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崛起之路》 被拒 “年龄。”面试官懒洋洋的声音传进耳中。 “二十一岁。 “学历。” “本科。我是汉东大学电子信息和计算机应用工程系毕业的,2015级生。” 张丰毅坐在圈椅里,面前是面试官那张打着哈欠的脸。他心里觉得,这次面试还是跟前几次一样的悬乎。因为主考官对他一直没什么兴趣,爱搭不理的。“已经是第六次了”他想道,“要是再找不到工作,下月的房租就交不起了。”他挠挠揉成一团的头发,暗自焦虑。 虽说他毕业于汉东大学最好的系,因为平日沉溺网络游戏和程序研发中,所以也很少得罪人。但可能是长相一般,再加上他极其邋遢的生活习惯,从来没有哪个贵人赏识他。张丰毅在以前的公司里长期从事技术工作,这份工作也只是凭一位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介绍的。 结果,他到那没多久,公司就因赤字加大进行裁员。有门路有关系的员工自然留下,而他是个拙舌又孤僻的人,最后就丢了饭碗。 “年轻人,我看了一下你的简历,蛮好,有潜力。”,主考官点点头,似在表达难得遇见的赏识,接着语气一转,又说“可惜我们公司庙小,怕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我想在其他公司你将会拥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完了,同样的套路,同样的语气——该死的考官,他就不能不一边说话,一边张嘴打哈欠吗?他到底认真看过我简历吗?张丰毅内心嘀咕,他已经在想象中把六位主考官挨个凌迟,顺便还分别问候了他们的母系亲属。 虚伪。张丰毅回到出租屋,脑海忽然冒出两个字来。就是虚伪。他厌烦地揺摇头,脱下唯一一件干净整齐的西装。连日的笔试、面试让他身心俱疲,主考官的反应也令他大失所望。 真是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可是没办法,人总得吃饭吧。张丰毅强忍疲惫,躺在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查找适合的人才招聘广告。 “求专业电脑程序员,月薪五千元” 我草。我房租一个月加水电都得一万多,电脑程序员现在这么难做了? “求信息技术维护” “求网络安全员” … 张丰毅的六百度近视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扫视电脑屏幕。他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不是薪资太低,就是要求太高。几十条广告看过后,靠下面的不起眼的一则吸引了他的注意。广告很短,只有一句话,用红色字体标记。 “高危工作,待遇优渥,报酬面议。” 张丰毅试着点击广告进入,屏幕内弹出一条对话框: “警告--此项工作极度危险,可能危及您的安全,继续请点击“下一项。”” 张丰毅犹豫了一下,他知道网上有些工作不是常人能做的,有些也许不合道德,有些甚至触犯法律。然而,一想到自己的钱包里已空空如也,他就只能点击继续。然后是一条提示,并出现一张表格。 “请提写您的个人信息。” “住址” “荣丰路三十三号。” “婚姻情况” … 接下来是长得出奇的应聘程序,张丰毅耐着性子逐步完成。奇怪的是,直到最后,流程中也未提及应聘地点和时间。不过也有可能是以邮件的方式通知,张丰毅以前就遇到过这种情况。 对这份招聘广告,张丰毅内心深处还是隐隐地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他并未理会,以为它与之前他看过的人才招聘广告是一样的,没准只是普通工作。多年以后,当他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感受到的不知该是幸运,还是后悔。 陌生女人 “笃笃” “笃笃” 酣睡中的张丰毅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从被窝里抬起睡意弥漫的脸,慢慢地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向玄关。“大清早的,急什么急呀!非得打扰我唾觉。”他边嘟哝边按下门把手。 出现在视野中的访客是一个漂亮女人。女人留着黛色长发,柔顺的长发随意地披散两肩,有修长而光洁的脖颈,戴着太阳镜,身穿的黑色紧身衣衬托出她窈窕的身姿。她的实际身高大概和张丰毅差不多,穿上高跟鞋后显得比他高很多。高跟鞋也是黑色的。张丰毅仰头看她的脸。 “脸挺白。”他想。 “你现在有时间吗?” 张丰毅还未及回答,这名不速之客已踏进了他的卧室,随手拿起一个纸杯,从饮水机那儿灌了点水。外面刚下过雨,玄关地板上留下了高跟鞋的泥印。她坐上转椅,旋转椅子朝向张丰毅。 “喂,这里是我家。”张丰毅觉得有必要强调这一点。 “把门关上。” 当我不存在。张丰毅心想。但他还是关上房门,作为最基本的礼貌。 “我们已经看过你的个人情况,我们认为在几千名应聘者中,你非常合适。说不定还是最合适的。” 应聘?张丰毅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词。难道是招聘的公司专门派人来找我。好像也不大可能。他又不是什么稀缺的人才。 “你知道为什么你能从几千人中脱颖而出吗?” “为什么?” “因为你的人际关系。老实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没人缘的人了。你独自一人在大城市工作,没有朋友和亲戚,从不使用社交软件。大学时也不谈恋爱。除了在一家三流信息公司工作过几个月,你的人生经历还几乎为零。情商低至如此,实乃前所未见。” “前所未见。”她重复了一句,微抿一口热水。 张丰毅有点生气了。眼前的女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见面也不作自我介绍,谈话语气是如此居高临下。我还没进公司就把自己当上司了。尤其是她刻薄张丰毅的几句话更让他难以接受。他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挫伤。 “你”张丰毅一时语塞。 “你们公司到底要我做什么?” “注意你的用词,是“本部”而不是“公司”。”,她说“事先已经提醒过你,我们的工作风险很大。你确定要接受我们的雇用吗?” “有钱的话,当然做了。” “可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当然是命重要。” “你明白这点最好。我见过太多为钱争得头破血流的人了。” “我告诉你,你将从事的工作是世界上最具风险性也最具效益性的工作--杀人。” 杀人?!张丰毅如殛雷击。原来居然是这种工作。可陌生女人说话的样子是那么云淡风轻,简直令人不寒而栗,似乎在她眼里杀人和吃饭之类的事是同样性质的。张丰毅突然意识到太阳镜下的那个女人与他完全身处两个世界中。有种猎物被猎人盯上的悚惧感袭上心头。 “我…我从没有相关经验。” “没事。我们会对你进行培训。” “我瘦得跟小鸡子似的。” “没关系。小鸡子吃得多点也可以养壮的。” “我胆子小。” “有枪还怕什么呢?” “我…”张丰毅再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她了。他伸手去拿桌上的固定电话,却叫女人一把按住。女人的力道大得惊人,根本不像她外表看上去那样。她探过身来,在他耳边低语: “你怕了?” “害怕是一般人都会有的反应,你这种人…更是如此。” 他用力想挣脱女人的手,可是没有成功。女人缓缓地说: “这世上所有人在作出某个足以影响他们一生的决定时,都无一例外地感到害怕,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于以前的生活。人类总是害怕未知与改变。故而这个时候就需要一种不可抗力迫使他们走向那正确的方向。我愿意充当你的不可抗力。 你现在必须接受这份工作。我们不可能让一个不属于我们的人知道我们的存在。如果你拒绝,等待你的唯一结局将是死亡。如果你接受,给你的工作条件依然成立。你知道该怎么办。” “好,我做。”他回答。 “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此刻就可以。”女人嘴角上扬,露出目的达到后的笑容。张丰毅有一瞬间感觉她真恶心。 第1次任务 张丰毅只觉豁然一亮,罩在他头上的黑布被一个肩宽脸阔的络腮胡汉子扯下来了。络腮胡身高一米八以上,浑身都是强健的肌肉,跟头公牛似的,颈上挂着老式的ak47,枪柄磨得光亮,应该己使用许多年。 张丰毅四下张望,他现在是在一架美式军用直升飞机里,怪不得刚才能听到旋桨破空的声音。机厢里噪声非常大,完全听不到对面的两个普通士兵的谈话,不然张丰毅还能多了解点自己的处境。那两个士兵的军服很奇特,长相上看起来是欧洲人,他们应该是唐的雇佣兵。张丰毅的身体紧挨之前的女人,女人正擦拭长腿上的日本武士刀,好像没发现张丰毅偷偷观察她。络腮胡就站立在驾驶员座后,张丰毅能从他与驾驶副座间的缺口望到棉絮似的白云,他们正在云层间穿行。 张丰毅答应女人后,女人就要求他戴上黑布蒙住眼。理由是他们要抵达的地方地位十分重要,决不能泄露给外界。张丰毅明显感到女人话里的不信任,这也许是她们做职业杀手一行的通病吧。张丰毅一蒙上眼,他听到房间里有点异动,原本他以为房间里只有他和女人两个人的。这时有个人走过来拉他的胳膊,意思是叫张丰毅跟他走。张丰毅很顺从地按他们的指示走进一辆汽车,最后上了直升飞机。 张丰毅注视女人的侧脸,她脸蛋的确精致,白里透红,像抹了胭脂似的。她葱管般的手指抚摸刀身。武士刀上露出的寒芒令张丰毅心惊,提醒他这是一个外表美丽却如毒蛇般狠辣的杀手。 “看够了没有?” 张丰毅顿时全身冷汗直冒。他醒悟到女人一直借刀身的反光在观察他,至始至终他的行动都在女人的眼里 “有什么好看的。男人都一样好色。”她抬起刀,欣赏刀尖的锋利,随后说: “补充作个自我介绍。我叫唐娜,你可以叫我娜姐,也可以直接叫我唐。身份嘛,组织里的一名带队队长,你的长官,负责包括你在内的成员的任务安排和日常训练。任务来的突然,没来得及对你进行训练。但别怕,以后机会有的是--只要你能活着回来。” 张丰毅的心凉了半截。 “接下来听好了,新手。” “再过五分钟我们将会抵达这次任务的目的地。我们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刺杀一个重要人物。他于不久前在那里建起一幢别墅,人在里面疗养。配给你的装备都在你脚边的背包里,包括急救医疗箱、三把伯莱塔、五十发子弹和通话蓝牙耳机。” “另外,我申明一点:刺杀对象是谁和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所以请收起你的多余的怜悯之心。你所需做的仅限于服从命令和如实汇报。” “听懂了吗?新手。” 张丰毅鼓起勇气点点头,说“我听懂了。” 目的地是一片巍峨挺拔的大山,雄壮的山脊气势如龙,山顶覆盖终年不化的积雪,山脚是寸草不生的荒原。打开舱门,股股劲风吹在脸上,张丰毅感到脸快被冻僵了。门口的两个雇佣兵抛下速降绳索,率先从舱门下去。唐看见他还呆在那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张丰毅慌乱地拾起背包,背在后背上,背包的重量瞬间使他站立不稳,揺摇晃晃快要摔倒。这时,一边的唐迅速扣紧他的主锁,一脚踢出把摇晃的张丰毅踹出了舱门。 张丰毅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人却已在半空中。空气涌进他的嘴里,他简直无法呼吸,更做不到大喊“救命”。 所幸,他的臀部终于撞在坚实的地面上,从那个部位传来一阵疼痛。 失散 五人小队中,唐是最后一个落地的。她纤肢轻展,从容不迫,徐徐降落,有如一朵盛开在枝蔓上的喇叭花。寒风呼啸,那头瀑布般的长发便于空中飘拂。她稳稳地落在张丰毅身旁,依然保持原来的优雅。 张丰毅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丝毫大意不得。他是新手,又直接遭遇实战。想必要刺杀的重要人物身边一定紧随厉害的保镖,若是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 他马上脱下背包,找出蓝牙耳机戴上,将一把已经装填好子弹的伯莱塔手枪卡在腰间,再把背包背回背上。因为背包里的东西对他来说还是很重,所以他上身略微倾斜一点,好让背包的重心落在背上。这时蓝牙耳机里响起说话的声音,好像是络腮胡的。 “侦察完毕,目前周围二百米内无异常。推测我们应该是降落在半山腰上的一处平地,目标的私人军队处于山背面的山坳里。唐,要小心可能的监控摄像头和小股侦察兵。” “好,我知道了。” 唐把她的长刀背负身后,打个手势让几个人跟随出发。张丰毅见到手势,也走到唐身边。一路上他们极少交流,耳机里再没响过。唐专注于引路,她尽量避免出现在阳光下,那样会使他们显得很显眼。 他们越走山势越陡峭,脚下全部是细碎的石块和沙砾,山坡以近乎70度角的角度下降。体力最弱的张丰毅已经累到虚脱,像三伏天的狗一样大口喘气。突然,他感到自己的脚下一空,然后整个人立刻失去平衡,不可遏制地摔向一边,尖锐的石块离他越来越近。幸好他后面的络腮胡眼疾手快,一只粗壮的大手探出揪住他的外套,拉住了他。张丰毅心内暗自庆幸,石块尖端离他只有几厘米的距离,要是再近一些准脑袋开花。络腮胡另一只手抓住他,把他拉了回去。 受振动的影响,他们附近的山坡这时滚落下一些碎石。一直沉默的唐见状忽然大喊: “快往山下跑。” 络腮胡和唐随即就移动起来,唐跑在前面,她身体轻小,运动灵活,利用山势远距离跳跃,奔跑的样子活像一头雌岩羊。 张丰毅刚反应过来,便听到身后有巨大的“咔咔”声,仿佛是巨兽在嚼食猎物的骨头。他不敢多想,抬腿就往山下跑。这种奇怪的声音逐渐遍布四周,而且越来越高亢。就在某一刻,这种声音消失了。张丰毅突然看到向后流动的砾石上下振动起来,振动的幅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大。“轰隆”--好似下雨的惊雷在山坡炸响,山腰上的雪层断裂了,破碎的雪层化为数不清的像小山似的雪块滚动下来,向着张丰毅他们的方向。霎时,整座山脉都如同经历地震一般剧烈震动。张丰毅心想: 不好,是雪崩。 这么大面积的雪崩张丰毅做梦也没想到他能亲自遇上。一旦被滚下来的积雪淹没,就有可能窒息而死。他本来体力不支,没多久就发现自己飞奔在漫天飞舞的雪尘里,根本看不清楚前面的路。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雪崩吞没的,只觉得再次恢复知觉时,目下一片漆黑,后背上好像压了重物,呼吸十分困难。 他马上醒悟过来刚才发生的雪崩,求生欲望支撑着他从淹没他的积雪中奋力挣扎出来。刺眼的阳光几乎使他睁不开眼睛,一柄黑漆漆的9毫米冲锋枪正对准他的眉心。握着枪的人是个穿某国军装的中年男人,男人的肩上贴有少校肩章。而他张丰毅,此时已经是孤身一人。 无题 中年军人的枪口死死地对准他的眉心,张丰毅头皮发麻。他试图把头向后撤,军人的枪口立马逼近前来。他只好举起双手表示投降,然后解下背包放在地上。 中年军人在张丰毅身旁扔下一截粗绳索,要求他把自己的双手绑在一起。他们之间语言不通,交流仅能用手进行。在中年军人放下枪的同时,张丰毅有机会得以仔细端详他。中年军人是典型的南亚人,肤色黝黑,宽鼻梁,厚嘴唇。军服是常见的迷彩服,但要比中国军人的颜色浅。张丰毅的目光移向他胸前的佩枪,那是一把印度产的崭新的msmc冲锋枪。张丰毅以前无聊时在军事节目上看见过这柄枪的样式,今天就认了出来。 张丰毅照中年军人的意思捆上自己的双手,绳索的一端交给中年军人。中年军人用手语催促张丰毅尽快离开,随即拉着绳子的一端引张丰毅朝雪崩没有波及到的山脚走去。从他的表情来看,他现在有一种警惕和焦躁的情绪在内。 中年军人引张丰毅到山腰的一块巨石后隐蔽起来,同时还用冰冷的冲锋枪枪口抵住他的后背。中年军人给他打手势,示意他保持安静。过了片刻,张丰毅听到原来积雪淹没他的地方,有不一样的声音。受好奇心驱动,他战战兢兢地越过石头上边缘望去那里,看见足有十多个同样装束的武装警卫围着他躺过的地方。他猜测那些人属于所谓的“私人军队”。否则数量不会这么多。雪崩惊动了他们。张丰毅还看见有一个警卫朝东南方向跑去。留在那里的好像正在交谈,张丰毅知道他们交谈的内容一定与自己有关。旁边的中年军人很快发现他不老实的举动,便用枪口使劲戳了戳他。张丰毅感到了背上的力度,乖乖地蹲下,躲在石头后,不敢看中年军人的脸。 张丰毅斜眼瞥一眼中年军人,心中生起许多疑问。他是一个人吗?有没有别的同伴?我们是为了杀掉那个重要人物完成任务而来,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会不会是南亚某国的军人?那么既然是军队的人,这个重要人物又怎么与他的囯家扯上关系?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中年军人绝对不会和那个重要人物是合作关系。如果他们是一伙的,他就不必躲避警卫的追踪,可以直接把张丰毅交到警卫们的手里。但是他没有,所以不会是。 中年军人拽拽绳子,提醒张丰毅该走了。这时警卫们已经离开,雪地上留下了一片鞋印。 中年军人选定了一个方向,张丰毅跟在他身后。他们走进山边的峡谷,巍然屹立的山峰遮挡住东面的阳光,投下宽阔的阴影。地面崎岖不平,散落大块的砾石。天边的砾石间影影绰绰地好像有四个人影,一胖三瘦。中年军人果然训练有素,立刻做出反应,端起冲锋枪扣动扳机,打出了几枪。子弹射入四个人前面的沙地里。这是一种威慑,他在警告那四个人:再往前走,子弹进入的地方就不是沙地,而是他们的小腿。 那四个人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依然往前走。其中最纤瘦的一个加快了速度,从后背掣出明晃晃的一柄长刀,摆出进击的姿势。略胖的那个也和中年军人一样端起枪。这下,张丰毅看清了他们的脸。正是与他失散的队友。最纤瘦的当然是唐,略胖的是大汉络腮胡。 正面交锋 络腮胡前进一段距离,确保中年军人位于他的射击范围之内后便停下来,果断地扣动扳机。那杆老旧的ak47步枪枪口喷出长长的火舌,子弹打在张丰毅和中年军人身旁不足十公分的沙地里,飞溅的砂粒甚至进了张丰毅的眼里。 我好歹算是自己人诶,自己人还开枪,张丰毅心想。他们杀手就是这么对待新手的? 此刻两方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张丰毅,他们不约而同地开枪了,密集的子弹像暴风雨中的雨点一般发射,擦过他们的头皮而后落地。最前面的唐双手握刀,长刀挡在胸口处,一边移动身体一边疾步奔跑。中年军人一直试图瞄准她,手里冲锋枪的瞄准器的红点不断改变位置,但无论如何就是锁定不了目标。因为唐的身形太过轻灵,步伐如鬼魅般飘忽不定,难以追踪。她比世界上最快的野猫还要敏捷,以至于中年军人完全射不中她。 神仙打架。张丰毅心想,他畏畏缩缩地藏在中年军人背后。暂时是安全的。任谁这样做,挡住子弹的人肯定会愤怒。不过中年军人现在顾不上张丰毅,他正忙着对付离他越来越近的那个充满危险的女人。一节弹匣打空了,他又动作娴熟地换上另一节。他的全身肌肉紧绷着,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对手。恐怕换上的弹匣里仍是没有一发子弹能打中她。 当唐已经距他只剩下短短几步时,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子弹不会打中她。因为他的瞄准需要思考和时间,而对方的移动完全不需要。她的所有举动仅凭战斗的本能和长期形成的直觉。于是他动了。他弯下腰,从军靴里拔出收在战术刀鞘中的匕首。左手握着匕首,右手抓住冲锋枪的枪托便向迎上来的唐砸去。唐反应极快,她的长刀斜切入枪身右侧,几乎是贴着表面滑动,同时身体略微向后倒,躲过中年军人的一击。手中长刀速度不减,至枪身中部时,唐右手托地,猛地朝枪身挥动长刀,刀刃重击在枪身上,发出清唽的金属撞击声。巨大的震动由枪体传递到中年军人的右手心,中年军人面露痛苦之色,手一松,冲锋枪掉下来,被几乎是半躺在空中的唐用长刀接住。唐双腿用力,一个鲤鱼打挺站起,出乎意料地出现在中年军人右侧。她随后用右手接过长刀,扭转刀背,平挥刀背击中中年军人的腹部。这一下用力之猛,竟然使得中年军人像沙袋似的倒飞出三米外。倒在地上的中年军人奋力站起,挥舞匕首忍痛扑向唐。 另一边的络腮胡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重新端枪瞄准,一枪打中年军人的膝盖。中年军人已经是穷途末路,手中的匕首阴狠无比,直刺唐颈边的动脉。但他的一刀还未刺中,便因络腮胡极准的一枪落空了。他倒在地上,知道自己彻底丧失了赢的可能,结果不是被人杀掉就是被人俘虏。于是他抓住手边的匕首,狠下心捅向自己的心脏。唐看出了他的意图,待要上前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他嘴角流出殷红的鲜血,胸口下的沙地被鲜血浸湿。 唐又看了一眼,指着死去的中年军人对走过来的络腮胡说:“他没救了。” 她转过头,对那两个跟随她们的雇佣兵说:“把尸体收拾了,有用的带走,顺便去侦察一下附近有没有警卫。我们得离开这里。”忽然她的目光移向峡谷间的一个角落。 “喂,还有你,新手。缩在那儿哆嗦什么,你很怕吗?” 中年军人和唐转入近身战后,中年军人就放开了绑着张丰毅的绳子头,张丰毅可以自由活动了。但他害怕两方的流弹落到自己头上,于是他便跑去那儿缩成一团护住脑袋。就这样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目睹了杀人。 “妈呀,吓死我啦。” 后续 张丰毅赶快跑过来,询问道:“他是不是死了?” 唐冷冷地白他一眼,算是作为回应。在她看来,这类白痴问题根本用不着回答,要是回答就是浪费她的时间。她更关心别的事情,例如刚才的战斗是否吸引来了警戒的私人军队,以及…自杀的男人其身份如何。 “唐,尸体上我找不到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物品。他的军章当是伪造的,颜色明显不对。”络腮胡摸索过男人的全身上下,失望地对唐说。 “会不会是其他国家的特工或者特种部队?” “不清楚,看着像是南亚地区的人,但你我都知道,即使是容貌也能改变。对那些以国家利益至上的特殊机构来说,找到他们需要的人再进行易容,并不是难事。” “我想他在进入这片区域之前,就已被人为地抹去了一切身份信息。”唐思索了一会儿,又说。 “你觉得他会是独自执行任务吗?” “应该不会,他没有足够的实力,独自执行风险太大。” “那就是说,”,络腮胡顿了一顿,接着说“在这片区域内,不仅有我们和目标人物的私人军队,还有一股未知的隐藏于暗处的势力。我们不了解他们的背景,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是的。如果这个男人还活着,也许我们能够问出点东西来,可是他自杀了--” 唐的话被侦察回来的一个雇佣兵打断了,他叽里咕噜地跟唐汇报情况。一旁充当看客的张丰毅当然听不懂,但同为中国人的唐居然听懂了。张丰毅想,唐佩戴的蓝牙耳机说不定有某种翻译功能,应当是它的功劳。早些时候他也有一个,但叫中年军人没收了。 唐听完雇佣兵的汇报后说:“东边一切正常,未见警卫的踪迹。” “伊桑。”唐叫着络腮胡的名字。 “既然有一股神秘势力在暗处,我想我们不能就这样束手待毙。你觉得下一步该采取什么行动好呢?” “不管这批人是何种身份,抱有何种目的,它都是一个变数。”,伊桑的声音突然变得深沉而郑重起来“我认为我们不能只顾完成任务却忽视了他们。如果这批人是来刺杀目标人物的,他们可能抢在我们之前,那样雇主将不会支付给组织任何报酬。如果这批人与我们目的相反,那么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即使和整件事毫无瓜葛,他们也有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阻碍我们。” “总的来说,我们得先找到这批人的所在,尝试和他们沟通。至于刺杀目标人物的事,我想得先放一放,从长计议。” 唐很认真地听完了伊桑的想法,点点头,说:“我同意你的观点。” 说罢,她看向角落里从始至终几乎是透明的张丰毅,说:“喂,新手,那个军人俘获你的时候,有发生过什么吗?” 俘获,能不能换个词。张丰毅真想抗议,但是他不敢得罪眼前这个刚刚才杀过人的女人,他说:“军人领我到一块岩石后躲了一阵子,我偷偷看见五六个荷枪实弹、警卫模样的人围着我原来躺过的地方,他们分工好像挺明确的。” 唐摆摆手掌,示意张丰毅停下。她开口对伊桑说:“那就表示,那批人至少不是我们的敌人。” “可我们如何才能找得到他们的位置呢?” “可以利用gps定位系统。但不是确定我们的位置,而是寻找他们的。我们手上有专用的gps信号接收器,误差不会超过10米。借助上空的定位卫星对整片区域进行地毯式的搜索,不愁揪不出那批人来。” “唐,你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执行任务多了,自然会有经验的。” “好,姑且算你有经验吧。不过,和你一起执行任务我感到荣幸。” “你过奖了。” “额,”张丰毅怯怯地说: “你们没发现吗,有人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没回来诶。” 危机 唐和伊桑面面相觑。 两个雇佣兵体形相近,步行的速度不该相差甚远。但是其中的一个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见人影,唐和伊桑不禁暗生疑问:他是不是遭遇了意外? “唐,恐怕比尔遇上了出动的警卫。”伊桑说出了他心中不好的预测。 比尔就是那个至今未归的雇佣兵。他的名字令人联想起电影《杀死比尔》中的幕后老板。 “伊桑,人是你负责雇用的。你最了解他们的脾性。是你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他们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我问你,假设警卫们抓住了比尔,他会出卖我们吗?” 伊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好说,和雷蒙德不同,比尔有家庭,他的妻子刚生下一个小宝宝。他的肩上系着全家人的生计。为了家人,我想他会出卖我们的。” 唐皱了皱眉头,接着俯下身子,侧着耳朵聆听大地的动静。 张丰毅惊讶地看着唐的动作。他不相信唐真能像电影里的刺客杀手那样仅通过地面的微小震动就判断出敌人的大致方位。 “在比尔去侦察的方向上,确实有一波人正向我们这边前进。我们得行动了。”唐说。 张丰毅一阵无语,他所熟知的世界里可没有这种情形。 “伊桑,情况已经变得很糟糕了。如果想脱身,我们还需要目的不明的那批人的位置。我们得想办法避开他们。”唐说完后,转而又对雷蒙德说: “雷蒙德,你会使用你背包里的gps信号接收器吧。帮我找到那批人,规划出一条安全的逃跑路线。” 雷蒙德闻言便从沉甸甸的背包中掏出一台仪器打开,对着屏幕一顿操作。对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来说,找出那批人的位置本算不得什么难事。可是雷蒙德却迟迟不给唐搜索结果。 唐有些着急了,敌人也许已经近在咫尺。任务执行过程中产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情况,她不能允许再次出现丝毫闪失。 “雷蒙德,告诉我你已完成了路线规划,我们可以马上动身了。” “不,唐,我感到很抱歉。”雷蒙德犹豫着。 “卫星地图显示,整片区域内只有两处地点与周围自然景观存在明显差异。一处是目标人物的别墅区,另一处…” “是我们所在的地方。” “五个人的小队,又都穿着作训服作伪装,不可能在卫星地图上显示得特别清晰。”唐急忙说。 雷蒙德的语速变得很快,仿佛迟一秒他就说不出自己想说的话了。 “所以地图上显示的是那批人,他们就在我们附近,距离不超过二十米。” “不可能的,我没有发现他们的声音,我绝对信任我的耳朵。” 唐和雷蒙德一直借蓝牙耳机通话,张丰毅完全听不清。既然没事要他做,于是他就跑去找伊桑,想讨要一件防身武器。伊桑好像能听懂中国话,他给了张丰毅自己的防弹背心。 “它适合你。”伊桑用生硬的中文说。 这时天空突然出现大片的黑影,唐抬头仰望,看到数不胜数的和中年军人同样着装的人漂浮于空中,头顶是云朵似的降落伞。他们之前被巨大的云团遮挡,风吹云动,此刻才露出身形。 张丰毅看到的是和唐一样的景象。毕竟有先前的经历,他并不怎样慌张。他先从容地换上防弹背心,然后高举双手大喊: “我投降。你们别开枪!” 只能放弃抵抗扔下枪的伊桑埋怨唐一句: “你为什么非得带个毫无用处还事多的拖油瓶执行任务。” 全员被捕 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着陆,落地的降落伞漫山漫野。着陆的士兵们立刻朝张丰毅、唐等人聚拢来,以张丰毅他们为中心围成一个圆圈,子弹齐刷刷地上了膛,一排枪口对准张丰毅等人。 人群中钻出一个人,昂首挺胸,有股自命不凡的气势,看上去像是这批人的头目。他的军章和之前遇见的中年军人完全一样,甚至其他士兵也是如此。他们简直像是克隆出来的,只是相貌略有不同。头目到了投降的张丰毅等人面前,扶起他们的下颚,记下了他们的长相。 那个头目居然是中国人,眉目清秀,年纪大概二十五岁左右。他取下别在胸前的对讲机,对对讲机的那一边说: “敌人已经投降。降落区域安全,可以降落。” 对讲机挂断了,云层中显现出一架ch--14重型直升飞机的荒漠草原迷彩色机身。它机头朝下倾斜,降落在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上。其双旋桨旋转带动的狂风直扑面而来,张丰毅几近喘不过气。 他们被涌上来的士兵戴上头套,押进直升飞机的机舱里。头目就紧挨他们坐着,张丰毅动都不敢动。他心里想要问问唐是否想出办法了,又怕押送的士兵嫌他多嘴一枪毙了他。毕竟那批人真正需要拷问的是唐他们这些职业杀手,他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新人。 直升机到达终点,耳边旋桨的噪音逐渐减小。张丰毅被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挟持着,走进一个房间内,吸入的空气有些混浊,仿佛夹杂灰尘。押送他们的士兵摘掉了他们头上的头套。 房间年久失修,多年废弃,破烂的玻璃窗上钉着木条,昏黄的阳光透过旧玻璃射入房间。张丰毅觉得这一切经历的时间是如此短暂,好像从戴上头套到摘下只是一瞬间的事。 片刻以后,一位形体魁梧,英武非凡的中国人站到了张丰毅等人面前。虽然他的胡髭修剪得整洁,但难掩脸上风霜岁月的痕迹,白发丛生的头上顶着一顶军帽。身体却依然硬朗。他用沙哑的嗓音说: “欢迎各位。” “我是他们的最高长官,我的属下称我为师长,你们也可以这样称呼我。我的军队不隶属于任何机构或团体,只为我和我的军火生意服务。” “别担心,他们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你们要谋杀的人虽说与我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不过生意之外,我们还是会争夺边境地区的资源和人口。所以我不会干涉你们的行动,那与我半点关系没有。” “当然,那不意味着我将放你们走,我亲自见你们是希望谈一笔交易。一笔双赢的买卖。”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等待唐和伊桑的回答。 唐默不作声。她是个杀手,买卖上的事情一般全交由本部处理,故而她从不关心。 得不到回答,自称“师长”的人继续说: “杀手是一门特殊的行当。所有的上层人士对他们全都恨之入骨。可这恰恰说明了杀手的恐怖之处。他们杀人技艺纯熟,世界上最优秀的特种兵也难望其项背。全球大多数的古武术都由他们继承。” “我自三十二年前叛离大陆的国民党势力后便遁入边境,建造了南亚最大的地下军火工厂。我把生产的军火卖给南亚的恐怖组织、黑帮和反政府武装,再用收来的钱开发军用技术。掌握的高技术一多,我就在思考全新的战斗方式--单兵作战。我们试图通过药物增强人体体质。历经上百次活体实验,我可以告诉你,我成功了。但制造出的超级战士还是不够强。” “我想说,假如实验对象换成你们,就能将杀手们传承千年的古武术与现代技术结合,制造出前所未有的“超人”。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你能保证一定控制得了这样强大的战士吗?”伊桑使用他的母语大声质问。 师长这时沉默不语,他挥手叫人把张丰毅等人带出去。 梦想 师长待张丰毅他们离开房间后,杵在原地愣神。他很多年没有今天这样的迷茫无助了。自己的毕生追求就在眼前,却让它溜走了。唐的沉默和伊桑那句喊出的英文明确表明了杀手的态度。他们不乐意于合作。也许直截了当地向杀手本部提出合作建议会更好些,他不是没想过。 但实验的成功率实在太低了。即使实验成功,目前的成品状态也非常不稳定。他们的精神异常,不时陷入狂暴。年逾半百的他为了实现梦想撒了个谎。他的实验根本算不上成功。假如杀手本部知晓了他的实际情况,一定会中止合作。本部在他们的杀手上投入了大量时间、金钱和精力,才训练出万中无一的精英杀手。本部不会冒让他们的杀手牺牲的风险和他谈合作。 他实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 房间里多出一个人,他刚刚进来,脚步很轻,呼吸的气息很弱,仿佛与房间融为一体,以至师长还未发现他。 他的头脸隐藏于纯白口罩和帽子下,一幅外科主刀大夫打扮,白大褂垂下遮及膝部。他就像房间里的一团空气毫不引人注目。唯一突出的是他的眼神,狼般的凶狠锐利中透出疯狂,深得简直看不透他。 “师长,我要的人你忘记带给我了。”他说话的气势略有威压。他似乎有点生气。 “我会想办法的。” “那些杀手不肯接受你的提议,对吧?”他一眼看出师长的窘况从何而来。 “是,他们果然行事小心谨慎。为首的两个对我的提议态度冷淡。”师长的语气间流露他的不甘心。 “不能逼他们就范吗?” “精英杀手的实力深不可测,硬逼他们会出大事的。这也是为什么我光拘捕他们就派出了我手下最精锐的加强排和最信得过的参谋。硬的肯定行不通。”师长一脸忌惮地说。 “可创造一个人工改造的超级战士是我们一直以来的梦想。它会改变整个世界军事格局的。师长你难不成是要放弃它?” 师长苍老的脸现出一丝无奈“老实说,我现在想不出一点办法来。我们等待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合适的人,但他们竟然不感兴趣。况且你的实验产品也存在问题,你要的人恐怕是带不给你了。” 穿白大褂的人沉吟一阵,说: “师长,你今年贵庚?” “不要说了,过去的光阴再谈有什么意义?”师长把头面向墙壁,背对那人。 “我想是你老得快忘记你的年龄了。”那人激动起来。 “你还有几年日子好活,如果没有增强药剂你只能一天天看着黄昏衰老然后死去。” “你我都没有家庭和孩子,没什么可顾虑的。我们殚精竭虑十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我不管他们是谁,我只知道他们是最适合实验增强药剂的人。” “你不要忘了,实验一旦成功,我们服用增强药剂将重获新生,我们将走向人类自古以来梦想的永生。” “我不在乎你所谓的新的作战方式,我不在乎世界将因此发生什么变化。那与我不相干。” “师长,下定决心吧。” 师长似乎被打动了,他颤抖地说:“我也希望那样的一天。但即使动用武力,双方交战我不能保证百分百的胜算。” “师长,咱们可以换个思维方式。为首的杀手不同意,地位低的两个不一定也不同意。” “嗯?”师长不懂他的意思。 “如果是制造超级战士的话,体质当然越强越好,不过出于追求永生的目的,弱点儿的那两个也足够实验所需了。” “你是说…” “半夜派几个厉害的士兵分别到关押他们的牢房里,动作利索点几个人一起上把他们打晕,然后将两支增强药剂混合过量麻醉药打进去。第二天我管保他们什么都不记得。” “有把握吗?” “我有十分胜算。不会出事的。明天再把他们安全地送回去。” “那就今夜动手。”师长下定决心了。 药剂 张丰毅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好冷。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 张丰毅他们所处的地区昼夜温差大,夜晚气温可骤降至零下。热量一点点地从他身体散失掉,他冻得牙齿直打战。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单独待在牢房里超过六个小时。牢房里空无一物,连床御寒的棉被都找不到。 从师长那里出来后,几个士兵一路推搡他到了这里。他们四个人是分开关押的,且位于不同的区域。他们携带的各种武器设备全叫押送的士兵收缴了。师长做事小心,不会留给他们任何逃脱的机会。 从牢房安装的监狱窗里向外望去,一轮弦月高挂天空。月光朦胧。即使对唐来说,今晚也算不上什么行动的好时候。 牢房的铁门动了一下,门内闪出三四个黑影。张丰毅顿时瞪大双眼,不由得浑身战栗,手足无措。其中的一个黑影雄健异常,一步上前冲着张丰毅的腹心就是一记重拳。一拳打得张丰毅肚内翻江倒海,肚肠好似搅作一团。微弱的月光下,张丰毅看得那黑影居然是个士兵。他连“啊”尚未喊出,那个黑影便举起粗大的木棒照张丰毅脑门劈去。张丰毅只觉眼冒金星,渐渐没了知觉。他像坨烂泥似的倒在地上。 几个黑影围着张丰毅观察了好一会儿,确认他已昏过去后拿起对讲机通话。 黑魆魆的门内走出一个人影,一身白大褂月光下十分显眼。他指挥士兵脱下张丰毅的裤子和内裤,难免就闻到了张丰毅的体味。 “真臭。”他的脸难看地扭曲起来,嫌恶地说,“这都几天没洗了。” 他左右扇动手掌,好像这样就能驱散张丰毅散发的恶臭。他向来有洁癖,实验时一滴血溅到衣服上还要反复洗。要是遇到张丰毅这般自带恶臭的实验对象,那他一刻也不想多待,一定退避三分。 他掏出一块白手帕捂住口鼻,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你…你们把这个--” 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支注满药剂的针管,将针管拿到士兵们的面前让他们看。 “打在他的臀肌上。” 体形威猛的那个胆子比较大,他慎重地接过针管对着张丰毅脱得精光的美腿上的一处就准备往下扎。 但大夫急忙制止了他。 “不是那儿,打在那儿的话会扎到大动脉的。” 他握住针管的手又往上移动。额头因为紧张泌出汗珠。事关重大,他可马虎不得。大夫则一直注视他的动作。 “再往上,再往上…” 终于,他的手停在了张丰毅的臀部上。 “对,没错,就是那儿。朝着脂肪最厚的地方扎。” 威猛大汉吃惊不小,原来他以为实验会经过复杂的流程,说不定过程还很血腥,实验对象肯定痛苦不堪。但没想到和社区的小孩子打感冒预防针一样,扎下去,所谓的“实验”就结束了。 臀肌嘛,通俗来讲,就是屁股蛋子。 威猛大汉终究是个打仗的军人,手里不知轻重,一针扎下去就扎进血管了。他的大拇指将药剂推进张丰毅体内再拨出针头,张丰毅的臀部还咝咝地冒血。他们一齐给张丰毅重新穿好裤子,悄悄地离开了。漆黑的走廊里,只剩下大夫一个人,他把对讲机靠近嘴边,说: “师长放心,一切顺利。” “药剂已经进入他们体内,它将长时间地潜伏,潜移默化地发挥应有的作用。” 对讲机另一边传来沙哑的声音。 “过不久,你我也得各作安排。我们到底动了本部的人,本部不会放过我们的。” 对讲机里忽然传出苍老的笑声。 “十年以后的月圆之夜,它将成为我们实现梦想的日子。” “但愿我能活到那一天。” 抵达(一) 第二天的清晨天气晴朗,明媚的阳光穿过监狱窗洒在水泥地面上。牢房慢慢地升温,不是那么冷了,张丰毅站在窗口投下的亮光里,用温暖的光线暖和身体。 “咋天晚上我是怎么睡着的呢?”他有点疑惑。早上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发生了些变化,牢房的护窗的轮廓变得比咋天见到的清晰。 “我戴隐形眼镜了吗?” “没有啊,我从来不戴隐形镜片的。我的近视消失了吗?” 他考虑可能的原因,认为这绝对是每天坚持做眼保健操和滴眼药水的结果。 “看来国家普及眼保健操还是挺有必要的。”他自言自语。 铁门打开了,有个士兵进到牢房给张丰毅拷上手铐。 “动起来,动起来。”他粗暴地喝道。 张丰毅被带到走廊,与押送过来的唐和伊桑汇合了。师长明显提防着唐和伊桑,给予他们特殊照顾。光看守唐的士兵就有两手之数,然而这较咋天已经少很多了。 雷蒙德也押送来了。士兵们强迫他们一起上了武装直升机。直升机机舱里包括驾驶员在内一共有五个士兵。他们解下张丰毅等人背后的手铐,参谋上前对张丰毅等人说: “生意未能谈成,师长深感遗憾。我为你们补充了弹药,直升机会送你们到原来的地方。” “我希望双方就此收手,从此各走各路。”参谋把右手放到左肩上,躹躬致意。 唐活动活动解放的手腕,从旁边的士兵手中接过她的日本武士刀。她回答参谋: “你觉得我会接受你的建议吗?” 随后她动作缓慢地跨出半步,身体略微下蹲,将刀鞘放于腰间一侧,作出拔刀的姿势。 挡在她和参谋之间的贴身卫兵这时看到刀光一闪,她拔刀了。她的刀刃划过一个半圆,刃口摩擦空气微微震动,快到根本看不到刀的形象,只是一道银白色的光划过,刀锋切破了他的喉咙,汩汩血泉喷涌,卫兵软绵绵地倒下了。 一个士兵见势不妙,从唐身后冲来,双手握住步枪枪身,枪前端已装好了刺刀。刀尖的目标是唐的后背心。唐似乎早已预料他的行动,原地转身面向冲来的士兵,另一只手也紧握上刀柄,然后奋力刺出长刀。长刀的刀尖穿透士兵的心脏,冲来的士兵吐出一大口鲜血,刺刀静止在唐的面门前。 唐自士兵胸腔内抽回长刀。士兵留在刀身的血顺着刀尖滴下。 又一个士兵倒下了。参谋一脸恐惧的神情,接连倒退几步。后面的伊桑趁机举起ak47的枪托击中他的后脑勺。参谋两眼一翻,昏了过去。张丰毅终于明白为什么伊桑的突击步枪的枪托磨损得厉害,不仅是因为战斗中与肩膀的摩擦,而且与他喜欢拿枪托砸人的习惯有关。 伊桑以步枪作近身武器,手执枪管挥舞着枪托,枪托重重地砸在士兵们的面门、胸膛和脑壳上,引得他们一片哭爹喊娘之声。 直升机的旋桨转动起来了,驾驶员想要驾驶直升飞机离开。唐迈步跑向敞开的机舱,腾空向前跃起,身体在机舱里一个翻滚止住身形。她拿起长刀,使出刚劲有力的扫堂腿踢翻警卫的士兵,然后起身用长刀刺入驾驶员的座椅靠背,长刀穿过靠背捅进驾驶员的后心。驾驶员霎时没了呼吸,脑袋耷拉到一边。 唐解开驾驶员的安全带,把他的尸体挪到副座上。与此同时,正对舱门口的伊桑端起他的ak47步枪。他边眯起一只眼瞄准,边用手调整枪口的方向。他扳动扳机,总共开了三枪。机舱里还站着的三个士兵就都倒地了。子弹射入的位置绝对致命,一枪打在喉咙上,两枪打在颈边动脉上。他既然没想留活口,枪法自然就准得惊人 还活着的那个士兵脸朝下躺在地上,他害怕得不敢起来。雷蒙德处理尸体的时候顺便把他也扔下了飞机。 抵达(二) 唐把驾驶员的尸体挪到副座后,轻巧地钻过驾驶座和副座间的狭窄空间,坐进了驾驶座。她打开副座旁边的舱门,保持坐姿死去的驾驶员一头栽在地上。唐关上舱门,将被敌人的鲜血浸湿的作训服放到一边。作训服里面是一件黑亮的紧身衣。她尝试拉动操纵杆和总距杆。机顶的旋桨又高速转动起来。 “唐,你居然会开直升飞机。”登上机舱的伊桑不由得对他的搭档感到惊讶。 “只会一点儿。越南执行任务时学会的。”她平静地说,“人要是到了生死关头,学什么都特别快。” 张丰毅眼尖,觑见他们准备启动直升飞机,赶忙跑进机舱里。他相信如果不是他跑得跟兔子一样,唐她们一定会丢下他的。雷蒙德至少还能处理尸体,他是真的毫无用处。 唐拉动总距杆,旋桨产生的浮力使得直升飞机升上高空。增援过来的士兵开火了,msmc冲锋枪喷射的子弹击打在机壁上,留下好些浅浅的弹坑。直升飞机最终脱离了冲锋枪的射击范围,地面的士兵只能目送他们离开。 唐驾驶着直升飞机抬升到距地面3000米左右的高空,张丰毅透过玻璃舱俯视大地看到的是开阔的褐色荒原。 “唐,你准备在哪里降落?” “我想在尽可能离那片别墅区近些的地方降落。” “伊桑,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这次任务出现的状况实在令人始料未及。”唐神色凝重,她心里很是担忧。 “我执行的任务没有一次失败的,我不能允许出现例外的情况。”唐的语气坚决。 张丰毅在机舱里环视一周,找不到休息的地方。士兵们为了方便把乘员坐椅全拆下了。咋天他绝对没睡多久,原计划在这儿补一觉的。但他也不怎么困,往常早就哈欠连天了。“现在就站着等待直升飞机降落吧。”张丰毅想。 直升飞机转向了。唐一边盯着地面,一边控制脚蹬。她皱起眉头,显然是遇到麻烦了。 “伊桑,快看下面。” 他们已经进入山区的高空中,脚下便是起伏的群山。伊桑透过玻璃舱俯视下方。褐色的荒原铺满正午灼热的阳光,无边无际,都是相同的景色。但其中有几点米粒大小的不协调的阴影,仔细分辨就能找出。 “那是目标人物派出的,是军用汽车或装甲车之类的。”唐推断。 “比尔肯定把我们的行动告知了警卫。他们在这一带加强了警备力量。” “也就是说,我们暴露了。”伊桑冷静地分析道。 “唐,目前任务的成功机率不大了。警卫们已然做好准备。要不,我们到此结束。”伊桑带着顾虑向唐提议,他了解唐的好胜心。 “本部的杀手还没有未完成任务就撤退的先例。即使搭上性命,杀手也必须完成雇主所托。” “况且,我决不会失败。” “我要冒险试一试。” 唐的眼晴现出凶狠之色,她拉动总距杆调节直升飞机至最大时速。直升飞机笔直地朝某个方向驶去,它的引擎嗡嗡地轰鸣。 “你这样是在冒险。”伊桑看出了唐的意图,他说。 “我当然明白。”唐眼神漠然。 “如果把这次任务比作一场赌局,那么只有最疯狂的赌徒才能赢得胜利。”唐固执地说。 伊桑阻止不了唐,唐认定的选择他无力改变。 他们乘坐的直升机是一架已退役的米--24武装直升机。作为前苏联的第一架专用武装直升机,它在高原上飞行速度很快,但机身庞大,目标明显。警卫为了捕捉到张丰毅他们,使用了全部的军用侦察装甲车和运兵装甲车。张丰毅他们的直升机一进入山脉上空,侦察装甲车上装载的探测雷达就发现了他们。 抵达(三) 唐接下来采取的行动更是极为冒险,驾驶着那样的庞然大物飞过天空,地面上的警卫甚至用肉眼就可观察到。但米--24直升机的飞行时速最高可达340千米以上,警卫们携带的“毒刺”肩扛式防空导弹无法准确捕捉它的位置。唐聚精会神地盯着仪表盘,精准地控制脚蹬。直升机的机头转过一个山头后,张丰毅从玻璃舱见到了目标人物极尽奢华的别墅区。 别墅区坐落于山谷间的绿洲中,依托山势而建,潺潺流水自其前流过。可谓金碧辉煌,雕梁画栋,还有园林庭院,喷泉假山。草木郁郁葱葱,奇花异草,芬芳扑鼻。屋顶流光溢彩,分布错落有致。外墙皆是坚固的石墙。既有新古典主义的豪华,又不失中国苏式园林的典雅。 唐压下总距杆使直升机降落,飞机速度也随之减慢。唐却没有想到,这给了隐蔽于绿洲中的警卫们机会。一个手持“毒刺”火箭筒的警卫由运兵装甲车的顶盖探出头,扛起火箭筒对准张丰毅他们所在的直升机开火。 唐注意到机身下方不起眼的小物体飞过来了,她控制脚蹬试图转向避开它。可惜失败了。一发三十公分长的导弹拖着白烟命中米--24直升机的机尾并爆炸了,直升机失去平衡。机舱内的张丰毅只觉一声巨响,机舱里天旋地转,机身晃荡开始下坠。 唐攥起洁白的拳头,一拳打在玻璃舱上,钢化玻璃刹那间四分五裂。她解开安全带,放开总距杆,任由直升机坠落,随后从窗口跳出,落地时特意微曲双腿减轻冲击为。 乘员舱的伊桑紧随其后。竭力稳住身形,他挥动ak47的枪柄砸碎玻璃,也跳了出去。雷蒙德跟在他后边。张丰毅垫后,几乎在他脱离机舱的同时,直升机的机身触地了。巨大的撞击使直升机的燃油泄露,撞击产生的火花点燃了飞机的油箱。飞机在落地点剧烈爆炸,火光冲天,黑烟弥漫。 此时张丰毅等人已跑到安全距离内。张丰毅回头注视燃烧的米格--24直升机,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丛林中响起密集的脚步声,驻扎的大量警卫朝飞机落地点赶来,他们随时都有落入警卫们手中的危险。唐轻呼一口气,喃喃自语道: “这么近的话,应该能打通了。” 她从自己的背包取出一部老式的手提电话,展开天线,快速按下三个数字键,听筒里有呜呜的声音。响了几遍后,听起来是一个男人接通了电话。 “做事这么慢,可不像本部的风格。” “我以为委托本部的任务失败了呢。”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 “先生你好,麻烦你,我首先很报歉。”唐从来没有这样的紧张。 “虽然你是我们的雇主,但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妙。为了达到共同的目的,我请求你暂时给我们提供庇佑。” 电话那边沉默了,然后说:“你们的直升机在绿洲里坠毁了吧。” “是的。”唐承认了。 “想不到本部的杀手也能犯一些低级错误。我要忍不住怀疑你们的实力了。” “你们究竟能完成我所委托的吗?”他怒气冲冲的。 “先生放心,只是新手的失误而已,行动的话真正的杀手会亲自出马的。”唐尽力解释。 手提电话另一边的男人好似略加思索后说:“那你们向东南方向走,记得甩开老家伙的警卫们。我的人在那边接应。”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唐回头警惕地望望远处。她放下手提电话,两手掰断天线,把电话扔进灌木丛里。张丰毅一行人于是跟随唐动身出发了。 黑道家族(一) 张丰毅他们轻手轻脚地在满是胡杨和仙人掌的绿洲中前进。绿洲沿河延伸,覆盖面积将近一公顷。由于沙漠植物长得低矮,对张丰毅他们实际上起不了掩护作用。若是警卫们靠近过来,他们便毫无遮挡地暴露于敌人的视野中。 唐一路急行,在一块绿洲边缘的空地上发现了一辆军用悍马越野车,她伸开手臂,示意张丰毅他们停止。车厢里下来两个警卫。伊桑的ak47步枪咔咔地上膛,充满戒备的双眼盯着他们,准备开枪。 “当心走火,是我。”一个警卫凑近他们,摘了钢盔。他的声音与之前手提电话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我为你们备下了警卫的衣服,穿上它。老家伙疑心重,不会轻易相信你们被炸死了。建议你们暂时就隐藏在我的人中。” “麻烦了。”唐躬了躬身子。 那人不胜其烦地扭过头,说: “别说那些虚的。帮你们是有前提的,我可不养不会看家护院的狗。” “请先生放心,先生要杀的人注定要死。我以本部的名义向先生保证。”唐低下头说。 “先生”带来的警卫自车厢里取出四套警卫服,张丰毅他们每人拿过一套换上。警卫服是用尼龙纤维制造的,表面光滑,轻便省力。它还包括一件防弹衣和外面的战术背心。战术背心的衣兜里装着弹夹。警卫又给张丰毅他们每人一把m4卡宾枪。 “真沉呐。”张丰毅想,穿好警卫服的他走一小步都费劲。 他们进了悍马越野车的车厢里,驾驶座上的警卫启动汽车,汽车朝别墅区开去。 “噢,对了。”车厢里的“先生”歪了歪脑袋,像是想起些什么。他说: “据说老家伙是从一个投降的雇佣兵那里得知你们的,他是你们的人吗?” 是比尔。唐点点头。 “他知道这次任务的细节,我们会在他指认我们前杀了他。” “先生”一脸忧虑。 “他知道雇主是我吗?” “不。”唐立马否定,“本部的保密工作您大可放心。任务之外,他一无所知。” “先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能帮你们的就只有这些。执行任务还是得靠你们。” “家族每年八月份举行一次国际茶话会。届时所有的分部都会派人参加。家族交好的军火企业负责人和外国黑帮头子也将接受邀请。” “那时别墅区内人员众多,鱼龙混杂,老家伙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过来。” “你们完全可以趁他的警卫们调开之际动手。” 唐默不作声,“先生”的话她全听在耳里。 “请问,能摇下窗户吗?”警卫服的尼龙纤维并不通气,热量蓄积起来,张丰毅热得受不了了。他摘下钢盔,对开车的警卫说。 副驾驶座的“先生”疑惑地看着他,他很奇怪本部的杀手怎么受不了这点高温。而且话语中没有体现出一点儿对雇主的尊重。 本部的杀手一向可靠。畏热,想必是体质奇异,身怀绝技。武艺在身,难免狂妄自大,目中无人。面目如此年轻。此人定是传说中自幼习武的高人啊。 “先生”被他的想法震惊到了。他冲张丰毅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恭敬地摇下车窗。 等到了住处,必要与他结交。若能和本部的高人搭上关系,将来接手家族生意也好生存。 张丰毅却看不出“先生”打的算盘,他还以为那个男人是和唐一样的杀手,是来接应他们的呢。任务开头唐已经说明,他没有必要知道得太多。他也就没打算问。 “等车停下了,我要跟前头的说一下。我要吃饭的。” “整整一天了,除了背包里的压缩饼干,我还没吃过别的东西。” “这是人过的日子嘛。”张丰毅暗自抱怨。 “说好的待遇优渥呢,骗我个宅男到一鸟不拉屎的地儿送死。” 车熄火了。驾驶窗中是一扇双开的柚木大门。 黑道家族(二) 悍马驶入林中的一条鹅卵石路,空气潮湿了许多,气温显著地下降。张丰毅他们的车最终在一扇双开的柚木大门前熄火了。警卫下车往门上安装的密码锁输进密码,咖啡色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欢迎来我的住处做客。”“先生”高兴地对张丰毅他们说。 “先生”引张丰毅他们走进门内的庭院。庭院里栽满绿树,当中的私人泳池最为引人注目。私人泳池是圆形的,旁边放置藤桌藤椅,藤桌上还有陶瓷茶具。一幢三层别墅矗立于泳池后,建筑风格简单舒适。 “土豪的住宅啊!”张丰毅第一反应是这个。 “先生”有意和张丰毅交好,他友善地微笑,说: “不知高人姓甚名谁啊?如果想要参观参观鄙人的寒舍,鄙人不胜荣幸,愿亲自带高人四处转转。” 诶,他在叫我吗? 我是他口中的高人吗? 张丰毅待在原地不知所措,头一次有人这么尊敬他。 唐赶紧给他使眼色。新手,别答应。你就是个新手,什么都不会,人家可是雇主,黑道家族的公子。 若是遇上别的人,肯定能察觉唐的眼神。不过对于情商跌破底线的张丰毅,他完全不能会意。 唐老眨眼睛干嘛呀? 张丰毅挠挠头发。 噢,她是让我记得向本部的人索要装备。刚好我的东西全放在师长那儿了,正缺几把好枪防身。 “额…”张丰毅不好意思了,“我姓张…” 张丰毅接下去欲言又止。 “你能给我们些弹药和枪支吗?用不着多精良,中等水平的就可以。”张丰毅觉得自己的话还算得体。 “张先生的要求,鄙人岂敢怠慢,中等枪支哪配得上您。”他招手叫警卫过来。 “你去,把仓库里那把我爱用的沙漠之鹰取来,仓库的突击步枪、猎刀、子弹、手榴弹什么的有多少拿多少。” 他又叫住抬腿准备离开的警卫。 “开着车去。”他嘱咐。 唐的脸一下晴转多云,阴沉下来,只是雇主在场不好发作。她当年初入这行时,无论什么时候在雇主面前都表现得恭恭敬敬。对雇主的绝对尊重是杀手的一种职业道德。 “纠正你的错误,新手。” “新手,喂,新手。” 唐低声呼喊张丰毅,但他没听见。唐想她带张丰毅执行任务说不定是个失误。 “先生”邀请张丰毅上楼参观,他吩咐厨娘为张先生准备一顿丰盛的法国大餐。张丰毅正好饿了,一想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饥饿感越发强烈。他就直接在餐厅里的长桌上坐下。 “张先生,您年纪尚小,却已是本部一名优秀的杀手。鄙人猜您必定游历过世界各地,恐怕见惯了鄙人这样的宅邸。” 没有啊,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豪宅。张丰毅歪着头想了想。 “先生”见张丰毅不作声,认定确实如此。他就开始作路上构思的自我介绍: “张先生,我叫查理?科洛博,是科洛博家族已故族长的养子。和您一样,我也是血统纯正的中国人。” “我自幼无父无母,在香港的孤儿院长大。幸蒙养父大人垂恩,收养了我,才有今天的地位。” “至于我的养父,您不会没听过他的大名的。”查理搬出他养父,希望借此显示他的地位。他的语气充满了优越感。 “嗯…嗯…” 张丰毅并不关心他是谁。他抱着只厨娘端来的澳洲大龙虾吃得正香,洁白细嫩的虾尾肉塞满了他的嘴巴,他只能含糊不清地回答。 张丰毅实在太饿了,胃像填不满似的。长桌对面的查理一直不动刀叉,他基本上在观看张丰毅吃饭。 从午餐开始到现在,他已经吃光了六份法国牛排、七份烤鹅肝和四根法式长棍面包。而他居然还在吃。 他是有多饿呀。 张丰毅吃得太快,一下子被虾尾肉噎住了。他急忙拿起长桌上一碗平常的汤就咽了下去,然后满足地打了个嗝。 那是我的饭后甜点,用的是东南亚直采的燕窝啊!一天就那么一小碗。查理感觉心在滴血。 黑道家族(三) 张丰毅抓起一叠手边的餐巾纸,擦干净嘴角,咂巴咂巴饭菜的滋味,从神情看来似有美中不足之处。他评价道: “味道一般,牛排和鹅肝没烤熟。而且这十多份都没烤熟。菜里头加的调料少。我比较喜欢吃川菜,不喜欢味道淡的。我提议你换个保姆吧,我出租屋门前卖馄饨的老头做饭也比她强十倍。” 张丰毅对查理很有好感,这是他发自肺腑的提议。 她可是米其林五星级餐厅的主厨,他开什么玩笑。本部的杀手从没试过法国菜吗?不可能的。查理忍不住怀疑起张丰毅的杀手身份了。但仔细想想,他又觉得不对。难道… 传闻中国的隐居高人会收年幼的关门弟子。他们深居大山习武数十年,非师傅命令不得下山。练成下山后连流通的钱币也未曾见过。难道张先生是某位大师的关门弟子? 这倒是很有可能。查理的敬畏之心顿时更多了一分。他点头称是。 为了进一步拉近距离,他主动说: “我的养父生前一手掌管科洛博家族。养父大人故去了,但科洛博家族的实力仍在。” “它起源于美国黑手党,势力非常庞大,遍布世界各地。赌场、毒品、军火和皮肉生意,科洛博家族均有所涉及。” 张丰毅漫不经心地随便答应几声。查理的普通话不太标准,有好多粤语词他根本听不懂。 对面的男人在说什么,说慢点儿行嘛。张丰毅真是一肚子疑问。 说到这里,查理得意地笑笑,科洛博家族的养子的身份足以让他骄傲。 “可以说,家族的爪牙能够伸进任何一个隐秘的角落。虽说我只是个养子,在家族里的权限有限。”查理保持他惯有的谦虚。 “但假如张先生需要,我愿意尽我所能随时为您服务。” 最后半句张丰毅听得清楚。 随时为您服务? 这句话好像是中国移动客服常说的。 再者,他讲了那么一大堆,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张丰毅脑子里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不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吧。张丰毅看着查理的脸,忍不住想。 一辆军用载货汽车停在柚木大门外。一个警卫从驾驶室跳下车,揭开罩在货物上的军绿色帘子。帘子下全部是深绿色木箱。 楼上的查理招呼张丰毅下楼,他说: “张先生要的东西到了。” 张丰毅和查理走到车边,警卫自货车底盘取出撬棍,随手挑了车上的一个木箱撬开,里面是全新的六杠突击步枪,散发着出厂时的机油味。警卫并不停手,把最上面的一层木箱都用撬棍打开。木箱里装的是不同式样的枪械、手榴弹和子弹。 查理用眼神示意警卫。警卫跑回驾驶室,从驾驶室拿出一个扁平的木匣子,双手捧着交给查理。查理打开木匣子。匣子里装着一把镀金的沙漠之鹰。 “张先生,这辆车上的枪支你随便选,它们都是您的。”查理显得大方。 “假如张先生不嫌弃,鄙人情愿献出我的爱枪。”查理拿起手枪,双手捧到张丰毅面前。 “额…”张丰毅不知该说什么,作为本部的人,查理好像姿态太低了。 毕竟是人家的心意。张丰毅心想,接过了手枪。 也许他觉得执行任务的杀手很辛苦,值得尊重吧… 张丰毅越思索越感觉哪里不对。 “张先生能亲来执行任务,鄙人荣幸之至。相信有先生在,鄙人所图指日可待。” 唐和伊桑才是来执行任务的杀手,我就是个新手啊。 张丰毅忐忑不安地想。 “张先生带来的人我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饮食和房间。先生放心。” 张丰毅把那把精致的大口径手枪放到写字桌上,关上房间的木门,他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比尔(一) 查理爽朗地大笑,拍了拍张丰毅的肩膀,伸手一指。一个肤白貌美的女仆装美女正坐在泳池旁,她那一对丰满的竹峰在衣衫下若隐若现,长腿划过水面,露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玉足。她的眼睛水灵灵的,朝张丰毅暗送秋波。 张丰毅全身像触电了似的打了个激灵。 “张先生,您是否满意?” 当然满意啊。 可惜美梦未能做完便被打断了。唐拿起床头柜上一杯没喝完的冷咖啡就浇到张丰毅头上。她贴近张丰毅的脸,说: “新手,起来。要行动了。” 要行动了。方才发生的是我梦见的喽。 我该说什么好呢? 唐和张丰毅二人的鼻梁几乎快要碰住了,张丰毅甚至能感觉到唐的鼻息。唐的三尺青丝垂下,有一股独特的香气。张丰毅不免脸红了。 早一点完成任务是好,但是能不能不要挨得这么近。 房间窗户外的伊桑敲了敲玻璃,提醒他们该行动了。 “快点动身。”唐低声说,然后从窗户口消失了。 张丰毅换上作训服,跟随唐和伊桑,趁夜色正浓翻墙跳出查理的宅邸,将要离开宅邸的时候还被块石头绊了一下。 “新手,听好了。这次别再给我惹麻烦。你的任务就是跟我们走。”唐用手指着张丰毅的额头说。 张丰毅仍然是迷迷糊糊的,咋天查理误当他是高人的事搅得他晚上睡不着觉。查理毕竟是黑道家族的公子,要是知晓真相,张丰毅铁定身首两分。 “唐,咋天的事怎么办才好啊?”张丰毅搓着手掌请教唐。 唐瞪眼注视他。 “管好自己的嘴,千万不要说出去。科诺博家族的公子认错人是很丢脸的事。” “咋天你没有收雇主的东西吧。” 张丰毅更紧张了,他确实收了。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拿了他一把手枪。他那么有钱对吧,区区一把手枪算不了什么的。” “给我看看。” 张丰毅掏出内衣口袋里的沙漠之鹰交给唐。唐借军用手电筒的灯光打量了一下,叹了口气说: “我推荐你别让查理知晓你的真实身份,他不会允许某个新手拿了他的枪还能活着的。” “他给你的枪可以说举世无双,绝无仅有。现在的沙漠之鹰手枪没有这种型号,应该是原出产公司为他量身打造的。” 伊桑也凑近看,很专业地说: “这把手枪的枪管长度将近200毫米,枪口直径超过6毫米。寻常的沙溪之鹰枪管长度最多150毫米,口径也不过4毫米。” “这意味着它能够发射威力更大的子弹。沙漠之鹰本就以威力巨大闻名于世,加强版的它一枪也许可以打穿水泥墙壁。” 唐的看法却不同,她说: “你不要忘记沙漠之鹰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它那同样巨大的后座力。” “威力这么大,其带来的后座力足以震断持枪者的手臂。” “然而你手里的枪属于查理,他是个普通人。以色列军事工业公司怎么可能把一把自杀式手枪赠给他?”伊桑提出质疑。 “说不定查理对我们隐瞒了一些什么,他只是我们的雇主,不必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们。” 伊桑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眼神与唐交会。 “查理在香港长大,他的经历有谁知道。”唐面色凝重地说。 “新手,保管好它。但务必别用它。新装备等到了本部,我会分配给你的,现在有枪你也不会用。” “记住,不需要理由。”唐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她又一次强调道。 张丰毅像个听话的孩子那样点点头,犹豫了半天说: “我能问问,深更半夜出去干什么吗?查理不是为咱们提供庇护了吗?” “我要提醒你,查理的保护只是一时的。”唐认真地说。 “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是去杀背叛我们的比尔的。他知道我们太多秘密了。” “就像你一样。”唐附耳低语。 比尔(二) 张丰毅心内一惊。也许唐只是吓唬他这个新手。 唐继续带路。因为担心深夜里军用手电筒的灯光会吸引来值班的警卫,伊桑关掉了手电筒。他们动用了背包中的双目夜视仪。夜视仪的外表与普通军用望远镜差不多,拿起来要沉许多。 张丰毅通过目镜观察看到的是一个绿色的世界。周围的景物轮廓清晰,重重草木中警卫由红外线热成像所形成的身影尤其明显。 “蹲下。”唐命令道。 他们一起蹲下,沿草坪上的小道匍匐前进,并不敢走来时的路。鹅卵石路上巡逻的警卫很多,相去不远就会有一个站岗的靠在路灯杆上打旽。唐的落步像猫一样,猫捕猎时从不发出任何动静。 趁值班的警卫不注意,张丰毅他们钻进另一边的林子里。 张丰毅尾随唐走了很长一段路。具体有多长他也数不过来。唐带领他们一直以蹲姿行进,不时打手势叫张丰毅和伊桑停下。到了一处高墙前,唐突然拍拍伊桑的肩膀,伊桑顺着唐的手指的方向看去。 路灯杆上多了些什么,是专门架设的监控摄像头。摄像头表示开机的红光危险地亮着。 “原地休整。”唐说。 张丰毅想知道唐会怎么做。即使再高明的罪犯,在监控覆盖的区域犯罪也会留下完整的录像。唐是个厉害的杀手,她有办法解决,但不是张丰毅所能明白的。 “伊桑,你发现了吗?” “我正想问你同样的问题。” “一路上值班警卫的数量在逐渐增多,目前这里是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唐说。 “我们不能继续前进了。继续前进恐怕有暴露的风险。” 不都是杀手嘛,区区监控能拦得住你们。张丰毅心里头嘀咕,惦记着没做完的春梦。 “等等。”唐按下手掌。 一个警卫的身影同时呈现在三人的夜视仪目镜中,他走进鹅卵石路旁的树林,张丰毅以为警卫发现他们了。其实是虚惊一场。 走进树林的警卫解开腰带,脱下裤子准备冲树坑撒尿。唐向后伸展手臂,示意张丰毅和伊桑待在原地。她匍匐前进,慢慢靠近毫无防备的警卫。 警卫注意到草丛中的她时,她也到达了适合进攻的地方。警卫露出惊恐万分的眼神。 唐敏捷地跃起,左手死死把住警卫的下巴,捂着他的嘴,右手发力就扭断了警卫的脖子。 警卫倒地了。 唐招手叫张丰毅和伊桑过去。 “新手,扒死人衣服会吗?” “不难吧。”张丰毅随口答道。 “换上他的衣服。有任务交给你。” 你们在这儿,居然还需要我。为什么呢,难道是像家长让小孩子出去买酱油那样吗? “你的英语如何?”唐不放心地问。 张丰毅想你算找对人了。大学四年别的不敢担保,英语绝对世界一流。否则他也不会进计算机应用系。 “和外国人交谈不成问题。”他自信地回答。 “那好,帮我把那边的两个警卫骗到这儿来。剩下的我和伊桑会处理。” 张丰毅照做了。换上警卫服的他看上去跟倒地的警卫体型差不多,但是头盔的尺寸不合适,老是歪向一侧。他只好用一只手扶着。 他走上鹅卵石路,两个警卫询问他怎么解手的时间这样长,他回答上了个大的。接下来就像英语课本里的对话,总之警卫都是一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张丰毅成功地骗他们到了树林。然后伊桑抄起ak47,一人一枪托就把他们砸晕了。 已经穿上警卫服的三人决定共同行动。他们朝警卫集中的区域走去。或许是张丰毅的运势触底反弹,一路上虽然遇见不少警卫,但幸运地没有人为难他们。 别墅区里监控覆盖的区域与查理所在的略有不同,建筑更陈旧些,有古朴的气息,损坏的路面还未曾补上。 男孩 “你…你别动。”张丰毅结结巴巴地冲他喊。 这种时候,跑过来个扛枪的恐怖分子好像才可能吧,偏偏遇上个孩子。张丰毅在他的年纪时,他才刚上小学三年级。 “你是谁,怎么到的这儿,你有什么目的。”张丰毅怀疑他是侏儒特工伪装成的。 男孩慌张地退后,拼命摇头,说: “我没有恶意的。你们带我回去吧,我保证再也不乱跑了。” 张丰毅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掏出手枪威胁男孩--其实他连枪都不会开。 “老实交代,你究竟是什么人?” “叔叔。”男孩打量张丰毅一眼,凑近他说,“你不是我们的人。” 张丰毅心里起了疑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那么多警卫都没起疑心,一个孩子竟然识破了。 男孩说:“管家爷爷的人不敢吓唬我的。还有你的头盔,你干嘛老用手扶着它。管家爷爷给你们订的工作服尺寸大小都很合适,不会有问题的。” 张丰毅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现在的孩子营养好,智商真是一个比一个高。他要是呼救,我的小命可就没了。 男孩用小手扭了一下他的手臂,张丰毅疼得放开了他。 “好吃的,好玩的。给我我就不叫人。”男孩朝他张开手掌。 真要命。张丰毅浑身摸摸,在衬衣口袋里找到一块酒心巧克力,总算打发了这位小爷爷。 男孩嚼着巧克力,品味巧克力的滋味,似乎挺开心的。他说: “管家爷爷平时不让我吃这个的。管家爷爷说吃了以后会长蛀牙的。” “那个…”张丰毅小心地开口,“叔叔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你为什么到这儿来呢?” 别告诉我你和妈妈走丢了。 男孩唉声叹气的。 这小子装成熟。像他这样一定能勾搭不少学校女生。 “家里近几天来了个妹妹。管家爷爷说是沙特的公主,她家是卖石油的。” “长的嘛,还可以。” “可她老要我陪她。管家爷爷跟我说,她长大后就是我老婆。” “我才不要老婆呢,一点不自由。”男孩撅起嘴唇。 “所以我就趁管家爷爷睡着,偷偷溜出来了。” 十岁的孩子想来也不会动什么歪心思。 张丰毅安心了。小家伙吃完巧克力后,安静地靠在张丰毅身边,夜晚很冷,一老一少彼此依偎着。 过了好大一会儿,张丰毅几乎快睡着了,扶着钢盔的手垂下来,钢盔歪向一侧,遮住他的眼睛。男孩对他说: “叔叔,我想好了。我要回去了。” 张丰毅被叫醒了。他睁开眼,问男孩:“小东西,费这么大劲儿跑出来,怎么又要回去了?” “如果管家爷爷醒来发现我不在了,值班的警卫叔叔会受罚的。他们都是很负责的人。”男孩认真地说。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别人受罚与你有什么关系。张丰毅自私地想。 “叔叔,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好人,但看在你给我糖吃的份上,我不会跟管家爷爷说起你的。” 小孩子懂什么,显得那么仗义。张丰毅不屑。 “叔叔,拜拜。”男孩离开了他,奔入黑暗中的树林消失不见了。 一个孩子,不怕黑吗?万一脚下有石头不会摔跤吗?张丰毅凝视他离去的方向。 是真走了呢。 张丰毅感到一股寒意,夜晚气温越来越低了。 唐和伊桑怎么还不回来? 早餐 房间橱柜上的钟刚敲过七点,这别墅里一片忙碌,厨娘和女佣勤快地预备早餐。 张丰毅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他已睡意全无。他眼神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我现在在哪呢? 这个房间不是我的出租屋呀。它打扫得那么整洁。我的出租屋家具很少,都是二手的啊。 张丰毅想起了发生的一切,知道房间是查理为他安排的。他忽然有些怀念过去的日子了,跟唐走的时候追的动漫还没看完。 咋晚外面真是冷。 二楼的查理摇了早餐铃,张丰毅登着原木扶梯上了楼。唐他们已经坐到餐桌边,女佣端盘上菜。 “张先生,咋日的餐饭不对您的胃口,今晨我特意命厨师改了改配料,您快入坐尝尝。” 椅子上的唐面对张丰毅端坐,太刀倚于桌边。她握住刀柄轻提,露出半截刀身。 注意,新手。 随后就把刀收了回去。 唐的提醒并没有起到作用,一来张丰毅不明白,二来他还记得晚上唐的叮嘱。他坐下埋头只顾吃饭,早餐是法国羊勒扒。 查理亲自为张丰毅倒上一杯法国香槟,问道: “张先生,这道菜味道怎样啊,是否合您的胃口?” 张丰毅也不拒收他的香槟酒,接过就喝,喝完之后他说: “不错不错。” 真是白瞎我的珍藏美酒,喝酒像喝白开水似的,应该细品才对。查理想。 气氛一时尴尬了。张丰毅眼里全是那块羊勒扒,厨娘又端上一块。张丰毅拿叉子扎进羊肉就往嘴里送。 吃相真不雅。查理暗自嫌弃他。但面对这样的大人物,他还是勉强装出一副笑脸。 “张先生,厨师的手艺终究不够完美,您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既然他说了,那我就提提呗。张丰毅从不多加考虑。 “羊肉嚼不动,烤太老了。” 查理心里嘀咕。当然嚼不动,是你说咋天的肉没煮熟,我才命令厨师烤全熟的。 我看你倒吃挺香的。 查理打定主意尽早得和高人谈谈他的事了。 “小人不知,张先生完成任务后作何打算啊?” “额…” 让我想一想,大权都在唐手里。我哪里有行动的自由。 “张先生初涉尘世,未作打算实属意料之中,假若张先生愿意,当这科诺博家族改换家主之时,烦请张先生作我的入幕之宾。” 张丰毅舔舔嘴唇,从餐盘抬起头来,呆呆地对视查理。 “我确实有意使养父的家业在我手中发扬光大。若能得先生相助,不仅觊觎科诺博家族产业的人不敢轻举妄动,而且整个黑道也必将对我敬重三分。” 不明白。 黑道的尊敬他那么看重啊。 张丰毅不明白,唐却了解了查理的意图。原来查理是希望借本部的力量在黑道称王称霸啊。 他是想做黑道皇帝了,唐想。倒也容易处理,任务结束后跟他撇清关系就行。本部是雇佣组织,只管收钱办事的。 “敢问先生意下如何?”查理探问道。 答应他好呢,不答应他好呢。张丰毅犯难了。唐咋天没告诉我他会问我这个的。 “好吧。”张丰毅算是答应了。 查理悬着的心落地了。他心中盘算如何能利用本部的势力清除家族的竞争对手。略加思考,他又举起酒杯对张丰毅说: “不谈别的了。我这酒窖里还有大桶的陈年美酒,滋补不伤身的。先生尽管畅饮。” 一个警卫匆匆地闯进餐厅中。 “嗯?”查理脸色一变,训斥警卫道,“谁叫你进来的!经过我允许了吗!打扰张先生用餐,有你好受的。” 警卫垂下头接受训斥,之后凑近查理,低声在查理耳边说了些什么。 “咋晚上有人进老东西的宅子了,死了七个守夜的警卫。”查理脸色很难看。 “多少年来,这可是头一遭。” 唐打断了他的话。 “我承认,是我和伊桑干的。我们未经张先生同意就擅自行动。” “问题是,关键人物全活得好好的。”查理勃然大怒。 “擅自行动就罢了,你们竟无功而返。本部的杀手纪律严明,为何要打草惊蛇。” “为了争功,率先完成任务的杀手能获得更多的酬金。” 张丰毅心想,吃饭的时候你们别吵啊,咋天行动我也在场的。大家和气地讨论一下不行吗。 “处罚我们由本部具体负责,雇主可没有这项权利。” 查理忖量,如今事情尚未成功,杀人仍得仰仗他们来做。况且和本部的关系不能弄僵,处置他们也是张先生的事了。 他叫警卫退下,又装出讨好的笑脸,uu看书 ..co 冲张丰毅说: “张先生,幸好他们做得谨慎,老家伙只是增强了防备的人数,并没有猜出他们的身份。” “无论如何,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了。” “三天后就是家族聚会的日子,等到那天咱们再动手。” 张丰毅也学他的样子,摆出一副傻笑作为回应。 真是个怪人。他莫不是在讽刺我。 高人的境界果真不同。查理又生一层敬佩之意。 既然人家同意联手,自己理所当然应该表示表示。他张开手掌,追随他多年的警卫立刻明白,从腰带解下一串钥匙放到查理掌心。 “我献给您的手枪构造特殊,非体质过硬之人不可使用,相信先生早已看出。” “其使用的弹药也是专属的,是以色列军事工业公司专门研发的,属于增强型子弹。” “2010年时美国海豹突击队曾使用该款子弹的姐妹型号,实战中威力惊人。” 查理递给张丰毅那串钥匙,钥匙上刻有一串数字。 “这是别墅地下室的钥匙,里面全是该款子弹,足有几千万发。” 感觉好像家门钥匙诶。张丰毅本以为会有更高的科技含量的。 “出于安全的目的,我设置了两重安全门,一重密码锁,一重弹子锁。” “永远是那些过时的物件最可靠。”查理说。 张丰毅一向来者不拒,随手把钥匙放进睡衣的裤兜里。 “枪匣里我已预先装好了十发子弹。望先生用这把枪完成我的嘱托,我深表愉快。” 迎客 餐桌上唐和查理闹了点不愉快,彼此不好见面,唐和伊桑便主动进了房间不再出来。宽敞的客厅里留下了茫然失措的张丰毅和一直默不作声的雷蒙德。 除坐在真皮沙发的张丰毅和雷蒙德外,客厅里还有一个女佣在用吸尘器清扫实木地板。查理走进客厅,把两杯香气四溢的现磨咖啡放到张丰毅和雷蒙德面前,说: “聚会三天后举行,要来的人很多,家族的人会提前到场。” “香港分部委员会的主席与我有旧情,他预计今天乘私人直升飞机抵达。” “如果张先生觉得待在我府里太闷,不妨与我前去迎客,散散心也好。” 张丰毅一口气喝光咖啡,肚里依然饿得水响。近来他的胃口很反常,腹饥的时候他能吃几人份。现在他才吃过早饭就又饿了。张丰毅倒不怎么忧虑,自我感觉每天要消耗大量体力,犒劳自己也是应该的。何况身体没有发胖的迹象。 索性答应他吧。张丰毅应道: “完全可以。” 然后他看了看自己,他穿的依旧是睡衣和拖鞋。这样可不能出去见人。 “要不…给件衣裳呗。” “马上就来。”查理微笑。 女佣捧着一件金领的燕尾服送到张丰毅的房间。张丰毅端详着穿衣镜中换正装的自己,他算作中等身材,容貌清秀,不像查理那样年轻帅气,但人也很精神。雷蒙德不爱散步,就和唐他们留在宅子。 查理领他穿过园林间的狭径羊肠,走到格栅围成的停机坪前。待他们到达那里时,一架小型直升飞机刚好降落,是普通的商用机,仅有两个座椅。 机舱内下来一位满脸皱纹的中国老翁。他一副英国绅士打扮,拄着镶金拐杖,礼帽压得很低。 “这么多年了,您老人家的作风还是没变,一贯的低调。”查理说。 老翁颤颤颤巍巍地朝他们走来,咧开嘴欢喜地笑了。 “查理,数数有十年。我都有十年没见你,你都长这么大了。” 查理前去搀扶老翁,感慨: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呀。” “是啊,十年前主子提议要收养一个养子,未来充作助手,我便举荐了你。至今我仍记忆犹新。” 老翁毕竟年事已高,停下来喘了口气,又说: “这十年也不知你过得怎样。” “承蒙养父大恩,我可谓是衣食无忧。”查理答道。 “那就好。”老翁似乎安心了,注意到旁边的张丰毅,问查理: “你旁边的这个小伙子是何人啊,我未曾谋面。” 查理环顾四周,看看没人,对老翁说: “他是本部的杀手。” “哟,竟这般年少。”老翁惊奇不已,“你愿意收买的下属估计有些本事。” “那自是当然。”查理道。 张丰毅着实心虚。到目前为止,关键环节都是唐和伊桑去做,雷蒙德负责处理尸体,他充其量是团队的吉祥物。 “没有的。我真不是什么杀手。”一不留神,张丰毅的实话就脱口而出了。 查理当听个笑话。 “张先生,主席是自家人,您何必谦虚呢。本部怎会派遣一般人来执行任务,先生说笑了。” 张丰毅郁闷了。天晓得本部怎么计划的。事实上,我就是你口中的一般人,但是你偏不信。 “查理,你认我是你的长辈吗。”老翁用拐杖点地,对查理说。 “自然认下,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我既是你的长辈,念在你生父死后我收养过你五年。你必须听我一句劝。” “您老直言无妨。” “时机适宜就收手吧,你的野心太大了。” “你只是我手下一故去小舵主的儿子,能有今天的地位全是家族的恩赐。” “记住你的出身,记住是我教会你武术,记住是我给了你一切。” 他不是和蔼可亲的老爷爷吗,弄得像严厉的师傅管教徒弟似的。 “要不是靠上科诺博家族这棵大树,你现在还在香港的孤儿院里受人欺凌。” 查理默然不语。 老翁用拐杖重重点地,颇含深意地说: “做人,不能忘本。科诺博家族就是你的本。” “世上的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位置,你是未来科诺博家族族长的助手。那个位置,它不属于你。” 老翁淡淡的一句。 “不合规矩。” 张丰毅真心觉得他的存在感弱得离谱,空旷的停机坪上仅有他们,并没有警卫。老翁训斥查理,u看书ww.uukanshu 他站在他们中间,简直像团空气。 “你的人七个月前火拼了蒙古分部,因为族长逝世没有追究你。我要问你,你究竟在筹备些什么。” “此次聚会我要和老管家提起你积极扩张外部势力一事,你不收手也得收手。事先告诉你,免得到时师徒各自伤心。” 查理拱手道:“师傅请便。我实无二心。” “老爷爷啊,谈正事虽然重要,但是清晨寒冷,我实在是忍受不住了,咱们能不能回宅子再谈。”张丰毅插嘴。 我训斥查理,查理终归心怀怨恨,师徒生隙,场面定然尴尬。回宅子是个不错的提议,既可打破僵局,又可缓和关系。小小年纪,竟深谙为人处世之道。 深藏不露的高人啊!老翁想。 “张先生所言极是,查理,你带路,我参观参观你的住处。” 查理摆出谄笑,殷勤地遵命。他当然不希望老翁破坏他的大计,但老翁深孚众望,一时确实难以解决。况且他的生意也需要老翁协助,只好暂且收敛。 军用悍马车的呜笛声从入口传来。 张丰毅他们登上了警卫开来的军用悍马车,师徒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张丰毅觉得没趣,便望向车窗外。 停机坪上空降落下几架不同型号的直升飞机,静止在风中不动,直升机的主人等待专人来接他们。 天气正在变坏,庭院里的喷泉停了。天空阴沉沉的,深灰的云层中似有群龙涌动,狂风渐渐肆虐,吹过郁郁苍苍的林木,林涛汹涌,远处黄沙满天,仿佛预示风暴的到来。 宴会(一) 张丰毅现在觉得没有危险,其实会让人感到特别无聊。这三天陆续有私人直升飞机降落,没有意外发生。宅里的那对师徒表面上是和好如初了。聚会那天晚上,整片别墅区都忙碌起来,查理让他宽衣。 “时候到了,张先生,我们动身吧。” 张丰毅旋即穿上燕尾服,整了整领子,踏出门外。 查理带着张丰毅走到茵茵草地上聚会的区域。 夜色阑珊,明灯如水。舞台上的乐队演奏着传统的意大利乐曲。雍容华贵的贵妇人和大腹便便的商人正漫步草地,女佣们收拾晚餐。 唐和伊桑挽着手臂隐藏在客人中间。他们都换上了最正式的晚礼服,作了充分的伪装,张丰毅差点没认出他们来。 香港的老翁仍是那身打扮,他好像更愿意独自欣赏月色。看到老翁在场,查理便离开张丰毅过去跟老翁攀谈。 张丰毅倒不觉孤单,以前公司聚餐,他总是在热闹的人群外围默默坐着。他原地活动身体,舒展手臂,竟沿鹅卵石路散开了步。 反正收拾晚餐得阵子工夫呢。 花圃里不久前才被园丁浇过水,水淋淋的,透着潮气。 张丰毅慢慢踏着鹅卵石路向前,脑子里放得空空的。他的衬衣内藏着查理的那把沙漠之鹰。查理要求唐聚会时行动,谁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前面有人。 张丰毅躲了起来,他并不是上流社会人士,万一被别人看出破绽就完了。 他的大脑转得飞快,简直像他打网游时那样,这是人遭遇危险的一般反应。 雪白的衬衫,笔挺的身板,与张丰毅一样的燕尾服到他那里却另有一番威严。雪鬓霜鬟,面容严肃。他的手边牵着一个男孩。身后两排警卫整齐列队。 男孩好奇地东张西望,小眼睛发现了躲在黑暗里的张丰毅。目光交会的一刹那,张丰毅认出他就是自己那天晚上见过的男孩。 男孩立刻低下头,双手往下拉了拉衣襟。旁边的白叟严厉地制止了他,并说出一句英语,是责备的意思。 他们朝聚会地点走去,张丰毅确定他们已经走远了以后又回到鹅卵石路上。 张丰毅的心情很不平静。男孩肯定是某位大人物的子嗣。 他一边继续散步,脑子里一边想这件事。但张丰毅没有接触过多少人,再往下他就分析不出来了,心里只是有一个疑问。若是唐在这儿,就可能发现白叟的胸前有一颗金星。那是黑手党顶尖杀手的标志。 不知不觉中,张丰毅的脸上渐感清风拂来。 他走到了一池人工湖前。人工湖的形状呈半圆形,纵贯一百米,湖水幽深,湖面波光粼粼。 张丰毅靠在栏杆上,感觉胸口闷。他伸手解开扣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但他没想到湖对岸有人。 对岸的灯光黯淡,路灯下有两个人影。张丰毅发现是查理师徒俩。 湖面极其安静,耳边仅有微弱的风声。 他们显然是刚到对岸,查理师傅静静地等待查理开口。查理默思一会儿,说: “我知道您对科诺博家族忠心耿耿,但我还是想尝试拉拢您到我的阵营。” “不可能。”他师傅的语气很坚决。 “您对我有大恩,我不想伤了师徒情分。假如您非要与我作对,那我就谨尊师命,我把我的计划和盘托出。” 张丰毅感觉不合常理,作为恶人,为达成目标,查理不是该杀人灭口的吗。 他悄悄地绕着湖水走,试图靠近查理。 查理娓娓道来。 “张先生和我其实是雇佣关系。” “也就是说,张先生此行是为了除掉我前进路上的阻碍。他并不是我的下属。” “至于他要杀谁,您心里清楚。” 查理师傅老脸涨得通红,用拐杖反复击地,恨恨地说: “逆子,逆子啊!” “大逆不道!家族赐予你李家多少恩惠,难道你竟要纂权不成。” “我本以为你骨骼惊奇,天赋异禀,将来能成为家族的栋梁。我哪里想到有今天这一出。” “张先生不是一般人,我也由衷敬重他,高人啊。谁知他是你派来的杀手。” 张丰毅顿觉无语,为什么遇见的人都把他当神秘高人。查理师傅快入土的人了,居然也看不出来他张丰毅是新手。 科诺博家族是怎么守住这偌大的家业的,他们是智障吗。张丰毅有点怀疑。 “你拦不住我的,我从进家族大门的那一刻起就梦想有朝一日能坐上我养父的位置。uu看书 ww.uuksu”查理冷漠地说。张丰毅看见他背在腰间的手取出一把安置消音筒的手枪。 “你不会得逞的,我要向老管家揭露你的阴谋。”查理师傅说。 “少一分助力固然可惜,可多一个敌人也是我所不愿的。” “我怎么会让知道我秘密的人活在世上。”查理把手枪上膛,枪口对准他师傅的眉心,按下扳机,“你没有机会了。” 毫无声息地,查理师傅无力地躺在湖岸边。 张丰毅离查理顶多二十米,他敛气屏息地注视查理。要是查理察觉有别的人在这儿,夜里谁也看不清谁,他多半会被摸黑打死的。 查理拖着尸体进了湖岸的林子,他已在里面挖了坑。尸体被扔进坑底,查理挥铲把坑填好了。 “谁。出来。”张丰毅的手肘触了一下树枝,查理惊觉喊道。 张丰毅调头拔腿就跑。 查理原来是个狠茬子。 由于光线暗,查理没看清张丰毅的脸庞,但肯定有人目睹了这一幕。查理知道他追不上那人了。 到时候,香港分部主席失踪怎么解释他自有办法,但是有人告诉老管家事情就难办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查理想。 张丰毅顺原路逃回去,心里思索下一步的行动。是该找老管家告密呢,还是该和唐他们一起执行任务。他觉得他太弱小了,没有唐的保护,他要么仓皇逃跑,要么就是落入敌人手中。张丰毅下了决心。 我一定要变得更强大才行,不然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我要变强,像唐他们一样。 宴会(二) 张丰毅是个懒惰的人,自从大学毕业后他就没怎么努力过,他工作找不到,恋爱也没谈过。 原本混吃等死的人今天忽然起了渴望力量要变强的念头,不能不称其为一点进步。 张丰毅望向身后的黑暗,侧耳细听。在确定查理没有跟过来后,他系好燕尾服的扣子,尽量表现体面地走回筵席。 不管遇上谁,管家或者唐,我都要把查理做的告诉他。张丰毅想。 宴会上的客人比之前多了很多,夜晚的草地上人声嘈杂。珠围翠绕的贵妇人们组成自己的小圈子,举着高脚杯品尝美酒。舞台上的意大利乐队已经下场,女佣们依次端盘上菜。 老管家--就是陪伴男孩的那位白叟登上了舞台,对着话筒作他的演讲。男孩躲在帷幕后乱瞧,身边多了一个人。这人神经兮兮的,不住地四下张望。 张丰毅觉得他有些面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男孩看见了走进筵席的张丰毅,他偷偷地瞥一眼管家,然后下台朝张丰毅的方向跑去。 小屁孩找我干什么,我有正事的。张丰毅暗叫不妙。 男孩跑到他面前伸出巴掌,说: “叔叔,你还有糖吗。” 要糖啊,不妨事的。张丰毅自我安慰。他从长桌上抓起一把太妃糖塞给男孩,那是作为甜点端上来的。 “你那天是警卫,今天怎么变成客人了?”男孩剥开糖放进嘴里。 张丰毅斟酌,不能讲实话,难道说我来杀人,会吓到小孩子的。他于是说: “叔叔是好人。我是参加宴会的高级警卫。既是警卫又是客人。” 男孩摇摇头,把糖还给张丰毅。 “叔叔撒谎。糖不如那天晚上的好吃。” 我骗不了他,现在的孩子真是。算了,还是正经事重要,也不知道一个孩子能不能办到。 “你小孩子别管这些,叔叔求你办件事啊。” “你认识台上的爷爷吧。帮我叫他过来,我有事找他。” “什么事,”男孩毫无兴趣地说,“我问问。”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多管。” 管家作完讲话下台了,意大利乐队重新上场演奏,背景音乐变得欢快起来。人群结对跳起了交谊舞。舞池里热闹非凡。 “我不去。管家爷爷可凶了,要去你去。” 我要不和他谈谈条件。张丰毅觉得小孩子嘛,抵制不了多少诱惑的。 “这样吧…” 人群中传出女人的尖叫,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唐提刀起跳,跨上台子,挥刀劈斩。帷幕立时被切下一截。 藏在帷幕后的人逃出聚会的区域,一头扎进树林中。唐并不去追,她的太刀刀刃上鲜血流淌。 被唐砍伤肩膀的人捂住伤口,又一步一步退出来,他一脸呆滞。埋伏在树林里的伊桑走出了树林的黑暗进入灯光下。他端枪准备射击。 “砰”人群作鸟兽状奔逃四散。 我草。唐你行动事先不跟我通知一下。 怎么办。 跑呗。张丰毅选了个方向,混在慌张的人群中逃去,离开的时候他瞥了一眼伊桑杀死的人。他想起这个曾站在男孩后的神经兮兮的人是谁了。 那人是唐口中的比尔。 张丰毅顾不得为比尔叹息,管家的贴身侍卫已将聚会的会场包围,别墅区里警报声大作,军用悍马车摇晃的大灯打在夜幕上。 根本无需管家开口,安装在路灯桩上的扩音器以最大音量播放。 “我是警卫队长维伊,请立即缴械投降。 “如果你们能交代你们的雇主是谁,科诺博家族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否则就地枪决。” 警卫的数量逐渐增多。外围的警卫负责抚慰惊慌的客人,他们中有的甚至跪在悍马车载物槽上,搬出了m249班用机枪。一旦上级下令开枪,唐他们会被打得渣都不剩。 管家摸摸下巴颏,似在思考什么。他张大眼睛,拿起对讲机,冲对讲机喊道: “小少爷呢。小少爷去哪里了。” “会场上没有看见小少爷,管家先生。” “马上去找。”管家气得须发倒竖。 “管家先生,那两个人如何处置。” “当然是杀了他们。” 重机枪突突地开火,弹雨像一张密织的渔网一样扑向唐和伊桑。 唐飞起一脚踹翻长桌,桌上的盘子落地摔得粉碎。她匍匐下身体,靠近竖着的长桌,之后掀开裙摆,解下绑在大腿上的伯莱塔冲锋手枪,把手枪架在桌边开火。 警卫的子弹击打在厚厚的桌面上,木屑横飞。会场被飞射的弹雨和浓重的火药味所笼罩。 幸好我及时逃跑。张丰毅望向混乱的会场心里想。 一转身,男孩正倚在树上无聊地看他。 祖宗哎,你跟来干嘛,你不是应该回你的管家爷爷那里吗。 “快回去,叔叔告诉你,这里非常危险。” “快回去吧。”张丰毅几乎是哀求他了。 “少爷。”几个鹅卵石路尽头的警卫发现了他们。 “不妙,少爷遭人劫持了。”其中一个警卫说道。 其他警卫旋即开枪,一颗子弹就射在离张丰毅不远处的树干里。 情急之下没办法,张丰毅抱起男孩就开溜,他怕男孩跑得慢被警卫追上。 他想方设法多绕了点路,在丛林里和警卫们玩起了捉迷藏。男孩倒是安安静静的,张丰毅怀疑男孩是不是吓傻了。正常的孩子这种情形下肯定哭得止都止不住。 警卫一直咬着他们的尾巴不放手,张丰毅的头顶不时有发射的子弹呼啸而过。 逃命的张丰毅站住了。 前面再也无路可走了,十米远外是一堵那天见过的高墙,u看书 ww.ukanhu当初唐和伊桑使用了登山设备才翻过去,他是注定要葬身于此了。 不得不说,张丰毅的策略还是有用的,大部分的警卫都被他绕晕甩脱了。实际上他面对的只有一个警卫,其他警卫落在后面。 但是警卫手里有枪。 张丰毅是很怕死的。现在当生死临近时,他反而冷静下来。 他想自己真笨,警卫要的人是男孩又不是他,只要把男孩丢下,他一个人逃跑,警卫就不会追来的。 或者往人工湖的方向跑也有足够的距离甩脱警卫。 他偏偏选错了。警卫当他是劫持少爷的歹徒,不可能放过他的。 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快死的人了。 警卫为少爷的安全考虑,并没有开枪,只是慢慢地接近他们。 对了,我也有枪的。 张丰毅取出防弹背心夹层里的沙漠之鹰。唐叮嘱他妥善保管那把枪,他觉得这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并且唐叮嘱他尽量不用它,因为后座力太大。 要死的人了,试试说不定还能活命。只是可惜了我敲键盘的手。张丰毅鼻尖微酸。 枪怎么上膛呀。 我哪里知道。 张丰毅胡乱摆弄一下,居然听见咔嗒一声。 “崩”沙漠之鹰发射子弹时的声音简直是巨响,惊动了整片树林。 警卫的胸膛凭空出现一个直径五公分的血洞。透过血洞能看见他身后的树林。警卫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张丰毅握枪的手臂微微发红,一种又麻又痒的感觉从那里传来,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宴会(三) 张丰毅借着月色沿墙急走,脚下一片漆黑,但草地还算平整,他并没有跌跤。 树林的黑暗中有犬吠。其他警卫应该已经发现了尸体,他们调来了更多的人,而且带上了嗅觉灵敏的猎犬。 张丰毅把男孩抱在怀里,越走越累,高墙长得望不到边。他感觉自己像是逃荒的女村民。 男孩伏在张丰毅的肩膀上酣睡。 小孩子真是没心没肺,这种情况下都能睡着。 说起来,科诺博家族也太有钱了,光管家的宅子就这么大。 张丰毅感叹土豪的手笔就是不一般。 黑色高墙终于露出了尽头,张丰毅飞跑起来,他能看见远处有一条鹅卵石路掩映在丛林中。 高墙旁栽种的樗树丛中有些动静。 当张丰毅跑到高墙的拐角处时,一个伟岸的黑影从另一边走出。他结实的大手像铁钳一样抓住张丰毅的左肩,张丰毅感觉简直像有根棒球棍抵在肩上让他不能前进。 接着他用另一只手从后面揪住张丰毅的头发使劲往下拉。张丰毅仰面朝天,他的脖子快被拽断了。张丰毅松开手臂,男孩摔到地上醒了。 埋伏的警卫一齐拥了上来,其中一个给张丰毅戴上手铐。 “照顾好少爷。”制服张丰毅的警卫说。 男孩被扶起来,他睁大明亮的眼睛看向张丰毅。 看我干嘛。 我都成俘虏了,你还跟我要糖。 “维伊叔叔,”男孩坐在一名警卫的肩膀上说,“你不要杀他了,他不会做坏事的。” 这小子,刚才还管我叫坏人,关键时候靠得住呀。张丰毅有点感动。 “维伊叔叔,他虽然和会场上开枪的人一伙,但是他是给人家望风的。” “他什么也不会,维伊叔叔放开他吧。” “有厉害的维伊叔叔在,他溜不走的。我真的不想看到有人死。” 什么鬼理由。 “听少爷的。”维伊下令,警卫解下了张丰毅的手铐。 “走,回去向管家先生复命。” 他们带张丰毅进入管家富丽堂皇的宅子里。恢宏的大厅已有管家、查理和持枪的警卫。 大厅经过了纷繁的装饰,穹顶装有水晶吊灯,地面全由大理石瓷砖铺就。管家在大厅中央不安地踱步。 维伊礼节性地鞠躬,说: “管家先生,我找回少爷了。少爷没有受伤。” “那就好。”管家松一口气,疲惫地坐进贴身侍卫为他搬来的红色扶手椅里。 “这个中国人,”维伊让开一步,“他劫持了少爷,您看该如何处置他。” “胆敢劫持少爷,冒犯我科诺博家族。” “杀了他。”管家眼神凌厉。 中国人?张先生不就是中国人吗。 查理疑惑地瞅瞅张丰毅。 长得好像张先生。可张先生是高人,怎么会被维伊制服。这人是易容了吧。 管家的命令一下达,立刻就有十多把m4卡宾枪对准张丰毅的脑门。 张丰毅对管家的好感顿时消失了。相形之下,还是查理更友善些,起码不会要他的命。 亏我想着跟他汇报查理的事,下回…问题是没有下回了。 “出去杀人,科诺博家族的宅子不能让罪人的血玷污。” 查理的脑子转得飞快,假如他真的是张先生,警卫们杀了他,自己的打算就全落空了。 维伊虽然是行伍出身的老特种兵,但以张先生的实力不应该呀。 也许张先生是故意的。 多好的机会啊。那个讨厌的唐居然第二次擅自行动,一个叛徒的命对我来说可远远不够。 或许张先生是为了下一步的行动,故意这样做的。查理想好措辞,对管家说: “管家先生,我请求不要杀他。” 管家皱眉。 “此人怎敢冒犯科诺博家族。你为什么替他说话?” “此人活命有大用。” “他有什么用?查理,聚会时你擅自离场,我还没跟你计较这事呢。” 张丰毅感到情况有了一丝转机。原本他指望男孩再救他一次,可是男孩看见管家后就把头埋进警卫的怀里了。 我得在查理心中维持我高人的形象,否则他不会管我的。 查理回答管家道: “若留此人性命,或许他能供出其同伴的下落。” 张丰毅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唐和伊桑失踪了。别墅区再大不过河谷之地,这么多警卫竟然暂时找不到他们。 “还有背后指使他的人。”管家一时醒悟过来。 查理呼吸停顿了一下,紧张地咽下口水。但愿管家不要知道幕后主使是他。 查理马上恢复正常,徐徐地说: “那就…” “把他关起来。” 张丰毅瞪大眼睛。管家,不能呀,千万不能。他想起了在师长那里不愉快的经历。 我又不是唐。晚上我会被冻死的。想着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恳求管家先生将他交给我,我保证能审问出结果。” 答应他,答应他。张丰毅在心里祈求。 “交给我也是一样的,就不劳查理费心了。”维伊直视着查理的眼睛,说。 维伊怎么来横插一脚。 万一维伊是个变态怎么办。 他要是来审问我,会不会就像日军审问爱国分子一样,动用老虎凳、夹指器、烧红的烙铁以及诸如此类的玩意儿。张丰毅有点害怕。 “维伊队长不放心我吗,认为我办事不力。” “不敢不敢,查理你的手段,即使是当初的族长,也是大为赞赏的。” “既然如此,维伊队长又有什么不放心的。交给我便是。” “蒙古分部之事在前,我只能多说一句了。” 查理眨了眨眼晴。 “过往之事提它干什么。我后来已向家族元老解释清楚了,蒙古分部屡次违抗家族命令,该灭。” “可是新建的蒙古分部却都是你的人。” “维伊你次次与我作对,是看我不顺眼吗。” 有完没有,吵什么吵,我站得腿都酸了。张丰毅想你们快点争论出个结果呀,怎么弄的像宫斗剧一样。 “查理你视我为眼中钉吗。杀了我,你才能实现你所朝思暮想的,是吗?” “维伊你是什么意思?”管家呵责道,“查理是由元老们们亲选的族长养子。未来他将成为下一任族长最亲密的人。” “维伊你是何居心,莫不是想争权不成。” 维伊低下头,说: “不敢。” “查理,你行事也该注意些。”管家无奈地说。每次查理和维伊一见面就吵,他都习惯了。 “时候不早了,小少爷估计困了,该睡觉了。”管家走到男孩那里,拉起他的手走向卧室。 守在张丰毅身边的警卫散开了,查理带领他的人准备接管张丰毅。维伊犹豫了一下,也退后了。 张丰毅被查理接回到私宅的路上,他一句话都不敢说。万一别人发现他和查理的关系就糟了。 进到别墅里,张丰毅在沙发上坐下,查理关紧了房门。 “张先生愿孤身赴险,假装被捕,这份勇气我由衷敬佩。uu看书 .uanu.c” 按计划走,按计划走。 张丰毅装作一切皆了然于胸的神情,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岂会打不过那几个喽啰,只是为了引出维伊而已。” “先生高明。” “不知先生的计划是什么,可否讲与我听。” 计划?我有什么计划。 张丰毅决定现编一个。他清了清嗓子,然后说: “此事只宜智取,万万不能用强。” 讲的是啊。查理认真地听下去。 “应从长计议为妙。” “我想问,先生的计划是什么,接下来我应该如何配合张先生呢。” 你别急,等我编给…不,是讲给你听。 “变乱发生后,警卫必然加强防守,我们暂时最好观望事态发展。” “可先生的人仍不知所踪。” 唐他们,对噢。 “在观望的同时,我们应该秘密地搜寻他们,切不可让维伊抓住机会。” 查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从全局看,管家的存在实在是个麻烦。”张丰毅停顿一下,观察查理的表情。 查理依然听得那么认真。 “我们要先除掉管家再作其他打算。” “先生高见。” 查理真容易骗。张丰毅猜想是因为查理太狠了,所以他的人都不敢骗他。 唐、伊桑,还有雷蒙德呀。雷蒙德去哪里了。 楼上雷蒙德的房间,房门敞开着,屋里空荡荡的,窗户向外打开,床褥整齐地摆放,他的东西已不见了。 搜查 雷蒙德去哪里了,唐他们现在又在哪里呢?张丰毅坐在床上想。 此刻墙上的挂钟时针将近六点的样子,天刚蒙蒙亮,别墅区重归寂静,根本看不出咋晚发生过激烈的枪战。 唐和伊桑到底势单力薄,在击毙了五个警卫后选择退去。为了安全地离开,伊桑用枪打中了为别墅区输送电力的电缆。会场马上陷入黑暗,他们乘隙从警卫的包围圈中逃脱。 但据查理的人报信说,现场用来掩护身体的长桌留有血迹,唐和伊桑他们中间有人受伤了。 咚咚咚。 查理的宅子外,有人敲门。 这么早来会是谁呢。 可别又出什么事。张丰毅祈祷,他的小心脏受不了折腾。 女佣赶去开门,半开的大门里现出警卫的制服。女佣一下呆住了,害怕地躲到一旁。 维伊平伸手臂,把手缩在袖子里,手里握着一把cougar 8000手枪,小巧轻便的枪身全部藏在袖筒里。他朝女佣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挥手让门外的警卫进去。 警卫鱼贯而入,分散开来。他们迅速占据了庭院里的有利位置。维伊收起枪,站到查理的别墅前,高声说: “亲爱的查理,请问你的审问是否有了结果。” 查理迈步走出别墅,神态自若地回答: “我深表遗憾,维伊队长。中国人素来顽强,我没能审问出结果。” 张丰毅有点佩服查理的临危不乱。但假如他能在欺骗别人的时候,识破别人的谎言,那他就真是聪明绝顶了。 维伊顺势便说: “既然你审问不出结果,不如把人交给我,我没准能审问出来。” 张丰毅感觉头疼。维伊对我有意思吗,这么执著地来索要我。我明明什么也不会啊。 “维伊队长觉得他的能力更强,想提审犯人就提审犯人。” “我哪里有这个意思,查理你多虑了。大家都是为家族效力,当团结一心才是。” “我要告诉维伊队长的是,人我已经杀了。他的尸体现在埋在后院。维伊队长可以掘出尸体问问他。” “爱开玩笑可不是好习惯,查理。” “空口无凭,我怎么知道他一定死了。也许他就在你的别墅里。” 张丰毅悚然一惊,维伊是怎么发现他的,难道查理的宅子混进了维伊的人。 “维伊队长什么时候学会血口喷人了,他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没有理由要窝藏一个罪人。” “若查理你说的确实是真话,让我的人进去搜搜,想必也无妨。” “这是我的住处,维伊。” “那对不起,今天我必须冒犯你了。你不是心虚,怎么会害怕我搜查。” “我并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纯粹是为了家族的安全。” 查理舔舔发干的嘴唇,低下头避开维伊的目光,像条战败的猎狗说: “随你便吧。” 张丰毅亲眼看着警卫经过查理身边闯进别墅,查理沉默地站在门前。他们动作麻利地跨上楼梯,以组为单位打着手电筒在别墅各层翻箱倒柜。布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不能再等下去了。张丰毅打开窗户俯视地面,他估算了一下到地面的距离。他的房间位于别墅二楼,离地大约三米,窗户朝向别墅后的草地。 早晨的风依然冷冽,寒气扩散到张丰毅体内。 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他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随后他用力合上房门,给房间上了锁。警卫们已从楼梯走进二楼,正挨个搜查房间。 幸好没什么东西可拿的。张丰毅把左腿迈出窗户,预备好合适的落地姿势。接着他边扶着窗框,边把右腿也伸到外面,用眼睛注视草地。 警卫已经在撞门了,靠墙放置的橱柜都跟着剧烈震动起来。 一,二,三… 张丰毅心里数了三个数,然后放开抓住窗框的手,任身体笔直地坠落。 智慧女神雅典娜保佑。张丰毅不信教,所以暂时借希腊神祈祷一下。 他的双脚踩在了坚实的泥土上,身体不可避免地扑向草地,摔了个嘴啃泥。 房间外的警卫用枪打开锁,一组警卫涌入房间。他们立刻对房间进行搜查,一个警卫通过对讲机把房门上锁的情况告知了维伊。 “呸。”张丰毅吐出嘴里的青草和泥土,挣扎起来,头也不回地奔向别墅后的树林里。 维伊走进房间,锐利的眼睛扫视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张丰毅的床褥上。那里有几道明显的褶皱。他派警卫去叫查理。 张丰毅俯低身体冲进林子。不大的人工林后都是围墙,树林稀疏,如果警卫过来,很容易就能找到他。 女神雅典娜保佑,千万别让警卫发现我。张丰毅再次祈祷。他躲到浓密的树叶下,由叶间的缝隙观察二楼的维伊和警卫。 查理面色阴沉地上楼,腰间别着他的配枪。科诺博家族内,成员有使用枪的自由,这点维伊也没法多说什么。 查理几乎绝望地看向房间内,他以为维伊找到了睡梦中的张先生。随后他不由得暗笑,张先生果然是高人,人家早已离开,维伊打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维伊指着床褥的褶皱说: “查理,证据确凿,你有什么好狡辩的。” “哪里的证据,凭几道褶皱就判定我窝藏罪人吗。”查理理直气壮地争辩。 “你宅子里只住你一个人,这褶皱定是别人留下的。” “巧了,这褶皱是我留下的。我住卧室时间久,厌倦了,偶尔住客房,换换心情不行吗。” “维伊队长连我的私事都要干涉吗。” 维伊还不肯放弃,接着说: “查理,假若你并末窝藏罪人,搜查你的宅子自然是我的错。可假若你做了不应该做的,我秉公办事理所应当!” “不存在假若,没有就是没有。”查理语气坚定。 “我敢肯定,他就在宅子里面而且并没有死。”维伊咬牙道,“你们去搜查树林。” 警卫们表示遵命。 “先搜我宅子,后搜我庭院。维伊你别欺人太甚。” “要是搜不出来罪人,你就得承担我的损失,以及家族元老的怒火。” 张丰毅凝望争吵的两人。他们也太能吵了吧。张丰毅着急起来,期盼查理快点应付走维伊。太阳刚从地平线上探出头来,空气依然寒冷异常。他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维伊,我以科诺博家族管家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停止搜查查理的私宅。”对讲机里响起管家的声音。uu看书 ww.uukanh.o “简直不成体统。” 维伊立在原地半响,不甘心地看看查理。他率领警卫大步踏出房间,走出了宅子。 张丰毅凝望维伊踏出房间,心里轻松不少。 外面好冷啊。他有回去睡回笼觉的欲望,但这样会让查理感觉他太像个普通人。他决定拼一拼演技。 他深呼吸,盘坐在草地上,按照武侠小说里高人修炼的样子,开始打坐。双眸紧闭,神色肃然,就是身体因寒冷而略有颤抖。 送走维伊的查理觉察了树林中打坐的张丰毅。 他走近张丰毅,担心自己打扰到高人练功,便在一旁默默侍立,宛若仙人的童子。 你快说话呀,你不说话我怎么骗你。天气很冷的。张丰毅暗自催促查理,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打扰先生练功了。”查理小心翼翼地说。 张丰毅霍然睁眼,哈哈大笑。 “我自七岁起,坚持每日练习吐纳。练功时活人气息皆无,任他维伊有千般本事也察觉不到我的。” “我真心敬佩先生的辛苦。” “那维伊还当他计高一筹,其实我早就察觉他的气息了。” “先生神功盖世,当世无人能及。” 接下来再提回别墅。张丰毅把准备已久的话讲出: “既被你打断,练功也不能再继续了,我体质阴虚,须早些回去休息才是。” “先生请便。” 张丰毅站起来,牙齿直打战。他强装平静离开树林,进了别墅后,三步并两步地飞奔入房间,马上盖上被子暖和冻僵的四肢。 议事 饭菜的香味飘来,勾起了张丰毅肚里的馋虫。 他伸了伸懒腰,准备去吃饭。其时已是中午。他又想到这样直接去餐厅,可能会让查理看低他。他于是想出了一个办法。 张丰毅掀开被子,没有穿鞋,大踏步走出房间,面对打开的窗户口站立。微风吹动他的睡衣衣襟,使张丰毅有了一种仙风道骨之姿。 要是不是睡衣,效果会更好。张丰毅有点遗憾。 “张先生,好雅兴。”查理抚掌笑道。这次张丰毅避开维伊的搜捕,更让他坚定地认为张丰毅确实是本部中的高人。 “风景宜人,令我心情舒畅。” “先生早起练功,现已是中午,午餐厨娘为先生备好了。” “其实习武之人吞食天地精华,不食五谷也可,但念你一番心意,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丰毅忍住咽口水的冲动,坐在查理对面。厨娘一揭开餐盘上的盖子,他便扑在牛排上咀嚼起来。 查理感觉张先生比刚来时变化不少,和他的交流变多了。他认为是他的诚心感动了张先生。但有一点没变:张先生的吃相还是那么难看。 “张先生咋晚对我讲的计划,我仔细考虑过了。管家的确是挡在我们前进路上的障碍。”张丰毅吃第二块牛排的间隙,查理说道。 张丰毅想起来,咋晚他确实说要杀管家,但那只是随口用来吸引查理的,今天查理居然肯定了他。 他放下刀叉,装作沉稳地说:“既然是障碍,那就该尽早除掉。” “我的想法也是这样,可是管家与我无怨无仇,遇事又处处维护我,我实在下不去手。” 张丰毅真想拍桌子大喊,你师傅你都杀了,你有什么下不去手的。他接过厨娘端来的第三块牛排,咬了一口说: “那要不算了。” 查理神色微变,眼神飘忽不定。似在说: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张丰毅改口道: “嗯…我的意思是,为了实现科诺博家族千年复兴大计,管家死了算什么。” “先生说的也是。”查理点头表示同意。 装的像是我把你说服了。 “我要告诉先生的是,管家是曾经的美国黑手党顶尖杀手,我的人在他手下撑不过三招。” 杀手不都是本部的吗,管家是哪里的杀手。张丰毅心里疑惑,埋头继续吃牛排,以避免查理发觉他的心思。 “所以还请先生出手杀掉管家,酬金我会另付的。先生出手,必定成功。” 张丰毅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料到查理准备让他去杀管家,得找个理由赶紧推辞。唐和伊桑都不在,他没法做任务。 “时机未到,不要轻举妄动。” “先生说错了,时机已到。管家派人通知我,今天将要在旧宅议事。到时先生打扮成我的手下进入宅中,等距离合适,立即动手,事情必定成功。” 今天就要刺杀管家,不对,不对,这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张丰毅站起来说: “万一失败呢。” “先生放心,我的计划缜密,不会出问题的。有先生出手,即使维伊贴身保护管家,我也丝毫不惧。” 你倒是不惧,我怕呀。张丰毅欲哭无泪。可是他担心再拖延下去,查理可能会起疑心,于是应道: “那…就按你的计划办。” 查理霍地站起身,挥手让楼梯上等待的二十九名警卫进来,其中一个警卫双手捧着警卫服送到张丰毅面前。 张丰毅不知道他们从九点起就等在这里,只为等待高人答应出手。 “请先生更衣,我们即刻启程。” 张丰毅咽下一大口口水,心想这下死定了。他慢慢地接过警卫服,递衣服的警卫上前要给他脱衣服,张丰毅伸手拦住了他。 我自己来,不就是在三十个人面前换衣服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要死的人了。张丰毅有点自暴自弃。 查理带领他的三十名警卫出了别墅的对开大门,走上通往管家宅子的鹅卵石路。其中有一个警卫老是回头看,那是张丰毅。他想趁查理不注意开溜。 查理发现了他的异常,低声说: “张先生,现在不是侦察周围环境的时候,我会安排的。” 如果你能安排回中国的飞机,我才会感激你呢。张丰毅想。 他们走进管家的别墅,依然是上次张丰毅被维伊带到的地方。 大厅里,维伊走过来,用身体挡在查理前面。 “查理,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人。” 查理早早地想好了措辞,他说: “听闻管家先生命警卫四处搜寻咋晚的刺客,我特地带来我手下所有的警卫,希望尽快找到他们。” “维伊,查理也是为了家族的安全。” 维伊安静地退回一旁。 “查理,咋晚聚会上的混乱把客人们都吓坏了,家族聚会是一年一度的盛典,居然能发生这种事情。”管家阴着脸说。 “你玩忽职守,当负首责。我问你,家族聚会时,你在哪里,所做何事。” “客人们相聚饮酒,我看会场无事,就去湖边赏景。” “简直胡闹,聚会是你赏景的时候吗。”管家气鼓鼓的,斥责查理道。 查理不敢作声。他深知,沉默是让管家平息怒火的最佳方法。 骂了一会儿,管家的怒火渐渐消散,脸没有那么红了。 原本安静的维伊开口说道: “管家先生,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不能挽回。所幸无人伤亡,只是死了个告密的,并没什么可惜的。” 管家的脸色柔和了不少,维伊继续说道: “问题在于,刺客的直升飞机在绿洲里坠毁了,我们的警卫没有在坠毁地点发现任何活人。” “这说明他们被带走了,而且被隐藏伪装起来,藏在别墅区里,直到家族聚会时才发动袭击。” 三十名警卫中的张丰毅听着有些惊愕,维伊的表述与他们的经历完全一致。 “被带走了,绿洲方圆百里都是边境的无人区,他们会被谁带走。”查理先发制人,责问道。 “我至少肯定他就在我们当中,也许是你,uu看书uukans.om 也许是我。”维伊说完,用极不信任的眼神望向查理。 查理没说什么,向管家请示,他有事需要安顿给三十名警卫。 查理走近张丰毅,用弱不可闻的声音提醒: “先生,动手吧。” 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我拿什么武器动手,靠这把都不知道怎么使唤的枪杆子? 查理,其实我是本部的新手。张丰毅有一种把事实全告诉他的欲望。 “伊桑,是新手。”唐通过蓝牙耳机与伊桑沟通。 她正蜷伏在大厅的横梁上,尽可能地绷直身体,完美地避开了警卫们的视线。 “执行任务需要百分之百的胜算,唐。我建议你不要去救他,等维伊退走了再动手。” “他是我带来的,我是他的长官。我应当救下他的小命。” “唐,也许他可以自救的,你不必的。” 耳机里没有回答,唐关闭了蓝牙耳机的通信。 唐从横梁跃下,这同时意味着她把自己完全暴露在敌方可视范围内。所有的人都目睹了她的出现。 唐的黛色长发在空中飞舞。她双足点地,左手握刀鞘,右手拔刀,太刀的刀刃刺破空气,割破了警卫的防弹衣,带起一片血雨。 地板上只留血迹和一个警卫的尸体。 霎时间,张丰毅明白了唐在这里的原因。当绝大多数警卫被派出去,四处搜寻他们时,管家的宅子就处于防守最薄弱的时候。只要维伊再离开宅子,就没有人能阻挡他们。 这里将变成属于杀手的战场,属于被猎杀者的地狱。 维伊之死 负责管家宅子防卫的警卫大部分被派出去搜寻逃脱的唐和伊桑,大厅的战斗力量仅有三名警卫,一名已被唐撂倒在地。 两名侍立管家身旁的警卫见状想要拦住唐的去路,但被维伊阻止了。维伊警惕地扫视一周,命令他们掩护管家并保护卧室中的小少爷。 维伊则夺过警卫的佩枪,冲提刀而立的唐开火,唐轻盈地闪身避开。 两名警卫趁机护送管家上楼。 查理也未料到唐会出现在这里,他沉吟片刻,询问简直如重获新生的张丰毅道: “先生,与您随同执行任务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唐的出现算是帮了张丰毅大忙,张丰毅快速思考了一下,准备借唐的出现应付查理。他朝查理露出含义莫明的微笑。 查理一头雾水。他不明白高人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张丰毅嘴角依旧保持上翘,把双手背在后面,一脸高深莫测地说: “可笑。不是你让我刺杀管家的吗。” “先生是说,这是先生计划的一部分。她是先生派来刺杀管家的。” “正是。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完成你的嘱托。”张丰毅指了指他的太阳穴,说,“做事,要多动动脑子。难道杀人非得我亲自动手不成?” “先生高明,先生的智慧犹如大海般浩瀚,我不及先生之万一。”查理恍然大悟,张丰毅都不知道他悟出了什么。 张丰毅腼腆地笑笑,接受了查理半是恭维半是敬佩的称赞。 这边维伊扔下佩枪,主动迎上了唐。相对于枪法,维伊对自己的身手更有自信。查理命他的人不要轻举妄动,空旷的大厅里两人厮杀起来。 唐朝维伊横劈一刀,维伊身体后仰躲过了。他乘隙抓住唐握刀的手腕,用力一掰,唐的腕关节发出“咯吱”的声音。 唐神色如常,放开了她的太刀,一腿甩出,踢向维伊的下盘。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先生。唐之前擅自行动并不听先生的命令,为何今日却依您的安排行事?唐的下落不明,您如何能与她沟通?” 查理接连两次的提问让张丰毅不知如何回答,他拼命思索但就是编不出来。他又怕等待时间太久会让查理生疑,于是信口胡诌道: “这些,也都在我的计划中。” “先生的意思是,唐并不是擅自行动,而是遵从先生的命令去的。之后唐也并不是失踪,先生与她仍然保持着联系。在我请求先生出手时,先生把任务派给了她。” 查理真是蠢到家了,你编排出了合适的理由,都省得我再想一个出来了。 张丰毅表示了肯定,他沉默不语,抬头望向唐和维伊的方向。一方面,这能衬托出他不说一句废话的高人形象;另一方面,他想观察下唐和维伊的厮杀。 没想到维伊居然那么厉害。唐,你无论如何不能输,会丢我脸的。 维伊的下盘挨了唐的鞭腿,他踉跄几步退后。 唐趁势逼近,转身后旋踢甩出,维伊急忙手臂交叉格挡在胸前。唐的腿受阻力停在半空。 维伊屈臂前推,巨力荡开了唐的长腿,接着他死死抓住唐的脚踝向他的方向拖拽。 唐被维伊抓住的那条腿有移动的迹象,她猛地用力蹬地,身体腾飞而起,顺势向前,另一条腿直踢向维伊的面门。 维伊松开手,身体一个翻滚到了墙边。 唐双腿分开着地,呈单膝下脆的蹲姿,手掌撑在地面上以减小作用力。她的右手手腕在交战中骨折了,不能再使用太刀作战。肉搏的话,纤弱的唐明显处于劣势。 张丰毅的头盔一点点地落下,又挡住了他的视野。头盔里的他一阵嘟嚷。 我草。是我的头太小,还是别墅区里警卫的头都要比常人的大,怎么拿一顶就偏大呢?张丰毅心里郁闷,他干脆摘下头盔扔到一边去,其他的二十九名警卫奇怪地看着他。 有什么好看的,我是高人,高人戴一顶尺寸不对的头盔很奇怪吗。 唐和维伊同时站起来,像见面的仇人那样厮杀在一起。 唐因为手腕骨折的缘故,她尽量用腿进攻。她的鞭腿凶狠、刚猛,角度刁钻,如毒蛇的蛇头扑向维伊的侧腹、头部和大腿。 维伊不愧是退役的特种兵,身手极其灵活,依靠反应迅速,闪避开唐的次次进攻。 维伊抓住了唐的进攻间隙,从警卫服口袋摸出军用匕首,刺向唐防御较弱的身体右侧。 唐上身倾斜,闪过了维伊的匕首,同时左手化作凌厉的手刃,斜劈向维伊的颈椎。 维伊抬手架住唐的手臂,匕首横切过来,唐起脚踹飞了维伊的武器。 飞出去的匕首扎进墙里一寸有余,两人均后退几步站住。他们一动不动,剧烈地喘息着。持久的交战令他们的体能大量地消耗,双方都需要休息。 “查理先生,管家上楼躲避,我们该怎么办?”一名警卫忍不住请教查理。 “轮到你说话了吗?”查理神色微变,严厉地斥责道。 “你们自有你们的任务。” “去,上楼追捕管家和小少爷,见人就杀,别留一个活口。我不希望家族里有人知道真相后,拿它作为理由反对我。” 张丰毅打了个寒战。查理的心狠手辣时刻提醒他可能的下场。要是查理发现他是新手,会把他皮都扒了的。 那我必须演得更逼真些。张丰毅想。 二十九名警卫忽地散开,纷纷奔上红木楼梯,二楼端起枪的管家从墙壁探出头,冲奔来的警卫大喊: “替我给你们的上司递句话。” “查理,枉我和故去族长那么信任你,原来喂养了头狼!我告诉你,你们跑不出去的,警卫们很快就会回来。” 说罢,管家掏出对讲机,冲对讲机喊: “查理是叛徒,查理是叛徒!所有的警卫,立刻回来,保护少爷。” 唐努力平复呼吸,她在等待维伊出手。 恢复体力的维伊目光移向插进墙壁的匕首,唐顺着他的目光,瞬间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两人身形一动,以惊人的速度奔向匕首的位置。战斗到这个地步,谁先到达匕首的位置,谁就能取得胜利。 若是维伊取得匕首,他就可以使用他最擅长的匕首术,或刺或挑或劈或削,只要能命中唐的要害,唐就必死无疑,他有这个把握。 若是唐先到达匕首的位置,凭借短暂休息后恢复的体能,看书 ukashu唐可以使出她致命的双腿连踢,一次性了结维伊。 两人快如闪电,双腿“噔噔噔”地踏在地板上,眼睛里都只有对方和插进墙壁的那柄匕首。 同等条件下,男性的体质要比女性更强壮,这是生理所决定的。维伊的体力比唐更加持久,有更快的速度。刚开始,他们几乎是面对面奔跑,逐渐就拉开了半个身子的距离。维伊的手已经触碰到了匕首柄。 关键时候,唐决定更换策略。唐大步跟进,等挨近维伊时,她抬腿踏在维伊的后背上。这一下并末收到多少成效,拔刀的维伊上身略微晃动,下盘依旧很稳,纹丝不动。 但是关键在于后一招上。唐另一条腿狠狠地踩在地面上,身体再次飞腾。接着她腾空的长腿迈向墙壁,借助墙壁的反作用力,唐抓握住维伊的肩头,向后于半空中做出类似侧手翻的动作,一条长腿缓缓扫过一个圆弧。唐的足尖正在累积足够的动量。 维伊挣扎着,试图用匕首劈砍,但唐在他头顶上方,完全离开了他的视野。 最终,唐的足尖如呼啸的流星般砸碎了维伊的脊椎,维伊的神经系统立即瘫痪了,他的后半生将在病床上度过,他将成为一个废人。 维伊瘫倒在地上,垂死的眼中充满绝望。 落地的唐把太刀扎进他的头颅内。 张丰毅忽然多愁善感起来,他觉得在场的人中,查理是野心家,唐是杀手,只有维伊忠诚智慧,算得上好人。 他向楼上望去,其实他什么也没看,只是害怕查理发觉他在替维伊叹惋。 人质 唐从维伊破碎的头颅中拨出太刀,把染血的太刀收回暗红色刀鞘中,然后缓慢地坐下。她的右手手腕已经开始红肿,疼痛难忍,急需处理。虽然张丰毅就在离她二十米远的位置,但她还是选择自己就地取材,进行临时处理。 她是不太需要别人关心和帮助的。 简单的处理后,唐提刀上楼,神色波澜不惊。任务没有结束,目标人物依然活着,这里仍旧需要她。 张丰毅觉得既然他什么也不会,最好一直跟随在唐身边。一方面借唐的实力掩饰他的真实水平,另一方面可以避开查理有意无意的观察。 “查理,说实话,我并不怎么信任你的警卫,我要和我的人一起上楼去看看情况。”张丰毅假装十分重视查理的嘱托,说道。 查理唯唯连声。 他跟了上去,唐表示默许。 管家的宅子就是已故科诺博家族族长的私宅,宅子共四层,占地面积大约三百平方米。一层是宽敞明亮的议事大厅,二层主要是佣人和贴身侍卫的起居室,三层和四层才是故主生活起居的地方。红木楼梯螺旋向上,连接相通。 张丰毅和唐到达二楼后,很快发现这里的环境如迷宫般复杂。 佣人和贴身侍卫的房间空间狭小,但为数众多,通道错综复杂。绝大多数警卫被派出去搜寻唐和伊桑,很多房间都空荡荡的。 天花板安装的通风系统“呜呜”地运转。 张丰毅走在通道里,心跳不自觉地加快,那些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仿佛随时可能有人冲出来。 唐转过一个墙角,落后的张丰毅见状加快了脚步。 通道旁的门打开了。 门后的黑暗仿佛怪物张开的咽喉。这是一间向阴的房间。 管家从门后的黑暗闪现到通道里,白衬衫下结实的臂膊死死勒住了张丰毅的脖子,张丰毅挣扎着,他试图用手掰开管家钢铁般的手臂。 管家奋力将张丰毅拖进了门后的黑暗中,他用腿蹬门,把房间的门关紧。他在房间里的椅子上坐下,与此同时,一支cougar 8000手枪的冰冷枪口抵上了张丰毅的太阳穴。 “中国人,你最好放老实点,别乱动。” 张丰毅知趣般地安静了。 “好的。”管家似乎很满意张丰毅的表现,手臂的力度减轻了不少,“现在诚实地告诉我,你是谁,隶属于什么组织。以及查理是如何找上你们的。” 张丰毅松了口气,幸亏管家的问题不是太难回答,他一边说,脑子里一边想着那柄挨近他太阳穴的手枪。 “我是张丰毅。”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问你这个的。”管家把手枪伸到张丰毅眼前,然后拉开机簧,将黄澄澄的子弹压入弹仓。 “那个中国女人是谁,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管家说的是唐,那令他毛骨悚然的女人。唐的出现唤醒了他沉睡多年的记忆。 “哦,就让我猜猜,你们来自本部--地球上唯一还存在的大型杀手组织。那个女人是你们的核心,她杀了维伊,对吧。” “你不在场,怎么知道的。” “因为维伊活着的话,是不会允许你们上楼的。其实他是我们当中最忠诚的人,只不过我发现得太晚了。” 管家苍老的嗓音里有深深的遗憾。如果他早点知觉查理的企图,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真不知道查理怎么那么在意你,他看不出来你没有接受过任何军事训练吗。” 张丰毅实话实说。 “查理以为我是高人,也许他是个智障,你们在收养他时没有检验出来。” “听见你如此评价科诺博家族的叛徒,我很高兴。” 被挟制的张丰毅很困难地抬头,问他: “可你觉得你能赢吗。赢过那个智障。” “没有你,没有维伊,我至多能保护少爷二十分钟,但有了你,我现在就拥有一半胜算。所以,我是能赢的。” “你想干嘛。”张丰毅有种不祥的预感。 “好了,现在那个危险的女人应该离开了。”管家重新勒紧张丰毅的脖子,张丰毅感到窒息,眼前发黑。管家抱着张丰毅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门,把张丰毅硬拉到外面去,微弱的阳光照在张丰毅的脸上。 张丰毅的两条腿无力地拖到地毯上,他节奏缓慢地蹬着地板。 但想要制服普通的成年男子,需要消耗的体能也非常多。管家累得汗流如注,他到底是老了。他边拖拽张丰毅边前进,声音低沉、气喘吁吁地说道: “她迟早会发现你消失了的,那时候她就会来找你。我要把你当作人质威胁她,你们是一伙的,她不会不管你的。我要让她退出游戏。” 张丰毅拼命挣扎,嘴里含糊不情地说: “你想多了…唐她真的不会管我的…你拿我…威胁她,她会…先杀了我的。” 管家听清了张丰毅的话,他停下脚步,手臂力度不减,一脸难以置信地说: “不可能的,美国黑手党覆灭前,我也是杀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黑手党的杀手决不会丢弃同伴。因为我们伟大的先辈维托曾说过:监狱、疾病和贫困见真心。即使是生死关头,我们也决不会抛弃我们的兄弟和家人。” 视野逐渐模糊,红的更红,蓝的更蓝,绿的更绿,物体的色彩混乱不堪,这是大脑缺氧的表征。张丰毅手脚变得冰凉,眼睛充血,头部满是膨胀的血管。再这样下去,他会被活活勒死的。 我草。你倒是找合适的人当人质啊。查理那个智障我看就不错,他是唐的雇主诶,你拿他当人质,唐准退出。 我张丰毅安安稳稳地敲键盘招谁惹谁了,叫唐把带到这鬼地方,谁见我都想杀我。遇见俩白痴,uu看书 .uukansh.c一个巴结我,一个拿我当重要人质。 以为我是谁啊。 张丰毅被勒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能在心里反抗。 他们杀手的逻辑真是难以理解。你在黑手党时,不丢弃同伴是杀手的规矩,你怎么能保证本部的规矩同样是呢。你换单位工作,规矩还不一样呢。我tm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的问题,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你们科诺博家族的人都是智障吗。 “你撒谎,中国人真狡猾。”管家气喘如牛,摇了摇头,“你必定是害怕拖累到她,所以找出借口欺骗我。兄弟的命岂是金钱能换来的。” 张丰毅顿时觉得和管家这样的人交谈真是浪费时间,你不是唐,本部也不是黑手党,你怎么就打定主意把我当作人质能威胁到唐呢。 就算把我当作人质,你起码得让人质活着才能威胁到唐呀。还没等遇见唐,我怕我就被你勒死了。 不过他已顾不上想那么多了,他的肺部严重缺氧,好似火烧,眼前漆黑,身体渐渐失去知觉。他几乎濒临死亡的极限。 我真要被勒死了。 管家拖着张丰毅的脖子缓慢而稳定地移动,濒死状态的张丰毅用力把指甲刺进他的手臂里。 管家走过长长的通道,左拐右绕,到了一处隐秘的侧门前。这扇门平时不开,没有多少人知道。它直接通往三楼,少爷的房间就在那里。 整座宅子里,他是最后还能保护少爷的人了,管家清晰记得族长临死前对他说的话,那一幕深深铭刻在他脑海中,这成为了他生存的动力。 我不会死的 张丰毅感觉过去了好长时间。 他意识慢慢地涣散,肢体麻木,呼吸微弱。忽然,管家那条臂膊彻底松开了,他像死尸一样摔在地板上。靠仅存的力量,他剧烈地喘息,氧气源源不断地进入他的肺部,复苏的心脏像战鼓般有力地搏击起来。 他翻过身,大声地咳嗽,涎水顺着他的嘴唇滴落。 在管家临进侧门前,查理的警卫发现了他们。管家立即放开张丰毅,用手枪迎击。 张丰毅漆黑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丝光明,随后不断扩大。终于他看清了周遭的环境。 查理的警卫从通道末端追了上来,他们并不在乎张丰毅的高人身份,直接就开火了,因为查理下达的命令是不留活口。m4卡宾枪的子弹掠过,发出尖利的啸声,射中石灰墙壁,留下密集的弹洞。管家躲在墙壁后,侧门半开,门后是通往三楼的楼梯。 管家谨慎地隐蔽身体,不时在警卫的射击间隙,探出头观察情况,他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枪声停了。警卫们正在更换弹夹,管家不再犹豫,横移至门口,单手持枪射击,一枪干翻了当中的警卫。 剩余的警卫急忙躲避,寻找掩体,管家稳稳地持枪站立,又开一枪,转角后的警卫“扑通”倒在通道口。 解决掉两个警卫后,管家反锁住侧门,外面枪声又起。枪声势必会吸引来更多的警卫,管家得和张丰毅尽快撤离这里。 张丰毅瘫倒在地上,缺氧的状况刚刚好转过来。他惊异于人体的生命力,自己居然还活着。 管家强迫他起来,把枪抵在他后背心上,命令他上楼。 他要干嘛,上楼去哪儿。张丰毅暗生疑问。 张丰毅的处境非常危险,一旦遇见唐,管家就会拿他当作人质威胁她。到时候,如果唐放弃任务,等管家的警卫赶过来,他们就会被警卫们杀掉,而如果唐继续任务,管家为了泄愤也会杀了他。 左右都是死,张丰毅只有靠自己。 管家粗暴地推搡着他上楼,他们转过楼梯转角,向上迈过几阶台阶。 侧门被打开了。黑色警卫服的警卫一拥而入,紧接着就是一阵扫射。管家迅速蹲下,张丰毅也照他的样子做了。子弹擦着他们的身边飞过,射进墙壁和红木扶手里,青烟和灰尘弥漫。 管家尽可能地利用楼梯的扶手隐蔽,他右手握枪,向前挥动,叫张丰毅继续前进,眼睛却瞅着楼下的警卫。张丰毅僵硬地又向上迈了几步,他很害怕,这种时候说不定有某颗不长眼的流弹就会一下子结束他的生命。 这时管家突然转过头,俯身冲上三楼,张丰毅顾不得多想,跟着他就上了楼。回头一看,一颗冒白烟的mk系列手榴弹被扔在楼梯转角。 通往三楼的门敞开,管家和张丰毅没命地冲进去。 楼梯转角的手榴弹轰然爆炸,炽热的气浪席卷楼梯上下,混凝土碎块四处迸溅,猩红色的火龙自门口涌出,仿佛整幢别墅都在颤动。 手榴弹没能炸死他们,却炸断了侧门通往三楼的通路,要想到三楼找寻管家,警卫必须从主楼梯进入,这为管家争取了时间。 张丰毅听着背后的轰天巨响,耳蜗内阵阵耳鸣,像是故障的蜂鸣器。管家估计也是同样的情况。 张丰毅差不多缓了过来,他希望能找到机会逃脱,或是杀掉管家。 然而管家把张丰毅看作最后的底牌,一直谨慎地让张丰毅处于他的视野范围内,张丰毅想要逃走,比登天还难。张丰毅的后背已被汗水浸湿,他的背后有一支cougar 8000手枪,枪口死死地对准要害,随时可以开枪。 三楼的采光明显比二楼好很多,明净的阳光可以照射进三楼的每一处角落。通道两侧的壁纸色彩富丽温馨,花纹时尚而精致。墙壁上挂着艺术家的画作和故主生前的照片,都用纯木相框装裱。 管家走到一扇嵌进墙壁里的实木门前,停下了。他从燕尾服内的衬衣里摸出一串钥匙,选一把插进门上的锁孔。管家依然不忘瞥一眼人质,手中的枪没有丝毫晃动。 张丰毅脑子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的念头,他在思考如何才能保住他的性命。他放弃了和管家再进行谈判的想法,管家的思路与他完全不同,而且管家还很固执己见。 逃是逃不掉的,我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杀他,我该怎么办才好。 难道我张丰毅今天真的要栽在这儿。以前那么多难关自己都渡过了,冥冥之中像有神灵庇佑似的,我怎么可以死,我怎么会死。 不,我一定不会死的。张丰毅心里默念,他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坚信这一点。 从侧门进攻的警卫其实只是二十九名警卫中的一部分,在手榴弹炸毁了侧门通往三楼的楼梯时,他们用对讲机通知了主楼梯附近的警卫。那一组人现在已经登上了三楼。 他们立马发现了背向通道窗户的两个漆黑人影。 短暂的交流后他们决定直接冲那两个人影开枪。 子弹击中了管家的肩头,血水从弹洞喷涌而出,他痛苦地仰头,眉头皱成一团。职业杀手的素养迫使他忍住钻心的疼痛,后退寻找掩体。 张丰毅急忙退到墙边。 管家看见了三楼主楼梯的警卫,他盯着对方的位置,边后退边瞄准,手腕微不可见地旋转到一定程度时,果断压下扳机,离枪的子弹打爆了一名警卫的头颅。 接着又是一枪。 血花绽放。 管家的肩膀不停地流血,印染了他的白衬衫。他动作迅速地拆换弹夹,手枪每隔一段时间就发射一枚子弹,点**准而稳定。 张丰毅意识到管家对付警卫的时间段就是他出手的最佳时机。管家需要全神贯注地注意警卫的移动,根本无暇顾及其它,他的背面成为了致命的缺陷。张丰毅甚至不必瞄准,只要挨近射杀他就可以。uu看书 .uukanshu.cm 至于武器,查理的沙漠之鹰就藏在他的防弹衣夹层里。 张丰毅小心提防着警卫的流弹,从防弹衣夹层里摸出那把沙漠之鹰,对准管家的要害,确保一击必杀。 好吧。虽然在背后放黑枪不是很光明磊落的行为,但是你不死我就得死。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您老人家阎王爷前少说我几句坏话。 按中国法律讲,这应该算正当防卫吧。相信人民法院和女神雅典娜都会原谅我的。管家,你死了以后我会给你多烧点纸的。张丰毅自言自语道。 管家收回了手枪,最后一名警卫应声倒地,失去了呼吸。 “崩”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响。 措不及防间,他感到剧痛无比,后背热辣辣的,嘴中一阵甘甜,喘不过气的感觉愈来愈显著。管家低头一看,胸间多了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血洞中血泉喷涌。 管家满脸愕然地倒地,仿佛到死也不敢相信什么似的。 张丰毅用衣袖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他脑袋昏昏然的,胃里直犯恶心,如在梦境中一般。不过是可怖的噩梦。 他使劲掐了下自己的人中,确保不会昏迷过去。 通道里的人死光了,就只剩下他一个。 和暖的阳光照耀在流血的地板上,窗户打开,外面没有风,没有云。通道里气氛寂静、沉闷、压抑。 张丰毅能听见自己轻微的心跳。他好像有点焦虑。 张丰毅绕过管家的尸体,走了几步,到了实木门前,他扭转插进锁孔的钥匙。钥匙溅上了管家的血。 结局 张丰毅从半开的实木门中探出头察看房间里的情况。 房间不大,但并不拥挤,采光和通风良好,窗明几净,有天蓝色壁纸,光可鉴人的软木地板,被褥凌乱的单人床。男孩坐在地板上专注地拼搭面前的积木城堡。因为墙壁是完全隔音的,男孩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男孩看见门外的张丰毅,咧开嘴露出天真的笑容,说: “叔叔,是你啊。”男孩惊喜地尖叫,“是管家爷爷把你放了的吧。真好啊。你快过来陪我玩。” 张丰毅尴尬地笑笑,他万万没想到屋里的会是男孩。他侧着身进来,然后小心地关紧房门。管家的尸体就躺在门外,尸体下全是黑红的血液。 我杀了他的亲人。张丰毅这样想,有一种沉重的罪恶感压在心头。 但他能怎么办,成为任务完成过程中的牺牲品吗。管家不死他就得死。 张丰毅脸上的笑容生硬得像是水泥凝固成的。他觉得自己像个杀人凶手。 维伊被唐杀了,那管家是他最后的亲人。现在管家也死了,孩子…你知道你成了孤儿吗。 “叔叔,你可以把我的房间当成你的家,等会儿佣人会进屋来送点心,你可以尝尝的,可好吃了。”男孩抬起头,像大人一样招呼客人。 张丰毅步伐凝滞地走到床边坐下。他鼻尖微酸,眼哐湿润。非要追究的话,他和唐就是案犯。 “叔叔,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哭了。”男孩睁大眼睛看他,“今天天气多好呀,为什么要哭呢。” 张丰毅揉揉眼睛,临时撒谎说: “叔叔不是哭,女佣没有打扫干净走廊,灰尘迷了叔叔的眼。” 张丰毅很害怕男孩发现外面的尸体,他不敢看男孩的脸,低着头装作检查黑色皮鞋,皮鞋鞋底有干了的血迹。 男孩“嗯”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下去。 张丰毅边用指头肚擦抹鞋底的血迹,边想着。 这混蛋任务怎么还不结束。我后悔了,我该怎样才能回到原来的生活。 没有这混蛋任务,我就不会杀人,管家和维伊也不会死,也许交不起房租,但我可以换条件差点,房租便宜点的。没有这混蛋任务,我现在还在安心地打游戏,看动漫。我怎么能到了今天的地步。 张丰毅越想,心里的负罪感就越严重。男孩本该过正常孩童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是他毁掉了男孩。 等等,唐最开始就提过,她接到的任务是刺杀一个重要人物,那说明,只要把那个所谓的重要人物干掉,任务就可以结束。 是的,没错,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虽然管家和维伊都死了,但任务一结束,男孩就不会再因此承受任何伤害。 所以目前的首要任务是找到那个重要人物,抓紧时间干掉他。唐在任务最开始时,并末告知张丰毅目标人物的身份,张丰毅只能靠猜。 他在脑海中挨个排除科洛博家族的主要成员,已经被杀的绝对不可能是。那就只剩两个成员。 查理是雇主,所以男孩是… 张丰毅没想到他绕了个大圈子,结果又回到起点。重要人物不一定是成年人,“拥有”也可以指所有权归属。查理殚精竭虑地谋划,雇佣本部杀手,要刺杀的居然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张丰毅有理由相信,这肯定是因为科洛博家族支持查理的元老太少,保护男孩的力量太强大,查理无奈做出的选择。 男孩仿佛完全不知晓科洛博家族内部的权力斗争和即将来临的结局,像是最普通的孩子那样,拼搭积木城堡,发觉拼错了又拆下重拼。 孩子所渴望的能有多少,他对金钱与权力根本没有概念,一间干净的卧室和他面前的玩具城堡就足矣。 张丰毅难以抑制地伸手抱住了男孩,两个人的脸贴在一起。 男孩感到挺突然的,脸颊绯红,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太亲密了些,他不免害羞。 张丰毅只学过键盘技术,这时候要是有位幼儿园老师在旁抚慰男孩,会更好的,可是已然没有机会了。他或许就是男孩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他知道唐要完成的任务谁也拦不住,所以他希望能在最后的时刻多给男孩点温暖。 “叔叔,你是和我玩儿吗。和我一块搭城堡吧,快拼好了。”男孩满含期待地说。 张丰毅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紧紧地揽住男孩,仿佛要竭力抓住逝去的风。唐不久就会找到这里来的。 “等会儿,有阿姨会过来看你的。”张丰毅悄声对男孩说,他的语气激动,“你别反抗,不要挣扎,很快很快就会结束的。” “相信叔叔啊。”他摸摸男孩的短发。 实木门开了,张丰毅忘了拔锁孔里的钥匙,唐是直接进入房间的。uu看书ww.om 她没有带暗红色刀鞘的太刀,深黑紧身衣,长发披肩,右手手腕被医用纱布裹缠,神色平静而冷漠,仿佛是世间最公正的判官。 “新手,出去,捂住耳朵。”唐命令道。 “唐。”张丰毅的语气近乎恳求,“他还是个孩子。你放他一马吧。” “我说过,这与你无关,别多管闲事。” “新手,注意点,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现在就去天台,伊桑将带人来接我们。” “相信叔叔,越早结束,痛苦越少,不要去反抗。” 张丰毅捏捏男孩的脸,算作道别。他明白自己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他站起来,和唐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跨出门外的血泊,走向天台。来时乘坐的军用直升机已在那里等待。 大约半刻钟后,唐到达了天台。提着急救箱的医务人员从机舱下来,解开她手腕的纱布和夹板,给她进行了及时的医疗救助。唐登上机舱后,张丰毅闷闷不乐的,他没准备问她结果,猜也能猜得出来。 “新手,杀手受人所托,为人办事,你没必要替那些脆弱的生命惋惜的。”唐在张丰毅旁边的座椅坐下,说道。 “你不喜欢孩子吗。你怎么能下得去手。”张丰毅以为无论是谁,女性至少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母性。 “新手,”唐远眺飞速离去的云团,往后微靠,“总有一天你会习惯的,你将发现杀死十岁的孩子和杀死三十岁的壮年男人没什么不同。人的确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他能习惯一切。” 本部大楼 美国纽约,曼哈顿。 夜幕低垂,城市灯火辉煌,摩天大楼林立,拥挤的建筑群里人流如潮,车水马龙,曼哈顿岛外哈得孙河河水静静流淌。 一架“黑鹰”直升机掠过哈得孙河上空,在夜色的掩护下飞抵一幢150米高的写字楼前,于楼顶天台缓缓降落。 张丰毅拉动舱门,顶着旋桨产生的狂风走下机舱。 他再也憋不住了,躬身狂吐起来。这绝对是他坐过的最漫长,最颠簸的飞行旅程。他们从南亚跨越半个地球才抵达这里。唐说这里是本部的所在地。 他把胃里的存货都吐干净了,才费力地起身,心想下回一定要换正常人的出行方式。 唐的长发在空中乱舞,她从乘员舱探过身,对驾驶员安顿了几句,直升机的旋桨旋即减慢至静止,随后她走出机舱,一位白俄罗斯姑娘已在天台等候。 白俄罗斯姑娘扎着马尾,身材发育得很好,看起来非常热情。她一把抱住唐,亲吻唐的侧脸,说: “亲爱的唐,又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欢迎回家。” 张丰毅惊讶地看着她那对不可思议的**。 “哟,来新人了,难得呀。”白俄罗斯姑娘松开臂弯,扭头对张丰毅说,“新人,以后在本部就跟我混吧,我护你周全。” 张丰毅有点受宠若惊。 白俄罗斯姑娘在前引路,他们踏着楼梯下了天台,走进顶层喧闹的办公区。 顶层和张丰毅待过的公司环境差不多。办公桌上放着杂乱堆放的纸质材料,未喝完的咖啡和方便面桶面包装。电脑屏幕前的眼镜仔们坐在转椅里,移动鼠标。空间闷热,不少人脱了湿透的袜子,脚丫子臭气熏天。 白俄罗斯姑娘回头对他们说: “唐,你来得真巧。今天老板在公司,你现在就可以向他汇报任务的完成情况了。” 唐冷冰冰的,并不搭理热情的白俄罗斯姑娘,径直朝楼下走去。 “唉。”白俄罗斯姑娘无奈地叹气,说,“唐总是这样。不过正因为这点,她才显得那么酷,令人爱慕迷恋。” 白俄罗斯姑娘忧伤地望着离去的唐。 居然有人称赞唐令人爱慕,我怎么没发现。唐是个怪物,那她岂不是比唐更不正常。张丰毅又仔细打量了白俄罗斯姑娘一回。 “新人。”白俄罗斯姑娘注意到他的目光,故意弯下腰,把手肘撑在办公室上,显示她火爆的身材。 “你喜欢吗。”她挑逗道。 张丰毅立马开始原地活动,伸展肢体,吃过中饭才过了五个小时,需要消化消化。 不尴尬,哈哈,不尴尬。 白俄罗斯姑娘见他不作答,便又伸出食指和中指,比了个“v”字手势。 耶,她是在庆祝任务顺利完成吗,是该庆祝一下,不知道会不会有晚会、派对之类的。 “二百美元一小时哦。”白俄罗斯姑娘柔声说道。 张丰毅锻炼中的双臂僵在了半空,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很难看,像刚喝了桶汽油一样。 白俄罗斯姑娘嗤笑一声,像嘲笑似的,接着又安慰他: “别害怕,新人,我只是开玩笑,量你也没有那么多钱。你不会介意的吧。” “当然不…不介意。”张丰毅腼腆地笑笑。人际交往中,他遇到意外,一般都这么做。 “好了,大家欢迎新人。”白俄罗斯姑娘举起双手欢呼。 眼镜仔们闻声放下手中的工作,睁大眼睛看了看张丰毅,旋即恢复常态,敲键盘的继续敲键盘,喝咖啡的把咖啡杯放到嘴边继续喝咖啡,读报纸的拿报纸遮住脸又继续读报纸。 白俄罗斯姑娘摊了摊手,带着几分抱歉说: “没关系的,他们经常这样。理解架起沟通的桥梁,你理解一下。” 张丰毅倒没什么难为情的,他在以前的公司也是如此。只是他好奇本部既然是杀手的基地,为什么会雇用这些键盘侠,他们是文职人员吗。文职人员哪用得上这么多,顶层全部是相同的办公桌和相同的人。张丰毅估计下面也一样。 “你想问,老板为什么要雇用他们,是吧。”白俄罗斯姑娘投来一抹探询的目光。 “其实在你之前的很多新手都会问我这个问题。本部是一个盈利性组织,它决策的出发点是赚钱。杀手们的任务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待命状态。” “我们总不可能长期不营业,那会让本部亏损的。因为上面的原因,老板雇佣了他们。他们的主要业务是炒房地产,炒股票和炒基金。本金则来自任务所得。” 你们这是传统意义上的…叫什么…资产管理公司吧。张丰毅自我吐槽道。 “新人。”白俄罗斯姑娘叫了他一声,她以为张丰毅没在听。 “你说吧,我听着呢。” “你这次执行的任务算是你的实习期,实习期结束唐会具体负责你的训练事宜。接下来的你不用多管,去会计那儿支领应得的酬金,扣掉本部的80%--” “多少!”张丰毅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刚刚说本部要提成多少。” 这比我待过的那家公司还黑心。 “80%呀,有什么惊讶的。除去本部的80%,唐和伊桑分走剩下的五分之四,你应该能拿到70万美金。挺少的了。”白俄罗斯姑娘支颔作思考状,“大概仅够你在美国纽约市中心买一套普通商品房。” 我有一套纽约的商品房等待支领。张丰毅瞬间觉得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一个星期前我连五十平米的房租都交不起,今天竟然在寸土寸金的纽约有了一套房。 张丰毅默默地在心里雀跃。 白俄罗斯姑娘则安静地观看张丰毅变化丰富的脸庞。沉默了片刻后,她说: “你之前的那些新手和你类似,满以为成为了杀手,就能赚取高额利润,从此走向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可后来他们一个接一个死去,这才轮到你。” 我明白任务危险,但你们能不能不要吓唬我,那样才真的会出事。 白俄罗斯姑娘又说:“话说回来,他们中还有几个和我相爱过,我们还**过的。”她回忆起往事,落下几滴泪来。 张丰毅觉得必须改一下对她的看法了。她可能对谁都这么热情,包括男人。 一个眼镜仔伸手接起办公桌上的内部电话,答应了几句后对张丰毅说: “你的长官叫你在中央公园等她。” 张丰毅心想这个电话真是来得太及时了,也许再往下发展,这个婊子就会向他诉苦,给他宾馆房间号码之类的。 他借机告辞,独自在顶层绕了几个圈子后,找到了本部的电梯。他摁下标有电梯楼层数的按钮,电梯飞速下降。 电梯降落至一层途中,有几拨工作人员上了电梯,他们都是翘班出来吃夜宵的。张丰毅身上还穿着作训服,在他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瞧瞧,又有嫌命长的。”几个职员对着张丰毅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道。 “他们做什么的,怎么总有这种人出没在公司里。” 张丰毅感觉怪别扭的。 幸好电梯终于抵达了一楼,电楼门自动打开,张丰毅疾步走出本部的大楼,他想避开众多好奇、厌恶、冷淡、警惕的目光。 他出了本部大楼,才意识到自己没带一分钱,也未向会计支领酬金。他现在连纽约的出租车都坐不起,他只好步行,顺带欣赏纽约的夜色。uu看书.uuknshu 正值午夜,繁华的曼哈顿灯火末尽,摩登女郎踩着高跟鞋走在街道上,巨大的广告屏里轮番播放明星的代言广告。不时有豪车飞驰而过,穿着暴露的男女从车窗探出头尖叫。 张丰毅想这就是有钱人的人生吧,他们完全不用为生计考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豪车、名宅、美女应有尽有,行车超速警察都不敢拦。 有时他会像今天这样如哲学家般感慨人生和命运,其实只是庸人自扰罢了。很多人看见他都说他这辈子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父母明面上不说,心里也这么觉得。 本部大楼离纽约中央公园不算太远,步行的话十分钟就到了。 张丰毅站在中央公园的铁栅格外,疑惑该怎么进去。广告屏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一点,中央公园白天才开门。四道长达4公里的铁栅格把中央公园围得如铁桶一般。 唐已经在里面了吗。那她是怎么进去的。 他在中央公园附近转悠,像准备下手的小偷,他希望找到一条隐蔽的小路进去。 果然,纽约市政府的维护工作做得虽然严密,但难免有漏洞,张丰毅发现了一处被扒开的栅栏,他弓着身子钻了进去。 公园里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天空的月亮提供了一丝光明。森林静默,树影婆娑,阴森恐怖,深不见底的黑暗没来由地给人以神秘感、敬畏感。 树林里两只碧绿的眸子反射着夜晚的微光,宛如两颗妖异的绿宝石。那两只眸子噬魂般地注视张丰毅,他全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子起来了。 狼狗 碧绿色的眸子向上动了动。张丰毅看清了那生物的轮廓,像是犬类动物,有半人多高,体型雄壮、强劲,不知是狼狗还是真狼。它快速地逼近过来,张丰毅退后几步,扭头没命地狂奔。 我tm运气怎么这么好,能在纽约中央公园碰见一头狼狗。张丰毅欲哭无泪。 他以平生从未跑出的速度,摸黑奔跑在静寂无人的中央公园里。身后穷追不舍的狼狗眸子闪烁着碧绿色的光芒,低沉地呜咽着。它很饥饿,身体精瘦,与张丰毅保持一段不大不小的距离。 张丰毅跑下草坡,转入一段笔直的柏油路,公园的路灯已经熄灭,但纽约市区依旧彻明,他能清晰地听见那头狼狗的喘息。 柏油路上空无一物,绵延下去像没有边际。 他一刻也不敢停留休息,那头狼狗体力充沛,而且饥饿难耐,它望着奔跑的张丰毅像是望着一头正流血的小牛,张丰毅对它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只要能靠近张丰毅,它挺起脊背扑上去就能咬住张丰毅的喉咙。 张丰毅很难想象,他如果被狼狗追上并咬住不放,第二天中央公园的保安发现他时会是怎样的情景。还能不能找到他完整的尸体。 他知道中央公园是纽约市的著名景点,公共开放时间内向来游人如织,这头要吃人的狼狗是怎么由主人带进来的。就算能带进来,也难保不被公园的游客和保安发现。 可这样巧合的事偏偏发生在他张丰毅身上。 直行的柏油路终于到了尽头,张丰毅急忙转弯,他正在深入中央公园内部,灯火越来越稀疏,能见度越来越低,像是在黑暗凝成的泥潭里下腿拔脚。中央公园周围的高楼黑夜里仿佛远古遗存的石碑,张丰毅有种奔行在原始森林的感觉。 然而,事实是,他所在的位置是纽约市中央公园内,向外一百米的区域是全世界人口密度最大的地区之一。 他的呼吸开始紊乱了,两腿变得沉重,像灌了铅似的。他突然之间很想停下来休息,仿佛那是再美妙不过的事了。 他的体力接近枯竭。 一直追逐的狼狗发现了张丰毅身体的变化,它立刻改换了奔跑姿态,四条腿上下翻飞起来,如离弦之箭般朝他奔来。 前面是公园里常见的一处小型人工瀑布,虽然水泵停止工作,水也不再从石壁上涌出,但承瀑潭里仍有深及胸部的积水。 张丰毅顾不得多想,狼狗的喘息正离他越来越近。他迈步准备走到潭中,脚却一下陷进岸边的淤泥里。淤泥里仿佛有无穷的吸力,张丰毅的腿一点点下陷。 完蛋了。我不会叫狗咬死吧。这死法也太窝囊了。 张丰毅有点慌,他的腿因为远距离的奔跑变得很酸,他抓住岸边树木的树枝试图把腿拔出来。 狼狗发起了最后的冲击。它张开肉红色的大口,露出内侧两圈雪白的牙齿,直接几个跳跃就向张丰毅扑来。 张丰毅总算是把腿拨了出来,头顺势向后仰,狼狗扑了个空。他即刻涉水向潭对面跑去。狼狗在犬类中并不是擅长游泳的种类,落在岸边的狼狗用爪子试了试潭水,还是畏惧地退了回去。 跑到对面的张丰毅蹲在地上,浑身湿淋淋的,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心想这下这头狼狗拿他没办法了吧。 那头狼狗在原地踱来踱去,它好像在犹豫。 望着狼狗无可奈何的样子,张丰毅有点小得意,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他又转念一想,狼狗终归是狗,我和它较什么劲呢,便起身准备找公园的值班保安寻求帮助。 狼狗徘徊了一阵,忽然扬起下颌,狂吠起来。响亮的犬吠打破了深夜的沉静,迅速在中央公园内扩散开来。 张丰毅狐疑地看着这头狼狗。刚才它很安静的呀,怎么一下子叫喊起来。 这时四面八方,由近及远,此起彼伏,回荡起同样悠长而焦虑的狂叫,它们的叫声使宁静的中央公园仿佛变成一座恶犬的乐园。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不同的狗叫,张丰毅只觉得铺天盖地都是。它们就在附近的阴森树林里,张丰毅察觉不到他们的位置,它们却在暗处瞪着碧绿色的眸子把张丰毅的所有动作尽收眼底。 tm的。张丰毅暗骂一句,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狼狈地逃跑。 他不断地移动自己的位置,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中间利用中央公园开凿的人工湖和水谭进行短暂的休息。张丰毅看不见它们,但他知道它们就紧紧跟在他身后,也许五十米,也许一百米。天知道这些凶猛的动物什么时候会蹿出来,撞上他,然后如非洲的鬣狗般把他的尸体分食殆尽。 离中央公园开放还有五个多小时。但实际上,只要天一亮,就会有上早班的职员发现这里的异常。张丰毅计划趁机寻求帮助,那样的话他仅需要保证三小时的生命安全就可以。 一双碧绿色的眸子在远处闪烁,张丰毅及时收脚,调头往回跑。他在思考一点。 假如一头狼狗还能解释为是中央公园混入了不怀好意的人,他放入饥饿的狼狗另有企图,而保安又恰巧没有发现。那么这么多狼狗的出现怎么解释,难道保安眼睛瞎了吗。 张丰毅怀疑那人是在半夜放入它们的。 深更半夜,入口紧闭,针对的对象只能是他。除此之外,他记得自己最初是被唐叫来的。难道是唐为我备下的“惊喜”?唐的意图,他可猜不透。 不知不觉间,张丰毅跑到一处关闭水泵的喷泉前。喷泉与雕塑结合,大理石雕塑呈玫瑰花形状,上面几头威武的狼狗,黑影昂首挺立,见了张丰毅,旋即跳下来扑咬。 张丰毅慌张地退后,小心地闪躲开它们,立刻原路返回。 狼狗们并不着急,它们更换了捕猎战术,分成三拨预备包抄张丰毅。一拨紧追张丰毅,一拨在左,一拨在右。 张丰毅额头阵阵冒汗,他的头发全被汗水浸透了,他不明白怎么这群狼狗还懂得配合、合作,而且如此默契。明明他才是高等智慧生物,居然被一群狗追逐捕杀。他默默祈盼天快点亮。 天一亮,他就有获救的可能了。 一头狼狗趁张丰毅思考的时间从侧面扑了上来,几个健步挡在他面前。它呲牙咧嘴,弓起脊背,低低地嘶吼着。 张丰毅只能退后,然而身后追击的狼狗又跟了上来。两边都是死路,同样的碧绿色眸子凶狠地看着他,张丰毅心头涌现一丝寒意。 两侧山坡的树林里也出现了狼狗的黑影,看起来有很多头。 挡住张丰毅的狼狗率先发动进攻。它起跳,朝张丰毅直扑过来,坚硬的头骨撞在张丰毅的躯体上,一下子把他撞倒在地。 张丰毅没想到狗的力量能有如此之大。 他旋即挥拳砸向身上的狼狗,但狼狗纹丝不动,它的爪子刺进了张丰毅的防弹衣里。借助爪子,它牢牢地站在他的胸席上,张开两排牙齿,垂涎欲滴的眼睛盯着张丰毅脖子上起伏的血管。 张丰毅脑中一片空白,他只听见上方狼狗剧烈的喘息。他又挥出一拳,狼狗的身体随之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另一只手也握成拳,朝狼狗砸去。 狼狗强劲的肌肉紧绷着,依然稳稳地站立。uu看书.ukanshu 张丰毅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这头压在他身体上的狼狗赶紧弄下去。他没有学过任何技巧,没有任何经验,双腿酸得像不属于他似的。他完全依靠身体残存的最后一丝力量在用力挥拳,一拳接一拳,左拳接右拳。他简直像疯了一样。 一记记拼死打出的闷声重拳全都落在了狼狗的脊背和头骨上,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三十公分,张丰毅根本不用担心准确度的问题。 直到狼狗的身体渐渐无力地疲软下来,张丰毅才停住了。 狼狗的眼眶正往外溢出黏稠的狗血,头部低垂,四肢趴在张丰毅身上,已没有了呼吸。 张丰毅略微抬头,查看它的状况。这才发觉溢出的狗血泼溅到他的脸上了,他感觉怪难受的,心想回去得好好洗个澡。 他推开死狗,托着地站起来。 其余的狼狗并未扑上来撕咬,它们回转身体,远远地避退一旁,看上去有撤退的意思。张丰毅不明白它们在恐惧什么。 他又试着往前走了几步,挡在前面的狼狗见他过来,扭头一溜烟就逃跑了。 张丰毅越发是满腹狐疑,这也太奇怪了些。 晨光熹微,黎明破晓,东边泛白。金黄的光芒撕破夜晚的黑暗,照亮了一角天空,云彩一侧被染成了成熟稻子的颜色,另一侧仍是阴郁的灰黑色。 白俄罗斯姑娘伊万诺夫坐在集装箱车的卡车头驾驶位上,副驾驶座上的是戴太阳镜,穿黑色紧身衣的唐。集装箱车停放在中央公园附近的停车场里,从这儿可以望见中央公园的入口。 本部的训练 “唐,你觉得他能活着出来吗。”驾驶座上的伊万诺夫问唐。 唐并不作回答,太阳镜后的她好像在闭目养神。 伊万诺夫撅起性感的红唇,交叉双臂,不满地抱怨: “唐,你每次都这样。我之前就提醒过你,劝你最好把训练的难度降一降。他们又不是你,前几次都死过好几个新人了,连尸体残骸也找不全。每次出事都要我收拾,人家很辛苦的啦。” 唐把搭在驾驶室工作台上的长腿放下,轻蔑地摇头,说: “伊万诺夫,让新人处于生死关头才能最大限度地激发新人的潜能。我们又不是真的叫他死,还是有生存的可能的。”唐松开交叉的双臂,说,“虽然可能性很小。” “那你当年是怎么过来的。”伊万诺夫好奇地说。 唐想了很久,像在回忆往事。 她用冷漠得如同旁观者的口吻回答: “我跟大多数本部杀手不同,我是从小就被日本忍者家族培养起来的杀手,那时本部还没有建立。” “我们训练时使用的都是真狼,饿了十多天的饿狼。忍者家族会从贫困的破产家庭中收养五十个孩子,让他们进入这样的地狱里,一个月内不供给水和食物,因为饥饿,孩子们只能冒生命危险捕杀活狼。” “要是不被狼咬死的话,我们就能吃到狼身上的肉。” “当然,这样的地狱必须完全与世隔绝,以避免孩子逃跑或是不相关的人介入。所以孩子们也可以为了争夺食物而自相残杀。如果有幸运儿活了下来,他就能接受全套武术指导和高等教育。如果全死干净了,忍者家族就会再收养来五十个孩子。” “我是幸运儿之一。” 伊万诺夫轻拍胸脯,带些后怕似的说: “那我还是给你们收拾烂摊子算了,我很满意我的工作,不用冒险还有钱拿。” 时间已过六点,到了公共开放时间,中央公园大门敞开。由于时间太早,市民和游客们都还没有出门,中央公园门可罗雀。 伊万诺夫发动集装箱车,转动方向盘,货车驶入中央公园的一条穿园公路里。 张丰毅发觉天色渐亮,不由得欣喜起来。一直跟踪他的饥饿的狼狗群似有犹疑,它们驻足在林荫道旁的树林里,明显不敢靠近张丰毅。 张丰毅心里有一个猜测。它们畏惧的是他身上狼狗血的味道,这味道警示它们,对方是能够猎杀它们的存在。就像没人愿意和杀人犯交往一样,狼狗们本身也不愿意靠近更高一层的捕食者。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出于这个猜测,张丰毅带上了死去狼狗的尸体,他相信尸体上浓重的血腥味能驱散精明的狼狗群。 果不其然,狼狗们虽然聚拢过来,但只是谨慎地在安全距离内观望他的行动。张丰毅一路拖着狼狗的尸体,按照分布于林荫道路口的指路牌说明,大步走向中央公园的出口。尾随的狼狗群并没有放弃,它们仍在隐秘的地方静静地窥伺,然而也再没有别的举动。 张丰毅转弯步入穿园公路,它连通了著名的第五大道和中央公园西大道。张丰毅临时改变了计划,既然手里有这张“通行证”,不妨直接从穿园公路出去更好。 他脚步轻松地走着,虽然脸上一片血污,但好歹见到了曙光。 迎面开来了一辆天蓝色集装箱货车。 驾驶室的车窗被摇了下来,伊万诺夫从驾驶室探出头,她看起来很高兴。 …有她在,准没好事发生。张丰毅腹诽一句。 伊万诺夫转头面向唐,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她轻快地跳下车,走到车后搭载的集装箱,打开集装箱门。她后退几步,张开双臂朝天空大喊: “我的宝贝们,回家啦。” 集装箱里装载的是十八头刚杀的美国奶牛,生肉的香味能随风飘散几十里。霎时间,843英亩的土地上的所有狼狗,无论它们是在草坪上,还是在小树林里,亦或是在网球场附近,都翘起脖子,舔舔舌头,嗅着香味飘来的方向,狂奔而来。 张丰毅忽地看见穿园公路上从四面八方涌来为数众多的狼狗,它们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嘴里流着哈喇子,黄褐色皮毛略显黯淡。这些狼狗聚在一起足有几百条,长长的队伍简直没有穷尽似的,都朝着集装箱里的死奶牛奔来。 张丰毅下意识地避开它们,他可不想被饿红了眼的狼狗撞倒。 不一会儿,集装箱里就响起了咀嚼碎骨头的“咯吱”声和肩胛撞击集装箱内侧的“砰砰”声。狼狗们正在集装箱里争抢着进食。 伊万诺夫开心地微笑,她迎上去,对狼狈不堪的张丰毅说: “恭喜你完成今天的训练。注意,是今天哦。” 张丰毅一脸诧异。狼狗是唐她们放进来的他早有预料,但是今天的训练是怎么回事,难道明天还要重演一遍。别告诉我这只是杀手的日常训练,像士兵每天晨跑那样的。 “明天照旧。记得做好准备哦,新人。加油,不要让我失望,我很看好你的。”伊万诺夫充满爱心地鼓励他。 张丰毅的心情却是跌到了低谷,他好不容易才侥幸逃出来,结果别人告诉他,他还得再回去一趟。不,不是回去一趟,是天天得回去。 唐从摇下的车窗里探出头,摘下太阳镜,傲慢地说: “车头里没有位置了,新手,去集装箱里凑合吧。带上你那条死狗。” 说罢她就收回头,身体向后微靠,连一句话都懒得再说了。 张丰毅坐在挤满了狼狗的集装箱里,除了能感受到狼狗们沉重的鼻息外,他什么也看不见。狼狗们畏惧地卧在集装箱里,微微发抖。狗血的味道积聚起来,异常浓烈。有时他觉得狼狈的自己也是它们中的一员,不过更高级点,叫“狗王”。 车头里。 伊万诺夫好像很专业似的旋转方向盘,踩动离合器,在空荡的第五大道开车行驶。 “还不错。”沉默居多的唐微启贝齿,评价道。 “唐。你说我开车的技术?” “不,我说训练的结果。”唐纠正。 “能得到唐长官的夸奖,这个新人不一般呢。”开车的伊万诺夫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能在没有接受任何系统的军事训练的情况下,徒手杀死一头狼狗,证明我们的投资还是有远见的。” “那些狼狗在中国是用来追踪并制服暴徒的。喂食生肉后,饥饿的它们变得更加凶暴,不比一头饿狼差多少。专业的防暴警察如果装备齐全,也许有机会逃出生天。” “所以说,我对他的评价客观、公正,他确实有这个资格。”唐缓缓地说道。 “可他再有潜质,怎么能比得过你呢。”伊万诺夫边开车边说。 “我们之间没有可比性。”唐反驳,“我们训练时用的虽然是真狼,但每个孩子会分到一把匕首。我已经尽量降低了训练难度,只是要求新人活到天亮就可以。我也没想到他能带一头死了的狼狗回来。” “那这个新手是怎么杀掉它的,他可是赤手空拳。”伊万诺夫又问,她随口猜测,“用草坪里的石头吧。到处都是,而且坚硬。” “他不可能用手的。人的拳头怎么能打碎头骨呢。哪里有那么硬。”伊万诺夫笑着说。 副驾驶座的唐一动不动,好似陷入了沉思。 “额。”伊万诺夫顿了一下,“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uu看书 .uuashu ” “这该死的车怎么熄火,我连驾照还没考呢。”她低下头查看工作台下的踏板。 此后的日子里,张丰毅每天都是这样度过的。不管他如何试图反抗,甚至报警,唐和伊万诺夫总有办法处理。她们在他的临时房间里安装了监听器,掐断了固定电话的电话线。 为了防止张丰毅在休息时间逃跑,他每天一打开门看到的就是伊万诺夫那张标准的白俄罗斯美女面孔。她似乎有天生做美女服务员的命,张丰毅的所有食物都是她端来的。 张丰毅半夜起来当然瞌睡,但两位美女会一刻不停地摁门铃,直到他被吵醒再也睡不着为止。 每次训练,张丰毅都得在843英亩的草坪上来回逃亡,跟随的狼狗的数量没有一天减少过。每次他都得累到腰酸、背痛、腿软才能撑至天明。有好几次,张丰毅被凶猛的狼狗扑倒,锋利的牙齿已经刺进肉里,血流如注。张丰毅疼得要死,但还是马上爬起来。因为如果待在原地,饥饿的狼狗群会一齐扑上来,把他撕咬成碎片。 当然,这样的训练成效显著。虽然张丰毅还是免不了狼狈逃窜,但逃亡不再是那么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 他开始慢慢享受变强的过程,他的脂肪在减少,肌肉在增强,耐力在提高,战斗技巧在发展成熟。本部的训练仿佛为他开启了人类身体的潜能宝库。 直到有一天,唐闯进他的房间,扔给被窝里的他一把瓦尔特p99,说: “新手,有新的任务。” 他的训练才算暂时中断。 新的任务 中国西北某一线城市。 波音777客机伴随巨大的轰鸣声,降落到这座西北能源之都。 它坐落于中国西北的荒漠草原,依托内陆河和丰富的煤炭石油能源而建立。它的城区遍布参天的高楼大厦,其中一座位于市中心的建筑,高达400多米,是全市引以为傲的地标性建筑。四通八达的街道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唐和张丰毅拉着行李箱下了飞机,唐依旧是惯常的黑色紧身衣配太阳镜,张丰毅换上了普通的休闲装,他们看上去像是出来旅游的情侣。 唐带着张丰毅走到安检门前,排队等待检查。唐神色淡然,张丰毅心里却非常忐忑,因为他知道他们的行李箱里放着两把瓦尔特p99手枪。 携带武器出入境,被查出来是要坐牢的。 所幸工作态度散漫的安检人员只是例行公事,随意检查了他们,没有发现那两把瓦尔特p99。 唐像是早想好了目的地似的,行色匆匆地走出飞机场,拦了一辆黄色出租车,打开车门,让张丰毅把行李箱扔进后备箱里,自己则对出租车司机吩咐了几句。 出租车径直朝市区的郊外驶去。 车厢里,张丰毅的心情又是庆幸又是悲哀。庆幸的是他不用再受那魔鬼训练的折磨,悲哀的是唐还是什么也没有告诉他。他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也不知道要杀的人是谁。 这次千万别出意外。张丰毅想起上次的经历就头大。 他们抵达了郊外的一所旧医院。医院外是长满野草的荒地。 张丰毅下了车,提溜着他和唐的行李箱,踩着没过膝盖的野草,走到医院的铁制大门前,大门上锈斑斑。 这是一家精神病院,已经很多年没有修缮过了,破败不堪,透着陈腐的气息。对面一幢四层小楼,坐北朝南,东西各一幢公寓楼。窗口都空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张丰毅双腿有点软,不是执行任务吗,怎么到这种拍恐怖电影才用得上的地方了。 一个胡须刮得很干净的男医生从公寓里出来,为他们开了门。 男医生勉强地装出笑脸,看起来很焦虑,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唐没有说话,跨进大门,跟着男医生走入对面的四层小楼。 小楼每层有十多个房间,像是一般职工医院的病房,但房门大都上锁。走廊的石灰墙壁漆皮已有剥落,门框、窗框的边角磨损得很厉害,不少地方已经褪色,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张丰毅透过门上的小窗,发现这家精神病院并未废弃,病房里是有病人的。 他们有的神情忧郁,像雕塑般静坐;有的面如死灰,像动物一样在水泥地面上爬行;有的对着镜子张牙舞爪,撕扯自己的头发有的用头狠狠地撞门… 张丰毅不敢再看了,他跟上唐和男医生,进了一间还算整洁的空房间。 房间里拉着窗帘,光线略显黯淡。只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看来男医生早就知道到访者的人数。 唐在一把椅子上坐下,身体向后靠,交叉起双臂。 “徐大夫,我先代表本部谈谈佣金的事,你只支付了全部佣金中的30%,剩下的你想要怎么处理。” 对面的徐医生一副为难的样子,双手交握在桌上,迟疑了一下说: “本部能通融通融吗。现在医院没有那么多钱。” “徐大夫,本部给你的就是最低价,如果只杀一个人,本部要求至少300万美金,不能再少了。” 旁听的张丰毅在心里计算着,杀一个人300万,上次杀了多少来着,反正特别多。怪不得查理付了几千万美元。 一趟能赚70万美元的美差看来也不是回回都有。 “可我实在拿不出300万美金,这样的话,本部会不会就此解约,那请把之前交付你们的30%退给我。” “徐大夫,本部既然派我来,就说明本部在意与你的交易。我们不会解约,但也不会退还佣金。我希望你能在任务完成后,如数交付佣金。” 徐大夫点点头,表示他会想办法的。 “但有一个前提,本部需要确认,你是否真有能力在任务完成后,支付剩余的佣金。” “你放心。”徐医生轻咳一声,“这家精神病院由政府资助,每年会拨给固定款项的专用经费。我是医院院长,等经费一下来,我就能支付剩余的部分。” 噢,张丰毅腹诽,这可有一项罪大恶极的罪名--挪用公款。 他停顿几分钟,然后说: “我现在介绍一下任务的具体内容,嗯,故事有些复杂,我从最开端讲述吧。” “大约一年前,我们医院来了一位年轻的女医生。她是心理学专业的研究生,是来我们这里实习的。我当时交给她三五个病情不是太严重的病人,供她临床研究。” “其中有一个病人,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奇怪,他是所有病人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而且他很认真地在按时吃药,没有其他病人的癫狂行为,表现得几乎就像正常人一样。我原本打算再留院观察半年就准许他出院。” 张丰毅根据他浸淫多年悬疑小说的经验,估计接下来要有转折了。 “因为他的表现良好,他也在我交出的病人名单里。谁承想,有一天夜里,他杀了照护他的医生跑了出去。照护他的医生就是新来的女研究生。” “我和同事们清楚,这医院里关着的都是些疯子,所以平时我们尽量不和他们接触,在他们的房间里连把削铅笔刀我们都不敢放。” “可能女研究生还是缺乏经验教训,没能防住她的病人,这也是医院的疏忽。” “第二天发现尸体后,我们当即报警,但是你知道这城市的警察、政府官员有多腐败无能吗,他们查来查去闹了足足三个月,案子也没能查出个结果。” “指纹呢。杀人总需要凶器,使用凶器就会留下指纹。没找到吗。”唐平静地问。她已见惯了类似的事。 “犯罪现场别说指纹,连粒灰尘都没有。那个房间只留下了受害者的尸体,地板被打扫得简直是一尘不染。显然,他在杀完人后清洗过地板。” “人呢。”唐提醒他关键的一点。 “他失踪了。”徐医生懊恼地挠挠头,说,“也许逃出去被送往别的精神病院了,也许死在阴沟里,也许他现在还活着。总之,我们没有任何线索。这案子成了悬案。” 案子再难处理也是警察的职权范围,这个徐医生怎么能想到找我们杀手“办案”,我们自己做的都是违法犯罪。张丰毅越想越不明白。 唐神色淡漠地说: “为什么不去找专业的私人侦探,翻阅所有飞机场和火车站的出入记录和超市的销售记录,肯定会有线索。” “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可因为是杀人犯,所以没人敢接这笔生意。后来警方为了维护稳定,封锁了消息,那个病人也没有再出现。这案子就耽搁到今天。” 述说完往事,徐医生沉重地叹了口气,抬起头,又说: “最近发生了一起案件,让我下定决心找上本部。” “据我在警局认识的人说,被害者是一名单身男性,在某国企内上夜班。因为工作时间的特殊性,他没有什么朋友。” “邻居在他租住的公寓内发现他的尸体时,尸体已经腐烂发臭。甚至他的领导也没有注意,因为像他这样的员工在那家国企内比比皆是。最可怕的是,uu看书 w.uknshu 凶手的作案手法惊人地相似,公寓里的所有物品都摆放在原位,地板上纤尘不染。” “所以我怀疑,他又回来了。”徐医生语速低缓。 “这只是你的怀疑罢了。警察会处理的。他并没有找上你,你要知道我们杀手过的是暗无天日的生活,不能显露在阳光下。我们需要的是明确的刺杀对象,不是你对整件事情的描述。” 徐医生深呼吸,算作暂时的休息。然后他接着说: “刺杀,不,谋杀,也不对,叫追杀更合适。追杀对象就是那个逃走的病人,我知道,这片城市数百万人里没人能对付他,因为他懂得收敛和隐藏,而且决不收手。我只有指望你们了,案件发生后,我承受了很大的舆论压力。” “这叫以杀制杀。”他强调。 “徐大夫,你是个很有想象力的人呢,你的办法是可能拯救这座城市的。”唐开口道,像是嘲讽又像是夸赞。 两人都没打算再进行商讨。 张丰毅见唐沉默了,他凑近徐医生,提出一直想问的问题: “徐医生,请问你是怎么知道本部的存在呢。”有了上次的教训,张丰毅知道礼节很重要。 假如我tm的事先知道世界上有叫本部的东西存在,我肯定不像你这个脑残一样,我会离它远远的,这样就不会被拐骗上了贼船… “其实我不是通过合法途径联系你们的。”徐医生含糊其辞地回答。 不是合法途径,那不就是非法途径吗。黑帮、黑市、舞厅,想起来确实有很多获得信息的渠道。 作案现场 只是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张丰毅认为如果是他,他宁愿搬到警局旁边住,也不愿和本部搭上关系。 唐突然开口了。 “徐大夫,既然目前还没有逃跑病人的下落,我想要去发现死者的地方看看。虽然我并不是专业的警探,但我能从现场的痕迹中了解他的一些习惯,尤其是他杀人时的习惯。” “好。”徐医生马上答应,“我给我在警局的朋友打电话,叫他带你们去查。” “新手,把行李箱留下,今晚回来我们住这里的房间。” 张丰毅惊讶地张大嘴巴。难道今天晚上要和那些精神病人住在一幢楼里。 “住酒店不行吗,实在不行,我住廉价旅馆也可以的。” “啰嗦什么,放下东西,现在就出发。”唐的语气不容置疑。 张丰毅只好勉为其难地跟随唐下了楼,走出精神病院,到荒地外的公路上等到一辆去市区的面包车。 他坐在陈旧的车厢里,总觉得这简陋的环境和他们杀手的身份有很大出入,执行的任务也有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意思。他们执行的任务可是300万美金一趟的大买卖,唐居然不向上级多申请些资金。 他们到市区西的一栋公寓楼前下了车。张丰毅打开车门,一眼就看见一位穿警服、略显肥胖的中年大叔在楼门前等候。 他表情悠闲,嗑着瓜子,不像办案的,倒像是来亲戚家串门的。他朝下车的张丰毅他们招手,问道: “是徐院长的人吧。” 张丰毅四下环顾,这栋公寓楼因为刚死过人,门前很冷清。他估计警察在说自己,“嗯”了一声。 警察二话不说,推门上楼,张丰毅他们跟在后边。警察一边咀嚼瓜子仁一边翻找钥匙,上了六楼后,他打开了一扇沉重的保险门。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唐先进去,张丰毅捏住鼻子,跟着她进了公寓。 公寓不大,两室一厅一卫。正如徐医生所说,地板干净得像一面明镜。房间里摆放的东西都很平常,主要是单身男士的日用品。警察搬走了倒在客厅里的尸体,尸体躺过的地方被用滑石笔作出一圈标记。 滑石笔作的白色标记显示死者是侧躺的,这很明显,因为侧躺的尸体留下的面积更窄。死者贴地的胳膊向外,支撑着尸体。张丰毅就此推断,死者的脸朝向门口的方向。也就是说,当警察强行撞开门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死者血色全无,惨白惨白的脸。 …想想都瘆人,门外的警察肯定当时吓得不轻。想着,张丰毅额头微微冒汗,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来凶杀现场。 他逐渐适应了房子里的消毒水气味,这是公安人员为防病菌爆发而喷洒的。警察留在门外等候,他则和唐一起在房内查看起来。 室内空气沉闷,寂静得可怕。他觉得房子里的气氛着实诡异。他忍不住低声问唐: “唐,你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吗。” “安静,新手。”唐朝他虚按手掌。 难道唐要听出点动静吗,可是这屋里按说就我和她两个人呀,有必要安静吗。 可好像,也不一定就是两个人。张丰毅悄悄地回头瞥了一眼尸体倒地的位置。 唐似乎发现了他心中的疑问,说: “那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会影响我思考的。” 影响你思考也叫严重的后果…张丰毅腹诽。过了一会儿,他又好奇地问道: “唐,你们杀手还有帮人查案的本事,你在哪里学的。” “那倒没有。”唐抚摸着客厅的墙壁,轻移脚步,“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我们即将面对的怪物。” “那你了解到什么了呢。” “目前还没有,我们对他一无所知。从徐医生的描述判断,他是个很棘手的对手呢。但我坚信未来几天内就会有的。” “像他这种人,即使隐藏得再好,总有一天,也会露出破绽。而且是极其明显的破绽。” “为什么。”张丰毅很自然地追问。 “杀手杀人是为了雇主的佣金,是为了金钱。而我们的对手杀人纯粹出于某种不知来源、不可名状的快感,否则他不会第二次下手。” “杀人怎么能有快感。”张丰毅疑惑不解。他记起他枪杀管家时的心情,又是恐惧又是愧疚,他绝对不想再来一遍。那次算是某种程度的自卫。 “你不明白,正常人和精神病人有本质的区别。像我们的对手那样的人,杀人恐怕不会让他产生一般人的罪恶感。” “至于快感从何产生,我们不是像他一样的变态,所以当然感受不到他的快乐。既然杀人能获得快感,他接下来就会不停地杀人。这符合通常的逻辑规律。” 张丰毅睁大眼睛。看来我高中不选文科,学一下心理学真是个错误。 唐继续说:“而他每一次的下手,都会在公众前暴露自己,终有一天,他会再也藏不住。” “那便是我们的机会。” 张丰毅默默地为她鼓掌,唐的解释非常精彩,计划非常宏大,可惜他张丰毅现在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门外的警察嗑光了手心的瓜子,烦躁地走进房子,冲他们喊: “你们完了没有,我有急事的。晚上我要请局里领导吃饭的。” 张丰毅急忙答应几声,迈步走了出去。唐实际上也没有其它发现,她依旧保持冷漠高傲的样子,从容不迫地走出门外。 他们叫了一辆去郊外的出租车。路上堵车,又用去了两三个小时的时间。等回到医院,天几乎都黑了。张丰毅觉得住在郊外真是件麻烦事,来来回回不仅费时,而且烧钱。幸好他之前从本部会计那里支取了一千美金,都换成人民币。可路费全是他出的,他委实心疼。至于唐,呵呵,估计也懒得理会这等小事。 他们就着医院公寓窗口透出的灯光,小心地走到精神病院门前。夜晚的阴风拂过,荒草丛如海浪般起伏。因为灯光会使有些病人发狂,四层小楼里所有房间都关着灯,夜晚里整幢建筑黑洞洞的,显得阴气森森。 “唐,你确定我们真的要住那里吗。”张丰毅指指四层小楼,“我们和值班医生住一块也是一样的。” “病人是从这里跑出来的,我要考虑他可能的逃跑路线。”唐拉开大门说。 那你单独去不行吗,非要拖上我。张丰毅把这句话咽进了肚子。 上回见过的徐医生为他们带路,他找到顶楼的一个布满灰尘的房间,里面放好了行李箱,他赔笑道: “两位,不好意思,医院里没有别的房间了,只能委屈两位在以前发现女研究生尸体的房间将就一晚了。” 精神病院又不是连锁酒店,居然还客满。再说,这家医院有那么多人吗,我没觉得呀。鬼倒说不定挺多的。张丰毅自我吐槽。 徐医生交给他们的房间地面呈长方形,长十米宽六米。女研究生死后,房间里的物品都被搬出去了,房间里只有一层厚厚的灰尘。虽然他们是精神科医生,承受能力相对较强,但也主动地远离了这不洁之地--无论如何这里死过人。 徐医生显然知道这一点。 唐环视房间一周,拦住了将要踏出房门的徐医生,询问: “你们值夜班时住在公寓吧。” “是的。”徐医生站住回答。 “那女研究生为什么来这里。” 张丰毅愣愣地看着唐。为什么又要谈论被杀的女研究生。天不早了,我很累的,该睡觉了诶。 “噢。uu看书 ww.uukansh ”徐医生露出回忆往事的神色,“她是个很勤奋、认真的姑娘,经常和她的病人谈话到深夜,夜晚到这里也正常。她这也是在帮助病人们回归社会,没什么奇怪的。” 唐紧接着追问: “当时医院里还有别人吗。” “有的。”徐医生相当肯定地点头,“当时有两个女护士,负责病人的…你懂的。” “什么。”张丰毅和唐同时叫出来。 徐医生半蹲身体,闭上眼睛,他在借助肢体语言表达,他嘴里说: “病人晚上有时会…就是那个…排泄,甚至会拉到裤子上,总得有人收拾。”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张丰毅挠挠头发。 “就是她们最早发现了女研究生的尸体并报警的。” “晚上的时候,她们并没有发现异常吗。” 唐这样一问,张丰毅也觉得不对劲。杀人过程中,受害者必定会反抗,反抗就要发出动静,女护士就睡在二十米外,怎么能第二天才发现情况呢。更何况,杀了人的病人要逃跑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趁深夜从大门出去,要么跳出窗口逃跑。但深夜大门绝对是关着的,从窗口逃跑,死不一定但骨头总该断几根的吧,要知道,这里可是顶层。还有,病人手持的凶器是什么也是个问题。 “没有,她们都说那天晚上睡得安稳,甚至比平时更好。第二天医院里除去多了具尸体,少了个病人外,什么也没丢失,什么也没有移动的迹象。”徐医生回答。 从他的表情和语气,张丰毅推知他说的是真话。 继续追踪 “那么,逃跑的病人应该早在杀害女研究生前就做好了准备。只有做好准备,他才能不着痕迹地离开。我推测他起码有一把大门的钥匙,可能是偷来的,也可能是复刻的。” 徐医生频频点头,表示认同。 “当然,他是如何计划的,与我们的任务没有太大关系,那是警察的职责,我并不关心。徐医生,请密切关注市区的新闻报道,他不久就会再次出现的。”唐望向房间窗外的天空。 今晚无月,乌云笼罩的天空阴沉黑暗。 “不打扰两位休息了。今天刚好我轮值,两位有什么需求随时提。我也要休息了。”徐医生退了出去,张丰毅注视他走进公寓后,发现他忘记提一件事了。 “唐,这房间里没有床,而且行李箱里我也没放被褥,我以为要住酒店的,所以就没拿。” …明明住酒店才更符合大型公司的财力地位。 “床和被褥对你很重要吗。”唐席地而坐,准备躺在冰凉而坚硬的地板上。 旁边的公寓熄了灯,徐医生也睡下了。这里的天黑得晚,得十点才能全黑。张丰毅失去了唯一的光源,他什么也看不见。 “唐。”他又叫了一声,但没有回答。他只好摸索着躺下,后背传来冰凉的触感。 第二天。 张丰毅和唐踏上了去市中心的行程,乘坐出租车。路边极好的风景使张丰毅觉得行车也不是太无聊的事。 白天,他从车窗里可以直接望见市中心的地标建筑,由于距离遥远,建筑的形体不太清晰,像浮在天边的海市蜃楼。 那庞然大物拔天倚地,高大而宏伟,以俯视众生的姿态巍然屹立,顶部的天线直插云霄。它是一座写字楼,更是全市人的骄傲、西北能源之都的象征。 夜晚的它,还有另一番壮丽。 唐计划今天通过徐医生的关系网,去查看男性死者的尸体。她想了解凶手的杀人手法。她是第一次碰上有精神疾病的对手,因此要格外注意。 坐在后座的张丰毅摸了摸他酸楚的脊背,咋晚咯人的地板一直在折磨他。而唐醒来跟没事人似的。他不由自主地感喟:唐真是个怪物。 出租车进了市区,平坦的柏油路出奇地空旷,张丰毅他们的出租车行驶在一辆老旧的凯越车后,街道上行人很少,只有几个衣衫褴褛的无业游民在游荡。 咋天还堵车了的,今天居然像上高速似的。张丰毅惊讶之余,又有点欣喜。终于不用坐两个小时的车了。 随着他们与市中心距离的缩短,那座大厦的形体愈加真实。 张丰毅慢慢注意到出租车司机进市区的路与咋天的不同,因此才没有堵车。 咋天所经过的地方是繁盛的商业区,公共设施齐全,出行的车辆豪华大气,全是百万价位。 现在路过的这条则房屋低矮,污水横流,垃圾很多。商铺门前非常冷清,有的已经关门并贴上了“此房出售”的告示。出售的商品也都样式普通,没新意没特点,但十分廉价。 张丰毅还瞥见路口一盏被汽车撞倒的红绿灯,前端塌陷的汽车和倒地的灯柱都扔在当路,由于年代久远,漆面已经失色,落满灰尘。灯柱和旧车几乎成了这条道路的标志。 司机突然踩下刹车。观赏风景的张丰毅措不及防,身体前冲,额头撞到了前座。 无论如何,下回一定要记得系安全带。张丰毅抬起头,揉着额头想。 几个无业游民拦在了出租车的前挡风玻璃前,组成一堵人墙,汽车行驶时差点撞到他们的腿。多亏司机反应迅速,才急刹车停下。 他们灰头土脸的,眼神无光,面色黝黑,穿着肮脏的尼龙工作服。出租车司机摇下车窗,问他们要干嘛。旁边的人都不回答,中间体型最高大的那个敲敲汽车前盖,嗓音低沉地说: “你们不能去前面,我要你们立刻调头回去。” 出租车司机感受到了这群人浓郁的凶煞之气,他不敢争辩,换档准备倒车。副驾驶座的唐这时握住了出租车的变速杆,司机收回手,不知所措。 唐转头面向车窗,朝司机作手势,让他把副驾驶座的车窗摇下来。 一个喽啰见他们没有后退,过来查看情况。他径直走到车门边,从车窗口伸手进去,试图武力威胁司机。 张丰毅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他主要害怕唐接下来的行动。他也不知道唐要做什么,接下来是不是要死人,他难以预料。 唐一把抓住了伸到面前的胳膊,玉指缓缓合拢,紧握住喽啰的小臂。喽啰急忙想把手揪出来,唐则马上按下车窗的开关,窗玻璃把喽啰的胳膊卡在窗框和玻璃的缝隙间,他疼得面部肌肉抽搐,奋力挣扎。 唐神色漠然,把喽啰的胳膊霍然用力压下,喽啰痛苦地大叫,伸进车厢的胳膊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作为观众的张丰毅倒吸一口凉气,随便就掰折别人的胳膊,这里是城镇,不用赔偿医药费的吗。 唐摇下车窗,平淡地对倒在马路上打滚的喽啰说: “这是警告。” 张丰毅目瞪口呆,他仍然理解不了杀手的思维方式。你的警告原来就是把别人的胳膊掰折,我的天… “继续开你的车。”唐命令。 出租车司机吓得后背紧贴在坐椅的靠背上,他探脚出去,把油门踩到底,出租车冒出白色的尾烟,扬长而去。体型最高大的那个无业游民也并不开口或是追逐,仅是目送他们离去。 两旁的景物在飞快退后。 等甩开那群人后,出租车司机犹豫再三,审慎地问旁边的女人: “姑娘,你们是道上的人吗。” 后座的张丰毅探出手,拍拍司机的肩膀。唐哪会回答一个路人甲的问题。 “我们…”他本来想说我们不是的。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你们绝对是黑道中人,道上的规矩,我懂。我不会泄露你们的行踪的。”司机一脸了然于胸的样子,拍拍胸脯作保证。 张丰毅嘴角抽动了一下。所有的大叔都有一个黑道梦呀。 一辆五菱宏光白色商务车毫无征兆地从前面的小巷高速冲出,撞破了对面一家私营银行的落地窗,玻璃“哗啦”地碎裂落地。 开车的司机又是急刹车停下。张丰毅觉得他一定是驾龄超过十年的老司机,否则反应不会这么迅速。 街道上依旧人迹寥寥,道路两旁建筑物的窗户紧闭,只有一地玻璃碎渣能证明刚才的意外。 商务车撞到了银行的柜台,车前端顿时像塑料一样地扭曲变形。商务车因而受阻停下,穿白衬衫、黑外套的银行职员惊叫着逃散。 商务车的后车门被拉开,依次跳下五个戴面具的持枪者,身高、体型都相近,几乎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出租车停的位置离银行有点远,张丰毅想再靠近看清些。但司机很害怕,他脑袋憋红了,额头全是汗,问: “他们是你们的弟兄吗。” 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表现出恐惧,张丰毅也能理解。他临时想了个主意,骗司机道: “放心,你往前开吧,银行里的虽然不是我们的弟兄,但他们不会动你的,嗯,因为,老子在道上有人。” 张丰毅装得一脸痞气,心里却发怵。一是担心司机不相信他,二是怕银行里的暴徒见人就杀,他们靠近过去反而更加危险。u看书wwuukansu 他把袖子挽起来,让司机看近一个月训练的成果。 …这么多天,我就只练出这一身肌肉,除了上楼轻松点,我还没发现有别的作用。但张丰毅确信拿它哄骗,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司机一下胆子壮了,又往前挪了挪车,最后干脆把车停在银行的落地窗前。 为什么停这儿,找个隐蔽的地方不行吗。张丰毅心里很无奈。这么明显的位置,银行里的暴徒想不发现他们都难。 算了,要是真打起架来,有唐在呢。张丰毅自我安慰。 银行与狭窄的巷子隔街相望,它和标准的国家银行相仿,流动广告屏,落地窗,陈列台,取款机,一应俱全,而且看起来都很新。也许是这片区域内唯一算得上大气的建筑。 …不过现在也被毁了。 张丰毅估计,之后很久都不会建起类似的建筑。这片区域发展缓慢得像四五线城市。 对面的巷子就差得多了。 两边的建筑是上世纪80年代建起的,样式老旧,铁制窗框里外全生锈了,居民拉起的晾衣绳上架着湿淋淋的衣服。路面满是泥水,以至于白色商务车经过的时候,车门外都是溅射出的泥渍。 靠近以后,张丰毅才发觉白色商务车的驾驶座上并没有人。 怪不得汽车会直接撞向银行的柜台。张丰毅有一个猜测,有可能是暴徒事先启动汽车,固定好变速杆,然后在油门上放了重物,自己则躲在后车厢,等银行职员跑光后再出来。那么,显而易见,他们的行动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跟上他们 那五个戴面具的持枪暴徒在大厅里转了转,确认保安和职员都从后门逃跑了以后,他们进了大厅一扇上锁的侧门。开一扇保险门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张丰毅凭日常经验推断那扇侧门通往银行的金库,平时只有银行职员能自由出入。 负责殿后的持枪暴徒反锁了侧门,阻断了张丰毅的视线。当然里面的人这时也看不见他们。 遇到暴徒抢银行,我是不是该报警。可警察能及时赶来吗,如果警察来的太晚,暴徒已经离开,又有什么用。而且报警可能还会暴露我和唐的身份。 张丰毅反复思考,决定静观其变。 暴徒的行动速度很快,刚过一刻钟,侧门被推开了。里面的人扔出几个装得满满当当的蛇皮袋,蛇皮袋外表呈方格状突出,里面装的是金库的现金。 衣服口袋也同样高高鼓起的暴徒们端着枪依次从里面出来了,其中一个眼尖的发现了张丰毅他们的出租车。他举起枪,叫住身边的同伴,扬起下巴指了指出租车的位置。身边的同伴既没有开枪,也没有其它危险的举动。 其余三个仍在专心把蛇皮袋往商务车的后车厢搬。 他挥手示意,让那个发现张丰毅他们的人退回去帮忙,自己则留在原地给他们望风,他面朝张丰毅他们的出租车车门站着,双手紧握枪柄,枪口对准车窗。 负责望风的暴徒虽然不知道车里坐的是谁,但他的枪口就那么直直地对准张丰毅的脑袋。 张丰毅差点以为他要开枪,心里不住地发颤。好在暴徒们并不知道张丰毅他们的意图,也不清楚对方的实力以及他们留在这里的原因。因此只是观望,仅确保他们不会干扰抢钱的过程。 暴徒们把蛇皮袋全搬上车后,有一个放下枪,进了驾驶室,其他人则跳进后车厢。 张丰毅敏锐地察觉到他们可能已经抢光金库的现金,准备动身离开了。他很奇怪唐为什么还不动手,这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望风的暴徒一边警惕地注视张丰毅他们的出租车,一边小步挪后,也把突击步枪挂在脖子上,进了车厢。 商务车倒车驶出了银行,唐挥手叫司机发动汽车,她生硬地命令道: “跟上他们。” 司机岂敢怠慢道上的人,他讨好般地朝唐微笑,发动汽车,把油门踩到底,转瞬间就追了上去。 以极速逃离现场的商务车,和追踪在后的出租车,在空旷的街道上组成了一幅奇特的景象。 一边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一边是抢劫银行的暴徒。两边都有枪,但谁也不敢先开火,担心引来无关的人,同样也没有任何交流。 出租车司机技术过人,无论商务车如何转向,试图甩掉他们,他一直与车尾保持适当的距离。出租车车头和商务车车尾相距大约一米,刚好是人跨出一步的最大长度。 商务车领着他们左拐右绕,两辆车转向出了城区,进入了郊外的农村,行驶在一条双车道的柏油路上。笔直的道路两旁是无边无垠的棉花田,恍然间像土地刚下过大雪一样。 疾行的商务车忽地向右转向,后面的出租车司机立刻刹车减速,拐入左侧的车道。商务车却又转左,一下挡住了出租车的路,司机于是向右猛打方向盘,踩下油门加速、超车,甩开了故意阻挡他们的商务车。 张丰毅对司机师傅的敬佩之情顿时油然而生:大叔,你这技术可以去参加职业赛车了。 后面的商务车这时又加速从左侧的车道跟了上来,与张丰毅他们的出租车齐头并进,时速是每小时一百二十千米。 唐叫司机摇下驾驶座车窗,外边的狂风顿时涌入车厢,吹得唐的长发乱舞。她向后伸出手,摊开手掌,说: “新手,拿枪没有。” 张丰毅立刻从上衣口袋里翻找出一把仅有手掌大小的迷你手枪--瓦尔特p99。带来的那两把枪一直放在他身上。他把枪递给唐。 “藏好了,别被打中。” 张丰毅会意,他往前挪动了一下身体,在车座下方的空间里做出了一个怪异的姿势,据他估量,这样应该是恰好能把身体全部隐藏在车门和座椅后。 唐拉动机簧,计算好距离和风速,从车窗的空隙间瞄准。她单手持枪射击,击出的子弹跃过车窗玻璃,正中商务车副驾驶座车窗,但没有打穿,而是留在了玻璃里面。 “防弹玻璃。”唐喃喃自语道。 商务车副驾驶座的车窗也被摇下一点,仅露出允许一支突击步枪通过的空隙。一支ak 200的漆黑枪身从里面探了出来,然后枪口下移,喷吐火焰。飞射的金属子弹撞击到路面和轮轴上,金星四射,而后又反弹出去。 唐凝神静气,单手举枪,再次扣动扳机。她的子弹从车厢里飞出,掠过一道弧线,猛烈撞击到之前嵌入玻璃的子弹后端,推着它进入了车厢,但因为有玻璃内的阻力作缓冲,并末起到实质性的效果。 张丰毅维持着那个简直可以说是妩媚的姿势,他看的目瞪口呆。唐的手枪是用雷达锁定的吗,她怎么不去当射击运动员,一定次次冠军。 第一次失败了。车厢里的暴徒又开始尝试第二次,那把ak 200突击步枪的枪口依旧朝着出租车下方,不停地发射灼热的子弹。 终于,一颗子弹击中了出租车柔软的橡胶轮胎,高压气流从弹孔喷射而出,轮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出租车猛地失去了平衡,车头不受控制地朝左侧撞去。 商务车趁机提速、超车。 出租车司机急踩刹车,疯狂旋转的轮胎摩擦路面,发出燃烧橡胶的味道,黑烟升腾。完全横过来的汽车在柏油路边缘停下。 副驾驶座的暴徒摇下车窗,粗野地大笑。他伸手出去,耀武扬威地把枪朝天空突突了一阵,那像是庆祝胜利的礼花。 商务车远远地消失在天边。 张丰毅深呼吸,竭力抚平心中的波澜。他从车座下探出头,问唐道: “下一步怎么办。” “我们肯定是追不上他们了,是按原计划去查看死者的尸体,还是等警察过来料理后事。” 前座的唐凝望着商务车离去的方向,沉吟开口: “新手,试想城区发生了这么严重的案情,当地警察就算再无能,也会全部出动,我们如何查看死者的尸体。” 对噢。张丰毅一下醒悟过来。 一直神经紧绷的出租车司机软软地倚靠在车门上,松了口气,看来是被枪声吓得不轻。他犹疑着,审慎地说: “姑娘小伙子不要多想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你们付车钱吗,叔做小本买卖的不容易,你们体谅一下行不。” “付,当然付。” 张丰毅想就凭大叔你的车技,去当职业赛车手都屈才了。我要是早十五年遇见你,给你跪下也要拜你为师。 “噢,那敢情好。”司机露出喜悦的笑容,忽地沉下脸,又说:“我车的车胎被打爆了,那维修费用你们出好了。” 出租车的前车胎爆胎了啊。张丰毅叹气,这又成了一个难题。他们驶出市区这么远,一时半会根本不会有别的车经过,那怎么回去,难道要在这荒郊野地里过夜。 “大叔,得电话联系4s店的专业人员来维修,我们暂时回不去的。” 司机觉得张丰毅在质疑他的能力,u看书 .ukanhu.co他扭头白了张丰毅一眼,说: “算不了什么,备胎我后备箱就有,至于换轮胎,小事儿。” 他打开车门,走向出租车的后备箱,取出新的轮胎和一些工具,三下五除二地卸下旧轮胎,换好新轮胎。那一波熟稔的操作把张丰毅看得眼花缭乱。 他边把工具放回后备箱,边回忆往事: “想当年,大叔在你们的年纪,曾经是全市的车王,业余比赛、友谊赛不知参加了多少,只是岁月不饶人,身体不适合再进入赛车场。我只好退休跑出租。” 张丰毅嘴角抽动,果然高手在民间啊,可这个自称车王的男人,为什么一遇见拦路的那群人就怕得要死。 “往返的车费加上维修的费用,给你们便宜点,六百整就算了。” 这倒不含糊。 张丰毅不情不愿地递给他六张百元人民币,那毕竟是自己出生入死挣来的。 出租车再次启动,司机转动方向盘,汽车“呜”地朝市区奔去。 其实从郊外去市区用不着多么熟悉这座城市的路况,只需要朝远处天空中隐约矗立的那座摩天大厦一直前进就可以。因为市民们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城区以外一公里的郊区范围内,都能或强或弱地观察到那座天柱般的伟大建筑。 它建起于城市资源开发规模最大的时期--大约本世纪初,陪伴了整整一代人。所有市民与这座建筑都建立起了一种奇妙的、如血脉般的联系。 张丰毅的视野里,那宏伟巨影在一点一点地朝他靠近,变得真实。 银行抢劫案件 出租车返回银行的路上,汽车行驶得很平稳。司机开得飞快,两旁的棉花田、叶子已有枯黄的行道树和低矮、简陋的小商铺依次向后掠过。 唯一诡异的是,即使进入城区,街道上依旧空无一人,连之前的闲散人员也再没有遇到一个。商铺的卷帘门虽然卷起来了,但从窗户望去,并没有店员的身影。 这片相对落后的区域内,所有市民都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银行的平面招牌离他们越来越近,当平面招牌明白地显露于他们的视野内时,唐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之极。没有预想中慌张而好奇的围观群众,也没有大批警察出动的迹象。 银行周边依然如故,安静得像掉根针都能听见。 在一片狼藉的银行外只停着一辆警车,旁边站着两位警察。一位体型稍胖,双下巴,看起来快到退休的年纪了;一位身材瘦高,手指间夹着烟,二十出头的模样。 司机骤然刹车减速,汽车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停在警车前面。 司机脸上的表情和张丰毅一样疑惑,他在这座城市住了一辈子,没见过这么离奇的事情。静谧的街区里连条流浪狗都找不到,周围的环境像张丰毅看过的丧尸片里,城市沦陷后的景象。 可就算上级再不重视这片区域,抢银行之类的事情发生后,也总不能只派两个警察来吧。 司机摇下车窗,询问那两个警察为什么公安局只派他们来。他们回答自己并不是市公安局派来的,而是在周围的街区巡逻时,听到动静主动赶过来的。 张丰毅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这种预感在进入城区后就有,随着接近银行愈来愈强烈。 为什么起码十万人居住的区域,可街道却冷清成这样。为什么在暴徒抢劫银行前,那些无业游民要阻止他们前行。为什么发生抢银行这类恶性事件后,市公安局没有及时派警察过来,那市公安局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些疑问盘旋于张丰毅脑海中,他认为必须先和司机、警察交流一下,才能套取有用的信息。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原住民,他们对这座城市的了解要远胜于初来乍到的张丰毅。 张丰毅斟酌了一下,装作随意的样子,对驾驶座的司机说道: “师傅,你知道这里的人哪里去了吗,怎么没人出来凑热闹。” “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家不在这儿附近。”司机转过头,朝向后座的张丰毅,“但这真没什么奇怪的,市西头解放路和开发路之间的居民区一直这样,有将近半个月了。” 司机努力回想着,又说: “大概半个月前吧,有一天,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里逐渐就有小摊贩停止摆摊的,我每天跑出租能看得出变化。首先来这里的客人就一天天地减少,原本每天傍晚出来闲聊的老大妈们也慢慢地散了。” “街道一天比一天冷清,我以为市政府又有什么重要行动。那些人可能得到了消息,所以一个接一个离开了。” “为什么他们要离开呢。”张丰毅感觉司机的话中隐约透露出点什么,但他抓不到。 “咳,说来话长。”司机露出了见怪不怪的神情,他朝警察的位置瞅瞅,说,“真要说起来,这城市的历史不算多久,顶多也就三代人吧。” “我们市最初就是一个偏远的西北小镇,全靠地底下的煤、油发家,挖煤、挖油需要矿工,有钱的人就从别的省花钱雇,他们雇的矿工大部分就居住在这里。” “人穷,没文化,不懂法律,这里经常出乱子。有的失业矿工没有合适的门路,就做点见不得人的营生,像我这种市里市外到处跑的人都知道他们的情况。” 张丰毅简单分析了司机的讲述:容易出乱子说明这片区域居民素质不高,街区治安差。要是有几个穷疯了的,抢银行也在情理之中。 但司机口中见不得人的营生指的是什么。 他于是接着又问司机: “失业矿工们做了什么,为什么见不得人。” 司机连连摆手,他把厚嘴唇凑近张丰毅的耳边,模棱两可地说: “和你们一样,违法的,总之你别问了,具体是什么叔也说不清。” 张丰毅有心追问,见得不到明确的回答,就换了个角度,问道: “那师傅,这里的人为什么像是消失了,是因为找不到工作吗。” 即使政府下功夫动员,半个月也不可能清空所有的居民,就算矿工们找不到工作,也不至于全部搬走啊。而且,警局本应该派来的警察呢,现在都不见人影。 “叔不住这儿,平时忙着在市里四处跑,实在不知道。”司机摊了摊手,面露难色,他担心起他的家人来了。 前座的唐一直保持沉默,看上去像是没多少存在感的人。 她双腿并拢,一只秀窄修长的玉手放于两腿之上,手掌下是她的瓦尔特p99迷你手枪。她的扮演非常成功,两位警察都没有注意到她。或许以为前座穿黑色紧身衣的女人,不过是叛逆期的普通女生。 张丰毅憋在车厢里烦闷之极,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周围的时空像是静止了似的,充满沉闷的空气,整片街区家家门窗紧闭,刺眼的阳光照射到沉寂的房屋上,投下形状规则的影子。 他真是没了主意,焦躁地在车外走动。 年纪较小的瘦高警察蹲在人行道上,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抽出里面的两根中华,自己用打火机点上一根,先美美地吸了一口,又递给张丰毅一根。 烦躁不安的张丰毅随手接过瘦高警察的烟,把烟往嘴里一放,想起他根本不会抽烟。 我接他的烟干嘛,又不会抽,嗯,无数青少年可能就是这样堕落的啊。张丰毅自我告诫。 双下巴的老警察又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才从制服口袋里取出内部的对讲机,压下开关,冲着话筒说: “警长,警长,解放路发生一起银行抢劫案,怀疑案犯在逃。” 看来不是只有孩子有拖延症的毛病,张丰毅腹诽,银行抢劫都过去快两个小时了,没人报警,你们作为警察,就不能早点汇报吗,非要抽根烟压压惊再说吗。 暴徒们现在都过了省界了,要是他们想的话… “抢劫现场未发现居民活动,请求增派警力搜寻。” 张丰毅心中陡然生起一个疑问,难道公安部门也不知道居民们的下落,搬家肯定要迁移户口的啊,难道十万人半个月内全部离奇失踪了吗。 作为一名合格的透明小角色,张丰毅长期保留了偷听别人谈话的习惯。在执行任务过程中,说实话,他的习惯给他带来许多好处,别的不说,起码他是在场知道秘密最多的人。 可他还想了解更多。 他把瘦高警察递来的烟放到指尖,用大拇指搓揉,他正在思考如何跟警察搭上话,而且还能不被他们发觉自己的身份。 唐依旧静默,她的气质不适合开口,因为一说话,那股冷漠、高傲、仿佛与生俱来的独特气场很难不被人发现,这也是张丰毅最初察觉她与众不同的地方。 “大叔,局里的上级领导不知道解放路发生了银行抢劫吗。” 双下巴警察“嗯”了一声,随后像感到某种异状般看向张丰毅,说道: “小伙子,你不是刚来吗,怎么知道这里有银行抢劫。” 完了,说露嘴了。张丰毅默默叫苦,他快速思考几秒,忙打圆场: “银行大厅里全是案犯撒落的钞票,大叔,不信你看,我是猜出来的。” 他指着银行玻璃碎渣中的几张红色人民币,给双下巴的老警察看。 双下巴警察摸摸下颌的胡髭,uu看书 .ukan 粗略地看了看银行大厅里的惨状,说: “小伙子观察力很敏锐嘛,有干警察一行的天赋,以后可以考虑加入我们。” 张丰毅装作腼腆地微笑,收下了双下巴警察的夸奖。我再怎么不比你强,隔两个小时才汇报上级的拖延症患者… 双下巴警察留神观察前座的唐,用手指戳戳旁边的张丰毅,提醒他道: “注意你妹妹的教育问题,没事别老赶时髦,真是的,你们年轻人就喜欢装叛逆。” 双下巴警察看见张丰毅的笑容忽地顿住了,他疑惑问道: “你妹妹,怎么了。” 可能是唐的皮肤保养得太好的缘故,另外,又遇到一个脑子里缺根筋的警察… “没事,叔。”张丰毅恢复之前的笑容,“对了,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噢,看来这附近是没人报警,所以上级才不知道具体情况。” “半个月以来,这附近的街道上人是越来越少,没人报警的原因大概是这里压根就没人了。” “虽说今年煤炭、石油价格大幅下跌给市里带来很大影响,但市东的市民所遭损害还有限,主要是矿工--也就是这里的居民受到危害,听说今年矿上裁了不少人,照现在的趋势看,我估计明年市场也不会回暖。” “市区经济不景气,小商铺就都陆续关门了,经过的车辆当然就非常少,只是不知道失业的居民去哪里了。” “不过他们总得找个吃饭的地方,可能正在某些未停工的工地上工作吧。” 车王 双下巴的胖督察没有多加思考,其实他没有发现他的猜想中含有明显的漏洞。 张丰毅听完以后越发感到事情的不可思议,即使商铺关门,失业矿工都出去找工作。那家里的女人和孩子呢,难道也像事先商量好一样,一齐出去了? 由此还可以推断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市政府和督察局也不知道人们离奇消失的原因,更不用说别的机构。 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参与其中的人才知晓吧。 蹲在人行道上的瘦高督察仰着头,表情悠闲地抽完了一根烟。他又从烟盒里取出两根,一根点上火放到他的唇间,另一根递给站在旁边的双下巴胖督察。 胖督察厌烦地摆手,他转而和张丰毅搭起话来。 “我忘了问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来这儿呢,是和我们一样听见动静过来的吗。年轻人,最近不要外出了,看情况,市区挺乱的,你们贸贸然过来,多危险呐。”胖督察像拉家常似的对张丰毅说。 张丰毅仍在沉思中,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应付似的笑笑,说: “大叔,没错,我们就是听见动静,才让司机师傅开车过来的。” 张丰毅觉得从两个督察嘴里再套不出有用的信息了,他决定找借口离开。要是等市督察局的人到了以后走,人一多就容易暴露身份,因为他们没有身份证一类的东西。 “既然大叔你已经汇报了上级,那也没我什么事了吧,我和妹妹-”张丰毅难以察觉地瞥了一眼前座的唐,他祈祷唐千万不要听见他们的话,“-原计划办升学手续的,就先走了。” 他的左脚已经抬起,等胖督察一同意就准备马上跑路。 “呼”一旁的瘦高督察眯起眼睛,舒服地吞云吐雾,他仿佛与张丰毅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始终愉悦的他夹着卷烟,把烟又放进唇间。 胖督察却伸手拉住了张丰毅,张丰毅转过头,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胖督察尽量耐心地给他解释: “小伙子,你还不能走。周围的街区找不到目击者,街道上又没安监控探头。虽然案件事实确凿无误,但你们是整片街区内仅剩的活人了。你们必须得跟我们走,帮忙作证。” …你汇报上级拖了两个多小时,立案流程倒是比谁都熟悉,张丰毅撇撇嘴。 如果到了督察局,审讯的督察向我们索要身份证件怎么办,或者更糟糕,发现了我们的枪,出租车司机也可能把我们追击暴徒的事泄露出去。那时候,难道把事情的经过一字不落地告诉他们,告诉督察,我们为执行刺杀任务,暗中潜入国内,半路遇上抢劫银行的暴徒,顺带见义勇为了一下? 结果绝对是就地枪决。 不行,得想办法推辞。 张丰毅装作为难的样子,颇为急切地说: “我妹妹的升学手续学校急着要,实在不能给督察先生们作证,抱歉啊,我现在就得走,要不然人家工作人员下班了,又得等到明天。” “明天就明天吧,我们需要你们的配合。”老督察一口回绝,“帮助督察办案,也是市民的荣幸,你妹妹的学校,之后会给她颁发锦旗的。” 张丰毅叫苦不迭,他只能和唐求助一下了,唐也许有主意。他慢慢使心情沉淀下来,说: “那我就去通知一下我妹妹。” 老督察微微点头。 张丰毅绕过蹲在人行道上深陷于云雾缭绕的瘦高督察,走到后车厢,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瘦高督察这时眉头聚成一团,深吸一口,取下唇间的卷烟,张嘴吐出了白色的烟雾。 唐待他关好车门后,向正与家人通电话的出租车司机问道: “你起步最少要用多长时间。” 说话时,她依然不变坐姿,目视前方,神态像所有青春期少女发呆时那样。 司机挂断电话,停顿几秒思索,然后把手臂跨过靠枕,伸到座椅后面,语气坚定地回答: “加速到八十迈,0.5秒以内,但对车损害极大,可能半路车就报废了。” “没关系。”唐的口气斩钉截铁。 “我们可以按原价赔。你只需要往前开,并保证督察追不上来就行,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在督察身上,再拖下去有暴露的风险。” 唐对当前形势的判断,与张丰毅大致相同。 司机是位普通的市民,在这城市里生活过四十多年。 除去车王的经历外,他和其他出租车师傅没有任何区别。顾家、稳重、成熟是他们这类男人的底色,当然可能有点胆小怕事。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两个道上的人会用钱财引诱自己,做出出格、甚至是脱离道德和法律范围的事。 他的胸腔里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一种挣脱枷锁的冲动涌上心头,可惜时间不允许他像诗人那样感慨人生、吟诗作赋。 他熟稔地发动汽车,移动变速杆给车挂上一档,双脚同时踩住油门和离合器。这些操作对他来说就像使用自己的手指或腿脚一样,根本无需经过大脑。 汽车的轮胎“呜呜”地原地飞转,轮胎下随之冒出大股大股的白烟。 张丰毅通过车窗看见老督察刚醒过神来,正要靠拢出租车,他脸上是混杂着惊奇、困惑、慌张的表情。 司机松开离合器,在老督察目瞪口呆的眼神里,出租车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般驰骋向远方的地平线。巨大的速度差使张丰毅的头先朝前甩了一下,接着整个身体都向后撞在了座椅靠背上,并死死地贴在那上面,出租车的铁质车框都在“嗡嗡”地震颤。 银行门前气急败坏的老督察急忙夺过瘦高督察指间燃烧的烟头,扔在路面,叫瘦高督察一起上去追。 张丰毅揉揉头,从后车窗望去,路面上两名督察奔跑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 那瘦高督察的指间照旧夹着未燃烧殆尽的卷烟,他又把它捡了回来,喘气奔跑的途中他还不忘随时吸上两口。 两名督察的身影逐渐模糊,最终隐没于出租车后的地平线下。 他们前进的方向上远远地矗立着那座恢宏的摩天大楼,出租车正朝着它如疾风般飞驰。 司机索性把油门一踩到底,放开抓握方向盘的手,任汽车自由嗡呜前行。 张丰毅感觉司机大叔一下年轻了好多,他浑身突然有种英姿勃发之感,像是二十年前真正的车王。 张丰毅幻想着司机年轻时的样子,那时候的他想必戴着帅气的墨镜,驾驶着敞篷赛车,无视一切交通规则。一袭黑风衣被长风吹起,猎猎作响。 当然,要是不看他脸颊的法令纹、被臭汗浸湿的白背心和洒上酒渍的制服的话,张丰毅的想象还算合理。 “嘣” 黄色的汽车前车盖猛地自动弹起,遮挡住了前挡风玻璃所提供的视野。 轮胎一下子失去了动力,风驰电掣的汽车立刻开始大幅度减速,它依靠惯性又往前冲了二十米后,彻底静止在那里,不易察觉的黑烟从前车盖下飘散开来。 搞什么,张丰毅一拍额头,心里满是无奈,大叔你好歹把我们送到人口稠密的地方啊,这才走了几分钟不到,车就抛锚了。 张丰毅估计他们至多与银行,也就是两位督察的所在位置相距半公里,督察们开警车追来,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 “哎呀,两位,不好意思啊。叔以为这车能撑个十多公里呢。”司机摸摸他光可鉴人的头,似怀歉意地说。 唐神色淡漠,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波动,她对司机说: “甩开督察对我来说就足够了,你暂时最好跟在我们身边,不要和家人再有什么联系了。” 司机怔怔地望向副驾驶座的唐,uu看书.uukanshu.co 一脸惊愕的张丰毅和他同时喊出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 “姑娘,叔为了送你们,车都报废了,你绑票可不能。” …叔你绝对是想多了,你家哪有那么多钱。 唐轻轻拉动车门的门扳手,说道: “你觉得,督察会怎么看待逃跑的我们呢。” 张丰毅和司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见得不到回答,唐继续说: “他会认为逃跑的我们就是银行劫犯,因为实际的劫犯已经逃跑,照现在的情况,督察们要想得到结果,只能把侦查的精力放在我们这里。可以说,我们已然成为了逃亡的罪犯,而且这话一点不错。” 司机小心地探问: “姑娘,叔全指望你了,你有办法吗。如果有办法,叔就跟你干。” …哇,当年唐就是这么骗我上钩的,叔你活了大半辈子没有点防范意识吗,跟她走,那还不如自首。张丰毅拉开车门也下了车,他仿佛看到了司机的结局。 唐推开车门,拿起腿间的瓦尔特p99手枪,迈步下车。她的脸庞转向出租车司机,语气平淡地说: “我能让你活着回家,以一个普通市民的身份,而且揣着一大笔钱。前提是你需要先告诉我,如何才能联系那批失业矿工,我要和他们的领导人对话。” 司机拼命摇头。 “叔不知道,姑娘你别问了。” “你撒谎,你知道,你在隐瞒。他们是在策划着什么,其中一定有至关重要的领导人,银行抢劫与两次杀人案与他们的领导人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地下酒吧 出租车司机羞愧地低下头,不安地搓了搓手,他那粗糙的手指冰凉。 唐从一开始就是正确的,既然司机知道失业矿工们的营生见不得光,他就至少认识其中的几位,才能了解他们的情况。通过司机的关系,唐就可以接触到失业矿工,弄清楚背后的真相。 司机最后勉强地抬起脸,冲唐和张丰毅说: “行,只要你们有办法,我可以给你们带路。虽然街区里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在附近,但还是有一些经营地下酒吧的,我就认识其中的一个。” “但你们要保证,你们能保护好我和我的家人。我也是财迷心窍,着了你们的道,那个人,你们称他为矿工的领导人,我们却称他为疯子、恶魔。他很可怕,他可能会从任何角落蹿出,他会杀了我的。” 司机又是恐慌又是惊惧,他拉动门把手下了车,脚步极快地为张丰毅他们带路。 出租车因散热问题而熄火的位置,旁边是一条阴暗的巷道,通往街区的更深处。这里照旧充斥着浑浊的污水、肮脏的厨余垃圾和生锈的铁皮屋顶,矿工们临时搭建的住所又狭窄又简陋,为了容纳更多的人,建起的水泥楼房又高又密,挤满了附近的街区。形成的陋巷纵横交错,走在里面,几乎见不到阳光。 张丰毅行走在漫长的窄巷里,皮肤感受到了周围空气的阴冷、潮湿,不禁打了个哆嗦。司机的脚步略显慌张,他快速地前行,不断地改变方向。两旁都是一样的灰色水泥墙壁,张丰毅觉得他快被绕晕了。 他看到司机最终在一幢二层楼房的后门前停了下来,保险门关着,但实际上没有上锁。司机拧动门把手,张丰毅立即跑过去,三人几乎同时进入房内。 他们走下一段很短的木质扶梯,进入到一家地下酒吧内。 房内的天花板挂着明亮的金属吊灯,约摸三十平米的地下室内摆着五张实木圆桌,每张圆桌各有十把椅子。 一个比司机年纪大很多的老男人坐在一把椅子上,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一只手举着棕色酒瓶,手肘支在圆桌上,两颊泛红,喝得醉醺矄的,正张开半只眼睛觑着刚进门的张丰毅三人。 司机翘起脖子,用下巴指指老男人,说: “就是他,一个老酒鬼,失业矿工们经常到他这儿喝酒。” 酒吧虽然被打扫过,水迹未干,但张丰毅还是嗅到了酒吧里的酒味。能留存这么浓郁的酒味,要么是经营时间长,要么就是客人曾经非常多。 他走到老男人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打量着老男人的脸,老男人满脸痘子,面部肌肉松弛,喝醉以后明显神志不清。 酒吧靠里的一张圆桌上摆放着用来冰镇啤酒的冰桶,唐迈步走了过去,抄起冰桶,走到老男人那里,一股脑儿地就把冰桶的冰块倒在了他头上。 …这酸爽,张丰毅直咧嘴,唐永远都是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但她的方法确实有效,老男人的眼神由空洞变为麻木,又由麻木变为清醒。他垂下手臂,把酒瓶放到桌子上,又是狐疑又是惊讶地说: “你们是谁。” 张丰毅想不到街区里居然还有活人。问题自然就产生了,他怎么不和其他人一起离开呢,仅是为了维持地下酒吧的运营吗。张丰毅想,更可能的原因是地下酒吧与失业矿工的领导人有关。 “你没有必要了解我们的身份,我们来找你是想向你咨询两个问题。” “第一,几片街区内的居民去哪里了;第二,所有意外事件的组织者、策划者或者叫领导者,究竟是谁。”唐站在老男人身边,腰间别枪,声音沉稳地说。 当唐讲出第二个问题时,老男人湿漉漉的脸神色大变。 他抬起手又放到桌上,表情如天上的云彩般变幻无穷,接着他朝唐不停摆手,仿佛手掌沾上了什么不洁的东西。 “不管你们是谁,不能说,我不能说。” 唐很不乐意听到否定的回答,她居高临下地俯视老男人,取下腰间的瓦尔特p99,说: “假如我愿意,我现在就能一枪毙了你。” …这种场合下,还是枪和子弹更有用呢,张丰毅感慨。 “可是他要是事后查出来是我漏的口风,哦,他一定会查出来的。”老男人面如土色,“他会把我们全家都杀了的,还会解剖我们的尸体作医学研究。” 唐把手枪的枪口贴近老男人的太阳穴,语速缓慢地说: “你是愿意今天死,还是愿意多活两天再死。” 老男人惊骇地望向唐,顿在半空中几秒后,滞缓地扭过头,又是悲哀又是无奈地说: “那我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他抿了抿嘴唇,说,“街区原来的居民们目前都在郊外的七家废弃工厂里。” 张丰毅不敢相信,即使工厂的面积足够容纳十万居民,但聚集地的秩序如何维持,难道没有人反抗吗。市政府和督察局对如此大事,怎么能一无所知。 他把椅子挪近老男人的位置,两手配合,比出一个“十”字,向老男人质疑道: “十万人呐,怎么可能。” 老男人应声探头过来,直直地注视张丰毅的双眼,张丰毅闻到了新鲜的白酒味。 “但情况确实这样,你低估了那个人。” “十万人中其实仅有三千人忠实地听从那个魔鬼的命令,他们不知道被那个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药,竟然相信、甚至崇拜那个魔鬼。本地原有的黑帮成员、街道上的流氓和部分穷途末路的失业矿工也加入了他的队伍,为的是赚取巨额的利润。” “至于剩下的人,他们手无寸铁。” “因为担心走漏风声,所以他们全部被关押在七座工厂的厂房里,由持枪者轮流值守。那七座工厂曾经是全省的重点炼油厂,鼎盛时期的工人总数有上万人,占地达数公顷,完全有能力暂时承载十万人居住。” 张丰毅仍是半信半疑。 老男人的说法虽然听上去有一定可能,但太难执行了。没有谁能保证过程中不出任何差错,而一旦出了任何差错,市政府和督察局必然会得到消息,那么接下来的计划就无从谈起。 “你不相信。”老男人看着他的眼睛断定。 …叫我怎么相信,细想起来,老男人简直是疯言疯语,谁有如此本事能在半个月内完成迁移十万人的浩大工程,而且古往今来有成功的先例吗。 老男人高声嚷叫起来,他的情绪很激动。 “你不要总是用你的思维去考虑别人的事情,他是个疯子,他是个魔鬼,他指使手下的办法不只一种。他可以用所谓的理想和信仰欺骗别人,也可以用金钱去引诱那些穷人,还可以通过更加简便的办法--杀人,暗中杀掉阻碍他的人。” 不要用我的思维去考虑别人的事情… 张丰毅在心里把老男人的话默诵了三遍。不要用自己的思维去考虑那个人,那么就应该换成那个人的思维,可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做,他会是老男人说的那样吗。 见张丰毅依然不肯相信,老男人握着酒瓶的细颈,生气地把酒瓶砸到桌面上,又说: “你以为,把十万居民牢牢控制在一个人手中,真的很难吗。政府都未必能做到的事,难道一个人就能完成吗。我告诉你,你是大错特错,其实它是能够实现的,只要你知道每个人的弱点,知道每个人的软肋。” “别看我老头成天喝酒,我心里明白得很。” “这城市从建立之初就诞生了一批又一批的领导、老总、大哥,但他们都未能做到那个人的地步,u看书 ww.ukansu.om所缺乏的就是一点像他那样狠辣、疯狂。所以我们畏惧他,把他叫做魔鬼,可事实上谁都渴望成为他。” “就拿一个月前的杀人案来说,本地黑帮里的大哥、小弟都知道那是他做的。” “可谁也不敢告发,因为死者生前与本地黑帮有交易往来,通过死者的渠道,黑帮运走国家的石油、煤炭,以低价销往国外和外省。本来就是黑吃黑,大家心里又都有鬼,谁敢告发。那个人就是算准了他们的想法,才敢策划动手杀人。” 逻辑合理,条理清晰,而且符合唐的推断。 张丰毅再没有理由反驳老男人了,他确信,假如杀人案的凶手真的如同徐医生猜想的那样,是从他医院逃跑的精神病人。 那么有了老男人的叙述,他现在就能够大致推理出那个人的经历。 他先杀了值班的女研究生,然后逃出精神病院,在城市某处潜伏起来。经过将近一年的周密策划和准备,他杀掉了与黑道有联系的男性被害者,借机进入本地的黑帮。随后他利用地下渠道,聚拢无辜群众,形成属于自己的力量。最后他再进行迁移居民的大工程,组织银行劫案。 整个过程异常复杂、曲折,张丰毅觉得他快被自己的分析弄糊涂了。 然而现在还不清楚那个人做这一切,究竟怀有怎样的目的,又是什么支撑着他做这一切,是仇恨、信仰,还是唐所谓的杀人的快感。不过张丰毅至少可以肯定,那个人绝不是为了金钱、利益。 “可怕的对手。”听完老男人的叙述,唐轻声评价道。 督察来了 叙述暂停,老男人情绪低落地举起酒瓶,把瓶里的白酒一饮而尽。他身旁的唐轻移莲步,状若深思,他们都各有心事。 张丰毅则是见他们不说话,自己也跟着闭嘴。 酒吧一时陷入了沉默。 “咕噜咕噜。” 张丰毅的肚子饿得叫了起来,他摸摸肚皮,胃里感到了强烈的饥饿感。刚才光顾和老男人谈话,他根本没注意到他饿了,他觉得他现在能吃下一整头烤乳猪。 “你的酒吧里提供午餐服务吗。”张丰毅略带尴尬地说,毕竟是讨论大事的严肃场合,提午餐不太合桌上的气氛。 老男人吞咽下最后一口白酒,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从裤兜里摸出两张红色的人民币,交到老男人手中。 …唉,什么时候都得花钱,张丰毅暗叹。 “有,我酒吧里还有些爆米花、风干牛肉和开心果。”说罢,老男人提着酒瓶起身,走到幽暗处的吧台后,把空酒瓶扔进吧台边的垃圾桶,然后从吧台下取出两个碟子和一个半人高的大爆米花桶。 老男人端着碟子、抱着爆米花桶朝张丰毅走过来的时候,被唐抢去了一个碟子。 张丰毅坐在圆桌旁,用手剥开一颗开心果,把果仁放进嘴里,桌前巨大无比的爆米花桶快够到酒吧的吊灯了。 开心果、爆米花,再来份肯德基全家桶就可以打开电视看网剧了,张丰毅自我吐槽。 “至于第二个问题,我也讲不明白,只能告诉你们,他的背景非常神秘。”老男人坐在椅子上,手平放在圆桌桌面,“愿意追随他的人说,他整天戴着一幅面具,看上去滑稽,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富有哲理且深刻,懂的东西很多、很杂。” “不知从何时起,嗯,我估摸着起码在一年前左右,市里通过地下渠道传出了有位戴面具、杀过人的香主招社员的消息。” “本地黑帮中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没有姓名,没有背景,没有合作伙伴。他的信徒称他为救世主,他那面具材质从不摘下,信徒们居然认为这也是他的超凡之处,就争相跟着做。” “这位香主就是后来被我们称之为魔鬼的那个人。” “叫他魔鬼的原因是,据传他杀人从不留下明显的伤口,但死者的表情皆痛苦异常,身死现场干净得像刚清扫过一样,而且黑帮中有许多关键人物是在一夜之间消失的。” “没人见过他面具后的模样,也没人亲眼见过他杀人。” 老男人的语气很沉重,他自认为他已经是必死的人了,他将像之前的已故黑帮成员那样,从地面上彻底消失,死在离他熟睡的家人们不远的地方。 对面的张丰毅并没听进去多少,他把碟子里的最后一颗开心果剥开,放进嘴里咀嚼起来。张丰毅就是这样,不管什么场合,哪怕在听恐怖故事,只要有吃的摆在面前,他就能把所有的危险、悲哀、恐惧抛诸脑后。 沉重的保险门“吱呀”地向内打开,露出门外深灰色的水泥墙壁,一把1977式自卫手枪伸了出来,接着门后的督察完全推开了门。 唐望了望跨入门内的督察,她淡定地捻起碟子里的一条风干牛肉,一边把牛肉放入贝齿间咀嚼,一边那纤长的五根手指就抓起了桌上的陶瓷碟子,将其甩手飞出。 陶瓷碟子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旋转,沿弧线轨迹飞向双手持握手枪的督察。 高速运动的碟子正中督察的面门,督察被打得眼冒金星,仰面倒地,发出“扑通”一声。昏迷的他躺在木质楼梯上,像是翻倒的家具。 “新手,督察来了,我们走。”唐站起身来,黛色长发从肩头滑落至身后。 张丰毅连忙起身,从半人高的爆米花桶中抓起一大把爆米花,塞进口中,含混地说: “好的,来了,来了。” 他快步跟上唐,出租车司机和酒吧的老男人因为害怕督察,也主动追上来。 高八米的两层楼房后是一条仅容两人通过的窄巷,窄巷两旁的水泥建筑遮挡了全部阳光,因此巷内显得既潮湿又阴暗。 踏出门外的张丰毅望见巷尾影影绰绰地停着好几辆警车。警车的车厢里空无一人,督察们全部下了车,计划进攻酒吧中的嫌疑犯。 除去倒在酒吧楼梯上的督察,张丰毅发现,在他们的左侧有五个督察,三个在前面,两个在后面,都双手持握标准的1977式自卫手枪,朝张丰毅他们快速逼近。 唐收好她的瓦尔特p99,转身面对已相距不到五米的督察,柳眉微挑。她轻盈地起跳,身体随即凌空,接着长腿叉开,一步踩在旁边的水泥墙壁上,凭借墙壁的弹力,快速向前移动到督察的头顶上方。 前面的督察慌张地向下缩了缩身体,他仰头看着头顶的黑影。 那黑影并不是朝他来的,她左腿还踏在墙面,右腿却屈起,实际上唐早已估算好了在空中滞留的距离,她右腿弯曲的膝盖直朝中间的督察撞去。利用自身的重力和前冲的惯性,唐屈起的膝盖狠狠地撞击在督察的胸腔上。 督察连尖叫都未能喊出,便两眼一翻,后仰倒地了。 一前一后的两个督察同时反应过来,马上给手枪上了膛,准备就地射杀逃犯。后面的督察紧紧地端枪注视着唐,和她原地周旋。前面的督察则趁机靠近,想要偷袭。 唐预估了他的行动,她屈起手臂,手肘伸出,直接向后猛击,坚硬的肘关节如陨石般砸在小心摸过来的督察侧肋处。 想要偷袭的督察遭受了重击,立刻踉跄着退后,发出野兽般的狂叫。 唐向后甩出手臂,灵巧的手指如长了眼睛似的抓紧身后督察的衣领,她根本无需用眼睛观察,就拽着破麻袋般的督察拖到面前,另一只手化作无坚不摧的手刃斜劈向督察的额头,将他击昏过去。 另一个督察正要上前援助,唐已把昏迷的督察扔在地上。 她向前几步,对准面前的督察抬腿就是一脚,修长的玉腿如旋风般飞起,足尖击中了督察的下颌,督察的下颌受向上的巨力高高扬起。 督察仰面朝天,向后缓慢地倒下。 后面的两个督察本来就是刚毕业没多久的警员,见此情景当然毫不犹豫地开枪。他们的子弹“乓”地从1977式自卫手枪的枪管喷出,唐面无表情地侧身,轻松闪避,子弹呼啸而过,张丰毅带着出租车司机和老男人急忙卧倒,才侥幸躲开了飞来的流弹。 两名督察面色骇然,连连后退,吓得警帽都歪了。 唐的战斗方式实在太违背常理,他们还没见过能徒手躲避子弹的人,这简直是武侠小说里才有的情节。 趴在地上的张丰毅抬起头,三个卧倒的男人中只有他仍然敢抬头观看战斗,他当然看到了两腿哆嗦的督察。 你们不能给市督察局争点气嘛,以后市督察局局长出去怎么做人。 他们一路退到巷尾,浑身哆嗦个不停,靠后的督察慌里慌张地取下别在上衣口袋的对讲机,按开对讲机,张嘴准备说话。 唐早觑见他的举动,两臂弯曲后伸,玉手紧握成拳,右拳平置于腰间,左拳举起作随时出击状,双腿疾步快跑。 挡在前面的督察慌了手脚,当即扣动扳机。 唐上身微移、倾斜,子弹“咻”地擦着她的耳边飞过,射入老男人旁边十公分的一处地方。老男人依旧像鸵鸟那样把头埋在臂弯里,只是身体往张丰毅那边靠了靠。 三人中间的张丰毅伸出手,一边像安慰孩子似的轻抚他的脊背…大叔,uu看书ww.uknu 不要怕,没事的…一边继续观摹唐的战斗。唐曾经告诉他,从战斗里面能学习一些实用的技巧,说实话,他还真没发现观摹她的战斗有什么用处。 因为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转眼间,步伐轻盈的唐已近在咫尺,彼此距离不过一臂。她疾风般挥出右拳,打中督察握着对讲机的手,对讲机瞬间被击飞在地,被唐踏下一脚踩碎。她留在腰间的左拳紧随右拳打出,一记暴烈的上钩拳打在督察的下颌,几乎把他打得腾空而起。 “咻咻咻” 督察挣扎着开枪,但慌乱间他的子弹全都落空了,反把后面的老男人和出租车司机吓得不轻。唐压着警帽揪起督察的头发,把他的额头重重地撞在巷子旁的水泥墙壁上,督察便陷入了昏迷中。 唐依旧抓着后面督察的头发,把他用力抛到战场外面,才回过头来面对最后那位快吓尿了的督察。 他紧贴墙壁站着,身体半蹲,颤抖的双手好容易握住枪柄,唐摆甩的侧踢却已经飞来,督察手里黑色的手枪脱手落地。接着她长腿伸直,死死地抵住了督察的脖子,她的拳头已在对面等待。 张丰毅估计唐并没有想取他们性命的意思,毕竟督察们是国家的雇员。 唐挥拳击出,拳峰落下,砸在了督察的面门之上。督察无力地蹲了下去,昏迷在墙角。 战斗一结束,卧倒在张丰毅两旁的司机和老男人就像健壮的小伙子般爬了起来,他们“噔噔噔”地跑到巷尾,令趴在原地的张丰毅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隐藏了自己的年龄。 10万居民 刚才不是很怂嘛…张丰毅腹诽。 他从地上爬起来,小步跟上前面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两位大叔。 唐并没有立即离去,她走近在角落里昏迷不醒的督察,从他的腰带解下一串车钥匙。她把车钥匙扔给出租车司机,勉强镇定下来的司机伸出双手接住。 “开警车,老酒鬼带路,我们去郊外的工厂。” 开警车,我这辈子还没坐过警车呢,不过话说回来,额,坐过就完蛋了。张丰毅走至巷尾,来到一个类似十字路口的地方,这里停放了三辆警车。它们停在一起,快把巷内的空间全占满了。 司机摁下汽车钥匙的按键,其中一辆警车车灯立刻闪烁了一下,车门的锁芯“砰”地收回。 张丰毅他们跑到那辆警车的车门前,拉开车门,一个接一个地钻进了车厢。司机负责驾驶,唐坐在副驾驶座,张丰毅和老男人则挤在后车厢。张丰毅一进了车厢,就赶紧捂住鼻子,摇下车窗。 老男人身上的酒味太重了,呛得他难受。 司机熟练地转动汽车钥匙,发动汽车后退,一路直行出了巷道,汇入城区的柏油路。按照后面坐着的老男人的描述,他们转向出了城区,途中小心地绕了点路,以避开银行遭遇抢劫后,可能在周围巡视的警车。 张丰毅估计银行周围,现在肯定都是市督察局的督察,他们准是接到双下巴老督察的汇报,所以才赶来的。那就难免从老督察那里得知张丰毅他们逃跑的方向,并依照老督察的描述找上门来。 张丰毅知道,他们如今的处境极为不利。 因为一方面他们要逃避督察的追击,另一方面还要拿出精力,面对未知的对手。如果不及时拿出证据,让督察目暏十万居民受控于“那个人”之手,张丰毅凭大学的法律知识推断,鉴于案情重大,他们将可能变成抢劫银行的a级通缉犯。 仅凭唐和他一己之力,根本逃不出国界。 是的,那个人,张丰毅在心里这样叫他。张丰毅已经习惯了老男人对他的称呼,也唯有老男人的称呼才能配得上他的神秘。 十万居民所在的七家工厂其实处于同一个地方,它们相联成片,覆盖了将近八公顷的土地。 七家工厂盖起了足足数百栋厂房,它们用于输送铁矿石的运输带回环曲折,延绵五千米,如史前巨兽般的冶炼设备也有整整十三套,简直是未经政府认可的工业园区。它们门前的高速公路通往矿工们的居住区域,获得劳工很方便。但因为能源市场的寒冬,七家工厂又都主营钢铁冶炼产业,所以几乎同时惨淡地倒闭。 司机把警车停在工厂大门外,张丰毅透过车窗,观察工厂内部的情况。 张丰毅细数了一下这家工厂的厂房,共有九排,每排左右两幢七层楼房。楼房外表面漆成灰色,前面的空地铺着同色地砖。每层十三个窗口,其实楼层里面除了上下的楼梯外,完全贯通,这以前是供工人们切割成形钢材的空间。 工厂厂房前的空地,砖缝间因长时间未清理,已稀疏地冒出约有一寸长的小草,看起来很萧瑟。 司机朝张丰毅扇了扇手,迟疑着没有说话,后座的老男人却毫不害臊地替他说出了他想说的。 “我们不会打架,就不陪两位进去了。你们争香主的时候,记得注意安全啊。”司机和老男人到现在都认定张丰毅他们来到这里,是想和那个人争香主。 现在的年轻人啊,唉,张丰毅猜都能猜出前座两个大叔的想法。 唐并不答话,扳动门把手,下车走了几步,推开工厂的大门。后面的张丰毅神经紧绷,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他的瓦尔特p99手枪,虽然没有练习过,他估量自己的枪法想必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总归是聊胜于无。 他们在空地上前行,到了厂房的铁门前,双开的铁门被人用自行车锁从里面反锁上了,张丰毅他们进不去。 唐甩手摸出手枪,把手枪对准里面的自行车锁,眯起眼睛微调。张丰毅猜测她是要强行破锁,但厂房里也许有那个人的手下,枪声可能会引来他们。 他还是躲远点比较好,唐一会儿可能要大开杀戒。 他瞥见一楼的窗口没有人影,就跑过去查看起来,发现一楼包括厂房下面三层其实都空着,目力所能及处也仅限于下面三层,内里白色石灰墙壁和地面落满灰尘。他用力从外拉动窗户,结果拉不开,里面的人既然给铁门上了锁,怎么会漏了窗户呢,张丰毅觉得他想得还是太简单了。 “乓” 铁门向内摆开,自行车锁旋即“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双手紧握枪柄的唐闪向门口旁,她腰背贴着外侧墙壁隐藏起来,希望出其不意地歼灭敌人。正在向窗户内侧眺望的张丰毅闻声也急忙蹲下,边警惕着可能从楼梯下来的敌人,边挪动身体向门口靠近。 张丰毅以下蹲的姿势慢慢地挪近到门口,但唐依旧靠墙壁站立,并没有进去,也没有持枪的敌人从楼梯上下来。唐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门内,那最深处布满灰尘的楼梯。 门口的地面显现出一长串鞋印,鞋印通向楼梯,直抵楼上,张丰毅猜测是那个人的手下上楼时留下的。 他仿照唐的样子,把上好膛的瓦尔特p99手枪举起,随时准备击发子弹。他不清楚里面的人在干什么,按照常理,瓦尔特p99的枪声虽小,但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也足以让敌人发觉他们的到来了。 怎么还没人过来,张丰毅等得有点焦躁。 十多分钟过去了,楼梯上仍然没有出现一个人影,只有被灰尘覆盖的旧扶手、台阶,一起静默在午后的阳光中 “上楼。”唐大胆地探头朝门内察看,她似乎确定敌人不会下来了。 张丰毅挺直手臂,双手持握枪柄,背部肌肉紧绷,脊背弯曲成弓形。他踏入门内,仔细地察看起一楼的状况,谁知道这鬼地方会不会冒出来个偷袭的敌人。 唐的神情看起来很严峻,她端着枪,步伐小心地踏上楼梯。 先开始唐的速度确实极慢,随后她忽然两腿放松,快速地奔上了三楼。张丰毅把握不住她的节奏,落后在二楼到三楼的楼梯拐角处。 唐爬到离三楼不远的位置,向后摆出手臂,张开手掌,示意张丰毅停在那里。 张丰毅见状停下,他略微调整了一下他的方位,往右移动了两步,以便窥见三楼的景象。 唐的背影和墙壁的灰白间显露出距楼梯口十米外一个年轻女孩恐惧异常的脸,她蹲在地上,拼命摇头,嘴被大号黄色胶带捆得严严实实。要命的是,张丰毅发觉她并不孤独,她的旁边还有其它衣物的颜色,她似乎是挤在一群人中间。 三楼的唐环视一周,确认没有危险后,招手叫张丰毅过来。张丰毅飞奔上楼,三楼的全貌映入眼帘。 宽敞的厂房里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们的脑袋,被胶带束缚手脚的居民或坐或蹲地聚在一起,挨挨挤挤,密密层层。他们身上服装各异,有小年轻的休闲装,有矿工的工作服,有家庭妇女的花哨衣服,还有酒店服务员的正装。 他们之所以聚拢起来,不是为了像南极企鹅那样御寒,更像是因为出于恐惧,寻求集体的安慰。 见了唐和张丰毅,人群中略有骚动,但没有一个居民试图跑到楼梯口寻求帮助,相反靠近楼梯口的那些人都表情惊恐,争相挪动被捆绑起来的身体,不停地退后,仿佛见了鬼似的。 张丰毅的心里霎时间浮现出无数的疑问,uu看书 .uukanh 眼前的一幕实在违背常理。 三楼厂房的深处,明明只有被关押的居民,老男人口中负责值守的持枪者哪里去了。难道是老男人故意夸大其词,吓唬我们,也不可能啊。既然没有值守的持枪者,居民们为什么不逃跑。即使被捆缚手脚,他们利用双腿屈伸,也可以笨拙地移动呀,为什么不跑呢。他们就没有求生欲望吗,更奇怪的是,我们又不是那个人的手下,居民们怎么见了我们就躲呢。正常情形不是该马上配合,争取解脱吗。 也许是那个人动的手脚,张丰毅猛然间想到,对,只能是他,他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个人绝对采用了某种非凡的策略,因为有关他的事都极端诡异。空无一人的街区、清洁的杀人现场、神乎其神的传说、神秘的背景、忠诚的信徒,他采用何种策略才能取得如此成效,那个人到底是谁,他有怎样恐怖的阴谋。 张丰毅强压下有关那个人的种种猜测,他等不下去了,年轻女孩显然知道些什么。 他迈步闯进三楼。像水滴滴入沸油似的,捆缚手脚的居民立即有了反应,他们的表情愈加恐慌起来,纷纷挣扎着缩向厂房深处。 前面的年轻女孩也跟着他们退后,头像波浪鼓似的摇动。她在用摇头的动作告诫张丰毅和唐,千万不要靠近他们。 可是会发生什么,我们过来会发生什么,他们在害怕着什么。张丰毅愈发好奇,情绪中混含着一丝焦急。他干脆疾步走近女孩,抬手把她嘴上的胶带“刷啦”地撕了下来。 炸弹 年轻女孩嘴上绑着的胶带刚被张丰毅撕开,涨红了脸的她就尖厉地大叫起来: “跑呀,炸弹要爆炸了。” 霎时间,包括年轻女孩,在场所有被关押的居民不约而同地都动了起来。 厂房人头攒动,如波浪般剧烈起伏,透着焦虑和不安的气息。 受困者们虽然被捆缚手脚,行动不方便,但还是奋力挪动身体,或翻滚、或爬行地向楼梯口前进,像是一群垂死的毛虫。 厂房的深处更是混乱不堪,如同人海之中的旋涡。有的受困者甚至用肩头、后背和小腿发疯似的顶撞周围的受困者,来为自己开路。 女孩受惊的脸庞几乎快流下泪来,仿佛她身后的地方就是折磨罪人的炼狱。 她趴在地上,用胳膊杵着地,轮流交换左肩和右肩,一点一点地匍匐前进。她的脸颊因强烈的恐惧而发红发烫,肩头的肌肤沾满了地面的灰尘,擦伤的伤口隐隐有鲜血冒出。 张丰毅忙不迭地在后面追着她,依次给她解开脚腕、手腕的胶带。 年轻女孩获得自由后,立即翻过身体,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向了楼梯口。 张丰毅还没来得及问跑出楼梯口的年轻女孩,到底哪里有炸弹,就听见厂房深处“轰隆”一声,最里面的墙壁猛然坍塌下来,巨大的碎裂物落下,一下把下面的几个受困者都砸成了肉泥。 呛人的烟雾弥漫,石灰和水泥的粉尘笼罩下是殷红的血泊。 厂房里顿时充满了受困者含糊的呜咽,和四处飞溅的碎裂物。房顶的水泥楼板渐渐四分五裂,跌落下来,轰然砸到受困者的身体上。不少人当即脑袋后仰,没了呼吸,也有些被砸到胳膊、腿的,被钢筋贯穿肌肉的,他们捂着他们的伤肢、断肢,表情扭曲而痛苦。 张丰毅的情绪又是激动又是急切,他想去救人。 但他不清楚炸弹是不是只有一个,如果不是,那它们究竟在哪里。唐正在楼梯口警戒,根本指望不上。那个人的手下又随时可能包围他们,而且数量也许很多。照老男人的描述,假如那个人拥有足够的枪支,他的手下们就可以武装起来,组成一支军队,一支团级以上的军事力量。 而敌人一旦多了,唐就算有三头六臂,在毫无空隙的漫天弹雨中,他们也依旧会被打成马蜂窝。或者更惨,在重武器的炮火中被直接轰成焦灰。 现在,首要的目的是找到敌人埋设的炸弹。 张丰毅竭力平复心情,扫除杂念开始思考。他在想,为什么他们到了三楼完全没发现炸弹的踪影,而受困的居民却都害怕着那一件本该存在的危险物品,是炸弹被值守者埋进了墙壁中吗。 不可能,张丰毅马上否定了他的想法。 因为拒绝服从的居民肯定很多,值守的人哪有那么充裕的时间和人力,在每一处关押居民的厂房中都挖掘墙壁、埋设炸弹,并完好无损地填补缺口。要知道,七家工厂内关押受困者的厂房起码要有上千间,才能容纳数万人。 更关键的证据是,墙壁根本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厂房最深处的炸弹爆炸后,许多受困的居民仍然未见踌躇,连滚带爬地朝楼梯口缓慢匍匐前进。这恰好印证了张丰毅的猜测,值守者埋设的炸弹远远不只一枚,所以,危险没有得到解除,总有几个意志力坚强的受困者会想办法求生。 否则那些还活着的受困者该安心等待救援才是。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顽强的求生意志,炸弹爆炸后,很多受困者就留在了原地,不再动弹。 他们有的情绪彻底失控,崩溃大哭,因为被乱石砸死的人中有他们的亲人、朋友;有的体力耗尽,再也爬不动了,身后蠕动的人潮慢慢地吞没了他们;有的挤在拼命求生的居民中间,四肢瘫软,一动不动,眼神绝望,直到被后面疯狂的人群撞倒,彻底泯灭在人海中。 看着看着,张丰毅注意到一个之前他从未发现的细节。 虽然求生的受困者们,其逃生的动作姿势各不相同,但趴着的他们,眼球中的黑色巩膜部分却朝向同一个方向,那就是五米高的房顶。 他想到,也许不是炸弹被藏进了大家看不到的地方,而是居民们和他观察厂房的方向有不同,他是由外向内,厂房里的人却是由内向外。 所以他看不见的东西,受困的居民们未必不能看到。 张丰毅略带忐忑地抬头,他不知道他将看到什么,即使心中早已确定。 他原地旋转,视线扫过一圈。三个呈半球状的深黑固体物被分别粘在了厂房洁白石灰屋顶的三个角上,剩下的那个墙角,正好是炸弹爆炸、水泥楼板坠落的地方。 张丰毅望着那三个可能还没拳头大的小东西,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恐惧。 他意识到就是它们唬住了在场的受困者,让他们在无人亲自监守的情况下,连楼梯口都不敢轻易出去。它们安静地呆在墙角,像是熟睡中的宝宝,精致可爱,没有丝毫将要爆炸的迹象,然而张丰毅知道它们一旦爆发,就将带走成片的生命。 此外,除了炸弹,张丰毅又发现了不远处安装的监控探头。 工厂已经倒闭,给一个废弃的厂房安监控根本没什么必要,所以只能是那个人特意装上的。 一层厂房,三百平米,安装四个微型炸弹和两处监控摄像头,张丰毅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更节省武器和人力的办法,而且它还能够如此完美地阻止上百名受困者逃脱。一千多间厂房,就算购买炸弹和监控摄像头的费用全部加起来,它们的价格也在本地黑帮金库的承受范围之内。 监控摄像头是用来监视厂房里的受困者以及可能的外来入侵者,他们的一举一动,炸弹则是用于炸断厂房的承重墙。 如果监控室的值守者们察觉,厂房里有任何意外发生,他们就将引爆墙角的炸弹,其结果是,承重墙轰然倒塌,房顶下的所有受困者将被砸落的楼板,压成碎渣和肉泥,三楼整层地从楼房中间蒸发。 张丰毅想象了一下那惨烈的场景,觉得那个人真是可怕。 那个人杀人都要算计好价钱,绝不浪费一粒子弹,哪怕杀人的方式多么血腥、暴力、骇人听闻,那个人简直是恶魔般的敌人。 令人不解的是,那个人是从哪里搞到这些炸弹的。 这些微型炸弹中的技术含量相当高,一颗就能炸断半截十五公分厚的承重墙,它们绝对不是从黑市就能弄到的地摊货。即使是军营里的普通军人也接触不到它们,只有执行特殊任务的士兵才有可能,张丰毅思维发散地想。 而且,为什么四枚炸弹中只有一枚爆炸了。 按照常理,若以值守者的角度思考,他们发觉有人入侵,应该果断地让四枚炸弹全部爆炸,才能使三楼完全清除危险啊。但假如那个人在监控室控制着炸弹,那张丰毅是断然猜不透他的心思的。 不行,现在不能考虑那个人的事情,救出受困者最要紧。 张丰毅的脑海中涌现出无数的念头,他不知道他具体该做什么,是该先救出受困者,还是先把墙角的三枚炸弹拆除了。 受困者实在太多了,三百多平米的面积内能容纳数百人。 张丰毅加上唐也只有四只手,哪能在兼顾警戒的同时救得下所有人,其它楼层、其它厂房肯定也是类似的场景。如果要救下更多的人,最好是先拆除炸弹。 可难题又来了,我哪会拆弹啊。 张丰毅突然觉得学会一门独特的技术也挺好的,比如拆弹,uu看书 .uukanh 能在危急关头发挥作用,例如现在。厂房安装的炸弹又不像电影里的那样,剪一两根电线就完事儿的。微型炸弹的外表非常光滑,似乎连螺丝头都没有。 再说,这厂房要比平常居民楼的楼层高出两米到三米诶,我又不是姚明,怎么上去够炸弹,而且要保证我能活着下来,不把身体的某一部位丢在上面,嗯,永远丢失的那种。 我好难啊… 张丰毅紧绷的神经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换成唐去救人,他则负责警戒,肯定能救下全部的受困者,偏偏是他来应付眼前的局面。 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张丰毅心里发慌,他俯下身子,为最靠近楼梯口的受困者解开缠绕的胶带,解脱了的受困者有的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楼梯,有的见状留下来和张丰毅一起解救受困者。 但受困者仍是像浮动的池水般熙熙攘攘,数量丝毫不见减少。 场面非常混乱,越来越多的受困者被撞倒在地,挣扎着的求生者哪管得了那么多,只顾撞开前面的人前进,被撞倒的受困者就再没有露出头来。人海下面恐怕已有被挤死、压死的受困者了,张丰毅不敢去想象里面的景象,他一心扑在救人上,根本顾不得内心的恐惧感和无力感。 唐察觉许多人跑出了厂房,于是进入其中察看。 对她来说,受困者远不是最重要的,她首先要确认周围环境的安全。所以一进门,她就发现了墙角的微型炸弹以及监控探头。 她冷静地注视那三枚炸弹,举起手枪,单臂挺直,压下指肚。 引爆 “乓” 子弹击碎了房顶的石灰层,留在了水泥楼板里。它差一点儿就命中了炸弹,触目惊心的弹洞在炸弹几毫米外冒着青烟,石灰粉末不停地往下掉落。 …唐,打到炸弹的话,炸弹会立马爆炸的,你想让我们全死在这儿吗,张丰毅瞠目结舌,在他的印象中,唐貌似可不是这么没脑子的蠢货。 唐把瓦尔特p99的空弹匣退出,填好新弹匣,调整枪口弹道的方向,连续不断地开枪。 “轰隆”又一枚炸弹爆炸,但不是由唐的子弹引爆的。 浓郁的烟气从墙角弥散开来,和之前一样的沉重碎裂物砸落,闷声砸压在下面蚁聚般的受困者的肉体上,张丰毅只能看到他们猛然睁大的瞳孔,因为嘴被胶带封上了,他们死前连声音都未能发出,碎裂物砸到他们身上,像砸到棉花填充的布娃娃一样。 张丰毅加快了速度,他不断地给聚拢来的、尚有求生意志的受困者撕开胶带。 然而受困者中,还未放弃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更多的人疲软下来,瘫在地面上,他们的体力已经耗尽,从厂房深处向楼梯口爬行十多米,不异于一场长跑。谁知道下枚炸弹什么时候爆炸,张丰毅必须全力以赴,有时候他都觉得他像是地震中的救援人员,要救的人那么多,恨不得自己多长几条臂膊。 张丰毅偶然瞥见唐竟离开了他,径直朝墙角的炸弹前行。她的步履坚定而沉稳,给人成竹在胸的感觉。张丰毅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送死吗…张丰毅嘴角微抽,也许她实力太强,活腻歪了。 唐走到炸弹的正下方,仰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深黑的半球状固体,抬手射击,“乓”的一声,炸弹上方与屋顶粘连的石灰层终于完全破碎,炸弹笔直地朝下坠落,唐早有准备似的抬手接住它,又轻又稳。 那蕴含着足以炸穿十五公分混凝土的能量的小玩意儿居然就那么落进了唐娇弱的手心里,她平静地走近窗户边,从厂房里拉开窗户,像丢弃垃圾似的把炸弹扔到了窗外。 半圆状深黑固体物在距工厂楼房底端二十米外的位置触地,“轰”地爆炸,于触地点留下放射状的漆黑焦痕。 由于环境空旷,其实际造成的影响与鸣放大型礼花并没有多大区别。 张丰毅一脸震惊地目睹了全过程,都忘记了手上撕扯胶带的动作。 等回过神来,他才继续原来的工作…也是,唐怎么会没有主意呢,她的一切行动都有自己的理由,她可是顶尖的杀手…在受困者艰难、感激、饱含生之庆幸的目光中,张丰毅擦干额头的汗珠,像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般一心救人。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明明是来杀人的,为什么要救人。莫名感觉我做的事好崇高啊,是不是应该给我加个天使光环之类的特效,张丰毅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假如说唐是团队里的输出主力,他张丰毅就像个游戏中自带疗伤、治愈的弱辅。 唐走回原来的位置时,厂房里最后一枚炸弹猛烈地爆炸了,崩裂的砖石再次从头顶上坠落,处于炸弹正下方的受困者直接承受了巨石的砸击,眼神呆滞地一一痛苦死去,大小不等的水泥楼板块将他们的断肢、血液和尸体统统地完全掩埋。 与此同时,三楼开始如暴风雨中的航船般剧烈颠簸、摇晃起来,它的四面承重墙被炸断三截,剩下的一面支撑着四楼的地板,也岌岌可危。灰尘飞扬,烟雾笼罩下一片愁云惨淡,鲜血的气味清晰可闻,冲进张丰毅的鼻子里。 他细数了下,除去已获得解救的受困者,侥幸未死未残的只剩十三个。唐强制命令他丢下那些伤残的受困者,如果带着他们一起前行,等于多了新的负担。 唐有能力救人,甚至能救下在场的所有受困者。但她要先保证她和队员的安全,以及任务完成的可能性,所以她只能救一部分人。真要讲来,受困者的生命对她来说,和空地上的枯草一样,没有任何价值。 唐救人也只是随手而为,她又不是武警、医生或是军人,没有义务去专注于拯救脆弱的生命。 为最后还活着的十三个受困者解除了束缚后,满脸尘埃的张丰毅站了起来,他能明显地感受到废墟上方空气中充斥的那股伤感、绝望、悲哀、不舍的氛围,它像是死者临死时复杂情绪的投射。 狰狞的血泊染红了毛糙的水泥楼板块,坠落的楼板块下全是柔软的尸体。 因重物落地而震动的楼层慢慢地稳定下来,因为四楼地面、三楼墙壁该崩溃的地方都坍塌完了。 “新手,撤退吧。”唐的语气懒懒的,与刺杀任务无关的事一向是提不起她的兴趣的。在张丰毅救人时,她已确认过上面楼层的情况,那些楼层里没有人,所以离开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唐独自走下楼梯,留下张丰毅在满目狼籍的厂房中驻足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这里究竟死了多少人,但地下的暗红色鲜血仍在以缓慢的速度持续不断地冒出,印染布满细微孔洞的水泥楼板。 张丰毅在不知不觉中,走出工厂的楼房。 唐在铁门外等候,听到他的脚步声响起后,她便径直向工厂楼房群的更深处走去。他们要去寻找监控室里的值守者,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值守者们为什么没有及时引爆炸弹。从值守者的角度看--张丰毅开始习惯老男人说的思维方式了--那样更能够干脆利落地清除入侵者。 事实上值守者的反应非常出人意料,最初他们只引爆了一枚。 在通过监控探头发现唐能阻止他们后,值守者们这时才采取了必要的措施--引爆剩下的三枚炸弹。但其实,他们已经晚了,炸弹根本威胁不到唐和他张丰毅了,受困者也有一部分成功逃出了。他们为什么不立即引爆炸弹呢,是因为骄傲轻敌,还是因为那个人的指令,亦或是别的原因。 最好逮住个值守者,严加审讯,张丰毅暗下决心,咳,终于轮到我审讯别人了,可以跟唐申请下,有唐在,肯定能逮住。 咦,怎么感觉有点像抱大腿。 ……… 张丰毅和唐,在高楼间的柏油路上行进。 阳光渐被阻挡,气氛变得阴冷、湿润、黑暗,工厂里寂静得诡异。张丰毅浑身蹿起鸡皮疙瘩来,工厂深处的环境让他感到不适。他看见了那些挺直矗立如巨兽般的钢铁冶炼设备,这些曾经烧得火热、年产上百万吨钢材的大型设备就竖在厂房外面的阴影中,通体冰冷而肃穆。 “砰”仿佛巨人在天空中敲击战鼓,进入工厂深处的张丰毅顺着突如其来的声音回头望去。 一栋楼房的楼层霍然炸开,满含尘埃的灰雾腾起,楼层墙壁如松脆的威化饼干般轻而易举地折断,被上面的楼层轰然压成粉末,那一楼层眨眼间消失。 紧接着,“砰砰砰”更多的炸弹爆炸声响起,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混浊的灰色云团在爆炸的楼层间凭空产生、膨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消逝,张丰毅在楼底都能闻见充满刺激性的粉尘味。 极端安静的环境、接连爆炸的楼层,让张丰毅脚步虚浮,心中生出种世界将要崩裂的悚惧感。他想到之前待过的楼层既然全是受困者,那么可以猜测刚才那些爆炸的楼层,也是一样的。 他的脑海中即刻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厂房里熙熙攘攘的人都被捆缚手脚,听到炸弹炸响便仰起头观察,而头顶上坠落的楼板在他们惊骇的双眼中越放越大。 …不管监控室里的值守者出于什么目的,uu看书 .uukasu.co 使他们刚开始时仅引爆了一枚炸弹,他们开始时必定对张丰毅和唐充满轻视,认为张丰毅和唐根本对他们构不成任何危险。但事情随后的发展超过了他们的预期,迫使他们接二连三地引爆厂房内剩余的炸弹,最后甚至不惜弄出极大的动静,引爆工厂内设置的全部炸弹。 那同样也意味着,工厂内关押的居民中,除张丰毅解救出来的少部分人,他们全部被压死在了倒塌的楼板下。 死亡总数至少有数千人,张丰毅相信在这种毁灭性的打击下,不可能有更多的幸存者了。因为房顶和地面应该是等面积的,崩裂的楼板砸压下来的时候就像在密闭容器中挤压活塞,所有的受困者都将被压成纯粹的血水和肉泥。 遇害的受困者也许咋天还在愉快地和家人欢歌笑语,今天却就在悲观绝望中粉身碎骨地死在了崩塌的乱石中,连全尸都找不到。 那个人丧失了人性吗。 究竟是怎样无情、冷酷、残忍的狂人,才能在一念之间为数千人判下死刑,结束他们的生命。究竟是怎样沉着、睿智、客观的大脑,才能亲自导演出这样的人间惨剧、悲剧。究竟是怎样的疯子,才能把真实的他深埋于面具之下,直到最后方暴露出他偏执的真面目。 是什么遮盖了他观察世界的窗口,是什么让他丢失了人类共有的怜悯之心,又是什么使他走上了这条,必将断送全市市民包括他在内的不归路,张丰毅不住地想。他捂住自己的脑袋,因为他的脑海中正不停回荡着受困者们垂死的哀嚎,尽管那只是他的幻想。 轮椅上的人 每一声爆炸,每一次云起,都代表着成片的生命被死神收割,张丰毅眼睁睁地目睹了这一切,也许某天他也会像楼层中的受困者一样无助地死去。任凭你地位如何超然、意志如何坚强,在现代军事武器面前,都将变为齑粉。 他感觉脚下像踩了团棉花似的,眼前的世界是如此虚幻,他正在经历的事是那样的不真实。 爆炸声终于停止,空气重归寂静,压抑而沉闷。 张丰毅前面的唐淡淡地扫了一眼工厂的楼房群,它们已被炸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炸毁的楼层上方满目疮痍,上面的钢筋混凝土全部倒坍,堆积成一片废墟。 她从腰间抽出手枪,神色如常,步子散漫地朝工厂更深处走去。高耸的楼房遮蔽了阳光,工厂阴暗处的温度比阳光直射下的空地低了很多。 张丰毅越深入,他越能感到刺入骨髓的阴冷,他觉得这里不像有活人存在的样子。 “吱嘎吱嘎”工厂最深处回荡起了生锈的钢铁互相挤压、磨擦的声音,它由小变大,逐渐清晰可闻。 在张丰毅前行的方向上,一个残疾人,坐着破旧轮椅的残疾人,伸出两臂,跨过扶手,不急不缓地推动轮椅的钢轮,让他和他的轮椅一起前进。 声音是由他破旧的轮椅中,生锈的转轴发出的。 他的着装像位平凡的工地看门人,轮椅上的男人具有低层人士的全数特征。用于御寒的军绿色棉大衣,干枯、分叉、杂乱的头发,脏兮兮的手。他微低着头,双手发力,有节奏地转动钢轮。 他径直从张丰毅对面的柏油路过来,在相互间隔约二百米的位置抬手,拉起轮椅的刹车制动。 张丰毅一脸愕然,什么情况,值守者呢,那个人的手下呢,貌似在福利院、养老院、慈善基金会之类的地方才能见到这样的老大爷吧,怎么乱入剧情诶。张丰毅想,唯一的可能是,面前的残疾老大爷是其它楼层中的幸存者,或者是废弃工厂留下来的看门人。他为什么活下来了,那就不得而知。 唐顿住了脚步,不管对面来的是谁,现在的她只有一个反应,抬手举枪,对准过来的人的要害。 谁都可能成为敌人,哪怕是看起来无辜的民众。 张丰毅看见唐端枪瞄准轮椅上的老大爷,连忙过去阻止,他指着轮椅上的男人说: “唐,你问清楚再说,他也许真是普通市民,而且你看他那么可怜,还身体残疾,你别拿枪,会吓着他的。” 唐对张丰毅的劝告视若无睹,手里的枪未挪动丝毫。她歪了下头,使坐在轮椅上的老大爷重新进入她的视野,对张丰毅说道: “走开,新手,如果他真的无辜,我会比你先知道的。既然没多少实力,就该照顾好自己,免得到时候拖累队友。” 张丰毅无可奈何地退到旁边,他觉得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嘛,一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危害。 唐为什么总跟他想不到一块去呢,她的防备心理至于那么重吗。 他转而面向已经停住轮椅、正抬头观望的老大爷,希望从他嘴里套取些有用的信息,能让唐相信他是无辜的。 “额”张丰毅斟酌了一下语句…不能叫老大爷察觉我们的身份,还得解释清楚唐非法持枪的问题…“老爷爷啊,”张丰毅觉得乍一看,老大爷年纪好像比司机他们大出很多,但仔细端详,其实轮椅上的人只不过是抬头纹和法令纹深些,衣服比较显老。他的面容和常在城市里为生计奔波的中年男子没什么区别,肤色黝黑、一脸疲惫。 该怎么称呼他呢,他好像挺老,可又没那么老。 算了,不管年龄多大,怎么称呼,从他嘴里套话是当前最要紧的…“那个,我们是便衣督察,接到群众报警,来工厂里援助受困居民的。”张丰毅觉得假装成便衣督察,接到群众报警赶来最能解释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而既然是督察,持枪也符合情理。虽然唐的瓦尔特p99属于特殊的特工手枪,但社会底层人士也许一辈子未必能见过一次真枪,更别谈辨识它们了。 “您刚才目击了什么没有。”张丰毅自然地前倾身体问道,内心局促不安。 刚才弄出那么大动静,工厂内的人不可能没听到。但轮椅上的男人为什么没有表现出惊恐、害怕等情绪,这不符合逻辑。 轮椅上的男人重又耷拉下脑袋,双手平放在轮椅的扶手上,俯视着柏油路路面,像死了一样。 哑巴,聋子,还是惊吓过度导致的精神失常,种种念头闪现。 张丰毅不禁担忧起来,如果轮椅上的男人丧失了语言交流能力,就再没有人能讲明白他的身世背景,唐可能为了解除隐患,开枪毙了这个不幸的男人,而他,也许是工厂中仅存的受困者。更重要的是,张丰毅感觉他可能知道老男人口中的值守者们的下落。 我再试试看吧,他可能没听清。 “您是幸存的受困者吗,请问工厂里还有其它人吗,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张丰毅尽量用温柔得令人放松的口气说,虽然那比较像酒店的美女前台。 男人并末作声,他坐在轮椅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尊石膏雕塑。 张丰毅又是着慌又是尴尬,他无可奈何般地原地打转。大叔…老爷爷,唉,管你真实年龄多大呢,现在不是装高冷男神的时候,你能不能抬头看看,唐手里的不是小孩子玩的玩具枪,她拿的是已经上膛、随时可以击发的真枪。我是在救你,不是在审问你,能不能吱个声,你快要被唐误杀了。 张丰毅只好又问了一遍,这次终于有了效果。 低垂着脑袋的男人缓缓抬头,混浊的眼睛漠然地直视张丰毅。这种漠然不像唐的那样,属于杀手的冷酷。它混含着男人对生活的灰心、乃至绝望,男人仿佛石像般的眼神足以令任何看到他的人感觉震惊,因为它不像是人的眼神。 轮椅上的男人嘴唇翕动,音量不高但能听得见,他语速极其缓慢地说: “你们想知道我的腿是怎么断的吗,想知道我为什么残疾吗。” 高空作业出了意外,碰上混混被打断腿了,还是跳楼自杀没死成,不不不…劳资没问你这个,你有没有注意听,我在问你工厂里的情况,人命关天诶。可不可以别给我讲述你的人生经历,也别慷慨激昂地大谈人生哲理,注意场合,注意时间,你妈妈没有教育过你吗。再说,你有没有发现三米外的枪口。 张丰毅霎时觉得男人身上有数不清的槽点,可以供他吐槽。 不过轮椅上的男人理会不了张丰毅心里的想法。他轻抿了一下嘴唇,用手支颐,仿佛根本没发现唐的手枪似的,从容地展开讲述: “十年以前,我刚毕业,在一家跆拳道社担任教练。哦,那时候能算得上幸福了吧,真是充满力量的年纪呢,黑带三段的我一天能打十场比赛,而且十战必十胜,几乎从未失败过。” “我的师傅说我很有天资,事实上,我之后的发展印证了他的话。” “我在一家业界闻名的跆拳道馆担任教练,学员很多。我先买了车后买了房,有了女朋友,她是市跆拳道啦啦队队长,年轻又漂亮,身材还好。我什么都不缺了,只要带好我的学员就够了。” “你以为,我也以为,我的人生将无比辉煌地在鲜花与掌声中度过。” “可再强的选手也有衰老的那天”轮椅上的男人换了更为沉重的语气讲述,“一过了三十岁,我就感到身体明显地不如往常,我的韧带、腰椎出现了严重的磨损,我不能再上台比赛了。” “对于跆拳道选手,uu看书 w.ukash没有比赛胜利的荣誉,就休想得到同行的尊重,更不必说业界内的口碑。学员越来越少,我的手术又需要大量用钱,跆拳道馆就倒闭了。我仍然不服气,我想去争一口气,于是报名参加了黑市的赌拳赛,并把全部家当押在自己身上。” “那时的我,是如何坚信自己能赢啊。” “结果呢,事与愿违,我被我的对手打成重伤,还打进了医院,我的女朋友下定决心和我分手了。直到出院以后,我才醒悟,原来是裁判故意纵容我的对手,他曾多次犯规,可裁判却视而不见,裁判事先就被买通了。” “我的亲人、朋友见得不到更多的利益,所以陆续离开了我,他们曾经对我趋之若鹜。那时我连一分钱也借不到了,跆拳道里再没有人记得我。 “失败过的人,东山再起是很难的,因为没人愿意把他们的投资压在你的身上。” “我想重开一家跆拳道道社,面向低龄学员。但这时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我罹患上了某种心理疾病。得知消息后,邻居们联合起来,把我赶出了我的出租房,本来我也有将近半年没给房东交房租了。” “我沦落到露宿街头的地步,白天找打杂之类的工作,晚上躺在公园长椅上凑合一夜。” “有一天,我再也受不了了,那天我像魔怔了似的,用一把小水果刀慢慢地、一点点地割破了膝窝,我熟悉那个位置,因为我曾无数次进攻过对手的膝盖,然后,我挖出了我的膝盖骨。” “疼,当然疼,可算得了什么,我已经感受不到了。” 值守者 轮椅上的男人,身体略微向后靠,垂下手,忽然仰面朝天,嗤笑一声。 “哈哈,多么的可笑啊,成了残疾人以后,我却有了收入来源。那就是由政府的福利基金会下放的扶助款,我靠着微薄的扶助款苟延残喘、像狗一样地活到了今天。你能想象吗,我经历了什么吗,世人看待失败者的眼神和看残疾人没什么区别。” …我又不是你,我能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你问我,我问谁去,张丰毅暗自吐槽。 “如今我年华老去,再无复出的可能。肉体的痛苦尚可用止痛药物缓解,可心中的创伤有谁知晓。我已步入知天命之年,却仍是孤家寡人、一事无成、一无所有。”男人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很愤怒,他不甘心地攥了攥拳头。 “所有人都在讥笑我,尤其是那些所谓的成功人士,他们以他们那高傲、睥睨的姿态站在我头顶之上。” 他忽地松开拳头,语气变得近乎梦呓。 “可是那个人出现了,一切都改变了。他带给我们这些黑暗之人以希望,他答应给予我们重新生活的机会。那个人不是魔鬼,他是上天降临给尘世的救世主。”轮椅上的男人眼中充满奇异的光彩,他伸手往前,仿佛要接住什么似的,仿佛有天使在赐予他圣物。 “往昔的哀痛终将逝去,杀戮的荣光终将沐浴我等,那个人,他答应过我们的。” 听到男人对那个人无比尊崇的话语,张丰毅觉得唐果然是对的,尽管他是个残疾人,但是他也许就是那个人留下的值守者。唯有这样,才能合理地解释他为什么能活下来,而其他人都死了。只有他这样对生活失去信心的人,才会忠实地追随那个人,愿意为他赴死。 他的寒酸,他的疲惫,他的不幸,都不是装出来的。他的生活现状的确如此,所以轮椅上的男人并不算表里不一。 男人神色恢复如初,他忽然咧开嘴微笑,露出口腔中残缺的褐黄色牙齿。 继而那笑容越来越夸张,嘴角上扬的幅度越来越大,他由微笑变为大笑,又由大笑变为疯子般的狂笑,发出了“咯咯咯”的如鸭子般的笑声。 他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喘不过气来,张丰毅感觉他的笑容更像是蕴含了对整个世界深深蔑视的嘲笑。他嘲笑的是这个社会的规则,是它的法律与道德,是所谓人权的东西。 轮椅上的男人边笑边说道: “呵呵呵,我把他们全杀了。虫子似的东西,全死了,呵呵呵,你们知道吗,那里面有一锅汤,呵呵呵,是由他们的脑浆、血液、脂肪和肌肉做成的。那个人要是知道了,他会在全体成员面前称赞我的果断的,呵呵呵。”轮椅上的男人一边张大嘴巴狂笑,一边说着,似乎根本不在意二十米外的枪口。 “我以前居然认为,当年刚毕业吋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呵呵呵,愚蠢啊,我们这种人哪有幸福可言,还是今天开心。死了,全死了,呵呵呵,你想看看他们临死前的脸吗,他们是什么表情,真是非常有趣呐。那些嘲讽我、伤害我的,位高权重的人都死了,变成泥巴,呵呵呵。” 他一刻不停地捂着肚子狂笑,张丰毅怀疑他会不会笑死过去。 “你们,”轮椅上的男人喘息了一口,他笑得有点累,“你们一进来我就在监控室看到了,可我没立即引爆炸弹,因为我想欣赏一下那些,爬虫死前的挣扎,真是享受啊。他们哭泣、翻滚、爬行,绝美的画面呐。”轮椅上的男人高声歌颂着,仿佛天主教徒赞颂基督。 “我不是虫子,我不怕死,你们才是丑陋的爬虫。”他对视着张丰毅的眼睛,轻蔑地说,“爬虫。” 然后,他在轮椅上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得浑身乱颤着。 张丰毅努力控制自己不被他影响,他的神经一定不正常,他已经被积蓄的负面情绪吞没了。 老男人其实也没说错,那个人的确留下了值守者,留下的值守者也不必过多,只要他们有,能让数千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内心不起波澜的铁石心肠。 这样的话,轮椅上的男人就很符合条件。那个人吸引的就是像他这样对生活丧失希望、是非不分的人。 这样的人,假如给他们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地与全世界同归于尽。 …不过,分明只有他一个人,老男人口中的“们”在哪儿呢,张丰毅撇了撇嘴,年纪大了,说话也这么不严谨。 他退后几步,准备把轮椅上的男人交给唐处置,他非常确定轮椅上的男人就是让数千人死于非命的直接凶手。 男人止住了笑声,嘴角微微上翘,露出极其妖异的微笑,他的皱纹一下子变得更深了。 他抬手撩开破烂军绿色棉大衣的衣襟,从衣襟里面抽出一把将近半米长的墨黑冲锋枪。 这把枪,张丰毅不认识,唐却认得出,它是一把ump45冲锋枪,目前专供部分美国特种部队队员使用,威力惊人。 轮椅上的男人脸上的笑容更盛,他握着那把ump45冲锋枪的小握把,另一只手伸过来,折叠起它后面的枪托,以很不标准的姿势端着它,开枪射击。 子弹“咻咻咻”地射出,路面上有火星溅射。 冲锋枪的火力极猛,滚烫的弹壳不断地从枪托后面的孔中抛出。 在弹雨即将落到张丰毅面前时,他感到背后传来巨大的推力,使他整个身体扑倒在地面上。 唐抬腿踹了他一脚,在关键时刻救了他的命。 不过这一脚的威力着实厉害,脸直接摔到路面上的张丰毅感觉鼻尖温热,他可能被砸出了鼻血。 子弹“咻”地从张丰毅身体上方飞过,射入了他脚后约三公分的位置。 张丰毅慢慢地仰头,伸手捂住冒血的鼻孔,小心地观察他们的战斗。 唐好像并不着急,她手里的枪没有击发的迹象,男人“突突”的弹雨没有给她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张丰毅发觉轮椅上的男人其实并不会用枪,他只是在进行漫无目的的扫射。他既把握不好冲锋枪的后座力,也不会使用冲锋枪装载的瞄具,所以子弹四处飞射,根本打不中对面的唐。 若以那个人的角度思量,这也就足够了,因为如果冲锋枪对准的是无辜民众,轮椅上的男人可以在几分钟内杀光他们,那个人只需要他面对死亡的冷漠。 轮椅上的男人压根就不在乎能不能射中敌人,他只是胡乱扫射着。 他好像特别喜欢那炽热的枪管不间断发射子弹时的感觉。要是有惊慌、害怕的无辜民众在场,他的兴致会更高的。所以他并不注意节约子弹,ump45的25发弹匣很快就被他打空了。 弹壳落地的清脆声音戛然而止,他晃了晃冲锋枪,确定弹匣里没有子弹后,他往后靠在轮椅的靠背上,缓慢地垂下枪,仰天大笑,喉咙里又发出了“咯咯”的奇怪笑声。 “哦,忘记通知你们一件事了。”奇怪的笑声忽地消失,轮椅上的男人把头转回正常的高度,面容还是那样的邪异,他像想起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似的说道,“那些居民,是你们救出来的吧。” 张丰毅偷偷看了一眼唐,她看起来没把男人太放在心上。 轮椅上的男人仔细打量了一下唐和张丰毅,可能在观察他们面部表情的变化,男人收回目光,接着说: “看起来,我猜的没错呢,但你们失算了。你们费尽心思救他们出来,却没想到总有几个不要命的,他们可能想去救别人,可惜运气不好,走着走着就撞上我了,结果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他们死得比楼房里的居民还惨,呵呵呵。” 不可能,怎么有这样的人。 张丰毅的身体顿感逼人的寒意,他眼前的男人微笑着,亲口承认刚刚杀了人,uu看书.uukanshu 就像在谈论茶米油盐之类的生活琐事。轮椅上的男人似乎并不感到罪恶,相反,他开心得很。 数千条鲜活的生命啊,难道当中只有几个幸存者,张丰毅难以置信地猜测。他一个人就结束了数千条人命吗,而且没有犹豫,没有愧疚,没有罪恶感。不,或许数千人中根本没有幸存者。 男人往前探出身体,幅度很大,几乎快从轮椅上下来了。他嗤笑一声,说: “你们也许觉得我枪法不准,我承认,我根本没用过枪,而且我还是个残废,但没关系,谁不害怕枪口呢,当然,我是个例外。” “我把那个人给的枪掏出来,猜猜看,当时跑过来的几个倒霉蛋有多害怕,他们双腿发抖,有的还尿裤子了。哇哦,简直跟士兵打固定靶似的,我先摸索着学会上保险,之后打空好几枪,最后才慢慢把他们弄死,我打空了足足三匣子弹。” 男人一脸云淡风轻,杀死平民、欣赏他们死去的过程对他来说是件颇为惬意的事,就像逗蛐蛐似的妙趣横生。 唐端枪的手终于动了,她压下指肚,子弹“砰”地从枪口射出,沿着预定好的弹道,钻入男人的胸膛。 男人身体猛地一震,胸膛前赫然出现一个弹洞,拇指大的弹洞中血泉喷涌,血花四溅。 他身体后仰,两眼一翻,呼吸停止。 死的时候,他仍然挂着夸张的笑容,咧开的嘴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那幅笑容简直是彻底凝固在他脸上了。他的轮椅受子弹的冲击开始退后,钢轮徐徐转动,退后几米后站住。 无题 唐垂下顶端冒着青烟的手枪,冷冷地望着躺在轮椅上的男人尸体,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转过身体,准备按来时的路返回。 卧倒在地上的张丰毅看着轮椅上的男人眼神慢慢地涣散,忽然感到一种理所当然的痛快。唐的子弹穿过男人的胸膛时,那股来自男人身周的黑暗、窒息感也被击碎了,如同拨云见日的感觉。 他头顶的枪声旋即消逝了,工厂深处重归空寂。 他立即爬起来,扭头发现唐已走出了几步远,于是快步跟上她。 张丰毅边行走,边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他现在的心情实在比较复杂。 虽然轮椅上的男人最终得到了他应有的结局,目睹他被枪杀甚至让张丰毅产生了一种十足的快感。但他的死无论如何也抵不过工厂里的数千冤魂,那些受困者再也回不了家了,里面也许还有弱小的儿童、无辜的妇女和年迈的长辈。 张丰毅不是唐,他做不到亲眼看着数千受困者死于爆炸中,还能保持住原有的镇静。他只是个普通的二十岁失业青年,会被人类的眼泪和哀求所打动。 他沉淀下杂乱的思绪,尽管内心知道唐绝对有她的计划,他还是想问问唐。既然他们没能救出受困者,那他们该何去何从。是该去下一家工厂营救其他受困者,还是再作打算。 “唐,我们要去下一家工厂吗。”张丰毅试探着问前面的唐。 唐顿住了脚步,语气平缓地说道: “刚刚被我们杀死的瘫子,他只引爆了这家工厂安放的炸弹,其它地方暂时看来,还没有什么动静。说明瘫子仅握有这家工厂炸弹的控制器,其它工厂必定由别的值守者负责。” “也就是说,他不会是七家工厂唯一的值守者,另外六家工厂也有像他一样的值守者。而且人数未知,但我敢保证不会比他好对付多少。虽然我有把握正面战斗中百分之百的胜算,但是难保其他值守者听到这里的爆炸声后,不利用受困者胁迫我们的行动。” 唐讲明她的分析后,压低音量对专注倾听的张丰毅说: “我们得尽量救下他们,刚才的意外绝不能再次发生。不是因为我有多在乎他们,而是十万条人命,假如全部被杀,哪怕是在战争中,也会冲上国际舆论的风口浪尖,本部不能为三百万美金冒暴露的风险。既然我们已经踏进这座城市的泥潭中,就一定要先把脚拔出来,然后再圆满地离开。” 张丰毅微不可见地颔首,认同了唐的观点,紧接着他又疑惑地看向了唐。 …话说回来,大体的方针是没错,那把脚拔出来…张丰毅狐疑地皱起眉头,下一步的行动究竟是什么,我们要去哪里,唐她好像也没有讲清楚啊。 张丰毅默默地闭嘴,如果任务过程中真的需要他,唐会主动把下一步的计划告诉他的,他最好还是安静地当个小弟吧。 …虽然不知道目的地,要是跟丢了,真的会迷路的。 他们沿着平直的柏油路前行,两旁都是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楼房。坍塌的水泥楼板互相支架,顶层废墟边缘颜色略深,像是被鲜血濡湿。前面空地上炸弹爆炸后留下的放射状焦痕清晰可见,空气中有尘埃和火药的味道。 张丰毅走过最后一排建筑,前行的他突然愣住了,因为他没想到有人在等他们。 工厂的大门边,一个楚楚可怜的年轻女孩在风中浑身颤栗着,就是张丰毅看到的第一个受困者。她的白色t恤衫沾满了灰尘,衣衫凌乱,狼狈不堪,正捂着嘴低声啜泣着,两颊绯红,眼皮哭得红肿。 张丰毅首先感到发自肺腑的高兴,因为这说明有幸运的受困者逃出来了,而且成功逃生的受困者是由他救出的。他继而生出疑问,按照常理,门外既然有警车,司机他们又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待在门外,那么年轻女孩应该直接去找警车上的司机大叔和老酒鬼,然后想办法离开才对。 虽然她看起来比我小几岁,但肯定已经成年了,心理承受能力不至于这么差吧。 他半是疑惑半是好奇地走过去,女孩并末因他过来而停止啜泣,这次的事貌似对她伤害很大。张丰毅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受到了什么严重的精神创伤,毕竟是脆弱的女生,按韩剧的套路,在经历巨大的精神创伤后得失语症、谵妄症、或者失忆的也不在少数。 年轻女孩似乎察觉到了张丰毅的目光,她扭转脖子避开张丰毅,把满面泪痕的脸藏进手臂后,把泪水悄悄地用手背拭干。 张丰毅顿时感觉有点尴尬,他的目光游离不定,不知道该看哪儿。他环视一圈,收回目光后,在因女孩产生的紧张中,不免夹杂有失望的情绪。 因为工厂废弃的大门周围,再没有除女孩外的幸存者了。 虽说有的受困者可能已经丢下别人逃跑了,但那未免把人家想得太过自私。如果张丰毅以理性的方式思考,他更愿意相信,数千受困者中恐怕只有女孩一个人幸存。 她能活下来的原因是什么? 张丰毅猜测,实际上反而是她的懦弱、无助、胆怯救了她。因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所以没有精力去拯救别人,因而待在了正确的地方。 强者遇害,弱者得生。 他的内心非常沉重,他必须要承认,他们的努力除了加速受困者的死亡外,毫无用处。 他并不敢回头去仰望那些废墟,因为废墟之中仿佛有数千双瞳孔扩散的眼睛,隐匿在风中,注视着他的脊背。他宁愿去死,也不愿把经历的事再重演一遍,被黄色胶带捆缚手脚的、像爬虫般求生的受困者,坍塌的楼板和承重墙,满是灰尘的地面,轰然爆炸的炸弹,受惊的面孔以及想喊出却未能喊出的尖叫与哀嚎… 张丰毅甩了甩脑袋,仿佛竭力要把那些惨痛的画面从脑海中甩出去。他无意间抬起头,恰好由工厂大门的栏杆间隙中望出,发现了出租车内的可疑情况。 他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他困惑地皱起眉头,往栏杆的间隙靠近几步,向前凑过去,使劲揉了揉额头。 …大叔,你们在搞什么呢。 车内,老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前面的副驾驶座。他和司机极其随意地躺在车厢里,脚上的白袜子已被脱掉了。他们那两双臭脚就搭在工作台上,躺得东倒西歪的。两人都是一脸醉意,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他们的上身伴随脱发的脑袋摇晃着,活像两个不倒翁。 什么情况,张丰毅颇为震惊,谁给他们的酒,怎么灌醉的他们。他撇下还在轻轻抽泣的年轻女孩,拉开大门,冲到车门前,从后车厢打开车门,探身进去。 迎面冲出一股浓郁而刺激的酒精味,张丰毅连忙伸手捂住鼻子,车厢里简直像酒曲发酵缸似的,天知道司机和老男人到底喝了多少酒。 他瞥见驾驶座前的工作台上,放着一瓶白瓶红标签的贵州茅台酒。酒瓶已经开封,其中的白酒涓滴不剩,看来它就是祸乱的根源。 张丰毅探手过去,抓住了酒瓶的瓶把,他想把空瓶扔出车内。 但喝醉的司机居然还有些许意识。他无力地耷拉着脑袋,快速眨巴几下眼睛,慢悠悠地伸手,拦住了张丰毅。他转头面向张丰毅,张丰毅嗅到了从他鼻孔冒出的浓烈的酒味,他酒意朦胧地对张丰毅说: “别,别拿走,叔还,还能喝两口。”他强行夺走张丰毅手中的酒瓶,紧紧抱在怀里,张丰毅也不加以阻拦。 司机现在能不能认得他,都是个问题。 酒气熏天的司机举起酒瓶,把实际并不存在的酒全部倒进他张开的嘴唇中,然后舔舔舌头,放下酒瓶,歪着脑袋说: “酒,酒真好喝啊,就是没,没什么辣味。” 司机勉强抬起眼看着张丰毅,又伸手揽住车座旁的他,uu看书 ww.uukansh 张口就冲他吐出一口酒气。张丰毅面部肌肉抽搐,他觉得他都快被熏晕了。 …幸亏是我先进的车厢,要是唐先进来,她会干脆一人一枪,解决掉他们两个碍事的家伙的。 “伯伯啊。”听到司机对他的称呼,张丰毅无奈地用手捂住脸。 “想当年,劳资在东北开车,tm的,全是雪,车轮陷进去就出不来了。那,为什么我能走到现在呢,凭的是什么,是坚强的意志,意志。”司机含混地说,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头栽在老男人的肩膀上。 张丰毅并没有时间理会,已喝得酩酊大醉的两个男人。 他望着敞开的车厢储物格,把地板上的茅台空酒瓶捡起来,仔细察看,心想:这市里的督察也真是有钱得过分,出警都带着茅台。有事没事,开车的时候还喝上两口。司机肯定是受了老酒鬼的蛊惑,才喝大了的,喝成这样怎么开车。 咦,他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拿起储物柜里的一小袋麻辣花生米瞅了瞅。咳,这下酒菜是什么鬼。 算了,不管怎样,得和唐汇报一下,司机不能开车了。张丰毅捏着鼻子,打开车门,钻了出去,他几步跑到废弃工厂大门前。唐站在废弃大门前,交叉双臂,神色傲慢,她似乎一直在等待张丰毅。 “唐,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司机师傅喝多了。”张丰毅简单地作汇报道。 唐像根本没听见似的,她毫不在意地看了一眼警车里的两个男人,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他们不是任务的关键,去,打电话报警。” 谈判 在车前灯晃眼的灯光中,唐捏紧了警司的咽喉,警司血色上涌,明显呼吸吃力。 唐把另一只手中的瓦尔特p99慢慢前移到警司的面前,同时逼迫他一步步退后。 张丰毅也把他的枪掏了出来,这种时候,督察已经认定他们是犯罪分子,他当然就没有再隐藏身份的必要了。 他寸步不离被唐用枪指着的警司,审慎地挡住了警司可能逃走的方向。既是为了配合,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以防被其他督察抓住时机,一枪爆头。 这次过来的督察似乎与前两次不同,他们眼神警惕,张丰毅和唐走到哪里,他们的枪口就跟着指向哪里。 张丰毅主观的感受是,他们并没有双下巴老督察和瘦高督察的怠惰之气,也没有围困酒吧督察的软弱无能。 一道瘦弱的白色身影悄无声息地飘过张丰毅他们,竟无视了围成人圈的督察,还把正在想事的张丰毅吓了一跳。 毕竟是张丰毅和唐最先救出了受困的年轻女孩,比起市里的督察,年轻女孩更加愿意信任张丰毅他们。因此工厂废弃大门后的年轻女孩一见到张丰毅他们向警车移动,就跟了上来,她面色苍白得像女鬼一样。 警司一直被逼迫着走到一辆警车的车门前,他实在不能再后退了,他的大腿几乎贴到了车门上。 唐转动握着手枪的手腕,示意其他督察远离这辆车。车头大灯灯光中的人圈于是齐刷刷地后退,如退潮般的景象。 督察们并不敢冒让他们的上司死去的风险,何况这位警司对他们有重要的意义,督察们内心中是敬佩并信服他的。 张丰毅连忙上前为手脚不方便的唐打开车门,唐需要保证警司不会逃脱,所以脱不开手。 警车上没有人,原来的督察都已下车,围在外面。 唐和警司先进去,其次是张丰毅,最后是低头的年轻女孩。 车厢里只有车前窗能勉强看清,张丰毅周身的黑暗黏稠得像化不开似的,他连彼此的脸都找不到。 行车记录仪的红光微弱地闪烁着,亮起、熄灭,再次亮起,又熄灭… “我想,以你的级别,应该能知晓这一年发生过的所有案件,以及其中的疑点吧。”唐以平缓的语气说道。 车厢中安静了一会儿后,警司低沉的男性嗓音响起。 “我是知道,但你把我们骗过来,你想要做什么。” 张丰毅坐在后车厢的中间位置,就着车头大灯反射的微光,恰好能看见潜藏在黑暗中的督察。 他们紧握配枪,呈警惕的半蹲姿势。张丰毅现在比督察们都要紧张,他偷听着唐和警司的对话。 “我的目的和你们的一样,都是为了揪出,并除掉在幕后策划的那个人,但我需要督察局的力量来帮我完成这件事。” “我该如何相信你,你欺骗了我们,你报假警、劫持督察,而且,我发现你们盗用警车。你们这是恶性犯罪,是要到法庭上接受市民的审判的。” …这人也真是正直,寻常领导被劫持,说不定都吓尿了。 在这座城市中的督察里…张丰毅暗自摇摇头,感慨了一下市里督察普遍的懒惰作风…简直就是楷模似的人物。 “我承认,我们的手上沾染了他人的鲜血,然而,我们还没有在你的地方犯过任何罪行。即使有,一切也只是出于误会和自保的需求,我希望你能体谅。假如你不能谅解我们,那对不起,我们也必须要借助督察局的力量。” …以和平的方式交流、合作不行吗,上来先用硬的,又不是混黑社会。 唐你老逼迫别人做事,就像当初逼迫我似的,张丰毅对唐的行事作风真是无话可说,虽然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是没用的滥好人。 唐接着话锋一转,谈起了之前的事情。 “据我所知,这一年发生过的杀人案件,作案手法惊人的相似,而且督察局仍未找到凶手。时间过去一年,案件没有任何进展,这充分说明光靠你们,根本就解决不了当前的问题。” “你太高估你们的能力了,没有我们,你们凭什么能抓住凶手呢,按矿工们的说法,那个魔鬼。你们能抓住他吗。” “只要给我们足够的时间,只要上级给予高度的重视,我们督察绝对能找到他。”虽然被枪指着额头,但警司的口气仍很坚定,他似乎确信他的信念。 …所有职工在执行前都会信誓旦旦地向领导承诺,绝对完成任务,结果十有八九都完不成。 我在公司又不是没见过,张丰毅腹诽。 “不,市民已经给你们很长的调查时间了,难道说,一年还不够长吗。就算一年不够长,但即使再给全市的督察一年的时间,你能保证你们就能揪出幕后主凶吗。” “也许你对你的能力有很大信心,但你能保证全市的督察都和你一样吗,他们有的可能连配枪都不会用。而且,” “那个人现在就准备发动他的手下,他的目标,他的计划,他可发动的力量大小,这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我尤其想说明的一点是,昌平路和宝坻路间的居民离奇失踪,这么大的人口数量忽地凭空消失,你们督察局不可能连一点儿疑虑都不起。你们高层肯定已经察觉到那片区域的怪异,但你们讲不清楚为什么,你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因为你们的机构实际上已完全脱离民众而存在,高层根本不知道底层民众的生活状况,以及他们的想法。” “政府机构脱离民众存在,才是这座城市动乱的根源。”唐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脱离了民众,我猜测是因为占居民人口比例最大的矿工家庭被排除在政府机构外,而充塞政府机构的雇员全部是外省的青年人。” “我的猜测是有依据的,建立在我的观察和当地居民的描述之上。据我分析,这座城市的结构很特殊,它的上层是当地的矿主和商人,掌握全部权力,中层是三年一换的政府机构雇员,底层是矿工等。” …哇塞,唐,你还懂政治学,我大学政治挂科诶,真是颠覆我的认知。你分析得这么清楚,不该戴高度近视眼镜装女教授吗。 车厢里是一片饱含震惊的沉默,过了好半天,警司才张口说道: “我确实不是这座城市的人,事实上,绝大多数政府雇员都不是本地居民。” “因为当地居民文化素质低,政府不信任他们。只有富裕家庭里出生的,有着良好家教和高等文化水平的青年人,政府才会考虑雇用。但政府雇员向来是苦差事,薪资低,任务重,特别是我们督察局,很多督察只能靠工资勉强养家糊口。 “那些富裕家庭的孩子更愿意选择轻松些的工作,比如进入国企当技术人员什么的,或者干脆托关系当领导。” “令我没有意料到的是,你所说的竟然和市里一些委员的观点不谋而合,市督察局的高层的确注意到了那片区域,人流量大幅减少的现象确实怪异。” “也正如你所说。我们不清楚原因。”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两起杀人案件与其中的联系,有没有想过杀人凶手可能就是居民离奇失踪的幕后黑手,是他一手促成了当前的局面。”唐提醒他。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单独策划完成的,至少也是数人合谋,并且条件极其苛刻。他们还需要有一个成员数量庞大的社会团体亲手实施,一个资金充裕的财团在背后支持。 “杀人案件则属于另外的性质,仇杀、情杀都有可能,一个杀过人的人怎么能引起公众如此强烈的反应,他的话会有信服力吗。” …警司的说法也对,杀人案抓住的案犯叫杀人犯,致使居民失踪的案犯应该叫政治犯。 “不管你相不相信,那片区域将近十万居民短时间内消失的导火索,就只是一个人。他的弱小可以用漫长的准备时间和缜密的思维来弥补,他远比你想象的可怕。” “难道你不觉得吗,他完全不是你们能猜透的。连他的踪迹你们也摸不着,包括像你这样的专业督察。” 警司尴尬地默然,他紧张地挪动身体,警服与皮质座椅表面摩擦发出“吱吱”的声音,接着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你说的没错,光靠我们绝对无法找出那个人,我也知道市政府、市督察局养的大都是吃闲饭的怂货,没多少人能指望得上,可…” “你们犯法了,uu看书 ww.ukansh.co 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好不好,张丰毅欲哭无泪,我才二十多岁,我不想一退休就蹲大牢啊。督察叔叔,我在心里支持你,我真的是三好市民。 “如果你非要纠结于犯法的问题的话,你能保证那个人不会就有下一步的行动吗。我猜测他很快就要动手了,他将要做什么,以及他能做什么,我们一无所知。” “如果你非要把我们逮捕归案,你们就丧失了重要的盟友。” “因为你们做不到的事我能做到,只要允许我拥有调动全市督察的权力,我敢许诺这座城市就能安然无恙。” “我并没有强迫你、命令你的意思,只是因为大家都有共同的目标,我才来和你谈合作。”唐没有听到想要的回应,便进一步劝说道,“成败是一瞬间的事,再犹豫下去,六家工厂里关押的上万居民将尸骨无存,他们现在就在工厂的工房里,值守者们也许已经发现了你们的到来。” “你的意思是,”警司的声音充满惊讶,“消失的居民被你们说的那个人关押了起来。” “注意,关押在里面的只是不愿屈服的,那个人吸收了很多居民进入他的队伍中。” “那…那这样的话,我马上报告上级,请求派特警、武警过来,如果是真的来合作,请你们放下枪,我带你们见局长。”警司的反应出奇地敏捷,这种事情超出了他的处理范围,甚至也超出了市督察局局长的处理范围。 “随便介绍一下,我姓陈,叫我陈警司就行。”他的语速很快。 报警 唐垂下顶端冒着青烟的手枪,冷冷地望着躺在轮椅上的男人尸体,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转过身体,准备按来时的路返回。 卧倒在地上的张丰毅看着轮椅上的男人眼神慢慢地涣散,忽然感到一种理所当然的痛快。唐的子弹穿过男人的胸膛时,那股来自男人身周的黑暗、窒息感也被击碎了,如同拨云见日的感觉。 他头顶的枪声旋即消逝了,工厂深处重归空寂。 他立即爬起来,扭头发现唐已走出了几步远,于是快步跟上她。 张丰毅边行走,边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他现在的心情实在比较复杂。 虽然轮椅上的男人最终得到了他应有的结局,目睹他被枪杀甚至让张丰毅产生了一种十足的快感。但他的死无论如何也抵不过工厂里的数千冤魂,那些受困者再也回不了家了,里面也许还有弱小的儿童、无辜的妇女和年迈的长辈。 张丰毅不是唐,他做不到亲眼看着数千受困者死于爆炸中,还能保持住原有的镇静。他只是个普通的二十岁失业青年,会被人类的眼泪和哀求所打动。 他沉淀下杂乱的思绪,尽管内心知道唐绝对有她的计划,他还是想问问唐。既然他们没能救出受困者,那他们该何去何从。是该去下一家工厂营救其他受困者,还是再作打算。 “唐,我们要去下一家工厂吗。”张丰毅试探着问前面的唐。 唐顿住了脚步,语气平缓地说道: “刚刚被我们杀死的瘫子,他只引爆了这家工厂安放的炸弹,其它地方暂时看来,还没有什么动静。说明瘫子仅握有这家工厂炸弹的控制器,其它工厂必定由别的值守者负责。” “也就是说,他不会是七家工厂唯一的值守者,另外六家工厂也有像他一样的值守者。而且人数未知,但我敢保证不会比他好对付多少。虽然我有把握正面战斗中百分之百的胜算,但是难保其他值守者听到这里的爆炸声后,不利用受困者胁迫我们的行动。” 唐讲明她的分析后,压低音量对专注倾听的张丰毅说: “我们得尽量救下他们,刚才的意外绝不能再次发生。不是因为我有多在乎他们,而是十万条人命,假如全部被杀,哪怕是在战争中,也会冲上国际舆论的风口浪尖,本部不能为三百万美金冒暴露的风险。既然我们已经踏进这座城市的泥潭中,就一定要先把脚拔出来,然后再圆满地离开。” 张丰毅微不可见地颔首,认同了唐的观点,紧接着他又疑惑地看向了唐。 …话说回来,大体的方针是没错,那把脚拔出来…张丰毅狐疑地皱起眉头,下一步的行动究竟是什么,我们要去哪里,唐她好像也没有讲清楚啊。 张丰毅默默地闭嘴,如果任务过程中真的需要他,唐会主动把下一步的计划告诉他的,他最好还是安静地当个小弟吧。 …虽然不知道目的地,要是跟丢了,真的会迷路的。 他们沿着平直的柏油路前行,两旁都是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楼房。坍塌的水泥楼板互相支架,顶层废墟边缘颜色略深,像是被鲜血濡湿。前面空地上炸弹爆炸后留下的放射状焦痕清晰可见,空气中有尘埃和火药的味道。 张丰毅走过最后一排建筑,前行的他突然愣住了,因为他没想到有人在等他们。 工厂的大门边,一个楚楚可怜的年轻女孩在风中浑身颤栗着,就是张丰毅看到的第一个受困者。她的白色t恤衫沾满了灰尘,衣衫凌乱,狼狈不堪,正捂着嘴低声啜泣着,两颊绯红,眼皮哭得红肿。 张丰毅首先感到发自肺腑的高兴,因为这说明有幸运的受困者逃出来了,而且成功逃生的受困者是由他救出的。他继而生出疑问,按照常理,门外既然有警车,司机他们又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待在门外,那么年轻女孩应该直接去找警车上的司机大叔和老酒鬼,然后想办法离开才对。 虽然她看起来比我小几岁,但肯定已经成年了,心理承受能力不至于这么差吧。 他半是疑惑半是好奇地走过去,女孩并末因他过来而停止啜泣,这次的事貌似对她伤害很大。张丰毅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受到了什么严重的精神创伤,毕竟是脆弱的女生,按韩剧的套路,在经历巨大的精神创伤后得失语症、谵妄症、或者失忆的也不在少数。 年轻女孩似乎察觉到了张丰毅的目光,她扭转脖子避开张丰毅,把满面泪痕的脸藏进手臂后,把泪水悄悄地用手背拭干。 张丰毅顿时感觉有点尴尬,他的目光游离不定,不知道该看哪儿。他环视一圈,收回目光后,在因女孩产生的紧张中,不免夹杂有失望的情绪。 因为工厂废弃的大门周围,再没有除女孩外的幸存者了。 虽说有的受困者可能已经丢下别人逃跑了,但那未免把人家想得太过自私。如果张丰毅以理性的方式思考,他更愿意相信,数千受困者中恐怕只有女孩一个人幸存。 她能活下来的原因是什么? 张丰毅猜测,实际上反而是她的懦弱、无助、胆怯救了她。因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所以没有精力去拯救别人,因而待在了正确的地方。 强者遇害,弱者得生。 他的内心非常沉重,他必须要承认,他们的努力除了加速受困者的死亡外,毫无用处。 他并不敢回头去仰望那些废墟,因为废墟之中仿佛有数千双瞳孔扩散的眼睛,隐匿在风中,注视着他的脊背。他宁愿去死,也不愿把经历的事再重演一遍,被黄色胶带捆缚手脚的、像爬虫般求生的受困者,坍塌的楼板和承重墙,满是灰尘的地面,轰然爆炸的炸弹,受惊的面孔以及想喊出却未能喊出的尖叫与哀嚎… 张丰毅甩了甩脑袋,仿佛竭力要把那些惨痛的画面从脑海中甩出去。他无意间抬起头,恰好由工厂大门的栏杆间隙中望出,发现了出租车内的可疑情况。 他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他困惑地皱起眉头,往栏杆的间隙靠近几步,向前凑过去,使劲揉了揉额头。 …大叔,你们在搞什么呢。 车内,老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前面的副驾驶座。他和司机极其随意地躺在车厢里,脚上的白袜子已被脱掉了。他们那两双臭脚就搭在工作台上,躺得东倒西歪的。两人都是一脸醉意,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他们的上身伴随脱发的脑袋摇晃着,活像两个不倒翁。 什么情况,张丰毅颇为震惊,谁给他们的酒,怎么灌醉的他们。他撇下还在轻轻抽泣的年轻女孩,拉开大门,冲到车门前,从后车厢打开车门,探身进去。 迎面冲出一股浓郁而刺激的酒精味,张丰毅连忙伸手捂住鼻子,车厢里简直像酒曲发酵缸似的,天知道司机和老男人到底喝了多少酒。 他瞥见驾驶座前的工作台上,放着一瓶白瓶红标签的贵州茅台酒。酒瓶已经开封,其中的白酒涓滴不剩,看来它就是祸乱的根源。 张丰毅探手过去,抓住了酒瓶的瓶把,他想把空瓶扔出车内。 但喝醉的司机居然还有些许意识。他无力地耷拉着脑袋,快速眨巴几下眼睛,慢悠悠地伸手,拦住了张丰毅。他转头面向张丰毅,张丰毅嗅到了从他鼻孔冒出的浓烈的酒味,他酒意朦胧地对张丰毅说: “别,别拿走,叔还,还能喝两口。”他强行夺走张丰毅手中的酒瓶,紧紧抱在怀里,张丰毅也不加以阻拦。 司机现在能不能认得他,都是个问题。 酒气熏天的司机举起酒瓶,把实际并不存在的酒全部倒进他张开的嘴唇中,然后舔舔舌头,放下酒瓶,歪着脑袋说: “酒,酒真好喝啊,就是没,没什么辣味。” 司机勉强抬起眼看着张丰毅,又伸手揽住车座旁的他,uu看书 ww.uknhu.co 张口就冲他吐出一口酒气。张丰毅面部肌肉抽搐,他觉得他都快被熏晕了。 …幸亏是我先进的车厢,要是唐先进来,她会干脆一人一枪,解决掉他们两个碍事的家伙的。 “伯伯啊。”听到司机对他的称呼,张丰毅无奈地用手捂住脸。 “想当年,劳资在东北开车,tm的,全是雪,车轮陷进去就出不来了。那,为什么我能走到现在呢,凭的是什么,是坚强的意志,意志。”司机含混地说,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头栽在老男人的肩膀上。 张丰毅并没有时间理会,已喝得酩酊大醉的两个男人。 他望着敞开的车厢储物格,把地板上的茅台空酒瓶捡起来,仔细察看,心想:这市里的督察也真是有钱得过分,出警都带着茅台。有事没事,开车的时候还喝上两口。司机肯定是受了老酒鬼的蛊惑,才喝大了的,喝成这样怎么开车。 咦,他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拿起储物柜里的一小袋麻辣花生米瞅了瞅。咳,这下酒菜是什么鬼。 算了,不管怎样,得和唐汇报一下,司机不能开车了。张丰毅捏着鼻子,打开车门,钻了出去,他几步跑到废弃工厂大门前。唐站在废弃大门前,交叉双臂,神色傲慢,她似乎一直在等待张丰毅。 “唐,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司机师傅喝多了。”张丰毅简单地作汇报道。 唐像根本没听见似的,她毫不在意地看了一眼警车里的两个男人,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他们不是任务的关键,去,打电话报警。” 劫持警司 可是我们刚刚才干倒五个督察,那可是袭警啊,张丰毅难以置信地看着唐。 另外,他想起了很重要的一点,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警车的方向。 …更严重的是,我们还开走了督察局的警车。报警不等于自寻死路吗,我们该逃离督察才对,怎么反而送上门去。 唐的想法每回都这么独特,真是令人捉摸不透。不过,事实证明,唐几乎每次都是正确的,虽然她的想法听起来难以理解。鉴于前几次的教训,张丰毅还是照做了。 张丰毅折返回去,从睡得像死猪似的司机身上,摸出一部苹果智能手机。手机当然是盗版防造的,以司机的身家,把他卖了也值不起一部苹果xs。 张丰毅把手机握在手里,准备输入的手指忽然凝在了半空中。 他微微仰头,时而看向左边,时而看向右边,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犹豫。 …要不要把银行的意外交代一下,向他们讲清楚我们并不是劫匪,那该如何解释我们临时逃跑、攻击督察、强迫司机和开走警车的事。 天啊,一路下来,我们做的违法的事太多了,准解释不清了。 问题在于,即使不交代,假设我只是以陌生市民的身份报警,又该怎么和电话那边的督察局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呢,难道我应该说,郊区的钢铁冶炼厂发生了爆炸,造成大量市民死亡。而且里面的厂房中现在还关押着上万居民,一个疯子一手促成了这些事。 哦,督察局的人会先认为我是疯子的,他们肯定不相信。 既要让督察局的人相信我的话,又不能透露我们的信息。那么,最好是像小时候调皮,报假警那样,用别的恶性事件吸引来督察。只要督察到来,并亲眼目击工厂的废墟,事情就容易处理了… 想到这里,张丰毅的食指快速地拨下号码。 “喂,是督察局吗。” 说完以后,张丰毅觉得自己真的蠢,拨完110以后,接电话的不是督察还能是谁。 “阿sir,阿sir,”张丰毅装出受到惊吓后,极度惊恐的声音,他冲电话里面喊,“我现在在郊区的钢铁冶炼厂外,工厂的失业员工聚集起来,正在闹事,我好害怕,你们快来啊。” …大量员工失业后,类似闹事的报警,督察局肯定经常接到。 电话那头的男音试着安抚张丰毅的情绪,并保证督察会尽快到达。 电话旋即挂断。 …搞定,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坏了,竟然学会欺骗督察了。张丰毅把手机放回司机的裤兜里,心里想道。 他急忙跳下车,唐可不是愿意等待别人拖沓办事的主儿。他赶紧跑过去,表示已经跟督察报告情况了。 …她不会走路吗,非要我过去。老觉得我像个大日本帝国军队的小兵,因为小兵专门跟随长官,为长官跑腿卖命,而且随时待命。 张丰毅汇报完后,唐没有其它表示,只微不可见地颔首点头,她交叉双臂站立,目光遥远,仿佛在欣赏黄昏落日的美景。 张丰毅等了好久,见唐静默得如冰山似的。他于是环顾四周,主要留心地望了望其它六家工厂的方向。他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忍不住问唐: “唐,假如其他值守者没有选择留在原地,利用受困者保护他们,而是选择对我们发动攻击,那怎么处理。” 唐语气平缓地回答: “确实有可能,如果值守者真的为数众多,并且督察没有及时到来的话,我们也许会死在这里。所以,你如果问我,我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也没办法处理。” 这不就是听天由命的意思嘛,陪唐静候的张丰毅腹诽一句。 门内的女孩停止了啜泣,但泪水还是不由自主地从她晶莹的眼眶中溢出,顺着脸颊的弧线滑落。 她双臂环抱,背靠夕阳站着,昏黄的光线把她的影子拉得分外长。 大地正在沉入夜晚的黑暗中,天边的金光为浮在空中的云朵染上了色彩。 张丰毅忽然觉得他好孤独,他周围的人也好孤独。和张丰毅,杀手唐,唯一的幸存者年轻女孩他们比起来,警车内两个喝醉的打着鼾的男人幸福得像动物一样。那两个只会喝酒、抽烟的男人什么都不用承担。 张丰毅祈盼着,市督察局的警车快点到来。 经过半个小时后,在夕阳未全部沉落于地平线下前,闪烁着警灯的纯白警车出现在了柏油路的尽头,同时警车装载的警报器笛声大作。 警车这一来就是二十多辆,它们首尾相接地急驰而来,停在一起,几乎塞满了工厂废弃大门前六车道的宽阔柏油路面。 警灯刺目的光芒变幻着、旋转着,晃得张丰毅头晕目眩,他伸手把手挡在额头上。 夜幕渐渐低垂,天边最后一抹黄晕变淡、变暗,直至消失,天地陷入朦胧的薄暗中。 唐忽然身形微动,拨出手枪,如蛇般灵活的手臂从后面缠绕上张丰毅的脖子,张丰毅一下惊呆了。 …唐,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是督察混进本部的特务吧。 张丰毅感觉太阳穴上传来了枪口冰冷的触感,他在震惊之余并没有产生恐惧,只是心中颇为纳闷。因为唐的手臂缠绕得并不紧,她只是暂时控制住了张丰毅的锁骨,张丰毅还是能够呼吸自如的。 她高声冲二十多辆警车喊话: “我要求见你们的上司,我要单独和他对话。” 张丰毅有点不知所措,唐是和他一伙的队友啊,她为什么要用队友要挟督察。 …脑子抽疯了不成。 但张丰毅的习惯经验证明,越是他不明白的地方,越能见出唐的高明,越能暴露他的弱智。唐这么做肯定有原因,原因必定与他们当前的首要任务相关。 张丰毅看着从车上陆续下来的督察,心中不住地思索唐究竟要干什么。张丰毅思来想去,忽然想起唐刚刚喊出的话,一下子明白过来。 她应该是要把张丰毅作为人质,来要挟赶到的督察,借机接触督察局的上级领导。 而一旦他们与上级领导接触,张丰毅之前左右为难的问题或许就能迎刃而解。 毕竟,向一个人解释总比向全督察局的督察解释要好,即使解释不清,张丰毅他们也可以通过武力威胁、谈判等方式,使双方达成想要的合作。 合作,对,合作就是唐的真实意图,张丰毅默念一句。 他马上配合着唐演起戏来,试图用拙劣的演技表现出害怕的表情。尽管张丰毅的演技不尽如人意,但这种时候,被劫持、遇到生命危险的人质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那才真叫奇怪。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张丰毅周身很快陷入一片漆黑。 警车的前车大灯照在唐和张丰毅身上,张丰毅干脆紧闭起眼睛来。这样既能表现他的恐惧,又能躲避刺眼的近光灯灯光。 警灯忽闪着,如墨的夜色中手持对讲机、眼神警觉的督察们打开车门,一个接一个地从车上下来。他们立刻拨出枪包中的1977式自卫手枪。 对他们来说,也许整个督察生涯都用不到一次配枪,今天确实是情况特殊。 他们慎重地举枪靠近,在离张丰毅约五米的地方驻足,围成一个人圈。 一个颇为魁梧的督察从黑暗中的人圈俯身走了出来,他穿着黑底白格、浆洗得极其整洁干净的警服,他的肩章有两枚银星并一条细白杠。 从肩章上张丰毅能了解他的级别,他是一名二级警司,在督察的等级中大概相当于处长级别。 他在离张丰毅他们最近的,那辆警车车头旁,谨慎地停下脚步,抬手阻止唐的动作,表示他有话要说。 他年纪约摸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但年轻的脸庞线条分明,显露出他的坚毅、沉稳、老练,并不缺乏出警的经验。 唐默不作声地把食指扣上手枪的扳机,微不可见地往下压了压。她在示意警司,假如她需要,她真的会动手。 …唐,uu看书 ww.uuansu我想提醒你小心走火,如果真走火了,死的是我,又不是你。 张丰毅这下是真的害怕,他努力向前探头。但无论如何移动,他的太阳穴始终处在瓦尔特p99手枪的枪口之下。 警司挥手叫其他督察退后,独自面对看起来,面目阴暗而疯狂的唐。警司一边提防着她,一边微不可见地靠拢过去。 等到了离张丰毅仅几步远的位置时,他不出所料地突然蹿出一步,抬手就抓住唐握枪的手,五指紧扣,想用腕力控制住唐的手腕。 他的招数很常见,是警校所教的格斗术。 然而他却没想到持枪的唐早有准备,唐顺势猛地收回手臂,将抓握住她手腕的警司拉近过来,原本缠绕张丰毅脖子的手臂松开,探手过去,直接狠狠地掐住了警司的喉咙。 警司面露痛苦之色,肌肉抽搐。唐的五根竹指像铁爪一样捏着他的喉咙,他根本挣脱不出来。他又试图用手,用力掰开唐的手掌,但唐的手臂、手掌和手指简直像连在一起似的,完全纹丝未动。 张丰毅想远离唐和督司一点,毕竟他实在没有什么战斗能力。 但他刚向前迈出一步,脚尖还未落地,正密切关注事态发展的其他督察就靠近过来。他们面色凝重,观察到情况不对劲,似乎想要举枪射杀他。 张丰毅这才想起,他现在成了劫持督察的从犯,于是连忙退回来。看来他只有待在人质警司的周围,才算安全。 唐加大了手指的力度,指尖直压进警司的脖子中,她在警告警司,不要随便乱动。 劫持督司 可是我们刚刚才干倒五个督察,那可是袭警啊,张丰毅难以置信地看着唐。 另外,他想起了很重要的一点,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警车的方向。 …更严重的是,我们还开走了督察局的警车。报警不等于自寻死路吗,我们该逃离督察才对,怎么反而送上门去。 唐的想法每回都这么独特,真是令人捉摸不透。不过,事实证明,唐几乎每次都是正确的,虽然她的想法听起来难以理解。鉴于前几次的教训,张丰毅还是照做了。 张丰毅折返回去,从睡得像死猪似的司机身上,摸出一部苹果智能手机。手机当然是盗版防造的,以司机的身家,把他卖了也值不起一部苹果xs。 张丰毅把手机握在手里,准备输入的手指忽然凝在了半空中。 他微微仰头,时而看向左边,时而看向右边,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犹豫。 …要不要把银行的意外交代一下,向他们讲清楚我们并不是劫匪,那该如何解释我们临时逃跑、攻击督察、强迫司机和开走巡逻车的事。 天啊,一路下来,我们做的违法的事太多了,准解释不清了。 问题在于,即使不交代,假设我只是以陌生市民的身份报警,又该怎么和电话那边的督察局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呢,难道我应该说,郊区的钢铁冶炼厂发生了爆炸,造成大量市民死亡。而且里面的厂房中现在还关押着上万居民,一个疯子一手促成了这些事。 哦,督察局的人会先认为我是疯子的,他们肯定不相信。 既要让督察局的人相信我的话,又不能透露我们的信息。那么,最好是像小时候调皮,报假警那样,用别的恶性事件吸引来督察。只要督察到来,并亲眼目击工厂的废墟,事情就容易处理了… 想到这里,张丰毅的食指快速地拨下号码。 “喂,是督察局吗。” 说完以后,张丰毅觉得自己真的蠢,拨完110以后,接电话的不是督察还能是谁。 “阿sir,阿sir,”张丰毅装出受到惊吓后,极度惊恐的声音,他冲电话里面喊,“我现在在郊区的钢铁冶炼厂外,工厂的失业员工聚集起来,正在闹事,我好害怕,你们快来啊。” …大量员工失业后,类似闹事的报警,督察局肯定经常接到。 电话那头的男音试着安抚张丰毅的情绪,并保证督察会尽快到达。 电话旋即挂断。 …搞定,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坏了,竟然学会欺骗督察了。张丰毅把手机放回司机的裤兜里,心里想道。 他急忙跳下车,唐可不是愿意等待别人拖沓办事的主儿。他赶紧跑过去,表示已经跟督察报告情况了。 …她不会走路吗,非要我过去。老觉得我像个大日本帝国军队的小兵,因为小兵专门跟随长官,为长官跑腿卖命,而且随时待命。 张丰毅汇报完后,唐没有其它表示,只微不可见地颔首点头,她交叉双臂站立,目光遥远,仿佛在欣赏黄昏落日的美景。 张丰毅等了好久,见唐静默得如冰山似的。他于是环顾四周,主要留心地望了望其它六家工厂的方向。他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忍不住问唐: “唐,假如其他值守者没有选择留在原地,利用受困者保护他们,而是选择对我们发动攻击,那怎么处理。” 唐语气平缓地回答: “确实有可能,如果值守者真的为数众多,并且督察没有及时到来的话,我们也许会死在这里。所以,你如果问我,我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也没办法处理。” 这不就是听天由命的意思嘛,陪唐静候的张丰毅腹诽一句。 门内的女孩停止了啜泣,但泪水还是不由自主地从她晶莹的眼眶中溢出,顺着脸颊的弧线滑落。 她双臂环抱,背靠夕阳站着,昏黄的光线把她的影子拉得分外长。 大地正在沉入夜晚的黑暗中,天边的金光为浮在空中的云朵染上了色彩。 张丰毅忽然觉得他好孤独,他周围的人也好孤独。和张丰毅,杀手唐,唯一的幸存者年轻女孩他们比起来,警车内两个喝醉的打着鼾的男人幸福得像动物一样。那两个只会喝酒、抽烟的男人什么都不用承担。 张丰毅祈盼着,市督察局的警车快点到来。 经过半个小时后,在夕阳未全部沉落于地平线下前,闪烁着警灯的纯白警车出现在了柏油路的尽头,同时警车装载的警报器笛声大作。 巡逻车这一来就是二十多辆,它们首尾相接地急驰而来,停在一起,几乎塞满了工厂废弃大门前六车道的宽阔柏油路面。 警灯刺目的光芒变幻着、旋转着,晃得张丰毅头晕目眩,他伸手把手挡在额头上。 夜幕渐渐低垂,天边最后一抹黄晕变淡、变暗,直至消失,天地陷入朦胧的薄暗中。 唐忽然身形微动,拨出手枪,如蛇般灵活的手臂从后面缠绕上张丰毅的脖子,张丰毅一下惊呆了。 …唐,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是督察混进本部的特务吧。 张丰毅感觉太阳穴上传来了枪口冰冷的触感,他在震惊之余并没有产生恐惧,只是心中颇为纳闷。因为唐的手臂缠绕得并不紧,她只是暂时控制住了张丰毅的锁骨,张丰毅还是能够呼吸自如的。 她高声冲二十多辆巡逻车喊话: “我要求见你们的上司,我要单独和他对话。” 张丰毅有点不知所措,唐是和他一伙的队友啊,她为什么要用队友要挟督察。 …脑子抽疯了不成。 但张丰毅的习惯经验证明,越是他不明白的地方,越能见出唐的高明,越能暴露他的弱智。唐这么做肯定有原因,原因必定与他们当前的首要任务相关。 张丰毅看着从车上陆续下来的督察,心中不住地思索唐究竟要干什么。张丰毅思来想去,忽然想起唐刚刚喊出的话,一下子明白过来。 她应该是要把张丰毅作为人质,来要挟赶到的督察,借机接触督察局的上级领导。 而一旦他们与上级领导接触,张丰毅之前左右为难的问题或许就能迎刃而解。 毕竟,向一个人解释总比向全督察局的督察解释要好,即使解释不清,张丰毅他们也可以通过武力威胁、谈判等方式,使双方达成想要的合作。 合作,对,合作就是唐的真实意图,张丰毅默念一句。 他马上配合着唐演起戏来,试图用拙劣的演技表现出害怕的表情。尽管张丰毅的演技不尽如人意,但这种时候,被劫持、遇到生命危险的人质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那才真叫奇怪。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张丰毅周身很快陷入一片漆黑。 警车的前车大灯照在唐和张丰毅身上,张丰毅干脆紧闭起眼睛来。这样既能表现他的恐惧,又能躲避刺眼的近光灯灯光。 警灯忽闪着,如墨的夜色中手持对讲机、眼神警觉的督察们打开车门,一个接一个地从车上下来。他们立刻拨出枪包中的1977式自卫手枪。 对他们来说,也许整个督察生涯都用不到一次配枪,今天确实是情况特殊。 他们慎重地举枪靠近,在离张丰毅约五米的地方驻足,围成一个人圈。 一个颇为魁梧的督察从黑暗中的人圈俯身走了出来,他穿着黑底白格、浆洗得极其整洁干净的警服,他的肩章有两枚银星并一条细白杠。 从肩章上张丰毅能了解他的级别,他是一名二级督司,在督察的等级中大概相当于处长级别。 他在离张丰毅他们最近的,那辆警车车头旁,谨慎地停下脚步,抬手阻止唐的动作,表示他有话要说。 他年纪约摸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但年轻的脸庞线条分明,显露出他的坚毅、沉稳、老练,并不缺乏出警的经验。 唐默不作声地把食指扣上手枪的扳机,微不可见地往下压了压。她在示意督司,假如她需要,她真的会动手。 …唐,uu看书 .ukanshu.om 我想提醒你小心走火,如果真走火了,死的是我,又不是你。 张丰毅这下是真的害怕,他努力向前探头。但无论如何移动,他的太阳穴始终处在瓦尔特p99手枪的枪口之下。 督司挥手叫其他督察退后,独自面对看起来,面目阴暗而疯狂的唐。督司一边提防着她,一边微不可见地靠拢过去。 等到了离张丰毅仅几步远的位置时,他不出所料地突然蹿出一步,抬手就抓住唐握枪的手,五指紧扣,想用腕力控制住唐的手腕。 他的招数很常见,是警校所教的格斗术。 然而他却没想到持枪的唐早有准备,唐顺势猛地收回手臂,将抓握住她手腕的督司拉近过来,原本缠绕张丰毅脖子的手臂松开,探手过去,直接狠狠地掐住了督司的喉咙。 督司面露痛苦之色,肌肉抽搐。唐的五根竹指像铁爪一样捏着他的喉咙,他根本挣脱不出来。他又试图用手,用力掰开唐的手掌,但唐的手臂、手掌和手指简直像连在一起似的,完全纹丝未动。 张丰毅想远离唐和督司一点,毕竟他实在没有什么战斗能力。 但他刚向前迈出一步,脚尖还未落地,正密切关注事态发展的其他督察就靠近过来。他们面色凝重,观察到情况不对劲,似乎想要举枪射杀他。 张丰毅这才想起,他现在成了劫持督察的从犯,于是连忙退回来。看来他只有待在人质督司的周围,才算安全。 唐加大了手指的力度,指尖直压进督司的脖子中,她在警告督司,不要随便乱动。 谈判 在车前灯晃眼的灯光中,唐捏紧了督司的咽喉,督司血色上涌,明显呼吸吃力。 唐把另一只手中的瓦尔特p99慢慢前移到督司的面前,同时逼迫他一步步退后。 张丰毅也把他的枪掏了出来,这种时候,督察已经认定他们是犯罪分子,他当然就没有再隐藏身份的必要了。 他寸步不离被唐用枪指着的督司,审慎地挡住了督司可能逃走的方向。既是为了配合,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以防被其他督察抓住时机,一枪爆头。 这次过来的督察似乎与前两次不同,他们眼神警惕,张丰毅和唐走到哪里,他们的枪口就跟着指向哪里。 张丰毅主观的感受是,他们并没有双下巴老督察和瘦高督察的怠惰之气,也没有围困酒吧督察的软弱无能。 一道瘦弱的白色身影悄无声息地飘过张丰毅他们,竟无视了围成人圈的督察,还把正在想事的张丰毅吓了一跳。 毕竟是张丰毅和唐最先救出了受困的年轻女孩,比起市里的督察,年轻女孩更加愿意信任张丰毅他们。因此工厂废弃大门后的年轻女孩一见到张丰毅他们向警车移动,就跟了上来,她面色苍白得像女鬼一样。 督司一直被逼迫着走到一辆警车的车门前,他实在不能再后退了,他的大腿几乎贴到了车门上。 唐转动握着手枪的手腕,示意其他督察远离这辆车。车头大灯灯光中的人圈于是齐刷刷地后退,如退潮般的景象。 督察们并不敢冒让他们的上司死去的风险,何况这位督司对他们有重要的意义,督察们内心中是敬佩并信服他的。 张丰毅连忙上前为手脚不方便的唐打开车门,唐需要保证督司不会逃脱,所以脱不开手。 警车上没有人,原来的督察都已下车,围在外面。 唐和督司先进去,其次是张丰毅,最后是低头的年轻女孩。 车厢里只有车前窗能勉强看清,张丰毅周身的黑暗黏稠得像化不开似的,他连彼此的脸都找不到。 行车记录仪的红光微弱地闪烁着,亮起、熄灭,再次亮起,又熄灭… “我想,以你的级别,应该能知晓这一年发生过的所有案件,以及其中的疑点吧。”唐以平缓的语气说道。 车厢中安静了一会儿后,督司低沉的男性嗓音响起。 “我是知道,但你把我们骗过来,你想要做什么。” 张丰毅坐在后车厢的中间位置,就着车头大灯反射的微光,恰好能看见潜藏在黑暗中的督察。 他们紧握配枪,呈警惕的半蹲姿势。张丰毅现在比督察们都要紧张,他偷听着唐和督司的对话。 “我的目的和你们的一样,都是为了揪出,并除掉在幕后策划的那个人,但我需要督察局的力量来帮我完成这件事。” “我该如何相信你,你欺骗了我们,你报假警、劫持督察,而且,我发现你们盗用警车。你们这是恶性犯罪,是要到法庭上接受市民的审判的。” …这人也真是正直,寻常领导被劫持,说不定都吓尿了。 在这座城市中的督察里…张丰毅暗自摇摇头,感慨了一下市里督察普遍的懒惰态度…简直就是楷模似的人物。 “我承认,我们的手上沾染了他人的鲜血,然而,我们还没有在你的地方犯过任何罪行。即使有,一切也只是出于误会和自保的需求,我希望你能体谅。假如你不能谅解我们,那对不起,我们也必须要借助督察局的力量。” …以和平的方式交流、合作不行吗,上来先用硬的,我们又不是混黑道。 唐你老逼迫别人做事,就像当初逼迫我似的,张丰毅对唐的行事作风真是无话可说,虽然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是没用的滥好人。 唐接着话锋一转,谈起了之前的事情。 “据我所知,这一年发生过的杀人案件,作案手法惊人的相似,而且督察局仍未找到凶手。时间过去一年,案件没有任何进展,这充分说明光靠你们,根本就解决不了当前的问题。” “你太高估你们的能力了,没有我们,你们凭什么能抓住凶手呢,按矿工们的说法,那个魔鬼。你们能抓住他吗。” “只要给我们足够的时间,只要上级给予高度的重视,我们督察绝对能找到他。”虽然被枪指着额头,但督司的口气仍很坚定,他似乎确信他的信念。 …所有职工在执行前都会信誓旦旦地向领导承诺,绝对完成任务,结果十有八九都完不成。 我在公司又不是没见过,张丰毅腹诽。 “不,市民已经给你们很长的调查时间了,难道说,一年还不够长吗。就算一年不够长,但即使再给全市的督察一年的时间,你能保证你们就能揪出幕后主凶吗。” “也许你对你的能力有很大信心,但你能保证全市的督察都和你一样吗,他们有的可能连配枪都不会用。而且,” “那个人现在就准备发动他的手下,他的目标,他的计划,他可发动的力量大小,这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我尤其想说明的一点是,昌平路和宝坻路间的居民离奇失踪,这么大的人口数量忽地凭空消失,你们督察局不可能连一点儿疑虑都不起。你们高层肯定已经察觉到那片区域的怪异,但你们讲不清楚为什么,你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车厢里是一片饱含震惊的沉默,过了好半天,督司才张口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猜出来的,但事实正如你所说,其实局长在几个月前就向市长提过居民失踪的现象,我们也暗中调查过数次,但调查对象不是闪烁其辞,就是三缄其口。”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两起杀人案件与其中的联系,有没有想过杀人凶手可能就是居民离奇失踪的幕后黑手,是他一手促成了当前的局面。”唐提醒他。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单独策划完成的,至少也是数人合谋,并且条件极其苛刻。他们还需要有一个成员数量庞大的社会团体亲手实施,一个资金充裕的财团在背后支持。 “杀人案件则属于另外的性质,仇杀、情杀都有可能,一个杀过人的人怎么能引起公众如此强烈的反应,他的话会有信服力吗。” …督司的说法也对,杀人案抓住的案犯叫杀人犯,致使居民失踪的案犯应该叫政治犯。 “不管你相不相信,那片区域将近十万居民短时间内消失的导火索,就只是一个人。他的弱小可以用漫长的准备时间和缜密的思维来弥补,他远比你想象的可怕。” “难道你不觉得吗,他完全不是你们能猜透的。连他的踪迹你们也摸不着,包括像你这样的专业督察。” 督司尴尬地默然,他紧张地挪动身体,警服与皮质座椅表面摩擦发出“吱吱”的声音,接着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你说的没错,光靠我们绝对无法找出那个人,我也知道市政府、市督察局养的大都是吃闲饭的怂货,没多少人能指望得上,可…” “你们犯法了,uu看书ww.uukanshu.om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好不好,张丰毅欲哭无泪,我才二十多岁,我不想一退休就蹲大牢啊。督察叔叔,我在心里支持你,我真的是三好市民。 “如果你非要纠结于犯法的问题的话,你能保证那个人不会就有下一步的行动吗。我猜测他很快就要动手了,他将要做什么,以及他能做什么,我们一无所知。” “如果你非要把我们逮捕归案,你们就丧失了重要的盟友。” “因为你们做不到的事我能做到,只要允许我拥有调动全市督察的权力,我敢许诺这座城市就能安然无恙。” “我并没有强迫你、命令你的意思,只是因为大家都有共同的目标,我才来和你谈合作。”唐没有听到想要的回应,便进一步劝说道,“成败是一瞬间的事,再犹豫下去,六家工厂里关押的上万居民将尸骨无存,他们现在就在工厂的工房里,值守者们也许已经发现了你们的到来。” “你的意思是,”警司的声音充满惊讶,“消失的居民被你们说的那个人关押了起来。” “注意,关押在里面的只是不愿屈服的,那个人吸收了很多居民进入他的队伍中。” “那…那这样的话,我马上报告上级,请求派防暴督察和突击队过来,如果是真的来合作,请你们放下枪,我带你们见局长。”督司的反应出奇地敏捷,这种事情超出了他的处理范围,甚至也超出了市督察局局长的处理范围。 “随便介绍一下,我姓陈,叫我陈督司就行。”他的语速很快。 那个人的信封 自称姓陈的督司打开车门,下了车,车厢里的唐于是收起手枪。 外面的陈督司在汽车灯光下,一边用力挥舞双手,一边向围成人圈的督察高声呼喊: “放下枪,放下枪。” 外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收枪声,督察们虽有疑虑,但还是一一遵循照做。场面的紧张感顿时减轻了不少,张丰毅不由得轻舒一口气。 陈督司接着叫来一个平时很得力的督察,在他耳边叮嘱了他几句。 那个督察连连点头称是,他跑进警车的驾驶室,准备带张丰毅他们去见督察局局长。 车厢里的张丰毅倒也心安了不少,有了支援过来的防暴督察和突击队,想来受困者应该能平安无事,起码他们的力量要远胜于势单力薄的张丰毅和唐。 宁静的夜色包围了郊区的荒草地、废弃工厂楼房和宽阔的路面,路灯忽地全部亮起。 警车“呜”地被发动起来,向前急驰而去。 司机和老男人则被张丰毅他们丢在了原地,他们喝下的白酒能让他们睡到天亮。幸好车厢并不算寒冷,不用担心他们着凉。 市督察局的办公楼位于市中心那座大厦附近,一共七层。 明净的大理石瓷砖、全新的台式电脑和窗明几净的工作环境表明市督察局的经费仍旧非常充足。由于今天发生了银行抢劫案,局长下令所有督察在局里待命。然而还是有很多督察临阵脱逃,留下的人寥寥无几,他们可能是回家哄孩子了。 张丰毅由为他们开车的督察一路请到了局长的办公室里。 过来的路上,张丰毅了解到这名督察叫小李,毕业以后就一直跟随陈督司,据他介绍,陈督司为人正直、干练,算是局长在督察局最倚重的人了。 昌平路发生银行抢劫后,能留下来工作的督察都被局长叫来开会、加班,商讨案情。 接到张丰毅打来的假警后,说到这儿,小李还回过头,不怀好意地看了张丰毅一眼。 …报假警怎么了,小孩子也经常报假警的,我又不是因为好玩。你搞清楚状况,和恐怖袭击比,哪个更严重,果然和你的上司一样死板。 接到假警后,局长一听说矿工们又聚众闹事了,就派陈督司过去。陈督司很擅长处理此类案件,最近的矿工闹事都是由他解决的,小李说的时候一脸敬佩的神色。 小李为张丰毅他们拉开局长办公室的木门,用眼神示意,让张丰毅进去,自己则默默地退出。办公楼的过道里人不多,但都脚步匆匆,看起来很忙,好像有许多事情待处理的样子。 进门是一套咖啡色的办公沙发,围绕着双层木质茶几摆放。茶几上放置着朱红陶泥茶具,茶壸正冒着淡淡的雾气。 办公室靠里些,矮小精悍的督察局局长佝偻着腰背,坐在办公椅上,面前是整齐摞有文件和书籍的实木办公桌。 他显得精神怠倦,眼神委靡,解开警服袖扣的手扶着额头,督察软帽被扔在一边。他已经很老,快到退休的年纪了,脑门上的头发全掉光了。 他面前的办公桌上除了两摞文件外,在正当中放着一张白色信封,封口已被打开,那似乎就是督察局局长烦恼的来源。 “坐吧,茶倒好了。”局长用沉重的语气,招呼张丰毅和唐。 其时年轻女孩已被带走,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她被怀疑为患上了创伤后应激性障碍症。 张丰毅和唐各自躺进一张沙发椅里,既然成为了督察的合作伙伴,虽然明面不说,张丰毅他们也有了自由出入、自由持枪的权利。 局长放下扶着额头的手,从抽屉里取出一包中华烟,抽出一根用打火机点上,他仍是愁眉不展。 …看来督察局里喜欢抽烟的人,原来不在少数,领导也爱抽。张丰毅腹诽一句,他想起了之前遇见的瘦高督察。 局长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咳嗽一声,说: “我知道你们的来意,小陈刚刚用对讲机报告过他那边的情况,虽然事情比较复杂,但结合这封信,我基本可以得出事件的概貌了。” “不管你们是谁,如果你们对市民们没有危害,我们完全愿意合作。相信你们也看到了,督察局里实在是无人可用,很多督察自领工资的那天起就没来过局里上班,不然我也不会被逼到和你们这样的陌生机构合作。” “事情的严重性,尽管高层中难免有质疑的声音,但我们大部分人已经认识到它了。我们正在考虑进一步报告给省政府,请求军队介入,以维持秩序。但从申请到军队正式介入还需要很长的时间,需要经过繁琐的程序。在此之前,我们迫切需要你们的帮助,所以我愿意答应你的条件,任何一份助力在当前情况下,对我们来说都至关重要。” “当然,我申明,绝对权力依然在我们这边,但我们,或者说我,会参考一下你的意见。” “另外,其实真正促成我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并不是对政府、军队的不信任,而主要还是这封信,你们可以看一看。信是趁督察们去食堂吃晚餐时,放到我桌上的。” 局长拈起白色信封,探出身体,把信封递给了伸手来接的张丰毅。 躺在沙发椅上、手搭着扶手的唐接都懒得接,她傲慢地说道: “新手,念给我听。” 张丰毅于是找出信封里折起来的信纸,他按着上面的字迹读了出来,像被老师检查背诵的学生。 “我很高兴你们愿意读这封信,那说明你们这些政府雇员的智商,还没有低于人类的平均水平。我之所以告诉你们我的计划,是因为我觉得城市里没有谁再能阻挡我了,也没有谁能阻挡新的历史。” 张丰毅觉得写信的人肯定特别自恋,好像他就比别人聪明似的,他读信的时候能感觉出来。 “历史犹如所向披靡的战车,凡阻碍它的都将被它的车轮毫不留情地碾得粉碎,这座城市的毁灭是历史的必然,唯有毁灭才能带来新生。这都是那个来自云端之上的声音说的,它说的就是真理,你们应当信奉它,我只是在遵照它的旨意行事。” “如果你们把这封信烧掉了,那遗憾了,你们将错过一次救下市长的机会。” “他好像,我记得,任期刚满两年,是位不错的市长呢。可惜他不走运,遇到了我,那就注定他的结局必定是与我的城市一起毁灭。” “记好了,他的死亡时间是明天早上8:36,事先通知你们,免得到时候来不及联系火葬场。等到8:37你们就能见到他的尸体,我不会解剖他的,我对你们这些懒虫的身体结构没有丝毫兴趣。但他送来的尸体不是完整的,是分块的,劝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建议胆小的女士们最好呆在家里。” “你们大概没有想过,终有一天,你们也会落入绝望的深渊里。像我一样,你们将感受到自己存在于世的脆弱、渺小、无能为力。” “我要让你们面对现实,什么都做不了,我要让你们尝尝痛苦的滋味,我要让你们这些统治建筑物、柏油路、汽车、纸质钞票的人明白。当你们骑在别人脖子上的时候,也终有从别人脖子上掉下来的一天。而那天,就是你们为你们的罪行承担代价的审判之日。 “差点忘记告诉你们了,郊区外的七家钢铁冶炼厂关押着一共一万三千二百九十六位可敬的市民。他们刚关进去时确实是这个数,现在剩下多少可就很难说了。” “如果可能,要快点去救他们,说不定还能收个全尸。” “至于其他失踪的市民,他们明智地选择弃暗投明,非常荣幸地加入了我的队伍,我想,我的队伍将成为扫荡一切腐朽、落后、贫困的胜利之军,它和你们不一样,它能带给这座城市以光明和未来。” 信写到这里便结束了,张丰毅很难想象,这是那个人留下的笔迹。 他明明该是个危险的恐怖分子,字迹却那般清晰、工整,它的主人应该是位受过良好教育的顶尖人才,u看书 ww.uuanshu 然而它出现在这里就令人感觉奇怪。 张丰毅念完了信纸上的内容,他把信纸折好,放进信封,脸上的表情充满迷茫。 他不知道信封的主人究竟抱有怎样的信念,才能让他如此坚持自己的道路,他真是个难以捉摸、难以理解而且难以猜透的人。 局长把卷烟放进嘴里,深吸一口,夹着卷烟放下,然后又吐出肺里的烟雾,烟雾在他锃亮的脑门上弥散开来。 他咳嗽两声,说: “我准备明天派部分警力去专门保护市长,市长现在在家里,处于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监视下,不会有危险的。假如他们真的要动手,我想他们应该会在市长去市政府的办法室时,半道截杀。” “陈督司那边,我已经调派全市三分之二的防暴督察、突击队赶赴现场,其中还有几位督察局里的防恐专家。” 沙发椅上的唐轻轻地颔首点头,她和张丰毅仍需要等待陈督司那边的消息,只有解救出受困者,才能保证那个人不以受困者为资本要挟市政府和督察局高层。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陷入了气氛沉闷的宁静中。 张丰毅慢慢踱到办公室窗边,从这里可以直接眺望那座市中心的大厦。 夜色无边,城市灯火通明,大厦伟岸的身躯处于城市最中央的位置,它顶天立地、直达云霄,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奇妙的微光,它静静地闪烁着,无比璀璨,憾人心神。 观赏它的人们如同面对着无人区的一角星空,又如看到了一块庞大无比的、镶满金粉的深黑水晶。 疑点重重 张丰毅打开窗户,让夜晚的暖风吹散办公室的烟雾。 他念信的过程中,局长一直抽着烟,而且是一根接一根地抽,他手边的烟灰缸里全是摁熄的烟头。 张丰毅从办公室里浓重的烟味似乎也能嗅得出他的烦恼。即将退休的时候,碰上这种事,任谁都会感觉头大。 张丰毅想,他要是再不开窗,办公室里的烟雾报警器就要响了。 他们沉下心来等待,过了约摸三个小时,墙壁上的时钟略微偏离了表盘上的数字10,一名全副武装、穿防暴盔甲服的突击队队员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凑近局长耳边,嘴唇翕动,足足一刻钟后才转过身,旋即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办公室。 听完突击队队员的叙述后,局长眉头紧皱,用手捏了捏下巴,沉吟片刻对张丰毅他们说道: “目前居民的伤亡人数还在具体统计当中,但我敢肯定死的人绝对不少,尤其是那家已经引爆炸弹的工厂,局里的防恐专家推测说,死亡人数不会少于三千。我们派出的防暴督察和突击队队员在别的地方也发现了一些尸体,是被用枪打死的,尸体上有明显的弹洞。” 随后局长点着一根烟吸了一口,沉重的语气忽地放松了些,说道: “好消息是,虽然事实上,这很反常,我派出的督察们发现并非是所有的厂房都安装了炸弹。有的是四枚炸弹中有几枚空弹,打开外壳以后,发现里面没有填充炸药;有的是四枚全是空弹。而且越到后面的厂房,督察们找到的空弹就越多。所以拆弹尽管费时费力,又让人心焦,但任务并没有想象中的繁重、艰辛。” “有的工厂内关押的居民较少,我们甚至没有发现留下值守的恐怖分子。” 张丰毅敏锐地抓住了局长所说的疑点,局长也许可以暂时不顾及这种情况的可疑,因为他的首要目的是救出受困的居民。但对要杀掉那个人的张丰毅和唐来说,局长所提及的疑点非常重要。 如果厂房中的四枚炸弹出现了空弹,就意味着当值守者引爆炸弹时,受困的居民们不会受到多大影响。最多也只是在炸弹波及的范围内,出现较大的伤亡,根本就起不到那个人想要的效果。 那个人在关押人质的工厂中没有设置值守者,哪怕人质的数量较少,也是愚蠢的举动。 没有装炸药的炸弹,没有引爆炸弹的值守者,受困的居民大可以毫无阻碍地逃出工厂。虽说他们腿脚不便,但移动身体不成问题。 如此说来,那个人其实只在张丰毅去过的那家钢铁冶炼厂做足了防备,其它的全是表面功夫。 而张丰毅记得,他和唐去过的那家工厂位于七家工厂中最靠近市区的位置,门口正对公路,其对称排布的厂房布局让人很容易就能发现它。 “尽管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件,幸存下来的居民还是占大多数,这是值得庆贺的。为了确保居民的生命安全,现场的防恐专家采取了先寻找并击毙留守的恐怖分子,再进行拆弹、解救人质的策略。” “恐怖分子试图利用受困居民,拿人质性命威胁我们,这也在意料之中,所以我预先就派去了市内最精锐的狙击组。有了我所信任的陈警司的现场指挥,又有了防恐专家的专业指导,再加上狙击手的精准狙杀,本次行动可以说有惊无险。” “也感谢两位的及时联系,让督察们有更多的时间解救人质。” “这些披着恐怖分子凶恶外表的值守人员,其实内心里还是普通的市民,并不是真的穷凶极恶、非行凶不可的恶棍。我分析,毕竟是数千条人命,正常人谁也不能那么无情地就让他们魂归冥漠。因此他们内心是有犹豫、迟疑的,这给了我们劝说、或者击毙他们的机会。” “只要没有做过坏事,愿意投降,我们也乐意重新接纳。” “总之,成果比预期的要好。”局长努力地舒展开眉头,手指夹着烧了半截的卷烟,往烟灰缸上磕了下烟灰,继续说道,“当然,有幸存者就有不幸的人,我们也无法保证有足够的能力,让全部受困者都安全地回到家中。” “既然你们未来一段时期将作为我们的合作伙伴而存在,我也愿意实话实说。只希望你们不要透露给媒体,这会引起极大的社会恐慌。解救人质过程中,发疯的值守人员不止一个,有的被我们的狙击组当即射杀,有的不幸被他们逮住机会引爆了炸弹。虽然有专家在场,我们已经尽可能做好了预防工作,但还是有大量不幸的人遇难。” “此外,重度伤残和因受惊而精神错乱的居民估测也有五六千。” “全市的资源能调动的,我们都派出去了,包括悉数的急救医生、护士、心理咨询师和社会志愿者。很快,最迟天亮以前,市区附近驻扎的军队以及来自国家的援助人员就会赶到市区,到那时就能缓解当前人手不够用的窘况。” “现场的情况我基本给两位介绍清楚了,没有军队的介入,市里的状况暂且不容乐观。”局长把几乎燃尽的烟放到嘴里,深深吸了一口。 刚刚他一直光顾着给张丰毅和唐讲述,完全忘了手里的烟。卷烟绵软的烟灰部分一点点加长,等到了嘴里,烟只抽了一口就彻底燃尽了。 局长抬手把烟头放进烟灰缸里,在办公椅上调整了一下他的坐姿,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根卷烟,点燃。 他瞄了眼墙壁的钟表,对张丰毅他们说: “快11:00了,嗯,两位要吃夜宵吗。今天任务重,我特意叫食堂的师傅轮流值班做饭。一会儿出警的部分督察回来了的话,食堂会准备丰盛的夜宵,相信我,食堂的饭菜不比外卖的口味差。” 张丰毅揉了揉肚子,他知道他有将近十个小时没进食了,可胃里传来的饿意并不强烈。或者说他感到有那么一点,却并不明显。自从执行完第一次任务后,每顿他还是能吃很多,但饥饿感却在不知不觉间减弱,张丰毅觉得任务结束后,最好去检查下身体。 …说不定是胃病,让你再熬夜追番,张丰毅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于是看向沙发椅里的唐,她身体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悠闲地翘起二郎腿,似乎忽略了张丰毅询问的目光。 张丰毅心想不管怎样,我是要去吃饭的,遂一口应承下来。 照旧是先前的小李被招呼进办公室,他带着张丰毅走出过道,下楼进入督察局的后院中,对面就是督察局的食堂。 后院仍旧处于午夜安宁的空寂中,里面停满了领导的私家车。 张丰毅抬起头,仰望着那座仿佛漂浮于城市的建筑群之上、宛如黛色水晶般的大厦,不禁赞叹了一句城市的美丽。 食堂的饭菜是三菜一汤,香辣土豆丝、红烧茄子、炸丸子以及豆腐汤。 张丰毅倒没怎么在意饭菜滋味的好坏,他脑中始终在琢磨那个人的心思。 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他的举动总是如此古怪,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有的厂房没有留下值守者,炸弹也都是虚设的空弹,那为什么上万居民就没有一个试图逃跑的呢。最起码,靠后的工厂内,受困者逃跑成功的概率是很大的。 那个人究竟采取了什么办法,使受困居民鬼使神差般地守在原地,他这样做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张丰毅猜测那个人应该主要出于对资金和人手的考虑,他可能需要空出资金和人手去做其他的事。因而只是虚设了几枚空弹,草草地留下了些值守者,主要用来恐吓受困的居民。 为了起到更进一步的震慑效果,他当时可能还在受困者面前杀掉了几个顽固的反抗者,所以到场的督察才会在另外的地方发现被枪杀的受困居民。 张丰毅转念一想,u看书 .ukshu可如果仅是光杀反抗者的话,其实并不契合那个人目前为止表现出来的特征,受困居民也不一定有这么大的勇气。 那个人更有可能是随机地从受困者中挑出几个,捉出来枪毙。那个人是在通过杀人炫耀他强大的武力,以此震慑不安分的受困居民。既然是出于震慑的目的,那个人为什么只在张丰毅去过的工厂、以及其后的几家内做好准备也就可以解释了。 首先,他手里没有充裕的资金和人手,去同时完成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在七家工厂的厂房中全部安装好炸弹、监控摄像头,这件事相对不那么重要,所以他选择用假炸弹欺骗受困者。第二件事张丰毅虽然不知道,但他可以保证第二件定然才是那个人真正想做的。 其次,他需要受困的居民,需要让他们活着,因而留下了轮椅上的男人,并做足了准备。 原因何在呢,张丰毅觉得是为了用居民的生命安全要挟市政府和督察局,这是唯一的可能。而那个人为什么要挟市政府和督察局呢,他必然是拥有更深层次的目的。 张丰毅吞咽下一口米饭,感觉他仿佛抓住了什么。 他把那个人目前为止的行动综合起来,发现这些线索就如同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显现出平稳的暗流。一切看似杂乱无绪,摸不着头脑,但实际上,它们都是由于海面下流动的暗流所引起的,波浪、激流、旋涡都离不开它。海面下的暗流就是那个人最终的目标,是它搅乱了这汪洋大海。 张丰毅扒拉干净餐盘中的米饭,出了食堂。 护送市长 天刚蒙蒙亮,好不容易在沙发椅上睡着的张丰毅就被唐拽了起来,他们今天早上要和督察一起去接市长。 放到局长办公桌上的恐吓信,不管它里面的内容是不是真的,那个人是否只是单纯地恫吓政府当局,局长都希望最大程度上保护好市长的安全。 为了护送市长,督察局紧急抽调出了八辆警车和二十五名防暴督察。 在当前急需人手的状况下,能临时抽调这么多警车和督察实属不易,局长的意思是,市长到达市政府后,就让他们留在市长身边,负责保卫工作。 政府机构的工作时间是从早晨8:00到12:00,但张丰毅他们在6:35起就在市长家的花园内等待了。 小李驾驶着警车,把警车停在市长家的花园中,张丰毅和唐坐在后座。 今天是阴天,乌青色的天空中阴云密布,透不出丝毫光亮,天色阴晦而昏暗。 晚秋时节的凉风习习吹拂,或黄或红的落叶在泛黄的草丛中随风打转。 张丰毅连忙摇起车窗,他感到有些冷。 他们的警车停在市长家的林荫路上,是八辆警车中最后面的那辆。旁边就是市长的私人花园,花园种满了一排排的掉尽叶子的杨树,柔软的衰草伏在新翻的褐色泥土上。 …怎么还不出来,张丰毅等得心急。他们在这里等待了约有半个小时了,花园中心那幢造型古朴、典雅的双层别墅内还是不见有人出来。 张丰毅不免有些担心,他实在是摸不准那个人的策略。 那个人会不会在市长出门前就动手,让市长死在家中而不是之前猜测的去市政府的路上,这些仍是未知。 幸运的是,神色紧张的市长夹着看起来很鼓的公文包从别墅的木门里出来了。 他体型很胖,脸颊稍宽,穿一件被汗浸湿的花格白衬衫,在督察的接引下,匆忙地进入了车厢。 八辆警车的车队随即启动,走尽花园的林荫路,经过花园的值守室,车队拐上了市区的六车道大路。 小李经常给领导们开车,警车行驶得比较平稳。张丰毅觉得路上的景象基本和平时无异,只是多了偶尔急驰而过的救护车。有咋晚的事,也在情理之中。 张丰毅遂放下戒心,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他就开始无聊地在车厢里发呆。 突然,“轰”的一声。 张丰毅一下绷直身体,坐了起来,他被车窗玻璃外的景象惊呆了。 前行的车队中,一辆黑白底色的警车凭空爆炸,猛然膨胀开来的炽热火焰霎时间就摧毁了车厢里的可燃烧的一切。 滚滚黑烟从车壳底部腾起,车窗玻璃如气球般爆裂、破碎,旋即从车窗内飞出了几块黑色的不明物体。烧焦的轮胎顿时瘪软下来,表面焦黑的车壳微微往下沉了沉,然后一动不动。 从前面传来尖叫,安静穿行的人流顿时骚乱起来。如同鱼群遇到了凶猛的鲨鱼,杂乱无章地四处疯狂逃散,他们的眼睛里是和张丰毅一样的茫然失措。 小李急忙下车,站在未合严的车门边左右张望,他的配枪已被他握在手中。唐从腰间的枪包里拔出手枪,拉动门把手就下了车。张丰毅也镇定心神,快步跑过去查看。 爆炸的警车正是市长乘坐的那辆,焦黑的车厢里躺着三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从车厢里冒出的黑烟混含着刺鼻的燃烧塑料的味道,缕缕地飘散开来,刺激着围观的张丰毅和一众督察的鼻腔黏膜。 张丰毅小心地避开跑过来的其他督察,他们立即把警车上的尸体抱了起来,想要把尸体拖下车。 小李站在最后面,他把手机放到耳廓上,打电话准备叫救护车。 张丰毅只是粗略地看了尸体一眼,就知道他们肯定救不活了。因为他们的面部皮肤几乎被烧光了,没被烫伤的部分,皮下的粉红生肉裸露分明。 尸体非常沉重,得两个督察合力才能搬动。督察们的身体占据了烧焦的车壳内大部分的视野,张丰毅只能从他们身体的缝隙间观察车内的情况。 车座上不仅有已毫无知觉的三具尸体,还到处留有厚厚的一层灰尘般的黑色粉末,以及一些边缘参差的焚烧残留物散落其上。 但张丰毅总觉得车壳里好像少了点什么,他说不出来。 …市长从别墅里出来,下车迎接他的督察有两个。 市长坐在副驾驶座上,两个守卫的督察进了后车厢。 张丰毅记得市长一合上车门,那辆车上就响起了短促的鸣笛声,说明警车的司机没有下车,一直呆在车上。 两个守卫的督察、一个负责驾车的司机、但还要再加上去市政府的市长…警车的车厢里坐了四个人,但为什么我只看见三具尸体。 张丰毅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莫名地感到害怕、紧张、恐慌,呼吸的频率骤然加快。 他的目光游移不定,竟怀疑起了眼前世界的真实性。 忽然,他发现了路面上散落的焦状不明物体,仔细观察下,张丰毅更是满脸震惊。 原先他以为那些是烧焦的汽车塑料构件,现在细致研究下来,它们的形状俨然就是人体部分肢体的模样。虽然外表被焚烧得焦黑难辨,但大致形状依旧吻合。 张丰毅鬼使神差地走到那些爆炸时从车厢内飞出的黑色不明物体前,用颤抖的手指抓起一块查看。焦皮下隐约可见的血红肌肉,和在其表面流淌的鲜血印证了张丰毅的猜测。 那个人做到了他在恐吓信中提及的,他炸死了市长。 那些黑色的不明物体就是市长尸体残余的断肢,它们简直像烧烤熟的哺乳动物,为了方便食用被剁成好几块后形成的样子。 张丰毅抬头看向商铺上方的广告大屏,彩色的广告下显示此刻的时间是8:38,离恐吓信中说定的时刻刚过去一分钟。 炸毁的警车吵吵嚷嚷的,依旧一片忙碌,督察们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这里围得密不透风。街道上混乱不堪,尖叫着逃窜的居民比比皆是,他们根本不清楚哪个方向是安全的,看来督察们事后又得花不少功夫稳定秩序。 纯白色、标红十字的救护车已经被临时叫来,就停在路边。 张丰毅咳嗽了几声,伸手用拳头抵住嘴巴。他竭力抑制住想吐的冲动,把手中表面已炭化的断肢扔到一边。 警车必定是因为炸弹才爆炸的,结合那个人的恐吓信,炸弹最可能是特殊的微型定时炸弹。只有这样,市长才能在预定的时间死亡,因为没有什么能比机械更准时的了。 但这枚使警车爆炸的微型炸弹会藏在哪里呢,哪里才能不被督察发现呢。 张丰毅最先想到的是警车,但如果炸弹安装在警车上面,爆炸以后车厢不会完好无损。 他想起了刚刚看过的尸体断肢,那些断肢必定属于矮胖的市长。 为什么一个车厢内,其他督察都能留有全尸,而市长的尸体却被炸成这般惨状呢。会不会是因为爆炸时,他处于离炸弹最近的位置。 这样的话,他可能还替其他督察承受了部分爆炸的冲击波。 那既然炸弹在他身边安置着,为什么他察觉不了呢,炸弹可能被怀有恶意的人偷放在哪里呢。 是已经备好的人肉炸弹,还是放在市长衣服口袋里,亦或是…藏在市长出门时带着的公文包里。 张丰毅想得脑袋酸痛,他想征询一下唐的想法。 灰蒙蒙的天空下,面色慌张、夺路而逃的路人随处可见。 张丰毅环视一圈,发现唐并不在警车周围。他又细心地找了找,仍旧没有在人员散清的路面和商铺掩映的小巷间发现穿深黑紧身衣、黛色长发披肩的唐。 如果唐不是发现了什么,前去追踪的话,她就是故意与张丰毅、督察们分开。 因为她一个人行事也许更加方便,毕竟张丰毅和督察们在她眼里并没有多少战斗力。假如一直带着他们,反而会拖她的后脚。 张丰毅倾向于认为她应该是去独自调查,并寻找那个人的下落。 市长死了,政府机构群龙无首。快退休的督察局局长独木难支,uu看书 .ukashu 他能应付得了当前的混乱局面吗。 因此现在留给张丰毅的只有两条尚有希望的道路,要么等待来自国家、军队的援助,要么指望作战经验丰富的唐改变状况。 …我得做点什么,唐现在不在这里,而且在她心里,市民的生命安全根本算不了什么。只要不出意外,他人的生死与她无关,她要执行的任务才是首位。 …这些惊慌逃窜的市民,他们的性命未来一段时间依赖谁来保障。依赖吃闲饭的督察、依赖软弱无能的政府雇员,还是依赖至今音信全无的救援军队。 我得为他们做些什么,总不能还像以前那样,游离于人群之外,做个没多少用、被别人嫌弃、碍手碍脚的理工男,总不能还像之前那样,让那个10岁的男孩死去却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那个人的心思有谁能猜透,即使是唐也摸不准他。 他是个疯子,而且是个高智商的疯子,比我更加思维敏捷、缜密的疯子。他的行动次次都在我们的意料之外,这次护送市长,我们和督察分明做好了万全的防备,却还是让他得手了。 最要命的是,他在行动之前就通知了我们,我们却仍旧失手了。我该怎么做,才能阻止他。 张丰毅强迫他在吵闹的公路上平静下来,沉淀思绪,清空大脑,他要尝试换一种思维方式。 …光凭防备是预料不到他的行动的,我要学会预估他的行动。虽然我的思维不如他,但这种缺陷可以用思考的时间来补足。 那个人不也是筹划了一年之久,才一举发动的吗。 抽痛 救护车的车门朝外敞开,下来几个穿白大褂、蒙白口罩的急救护士,他们背后拖着一副担架。 张丰毅亲眼看着围成一团的督察们合力把三具尸体扔上救护车。 不知为何,他越是想预测那个人的行动,大脑就越是什么也想不出来。 …看样子我的大脑只适合打游戏和追番,没有当侦探的命,张丰毅揉了揉太阳穴。连日的苦思冥想,和突如其来的种种意外让他精神疲倦。 这样下去,他还没等逮住那个精神病人,自己就要先疯了。 小李站在警车旁,目送着警灯闪烁的救护车呼啸而去。 小李把双手插进裤兜里,显得神情沮丧,抬手准备拉开车门。忽又放下手,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望向张丰毅。 “那个女人呢,你们不是一起的吗。”小李疑惑问道。 …我哪里知道,我在杀手里的地位和你差不多。大家都是给别人跑腿的,我可能还不如你呢。 张丰毅腹诽几句,他也只好给消失的唐再打打掩护。 “她去调查那个人的行踪了,临走前她让我告诉你们。” “这种时候,应该团结一致面对危险才是,你们完全无视了督察局的纪律。”给领导开车的小李正色教训道,“我不知道陈督司和局长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跟你们合作。” …下属和上司是真的像,不过下属更加的不可理喻。 张丰毅懒得理他,转头看向被焚烧得仅余空壳的警车,警车狰狞的残骸仍在冒着轻微的白烟。 虽然意外已经发生,张丰毅仍然希望能从现场再找到点线索。 那个人也许会在爆炸现场留下些什么,就像唐亲身去那个人的杀人现场调查、试图找到他的杀人手法一样,张丰毅也希望找到那个人的蛛丝马迹。 他猜到导致意外发生的炸弹就藏在局长带上车的公文包里,因为公文包里面有足够的空间,能容纳张丰毅之前在工厂见过的微型炸弹。 并且,张丰毅还有更加充分的理由。 张丰毅回忆起接市长上车时,他带上车的公文包向外鼓起的部分略显弧形。而正常说来,公文包里装的都是纸质文件和资料,即使装得很多,突出部位也应该是方状,说明公文包里当时装的肯定有其它异物。 那个人在市长休息时,对市长的公文包做了手脚,把微型炸弹放了进去。 这并不难猜出,他既然能在局长外出晚餐,悄无声息地把恐吓信放到局长的办公桌上,就有能力对市长的公文包做同样的事。 凭现代科技的先进,哪怕安有监控,也能从监控区域的死角暗中潜入市长家中。放置炸弹并为炸弹定时根本用不了十分钟,十分钟以后再原路返回,谁也不会知晓。 张丰毅自我感觉,成功促成市长被刺杀的,还有一个原因:市长的疏忽大意。 张丰毅也能体会得出,一个成天忙着上班工作的政府高级雇员,突然有一天听到有人声张要杀他的消息,任谁也会不知所措。 在及早进入相对安全的警车和停留下来检查随身物品间做选择,张丰毅想,要是他也会慌里慌张地先进入警车。市长这样做,就更不难理解了。 所以,那个人安置炸弹并定时的时间段最有可能是市长出门前的十分钟内。 对于时机,那个人把握得很好,张丰毅都有些佩服他和唐的对手了。 实施这场有预谋的爆炸案的,可能是那个人,也可能是他所信任的某位手下。 张丰毅的脑袋又开始一阵一阵地抽痛,虽不明显,但足以阻碍他思考。 …玛德,想得太多果然费脑子,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得了偏头痛了,张丰毅用力地按压了一下他的疼痛部位。 随着三具尸体被救护车运走,留在原地的督察开始在爆炸现场拉起黄色隔离带。有的督察负责安抚逃亡市民的情绪,以重整混乱的秩序。 时间将近9:00,稳定下来的街道重归清冷空寂。商铺的卷帘门紧闭,道旁的杨树在冷风吹动下,枯叶沙沙作响。 众多督察中,警车旁的小李仍旧高高地扬起头,一脸不满的样子,他似乎还在为唐走掉的事耿耿于怀。 …这个小李,不仅死板,而且小心眼。不管他,我有急事要做。 张丰毅收回目光,又重新把他的推理过程如放幻灯片似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他感觉虽然他的推理可以粗略解释爆炸案的全过程,但还是欠缺些什么,某些环节太过偶然。假如真把他的推理放进爆炸案中作为最终的诠释,就有些牵强。 尤其是爆炸后四具尸体不同的表现,市长的尸体被干脆炸成了碎块,其他人虽然肯定活不过来,但尸体的完整度要好得多。 仅仅因为坐在副驾驶座的市长贴身携带藏着炸弹的公文包的缘故吗。 假如他用左手夹着公文包,爆炸以后,负责开车的督察和市长受到的冲击力尽管略有差距,但大致相等。 这样说来,之所以会造成现场的惨状,最可能的情况是,市长不是夹着公文包,而是把公文包放在怀中。那样的话,其他督察受到炸弹爆炸的冲击力都是来自侧面的角度。 脑海中奇怪的画面一闪而过:身躯肥胖的市长坐在副驾驶座上,公文包放在胸前,他双手紧紧地抱着公文包。 警车平稳而安静地行驶着。 突然,公文包内的微型炸弹所安装的定时器“滴嗒”一声走到了尽头。 炸弹填充的炸药剧烈燃烧,猛烈的冲击波在千分之秒内将市长相对柔软的内脏器官破坏殆尽。高温气浪席卷车厢的狭小空间,烧净了车厢里所有的可燃物质。 由于微型炸弹的威力虽大,但与此相应,持续时间就很短。所以爆炸全过程也许仅有百分之一秒,如此,就能保证离炸弹较远的三位督察,他们的尸体可以完好保留下来。 其漏洞在于,那个人在恐吓信中已明确说明了市长的死状。他是如何保证市长就一定会把公文包抱在胸前的。难道他事先就猜想到,市长出门前不会检查公文包。甚至也猜想到,市长上了警车后的坐姿。 坐姿…真她娘的扯淡,引爆炸弹居然需要独特的坐姿。谁会把公文包抱在胸前,不累吗,多别扭,除了这个市长也是没谁了。 张丰毅自我吐槽一句,他旋即怀疑起他的猜测是否可能。 尽管听起来非常离奇,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但这是他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问题随之而来,那个人是如何断定市长必然会那样做,他是如何保证事情定会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他究竟对他的计划有着怎样的自信,才会事先通知督察。 要想知道那个人的自信从何而来,就要弄清楚市长为什么会照他的猜想做,尤其是市长为什么会保持那种独特的坐姿。 一般来说,因为担心重要的物体丢失或被抢走,普通人才会做出类似把东西放在胸前的异常举动。 那个人既然预估到市长接受恐吓信后恐慌的情绪,因而判断市长上车前不会仔细检查公文包。那他会不会预估到市长对公文包极为重视,害怕被别人抢走,所以保持一种古怪的坐姿。 又或者,张丰毅试着把市长从普通人群中脱离出来,单独进行分析。 市长可不可能有一个古怪的习惯,每次上车,他喜欢把他的公文包放在胸前,而不是像别人那样,为了轻松直接扔到一旁。那么如此一来,市长今天以同样的坐姿乘车的概率就大大提升了。 于是,张丰毅立即否定了前一种想法,转而选择后一种猜测。 假如市长真的有把工作用的文件抱在怀里这一古怪的习惯,就说明那个人必定非常了解市长的生活。 市长终究是公众人物,在市政府开会、在市民面前演讲、外出参加应酬,诸如此类的事情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露脸的次数多了,被怀有恶意的人关注上了就有很大可能。 不过,那个人也确实可怕。短暂的一年之内,他到底花费了多少工夫、多大精力来充分了解要杀的对象。他熟悉刺杀对象如同熟悉自己的左右手,连刺杀对象的生活习性、遇到危险时的反应都了如指掌,uu看书 w.uuknshu 甚至可以说,他也许比市长身边的亲人更了解他。 张丰毅想象着,在此之前的一年时间里的每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不甚起眼的平凡男人。 那个人谨慎地把他隐藏在走动的路人间,守候在市长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上,于黑暗中瞪着他那双厌世、憎恶、邪恶的明亮眼珠,观察着刺杀目标的一举一动。 刺杀目标的每一次抬手、举手,他的每一次开口、发言,他的每一次上车、下车,都被那个人尽收眼底。 张丰毅沉淀下纷乱的思绪,他感到脑袋深层处不再传来如尖锐物体刺入肌肉般的剧痛。 而原来的疼痛的地方,一种凉爽的感觉由内而外地传导出来,仿佛在太阳穴上涂抹了清凉油。这种感觉异常舒服,又酥又麻,清凉舒爽,是张丰毅从末体验过的。 他竟然想要昏睡过去,彻底沉入那种如冰冻海洋般的清凉之感中。 张丰毅用力甩了甩脑袋,无论是抽痛感,还是清凉之感,都迅速如潮水般褪去。很快,他的大脑又恢复了正常状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张丰毅睁开眼,隐约感觉周遭的世界起了些变化,说不清,道不明,而又模糊、朦胧,难以言喻。 “嘎嘎”通体乌黑的乌鸦从低空掠过,于苍茫中散开、分别飞越倾斜的旧红绿灯杆。 他向上望去,天空中乌鸦表面的黑色羽毛根根分明。 至此,由师长研制出的、打入张丰毅体内的药剂,在六个月以后,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次释放与第一阶段的消化。 下1步行动 刚才的疼痛仿佛从未存在过,张丰毅的身体再没有出现异样的感觉。只是它似乎产生了某种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如沐浴过后的轻飘之感充斥张丰毅的骨髓。 事实上,张丰毅发觉自己不仅能看到头顶飞过的乌鸦的羽毛,还能望见街边商铺拉下的卷帘门的锁眼。 此外,张丰毅明显感到他的头脑变得更加清明,所分析的事情倏然像石头般瓦解,露出了里面清晰的内在联系和逻辑。 …这是,找到线索的感觉,张丰毅又是惊喜又是佩服自己。 张丰毅觉得,那个人并不像新闻中出现的isis恐怖分子那样愚昧无知。从信的内容和他迄今为止的表现来看,他的文化水平很高,信念也很坚定。 那个人一定是选错了路。 他在恐吓信中说过,他相信唯有毁灭才能为这座城市带来新生。所以不妨假设他的最终目标就是让城市得到新生,但是拯救世界有许多种方式,为什么非彻底毁灭这座城市不可呢。 张丰毅认为,那个人极度错误的观念与他的人生经历有关,兴许还与他的精神疾病脱不了干系。 所以,他的直接目的是破坏这座城市。 为了实现自身的目的,人往往会主动铲除影响他们达成目的的阻碍力量。因此,只要找出阻碍那个人破坏城市的因素,就能凭此推断出他的下一步行动。 张丰毅接着在心里分析,是什么在阻碍那个人的计划呢,是什么使他不能采取最后的行动。 他考虑到,目前城市中的保卫力量主要是督察局的督察,他和唐,以及全体市政府雇员也可以勉强算在其中。 市长被杀,市政府暂时无法维持日常的工作状态,可以说,那个人已经摧毁了负责协调市民的市政府。 他和唐是从其它地方来的,那个人也许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在他的计划中,本不会有张丰毅和唐的位置。因为一年以前,那个人开始筹备时,张丰毅和唐根本没在这座城市里出现过,所以也可以排除掉。 那个人下一步只能处理督察的事情,依照他杀掉市长的思路,他会趁警力外调之际,径直去缺少防备的督察局办公楼刺杀局长。 可是有战斗能力的督察现在要么在郊区的钢铁冶炼厂,帮助受困居民,要么就在爆炸现场重整街道秩序。 对那个人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除此三股力量外,还有至今杳无音信的军队援助。如果那个人预料到局长他们会向上级请求军队介入的话,张丰毅想那个人也会把这股力量算在内的。 张丰毅立即决定去督察局,局长说过,军队最迟会在天亮前到达这座城市,但现在已经是上午9点多了,张丰毅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大批军队到达,不可能毫无征兆地就潜入进市区。 什么动静也没有,说明赶来的军队绝对是半道上出了意外,定然是那个人搞的鬼。如果军队不能到达,城市就失去了至关重要的援助力量。 从实际情况来看,那个人眼中,挡在他面前的只有碍事的督察局了。他的下一步计划就是除掉局长,进而让督察们失去上级的指挥,使整座城市陷入毫无秩序的大混乱之中。 张丰毅随即跑向唯一不算陌生的小李,他要和督察们马上返回,才能尽快抵达督察局保护局长。 他把他的推测向车门旁垂手侍立的小李简单地说了一下,并表示情况危急。 “不行,上头没有命令我们返回,你应该和我们一样待在这里,你无权命令我,我只服从陈督司和局长的命令。”小李一脸正气地回绝了他。 …拜托,要死的人就是你敬爱的局长,局长死了,督察局马上就得解散。 张丰毅又试着努力说服小李,他举起手,语气斩钉截铁。 “我敢保证,那个人接下来肯定会去督察局谋杀局长,所以你们得立刻返回督察局。” 小李索性把头扭到一边,一脸瞧不起张丰毅这种未被抓获的犯罪分子的样子。他交叉双手,向前走了几步。 小李向前移动身体的同时,他黑白底格的警服旁露出了未被关紧的白色车门。 …既然你如此顽固,就怪不得我采取点非常手段了。 张丰毅暗下决心,沉下气来,等待了几秒钟。 小李高傲地仰面朝天,闭起眼睛装作若无其事时,张丰毅抓住机会一把拉开了警车驾驶室的车门,动作迅速地闪进了驾驶室内。 惊觉事情不对劲的小李半转身体,急忙用手拍打车窗玻璃,叫张丰毅停下手中的动作。 “下来,下来,这是国家的车。”门外的小李声音模糊。 “咚咚” 张丰毅握着方向盘,又是紧张又是不安。虽然他明知道自己并不会开车,但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感到异常亲切,有一种仿佛曾经每天摩挲它的温暖感受。 张丰毅神色淡然地伸手,“咔嗒”一声,为车门上了锁。 车门外的小李俯低身体,顿时又惊又怒。 张丰毅目视前方,拧动锁眼里的汽车钥匙,转换车档,发动汽车后退。他的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如练习过无数次一般,张丰毅都有点困惑。 …这熟悉的手感,这熟悉的动作。uu看书w.uukanshu.m 驾校的教练都不一定有我熟练,难道我上辈子学过开车,记忆流传到了今天。 大概是观察司机大叔开车时学会的吧,张丰毅随意猜测。 …既然抢到了警车,那我还和督察们瞎客气什么。 张丰毅粗暴地发动警车后退,让小李的警车一路倒退,直接撞开了后面的车辆。 那辆警车被弹到路中央,白色车盖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碗状凹坑。 面色大变的小李一边追赶后退的警车,用力拍打着车窗,一边挥手叫其他督察过来。其他督察们纷纷朝张丰毅这边看来,拿起对讲机就准备报告上级。 车厢里的张丰毅嘴角微微上扬,罕见地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他突然猛踩油门。 警车“呜”地从逃到路边的督察们中间穿过,白色的尾烟从排气筒中滚滚冒出,督察们都愣在柏油路两旁,仿佛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张丰毅毫不停顿,继续转换车档、提速。 等到十字路口时,他未加思考便朝一个方向猛打方向盘,同时拉起手刹减速。 拖着白色长烟的警车在转弯处甩出一个漂亮甚至是完美的超90度漂移,警车的轮胎擦过路面,留下密集的弧形线纹。 假如职业赛车手在场,一定会认出张丰毅甩出的漂移正是赛车界传说中前所未有的d1满分动作。这对他一个刚刚上手的新人驾驶者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 看到这一幕的小李望着他的警车,目瞪口呆地杵在原地,几乎惊掉了下巴。 诡异的视野 城市主干道两旁大门紧闭的商铺飞快地从车窗外掠过,张丰毅所见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景物。 外面,挂满枯黄树叶的杨树后是被拉下的卷帘门。 因为市里的恐怖袭击,街道上的路人都散光了,空阔的路面上萧索得只有偶尔被秋风吹起的落叶。 前面的十字路口上有了些不同的地方,原本应该站着交通督察的岗台,被几个身穿破烂皮夹袄、肩挎ak100突击步枪、面戴可笑面具的恐怖分子占据了。 张丰毅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他旋即踩下刹车,让时速达到200多迈的警车慢慢停了下来。 警车依靠惯性又往前挪动了几米。 望着反应过来的恐怖分子,他咽下一大口口水,慌忙从腰间摸出手枪。 恐怖分子们闻声转过头来,把脸上如小丑般的面具朝向张丰毅,他们不慌不忙地取下肩后的ak100突击步枪,看样子是准备举枪射击了。 张丰毅摇下车窗,把持枪的手伸出窗外,他眯起眼睛,试图瞄准。 他知道,在恐怖分子射杀他前,最多只有几秒钟的射击时间。 时间流逝得如此缓慢,双方都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空旷的街道上寂静无声。 张丰毅眯起眼睛,试图找到恐怖分子的要害部位。他估计这会很难,因为张丰毅总共也没摸过几次枪,仅有的几次都是从背后偷袭敌人。 忽然,他倒吸一口凉气,比刚遇到恐怖分子时还要恐惧。 因为随着他的瞄准、注视,他的视角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缩小了,眼睛看到的景物就像把恐怖分子衣衫褴褛的身体进行了局部放大。 或者说,张丰毅的视野不再是360度全覆盖的,而是仅局限于他集中注意力要瞄准的那一点。把那一点扩大不知多少倍后,他可以清晰无比地看到三百米外,恐怖分子胸前的一小块区域内,衣服上的纽扣和拼接线。 张丰毅用力甩了甩头,想要摆脱这种奇怪的感觉。 快出人命的时候,可千万别出现什么幻觉,他想。 三百米外,当中的恐怖分子已经缓慢地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似乎正朝张丰毅的方向。 其他的恐怖分子看样子完全没把张丰毅放在心上,他们不屑一顾地站到旁边观看,姿态懒洋洋的。 看着缓慢升起来的枪口,张丰毅顿感头皮发麻。 …不管我tm是得了近视眼,还是远视眼,保命是最要紧的。命都没了,我还做什么全身检查,注意什么健康啊。 …他是不会放过我的,我唯有把他先杀了,才能保证他不会杀掉我。 张丰毅镇定心神,双手伸出窗外,持握枪柄瞄准。 当中恐怖分子胸前的那一小块质地粗糙的衣襟,随即在他的眼中一点点地放大,其他景物则急速退后,那块区域最终占据了他将近25%的视野。 张丰毅深吸一口气,把枪口对准恐怖分子胸前的衣襟。他知道,棕褐色、色泽黯淡的衣襟后就是恐怖分子跳动的心脏。 “扑通扑通”,张丰毅的心率忽然变得非常快。 街道上的气氛紧张得像要滴下水来似的,一阵寒冷的疾风冲过空寂的街道,顺带着将一粒细小的沙子吹进了张丰毅的眼睛里。 然而他并不敢眨眼,或是流泪。因为他的缩小视野内,恐怖分子的食指已经扣上了扳机。 恐怖分子这样做的同时,他也把手指指肚放到了手枪的扳机上。 狭路相逢勇者胜,比的就是谁下手更快,谁打得更准。 他轻压扳机,然而并没有压到底,他忽地感觉哪里不对劲。 说不出来为什么,他枪口指向的方向就是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别扭、不适。他的手臂难以控制地产生了一种上移枪柄的冲动,或者叫强烈的欲望。 理智告诉他,应该把枪口对准恐怖分子胸前底襟的正中位置;直觉告诉他,他要把枪口上移至偏离那块区域约半公分的地方,才能打中恐怖分子。 明明该选择前者,张丰毅最后一刻却选定了后者。因为他越往下按压扳机,那种想要上移枪口、微调弹道的冲动就越发显著。 事实上,到最后,张丰毅自己都不知道是他主观上改变了枪口的朝向,还是持枪的手臂本身移动到了使他感觉舒服的位置。 子弹“咻”地离膛的一瞬间,张丰毅觉得他肯定完蛋了。 他的子弹一定打不中对面三百米外的恐怖分子,而戴可笑面具的恐怖分子却已然按下了扳机。 “乓” 张丰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枚以超过音速的速度朝他飞过来的子弹,他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更加该死的是,诡异的放大视野这时再次起了作用。其他景物不知不觉地退到脑后,唯有恐怖分子的子弹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细致地观察到飞过来的子弹,那尖锐的弹头和流畅的曲线。 …哪里有这种怪病,我的近视才刚好,忽远忽近,忽大忽小的… 子弹一点点逼近,uu看书 .ukansh.om几乎快在眼前,张丰毅的心脏倏然慢了半拍。 结果却与他的猜测相反,恐怖分子的子弹“砰”地击中了车门的边缘,子弹旋即在金属外壳迸出金星,弹射开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对面的恐怖分子胸前赫然出现一个喷血的弹洞,那正是他的子弹造成的。那个恐怖分子伴随着从体内喷涌而出的血雨,仰面朝天倒地。 …我的天啊,我竟然打中了,张丰毅真是不敢相信,他好好地看了看他持枪的手。 …看起来,这种怪病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呢。 其他戴小丑面具的恐怖分子忽然发觉他们的同伴倒下了,几张相同的面具脸于是面面相觑,紧接着就惊醒过来。他们一一取下步枪,动作麻利地准备抬枪射击。 …差点忘了,还有别的恐怖分子,他们也想杀了我。 张丰毅不再犹豫,端枪瞄准,缩小视角,放大要害部位,跟从直觉的指引,举枪就射。 “乓”,一个正拉动步枪机簧的恐怖分子应声倒地。 旁边一个趁张丰毅不注意,举起枪来,想要射杀他。 张丰毅马上察觉,甩手就是一枪。 子弹直接穿透了那个恐怖分子面具后的脑袋,鲜红的血液和乳白的脑袋“噗”地从弹洞中飞溅出来。 最后一个恐怖分子一边谨慎地退后,一边用手上拉机簧,他仍然不肯放弃。 张丰毅平执枪柄,现在的他对自己的枪法很有信心。 “乓”,那个恐怖分子捂着不停流血的腹部,两膝一软,身体向前扑到了路面上。 那个人 张丰毅垂下枪管发烫的手枪,心里轻松了不少。 他仔细环视一周,确定没有潜伏在暗处的恐怖分子后。他把枪扔在副驾驶座上,重新发动汽车,向着督察局办公楼的方向前进。 从发现恐怖分子的这个十字路口到督察局办公楼,张丰毅估计最多不超过三公里。 他先前的预感可以说是已经应验了,十字路口上既然发现了那个人的手下,就说明他已经进入到督察局内,那几个戴古怪面具的恐怖分子恐怕是出来警戒的。 他在督察局的门前把小李的警车停下,督察局门前的大理石三层台阶上,躺着一具穿白衬衫的督察尸体。 …那么,确凿无疑,那个人进去里面了。 张丰毅微不可见地点头,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拿起手枪下车。 缓步走上台阶的他到了死去的督察尸体旁,他俯下身体查看尸体。 脸部朝下的督察尸体显得很臃肿,正面没有伤口、没有血迹,死者是位身材肥胖的男性。 张丰毅把尸体翻过来以后,尸体背面依旧没有发现明显的伤口。 …是那个人的手法,就是他干的。 张丰毅不再理会眼神涣散的尸体,他提枪进了督察局的办公楼。 有了这种奇怪的能力,他有一定信心能与恐怖分子正面交战,并且击毙对方。 只是他心中仍有一个疑问,产生这种能力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这个疑问的答案张丰毅目前还不得而知,他只能把这个疑问先搁置起来。当前的紧要任务是想方设法从那个人手中救下局长,如果可能的话,张丰毅觉得最好连那个人也击杀掉。 隐藏的危险是,张丰毅不确定那个人会不会再使出些阴谋诡计。大批督察出警外调,那个人会派多少人过来呢,现在办公楼里的情况充满了不确定性。 办公楼里一片沉寂,昏暗的天光照在督察们的办公桌上,上面堆满了分散的纸质文件,气氛压抑而沉闷。 张丰毅的靴跟踏在倒映着他的身影的瓷砖地面上,“嗒嗒”地在空空荡荡的楼内回荡。 他没有发现任何有人来过的迹象,这与他的预测不符。 办公楼里,寂静中透出些许诡异。 “咔嗒” 从办公室的墙壁、门后忽然闪出无数戴相同面具的恐怖分子,尽管他们的体型、身高略有差异,但都快速地端起枪来,把几排枪口对准了围在中心的张丰毅。 刚踏入督察局大厅的张丰毅一边后退,一边琢磨着,怎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杀光他们。 …就算我能一枪干掉一个、弹无虚发,可问题是,这人也太多了。他们一开枪,我会被直接打成碎渣的。 …投降是没用的,他们又不会遵守国际法律,我猜测多半会为了节省物资杀了我。 念头闪动间,办公楼的楼梯上无声地出现了一名穿深黑翻领西装、面戴小丑面具的男子,他的步伐缓慢而机械,正一步一步地迈下台阶。 他虽然戴着和其他恐怖分子一模一样的面具,但却有一种独特的、忧郁而神秘的气质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他穿着崭新的深色西服和淡灰色的直筒裤,身材瘦硬,短发齐整。 任何看见他的人都会觉得,这个款步下楼的、西装革履的男人,他的气质比在场的所有恐怖分子更加适合那副面具。那副面具戴在其他恐怖分子脸上就只是面具,戴在他脸上却有了灵魂,仿佛那就是他原本的模样。 面具是用树胶制成的,有极其突出的眉骨和颧骨,尖尖的下巴后缩至戴面具者露出的颈部,嘴角的线条勾勒出夸张的笑容,一直延伸到面具的眼角附近。这样的面具戴在那个人的脸上竟然有了一种真实感,面具上墨色的泪滴宛如要顺着颧骨滴落似的。 张丰毅都有点疑惑,那到底是不是他的脸。 根据他身上的气质和出场顺序,张丰毅略加思考便断定,眼前的面具男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那个人。 …如此看来,解决掉他,事情就都结束了。 张丰毅沉住气,举起手枪,集中注意力于那个人的要害部位。 他没用多少工夫,便从眼前急速缩小的视角内找到了那个人的胸膛。稍加调整,他旋即压下指肚。 预想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 张丰毅一脸惊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 他保持原来的握枪姿势不动,又往下压了压指肚。 枪口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办公楼里,几十个戴相同面具的恐怖分子就这么默默地注视着他来回按压、抬起扳机,似乎并不准备开枪。 他急忙晃了晃手里的枪…关键时候可别掉链子…是不是枪出状况了…张丰毅把手枪的弹匣拆下,就在几十个恐怖分子面前,专注地查看起手枪的各零部件来。 手枪没有出问题,不是卡壳,弹匣里的子弹被打空了。 张丰毅握着没有子弹的手枪,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办公楼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那个人安静地站着,欣赏着张丰毅的窘态。他手下的恐怖分子们则索性把端起的步枪放下,都又挎到肩上去。 时间在双方的静寂中,飞快地流逝。很快,将近半分钟过去了。 动作僵硬的张丰毅不知道他是该试着投降呢,还是该像抗日烈士那样、宁死也不屈服,往那个人的面具上啐一口,然后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弹雨打成炮灰。 不过,那个人不会留给他选择的机会了,面具后的他发出嗤笑的声音,样子轻松似的地耸了耸高挺的肩头。他抬起手来,冲着其他恐怖分子的方向动了动几根手指。 旋即就有人带了钢制手铐,把毫无反抗之力的张丰毅铐了起来。 …当下不能和他硬碰,我要是反抗,他即刻就会杀了我的。 张丰毅自我提示,虽然像犯人一样被铐起来,感觉令人不适,他还是忍住了要站起来做点什么的冲动。 …希望那个人不会像想象中那般凶残,虽然生存的可能性很小,但投降也许尚可保命。 那个人似乎根本就懒得说话,他把细长的双手伸进淡灰色圆筒裤的口袋里,自顾自地登上楼梯。他动作从容地一步步上楼,一边轻轻晃荡着身体,一边口中还哼唱着一首张丰毅叫不来名字的、但风格明快而洋溢欢愉之情的德文歌。 楼梯的窗口外是被浓厚的乌云锁住的天空,虽然是白天,办公楼里阴暗得也只能勉强看得清路。 张丰毅被几个恐怖分子挟持着,跟随那个人上楼。 他不清楚那个人的声音为什么显得那么高兴,也不清楚那个人要去哪里。他原来计划要救的局长,说不定现在凶多吉少。 他心里着实茫然无措,他的手枪被为他戴上手铐的恐怖分子没收了,唐不知去向。既没有武器,又没有援兵。看起来,他可真的算得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到了二楼,张丰毅准备停下,但被身边的恐怖分子拽住了,那个人并没有在此作停留的意思。 他的双手照旧插着口袋,口里轻挑地哼着歌,忽地于楼梯拐角处,转身面对登上楼梯的张丰毅和两旁挟持他的恐怖分子。 他动作娴熟地跳起了一段活泼俏皮的探戈舞,脚上的皮鞋“嗒嗒嗒”地敲击瓷砖,节奏宛如音乐般轻快、悦耳。 苗条的双腿不停地变幻着舞姿,又瘦又细的两条腿在圆筒裤下明白地显露出来,时而突起,时而隐没。 …怪不得徐医生说他脑子有病,场合不对啊,张丰毅腹诽一句。 那个穿整洁西服的面具男轻盈地跃起,踏上台阶。 他的舞蹈仍末结束,微弱的歌声似有似无地回荡在空旷的楼梯中。 他一边优雅地舞动他的手臂,旋转上身,一边蜻蜓点水般地迈步上楼,毫不顾忌后面时停时走的张丰毅和挟持他的恐怖分子。 那个人如天真的法国农家少女般舞蹈着,uu看书 ww.uuknshu 灵魂好像出窍一样。他深深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不能自拔,速度时快时慢地跨过一级级台阶,如鬼魂般在漫无目的地楼梯间飘荡。 最后,他登上了督察局办公楼的天台。 随后登上天台的张丰毅看到和之前的那些受困者一样被捆缚手脚的局长,不禁又是惊奇又是庆幸。 虽然张丰毅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局长,但假如局长能幸存下来,有他主持大局,城市此后就不至于陷入无政府状态的混乱中。 局长旁边还有几个张丰毅比较眼熟的督察,也和局长一样被绑住手脚。他们并未像大多数督察那样离开督察局,可能是局里的文职人员或秘书之类的。 荒凉的天台上空旷得只有从高空呼啸而过的大风,那个人轻柔的歌声随即被吹散在风里。 丝毫未加修整的水泥楼顶上,被黄色胶带捆缚手脚的局长屈膝坐在地上,满面皱纹的老脸涨红,头顶仅存的几绺白发随风乱舞,看上去狼狈之极。 张丰毅被两旁的恐怖分子拽着胳膊,也被用力扔了过去。措不及防的他,一个趔趄摔在局长身边。张丰毅哀嚎着起身坐起,旁边一脸同病相怜的局长用抚慰的眼神俯视着他。 …你们搞这么大动作前,能不能给我点预兆。 张丰毅在心里怒吼,胳膊剧痛的他想起了之前唐给他的两脚,一次让他臀部阵痛,一次差点把他鼻梁撞断。幸亏他第二次流的鼻血少,伤口凝固得也快,没出什么大问题。 算上今天这次,他是第三次被几乎误伤。 行凶手法 当然,那个人是听不到张丰毅内心的咆哮的。 欢快的舞蹈终了,他停顿了几秒钟,斯文地移步迈至天台中心。脸上的面具朝向市中心大厦的巍峨巨影,他忽然激动地张开双臂。 天台上,狂风大作,猎猎的疾风吹散那个人身上的西装,拂动起他黑色的衣襟。 …当前的情况,我不能和他发生冲突,张丰毅尽力活动疼痛的胳膊,再次自我提醒。 他抻了抻背后的手铐,想弄断手铐,其实不过是检验手铐的牢固程度罢了。 天台上,那个人的手下都已下去,只剩下那个人独自迎风站立。 张丰毅想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先腾出双手来,然后就解决掉那个人。 但是事实证明,督察局的手铐供应商还是很负责任的,起码被它拷上的犯人绝对无法逃脱。 那个人的背影虽然很削瘦,却坚挺得像不会倒下似的。 在这道笔直的背影前面,市中心大厦被云雾环绕、笼罩,雄伟的高楼拨地而起,延伸到浓密的乌云之中,仿佛连接了天地。 狂风忽地消散,和来时一样突兀。 令人备感压抑的寂静中,那个顽强的背影伸手从脸上摘下小丑般的树胶面具,一个轻柔的声音随之开口说道: “看看吧,这座城市。我在它的下水沟里出生,我熟悉它的气息。我走进它,就像进入母亲的怀抱一样。” “对我来说,它不是一片仅由工厂和建筑组成的建筑群,而是养育城市所有人的母亲,包括我,也是它的孩子。虽然每个孩子得到它的恩赐并不相等,它也许更偏爱那些家庭优裕的孩子,但我这个饱受冷落的孩子却始终爱着它。” “曾经它无比的荣耀,现在留给它的却只有腐朽。是它所宠爱的孩子--那些只会爬行的肥虫,毁了这座城市的未来。” “而他们所毁掉的,必将由我来拯救。上天早已注定,我是改变这座城市的使者。” 那个人刚才说的一切都像是他的自言自语,他并没有在和谁对话,只是像无人理解的诗人那样在表达着他的内心世界。 他停顿了片刻,忽地转身,张丰毅于是亲眼见到了他可笑面具后的真实模样。 高鼻梁,尖下巴,浓密而杂乱的眉毛竟已略微泛白。他的面部丰神俊毅,线条柔和,脸颊匀称,说不出的美感与协调。 若是配上一头深棕色的鬈发,那简直是一副艺术家的脸庞。 他姿态优雅地弯下腰,把面具搁到地上,看了看聚在一起的张丰毅和局长他们,轻轻地摇了摇头,他说: “你们的样子让我非常失望,你们为什么要害怕呢,这么狼狈。你们应该感到荣幸才是,因为你们将成为献给这座城市的祭品,你们将作为见证它伟大变革的牺牲者而死去。” “你们是幸运的,因为只有你们能与它在同一时刻死去,你们是光荣的祭品。” “所以,在死亡之前,像我一样的,微笑吧” 他嘴角上扬,浮起浅浅的笑容。 那个人一边微笑,一边挽起西装的袖子,露出的手腕上有一块镜面碎裂的皮带手表。 他盯着表盘看了几秒,往西服内侧的口袋里摸了一下,拈着手指对地上的张丰毅他们说: “是时候了,我的朋友们。” 他走向离他最近的那位督察,伸手扯开了警服的衣领,督察显得非常畏惧的样子,身体拼命地往后闪避。 张丰毅又尝试抻了抻背后的手铐,根本没用,双手一点儿也动弹不得。 他不是唐,没有厉害的腿功。面对没有武器的恐怖分子,使用拳头加扑打制服对方,对他来说是最稳妥的方法。然而张丰毅手上的手铐牢固得很,他只能亲眼看着那个人动手。 旁边白发凌乱的局长也望了过去,局长所见的只有那个人把一根食指贴在了督察的脖子上。在他的视野中,那个人的动作虽然奇怪,督察貌似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可是,在有了能自由放缩视角能力的张丰毅眼中,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他看到,那个人并不是简单地用食指贴着督察的脖子。他的食指下赫然藏着一把极细极薄的银白刀片,食指脂肚则抵着几乎没有厚度的刀背。 从刀的大小、形式上分析,张丰毅觉得这是一把经过特殊加工的手术刀,它细小的刀柄应该就握在那个人屈起的四根手指中。 那个人全身一动不动,专注地把他的食指贴在瑟瑟发抖的督察脖子上。 张丰毅很确定他不会朝自己这边看哪怕一眼,那个人眼下要做的事,看起来是需要他全神贯注的。 尽管在放大后的可视范围内,张丰毅已经发现了那个人手里的手术刀,但这对他来说还不够。 张丰毅希望目睹那个人是如何具体运用那把手术刀的,他对那个人的杀人方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更重要的是,假如他杀人时真的需要全部的注意力,也许张丰毅就可以趁此机会一举除掉他。 当然,张丰毅不希望看到无辜的督察受害,但他首先要保证他的安全。 若是他死了,在场的所有俘虏根本没一个能活下来,尤其是事关全局的督察局局长。 在确保自己能活着的同时,尽量保护局长和其他督察的生命,这是他现在的想法。 凭以往几次,使用放缩视角能力的经验分析,张丰毅觉得当他努力想看清视野里的某样事物时,其视角就会自然而然地缩小。 视角的放缩范围究竟有多大,他也无法把握。目前没有遇到局限,并不代表这项能力本身毫无限制。 但张丰毅反复考虑后,认为在使用他的能力过程中,至关重要的因素的是他想要看清目标区域的意愿。 正是在自我对世界的观察中,无意间产生了想要看清目标区域的强烈意愿,他的眼睛才会按潜意识的意愿放大,或是缩小视角。 所以,张丰毅推断,能不能把那个人下刀的位置扩大到他想要的清晰度,取决于他能不能产生,足以使这种能力得到有效利用的强烈愿望。 得出结论后,他旋即开始实践,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那个人对准督察锁骨中央、即将下刀的手,心里不住地默念:清楚点,清楚点,再清楚点。 伴随着他内心无声的默念,视野中的景物以极其迟缓、远慢于最初使用能力之时的速度,一毫米一毫米地退到脑后。 与此同时,张丰毅感到他眼眶中的酸楚感、干涩感从无到有、由弱变强,想要闭眼流泪的冲动越来越强。到最后,他的眼睛里简直像进了玻璃渣子似的难受。 虽然感觉实在不好,但最终那个人握刀的手,和刀刃贴近的颈部皮肤区域清晰到了,足以令张丰毅看清那个人下刀动作的程度。 张丰毅的眼睛又酸又痛,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知道,这就是他所得到的能力的极限了。 视野内,督察被烈日晒得黝黑、满是坑洞的肌肤上,分泌出了因过度紧张而产生的、细密的汗珠。 被这样一柄刀比着喉咙,督察只要略微移动就可能命丧黄泉。他动都不敢动。 那个人指尖微动,小心地压下薄如蝉翼的刀刃。 柔软而富有弹性的人体肌肤在刀刃的按压下,随即深深地陷进。其实陷下的程度并没有那么明显。只是由于张丰毅的缩小视角缘故,在他的视野中显得特别突出。 张丰毅思考着从那个人手中救下督察的办法,不过暂时毫无头绪,他缺少实力。 那个人下压的动作迟缓到几近看不出来,过好久才能感觉到刀刃位置的显著变化。 突然,到一定深度后,那个人食指下的刀刃霍然下压,如切蛋糕表皮般地快速割破了督察的皮肤。 殷红的血滴在切口处涌出,手术刀的刀面随即深入进督察脖子的肌肉之中,。 到一秒,那个人便电光火石般地抽出了里面的刀尖。雪亮的刀面上有薄薄一层、比手术刀更薄的鲜血,下刀的位置只有凭借上面残存的微小血滴才能发现。 俯视着督察一下涨成紫色的脸,那个人站起来,露出了奇妙的、唯有他自己才懂的笑容。 然后他俯低身体,抬起另一只手把西服袖口拉下来,用西服袖子给地上逐渐失去知觉的督察擦拭了伤口,他的动作又轻柔又小心。 张丰毅坐在地上,心里有些诅丧,感觉他自己真没用。他甚至没来得及起身去跟那个人拼命,督察就无声无息地死去了。u看书 .uuknsh 尽快扫除掉消极的情绪后,张丰毅的脑海中倏地闪过一个词:割喉。 …那个人杀人不是真的不留痕迹,而是他留下的、导致死者死亡的伤口太细太小,容易被血液凝固起来。如果不经由专业法医检查,根本发现不了。 而督察局最初接手由他引起的杀人案时,并没有给予应有的重视。等督察局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死者的尸体早就被拉去火葬场火化了。 张丰毅还注意到一个独特的细节,督察脖子伤口处流出的血液少得出奇。 按理说,人体颈部的血管很多,大多是血量丰富的动脉,割喉不可能只流这么点血。 相反,伤口涌出的血液可能如小型喷泉般直接喷出来。 张丰毅想到的唯一一种可能是,那个人也许对人体结构十分了解。他能以外科手术的精准干脆利落地切断死者的气管,并且避开颈部的几根主要动脉。 这样,死者也会因缺少氧气窒息而亡,就能够解释死去的督察为什么脸色又青又紫。 但是督察们找到的尸体并不是刚死的督察那样,因为他们发现死者太晚、死亡时间太长。在空气中的微生物作用下,等督察们到了现场、检查尸体时,尸体已经发生很大变化。 而死者缺氧致死的表征,相应的,就不会明显到能看出来的地步。 至于那个人为什么掌握有如此娴熟的杀人技术,张丰毅隐隐地担心。所谓熟能生巧,那个人对人体结构的了解可能来自亲身实践。也就是说,他恐怕不只亲手解剖过一具尸体… 变数 …如此推断下来,要是一直追溯到这一切事情的开端,也就是那个人杀害女研究生之时,他所用的方法也是与此类似的。 所以精神病院里的凶杀现场本就不会遗留血迹。 但为什么那里连打斗的迹象都没有,遇害的女研究生碰上那个人,她不会呼救吗,不会反抗吗。要知道,其时那个人还只是一个处于医院管控下的精神病人。他没有帮凶,更缺乏致命的凶器。 作为一个各项行动都受到限制的精神病人,他是从何处得到的手术刀,那柄手术刀又是他在何时获得的。 张丰毅得承认,那把手术刀若用于割断受害者的喉咙,简直是完美的凶器。它的刀刃薄而细,下刀时不易粘连、波及别的危险部位,产生的伤口也是毫米级别的 但是,张丰毅想,外科医生常用的手术刀应该也能做到这种程度。 因为他们在对病人位于气管的病灶进行处理时,用的也是一般的手术刀。 那个人为他的手术刀进行特殊加工,应该是出于稳妥考虑。 可假设他当时使用的是普通手术刀,受害者只要稍微进行反抗,尸体完全可能流血如注。 唯一的可能是,被杀的女研究生当时根本没有挣扎、反抗的意愿,他们之间其实没有爆发任何冲突。 张丰毅注视着那个人,他把贴在食指上的手术刀往黑色衣袖上擦了擦,不急不缓地拭净了刀面上的血液。 他忽地抬眼望向张丰毅,发现张丰毅正在侧头观察他。 他于是皱了皱眉头,放下捉刀的手,手指轻抬,就把手术刀收回西服袖中。 他缓步走到张丰毅跟前,俯低身体面向张丰毅的脸,然后张开厚厚的嘴唇,用略带沙哑而富有魅力的声音说: “我刚才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你猜猜是什么。我发现你在偷看我。如果你还想活命,最好安分点,据我所知,我的手下是不敢这样的,敢这样的人都死了。” 那个人忽然嗤笑一声,嘴角勾勒出毫不在意般的笑容。 “你大概以为我会像古往今来的所有反派那样蠢得无可救药,你以为我会失败,以为正义的联军终将到来,随后一切恢复如初,一如既往。” 他压低声音,白晳的脸庞凑近张丰毅的耳边,说: “我告诉你,你们做梦。” “我筹划了比那些肥虫们想象的多得多的时间,我的计划缜密,决不会出错,我是一定会完成我的使命的。” “敢于窥视我的年轻人,嗯,你是不是仍旧倔强得不肯认输,你是不愿意放弃你的希望吗,可你们的奋力求生在我眼中不过像河水中的蚂蚁那样。” “你不可能不怕死,世上的人都怕死,你想求条活路。” 那个人说到这里,张丰毅旁边血色上涌、一脸惊慌失措的老局长忽地垂下了头,心虚般地眨了眨眼睛,装作在看皮鞋鞋尖的样子。 “趁早做好觉悟吧,”那个人转动漆黑的眼珠,打量着面前的张丰毅,“没认识到吗,你们所谓的努力都是徒劳。命运和结局上天早就写好了,只是需要由我代为实行。” “哪怕你不相信上天的旨意,也总该相信亲眼见到的一切,这座城市没救了,而且早就没救了。统治它的肥虫们毫无作为,他们全是些只会吃饭的饭桶。 “现在还有谁能与我对抗,谁能猜出我的计划,有谁能出来阻止最后的毁灭到来。” 那个人的语气渐渐高昂。 他直起身子来,挺直胸膛,仰头面向苍天,一脸意气风发地高声咆哮,声音响亮而有力。 “哈哈哈,我试问这座城市里还有谁,谁能阻挡我的脚步。” “我比这座城市里的人都要聪明,与我比起来,他们就像幼稚园里的孩童般愚蠢可笑。明明计划中有那么多漏洞,抓住一个我就会满盘皆输,可从事情最开始算起,”那个人忽地转过头,竖起一根食指,轻蔑地看着地上的张丰毅,”你们一次也没赢过,不是吗。” “噢,我忘了。”那个人像想起什么似的,他眯起眼睛,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何况看你的样子,不过是个普通人,比那些肥虫还要没用、无知十倍的普通人。” “普通人,穷人,连肥虫能做到的地步你也做不到,你有什么资格与我对抗,你有什么资本让你这么自信,能从我的手中逃脱。” 那个人的语气变得非常微妙,毫不掩饰他对张丰毅、乃至整个世界的不屑。 他缓缓半蹲下身体,伸出指甲尖戳了戳张丰毅的额头。 “你不过就是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落进我手中就只有死路一条,连给你赎尸的钱你都没有。作为普通人的你,还有什么可支撑下去的信念呢。” 那个人特意在“普通人”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他顿了几秒后,以和先前一样不屑的语气说: “知道吗,你试图偷看的行为会让你死得很惨,有知识的上等人管你的行为叫无知者无畏。” “那好,既然你不懂,我来让你明白什么叫普通人。普通人,就是出身低微、没有任何才能、只配充当机械工作的苦力的人,像你一样,就该活在他该待的地方。” “以卑微之身成为伟大变革的见证者,已是你的荣耀,你怎么敢与命运的洪流顽抗呢。” 张丰毅闪开那个人的指头,抬起头,很认真地凝视那个人的双眼。张丰毅从那个人的眼神中看到的,满是他自诩为高等人才的骄傲和自负。 张丰毅斟酌了一下语句,徐徐开口道: “你真的认为,现在没有一个人能阻止你了吗。” “也许,如果我们没有掺和进这件事,你现在的确可以说是达成了目的、赢得了胜利。可当你自以为大功告成之时,忽视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们的到来。你的计划中根本就没有我们的位置,你没有预料到徐医生会请杀手介入这件事。” “因为身为杀手的我们和你一样,都是行走在暗夜中的人。” “算起来,我们其实是你的同类。” “而假若不是我告知你,我的真实身份你现在还不知道。” “所以闯进局中的我们成为了你计划中最大的变数,因为我们的存在,我相信你必定走向与你的愿望迥然不同的道路。” “就是说,很遗憾,你做不到了。” “我可以很诚实地告诉你,被束缚手脚、毫无抵抗之力的我在两个人中没什么用。那个凭空消失的人才是真正的杀手,她完全能够扭转局面。” “虽然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在你心里,对整个计划地位最重要的那个地方,就是她要奔赴的战场。” 听到张丰毅的话,那个人顿时垂下眼睛来,神情似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他抬头朝向虚空,显得既茫然若失又懵懵懂懂。时而看看地上的张丰毅,时而慌乱地左顾右盼。 继而他变得一脸惊诧,瞪着眼睛,伸手从袖口里摸出那柄难以发现的手术刀。 张丰毅的话无疑击碎了他心里的某些东西,唤起了他的怒火。 他横眉怒目,把手术刀抵在了张丰毅脖子上面。 张丰毅他们破坏、干扰了他的计划,他们毁了全部。 一想到这点,那个人就恨得咬牙切齿。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而且一刀一刀地把你身体的肉像解剖尸体那样剜出来。”那个人的嘴唇后是“吱吱”磨擦着的牙齿,他看起来非常愤怒,“而且你不会像他们那样轻松地死去,你会死得很惨、很痛苦。我向你保证,你绝对不会爱上那种感觉。” 张丰毅之所以说出上面的话,并不是因为被自身的气愤冲昏了头脑,尽管那个人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他无法原谅。 他告知那个人他们的身份是有理由的,这样,一来可以借助唐的秘密行动摧毁他长期建立起的自信,影响他的情绪,让他做出违背理智的事;二来也能通过那个人的失败刺激他,使他产生提前杀掉自己的冲动。 他明白那个人心智如妖,完全无从猜测,所以要想在危局中翻盘,他唯有做出常人无法理解的举动,冒险一试。 那个人看起来身体素质不是很强,他的危险之处仅在于他的头脑,近身战张丰毅不用担心。 只要距离足够近,他有把握干翻那个人。 之后的事情,就全凭运气和勇力了。 那个人一脸恼火地凑近张丰毅。他眉间、额头的皱纹紧紧地聚拢起来,牙齿咬合在一起,像是要生吞活剥了面前这个惹他生气的人。 他把手术刀死死地贴紧张丰毅的脖颈,uu看书 .ukans 渴望着目睹他临死前的悔恨和恐惧。 刀刃一点点逼近柔软的肌肤,张丰毅能感受到刀片传来的透骨的寒冷。 等两人相隔仅不到十公分时,张丰毅觉得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现在的距离可以说恰到好处,少一分他的攻击威力不足,多一分那个人就有了杀掉他的机会。 张丰毅曾经是个优柔寡断、对社会几乎毫无用处的胆小鬼,但他现在所面对的是事关全市市民的生死存亡大事。由不得他振作起勇气,做出些男子汉该做的事来。 张丰毅微抿嘴唇,稳定心绪。 趁那个人靠近过来、目露凶光之际,他悄悄地从地上抬起双腿,身体无声地后仰,伪装成害怕的样子,双手成爪状牢牢支在地上。 那个人的刀刃已开始有了力道,这时,张丰毅支撑地面的胳膊和弯曲的大腿肌肉突然同时发力,向前猛踢,霍然落下的足跟狠狠地踢进了那个人柔软的腹心。 那个人旋即被踹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嘶吼。 他结结实实地承受了张丰毅的这一击,凭借腿部肌肉的配合,加上地面提供的反作用力让这略显粗拙的一击有了巨大的威力。即使不能致死,至少也能让那个人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而在那个人躺倒、喘息、挣扎之际,张丰毅需要做的事是赶紧让他从地上爬起来。 正常状况下,这易如反掌。 但张丰毅背在后面的双手已被铐了起来,他只能用脖子支撑着地面才可能站起来,而且还要当心他的脊椎骨。 无标题章节 他狠命地把头支在地上,双腿轮流用力蹬地,颈部肌肉伸缩,强迫戴着手铐的自己起身。 这个动作累得他满头大汗,头部的缺氧又使他眼前发黑。水泥地面又沙又硬,他头部接触地面的部位传来渐渐强烈的压痛感。 然而他一点儿也不敢放松,因为那个人的嘶吼声这时忽地戛然而止。张丰毅不知道他是不是已从刚才那一击中缓了过来,或者干脆已经站起身,在一旁冷静地观看,随时准备用手术刀杀了躺倒在地上的他。 而他正忙于当下的动作,视线被自己的双腿挡住,故而望不见那边的景象。 奋力挣扎下,张丰毅终于踉踉跄跄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映入他眼帘的是不远处看起来似乎也是刚爬起来,正用手捂着腹心的男人。那个人面色阴沉,手指间捻着那柄不易察觉的手术刀,原本干净的西装沾染了尘埃。 他杀意弥漫的目光紧盯着张丰毅的脖颈。 张丰毅踱步退后,背后的手抖了抖手铐的链子…我要是双手活动自由,事情或许会更简单些…他一边留神注意着那个人的动向,一边以那个人的站位为圆心,步子谨慎地绕开了局长和其他俘虏。 张丰毅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担心,万一他真要和那个人打了起来,可能会误伤行动不便的局长他们。而那个人最后时刻拿俘虏威胁他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人命关天,局长的安危更是牵动全局,他必须深思熟虑后才能行动。 走出了几步后,现在他们的战场与俘虏的位置相隔约莫十五米。那个人即使想用局长威胁他,也得两三步才能跑过去,局长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杀他应该不难,他的身体素质说不定比常人的还弱,想来也是,瘦成那样身体素质肯定强不到哪里去。 唐的训练虽说惨无人道,能折磨死人,但不得不承认,训练还是很有用的。现在的我虽说不会什么基础的武术技巧,但我至少有了蛮力。 如果不用拳头,打倒他确实很难,可撞翻他对我来说应该不难。 这么做的过程中,有一点我得注意,我必须要躲开他的刀。我既不能被他的刀刃所刺伤,也不能在采取进攻时直接撞上他的刀尖。 所以,我最好避开手术刀的直接攻击范围,想办法趁他不注意,从侧面进攻他。 张丰毅的大脑飞快地转动,他面朝手中不停把玩手术刀、笑容邪异的西服男人,神情高度紧张,暗自防备起那个人。 他缓慢地跟那个人绕起了圈子。 而他跟那个人周旋的时候,那个人居然也跟着他的脚步旋转身体,握刀、露出奇异微笑的那一面始终朝向张丰毅的方向。 张丰毅只能稍微加快速度,以更加急促的脚步继续和当中的那个人周旋…不能再磨蹭了,跟他这样周旋纯粹是浪费宝贵的时间,抓住时机就扑上去…张丰毅突然身形一动,脚步一变,以与原来运动方向相反的旋转方向,退后几步,抄到了那个人的侧面。 张丰毅一看到那个人黑色、刚硬的肩头,就意识到决胜的时机来了。这也许是他唯一的一次机会。 他开始大步助跑,眼前的景物于是摇晃着急速退后,身体如离弦之箭般迅猛前冲。等到了离那个人仅一步之远的地方,张丰毅的速度已达到大约每小时十五千米,接近他目前体质的极限。 为了克服内心尚存的些许恐惧和犹豫,他索性闭上眼睛,摸黑狂奔起来,毫不停顿,毫不迟疑,任由自己的胸膛砰然撞向那个人的身体。 那个人传导过来的力量比张丰毅预想中的还要弱,他的身体瘦弱得像没有丝毫重量似的。又由于其本身没有作必要的防备,竟然一下子就被仅是身为新人杀手的张丰毅撞倒在地。 他倒在地上,干瘦得只剩骨头的脊背如弓般弯曲。黑色的西服紧绷,后面分明地显露出一节一节的椎骨。 他并没有立刻起来,也许是已经放弃挣扎,也许是张丰毅两次攻击带来的疼痛导致。 …他根本没有那些人说的那么可怕,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或者督察就能单独干倒他。他只是在用面具所带来的神秘感和自身的超高智商,维持着那种令人畏惧的形象。 张丰毅霍然睁开眼睛,看着身体仍在扭动、挣扎的西装男人。他果断地抬腿,挥腿甩出,用鞋尖一脚踢飞他手中的刀片。 手术刀被抛飞到三米外的地方。 但张丰毅仍旧不放心,他上前又甩出一脚,把轻巧的刀片彻底抛飞到战场之外,踢到那个人绝对捡不到的位置去。 那个人伸出枯瘦、简直如木柴般的手掌,试图支撑着地面起身。他脸上满是深深的恨意,阴郁到略显黯然、难以看清的眼眶中投射出不甘心的光亮。 张丰毅不知道他在双手被束缚的情况下,该如何杀掉面前的男人。要知道,光靠踢、踹这样简单的攻击是造不成足以致死的伤害的。 他思索了片刻后,旋即半跪身姿,竖着的腿就立在那个人的脖子边缘。 …如果他死不悔改,不,不是死不悔改,他今天必须死。他杀了这么多人,我本就该杀了他。 但是我需要他的命,我需要他活着,因为他身上的谜团尚未全部解开。我想要问他一个问题,一个能够判断他到底属不属于人类范畴的问题。 如果他不愿意告诉我答案,那也并无大碍。我大可跪下另一只小腿,用小腿的胫骨重重地压迫他的气管,直到他窒息而亡为止。我估计,用这种方式是能够杀掉他的。 张丰毅有时都不敢相信,他竟然能如此无情地杀死一个人。现在的他,还是当初那个连出租屋里的老鼠都打不过的宅男吗。 可人就是这样,第一第二次杀人他还会感到恐慌或是自责,然而第三次杀人就会习以为常,他将不再对死者的脸产生任何情感。 更何况,张丰毅面前的男人根本就没有人性。他一心只为实现他完全错误的梦想,他想让这座城市的数百万市民为他的梦想殉葬。 张丰毅沉淀下思绪,尽量用平静得听不出他心中激动情绪的声音说: “你在徐医生的精神病院时,是女研究生主动解开你的拘束衣,并且给你医院大门钥匙的。” “我想我没有说错,这是我反复思量后得出的结论。” “你不必说话,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你只需要摇头或者点头,表示我的说法对或错就行了。如果你想反抗,不愿意服从,虽然我的确行动受阻,但杀掉你对我来说也不成问题。” 张丰毅顿了几秒,提醒他道: “另外,你迟早会死,我们谁都不会原谅你的,你的死刑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那个人忽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注视着张丰毅年轻而不失坚定的脸庞,恍然间竟有些失神。 他并没有顾及扔在远处的手术刀,也没有顾及身体的疼痛。 他只是猛然觉得这个长相平凡的普通人有些像他小时候梦想成为的人。 不管是侦探,还是督察,其实他小时候梦想成为的人就该是那种除暴安良、坚持正义的英雄。他们面对无可救药的坏蛋就该是这样,神色如常、语气平淡地道破他们的阴谋,然后代表正义消灭他们。 那个人显得颇为狼狈,他费力地抬起头,他的另一侧脸颊被地面的尘埃弄得脏兮兮的。 他朝着张丰毅呵呵一笑,像是嘲讽又像是某种程度上的自嘲。 但不得不说,他抬起的脸确实耐看,尤其是那对眸子,幽暗而深邃的黑中,透着疯狂、邪异的闪光,令人不自觉地就想沉迷进去。 “若不提成败得失,你实在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能猜出答案的人,看来我看走眼了。” “你说的很对,就是那个疯女人解开了我的拘束衣,给了我大门的钥匙。我自己都要招认,她等于是把恶魔从地狱里释放了出来。” “我最初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时候,我心里抱着的打算确实是好好养病、按时吃药,争取早日康复。” “我想着,康复以后,我就能重新回归人群,回到原来平淡的日子中,回到我的工作岗位上。” “特别是,我心里仍然惦记着我那没什么希望的研究项目。u看书ww.uka 虽然我的博士生导师很早就教训过我,说我的研究目标纯粹是痴人说梦。” “而我,也是在夜以继日的工作中被同事发觉我有幻听的。” “一般的心理咨询对我没什么用,就干脆被送到那里了。 “其实我知道进了精神病院以后会是什么情况,说自己是精神病的会被留下来治疗,说自己没病的会被强制留下,接受更高级别的治疗,比如电击什么的。” “可我仍旧不肯放弃,我的愿望是,我安心吃药,医生就会放我出去,让我完成我未竟的事业。” “我的研究项目是涉及能源方面的,清洁能源。我参加研究那几年刚好是全市煤炭、石油产业最兴盛的时期,所以我简直是生不逢时。 “那时候,全市的学术专家要么忙着勘探新的大型油田、煤田,要么就在研发新一代的石油钻机和采煤机。谁会相信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博士生提出的设想,而且他的设想还可能在一夜之间砸了全市所有矿主、矿工和技术员的饭碗。” “我可以给你讲一点,几年来我研究得出的结果。” “我发现,学术界之所以称之为学术界,就是因为它把持在一群半截身子埋进黄土中的老年人手里。他们冥顽不化,只相信数据和纯收入,同时掌握大量的人脉,商界、政界的都有。” “为了维护他们在学术界至高无上的地位,他们排斥异己,打压新人,仅允许自己的学生获得荣誉。像我这样没有背景的人进去,唯有成为别人的踏脚石。” “换句话说,死路一条。” 死路1条 他狠命地把头支在地上,双腿轮流用力蹬地,颈部肌肉伸缩,强迫戴着手铐的自己起身。 这个动作累得他满头大汗,头部的缺氧又使他眼前发黑。水泥地面又沙又硬,他头部接触地面的部位传来渐渐强烈的压痛感。 然而他一点儿也不敢放松,因为那个人的嘶吼声这时忽地戛然而止。张丰毅不知道他是不是已从刚才那一击中缓了过来,或者干脆已经站起身,在一旁冷静地观看,随时准备用手术刀杀了躺倒在地上的他。 而他正忙于当下的动作,视线被自己的双腿挡住,故而望不见那边的景象。 奋力挣扎下,张丰毅终于踉踉跄跄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映入他眼帘的是不远处看起来似乎也是刚爬起来,正用手捂着腹心的男人。那个人面色阴沉,手指间捻着那柄不易察觉的手术刀,原本干净的西装沾染了尘埃。 他杀意弥漫的目光紧盯着张丰毅的脖颈。 张丰毅踱步退后,背后的手抖了抖手铐的链子…我要是双手活动自由,事情或许会更简单些…他一边留神注意着那个人的动向,一边以那个人的站位为圆心,步子谨慎地绕开了局长和其他俘虏。 张丰毅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担心,万一他真要和那个人打了起来,可能会误伤行动不便的局长他们。而那个人最后时刻拿俘虏威胁他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人命关天,局长的安危更是牵动全局,他必须深思熟虑后才能行动。 走出了几步后,现在他们的战场与俘虏的位置相隔约莫十五米。那个人即使想用局长威胁他,也得两三步才能跑过去,局长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杀他应该不难,他的身体素质说不定比常人的还弱,想来也是,瘦成那样身体素质肯定强不到哪里去。 唐的训练虽说惨无人道,能折磨死人,但不得不承认,训练还是很有用的。现在的我虽说不会什么基础的武术技巧,但我至少有了蛮力。 如果不用拳头,打倒他确实很难,可撞翻他对我来说应该不难。 这么做的过程中,有一点我得注意,我必须要躲开他的刀。我既不能被他的刀刃所刺伤,也不能在采取进攻时直接撞上他的刀尖。 所以,我最好避开手术刀的直接攻击范围,想办法趁他不注意,从侧面进攻他。 张丰毅的大脑飞快地转动,他面朝手中不停把玩手术刀、笑容邪异的西服男人,神情高度紧张,暗自防备起那个人。 他缓慢地跟那个人绕起了圈子。 而他跟那个人周旋的时候,那个人居然也跟着他的脚步旋转身体,握刀、露出奇异微笑的那一面始终朝向张丰毅的方向。 张丰毅只能稍微加快速度,以更加急促的脚步继续和当中的那个人周旋…不能再磨蹭了,跟他这样周旋纯粹是浪费宝贵的时间,抓住时机就扑上去…张丰毅突然身形一动,脚步一变,以与原来运动方向相反的旋转方向,退后几步,抄到了那个人的侧面。 张丰毅一看到那个人黑色、刚硬的肩头,就意识到决胜的时机来了。这也许是他唯一的一次机会。 他开始大步助跑,眼前的景物于是摇晃着急速退后,身体如离弦之箭般迅猛前冲。等到了离那个人仅一步之远的地方,张丰毅的速度已达到大约每小时十五千米,接近他目前体质的极限。 为了克服内心尚存的些许恐惧和犹豫,他索性闭上眼睛,摸黑狂奔起来,毫不停顿,毫不迟疑,任由自己的胸膛砰然撞向那个人的身体。 那个人传导过来的力量比张丰毅预想中的还要弱,他的身体瘦弱得像没有丝毫重量似的。又由于其本身没有作必要的防备,竟然一下子就被仅是身为新人杀手的张丰毅撞倒在地。 他倒在地上,干瘦得只剩骨头的脊背如弓般弯曲。黑色的西服紧绷,后面分明地显露出一节一节的椎骨。 他并没有立刻起来,也许是已经放弃挣扎,也许是张丰毅两次攻击带来的疼痛导致。 …他根本没有那些人说的那么可怕,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或者督察就能单独干倒他。他只是在用面具所带来的神秘感和自身的超高智商,维持着那种令人畏惧的形象。 张丰毅霍然睁开眼睛,看着身体仍在扭动、挣扎的西装男人。他果断地抬腿,挥腿甩出,用鞋尖一脚踢飞他手中的刀片。 手术刀被抛飞到三米外的地方。 但张丰毅仍旧不放心,他上前又甩出一脚,把轻巧的刀片彻底抛飞到战场之外,踢到那个人绝对捡不到的位置去。 那个人伸出枯瘦、简直如木柴般的手掌,试图支撑着地面起身。他脸上满是深深的恨意,阴郁到略显黯然、难以看清的眼眶中投射出不甘心的光亮。 张丰毅不知道他在双手被束缚的情况下,该如何杀掉面前的男人。要知道,光靠踢、踹这样简单的攻击是造不成足以致死的伤害的。 他思索了片刻后,旋即半跪身姿,竖着的腿就立在那个人的脖子边缘。 …如果他死不悔改,不,不是死不悔改,他今天必须死。他杀了这么多人,我本就该杀了他。 但是我需要他的命,我需要他活着,因为他身上的谜团尚未全部解开。我想要问他一个问题,一个能够判断他到底属不属于人类范畴的问题。 如果他不愿意告诉我答案,那也并无大碍。我大可跪下另一只小腿,用小腿的胫骨重重地压迫他的气管,直到他窒息而亡为止。我估计,用这种方式是能够杀掉他的。 张丰毅有时都不敢相信,他竟然能如此无情地杀死一个人。现在的他,还是当初那个连出租屋里的老鼠都打不过的宅男吗。 可人就是这样,第一第二次杀人他还会感到恐慌或是自责,然而第三次杀人就会习以为常,他将不再对死者的脸产生任何情感。 更何况,张丰毅面前的男人根本就没有人性。他一心只为实现他完全错误的梦想,他想让这座城市的数百万市民为他的梦想殉葬。 张丰毅沉淀下思绪,尽量用平静得听不出他心中激动情绪的声音说: “你在徐医生的精神病院时,是女研究生主动解开你的拘束衣,并且给你医院大门钥匙的。” “我想我没有说错,这是我反复思量后得出的结论。” “你不必说话,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你只需要摇头或者点头,表示我的说法对或错就行了。如果你想反抗,不愿意服从,虽然我的确行动受阻,但杀掉你对我来说也不成问题。” 张丰毅顿了几秒,提醒他道: “另外,你迟早会死,我们谁都不会原谅你的,你的死刑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那个人忽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注视着张丰毅年轻而不失坚定的脸庞,恍然间竟有些失神。 他并没有顾及扔在远处的手术刀,也没有顾及身体的疼痛。 他只是猛然觉得这个长相平凡的普通人有些像他小时候梦想成为的人。 不管是侦探,还是督察,其实他小时候梦想成为的人就该是那种除暴安良、坚持正义的英雄。他们面对无可救药的坏蛋就该是这样,神色如常、语气平淡地道破他们的阴谋,然后代表正义消灭他们。 那个人显得颇为狼狈,他费力地抬起头,他的另一侧脸颊被地面的尘埃弄得脏兮兮的。 他朝着张丰毅呵呵一笑,像是嘲讽又像是某种程度上的自嘲。 但不得不说,他抬起的脸确实耐看,尤其是那对眸子,幽暗而深邃的黑中,透着疯狂、邪异的闪光,令人不自觉地就想沉迷进去。 “若不提成败得失,你实在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能猜出答案的人,看来我看走眼了。” “你说的很对,就是那个疯女人解开了我的拘束衣,给了我大门的钥匙。我自己都要招认,她等于是把恶魔从地狱里释放了出来。” “我最初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时候,我心里抱着的打算确实是好好养病、按时吃药,争取早日康复。” “我想着,康复以后,我就能重新回归人群,回到原来平淡的日子中,回到我的工作岗位上。” “特别是,我心里仍然惦记着我那没什么希望的研究项目。u看书 ww.ukanshu 虽然我的博士生导师很早就教训过我,说我的研究目标纯粹是痴人说梦。” “而我,也是在夜以继日的工作中被同事发觉我有幻听的。” “一般的心理咨询对我没什么用,就干脆被送到那里了。 “其实我知道进了精神病院以后会是什么情况,说自己是精神病的会被留下来治疗,说自己没病的会被强制留下,接受更高级别的治疗,比如电击什么的。” “可我仍旧不肯放弃,我的愿望是,我安心吃药,医生就会放我出去,让我完成我未竟的事业。” “我的研究项目是涉及能源方面的,清洁能源。我参加研究那几年刚好是全市煤炭、石油产业最兴盛的时期,所以我简直是生不逢时。 “那时候,全市的学术专家要么忙着勘探新的大型油田、煤田,要么就在研发新一代的石油钻机和采煤机。谁会相信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博士生提出的设想,而且他的设想还可能在一夜之间砸了全市所有矿主、矿工和技术员的饭碗。” “我可以给你讲一点,几年来我研究得出的结果。” “我发现,学术界之所以称之为学术界,就是因为它把持在一群半截身子埋进黄土中的老年人手里。他们冥顽不化,只相信数据和纯收入,同时掌握大量的人脉,商界、政界的都有。” “为了维护他们在学术界至高无上的地位,他们排斥异己,打压新人,仅允许自己的学生获得荣誉。像我这样没有背景的人进去,唯有成为别人的踏脚石。” “换句话说,死路一条。” 独白 那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又把满是疲倦的脸放低,枕回地上。他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张丰毅据说是准备用来勒死他的那条小腿。 虽说被人用胫骨压迫气管而死,确实是种奇怪的死法。但对他来说也算不错的结局,反正他很早以前就想自杀了。 张丰毅心里反而挺忐忑的,他没想到那个人真能被他唬住。 虽然他的想法在理论上确实是有可能的,但是成功的概率未免太低,而且也没人用过这么奇特的杀人方法。 他又试着抻了抻背后的手铐,内心又是烦躁又是不安。 …我的手如果没被铐上,行动起来要方便得多。现今的状况下,他要是真与我拼死拼活,他哪怕身体素质再差,我也难保全身而退。 “继续讲下去,但尽量说重点,你是怎么杀掉负责照护你的女研究生的。” “除此之外,你身上有没有手铐的钥匙,如果有的话就扔出来。” 那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张丰毅的脚边,一阵默然,好似已经放弃抵抗。他没有作回答,他身上并没有手铐的钥匙。 不知过了多久,他用颇为沉重、仿佛回忆久远往事般的口吻回答道: “提到负责照护我的女研究生,我估计徐院长当初肯定以为她是个善待病人、乐观而善良的心理咨询师。其实她进来以后,大家都这么认为。” “她长得很漂亮,总是一副很温柔、很耐心的样子,待人接物也非常得体、有礼貌,令人不自觉地就想去接触她。我最初也和他们一样,对她特别有好感。” “在更换心理咨询师之前,我跟我原来的心理医生谈过好几次,我想请求出院。但他给出的回答都是模棱两可的,所以我就跟她又提了这回事。她竟然笑着同意了,并承诺她离开前就会放我出院。” “我当时别提有多高兴了,心想她绝对是全天下最善解人意的精神病医生,心想我终于能回到日思夜想的工作岗位上去了。” “结果,后来发生的事可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 “当时和我一起被徐院长交付到她手中的病人还有四个。尽管她对待其他病人时,也是一样认真地在倾听他们的意见,讲话态度亲切而不失涵养。” “但我能感觉出来,当她面对我时,却好像有另一种滋味夹杂其中。” “当她听到我那些几乎无人能懂的艰深理论和要为城市创造未来的凌云壮志,她竟然嫣然一笑,迫切地要求我说下去。” “老实说,她是除我的同事外唯一对这整个项目表现出浓厚兴趣的人。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个外行人。” “与其他病人不同,他们和我的临时咨询师谈话时,总是一方讲话,而另一方倾听。我们两个在一起时可以谈得很投机。我给她讲我的梦想,她则向我讲述她曾经所经受的伤害。” “我听她述说的时候,穿着拘束衣、活像个大型黄色玩偶的我,居然能真切地体会到她的悲伤。” “很久以后,我回想起来以前的日子,思考我们为什么会聊得那么投机的原因。那时我才发现,大概是因为我们两个实在太像了。” “虽然她外表阳光,似乎总是积极地在为她的病人排忧解难。可实际上,她根本不快乐,相反,她的心灵和我的一样黑暗。我们完全看不到什么常人所谓的希望、人生、未来。 “她也有着不幸的过往,曾经被前男友抛弃过。” “她家里有一个不懂事的、老爱闯祸的弟弟,和一个极端自私的母亲。” “她告诉我,她每天白天要接待不同的病人,解决他们各种棘手的心理问题,夜晚熬夜学习,还要时刻忍受着她的家庭对她的非难。她有时觉得,自己真的活得很累。” “我也一样,我的研究项目没有资金扶持,没有前辈指导,展开研究就意味着倒贴。” “因为相同的失败经历,所以我们有时能一直聊到深夜,我们之间简直有说不完的话题。” “当然,她与其他病人也会进行例行公事的谈话。” “而能证明她对我的情感远超对其他病人的是,她在和我谈心前,总是会为我解开拘束衣的纽扣。” “她说,尘世对我们灵魂的禁锢已经够多的了,怎么能让身体再多一层枷锁。唯有身体自由,灵魂才可能解脱。” “看样子,我们都很信任彼此。” “直到有一天,也就是她死的那天,她给我分享了她的一个特殊爱好,其实应该算是她的秘密。” “那天,在咨询室昏暗的灯光申,她压低声音对我说,声音显得既温婉又柔弱。她说她在忙碌之余喜欢解剖小动物,特别是活的那种。” “因为她的专业是心理学,所以我猜她在解剖领域上其实是自学成才。” “倒也不用自学多少,她只是喜欢小心翼翼地剖开那些可爱小生命的胸膛,然后把它们的心脏完整地、用小镊子夹着取出来。她说,当剖开它们细小如鱼刺般的肋骨,血红的肌肉下瞬间露出那一颗豆粒大小的心脏时,她会感到一种由衷的轻松感和愉悦感,仿佛所有的重担都被卸下、灵魂离体而去。谁能想到,这些可爱生命的心原来是这般模样,玲珑而巧妙。” “从那一天起,我的人生观和世界观被彻底颠覆了,我没想到这样一个心地善良、能和我无话不谈的可怜女孩,竟然有严重的虐待动物倾向。 要知道,我是以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身份进入徐院长的精神病院的,我来那里是希望解决我的精神问题,重新回归社会的。可我没想到,为我提供咨询的医生本身就有心理问题。” “她向我描述那种在她眼中妙不可言的感觉时,面色兴奋,两颊绯红。而站在她对面的我只觉得无比的寒冷,全身如坠冰窟。” “我猛然间意识到这世上那些所谓的正常人,其实内心深处或多或少都有些阴暗之处,有些肮脏、恶心、古怪的癖好,而那恰恰正是使他们得以释放压力、支撑着他们活下去的动力。他们从中能够得到别人难以想象的乐趣。” “这时,她欣喜地微笑,把她解剖动物时最喜爱的手术刀从白大褂的上衣口袋里摸了出来,递到我面前。她要把她最珍视的物品送给我,用它代表我们之间的情谊。” “我记得,我站在她对面,心里想的却是:如果世界上的人都是疯子,我也许才是唯一幸免于难的正常人。” “我不是精神病,他们才是。我是所有人中唯一清醒的那个。” “我的工作经历使我认识到他们目光的短浅,她的教训教给我他们本就无药可医,也不必去医。” “所以我下定决心,为了拯救我深爱的城市,我要先毁了它。只有杀光所有那些自私自利、灵魂无比阴暗而龌龊的人,我视作母亲的城市才能从废墟之中获得拯救。” “我不再顾忌我的幻听,从那时起,我相信我脑中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才是存在于我潜意识里的真实愿望。我甚至想,也许它来自不可言说的苍穹之上。” “我不再抗拒,开始仔细聆听它,让我的身体真正意义上跟随心的意愿去行动。那个声音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呼唤,他命令我:要杀了你面前的人,她也是你的障碍。” “我于是接过她的手术刀,向她询问道:怎么做,才能在杀死一个人的同时,不留下任何痕迹,特别是血迹。” “她当时看起来很疑惑,不明白我为什么忽然问她这个问题。她皱了皱眉头,又旋即释然,露出天真到足以迷惑别人的笑容。” “她回答我:人的身体结构和小白鼠的差不多,相似度在90%以上。我有时嫌杀死小白鼠弄脏地板,电击致死又实在缺乏趣味,就从小白鼠的锁骨中央下刀,我会用手术刀豁开它的甲状腺垂体,拨离周边的静脉血管,找到它的气管。只要动作轻柔,下手稳一点,仅切断气管并不会流出大量的血液。” “之后我就用她总结出的方法,用她送我的手术刀,u看书 .uuashu.co 又稳又准地将刀片插进她的脖子里,把她一刀杀了。” “你仅说对了一半,钥匙不是她给我的,事实上是我在她的衣服口袋里找到的。我知道她有时候会从医院外出去市里,故而在她的口袋里找到钥匙对我来说并不是太意外的事。” “后面的事情,我想你既然能一路追踪我到这里,肯定也都知道答案了吧。” 张丰毅微微颔首,表示肯定。 那个人讲完以后,停顿了一下,语气由平静重又变为异常的认真和激动,他说: “你不必动手杀我,常人无比畏惧的死亡对我来说反而是种归宿。被别人杀死的感觉一定不好,时候到了,我会亲手掐死自己的,不劳你费心。若我执意抵抗,你也未必能活下来。” 张丰毅比他更明白,他尽量忍耐下亲自了断那个人性命的冲动。 尽管他清楚眼前的男人就是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由他而死的市民或许已经超过了四位数。但是那个人说的对,假若他真的执意抵抗、宁死不屈,手被铐上的张丰毅未必能杀了他,说不定还要搭上他的命。 那个人束手待毙的主要原因是他的求生欲望微乎其微,远不及张丰毅之万一。 或者说,他本身就有求死之心。 “我心里清楚得很,你们一路调查而来,比谁都更了解我犯下的罪恶。所以别看你表面上镇定自若,你其实比谁都想杀了我。” “但我想你们可能忽略了一点,那我就有必要提醒一句,我怎么会亲自毁灭偌大一座一线城市,我的能力毕竟有限。” 计划最后 那个人仰面望向面色渐渐凝重的张丰毅,他扑哧一笑。 紧接着,他深色西服下瘦骨嶙峋的胸膛剧烈地起来,他说: “好好想想,我的目的怎么会仅是杀掉几个政府官员那么简单。假如我只是想要刺杀政治人物,你们除掉我也就算成功了。” “可事实恰好相反,我的目标要更加崇高而且远大。我深知一个人的力量终归弱小,但是有作恶念头的人却千千万万。所以,当我把他们都动员起来时,你们杀得了吗。” …他想做什么,难道除了刺杀局长和市长,他另外还准备了别的行动。 这个疯子,纯粹是毫无人性的魔鬼,难道他嫌死的人仍然不够多吗,满足不了他的胃口吗。 张丰毅心中顿时骇然。 随之而来,是一股顿起的无名之火,如烈火般烧遍他的肉体。他感到无比的愤怒,身体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 张丰毅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惨烈的画面。 从那些混杂着尘雾、火光、鲜血、瓦砾和尸体的画面中,他看到了无数张恐惧异常、哀伤而绝望的面孔,他们当中有老有少,容貌各异,但数千人就这么活生生地被倒塌的楼板压死了。 他看到了走在厂房阴影下的自己,荒凉的厂房悄然无声。突然,厂房中间的楼层轰地炸响,深灰色宛若实质般的云雾中,满是叫不出名字的普通市民。他们的尸体被坍塌的墙壁和屋顶彻底覆盖、掩埋。 他还看到了唯一的那个女幸存者,她坐在空荡的心理咨询室内,蓬头垢面,精神恍惚。 在张丰毅的心灵世界里,唯有急欲喷发的滔天怒火,一次又一次灼烧着他的大脑,淹没了他的所有感情。 他感到呼吸急促,急速搏动的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 正如他在训练中意外用拳头砸碎狼狗的头骨之时,此刻的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像嗜血的野兽一样。 哪怕是个普通到极点的宅男,当亲眼目睹数千人死去,也会变得不可理喻。 张丰毅只是想把手掐在他的脖子上,只是有一种想掐死面前男人的冲动。 …我要杀了他,我要掐死他,他早就该死了。 张丰毅不再顾忌背后的手铐,他忘记了他现在是被铐上的,他什么也感觉不出来,想要掐死倒地男人的愿望压倒了一切。他忘记了那些不可能的事,甚至忘记了科学对人体的限制。 他下意识地想分开双手,想要伸手到前面去。 他背后被束缚的双手于是向外骤然发力,“啪”的一声,手铐的钢链竟如富有弹性的橡皮筋般,被他生生扯断。 链子断成两截,抖动着弹到两边。 断成半截的链子上,断裂面齐整,仔细审视下略带斜纹,那两段钢链正因惯性而不停地晃荡着。 指肚传来皮肤的温热触感,张丰毅把戴着铐环的手死死地卡住了那个人的喉咙上。 当他冷静下来,发现他贴在对方脖子上的双手竟然已经自由,手铐的链子赫然消失不见后,心中自然又是疑惑又是惊奇。 …奇怪了,这手铐是怎么断的。我试过啊。 …tm的,刚才紧要关头不发威,千难万险才干倒那个人,现在怎么一下子就能扯断了,我好像也没用多大劲儿啊。 …难道是它自己断的,督察局难不成收了批假货。 想法乱闪间,卡住那个人脖子的张丰毅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他真是无话可说,只能在心里一阵嘀咕。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真是不走运,偏偏找上我。 愤怒的情绪渐渐平息,张丰毅的胸膛停止了起伏。他放轻了手指按压肌肉的力度,让一脸惊恐的那个人得以缓口气。 怒火消散殆尽的他,开始冷静地审视自己刚才冲动之下的行为,并分析当前的形势和具体有用的办法。 …到底有些冲动了,根据当前情势看,他暂且不能死。不管他留有怎样的后手,我得先问清楚他最后的行动。他死了,就真的没人知道那最后一步究竟是什么了。 只有先了解他计划中最后的行动,我才能见招拆招,制定相应的对策。 …就是不知道唐在哪里,我想知道唐是否预料到了他的行动。 张丰毅用戴着铐环的手抓住那个人的西服衣领,把他从地上揪起来。 那个人干瘦得几乎只剩一副骨头架子,肌肉经过强化训练的张丰毅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张丰毅注视着那个人的脸,皱起眉头,露出罕见的严肃神色。 他高声问道: “你想做些什么,你嫌给你陪葬的人不够多是不是。你说你不怕死,可你难道不怕疼吗。” 张丰毅握指成拳,拳心重砸在那个人的膝盖上。 张丰毅觉得没必要和面前的男人再讲人情、讲道理,眼下要趁事情未晚,尽快从他嘴里撬出东西来。 那个人仰面深深地看了张丰毅一眼,忽然呵呵一笑。 他的笑容令张丰毅想起了轮椅上的男人,那种笑容类似于讥笑,含着绝望的意味。 他饱含深意地对张丰毅说: “我没料到,你这样的普通人原来也有属于你的秘密。” “你大可不必威胁我,我不怕死,也不怕疼。疼痛对我来说,不过是一连串神经元的波动罢了。” “我乐意告知你我的计划,只是因为当你明白你的能力有多差,你就一定会选择放弃。” “而那,正是我乐意看到的。” “其实我真正要做的,只是把市民们内心的恶释放出来,使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纵欲和杀戮。束缚他们欲望的仅是政府、督察、法院,仅是这些压制住了他们心中的恶。” “一旦除去坏人作恶的阻碍,我剩下要做的就是摧毁掉象征着全市荣誉、希望和未来的信仰之柱。” “这一步,在我的计划中,有很重要的地位。” “你也许会疑惑,区区一座建筑物,毁坏它又能怎样。可你不懂它对市民的意义,在市民心目中,它承载着对政府全部的骄傲。有它在,就没人敢为非作歹。” “然而,若是它某天忽地从市民的生活中消失,你能想象到时候,他们的不适应吗。” “那时候,哪怕没有做过坏事的市民都将怀疑起,原有的社会秩序是否真实存在,他们所信奉的理念和准则又是否真的必要。” “因为上面的原因,我的城市将陷入它的子民所造成的厄难深渊,从此永远地沉沦下去,直到获得救赎为止。”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似的,远处的天空中“嘣”地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音爆。 仿佛落石击中水面,音爆声猛然打破了云层间的寂静。巨大的响声遥遥地回荡在高空中,久久不肯散去。 张丰毅闻声向声音的来源眺望,攥紧的双手仍不忘抓着那个人的衣领。 声音是从虚空中被轻飘的流云萦绕的市中心大厦内部发出的,它傲然挺立的壮伟身躯,这时忽然微不可见地晃动了一下。 然后,它那模糊的轮廊略微动了动。 接着,稳固如山峰的楼体,竟有了大幅移动的迹象。笔直耸立、直入云霄的方正楼体一点一点地欹斜,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偏离垂直于地面的方向。 看样子它是从中间某一部分断开了,其上的钢筋混凝土于是便倒塌下来。 大厦纵贯天地的玻璃幕墙也有了些异动。光滑的玻璃面承受不了倒塌楼体的重压,发出令人颤栗的“咔嚓”响声,之后竟整体被从中间折断,支离破碎。 闪光的玻璃碎片如雨滴般刷刷坠落。 “嘣” 又是一声巨响响彻云空。 随着爆炸声的又一次响起,大厦倾倒、坍塌的速度骤然加快,像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似的,突然就整体倾倒而下。 滚滚尘烟从断裂处翻腾、喷涌而出,直冲天际。 闪光的玻璃幕墙霎时全部爆碎,晶莹的玻璃碎渣呈扇面状飞溅扩散。 大厦近旁督察局办公楼的天台竟也被波及到了,张丰毅面前的地上有碎渣散落。 一切都太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座从全市任何地方均可仰望,哪怕是最黑暗的角落也能望见的通天之柱就这样在两次爆炸之后,毁于漫天的混凝土尘埃中。 张丰毅亲眼看着它庞大如陨石般的残躯,最后呼啸着从远处径直坠落下去。 钢筋混凝土与地面的撞击之下,发出沉闷有力的动静。 张丰毅的手指不自主地加大力度,uu看书uuansu.co指尖甚至产生了些许疼痛之感。 他实在忍不住了,就直接质问面前的男人: “你杀了很多无辜的市民,他们安分守己,养家糊口,为那么一丁点儿微薄的工资累死累活地工作。我想问一句,他们做错了什么,你非要杀了他们不可。” “你说你想拯救这座城市,可你给这座城市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难以消除的恐惧。” “现在你把这座城市的标志也摧毁了,那对它来说独一无二。你一个当地人比我要清楚得多,它对这座城市的意义,正如自由女神像对美国纽约的意义。” “你是在完完全全地毁掉这整座城市,你不仅要从地理上抹除你深爱的城市,你还要从文化上让它永无复苏、崛起之日。” “我知道,你没疯,你就是个混蛋。” 张丰毅的语气越来越强烈,话语中掩饰不了他强行压制下去,而此时又涌上心头的愤怒, …这样的人,没必要让他继续活下去。他哪怕多活一秒,都会玷污我们世界的空气。 张丰毅松开一只手,把它掐向那个人的脖子,他用虎口掐死那个人的脖颈。 张丰毅并不愿注视那个人临死前的眼睛,害怕因为一时的心软就造成难以挽回的结局。他于是便把头扭向一边,仿佛出神般凝视着脚下的地面。 张丰毅抓握西服衣领的手抬起,又奋力甩下。 那个人遥望虚空的眼睛骤然瞳孔放大,他的后脑勺砸击到了坚硬的水泥地面上。鲜血泊泊涌出,很快就在砸击的部位汇聚成一池血泊。 唐的打算 张丰毅看了一眼,身旁目光渐渐涣散的尸体,用手指试了试那个人的鼻息。 鼻尖下并没有空气的流动。 他走出几步,弯腰捡起那个人的手术刀,又回来为局长和其他俘虏撕开身上的胶带。 …要是那个人随同几个手下,他也许就不会死。 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那个人之所以独自留在天台上,是因为他想亲自执行某种类似于献祭的仪式。他想在市中心大厦被炸弹摧毁前,杀光他的俘虏。 对他而言,别人的存在无疑会破坏过程的仪式感,所以他选择单独和俘虏待在天台上。 那么,我初来督察局办公楼时见到的恐怖分子,他们应该尚未离开,就待在办公楼里警戒。 张丰毅手里握着那个人的刀,一边暗自剖析当前的局势,一边就朝局长他们招手,叫他们过来。 …我当前最大的倚仗是突然获得的神秘能力,它能够使我在未得到专业狙击训练的状况下,就拥有足以媲美顶尖狙击手的战力。 但是一个狙击手,如果没有枪,他或许连草草武装起来的平民都打不过。 我现在遭遇的就是这种困境,我可以保证百发百中,手里却只有一柄适合近身战的手术刀。 …为了发挥我的特长,我需要获得一柄枪。 …我想可以杀掉一个恐怖分子,然后夺走他的步枪。 想着,张丰毅带领惶恐不安的局长他们,小心地走下了办公楼的天台。 督察们和张丰毅一样,在被带到天台前,就叫那个人的手下没收了配枪。平常仅从事文职工作、偶尔帮市民指路的他们,爬到天台就已累得气喘吁吁,就更提赤手空拳地,去和恐怖分子正面交手了。 …我根本不指望他们。 张丰毅在灰暗而幽深的走廊里前行,他谨小慎微地起步、落脚,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响。他留心着可能出现的恐怖分子,同时空出一半心思考虑唐的主意。 这对他很重要,他们对那个人的防备十中有九都落空了,行踪诡秘的唐便成为翻盘的唯一希望。 尽管局长被成功救下,但他们仍旧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下面的楼层内肯定驻满了那个人的手下。哪怕张丰毅能按计划抢到步枪,并击毙全部恐怖分子,难保后面的路上不会遇到危险。 张丰毅估计,这座城市里起码还隐藏着数万恐怖分子,其中有大约两个师的武装力量。 …不包括我们,督察局、市政府、毫无动静的支援军队,这是目前可用来对抗市内数量众多的恐怖分子的三股重要势力。唐的想法虽然难以猜透,但我想她就算实力再强,也只能从这三股势力入手。 …唐会不会和我想到一块去,也准备到督察局救局长。 但是以唐的思维、以唐的实力,假如她要去督察局救局长,她应该要比我早到。 又或者,唐由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选择彻底铲除督察局内驻守的恐怖分子后,再进入办公楼中救人。 再厉害的杀手,杀人也总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若她在我之后才抵达督察局,那么可能是由于办公楼墙壁的隔音效果,导致她在楼下大开杀戒,却没有让我们和那个人察觉。这种推测似乎也是毫无破绽,可以成立的。 假设唐于我之后,真的已经抵达督察局,凭她的作战风格,难免要进行一场血腥的屠杀,产生的动静绝对不小。但我耳朵里除了我和局长他们的轻微脚步声,连声蚊子响都听不见。 这是否意味着,她已杀干净办公楼里的恐怖分子。 如果真的是这样,运气好的话,我们可能会在半路相遇。 这当然就是最好的情况了。 有了唐的策应,我们就能直接杀回尚未陷落的城市区域,聚集起离散的督察,组织反抗。 但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唐会不会另有决策。 …我到底不是她,只能靠推测,不能下主观判断。 以轻缓的步伐行走的张丰毅猛地停住了,看到前面的景象,张丰毅匆忙退后几步,身体背部撞上了前行的局长。 张丰毅转过头,皱着眉头,向后打手势,示意局长他们前面有危险,让他们不要发出声音。 其实张丰毅以前是搞不懂什么战术手势的,只是跟着唐执行任务,才学会了一些。 前面的电梯口上出现了一个头戴面具的恐怖分子,他脑后的头发长得像杂毛鸟一样。 挎着制式ak 100突击步枪的他,两手搭在枪上,正绕着电梯门来回地巡逻。 看他的神情,虽然偌大一层楼几十间办公室只留了他一个人警戒,但他显得悠闲无比,脚步轻松。 那个人留人警戒的原因显然不是为了防止天台的俘虏逃跑,否则应该在顶层留下大部分手下,不会仅派一个人防卫顶层的电梯门。张丰毅由此猜测,恐怖分子应主要分布在办公楼一楼,并且布署的人数由下往上逐渐减少。 那个人作如此布置的根本原因,应该是以此防备流散督察的反扑。 督察们假如发现异状,聚拢起来向办公楼发动进攻。有了那个人的部署,他们光要打上二楼就有很大苦头吃。 对张丰毅来说,这种由下往上减少人力的布置,真是再有利不过了。 因为这样一来,对方就缺乏人数上的关键优势。留在顶层的恐怖分子简直就是前来转送枪械的使者。 张丰毅需要他的枪,非常需要。 …我得注意,即使他只有一个人,可我们的力量对比依旧悬殊。 因为他的手里有枪,可以进行远程攻击。 而那个人的手术刀说实话,用起来就是一把比较锋利的水果刀。它的独特之处在于产生的伤口很小,更适宜于秘密谋杀,不适宜于军事实战。 …但是,那个人的手术刀也不一定非当成近战武器使用。 …我可以像扔飞镖那样把它朝恐怖分子甩过去。 …就是不知道那种对射击轨道和精度的特殊感应,能否在近于扔飞镖的动作中,再次发挥作用。 张丰毅躲在墙壁转角,凭借可自由放缩的视野,警惕着对方的行动。 戴着面具的他似乎没有丝毫察觉,照旧松散地踱着步。 …我得试一下,假如感应能力能在所有远程攻击中都起作用,我就有了十分胜算。 因为这种能力是我所独有的。 …最好是把扔出手术刀的动作想象成射击,它才更可能起到应有的效果。若是将飞镖类比于手枪射击,那么飞镖在空中运动的轨迹就像子弹的弹道,而抓握飞镖的手就是发射子弹的手枪。 张丰毅按照内心的想法,亲身实践起来。 他从不是个刻板到失去想象力的人,他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而他的想象力往往会在关键时候救他一命。 例如,有次大学期末考试,他是考场中唯一一个想到,往切开一半的橡皮擦中间塞小抄的考生。 张丰毅不断地暗自提醒,他现在是在用手枪发射子弹,而不是在甩出一柄普通的刀子。 四指并拢、刀刃从虎口探出的拳头就是他原来的瓦尔特p99手枪,从拳眼伸出的银白刀片就是手枪待欲击发的子弹。 张丰毅瞅准电梯门前来回反复的恐怖分子,举刀的手臂随时准备挥出。 忽然,他心弦一震,混含着强烈欲念的古怪感觉又一次如滚烫血液般流淌过全身,集中到张丰毅想要挥出的手臂上。 顺着这股欲念的指引,张丰毅不由自主地改变了手臂摆起的方向。 虚空中仿佛有一根细微的无形丝线标记出了手术刀甩出后的抛物线轨迹,张丰毅能看得出,因为这根丝线与周围的空间并不协调,仿佛空间扭曲出的无色裂缝。 他心中难免有点喜悦,事实证实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他沿着虚空中,常人难以发觉的那条丝线找到手术刀的命中点,它处于恐怖分子面具脸的眉心。 他不再犹豫,全力飞出手中的手术刀。 “咻”地一声,正在百无聊赖地踱步的恐怖分子仰面倒下。脸上面具的眉心处绽开裂纹,刀刃没入他的头部中。 张丰毅匆忙跑过去,取下尸体肩头的步枪,招呼后面的局长过来。他摁下电梯门前的按键,打算径直去一楼。 虽然此前他只用过几次手枪,但手枪和步枪仅在射击范围和射速上存在差别,基本结构是完全一样的。若用手枪能做到弹无虚发,步枪自然也能。 …所以,接下来,就是荣耀王者的人机游戏时间了。 办公楼一楼的景象一点点地映入眼帘,张丰毅望着缓缓拉开的电梯门,心里想道。 局长他们满脸慌张,蜷缩在电梯角落里。看书 .uukanshu.om 为了避开子弹,他们几乎像遇到危险的乌龟一样,快把头缩进竖起的领子了。 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大型射靶游戏,一场毫无意外的惨烈屠杀。 光滑如镜面的瓷砖上,流淌着一道道醒目的血河。 …… 关于唐的下落,站在市中心大厦庞大废墟边的张丰毅,已经可以完全确定。 …既然三个选项中有两个都被排除了,剩下的那个必定是正确的。 他猜测,局长预计天亮就会到来的军队,之所以迟迟没有出现,是因为路上遭遇了那个人的布置。 …根据那个人的一贯作风,他最有可能的部署是,派人炸断从军队驻地到市区的公路。 公路一旦被毁坏,军队的运兵装甲车就无法继续前行,唯有下车改为步行。可人的速度终究要远慢于装甲车的速度,哪怕全部军人急行军,等到达市区也无济于事了。 那个人如果想炸断公路,唐的打算就必定只能是,前去阻止他派出去的手下们。 张丰毅安静地守候在坍塌的大厦旁,他坚信唐一定会赶来这里。 远处公路上,突然回响起摩托车引擎的“呜呜”轰鸣。 由远及近,音量迅速提高。 漫天尘土飞扬间,一袭黑衣的潇洒女子俯身骑在拉风的军用双轮摩托车上,恶狼般驾驶摩托车冲出了滚动的烟尘。她柔顺的长发在逆向的狂风中飞舞。 身后的大团黄色尘雾中,隐约露出99式国产坦克,通身丛林迷彩的威武身躯,和炮塔上粗大的炮管,正黑洞洞地指向对面的张丰毅。 检查报告 关于凭空出现的神秘能力,张丰毅在返回纽约的航班上,一直苦苦思索着与它相关的事。 就目前来看,他所得到的能力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负面影响,可张丰毅心中仍是惶恐不安。 他也曾上网查寻过能力的起因,想找找是否有和自己相似的人,却没有找到想要的结果。 那么,不存在与他相似的人,是否意味着,他已经不是什么身体健康的正常人。 但凡头脑清醒的人遇到这种古怪的事情,第一想法都应该是去向朋友、家人求助。 …然而,张丰毅很是犯难,不好意思,他刚好没有。 要是没有朋友和家人的话,就该去向医生、警察求助。偏偏张丰毅是手上沾了血的杀手,报警等同于自投死路。 他翻来覆去地想,最终决定还是不要把他获得的能力,告知唐或本部。 因为本部留给他的印象,绝对是利益至上的黑心公司。如果它知晓了张丰毅的独属能力,是会态度平和地为他解决麻烦,还是会派几个医学教授把他给解剖了,张丰毅可不敢保证。 但是不管怎样,张丰毅打定主意,一下飞机就去纽约医院做全身检查。 …这种能力这么强悍,万一带给身体的副作用也同样强悍,那我怎么也算是得不偿失。 …要是检查半路出了问题,我无论如何,不能不明不白地死于神秘能力之手。实在不行的话,就跟医生他们漏个老底,把唐和本部卖给媒体和公众。 不过,话说回来,我是不是太仗义。 下了飞机的张丰毅现在坐在纽约医院的某科室内,对面是位慈眉善目的美国白人老医生,他粗大的手指间,夹着张丰毅的全身检查报告单。 其实张丰毅做完检查,领到报告单就可以离开的。但是他执意让医生过目,毕竟事关他的小命。 科室大夫眯起他浅蓝色的眼睛,盯着张丰毅厚厚一沓的检查报告单,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难以揣测、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医生啊,怎么样,我的问题是不是很严重。”张丰毅率先开口,他显得有点局促。 与美国人对话,当然要用英语。 使用英语交流对张丰毅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事实上,任何一个合格的中高级程序员都可以做到,因为他们每天要阅读大量英文文件。 “哎呀,你的身份状况…” 白色诊断桌对面的白人医生凑近张丰毅,他拈着报告单的手不住地颤动,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见到医生的神情,张丰毅的心霎时就悬了起来。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他仍旧不敢相信,难道他张丰毅的一生就要落幕了吗。 仿佛癌症患者接受就诊时的情景,他屏住呼吸,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医生的回答。 “真是…” …非常糟糕吗,难道获得能力的代价是寿命,那我是不是只剩下几个月可活了。 张丰毅此刻真是感到无比的绝望,好像被提前下了死亡通知书。他竭力压下心头的迫切情绪,紧张地望向神色凝重的科室医生。 …我早该知道这准不是什么好事,哪有天上白掉馅饼的美差。 …想来也对,正如一般的药物,疗效越强,见效越快,副作用反而越大。我估计,我的能力与此类似,肯定会有对应的恶劣后果。 张丰毅已经默默地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管怎样,哪怕医生告诉他,他活不过今天,哪怕恢复的手术价格昂贵,他也要尽力去争取那一线希望。 “非常健康。”医生赞许般地点点头,一口咬定结论。 他放下手中的报告单,又是纳闷又是震惊地对张丰毅说: “你的体质简直是完美,没有一点儿毛病,没有一点儿瑕疵,各方面身体指标完全符合标准。有的地方甚至远超普通人的水平,比如你的视力。我只在国家队的运动员身上,见到过如此强健的身体。” 张丰毅愣了一愣,医生的话跟他的预期有很大出入。他轻咳一声,掩饰下他的心情起伏。 他不希望医生发觉他刚才的失落,更不想让别的人知晓他的秘密。 镇定下来的他揉揉鼻尖,语气平静地说道: “那样的话,当然再好不过了。美国医院的检查费用虽高,但谁不渴望健康呢。” 医生又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扫了眼桌上的报告单,忽地降低音量,小心地对张丰毅说道: “既然身体素质这么强,你有没有参军或是报名国家体育队、nba联赛什么的…意愿。虽然你是外国人,但来自中国的篮球运动员也有相当了不起的。” 医生的口气充满诱惑,仿佛是在引诱张丰毅。他脸上的表情如同在说:我们美利坚合众国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我们国家将会给予你上升的机会。 说实话,张丰毅竟然有点动心。 杀手到底是苦差事,万一他某天成了乔丹、科比、奥尼尔那样的人物。他从此就能奔跑在职业篮球赛场上,享受荣誉和掌声,不用再干杀手那种一不留神就要掉脑袋的营生了。 但张丰毅照旧明确地向医生表示,他不会去参军,更不会去打篮球,虽然医生也只是随口一提。 尽管美国社会缺少中国人惯赏的人情味儿,但张丰毅面前的科室大夫似乎非常看重他。 老实说,这位经验老到的白人医生以前从未见过,有张丰毅这样身体素质的人。 面前的中国人看起来很平凡,而且不是一般的平凡,那股庸俗的气息简直是从骨子里透出的。 而张丰毅之所以拒绝医生的建议,一是因为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想让更多的无关人士知道他;二是因为他仍旧想找到他身上诡异能力的产因。 既然身体指标一切正常,说明能力产生的同时并未带来预期中的副作用。尽管算是好消息,可这也就阻断了张丰毅向社会寻求帮助的道路。他总不至于未到最后时刻,就暴露他的身份,以此吸引别人帮他解决问题吧。 虽然社会的力量到底强大,但杀手的身份一旦暴露,他恐怕也得去纽约州监狱关个终身监禁。 …我身上古怪能力的产生绝对就在最近,而且是在身体出现一系列反常现象后,突然爆发的。食量大增、头部不时抽痛相当于是我能力爆发的前奏。 …我在执行任务前,身体是没有异状的,最多就是熬夜刷屏导致的眼睛酸痛。 所以事件的开端至少要追溯到,从我跟唐上了直升机,到能力出现的一刻之间的时期。我要想想这段时期内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件,是可能使我产生异变的。 …也许是我接触了什么能量巨大的物质,比如泄露的核物质。 也许是有别有用心的人趁我睡觉,给我的身体动了手脚。 张丰毅觉得他一定要找出个因为所以然来。谁能知道,幕后黑手究竟有什么目的,他的目的对于张丰毅又是好是坏。 即使现在这种能力,对体质只有增强没有危害,难以保证以后也没有。万一幕后黑手试图控制、利用张丰毅,没有事先做好准备的他到时就只能乖乖地充当别人的仆从。 张丰毅走出铺满棕色瓷砖、周边是敞亮凸肚窗的纽约医院,搭公交车去往中央公园北面街区内的一家小咖啡馆。 他要去见唐。 唐咋天晚上给他打过电话。这是返回纽约后,唐三天里唯一联系他的一次。 别看纽约是世界闻名的金融中心和国际大都市,其实光是表面风光。早、晚高峰的路况与北京相比毫不逊色,堵车能堵半个小时以上。 它的公共交通也糟糕至极,很多公交车的小站点连像样的站牌都没有。公交司机的服务也一般,行驶至站点时并不会提醒乘客。 此时纽约的时节已快到冬天,平坦的路面上不时可见裹着粗陋棉袄的流浪汉,随意地躺在路边。落魄的小提琴手、手风琴手对着寒冷的空气,弹奏一首又一首无人欣赏的乐曲。 被漆成蓝白色的公交车猛地“吃”一声,站住了。 张丰毅透过车窗看着路边的咖啡馆,嘴角微微抽动。他还以为,唐约定的地方是什么不得了的小资咖啡厅。 他让过一个手挎菜篮子的美国老奶奶,下了人满为患的公交车。 唐约定的咖啡馆原来是一家星巴克咖啡厅。uu看书.uuanshu.co 在咖啡品牌星巴克的故乡,这样颇具情调的咖啡厅随处可见。 咖啡厅里灯光昏暗,有股浓郁的炒熟的咖啡豆香味。简约时尚的吊灯垂下,吧台前狭窄的过道里摆着与灯光契合的木质桌椅。 咖啡厅整体透着落日黄昏的哀伤气氛,让进来的张丰毅不由自主地放松身心、散尽思绪。 唐的黑色身影尽显其冷酷,与咖啡厅的风格格格不入。 张丰毅一眼就发现了坐在窗边的她,他于是便走过去,坐到小圆桌的对面。 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她,招手叫穿白衬衣、黑马甲的男侍者过来,声音冷冷地说: “一杯卡布奇诺给我,一杯拿铁给他,都不放糖。” 等待者走了以后,唐把被紧身衣包裹的手肘,撑在有深色木纹的小圆桌上。她交叠洁白如玉的手掌,郑重其事地对张丰毅说: “雷蒙德,和我们执行任务的雷蒙德,回来以后出了大问题。他的神智变得狂乱,并且实力突然大增,和他一起投身战场的队友只能放他离开。” “我们不知道,他是以何种出人意料的方式,从斐济飞抵纽约的。但据我们派出去的线人说,纽约黑手党中有人在一栋废弃的别墅内发现了他。除斐济外,他只随同我们去过中印边界,所以事情定然因我们而起,本部正在着手处理。” …雷蒙德嘛,就是那个活下来的雇佣兵,我记得他向来沉默寡言。我和他唯一的一次共事,他也仅是承当处理尸体工作。 善后工作又没什么风险,他的身上怎么会出问题。 废弃别墅 而且,张丰毅又联想到,雷蒙德失控的阶段,和他身上特殊能力的出现,恰好处于同一时期。 两者本来就都很不同寻常,却又如此巧合地重合在一起。 它们之间是否有一定联系,还是说,毫无干葛的两件事,只是偶然地发生在了相近的时间内。 侍者为他们端来两杯浓香四溢、冒着热气的咖啡,用纸杯装着。 唐随即沉默下来,以免被旁人听到。 陷入沉思的张丰毅则低头装作注视纸杯的样子,他不想让唐看出他心里的疑惑。 …雷蒙德是在中印边界执行完任务后,回来就出现异状的。 假设我身上古怪能力的产因,与促使雷蒙德失控的因素相同,我就能把事件的开端前推到执行第一次任务期间。可如果具体要看,我和雷蒙德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是否由同一因素引发的,最好是进行详细调查。 …要是调查的话,无论如何,由本部经手可要比我单独调查强得多。 张丰毅接着考虑了一下,本部处理完毕进行调查的可能性。他认为既然事情由本部的任务引发,本部就不可能仅仅简单了事,所以它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等待侍者走开以后,唐继续原来的话题,语调依旧急促而不显任何波澜。 “本部和新成立的纽约黑手党老板经过洽谈,我们决定借助黑手党军团的力量。” “一名指挥官已经带人包围了,线人发现的那栋乡村别墅。据传回的消息称,雷蒙德就在别墅。但指挥官派进去搜寻的人毫无例外地都没能出来。” “根据情况,本部认为,雷蒙德的危险等级非常高,计划调派两名杀手过去。伊桑是最了解雷蒙德的杀手,人也是他雇佣的,所以伊桑自然在其列。剩下一个就是你。” “你不用自以为本部有多么重视你,派你去的主要原因是其他杀手要么常年隐匿,要么就像我一样任务缠身。实在找不到别人,就只能让你去。” 唐端起盛装咖啡的纸杯,姿态优雅地浅浅地啜饮一口,顿了一下,又说: “伊桑预计今天晚上趁夜色潜入进去,你必须在那之前抵达任务现场。记住,来自黑手党的军团指挥官叫拉吉·瑞迪,你的职责是侦察、及时发出警报、射击中为伊桑填充子弹。除了这些,什么都不要管,尤其注意不要去招惹瑞迪的人,不到必要,不要试图和他们交流。” 张丰毅专注地听完唐的嘱托,默默在心里记忆了一遍。 按照过往经验,唐的话一旦出口就不会白说,自然有她的道理。故此,该注意的他自会注意,该保留的他也会保留。 “那幢废弃的乡村别墅在哪里,我至少要在几点到达。” 对于张丰毅来说,主动发问或许有些奇怪。但经历两次任务,特别是意外获得的能力,让张丰毅增强了不少信心和勇气。 如果一个徒弟跟着师傅旁观了几个月的手艺,他却仍旧没有胆量亲自上手,做师傅的又有什么教授的价值。 …更何况,现在不是退缩和慌张的时候。 “你需要去纽约州南部郊区一个叫长岛的著名旅游小镇,别墅的地理坐标储存在你的gps中。建议你最好是将近黄昏时抵达。” “那样的话,没人会注意,就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观察。” …今天晚上,将近黄昏。 张丰毅嘀咕了一句,匆忙向咖啡厅的钟表瞄了一眼。 时针指向数字四到数字五间的间隔,约莫四点一刻的样子。 …唐怎么不早说,要是碰上晚高峰十点也到不了。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即刻动身。 他于是一口气把纸杯里的咖啡喝干净,舔了舔发苦的嘴唇,扭身出了客人寥寥的咖啡厅。 唐默许了他的离开,她也有很多事要做,明白时间的紧迫。 张丰毅火速乘公交车返回租赁的公寓,从柜子里取出鼓囊囊的战术背包,通过gps上的标记,打的去往任务所在地。 雷蒙德所在的废弃别墅位于一片萧瑟的橡树林中。 人工种植的橡木整齐划一地排开,仿佛士兵列成的方队。软糯的深黑泥土上覆盖着厚厚一层枯黄、轻脆的树叶,像毯子一样。 粗壮的树干横生枝桠,叶子业已掉光。 下了长岛快速公路的张丰毅,亦步亦趋地走进这片空旷而冷落的树林。 靴子踩在地上的枯叶,发出清脆的响声。 走尽橡树林,是一大片覆满落叶的空地,被堆放的沙袋包围。 有几个穿迷彩服、军人模样的外国人,卧在有常人膝盖高的沙袋掩体后,把装狙击镜的温彻斯特m70步枪放到掩体上。他们不知是在休息,还是在低声聊天。 沙袋掩体形成的包围圈中,当中一座二层山地别墅,寂寥的阳台和房顶上满是泛黄的橡树叶片。 躺卧地上的军人中有伊桑强壮的背影,张丰毅便知道他找对地方了。 听到身后的张丰毅发出了动静,军人模样的人中有一个率先起身,随手拿起沙袋上的温彻斯特m70步枪,扭头朝橡树林里望去。 吸引他目光的不是一步步地朝他们走来的张丰毅,而是他垂下的那把金黄色沙漠之鹰。 庞大的枪身,流畅的曲线,硬朗的金属枪体。刺目的反光如同岩浆流淌,堪比小臂长度的枪管垂下,仿佛击出就能把底下的泥土打个深洞。 这绝对是一柄好枪,而且是无比珍贵、威力非凡的好枪。 可谁能想到,握着这把凶器的人竟然是个长相平凡的年轻人。 他背着装备齐全的战术背包,一脸认真地朝看上去是指挥官的青年白人打招呼。 张丰毅走着,准备去和伊桑汇合。 站起来的白人指挥官拉吉·瑞迪突然走过来,伸手,一把拦住了他。 张丰毅看着挡在胸前的臂膊,只得站住。 拦住他的指挥官鼻梁挺直,轮廓清晰,淡蓝色的眼睛动也不动地注视着张丰毅手里的枪。他深邃的眼眶里显露出剧烈的感情变化。 指挥官抬手就要去夺张丰毅的枪,亏得张丰毅反应及时,把手缩到了背后。 没有夺到枪,指挥官顿时抿起嘴唇来,满脸不悦的样子。 他指指张丰毅握枪的手,以白种人惯有的高傲腔调说道: “那是你的枪吗,拿过来。” 张丰毅反而把枪藏得更紧了。 唐说过,这把枪的形制非常卓殊,根本不像为人类所配制的。她的原意是要带回本部详查,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就留在了张丰毅手里。 说到底,这把枪是查理送他的,他理应拥有自由携带的意愿。本部也只能检查一下,无权没收,更别提一个与他毫无瓜葛的美国佬。 见张丰毅杵在原地,好像压根没听见一样,白人指挥官拉吉·瑞迪恼怒地冲他吼道: “你的上峰没有教育过你吗,要坚决服从长官的命令。本部的长官不在,我就是你们的临时长官。” “老板和本部的合作也是双方都认可的事。在这里,除伊桑外,我的等级最高,我有权检查队员的武器。” 张丰毅没法开口。 他明知道指挥官是发现了那把沙漠之鹰的不凡之处,想知晓唐和他共同保守的秘密,但张丰毅就是想不出措辞来反驳他。指挥官的话貌似底气十足,实则是无理取闹。 可他张丰毅要是能言善辩,可以几句话顶回去的话,他就不至于在以前的公司里当个小透明了。 …不能被他夺走枪,不管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是想夺枪充作私人收藏,还是想检验出枪的非凡之处。查理作为我们的雇主,他的秘密不能叫外人知晓。 实在不行,就当遇了歹徒,跟他翻脸。 张丰毅固执地把枪收到腰后,他脑海中已在快速分析起假如动起手来,双方的实力对比。 …我的能力对狙击准度方面有极大提升,自身实力也主要在远程攻击上。论射击,我自信平时仅从事杀人越货的黑帮中没人能超过现在的我。 但论近战,就有些棘手,这还是经过本部的魔鬼式训练以后的情况。 …要想胜过他,我得做出远快于他上膛速度的行动,和他迅速拉开距离,以增强我的优势。 正当张丰毅想挪动脚步时,伊桑不知从哪儿出来,uu看书 ww.uuknshu 他忽然走近张丰毅和指挥官,让瑞迪放下手来。他声音沉稳地劝解道: “本部的新手,不懂规矩。 “他是不是对黑手党的前辈不太尊重,你才阻拦他的。纽约黑手党成立不久,他要是冒犯了你,你多体谅。” 瑞迪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不知好歹的新手不太满意。 虽说纽约黑手党和原来震动世界的旧黑手党并不是同一个组织,甚至没有丝毫关联。 事实上,本部才算是旧黑手党真正的继承者,因为它是由黑手党家族残余建立起来的。 但他们纽约黑手党的规模一点儿也不小,否则也不会狂妄到起这个名字。纽约80%的海洛因、大麻生意都要由他们经手,组织结构也完全采用旧黑手党的模式。只不过,资助他们的财团是几个不太出名的家族罢了。 瑞迪傲气十足地交叉双臂,眼神倨傲,但仍是不情愿地让开了道路。 伊桑的说情的确值得正视,伊桑有很强的实力和背景。他在进入本部前,是美国特种部队绿色贝雷帽的一名上尉,不仅领导力了得,枪法也是极准。 瑞迪说心里话,纯粹是怕惹恼了伊桑和背后的本部。 而这次的任务,伊桑是绝对的主力。 “伊桑,你们如果有所保留,我们以后可怎么合作。难道连一把枪也不肯给我鉴赏一下吗。” “不过,既然你的人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只是我想说明,但愿本部的新手,不要拖了你的后腿。你的实力,我是绝对信任的,可他嘛,我就不敢保证。” 失控的雷蒙德 不可能 赠送的面包 瑞迪自是不敢再怠慢张丰毅,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派人连夜把张丰毅他们送出了长岛郡。 深度昏迷中的雷蒙德和伊桑,被转送给曼哈顿区一家可靠的私人医院,而张丰毅则被恭敬地送回他在本部附近租赁的高级公寓。 回到公寓的张丰毅把他的战术背包扔回房间。不管怎样,毕竟任务已经结束,他浑身轻松无比地走出了装饰奢华的高档公寓。 他肚子有点饿,想出去吃宵夜,顺带着也去享受一下纽约的繁华夜生活。 他很少出门,更很少深夜出门。故而,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得。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纽约的大街小巷灯火辉煌,街面明亮得晃如白昼。 望不到头的笔直公路上车水马龙。 巨幅的彩色流动广告屏,灯火通明的办公高楼,轮流变换色彩的炫目霓虹灯,照耀着底下川流不息的人潮与车流。 各种噪音混杂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肉汤,把原来的声音都遮掩下去。其中操纯正美语腔、嗓音充满诱惑的明星小姐介绍商品的声音,汽车启动引擎的嗡鸣,和衣着时尚靓丽、挎着手提包的女郎们互相谈论的声音是最主要的几种。 长得像个路人甲的张丰毅漫步在裸露大腿、身材妖娆的美国女郎中,一如往常地没被任何人注意到。 他找到了路边之前留意到的一家法国餐厅,走了进去。 餐厅地处街边相对僻静的角落,里面静谧无声,装修得很气派,颇有小资的艺术气息。 典雅的红地毯覆盖地面,简单的几排两人桌,端着圆盘的黑马甲侍者穿行其中。 他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叫了份牛排。 侍者走开后,他一边眺望纽约如梦似幻的繁华夜景,一边自顾自地发呆。 其实他要是住在纽约的唐人街,平时生活会更方便一些。 那里的居民、广告牌使用的都是中文,满大街都是华人开的中式餐馆。运气好的话,还可能碰见几个同乡,和以前在国内生活也差不多了太多。 但是他仍旧选择了,现在所租赁的这所陌生的公寓。 他可能就是喜欢身边没有朋友、没有熟人的感觉,虽然偶尔会感到如潮水般袭来的孤独感。 在这漫漫城市里,他孑然一身,仿佛匆匆过客一般在这里驻足停留。 他知道他不会和这里遇见的人发生什么,没人认识他,也没人有试图结识他的欲望。他们每个人都以同样陌生人般冰冷的目光瞥过他的身影。 他喜欢这种不被人重视,普通到没有丝毫特点的感觉。说实在的,那让他感到舒适,那给予他一种如同婴儿熟睡母亲怀抱之中的安全感。 他之所以选择这家法国餐厅,也不是因为查理的宴请使他爱上了法餐。而是因为这里每卖出一份牛排,就会赠送给客人一份廉价的吐司面包。 吐司面包才是他想要的,味道跟国内蛋糕房卖的简直一模一样。 餐厅入口的位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穿粉红包臀裙、黑色马尾辫翘起的性感女郎。 她轻提着名贵品牌的手提袋,似在欣赏窗外的夜景。那曲线优美的后背,恰好朝向张丰毅这边。 侍者这时端来了张丰毅的牛排和属于他的、海绵般的大吐司面包。 张丰毅拈起盘子边的刀叉就准备开动,可正欲切割牛排的手又停滞在了半空中。 他忽地觉得入口处亭亭玉立的背影有几分熟悉,于是便蹙起眉峰思索。 记忆中的人影渐渐浮出水面,张丰毅脸上的表情顷刻间变得十分苦涩。 他享受纽约夜生活的、难得的好兴致,眨眼之间烟消云散。 名叫伊万诺夫的白俄罗斯美女缓慢地转过身来,露出一如既往的兴奋笑容。 她步伐轻快、像小姑娘一样连蹦带跳地跑向了张丰毅的桌子。 “你叫张丰毅,是吧。”伊万诺夫调皮地冲他一指,欢快地、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张丰毅对面的座位上。“我记得,你的材料上是这么写的。这次的任务完成得不错,预先祝贺你。” 张丰毅放下刀叉,应付似的嘿嘿一笑。他勉强露出尴尬的微笑,假如那还能称得上笑的话。 老实说,虽然伊万诺夫待人是特别热情。 但张丰毅对她的印象的确一般,尤其在她对唐的态度上,张丰毅自认完全理解不了她。 …你抱她的时候,不会被她拿刀架在脖子上恐吓吗。 张丰毅心里默默地想着。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他仍然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uu看书 .uukashuom 语速平缓地对满面春风的伊万诺夫说道: “我猜,你和我应该不是偶遇,你找我有事吗。” 伊万诺夫显得非常惊讶,她睁大亮晶晶的褐色眼睛,探身向前问询。她红润的鹅蛋脸颊凑近张丰毅的鼻梁。 这一姿势显得她更加丰姿绰约了,全餐厅的男人都扭头注视着她的性感身躯,眼神炙热。 她玩味地看着新人身份的张丰毅,轻轻地笑了笑。 在这之后,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严肃很多,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又坐回了位置上。 “想知道,我是怎么追踪到你的吗。” “很简单,我是用gps定位找到你的,我们在你的衬衣上动了点手脚。” “可我实在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深夜出来。你既不是为了和朋友逛街购物,也不是去和纽约的街头女郎乱搞。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出来为什么呢,你就是想吃一份卖相平常的法国牛排,不能叫外卖吗。 “又或者,你认为这家餐厅的牛排很有特色,问题是我听都没听说过这家餐厅的名字。” 张丰毅低下头,边仔细把牛排用小刀割成条状,边轻声回应: “和你一样,我也不喜欢这家餐厅的牛排,我好像比较适应于中式泡面。我来,是想吃到餐厅赠送的面包,管饱而且耐消化。” 伊万诺夫撇撇嘴,和张丰毅这样不懂情趣的人谈话真的是很折磨她的一件事。她侧过身,翘起两条皮肤细腻光滑的长腿。 事不宜迟,她开始一本正经地讲正事。 秘密 “尽管本部的意思是让你配合伊桑作战,并没有对你抱太大期望。” “但你的确在任务完成过程中,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你不仅救回了伊桑,而且击伤了雷蒙德,并把他带了回来。” “有鉴于此,本部决定正式承认你的杀手身份。” “当然,你的训练并不会因一次中断就从此终止,我们仍会对你进行身体素质和精神上的全面提升。 “但不再是由唐主导你的训练,我们已经在哥伦比亚大学安排了专门的课程,主要是语言学方面的,涉及日语、德语、西班牙语和阿拉伯语在内的十三门语言。其它领域,例如天体物理和应用数学,当然也有。 “你的射击训练则安排在长岛的一家靶场里。我估计,你过去也没能摸几次枪。” “假如学习射击过程中,有任何疑问,可以请教靶场的专业教练。虽然他不是我们的人,但为前来的客人解疑答惑是他的职责所在,相信也不会为难你。” “具体的,就这些。” “既然你已成为了正式的杀手,依照黑手党时代传下来的规矩,通过上峰,你就能自主接受雇主的委托了。” “如果学习、训练阶段有任务委派给你,你的训练就将和先前一样,临时中断,直到任务结束为止。” 伊万诺夫一口气说完这些,脸上好不容易才出现一次的严肃神情又旋即荡然无存。 她微微侧过脸来,像是好奇又像是挑逗似地,贴近过来,开口发问道: “张丰毅,我很奇怪。能允许我问一下,你是怎么击伤雷蒙德的吗。” “由本部资助的私人医院报告给我们的可是,雷蒙德的头脑现在已完全丧失了理智。” “可以说,他已不再是他了,就连人也称不上。现在的雷蒙德像电影中的怪兽一样,他的皮肤韧性极强,几毫米薄薄一层却如皮革一般坚韧。皮肤下全是硬度堪比花岗岩的骨骼,和没有丝毫脂肪的肌肉。这样的怪物,老板做了二十多年杀手,也从未遇到过。 “你接受训练不久,是怎么打伤他的。” 张丰毅忽然觉得,他的心跳不受控制般地加快了。他慌乱得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拼命逃避着伊万诺夫看似荒诞可笑,实则洞若观火的眼神。 事情的真相,他其实隐约能猜出来,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不愿意去面对。他宁愿把希望寄托在本部上,也不能相信,他和雷蒙德事实上是同一类生物。 我要告诉她吗。 …我估计,我和雷蒙德可能是被人用同一种古怪伎俩改造了。 …改造后的我们,还能称之为人类吗。 …雷蒙德不走运,变成那幅鬼样子,我以后也会吗。 …我到底该不该和她透露。 她的背后是本部,本部到底是个怎样的机构。我能信任它吗,并把猜想的一切和盘托出吗。 “嗬”,年轻的伊万诺夫突然惊呼出声。 她伸手,牢牢地捂住脸。一下子花容失色,仿佛遇见了什么恐怖的事物。 她…她的模样看上去,是发现了什么吗。 …她是不是和我一样,猜到了事情的某些真相。 张丰毅的情绪如拉起的弓弦般瞬间紧绷。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餐厅里议论伊万诺夫娇好身材的男人们、女人们嫉妒的嘀咕之声和侍者经过时酒瓶晃荡的水声,这些声音都被掩盖而过。他的耳中唯有那“砰砰的”心脏搏动声。 “圣母在上啊,瞧瞧我说了些什么。”伊万诺夫垂下苗条的手腕,伸手轻拍丰满而高鼓的胸脯。她娇喘几声,似在平复激动的心情。“我干嘛要告诉你呢。差点就把老板和本部的秘密泄露出去了。 “要是老板知道,我可就没命了。” 张丰毅松了口气,原来不是他的秘密被别人知晓。 本部的老板,他见都没见过,想来也只有唐那种等级的杀手才能偶尔见一面吧。老板的过往、本部的机要,他如今并不关心。 因为以他的实力,谈这些还太早。 如受惊小动物般的伊万诺夫,倏然又沉下脸来。 她俊俏如尤物般的面庞眯起眼睛来,审视着近在咫尺的张丰毅。 “注意哦,别光顾着吃饭,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怎么击伤雷蒙德的。” 张丰毅怔了一怔。他没想到狡猾如狐狸的伊万诺夫,绕了一圈,竟又把话题转到,他是如何击伤战斗力远高于自己的雷蒙德上来。 沉默良久,张丰毅表面上一言不发,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已暗暗决定,无论如何,都决不能把他的能力告知与本部相关的一切人等,特别是他和雷蒙德都被暗中用同一种方法改造过的猜测。u看书 .uunshu.c 如果本部知晓他与雷蒙德的情况相同,很可能会为了抹除风险,把他秘密做掉。就算本部不杀他,也决不能再收留他,而手上沾血的他除了本部,又能去哪里呢。 要是他的能力曝光,证实改造身体后有稳定的可能性,别说杀手本部有利用他的想法,整个人类社会都会把他控制起来,供科学家详细研究。 他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作他只是一般的实力提升,才能在人类欲望交织、排斥异类的环境中生存下去。 伊万诺夫嘴角重新勾勒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恰能衬托出她迷人的魅力,和对男性来说致命的甜蜜诱惑。 餐厅里的美国佬都在窃窃私语,口气里满是垂诞之意,望向张丰毅的目光饱含艳羡。一个普通的中国男人,居然和她聊了这么长时间。 伊万诺夫随意地倚靠在椅子靠背上,样子又慵懒又妩媚。 “难怪唐没敢对你下定论,你是个有趣的人呢。”椅子上的伊万诺夫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张丰毅一眼,“既然你不想说,可能是没准备好措辞,我也就不追问了。” “因为若是追问下去,是会破坏美好的艺术气氛的。” 她停顿了几秒钟,抬手提起她的手提袋,以与来时一样的欢快脚步走出了喧嚣角落里的僻静餐厅。 临走时,她留下一句: “千万不要忘记,明天的课是从9:00开始的,课是由杰西·罗夫雷多教授讲授的。不要睡过头哦。” 她走的时候,全餐厅的男人都翘首观望。 2种能力 张丰毅并没有注意到,周围来自四面八方的男人们,嫉妒得想要杀人的目光。他装出腼腆微笑的样子,目送着身材火爆的伊万诺夫,扭动腰肢,袅娜地离开。 即使伊万诺夫从视线里消失,他的心脏仍是紧张地狂跳不停。 他把刀叉匆忙搁到桌上,取出足够数额的大把美钞,再没有什么享用面包的兴趣了。 张丰毅疾步跑回公寓,关上房门,挂上防盗链,就伸手脱下外面的外套和衬衣。 他里里外外、翻来覆去地检查着,他那件浅蓝色的衬衣。最后在衬衣的一枚厚度异常的纽扣上,发现了约有硬币大小的gps定位微型跟踪器。 它的大小约等于、略小于衬衣纽扣的大小,与黑纽扣同色。 如果不是有意寻找,张丰毅根本发现不了这么细小的物件,他很容易就会忽略它。 他没有拆除跟踪器,而是索性把衬衣扔进垃圾桶,准备明天一早把它丢到公寓外的垃圾箱里。 然后他坐在床上,低头沉吟起来。 伊万诺夫那个婊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在我的衬衣上做手脚的。为什么我一点儿也没察觉出来。 …先是在我公寓里安监听器,后又给我身上装什么gps定位跟踪器,鬼知道他们还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如果他们另外安装了其它的监听设备,只是我没有找到。那就岂不是说明,我的一举一动现在都在本部的审视之中。 想到这里,张丰毅不禁略显恐惧地环视房间一圈。 他立马觉得,在明亮的灯光下,惬意舒适的房间里,不知有多少双隐形的眼睛,正在无声地观察着他。 他努力想推护住的、作为普通人生活着的安全感,霎那间就被狡诈的伊万诺夫摧毁殆尽。 他根本不是什么不被人注意的平凡小人物。 他以为别人不会知道他,可现实与他的想法竟完全相悖,那些经过他的人都知道他的秘密。 他们匆匆瞥过傻子一样的张丰毅,扭转过来的脸庞嘴角微微上扬。 毎天早晨,他按规律起床、穿衣、洗脸、出门,晚上回家脱衣睡觉。他的一切活动像一部电视剧被人记录下来。 而伊万诺夫站在他所看不见的幕后。她环抱玉臂,像观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看他在泡沫塑料做成的树上爬上、爬下。 他犹如笼中困兽,只在方寸狭地逡巡反复,却不自知。 而本部才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掌控一切的造物主。他的生活,不过是造物主允许下的喘息。 他的胸口如小鹿乱撞,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 在他的世界观中,哪怕他身份信息泄露,甚至是说,就算他脱光衣服到大街上裸奔,也不会有人拦阻,或是多看他一眼。 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个不需要得到过多关注的路人甲。 他总是在他人的爱情故事里做那毫无意义的陪衬,永远是在他人铸就的不朽传奇间路过。他很适应于这种平凡到极点的生活,如同丑陋的蝙蝠适应于漆黑一片的夜晚。 他很习惯路人甲的身份。虽然得不到太多,可也没什么值得失去的。 已经习惯的事,再想改变,真的很难。 他抬手按下吊灯的开关,房间里顿时陷入了黑暗,窗外纽约光怪陆离的灯火交织进宁静的房间里。 幽暗处的张丰毅起身,去写字桌,拉开了抽屉。 他拿出一本大学时用于记录程序语言的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进入靠里的一间卧室里。 笔记本的封皮是用硬纸包裹的,侧面磨损得很厉害。 他翻开笔记本,摩挲着上面凹凸不平的质感,禁不住回忆起当年偷带它入场考试的情景。 张丰毅想要借笔记本整理一下他的思绪,他现在有一种出奇强烈的渴望。 这种渴望需要他用笔和纸记录下来,就像直接刻进他心里似的。刻进心里的话,以后就不会随时间一同流逝。 他害怕因为以后琐事多,就忘掉了什么,尤其是他的初衷。他不敢想象他有一天忘记了他的执念,在上流社会的舞会和派对中流连的情景。 也许某天,他身上的秘密就会被人发掘出来,结果只能惨死在阴沟里。 他渴望脱离伊万诺夫和本部的监控,他渴望破局,渴望从危险的任务、危险的变态和疯子当中逃脱出来,他渴望着让他的人生如打碎的瓷瓶般恢复原状,他渴望一切如常,回归到所谓的岁月静好中去。 这种渴望,成为了他做出行动、做出改变的动力所在。 笔记本的纸张,正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他要在背面具体整理他现在的情况、想法和思路,以及作出的种种假想。 为了躲避本部可能的监听和监控,他采用了手写的办法,并关闭了公寓里所有的光源,拉上了窗帘。笔记本里原有的内容也能遮掩他写下的文字。 毕竟谁能想到,他会在已经用过的笔记本上书写这些关键信息。 虽然摸黑写字确实很难,但他又不是学习练字。字迹潦草无关紧要,不受影响,只要事后能认出来就行。 …我的能力出现于2017年的秋天十月份,具体的能力可分开描述为两种。 一种表现为可自由放缩视角的能力。它能自动对我内心想要看清的事物进行局部放大。放大与缩小的范围大致在正常视野,和使用六倍瞄准镜的镜内视野之间。 张丰毅觉得,最好给他的能力起一个可以恰当地概括其特点的名称。 因为能力主要对射击中的瞄准过程产生有效的强化作用,所以我称之为“全息瞄准”。 另一种能力则表现为,我能主动感应到远程攻击抛出物的曲线和命中点,并相应产生调整姿势和力度的神经冲动。此外,也能感应到大体方位上,即将射中我的敌人。 这种能力,我称之为“狙击感应”。 我的猜想是,在我去中印边界执行第一次任务期间,有人对我和雷蒙德的身体进行了某种意义上的特殊改造。 实施者是谁,他为什么要对我们进行改造,又是如何在我们毫不知情的情形下,完成改造的。由于接触的人很多,且都有合适的动机。我目前得不到答案,也没有头绪。 但就当前而言,就是这种改造彻底改变了雷蒙德的身体结构。这种改造是他失控的根本原因。 而它对我却似乎只有好处。它使我在无意间,能发挥出远超实际水平的战斗力。并在此后,历经食量剧增、头部阵痛的阶段,最终产生了以上描述的两种能力。 至于为什么雷蒙德最后失控,而我产生了不凡的能力。实施改造者为什么要选中我们,以及我怎样才能恢复如初。针对这三个问题,我也是一头雾水,没有任何思路。 但无论本部和人类社会对我的能力持怎样的态度,是利用为主,还是抹除为上,我都决不能向外界透露半点风声出去。 切记,我必须要一直保守自身的秘密,伪装得像一般的杀手一样。训练也要学着循序渐进,切不可暴露全部实力。虽然可以对获得的能力进行适当的利用,但无论如何,不能叫无关者发现,包括唐和伊万诺夫。 我要注意,在以后的任务中,不仅要增强自身实力,防备本部和其他敌人,更要随时留心,多加调查,想方设法找出幕后作崇的实施改造者。 因为我的最终目标只有一个,我要使自己恢复如初,重新成为人类社会的一员。 写完以后,张丰毅如释重负般地舒了口气。虽然伊万诺夫奸诈狡滑,本部更是来历神秘、背景强大,但写下这些,起码能让他脆弱不堪的内在得到些许宽慰。 他没有忘记伊万诺夫临走前的话,他明天早上9:00有一堂重要的课程,估计之后会一直如此进行下去。 拥有别人所不具备的能力是种奇怪的感觉。自负的人会因此感到高人一等,爱炫耀的人会不时把它拿出来显摆,有经济头脑的人会挖空心思用它谋取暴利。 假如是这些人拥有张丰毅的能力,政府和人类社会绝对不会因他们的能力,就把他们囚禁、或是下狠手除去。因为他们沉迷于俗世的金钱、名誉,贪图眼前利益,目光短浅,脑子里除去钱,再没有其它的东西。 所以,假如是他们,得到了能力也掀不起什么大的波浪来。 可张丰毅不一样,他是个杀手。虽然经验不足,但是杀手就是负责杀人的职业。张丰毅现在发现他能力的唯一价值,也是最大的价值,就在于提高杀人的成功率,使其无限接近百分之百。 如果公众知晓,整个人类社会不会放过他。如果本部知晓,本部也不会放过他。 而且以张丰毅的性格,他得到超乎寻常的能力后,看书 w.uuknshu 唯一想做的就是把它再还回去,好让他重归原来平凡,却无比安适的生活状态中去。对于张丰毅来说,除掉他身上的能力,得天时,合地利,顺人意。假如能实现,就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他拉开窗帘,就着外面街道透过来的灯光,把笔记本和圆珠笔放回原处。 他隐约记起冰箱里,好像还冷冻着一排没人喝过的百威罐装啤酒。 张丰毅平常是不喝酒的。实际上,由于他从未参加学校和公司的应酬,他几乎就没喝过酒。但是今天,他就忽然有那么一种冲动。 他想象着,倒出去的啤酒冒出像海浪一样的雪白泡沫,又绵软又纯净,霎时间溢满干涩的咽喉。二氧化碳携带着微小的酒滴轻轻碰撞到口腔的前鄂,像喝汽水似的,但又有很大区别。 他并没有开灯,就趿拉着拖鞋,向冰箱的轮廓接近过去。 屋里只有微弱的昏暗光线,他取出一瓶美国百威啤酒,手感微冰。一边撕开拉环,往嘴里倒进一口,他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 张丰毅啊,照这样下去,你以后,一定会变成老酒鬼的蠢样子的。 长夜漫漫,灯火阑珊。 张丰毅随意地坐在阴影里的床上,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廉价啤酒,彻夜未眠。 奇怪的是,即使他整夜不睡,张丰毅也感受不到通常熬夜时头昏脑胀的感觉,他甚至完全不困。原本想用啤酒灌醉自己,一觉睡到天亮的。结果身旁的垃圾桶扔进去约莫二十多个白锡皮空易拉罐,他竟然仍没有感受到丝毫醉意,脑袋清醒得像刚睡过一样。 美国的课堂 次日清晨。 纽约早晨的第一缕霞光划破城市灯火外的漆黑夜幕。 街道的路灯很快熄灭,变为了静默如雕塑的景物。浓烈的霞光渲染了天边漂浮的、仿佛棉花糖般柔软的云彩,也给房间里的张丰毅投来一抹似可抚人心神的光线。 张丰毅取过身旁扔满易拉罐的垃圾桶,出去倒了垃圾,他特意处理掉了那件安装微型跟踪器的浅蓝色衬衣。 简单地收拾一下,他准备乘地铁去往哥伦比亚大学。 哥伦比亚大学地处晨边高地,与雄伟庄严的联合国总部,流光溢彩的百老汇影城比邻。 宽敞气派的校园里矗立着红砖铜顶的古老校舍,当中一处大型月晷。枯黄的衰草地上植有稀疏的橡树。大风一吹,立时落叶缤纷。 张丰毅走进教学楼,找到了属于杰西·罗夫雷多教授的教室。 杰西教授是一位鬓发斑白,眼窝深陷发黑,看起来有些劳累过度的美国男人。 见到门外的张丰毅,他一下子变得很不高兴,生气地把脸朝向窗外。过了阵子,他才又扭头瞥了眼不知所措的张丰毅。 他噘起他的厚嘴唇,拿起讲台上的文件夹,敲敲讲台,满脸不情愿冲教室最后面一指,示意张丰毅坐过去。 虽说美国的中层阶级早已不流行歧视东亚人的举动,相反,轻视其它国家公民的行为若是被舆论媒体逮住,是会被大加炒作、批判的。 但杰西教授不乐意张丰毅上课的原因并不是由于他是个中国人。在哥伦比亚这所举世闻名的常青藤名校里,凡是通过正规途径考进来的学生都会得到教授的尊重。哪怕旁听生也一视同仁。 可张丰毅的学生身份是被本部用钱买来的。在杰西教授的一贯印象中,使钱进入大学的学生向来无才无德又无能,顽劣异常。他们中大多都是白天上课睡觉,晚上就去酒吧、俱乐部泡妞吸毒的富二代。 按理说,美国的家庭教育和中产阶级教育发展得应该是相当成熟了,可偏偏每年总有那么几个坏家伙进学校来,败坏校风校纪。杰西教授作为他们中某些人的指导老师,得费尽心力为他们掩护。不仅因为他们的背后都是纽约金融街的寡头老板们,而且因为他需要维护校方的良好名声。 如果不是校方在经济上有时候受人掣肘,谁愿意让他们进去学校来。 所以张丰毅的名额一分到杰西教授手里,杰西教授就愁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他原意是期望张丰毅晚点过来。这样能让他混在大批前来上课的学生中间,再给他安排一个靠后的、不起眼的位置,大家就都好蒙混过关。 可张丰毅倒好,要不是杰西教授来得早,张丰毅就是第一个进教室的人。假如是一般的学生,来这么早,杰西教授绝对会高看他三分。 但是使钱进来的学生这么做,就令杰西教授很是恼火,他甚至忍不住怀疑,张丰毅是不是另有企图。 杰西教授转过身,面向黑板,假装写粉笔字备课,其实在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教室最后面的张丰毅。 别人不尊重他,张丰毅也不是太在乎。一则因为在杰西教授前已经有很多人有意无意地侮辱过他,二是因为他是来学习必要的储备知识的,犯不着把杰西教授的冷落放在心上。 杰西教授悄悄用余光观察着他,张丰毅把新笔记本和笔放到桌上后,就一直保持着端正的坐姿。 又规矩又老实… 杰西教授收回窥视的目光,一边用粉笔在黑板上快速地写下备用的内容,一边在心里对新来的学生张丰毅作出评定。 哼,杰西教授暗自冷笑一声,显然是不可能滴。 使钱进来的富二代有哪个老实,有哪个守规矩,否则以他们的财力,还怕得不到高端教育资源,考不过托福吗,又怎么会通过违规的途径进入学校。 一般来说,性子愚劣的富二代,上课时越是表现良好,越是说明他心里多半有鬼,肯定是想给某些女生点深刻的印象。杰西教授心里嘀咕着,凭借他从事高等教育行业二十多年的经验,他非常确定,他的看法不会错。 这样的学生,我见多了。明明一上课就一脸苦大仇深,非要为了某位漂亮的女孩,装出安分守己、中规中矩的样子。 我敢担保,他不是想泡班里的女生,就是想泡台上的老师。 杰西教授想到这里,突然手指用力过猛,粉笔头一下子就断裂开来。他书写数学专业语言的手,也霍然停滞在了半空。 …台上的老师,不就是我嘛。 门外的几个美国男孩依次走进了教室,杰西教授知道上课的时间要到了,便加快了书写的速度。 …我嘛,当然不可能,但是其他来上课的年轻女讲师、女教授就难说了。 眉清目秀、五官端正的美国男孩、女孩们带着预先备好的学习用品,陆续走进教室。 他们都有着高挺的鼻梁和异色的曈孔。衣着打扮简单、干练,又不花哨,表情严肃而不失温和亲切,行为举止都很符合基本的礼仪,看上去家教很好。与外面充满颓丧、奢靡气息的老酒吧里,坐着喝酒的年轻人截然不同。也和张丰毅大学的同学有很大区别。 他们眼神坚定,步伐稳健,似乎一早就明确知晓各自的目标,就是在这里学习。 杰西教授专心讲课,没有多管张丰毅这个新来的学生,也没有把他介绍给其他同学。对严谨治学的杰西教授来说,能允许一个采用不合规手段进入学校的学生,留在他的课堂上听课,就已是他最大的容忍限度。 美国的课堂并没有中国常见的低头玩手机的学生,显得极为安静而秩序井然。 但是课堂气氛非常活跃,座中不时有举手发言、表达观点的学生站起来。 美国大学里学生的在课堂上的参与和表现会被计入他的成绩中,所以每个学生,只要不是太笨,能听得懂课程内容,就会争着回答教授提出的问题。 后排的张丰毅抬起头,望向口中滔滔不绝的杰西教授,像其他同学一样举起手来。教授现在所讨论的话题,他恰巧曾经研究过,因此想要表达一下他的看法。 杰西教授在一片跃跃欲试的学生中间,发现了后面的张丰毅举起的手臂。他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地拉下来,面色非常难看。他刚因为同学们的积极配合而调动起来的工作激情,随着张丰毅的举手,瞬间就跌到低谷。 他要干什么,难道想在女生面前露脸吗,张扬为什么不到外面的夜店去一掷千金,偏要来我的课堂上。料他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纨绔子弟,能明白博士生的研究内容,他不给所在的小组拉低成绩我就要感谢上帝了。 杰西教授微不可见地撇撇嘴,他垂下眼睛,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把手掌托着的文件夹合住,又打开,像查找资料似的翻了一下,完全没在意相对空旷角落里的张丰毅。 张丰毅没有放弃,他以为杰西教授可能没有发现他。 杰西又是尴尬又是焦虑,他还没有强硬到,在他的众多学生面前,命令一个看起来非常主动、认真的人放下手来。他只能略显不自然地仰起头,把视线转移到别处,假装压根没看见张丰毅。然后他面带微笑,状似随意地踱步走到另一边的课堂,试图叫其他学生回答。 可是当满含期待的杰西教授望向这一边的学生时,迎接他和善目光的却全是茫然,所有学生都不知道杰西刚才提出的课题,到底是什么,该怎么研究分析,从何入手,又该怎样解答。 杰西教授立马意识到,他提出的课题有点太过冷门了,他的学生们有谁会去同时学习数学建模和计算机技术两门课程。而且这两门课程都可以作为博士生的专业研究方向,涉及到的领域知识极多极广,光一门就够研究一辈子了,有谁会把它们结合起来,再去思考。 杰西教授真想下课后,找个没人的地儿,使劲抽自己一巴掌。 要是平时,虽说他偶尔也会在不经意间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话题,但全场坐的都是他的学生,所以没人回答,解答不了,也无甚大碍,最多一笑了之。问题是今天课堂上坐了位背景深厚的白痴,假如那白痴发觉学生们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他岂不是很丢脸,要知道,在座的可都是常青藤名校的高材生,最后没人起来争辩讨论,反被使钱进来的白痴抢了他们的风头。 杰西教授不敢想象向来清高自傲的他因学生的不争气,在众多同事前颜面扫地的情景。 他怎么可能甘心,于是试着,用罕见的、循循善诱的语气引导他的学生: “大家一定想到你们金闪闪的点子了,快分享出来吧。” 审视着面前绞尽脑汁思索的学子们,他眼神闪烁。 实在没办法,杰西教授只好又失望又无奈地回头,用手指随意指了一下张丰毅的座位,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张丰毅知道杰西教授对他的态度,从杰西教授的一言一行张丰毅就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蔑视。 他与教授讨论刚提出的话题,不是想证明他的智慧,也不是为了在学生中间突出他,他的目的非常单纯,他就是想多参与课堂谈论,给期末的成绩单上增添些亮眼的地方。 “教授,同学们,其实我的学习成绩并不算太过优异,起码在座的各位都要比我强很多。哥伦比亚大学是世界名校,以我的水准,原本是不能进来的。” “但我既然坐到了今天的课堂上,如果我知道一点,我就要参与,我就要讲出我内心的想法。何况教授提出的问题,恰好与我的大学专业相关。” 张丰毅清了清嗓子,开始郑重其事地讲话。 其实杰西教授一提出他的课题时,张丰毅就在心里详细地打好了腹稿。即使身旁坐的都是这所大学的高材生,他也从未惧怕过。虽然他别的什么也不会,虽然他的专业除了能给游戏添加些bug操作,什么用也起不到,但他就是很有信心。他的信心,来源于对自身技术实力的自信,来源于对全考场三十名考生抄袭对象的信任。 “数学建模的过程中,数据的提取和整理尤为关键,是阻碍我们分析问题的瓶颈之一。在科研工作中也是如此,计算机技术的应用,尤其是计算机程序设计的应用…” 偌大的教室里雅雀无声,所有的人,包括讲台上呆立的杰西教授,此刻都在认真地竖起耳朵,倾听张丰毅那些艰涩无比的专业理论和奇奇怪怪的学术名词。所有的学生,不管托福成绩怎样,不管是男是女,都睁大眼睛,张大嘴巴,注视着张丰毅口若悬河地阐述他的想法。u看书.uuanshu.cm 他的想法就篇幅而言,简直就是一篇冗长的学术报告。 此刻几十道望向张丰毅的眼神中,有钦佩,有羡慕,有惊奇。其中杰西教授的眼神尤为变幻莫测。 “…通过vba的应用,可以快速提升数据处理的能力,为建模工作节省大量时间并提高准确度。” 杰西教授面色阴晴不定,时而羞愧,时而震惊,时而喜悦,最后眼中竟有了些许泪光。就像文学家读到鲁迅的文字一样,他激动地伸出手止住张丰毅的讲话,声音颤抖地说: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张丰毅咽了下口水,杰西教授之前那么蔑视他,现在突然打断他,令他着实有些慌张。 “教授,是不是有些学术名词听不大懂,我向您道歉,这是我的失误。我解释一下,vba是visual basic的一种宏语言,主要能用来扩展windows的应用程序功能,特别是microsoft office软件。” “不,我的意思是,”杰西教授又是感慨又是兴奋,他的语气中饱含敬畏,“你讲的实在太好了。” 杰西教授率先为最后面的张丰毅鼓起了掌,底下的同学也跟着照做。 霎时间,整个教室掌声雷动,热烈的击掌声夹杂着刺耳的下课铃声,久久回荡在明亮的教室里,哪怕整个教学楼都能听见。 …下课了吗,可我精心准备的稿子才念了一少半,还有一多半在肚子里存着呢。 张丰毅懊恼地皱眉,他有点不太满意。 美国的课堂(一) 次日清晨。 纽约早晨的第一缕霞光划破城市灯火外的漆黑夜幕。 街道的路灯很快熄灭,变为了静默如雕塑的景物。浓烈的霞光渲染了天边漂浮的、仿佛棉花糖般柔软的云彩,也给房间里的张丰毅投来一抹似可抚人心神的光线。 张丰毅取过身旁扔满易拉罐的垃圾桶,出去倒了垃圾。他特意处理掉了那件安装微型跟踪器的浅蓝色衬衣。 简单地收拾一下,他准备乘地铁去往哥伦比亚大学。 哥伦比亚大学地处晨边高地,与雄伟庄严的联合国总部,流光溢彩的百老汇影城比邻。 宽敞气派的校园里矗立着红砖铜顶的古老校舍,当中一处大型月晷。枯黄的衰草地上植有稀疏的橡树。大风一吹,立时落叶缤纷。 张丰毅走进教学楼,找到了属于杰西·罗夫雷多教授的教室。 杰西教授是一位鬓发斑白,眼窝深陷发黑,看起来有些劳累过度的美国男人。 见到门外的张丰毅,他一下子变得很不高兴,生气地把脸朝向窗外。过了阵子,他才又扭头瞥了眼不知所措的张丰毅。 他噘起他的厚嘴唇,拿起讲台上的文件夹,敲敲讲台,满脸不情愿冲教室最后面一指,示意张丰毅坐过去。 虽说美国的中层阶级,早已不流行歧视东亚人的举动。相反,轻视其它国家公民的行为若是被舆论媒体逮住,是会被大加炒作、批判的。 但杰西教授不乐意张丰毅上课的原因,并不是由于他是个中国人。在哥伦比亚这所举世闻名的常青藤名校里,凡是通过正规途径考进来的学生,都会得到教授的尊重。哪怕旁听生也一视同仁。 可张丰毅的学生身份,是被本部用钱买来的。 在杰西教授的一贯印象中,使钱进入大学的学生向来无才无德又无能,顽劣异常。他们中大多都是白天上课睡觉,晚上就去酒吧、俱乐部泡妞吸毒的富二代。 按理说,美国的家庭教育和中产阶级教育发展得应该是相当成熟了,本不应该出现使钱走后门的现象。 可偏偏每年,总有那么几个坏家伙进学校来,败坏校风校纪。杰西教授作为他们中某些人的指导老师,得费尽心力为他们掩护。不仅因为他们的背后都是纽约金融街的寡头老板们,而且因为他需要维护校方的良好名声。 如果不是校方在经济上有时候受人掣肘,谁愿意让他们进去学校来。 所以张丰毅的名额一分到杰西教授手里,杰西教授就愁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他原意是期望张丰毅晚点过来。 这样能让他混在大批前来上课的学生中间。杰西教授再另外给他安排一个靠后的、不起眼的位置,大家就都好蒙混过关。 可张丰毅倒好,要不是杰西教授来得早,张丰毅就是第一个进教室的人。假如是一般的学生,来这么早,杰西教授绝对会高看他三分。 但是使钱进来的学生这么做,就令杰西教授很是恼火。他甚至忍不住怀疑,张丰毅是不是另有企图。 杰西教授转过身,面向黑板,假装写粉笔字备课,其实在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教室最后面的张丰毅。 别人不尊重他,张丰毅也不是太在乎。一则因为在杰西教授前已经有很多人有意无意地侮辱过他,二是因为他是来学习必要的储备知识的,犯不着把杰西教授的冷落放在心上。 杰西教授悄悄用余光观察着他,张丰毅把新笔记本和笔放到桌上后,就一直保持着端正的坐姿。 又规矩又老实… 杰西教授收回窥视的目光。他一边用粉笔在黑板上快速地写下备用的内容,一边在心里对新来的学生张丰毅作出评定。 哼,杰西教授暗自冷笑一声,显然是不可能滴。 使钱进来的富二代,有哪个老实,有哪个守规矩。否则以他们的财力,还怕得不到高端教育资源,考不过托福吗,又怎么会通过违规的途径进入学校。 一般来说,性子愚劣的富二代,上课时越是表现良好,越是说明他心里多半有鬼。 他肯定是想给某些女生点深刻的印象。杰西教授心里嘀咕着,凭借他从事高等教育行业二十多年的经验,他非常确定,他的看法不会错。 这样的学生,我见多了。明明一上课就一脸苦大仇深,非要为了某位漂亮的女孩,装出安分守己、中规中矩的样子。 我敢担保,他不是想泡班里的女生,就是想泡台上的老师。 杰西教授想到这里,突然手指用力过猛,uu看书 w.uuknshu粉笔头一下子就断裂开来。他书写数学专业语言的手,也霍然停滞在了半空。 …台上的老师,不就是我嘛。 门外的几个美国男孩依次走进了教室。杰西教授知道上课的时间要到了,便加快了书写的速度。 …我嘛,当然不可能,但是其他来上课的年轻女讲师、女教授就难说了。 …… 眉清目秀、五官端正的美国男孩、女孩们带着预先备好的学习用品,陆续走进教室。 他们都有着高挺的鼻梁和异色的曈孔。衣着打扮简单、干练,又不花哨,表情严肃而不失温和亲切,行为举止都很符合基本的礼仪,看上去家教很好。 这些年轻人与外面充满颓丧、奢靡气息的老酒吧里,坐着喝酒的年轻人截然不同。也和张丰毅大学的同学有很大区别。 他们眼神坚定,步伐稳健,似乎一早就明确知晓各自的目标,就是在这里学习。 杰西教授专心讲课,没有多管张丰毅这个新来的学生,也没有把他介绍给其他同学。对严谨治学的杰西教授来说,能允许一个采用不合规手段进入学校的学生,留在他的课堂上听课,就已是他最大的容忍限度。 美国的课堂并没有中国常见的低头玩手机的学生,显得极为安静而秩序井然。 但是课堂气氛非常活跃,座中不时有举手发言、表达观点的学生站起来。 美国大学里,学生在课堂上的参与和表现会被计入他的成绩中。所以每个学生,只要不是太笨,能听得懂课程内容,就会争着回答教授提出的问题。 美国的课堂(二) 后排的张丰毅抬起头,望向口中滔滔不绝的杰西教授,像其他同学一样举起手来。教授现在所讨论的话题,他恰巧曾经研究过,因此想要表达一下他的看法。 杰西教授其实一眼就发现了后面的张丰毅。 在一片跃跃欲试的学生中间,东亚人面孔的张丰毅,不是很显眼,但特别孤单。因为那片角落里只有他一个人。教室里的同学没人认识他,再加上杰西教授的故意忽略,就更没人愿意和一位完全陌生的男同学坐同桌了。 杰西教授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地拉下来,面色非常难看。 他刚因为同学们的积极配合,而调动起来的工作激情,随着张丰毅的举手,瞬间就跌到低谷。 …他要干什么,难道想在女生面前露脸吗。 …张扬为什么不到外面的夜店去一掷千金,偏要来我的课堂上。 …料他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纨绔子弟,能明白博士生的研究内容。他不给所在的小组拉低成绩,我就要感谢上帝了。 杰西教授微不可见地撇撇嘴。他垂下眼睛,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把手掌托着的文件夹合住,又打开,像查找资料似的翻了一下,完全没在意相对空旷角落里的张丰毅。 张丰毅没有放弃,他以为杰西教授可能没有发现他。 杰西又是尴尬又是焦虑。他还没有强硬到,在他的众多学生面前,命令一个看起来非常主动、认真的人放下手来。 他只能略显不自然地仰起头,把视线转移到别处,假装压根没看见张丰毅。然后他面带微笑,状似随意地踱步走到另一边的课堂,试图叫其他学生回答。 可是当满含期待的杰西教授望向这一边的学生时,迎接他和善目光的却全是茫然。所有学生都不知道杰西刚才提出的课题,到底是什么,该怎么研究分析,从何入手,又该怎样解答。 杰西教授立马意识到,他提出的课题有点太过冷门了。 他的学生们当中有谁,会去同时学习数学建模和计算机技术两门课程。而且这两门课程都可以作为博士生的专业研究方向,涉及到的领域知识极多极广。光一门就够研究一辈子了,有谁会把它们结合起来,再去思考。 杰西教授真想下课后,找个没人的地儿,使劲抽自己一巴掌。 要是平时,虽说他偶尔也会在不经意间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话题,但全场坐的都是他的学生。所以没人回答,解答不了,也无甚大碍,最多一笑了之。 问题是今天的课堂上,坐了位背景深厚的白痴。假如那白痴发觉学生们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他岂不是很丢脸。 要知道,在座的可都是常青藤名校的高材生。最后没人起来争辩讨论,反被使钱进来的白痴抢了他们的风头。 杰西教授不敢想象向来清高自傲的他,因学生的不争气,在众多同事前颜面扫地的情景。 他怎么可能甘心,于是便试着,用罕见的、循循善诱的语气引导他的学生: “大家一定想到你们金闪闪的点子了,快分享出来吧。” 审视着面前绞尽脑汁思索的学子们,他眼神闪烁。 实在没办法,杰西教授只好又失望又无奈地回头,用手指随意指了一下张丰毅的座位,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张丰毅知道杰西教授对他的态度,从杰西教授的一言一行张丰毅就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蔑视。 他与教授讨论刚提出的话题,不是想证明他的智慧,也不是为了在学生中间突出他。他的目的非常单纯,他就是想多参与课堂谈论,给期末的成绩单上增添些亮眼的地方。 “教授,同学们,其实我的学习成绩并不算太过优异,起码在座的各位都要比我强很多。哥伦比亚大学是世界名校,以我的水准,原本是不能进来的。” “但我既然坐到了今天的课堂上,如果我知道一点,我就要参与,我就要讲出我内心的想法。何况教授提出的问题,恰好与我的大学专业相关。” 张丰毅又清了清嗓子,才开始郑重其事地讲话。 其实杰西教授一提出他的课题时,张丰毅就在心里详细地打好了腹稿。 即使身旁坐的都是这所大学的高材生,他也从未惧怕过。虽然他别的什么也不会,虽然他的专业除了能给游戏添加些bug操作,什么用也起不到。 但他就是很有信心。他的信心,来源于对自身技术实力的自信,来源于对全考场三十名考生抄袭对象的信任。 “数学建模的过程中,数据的提取和整理尤为关键,是阻碍我们分析问题的瓶颈之一。在科研工作中也是如此,计算机技术的应用,尤其是计算机程序设计的应用…” 霎时间,偌大的教室里雅雀无声。 所有的人,包括讲台上呆立的杰西教授,此刻都在认真地竖起耳朵,倾听张丰毅那些艰涩无比的专业理论和奇奇怪怪的学术名词。所有的学生,不管托福成绩怎样,不管是男是女,都睁大眼睛,张大嘴巴,注视着角落里的张丰毅,看他口若悬河地阐述一些想法。uu看书 ww.ukanshu. 他的想法就篇幅而言,简直就是一篇冗长的学术报告。 此刻几十道望向张丰毅的眼神中,有钦佩,有羡慕,有惊奇。其中杰西教授的眼神尤为变幻莫测。 “…通过vba的应用,可以快速提升数据处理的能力,为建模工作节省大量时间并提高准确度。” 杰西教授面色阴晴不定,时而羞愧,时而震惊,时而喜悦。最后,他的眼中竟有了些许泪光。就像文学家读到鲁迅的文字一样,他激动地伸出手止住张丰毅的讲话,声音颤抖地说: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张丰毅咽了下口水。 杰西教授之前那么蔑视他,现在突然打断他,令他着实有些慌张。 “教授,是不是有些学术名词听不大懂,我向您道歉,这是我的失误。我解释一下,vba是visual basic的一种宏语言,主要能用来扩展windows的应用程序功能,特别是microsoft office软件。” “不,我的意思是,”杰西教授又是感慨又是兴奋,他的语气中饱含敬畏,“你讲的实在太好了。” 杰西教授率先为最后面的张丰毅鼓起了掌,底下的同学也跟着照做。 整个教室掌声雷动,热烈的击掌声夹杂着刺耳的下课铃声,久久回荡在明亮的教室里,整个教学楼里都能听得见。 …下课了吗。可我精心准备的稿子才念了一少半,还有一多半在肚子里存着呢。 张丰毅懊恼地皱眉,他有点不太满意。 课堂(一) 次日清晨。 纽约早晨的第一缕霞光划破城市灯火外的漆黑夜幕。 街道的路灯很快熄灭,变为了静默如雕塑的景物。浓烈的霞光渲染了天边漂浮的、仿佛棉花糖般柔软的云彩,也给房间里的张丰毅投来一抹似可抚人心神的光线。 张丰毅取过身旁扔满易拉罐的垃圾桶,出去倒了垃圾。他特意处理掉了那件安装微型跟踪器的浅蓝色衬衣。 简单地收拾一下,他准备乘地铁去往哥伦比亚大学。 哥伦比亚大学地处晨边高地,与雄伟庄严的联合国总部,流光溢彩的百老汇影城比邻。 宽敞气派的校园里矗立着红砖铜顶的古老校舍,当中一处大型月晷。枯黄的衰草地上植有稀疏的橡树。大风一吹,立时落叶缤纷。 张丰毅走进教学楼,找到了属于杰西·罗夫雷多教授的教室。 杰西教授是一位鬓发斑白,眼窝深陷发黑,看起来有些劳累过度的美国男人。 见到门外的张丰毅,他一下子变得很不高兴,生气地把脸朝向窗外。过了阵子,他才又扭头瞥了眼不知所措的张丰毅。 他噘起他的厚嘴唇,拿起讲台上的文件夹,敲敲讲台,满脸不情愿冲教室最后面一指,示意张丰毅坐过去。 虽说美国的中层阶级,早已不流行歧视东亚人的举动。相反,轻视其它国家公民的行为若是被舆论媒体逮住,是会被大加炒作、批判的。 但杰西教授不乐意张丰毅上课的原因,并不是由于他是个中国人。在哥伦比亚这所举世闻名的常青藤名校里,凡是通过正规途径考进来的学生,都会得到教授的尊重。哪怕旁听生也一视同仁。 可张丰毅的学生身份,是被本部用钱买来的。 在杰西教授的一贯印象中,使钱进入大学的学生向来无才无德又无能,顽劣异常。他们中大多都是白天上课睡觉,晚上就去酒吧、俱乐部泡妞吸毒的富二代。 按理说,美国的家庭教育和中产阶级教育发展得应该是相当成熟了,本不应该出现使钱走后门的现象。 可偏偏每年,总有那么几个坏家伙进学校来,败坏校风校纪。杰西教授作为他们中某些人的指导老师,得费尽心力为他们掩护。不仅因为他们的背后都是纽约金融街的寡头老板们,而且因为他需要维护校方的良好名声。 如果不是校方在经济上有时候受人掣肘,谁愿意让他们进去学校来。 所以张丰毅的名额一分到杰西教授手里,杰西教授就愁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他原意是期望张丰毅晚点过来。 这样能让他混在大批前来上课的学生中间。杰西教授再另外给他安排一个靠后的、不起眼的位置,大家就都好蒙混过关。 可张丰毅倒好,要不是杰西教授来得早,张丰毅就是第一个进教室的人。假如是一般的学生,来这么早,杰西教授绝对会高看他三分。 但是使钱进来的学生这么做,就令杰西教授很是恼火。他甚至忍不住怀疑,张丰毅是不是另有企图。 杰西教授转过身,面向黑板,假装写粉笔字备课,其实在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教室最后面的张丰毅。 别人不尊重他,张丰毅也不是太在乎。一则因为在杰西教授前已经有很多人有意无意地侮辱过他,二是因为他是来学习必要的储备知识的,犯不着把杰西教授的冷落放在心上。 杰西教授悄悄用余光观察着他,张丰毅把新笔记本和笔放到桌上后,就一直保持着端正的坐姿。 又规矩又老实… 杰西教授收回窥视的目光。他一边用粉笔在黑板上快速地写下备用的内容,一边在心里对新来的学生张丰毅作出评定。 哼,杰西教授暗自冷笑一声,显然是不可能滴。 使钱进来的富二代,有哪个老实,有哪个守规矩。否则以他们的财力,还怕得不到高端教育资源,考不过托福吗,又怎么会通过违规的途径进入学校。 一般来说,性子愚劣的富二代,上课时越是表现良好,越是说明他心里多半有鬼。 他肯定是想给某些女生点深刻的印象。杰西教授心里嘀咕着,凭借他从事高等教育行业二十多年的经验,他非常确定,他的看法不会错。 这样的学生,我见多了。明明一上课就一脸苦大仇深,非要为了某位漂亮的女孩,装出安分守己、中规中矩的样子。 我敢担保,他不是想泡班里的女生,就是想泡台上的老师。 杰西教授想到这里,突然手指用力过猛,粉笔头一下子就断裂开来。u看书 .ukanshu 他书写数学专业语言的手,也霍然停滞在了半空。 …台上的老师,不就是我嘛。 门外的几个美国男孩依次走进了教室。杰西教授知道上课的时间要到了,便加快了书写的速度。 …我嘛,当然不可能,但是其他来上课的年轻女讲师、女教授就难说了。 …… 眉清目秀、五官端正的美国男孩、女孩们带着预先备好的学习用品,陆续走进教室。 他们都有着高挺的鼻梁和异色的曈孔。衣着打扮简单、干练,又不花哨,表情严肃而不失温和亲切,行为举止都很符合基本的礼仪,看上去家教很好。 这些年轻人与外面充满颓丧、奢靡气息的老酒吧里,坐着喝酒的年轻人截然不同。也和张丰毅大学的同学有很大区别。 他们眼神坚定,步伐稳健,似乎一早就明确知晓各自的目标,就是在这里学习。 杰西教授专心讲课,没有多管张丰毅这个新来的学生,也没有把他介绍给其他同学。对严谨治学的杰西教授来说,能允许一个采用不合规手段进入学校的学生,留在他的课堂上听课,就已是他最大的容忍限度。 美国的课堂并没有中国常见的低头玩手机的学生,显得极为安静而秩序井然。 但是课堂气氛非常活跃,座中不时有举手发言、表达观点的学生站起来。 美国大学里,学生在课堂上的参与和表现会被计入他的成绩中。所以每个学生,只要不是太笨,能听得懂课程内容,就会争着回答教授提出的问题。 课堂(二) 后排的张丰毅抬起头,望向口中滔滔不绝的杰西教授,像其他同学一样举起手来。教授现在所讨论的话题,他恰巧曾经研究过,因此想要表达一下他的看法。 杰西教授其实一眼就发现了后面的张丰毅。 在一片跃跃欲试的学生中间,东亚人面孔的张丰毅,不是很显眼,但特别孤单。因为那片角落里只有他一个人。教室里的同学没人认识他,再加上杰西教授的故意忽略,就更没人愿意和一位完全陌生的男同学坐同桌了。 杰西教授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地拉下来,面色非常难看。 他刚因为同学们的积极配合,而调动起来的工作激情,随着张丰毅的举手,瞬间就跌到低谷。 …他要干什么,难道想在女生面前露脸吗。 …张扬为什么不到外面的夜店去一掷千金,偏要来我的课堂上。 …料他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纨绔子弟,能明白博士生的研究内容。他不给所在的小组拉低成绩,我就要感谢上帝了。 杰西教授微不可见地撇撇嘴。他垂下眼睛,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把手掌托着的文件夹合住,又打开,像查找资料似的翻了一下,完全没在意相对空旷角落里的张丰毅。 张丰毅没有放弃,他以为杰西教授可能没有发现他。 杰西又是尴尬又是焦虑。他还没有强硬到,在他的众多学生面前,命令一个看起来非常主动、认真的人放下手来。 他只能略显不自然地仰起头,把视线转移到别处,假装压根没看见张丰毅。然后他面带微笑,状似随意地踱步走到另一边的课堂,试图叫其他学生回答。 可是当满含期待的杰西教授望向这一边的学生时,迎接他和善目光的却全是茫然。所有学生都不知道杰西刚才提出的课题,到底是什么,该怎么研究分析,从何入手,又该怎样解答。 杰西教授立马意识到,他提出的课题有点太过冷门了。 他的学生们当中有谁,会去同时学习数学建模和计算机技术两门课程。而且这两门课程都可以作为博士生的专业研究方向,涉及到的领域知识极多极广。光一门就够研究一辈子了,有谁会把它们结合起来,再去思考。 杰西教授真想下课后,找个没人的地儿,使劲抽自己一巴掌。 要是平时,虽说他偶尔也会在不经意间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话题,但全场坐的都是他的学生。所以没人回答,解答不了,也无甚大碍,最多一笑了之。 问题是今天的课堂上,坐了位背景深厚的白痴。假如那白痴发觉学生们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他岂不是很丢脸。 要知道,在座的可都是常青藤名校的高材生。最后没人起来争辩讨论,反被使钱进来的白痴抢了他们的风头。 杰西教授不敢想象向来清高自傲的他,因学生的不争气,在众多同事前颜面扫地的情景。 他怎么可能甘心,于是便试着,用罕见的、循循善诱的语气引导他的学生: “大家一定想到你们金闪闪的点子了,快分享出来吧。” 审视着面前绞尽脑汁思索的学子们,他眼神闪烁。 实在没办法,杰西教授只好又失望又无奈地回头,用手指随意指了一下张丰毅的座位,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张丰毅知道杰西教授对他的态度,从杰西教授的一言一行张丰毅就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蔑视。 他与教授讨论刚提出的话题,不是想证明他的智慧,也不是为了在学生中间突出他。他的目的非常单纯,他就是想多参与课堂谈论,给期末的成绩单上增添些亮眼的地方。 “教授,同学们,其实我的学习成绩并不算太过优异,起码在座的各位都要比我强很多。哥伦比亚大学是世界名校,以我的水准,原本是不能进来的。” “但我既然坐到了今天的课堂上,如果我知道一点,我就要参与,我就要讲出我内心的想法。何况教授提出的问题,恰好与我的大学专业相关。” 张丰毅又清了清嗓子,才开始郑重其事地讲话。 其实杰西教授一提出他的课题时,张丰毅就在心里详细地打好了腹稿。 即使身旁坐的都是这所大学的高材生,他也从未惧怕过。虽然他别的什么也不会,虽然他的专业除了能给游戏添加些bug操作,什么用也起不到。 但他就是很有信心。他的信心,来源于对自身技术实力的自信,来源于对全考场三十名考生抄袭对象的信任。 “数学建模的过程中,数据的提取和整理尤为关键,是阻碍我们分析问题的瓶颈之一。在科研工作中也是如此,计算机技术的应用,尤其是计算机程序设计的应用…” 霎时间,偌大的教室里雅雀无声。 所有的人,包括讲台上呆立的杰西教授,此刻都在认真地竖起耳朵,倾听张丰毅那些艰涩无比的专业理论和奇奇怪怪的学术名词。所有的学生,不管托福成绩怎样,不管是男是女,都睁大眼睛,张大嘴巴,注视着角落里的张丰毅,看他口若悬河地阐述一些想法。uu看书 .uukashu.co 他的想法就篇幅而言,简直就是一篇冗长的学术报告。 此刻几十道望向张丰毅的眼神中,有钦佩,有羡慕,有惊奇。其中杰西教授的眼神尤为变幻莫测。 “…通过vba的应用,可以快速提升数据处理的能力,为建模工作节省大量时间并提高准确度。” 杰西教授面色阴晴不定,时而羞愧,时而震惊,时而喜悦。最后,他的眼中竟有了些许泪光。就像文学家读到鲁迅的文字一样,他激动地伸出手止住张丰毅的讲话,声音颤抖地说: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张丰毅咽了下口水。 杰西教授之前那么蔑视他,现在突然打断他,令他着实有些慌张。 “教授,是不是有些学术名词听不大懂,我向您道歉,这是我的失误。我解释一下,vba是visual basic的一种宏语言,主要能用来扩展windows的应用程序功能,特别是microsoft office软件。” “不,我的意思是,”杰西教授又是感慨又是兴奋,他的语气中饱含敬畏,“你讲的实在太好了。” 杰西教授率先为最后面的张丰毅鼓起了掌,底下的同学也跟着照做。 整个教室掌声雷动,热烈的击掌声夹杂着刺耳的下课铃声,久久回荡在明亮的教室里,整个教学楼里都能听得见。 …下课了吗。可我精心准备的稿子才念了一少半,还有一多半在肚子里存着呢。 张丰毅懊恼地皱眉,他有点不太满意。 假扮的医生 但无论怎样,能得到别人的认可也确实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张丰毅含蓄地笑了起来。 张丰毅不知道他有多么幸运。向来刻板的杰西教授这次竟然对他的学生示以肯定,这在底下鼓掌的学生眼中,可是不多见。 杰西教授示意下课,然后回身出了教室,学生们也慢慢散尽。 唯独张丰毅一人留在空旷的教室里,他看了看四周,打开笔记本,然后在书页的背面写下一句话: 不要深陷众人的赞誉中,我不是他们的一员。我的下一步,是去找雷蒙德。 他写下这句话的原因是想提醒自己,学习多国语言和相关知识固然重要,别人的尊重固然难得且可贵。像平常学生一样努力应考、参与课堂讨论似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但这些离他的目标太远了。如果不是本部的训练中含有哥伦比亚大学的课程,张丰毅根本不会来上课。 张丰毅收拾纸笔,带着来时的随身物品下了教学楼,出了校园,马不停蹄地去往第五大道上的阿朗索私人诊所。 阿朗索私人诊所就是受伤的雷蒙德和伊桑所在的医院,它由数名哈佛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主持。本部据说是其中的第二股东。 他写下的语句与他之前认真谈论的举动,看起来出入挺大。 然而,其实这里面并不矛盾。参与讨论可以提高他的成绩,就能尽早进入下一阶段的学习。全身心投入自然必要,但不宜投入过多精力。因为他有更为紧要的事要去做。 本部一旦对雷蒙德的变化作出反应,极有可能调离雷蒙德,对他进行秘密研究。本部的转移调动,可能就在最近几天。 去往阿朗索私人诊所的路上,张丰毅一直在内心忖度。 我不能在偏离我道路的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当前我首先要寻找经改造后,自身身体隐藏的秘密。 雷蒙德是我目前已知的,唯一与我情况类似的人。兴许,最坏的情况是,我和他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身体改造人。尽管他的状态比我的要混乱得多,但我们之间的相似度仍然要超过其他人。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赶在本部调离雷蒙德前,从他身上获得尽可能多的有用信息。 心中斟酌已定,张丰毅阔步进入宽敞明亮的阿朗索私人诊所。经过和护士小姐的沟通,张丰毅找到了位于走廊尽头的重症监护室。 当护士小姐警惕地问,他来做什么时,他只回答是本部派来的,和雷蒙德的监护医师有要事相商。 窗明几净、充斥消毒水气味的重症监护室里,摆放着数十张病床。 但其中,只有一张病床前,有戴白口罩的主任医师驻立。他背着手,面前身体如干枯橡树皮般的雷蒙德,被病床上的布制约束带捆死手脚。雷蒙德变形似蜥蜴的身体和四肢插满了粗细不等的管子,连通张丰毅叫不出名的各种仪器。 病床旁的心电图监护仪发出工作时的“滴滴”声,回荡在四下无人的重症监护室。 雷蒙德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论是于本部还是幕后黑手而言,都是如此。他的身体难以用人类的常识解释,泄露一点儿出去就会引起舆论的轩然大波。因此给他单独安排专业可信任的医生和配套的病房,就是必需的,而且合乎逻辑的。 但张丰毅不太确定,站在雷蒙德身旁的医生,是本部特意派来的,还是受雇于诊所。 就在这时,久久凝视雷蒙德身体的医生突然抬头望向刚进门的张丰毅,他的白口罩上露出精悍的眼神。 他愤怒地指着张丰毅,瓮声瓮气地问道: “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来。你是什么人,趁你的眼睛还在,马上从你后面的门离开,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早知道诊所的人肯定会怀疑他的来访,张丰毅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一套措辞。只是临时编就的谎言略显拙劣,不知道医生会不会相信: “别紧张,我是本部派过来的,本部想了解一下雷蒙德的状况,他现在…” “你撒谎。”医生的语气十分坚定,凌厉的目光直指张丰毅。 他伸手摘下口罩,竟露出一张饱经沧桑的中年面孔,古铜色的坚毅脸庞上有被紫外线晒伤的印迹。就他给张丰毅的第一眼印象,他哪里像是治病救人的医生,反倒像是经常外出历练的士兵。 …他是本部的人,是故意伪装成监护雷蒙德的医生的。 张丰毅悄悄从背后摸出那柄沙漠之鹰…本意是从他嘴里套话,但若实在不行,就用枪打伤他再说…张丰毅身体微动,全息瞄准和狙击感应开启,已摆出全速前冲的姿态 “本部如果有派人来,会事先就通知我的,本部不会犯无组织无计划的低级错误。” 他沉稳地开口,同时撩起白大褂的衣襟,宽大的衣襟下面显露出墨黑的裤腿。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前端装消音筒的特工手枪,对准门口的张丰毅就想要射击。 狙击感应顿时起了作用,张丰毅的胸骨右侧产生了时而冰冷时而灼热的疼痛感。他快速抽身从原来的位置跑开,双腿全力发动,身体灵活地左闪右避,绕数百平米左右的重症监护室逃奔。 他这么做,为的就是使假扮的医生无法准确瞄准,更无法射击。 医生持握枪柄的手臂旋即移动,改换方向。双眼紧盯着张丰毅,他的目光锐利如炬,就像一只低空飞行,即将下手捕捉猎物的鹰。 若把张丰毅奔跑的路线大致看成一个圆,张丰毅是圆上移动的一点,医生却是圆心。圆心是很有利的位置,张丰毅狂奔出一大段距离,而医生却只需要转动转动手臂而已。 若是长此以往,张丰毅的体力消耗明显比对方更大,就会落入劣势。 前面有一排病床,挡在张丰毅和医生之间,张丰毅避无可避,并不减速,他利用前冲的惯性原地起跳。他要想办法尽可能地接近医生,并制服他,才能强迫医生说出,本部在雷蒙德身上已有的发现。 事不凑巧,趁张丰毅起跳时身形一滞的契机,医生压稳枪,果断冲半空中的张丰毅开枪。 消声筒吸收了子弹出瞠时的大部分噪音,张丰毅和医生又相隔较远。故此,手枪发出的动静几近微不可闻。 这是一场悄无声息,唯有烟雾飘散,唯有子弹不时出膛的生死搏杀。 感受到肩头传来的如烈火烧灼的炙热,张丰毅知道子弹必定是射中了他的肩窝。他再也难以维持飞跃病床的姿势,从半空中猛地跌落下来,手臂着地,硬生生地摔落地面。 张丰毅顾不得多想,一时的停滞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本部的杀手没一个是容易对付的。假如停止移动,于假扮的医生而言,打中他易如反掌。 落在病床空隙间的张丰毅,遂如圆筒般快速翻滚身躯,穿过了窗外投来的刺目光线和病床下的阴影,一直滚到病床的另一侧才止住。 张丰毅不敢停留,一手捂住肩窝的伤口,另一手支地突地起身。 而他刚才摔落的位置现出一孔弹洞,地面的弹洞中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张丰毅放下捂着肩窝的手。肩头处的炙热竟于张丰毅浑然不觉间,消失干净,他手掌捂住的部位摸上去和平日里并无差别。 原来医生的子弹并没有打中他,只是以极近的距离擦肩而过。 对现在的张丰毅而言,他完全没有开枪的必要了。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不想使用身上佩带的沙漠之鹰。一是因为沙漠之鹰射击时弄出的噪音太大,足以吸引其他无关人员的注意力。二是医生的性命对他至关重要。医生死了,就只有躺在病床上不能说话的雷蒙德了。而医生又是本部的人,假若受伤,事情后续会很难料理。 张丰毅心里有他的主意,他知道该怎么干翻眼前的家伙。 此时此刻,他与假扮的医生间仅剩下约摸二十步的空地。金色阳光洒满瓷砖铺就的光洁地面,照耀得整个重症监护室光辉而圣洁。 张丰毅估计他能一鼓作气冲过这段距离,便伸手拉过旁边一辆底部装脚轮的病床。 他不打算赤手空拳和来自本部的杀手作战,那样做的话,生擒对手就太困难了。论近身战,缺乏力量和经验的张丰毅想要对付,无论从技法,还是从熟练度来说,都无可挑剔的专业杀手,简直是毫无可能的事。 使狙击感应和全息瞄准保持开启状态,张丰毅手臂轻动,摆正病床,身体俯低,做出前冲的姿势。 那边的医生这时也已端正了枪口,就差指肚摁下,子弹出膛的一刻了。u看书.ukansh …对我而言,实地作战最好的方法仍是扩大我的优势,采用远程攻击。如果他被撞倒后,我能立刻赶到他身边,控制住他的四肢,我就有了充足的胜算。 病床后的张丰毅双膝弯曲,支撑地面的小腿骤然发力。他动用起了全身的肌肉,尤其是腿部和上臂。他奋力推动病床向前。 病床离掌而出,四个脚轮“咕噜咕噜”地滚动过地面,携带着巨大的动量撞向对面的医生。 床的前部轰然冲击到医生的双腿。他双腿一软,持枪的手臂顺势垂下,只在近处打出一个浅洞。 张丰毅疾步跑过去,一把攥紧被撞倒的医生垂下的手腕。 张丰毅一边竭力对腿部中招的医生加以控制,虽然他无法起身,但一边回想着医生射击时,半空中的自己感受到的疼痛。 现在想来,那确实违背常理,只是当时时间紧迫,张丰毅不能多加思考。 刚才的疼痛明明真实可感,绝不会有错。 …如果不是伤口流血带来的疼痛,我想,就是狙击感应产生的效果。可最开始的那次感应,虽然也比较明显,但还没有到忍受不了的地步。 而方才的感应尤为剧烈,带给我的感觉就像皮肤直接接触火焰,在高温里炙烤一般。 张丰毅的手腕并不松劲,他现出豁然开朗的神色,像想到了什么似的。 由此看来,我的狙击感应并不是仅能粗略地感应到子弹、或抛出物的大概方位。它可以根据危险程度,和子弹与肉体间的间隔大小,产生相应程度的疼痛感以提醒我。 私人诊所 但无论怎样,能得到别人的认可也确实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张丰毅含蓄地笑了起来。 张丰毅不知道他有多么幸运。向来刻板的杰西教授这次竟然对他的学生示以肯定,这在底下鼓掌的学生眼中,可是不多见。 杰西教授示意下课,然后回身出了教室,学生们也慢慢散尽。 唯独张丰毅一人留在空旷的教室里,他看了看四周,打开笔记本,然后在书页的背面写下一句话: 不要深陷众人的赞誉中,我不是他们的一员。我的下一步,是去找雷蒙德。 他写下这句话的原因是想提醒自己,学习多国语言和相关知识固然重要,别人的尊重固然难得且可贵。像平常学生一样努力应考、参与课堂讨论似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但这些离他的目标太远了。如果不是本部的训练中含有哥伦比亚大学的课程,张丰毅根本不会来上课。 张丰毅收拾纸笔,带着来时的随身物品下了教学楼,出了校园,马不停蹄地去往第五大道上的阿朗索私人诊所。 阿朗索私人诊所就是受伤的雷蒙德和伊桑所在的医院,它由数名哈佛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主持。本部据说是其中的第二股东。 他写下的语句与他之前认真谈论的举动,看起来出入挺大。 然而,其实这里面并不矛盾。参与讨论可以提高他的成绩,就能尽早进入下一阶段的学习。全身心投入自然必要,但不宜投入过多精力。因为他有更为紧要的事要去做。 本部一旦对雷蒙德的变化作出反应,极有可能调离雷蒙德,对他进行秘密研究。本部的转移调动,可能就在最近几天。 去往阿朗索私人诊所的路上,张丰毅一直在内心忖度。 我不能在偏离我道路的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当前我首先要寻找经改造后,自身身体隐藏的秘密。 雷蒙德是我目前已知的,唯一与我情况类似的人。兴许,最坏的情况是,我和他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身体改造人。尽管他的状态比我的要混乱得多,但我们之间的相似度仍然要超过其他人。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赶在本部调离雷蒙德前,从他身上获得尽可能多的有用信息。 心中斟酌已定,张丰毅阔步进入宽敞明亮的阿朗索私人诊所。经过和护士小姐的沟通,张丰毅找到了位于走廊尽头的重症监护室。 当护士小姐警惕地问,他来做什么时,他只回答是本部派来的,和雷蒙德的监护医师有要事相商。 窗明几净、充斥消毒水气味的重症监护室里,摆放着数十张病床。 但其中,只有一张病床前,有戴白口罩的主任医师驻立。他背着手,面前身体如干枯橡树皮般的雷蒙德,被病床上的布制约束带捆死手脚。雷蒙德变形似蜥蜴的身体和四肢插满了粗细不等的管子,连通张丰毅叫不出名的各种仪器。 病床旁的心电图监护仪发出工作时的“滴滴”声,回荡在四下无人的重症监护室。 雷蒙德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论是于本部还是幕后黑手而言,都是如此。他的身体难以用人类的常识解释,泄露一点儿出去就会引起舆论的轩然大波。因此给他单独安排专业可信任的医生和配套的病房,就是必需的,而且合乎逻辑的。 但张丰毅不太确定,站在雷蒙德身旁的医生,是本部特意派来的,还是受雇于诊所。 就在这时,久久凝视雷蒙德身体的医生突然抬头望向刚进门的张丰毅,他的白口罩上露出精悍的眼神。 他愤怒地指着张丰毅,瓮声瓮气地问道: “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来。你是什么人,趁你的眼睛还在,马上从你后面的门离开,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早知道诊所的人肯定会怀疑他的来访,张丰毅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一套措辞。只是临时编就的谎言略显拙劣,不知道医生会不会相信: “别紧张,我是本部派过来的,本部想了解一下雷蒙德的状况,他现在…” “你撒谎。”医生的语气十分坚定,凌厉的目光直指张丰毅。 他伸手摘下口罩,竟露出一张饱经沧桑的中年面孔,古铜色的坚毅脸庞上有被紫外线晒伤的印迹。就他给张丰毅的第一眼印象,他哪里像是治病救人的医生,反倒像是经常外出历练的士兵。 …他是本部的人,是故意伪装成监护雷蒙德的医生的。 张丰毅悄悄从背后摸出那柄沙漠之鹰…本意是从他嘴里套话,但若实在不行,就用枪打伤他再说…张丰毅身体微动,全息瞄准和狙击感应开启,已摆出全速前冲的姿态 “本部如果有派人来,会事先就通知我的,本部不会犯无组织无计划的低级错误。” 他沉稳地开口,同时撩起白大褂的衣襟,宽大的衣襟下面显露出墨黑的裤腿。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前端装消音筒的特工手枪,对准门口的张丰毅就想要射击。 狙击感应顿时起了作用,张丰毅的胸骨右侧产生了时而冰冷时而灼热的疼痛感。他快速抽身从原来的位置跑开,双腿全力发动,身体灵活地左闪右避,绕数百平米左右的重症监护室逃奔。 他这么做,为的就是使假扮的医生无法准确瞄准,更无法射击。 医生持握枪柄的手臂旋即移动,改换方向。双眼紧盯着张丰毅,他的目光锐利如炬,就像一只低空飞行,即将下手捕捉猎物的鹰。 若把张丰毅奔跑的路线大致看成一个圆,张丰毅是圆上移动的一点,医生却是圆心。圆心是很有利的位置,张丰毅狂奔出一大段距离,而医生却只需要转动转动手臂而已。 若是长此以往,张丰毅的体力消耗明显比对方更大,就会落入劣势。 前面有一排病床,挡在张丰毅和医生之间,张丰毅避无可避,并不减速,他利用前冲的惯性原地起跳。他要想办法尽可能地接近医生,并制服他,才能强迫医生说出,本部在雷蒙德身上已有的发现。 事不凑巧,趁张丰毅起跳时身形一滞的契机,医生压稳枪,果断冲半空中的张丰毅开枪。 消声筒吸收了子弹出瞠时的大部分噪音,张丰毅和医生又相隔较远。故此,手枪发出的动静几近微不可闻。 这是一场悄无声息,唯有烟雾飘散,唯有子弹不时出膛的生死搏杀。 感受到肩头传来的如烈火烧灼的炙热,张丰毅知道子弹必定是射中了他的肩窝。他再也难以维持飞跃病床的姿势,从半空中猛地跌落下来,手臂着地,硬生生地摔落地面。 张丰毅顾不得多想,一时的停滞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本部的杀手没一个是容易对付的。假如停止移动,于假扮的医生而言,打中他易如反掌。 落在病床空隙间的张丰毅,遂如圆筒般快速翻滚身躯,穿过了窗外投来的刺目光线和病床下的阴影,一直滚到病床的另一侧才止住。 张丰毅不敢停留,一手捂住肩窝的伤口,另一手支地突地起身。 而他刚才摔落的位置现出一孔弹洞,地面的弹洞中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张丰毅放下捂着肩窝的手。肩头处的炙热竟于张丰毅浑然不觉间,消失干净,他手掌捂住的部位摸上去和平日里并无差别。 原来医生的子弹并没有打中他,只是以极近的距离擦肩而过。 对现在的张丰毅而言,他完全没有开枪的必要了。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不想使用身上佩带的沙漠之鹰。一是因为沙漠之鹰射击时弄出的噪音太大,足以吸引其他无关人员的注意力。二是医生的性命对他至关重要。医生死了,就只有躺在病床上不能说话的雷蒙德了。而医生又是本部的人,假若受伤,事情后续会很难料理。 张丰毅心里有他的主意,他知道该怎么干翻眼前的家伙。 此时此刻,他与假扮的医生间仅剩下约摸二十步的空地。金色阳光洒满瓷砖铺就的光洁地面,照耀得整个重症监护室光辉而圣洁。 张丰毅估计他能一鼓作气冲过这段距离,便伸手拉过旁边一辆底部装脚轮的病床。 他不打算赤手空拳和来自本部的杀手作战,那样做的话,生擒对手就太困难了。论近身战,缺乏力量和经验的张丰毅想要对付,无论从技法,还是从熟练度来说,都无可挑剔的专业杀手,简直是毫无可能的事。 使狙击感应和全息瞄准保持开启状态,张丰毅手臂轻动,摆正病床,身体俯低,做出前冲的姿势。 那边的医生这时也已端正了枪口,就差指肚摁下,子弹出膛的一刻了。 …对我而言,实地作战最好的方法仍是扩大我的优势,采用远程攻击。如果他被撞倒后,我能立刻赶到他身边,uu看书ww.uukash.o 控制住他的四肢,我就有了充足的胜算。 病床后的张丰毅双膝弯曲,支撑地面的小腿骤然发力。他动用起了全身的肌肉,尤其是腿部和上臂。他奋力推动病床向前。 病床离掌而出,四个脚轮“咕噜咕噜”地滚动过地面,携带着巨大的动量撞向对面的医生。 床的前部轰然冲击到医生的双腿。他双腿一软,持枪的手臂顺势垂下,只在近处打出一个浅洞。 张丰毅疾步跑过去,一把攥紧被撞倒的医生垂下的手腕。 张丰毅一边竭力对腿部中招的医生加以控制,一边暗自思索。虽然医生无法起身,但他的挣扎仍然强劲有力,伪装的医生到底是本部的杀手。 张丰毅手腕不松,他在回想着医生射击时,半空中的自己感受到的疼痛。 现在想来,那确实违背常理,只是当时时间紧迫,张丰毅不能多加思考。 刚才的疼痛明明真实可感,绝不会有错。 …如果不是伤口流血带来的疼痛,我想,就是狙击感应产生的效果。可最开始的那次感应,虽然也比较明显,但还没有到忍受不了的地步。 而方才的感应尤为剧烈,带给我的感觉就像皮肤直接接触火焰,在高温里炙烤一般。 张丰毅的手腕并不松劲,他现出豁然开朗的神色,像想到了什么似的。 由此看来,我的狙击感应并不是仅能粗略地感应到子弹、或抛出物的大概方位。它可以根据危险程度,和子弹与肉体间的间隔大小,产生相应程度的疼痛感以提醒我。 1笔合作(一) 思索间,医生从张丰毅手腕传导过去的力道陡然增大。张丰毅顿时感觉就像是抓紧了一头狂躁野牛的牛角,他手指握起的虎口即欲绽开,对方的手腕随时能从虎口滑脱出去。 医生这时已从腿部遭受的撞击中缓了过来。 熟稔于实战的他选择躺地作战。一面与张丰毅周旋,随时准备把对手弄倒在地,之后贴身肉搏,一面就用未被控制的那只手试图把因倒地,脱手而出的手枪移到面前来。 张丰毅抛开多余的思绪,专心应付还在拼命反抗的医生。 发现医生有取枪的意图,他随即抬腿用力踢出一脚,一记生猛的侧踢正中医生探出的手臂。 假扮的医生可能是腿部遭受重创,肌肉乃至其内骨骼都受到了损伤,一时连起身都做不到。 对张丰毅来说,这是意料之中的效果。他推动病床助跑的时候就感受到了病床的分量,绝对不轻,而且它前端的床头是铁制的。这一下撞上去,张丰毅想想都疼。 尽管如此,他的双手犹然一刻不能放松,因为医生的体力依旧充沛。可惜医生虽身体强壮,却由于空间和身体条件的制约,无法施展搏斗技法。 与张丰毅相比差不多,他此刻能使用的,也唯有蛮力而已。两方的手腕掐在一起,倒地医生的力量尤为强大,张丰毅只得全力以赴。彼此之间陷入僵持。 医生抿紧嘴唇,咬牙使劲。他面部肌肉紧绷,两颊赤红,仿佛血液直接在古铜色肌肤下流淌。 眼看着形势一点点地向张丰毅那边倾斜,医生没有任何办法。他位置越高,毫发无伤,体力虽弱,却占尽天时地利。 医生艰难地张开发紫的双唇,冲张丰毅崩出一句话: “你如果想带走病床上的人,杀了我也毫无意义。” 两方的臂膊相互纠缠,都毫不保留地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彼此的巨大力道通过环扣的手掌于筋骨间流转,连结起来的臂膊微微晃动,遒劲的肌肉在衣衫下鼓起。 张丰毅的能力虽然对身体各方面都有一定提升,但可以自如使用的仅有全息瞄准和狙击感应,剩下的都是在无意识间才能偶尔发挥作用,根本无从捉摸其中的门道。因此他的体能仍维持在经唐训练后的状态,比常人强不了多少。 长时间的对峙,已使他累得大汗淋漓。 他情绪激动,毕竟差一步就能让医生放弃抵抗,说出他和雷蒙德共同的秘密。他仿佛拼尽全力才回应医生道: “带走雷蒙德对我有什么用,他现在是人是鬼,我都不知道。我来这里,就是想找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医生声音嘶哑,他也已濒临极限。在他的感知里,腿部不时的剧痛清楚异常。 尽管论经验,他要比张丰毅高上好几个档次,但腿部意外的受伤使这场战斗的战力对比发生了彻底的变化。他的结局早就注定,体力耗尽被张丰毅击倒只是时间问题。 “任谁都能看出来,失控后的雷蒙德从里到外都产生了惊人的改变。他完全失去了人类的样貌,乃至人类的身体构造。” 张丰毅使劲握紧医生的手掌,疑惑发问,“为什么。” 像是询问面前的医生,又像是自问。 “负责照护他的医生不可能一点儿发现都没有,我来就是想向他探问具体的情况。既然你不是负责照护雷蒙德的医生,那我要找的人在哪里。” 医生支撑的双手感到越来越吃力了。他的身体如盛满水的水槽,而其中的能量正从水槽中的缺口不断流失,所剩不多。 他汗流浃背,汗珠涌出在黧黑脸颊的皱纹上汇成道道溪流。他几乎是拼尽最后一口气说道: “只要你的目标不是病人,只要你保证我的生命安全,只要你许诺不把雷蒙德的事告知外界。答应我说的三个条件,我就可以选择和你谈判,满足你的要求,或者向你投降。” 张丰毅忽地察觉到由手掌传来的阻力,明显没有最初那么强了。忍住臂膊肌肉的酸痛,他遂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下去。 这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要确保敌人不会有反扑的余地。 重压之下,医生的手臂再不能保持挺直的状态,看书 ww.ukanh.om 以肘部为中心逐渐弯曲。眼见着制服对方的同时,他又不忘补充说道: “谁都会说谎,我会,难道你就不会。你可是本部的人。据我所知,本部的杀手只有诱敌上钩,偷袭敌人,并猎杀对手的时候,还没听说过有向人求饶的时候。你说的是真是假,除了你,有谁能知道。你凭什么保证,我放开你以后,你不会反过来把我杀了。” “就像你发觉我并不是本部派来的,当场做出的反应一样。” 自他知晓眼前的医生是假扮的后,张丰毅从始至终就没有信任过他。一个可以临危不乱,对危险迅速作出反应的人怎么会待在重症监护室里,去照料一个他并不熟识的、昏迷不醒的病人。 更为关键的是,他会用枪,而且随身携带着枪,枪口还装上了消音筒。平常人有谁会刻意这样做,他肯定有他必要的职责。 …他留在雷蒙德身边的目的,是防止雷蒙德被其他势力带走。 …医生便是极好的伪装身份。 医生躺在地上,反抗的力度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力不从心。他汗如雨下,头整个涨成猪肝色。 衣襟被汗水浸湿的医生简直像是拼了命似的,他嗓音沙哑、声嘶力竭地喊道: “就凭我不是本部的人,就凭我没亲手杀过一个人。不管怎样,这是真的,我说的是实话。” 张丰毅稍加思索,知道医生已无多余的反抗之力,便挺身松开手,让地上的医生得以有些微喘息之机。 医生的这句话,似乎很真诚,从语气上听起来像是可以信任的。 1笔合作(二) 但它与张丰毅此前的推测截然相反,甚至完全不挂钩。 临末,张丰毅犹然质疑道: “就算我愿意相信你,可你身手敏捷,肌肉强度远超常人,怎么会是寻常的医生。特别是你身上的枪,怎么解释。” “请给我一个,可以证明你不是来自本部的理由。” 上方来自张丰毅的压制瞬间消失,医生疲惫地垂下手,瘫倒在地,大口喘气。 倒在地上的他狼狈至极,气喘如牛,衣服里面全是汗,里外湿透,像被水泡过一样。缓了半响,他方才回答张丰毅: “刚才的话也不算全对,我既是本部的人,又不属于本部。” “严格意义上讲,我就是雷蒙德的主任医师,同时也是这家诊所的法人。创立诊所前,我是一名部队的军医,参加过01年的阿富汗战争。所以你不用猜疑我,我的青年生涯与本部没有半毛钱关系。我是因为当地黑市的一些地下交易,才知道了本部的存在。本部也是除我之外,诊所的最大股权所有人。” “但我要向你声明,”他用强调的口气接着说,“我是充分享有各项合法权利的美国公民,本部无权控制我的人身自由。” “我和本部是平等的合作关系。咋天的午夜时分,本部要求我收留这名病人,并挽救他的生命。不仅是本部的指令,更是军医的使命使然,我便接收了他。但我很后悔,病人的情况特殊,前所未有。” “为了防止惊动舆论媒体,我只能亲自去监守,诊所内其他的医生和护士我也不敢使用。因为我知道这世上有个叫杀手本部的专业刺杀组织存在,我相信所有亲眼见过的事,可其他的医生护士假如脑子正常,就不会信。” “当他们目睹了病床上的怪物,肯定会疯掉。” 在他说话时,张丰毅一直细微地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和无意识的轻微动作,试图找出常人撒谎时,通常的不自然举动。但没有预想之中的收获,医生看上去只是很累而已,他像坨烂泥一样躺在地上,后面是正午阳光的金色投影。 看来之前的僵持,使医生累到将近虚脱。 他毕竟是军医。虽然防身的本事要比寻常人要强上一些,却终究难以比拟精于杀人此业的杀手和军人。 观察过后,得出结论,张丰毅觉得可以暂且相信他。如果医生不是由本部亲身培养起来的杀手,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也并没有什么,非要为本部卖命不可的需要。 然而,出于安全起见,张丰毅还是趁医生喘息之际,闪身过去,弯腰取回了医生脱手而出的手枪。 医生惊讶地望着把他的枪收到腰间的张丰毅,他显然没料到张丰毅即使这时仍然提防着他。当然,张丰毅也仅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并没有阻止他讲下去。 医生下意识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缓了口气,他犹豫着说道: “既然我表明了我的身份,按照黑道的规矩,以物易物,平等交换,你也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了吧。” 时候快到正午,气温升高,使和煦的阳光变得炙热,暖人的金黄转为灼人的淡白。向阳的重症监护室里,丝丝缕缕、微不可见的蒸汽,伴随灰尘拂起,萦绕空中。 张丰毅的回答很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声音沉稳且语气强硬。 “抱歉,我不能。我只能告诉你,我需要什么,以及你不能做什么。我来这里是想了解你所知晓的信息,你们有合格的医学设备和学识渊博的医学人才,即使短暂的时间里,不能探究出雷蒙德身上全部的秘密,也该有所了解,有所发现才是。”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杀你,因为我从来没喜欢过杀人,而且也不需要。但你要想活着,就得讲出你从雷蒙德身上找到的,哪怕仅是一些异常的身体数据也好。” “如果你能做到,我事后保证不会向外界透露半个字出去,包括本部。而你也要发誓不把我的行踪泄露给本部。我们就当作今天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良久的沉默,重症监护室里的气温在不知不觉间升高,空气十分闷热。 “本部是个可怕的组织,杀手是个可怕的职业,作为一名饱经战争考验、在战场最前线救死扶伤无数的部队医生,我很讨厌他们的行事作风。如果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我不会和他们打交道。从这一点来讲,我们是一样的。”医生眼中似有精芒闪烁,仿佛遇到了值得珍视的知己。 张丰毅的话,说真的,在他心里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那好,uu看书.cm如果你的要求仅是要获取我目前已知的信息,我现在就能够全盘托出。因为确实如你所说,提供给我们的研究时间太短,我们所知不多。我能告诉你的,也有限。” 名叫卡修·贝鲁的部队医生说到这里,忽地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我想,我要先说些题外话。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事先知晓的,但你来的,却正是时候。” “咋天我连夜对雷蒙德的身体进行了取样、分析、研究,把报告递给本部的负责人,结果他今天就让我们,把尚未脱离危险的雷蒙德扭送到他那里。预计最迟在今天太阳落山前,所以能见到病床上的雷蒙德,是你的运气。” 贝鲁扭头望了一眼门口,确定没有别人要进来的动静后,方才回转身体,对张丰毅说: “你问我们的发现,其实,哪怕就我们这些专业人士而言,雷蒙德的身体也真是经历了用医学解释不清的、脱胎换骨般的剧变。简单点讲,大概可以概括为三点。” “第一,他的脂肪比例降到令人震惊的地步。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脂肪层的存在,也就是说,全部由肌肉构成。” “第二,血压极高。不论是收缩压,还是舒张压,都是如此。他的血压范围不仅超越了人类的极限,而且超越了绝大多数哺乳动物的生理极限。就我所知,唯有需供血至数米高头部的非洲长颈鹿才能与之媲美。” “第三,他所有的皮肤、骨骼、韧带和血管均出现了硬化的迹象。我这里的硬化不是一般医学意义上的,它是实指。” 1笔交易(三) “我接下来要着重说明,这三点变化给雷蒙德带来的影响。他之所以变成今天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憎模样,主要就是因为这三点细微变化的出现。” 贝鲁医生正欲详细阐述,一直在旁安静倾听的张丰毅却突然插话道: “你判断,雷蒙德还能醒过来吗。他目前的状况是属于暂时性的昏迷,还是彻底失去意识,就像通常意义上的植物人一样。” 张丰毅其实本能够在雷蒙德被本部带走之后,再到雷蒙德待过的私人诊所,找到负责的医生并探听具体的情况的。但是他提前来了,在势必要到达,带走雷蒙德的那批人之前。 他冒着被伊万诺夫和本部知觉的风险,提前到达阿朗索诊所。为的就是希望能与醒来的雷蒙德交流他们身体共同的隐患和问题。 因为没有人能比雷蒙德自己,更了解他的身体了。 假如接受治疗后,雷蒙德就真的能清醒过来,恢复意识。张丰毅就能通过他获取最多的有效信息。 面对张丰毅突如其来的发问,贝鲁医生沉吟片刻,方才回答道: “雷蒙德要清醒过来其实很容易,他的肌体修复能力极强。即使是动脉破损,失血过多,凭他的造血能力和血液循环速度,造成的结果也不过是昏迷几天。” “可是…”说到此处,贝鲁医生现出似乎很为难的样子,犹豫再三不肯开口,最后喃喃道,“我能确定,清醒以后的他也不会是人类的样子了。” “他的大脑由于极高的血压,遭受了严重的、不可逆转的创伤。他如今就像一个天生弱智的孩童,根本没有自主思考的能力。他的一切行动都是受原始欲望和兽性支配下所做出的。” “若是他一旦清醒,最有可能的是,他将当场发狂,做出种种难以解释的暴力血腥行为。” 张丰毅没有露出震惊的神情。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贝鲁医生的话事实上对他而言,并不意外。 在心里,他早就知道雷蒙德是不可能彻底康复的。知道此后的雷蒙德不是像头嗜血的野兽一样地活着,就是像走兽一样地死去。 既然他第一次见到失控的雷蒙德时,人类的特征就已从雷蒙德的身上消失不见了。只要他稍微思量,就会觉得雷蒙德绝对失去了变回人类的可能。 当时他见到的雷蒙德,就像夜间出没的爬行动物似的。虽然生命气息旺盛,但行动与动物一般无二。 张丰毅不过是心存一丝卑微的希望,心存一点可怜的侥幸。 能和本部搭上关系的私人诊所怎会是泛泛之辈。 通过医生的治疗,如果雷蒙德能完全康复。而他这时及时赶来,与病床上的雷蒙德交流他们身上这些古怪的,又必须对全世界保密的事情。 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一举找出幕后黑手。 如果找不出,他们至少很相像。张丰毅最少可以获得一个可以与之坦诚相待的同伴,一个称不上朋友的朋友,或许叫病友更为合适。 知道世界上有和他相似的人,他就可以不用独自面对脱离人群的痛苦。尽管自记事起,他便已游离于人群之外,仿佛生性与人疏离,不擅交谈。但当他真的能与人类区别开来时,他又感受到如同世界崩塌般的恐惧。 “雷蒙德清醒后,你有进一步的治疗措施吗。” 张丰毅审视着贝鲁医生古铜色的亚裔面孔,想从他的脸上找出答案。 他又补充了一下:“我是说,使雷蒙德变回常人,哪怕仅是外表而已。你有一些关于如何使雷蒙德回归正常的想法吗。” 没有预料之中的回应。 贝鲁医生忽地抬起头,表情木然。他怔怔地凝视着张丰毅的双眼,就像一个人被莫名其妙的发问惊到了似的。 看到贝鲁医生的反应,张丰毅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预感到,事态的发展,也许超过了他的设想。 贝鲁慢慢地站起来,行动迟缓如同病入膏肓。他梦游般地跌坐到雷蒙德左侧的一张病床上。 他好半天才醒过神来,向张丰毅摊摊手说道: “老实说,我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我没有考虑过还原他的身体结构。” 又过半晌,他争辩道: “这样的人,既已失去人类的认知,又有什么为他疗治的需要。冒险救活他已是尽到我身为一名军医的使命,放他出去也许还会危害社会。” “而且我记得,从雷蒙德被送到这里来算起,本部从始至终就没有提过要使雷蒙德恢复原状的意图。他们要求我的是,尽量维持住雷蒙德的生命活动,采集他身体的各项数据制成报告并送往本部,还有就是提出复制和改善雷蒙德的合适方案。” 听着贝鲁医生的话,张丰毅心里感觉空落落的,像被人取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对他来说,这件失落的重要之物便是,他光明正大活在人世的希望和未来。 现在,一切都一笔勾销了,uu看书ww..co 所有挣扎间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他所持有的美好幻想转瞬成空。 虽然得到雷蒙德的一些异常状况可以增进他对改造后身体的了解,但这仅算次要。他目前最急切需要的,正是主任医师临时提出的救治方案。 如果私人诊所有彻底诊治雷蒙德的想法,在紧急的临时救助后,就会提出专业的诊疗方案。 按照本部的一贯作风,它与之合作的私人诊所绝对不容小觑。它拥有业界前沿技术、设备和人才。如果无法研究透彻,至少也是值得信赖的。 可想不到,阿朗索诊所竟没有想过这种方案,本部的态度更是令人细思极恐。 …我得不到他们的救助,我只能再将我的秘密隐藏下去。 可问题是,谁能知道,我身上的诡异能力什么时候会突然爆发。 不管怎样,我就算再害怕,也得忍住。千万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要是泄露出去,我恐怕就是雷蒙德的下场。 本部根本没有考虑疗治雷蒙德。对本部来说,与其花费难以想象的人力、财力研究这具用常理解释不清的身体,不如把他的优势继承下来。 所以本部的计划是,把雷蒙德的强悍之处经改良后,复制到有用的人身上去,例如唐那样的杀手。 张丰毅很是恐惧,不仅是对他渺无希望的未来,更是对本部利益最大化的行事准则。 雷蒙德这样失败的产品就非常珍贵了,何况是他这样能保持较长时间清醒的试验品。假如他的秘密走漏了风声,叫本部知晓,怕是难逃被当成小白鼠研究的结局。 1笔合作(四) 贝鲁医生思索了一会儿,仿佛在组织语言,他接着又说: “真要说起来,本部的主动反馈确实是在情理之中,雷蒙德的身体的确对他们非常有价值。” “若深究其原因,就又需要回到原来的话题。” “由于雷蒙德的身体内里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导致外部随之而变。肌肉超乎寻常的发达使他拥有了惊人的臂力、弹跳力和移动速度。堪比非洲长颈鹿的血压极大地增强了他的血液循环,也就意味着更快的新陈代谢。” “多余的废物几乎瞬间就从各处集中起来,能量和氧气供应充足而且迅速。” “而皮肤、韧带、血管和骨骼的坚韧,则使他得到了更强的抗击打能力,增强了身体的灵活性。总的来说,雷蒙德作为人类毫无疑问是社会毒瘤,但作为战士或者猎人身边的猎狗,他却是史无前例、举世无双的人形凶兽。” 贝鲁医生摇头晃脑地赞叹道,他的看法并没有受到自身爱憎的影响,是发自肺腑并且十分客观的。 “除了这些益处外。”张丰毅试探着说,他不想让贝鲁医生察觉他话语里的异样感情。 如果他和雷蒙德身上的变化害处极大,自然是不被期望的糟糕后果。但如果真像医生说的,有了这些能大幅提升战斗力的强悍之处,他的处境就更加尴尬而且危机重重了。 张丰毅心里颇为忐忑地问道: “有没有别的,恶劣的、负面的影响。” “有的。”贝鲁医生点头回应,“实际上,也正是这些恶劣的影响,使雷蒙德丧失了人类的通常体态。” “脂肪占比过小,使他缺乏必需的能量储备。而血液循环快,又导致他的呼吸频率和心跳速率极高,每秒都要消耗掉大量的能量。为填补能量的缺口,他必须时刻不停地消化食物以获取新的热量,一天内必须多次进食。” “但这些,勉强还处于能够让他承受的范围。” “最严重的、令他无法挽回的代价是,频繁的新陈代谢加快了细胞新老交替的进程。从整体上看,相当于把他的寿命缩短到,约等于正常人类四分之一的程度。” 虽然可能同样经历过类似的身体改造,但张丰毅没有出现雷蒙德的反常现象。在之前的检查中,体检医生已经明确表明他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比常人更加健康。 纽约医院的医生的话,是值得信任的。 我是否可以这样去解释、去理解这整件事情。如果把我和雷蒙德共同遭遇的改造,称为别人的一场科学试验。只不过试验的对象不是没有生命的物体,而是活着的真人。雷蒙德显然便是实验失败的残次品,而我却是幸存下来的合格品。 进行试验的人定然有他的目标,故此,他想要的人是我,还是雷蒙德。他的目标是最后的合格品吗,或者说,是我吗。 仔细的考量反而加深了张丰毅内心深处的恐惧。他的背后不仅有来自本部不时的监视窥探,还有对他和雷蒙德实施改造的人,给他布下的一招险棋。 他当然想破开眼前布满迷雾的困局,可他毕竟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又何谈逃出他的掌控。 蓦然,门外毫无征兆地回荡起“嗒嗒”的清脆敲击声。 张丰毅和贝鲁医生都吓了一跳,他们转头望向重症监护室门口的方向。 炽烈的阳光闪耀在宁静而平滑的地面上,金灿灿的,仿佛于虚空中燃烧着无数团细小的金色火球。 “嗒嗒”的响声越来越嘹亮,越来越接近张丰毅和贝鲁。将到门口时,它却忽地变了方向,转向医院深处。音量缓慢降低,终于微弱到无法听见的地步。 张丰毅猛地想起领他过来的美女护士,好像穿着一双鞋跟很高、又时尚又性感的黑亮高跟鞋。 定是她,没错了。 贝鲁医生浑身紧绷着,一脸惊慌地凝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直到声音完全消失,他方回转身体。 他把手指放到唇上,冲张丰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低声说: “要到医院的下班时间了,我建议你马上离开,不要被旁人发觉。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全部告诉了你,我承诺不会向本部报告今天的事情。所以请放过我,我的家人还在等待我回去吃晚饭。” “但无论如何,雷蒙德你不能带走。他是本部指定索要的人,他离开这里,我没办法向本部的负责人交代,你也逃不出纽约。” 在贝鲁医生说话间,张丰毅一边留心着他的举动,一边开始小心地移动脚步,向联接雷蒙德体内的医学仪器接近。 仪器上放着急救用品,包括一支透明的镇静安眠药。它原是用来诱导狂躁状态病人进入睡眠的,到这里却用来防止雷蒙德提前苏醒。 即使贝鲁医生的品格百里挑一,说到做到,绝不食言,可张丰毅到底和他发生了生死冲突。等到了本部负责人面前,他会不会临时反悔,改口供出自己来,张丰毅猜不准。 但是他能肯定。贝鲁医生既然参与了与他的讨论,贝鲁又不是习惯于潜伏的特工,他在本部负责人前绝不会表现自然。也许无意中流露出的动作,就会被别人捕捉到。到时候,本部既然察觉,就自有办法让贝鲁招出他来。 张丰毅尽量面朝贝鲁医生,表现得平静淡然,以防被他发觉。 贝鲁这时仍在劝说张丰毅尽早离开,张丰毅却谨慎地向后伸手,u看书ww.uukanshu 摸到了钢制手术容器里的针管。 容器并不冰冷,吸收了太阳的热量,很是温暖。针管表面圆润滑腻,张丰毅知道里面装着意义非凡的强效镇静剂。 他着意躲避着那边贝鲁的视线,无声地把针管从背后拿下来,悄悄攥紧在手中。 骄阳似火,太阳升到纽约市的正上空,天地间唯存一片炫目的白,铺满公路、楼顶和玻璃窗。尽管是晚秋,中午仍旧热得令人窒息。 死寂的重症监护室里,贝鲁医生疑惑地看着一步步向他靠近的张丰毅。 张丰毅走到他面前,深吸几口气,索性横下一条心。他从背后一下抄出注满镇静剂的针管,干脆利落地把针尖全部刺入了贝鲁的腹部。 毕竟是专用于安抚重度精神病人的针剂。没过多久,满脸愕然的贝鲁医生身子一软,两眼泛白,就直挺挺地倒在了病床上。 这下,不管本部的人有没有足够的观察力,他都少了一个在场的关键人物。 没有你,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醒来以后,可能会忘记今天的讨论,也有可能会认为这是你做的梦。你只不过是,劳累过度在病床上睡着了而已。 张丰毅小心翼翼地把贝鲁摊平,放在病床上,扶正他的身体。然后他将刚才战斗中,无意间改变位置的病床移回原位,并慎重地用重症监护室里原有的物品,遮掩住了地面和墙壁留下的弹孔。 他站在重症监护室里,环视一圈,确认过后,他默默无言地走出了重症监护室,离开了人员散尽、寂静一片的阿朗索医院。 又有事情了 按照一般的逻辑,张丰毅在给现场遗留的痕迹做过掩护后,应该立即跑到纽约市某个管理秩序松散的贫民区躲上一阵子。那里人员众多,便于隐藏。等到贝鲁医生发现现场那些遗留下的弹孔,贝鲁医生连他的人影也寻觅不到了。 但张丰毅没有这样做,因为他不仅要防备着贝鲁医生,而且要随时当心本部。他必须回去, 第1面 看得出来,周围的学生对他保持着一种好奇和钦佩为主的观望态度。 可能是新鲜感的作用。有些性格活泼开朗的美国女生整堂课都在咬着笔杆,凝视着貌似在专心听讲的张丰毅。 张丰毅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其实一阵脸红心跳,胸前小鹿乱撞。 她们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张丰毅有些惊恐地想。 委托人 “当然啦,不要太害怕,我只是想让你注意些。” “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因为你的眼里没有那些人的杂念。”女生口气忽地一松,变得和缓了些。 “我想让你们帮我找一个人,她失踪很久了,到现在有将近三个月了。她的亲人和朋友自她失踪起,就非常担心她的安危。” 女生的话语表面上像是 与蕾娜的感情 “虽说身子骨不弱,但与我的想象差距太大。我老爹手下你这样的人比比皆是。要是派你办事,还不如动用我老爹手底下的人。 “所以我作了个猜测,当然是胡乱的猜测,我没有对你进行过详细调查。我猜你不是真正去行动的人,你可能跟我一样,是被叫来谈这种没多大价值的应酬的吧。” 张丰毅眼神闪烁 联系地址 “为了达成目的,他们就在蕾娜回家的路上等待。”女生突然变得有几分自得,“我消息比较灵通,事先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就耍了点花招。” “我让蕾娜去老师家,我代替她沿着她回家的路走过去。他们有要过来的意向,我就用街上随处可见的石子打他们,冲眼珠,冲档部,冲脑袋。哪里最能要命我就打哪里。” 蕾娜的丈夫 “也许只是告诉你,帮她和我寻找我的妻子。可如果真要找到蕾娜,雇几个私家侦探就可以了。我聘请你们的真正原因是,我想让你们替我杀了绑架她的人。” 乌普霍夫沉着脸,神色不现丝毫波澜,看得出来他内心的坚定。 张丰毅心里却是凛然一惊,不出所料,乌普霍夫的委托还是要死人的。 乌 绑架案 待女秘书关上门,张丰毅立刻表明了他的身份。 男人这时也坐了下来,他向他面前的虚空虚按一下,表示张丰毅不必再说下去。 他声音沙哑,语气平缓地说: “你是本部的人。我知道你的来意,你是想了解蕾娜失踪前的情况。我是邦雅曼?乌普霍夫,是这家证券公司的总经理。我一直在等待你的 外出的原因 “如果没有动机,蕾娜为什么要外出,总得有个原因吧。”张丰毅疑惑万分地反问道。 蕾娜不与别墅里的其他佣人说一声,就在躲开所有人的情况下,毫无征兆地从家中离去。先不谈绑架蕾娜,光考虑蕾娜离家的原因,就很值得揣摩。 根据舒嘉和乌普霍夫的话语,张丰毅判断蕾娜不是那种性子特别活泼,没 故障的监控 张丰毅的发问可谓是鞭辟入里。乌普霍夫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他沉着脸站起来,驻立了足有一刻钟的时间。 俄顷,他踱步到办公桌后,拨通了公司的内部电话。 “叫克鲁克去地下停车场等我,有位先生要去我家做客。” 张丰毅轻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乌普霍 狙击手 离乌普霍夫家不过数百英尺的荒树林里,在密密层层的裸露树干下有一栋尚未装修完毕的独栋别墅。其庄严轮廓或隐或现,令人难以察觉。 乌普霍夫家所处的富人居住区,除了一眼望不到头的联排别墅群,也有一些散布在林中的独栋别墅。 特伦斯·杨埋伏的地方就是一座无主的独栋别墅。他已经在窗口后的 接近敌人 张丰毅突然跳进绿化带的奇怪举动,事实上,也不是没有人发现。此刻,许多在自家阳台上,或发呆、或晒太阳、或扫地的佣人都侧过头来,又是好奇又是讶异地打量着绿化带里的张丰毅 张丰毅颇为紧张地眨了眨眼。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处在周围数十栋联排别墅,近百观众的围观之下。 他谨慎地把沙漠之鹰重 计划路线 一排排子弹夹带着尖利的啸声呼啸而来。弹头敲击路面、建筑外墙和铁栅栏,发出或清脆、或沉闷的撞击声。 杨和施密特的狙击枪在张丰毅所经之处,留下了密集的弹洞。 既是为了接近他们,又由于对自身安全的顾虑。张丰毅采取了奔袭外加不断更换掩护物的策略。 让张丰毅始终待在安全区域内 掏出沙漠之鹰 张丰毅乏力地把手撑在膝盖上,警惕地窥望着挺立于三层别墅前的身影。 士兵模样的人站在影影绰绰的枯木间,以孤寂的别墅作为陪衬。他的衣服是浓淡分明的丛林迷彩色军服,两边肩头裹着乱糟糟的迷彩防护网。 张丰毅在心里反复斟酌。他在用枪这件事上仍是犹豫不决。 他要不要用枪,要不要 雇主的身份(一) 张丰毅揪起袖子来,把沙漠之鹰和身上的血迹拭净。 施密特的尸体倒下的地方,此刻全是猩红色的血液。血液正如池水一样缓慢地上涨、扩散。 张丰毅之所以要冒险尝试与施密特近身格斗,是因为他清楚用枪的危险性在哪里。 查理赠送给他的沙漠之鹰,威力巨大,非同一般。寻常人只要被打中,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雇主的身份(二) “弗里德曼除了是你们的雇主,他还有什么其它的身份。他有什么背景,手底下的财力和人力怎么样。”张丰毅一股脑儿地追问道。 “我只是头儿手下一个负责办事的。头儿只告诉了我们行动的地点和时间,涉及雇主的事头儿一般不和我们说。”米尔斯诚恳地说道。 “你不是说,你的脑袋里有很多有价值的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重新汇合 为避人耳目,张丰毅专门绕道,从路旁的林木中上了离乌普霍夫家最近的一条高速公路。他拦住高速公路上的一辆出租车,计划回到曼哈顿市区去。 乌普霍夫现在的位置并没有事先通知他。这也是张丰毅的又一失策,他应当讲明联系地点的。 不过张丰毅想,遇到被人刺杀的突发状况,乌普霍夫可能会干脆报 审问史瓦玆 “如果你能确定米尔斯他们,是受史瓦兹指使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直接去找史瓦兹问个究竟。”张丰毅建议道。 乌普霍夫轻轻颔首,表示同意。 两三秒的思考后,他又向张丰毅强调道:“你要注意,仅仅向史瓦兹问个究竟,对我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你不要忘了你的任务,你还要替我杀了他。” 审问的结果 史瓦兹眼前的黑暗中,显现出沙漠之鹰闪烁的凛然寒芒。他本能地把脖子往后缩了缩。 张丰毅把枪对准史瓦兹的脑袋。他并不着急,因为他认定史瓦兹贪生怕死,绝对会讲出实话。 历经内心多番的矛盾和挣扎,史瓦兹最终还是点头承认了。 史瓦兹的声音不高,恰好能让车厢里的所有人听清。既包 料理后事 居民报警以后,张丰毅和狙击手米尔斯他们的枪战在纽约市里,着实起了不小的反响。 在去往本部大楼的途中,张丰毅亲眼目睹了一辆辆风驰电掣的警车,从林肯的狭长车窗旁擦肩而过。它们亮着警灯,正急匆匆地赶往纽约郊区的方向。 张丰毅心里有些忐忑,因为他猜不准当局对此次枪战的态度。纽约警察 查看监控 张丰毅拈着伊万诺夫扔给他的银白警徽,把它揣进了兜里。 本部交给他的物件不会有假,自有其用途。 张丰毅接着想到,伊万诺夫给他的警徽应当是早就准备好的。先前她也许在故意捉弄张丰毅。否则眨眼的功夫,她怎么可能变戏法似地变出一枚警徽来。 这也说明,哪怕他扔掉了伊万诺夫的微型 可能的路线 送完饭,卡莉警官便从办公室退出了。 张丰毅有意无意地向门口的位置望了一眼。在他有所动作前,先侦察周围情况,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 他忍不住向乌普霍夫好奇地问道:“你不饿吗。” “我的饮食习惯很规律,一般不吃盒饭。因为不卫生。” “盒饭很干净啊,我没发现米粒里 曾经的乌普霍夫 乌普霍夫的讲述戛然而止。 察觉到林肯车在减速,张丰毅中断了和乌普霍夫的谈话。他探身查看。 只见驾驶座的克鲁克迷茫地垂下手,原来张丰毅已有许久未替克鲁克指路了。张丰毅取出兜里的草图,展开它并指导克鲁克: “直行,到第三个路口右拐。” 林肯车顺势转向,继续循着张 你不要出去 许久,记忆中的路线浮出水面。张丰毅仰起头,对乌普霍夫肯定地点点头。 此时林肯的车头已开始向左转弯,前车窗的景观随之转换。 “再直行,到前面的路口右转,然后经过三个十字路口结束。”乌普霍夫举起一根食指,朝车窗指指点点道。 张丰毅发现乌普霍夫所描述的路线,与他们正在检查 农场里的红房子 他几个箭步,毫不犹豫地蹿到红房子半开的门边。不管里面的人到底和蕾娜有无关联,先揪他出去审问一番再说。 脚下的速度一快,张丰毅的鞋底难免发出点动静。里面的人反应颇快,马上动手准备合上屋门。 张丰毅顺势冲撞过去,身体霍然撞在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上。破门上累积的灰尘,刷刷地掉落。 2件奇怪的东西 “崩” 携带强大推力的子弹,瞬间由沙漠之鹰的枪口飞出。它越过洒满阳光的尘埃和空气,钻进包裹灰色旧棉衣的手臂。 霎时间一大泼鲜血呈放射状,从空洞洞的窗户里溅射开来。无数的血滴聚集起来就像一阵汹涌的喷泉,血雨纷纷扬扬地滴落在干燥的泥土和成堆的废弃物上。 听到屋内凄厉的哀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克鲁克的同情 墙角的黑影嗬嗬地喘着粗气,他现在连出声回答张丰毅都做不到。他的生命之火在加速燃烧,恰似寒夜里摇曳不定的一束小火苗。 “你的名字呢。” “我没有名字,给我水。”趴在地上的他,拼尽全力地仰起脖子来。他含混不清地说道,声音里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喘息。 “没有名字,我该叫你什么 晚餐与流浪汉 晚上7:35,纽约的一家街边小餐馆里,一群头戴棉帽、裹棉大衣的流浪者聚集在餐厅中央的一张餐桌上。他们头顶的廉价水晶吊灯,散发出一圈圈的黄晕。 餐馆里没有暖气,夜晚降临,室温比起户外只稍高一点。挤在人群里啃牛排的戈麦斯老头,他的座位面朝餐馆的推拉门。一有客人进入或是离开,他就能最先感 戈麦斯交货 戈麦斯正前方,一个身材清瘦的美国女孩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脑后的黑金双色长辫,随着身体的转向自然而然地在空中飞扬,而后又轻轻地垂下。 她踩着高跟鞋,御寒的毛衣外是敞开的黑色皮夹克。 竹竿腿套牛仔裤,天生的双色头发被绾成一根及腰长辫。长辫一半油亮如漆,一半则成太阳般的金色。她的 记得拉上我 达里奥嘘见泥渍满地的巷道里,蜷缩着打鼾的戈麦斯。 他几步上前大力拍打戈麦斯弓起的后背。达里奥现在很着急,他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戈麦斯。 好不容易在夜晚的寒风中睡着的戈麦斯,霍然把裹住头的大衣领子掀开。伏在他身旁熟睡的流浪猫,噌地跑开了。 “别睡了,戈麦斯,你怎么没跟你 本部的状况 女警官领着已换上了囚服的杰奎琳,她们穿行在纽约戒毒所幽深的走廊里。清晨的微光透过狭小的监狱窗,照得冰冷的囚室一片阴晦。 女警带杰奎琳来到一间待客室,待客室内的光线比囚室更加充足。 杰奎琳把手从兜里掏出来。 不管女警的命令,就自作主张地站在高傲如玫瑰花的女人面前。女人 本部的实验室 普尔维教授和阿里教授站在实验室厚达五英尺的钢门外,静静地观看着。他们原本负责主持实验,现如今也一样。 十数个全副武装的本部特战人员,正在用电锯、喷火器等各式武器对钢门实施破坏。 厚重的钢门光滑得能映出特战人员的倒影。在本部修筑它时,据说可以应付核爆。普尔维教授和阿里教授无论 进去救人 张丰毅打开公寓的有线电视,穿扮整齐。 他像此刻所有的居家美国那样,观看着傍晚的新闻。他的衬衣里多添了一件不易发觉的防弹背心。 床上的行李箱里,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冲锋枪。电视的屏幕闪动着,电视前的他没有穿外套。 “下午5:20许,纽约皇后区的一家诊疗中心发生爆炸。警方已 持黑伞的人影 望着前面小路上的人影,张丰毅倏地端起枪来。在他望见梳长辫的杰奎琳时,杰奎琳也望见了他。 张丰毅保持着警惕。 杰奎琳则一脸茫然,她刚把指甲变色的手插到兜里。 锁定她身躯的沙漠之鹰,枪身威武霸气,骇人的枪口充满令人畏惧的味道。相比于随时能置她于死地的手枪,杰奎琳显得弱不 1个不值得留下名字的男人 两边是萧瑟的绿化林。 纤细的枯枝,密密层层地叠加起来。张丰毅的沙漠之鹰一直紧紧地握在手里,他担心如此有利的地形会有人埋伏。 一个头顶钢盔,全身穿防弹衣的男人从林间缓步走出,面向张丰毅他们。男人的装束有些像专业的特警,但他防弹衣的标志不属于任何国家。 他姿态傲慢地扛着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防弹面罩上的弹头 “丹尼尔,我牵制住他,你有把握解决他吗。”埃尔维斯暂时忽略了张丰毅的存在。 “你把子弹扣出来没。”丹尼尔手指探进他胸前的弹洞,一脸不屑。 埃尔维斯赶紧避开丹尼尔的手,大敌当前,丹尼尔居然有打趣他的兴味。 张丰毅自动拉远与他们的距离,不时用眼角余光瞅着脚下的落步和埃尔 汇报情况 木岛良辅和埃尔维斯他们汇合了。 “埃尔维斯,你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高手,丹尼尔没有掩护你吗。” “木岛你怎么也来了。”面罩受损的埃尔维斯反问。 “此次任务事态严重,上面可能将全部可调用的人手都调了来。”黑袍下的木岛良辅声音低沉,“我奇怪的是,怎么只有你们,没有别人了吗 1个有毒瘾的美国姑娘 得知了卡莉警官提供的消息,特警组长侧着脸扫了张丰毅一眼。他小声地命令几个得力下属: “他们有可疑之处,等下你们摸过去,先把他们控制住再说。” 他身旁的特警于是遵命行事,悄然无声地分散。数十名警察组成的人群里,几个身影偷偷地窥视着张丰毅,以及与张丰毅并肩而行的杰奎琳。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救援市民 张丰毅后背心一凉,一阵疾风袭来。准备已久的三名特警快如闪电,转瞬间就到了他身旁。 张丰毅不由得心头剧震,他的想法是正确的。他的手指旋即摸上了腰间的突起,衣襟下是他的沙漠之鹰。 强悍如锁链的臂膊缠绕上张丰毅的身体,张丰毅立时就有了极度的受困感。右手边的警察控住了他曲起的手肘, 咱们快逃跑 木岛良辅、丹尼尔和埃尔维斯三人分别躲在走廊两边的转角,时不时地朝外窥探。 幽深的走廊里,扛着病人和医生的警察来往交错。墙壁和地砖清冷的反光,为楼内带来最后的光明。 “丹尼尔,你为什么要进住院楼里,楼内全是警察。”埃尔维斯怒气冲冲地责骂丹尼尔。 他的说话声音很小,因为 纽约警察局的监牢 张丰毅和杰奎琳被扭送进了纽约警察局的临时监牢。带他们过来的警察临走时,顺便将监牢的铁门合住了。 监牢约摸三十英尺长,十英尺宽,简陋得只摆放了一张床板和陈旧的脸盆架。床板上有硬海绵和边缘磨损的枕头,张丰毅和她各自在床上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放心,等我的上司通知了他们,他们一定 错误的通知 杰奎琳到底是谁,她为何会熟稔于警察局的内部环境。她有怎样特殊的身份,使她屡屡被抓。张丰毅的心头,霎时就冒出许多的疑问来。 “警察为什么要抓你,是得罪了人,还是你犯过事。”张丰毅双目直视着杰奎琳的眼睛,她涂抹了很浓的眼影。狭长美目水汪汪的,像是被风迷了眼。 “因为我有一些,” 毒瘾发作 杰奎琳倚着墙,难以抑制地皱紧了眉头。她现在很难受,骨髓里好像有无数蛆虫蠕动着,骚痒得令人喘不过来气。 她蹲下身子,把头埋进臂弯里。瘦弱的身体时而冰冷,时而麻木,伴随着阵阵的晕眩。 张丰毅反复打量着她,监牢里只有他们两人,他觉出了杰奎琳的异状。杰奎琳蹲在湿冷的墙边缄默着,双色 解决实验品 芙兰女士临时有事,把管理工作室的事务交给了唐。如今唐既已离开,芙兰便一如往常地穿梭于上千张电脑桌间。他们的工作是本部的机密,涉及到的许多文件和记录都是绝密级别。芙兰的职责便是保管住工作室里的所有物品,换言之,她就如同档案室里的保管员。 她一脸倦怠地托在工作人员的电脑桌上,注视着桌前 晚餐时间 张丰毅焦躁地把白纸揉成一团。 白纸背面沾了些食物的油渍,有种滑腻感。他把纸团顺着栅栏的空隙,扔到外面的看守室里。 深夜的日光灯让张丰毅昏昏欲睡。他以手扶额,靠在栅栏上闭目休息了一会儿。 看守室内,仿佛永远沉睡着的写字桌和散放的椅子,墙壁上挂着某位警员的警服和警帽。 凭你的实力 她吐出许多的食物残渣,嘴角有涎水流淌。张丰毅细致地为她理了理发丝,帮她把嘴里的食物弄出来,使她和生前一样的洁净。他把杰奎琳的嘴角清理干净。 尽管严格意义上讲,张丰毅算是凶手,但他内心是很尊重杰奎琳的。假若她能少些痛苦地死去,对她而言反是挺好的结局。与其每日每夜沉迷于罪恶,倒还不如干 张丰毅的新师傅 张丰毅在监牢的冰凉地面上枯坐至天明,冬天的太阳出来得很晚。 当晨曦的第一缕微光撕破夜幕,照进张丰毅和杰奎琳的监牢里时。看守他们的警察大叔走进看守室,拿钥匙给张丰毅开门。 警察朝监牢内扫了一眼,霍然大惊,手抖得连钥匙都哗啦作响。 “她死了,咋天突然就死了。”张丰毅出声 埃尔维斯授徒 “你带他来干嘛。”埃尔维斯朝张丰毅扬了扬下巴。 “本部的教练最近很缺人手,我们在集中精力处理敌人造成的影响。我希望你能暂且充当他的格斗教练,在最短的时间内教给他尽可能多的格斗技巧。” 弗兰克脱掉长风衣,摘下软帽,“特别是一些基础的招式,你要先教给他。” 埃尔维斯的头 到葬礼上扮演 杰奎琳陷入了无意识的沉睡,她像摇摆的帆船般,航行在波涛滚滚的大洋之中。目力所能及处尽是蔚蓝的海水,既无终点也无暗礁。 她睁开双眼,现实世界的图景取代了迷蒙的幻觉。她躺在监牢的床板上,头顶是深灰的水泥天花板。 “把手放在你的胸口上。” 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命令,杰奎 你也有责任吧 零零散散的客人在草坪上,交错穿行着。男人们是西装加皮鞋,女人们则是光滑柔顺的皮毛大氅。 张丰毅一一和他们打过招呼,保证了应有的礼貌。但他尽量让雇主乌普霍夫的戏份多一些。 以防止露馅,乌普霍夫的演技毕竟要比他强好些。 他们两人都在演戏,目的就是为了掩盖蕾娜死亡的真相。 对于陌生人的信任 张丰毅面前的彪形大汉粗声粗气地吆喝: “喂,我家主人说了,小姐忙于学业。不能有任何同龄的异性和她说话超过三分钟,她没时间谈恋爱,麻烦你离开。” 张丰毅松了口气,拔腿就跑,心中又是庆幸又是唏嘘。 看来舒嘉的神秘老爹不仅体贴,而且死板。想来他的小姐,将来也准难找丈夫。 葬礼开始 “这是训练,对他的格斗训练。”埃尔维斯盯着天花板发呆,语气颇为自信。 “小时工的工作也能叫训练,你担心他以后会失业吗。”弗兰克揶揄埃尔维斯。 “急什么,训练的成效是需要时间积累,方能体现出来的。” 虽然是弗兰克安排的训练,但他觉得埃尔维斯明显更像街头的神棍。他回看沙 请客吃饭 “两码事。”舒嘉穷追不舍,有一说一。 张丰毅泄气似的垂下头。 “何况棺椁里面,放的只是两件衣物。我怎么会愚蠢到相信,灵魂可以栖居在死者的衣物上呢。”舒嘉反问。 “我有错,我讽刺你是我的错。我可以向你道歉,但请你千万别动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方法可以有很多,何必喊打喊杀的 拯救自杀女孩 教堂的大门是敞开的,张丰毅心虚地望了望教堂外的草地和松林。他担心舒嘉的保镖,会赶来保护他们的主人。 因此无论舒嘉的要求怎样的离谱,他都要无条件地接受,而达成的方法就需要长时间的筹划了。 张丰毅和舒嘉像所有的客人那样,目送着修士抬着棺椁步出教堂的门槛。他们的鞋踩上了青嫩的草坪 为师傅服务 舒嘉坦诚地总结: “等消息的三个月内我担心的,都担心够了。知道蕾娜死询的几天中,我该哭的也哭够了。到了葬礼上,我已是什么感清都所剩无几了。” 张丰毅轻轻地颔首,示意舒嘉继续讲下去。 “我们的经历可以留着以后回忆,每年的今天我肯定会来看她。我只是想陪着她走完今天,纯粹 打扫卫生 埃尔维斯家的客厅面积居中,当中放着沙发、桌子和老式电视机。沙发的左扶手边是一道直通玄关的门,右扶手边是陈放的各类杂物。各式各样的桌子、椅子、旧家电叠放在一起,落满灰尘,像裹进了一层尘埃。 张丰毅很想问埃尔维斯,他们是有多少年未曾清扫过室内了。 他费劲地搜寻着所谓的电暖气,终 胖陪练 继续练习 “师傅,推和拉两个动作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吗。”张丰毅假惺惺地问。 埃尔维斯眼睛一亮,热忱地介绍:“推时手臂要如海涛奔腾、一往无前,拉时要像力士勒马、骤然止歇。一推一拉,一口气完成。既可以打乱敌人的节奏,又能够破坏他的重心。” “好的,师傅。”张丰毅满口答应,旋即两手出击。 请客前的筹备 弗兰克拿起桌上的骨瓷瓶,往嘴里倒了口水。 屋门一点点地合拢,弗兰克叼着最后一片面包起身。 他跑到厨房的窗口边探头探脑地张望,见背对他的张丰毅在街道上脚步匆匆。 他端着骨瓷杯,内心思量着张丰毅的目的。本部暂时无事叨扰,假设有定然会事先通知他。诱使张丰毅急忙离去的原因, 孤男寡女赏夜景 奇怪的2人 “关了它吧。”舒嘉躺在沙滩上,望着夜空,声音轻柔。 “但是我要请客的,关了怎么吃呢。”张丰毅拿着盛装寿司的便当,一脸严肃地问舒嘉。 “寿司是下午买的吧。” “是。” “冷的吧。” 张丰毅审视着透明的塑料盒,点了点头。 虽然张丰毅的智商令人发指 学习与指点 “扫地时要大开大阖,幻想敌人就站在你面前。你手中的扫帚便是你的武器,你要用扫帚直戳他的下摆,确保一击即可成功。你的武器必须攻势凶猛且快速,进如蛟龙出水,退则无声无息。” 张丰毅弯腰扫地,埃尔维斯反复地指点着他。 张丰毅将扫帚推出去,埃尔维斯看了直摇头,“气势,力量。” 维护世界和平 “丹尼尔呢。”本应由埃尔维斯提出的问题,张丰毅却先问了出来。 埃尔维斯朝他摆手,暗示他少管闲事。 弗兰克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笑容,简直是一脸奸笑。 “既然他出去了,酬金就由我们三人瓜分算了。何必多他一个累赘呢,埃尔维斯。” “我闲着快三年了,头一遭出任务,怎么能 与阿拉伯人交火 三人用眼神相互交流了一下,立刻按照埃尔维斯的计划展开行动。 街道边有一座空旷的建筑物,一楼的落地窗全被炸毁,只有几根屋柱屹立着。弗兰克就借助厅内的屋柱作为掩体,隐蔽并准备瞄准射击。 埃尔维斯在他右手边,大马金刀地端着枪,将防弹面罩也拉了下来。 张丰毅位于离他们稍远些 陷入包围 摩西冲前面奔跑的队员喊:“快回来,马上隐蔽。” 他提起枪,先动了起来。稳步撤退,抬手变换手势,命令队员改变阵形,特别留意三百英尺外的东亚人。 摩西既是撤退,也是在寻找合适的角度。 他的眼睛盯着埃尔维斯和弗兰克隐藏的屋柱,谨慎地考量站位、射击角度和距离。 指令 我们来的地方叫叙利亚 摆脱追击 两边剑拔弩张旳氛围,轻松了很多。埃尔维斯垂下手,犹豫了一下,问地上的男孩: “能给件衣裳吗,就普通的难民衣服。” 他的防暴服大大小小全是打出的弹洞,简直像陷进蜂窝中了。任谁一观察,就能判断出他的来路。换普通的难民衣服,起码能成为他的一种掩护。 满脸污垢的脏男孩数完钱 出去买菜 “我一个人吗。”张丰毅一脸愕然。 弗兰克眼神玩味,像端详猎物似的。他眉毛一挑,掏出一把美钞硬塞给张丰毅。 “有钱容易些。” 院内的古尔邦透过窗户,目睹了弗兰克的一举一动。自从发现了他们的装备少得可怜,古尔邦就猜到他们应该会外出寻找物资。经行所在城镇的军队,古尔邦可是 巷道逃亡 站在街内的张丰毅拨腿一蹿,几个大步冲进荒凉的废弃楼房中。 楼房尽管远离战场,但仍难免被波及。墙壁和窗台裸露着狰狞的红砖。 凯末尔眼前一道黑影,他心脏一缩,神经立马紧绷起来。熟练地摘下枪,瞄准奔跑于一楼的张丰毅。 子弹在张丰毅脚下炸开,他目光凝于楼上的一点,快如闪电般 做好伪装 一堆灰白如尸骸的废墟旁站着张丰毅之前见到的男孩,他冲张丰毅威胁性地举起刀子。张丰毅被他吓了一跳,他站在废墟的坡上,紧邻着民房的外墙。 张丰毅遵照弗兰克的思想,抬手虚按一下,让他放下刀子。眼睛盯着他的手和武器,手摸上了衣服口袋,握住枪柄。 “离我们的地盘远一点。”出现的男孩对 准备开饭 张丰毅越过路角高高的瓦砾,准备返回。但瓦砾后出现了一名,快步朝塔楼走来的武装分子。 张丰毅一下子进入了防备状态。 他依然拿黑绸捂着脸,两眼在塔楼上驻守的军人与扛枪归队的人之间,来回打转。 凯末尔有些忐忑地到了塔楼下,一想起张丰毅狡滑地从他手中溜走,他就非常气恼。在阳 宁静的夜晚 火焰从木柴下方的间隙冒出,喷出了几束奇怪的火舌。 埃尔维斯把木柴拨拉开,火焰方尽情地燃烧起来,舔舐着陶罐的漆面。 清水烧开了,细小的气泡咕嘟咕嘟地浮上水面。猪肉略带油腻的香味更显浓厚。 埃尔维斯尽管战斗时总是掉链子,但他对食物上的造诣确实是出彩。左手取过马铃薯,眼睛 进行讨论 “你父亲经常出去吗。”张丰毅好奇地问古尔邦,语调是很平常的聊天似的口吻。 “他有时会按约定回来,有时就一整天待在外面。”古尔邦平静地解释。 “你们的食物是从哪里来的,也是去塞穆瑟老太婆家购买吗。” “塞穆瑟为人特别精明,遇上穷人一般都懒得搭理。”古尔邦叹了口气,“我 事先侦察 “如果难民都去了政府军控制的地方,极端组织可就守成了一座空城。”张丰毅提醒。 “他们肯定要阻拦,一般前线上都有专门的哨卡。家破人亡的难民就放行,运送饮水和粮食的商队少也得敲点竹杠。居民们要想过去,是非常困难的事。” 弗兰克对叙利亚的情况颇为熟悉。既因为雇主的描述,又因为他独 赶到城西 张丰毅一想,他们身上的违禁物品还真不少。要是一直带着,即使不被过路的哨卡截住,也迟早会暴露身份。 他拔出沙漠之鹰,四处看了看,从路旁的废墟中揪出一张布来。可能是棉被拆下来的,也有可能是别人的衣服。 他将粗布扔在地上,自己先把配枪放到布上。 埃尔维斯和弗兰克相视一眼, 解救瘸腿男人 瘸腿男人两腿僵直,害怕得都站不住了。两名卫兵一人抓住他的一条胳膊,硬拉他往前。 依次是张丰毅、弗兰克、埃尔维斯,皆扶墙弓身前行。他们远远地坠着,卫兵走多快他们就走多快。 张丰毅目视前方,悄声问后面的弗兰克:“能看出那个人的身份吗。” 弗兰克弯着腰回答:“平民衣服,应 制定前进计划 埃尔维斯不知从何处找来了把铁锹,就在路旁的沙地里挖土。两名卫兵的尸体躺在土坑旁,毕竟是极端组织的地盘,不能叫别人发现。 纳尔逊一手扶着指路牌,一手放在瘸腿的膝盖上。 他哀求般地说道:“求你们一定要努力打仗,我这腿就是被他们给打折的。我是为了政府军能早点结束战争啊。” 从小路经行 为了方便,弗兰克将瘸腿的纳尔逊背了起来。一行人趁月明星稀,踏上了前往政府军营的路途。 街道上空无一人,路面反射着月亮的微光。时时可见成堆的砖瓦废墟,没有被月亮照到的地方都显得黑黝黝的。 纳尔逊在弗兰克背上,给他们指路:“往左,往左。” 看得出来,折了腿的纳尔逊身体沉 1位营长 卫兵向椅上的营长立正敬了个军礼,营长轻轻颔首。他于是离开了营长的办公室。 张丰毅暗暗感叹阿拉伯贵族的奢华大气。 营长座下的椅子是纯正的红木,铺着一整条骆驼皮。营长抬手让他们落座,不经意间露出了手指上的一枚金戒指,造型粗犷。 “各位从美国远道而来,和主力部队失散的这几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作战会议上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张丰毅从床上起来时,竟然听到了窗外的鸟叫。 这营长所谓的战地指挥部,怎么看都像是他的私人别墅、临时别院。 营长邀请了他们参加今天中午的会议,毕竟是美军方面的人,身份再低,他们的靠山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而在赶赴会议室前,张丰毅三人聚在一起,决定了一 转入正题 弗兰克对埃尔维斯的反应直皱眉头,他得提醒一下埃尔维斯,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去杀人。如果加了一个多余的排长职位,反而难以及时脱离队伍。 因为知道他们的人就更多了。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但在座的众人却没有离开的意向。 座首的营长一想到打几枚炮弹,就能拿到一大笔钱财,眼里心里都 如何撤退到安全的地点 张丰毅赶忙笑了笑,自我辩解: “是不是涉及到了军事机密,如果是的话,营长就不必勉强了。本来我也只是闲聊一样,想顺便帮叙军一忙。” 见张丰毅主动让步,有求于人的营长赶紧和解道: “怎么会,大家都是一家人,都在为争取早日实现叙利亚的解放而努力奋斗。这么一点小事,怎么能瞒 鲁普街33号 营长吓得面如土色,他最初的意图是将家属安置在首都,并购置几座豪门别院,等一卸任就回家安享清福。 可按照张丰毅的逻辑,他把家人放在首都,安全系数反而是极低了。 “那你看,我应该把他们安置到哪里呢。”他语气中有着几分焦急。 “首先可以说明,大马士革或是其它的政治、经济中 逃出支援队伍 张丰毅心里明白,营长真正想要的是一个牢固可靠的藏匿点。如今他已然讲完了举出的例子,假若营长仍然得不到他渴望的,就会起疑心。 他娓娓道:“您刚才说,您的家属安置在大马士革。其实眼下叙利亚最稳定的地区,应该是大后方,甚至是靠近边境的诸多城镇。 叙利亚的邻国有很多,您要寻找靠近盟 翻墙进院 支援队伍一阵噪动,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客人们好似人间蒸发般地消失,带队的长官气急败坏地指着下属喝骂。尤其是驾驶张丰毅乘坐的装甲车的士兵,更成为了众矢之的,畏手畏脚地站在军官的面前,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听令。 当军官听闻士兵是因为军内的巨响才出去查看时,他给了士兵一个响亮的板栗。 遭遇武装分子 门外有一个人,影影绰绰的,在门缝的光亮中时隐时现。 张丰毅率先上前开门,头戴白帽、白袍披身的仆人站在门口,举着手,正准备敲门。 张丰毅抬腿一脚,踹进仆人柔软的肠子里,势大力沉。仆人瞪大眼睛,瞧着突然出现的敌人,两眼一翻扑到地上。 张丰毅拖着昏迷的仆人进了院子,和其他 堡垒般的宅邸 老旧的木门霍然打开,把缩在门口的张丰毅吓了一跳。 他赶紧躲到一边,一名老女佣提着装满粪便的木桶跨过门槛,面露疲惫倦怠之色。 张丰毅朝门的另一侧探看,只见是一处类似的院子,但有人住着,生活气息浓厚。 他临时改变了计划,朝另一头的埃尔维斯扬了一下下巴,让他们趁机冲过去。 有人入侵 法哈德很仗义地提出,要用自己的人为阿卜杜拉护送货物。阿卜杜拉又何尝想的不是如此,他朝法哈德连连致谢,笑容满面。 大厅中急匆匆地闯入一名武装人员,法哈德一观瞧,是负责在巷道中领队巡逻的沙伊。沙伊面红耳赤的,不知是跑得太快,还是事情紧急。他先朝法哈德躬身行礼,然后便将闯入者的情况大体上 关于重建经济的讨论 and据我所知,所有的家长、老师和群众都会袒护那些所谓的好孩子。可这就是你们的道德标准,完全是双重的,主观上就有偏袒。先开始是成绩,后来是偏心,然后坏孩子一有起色就是违规操作。(实际上违规操作大部分是好孩子使用的)接着是人脉,随后是社会资源,最后就是阶级分化 …… 沙伊两眼 逃出生天 周围的人群渐渐朝他围拢过来,张丰毅被陷在房间的一角。黑暗的空间,悄然逼近的敌人,克莱尔举着剑,朝他小心而谨慎地靠近着。 张丰毅看了看周围,这里似乎是藤田町安置盆栽的地方,地上摆着多肉和很小的松树。张丰毅匆忙拿起花盆,奋力往落地窗砸去。 咣当,陶土制的花盆在与窗玻璃接触的一瞬 营长策划的进攻 阿卜杜拉语气淡然地说: “法哈德不幸牺牲了,敌人太狡猾,大家失算也是情有可原。真是实在可惜,但家族需要传递香火。无论怎样,得有人接手。所以你们觉得,我继承他的遗产如何啊,我愿意承担起家族大业。” 其他人见阿卜杜拉正义感如此强烈,便心里默许。 和他一起的客人更是点头称 反对派武装 “他每天都要去军队?”张丰毅满腹狐疑,如果是军人,按道理必须时刻待在军队里。 难道他父亲是什么后勤人员,还是政府委任的小官员。 古尔邦转过头,双手插兜,“我父亲是一名建筑师,但现在他在战斗。我们的武装组织很松散,一有人召集就马上响应。” 张丰毅倒吸一口冷气,这下他知 老板求见(一) 空荡荡的大厅里,一位老人坐在桌前独自吃着端上桌的酱牛肉。他的皱纹很深,皮肤松弛,乍一看有点像橡树的树皮。 但两眼精神矍铄,咀嚼有力,一口就是一大块牛排。 这是高卢·布亚诺·罗瓦,布亚诺家族最后的一位老人。当初警察闯进布亚诺家的宅子时,他的父亲正和一个妓女滚床单,情急中他把襁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老板求见(二) 莱纳刚刚所说的句句属实,直戳他们的痛处。但高卢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沮丧,因为他是布亚诺家族的一员。 布亚诺家族的人,哪怕杀人,或是被杀,都是一样的风度翩翩、镇定从容。 “我和尤金就算是饿死,家族留下的产业你也别想染指。”高卢张开嘴喊,他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莱纳。 “为什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过去谈判 莱纳明知高卢是在嘲讽,可是又顾忌着他提及的黑帮老大。 一时之间只能把心头的火气压下去。他在客厅四处走了走,招呼不打一声,看都不看宅子的主人一眼,便颇为无趣地走出宅子,上了门前的林荫小道。 高卢与沙发上的老尤金目送西装男人远去。 度过寒冷的冬季,纽约城迎来了欣欣向荣的 继承人的底牌 他们三人均是浆洗得十分干净的西装、长裤并皮鞋。 体型比较胖的丹尼和莱纳坐到一块,几乎令张丰毅分辨不出来。可能因为他们都很胖,而且胖的程度差不多的缘故吧。 张丰毅往莱纳身边挤了挤,好不容易才坐下。他们两个凭借肥胖的身躯,快把张丰毅一举挤出去了。 这时面容苍老的高卢踏进 3桩重罪 莱纳低着头,悄悄地看了看丹尼,又看了看张丰毅。 张丰毅冲他轻轻摇头,表示一瞬间干掉在场的所有作战人员,并杀了迪耶斯,委实不在他能够处理的范围之内。 虽说独自逃出去对如今的张丰毅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要算上战斗力为零的雇主莱纳,他们就得掂量一下了。 迪耶斯指着莱纳的头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谈判破裂 莱纳抬起头来,刚想争辩,迪耶斯就叱骂他道:“难道不是,你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告诉你,我也曾见过这几家赌场的老板。 在我二十岁的时候,执掌这些盘口的,还都是些长辈。 那时候,一座盘口就可以为家族,一年带来二十万的纯利润!要我相信赌场是自然亏损,是不可能的!”迪耶斯 单方面收购赌场 “也就是厅里的人了。”张丰毅接话。 莱纳的表情显得很忧虑,“如果只有那一个,你们的目标最多就是三人。 可万一这两个老家伙手里头,还有某些隐藏的底牌,你们要面对的人就多了。我的手段是没法动用的,叫你们来也是这个原因,我希望能以间接的方式除掉阻碍,从而避免影响到我的组织。 70杯咖啡 一谈到钱,斯特凡立马绷起了脸,不快地看着莱纳。 他翕动着嘴唇,鼻尖一酸,眼眶里竟流出了豆大的泪珠。 “这赌场是家族世代相传的产业,寄托着无数人的辛酸和血泪,既然交到我手上,就意味着我有义务接替先辈,将黑手党的精神发扬光大。 对于黑手党的成员来说,这又岂是一家赌场那么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第2轮谈判 喝过咖啡,莱纳又通过电话做了一些部署,派人将布亚诺家的宅邸团团围了起来。 当然都是暗中行动,所有的人员换上便装,分散在冷清的路旁。装载重机枪的改装车被伪装成有些年头的二手车,停靠在宅邸前的大路上。 刚下过雨,青青的草坪和宽阔的路面仍然湿淋淋的,空气中散发着水汽。 莱 不属于正统的叫什么 他揶揄道: “你们的组织就这么看重这几家盘口吗,是看重布亚诺家族的招牌,还是真的在意那些资产。如果是真的在意的话,一方称霸纽约的黑道组织,对一家赌场也要斤斤计较、算计不休,可见这个组织,其本身实力怕也比一家赌场大不了多少!” “恰恰相反。”路易斯与他针锋相对,毫不露怯。 帐上有亏空 路易斯眉头一皱,明显对迪耶斯的轻视产生了反感,“高卢的盘口亏损了,而且亏损得很严重。如果你们是尚有理智的人,就应该及时出手,把赌场交给懂得经营的人。” 迪耶斯立马驳斥道: “我们便是懂得经营的人,哪里用得着你们。亏损只是一时的,高卢先生早已对盘口的经营胸有成竹,依我看,亏损 这个名字 挂断电话,扶正身姿,迪耶斯仍然一脸自得的模样。 成功识破了斯特凡的诡计,为高卢和布亚诺家除掉了一个恶棍,这于他而言,着实是大功一件。 他指指路易斯,“瞧见没有,我已经为高卢先生解雇了赌场的经营人。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是他贪污吃空饷,把好端端一家顶级赌场弄成今天的局面。” 什么叫做规矩 “让几个老人守着一副空架子,就不是亵渎,而是传承吗?” “哪来的老人,什么空架子!黑手党有高卢先生、尤金先生,有我,有全部铭记黑手党的人,怎么能成了空架子! 我们黑手党的名誉有目共睹,早已深孚众望,现在缺的只是一点时机,在这种时候,你们抢着来占布亚诺家的营口,这是赤裸裸的趁 喝下午茶 各处通往其它房间的过道全是一脸警觉的作战人员,张丰毅、丹尼尔和路易斯则守在茶几和沙发附近。 墙上有很大一幅油画,画的是祈祷的天主教徒。 满地的金光里,双方僵持着,这边等着他们退去,那边犹豫着,不知道是该忠于主子,还是理性一点更好呢。 最终还是有人打破了僵局,他挺身而 全给你们 见到是丹尼尔,他一下记起了和路易斯、莱纳谈判的情景。 此人是随同的人。 他赶紧说道:“你们是不是为了那几家盘口。” 尤金应声回望了高卢一眼,见到高卢脑袋后面的张丰毅,视线又迅速移到神色稍显平静的高卢上。明知高卢是以为对方的目标只有他一个,却不敢提醒,唯有默默地回转头 维持黑道秩序 暗室开在屋子后面的墙上,同色木门合拢得严丝合缝,高卢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挪开。 门一敞开,黑暗的暗室显出一个立柜,高卢上前为他们取出一尊青花瓷瓶,为他们讲解,一副古董行家的面貌。 “这是中国明代的器物,你看,釉色饱满,纹路精美,实是上好的瓷器啊。想当年,我的舅叔用了一万美元,才 中间的门道 张丰毅又问:“得到的只是名声上的利益吗,一点名声上的优胜我觉得, 还是比不过损失的人手。” “人手从哪里来啊,”高卢循循善诱地引导,“只有占据黑道的道德制高点,让所有人为之仰望和敬佩,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前来投靠啊。所以三十年前的黑手党只要有对人手的需求,就从来没缺过人。 那1时期 “他们被支持五大家族的社团一举赶出了纽约,从此再也没出现过。那些人称赞我及时维护了黑道的规矩,于是让我做了布亚诺家族的老板。” 赶跑私自摆摊的街头流氓,和主持公道有什么关联呢。 张丰毅内心真是迷惑不解,就问他:“你叱责了他一顿,然后他们被迫背井离乡,你被他们推举为布亚诺家族 处理现场 “到现在,让我出去,随便一指就能为你找出一处来,简称作当年的遗迹。”他又补充道。 张丰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致明白了他充任布亚诺家族老板的前因后果、细枝末节。 一想实在无事可问,高卢身上再没什么值得发掘的了,便拍拍高卢肌肉松弛的老脸蛋,“麻烦您转过头去,我和丹尼尔会把你敲晕 早有准备的屠杀 面色平静地回到待客厅,屋里站满了迪耶斯带来的手下。一身深黑的防暴服,防弹面罩遮脸,胸前挂着枪。 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作战人员,在主子身边等待是常有的事,因此依然保持着严肃庄重的神态。 张丰毅叫亚历山大过来,让他把这些人的枪统一收缴到一块。 亚历山大唯唯听命,依次经过每 布亚诺家的大火 亚历山大满脸慌张的头颅被着意放大,尽管他在使劲挪动着,想要借助压着他的丹尼尔来躲避。 可张丰毅一直显得很自信。 扳机上的指头缓缓地合拢。当扳机压到底的那一瞬,一束子弹冲出冲锋枪的枪膛,钻透了亚历山大惊恐万状的脑袋,带起白得渗人的脑浆,随后是一股鲜血喷到了丹尼尔的脸上。 1切顺利 张丰毅找到一处平整的草坪,由于经常遭人踩踏,生长的青草寥寥。所以埋掉尸体以后,不会产生太明显的痕迹。 到岗亭取来园丁使用的铁锹,挖出一个极深的土坑,将三具尸体堆叠着放到一起,然后一铲一铲地填满坑洞,又仔细地清除了路上罅隙里的土粒。 夹杂刺鼻气味的空气钻进张丰毅的鼻腔,他赶紧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陪写论文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早晨,张丰毅和舒嘉在一家咖啡厅休憩。 阳光明媚,温暖如春,遮阳伞下的荫凉里,舒嘉正在赶她的学术论文。一手拢着秀发,一手飞快地在纸上书写。 面前放着一杯冰柠檬果汁,她似乎很喜欢喝这种饮料。 张丰毅看着她在纸上书写,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估计她的家人在很小 各回各家 梦想就在眼前 一名体态轻盈的空姐过来,询问他是否需要些什么。 他将视线从舷窗外的云层移开,伸手要了一杯白开水。 空姐快步离去。 他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露出一丝难以揣摩的笑意。他很高兴那两个实验品中还有一个存活着,这表明试验成功了一半。只要抓住活着的那个,把他像动物一样地仔细解剖, 酒店歇脚 与师长谈过,朗纳德关上笔记本电脑,又从第二个行李箱里取出一台体积厚重的专用设备,用其捕捉来自纳米定位器的信号。 为保护这台设备,他单独空出了一个行李箱,又在周围塞满了衣物,确保行李箱即使被打开,也只会闻到一股汗臭味。 定位器的功率很小,产生的信号极其微弱。设计时他将大部分的 老板驾到 “你们父女间闹矛盾,别拖我进来啊。”张丰毅满心冤苦。 “要不你现在走?”舒嘉白了他一眼。 “我只是觉得,你老爹见到他女儿带一个男人闯进他的生意,一定会大动肝火的。”张丰毅以手掩面。 舒嘉不厌其烦道:“都说了,他不会注意到你的。” “你老爹不会,难免其他人不会 收敛几分 “银行帐户上写的是你的名字,那当然是你的钱。”舒文滔表现得很像大方又有钱的父亲。 “可我从没有为这些钱付出过一滴汗水,是你要给我的,”舒嘉正声道,“这些钱既然不属于我,为什么我非得背负着他们。 我要过真正意义上的独立生活,过所有像我一样年纪女孩的生活。 然后才是自由 这是我的2位文秘 他心头狂喜,仿佛会议室里坐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中国人,而是一团蠕动着的血肉,蕴藏着宝贵的实验数据。 他有些失神地走到桌边,眼睛打一进来就盯在张丰毅身上。 吓得张丰毅赶紧在椅子上坐直,生怕他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古怪癖好。 纽约黑手党的高层陆续入座,均是年纪很大的老人。有 达成1致 那人明显是谨慎起见,审慎地低声说:“他到底和原来负责的人不一样,先前的人我们和他交易过许多次,早已对彼此的底细知根知底了。 可今天到场的,不管你们的态度怎样,我是不敢信他的。万一卷着我们的钱跑了,那时找谁讲理呢。” 舒文滔劝这位注资纽约黑手党的股东道:“朗纳德先生是师长亲自 突发争执 她又说:“像你穿的这种廉价品牌,进了高端些的场所,就会被保安踢出来的。寻常人一眼就能辨出,纽约虽说不至于奢侈成风,但可要讲究高低位次、舒适与否。” 张丰毅很认真地问她:“我的这件很差劲吗。” “何止是差劲,”舒嘉自顾自地说道,“在我们中间,你貌似是最穷的一个。就连那些保镖的 要面子是人的天性 当听到阿猫阿狗是形容他时,张丰毅心头一沉,看起来舒文滔对自己的观感着实一般。他的脸又黑了几分。 舒嘉就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笑,和她老爹纠缠。 “外面认识的怎么了,他人也不坏啊。” 张丰毅觉得此话在理,对舒嘉有了点好感。 但舒嘉的后半句话一出口,就弄得他情何以 摆脱跟踪 目送着舒嘉进入校园,这个活泼的、好似百合花一样的女子回头和张丰毅告别。 张丰毅伸手作为回应,看着她那一头缥逸的长发在远处一闪而过。 其时是临近傍晚时分,张丰毅缓缓地放下手,插进裤兜,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纽约大学的古老校门巍峨且沉重,晚霞在天际放射出猛烈的光芒。临前的 见上1面 想了想,他仍然是拨通了舒嘉的电话号码。追踪他的朗纳德是冲他来的,他可不想拖累别人。 黄昏的太阳在窗户内的地平线沉落,天空罩上了一层阴晦。他安静地等着,一阵鸣声过后,柔软的女声如期而至。 “又怎么了,我才刚坐安稳了。”舒嘉满是焦急地轻声问。 张丰毅敏锐地感觉到她的声音 私人委托侦探 “你的工作是什么,他的工作又是什么。两者之间有交集吗,你和他有利益上的冲突吗。”吉福德侦探立马进入了状态,冷静地为张丰毅分析。 “没有,我和他绝对是第一次见面。” 张丰毅皱了皱眉头,苦思冥想一阵,他在想究竟要不要把涉及黑道的相关事情告诉吉福德侦探。 如果不告诉他的话 召集来的助手 朗纳德看着那辆出租车远去,表情沉默。 密集的人流从他的身周经过,他的大衣竖领挡着清晨的冷风,竖领外是纯黑的,内里浅棕色的。今天的天气比较冷。 他回身,低着头钻进路边的小酒吧。同时右手伸进大衣的衣兜,进了店铺,刚好从兜里摸出了一部很小的手机。 手机是翻盖式的,他吧嗒一 寻求战友 见有人进来,赌桌旁的众人皆是朝门口望了过来。 克利夫·柯蒂斯只听卷帘门卷起时的哗啦响声,便丢下手里的扑克牌,扭头却看见一个全身罩在黑色大衣的人,躬着身子,从卷帘门下钻了过来。 令克利夫印象深刻的是,这个人面色阴沉至极,整张脸笼罩着一层阴云。他的肩胛又瘦又硬,高高地挺起,像极 秘密监视 许久,他很诚恳地对埃尔维斯说道:“每个人都有他的秘密,一旦被某些特定的人知晓,就将尸骨无存。我用我们的师徒关系来请您出马,也是这个原因。” 埃尔维斯点了点头道:“那好,你叫我做什么,我就照你的做。” 张丰毅笑逐颜开,埃尔维斯却板下了面孔。“可有一条,该有的不能少。你得付我报 浪漫的生发 楼道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本特倚着墙往舒嘉的教室望了一眼。 一道又幽深又狭长的过道尽头是一面窗户,清幽的阳光斜着洒下来。他转回身,索性就在楼梯口等着。若有学校的管理人员经过,他便可以凭借平凡的样貌和镇定的姿态蒙混过关。 舒嘉的教室离他约摸二十五英尺,座上的舒嘉伏案抄着笔记, 报答学校和老师 电话另一侧的吉福德侦探点了点头,汇报完毕便挂断电话,将手机塞回大衣的内侧衣兜。 实验室的门依旧朝外开着,吉福德侦探担心之后会引来大学的管理人员,就审慎地走过去,轻轻地合住门,方才转回窗户边,接着用望远镜观察。 他隐隐地觉得,望远镜里的舒嘉表现出来的抗拒在一点点地减少。就像所 陪我逛街 他诡异地笑着,若世上有人能毫无破绽地骗取少女的感情,除了被奉为情圣的那几位,也就唯有他了。在受害者向纽约警察局报案之前,他曾用精妙的手段将多人诱入怀抱。 利用的便是她们极容易泛滥的母性和同情心。 他抬起头,脸上的阴霾瞬间消散,重变得阳光而美好的少年。 轻手推开门,追 在更好观察的地方进行监视 女导购员双手接过,递给旁边的女店员。这间店规模很大,客人却少得可怜,实际上是专供有钱有地位的人单独享用的。 她面带和善的笑容,转身向阿卜杜勒躬身行礼。然后伸手作出请的手势,柔声让阿卜杜勒挑选衣服。 “学姐你要给我买衣服,为什么是我。”阿卜杜勒满脸不可思议,“我没托你为我选衣 学姐说得对 商店的二楼堆满了未拆封的衣服,一层层地垒起来,顶到房顶。 房间很小,但很温馨,浅色的木地板,当中挂着一只白炽灯泡。此时天光稍暗,又位于背阴的地方,商店的储衣间只有蒙蒙的亮光。 吉福德侦探凑到落地窗前,取出单筒望远镜瞭望。他的助手早已在窗边等候,彼此都是合作了多年的伙伴,一切 及时交流 他所住的公寓在纽约的居民区里,西方是林木郁郁葱葱的中央公园,人工湖的湖水荡漾。周围的居民大都是素质良好、出行体面的中产阶级,傍晚时分安静得能听见鞋底沙沙地摩擦路面。 西北角则是纽约的摩天大楼群,仿佛竖立起的巨物,拔地而起,或高或低,最高的一座简直让人觉得,能生生地捅穿苍穹。 意念控物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是该接着尝试,还是另作他法为好。视线困惑地移开,望了望客厅贴着的、枝蔓花纹的壁纸。 随后一瞄窗台上的钉子,用的是正常的眼神,才发现钉尖已停止了震动。 张丰毅情不自禁地蹙紧眉头,在窗台边驻足了好半天。 他思索着,如果全息瞄准真的发展到如今的程度,能相 他是要有所动作了 伊万诺夫稳步迈进了本部的大楼,高跟鞋底敲击着大理石瓷砖,发出沉闷中又透着几分轻快的响声。 宽阔明亮的大厅里进来一位身材惹眼的漂亮女士,一时间也是吸引了许多男职员的目光。 伊万诺夫早已习惯了男人们对她灼热的眼神,因此只是一如既往地迈进电梯,按下电梯间的按钮。 电梯倏然 执行计划2 伊万诺夫拜见那男人是在早上,但张丰毅直到夜晚来临,也没有丝毫察觉。 他的行动已经处于本部高级别的监控中了。 他走出公寓,回望夜色中亮着灯的窗户。他的房间在公寓楼的东南角上,沿窗户口悬挂淡棕色的窗帘,公寓楼门前一条小道通往中央公园。 正值夜晚,路上行人很少,路灯清幽, 堵截与纠缠 站在他前面 埃尔维斯缓了一会儿,并不作答,只是专注地盯着他的动作。 阿卜杜勒的棕色额头上满是汗水,自毛孔中涌出。他低下头想了想,随后嘴角上扬,望了埃尔维斯一眼。 “不用枪的话,我的命应该对你有用。” 埃尔维斯表情肃然,枪一抬,把枪身落到手掌心里。枪口静默地对准阿卜杜勒的腹心。 破空的箭矢 迟疑间,却被阿卜杜勒抓住机会,一把推开埃尔维斯的手,然后扭身冲下了楼。 黑暗的楼道里,耳听得紧促的跺脚声。埃尔维斯当即反应过来,冲着声音的方向就是一枪。 隐隐有肌体爆裂的声音。 舒嘉大胆上前几步,颇为狠辣地把枪口抵在了埃尔维斯的太阳穴上。 她怒气冲冲地叫住埃 被警察发现 用手挡着屏幕的亮光,快速拨通,而后放到耳朵边,挥挥手叫本特注意警察。 巷子很深很黑,吉福德侦探蹲下来,“有另一伙人出现了,埃尔维斯好像在他们手里。” “可我师傅应该有能力逃出来。”张丰毅反问,“是哪拨人。” “看装束都是警察,但不是同时派出的。抓了埃尔维斯的那伙在前 主动求合作 她径直到朗纳德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手托着桌子说:“是琼叫我来的,她说你曾经研制过一种试剂,能增强人的身体素质。” 朗纳德倏地坐直,有些难以置信,他问杰奎琳:“你怎么知道,你跟我有关系吗。” “我跟你确实没关系,可琼资助过师长。严格说来,她是间接地和你有联系。”杰奎琳说。 而我就失败了呢 她细细地把玩着手上漆黑如墨的指甲,时而倾斜,时而缓缓放平,从各个角度欣赏着药剂为她带来的特殊改变,表情平淡而自然,仿佛早已习惯,又或是一切与己无关。 五根指甲被精细地打磨过,削得很尖,微露锋芒。纤长的玉手在灯光的照耀下细腻如玉。 药剂为她带来了无限的可能,也给了她无需护理就 4楼跳下去还能完好无损地活着 这香气很芬芳,幽幽的一丝扑鼻而入,气味极淡却足以令人发觉,像是女孩子的体香。 房间的昏暗里,赫然可见有人斜倚墙壁。静静地立在那里,根本没发现张丰毅的闯入。 张丰毅突然伸手捂住墙上那人的嘴巴,然后回身拉住房门。在房门合住的一瞬间,张丰毅瞥见楼梯转角有一位女警官徘徊,这更印证了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凌晨拜访 楼房里充斥着黑暗,张丰毅拉着舒嘉的手,小心地避开三楼射过来的光亮。 有女警在里面盘问女店员,她一心扑到工作上,对张丰毅的经过毫无察觉。 本特和吉福德侦探等在二楼的楼梯口,见张丰毅两人从上面下来,便小声道:“快点。” 他们轻手轻脚地下到一楼,绕到后门才敢出去。 擅长打理后宫 舒文滔半信半疑,似信非信地瞧着他。 张丰毅感到有些尴尬,只好拿舒文滔最在乎的警醒他:“最危险的是,他派人接近您的女儿。我一定得把这个消息告诉您,防止他有进一步的行动。” “派的人是谁。” “是一个印度青年,已经被杀了。”张丰毅简单地说。 舒文滔这才撇开成见, 审问所得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芙兰早有预料地说。她微笑着翻开材料,等候为埃尔维斯作笔录。 “埃尔维斯,现在可以了。”她提示被捆在椅子上的埃尔维斯。 埃尔维斯思索一阵,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展开陈述:“张丰毅今天早上来找我,告诉我他被跟踪了。盯梢的是一个叫什么朗纳德的人,他请求让我帮忙, 1定要挖出来 许久,黑脸武士方才下场,拿起擂台边的毛巾擦了擦颈窝的汗。 走下擂台,他把竹刀搁到台子上,对两位高出他半个身子的美丽女士沉声道:“讲一下你们得到的信息,我要全部的。” 他旋即回身,自顾自地到躺椅上稳稳地躺下,倾听着属下报上来的情况。 伊万诺夫一字一句地说:“张丰毅在本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包围别墅 天色渐渐变白,别墅外的森林响起虫鸟啁啾。草坪像被洗过的一样,水汽淋漓,苍翠欲滴的青草和树叶绿得诱人。 屋里的灯熄灭了,舒文滔换上衣服,去召集他许诺张丰毅的人员武装。而既然依靠的人离去,舒文滔的那两位不知姓名的夫人就更没什么待在家里的欲望了。 她们很害怕与舒嘉起冲突,舒嘉心里 随便选 张丰毅到了大厅里,双手弯成喇叭状,高声冲忙碌一团的厨房喊:“管家先生,请您出来一下,别墅外面有很多人。” 他喊的声音很大,厅里的女佣于是都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他,像盯着什么奇特的生物似的。霎那间,张丰毅觉得他做错了什么。 舒嘉从栏杆上探出头来,黑得如瀑般的长发由于重力自然垂 注意声音 张丰毅到那堆枪支里,取了一把比较长的到手里掂量了一下,自我感觉还可以。枪管细长,分量十足,前端装有消音筒,枪身上置狙击镜。 阁楼的前面开着两扇窗户,猛烈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张丰毅推开窗户,霎时就看见宽广的草坪与浓密的丛林交界的地方,许许多多的黑影蹲伏着,衣服的颜色与树叶相互掩映。 可以由我来应付 当盾牌被射得面目全非时,枪声停止,许多人的枪管发烫,冒着青烟。这时防弹盾牌被轻而易举地移开,后面的人随手一扔,将几近报废的盾牌远远地抛出去。 他一掀衣袂,半跪在地上,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把长刀,反手提着就起身向张丰毅的一组前进。动作迅疾如风,目光如炬。 原属于舒文滔的作战人员 加入战斗 细长的枪管对准栏杆间的空隙,两名本部人员似乎在商讨前进的路程。其中一个面向另一个,手中作着比划,有一些张丰毅看来匪夷所思的手势。 枪管缓缓移动,几乎要碰到扶手时砰地射出子弹。 正和队友讨论的本部人员倏然中了一枪,腿脚一软就摔在队友的旁边,两眼泛白。那名队友惊慌失措地拿起冲锋 空手阻刀 明知对方的关键在于手里的武器,因此张丰毅抢先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抢着直接紧握住了他握刀的手,然后高高抬起,举过头顶。 对方的力量很大,手腕、臂膊和刀柄简直合为一体,张丰毅感觉庞大的重量压在了自己的肩头。可当他尽全力去控制别人时,自然把侧腹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 李同恨飞踢一脚 控制实物 鲜血从后背心泼洒出去,李同恨微张嘴唇,嘴角溢出猩红。可与此同时,他的手掌也到了张丰毅的肩膀上,内里的能量如同大山崩摧般尽数倾泄到张丰毅身上。 下一秒,张丰毅便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走廊的地上,浑身青紫。 他的刀仍然插在李同恨的腹里,鲜血时疾时徐地喷涌,银白的刀刃反射着亮光。他 复杂与直接 走廊的阳光很充足,温暖而明朗,张丰毅走了没多远,就碰见前面出现的一队本部人员。 原以为先出现的会是舒文滔的作战人员,事实却验证了冤家路窄这一真理。他把手枪收回衣兜,抬腿奔跑,几个箭步冲过去,毫不畏惧竖起的枪口。 一排枪口一同爆发出浓郁的烟雾,子弹咻地出膛,然而却像撞了鬼似的 谁拿到就是谁的 本部的顶层内,武士藤冈町愤怒地一拍椅子的扶手,厉声责问:“怎么到现在还没半点成果。” 芙兰在后面安慰道:“才发现地图上的区域有一幢从未在任何记录中出现过的别墅,遭遇阻碍是难免的。别墅里有人驻守,主人是位纽约的大人物。” “就算是大人物,难道有咱们找不出来的人,”藤冈町尤其不 紧急回援 关键时刻,张丰毅的意念控物再一次起了作用。挥至身侧的刀一点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慢,竟至悬停。张丰毅瞄准时机,直接以刀刃挨上刀刃,然后顺着银亮的直线冲至刀柄,灵巧地一别,将武士刀整体翻转过来。 木岛良辅虎口剧震,感觉武士刀要从手中掉落,急忙用另一个只手探出抓住。却被张丰毅逮住危险的空 调用1队士兵 这下倒把张丰毅唬得不轻,仔细观瞧,却看见舒嘉扛着把冲锋枪,一身古怪的搭配。他皱了皱眉头,问:“怎么出来的,你老爹留这么多人在这里,就是为了保护你啊。” 舒嘉甩了甩头,一脸轻蔑,“那是他为保护自己安排的人手,我连他们的面都没见过。” “即使如此,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出来啊,万一 坏消息 木岛良辅捂着肩上的伤口回到了和池田成彬约定的地方,尽管竭力掩饰,但池田成彬仍然是一眼发现了他的异状。伸手抓住捂住伤口的手掌,慢慢地移开,只见木岛良辅肩窝处的黑袍已被鲜血浸透。他探询性地问同伴:“怎么了,是谁把你弄伤的。” 木岛良辅扶着墙,看了他一眼,然后简要答道:“就是我们的目标, 战斗后的讨论 舒文滔惊疑不定地自语:“他们究竟是谁,我的印象里没人有这样通天的手段,能突如其来地赶到这里,还能安然无恙地从容离开。” 军官路易斯仰头看了看大厅中央破碎的吊灯,微笑说道:“再糟糕的情况,也得人来处理啊,舒老板。快去看看你的女儿,区区这点损失,我想你还承受得起。” 舒文滔思索 最好的方案 “不是闲云野鹤,难道就一定是别人的手下。”张丰毅步步紧逼。 “只是一种猜测而已。”路易斯淡定道,气氛一时之间有些紧张。 舒文滔急忙说道:“张丰毅先生是我女儿的朋友,他是本部的杀手。大家都是朋友,不要故意挑衅。” “哦,”路易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原来是本部的杀手。 港口的埋伏 “属下明白。”木岛良辅恭谨应道。 许久,藤田町一挥手,不耐烦道:“下去吧。”,木岛良辅和池田成彬便起身告退。临到电梯时,体型干瘦的藤田町忽地伸手叫住池田成彬,“慢着,池田你带他先去处理伤口,给你们两天的时间。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再去调查。” 池田弯腰成九十度,深深一躬,然后扶着 惊险交战 这压抑的气息威胁着他的生命,使他恐惧以致颤栗。他忍不住要跑,但琼手下的人显得颇为镇静,把手无寸铁的朗纳德围在垓心,然后抬起枪来对准集装箱上的作战人员。 舒文滔的人力和琼派来的保镖形成了显著对比,杰奎琳从地上起来,见张丰毅闪身要冲向朗纳德,眼目中顿时露出一抹凶芒,手掌一张,五根墨色的 防止生变 他动作迅速地拉过一名替死的保镖,挡在身前,几束血雨流下,洒在他的脸上,他尽量躲住全身,扛着早已死去的尸体当作盾牌。密密的弹雨抛洒过来,他的保镖们倏然倒下。 几乎就在朗纳德喊出那句“跟着他的人就是张丰毅”的一瞬间,一直想方设法想要过去救朗纳德的杰奎琳陡然把目光转向了张丰毅。她眼露凶光 回忆师长 他的队员点了点头,表示可以,然后便眯起眼睛远望着身形极快的杰奎琳。 张丰毅的消耗到底很大,他的武器有的被打飞,有的因意念力的匮乏而掉落下来。杰奎琳仍然游刃有余地应付着,除了皮衣上有些划痕比较狼狈外,没有什么气息紊乱的迹象。 远处的作战人员对着她开了一枪,子弹不偏不倚正好射进 失败的实验产品 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师长的态度一下就转变过来了。张丰毅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主要是记忆埋得太深,回忆起来有些困难。 此刻窗帘遮掩了外面全部的光线,屋里阴晦一片。 纽约的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微青的天幕下是纽约的高楼大厦,如宏伟的森林一般矗立着。其中一座不算太突出的大 3号 把身材娇弱的伊万诺夫着实惊了一跳,坐在指挥台前的研究人员急忙操作几次。霎时一道蓝莹莹的电光在里面亮起,缠绕着不知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的响了一阵。伴随着飘散的焦烟,玻璃上方一股水流冲刷,把咋天晚上留下的血迹冲刷干净。伊万诺夫方才见到房间里的人,他一身破衣烂衫,浑身血垢,脚下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过激举措 张丰毅找了埃尔维斯一整天,才又在他家发现了他。其时埃尔维斯正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窗外的光线渐渐西斜,窗帘半掩。 张丰毅神色恭敬地凑过去,试探着问:“师傅,你去哪里了,怎么电话也不接啊。” “闲来无事云游四方,”埃尔维斯闲散道:“电话是铃声调太小了,我没听见。” 偶遇渔夫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张丰毅只好天亮再做打算。他又去了吉福德侦探的事务所,顺路把所有的存款都取了出来。 一进办公室,却见吉福德侦探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案,他正为客人的工作忙得焦头烂额。张丰毅把一厚叠钞票放到他面前,然后叫他。 吉福德侦探稍稍抬头,疲惫的眼睛一瞥桌上的那叠钞票,他 见义勇为 打扮得靓丽的伊万诺夫来到藤田町的擂台下,看他在那上面挥舞着竹刀,任竹刀与竹制的木偶敲敲打打,发出沉闷的响声,极富韵律,相隔时间几乎相同。这是只有武学大师才能练出的境界,他的动作已出神入化,招式贯通如一。 伊万诺夫是来最后汇报的:“教授们把他投放进了曼哈顿河里,他会顺着河水一直漂进纽 港口夜间杀人案 手掌向前一刺,四指并拢,手臂推前捅进后背心。那人奔跑的动作瞬间迟滞,他睁大眼睛,眼睛里充满痛苦。 三号的手指完全处于一个平面,像捅破层窗户纸那样穿入了他的肌肉,黧黑的皮肤,猩红的肉体,溅射的血液。 三号干脆捅穿了他的胸膛。沾满血液的指头从胸膛里露出,黏稠的血液涌出胸腔沿着手 被本部盯上 “难道一多半就是你能执行任务的底气,”藤田町忽然拉下了面孔,质问他:“要是剩下的伤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拖累了你,而且使你失败了,你该怎么办。你带伤来见我,只是想证明你的能力吗。” “我感觉我的状态非常好,这点轻伤不会连累我太多。” 藤田町看着他的眼睛说:“利器贯穿了你的肩膀, 依次盘问 “我这种属于什么,”张丰毅急切地问,“只是背后的动作有点大,花了很多钱,请了不少人而已。” “他不在乎你花了多少,”埃尔维斯断然判断,“数量再多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数字而已。老板的家底不是你我能想象到的,他担心的,是你的擅自行动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我俩差距这么大,他怎么 重磅消息 “你咋晚是否如他所说,一直待在船上。”女警端着笔记本,郑重其事。 三号摇了摇头。 女警重又确认:“你是说,你出去过。” 三号点头。 女警把笔记本抱在怀里,面色凝重地问他:“是在死亡时间十二小时内吗,这样讲吧,在咋天晚上七点到今天上午七点,中间你有没有上过岸。 食人的场面 “难道还要我安抚你的情绪,替本部照顾你多吃药什么的。”伊万诺夫冷声道,“本部又不缺你一个,老板为什么要特殊关照你。” “不是特殊关照,”张丰毅嘿然而笑,“是其他的。” “张丰毅,我只是本部手下办事的,想讨好人你可以去找财务部的经理,他除了给钱什么都不知道。你可以恭维他一番, 烟雾弹 屏气凝神,集中注意力,张丰毅迈步前冲,立即摁下扳机。伴随飞射的子弹,张丰毅把枪管捅进他的腹心。 子弹毫无例外地射进了三号的腹部,喷涌的鲜血染红了身后的墙壁。但是唇边溢出猩红的三号仍然笑着,甚至笑容的幅度比先前更大了。 他双拳缓缓地一握,便有金属子弹掉落,敲击出清脆的响声。那 紧急求助 张丰毅一边抱着枪射击,一边取出手榴弹,拨掉吊环磕了一下。火光在深黑的树林里乍现,前所未有的激烈枪声于枪膛中喷发。 三号目光坚定地朝着张丰毅跑来,射中的子弹非但不能使他停滞,反而让他露出了狰狞的狂笑。张丰毅大手一挥,把手里的手榴弹抛了出去。那枚手榴弹沿着抛物线飞向三号,在刚抵他的胸膛 1通电话 篇一:一件小事 一天晚上,我早早的写完作业,爸爸带我到楼下骑自行车。 楼下的空气凉爽清新,我和爸爸骑自行车来到运动器械处时,碰到了一个小朋友,他独自一人,坐在运动器械上,东瞅瞅西看看,好像在等人。他看到了我,匆忙的站起来,对我说:大哥哥,你好,你能陪我玩一会儿吗?我的爸爸妈妈还没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很害怕。我看了看他,点点头说:当然可以了。我放下车自行车,和他一起快乐的玩了起来。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爸爸说:不早了,赶紧回家吧。我说:好的,走吧。这时那个小朋友用恳求的目光对爸爸和我说:等等,我妈妈还没回来,再陪我玩一会儿,好吗?我说:不行了,因为我明天要上学,我不能再陪你玩了。他有点失望的说:那好吧。我转身准备走时,突然想到,天已经很晚了,万一有坏人怎么办?于是我又走到他跟前说:这样吧,我再陪你一起等妈妈回来,你先用我爸爸的手机给你妈妈打电话,看妈妈什么时候回来。他开心的接过手机给妈妈打电话,他妈妈接到电话后说:马上回来了,我到小区门口了。他高兴地说:妈妈回来了,谢谢你。然后,我和爸爸将他送到单元门口,见到了他妈妈后,我们回家了。 我觉得帮助别人,哪怕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也会给自己带来快乐。 篇二:一件小事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我早早的写完了作业,下楼和小朋友一起玩,在最开心的时候,一不小心,不知怎么了,我给摔倒在地上。这时,我的头往后看了一下,发现有一块大石头,我自言自语是说:该死的大石头!这时我发现我的腿已经摔伤了。 这时,我非常的紧张,用手捂着伤口,咬着牙,我左思右想,急得头上直出汗。就是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 我灵机一动,想起以前妈妈对我说的话:无论遇到什么危险、困难都要先冷静,不能够着急,要想办法解决。我的第一反应时找妈妈,可是妈妈不在家,我冷静的想了想:我一定要想出办法的。我忍着疼痛。我不是有认识的叔叔阿姨?对了!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于是我去了一个认识的叔叔家。 一进门,叔叔疑惑的问:腾腾,你怎么来了呀?我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叔叔,把伤口让他看了看,正好,伤口不是很重,他小心的消了一下毒,又涂了一点药,最后包扎了一下,过了一会,伤口就不怎么疼了,我非常的感激叔叔。 回到家里,我把今天的事情给妈妈说了一遍,妈妈语重心长的说:腾腾,你终于长大了,遇到一些事情可以自己处理了!我对妈妈说:我不是小树苗,我已经长大了!我想:妈妈教我的话可真的有用! 篇三:一件小事钱彦宇 我并不是个不明事理的孩子,但是要我承认错误的时候那真是一件比举重还困难很多的事。然而那次,我终于主动说出了对不起。 其实那不过是一个平凡的早上,我正在洗手间洗脸,妈妈却突然不见了。我慌慌张张地追了出去。妈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门却砰的一声关上了。那时,我紧张地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我在楼道里转了几圈,忽然急中生智邻居家的门还开着。于是我立刻把进不了家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兴高采烈地和邻居玩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妈妈突然探头进来说。我搞了个措手不及,惊讶极了,看见后面的爷爷奶奶的时候,都懵了。 原来爷爷奶奶买完菜回家后发现我不在,连忙去公园和小区找了两圈,还是一无所获,只好打电话给妈妈,妈妈听到后立刻来找我,对于找到来说就是万幸。 看见妈妈爷爷奶奶这样来找我,我就很责怪自己,尤其是在看见大人们内有批评我的情况下,更是内疚,可是我很想道歉,但是我没有一点勇气,可是我觉得真该道歉,虽然我没有一点道歉的勇气,可是我必须得道歉。想到这里,我鼓足勇气,说:妈妈、爷爷、奶奶,对不起!大人们看了看我,一起说:好孩子,没关系。 篇四:假期里的一件事[400字]饶宇鹏 在假期里我有很多很多好玩儿的事情,我最还念的是在老家玩儿的事。 在外婆家第一次去拜年的那天,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反正和小区差不多一样,只是房子都是一层的,只有个别几个是两层的,早上我们吃完饭就来到这个地方,我们一个上午都在这里跟着大人到各处拜年,我么到后面都几排里去拜年,到了一个人的房间里,我们在这里吃了午饭,正要往第一排那走的时候,我弟弟旺仔和妹妹梦子在骑这里的自行车,最后我也来骑一骑,他们都怕我把自行车压坏了,可是我还是骑,骑了一会儿之后,我们便往第一排那里走了,有一位大人免费就送我们几种烟花,到了下午,大人都去打扑克牌或者去打麻将了,我们小孩儿就非常无聊了,下午大约四点的时候,路边上有人吵架,我和弟弟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就到小溪的对岸走了走,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一个比我小几岁的小男孩向我扔了一个小鞭炮,那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见弟弟急急忙忙的跑走,我就想弟弟不会无缘无故的跑走,肯定有什么原因。这个时候我闻到了烟味儿,u看书.uukashu.cm我才反过神来,也赶快跑了,之后我们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直到有一次,我们找到一个好机会就炸他了一次。 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篇五:一件让我感到温暖的事[400字]虞欣童 那是去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我和好朋友李丁辰在家里玩,电视上正播出采访山区留守儿童的新闻,看到那些孩子穿着破旧的衣裳、捧着残缺的书籍,我们被深深的震撼了。我和李丁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道:我们来捐款献爱心吧! 说干就干,我们将小时候看的旧书全部搬了出来,在小区的广场上摆了一个书摊,很快就围了一圈出来乘凉的叔叔阿姨,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脸庞有点发烧,按住不安的心情,大声地叫卖起来:卖书喽,为山区小朋友义卖喽,大家快来买呀,这时,叔叔阿姨们都鼓起掌来。一个阿姨拿起我最钟爱的一本《芭比公主故事》,问我:小朋友,这本书多少钱啊?,我依依不舍地看着这本书,这是爸爸花30元给我买的精装本,现在看旧了,打个半折卖给你吧,阿姨笑着说:还是30元原价吧,就算我也献爱心了,我的眼睛红了,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就这样,你一本、他一本,20多本旧书很快就卖完了。第二天,我和李丁辰将义卖所得的159元,委托爸爸汇给了慈善总会。 这件事过去半年多了,我却久久不能忘怀,虽然那只是一次临时发起的义卖,却得到了那么多陌生叔叔阿姨的支持和鼓励,我的爱心和叔叔阿姨的爱心,汇成了一道金色的阳光,既温暖了别人,更长久地温暖着我。 得到救治 “偶尔受点伤什么的,他跟纽约的上流社会,应该是没有多大关系。” “舒嘉,你的魅力看来也不过如此嘛,连像样的豪门贵胄都没能挑中。”索菲娅嗤笑一声,“要是我有机会,一定会找个能使我幸福一生的伴侣。” “很有钱的,很有地位的。” “对了,然后就能从此跻身纽约上流阶层,过上 借钱付医药费 殷红的血迹是新染未干的,一个表情安闲的小女孩躺在卷成一团的被窝里,腹部是凄然的血红,颜色深得近乎于黑。 三号蹲在窗台边,默听着楼下的噪动。 警察搜查了一圈,连楼上的窗户也用手电筒扫了几遍。见没有三号的踪影,便转身准备返回。 他们的背影刚一消失在石子路的转角,三号就急 空中搜寻 三号入驻的码头小镇如今热闹非凡,市警察局全面接管了这里的治安。他们增设了许多的哨卡,警车反复地巡逻,所有的监控录像都被第一时间传送到警察局局长的电脑里。 天空中有一架漆成纯白的飞机逡巡着,看起来离朱红的房顶只有十多英尺,仿佛触手可及。平缓的草坡边站着一位圆肚子的老警察,仰头望见疾驶 路上耽搁 展望未来 “你去吧,”藤田町指示道,“顺便在直升机上安装几台摄像机,我要全程观看你们的行动。” “您是有些不放心吗。” “最近事情多,又是内部发生的,谨慎点总是保险。”藤田町含糊其辞,“执行任务时,陈云负责作战,你担任一些辅助上的任务,帮他指路什么的。” “您觉得,造成贝拉失 每1天的悠闲时光 养心静气 “伤一好,我立马就去那里。”张丰毅半是保证半是请求,“这三天,我需要养伤。” “把你的位置汇报一下吧。” “这…有什么用吗。”张丰毅出人意料地反问。 “本部必要的要求而已,”伊万诺夫十分平淡,“其实我也想摆脱,可本部的指令谁来行使。我之后会再想方设法为你备下合适的装 召集开会 深夜,本部的工作人员火急火燎地闯进灯火通明的会议室。屋里坐满了黑西装白衬衫的本部高层,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藤田町高坐于会议桌首,那名工作人员小声俯耳低语道:“据陈云传回来的消息,他们在岛上的一家餐厅发现了三号,当时大概是下午三点,餐厅外面全是尸体。陈云知道三号的厉害,因此只是 彻夜难眠 木岛良辅和池田成彬蹲守在别墅的绿化林里,从树梢间隐隐地可以望见穿着黑色作战服的本部人员。木岛良辅把武士刀捉到手中,然后低声对池田成彬说道:“防守严密多了,门口有三个,里头只会更多。依我猜测,舒文滔在经历了上回的事情后,必然会换地方。” “他换的地方我查过,”池田成彬早有准备道,“是 逃出牢笼 “不想上班,你可以不去。”舒嘉道,“但是跑外面待着,这里是付费的。” “我必须要走?伊万诺夫让我回任务地点。” “本部让你回,你就回吧。不然完不成任务,你拿什么还钱。” “你一点也不像缺这点钱的样子,你老爹那么多钱。” “我老爹那么多钱也不是你的,起紧起来, 清点人数 不知不觉拢了岸,海水的浪头冲刷着沙滩。正此时,举着探照灯的警察关了灯,周围顿时一片漆黑。耳听得水声涛涛,张丰毅心里一惊,他见那警察转过身来。 “报一下数。” 他们没在上船时清点人数,却在即将下船时搞突然袭击。眼看第一个警察要出声,张丰毅赶紧把旁边的人推下水去。而后身体往后一 静候复苏 三号的血浸染了粗大树干的粗糙表皮,鲜血顺着上面的纹路滴下来。他突然大喝一声,把树干抬腿一击,飞向空中。当临时充作的沉重武器轰然下落时,来自四面八方的弹雨撕碎了树干的内里,木屑如秋天的落叶般飞扬,空气中有一股新鲜树汁的气味。 张丰毅举着沙漠之鹰,一直在黑暗中谛视着肌肉爆裂的三号。总共 与警方配合 风中突然传来高速飞行的物体破空之声,好像有什么疾速越过众人头顶的夜空。尼古拉急忙仰头看去,飘浮的流云缓缓地移动,露出后面的月亮来。 “现在,你该相信我的话了。”张丰毅沉声道。 眼见得那物体匆匆掠过上空,潜入朦胧的树林中消失不见,尼古拉方有了点紧张感。张丰毅抓紧鼓动道:“按我 来自凶手的警告 下一秒,张丰毅再次看到这人的额头爆出一股血浆,鲜血淋湿了脚边的青草。离三号最近的、俯卧于餐厅房顶东南角的狙击手枪管微动,缓缓地起身,准备改换位置。 张丰毅从三号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痛苦,他皱起眉头,半边脸颊的肌肉都扭曲起来。无数的灯光将树林映得彻明,三号的身体微不可见地颤抖着,好像要跌 1夜覆灭 那黑影快、狠、准,尼古拉警官刚要晃悠悠地倒下,他便如旋风般地离开了警官的肩头。尼古拉警官眼神呆愕,无可避免地向后倒去,然后仰天摔到地上,激起密集的枯叶碎裂声。 三号转手将握起的爪子刺进旁边警察的脖窝里,连血带肉的掏出些血淋淋的碎肉。然后快速转身,对面的警察刚把枪瞄准向他,他便一个箭步冲到敌人跟前,青筋毕露的手臂洞穿胸膛,遒劲的肌肉下粗大的血管蔓延。 三号的战斗很快,仅需一招一式就能干掉一个警察。他的疾影在这队警察中鬼魅地闪现,却好似从未存在过一样,只有一具具丧失生机的尸体接连倒下,鲜血在空中泼洒。 他们来到这里用了半个多小时,将全部的警察干倒却发生于短短的几分钟内。 当三号的指甲如剑刃般割开最后一名警察的脖子时,血雨喷溅着洒来,染红了他的面颊。他看着那具尸体闷声摔到地上,然后丝毫不动声色。他的身上沾满了鲜血,细看才知是细密的血滴,覆盖了他的肌肤。血滴顺着重力,沿肌肉汇成细小的血流。 脚边的落叶也变成了半是猩红半是枯黄的颜色,他的断臂长好了,但是并没有长出来,原有的伤口被光滑的皮肤覆盖。 张丰毅在海上漂了半天,将近中午的时候才拢了岸。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血迹早在海上时就用海水洗干净了。然后慢慢找到小镇的餐馆,第二次尝试打过去。张丰毅猜测着,假若伊万诺夫真实的目的是想杀他,假若她偶然看到手机的未接来电记录,知晓她的盘算落空,会是什么反应。 无论如何,他是不能再和本部联络了。电话依旧和前几次一样,毫无理由地拒接了。张丰毅想,几天以后,伊万诺夫就会带人来收他的尸。 他走进的是一间酒吧,简陋到只有几张桌凳。酒吧的主人是个面容可憎的中年人,黑白夹杂的短发,一双眼睛使劲地打量了张丰毅几下。他问走到吧台边的张丰毅道:“要些什么吗,啤酒还是威士忌。” “我不要啤酒,也不要威士忌,”张丰毅敲了敲吧台的顶面,徐徐道:“我要你的手机。” 老板瞬间现出相当警惕的神色。 “只是拿来看一眼而已,我先把钱付了,我要一杯冰啤。” 张丰毅此举是为了让老板安心,他观察着老板的神色。老板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吧台下拿出了一部手机,是那种老式的,还有按键。张丰毅拿起来看了看,然后把自己的拍到桌上,说:“和我交换吧,不够的话,我用钱买。” 老板看起来有些疑惑,之后仍然是把他的机子推给了张丰毅手边,痛快道:“不用解释了,你拿着就走人吧。” “小镇这几天会很不太平,”张丰毅拔腿要走时,半转身体对他说道:“夜黑了最好就关门。如果可以,最好天亮也别开了。” 老板只是应付似的点了点头,开始收吧台上的钱。 张丰毅把杯里的啤酒喝光以后,就把杯子摔到旁边的桌上,然后昂首阔步出了门。 张丰毅的本意是为了避开本部的监听,方便他独自行动。但这个电话号码知道的不仅他一人,还有他的朋友,舒嘉。 酒吧的老板叫路易吉·埃拉佐,已经在小镇里居住了超过二十年。他在吧台上开始用抹布擦抹台面,这时张丰毅的手机却响了。 酒吧里有几个客人,端坐桌旁,持酒对饮。路易吉为避打扰到客人,只好俯下身子,把头低到吧台下,然后悄声道:“是那位的吗。” “张丰毅,”好像是个女声,话语里带着哭腔,“你能过来一下吗。” “那位离开了,你要不等他打给你。”路易吉心里很犯嘀咕,张丰毅和他交换的时候,可没提及会有人打电话过来。 “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没什么人能找了。没人了,真的没人了,管家也死了。” “什么。”路易吉心里直犯疑问。 “就当我求你,我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了。”刚刚才从学校赶回的舒嘉跪倒在别墅的满地狼籍里,泪流满面。别墅的天花板和瓷砖都被烧得焦黑,屋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坍圮的房梁和死去的尸体。 “我一回来,家就变这样了,是警察局叫我回来的。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uu看书ww.ukansh 舒文滔他的老部下在料理后事。你过来的时候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酒吧里有客人招手喊道:“来三杯啤酒。” 路易吉听着电话里女孩又是焦急又是无助的声音,着实因良心迟疑了一会儿。可想了想,仍然是把电话挂断了,那仿佛透露着震天动地的信息的一通电话,就被他生生挂断了。 他拿出三个杯子,快速在吧台上摆好,而后将其一一斟满。端着黄色的杯子送上了桌,手机在吧台下的格子里震动着,但没有声音,路易吉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这下即便舒嘉再想向张丰毅求助,也无法做到了。 她呜呜地哭着,头一次哭得像个小孩。纽约黑手党的黑衣保镖聚在门外,整齐的装束,昔日的豪华别墅如今仅剩座空宅。黑色的车子极富压迫感,整片区域静寂无声。 纽约黑手党的几个高层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的不知谈些什么,但他们对着舒嘉的后背指指点点的时候,舒嘉能间接地感受到。 木岛良辅和池田成彬低着头,向藤田町汇报了一下情况,随后木岛良辅道:“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藤田町道:“这些天随时待命吧,可能需要你们去处理一下善后的事宜。那个叛徒的事情消磨了我不少的时间,我也得尽快把精力转回到应尽的事情上。事后想一想,为一个小小的新人杀手费这么大功夫,实在是失策。还伤了我的一些人,希望纽约黑手党的资产,能够补充本部这些日子的损失吧。” 本站域名变为本站小说txt下载无须注册,即下即看! 各方商讨 “舒文滔是死了,可纽约黑手党的高层大都还活着。”池田成彬迟疑道:“是不是该再等等,等万事俱备的时候,我们再下手。” “用不着,”藤田町向后一靠,抬手道:“我们想要的不仅是他的财产,还有整个纽约黑手党。所以只需除掉原来的老板,纽约黑手党保留下来的人,依然对我们有用。” “您是 筹划上岛 事情过去了好几天,小镇非但没有解除戒严的状态,甚至比先前多增了几倍的警察。夜间禁止出行,白天也是时常加以看管。小镇的居民间传递着或真或假的消息,有人说,上去的警察一个也没能回来。 张丰毅也没再出现,他似乎隐藏得很好。他身上的伤不致命,伤口一愈合,哪怕不经包扎,注意一些也能得到圆满的 组织上岛(一) 克伊兰坐在安静的房间里,透过窗帘的光线将周围的一切染上了一层淡红色。这淡红色愈近黄昏时,就愈深愈浓。 直等到晚上十点,街道人影稀落,他才换上标准的作战服,拉开窗帘,从敞开的窗户口跳了下去。 落步极轻,没发出一点声响,他的腋间夹着一柄枪。趁着路口的警察换岗之际,他动作迅速地从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组织上岛(二) 码头边的塔楼亮着灯,几名特警把枪扛到肩上,聚在一块聊天。塔楼里似乎很冷,他们还得时不时地跺跺脚以取暖。 塔楼下,一个人弓着身子,快步跑到支撑塔楼的铁杆。转手从背后取出一颗炸弹粘到上面,然后旋即跑开。 片刻,一声微弱的杂音忽然响起,值守的警察当下就朝窗外看去。只见窗框里的世界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初探岛屿 克伊兰在前面打头,其他队员缓步前行。 “待会儿不管遇到活着的三号,还是死掉的那个叛徒,都报告给我。特别是后者,我要确认他死亡才能返回。”克伊兰低声嘱咐。 黑夜里间或着“是”“明白”这样的声音,然后就静悄悄的,连上岸时的灯光都被撇在身后。微弱的月光提供了一点照明,树林上方森然 山林遭遇战 人群中走出一名狙击手,他把背上的狙击枪端到敞开的窗户上,然后将一颗似乎极为特殊的子弹硬塞进枪膛,手法熟练地瞄准射击。 一声枪响过后,他朝里面望了几下,方转过身来说:“报告长官,已安上了。如果他不主动去损坏我们的设备,起码能用三天。” 克伊兰闻声轻轻颔首,他的队员也如潮水般撤 临死前的对话 “那又怎样。” 暗夜中一道疾风袭来,是三号的手掌,克伊兰赶紧横刀挡于面前,却不想三号径直握住刀刃,任刃口割开皮肤淌出鲜血,随后向后一收,把克伊兰的匕首夺过,反过来握着刀刃就向前一刺。 他的攻击很简单,甚至都不经过大脑思考,竟然想到用刀柄来捅克伊兰。闷击一下,克伊兰嘴里一甜, 围捕计划失败 三号听到这里,疑惑地皱了皱眉头,“连他你都没十成把握做掉,怎么有资格看管我呢。” “其一,当你要从岛上跑出来时,绝对不会是最佳状态,”克伊兰望了望面前的三号,忽然发现他缺了截胳膊,“就像现在这样。” 下一秒,两人皆是诧然。 “你和他交过手了。” “虽说杀了那 郊外谈判 “让我跟你一块去,”杰奎琳的样子很疑惑,“给他们倒酒吗。” “他们和人谈生意,肯定不会带太多的人手,要是他们不满足我提的条件,你可以充当一下打手,把他们的贴身保镖干翻,再拿刀架到他们脖子上,威胁他们。”琼对镜梳妆,云淡风轻道。 很快,第二天便天明了。纽约黑手党的老人古伊多, 亲自解决 “你们,”琼提高了音量,“还有谁不同意。” 那想让琼先付一千万的人这时照旧把头扭过去,不拿正眼瞧她。而先前声称宁肯受点损失,也不愿得罪本部的人也只是眼神闪烁,似乎很想避开琼略带威厉的目光。 她又问:“除了他们,没有别的人了吧。” 说话的时候,她用手指着人群中的两人。 1场缠斗 藤田町和三号间的水域很快被鲜血染红,他竭力扑腾出来,稍一游动,顺着水流游开。 三号的身体被他甩到后面,只见三号闭着眼睛,缓缓下沉,像一具丧失生机的尸体沉到水底,激起纷扬的沙尘。然后忽然睁开猩红的双目,从水底的浑浊中蹿了出来,如一支利箭般抓住水中飘浮的一缕黑影。 藤田町面色凝重,停止了游动。他将刀背到身后,而后径直下刺,当刀尖扎进某些硬物时,他又拔出刀,刀刃于肩上挥过一个半圆,重重地摔进水里。藤田町的手臂略微一使力,身体往前一冲终于扒上了岸。 潭水靠近沙岸的边缘是一池浅滩,藤田町拖着湿透的深蓝的衣袂上了岸。然后一手提刀,望着水中晕散的血红。 血红色的一圈潭水轰然炸开,一道流着鲜血的裸体人影从剧烈的水花中间冲上高空。藤田町抡圆武士刀,随后心有所感般朝斜上方一劈,速度快到根本没有刀的形象。天空依旧明净,霎时便有一束鲜血滴落下来。他的身后,三号猛烈地撞击在山崖上,因受了阻碍被迫改变方向,一下就没了意识。 三号走到山崖底的三号旁边,他的身体照旧健硕,肌肉光滑而极富光泽。头倚着崖壁,像是睡过去了一样,藤田町缓步走到他面前,举起刀来,然后挥刀下砍。 张丰毅趁天刚明,带着作战背包来到了码头边。海浪拍击着这里的礁石,滩上搁着一只小船,他问站在船头旁边抽烟的渔民说:“能载我去附近的岛上吗。” “那座岛早就封了,警察局的人不让我们出海,听说有好多人死了。”渔民心有余悸道。 “你心里害怕是情理之中,但是我必须去那里。” “你可别为了新奇,就跑去送死。上去那里的人,没一个能回来的。” “我不是为了新奇,也有应对的办法,”张丰毅跟他解释,“如果你觉得不放心,就由我独自去,你把驾驶船的方法教给我。” “我这船是烧油的,用了好多年了,你要真打算上岛,不妨雇条新船,让些身强体壮的年轻人陪你去。”渔民好心建议。 “他们即便来了,也只是我的累赘。船不新,能上岛就行。告诉我怎么去哪里,怎么开船,我一个人去。” “开着这艘船,沿太阳所在的方向开上十几分钟,就能看到了,上了岛以后,把船停到靠近深海的位置。这样我们出海的时候就能看见。” “你认为我带着这艘船出海,就一定不会回来。”张丰毅笑了笑,“我今天晚上就把船还给你,获得成就虽然不容易,要跑出来应该还不难。” 那渔民有些尴尬,只好杵了会儿,然后说道:“你开着走吧,开船的话,车上有临时手册,原先是给镇里的年青人用的。” 张丰毅从衣兜里抽出一沓美钞放到他满是机油的手心里,随后就慢慢上了船。停靠在码头边的船是一条木船,船上很脏,且散发着浓郁的鱼腥味,张丰毅走进舱室,根本没去看墙上挂的临时航行手册,就驾轻就熟地启动发动机,让整条船都有频率地震动起来。 碧蓝的汪洋大海之上,这条黑色的渔船船尾冒着滚滚的黑烟,朝着明亮的天际驶去。接近东方鱼肚白的海面,闪烁的波光荡漾。 小岛上的树林依旧蒙着层模糊的暗,到处都是一种苍凉之感,藤田町看着空无一人的崖底,心中想起几分钟前的景象。三号在他将要把其拦腰斩断的时候,突然起身跳上顶上的崖壁,用手掌扒着崖壁,几步就上到崖顶的密林。 而藤田町的武士刀瞬间落空,刀刃砸击岩石,金光四溅。他望了望崖上的森林,然后开始由潭边的小路离开清幽的小潭。 直升飞机的飞行员在潭水的上空驻留了好久,而且手指一直握着操纵杆,随时准备抬升。看到下方的森林边缘走出一道人影,才关住舱门,让机尾朝后一摆,旋即飞离。 藤田町寻路上山,用刀鞘支着泥土,两边的树林渐渐稀疏,等上到了崖顶,已是一片碎石滩。他一手捉刀,一手握鞘,眼神警惕。其实崖上不过是块十英尺见宽的空地,边上长着枝叶葱郁的树木。 看着很茂盛,实际只是一两株生命力比较顽强的树罢了。u看书 .uukshu.om 他握着刀柄,突然感到疾风袭来,什么东西一下子撞在他的腹部,然后抱着他冲出树冠,沿抛物线飞快地落进潭中。哗啦一声水响,高及几英尺的水花凭空而起。 这还不算结束,水底里搅动起浑浊的浪花,而后又突然冲出潭面。以极快的速度,宛若一整条斜线直撞上对面的崖壁,所过之处连残影都没留下。 山谷间响起轰然巨响,是两人撞击岩石发出的,藤田町身后的岩石裂成几大块,他嘴角溢出猩红,随后咬着牙,拨刀刺进三号的脊背里。这一下用的力气之大,把半截刀身都没进三号的体内,三号仰头看天,似乎在忍耐受到的疼痛,鲜血顺着嘴角滴落,而身后的伤口更是流血如注。 “怪物。”藤田町看着他的眼睛说,嗓音粗重。他这时脸色苍白如纸,被三号按在崖壁上,只好略微动了动身子。 “我告诉你,你就是个怪物,即便是强大的怪物,也终究是怪物而已。” 说话间,三号一直扒着岩石,五指刺出鲜血。他得替藤田町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以免松手时那把插进他骨架的刀,把他由上至下彻底砍成两截。 三号这时一下伸手抱住了藤田町,力度之大使得藤田町白得骇人的脸色涌上血液,变成青紫。他蹬进岩壁里的腿一收,两人便抱作一团,一齐朝碧绿的水潭掉落下去。 速度越来越快,随后径直摔进水里,激起无数水花。三号体内的血立即混入潭水,他开始剧烈地挣扎,随后终于把身体从藤田町的刀刃旁拔了出来。晃动两条矫健的长腿,游向岸边。 大火过后 即便对方即将远遁,藤田町也依旧不忘痛打落水狗,刀刃横挥过去,荡起一圈涟漪,而后刀尖在三号逃跑的脊背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藤田町挥刀出水,又忿然下斩,却扑了个空,刀刃遇到水的阻力,旋转的速度越来越迟钝。而此时三号已经飞快地游走了,他挺身跳到岸边,而后罕见地趴在碎石滩上,大口地喘起气来,像条搁 最大的问题(一) “暂时还没。”舒嘉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然后又改口道:“我想出去了。” “小姐想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总之别是像今天这样,”她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这么冷清又伤感。” “那样的话,我推荐小姐去我们家乡的农村看一看,我们的庄园里太阳高照,阳光很好,春天一来暖洋洋的。”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最大的问题(二) …“暂时还没。”舒嘉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然后又改口道:“我想出去了。” “小姐想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总之别是像今天这样,”她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这么冷清又伤感。” “那样的话,我推荐小姐去我们家乡的农村看一看,我们的庄园里太阳高照,阳光很好,春天一来暖洋洋的。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1场混战 “这恐怕才是最大的问题吧,”藤田町呵呵冷笑,“若你身上没有问题,甚至是像埃尔维斯那般的庸人,我又怎么可能从你身上感到使我心悸的危险呢,你有秘密,而就是这个秘密使你从那些被选中的新人杀手当中脱颖而出,活到现在。” 张丰毅缓缓地由藤田町看不到的地方拔枪,“先开始只是怀疑,清理掉我这么一个杀手于你们而言简直毫无损失,而到后来,可以就是今,你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没有这份聪明,你猜不出我的计划。”藤田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好,”张丰毅好似一脸释然的样子,“我们来谈谈各自的目标。我不想杀人,如果没人想杀我,我也不想杀他。” 三号应了一声:“我也是。”,这时他的眸子时而清明时而又转向猩红,看起来脑海中尚留一丝清明。 “我可以不杀你们,那些渔民比你们要更容易猎杀。并且我知道我打不过他。”三号坦言。 张丰毅的视线和三号的在空中交流了一下,然后齐齐转向当中的藤田町。张丰毅把枪抽出来,然后试探性地摁下扳机。 只听咣当一声,一点金星四射,藤田町拿刀把子弹击飞。他盯着张丰毅,势若雷霆般起脚,打算要接近张丰毅。其后的三号一个虎扑把他压倒在地,藤田町急忙向后肘击,打离三号,翻身挥刀。 三号的腹心向后边一缩,避过了那最为致命的刀刃,却让刀尖割开了他的肌肤。猩红的血液伴随刀尖呈弧线抛洒,张丰毅把稳枪柄,努力让心平静下来,随后才朝着藤田町的头颅射击。 千钧一发之际,藤田町把刀扎进头前的泥土里,子弹击打到刀身上,留下一点焦黑的痕迹。他很快地从地上爬起来,拨出刀来就要往三号身上扎去。三号飞速地翻滚身体,借以躲避,可藤田町照旧不依不饶,双手握着刀柄,在三号背后的地里扎下一个个近一英尺深的洞。 张丰毅很想偷袭他,但又担心三号的情况。起码从目前来看,三号是不敌藤田町的。他几个箭步冲过去,横劈一拳,本以为藤田町会选择闪避,却突然回身握住他的手臂,张丰毅立马感到有五根钢一般的骨头箍住了他的手臂,根本动弹不得。藤田町面无表情,仿佛张丰毅在他手下不过是个未入门的孩子。 他一掌闷击在张丰毅的胸膛,张丰毅立时感到了那一掌的威力,呼吸有一瞬间的迟滞,好像都缓不过来了。随后他身子向后一沉,轰然倒地。 三号倏然起身,藤田町用眼角余光瞥到,便把武士刀由地里拔出,反手斜刺。三号措手不及,被一刀贯穿胸膛,藤田町转过来面向他,用力拧转刀柄,准备把三号的头颅一刀砍掉。 三号握住刀,皱着眉头想要脱出身来,张丰毅这时也爬起来搂紧藤田町的腰部。藤田町浑身颤动了一下,而后刀光一闪,亮得刺眼, 恍惚间,张丰毅听见藤田町轻声:“燕返。” 这是日本一位着名剑客佐佐木次郎的剑法,据曾用这剑法斩落过上的飞燕。特点是快,没有什么能挡得住他的刀。 时间仿佛被放慢了一万倍,张丰毅不由自主地就打开了他的全息瞄准。阳光忽然变得异常灿烂起来,灿烂得晃眼,仿佛漫皆是热裂的白色反光。不知是真的阳光,抑或是刀刃的反光占多数。 如同古时的武士决斗,藤田町每进一步,三号就退一步。他的动作是看不清的,由精钢打制的刀身时而出现于右肩,时而留滞于三号的斜下方,中间是极快的挥舞,只有产生的微风无处不在,刀刃的每一次移动,就有一丝鲜血由两人间泼洒出去,落进近乎腐烂的枯叶层里。 藤田町的动作行云流水,脚下的步伐又缓慢又稳定,像他平时在房内走桩一样。边行走,边旋转舞动刀柄,除了一点刀尖映出的亮光,与手中精致的刀柄,空中只有来回的风声。 刀柄在他的手腕上下,与拳头的虎口中游走,流畅至极。迫到三号面前,就是或左或右,或上或下,攻势凶狠的斩击。若仔细观察,就能看到刀尖割破他的肌肤、血肉,看书 w.uukansh 产生简直无法看到的伤痕。两边古铜色的皮肤在刀尖离开肉体时,又合到一起,张丰毅被藤田町的攻击深深地震撼,尤其是他的脚步,平稳得不带一点晃动。 他俯卧在地上,掏枪,谨慎地瞄准,然后一摁扳机。 枪响打破沉寂,藤田町的步伐猛然有了一丝迟滞,而后上身略微晃动一下,他拧腰朝自己的腿看去,只见蓝底印花的和服有了一个猩红的弹孔,鲜血顺着腿部隆起的肌肉浸湿了脚上的白袜。 他朝张丰毅看了一眼,随后腿一软,跌坐在地。子弹打中了他腿肌肉内的神经,他现在左腿已然麻木,难以动弹。 他拿起地上的刀,侧身横挥一刀,金光一闪而没,张丰毅的子弹被打飞了。张丰毅按了按扳机,枪里没子弹了,原先带着的作战背包好像被遗落在了那块石头后面。 正此时,被逼得一路退后的三号上前从后边抱住霖上的藤田町,拖着他就要往十英尺外的一棵树那里走。藤田町动作迅速地用一条腿翻倒身体,抓着刀柄就冲三号砍。 刀刃砍进了他的肩胛,没入足有一英寸深,但是三号并不作防御。抬腿一脚踹进藤田町的心窝,藤田町只来得及用手稍微格挡一下,便被踹出一英尺远。他的身体擦过地表,留出很宽的擦痕。 三号这么一踹,正好把藤田町踹到了张丰毅跟前。眼见只有一英尺远,张丰毅赶紧爬起来,然后两手直接捂住藤田町的鼻子、眼睛和嘴巴。 藤田町正要反抗,刀刚挥至一半,一旁的三号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并用整副身体压在他握刀的手上,直到那刀落到地上。 事情的最初 三号牢牢地按着藤田町的手,他的头发凌乱,像个打山林里跑出来的野人,鲜血混含汗水在肌肉的夹缝间流淌。藤田町仍想挣扎,三号对张丰毅道:“做掉他。做掉他就没事了。” 正此时,忽闻骨头里一声爆裂,藤田町的手臂立马压低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他一探手,抓到霖上的那柄武士刀,然后一刀背砍中三号的脑袋。 三号当即仰面朝,被打得两眼翻白,眼冒金星。藤田町趁此机会一个翻身脱离了张丰毅的控制。张丰毅只觉手下一空,藤田町便已不见踪影。 一回头,藤田町却已举起刀来,张丰毅赶紧动作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刚一站直,一道锃亮的白光就映亮他的眼睛,张丰毅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就往另一边扑去,谁知那白光迅速熄灭,而后再一次出现在他的右侧。 他只好步步后退,闪避着虚空中无处不在又随时可能亮起来的刀光。从他的视角看,根本没有刀刃在舞动,只有闪亮的光不时变幻,每一次的变幻都带着慑饶金属寒气,那微风好像随时能拂过面颊。 张丰毅兔很快,两腿不断地交错,直到到了一棵树下,才止住身形,然后身体绕过树干向后一倾,刀光在他头顶霍然闪现,亮度甚至超过了迫近正午的日光。 刀尖瞬间砍进树干,这树干约摸有一人合抱宽,藤田町的刀陷在里面拔不出来。一时之间,来自他身上的威胁没有那么强烈了。张丰毅旋即拧腰,冲到藤田町眼前,把他一把抱住,一个抱摔和他一起摔到地上。 张丰毅马上爬起来,正此时,耳听得一声大喝:“让开”。 眼见得三号扛着一块比人还大的岩石,脚步震撼地地跑了过来。张丰毅赶紧从藤田町身上起开,几步蹿进森林里,三号两臂扛着那块石头,显出非常吃力的样子。 藤田町这时刚好从地上爬了起来,他颇为狼狈地望了望扛着石块疾冲的三号,然后速度极快地几步跃到树上。三号把肩膀上的石头往地上一扔,沉重的石头顿时将泥土砸出一个浅坑来,而且隐隐有向前滚动的趋势。 这石头比一人还高,最初只是稍微地移动了一点,然后一下加快了速度。 藤田町踩着树干,几乎与树干成直角,体态轻盈地一跃,握住砍入树干里的武士刀刀柄,借助身体向前冲的惯性,把刀刃从断口里拖了出来。 他在空中的身影与紧随其后到来的石块擦肩而过,汗流满面的脑袋在石块上方一晃而过。在完全避开那棵树时,他的眉头忽然扯动了一下,面颊难看地扭曲起来,他的腿这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 张丰毅拿着枪,冲着藤田町射击。 藤田町一把刀拔出来,就立马于空中回身,握刀下劈,将子弹打飞出去。张丰毅看着他摔落下去,去年的落叶随之纷飞。略带腐烂的树叶轻飘飘地贴合于地。 藤田町忽然:“停手吧。” 他正对张丰毅半坐于地,阴鸷的目光注视着拿起枪的张丰毅。 三号还想近前,却被藤田町的刀尖指中了脖子。藤田町冷声道:“如果不是为了自保,我可以把你的两个都在这儿解决掉。同样,就算你拥有无限再生的能力,我也能把你干掉。只是需要付出些代价。” 场面一时寂静。 张丰毅探头问:“腿不疼吗。” “要是不疼,我就会站起来和你话了。”藤田町道:“我自认为干不倒你们两个,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协助我把他杀了,我就让你活着退出本部。” 话的时候,他一直拿刀指着三号的咽喉,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张丰毅顿了一下,然后照旧端着枪瞄准,“你本来就让我干过这个事情,你想借他的手杀掉我。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翻盘的可能,我怎么会信你的鬼话吗。” “你难道不爱钱吗,”藤田町的声音娓娓动听,又循循善诱,“我可以给你钱,让你离开,然后跑车、名宅、美女,你就都有了。” “我觉得可以为我们三饶实力做个排名,”张丰毅拿着枪一笑,“我最低,他居中,你是最强的。那么,你既然想获得我身上的秘密,你又怎么可能,在形势变化后,u看书ww.uukanshu还让我活着出去。我的身上是有秘密,但我想这个秘密,还不足以战胜你。” 藤田町面色阴沉道:“你可以去试一试。我会放你走,只要你能保守本部秘密,我就能放你离开本部。” “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张丰毅摇了摇头,“我不会让你尝试的。把你杀掉,起码我还能从他手里逃出来。” 藤田町渐渐拉下脸来,面色阴沉。 “我能问问,他到底是谁吗。”张丰毅用手一指三号:“你的那种能力,他是打哪里获得的。” “本部的实验品而已,”地上的藤田町一脸轻描淡写,“他的能力应该来自雷蒙德,很巧,雷蒙德也是你抓回来的。等等…” “雷蒙德,你,你们一块执行过一次任务。那次任务是雷蒙德接手的最后一次,他很快就被发现出了问题,然后逃出太平洋岛上的雇佣兵基地,来纽约。我看,他是为了找你呀。”藤田町一指张丰毅,“你有秘密,他有秘密,三号的能力来源于他。问题就在你们两个人身上,一直都是。” 话音刚落,藤田町眼中闪过一抹杀机。这点杀机被张丰毅瞬间捕捉到了,而后他一个箭步迈出,眼看要冲向藤田町。 这时藤田町也动了,先把目光看向了张丰毅。三号大手握上刀刃,牢牢抓住,而后大吼:“先跑开,听我的。” 藤田町极快地抽刀,刀刃划破三号的肌肤,滴出细密的血珠。然后刀光从而降,三号的身体立即多了一道纵贯体表的血痕。他不管不顾,直接把藤田町揪着领子,从地上吼道:“到底,我就是个不生不死的怪物,你尽管拿刀割我好了。” 控制武器 “话虽如此,我也可以把你砍成两半,然后再割掉你的头颅。”藤田町横挥一刀,正中三号的腹部,除溅起的鲜血,内蕴的力度也迫使三号倒地。 藤田町脸上被溅了点鲜血,他一刀插进三号的腹心,三号急忙握住刀,他的手指立马被割开口子。刀刃在缓缓向上,朝着藤田町的方向移动,而后霍然下刺,三号两手使力,仍阻不住藤田町,腹部瞬间被洞穿。 一泼鲜血朝后扬了出来。三号根本没有想到,藤田町的气力远胜于他,甚至这刀刃的材质,也远非他所能想象。他大喝一声,丝毫不顾嘴角溢出的猩红,然后两拳一齐打在藤田町的胸膛上。 藤田町立马松开刀柄,而后向着后面倒滑而去,最后轰然撞击到树上,同样也是吐出一口鲜血。 三号握上刀柄,狠辣地抽出刀,鲜血四处挥洒,而后忿然朝着下面的藤田町一刺。藤田町利用完好无损的那条腿一扫三号,顿时将他踢翻。随后一翻身体,躲开由天而降的刀尖,任其刺进泥土。 满身是血的三号膝盖骨感受到了强烈的撞击,他一下子扑通倒地。藤田町挥手劈开三号握刀的手,动作快如闪电地把武士刀夺了过来,而后举高刀柄,眼看就要挥砍而下。 张丰毅这时跑到藤田町正前方五十英尺处,恰好是手枪射击的最远距离。他双掌合十,紧盯着藤田町头顶的武士刀,集中注意力。 三号的心跳很快,而且又快又猛,像擂动的战鼓那样,他腹部的伤口在急速愈合。藤田町的力量很大,张丰毅的意念控物被加持到最大,然而也只能不断地减缓刀刃的速度。当到了三号的身体旁边时,刀刃几乎是一点一点地挪动,藤田町满头大汗,仍然拼命要将刀斩下。 三号突然抱住藤田町的脚踝,而后一个抱摔摔在地上。张丰毅眼疾手快,几个箭步蹿过去,匆匆跨过藤田町的身体,拾起地上的武士刀就要下砍。然而刀尖在喉咙上半英寸的地方却一下止住了,藤田町抓紧锋利的刀尖,殷红鲜血从五指溢出。 他根本不顾手上的疼痛,握紧刀尖跟张丰毅对峙,大拇指抵着刀尖,让整柄武士刀摆脱张丰毅的控制。随后突然冲出张丰毅的虎口,撞到他的下颌,张丰毅整个人旋即失去平衡,后仰倒地。 藤田町把武士刀冲天上一扔,下坠的时候刚好握住刀柄。立马就朝冲来的三号斜劈过去,刀飞快地在半空中旋转,刺破三号的皮肤,等旋转至身侧时,突然把刀捅了进去。喷薄的鲜血绽开蓬勃的血花,而后借势,扶着刀柄,他就从地上起身。 那可怖的光雨又一次出现了,藤田町的招式变幻足以令人眼花缭乱。刺眼的白光仿佛无处不在,到处都是,布满三号的身周。那白色的光线互相交织,几乎是同时出现,将两人所处的空间映成一片洁白,好像是无数把刀剑在出击,又好像是身处是一间四周都是镜子的房间。 张丰毅起身,想要用意念控物阻碍藤田町的动作,但他无法做到。因为刀刃挥动的速度太快,难以捕捉到其所处的位置,直到藤田町如砍一棵树一样,将刀砍进三号的脖子,他才看见了那把又坚硬又光滑的刀。 刀刃砍中了他的脊椎,卡在骨缝里有一霎那的停顿,张丰毅立马将意念控物加到了最大限度。那把刀依然在深入,喷涌的血泉从整齐的切口中冒出,但是有了减速的趋势,然而还是斩断了三号的头颅,把银亮的刃口由另一侧的肌肤间亮了出来。 即便是能无限再生的实验品,被人砍断头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不同,照样是眼神空洞,毫无意识。他的头颅落到地上,打了个滚,而后停到一棵树边。那具无头尸体立时软瘫下来,骨头碰撞着发出闷响。 可是在斩断三号的脖子后,藤田町也依然是一动不动,立在当场。他感到他的武士刀像嵌进墙缝里似的,四面八方都是阻力,难以移动。虚空像冻住了一样,他试着晃了晃刀柄,可完全没有效果。 张丰毅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柄刀,是他控制住了藤田町的武器。 藤田町有些骇然地松开手,看着空中凝滞的武士刀,每一个地方都全部暴露。忽然,他背后的张丰毅伸出手,藤田町的武士刀旋即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牵着走,而后如一支利箭般飞向他的手心。uu看书 .uuanh.cm 刀柄最终落进掌心,他迅速握住。此时,三号的声音才传进他的耳朵里,那好像是说:“我从正面拖住他,你从背后用枪干掉他。” 张丰毅已顾不得那么多了,拿着刀就往前冲。三号身首分离,藤田町脚边的土地血流成河, 房间内,舒嘉和佩德罗聊了很多。 “小姐,你想接手纽约黑手党吗。”佩德罗试探着问。 “那是你们的事情吧。”舒嘉皱了皱眉头。 “我是想问小姐的意思。” “他们给我,我也不会接的,”舒嘉一歪头,“我可是个连古巴雪茄都没尝试过的女学生,怎么可能当他们的上司呢。一群青面獠牙跑去收保护费的恶魔,想想就可怕。” “为小姐着想,”佩德罗笑了笑,“我也只是为小姐着想。按理说,现在的话,他们应当就会跟你提起这个事情。” “可是并没有啊。” “所以说,这里面有问题。” 佩德罗有些神神秘秘的,舒嘉朝他摆了摆手,说道:“别说了,家里的事情查出来是谁做的吗。” “暂时还没。” “这都好几天了吧,警察部门和道上的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舒嘉一下变得很焦急。 “小姐你先别担心,过去的事情迟早能查得水落石出。我们现在该注意一下组织里的那些人了,他们不推你上位,一定是心怀鬼胎,图谋不轨。” “佩德罗先生,或许他们不是呢,我老爹在世时感觉他们还是不错的人呢。” 本站域名变为本站小说txt下载无须注册,即下即看! 正是如此 “我是害怕,小姐会被他们害死。道的人为了一己之利益,向来无所不用其极。”佩德罗一脸谨慎,“小姐,你还是该多关注一下纽约黑手党最近的动向。我听说,纽约黑手党的高层里近来死了两个。” “是谁,”舒嘉一蹙眉头,“难不成是杀我老爹的人。” “不,他们内部出奇的平静,要是真死在别人的手里,早就乱套了。我猜,他们肯定知道真相。” “谁告诉你的,是真的吗。” “是个在纽约黑手党里,为那些高层安排出行的人。他跟我说,那些高层出去时走了二十六个,回来的时候却只有二十四个。他挨个数过,肯定没错。” “他们什么时候出去的。”舒嘉一脸震惊。 “据说就是今天早晨,天刚亮他们出去的,回来时连七点都不到。” “我到这里,是仈jiu点的样子啊。” “所以说,”佩德罗苦口婆心的,“我是为了你好,才花钱交好那几个纽约黑手党里的老油条的。” “可我和你是第一次见面。”舒嘉一脸诧异。 “但是我当管家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舒老板在纽约有好几套房产,我是其中一套的管家。这个旧有的管家死掉了,我才来充数。” “也就是说,你其实是我老爹的人了。” “对啊,小姐说对了,”佩德罗一脸忠诚地点点头,“本来我是不想打扰您的,只是让仆人通报了一声,让您知道我这个新任管家的存在。但是今天莫名其妙走掉的两名高层实在可疑,就只好向您知会一声了。” “他们也没再回来过。” “不可能的,组织内部的车辆全是由我卖通的那人负责调动的,如果需要派车,他会第一时间知道。” “你是猜测,这群人有什么瞒着我们。他们动了什么手脚。”舒嘉说,“是这样吗。” “。” 琼把车开到房顶的天台,这里摆着几架生锈的梯子,一排栽种着不知叫什么名字的植物的陶泥花盆,周围的环境又破又旧。她伸手拉开车内的车窗,露出满是阴霾的天空,然后极为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app下载地址xbzs●她和杰奎琳在一块的时候,姿态是很轻松的。杰奎琳看了看车外的天空,说:“快下雨了,一会儿把窗户关吧。” “怕什么,让雨流进来,浇我一头,再把车里的电脑烧毁了。这就,我就能换辆车,然后让纽约黑手党的那群人送我进医院了。”琼异想天开地说。 “既然你这么高兴,我就要说一些惹你不高兴的事了。”杰奎琳一本正经道,“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你什么时候能让我恢复正常。” “借用纽约黑手党的力量,我想应该不难。” “怎么借用。” “首先让我位,然后调动全纽约黑道的人脉寻找张丰毅。我相信,本部也已经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我可以选择和他们合作,把张丰毅身的秘密泄露出去。等抓到他,所有的事情都能够完美地得到解决。”琼向杰奎琳描述着那幅画面。 “那还要让我等多久。”杰奎琳阴着脸。 “与本部的合作最多等到四月就能展开,接下来就是本部的研究工作了。我想他们这么庞大的杀手组织,一定会有特别高端的研究所。”驾驶座的琼摊了摊手,“总之一句话,只要安心扶我位,我定会帮你结束这些恐怖的日子。” “为什么不是明天。”杰奎琳语速很快。 “拜托,也得让他们商量明白才行啊。”琼疑惑不解地看了看杰奎琳,“别那么着急,等我得到纽约黑手党老板的位置,你的所有要求都能够得到满足。” “我每次着急催你的时候,你总是这么说。” “可你为什么要那么着急呢。” “如果是你,你会愿意这样在人群中生活吗。”杰奎琳朝她竖起了五根指头,“我要回去,不管怎样,我都必须回去。” “难道这些让你的痛苦比起吸毒时更加显著了吗,你以前难道就很快乐吗。” “我为什么非得背着这些痛苦。” “可这些,它给了你重新来过的机会,给了你完整的生命。” “意思是我还得感激吗。” “我没有让你感激呀。”琼这下知道她和杰奎琳努力营造起来的关系是有多少问题了,“我只是说,杰奎琳,你是个幸运的姑娘,你是成功的实验品。uu看书 ww.uukas ” “不,我失败了。” “那是本部药剂的问题。” “你以前,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话。你很冷漠,对一切人的生死都不放在心。这使我从你身感到了安全感,你无所不能。” “所以今天又怎么了,我的表现很反常吗。我觉得我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琼一脸不知所措道。 “就是你多说的这几句话使我意识到,”杰奎琳的眼神难以揣测,“琼,你不会个无所不能的女人。你只是一个在纽约拥有一定的实力,妄想成为人人的女人罢了。” 话音刚落,杰奎琳的一只手立马就攀了琼的脖子。琼不会近身格斗,她甚至都没能挣扎一下,就见杰奎琳的指头淌出鲜血,而她两眼一翻,脖子一歪,彻底死了过去。 她的脑袋撞在车门,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杰奎琳的脸看不出表情,她替琼拉开车门,那具尸体旋即顺着重力倒了下去,头栽在车门边。此时,天边的乌云中响起一声沉闷的雷声,狂风怒号,隐隐可见电光的缭绕。 她把车边的尸体揪住领子,往天台的边缘拖拽,拖到天台边便扔尸体,然后返回车内。抽纸就塞在车门里,方便取用,她关门,抽了一张纸,擦抹干净指甲尖的鲜血。 天空掉下来一滴雨,不偏不倚地打到杰奎琳的脸颊。杰奎琳立即感到脸湿湿的,便仰头朝天看去,乌云越聚越浓,浓得像要化不开似的。 她把车顶的天窗关了,等下还要回去,一直开着会让雨水弄湿座椅的。 本站域名变为本站小说txt下载无须注册,即下即看! 去本部咨询 张丰毅抓紧那把武士刀的刀柄,而后摆出架势面向藤田町。 藤田町面色冷峻道:“看来这是属于他的能力,和三号一样,你也有能力。” 张丰毅默不作声。 藤田町决绝般地笑了笑,似乎对战斗的胜利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他慢慢俯下身,毫不忌讳对面的敌人张丰毅,撕开一截和服,然后缠到腿肚子 客人光临 张丰毅几近昏死过去,幸得最后一丝清明守住防线,眼中见得细细的一丝光亮,他把刀一挡,而后顺手腕抡转一圈,在藤田町凶狠无比的拳头即将落下时,用刀背打离了他的手腕。 刀背击打在藤田町的手背,张丰毅愤然一踢,将藤田町推离开来。 他抓紧武士刀,眼见藤田町要冲过来,便朝前挥砍过去。视野 是不是同归于尽 直升机驶到岛上垂悬的瀑布上空,白浪翻腾的流水从生着绿藻的高崖上落下来,冲进深绿的潭水里。他绕着山崖、森林转了一圈,然后开始把一枚信号弹往枪膛里面装。 “把机子升高一点,好让老板看得见。”他嘱咐。 直升机旋即拔高,脚下的森林在迅速扩大。估计差不多了,他扛起狙击枪,冲着舱外湛蓝 想到回国 纽约的灯火渐渐盛开在渐暗的星空下,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来自大地的光明取代了天上的昼明。本部大楼的人员在下班后散尽,大楼里一片漆黑。唯有胡玛、赶回来的木岛良辅和池田成彬在一间安着很大的液晶屏的房间里。 液晶屏上显示的是岛上的景象,乘直升机进岛的人同样也带了实时摄像机。他们在厚厚 临走前(一) …直升机驶到岛上垂悬的瀑布上空,白浪翻腾的流水从生着绿藻的高崖上落下来,冲进深绿的潭水里。他绕着山崖、森林转了一圈,然后开始把一枚信号弹往枪膛里面装。 “把机子升高一点,好让老板看得见。”他嘱咐。 直升机旋即拔高,脚下的森林在迅速扩大。估计差不多了,他扛起狙击枪,冲着舱外湛蓝的天空开了一枪,方向斜向上,恰好于岛屿中央炸开。 空旷的枪响在虚空中回荡着,一缕烟雾弥散。直升机的发动机无所作为地嗡鸣,震得整个机子和里面的人都微微颤抖。木岛良辅和机师一块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任何回应。 整座小岛像沉进了寂寞的水中,连鸟雀也都收敛翅膀,不发一声。 木岛良辅像突然醒悟似的:“不妙。” 他赶紧回头对机师说道:“再来回搜查几圏,我下去查看。” 机师微微颔首,他则拿起身边的绳索扔了下去。身体一跃,就跳到下垂的绳索上,附着绳索缓缓下降。 林中空寂,傍晚的阳光穿过树林间的缝隙投下斑驳的树影。木岛良辅从垂下的绳索上下来,然后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正此时,一股和风看准了时候吹过面颊,暖融融的,可是面色冷峻的木岛良辅却突然瞳孔一缩,心中骇然。 他从这风里嗅到了一丝血腥味,很新鲜,很刺鼻,肯定是刚死过不久。随手从衣襟下掣出武士刀,便快步朝血腥味的来源赶去。 一进入重林密布的区域,周遭的光线就变得昏暗起来。木岛良辅被里面的场景震惊得目瞪口呆,只见一块二十英尺见长,五英尺见宽的空地上搁置着两具尸体。一具是藤田町的,一具没有头颅,周边更是满目狼籍,树木四处倾倒,青翠的叶子覆盖在一池血泊上。 木岛良辅匆匆跑到藤田町的尸体边,拨开他的头发,他立马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如果本部绝密级别的实验品,和本部的老板出手都无法解决的事情,该由谁来解决。 他的手边躺着的是藤田町,对面的无头尸体,仅凭那极具力量感的肌肉曲线就能判断,这是三号无疑。他掏出手枪,冲着天空连续射了几枪。枪声剧烈地回响,直升机立刻听到了信号,片刻之后便出现在木岛良辅的头顶上。 木岛良辅拉着绳索向上,快速地爬到舱内,然后命令机师:“现在就返航吧,事情有变。” 他把舱门拉合,然后躲到机舱后面,对着耳机另一侧小声叫喊:“胡玛,胡玛,情况有变。” 幽暗的房间里,胡玛与杰奎琳相对而坐,杰奎琳的神色明显在做着她的盘算。胡玛一时还猜不透她,就在这个时候,桌上的座机响了。 “喂,什么事。” “是木岛良辅那边的。”电话很快被切到了直升机舱里的木岛良辅,他的旁边有一堆杂物,军用饮水壶之类的。 “胡玛,我看到老板的尸体了。” 胡玛手里的听筒差点没松开来掉下去,她慌乱地看了看杰奎琳,竭力装作镇静,毕竟对面还坐着外人。她起身走到墙角,确认般问道:“能确定吗,不会是有人假扮的吧。” “他的尸体旁边不远,是死掉的三号实验品。真不真的,我就辨别不清了。” “我派人把那座岛搜寻一遍吧,”胡玛努力想着对策,“我总是觉得老板不可能会这么轻易地死掉。” “但万一真是呢。尸体和老板长得一模一样,衣服也是原来上岛时的那套和服,肚子上插着他的家传武士刀。” “谁杀的他。” “岛上按说只有他们两个,难不成两人是同归于尽了。” “本部制造的怪物连他的主人都处理不了吗。” “哦,”木岛良辅发出含义莫名的一声长叹,“如果真是那样,就太令人悲哀了啊。” “你要回来吗。” 藤田町想了想说:“是的,我看需要咱们几个最先知道这件事的下属开一场会,讨论一下处理办法。此事不宜声张,一旦声张,本部就很可能会散架。” “好,我应付完这边的客人就马上去。”胡玛走回桌边,把听筒放到座机上。然后双手置于桌上,郑重其事地跟杰奎琳请求:“你的委托可以先缓一缓吗。” “不行,”杰奎琳口气生硬,而且板着脸,“我必须要在最短时间内看到张丰毅的人头。” “那好,我们会尽快为你准备的,但可否屈尊劳您回去,uu看书.ukanshu我这边只有我一个人,本部事务繁多,老这么我觉得应付不来。”胡玛礼貌地笑笑。 “你们的事情自然不敢耽误,你去忙你的吧,我在这里待着就可以了,”杰奎琳口一松,无所谓地摆弄起了她的指甲,“晚饭什么的,到点我会走的,不用你们操心。” 胡玛起身致谢,然后拉开门,走廊的光线照亮了房间的一角。站在不算高的门槛上,她拍了一下手,立马就有人过来。她凑到那人的耳边低语一阵,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 胡玛走出走廊,拐进电梯,到了某一层中,拉开其间的第一扇门。探进头说:“一会儿去三十四层的小房间,木岛良辅会把情况阐述一下,事态有些复杂。” 只听里面应了一声:“知道了。” 胡玛随即快步走开,墙上挂着一副电话。她拿起听筒,敲了几下按键,对着听筒里面说:“调集些人手去码头的那个无名小岛,最好就是驻守在小镇里的人,由池田成彬带队。” 说罢,便挂断电话。 张丰毅驾驶着渔船刚一返回海岸,和渔船的主人交接,就见天空中出现一个黑点。正是引他来岛上的那家直升飞机,张丰毅猛然看向岛屿的方向,想起岛上还躺着两具尸体。他赶紧安顿渔船的主人道:“你马上回去,天亮之前别再出来,如果遇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立马跟街上的警察汇报。” 渔船的主人一听,变了脸色,“你不会是惹了什么人吧。” 这人还要与他纠缠,张丰毅却赶紧离开了。 本站域名变为本站小说txt下载无须注册,即下即看! 临走前(二) …纽约的灯火渐渐盛开在渐暗的星空下,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来自大地的光明取代了天上的昼明。本部大楼的人员在下班后散尽,大楼里一片漆黑。唯有胡玛、赶回来的木岛良辅和池田成彬在一间安着很大的液晶屏的房间里。 液晶屏上显示的是岛上的景象,乘直升机进岛的人同样也带了实时摄像机。他们在厚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临走前 “小姐现在,如果不想继承纽约黑手党,最好还是出去避一避风头。”佩德罗态度真诚,“他们这群人为了利益向来不择手段,小姐要当心才是。” 就在这个时候,舒嘉手边包里的手机响了,她只好先跟佩德罗告扰,然后拿起手机接通。 张丰毅上来就直截了当道:“我得走了。” 舒嘉顿时一脸迷 事已至此 “他们出去时,但凡能去的就都去了,可回来时清点人数,就发现少了两个。”佩德罗继续说。 “他们出去干什么了,你知道吗。” “无从得知,我在纽约黑手党的人脉并不广,他们也不听我的。”佩德罗摇了摇头。 “这些人既然隶属于舒文滔,理应在死后就把纽约黑手党组织起来,怎么能趁虚 快速粉碎 其他人迅疾朝张丰毅聚拢过来,张丰毅迈步闪出别墅的转角,迎面冲抢上来的保镖抡起粗大的枪管,闷砸到他的脑袋上。那保镖旋即倒地。 别墅的房檐滴着水,一溜儿朱红色墙壁,有保镖想从对面冲来。张丰毅把霰弹枪夹到身侧,一拉枪栓,保镖轰然后仰倒地,并且连带着撞翻身后的两三人。 张丰毅赶紧跑 贸然闯入 面色苍白的保镖虚弱无力道:“进了里面的第三栋楼,他们就在最大的房间内。” 车子驶到停车杆前,值守室内的门卫正在睡觉,窗口是黑着的。张丰毅轻声道:“开过去。” 驾驶座的武装分子一下子胆壮了,脚一踏油门,黑亮的车头便冲着停车杆撞了上去。清脆的一声响,红白相间的停车杆从黑亮的车头 做安排 很快等到天明,张丰毅拿着冲锋枪一一敲开纽约黑手党成员的房门,叫他们下楼集合。 这时天虽刚亮,却很有一些大明的趋势。张丰毅急匆匆地下楼,然后让他们到别墅的门前集合。 “张丰毅,你催什么催,真烦人。”舒嘉明显是刚醒不久,倚着门边抱怨。 “抱歉啊,打扰你睡觉了,别耽误你睡 分分钟的事 过了约摸半个小时,张丰毅望见最前面的树林里有一辆悍马越野车驶了出来。随后便是一声惊天巨响,隐隐有破空之声袭入耳中,一颗火箭弹尾部冒着飘逸的浓烟飞过车顶,匆匆一掠驾驶车窗,就落到那辆越野车上。 几乎只是眨眼之间,悍马越野车身周便腾起炽烈的火光和焦黑的烟雾。张丰毅望着那触目惊心的景象, 入林搜寻 张丰毅叮嘱他们:“你们留下来待在这里,我去找她。” 这些武装分子都点了点头,张丰毅便绕过身周的汽车,进了那座橡树林。 树林里的树普遍很高,一人以上的部分才长深绿色的树叶,底下全是干干净净的一根树干。张丰毅放慢了脚步,然后把冲锋枪收到手后。 正此时,一根树枝凭空折断, 明智逃跑 张丰毅正要抽身离去,却不知什么时候那三人围了上来。他正后方的路也被堵死了,一个身材比埃琳娜矮小的女人挡住了他的逃路。 她梳着短发,两只眼睛一直凝视着中间的张丰毅,面颊用半截面罩遮着。手一抬,就从背后的刀鞘里拉出一柄剑,剑身又窄又细,长及小臂。目光专注的克莱尔一步上前,拿剑开始连番攻 1次反杀(一) 埃琳娜一手攀着从直升机上垂下来的伞绳,然后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队,身体顺着直升机的牵引上升,很快就离开了地面。其他三人也各拉住一条垂下的伞绳,直升机一抬升,这四名杀手就被带到了空中。 下方几英尺就是苍翠欲滴的橡树林,埃琳娜冲着最后面的汽车抬手一枪。子弹倏然没进漆黑的轮胎里,汽车当即失去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1次反杀(二) …埃琳娜一手攀着从直升机上垂下来的伞绳,然后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队,身体顺着直升机的牵引上升,很快就离开了地面。其他三人也各拉住一条垂下的伞绳,直升机一抬升,这四名杀手就被带到了空中。 下方几英尺就是苍翠欲滴的橡树林,埃琳娜冲着最后面的汽车抬手一枪。子弹倏然没进漆黑的轮胎里,汽车当即失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穷追不舍 张丰毅从车里爬了出来,他很奇怪,为什么他在这场事故中理应伤势最重,却毫发无伤地出来了。而那两个武装分子因为突然的倾覆,却早已没了呼吸了。从汽车翻倒的路沟到上面的大路,是一道很陡的土坡。张丰毅抓着土坡上长出来的杂草,两三步跑到上面。 忽然,他看见了远远地开过来的直升飞机。一共四架,并 解散纽约黑手党 张丰毅用手一挡劈来的匕首,然后就抬腿踹进乔治的心窝,乔治这时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两人于是一齐后退。 “埃琳娜呢,”乔治板着脸道:“你出来的时候,我怎么没看见她。” “她的尸体躺在车里,”张丰毅拿军刺指了指远处的山坡,“你如果想看,可以打开车门验一下。我带来的两个人也死了。” 控制好脖子 张丰毅被推下了直升机,时间好像到了晚上,他从头罩里的缝隙里只窥见一片漆黑。克莱尔胁持着他,张丰毅稍一后退,就能感受到尖利的刀锋在戳刺着他的脊背。 脚下的地面在降低,他们在下台阶。张丰毅觉得他们好像停了两三秒,未及明白过来,就又被推了进去。这下才摸了摸旁边的墙壁,原来不是墙,是电梯略 我们有这个实力吧 木岛良辅轰然落地,刀锋砸穿地板,深入进去足有半英尺多,那里的地板被彻底砸烂,呈圆形向外突出。张丰毅正想避退,却被一把刀横上了脖子。 “不许动,”是胡玛的声音,“老实点,不然现在就杀了你。” 此刻,池田良彬正在房间的一角保护着惊魂未定的阿里教授,他们的身影刚才被巨大的容器罐挡 碎瓷片 池田成彬第一个扑了上来,一跃就是几十英尺的距离,张丰毅凭借红光两三秒的停顿,看清了他的动作,赶忙抽身一退,却见他手里的竹刀径直一挥,极其惊险地从张丰毅的胸膛前掠过,凶猛的鞭风甚至波及到了张丰毅的脸颊。 那竹刀快速一闪,直直地将张丰毅旁边的玻璃饰物挥砍成粉碎。张丰毅赶紧横移几步,拿起 退无可退 警示灯和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停了,漆黑的房间归于寂静,过了两三秒,张丰毅才意识到这点。而当他意识到的时候,电梯门旁的按钮已亮起了橘黄色的光。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圈,但在夜里显得特别的明显。有人上来了,会是谁呢。 张丰毅扫了扫旁边的黑暗,木岛良辅和池田成彬依旧纹丝不动。克莱尔则保持了作为刺客 退无可退(一) :警示灯和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停了,漆黑的房间归于寂静,过了两三秒,张丰毅才意识到这点。而当他意识到的时候,电梯门旁的按钮已亮起了橘黄色的光。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圈,但在夜里显得特别的明显。有人上来了,会是谁呢。 张丰毅扫了扫旁边的黑暗,木岛良辅和池田成彬依旧纹丝不动。克莱尔则保持了作为刺客的习惯,在暗夜里悄悄地前校张丰毅清楚她在找机会。 电梯门一打开,张丰毅就知道进来的是谁了。一时之间,许多道赤红色的细激光从黑黝黝的电梯里射出,打在他的脸上,在他的眼前晃动。这是狙击镜发出来的激光,张丰毅的心立即悬到了嗓子眼,急切间翻身一跳,躲开了那其后而来的弹幕。 汹涌的弹幕撕开了张丰毅身后的墙壁,密集的子弹以无法阻挡的威势冲毁了藤田町生前的藏物,和搁置藏物的木架子。一时间,炸裂的瓷器碎片和木屑到处溅射,房间里顿时被火光和青烟笼罩。 张丰毅看见满地狼籍里的碎玻璃片闪着刺目的光,照进他的眼睛里,心念一转,当即明白该怎么做了。此时有人打开了房间的灯,张丰毅方才看见电梯里跑出几十名全副武装的作战人员,沿着面对他的方向排作一线。 张丰毅两指并拢,朝上一挥,两枚尖端锋利的碎片旋即飞向花板上的两盏灯。几乎是眨眼间,灯光迅速熄灭,整座房间又重归黑暗。借着窗外微弱的灯火,可以看见碎片深深地嵌进疗管里面。 “你去那里安置炸弹,”对面有人安顿,“其他人拖住他。” 话音刚落,张丰毅于虚空一抓,随即便有许许多多的碎裂物腾空而起,甚至包括张丰毅身后墙壁里的水泥末,都因此飞了出来。张丰毅冲着那群本部的作战人员一张手,那无穷无尽的、宛如蜂群一样的碎裂物便蜂涌而上,与从对面袭卷而来的弹雨相互碰撞在一起。 枪膛里冒出长长的火舌,密集的弹雨相互摩擦,发生宛如雨落大地的细密声音。张丰毅把意念集中于这边时,自然放松了对木岛良辅的控制。 木岛良辅极快地挥斩着武士刀,瓷片汇聚的涡旋里仿佛有电光在穿梭、萦绕。 这电光是刀刃上的反光,挥舞得快了远远看去像突出的电光。木岛良辅观察到瓷片飞翔的速度有些变慢,于是立即掣刀,快速打落几片下来。而后动作突然一变,几道粗壮如龙的闪电于瓷片的涡旋里炸开,他简直好似入了魔一般,左劈右砍,动作连贯而快速,几乎连成一条缠绕周身的曲线。 忽然一声微不可闻的奇怪声响。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的、无数银亮的灰尘飞进黑暗里,无声无息,他彻底破了张丰毅对这些东西的控制,那些细的灰尘正是他的那些碎瓷片。 张丰毅的手移向旁边的柜子,心念一动,便引其上前。柜子的颜色似乎是半黑半灰,正好能与地板的颜色协调。但在夜幕下,却是深入骨髓的漆黑。 张丰毅略加牵引,柜台直飞向前,却被闯上来的木岛良辅一刀劈作两半。雪白的刀光映亮了张丰毅的眼眸,柜子应声裂开。 张丰毅步步退后,情知木岛良辅来势汹汹,不可阻挡,于是利用意念控物随手引来物体,就向空中俯冲而来的木岛良辅抛去。 武士佩刀、穿衣镜、沙包、床上的枕头依次由着张丰毅的牵引,阻拦着木岛良辅的前进路线,当充满鹅绒的枕头被木岛良辅由上至下拦腰斩断时,空间里当即飞起了飘舞的鹅羽毛。 并不继续移动其它物体,而是控制着被截成两半的枕头像被两只无形的大手压着一样,倏然合到一起,夹住中间的刀龋木岛良辅当即火起,猛然拔刀,而后白光四闪,快得令人讶异,将枕头劈成四分五裂状。 一时间羽毛漫飞舞,张丰毅眼目一闪,突地起身,速度飞快,残影一掠便从黑暗中的木岛良辅身旁擦肩而过。枕头里的鹅绒在他们身周的空间里缓缓飘扬。 在经过木岛良辅身边时,张丰毅无意识地转头一顾,视线与木岛良辅相触。两饶目光里各有深意。 下一秒,张丰毅就越过了他,然后匆匆跑过池田成彬,混入本部的作战人员中,身形几个变幻闪出了人群。 这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木岛良辅是第一时间感应到张丰毅从他身旁跑过的。可刀光急急一劈,砍中的不过是一枚羽毛,嵌在武士刀的刀尖上。在那锐利的刀尖即将触碰到张丰毅的脊柱时,张丰毅倏然下坠,闪开了。 木岛良辅眼睁睁看着张丰毅要跑至电梯门前,按下性命攸关的按钮。却不想这时,一把雪亮的刀在黑夜里映出了光芒。刀就那么横在了张丰毅的脖子边,张丰毅一动不敢动。木岛良辅这才看见,是一直潜伏着等待时机的克莱尔。 面罩上方的眼睛阴寒至极,u看书 .uukanshu.co 张丰毅扭头一看,发现这群作战人员也发现了他。本部的作战人员全是训练有素的,只是悄悄地转过身,把怀里的枪对准墙边的张丰毅。 作战人员一锁定他,克莱尔就果断下手,张丰毅赶紧退避,可是还是晚了,剑刃远比他想象得要长。突刺的剑尖划破脖颈的皮肤,留下一条浅浅的印迹,上面有鲜血在慢慢地流出。 张丰毅退至墙角,然后拿手抹了抹伤口。手掌上有些黑色,应该是切中了,但并不严重。他警惕地扫视过约摸二千多平方英尺的房子,刚才的危急时刻,他不慎解除了意念控物,现如今,房间中央的池田成彬也从本部的作战人员那里接过刀来,盯着被逼至墙角的张丰毅,虎视眈眈。 始终戴着面罩的克莱尔一步步朝他逼近过来,手里握着她的剑,一英尺多长,刚好能收在臂上。 张丰毅背倚着落地窗,知道退无可退了。 高危任务 退无可退(二) :警示灯和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停了,漆黑的房间归于寂静,过了两三秒,张丰毅才意识到这点。而当他意识到的时候,电梯门旁的按钮已亮起了橘黄色的光。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圈,但在夜里显得特别的明显。有人上来了,会是谁呢。 张丰毅扫了扫旁边的黑暗,木岛良辅和池田成彬依旧纹丝不动。克莱尔则保持了作为刺客的习惯,在暗夜里悄悄地前校张丰毅清楚她在找机会。 电梯门一打开,张丰毅就知道进来的是谁了。一时之间,许多道赤红色的细激光从黑黝黝的电梯里射出,打在他的脸上,在他的眼前晃动。这是狙击镜发出来的激光,张丰毅的心立即悬到了嗓子眼,急切间翻身一跳,躲开了那其后而来的弹幕。 汹涌的弹幕撕开了张丰毅身后的墙壁,密集的子弹以无法阻挡的威势冲毁了藤田町生前的藏物,和搁置藏物的木架子。一时间,炸裂的瓷器碎片和木屑到处溅射,房间里顿时被火光和青烟笼罩。 张丰毅看见满地狼籍里的碎玻璃片闪着刺目的光,照进他的眼睛里,心念一转,当即明白该怎么做了。此时有人打开了房间的灯,张丰毅方才看见电梯里跑出几十名全副武装的作战人员,沿着面对他的方向排作一线。 张丰毅两指并拢,朝上一挥,两枚尖端锋利的碎片旋即飞向花板上的两盏灯。几乎是眨眼间,灯光迅速熄灭,整座房间又重归黑暗。借着窗外微弱的灯火,可以看见碎片深深地嵌进疗管里面。 “你去那里安置炸弹,”对面有人安顿,“其他人拖住他。” 话音刚落,张丰毅于虚空一抓,随即便有许许多多的碎裂物腾空而起,甚至包括张丰毅身后墙壁里的水泥末,都因此飞了出来。张丰毅冲着那群本部的作战人员一张手,那无穷无尽的、宛如蜂群一样的碎裂物便蜂涌而上,与从对面袭卷而来的弹雨相互碰撞在一起。 枪膛里冒出长长的火舌,密集的弹雨相互摩擦,发生宛如雨落大地的细密声音。张丰毅把意念集中于这边时,自然放松了对木岛良辅的控制。 木岛良辅极快地挥斩着武士刀,瓷片汇聚的涡旋里仿佛有电光在穿梭、萦绕。 这电光是刀刃上的反光,挥舞得快了远远看去像突出的电光。木岛良辅观察到瓷片飞翔的速度有些变慢,于是立即掣刀,快速打落几片下来。而后动作突然一变,几道粗壮如龙的闪电于瓷片的涡旋里炸开,他简直好似入了魔一般,左劈右砍,动作连贯而快速,几乎连成一条缠绕周身的曲线。 忽然一声微不可闻的奇怪声响。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的、无数银亮的灰尘飞进黑暗里,无声无息,他彻底破了张丰毅对这些东西的控制,那些细的灰尘正是他的那些碎瓷片。 张丰毅的手移向旁边的柜子,心念一动,便引其上前。柜子的颜色似乎是半黑半灰,正好能与地板的颜色协调。但在夜幕下,却是深入骨髓的漆黑。 张丰毅略加牵引,柜台直飞向前,却被闯上来的木岛良辅一刀劈作两半。雪白的刀光映亮了张丰毅的眼眸,柜子应声裂开。 张丰毅步步退后,情知木岛良辅来势汹汹,不可阻挡,于是利用意念控物随手引来物体,就向空中俯冲而来的木岛良辅抛去。 武士佩刀、穿衣镜、沙包、床上的枕头依次由着张丰毅的牵引,阻拦着木岛良辅的前进路线,当充满鹅绒的枕头被木岛良辅由上至下拦腰斩断时,空间里当即飞起了飘舞的鹅羽毛。 并不继续移动其它物体,而是控制着被截成两半的枕头像被两只无形的大手压着一样,倏然合到一起,夹住中间的刀龋木岛良辅当即火起,猛然拔刀,而后白光四闪,快得令人讶异,将枕头劈成四分五裂状。 一时间羽毛漫飞舞,张丰毅眼目一闪,突地起身,速度飞快,残影一掠便从黑暗中的木岛良辅身旁擦肩而过。枕头里的鹅绒在他们身周的空间里缓缓飘扬。 在经过木岛良辅身边时,张丰毅无意识地转头一顾,视线与木岛良辅相触。两饶目光里各有深意。 下一秒,张丰毅就越过了他,然后匆匆跑过池田成彬,混入本部的作战人员中,身形几个变幻闪出了人群。 这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木岛良辅是第一时间感应到张丰毅从他身旁跑过的。可刀光急急一劈,砍中的不过是一枚羽毛,嵌在武士刀的刀尖上。在那锐利的刀尖即将触碰到张丰毅的脊柱时,张丰毅倏然下坠,闪开了。 木岛良辅眼睁睁看着张丰毅要跑至电梯门前,按下性命攸关的按钮。却不想这时,一把雪亮的刀在黑夜里映出了光芒。刀就那么横在了张丰毅的脖子边,张丰毅一动不敢动。木岛良辅这才看见,是一直潜伏着等待时机的克莱尔。 面罩上方的眼睛阴寒至极,u看书.uukashu 张丰毅扭头一看,发现这群作战人员也发现了他。本部的作战人员全是训练有素的,只是悄悄地转过身,把怀里的枪对准墙边的张丰毅。 作战人员一锁定他,克莱尔就果断下手,张丰毅赶紧退避,可是还是晚了,剑刃远比他想象得要长。突刺的剑尖划破脖颈的皮肤,留下一条浅浅的印迹,上面有鲜血在慢慢地流出。 张丰毅退至墙角,然后拿手抹了抹伤口。手掌上有些黑色,应该是切中了,但并不严重。他警惕地扫视过约摸二千多平方英尺的房子,刚才的危急时刻,他不慎解除了意念控物,现如今,房间中央的池田成彬也从本部的作战人员那里接过刀来,盯着被逼至墙角的张丰毅,虎视眈眈。 始终戴着面罩的克莱尔一步步朝他逼近过来,手里握着她的剑,一英尺多长,刚好能收在臂上。 张丰毅背倚着落地窗,知道退无可退了。 高危任务 逃出生天 周围的人群渐渐朝他围拢过来,张丰毅被陷在房间的一角。黑暗的空间,悄然逼近的敌人,克莱尔举着剑,朝他小心而谨慎地靠近着。 张丰毅看了看周围,这里似乎是藤田町安置盆栽的地方,地上摆着多肉和很小的松树。张丰毅匆忙拿起花盆,奋力往落地窗砸去。 咣当,陶土制的花盆在与窗玻璃接触的一瞬 左挥右砍 木岛良辅提刀冲到张丰毅眼前,速度极快,几乎是一道残影闪过。张丰毅站稳脚步,并不作理会,一手拿枪托甩出,把旁边的作战人员抽晕的同时,空着的手拨出他大腿上的匕首,旋即挡在胸前。 刀刃碰击的声音,火花从刃口崩开,木岛良辅凭借巨力把他压在了墙上。张丰毅立时感到后背心触及了坚实的墙壁,木岛良 我想起来了 刀剑乱舞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克莱尔看见了里面极其惨烈的景象。她拿剑指了指想要上前的作战人员,阻住了他们,然后说:“别进去,徒劳送死而已。” 说罢,提剑大步朝张丰毅走来。 张丰毅刚才一直处在电梯顶上,刀尖嵌进电梯的缝隙间,用武士刀支撑身体悬在上首。待那群本部人员进来,才直接跳了下来。他 通风管道 池田成彬抓住这一时机,突地前进,握刀挥刺。张丰毅急忙躲到武士刀后,扶起一端的刀柄格挡,短刃砰然敲击刃口,而后锋芒一转,借刁钻的角度进攻,张丰毅狠压刀柄,刀尖嵌进铁壁的洞里,刀身略微弯曲,即把短刃压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刀尖突然从铁壁里冒了出来。张丰毅用眼角余光瞥见,旋即反转手腕, 武士刀折断 势若狂风,猛然撞在张丰毅的胸脯上,竟将他反过来摁在管壁上。短刃压着武士刀的刀身,池田成彬沉重的呼吸喷吐在他的脸上,张丰毅立时感到强烈的摩擦从背后传来,而池田成彬的目的似乎正在于此,他转手把短刃插进管壁,一副要跟张丰毅同归于尽的架势。 刃口极迅速地割开管壁,张丰毅的皮肤被摩擦得发热发 我的血 张丰毅的半截武士刀极快地刺入他的肩窝,一时间血泉喷涌,池田成彬表情狰狞,脖子向后一仰,便瘫软在地上。 他的腹心插着那把武士刀的断刃,刀尖直指向前,缕缕鲜血滴在地上。张丰毅很快发现那里汇起了一片猩红的血泊,池田成彬垂下的手耷拉下来,眼皮也变得无力。略微镇定心神,张丰毅提着刀,摸索着慢 刀刃与利爪 刀刃与利爪在空中相互碰撞,张丰毅渐渐稳住了形势。他突地抽刀,而后由上向下挥砍,刀光一闪,杰奎琳急忙转手抵御。势大力沉的一击在杰奎琳坚硬得堪比钢铁的利爪上弹跳起来,张丰毅借势高高地扬起刀,随后直接砸下。 杰奎琳突然撒手,转而用另一只手抄上刀背,紧紧地捏住一端,一股黑风匆匆掠过,当的一 大楼外的停车场 张丰毅抡起武士刀,径直往下一砍,杰奎琳抬手一挡。刀刃金星四溅,而后杰奎琳用力荡开刀刃,两手一挥,随即形成一股爪风,张丰毅当即下砍一刀,劈散那股黑影汇作的旋风。杰奎琳身体一动,两爪旋即向前扑咬,张丰毅极快地抽刀,倒退一步,抡起刀柄再次下劈。 这次才驱散了杰奎琳的利爪产生的黑雾,然而杰 银色钢管 钢管瞬间偏移了方向,向后极速倒飞而出,远远地抛进夜晚的黑暗里。杰奎琳把手里的车门丢下,那扇漆作黑色的车门已遍体鳞伤,不成样子。她冷漠的目光凝视着张丰毅,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张丰毅驾驭着他的武器,一道银线于是又从黑暗里飞了出来,带着振荡的破空之声飞进他的手心。杰奎琳霎时止步,看着张丰 银色钢管(一) …:钢管瞬间偏移了方向,向后极速倒飞而出,远远地抛进夜晚的黑暗里。杰奎琳把手里的车门丢下,那扇漆作黑色的车门已遍体鳞伤,不成样子。她冷漠的目光凝视着张丰毅,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张丰毅驾驭着他的武器,一道银线于是又从黑暗里飞了出来,带着振荡的破空之声飞进他的手心。杰奎琳霎时止步,看着张丰毅掌内的钢管一点点地升起来,如一支夺人性命的箭矢倏然飞向她的身体。 她霍然起身翻跳,连续几个后空翻使出,身形矫健,惊险无比地避开了袭来的钢管。最后一个后空翻使出时,她翻滚着一跳,踹中空中的那根钢管,脚尖向上一踢,而后稳稳地站住。 钢管不知何时滚到了地上,金属的鸣声十分清越。张丰毅伸手作召唤状,突然拔腿前冲,杰奎琳也立即反应过来,朝地上的那根钢管冲去。 就在杰奎琳将将到达那根钢管的位置时,张丰毅忽然朝前一握,钢管当即就被虚空中无形的力量牵着走了,一端离地飞起,直接飞进掌中。张丰毅更毋需多言,反手一挥,一股劲风就朝杰奎琳呼来。 杰奎琳脸庞往后一闪,腰间的五爪张开,邪异的指甲便钻进张丰毅的腹心。身体略微后仰加以躲避,钢管转换方向便又朝杰奎琳袭来。钢管挥舞在手中呼呼生风,杰奎琳不断地移动躲避,时而反攻过来,把利爪带起的黑影夹杂在钢管呼啸的风声中。 她并不敢像先前那样跟张丰毅硬碰硬,那样的话,凭借全力一击的力量和钢管的硬度,只怕她也会受到不小的损伤。张丰毅一明白这点,便霍然向腹下刮过的黑风挥去。 这下不偏不倚抽中了杰奎琳的**,那黑风忽地停顿下来,变慢,并显出了杰奎琳瘦得骨头突出的手指。杰奎琳腾空退去,直退到几英尺外才止住身形。她的一根手指甲被抽掉了,霎时鲜血淋漓,白色血肉翻出在外。 许久不动,唯有风声呼啸而过,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附近的区域都是本部所有。一幢擎天的大楼挺立在夜空中,全部的电源都被关闭,矗立在纽约市中心灯火辉煌的楼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杰奎琳垂着的头突然扬了起来,张丰毅看见她的眼睛里泛出猩红的光芒,在光线黯淡的夜晚无比得夺目。她的断裂的指甲突然生出新的漆黑的指甲,令人作呕地由血肉里钻了出来。 她机械般地移动脚步,朝张丰毅走来。张丰毅赶紧一挥管,谁知淡银的旋风刚到一半就倏然止息。张丰毅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径直抓住了钢管,避都不避,沉重的力道反弹到张丰毅的掌心,剧痛迫使他不得不松开手,并向后退去。 张丰毅觉得杰奎琳此时的状态很像发作的三号,一样的不理智,一样的战力非凡。他匆忙地退却,转头跑进车间的空隙。然后跑到汽车后面试图和杰奎琳周旋。 杰奎琳定在那儿,好半晌一动不动。她和张丰毅的位置隔着一辆车,约摸是同一对角线。突然,张丰毅发现她消失了,然后便是一声接一声的玻璃碎裂声,杰奎琳冲破前车窗的玻璃,又从座椅中间飞了过来,伴随着后车窗玻璃轰然爆裂的声音,她捏紧了张丰毅的衣领。完成这些,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就像平地而起一阵无形的飓风,转瞬之间就撞破那两扇玻璃冲了出来。 这股强烈的狂风还不止这些,她揪着张丰毅的衣领,空着的利爪推动着张丰毅一路倒滑出去,直把他推到街道对面的电线杆上,方才罢休。惊魂未定之际,被杰奎琳死死控制住的张丰毅竭力分出一缕心神,引导着地上的钢管朝他飞来。 银色的钢管艰难地移动,在地面上方半英尺的地方飞翔,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脚边。这时,杰奎琳刚好握住他的脖颈,漆黑的利爪如蟒蛇一样弯曲缠绕在张丰毅的脖子上。张丰毅垂下的左手一握,钢管便倏然飞进掌心。 右手扳住杰奎琳铁一般的臂膊,竭力把脖子从她的利爪中挣脱出来,左手的钢管奋然一甩,打中她的臂肘,杰奎琳疼痛难忍似地眉头一皱,uu看书 .uukanshu.co 张丰毅这一下用上了最大的力气。她随即松开右手,张丰毅抓住时机,挥起钢管,再次抡在她尚抓着张丰毅衣领的那只手。 杰奎琳当即退后两步,情不自禁地捂住左手遭重创的部位,眼目恢复了清明的墨色。她看向张丰毅,一根抡圆了的钢管直冲面门而来,银辉带着狂呼的气流,她利爪下意识地一抬,阻住了。 银色的钢管架在五根上漆黑的指甲上,约摸僵持了半秒,张丰毅忽然看见她的另一只利爪从旁而来,一阵黑风呼过,半截钢管霍然断裂,轻而易举地从钢管上脱离下来。 杰奎琳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极其邪魅的一笑。她很自信,她的利爪比起先前又强了一大截。 张丰毅并未丢弃掉那半截钢管,而是后退着,用另一只手召唤。他的手里握着尚余半英尺的钢管,现在被杰奎琳的利爪横空劈断,反而有了半英寸长的钢锋。 他决定利用一下,就在这时,隐隐泛黑的疾风突然闪现,侧腹赶紧右移,躲过了杰奎琳的袭击。张丰毅左手用钢管挥砍杰奎琳的利爪,泛银的狂风直向下席卷,与黑风交缠在一起。他的右手抬手召唤。 钢管被切断的那点,与其说是弧形的钢管,不如叫作一颗钢球。钢球一颤一颤地抖动,而后径直离地飞起。他用意念控物操纵着钢球,银星一点飞快地绕过一个圆圈,飞向杰奎琳的身侧。 黑色的利爪恰好于此时撞击出火花,杰奎琳好似微有所感地拧腰挥爪,疾风一现,一击下去就抽离了钢球。那点小小的银星即将要飞进浓郁的黑暗时,却被张丰毅伸手牵了回来。 fpzw 银色钢管(二) …:钢管瞬间偏移了方向,向后极速倒飞而出,远远地抛进夜晚的黑暗里。杰奎琳把手里的车门丢下,那扇漆作黑色的车门已遍体鳞伤,不成样子。她冷漠的目光凝视着张丰毅,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张丰毅驾驭着他的武器,一道银线于是又从黑暗里飞了出来,带着振荡的破空之声飞进他的手心。杰奎琳霎时止步,看着张丰毅掌内的钢管一点点地升起来,如一支夺人性命的箭矢倏然飞向她的身体。 她霍然起身翻跳,连续几个后空翻使出,身形矫健,惊险无比地避开了袭来的钢管。最后一个后空翻使出时,她翻滚着一跳,踹中空中的那根钢管,脚尖向上一踢,而后稳稳地站住。 钢管不知何时滚到了地上,金属的鸣声十分清越。张丰毅伸手作召唤状,突然拔腿前冲,杰奎琳也立即反应过来,朝地上的那根钢管冲去。 就在杰奎琳将将到达那根钢管的位置时,张丰毅忽然朝前一握,钢管当即就被虚空中无形的力量牵着走了,一端离地飞起,直接飞进掌中。张丰毅更毋需多言,反手一挥,一股劲风就朝杰奎琳呼来。 杰奎琳脸庞往后一闪,腰间的五爪张开,邪异的指甲便钻进张丰毅的腹心。身体略微后仰加以躲避,钢管转换方向便又朝杰奎琳袭来。钢管挥舞在手中呼呼生风,杰奎琳不断地移动躲避,时而反攻过来,把利爪带起的黑影夹杂在钢管呼啸的风声中。 她并不敢像先前那样跟张丰毅硬碰硬,那样的话,凭借全力一击的力量和钢管的硬度,只怕她也会受到不小的损伤。张丰毅一明白这点,便霍然向腹下刮过的黑风挥去。 这下不偏不倚抽中了杰奎琳的**,那黑风忽地停顿下来,变慢,并显出了杰奎琳瘦得骨头突出的手指。杰奎琳腾空退去,直退到几英尺外才止住身形。她的一根手指甲被抽掉了,霎时鲜血淋漓,白色血肉翻出在外。 许久不动,唯有风声呼啸而过,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附近的区域都是本部所有。一幢擎天的大楼挺立在夜空中,全部的电源都被关闭,矗立在纽约市中心灯火辉煌的楼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杰奎琳垂着的头突然扬了起来,张丰毅看见她的眼睛里泛出猩红的光芒,在光线黯淡的夜晚无比得夺目。她的断裂的指甲突然生出新的漆黑的指甲,令人作呕地由血肉里钻了出来。 她机械般地移动脚步,朝张丰毅走来。张丰毅赶紧一挥管,谁知淡银的旋风刚到一半就倏然止息。张丰毅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径直抓住了钢管,避都不避,沉重的力道反弹到张丰毅的掌心,剧痛迫使他不得不松开手,并向后退去。 张丰毅觉得杰奎琳此时的状态很像发作的三号,一样的不理智,一样的战力非凡。他匆忙地退却,转头跑进车间的空隙。然后跑到汽车后面试图和杰奎琳周旋。 杰奎琳定在那儿,好半晌一动不动。她和张丰毅的位置隔着一辆车,约摸是同一对角线。突然,张丰毅发现她消失了,然后便是一声接一声的玻璃碎裂声,杰奎琳冲破前车窗的玻璃,又从座椅中间飞了过来,伴随着后车窗玻璃轰然爆裂的声音,她捏紧了张丰毅的衣领。完成这些,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就像平地而起一阵无形的飓风,转瞬之间就撞破那两扇玻璃冲了出来。 这股强烈的狂风还不止这些,她揪着张丰毅的衣领,空着的利爪推动着张丰毅一路倒滑出去,直把他推到街道对面的电线杆上,方才罢休。惊魂未定之际,被杰奎琳死死控制住的张丰毅竭力分出一缕心神,引导着地上的钢管朝他飞来。 银色的钢管艰难地移动,在地面上方半英尺的地方飞翔,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脚边。这时,杰奎琳刚好握住他的脖颈,漆黑的利爪如蟒蛇一样弯曲缠绕在张丰毅的脖子上。张丰毅垂下的左手一握,钢管便倏然飞进掌心。 右手扳住杰奎琳铁一般的臂膊,竭力把脖子从她的利爪中挣脱出来,左手的钢管奋然一甩,打中她的臂肘,杰奎琳疼痛难忍似地眉头一皱,u看书uukansh张丰毅这一下用上了最大的力气。她随即松开右手,张丰毅抓住时机,挥起钢管,再次抡在她尚抓着张丰毅衣领的那只手。 杰奎琳当即退后两步,情不自禁地捂住左手遭重创的部位,眼目恢复了清明的墨色。她看向张丰毅,一根抡圆了的钢管直冲面门而来,银辉带着狂呼的气流,她利爪下意识地一抬,阻住了。 银色的钢管架在五根上漆黑的指甲上,约摸僵持了半秒,张丰毅忽然看见她的另一只利爪从旁而来,一阵黑风呼过,半截钢管霍然断裂,轻而易举地从钢管上脱离下来。 杰奎琳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极其邪魅的一笑。她很自信,她的利爪比起先前又强了一大截。 张丰毅并未丢弃掉那半截钢管,而是后退着,用另一只手召唤。他的手里握着尚余半英尺的钢管,现在被杰奎琳的利爪横空劈断,反而有了半英寸长的钢锋。 他决定利用一下,就在这时,隐隐泛黑的疾风突然闪现,侧腹赶紧右移,躲过了杰奎琳的袭击。张丰毅左手用钢管挥砍杰奎琳的利爪,泛银的狂风直向下席卷,与黑风交缠在一起。他的右手抬手召唤。 钢管被切断的那点,与其说是弧形的钢管,不如叫作一颗钢球。钢球一颤一颤地抖动,而后径直离地飞起。他用意念控物操纵着钢球,银星一点飞快地绕过一个圆圈,飞向杰奎琳的身侧。 黑色的利爪恰好于此时撞击出火花,杰奎琳好似微有所感地拧腰挥爪,疾风一现,一击下去就抽离了钢球。那点小小的银星即将要飞进浓郁的黑暗时,却被张丰毅伸手牵了回来。 fpzw 最大限度的意念控物 黑暗中重又显现银灰色的钢球,正要飞向张丰毅的手心,却被意想不到的利爪击飞。 利爪的主人缓缓回身,遥遥的夜里,传来一声钢球砸在车顶上的轰隆响声。 张丰毅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旋即收回目光。他扔下了手里的钢管,现在这钢管对杰奎琳已毫无用处。清脆的响声过后,钢管滚进了汽车的车 汽车飞向空中 她站在张丰毅刚刚站过的地方,孤单的身影被狂乱的夜风吹拂衣襟。 张丰毅心神一动,两手遥遥地牵引着两辆汽车自她的两边飞来。一辆银灰,一辆深蓝,自黑暗里突现,深蓝的那辆跑车在地上刮擦了很长时间,车顶被摩得露出了大块的白铁,两辆汽车飞到空中,逼近单薄如纸人的杰奎琳,直朝她而来,汽车的边缘眼 全力1刺 稍许时间,侧翻过来足有半人高的汽车就撞上了杰奎琳身后那辆车的车头,庞大的车身冲上弧形的车头,一头朝天翘起,并有摇摇欲坠之势。 张丰毅手指一曲,那辆车立时从车头上滑了下来,几吨重的强硬钢铁霎时砸在杰奎琳伸出的一只利爪上,杰奎琳的手臂当即被压得曲了起来,她满头汗水支撑着来自头顶的重压, 榴弹发射器 一场声势巨大的爆炸在他的头顶上方产生,声音震耳欲聋,一时间地动山摇,地下停车场的房顶轰然四分五裂,大块的水泥楼板落了下来。张丰毅只能没命地往前奔逃,越走越黑,晃动的地面平息下来,水泥粉末扑簌簌地散落。 张丰毅听见爆炸的声音止息,于是慢慢地走出来,小心地绕开那些横七竖八的钢筋,望见了 飞离地表 他闭起眼来,任那些泥土粒从自己的头上高高掠过,遂没命地向前狂奔。 直升机前端装置的重型机枪开火了,突突突地喷射出灼人的光芒,张丰毅在弹幕中奔逃,激射的子弹打在旁边的鹅卵石路上,旋即弹跳开来,青烟在直升机和张丰毅脚下交织。张丰毅匆匆跑上草坡,借着地势,瞭望了一下本部大楼。 高 去哪里 黑鸟般的直升飞机转瞬间便到了本部大楼附近,舱内的本部人员惊恐万状地看着舱门缓缓倾斜朝下,脚步也越发得不稳起来,从高空俯瞰,纽约星罗棋布的高楼像聚集的蚁巢那样渺小。玻璃舱离明净得映出倒影的本部大楼越来越近,而后一往无前地撞上了黑宝石般的玻璃幕墙。灰色的高空中,直升机轰然冲进那里,整面幕墙应声 尾声 离张丰毅坐上那辆出租车扬长而去,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 胡玛带着黑压压的一众保镖,走在本部大楼十分昏暗的大厅里。所有的壁灯都熄灭了,黯淡的光线投下漫长的阴影,隔着落地窗向外望过去,天空愁云惨雾。 胡玛扶着金属扶手上了楼,高跟鞋踏在清水一样的台阶上,哒哒的响声回荡着。身后的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