在基本还没有达到他们的上限，阴阳家撤退，紧跟着就会有其他人出手，不信你们就看看。” 人皇面前，是一面巨大的铜镜，铜镜之中清楚的映射出来一线天的战场情况。 …… 正在北方发动决战的俪靖王，听到这一声大道之音后，神色颇为感慨，对着身边时刻保护自己的黑影说道：“当初本王找过那个小老头，可惜了，脾气倔的很，咬卵犟一个，怎么说都不相信天朝真有可能，反而去相信纵横一脉的说法，现在，估计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黑影则悠悠说道：“不过这一次他们能悬崖勒马，也算是避免了损失最大化，那条白色阴阳鱼，好像被斩掉了半截身子，可惜不是掉落在这一方战场，要不然，我肯定让白影去捡回来给王爷做一道麻辣鱼汤、” 俪靖王仰面笑道：“有的是机会，” 这话，却让黑影浑身一震，难道，一线天的战场，还没有结束？ …… 中年男子在手切阴阳鱼之后，便带着侍女回到了一线天，他的回归，也让笼罩这片大地的白雾完全消散。 于是，这一方残酷的炼狱战场，重新出现在世人眼前。 白鲸看到了鬼墨的尸体，虽然他和对方没有什么交情，但人家能因为黎阳远赴而来，这一份情谊，当的起一份敬重。 白雾未曾散去之时，琴心一直守在鬼墨的身体旁边，这会儿迎面碰上白鲸关切的目光，心里终究是没能忍得住，可惜他不是一个女孩子，即便是眼角有泪，也只能硬生生的吞回肚里。 “大哥。” 琴心喊了一声。 白鲸飞身而至，一道符箓点在鬼墨的尸体上：“原本他的魂魄应该被往生堂收走，可我念及他和我小师弟的友情，那就破格一把，此道符箓可以定住他的真灵不散，虽然不能转世重修，却能走上鬼修一道。” 符箓快速燃尽，鬼墨的神魂便在青烟之中出现。 琴心看到这，喜极而泣，想要扑上去给对方一个拥抱，却是忘了对方现在已经是神魂之体，没有血肉之躯。 鬼墨咧嘴笑道：“又不是真的魂飞魄散了，哭什么呢，快夸我。” 琴心想要给他一拳，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动心，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白鲸打断了他两人的话，直接将鬼墨收到了大袖当中。 “他的神魂还很虚弱，不能长时间逗留人间，我收在袖里乾坤的淮阴木当中了，等他神魂稍微稳定一点，届时再让你们叙旧。” 这会儿战场一片安静，像是默认的中场休战。 但敌对的双方仍旧没有半点退缩之意。 柳家那位仅次于家主的男子，愤恨的看着白鲸和姜成玉。 这一站要不是他们出手，他们早就控制住了一线天了，谁能想到姜成玉会这么不顾一切的把姜家大半个隐藏力量都给弄了过来，甚至不惜让一位老祖宗在这里原地坐化。 他恨啊，明明只差一点了。 蜀山方面的神色也很不好看，阴阳家中途退出，分明就是背信弃义，要知道，蜀山的三座剑山，直接被打掉一座，损失之大，可不比他阴阳家的一条先天阴阳鱼啊。 曹天娇和李二狗并肩而立，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心里却已经形成了默契，两人一个远攻一个近攻，双方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配合得天衣无缝，在大雾还没有笼罩一线天战场之时，就凭借着配合，而斩杀掉了无数蜀山的大剑仙。 曹天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楚，她很明白，大玄仙门的覆灭，和纵横一脉与蜀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她已经在很用心的杀敌了，始终无法将他们全部消灭在这里，师门的恨，此生怕是难以做到了。 两位大圣，一位大剑仙，这样的存在可以纵横天下，哪里都能去，没人能留得住他们，除非是帝境的存在出手。 但这天下，又有几个帝境的存在呢？ 除却至圣先贤，便是七大禁地中的古老存在。 曹天娇像是着魔了那般，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一线天内部飞去，速度之快，堪称恐怖，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以至于愣是让她钻了一个空子，成功进入到了一线天。 是呢，想要复仇，只有强大自己。 这天下，唯一能让她变得强大的机会便是一线天里面刚刚行走了人间的恐怖强者。 特别是在见识到对方只是简单的出手，就让阴阳家的大圣下令撤退，让蜀山抹掉了一座剑山之后，她便愈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才有了刚才双方都在默契休战之时，她钻了空子。 李二狗似是看明白了，毕竟两人间隔不算远，而且还很近，他哪里看不出曹天娇的想法吗，不出手阻拦，是为了成全她，一线天能够成为禁地，不仅是因为里面有每个时代的最强者存在，而是因为本身便是一座天然的禁地。 她能活下去，或许还有一丝机会去报仇雪恨，若是死在里面，那便是解脱。 李二狗甩了甩烧火棍上的碎肉，然后抗在肩头，吊儿郎当的模样很是扎人眼睛，李二狗走到白鲸身边，问道：”我叫李二狗，是黎阳的同村之人，今天出手了，你是不是该给点好处？“ 第585章 黑影 白鲸似笑非笑的看着李二狗，当初从北镇走出去的少年，大部分都葬身在妖魔道之下，唯一走出去的，似乎就是这个少年了，而且还是被某位神秘存在带走的。 北镇那个地方，便是到现在，白鲸都有种看不透的感觉。 一个平凡的小镇，竟然孕育出了一个黎阳，再看面前的李二狗，好像也是非常不简单啊。 白鲸笑问道：“你要多少？” 李二狗想了一会儿，道：“现在还没有想到我确切需要的东西，等我想好了再来找你要，你看可行？” “当然没问题。” 李二狗得到白鲸的保证后，心情顿时好了几分，这才笑着说道：“不知道黎阳出来看到是我，会是怎样的表情。” 白鲸疑惑问道：“你们不是见过吗？” “见过，妖魔道之下，当初我还只是一具尸体。” 白鲸心头一震，再次看向李二狗之时，这才发现这少年，竟并非人类身体，可要说不是人，又似乎并非如此。 姜成玉吞下一颗丹药，清点着家族里的损失，麒麟臂裸露在外，上面伤痕累累，结痂的血块到处都是。 丐帮帮主和那位姜家老祖宗坐在角落抽着旱烟，看起来就像两个种田的小老头，可谁能想到刚才打得最激烈的，便是他们二人呢？两个人，挡住了蜀山的三个大剑仙。 用丐帮帮主的话来说便是：“我这个人，头铁的很，想要杀我很难。” 蜀山那边气得不行，想要再次组织反击，却发现纵横一脉的人态度暧昧，竟然有想要收手的意思。 蜀山一位七境大剑仙脸色很不好看，对着身边的纵横一脉负责人问道：“什么意思？你们把我们叫过来，现在就要撤退了？你知道我们损失有多大吗？蜀山一座剑山都被打没了，这份损失，你纵横一脉必须赔偿。” 姜成玉听到这番话，忍不住一阵冷笑，对白鲸道：“你看这些人多搞笑，明明是盟友，应当共同进退才是，岂能料到这会儿还没结束呢，就开始撕起来了。” 白鲸耸了耸肩：“子非鱼，安知对方的心里打算呢？” 不一会儿，姜家的损失便清点出来了，折损了一个八境之上的老祖宗，以及六个七境的入道天仙强者，其余的供奉还没算，要完全算起来，岂是一个损失惨重能够形容得了的。 作为本次冲突的重要输出方向，姜家在偿还人情这一方面，已经算是做得很好了。 鹤唳断了一条手臂，靠在一棵树下，神色悠然，看不出有半点因为手臂被砍的哀伤。 白鲸坐在他的旁边，屁股下面是一块青石板，饱经风霜，看起来已经有点年头了：“师兄，后悔吗？” 鹤唳反问道：“为什么会后悔呢？我现在还活着呢。” 白鲸鼻子有些发酸，别人的生与死，终究近不了自己的心，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正如姜家的损失，白鲸无法感同身受，但这并非说他冷漠无情或是天性薄凉，而鹤唳的重伤，却让他心里很是难受。 鬼墨死的最冤枉，可他的死，却换来了琴心的活着。 选择便是这样，总要有一方要牺牲。 幸运的是，鬼墨并没有被打的魂飞魄散，还有一缕残魂在白鲸的袖里乾坤之中，想着以后还能见面，琴心的心情顿时好了几分。 双方就这么短暂的对峙过后，无一人再有出手的意思。 日升月落，旭日一起，一支神秘大军便忽然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 白鲸松了口气，道：“该是结束了。” 这一支兵马，正是从妖蛮战场过来的郦靖王麾下的十二镇兵马之一，领头的，正是当初和黎阳有过一面之缘的白影。 白影性格温婉，柔情似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让人很容易生气好感，却就在兵马抵达众人身前之时，赫然切换到了黑影状态。 一个照面，便换了一个人，黑影的气质和白影完全不同，两个人不论是谈吐还是做事方法，都属于两个极端。 黑影的冷漠，更像是带刺的玫瑰，她昂着脑袋，眼角余光扫向守在一线天四周的蜀山众人，问道：“什么意思，是要造反吗？” 白影说话会考虑，黑影说话却从来不是语出惊人那么简单。 蜀山众人面面相觑，哪里敢轻易接这句话？ 承认了便是造反，那就是和整个大夏为敌，蜀山上下必然会遭到大夏的倾力一击，以现在蜀山的实力，哪里挡得住大夏的虎狼之师，可若是不承认，那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由头又是什么呢？ 四面遍地都是尸体，似乎不论怎么解释，都难以跳出这个最终的贵圈。 白鲸忍不住赞道：“不愧是军中人物，一开口，便将别人置入死地，没有半点回旋的空间。” 纵横一脉态度很不好看，对于新崛起的郦靖王，他们很是鄙夷，然而人家实力摆在那里，就算心里不服，也不敢真的说出来，那些当兵的，嗜杀成性，一个不小心照着他们脑袋上来一刀就惨了。 郦靖王和人皇的关系，后者肯定是偏袒前方的。 黑影说这句话，看似在针对蜀山，实际上也是在提醒纵横一脉，刚才明明是可以率先问纵横一脉的，但她没有。 不论怎么说，纵横一脉的大圣，是人族的大圣，同时也是大夏的大圣，在没有彻底撕破脸皮之前，还得留下回旋的余地。 至于蜀山嘛，那就呵呵了。 见对方不回答，黑影一只手摁在长刀柄上，杀意迸射，那股子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恐怖气势，压得众人几乎无法呼吸。 黑影往前一步，身后黑压压的部队像是大山那般，跟着往前一步而出，血气冲天而起，掀起了修罗异象。 “问你话呢，哑巴了？” 那蜀山剑仙满头大汗，哪里敢说话，说话必死。 他死死的盯了一眼就站在旁边的纵横一脉负责人，想要对方出面帮自己解围，结果对方直接将目光移开，看叶不看他。 蜀山这位大仙剑心里面恨得牙痒痒，这一次，是真的阴沟里翻船了。 第586章 女战神 黑影见状，笑了，这一刻，世界似乎随之变得黑暗，她直接拔出佩刀，大声说道：“蜀山一部分弟子煽动造反，残杀我大夏修炼者，其罪当诛。” 长刀所向之处，泛起一片涟漪。 后方结阵的士卒一声呐喊，启动身上由墨家打造的战甲，随着战阵的出现，宛若齿轮旋转那般，看起来很慢，实际上很快，片刻便拦腰切割了过去。 蜀山上下，三个七境入道的天仙，以及一众六境的剑仙，全部在这一轮冲锋中身死。 四周之人无不是倒吸了口凉气，他们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都不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的，就这么死了？ 那可是七境大能啊，而且还是炼气士中的佼佼者剑仙。 就这么死了？ 黑影带过来的部队，是精锐中的精锐，并且还是从十二镇兵马当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个都身经百战不说，还有着神秘战阵的加持，合力一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十二镇兵马，才是大夏真正的刀。 有他们在，谁敢造反？ 刚才打得难分难解的战场，在黑影降临后，一个照面，便结束。 黑影捞起刻意保留的金丹，随手扔给了白鲸，同时冷漠说道：“我家王爷说了，回头给你记一功。” 白鲸行走天下这么多年，就没看过像是黑影这般雷厉风行说杀就杀的女子，眼神不禁流露出敬佩之意：“王爷的心意白鲸领了，但是功劳还是免了吧，这一次姜家损失惨重，王爷要真的赏赐什么，大可以给到姜家。” 姜成玉忍不住暗中给白鲸竖起了一根大拇指，他们姜家这一次出动这么多人马，连其中一位老祖宗都在这里坐化了，为的是什么？不就是黎阳吗？ 当然，姜成玉和黎阳的交情是一回事，但同样的，他们也需要在大劫之下快速站队，否则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一夜之间覆灭的大玄仙门。 姜家传承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生意遍及天下各处，便是妖蛮世界都有他们的产业和人马，家大业大，赚的盆满钵满，谁想眼睁睁看着这样的家族覆灭呢？ 黑影看了眼身旁不远处的白白胖胖的姜成玉，道：“此番人情，黑影记下了。” 姜成玉抱拳。 黑影随即转身，目光从其余的人身上扫过，纵横一脉，以及他们带过来的一些人，呵斥道：“你们和蜀山纠缠在一起，蜀山既然在造反，那你们也难逃其咎，现在封印了修为，乖乖让我们带走，可以留下你们一条狗命，若想要反抗，刚才蜀山那些人的下场，就是你们的结局。” 纵横一脉的人鼻子都气歪了。 他们可不是软柿子，不是什么圣人世家，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圣世家啊，而且大圣都还存在，高高在上惯了，什么时候轮到这么一个小娘皮在这里指手画脚了，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副举手投降既往不杀的态度。 黑影见他们没有反应，冷笑道：“我只数到三。” 随着黑影抬手，后方的不对再次结阵，修罗异象重新出现，只不过这一次的修罗异象当中，还有一个手持大刀的恐怖魔神存在，只是看一眼，便让人头皮发麻，这得杀多少人，才会出现这样的异象加持啊。 白鲸感慨道：“这修罗异象，快比得上龙虎山的一座锁妖塔了。” 鹤唳看了眼白鲸，想说点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姜成玉便将鹤唳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谁不知道锁妖塔有九层，最后一层是锁着一头妖族大圣的真身，还是一只脚已经触摸到了帝境的恐怖存在，这一支部队的修罗异象纵然可怕，但绝非锁妖塔里面的大圣真身可比拟的……”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姜成玉便发现自己被啪啪打脸了。 战争之上，那修罗战神原地站了起来，浑身散发着红色血气，高如山岳，弯弓搭箭，在部队战争的凝聚中，已然将那蓝色光剑瞄准了下方还没有说话的纵横一脉及其党羽众人。 “你……” 黑影干净利落道：“三。” 在旁边看戏的程谨严，听到这句话并不感到意外，郦靖王身边的人从来不将规则，她说数道三怎可能真的数到三？说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给到机会了。 下一刻， 修罗战神手中的光箭刹那而出。 光箭所过之处，虚空扭曲，泛起阵阵刺眼的罡风，就连呼吸都变得虚弱起来。 那些来不及准备的纵横一脉与党羽，被这光箭完全笼罩，碰撞的刹那，一道肉眼无法看透的巨大光晕赫然产生，震耳欲聋之声犹如九天神雷落下。 整个空间都充斥着恐怖的杀戮之气。 硝烟散尽之后，众人才发现，刚才纵横一脉和党羽所在的方向，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大地都被一箭射爆了。 党羽全部死亡，纵横一脉的也七七八八了，唯有那个负责人，还留着一口气，此刻躺在地上也是奄奄一息，出气多吸气少，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黑影没有给他留面子，踩着地上的鲜血慢慢走了过去，随后一脚踩在对方的胸口上，谷歌断裂之声犹如炒豆子，听得周围众人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啊。 姜成玉眼里全是小星星，敬佩的。 “谁要是娶了她，那就是娶了一个女战神。”姜成玉喃喃说道。 黑影回头，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说话真好听。” 姜成玉哑然，不回也不是，回也不是。 他的纠结黑影并没有放在眼里，而是蹲下身子，看着还有一口气的纵横一脉负责人，低声道：“我家王爷说了，留你一条狗命的，本想着把你给杀了，好为我家小侯爷报仇，现在看来还是王爷有高见，呵呵，修为都没了，命根子也被踩断了，这样的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是不是特别想去死啊？” 这一声声杀人诛心的话，就像是刀子那般，在一刀一刀的切割对方的心。 见对方喉咙蠕动，似有话说，黑影运力，一股浓郁的灵气灌入对方体内：“说吧，我听，现在你还不能死。” 第587章 以身犯险 那纵横一脉的负责人在这灵气的灌输下，强行提了一口气，眼看着就要将心里最想说的话给说出口时，黑影忽然又是一脚，直接踩在对方的心窝上，啪嗒一声，一颗金丹滚了出来，璀璨而不失美丽。 “算了，还是别说了吧。”黑影脸上带着邪魅的笑容，放在任何一个地方，这笑容都是倾国倾城的。 但现在，没有人敢直面这傲然的笑意。 姜成玉抹了一把汗，暗暗庆幸这次站队是正确的，还好没有成为黎阳的敌人，更没有背叛大夏，要不然就是他来面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了，家人们，谁看了这一幕不迷糊啊？ 黑影收了手，重新下令道：“原地驻守，若有外人进入，杀无赦。” 随后，她转身看向白鲸，问道：“你不一起进去？” 白鲸毫不犹豫道：“当然，一起。” 姜成玉原本想跟着进去的，白鲸将他拦在身后，道：“一线天内部很复杂，到处都是禁制，即便是我，都有可能瞬间灰飞烟灭，你现在还有伤，暂且就留在这里吧，姜家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不用担心黎阳会多想什么的。” 姜成玉见白鲸身上认真，心想对方这是铁了心不让自己进去，他嗯了一声，没有自作主张，回头之时，才看到身后家族的众人，都紧张兮兮的望着自己，似生怕真的走进去了似的。 程谨严和李二狗站在那，并未往前跨出一步。 白鲸只看了程谨严一眼，便闪身进入了一线天。 而此刻，距离黎阳被逼进一线天，无非刚刚过去一天的时间，按照谋划，还有两天。 此事，没完！ 若真的临近结束，想来黑影也不会从妖蛮战场将十二镇兵马的其中一镇调过来。 不言而喻。 留下的人守着入口，黑影和白鲸飞身进了一线天。 程谨言走到姜成玉身旁，道：“此番过后，想来这人间就不会真的再有太平可言了。” 姜成玉盘腿坐在地上，默默调整着状态，听得此话，睁开眼笑着问道：“这人间什么时候又太平过呢？” 是啊。 大劫之前的大夏，看似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实际上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九州中的幽州，向来心生反骨，上一任天子在位时便屡次做出僭越之事，若非当代人皇上位，强势镇压，恐怕幽州早已脱离大夏的掌控了。 即便如此，幽州对于中土的命令也是从未听从，麾下高度自治，自成一系。偏偏有大夏气运笼罩，还真不能说他什么。 山水神灵，城隍府君，不受中土敕封，治下百姓虽有三千大道和诸子百家典籍供其选择，偏偏人家地方上的郡守不吃这一套，阴奉阳违，顶风作案，冒天下之大不韪同仙山宗门勾搭。 让百姓成为了他们的养料。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有多少在大夏都请命前来的卓越之辈被坑害至死而又尸骨无存？ 想来想去，的确正如姜成玉所说，何为太平，什么时候真正的太平过？ 黎阳在禁忌之海打开最后的因果，鲲鹏展翅，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背负青天朝下看，人与天地之争全面展开。 天道意志弃大夏而去，短短一天没，便混乱全开，近半数的大夏官员脱下官服，放下乌沙，摇身一变成为纯粹炼气士。 现在看来，这一线天的流血冲突真的不算什么，放眼整个大夏天下，今日之事恐怕是在各地不断上演。 和姜成玉认识这么久，程谨言还是头一回发现这个青年将人世间的征伐看得这般通透。 想想也是，若是废柴，又岂能在大世家中脱颖而出成为少主呢？仅仅因为是嫡系？ 姜成玉悠悠笑道：“老程，你应该进去的。” 程谨言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也不动怒，只是轻声道：“我本想去的。” 他看了眼身后气鼓鼓，且没有从刚才那惨烈当中回过神来的九公主。 我若是去了，他们怎么办？ 天边正有无数黑点朝着一线天所在的方向极速赶来。 其中强大者，修为之高，就能影响周围的法则运转，只差一点便能言出法随。 距离黎阳活着出来还有两天。 所以这场争夺，不会轻易停止。 双方为此布局，且已经经历了流血事件，半途而废岂不是所有的牺牲都成为笑柄了？ 姜成玉叹了口气，道：“哎，谢谢苍蝇真的很烦人，就不能让我们多歇歇吗，又来。” 姜家老祖宗和丐帮帮主目光出奇的一致，两人同时说道：“烦是烦了点，苍蝇嘛，也就顶多苍蝇了。” 众人的心情顿时轻松了几分。 敢把这样的存在说成苍蝇，想来这人间也没多少。 姜成玉无奈道：“太爷爷，这么说不好吧，好歹是道级仙人。” 姜家老祖宗吹胡子瞪眼道：“你老姨我也是仙人，怎么滴？” 姜成玉白眼一翻。 倚老卖老，我还能怎么滴，干一架啊？先不说自己能否打得过，就对方的铁哥们儿丐帮帮主也不愿意啊，那一掌能够打掉一座山头的降龙十八掌，随便一掌都是他姜成玉接不住的。 黑点越来越近，带来的压迫也逐渐变强。 圆圆的，都能感受到一股子刺脸的生疼。 程谨言不由想到了当初在天云山，自己差点击杀黎阳之时出现的两位老者。 想来他们都应该是站在天上看着的吧？ 如此一来，程谨言顿时有了底气，为黎阳故道十年，看似失去了自由，实则让他得到了天大的好处，而这一点，从近年来发生的事情他便能够确定下来。 …… 一小天内，樱花树下，黎阳通过月牙湖看到曹天娇冲进来后，不顾两大鬼修的阻拦，飞出了樱花树神的保护范围。 两小只和一狗一鸟紧随其上。 就算是死，那也自然是要死在一起的。 两鬼修有些懵逼，让自己小侯爷不顾危险也要冲出去碰面的女子，难道是小侯爷的相好？ 看了眼樱花树外围的恐怖禁制，两刚刚成亲的鬼修一咬牙，也跟着飞了出去，要知道，他们自从魂魄被樱花树凝聚后，就从未再往外踏出过一步了。 第588章 承诺 从这里踏出去意味着什么，两个鬼修很清楚，也许，这便是使命吧，夫妻二人拥抱在一起，好歹在樱花树神的见证下，完成了成亲契约。 月牙湖外，此前因飓风扫过，故而变得狼藉不看，大地像是血肉那般被深深的从中间翻开，宛若有巨龙从中游过。 黎阳踩在这黑色的土地上，有种不真实感，每走一步，眼前都会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幻象，耳边更有无数来自于古代的呢喃和呓语，似稍不注意心神便会被拉入到无尽的深渊之中。 婢儿还好，体质特殊，双眼含有日月之精，开合之间，无视面前所有的幻象，风满楼更不必多说，先天神灵之体，亲近一切大道和力量，即便是这禁地中的诸多种种威胁，在他眼里，也并不算什么。 要倒霉的，还是要数黎阳和穷奇以及魅虫了。 这三个像是倒霉鬼服了体，总觉得阵阵阴风在耳边呼呼的吹，穷奇一身火红色的毛发都竖起来了，像是刺猬那般，魅虫看起来很镇定，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它这会儿正瑟瑟发抖，整个身体都快要藏到穷奇的毛发当中了。 黎阳走了一阵子，面前的景象一变再变，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迷路了，这么去找曹天娇，怕是还没有找到对方，自己就要先一步折损在这里。 黎阳深吸一口气，运转浑身灵气，抬手从双眼横着一挥，再次开眼之时，观气之法骤然使用。 看清楚后他才发现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若没有观气之法，怕是他永远都走不出这个鬼地方。 观气之法不仅能够看到天地之间的气运和因果缠绕的丝线，同时也能看穿一些幻境，原来他走了这么久，根本就没有脱离月牙湖多远，几乎就是围着这片湖绕了几圈。 也直到现在，他才看到两鬼修正在自己身后，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己。 黎阳摸了摸下巴，没有长胡茬啊，每天早上都是清洗的，那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小侯爷？”男鬼修试探性的喊了一句。 黎阳点了点头，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 天哪。 女鬼修听到黎阳的回复，差点激动地哭出来。 “小侯爷，你可算是听到我们说话了。”男鬼修满脸的激动，道：“我们一直就在你身边，可我们喊了很久，不见你有所回应。” 黎阳无奈道：“刚才中了幻术。” 男鬼修当然知道，眼见黎阳从幻术中清醒，喜道：“小侯爷，一线天的出口我们要反着走，才能回到正路上，兴许能够碰上那位小姐。” “你来带路。” 男鬼修轻轻的嗯了一声，他深深的看了眼跟在身边的女鬼修，从两人的眼神中不难发现，他们已经做好了打算。 观气之法的加持下，两鬼修在黎阳眼中，像是两团蓝色火焰，火焰燃烧得很厉害，火焰中心有一颗金光灿灿的金丹。 黎阳忽然来了好奇心，想着要是自己能够无视这火焰，是否能够直接伸手将他们体内的金丹给掏出来。 走在前方的男鬼修回头道：“小侯爷，鬼修虽然是阴魂转修的鬼魅身体，但和人类躯体一样，也是有……” 黎阳一阵尴尬。 真是两个机灵鬼。 女鬼修轻声笑道：“小侯爷，此番若是能陪同你一起回到大天下，在看一眼王爷，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黎阳总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劲，细细一回味，身体一颤，忙问道：“你们的意思是？” 男鬼修连忙说道：“小侯爷不用多想，我们出来，只要没有彻底离开一线天，都不会魂飞魄散的。” 黎阳放下心来，可眉头却深深的皱起。 他刚才没有注意，此刻运转目力，观气之法加持当下，明显能感觉他们身上燃烧的魂火有变弱的迹象，哪怕只有一点点，却难逃他这双敏锐的眼睛。 两鬼修分明是在燃烧自己的魂火来在给自己引路啊。 黎阳鼻尖发酸，很想让他们回去，却又想起对方曾说当他们一旦踏出樱花树神所在的范围后将会遭遇什么。 现在回去，无非是延缓死亡的时间罢了。 到嘴边的话，被他生生吞了回去，只留着一份感动在心间不断流畅。 他忽然发现，那位便宜老爹，好像是很会做人的，不论是当初初次相遇，那三十万铁骑翻身下马称呼自己少主千岁，还是在禁忌之海遇到十二大岛主，亦或者是现在遇到郦靖王曾经的老部下，即便早已战死，但神魂仍然忠心耿耿。 面对自己这个才见了一面，就甘愿付出生命的鬼修，如果这样的老爹还不值得敬佩，那还有谁值得敬佩呢？ 黎阳速度快了几分，和两鬼修持平，见对方哑然的神色，便笑着说道：“我想问问，在你们眼里，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鬼修不晓得黎阳和郦靖王之间的恩怨，毕竟困守在一线天这么多年了，那时候的黎阳还没有生出来呢。 女鬼修不假思索的道：“王爷是一个正人君子，虽然杀人如麻，可他正义凛然。” 男鬼修则道：“王爷是一个敢和天地叫板的男人，顶天立地，在他面前，就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只要他想。” “无所不能？” “嗯，可以这么说。” 黎阳点了点头，惭愧道：“和他比起来，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做，一点功勋建树都没有，还连累了你们。” 两鬼修的步伐同时一僵。 等看向黎阳的目光之时，才发现对方早已眼眶红润，眼含热泪。 黎阳昂着脑袋，吸了吸鼻子：“不用多说，我都知道，我不想的，可我没想到……” “少主不必如此。” 不知不觉间，这一声少主叫出来，竟然这般的顺口呢。 黎阳问道：“你们有什么话想对我爹说的吗？” 男鬼修笑道：“王爷怕是想不起来我是谁了。” 女鬼修认真道：“这一次少主若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看到王爷的时候，请帮我问一下，曾经那两个进入一线天，却没能完成任务的部下，他是否还记得，若记得，希望将我们的令牌葬在一起，就葬在这一线天之外，要在最高的山顶上，这样我们才能看到王爷凯旋而归，才能看到大夏蒸蒸日上。” “我记下来了。” 第589章 血海炼狱 相较于外面天色的正常，一线天之内，反倒像是魔界那般，离开月牙湖所在的范围后，便显得昏昏沉沉的。 众人搜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曹天娇的身影，黎阳越发的担忧起来。 这种地方，不论是谁进来，都不容易出去，何况还是七大禁地之一，里面的凶险程度可见一斑。 黎阳站在一块碎石上，从这里，能够大致判断一线天入口的方向，头顶上方，破碎的虚空裂缝不断涌现闪电一样的黑色物体，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光线都无法绕开那些裂缝，被直接吸了进去。 “少主，咱们要不换个方向。”男鬼修说道。 黎阳面色凝重，世间越长越不利。 现在贸然换方向，不论是对于他还是曹天娇来说，都格外的残酷。 可若是原地等待，想要找到曹天娇，无异于大海捞针。 正在此时，正前方的天边，忽然出现一道亮光，光晕火红，划破天际，随后在半空直接爆开，宛若一朵大型烟花。 黎阳心头一震。 曹天娇是大玄仙门的真传弟子，掌握着古怪的气爆箭，而刚才出现的现象和曹天娇的功法极为相似。 他当即说道：“走，朝刚才动静的地方出发。” 众人全力以赴，带着残影在大地上不断跳跃腾挪。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边连着出现好几只气爆箭。 黎阳瞬间明白了，这是曹天娇给自己发的位置。 他半眯着眼睛，大致目测了一下距离，也就这方圆一两千米内了，可惜峡谷内幽深，沟壑纵横，草木繁茂，树木参天而起，且此地规则禁止了神识感知，所以只能靠着眼睛去找，而这无疑又加大了难度。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密林当中，传来一阵阵的妖兽咆哮声。 黎阳心头一动，难道是在那？ 他不敢迟疑，赶忙飞了进去，刚刚找到声源的位置，便看到曹天娇衣不蔽体的朝着自己所在的方位快速逃遁，而在她的身后，则是两头穷凶极恶的庞然大物在紧追不舍。 黎阳抽出炼狱剑，一剑横劈而过。 黑色剑气携带着炼狱的可怕气息，迎面撞上冲过来的两头大妖兽。 轰隆一声，妖兽被剑气刮去了一块大肉，半只脚都被斩下来了，妖兽吃痛，一巴掌朝着曹天娇拍下，曹天娇闪躲不及，被拍了个正着，人像是断线的风筝，口吐鲜血，从空中笔直坠落而下。 黎阳脚下一踏，掀起阵阵尘埃，随即飞身而上，将受伤的曹天娇拦腰抱住。 那一瞬间，似有无数樱花花瓣在飘落，曹天娇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少年郎，还以为看到了幻觉，咧嘴凄惨笑道：“终于找到你了呢，真好，你没事，就好，就……” 后面的一个字还没说完，便彻底昏厥过去。 “天娇。”黎阳心急如焚，生怕曹天娇会就此死去，他实在是无法承受这样的伤痛，幸运的是，经过一番检查过后，发现只是受到重伤，并未触及到修行根本，便是如此，黎阳也察觉到了曹天娇的气海在疯狂动荡。 刚才那妖兽的全力一击，差点直接将曹天娇的一身修为废掉。 黎阳取出一件衣服盖在曹天娇身上，然后将她交给了后面的女鬼修，迎面对上两头大妖，双眼杀气冲天。 男鬼修喊道：“少主，这妖兽不可击杀，它是此方禁地中一位古代大能的宠物。” 黎阳冷哼一声，刚才都已经出剑了，若是会结下梁子，那现在也已经有了，杀与不杀还有和区别。 念头即此，他站在原地，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两头庞然大物，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张开，一手持剑。 这个背影，让后方还想继续说话的男鬼修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因为这一刻的黎阳，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上了一身古代的盔甲，披风随风舞动，整个人，像是从炼狱中走出来的铁血将军。 赫然爆发而起的杀气，在他头顶上空形成了一座炼狱血海，血海之中，是无数整装待发的甲士。 黎阳另一只手握住刀柄，而后往前一划。 刹那之间，头顶上方的炼狱血海瞬间飞了过去，将两头大妖兽淹没在其中。 阵阵惨叫传来，黎阳站在血海之下，显得如此渺小，但造成的视觉冲击力，几乎直达灵魂。 炼狱血海消失过后，两头大妖兽也化作了一堆白骨，连妖丹都在血云的腐蚀下不复存在。 黎阳收了炼狱剑，转身回到女鬼修身边，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女鬼修面露难色，道：“少主，她的气海被妖气侵蚀，极不稳定，恐怕，这身修为要留不下了。” 黎阳一把推开女鬼修，将曹天娇抱在怀里。 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曹天娇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在外界得知了自己被人追杀到此，故而寻过来的。 傻姑娘啊。 黎阳叹了口气，随后朝着她体内疯狂的灌输灵气。 然后曹天娇的身体此刻就像是破碎的漏洞，灵气进入并不能转化，因为气海正在和妖气交织，无法转化修补身体。 曹天娇虚弱的睁开眼睛，认认真真的看着黎阳，吃力的伸出手，摸着他的脸，笑了：“不用费劲了，我知道我自己什么情况，气海根基已经被打断了，你这么做只会对你造成无故的消耗，黎阳，还能看到你，真好。” 黎阳心如刀绞，特别是在听到这句话后，他心疼的看着曹天娇：“你这是何必呢，明明知道这是禁地，也知道是什么人再对付我，这么傻乎乎的冲进来，不是自寻死路吗？” 灵气虽然无法修复曹天娇的身体，但她脸上的气色却好了许多，如同回光返照那般：“我只是想看到你，看到一个没有受到伤害的你。” 是啊。 都没有错。 可以说曹天娇傻，却不能说她错了。 黎阳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而这时候，曹天娇身上的气息也刹那间暴乱起来，显然，气海没能镇住刚才妖气的侵蚀，曹天娇猛地咳嗽起来，满脸都是鲜血，她艰难的睁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说道：“黎阳，放下我吧。” 第590章 婢儿出手 黎阳忽然笑道：“你觉得，我能把你放下吗？” 曹天娇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听到这句话，却是在也没有力气来回答了，抚摸在黎阳脸上的手，也无力的垂落下来。 黎阳内心痛苦，悲愤交加，天若有情，人间也不该是这副模样的，他抱着曹天娇的身体，没有说话。 婢儿从来没有见到黎阳这样的悲痛欲绝，他们心连心，这一刻她才明白这个少女在黎阳心里的重量。 她从穷奇身上跳下来，走到黎阳身边，伸出小手拍了拍他。 黎阳抬起头。 婢儿说道：“我来救她。” “你？” 婢儿冷笑道：“一个老爷们就这么哭哭啼啼一蹶不振，还算是爷们儿吗？你让开吧，别耽误我时间了。” 黎阳半信半疑的看着别人，但本身的无条件信任，又让他松开了手，将昏迷的曹天娇横放在地上。 对于婢儿，许多人都看不透，即便是黎阳自己，有时候也会觉得她像是云遮雾绕那般，即便每天都在一起，但那种忽然出现的不确定感，还是让他有些适应不过来，回想当初带着对方走出北镇，然后跟着白鲸一路抵达山海时，山海主说的话。 “你难道不想带她回家吗？” 黎阳一直觉得，自己在的地方，就是婢儿的家。 可现在看来，自己一直都在追寻自己想要的，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的去考虑过婢儿的感受，她想要什么，她想说什么，她在想什么…… 是啊，自己那么自私。 黎阳怜爱的看着婢儿，此番过后，应该是要带她回家的。 不论她的家在哪里。 婢儿蹲在曹天娇身边，双眼开合，一黑一白的瞳孔赫然出现，太阴太阳两股力量在她掌心交织。 而后，婢儿将这道力量注入到了曹天娇体内，于此同时，还间接将眉心的一丝印记印在了对方身上，曹天娇体内的妖气，只有这印记才能压制住。 婢儿自己都差点忘了，曾经有人对她说过的话，好像说她是什么来着，御妖仙师？世间一切妖，哪怕是大圣，都将臣服于她的脚下。 果不其然，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曹天娇的气息便不在紊乱，缓缓的平和下来。 在她气海中肆虐的妖气，被婢儿收入到了自己的身体中，也正是因为这道妖气，让婢儿猛然察觉到了什么，她忽然抬起头…… 黎阳连忙问道：“怎么了？” 婢儿笑道：“没事儿，她已经好了。” 黎阳看到婢儿脸上有汗水，他很清楚曹天娇的伤有多重，浑身都被打烂了，就连她都只能保住曹天娇的性命而无法留住对方的修为，可刚才短短的一阵接触，婢儿不仅治好了曹天娇的伤，连带着暴动的气海都紧跟着安静了下来。 看起来世间不长，似乎没有花什么心思，可黎阳又哪里看不出来呢？ 他心疼的看着婢儿，对方白眼一翻，不耐烦道：“哎呀，别这么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多大点事儿嘛，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你就不要在出手了，让我来不就行了吗。” 两鬼修面面相觑，他们还是第一次感到了这个小女孩的可怕。 困在这里这么多年，两鬼修很清楚刚才被黎阳击杀的妖兽是什么血脉，来自什么地方。 “少主……” 婢儿一扭头，眼神冷漠。 男鬼修当即闭上嘴巴。 婢儿冷哼一声，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那边的天象宛若吹起了一股风，让昏暗的云彩不断朝着后方倒退。 来了吗？ 婢儿这么想着。 她眉心的印记也越来越明亮，刚刚恢复的黑瞳也骤然间变成了黑白之色。 很显然，这事情并没有尘埃落定，反倒有越演越烈之事。 黎阳见势不对，不敢迟疑，直接完成妖化，半妖倾城，长发一直垂落到脚后跟，冠军侯的盔甲也于此刻重新浮现在出身体。 左手剑丸爆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垂落剑气，荡起罡风。 两鬼修不可思议的看着黎阳，最开始觉得他很有天赋，境界不凡，毕竟作为郦靖王的儿子，怎可能简单。 现在看来，他们还是低估了黎阳的强大。 本身便是六境武夫，再加上金丹地仙的修为，同时完成妖化，此刻他有着和七境问道天仙一战的实力，甚至有奖对方斩杀的可能。 不仅如此，有了冠军侯盔甲的加持，以及炼狱剑的出现，黎阳的实力更上一层楼，让人捉摸不定他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一手持半成品的君子剑，一手持炼狱剑，一大一小站在两鬼修的前方，保护着身后手上的曹天娇和实力较弱的风满楼，这让两鬼修心里很是苦涩。 本以为跟过来能够帮助黎阳，现在看来，小丑竟然是他们自己，不仅没有帮上忙，反倒还有拖累的味道。 “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黎阳轻声问道。 婢儿捋了捋额头前掉落的碎发，满脸不在乎的道：“说了又有什么意思啊，反正就是打嘛，打不过我们就跑，而且有危险出现，你也不会丢下我跑的呀。” “早点告诉我，我可以提前准备。”黎阳一阵头疼。 “别人和你打架，还要事先让你准备吗？” 黎阳无言以对，还真是这个理，婢儿这句话虽然有点不讲道理，但事实也的确如此。 婢儿深吸一口气，云层上空，一座地狱之门撕开虚空裂缝，投影到了此地，随着地狱之门的缓缓打开，沉重的铁链之声也回荡在天地，盘旋于众人心间。 紫色铁链的尽头，是百鬼行走人间，那个带着帝冕身穿黑色长袍的大鬼，从地狱之门中探了出来。 他的眼睛好像有了灵性，不再像是曾经出来那般浑浑噩噩。 婢儿才不管这些，一抖手，百鬼发出痛苦的嚎叫之声，而后整齐列队在他们的上空。 这恐怖的异象，再次让两鬼修开了眼界。 原来，少主这么厉害。 …… 疾驰在一线天内的白鲸和黑影，同时看到了这边的动静。 白鲸一眼便看出是婢儿放出了地狱之门，他暗道一声不好，道：“他们在那边，而且出现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