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武三国:从五斗米教开始》 第一章 杀人 陆景仰头望向天空。 此时正值深夜,勉县更夫前不久刚敲响三更天的梆子,喊了几声“天干物燥”。 他正站在山上密林之中,透过繁茂枝叶,能看到头顶朗月高悬,无风无云。 但在那无边夜幕之上,点点繁星之中,却有一条巨大的、黑乎乎的裂缝,横贯东西! 仿佛一只张开的巨眼,俯瞰众生,内里幽深如渊。 陆景死盯着那条天空裂缝,眼睛一眨不眨。 “还没来吗?” 身旁有人按耐不住了。 “没有……” 陆景这才收回视线,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做出一脸恭顺的表情,转过头,小心对身旁一位富家公子说道:“公子,会不会算错了啊,咱们这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放屁!” 那公子是火爆脾气,闻言一脚就踹了过去,怒气冲冲,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道:“这是我爹花了百金才从祭酒大人那儿得到的方位,祭酒大人修为高深莫测,精通天衍卜算之术,绝不会错!就算只是废物,也一定会落!敢对祭酒大人不敬,掌嘴!” 陆景摔了个踉跄。 噗嗤! 公子哥另一边也站着个下人,尖嘴猴腮的,这时忍不住笑了,斜着三角眼,幸灾乐祸道:“居然问出这么蠢的问题,妄议祭酒大人……怎么样?用不用我帮你啊?陆二~” 陆景没理他,一得到明确答案,二话不说陪着笑就开始抽自己嘴巴子。 同时在心里给这俩王八犊子记账。 狗日的,等着…… “啪啪啪……” 陆景连抽了自己三巴掌,脸都抽肿了,看的那偷笑的下人眼角抽搐,暗道这傻小子可真够一根筋的,下手这么狠…… “行了!” 公子哥看他脸肿了,这才不耐烦地阻止:“继续盯!时间地点可能有差错,但也不会错到哪去,这可是‘天外异宝’!绝不能错过!” “是!” 陆景中气十足地应是,一副老实狗腿子的模样,挨了打好像完全没受影响,仰头继续盯着那条裂缝,神色肉眼可见的认真。 叫他来就是干这个的…… 另外两人都放松下来,公子哥坐到旁边一块青石上等着,尖嘴下人又是递酒又是递肉的伺候。 这俩人歇上了,留陆景一个人干活。 陆景视若无睹,只是看着天空。 来到这世界一个月了。 最让他惊奇的就是天上那条巨大的裂缝,这里的人都叫它“天之眼”。 它改变了历史。 也改变了世界! 更始元年(公元二十三年),昆阳之战爆发,刘秀以两万军队对王莽四十万大军,死守昆阳! 正处胶着之际,突然苍天崩裂,出现一线深渊,形如巨眼! 有一颗陨石自眼中射出,砸落昆阳战场,砸入王莽军中! 九成军士立时横死,四十万大军十不存一,守城军军心大振! 刘秀慷慨激昂,率众出城迎敌,全歼贼寇,自此一战成名,天下皆知! 而后光武立国,开创中兴…… 世人都说刘秀有呼风唤雨之能,神鬼莫测之力,如此,才能得天相助。 这当然是扯淡。 但昆阳战后,刘秀得到了那颗陨石,发现石上刻有通天神纹,能观之悟道,以秘术操控天地元气,刘秀将此石命名为“天书碑”,凭借绝顶悟性观碑而创武功、秘术,开天下武学道术之先河,也让这个世界走向岔路。 从那以后。 天之眼中不时坠下天外流星,仿佛连接着世外仙境,不断有类似【天书碑】的“天外异宝”透过眼睛,坠入神州大地。 这个世界的画风也越来越玄奇…… 那些异宝五花八门。 有正的,有邪的,有能用的,有不能用的,有天材地宝,也有灵丹妙药,奇珍异物…… 一晃将近两百年过去了。 而今正处汉末,自桓灵之后,汉室衰微,二帝不成器,天子秘武进展缓慢,又无才智安定朝堂,以致外戚专政,宦官专权,民不聊生! 大贤良师张角率太平道百万之众兴兵反汉,从此军阀四起,战乱频发。 到得今日,已是建安十五年夏。 年前曹操刚在赤壁打了败仗——诸葛孔明祭风,周瑜纵火,烧的曹军七零八落。 三国鼎立的格局隐隐有了苗头。 乱世人命如草芥。 陆景刚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不过好在穿越的地方还不错——汉中,川蜀门户,如今在第三代天师张鲁的把持下,推行五斗米教,亦即天师道,用管理宗教的方法管理汉中,不设长吏,以教中“祭酒”管理地方政务,政策还算宽惠,在曹操打进来之前,算是乱世里少有的安稳地方。 就是穿的这个人,地位实在太低了。 汉中,勉县,李庄大少爷李泉……的一个贴身随从,或者说奴隶,属于动辄打骂、死了都不用报官的角色。 就连正经名字都没有,姓陆行二,所以叫陆二。 今天,李泉的爹,李庄庄主李裕花大钱从勉县祭酒那买来一个天外异宝降临的大致方位,让儿子秘密取回,万一碰到好货,那可就时来运转了! 李泉很听话,悄悄带了两个随从深夜来到卧牛山,等待异宝降落。 “天外异宝”这玩意,随着近年来降临的越来越频繁,废物也越来越多。 即便有货也一般都是低品的破烂,到了天师道祭酒那个级别,已经对这玩意没什么兴趣了。 如今不像光武年代,那时候天外异宝还很珍稀,个顶个都是惊天动地的至宝! 比如天师道的初代天师张陵,就是因为得到天外异宝【五雷天师令】而悟出绝顶功法《五雷天心诀》,可以操雷御电,召唤九天雷霆下界! 甚至教中有传言,他老人家已经白日飞升,羽化成仙! 那才叫“异宝”,近几年的破烂实在没什么值得跑腿的,不然祭酒大人早就自己拿了,之所以这么大方,无非就是因为之前捡过的破烂太多…… “来了!” 忽然,陆景眼前一亮,看到天之眼中坠下了一颗细小的流星,笔直朝着卧牛山射来! 算的还挺准…… “在哪?在哪?” 李泉激动地跳下石头,仰头向上看。 他身旁那狗腿子王刚也摆出欣喜的表情,心中不以为然,觉得是垃圾货居多,面上谄媚说道:“祭酒大人果然神机妙算!公子得此至宝,如龙乘云,虎得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李泉听的意动,竭力压住脸上喜形于色的表情,佯怒说道:“就你会说话,万一是废物,要你好看!” 王刚脸一苦,赶紧道:“不会的,祭酒大人都说了是宝物……” 那细小流星划过天际,飞快坠落! 三人都打起精神,只不过打精神的对象不一样——李泉和王刚聚精会神看那颗越来越近的流星,激动不已。 陆景是看着两人的脖子,激动不已。 ——这一个月打我骂我这么多次,拿我当狗使唤,老子大人有大量,就不对你家人下手了,用你自己的狗命赔! 他悄悄摸向腰后。 一把锋利的匕首若隐若现。 轰! 流星坠地,砸出深坑,飞沙走石。 “祭酒大人术法高深啊,虽然时间错了一个时辰,但地点准确无误!快!守着四周,我要马上验宝!”李泉大叫着,飞快跑过去。 王刚紧随其后,跑之前不忘对陆景趾高气昂说道:“好好守着!出了事要你好看!” 然后屁颠屁颠跟过去。 陆景点头哈腰,谨慎小心,老实守在原地,只有那双眼睛冰冷无比。 这次的天外异宝并不大,砸出的陨石坑也很小。 李泉快步跑到坑边跳下,在坑中央发现了一个紧闭的蚌壳。 李泉惊奇地拿起来,心中奇怪。 这到底是什么蚌?从那么高的天上砸下来,居然完好无损,表面还闪烁着宝光和符文,黑夜里熠熠生辉。 “公子!宝物啊!” 王刚激动地看着李泉手中的蚌壳,说道:“一个月前,师君(张鲁)不就在摩天岭上得到宝蚌,从中开出宝珠,服用之后功力大增,还特意给它取了个名字……” “【涪灵珠】……” 李泉恍然大悟,惊喜地看着手中蚌壳:“难道这个也是【涪灵蚌】?师君评定此物不下六品!太好了,我体内经脉闭塞,不好修炼,这宝珠能洗经伐髓,正合我心,快!打开它!” 李泉拔出腰间长剑,让王刚扶好蚌壳,自己举剑往缝隙里插,要撬开它! 李泉高声道:“扶好了!” 王刚蹲在地上,把蚌壳立在石头上,稳稳扶住,一脸兴奋道:“扶好了,公子可以……” 噗嗤—— 咣啷! 突然一声闷响,像是利器入肉的声音,接着传来嗬嗬怪响,然后是宝剑砸落发出的金石之音…… 那长剑掉落到身前。 王刚吃了一惊,急忙抬头,就见李泉瞪大眼睛,斜向后瞟,嘴角溢血,满脸不可置信。 在他身后,站着那个一直以来老实巴交、憨厚痴傻的陆景。 此时此刻的他,神情冰冷,匕首插进李泉脖子,鲜血溅了一脸,但他丝毫不以为意,抓着李泉头发又连捅了好几刀,这才扔掉尸体,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然后漠然看向王刚。 “啊!!!!!!!!” 王刚已经吓傻了,惊恐大叫! 这血腥的一幕吓得他大脑宕机,直接尿了出来,脸色惨白,向后仰倒,两腿不断弹动,惊声道: “你你你!!!你竟然敢……” “一个月了。” 陆景满是鲜血的脸上露出放松的笑,淡淡说道:“你知道当一个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软蛋有多难吗?你知道我想杀你们想了多少次吗?” 说话间。 他俯身拿起长剑,走向王刚。 王刚只觉毛骨悚然,让他这做派吓得魂不附体,失声尖叫道:“别!别!不要——” “我要感谢汉中安稳了十几年,一点没有乱世的样子,我要感谢李泉是个蠢货,毫不设防!我要感谢他不会武功,我更要感谢你……今晚的行动,带上了我!” 陆景洒然一笑,说道:“……毕竟,李庄的那些下人,你也就能使唤我了。” 事关天外异宝,不能走露丝毫消息。 万一真是宝物,李泉不会武功,带了会武功的卫士过来,难免生出觊觎之心,弄巧成拙。 得找两个瘦弱的、胆小怕事的打下手,这样的人,李泉能压得住。 王刚胆小怕事。 陆二两样都占。 这俩人平时又是侍候起居的下人,干这事最合适不过。 李泉就是没想到,那个胆小怕事、憨厚痴傻的陆二早已经换了芯子,他不但不胆小,反而胆大包天,心狠手辣! “你不能杀我!” 眼看陆景越走越近,剑锋森寒,生死关头,王刚急中生智:“这里是汉中!这里是天师道!杀了人,祭酒大人和李庄主都不会放过你!” “呵呵。” 陆景笑道:“我连李泉都杀了,还在乎多你一个废物?至于之后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话音落下。 陆景一剑枭首,人头滚落。 接着,他飞快捡起那个蚌壳消失在黑夜里,原地只留下两具尸体,鲜血淋漓…… 第二章 换脸 杀人之后,陆景飞快下山。 他并没有直接回勉县,也没有急着开蚌,而是依着山下汉江向北走了五里,来到金牛道。 汉江自西而东横穿勉县,中有汉中通往川蜀腹地的古道路,就是这条金牛道。 金牛古道全长约两千余里,其间山重水复,栈道相连,沟壑纵横,蜿蜒崎岖,最为奇险。 出蜀入蜀都需此路,人流量巨大,且因山路崎岖蜿蜒,便于藏匿,久而久之,这金牛道上的一些节点就有商户盘踞,为过往行商提供便利。 有些货是正大光明能卖的,天师道并不多管,有些却是明令禁绝的“邪门歪道”,为天师道教众所深恶痛绝! 比如南蛮极乐峒异术! 极乐峒是南蛮部落中一个强大的势力,或者说门派,精研毒术和蛊术,与中原作风迥异,集诸般阴毒杀戮奇术之大成,残忍不道,为人所恶。 但就算是中原世家大派,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一些秘术、秘药确有方便可取之处,因此屡禁不止! 勉县就毗邻其中一个贸易节点。 ——华灯寺。 汉中道教兴盛,天师道既是宗教又是政权,佛门寺庙几无立锥之地,所以寺里一些不老实的僧人不得不为自己另谋出路……转卖一些违禁品,从中抽成。 陆景早就为自己找好了退路。 第一步,就是给自己换张脸,而要换脸,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莫过于用极乐峒一种名叫“脸蛊”的蛊虫。 陆景来到华灯寺后门,在山门前站定,握住铜环,先敲三下,停顿两息,再敲四下,然后用手指轻叩五响。 很快,里面传来脚步声。 有人说道:“施主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陆景道:“丁不勾、示不小、王不立、罪不非。” 那人答道:“分不刀、皂不白、交不叉、吾不口。” 吱呀一声。 山门开了一条缝,有个年轻和尚小心探出头来,低声说道:“你要什么?” 陆景抹了把脸。 那和尚扫了他一眼,见他穿的破烂,皱眉道:“很贵。” 陆景一笑,从怀里抽出一根金条:“再加一颗【培元丹】,一身新行头,不用多好,但一定要干净无异味。” “好!” 那和尚眼前一亮,说了句稍等,然后跑远,再回来时带回来一颗脸蛊丸,一瓶药,还有一身干净的布衣。 和尚道:“这是刚洗过的衣服,还有皂荚香,你看如何?” 陆景点了点头:“可以。”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陆景转身就走。 那和尚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奇怪。 这人穿着破烂,像是下人,可说话走路却比师父还要有气度,自信且昂扬。 “怪事……” 和尚嘟囔一句,收好金条,小心关上了大门。 买完了必需品,陆景就近选了个荒山沟,躲入其中一处山洞,看着自己买来的这堆东西,深深感慨道:“一根金条就换这么点儿,偷少了……应该多偷几根,李泉那蠢货估计到死都不会信,老子把他偷他爹的小金库给薅了,呵呵……就当这一个月的工钱吧。” 陆景看向那颗【脸蛊丸】。 这东西看着不起眼,却是用三百只虱子那么大的脸蛊聚合而成,只需要用酒液溶化,再放到鼻腔,它们会自行进入体内,以脸骨为食,从而改容易貌! 说着简单,但整个过程痛苦异常,且最终变化不定。 可能大众脸,也可能更丑! 这东西是一些江湖大盗躲避通缉的利器,换脸之后,随便往难民堆里一躲,就是另一个人了。 陆景对容貌无所谓,他向往的是武功和权势,生逢乱世,自当勇立潮头——老子来这个世界不是来受罪的,不但要活得久,还要活得好! 敢拦我的路…… 李泉就是下场! “先换脸,再混入难民堆,拜师天师道,学武功,往上爬,然后就等着曹老板攻打汉中,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历史上,曹操对张鲁很是厚待,官拜镇南将军,封阆中侯,食邑万户,五子皆列候,就连心腹手下都有官当。 陆景合计,曹操赤壁战败,估计也快腾出手对付张鲁了,满打满算,还有一两年,在此期间,尽量往上爬吧。 等攀上曹魏这颗大树,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一念及此,陆景不再犹豫,取下腰间酒葫芦,滴在脸蛊上,趁还未溶化,将蛊丸放到鼻尖。 脸蛊溶化。 窸窸窣窣的蛊虫一窝蜂窜入鼻腔! “啊!” 剧痛潮水般袭来! 脸蛊疯狂咬噬血肉骨骼,像一根根针在扎,陆景疼的冷汗直流,身体忍不住痉挛颤抖。 他一把抓过那件新衣服放到嘴里,死命咬住,手臂青筋都鼓了起来! 如此持续了将近一刻钟,痛感才渐渐减弱。 陆景已经全身冷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有气无力地取出铜镜一看,眉头轻挑,笑了笑,喘着粗气道:“居然还不错……难得。” 镜中的少年,十七八岁,眉眼清秀,英挺俊逸,比之前好看不少,任谁也不能将眼前这个白净细嫩的少年郎跟之前那个面黄肌瘦的下人相提并论。 “就是有点虚弱。” 陆景取出那枚【培元丹】服了,这是武者伤愈之后用来固本培元的丹药,很补,对他这副瘦弱躯体大有裨益。 他的脸色渐渐好转,身体慢慢有了力量,整个人从里到外,再看不出一点像“陆二”的部分。 “从现在起,我就是陆景,三国人物貌似都有表字,那我……字东庭。” 诸事已毕,陆景看向最后一件东西——那个天外异宝,闪烁微光的蚌壳。 “【涪灵蚌】外面还铭刻符文吗?这玩意怎么看都不平凡啊……” 陆景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头绪,没办法,李泉是个废物,陆景跟在他身边,就算有心偷学,也没有渠道,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 犹豫片刻,陆景还是摸出了匕首,对着蚌壳缝隙稍稍插入,然后用力一撬! 咔嚓! 蚌壳一分为二,出乎意料,里面没有珍珠,甚至没有蚌肉,而是有一颗眼睛悬在中央。 人的眼睛! 陆景吓了一跳,吃惊后退。 就在他惊诧之际,那眼珠倏地化作流光,钻进了他的右眼,与他合二为一。 “啊!!!” 痛苦的喊叫声传出山洞。 惊飞了一群夜枭。 …… 与此同时。 卧牛山上。 勉县李庄的庄主李裕和几个武功高强的护院,正站在“陨石”降落的位置,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 李泉和王刚。 一个脖子被捅了好几刀。 一个直接没了脑袋。 李裕看着儿子的尸体,两眼血红,杀意爆发,一字一顿道:“是陆二吧……” “应该就是他。” 护院首领查验尸体伤痕后郑重说道:“公子身上的伤没有真气损害,不像会武功的人做的,伤处在脖颈,从背后偷袭,更像是亲近之人所为,所以……” 李裕:“通知范祭酒,就算按天师道的刑罚,杀人也当偿命!” 护院首领:“是。” 李裕:“獒犬带来了吗?他一个没练过武的凡俗俗子,能跑多远?给我追!” 护院首领:“是!” 很快,下人牵来庄里用于猎熊的五头獒犬,每一条都训练有素,用“陆二”的衣物做指引,五条獒犬一齐冲出,沿汉江溯流而上,直奔华灯寺。 护院们武功高强,轻功不俗,一个个飞檐走壁,紧跟在獒犬之后。 李裕自己也是一名高手,提剑跟随,眼看獒犬追到华灯寺,刚要杀进去,就见五条獒犬豁然转头,冲向荒郊野外,进了一处隐秘山洞。 众人拔刀,一拥而入! 然而,里面早已空空如也,只有“陆二”扔掉的衣服,用过的匕首和几个瓶瓶罐罐随意丢在那。 护院首领捻起地上的泥土,从中发现了死掉的脸蛊,吃了一惊,再看其他药瓶,有培元丹的香味…… “不好!” 护院首领惊声道:“他用了【脸蛊】易容,又用了【培元丹】塑身,这……” 这根本就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个傻子杀人不是因为天外异宝,而是早有预谋! 护院首领惊呆了。 难以想象,眼前这一切都是公子身边那个软弱可欺的家伙所为,他居然忍了这么长的时间! 好可怕的心机! 李裕也吃了一惊。 “这里有字!” 忽然一声高喊,一个护院大叫,众人急忙凑过去,就见那墙上用木炭留了四个大字: ——【后会有期。】 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李裕怒不可遏,大声咆哮:“给我找!哪怕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他!我要他不得好死!!!” 第三章 拜师 陆景连夜赶回勉县义舍。 所谓“义舍”是汉中特有的救助穷苦人、收拢难民的地方。 天师道的人在县城外建了茅屋,里面放上铺盖和粮米,偶尔还有肉,供人住宿、取食。 虽然免费,但天师道弟子宣称:“取得过多,将得罪鬼神而患病。” 这时候的百姓相对淳朴,敬畏鬼神,所以都很规矩,就算想要偷或抢也不敢对天师道的义舍下手。 当今时代,天师道的名声并不算好,时人多称为“米贼”、“米巫”,但其实,他们做的很多事都是值得称道的。 比如: 依照张道陵的教法,教导民众诚信不欺诈,让病人自首其过; 对犯法者宽宥三次,如果再犯,才加惩处; 若为小过,则当修路百步以赎罪; 依照《月令》,春夏两季万物生长之时,禁止屠杀,禁止酗酒。 …… 张鲁雄踞汉中的三十来年,一直都相对安定,有不少人逃难至此,如关西就有从子午谷方向逃来的数万家百姓。 张鲁来者不拒。 在他眼里,这不是难民,这是教徒,所以近些年,天师道声势越来越大,渐呈扩散之势。 当然,茅屋夸的天花乱坠,还是茅屋,条件有限,即便如此,陆景来的时候好几间义舍的通铺都住满了人,最后还是在靠近茅厕的一间义舍找到了床位。 那味道…… “妈的,这过的什么日子……” 陆景无语了。 “忍一晚吧,这两天都有天师道选拔弟子,在这里睡一晚,难民的‘味道’更足,不易怀疑。” 陆景拼命安慰自己,脱下鞋子,上了通铺,那被子的味道也是一言难尽,陆景犹豫了好久,才盖在身上,深深叹气。 躺在床上,身边的脚臭味、磨牙声接踵而至,再加上从窗外飘来的茅厕的味道…… 陆景脸黑的像锅底,烦不胜烦! 他在心里发誓,从今以后绝不让自己再这么窘迫! 右眼仍有些疼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生根发芽。 一想到它,陆景顾不得外界了,摸着右眼,望着天花板,有些担心。 这眼睛到底有什么古怪?它怎么会突然钻进自己的眼睛里? 望着望着,有些出神。 突然,陆景右眼恍惚,目光透过房顶看到了天空、看到了星空之下的那只黑色巨眼,正有淡淡的蓝色的“气”从那眼中垂下,改变苍穹大地! “这难道是……元气?” 陆景吃了一惊,仔细观察。 恰在此时,一只乌鸦从房顶飞过。 它的速度很快。 但在陆景眼中,当他聚精会神之时,那乌鸦飞的像慢放,一帧一帧地跳! 非但如此,当目力聚焦于乌鸦,能透过羽毛,看到它皮下的血管、脉络、跳动的心脏…… “这是?!” 陆景睁大了眼睛,心中惊诧。 他不信邪地把目光投向身边熟睡的老人,精神集中,果不其然,那目光同样透过了被子、衣物、皮肉,直视他的骨骼血管经脉! “我去……” 陆景先是大惊,继而大喜:“能看到天地元气,能直视人身经脉,好眼睛!这样能淘宝,也能看到功法运转路线,方便偷学武功,很实用……就是……用多了有点晕……” 陆景脑袋一沉,昏睡了过去。 身处难民堆里,条件简陋,空气极差,但却是他当牛做马一个月来,睡的最安稳的一觉。 这广袤玄奇的高武世界。 我陆景来了。 …… 第二天清晨。 天师道弟子在祭酒大人的带领下,穿着一身灰色道袍,推着粥车前来义舍为难民施粥,也做好挑选弟子的准备。 执政勉县的祭酒名叫范铉,字长生,是个四十多岁,样貌颇为儒雅的人,穿着一身白色道袍,胸前绣着“正一”两个字,很有几分仙风道骨。 所谓正一,即为“正以治邪,一以统万。” 初代天师张陵认为:“道者,天下万物之本也。” 其主要思想,就是把“道”人格化为“太上老君”,强调道教是至高无上的神圣的真教,不容任何人冒犯。 此外,还将“道”解释为“一”,使“一”与“老子”等同,一以统万,由此而来。 所以,天师道,也称正一盟威道。 眼见天师道的人来施粥,难民们都活跃起来,拿着碗筷自发排队,无论男女老少皆神色恭敬,看范铉的眼神就像在看临凡的真仙。 殊不知,“真仙”也在发愁。 范铉是张鲁之父——第二代天师张衡坐下第四弟子,张鲁的四师弟,此前一直在天师道总坛摩天岭闭关修炼。 两个月前,勉县前任祭酒遭贼人刺杀,勉县群龙无首,恰逢范铉出关,张鲁特意请他来此执政,坐镇一方,顺便收徒传功,发扬天师道。 勉县是汉中咽喉重地,关系重大,又接连入蜀之金牛古道,周遭帮派林立,龙蛇混杂,且刺杀的贼人还未落网,这种时候,张鲁能让范铉来接管这桩烂摊子,显然是相信自己师弟的能力。 范铉也确实不负张鲁所托。 短短两个月就让勉县恢复了往日秩序,搜查贼人、收徒传功、安顿难民等事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只是,连日来从难民堆里选拔出来的弟子“记名”有余、“真传”不足,都达不到他的标准,而他又是宁缺毋滥的性子,一直为此发愁。 更闹心的是,昨夜勉县还出了一桩命案,性质极为恶劣! ——李庄少庄主遭随从刺杀,那人下手狠辣果决,之后又机智逃脱追捕,改容塑身,自此消失不见。 像这种情况,即便张贴告示通缉也没用了,因为新的面孔没人知道,无异于大海捞针。 如果是躲在勉县难民堆,那还能找找,但更可能早已经离开了勉县,混入其他县城的难民群,那就彻底没办法了。 时逢乱世,诸侯割据,纷乱不休,别的没有,难民多的是。 人不像物。 人是移动的,就算用太乙神数也难以测定他的落脚点——昨夜,范铉已经试过,但不知为何,卦象模糊,天机混沌,难以测算。 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对世间影响极大的人物身上,他们身上因果纠缠,强行测算,易遭天道反噬。 但这“陆二”微不足道,连武功都不会,按理说不至如此。 范铉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 只当那下人可能是意外搭上了某个未来可以改变天下大势的能人,得其庇佑,所以天机混沌。 修道之人,顺应天道,从不逆天行事,既然追不到,那就不追了…… 当然,对李庄庄主不能这么说,该做的姿态还是要做,就是有点烦。 正百无聊赖,忽然看到在排队的难民之后,水井旁边,站着一个少年人。 他撸起袖子,正在用力洗刷一只木盆,旁边放着他的外衣,看样子像是准备洗漱。 他很干净,跟难民格格不入,但不是养尊处优的那种干净,而是勤洗手脚的干净清爽。 范铉眉头轻挑,嘴角含笑,不禁生出几分好感,这样的人在难民里可是很少见啊。 想了想,他直接取出一张符箓。 难民们见状全都神色激动,昂首挺胸地站直了身体。 这张符箓昨日出现过,就是用于选拔能加入天师道学习武功道法的弟子,如果谁的资质优异,符箓燃起后,符火就会自发飘向那人。 立竿见影,十分省事。 这种符以神念封元气入符纸,功力不够的人根本画不出来,只有祭酒级别的“炼神境”高手,才能绘制。 后天修炼三重境: 炼食化精。锻体境。 炼精化气。造气境。 炼气化神。炼神境。 …… 只有到了炼神境,气开天心,辟出泥丸宫,才能炼出神念,修炼道法,成为真正的一流高手。 范铉就是这样的高手。 符纸夹在指尖,无火自燃,飘向天空。 在所有难民的目光注视下,符火一整团不发散地飘向队伍长龙的后方。 落到一个洗衣少年身边。 陆景并不知道符火的事,他为了给祭酒留个好印象,一直侧着身子,打算把自己捯饬干净了,再过去等着检阅。 “太特么臭了!” 陆景心中污言秽语,表情却特别认真,忽然光线被挡。 他抬头一看,范铉已经毫无声息地来到了他面前,和善儒雅,面带微笑。 “你叫什么名字?出身何地?” 陆景一愣,这是要收徒吗? 今天这么快? 陆景立马摆正姿态,站起身,拱手行礼,从容说道:“弟子是关中华阴人士,因关中诸侯彼此征战,烧杀劫掠,不得已为求生机一路逃难至此,姓陆名景,字东庭。见过祭酒大人。” 陆景言谈有礼,条理清晰,范铉心中满意,点了点头,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注入真气查看根骨资质。 【祈元符】只能测出大概,只要经脉正常、通窍半数以上,就能吸引符火。 真要看具体的还得上手。 没想到,这一看不要紧,陆景身上虽然没有半分内力,但体内五十二个练气奇穴竟然是天通之态,无一处闭塞! 周身奇经八脉毫无阻隔,根骨资质极佳,乃是世间绝顶的良才美质! “嗯?” 范铉大喜过望,似是没有想到,连忙又仔细查看了三四次,越看越吃惊! “此子不但奇穴天通,而且天生经脉宽阔,韧性极好,正合练气!这……这怎么有些像传说中的‘道体’?!” 范铉一时惊喜地不知如何是好,这可是万中无一的好苗子啊! 像这等人,本该早就拜入名门才对,万万没想到明珠遗野,还流落至此……难不成是太上眷顾,特意赐我佳徒? “……” 这老男人摸了又摸,把陆景整不自在了,一阵恶寒。 “这家伙不会有龙阳之好吧……虽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直是老子的办事信条,但这特么是底线啊!” 陆景眉头紧皱,正要退开,就见范铉收回了手,神色无比郑重地对他说道:“你,可愿入我正一道?” 陆景见他神色郑重,知道可能误会了什么,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自无不肯。 陆景二话不说从衣服里取出的五斗米双手奉上。 范铉微笑接过。 陆景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徒儿陆景,拜见师尊!” 第四章 归元 捡到宝了…… “很好。” 范铉心中激动,扶起陆景,一时也顾不得其他人了,温声说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范铉的真传弟子,随我回治所完礼、录碟!登临,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转身领路,带着陆景就往勉县治所方向走去。 真传弟子? 陆景吃了一惊,不该是记名吗? 难道……“陆二”的资质很好? 不对吧…… 陆景心中起疑。 “陆二”的资质如果真的好到如此程度,为什么李裕他们毫无反应?买奴隶之前应该测过了…… 陆景其实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拜师天师道。 一来,之前的选拔确实不算难,每次都能从难民堆里选出几个记名弟子,万一能成呢?虽说记名弟子比下人好不到哪去,只是换了个服侍对象而已,但至少可以练武啊。 二来,范铉的名声不错,来勉县两月,已经有了“仁善”之名,就算不成,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三来,天师道传承高妙,《五雷天心诀》闻名江湖,朝着这个使劲,比其他选择要好得多…… 当然,如果不成,陆景也可以就近投靠极乐峒,学蛊术和毒术。 他们的武功对资质要求不高,是个人就能练。 只是,一旦走那条路要格外小心,后续计划也会受到影响…… 肯定不会是陆二自身的原因! 陆景心中笃定,难道……是因为那只眼睛? 想到这里,陆景心头狂震,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师叔……” 那个叫“登临”的弟子也被范铉的话吓了一跳。 他是前任祭酒——张衡第三弟子刘泳的三位真传之一,叫罗峰,字登临。 两个月交往下来,罗峰已经很了解自己这位师叔的秉性。 他深居简出,崇尚无为而治,但对本地欺压平民的大户多有打压,暗地里让他们破了不少财。 比如李庄庄主李裕,只是让他算一次卦就花了庄子一年的收成,而且这钱八成也和之前一样,投进了义舍,比自己师父要仁善的多,也更加淡泊无争,谨慎持重。 而今,杀害师尊的凶手还没抓到,这种时候,怎么都不应该从来历不明的难民里选个真传出来…… 万一他跟凶手一伙,图谋不轨呢? 就算跟凶手没关系,万一是别派打入天师道的卧底呢?难道不应该多了解了解?好好地查一查? 直接就收,太仓促了。 “师叔不像这么心急的人啊……” 罗峰很纳闷。 要是范铉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说:如果有人放着这么好的苗子不教,一点儿武功不让他练,就为了二十来岁的时候放出来当卧底,那那个人的脑子一定是让驴给踢了!还得是让一群驴连踢三个月,不然干不出这么蠢的事! 简直暴殄天物! 这么好的资质,如果能从小修炼,现在的境界只怕都不会比他差,怎么可能是别派卧底? 范铉大步往回走,陆景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那些记名弟子和难民们看他们远去,纷纷唉声叹气,望向陆景的目光满是羡慕。 …… 如今的勉县县衙,已经被天师道改成了类似道观的地方,还未进门,已经有檀香之气飘来。 里面有许多灰衣道士捧着竹简来回走动,忙而不乱。 三国时代,道家早就有了,道教还未成熟,没有后世那么多的规定。 太平道、天师道等都处于道教的初始阶段,何况天师道兼管地方内政,更有别于后世道教。 不过,森严的等级制度已初见端倪。 陆景拜师并不是脑袋一热,他特意了解过其中门道。 天师道内部共有六个等级,按闻道高低设立名位,而得道之多寡,最直观的体现就是练气境界高低。 ——初窥门径者,能炼食化精,强身健体,但体内尚无真气,这类人只能算“居士”。 ——居士入道,炼精化气,经脉之中生出内力,这才算正式弟子,谓之“鬼卒”。 ——鬼卒之上,气开天灵,辟出泥丸宫,生出神念,此者为“祭酒”。 ——在祭酒之上,还有大祭酒、嗣师乃至天师,到了这个级别,无一例外都是武功卓绝,道法精湛,身怀通天道术,非等闲之人所能揣度。 治所内这些穿灰色道袍的人,就是天师道鬼卒,分文武两部,协助祭酒管理地方政务。 他们都是前任祭酒刘泳的弟子,刘泳死后,范铉继任,他孤身一人,对这套班子一点没动,拿来就用。 “师叔。” 范铉进门,忙碌的众人不忘行礼,一双双眼睛好奇地看向他身后的陆景。 一般的记名弟子可不用师叔亲自领进门……那这个人…… “这是你们的师弟,我新收的真传。陆景,陆东庭。” 范铉直截了当做了介绍,院中众人都吃了一惊,跟罗峰的反应一样。 出去一趟就收了个真传? 是不是有些儿戏了? 陆景可不管这些,端端正正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陆景见过各位师兄。” 范铉满意点头,这弟子真是越看越顺眼,谦逊有礼,寒门贵子啊。 那些弟子记名居多,一点不敢拿架子,就算是刘泳真传,如今师父没了,一样不敢给范铉弟子脸色看,整齐回礼道:“师弟。” “嗯。” 范铉点点头,对其中一个弟子道:“少清,你随我来。其他人各司其职吧。” 说罢,带着陆景和那弟子进了治所正殿——“归元堂”。 陆景一走入殿内,顿觉檀香扑鼻,抬眼一看,就看到堂上供奉着一尊太上老君神像,面容苍老慈和,栩栩如生! 范铉先让陆景对神像磕三个头,又让跟来的那弟子念诵七戒三十五律,而后走到陆景身前,一甩拂尘,单手掐道指,肃然道: “弟子陆景听命:今日本座收纳尔为正一道当代四脉真传首名弟子,从此得许修练本派武功道法之堂奥!尔当谨遵教令,不可违禁,日夕勤学精进,以光耀我正一门楣!” “陆景谨遵师命!” 无论范铉是如何想的,他都是陆景穿越以来第一个对他如此厚待的人,这份恩情,陆景铭记于心。 陆景发自内心的话,也让范铉嘴角的笑意更深。 他能看出陆景缺乏安全感,不易动情,路上的毕恭毕敬都是装的,所以直接打直球——我看重你的资质,你也看到我的重视,咱们师徒俩就别演了,只要你不背叛天师道,心思多些也无妨。 范铉自己的师兄弟就不乏野心勃勃之人,所以他并不苛求。 师徒一场,我教你,你敬我,日后勤练武功,能自保,也能传扬正一威名,那这徒弟就不算白收。 范铉拍了拍陆景的肩膀,温言道:“从今以后,不必多礼了。你刚刚脱难,过去的经历为师不会追究,只需日后谨言慎行,切莫对正一不利,不然为师也救不了你。” “是,弟子必不负师尊厚望。” 陆景表情严肃,语调郑重。 范铉点点头,看向那随行弟子:“少清,去取一套真传弟子道袍,一部《道德真经》,另外,叫人准备好东庭的住所。” “是。” 那弟子躬身领命,退了出去。他名叫简溪,字少清,是刘泳的二徒弟,主管文部一应事务。 等他离开,范铉道:“真传授武,当有‘开剑’仪式。锻体境不涉剑道,为师就传你一套掌法吧,以后勤加练习,争取早日炼出真气。” “多谢师尊!” 陆景当然没有二话。 终于能学到武功了。 他压下心头激动,看着范铉,等他接下来的动作。 “锻体术,亦名导引术,是武者炼食化精的基础,时常修炼有助于开脉强筋,滋养身体。 寻常锻体术难以防身,诸如医宗《五禽戏》、白马寺《法海藏十二相》等,但我正一道不同,祖师所创《归元掌》,非但可以锻体,同样可以对敌!” 范铉神色一变,摆开架势,演练起正一道《归元掌》,招式飘逸灵动,身形潇洒若仙,口中吟诵歌诀: “窃吃昆仑长生酒,升降日月任督走……” 招式配合意念,渐渐带动人身三宝精气神运转周身,炼五谷精华为精气,强身健体。 陆景看的极为认真。 他初学武功,不懂经脉穴位,也没有生出气感,一般来说只能模仿,依样画葫芦——锻体术也正是为此而生,目的不止强身健体,也有培具气感的妙用,为修炼内功打基础。 但陆景不一样。 我不认识经脉,不认识穴位,但我能看透人身,直视真气运行路线! 随着他全神贯注,那双眼睛再度透过人身血肉,看到了范铉体内流动的那股气! 此时此刻,范铉并未运行正一道高深内功,不然真气运转线路太复杂,陆景就算直接看也看不懂。 他练的只是《归元掌》,体内真气流动也是按《归元掌》掌法来行经走脉,简简单单,一目了然! 《归元掌》一共八招,范铉接连演练了三遍,问陆景道:“记住了吗?” 陆景答道:“记住了。” 范铉道:“记不住也……嗯?” 范铉一楞,认真道:“你真记住了?须知锻体术虽然简单,但失之毫厘,差以千里,一个招式不够标准就可能虚耗时光,毫无作用。” 面对范铉的质疑,陆景上前两步,恭敬拱手道:“请师尊斧正。”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规规矩矩地演练《归元掌》。 不知道是不是那颗眼睛的缘故,他感觉自己身体更协调、反应速度更快。 明明之前没练过任何武功,但招式自然连贯,没有丝毫迟滞。 身随心动,心随意动,动作标准,信手拈来。 陆景初学乍练,竟然和范铉动作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错! 范铉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这孩子的资质…… 就算有心理准备,真看到这一幕仍吃惊不已,范铉不由得感慨,这当真是天赋异禀,太上庇佑! 非但如此。 陆景越练越快,虎虎生风,八招逐一展现,渐得掌法真意,转眼也练了三遍,浑身气血翻腾,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调动了起来。 锻体术并不是练的越多效果就好,如果不得其门,练多少遍也练不出气感、调动不了精气,相反,如果形神具备,几遍就可能成功! 突然。 陆景心神一动,一股热气自然而然从腹部丹田生出,随着意念运转周天,积蓄于掌中! 他顺势对着殿中燃香发出一掌,掌力鼓动微风,一掌过去,三尺之外,那笔直的烟柱晃了一晃! “咦?” 陆景停下来,欣喜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就是真气吗?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吗? “师尊!” 他兴冲冲看向范铉,再矜持镇定也按耐不住喜悦了,说道:“我这是不是不用再锻体了?可以修炼内功了?” “……” 范铉已经麻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那摇晃的烟柱,嘴巴微微张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果说之前的精准模仿还有其他人可能做到的话,那练三遍锻体拳能练出真气的……属于是前所未有了! 自苍天开裂,元气降世两百年来,就没见过这么妖孽的人! 一个都没有! 锻体境之所以单独分出一境,就是因为一步到位的人太少太少,江湖上素有“百日筑基”一说,可见其难度。 可今天,传功还不到一刻钟,自己这个徒儿就已经跳过锻体,直接造气了…… “师尊?” “师尊?” 陆景又叫了两声。 范铉回过神来,看着陆景地神色复杂到了极点,有惊异、有艳羡、有不解,最后都化作淡然,说道:“很好,你可以修炼《金光咒》了。” 第五章 三月 简溪带着道袍、道经回到归元堂的时候,收徒仪式已经完成。 就是气氛有些不对劲。 师叔看师弟的目光很怪,有点像看珍禽异兽似的,惊异中透着赞叹,好像在感慨太上造化玄奇。 简溪进门。 范铉神色一正,轻甩拂尘,对陆景道:“这是你三师伯二徒,简溪,简少清,也是勉县文部令史,兼管政务,此后有什么生活需要皆可找他。” “是。还请师兄多多指教。” 陆景点头,对简溪躬身行礼。 简溪笑着扶起,说道:“师弟不必客气,入了门,咱们就是一家人。师弟能让师叔如此破格收录,必然天资卓绝,或许不日便可超过为兄,你我互相帮扶就是。” “师兄过奖。” 陆景这人吃软不吃硬,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你敢打我主意,那我就想方设法弄死你! 简溪态度和善,陆景也不冷脸,倒有几分兄友弟恭的样子。 范铉微笑道:“下去安顿吧,百日筑基,为师给你三月时间,好好修炼《归元掌》。三月后,看你表现再做定夺。” 正一道真传弟子不能只是武夫,还要能协助祭酒处理政务,识文断字。 就算大字不识,专走武道,做抓捕盗匪一类的活儿也要能组织,有计划。 真传弟子是不用身先士卒,做大头兵,可也不能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 这话在简溪听来很正常,毕竟没有三遍拳炼精化气的先例,是需要时间走这个过程。 但在陆景这就是对他的保护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陆景一进门就是真传,已经很显眼,再让别人知道他一刻钟炼精化气,直接跳过锻体境,势必遭人嫉恨,加上还有个刺杀了刘泳的刺客藏在暗处,目的不明,不如藏拙三月,暗暗积蓄实力。 “是,弟子告退。” 陆景和简溪恭敬退出归元堂。 范铉收回目光,回身对太上道祖神像拜了拜,从袖中取出一本金笺册子。 那册子的封皮竟是用金箔制成,隐隐透着宝光,华贵非凡。 范铉郑重打开金册,取笔点墨,在空白的第一页上工工整整写下了:“陆景,陆东庭”五个字。 与此同时。 摩天岭天师道总坛,“道炁长存”殿内,通体鎏金的道祖神像之下,金黄桌案上,供奉着一卷紫竹竹简。 此时,竹简第四片范铉二字的下方,自动浮现出了陆景的大名。 在那竹简之上从右至左记录着正一道历代真传弟子的名讳,从初代天师张陵、二代天师张衡、三代天师张鲁、嗣师张卫到刘泳、范铉乃至他们的下一代真传,罗峰、简溪等,悉数在列! 只不过,张陵、张衡等的名字是淡金色,张鲁、张卫、范铉的名字是白色,刘泳的名字却是血红色! 这卷竹简,正是天师道异宝——【道碟】,一卷能感应其上人名者生死存亡的神奇之物。 大殿之内,天师道当代圣姑,也是张鲁胞妹张玉兰,正在蒲团上打坐,察觉道碟异动,起身一看,有些意外。 “四师兄居然收徒了……” 张玉兰深知范铉秉性,说句眼高于顶并不为过,教中那么多高手推举亲信当他的真传弟子,其中不乏资质不俗的,结果他一个没收,全给推了。 今天终于有了传人,可是很难得。 “琪瑛。” 想了想,张玉兰朝偏殿喊了一声。 “姑姑。” 张鲁的女儿张琪瑛拿着一卷道书慢步走了出来,其人碧玉年华,朱唇皓齿,身穿黑色道袍,更显肌肤赛雪,气质出尘,只是神色迷离,像是还没完全睡醒,给人一种娇憨之感。 “又夜读了吧。” 张玉兰无奈点了点张琪瑛的额头。 张琪瑛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捂住,退后一步,奇怪地看向张玉兰。 张玉兰好笑摇头,这丫头修道资质卓绝,领悟道经可说一点就透,可惜在生活方面就有点慢半拍…… 张鲁的母亲、发妻还有幼弟张愧都在昔年与刘璋的明争暗斗中死去,张琪瑛是张鲁续弦所生,也已早亡,是张玉兰拉扯大的,二人名为姑侄,情同母女。 张玉兰怜爱的看着张琪瑛,抚摸着她的头说道:“你四师叔新收了个徒弟,姑姑想送他件小礼物,聊表心意,你替姑姑送去好吗?” 杀刘泳的人还在暗处藏着,本事绝对不小,范铉临危受命,甘愿入此危局,张家不能视而不见。 直接给他不合适,显得生分,送他弟子一件不轻不重的小礼物正好。 “好。” 张琪瑛不会拒绝姑姑的请求,虽然这事别人干也行……虽然如今的勉县情势不妙,让她去很冒险,但她并没拒绝,或者说压根就没往深处想…… 张玉兰也不想她冒险,可张琪瑛已经十六岁了,这性子必须要做出改变,不然日后当上圣女,也会受人牵制,而她不能护她一辈子。 张琪瑛的路还很长…… 曹操赤壁战败,或许不日就会对汉中下手,不论大人们如何想,张琪瑛总是要成长的,如今多一份历练,日后就多一分话语权。 “还不知道他什么境界,丹药、兵器之类以后再说吧,倒是有一件小玩意很适合当礼物。” 张玉兰随手一挥,角落里一个木箱猛然打开,从中飞出一条黑线,落入她手中,自发盘成一个圈,像是镯子。 但仔细看,那“镯子”表面鳞片细密,闪烁乌光,实是一条细长的、首尾相衔的黑蛇! “嘶嘶!” 张琪瑛吃了一惊,倒是没怕,歪着脑袋打量小蛇,回想这东西的来路。 张玉兰道:“这是异兽【巴蛇】,大祭酒杨柏前些日子献上来的小玩意,腹中另有乾坤,可藏器物,且身怀剧毒,本想养大之后取皮做乾坤袋,现在……就送给他做小礼物吧。这段日子不太平,巴蛇有毒,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说完取朱砂符纸画了一张符,一并交给张琪瑛:“教他这【通灵符】的用法,帮他收服此兽。” “嗯。” 张琪瑛点头,将巴蛇和符纸一并放到了腰间香囊里——很明显,她的香囊就是一个乾坤袋。 张玉兰道:“去吧,你的武功、道术已经登堂入室,姑姑并不担心,但是你心思单纯,该好好历练。勉县正缺人手,你就在四师叔麾下帮忙吧,过十天半月,我会去接你,自己小心。” “嗯。” 张琪瑛走上前抓了抓张玉兰的手,朝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转身离开大殿。 张玉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疼地想改主意,可是一想到日后还是下了狠心。 等张琪瑛离开,张玉兰脸色冰冷地吐出了三个字:“风生兽。” 瞬间,殿内微风乍起,隐隐汇成狸形,四爪伏地,匍匐在张玉兰身前。 张玉兰道:“待琪瑛有逼命危险之时,救她脱身。在此之前,不要干预,不要显形。” “唧!” 微风消失。 风生兽冲出大殿。 张玉兰重新盘腿打坐,闭上了眼睛。 …… 第六章 窥视 勉县治所。 简溪带着陆景来到后院,给他找了一个干净整洁的院落,说道:“我师一脉真传弟子只有我们兄弟三个,大师兄薛亮是武部令史,境界最高,已经造气六重,住东边那一间,不过他多数时候都在外抓捕凶徒,即便回来也是来去匆匆;三师弟罗峰是勉县大族罗家的人,并不住治所,所以,这后院基本就师叔和咱们两个……你旁边那间就是我的房间。” 人越少越好。 陆景先行谢过,边走边道:“这么说来,薛师兄是这勉县除师尊外最强的了?” “不。” 简溪摇头苦笑道:“师弟想的太简单了。勉县十名鬼卒,皆是造气境界,除我三人,剩下的都是师尊许以厚利招揽来的好手,即便我们也很难说必胜。 如今,天外异宝不时坠落,总有福源高的幸运儿得天眷顾,练出一身本事,本地大族长期虎踞在此,更是如此! 像李庄庄主李裕就是造气七层,李家护院首领也有三层实力;金钩赌坊的屠掌柜,得异宝名刀【解骨】,刀法凌厉狠辣;丰和酒肆的钱老板会一手醉仙拳;天祥车马行的鲁天祥曾食用过天外灵丹,有九牛二虎之力…… 勉县这地方紧挨金牛道,注定商队来往密集,也就注定吸引流寇盗匪,西边的氐人、南边的賨人……做生意的要是没点手段,只靠我们天师道,只怕早让人抢光杀光了,我们能横行的资本只有师尊、师叔!” 简溪语重心长道:“师弟初来乍到,深知天师道威名,但也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师道势力强大,不代表我们可以肆无忌惮……” 刘泳才死不久啊…… 炼神境界尚且如此,何况造气呢? 别说薛亮不是这勉县炼神以下最强的人,就算是,又能如何?根本靠不住!这地方藏龙卧虎,好手多着呢…… 陆景听明白了弦外之音,意外地看了简溪一眼。 这位二师兄倒是通透,更难得是这提点,已经有些交浅言深的意思了。 陆景心中领情,笑道:“多谢师兄指点,我这人一向惜命,师兄放心。” 简溪哈哈一笑,也掠过话题不谈。 陆景走上前,推开门,进了自己的房间,见四面墙壁上挂着名家画作,摆件家具也都是精雕细琢,心中满意。 这才叫人住的地方…… “对了,师兄。” 陆景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小弟还有一请。” 简溪大手一挥:“师弟客气了,但讲无妨。” 陆景道:“小弟出身贫寒,家境困苦,此前无力亦无渠道修道练武,这根基实在浅薄,有很多东西都不懂,想请师兄……” “小事儿。” 简溪笑着拍拍陆景的肩,说道:“我那有些基础典籍,详述人身穴道、经络之奥妙,一会拿来给你。师叔日理万机,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咱们兄弟间探讨也更方便嘛。” “多谢师兄!” 陆景躬身行礼。 “师弟切莫如此客套。” 简溪道:“那你先安顿吧,我把狐聪留给你,他出身清白,熟知治所政务,又有些武功底子,有什么想要的就让他找我,也可以让他去办。他可以信任。” “好。” 陆景点头。 简溪转身离开,没一会儿,一个模样普通的淳朴少年小心翼翼抱着一大堆竹简进了屋。 他就是狐聪。 陆景让他出去守着,而后一头扎进书海,开始恶补各种知识。 《奇穴要术》、《十二正经篇》、《真气注解》、《天元论》…… 也就在这时,陆景发现自己竟然还有过目不忘之能,任何典籍,只要看过一遍,不论经络图还是诘屈聱牙的古文字,都能记个十之八九,若是有心背诵,更能一字不差! “这眼睛到底什么情况?” 接连的神异让陆景整个人都懵了,摸着右眼忍不住胡思乱想。 那只眼睛像是人眼,可又从天而降…… 难不成是什么妖人的眼睛? 不会有什么后患吧…… 陆景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他只相信自己,从不信什么天上掉馅饼,就算真掉了,后面也说不定有什么灾难在等着……但是这眼睛的来历实在蹊跷,让他想预防都没办法。 “算了,空想无益,先提升实力吧。” 陆景已经从范铉那里得到了天师道基础内功《金光咒》,也在范铉的真气引导下记住了行经走脉的路线,但并没有急于修炼,而是先恶补各种常识,一直看书看到了晚上,夜幕降临,才消化掉所有竹简。 忽然,陆景心有所感,猛然抬头,目光透过窗户纸看到了院外。 他感觉有什么人在暗处窥视! 那种感觉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但他透视的目力有限,超过十丈就头晕目眩看不见了。 那个暗处的目光要更远、更隐蔽,陆景能察觉到,却不知道他具体在哪…… “什么人在暗处观察我?”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强烈、如此的危险,陆景心中打鼓,右眼眼皮狂跳,像是被猛兽盯上了! “狐聪。” “在。” 那个淳朴少年走了进来,低声道:“师兄,有何吩咐。” 他是刘泳收的记名弟子,入门后在教习堂学了天师道基础武功《归元掌》、《金光咒》,作为交换条件,要看护治所、服侍鬼卒和真传——比陆景之前的身份好点,但也没好到哪去。 生逢乱世,无家可归,能有个庇护之所已经很好了,狐聪很知足,神色表情十分恭谨。 陆景道:“上任祭酒……三师伯是怎么被刺杀的?你知道吗?” 狐聪摇了摇头:“发现之时,刘师已经死在了静室。胸膛中刀,刀上有剧毒,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线索。” 陆景皱眉道:“就没有打斗?没有反抗?” 刘泳可是炼神境高手啊,得天师道真传,无论道术、武功都是一流,什么人能悄无声息地杀他? 狐聪道:“奇怪的就是这点。祭酒大人当天就赶到,查看了现场,确实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刘师死时仍保持着打坐练气的姿势,毒性很猛,发作很快,刘师……好像都没来得及反抗。” 陆景心神一凛,隐隐有了猜测:“什么毒?” 狐聪道:“祭酒大人说是南蛮极乐峒五品剧毒【摧魂散】,见血封喉,一击毙命!” 陆景吃了一惊:“五品?” 天下灵丹妙药、奇珍异宝共分三等九品。 其中,上三品极为罕见,一般都把持在皇室和顶级世家大族手中,轻易不会现世。 中三品和下三品才是江湖的主流,五品就已经是极为厉害的东西了。 “难怪……” 陆景喃喃:“可是……既然是极乐峒的人下手,师傅为何对勉县极乐峒势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华灯寺虽然隐秘,可连陆景都能打听到寺中暗藏极乐峒丹药、蛊毒,何况范铉呢? 他如果真想给刘泳报仇,那就更应该不遗余力地出手剿灭! 可他却按兵不动…… 陆景大脑飞速运转,一个个猜测冒了出来。 “这位师傅不像狼子野心之人,与极乐峒勾结的可能性很低……那他不动手,或许就是不信刘泳是被极乐峒的人所害……凶手故意栽赃吗?以师傅的能力看,他可能已经猜到敌人是谁,哪方势力……是为了示敌以弱,假装平庸,诱凶手出手……又或者先稳定局势,再寻时机一网打尽……” 虽然接触时间还短,但就这一个月打探来的消息和之前的交流看,范铉绝不是酒囊饭袋! 至少他精通天机演算、《太乙神数》,不会毫无头绪。 他很可能就是故意装出什么都查不出来的样子,用以松懈对手…… 陆景又问道:“那三师伯有什么厉害的仇家吗?” 狐聪面露难色:“这个……” 不是没有,是太多了! 陆景道:“直说,不必有顾虑。” 狐聪小心看他一眼,点点头,低声说道:“刘师手段强硬,三年前极乐峒四鬼之一‘魑’在金牛道截杀商队,以邪法炼尸,被刘师引天雷诛杀,此后他就一直遭受极乐峒的刺杀……还因为一件天外异宝跟氐族首领氐王窦茂有杀子之仇……此外还有……” 狐聪一连说了七八个敌人,全是汉中附近陇西、天水、岷山等地的大势力。 又是极乐峒四鬼,又是氐王窦茂……无一例外都是一流高手! “……” 陆景一阵无语,艺高人胆大啊。 这么多的嫌疑对象,或许范铉不是装的?他不会真不知道谁干的吧…… 不过,不管是谁,他可能不只是为了杀刘泳。 陆景望向窗外,那道视线依然在! 妈的! 盯上老子了! 第七章 设局 “行了,你去休息吧。” 陆景收回视线:“我不用伺候。” “……是。” 狐聪小心退出房门,但没有离开,而是就在门外打坐修炼起《金光咒》。 陆景扫过他的身影,挑了挑眉,接着,视线透过窗户望向了院外阴暗处。 夜幕深沉,月光稀疏。 阴影里,仿佛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死盯着他…… “一个新入门的真传弟子有什么好盯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陆景冷笑着闭上了眼睛,同样修炼起金光咒。 《金光咒》是天师道奠基内功,并不高明,但十分有用。 此功法可以炼精化气,将自身精、气、神三宝化成流水一般的金光,散布周身,收能护体,放能攻敌,乃是天师道的独门手段,也是所有入道者修习雷法的基础,当金光凝练成白色,便可放出雷霆,施展出赫赫有名的五雷正法! 陆景周身奇穴天通,资质卓绝,一运功立马真气沸腾,如火龙般驰骋于奇经八脉。 他的丹田真气在飞速增加,但同样,体内“精气”也在转化,身体很快有了饥饿的感觉。 修炼之初,真气全靠食物转化的精气炼化,不能一蹴而就。 身体给出反馈,陆景停下修炼,上床睡觉,“养精蓄锐”。 翌日清晨。 陆景用过早饭,找到范铉,将自己遭人窥视的事说了出来。 “师尊,我想,三师伯武功高强,道法精深,刺客能让他毫无还手之力,必然是用了阴谋诡计,比如易容成他亲近之人,暗下毒手……他可能并不是死于【摧魂散】,而是在那之前就已经被药物或者蛊虫控制……如果昨夜暗中观察我的人也是他,那他的目的就很明确了。” 无非是易容成陆景,再对范铉下手! 那人盯着他,就是为了了解他的作息、习惯,好以假乱真。 “……” 范铉对此事并不意外,显然早有猜测,他意外的是陆景,看着这个真传弟子很是满意,点头说道:“很好,东庭,你五感敏锐,心思剔透,为师果然没有看错。” 陆景躬身:“师尊谬赞。” 范铉道:“你猜的没错,你三师伯并非死于胸膛剧毒利刃,而是先被下了九黎寨【迷魂蛊】——此蛊炼制极难,无影无形,有惑心之能!若非我与医宗之人有旧,了解此蛊,很可能也被骗过了。” 【迷魂蛊】,顾名思义,就是迷惑人心之蛊,能钻入人体控制心神,逼问隐秘,防不胜防! 陆景皱眉道:“这么说,是九黎寨的人下手?” 九黎寨是南蛮仅次于极乐峒的江湖势力。南蛮之人蛊毒兼修,各有侧重——极乐峒夷人以毒见长,九黎寨苗人以蛊称雄! “未必。” 范铉摇头道:“九黎寨可能也是幌子,此事更像是……” 范铉顿了一下,没再往下说,而是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符,交给陆景:“这是一张【傀儡符】,此中有金甲符兵可以御敌,使用时灌注真气召出,以心神御之,足可攻敌自保。你已经练出真气,可以使用了,只是,尚未到炼神境,符兵最多可支撑十息,非到逼不得已不能滥用。” 人身三宝,精气神,是人生来就有的。 但普通人的“三宝”只能让身体活动,贸然使用高位符箓,消耗的是自身生命精华,绝不能多用! 就这一张符,普通人操控十息已经是极限,而且之后还会因心神损耗巨大而长时间精神不振,严重者更可能气虚体弱、昏迷不醒,不养个十天半月连床都下不了! ——任何宝物,都不是普通人能驾驭的。 陆景看着符纸,心中感动,这种极品符箓,就算范铉也不是轻易能画出来的,必然劳心费神! “师尊,这……” “拿着吧。” 范铉温声道:“贼人虽是以我为目标,但为防万一,你还是留着防身。也免得他拿你胁迫我。” “……是。” 陆景还是接过了,想了想,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不如让我把他引出来,由师尊出手除之!” 范铉摇头:“只怕不易。此人能以【迷魂蛊】压制三师兄心神,让他做不出丝毫反击……神念之强大,不容小觑!真动起手来,我未必能胜他。” 陆景道:“还是有机会的。他如果假扮我给师尊下毒,必然会有奉茶之类的举动,不若我们就演一出戏给他看,等他趁此时机下毒之时,师尊先下手为强,必能攻其不备,除之后快!” “……” 范铉讶然抬头,看着眼泛杀机的陆景,暗道这徒弟果然非同一般,峥嵘已现啊! 范铉想了想:“你有何想法?” 陆景道:“奉茶太明显了……为表孝心,不若我亲自下厨,讨好师尊。” 范铉笑道:“一般的饭菜可入不了我口。” 陆景也笑了:“师尊放心,我以前……常下厨侍奉老母,对厨艺还是有信心的。” 于是。 此后数日,陆景除了每天修炼内功、恶补武道知识,傍晚时分,还会亲自做些精致小菜送到范铉静室,以表孝心。 或许是看陆景人畜无害、心地纯孝,暗处的窥视越发肆无忌惮! 陆景心中冷笑,狗东西,等你死的那天,一定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喂狗! 看! 看你奶奶个腿儿! 到了第四天,陆景已经不声不响地突破到了造气二层,这进步可说神速,《金光咒》、《归元掌》一防一攻都已纯熟,那个刺客终于按耐不住了…… 这天傍晚。 陆景正在厨房烧菜,狐聪在灶台旁给他烧火,看师兄翻炒、下菜行云流水,暗自钦佩。 更佩服的是师兄这份心,也难怪人家能成真传…… 忽然,陆景心中一动,那种暗中窥视的感觉又来了,而且这次更加强烈,离得很近! 他要动手了! 陆景不动声色道:“狐聪,下午二师兄是不是带回来不少黄鱼?” 狐聪一愣,道:“是,他去金泉处理政务的时候带回来的,就在他屋里,准备腌成咸鱼……” 陆景道:“腌什么咸鱼,暴殄天物,教你做糟熘!走,去偷出来!” “啊?” 狐聪吃惊地抬头:“这、这不太好吧……” 陆景:“等咱们吃完了就说帮他孝敬师尊了,他敢说个不字!走!再耽误一会,他回来了!” 狐聪:“……” 狐聪傻愣愣地呆了一会,这才注意到陆景目光有异,登时明白过来,想附和又怕演砸了,便低下头,唯唯诺诺地跟在陆景身后,两人飞快奔向简溪小院。 二人刚消失,一道身影闪身进屋。 “算你们命大……” 那人同样穿着一身真传弟子道袍,与陆景身上的一模一样。 进门后,脸上五官瞬间变化,成了又一个陆景。 他冷笑着提起桌上的餐盒,将刚做好的几道小菜放进去。 同时,袖袍之中悄无声息地钻出了一条五彩的小型蛊虫,呈半透明状,爬到筷子上拟形变色,竟与那筷子合二为一!而后大步走出厨房,自然而然地往范铉静室走去,路上碰到记名弟子点头回礼,与往日陆景的神态动作分毫不差! “师尊,晚饭做好了。” “进来。” 范铉睁眼,就见陆景走了过来,笑道:“没想到东庭你的厨艺这么好,为师的胃口都让你养刁了。” “陆景”回道:“师尊喜欢就好。” 他上前来,将餐盒放到桌上,将小菜一一放好,然后取出筷子递给范铉。 这流程与往日一样,但范铉眼底迅速掠过冷光。 “师尊,请用——” “陆景”话音未落,突然,范铉一挥衣袖,真气包裹下,袖袍如尖刀,割向他的咽喉! 刺客大惊,急忙闪身避过,孰料袖袍之下雷光绽放,范铉已使出《掌心雷》,一掌拍在刺客胸膛! 轰隆隆—— 狂雷声起,震耳欲聋! 范铉手纳万钧雷霆,所向披靡! 那刺客猝不及防,遭受重击,雷劲灌注全身,顿时衣衫爆炸,五脏俱裂,露出了一身金色内甲! “噗!” 刺客大口吐血,倒飞出五丈之远,砸破大门,跌入院中! 范铉身形化电,快如雷龙,那刺客还在空中,他第二掌已经拍下,势如破竹! “受死!” 第八章 易形 刺客眼看范铉杀到,大惊失色,半空中急忙掐印施术,口中大喝:“护!” 金色内甲猛然放出夺目金光,化成巨钟护体。 范铉一掌拍下,聚集风雷之力,如万丈山峦从天而降,悍然砸在钟上! “咣——” 震耳欲聋的钟声响起,方圆数里,震声可闻。 下一瞬,巨钟破碎,内甲崩坏! 刺客五脏剧震,又喷出一口血,但同时也在钟碎的瞬间,咬破舌尖。 霎时,无数蛊虫从衣袖中飞出,经鲜血洗炼,像一团血雾,疯狂涌向范铉! 那刺客抓住时机,迅速翻身落地,右手猛抓地面,虎跃而出,施展绝顶轻功,分出了三道分身,并真身一起,朝四个方向突围。 范铉一挥衣袖,雷光大放,所有蛊虫化为飞灰。 他整个人纵身跃起,抓向其中一道身影,但可惜抓了个空,那是一道假身。 刺客大喜,真身朝西南方向杀去! “力士护主!” 就在他即将冲出治所的时候,前方墙下猛然冲出一道金色身影,通体由元气凝成,高达三丈,全身笼罩于金甲之中,赤手而立,威严无比,对着那刺客凌空挥出一拳! 刺客先遭范铉突袭重击,五脏六腑都已碎裂,又强行运功施术激活内甲异宝、施展轻功,早已是油尽灯枯,这一拳实在避不开了,只能双手护胸,被金甲力士打了个正着。 轰! 巨力临身,那刺客闷哼一声,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墙上! ——一本册子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劲气入体,摧经断脉! 他的功法瞬间被破,五官恢复原样。 是个三十多岁、容貌略显阴柔的公子哥,眉眼尽是阴鸷之色。 “符兵?!” 他咬紧牙关,环目四顾,却看不到操纵者在何处。 不远处的阴影里,陆景脸色苍白,手持符箓,以心神驾驭金甲符兵,正要再接再厉,彻底废掉此人,突然一声义正言辞的大喝从墙外传来:“什么人!”紧接着,一名灰衣鬼卒跳了进来,他胸前绣着“正一”二字,正是天师道真传,刘泳大徒弟,薛亮,薛子明。 “不好!” 陆景脸色微变,急忙催动符兵下杀手,可那刺客在看到薛亮的瞬间,已经意识到生机来了! 他马上伸出手,五指成爪,朝他发功! 炼神境界的强大功力势不可挡,薛亮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身不由己朝刺客飞去,被他摄到手中,掐住脖子举了起来,充当挡箭牌! 金甲符兵那逼命一拳已经砸下,可面对薛亮那张脸,却不得不停手。 “哈哈哈!” 柳暗花明,刺客口吐鲜血,猖狂大笑。 他反手将薛亮扔向符兵,忍着全身剧痛,再度施展绝顶轻功跳出了治所,几个纵跃后,消失无踪…… 功亏一篑! 陆景与符兵心神相连,眼看着刺客逃之夭夭,再望向扑来的薛亮,心中杀意炽盛,恨不得当场宰了他! 要不是顾及在范铉心里的印象,他刚才那一拳能毫不犹豫地下手连薛亮带刺客一起锤杀当场! 妈的! 耽误老子立功,找死! 倘若薛亮没有突然跳进来,他已经宰了那个刺客,帮天师道报了刘泳的大仇! 如此大功,张鲁绝不会吝啬! 都是因为这个废物…… 金甲符兵都出来了,还轮得到你一个造气六层吗?你跳进来有个屁用? 陆景深吸一口气,不能再想了,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杀意。 薛亮如今也算范铉得力干将,不但不能杀,还得做足礼数……他来的时间太短了,贸然与他结怨,范铉还真不一定帮谁……想到这里,陆景只能压下心头那股杀意,脸上做出温和的表情,操控符兵稳稳接住薛亮,而后收回符兵,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金甲符兵化成元气,重新融入符纸。他的脸色又白了一层。 这符兵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就这一击、前后显形不过一息而已,已经让陆景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气虚体弱,摇摇欲坠,真要用十息,估计他得睡个十天半月才能缓过来。 更可惜的是,那符纸之上多了一道裂痕,看的陆景心疼不已。 【傀儡符】并不能无限使用,每张符最多召唤两次,之后符纸碎裂,就没法用了…… “你是谁?” 薛亮脸色青白,惊魂未定,本以为这符兵是简溪或者罗峰召出来的,没想到是个陌生的年轻人。 等看到他灰色道袍上的“正一”二字,心中恍然,这应该是四师叔新收的真传弟子。 “陆景见过大师兄。” 陆景神色漠然,抱拳行礼。 “免、免了……” 薛亮也知道自己坏事了,依刚才那种情势,如果他不突然跳出来,那贼人绝对逃不出符兵重拳。 但大弟子的威严不容有失,咳嗽一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东庭!” 范铉从内院冲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众留守治所的鬼卒好手。 动静这么大,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范铉看他脸色苍白,当即闪到他身旁,取出一粒培元丹喂到他嘴里,关切地道:“你感觉怎么样?” “多谢师尊。” 陆景将丹药吞入腹中,运功炼化,淡淡说道:“我已经无碍了。大师兄来的正是时候,要不是他跳进来帮忙,弟子已经除了那刺客。” 范铉:“……” “你!” 薛亮没想到他敢告状,气的差点吐血。 “好了。” 范铉安抚道:“那刺客中了我一掌,五脏俱裂,之后强行运功催动异宝、施展轻功,伤势势必加重,已坏了根基,不足为虑!这次重创贼寇,多亏了你,等为师回禀总坛,跟你大师伯要奖赏。” 陆景脸色略微好些:“多谢师尊。” 范铉道:“你们可看清那人面貌?” 薛亮眼神躲闪,闭口不言,他连脸都没看清就让人给抓了…… 陆景折下一节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他以前学过素描,如今又过目不忘,画肖像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很快勾勒出刺客的五官,只有六分形似,却有八分神似。 “果然是他……” 范铉一眼认了出来,眉头皱起,望着那张脸,一字一顿道:“巴中太守,庞羲之子,庞野。” “庞羲?” 薛亮吃了一惊:“他是庞羲的儿子?巴西郡风雷山庄少主?” “没错。” 范铉冷冷道:“贼心不死啊……” 原来,张鲁继任天师道教主后,曾一度与益州牧刘焉合作,在益州传教。 作为交换条件,张鲁兼领督义司马,协助刘焉抵御外寇入侵。 初平二年,张鲁与别部司马张修联合,带兵同击汉中太守苏固。 张修杀苏固后,张鲁又杀张修,夺其兵众,并截断斜谷道,在刘焉授意下,杀害朝廷使者,占领汉中,替刘焉把守益州门户,助其完成割据。 经此一役,张鲁也得到了刘焉全力扶持,成功在汉中摩天岭建立天师道总坛。 此后,天师道传教益州,再无阻碍。 但刘焉死后,其子刘璋代立。 刘璋为人懦弱多疑,张鲁半点看不上他,主弱仆强之际,刘璋听信儿女亲家庞羲谗言,怀疑张鲁有割据之心,一怒抓张鲁亲母、发妻和幼弟张愧逼张鲁回成都。 庞羲趁机向三人逼问天师道至尊功法《五雷天心诀》。 三人因此而死,张鲁彻底与刘璋反目! 庞羲最终只得到半部功法,并凭此创出绝学《奔雷手》,建立风雷山庄。 为了另外半部,庞羲自请任巴西太守,驻扎阆中,多次与张鲁交战,可惜本事不济,连吃败仗。 最近两年,巴西方向安稳不少,本以为是庞羲老实了,没想到是玩起了暗杀手段…… 范铉说完,众人都听明白了。 刘泳之死,就是庞野暗中下蛊,想用【迷魂蛊】从他口中套出剩下半部《五雷天心诀》,没有得逞,这才又把目标放到范铉身上。 确实贼心不死啊…… 陆景眯起了眼睛,暗想这人绝不能留着,必须尽快趁他病、要他命! 他现在也是天师道真传,又已经跟庞野交恶,可不想被什么风雷山庄给盯上。 如今,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斩草除根! 范铉道:“子明,你立刻带鬼卒搜查庞野下落,小心他的党羽。如果能诛杀此贼,算你大功一件!” 薛亮抱拳躬身:“是。” 他看一眼陆景,想发火又实在不占理,冷哼一声,一挥手,带着鬼卒冲出院落。 陆景压根懒得理他。 时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只要有充足的时间成长,提高自己的份量,下此再碰到这种情况,他会毫不犹豫地让薛亮为抓捕刺客捐躯! 范铉看出他心中有怨,到手的鸭子飞了,换谁都不可能没脾气,安慰道:“东庭,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薛亮好心办坏事,庞野命不该绝,别放在心上。” 陆景深吸一口气:“弟子明白。” 范铉点点头:“你明白就好。本想让你藏拙三月,不过今天之后,恐怕也藏不了了。” 【傀儡符】必须得有真气才能使用。 陆景能用,已经说明问题。 这才过了四天啊…… 虽然没有三遍拳炼精化气震撼,但一样世间罕有,天才之名是跑不了了。 陆景对此无所谓,今天之后,他决定搬到范铉隔壁修炼,什么时候能自保了,什么时候再搬回来。 “还有……” 范铉看向陆景,状若无意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方向的庞野是真身?” ——他的分身足以以假乱真,连我都被骗了。 ——可你却能守在这里,一击即中! 范铉神色意味深长。 陆景面不改色道:“弟子也是蒙的,就这么放他离开实在不甘心,恰好有个分身跑来我这边,就想试试,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 瞎猫碰上死耗子…… 真有这么巧吗? 范铉将信将疑,直觉告诉他,这事不会这么简单…… 不过…… 范铉摇头轻笑,不再深究,直接略过这个话题,叮嘱道:“庞野是庞羲之子,风雷山庄少主,手下能人不少,很可能就有党羽藏身勉县,你日后行事一定要小心为上!” 陆景躬身应是:“谨遵师尊教诲。” 范铉点点头,回静室将这边发生的事写下来通报总坛。 陆景则走到墙边,捡起了庞野身上掉落的那本册子,只见封皮上写着龙飞凤舞五个大字: ——《胎化易形篇》。 第九章 赌坊 庞野冲出治所,一刻不敢停留,拼着重伤之躯直奔城南金钩赌坊。 最后倒进了后门干柴堆,彻底昏死了过去。 赌坊的伙计早就在门里等着接应,一看少主满身是血地跌进来,大惊失色,赶紧偷偷将他转移到地下密室。 不多时,金钩赌坊屠掌柜噔噔噔跑了下来,他身形肥胖,腆着大肚子,每一步都震得密室台阶颤三颤。 值得注意的是,在他腰后横着一把剁骨刀,刀光森寒,杀气极盛。 那把刀名叫【解骨】,位列下等上阶,是一件七品异宝,在勉县凶名赫赫。 “少主怎么样了?” 屠大壮下了台阶,快步走到床边,一脸关切地问一个懂医术的手下:“怎么伤成这样?连护体宝甲都碎了!” “不止宝甲。” 那手下留着八字胡,尖嘴猴腮,面相不怎么样,医术却不错,切了脉后,神色凝重地说道:“少主五脏六腑都已被雷劲震碎,经脉俱断!之后又强行运气,伤上加伤,以致境界跌落,功力大减!若非吃了【保命丹】,他现在已经……” 手下摇了摇头:“在勉县能将他伤成这样的只有范铉……可即便是范铉,顶着宝甲将他重创到如此程度,只怕也跟少主一时不查有关……” 屠大壮一愣:“你的意思是……少主的易容术被看破了?是范铉先下的手?” 不等手下回话,屠大壮断然喝道:“这不可能!《胎化易形》乃是天外秘术,少主又已经练到第三层【易骨】境界,连脸骨都能模仿的一模一样,即便范铉的眼睛能透过血肉、直视肌骨,他也不可能看破!” “可是……” 手下迟疑地看着床上的庞野,为难道:“如果不是被看破……那就只能是中圈套了。范铉应该早有准备,他是用别的方法认出少主,然后突然下手,少主猝不及防,就……” “这米贼果然不简单!” 屠大壮咬牙切齿,破口大骂:“本以为是个软柿子,没想到如此奸诈!快,传信风雷山庄!少主重创,他们一定会全县搜捕,得抓紧派人来接!另外,阿刚!” “在!” 他身后一个壮硕的手下上前一步。 屠大壮抓起床边庞野的外衫丢给他,道:“把这血衣撕碎,叫人散布四周,他们一定会放狗的!全部清理已经来不及了,先把水搅浑!” 阿刚道:“是!” 屠大壮又补充道:“记得藏进大户院里,一般人可挡不住鬼卒。” 阿刚抱拳:“明白,掌柜放心!” 他急匆匆冲了出去。 屠大壮道:“还有赤猴,你马上去请鬼刀刘,就说他的要求我同意了,只有一条,立刻来赌坊坐镇!” 赤猴就是床边那个懂医的手下,闻言一愣:“老大,鬼刀刘的要价可着实不便宜啊……” “无妨。” 屠大壮摆手:“立刻去请,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 赤猴也跑了出去。 “水……” 就在这时,床上的庞野呢喃出声。 屠大壮立刻拿起桌上茶壶倒了一碗茶,恭恭敬敬端过去,喂给庞野喝。 他的神色无比忠诚,可那双眼睛却暗暗瞟向了庞野胸膛,寻找那本被他贴身藏匿的天外秘术《胎化异形篇》…… 他是亲眼见过少主的易容术有多么可怕的,完全不需要任何材料,直接以内力改变血肉骨骼,从根本上变成另一个人! 这《胎化易形篇》集【缩骨术】、【增身术】、【易容术】、【拟声术】于一身,练至大成,甚至可以易容成小孩、壮汉、变男为女、变女为男,诡异无比! 屠大壮早就眼热了。 “少主现在昏迷不醒,我借来抄个副本,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然而,当他满怀期盼地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庞野的怀里空无一物——那本《胎化异形篇》,丢了! 屠大壮心神剧震,瞳孔猛缩! 不好! 出事了! …… 勉县治所。 薛亮带着一众鬼卒、记名弟子冲出去,沿着血迹搜捕庞野,罗峰也牵着自家的獒犬帮忙,治所内只剩下范铉、陆景和简溪留守。 正是晚饭时候,三人就在静室用餐。 简溪刚刚安顿完难民从城外回来,听说了刺杀的事,吓了一跳,还以为四师叔也会落个像师尊一样的结果,赶紧往治所跑,可等跑回来,看到完好的师叔、了解完全过程,他直接听傻了…… “等、等会……” 饭桌上,简溪手按着太阳穴,有点懵,好半天才理顺好前因后果,然后不可置信地看向陆景,说道:“东庭,你说召出符兵拦路……你已经能召出符兵了?你练出真气了?这才几天?” 满打满算还不到五天吧! 怎么可能?! 简溪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陆景坐在范铉下首,正端着碗往嘴里扒饭,随口道:“福至心灵,凑巧罢了。” “不对!” 简溪猛然醒悟,一拍桌子,说道:“你跟师叔设计引诱,连着四天做饭、送饭,此计虽好,但极危险!难保庞野不会杀人灭口,再代替你送饭……师叔肯定不会为了引出他而让你涉险,他能同意,定是因为你已有保命手段……【傀儡符】不是这两天给的吧……你在四天前就拿到了对不对?你入门当天就已经练出真气了是不是?!” 这答案太过惊世骇俗! 简溪越说越震惊,越说声音越大! 也幸亏范铉事先调动元气封闭了空间,隔绝话音,不然他这两嗓子喊完,全治所都知道了。 范铉微微吃惊。 陆景挑眉笑道:“二师兄可比大师兄强多了。” 范铉无奈,这小子还在记仇,有意无意地贬低薛亮。 简溪愣了一下,哭笑不得道:“你少戴高帽,真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这种天赋,难怪能让师叔破例……” 范铉道:“此事还需保密,能拖多久拖多久。” 简溪点头:“师叔放心,我都明白,对外我只说东庭早有基础。” 陆景抱拳道:“多谢二师兄。” 简溪摆摆手,好奇道:“那师叔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人是假的?” 范铉笑道:“这也是东庭的鬼主意……庞野同你一样,此前并不知道他已练出真气,所以,我们就约定,每次送饭摆菜,都由他施展《金光咒》聚集真气于指尖一点表明身份。 你也知道,《金光咒》内力不同于别派真气,凝聚之时,会发出淡淡金光。那庞野不知内情,当然做不出来,即便知道,也拿捏不好金光的亮度,所以……” 简溪深深赞叹,对陆景道:“师弟聪慧绝伦!庞野估计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识破。” “就是可惜,还是让他跑了……” 陆景摇了摇头,叹道:“功亏一篑。” 简溪道:“非也,那姓庞的先遭师叔《掌心雷》重创,五内俱断!又被你用符兵重击,伤上加伤,跌境势不可免,再想抓他可就简单多了。” “未必。” 陆景肃然道:“他的【迷魂蛊】来历还不明确,十有八九跟南蛮有关,风雷山庄或许已经跟南蛮势力联合,这对咱们来说并不是好消息。此外,大师兄已经出去差不多两刻钟,还不见回来……庞野油尽灯枯,倘若只是他自己,不论抓捕成败都应该有结果传回,可是,如果连狗都闻不到、找不到,那就说明……” “有人帮他善后!” 听到这里,简溪也明白过来,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他有帮手?而且人数不少?” “不一定是风雷山庄的人。” 陆景冷笑道:“庞羲杀了师君三位至亲,这些年,师君也宰了风雷山庄不少门徒,二人血仇已深,他又怎么会不在汉中埋钉子……这伙人能杀三师伯,图谋绝非一日!他们能悄无声息的进来,已经说明是内神通外鬼了。” 简溪大怒,道:“吃里爬外,岂有此理!” 陆景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筹码足够,背叛不足为奇……要不是大师兄根底干净,他今天的表现,比内鬼还像内鬼。” 范铉:“……” 简溪:“……” 范铉和简溪对视一眼,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 这怨念是真深啊…… 吃个饭的功夫已经骂两次了…… 谁要是让他心气不顺,那可真够倒霉的…… “咳。” 范铉轻咳一声说道:“如果真如东庭所言,抓捕恐怕不会顺利。你们外出时一定要格外小心谨慎。” 简溪道:“师叔放心,我会注意。” 陆景道:“师尊放心,我不出去。” 别说外面不安全,没什么感兴趣的,就算有,也不如新到手的《胎化易形篇》有吸引力。 一想到庞野那真假难辨的易容术,陆景心中火热,这可是阴人利器啊! 只要练成了,防不胜防,甚至可以杀人之后,取而代之! “鸠占鹊巢,继承一切,可比奋斗来得简单……庞野空怀此术却只用于刺杀,真是愚不可及!” 陆景大口吃饭,眼底深处掠过冷光——睁大眼睛看清楚,老子教你怎么用! 第十章 同音虫 正如陆景所料,搜捕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困境。 追到城南的时候,几只獒犬在多个位置都闻到了同样的血腥味,一时间狂吠不止。 薛亮、罗峰一阵头大。 这几个位置都不简单! 勉县南部毗邻汉中郡治所南郑,此为整个汉中的“心脏”,人口众多,商业十分发达。 勉县与南郑接壤,沾了南郑的光,城南交接地带有不少销金窟,诸如赌坊、妓馆、乐坊之类。 勉县大家族多在此处置办产业,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大意不得。 情况复杂,两人不敢擅专,急忙命人回报范铉,请他拿主意。 有祭酒发话,他们搜捕起来也有底气,可以更强硬的破门而入! 消息传回的时候,三人刚吃过饭,陆景已经把自己的被褥都拿到范铉静室隔壁的书房里,打定主意,就算是打地铺,他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范铉哭笑不得,怕他睡得难受,还特意让治所工匠又做了一张简易木床。 刚收拾完,有鬼卒冲进治所后院,单膝跪地:“报!祭酒大人,薛令史有重要情况禀告。” 范铉道:“讲。” 鬼卒飞快道:“我等循着血迹一路追到城南绿柳街,此后獒犬分散,发现四处可疑的地方——金风楼、青竹茶院、妙音坊、宝气阁,均为本地大户家产。薛令史命我回报,并请令祭酒大人,搜……还是不搜……” 鬼卒低下头去。 范铉沉吟着看向陆景:“东庭猜的没错,果然有人善后,故布疑阵。” 简溪皱眉道:“这四个地方可不好搜啊,金风楼是李庄的;青竹茶院有本地大族杨家的份子,他们还跟师君座下大祭酒杨柏、杨松兄弟有亲,不好动;妙音坊的坊主与嗣师(张鲁之弟,张卫)妻族有些关系;宝气阁是十年前迁到勉县的外地商户开设,财大气粗,奴仆成群,不过,相较之下,还是它容易对付……” 柿子要捡软的捏嘛,不寒碜。 要搁简溪的意思就先查这个宝气阁! “也是怪了。” 陆景看着范铉桌上铺着的勉县地图,指着绿柳街笑道:“这四个地方以此街为中轴,南辕北辙,交错的中心点在这家‘金钩赌坊’……作为仅有的跟另外四个同等规模的龙头产业,周围的大商户都有事,就它没事……这谁布的疑阵?开玩笑呢?” 陆景忍不住笑出声来。 “嗯?” 范铉和简溪也凑了过来,低头一看,还真是! 范铉摇头失笑。 简溪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这算什么,他们也有内鬼?”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把手伸向四家,规模肯定小不了。 ——而在同一片区域,其他同等规模的商户都有问题,就这个赌坊没问题,这其实就是最大的问题! 范铉摇头道:“未必。金钩赌坊的掌柜我有些印象,好像是叫屠大壮吧,他是本地人,家境普通,能将这赌坊开的红火,靠的是自身勇力和一班兄弟。这疑阵确实有问题,但布设的人估计也没办法,正如少清所言,如果金钩赌坊也在可疑之列,搜它只会比宝气阁更早。” “说白了,还是脑袋不灵光。” 陆景道:“分散确实可以吸引注意,但散的太多,过犹不及。不过也多亏了他,这回更简单了。” 那几个疑阵压根就不用搜,直接搜这个弄巧成拙的! 庞野十有八九就藏在金钩赌坊! 范铉点头:“少清,你走一趟吧,协助子明、登临,金钩赌坊只有一个屠大壮,你们十个鬼卒一起出手,足够了。” 简溪道:“是。” 陆景补充道:“二师兄,别直接去,容易打草惊蛇,也别硬闯,赌坊那种地方暗道、黑场肯定少不了,有狗也未必找得到,最好找个懂机关的一起去,然后再……” “停!” 简溪看出来了,这小子鬼点子是真多,那就别麻烦了。 “师叔,您那几对【同音虫】还活着吗?” 简溪道:“不如让东庭帮着听听,我瞧他是个有主意的。” “【同音虫】?” 陆景奇道:“什么【同音虫】?” 范铉道:“你师姑送的几只八品小虫,养着解闷的,门中也就她爱养这些东西。这种虫可以用心声传音,虽不如【搓音成线】、【传音入密】之类的秘术方便,但传声距离更远,也更隐蔽,不易察觉……我去看看,那几只让我养在花园了……” 范铉快步走了出去。 陆景小声道:“师姑是……” 简溪同样压低声音:“师君的胞妹,在师叔那一辈排行第五,天师道圣姑,张玉兰。” “哦~~” 陆景恍然:“那她特意送师尊这种隐蔽的、不易察觉的、可以远距离联络的小虫子……是不是想……” “诶?” 简溪眼前一亮:“好像还真有点这意思……可是师叔好像没懂,居然养在花园里……”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摇头叹气,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你们说什么呢?” 范铉板着脸走了回来,他其实听到了,这两个家伙居然敢编排他。 不过眼下正事要紧,也就当没听见了,咳嗽一声,回到正题:“我找了一对,你们试试吧。” 他摊开手,掌中老实趴着一对像蜜蜂一样的小虫子,不过体型更小,翅膀是彩色的,煞是好看。 简溪知道这种小虫的用法,当即咬破指尖,用鲜血点在其中一只背上,那血迹飞快渗入虫身,它翅膀的颜色也从七彩变成暗红,而后,简溪将小虫放到耳畔,那小虫翅膀一张,飞入他耳内。 陆景依法照做。 当另一只小虫飞到耳中时,他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的耳力仿佛变强了。 有简溪那边的声音通过【同音虫】传过来…… 【师弟师弟,能听到吗?】 【能,很新奇的感觉。】 【那我出发了。】 【嗯。】 简溪最后对范铉二人点点头,转身飞快冲出,连同报信的鬼卒一起奔向城南! 二人轻功极快,陆景甚至能听到简溪那边因为高速奔行产生的破风声。 陆景叹为观止。 这个世界当真玄奇,居然还有这种生物! 看来“天之眼”降临的这两百年,世界早已面目全非了…… 赶路的时间很无聊。 陆景索性在蒲团上坐了下来,一边翻看《胎化易形篇》,一边注意简溪那边的动静,范铉看他这一心二用还轻轻松松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也坐到蒲团上,闭上了眼睛。 …… 简溪动作很快,一路飞檐走壁,风驰电掣。 赶到的时候,薛亮、罗峰带着数名鬼卒和三十几名记名弟子正把守在绿柳街两头,急得来回走。 薛亮刚在范铉那儿丢了大脸,他立功心切,急于“挣回面子”,要不是这几家实在不简单,得有范铉兜底,他现在已经带人冲进去了! “师叔怎么说?” 一见简溪出现,薛亮急忙奔过去:“是不是先搜宝气阁?” 简溪摇了摇头,他牢记陆景的叮嘱,先看向那几名鬼卒,点了其中一个装着机关手的瘦削年轻人,说道:“明夷兄,请随我来。” 然后对薛亮说了全部猜测。 他已经知道薛亮跟陆景生了龃龉,陆景百般看不上薛亮,薛亮自恃长兄,估计也不喜欢陆景拆台,所以并没有直说是陆景的想法,而是暂时推到范铉身上。 别管什么矛盾,先合力办完了事再说! 简溪听着耳中话音,说道:“有劳大师兄带一半人做出搜捕宝气阁的姿态,我带另一半人包围金风楼,这两地一东一西,中间就夹着金钩赌坊,等你我就位,便可双向夹攻,将金钩赌坊团团围住!如此,谅那庞野插翅难飞!” 薛亮先是有些意外,觉得这不像是简溪的主意,不过听来确实可行,也就没深究。 想了想,薛亮道:“师弟啊,宝气阁在赌坊之后啊,要不咱俩换换?我来强攻?” 简溪一阵腻歪。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抢头功! 越跟陆景接触,就越烦薛亮这一套,自己没主意还特么老不顾大局! 简溪深吸一口气,露出笑容:“大师兄别急,我带一半人佯攻,有明夷兄拆解机关暗道,那屠大壮只会越来越心虚,极有可能自乱阵脚,暗中带庞野从后门出去。有大师兄在此把守,正可以逸待劳啊!” “那行!” 薛亮马上道:“那你佯攻,我守后门。” “就这么办。” 简溪当即点出一半人,带上狗,直扑云絮阁。 薛亮带着剩下的人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今天的简少清有点不对劲啊……算了,我们走,包围宝气阁!” 第十一章 心计 金钩赌坊。 “行动了!他们行动了!” 一名手下飞快跑进内堂,回报屠大壮。 屠大壮吓了一跳,蹭地从座位上站起,瞪眼道:“他们冲过来了?” “没有没有。” 那手下忙道:“文武令史各带一队人去了金风楼和宝气阁,气势很足,看样子是准备先从这两个地方开始搜。” 屠大壮松了口气,重新坐下,笑道:“那就好!阿刚事儿办的不错,这关过了就好了。” 下首阿刚矜持地笑了笑。 对面的赤猴却道:“会不会有诈?” 屠大壮笑道:“能有什么诈?刘泳死后,他这仨徒弟可是一个站出来的都没有,连做样子都躲在范铉身后,听他的命令。怯懦至此,能指望他们出什么奇招?这两地儿本来就是最好招惹的,一个本地小家族,一个外地客商……” 赤猴道:“即便这样,也不可不防,老大,小心为上啊!少主的事正是前车之鉴,在此之前,谁不以为他这次手到擒来?” “嗯……” 屠大壮一想也是,便道:“老马,派人盯住他们,一有异动马上回报!” 赤猴右手边一个年老的手下躬身应是,带着几个人快步走了出去。 屠大壮道:“鬼刀刘到了吗?” 赤猴道:“到了,不过……他猜到咱们这边可能会有麻烦,临时加价才同意坐镇。” 屠大壮冷哼道:“他可真会找时候伸手!答应他,这个人虽然视财如命,但奉行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倒也值得……他逃命至此,不就是因为之前帮雇主杀官?这次不过是重操旧业。” 赤猴点点头:“那用不用点点他?” 屠大壮道:“他应该猜到了。去金库取五十金给他,告诉他,不需要他搏命,真有意外,扮成刺客拖延时间即可!只要这关过去,成功送少主离开,风雷山庄那边还有大好前程!” “是。” 赤猴道:“我这就去跟他说。” …… 金风楼前。 简溪带着一半鬼卒、记名弟子堵在大门口,身旁罗家獒犬狂吠不止,气氛凝重压抑,吓得许多赶来寻花问柳的客人都做鸟兽散。 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摇晃着水蛇腰苦着脸走了出来,一甩手帕:“我说令史大人啊,您这到底是唱的哪出百戏啊!我们庄主可跟祭酒大人有交情,前两天还跟他买了一卦,平常也没少孝敬……” 简溪一言不发。 那老鸨无奈,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这就是小本生意,让您进去搜,您又不去,就在这站着,我这客人都让你们吓跑了,您……” “好了。” 简溪淡淡地瞥她一眼,道:“不必试探,我就是做做样子,目的不在你们,用不着惊慌。” “呃……” 老鸨愣了一下,心中着实松了口气,嘴上嗔道:“妾身哪有惊慌……” “大人!” 一个鬼卒从宝气阁方向跑了过来,在简溪耳边说了几个字,简溪和远在治所的陆景都笑了,终于就位了! 简溪刚要开口。 陆景的声音传了过来。 【二师兄,别着急,你得先来个誓师啊,不然哪来的斗志。】 【什么誓师?】 【跟着我说。】 于是简溪神色一正。 “各位!” 简溪转过身,面对众人,大声说道:“时候到了!前任祭酒,我师刘泳遇刺两月,今日正是报仇雪恨之时!祭酒大人有令,诛杀贼寇者,赏十金、传武艺!随我出发!” 简溪一马当先杀向金钩赌坊! 身后鬼卒、记名弟子全红了眼睛,呼吸急促,十金啊,武功啊! 胸中热血瞬间被点燃,所有人拔剑拔刀,嗷嗷叫着紧跟在简溪身后,杀向金钩赌坊! 【这话师叔啥时候说的?真提气。】 【他没说。】 【啊?!你——】 【他是没说,但你觉得以师尊的脾性,会在乎那十金,顺便教点儿武功吗?咱们就是提前预支,等真杀了庞野,趁师尊高兴,再把这事一提,他绝对没二话!怕什么!如果这群手下没能碰到庞野,那不就更省事了吗?到时候随便给点好处,都会对师尊感恩戴德。师兄,做人要活泛一点。】 【……空手套白狼,你小子够狠的啊,这帮人都让你耍了!】 【师兄说什么呢,许诺的是你哦……】 【你!】 【开玩笑开玩笑,你看你,又急了,我这就跟师尊提,保证没你责任!】 【……】 简溪又好气又好笑。 师叔那么厚道的人,收的真传还真是……一点不像他。 众人浩浩荡荡,杀到了金钩赌坊大门前,他们来的太快,赌坊老马的那些探子刚刚发现问题,回报给屠大壮,简溪已经带人堵住了大门! “搜!” 简溪脸色冷硬,一挥手:“祭酒大人有令,搜捕刺客!任何人不得违抗,否则,格杀勿论!” 鬼卒们一窝蜂冲了进去。 “明夷兄,有劳了。” 简溪对着明夷抱拳拱手。 此人跟墨家弟子学过一段时间的机关术,虽然不算很精通,但屠大壮这出身也不可能请来多高明的机关师,足够了! 明夷一看这情况也明白简溪为什么单独点他了,当然没二话。 他对金子没什么兴趣,但如果能得范铉指点一二,那可就太好了! 明夷跟着冲了进去。 简溪留罗峰堵死大门,自己跟在明夷身后,进了赌坊。 里面乌烟瘴气,正有不少人在玩着,六博棋、掷骰子、赌大小、猜单双,吆五喝六之声不绝于耳。 结果突然看到这么多鬼卒杀进来,都懵了。 方才还无比喧闹的赌坊,忽然间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天师道的威名由此可见一斑。 “令史大人大驾光临,屠某……” 屠大壮快步从内堂走了出来,脑袋上隐隐有细密的汗珠,挤出笑脸:“……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不知大人……” “屠掌柜不必多说了。” 简溪听着耳边提示,挥挥手,身后记名弟子慢慢靠近,围住屠大壮,简溪道:“……刚接到你们赌坊的人举报,说你们窝藏刺客!事关我师大仇、师叔遇刺之事,请容简溪不告而入。来人啊,搜!屠掌柜……应该不会阻拦吧。” 【语气要硬一点!柔中带刚,露出本事!二师兄你练了《阳五雷》吧,放啊!必须要把他吓住,别让他轻举妄动,然后让其他人趁机将他围住!】 【温水煮青蛙知道吗?也不能太强硬,这样他才会心存侥幸,不第一时间反抗,你就可以趁机割肉!】 【他退一步你就进一步,等他退无可退,你已经完成布局,这样才能最大化的利用现有力量!】 【对,就是这样,跟他对峙,盯着他!别给他做任何小动作的机会,他的手下得不到他的讯号,就不敢乱动!】 【可惜你不玩毒,不然正可放毒御蛊把他们全收拾了,兵不血刃!】 …… 陆景的话不断在耳边响起。 简溪听着他那些阴招都有点不寒而栗,这师弟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这么能算计,太毒了…… 屠大壮一听是自己赌坊的人告密,一时间也分不出真假,暗道难怪他们突然变向,原来是有吃里扒外的小人! 再看简溪气势虽盛,但说话还算客气,毕竟事关刘泳,他报仇心切,态度强硬,可以理解,看来就算告密,应该也就是知道一点,不然他们早打进来了! 还好,还没有露相…… 于是,屠大壮身处包围,做出义正言辞的表情,说道:“何方宵小诋毁我屠大壮!屠某对师君忠义之心,天地可鉴!” “哈哈!” 简溪大笑,然后低声道:“屠掌柜的心意我们都明白,师叔曾经说过,屠掌柜发迹不易,有人眼红也在意料之中。放心,我是绝对相信你的,搜查也就是走个过场,毕竟得做做样子,你说是吧。” 屠大壮更加放心,口中道:“是是是,大人尽管搜。” 反正你们也找不到机关。 记名弟子不断涌入,把守四处。 “报!” 忽然,一个鬼卒从内堂跑了出来,大声道:“明夷发现了一条秘道!” 什么?! 屠大壮吃了一惊,这么快? 【就是现在!动手!】 冷不丁,脑海里传来陆景的大喝。 简溪下意识听从陆景命令,暗运《金光咒》,施展阳五雷! 刹那间,璀璨金光陡然凝练成白色,简溪一掌拍在屠大壮胸膛! 屠大壮万万没想到,刚才还温声细语的简溪突然发难! 危急关头,哪里还有理智,他吐了一口血,大喝一声,当即拔出腰后【解骨刀】自卫,舞地虎虎生风! 他这一动作,赌坊这个压力巨大的火药桶立马炸了! 包围他的鬼卒们率先出手,在金钱武功的诱惑下,人人出手就是杀招! 屠大壮武功虽好,但也没比鬼卒强太多,如今先受一掌,又身处重围,众人乱剑齐落,登时负伤! “老大!” 暗处的阿刚等人也红了眼睛,二话不说就动手,同时,角落里冲出一道黑衣蒙面身影,腰佩长刀,正是川蜀薄有名气的刀客——鬼刀刘! 呲吟! 长刀出鞘,杀向简溪! 厮杀开始了。 第十二章 落网 “快撤!” 屠大壮喷出了一口血,他在简溪出手瞬间就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一场针对赌坊的围剿! 简溪之前的和颜悦色都是演的! 为的就是麻痹他! “卑鄙小人!” 屠大壮破口大骂,声如雷鸣。 没想到一向老实忠厚的文部令史也用这种手段。 屠大壮怒气上涌,一把解骨刀上下翻飞,快如迅雷,招法凌厉狠辣,一瞬间卸了两人的胳膊,鲜血飞溅! 但那些鬼卒也不是吃干饭的,屠大壮两刀砍下,那一圈人同样挥出数剑,在他身上留下数道伤痕,道道深可见骨! 这伙人就是来杀他的! 屠大壮怒吼中夹杂着绝望的嚎叫,像是一头落入猎人陷阱的困兽。 “老大!” 阿刚不顾一切想冲入战局,营救屠大壮。他修炼的是横练功夫,真气运转周身,皮肤坚硬如铁。 只可惜,包围已经形成,五名记名弟子施展《金光咒》堵截,入眼一片金光,根本冲不出去。 阿刚在外面眼看屠大壮身上伤势越来越重,急的大吼。 “先顾好你自己吧!” 就在这时,一名鬼卒趁其不备,甩手扔出三把飞刀,刀光破空,阿刚吃了一惊,侧身躲过记名弟子一剑,同时挥手击落了两把飞刀,第三把笔直插进了他的眼睛。 “啊!!!” 惨叫声响起! 屠大壮那边更加着急,本就有些乱的刀法,更显破绽百出,众人一拥而上,两剑捅穿了他的小腿。 “简溪!你——” 屠大壮一个趔趄倒地,他从没想过自己有这么憋屈的时候,刚要大骂,身后众人已经压上,取铁链、琵琶钩穿了他琵琶骨! ——还要留他一命,逼问同党。 正跟鬼刀刘交战的简溪:“……” 我说我也是听别人的,你们信吗? 简溪无奈。 他做人可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更不会在证据不明的情况下,突然下手,这需要对自身判断有极强的自信。 陆景就没有那么多的思想包袱,他确实自信,可也不怕打错。 打错了就打错了,老子是祭酒真传,怕什么,大不了事后赔礼道歉,但如果对了,那可就太省事了——直接废了匪首!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赌坊一点就炸,恰恰说明他们做贼心虚,早有埋伏。 原本推测庞野十有八九在这里,那现在就是十足十了。 简溪自己也有点奇怪,怎么当时陆景说下手的时候,他下意识就照办了呢? 这小子指定会点妖术! 简溪心中吐槽,下手毫不留情。 正一真传,造气五层! 他名为文部令史,实际上半点不负二师兄之名,在整个勉县治所,武力仅次于薛亮。 鬼刀刘的修为也不低,可他并非名门,一身刀术也是野路子出身,杀气够了,招数一般。 二人激战,雷光与刀气纵横交错,时而雷声隆隆,时而刀光霍霍。 周边桌椅板凳、各种赌具都在打斗之中四下纷飞,散落满地。 赌客早跑光了。 屠大壮率先被擒,瞎了一目的阿刚也没能长久,至于其他喽啰更是不堪一击,局面渐成一边倒的态势。 与此同时。 内堂里,明夷正在数名弟子的掩护下破解暗道机关锁。 隔着一道门,里面是急的满头大汗的赤猴和重伤昏迷的庞野。 “怎么……了……” 赤猴背起庞野往后门方向走,可能是动作大了,庞野迷糊中睁开了眼睛。 他伤势太重,靠着五品【保命丹】吊着一口气,这时候连说话都很困难。 赤猴擦了擦汗,施展轻功步伐飞快,说道:“天师道的人打进来了!屠掌柜他们正为少主争取时间,我们马上从后门撤退!” 天师道打进来了?! 庞野一个激灵,立马清醒了。 真是一群废物! 大意了…… 早知道应该多带些庄里人,本以为自己炼神二转境界又有【迷魂蛊】和《胎化易形》,足够在勉县横着走了,没想到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赶紧走……” 庞野急了,他跟天师道有大仇,这要是落到他们手里,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等等!” 庞野突然想到一件事,万一被抓,得先藏好《胎化易形篇》! 他叫停赤猴,伸手入怀,脸色微变,急忙扯开衣衫,仔细翻看——这回确认了,那本秘籍真的不见了! 他下意识发怒,以为是屠大壮趁他昏迷抢走了,但仔细一想,屠大壮即便敢动,也只会抄副本,绝不敢私藏。 难道…… “落到天师道手里了?” 想到此处,庞野攥紧拳头,两眼喷火,恨不得把天师道所有人都杀光! “快走!” 等这次脱离险地,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吱—— 赤猴悄悄打开地道门,来到赌坊之外某个阴暗的小巷子里。 巷子口就是繁华喧闹的绿柳街。 这里距离赌坊直线距离有三十丈,足够远了,赤猴打量四周确认没人,将庞野从地道背了出来。 “总算等到你们了……” 谁料刚背出来,一道道身影忽然从天而降,薛亮带着半数弟子从房上跳了下来,将两人团团围住,阴阴一笑道:“久候了,庞大公子!” …… 围剿落幕。 大功告成! 两方人马汇合。 鬼刀刘见势不妙破窗而出,简溪刚要追,陆景传音道:【不用管他,目标是庞野,别的都无关紧要。正好,也得有人给风雷山庄传信,庞野跑不了!饵有了,才好把鱼赶尽杀绝!】 简溪:【……东庭,你累不?】 陆景:【不累。有这么个势力一直盯着你,你不觉得后背发凉吗?】 简溪:【那倒也是。】 简溪让鬼卒把屠大壮等人锁了押回治所,恰好薛亮那边也抓了赤猴、庞野,他一雪前耻,看简溪更加顺眼了。 “二师弟。” 薛亮一拍简溪肩膀,意气风发地笑道:“多亏了你啊,让我轻松得了这头功,你不会怪我刚才没进去帮你吧。” 简溪淡淡道:“怎么会……大师兄多虑了,只要能抓到庞野,为师尊报仇,谁多担点压力又如何?” 薛亮笑道:“二师弟有见地。” 他转身望向这座红火了数年的赌坊,眼珠一转,说道:“屠大壮的家财恐怕不少啊,不如……” 简溪微微一笑道:“大师兄觉得……对我等修道之人来说,是黄白之物重要,还是功法重要?你我都还只得了《阳五雷》,只是《五雷天心诀》的一小部分。登临入门稍晚,连《阳五雷》都是我代传,咱们能不能得到后续功法,还得看师叔的意思……依我看,这些东西还是交给师叔安排为好,你说呢?” “……” 薛亮认真看向简溪。 简溪毫不示弱地跟他对视。 “哈哈哈!” 薛亮大笑三声,说道:“二师弟所言正合我心,这些东西就该献给师叔!来人,屠大壮勾结风雷山庄吃里扒外,窝藏刺客,押回治所等祭酒大人发落,其人家财悉数封存带回,一并交给祭酒大人!二师弟,我这样安排如何?” 薛亮最后一句声音很冷。 简溪好像没听见,淡淡说道:“如此甚好。” …… 勉县治所。 陆景一边看书,领悟《胎化易形篇》,一边听着耳中交谈,对薛亮的自不量力有了进一步了解,很是无语。 真是马不知脸长啊…… 你自己在整个围剿过程中干了多少实事心里没点逼数吗? 陆景摇了摇头,懒得关注他。 这种人活不长久! 总体来看,胜利在预料之中吧。 归根结底,就一个赌坊而已。 勉县治所“官兵”倾巢而出,又已重创匪首,完成合围,要是连这么个地方都拿不下来,那才是笑话。 “接下来,等他们回来就行了……” 陆景伸了个懒腰。 范铉睁眼道:“完事了?” “嗯。” 陆景道:“屠大壮那一伙已经落网,庞野也被抓了,总算没白费功夫。二师兄他们正押人返回……有个人能跟他过几招,见势不妙跑了,无关大局……他们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实际上,这场围剿在双方完成合围之后就没悬念了。 不管是谁守后门,只要赌坊的人带着庞野这个软肋一起走,就注定跑不远! 说这些话的时候,陆景的眼中闪烁着别样的风采。 看的出来,他很享受这种权力在手,指挥若定的感觉。 范铉看着徒弟眼中熊熊燃烧的野望,心中叹气。 这小子天姿过人,如果一心修道,成就或可比拟祖师张陵,只可惜,他志不在此啊。 陆景笑道:“师尊,我这次虽没亲身上阵,但怎么也算出了主意,帮三师伯报仇有我一份功劳吧。有没有什么赏赐啊?什么都行,我不挑。” “放心,少不了你的。” 范铉笑了笑,站起来说道:“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你陪为师出去接个人吧。” “接人?” 陆景愣了一下,收起秘籍:“谁?” 范铉道:“你小师姐,师君独女,张琪瑛。” 第十三章 少女 夜幕降临,圆月高挂。 范铉和陆景站在勉县北城门下,遥望着远处山林。 汉江水奔流而过,宛如一条玉带横穿原野。 此间山水相映,分外美丽。 就在这无比清幽静谧的景色中,身穿黑色道袍的少女悠悠然骑乘着一头白鹿,顺着官道,迤逦而至,宛如画中人。 陆景眉头轻挑,没想到这位“小师姐”这么小,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的倒是蛮漂亮。 范铉目光扫过张琪瑛,露出和蔼的笑,接着视线掠过她望向黑暗中的一缕风。 “风生兽……” 范铉愣了一下:“看来师妹也不放心啊……温室之花,难经风吹雨打,琪瑛也到了不得不历练的时候了……” 范铉心中轻叹。 如今汉中风雨飘摇,南有刘璋,北有曹操,都想啃下这块肥肉,也不知道还能安稳多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徒弟心眼多,即便战乱爆发,也不用太担心他…… “四师叔。” 张琪瑛跳下白鹿,恭恭敬敬向范铉行礼。 范铉笑着扶起,说道:“多日不见,琪瑛生分了。东庭,这就是你小师姐,师君掌上明珠,张琪瑛。” “是。” 陆景上前两步,抱拳道:“陆景见过小师姐。” 张琪瑛有模有样地回礼,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陆景。 在天师道,除了爹爹张鲁和姑姑张玉兰,论亲疏,下一个亲近的本该是她亲叔叔,“嗣师”张卫,但她却不怎么喜欢他,反而更乐于亲近常年闭关的四师叔范铉,平日里更是包揽了往后山送饭的活儿,时常跟师叔谈经论道。 范铉的武功境界不是最高的,但道法领悟却是最精深的! 天师道也只有他将《太乙神数》修到了第三重,能感应冥冥天道,十卦九灵,差错极少! 但让张琪瑛奇怪的是,算卦如此灵验的师叔,反而是最少用卜卦来解决问题的人。 因为他担心下一卦就是“不灵”的那一卦,所以只用它来测算一些无足轻重的事。 一旦涉及和刘璋部队交战的军情,关系到动辄数万教徒的生死存亡,四师叔总是非常谨慎,三缄其口,绝不会用虚无缥缈的卦数来左右战局,相比之下,他情愿带兵打仗,为天师道冲锋陷阵…… 即便这些打打杀杀也非他所愿。 或许正是因为没有功利之心,他反而得到了天道眷顾。 四师叔如此淡泊无争,能让他观察两月甚至更短时间就收入门下的真传,一定有特异之处。 张琪瑛在处理日常琐事上往往慢半拍,但那不是笨,只是对修道以外的事不上心、不关注,这次从摩天岭到勉县已经想了一路,早就明白其中有隐秘,此时望着陆景的目光充满了探究,心想:他的特异之处在哪里…… “东庭。” 范铉对陆景道:“琪瑛入门早,但毕竟年龄尚小,处事经验欠缺。你鬼点子多,眼下庞野被擒,风雷山庄势必派高手深入救援!厮杀在所难免,估计会有心怀叵测之徒把主意打到琪瑛身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为师一人未必能护她周全,你也帮忙多留点心吧。” “师尊……” 陆景无奈提醒道:“我才造气二层啊,手里的【符兵】又只能再用一次,还不能超过十息……让我照看她,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造气二层…… 范铉心道需要百日筑基的锻体境,你三遍拳就过了,寻常人数月炼精化气才能突破一层的造气境,你又只花了几天时间连跨两层,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居然还不满意…… “放心吧。” 范铉没好气道:“谁照看谁还不一定。你别看她小,琪瑛另有造化——她五岁就得到祖师遗宝【小阳平治都功印】认主,修炼速度异于常人,小小年纪,已达造气九层,距离炼神也只差一线,武功道法俱得正一道真传,你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向她请教。我让你留心,是注意阴谋诡计。” “……” 卧槽? 陆景吃了一惊,愕然望向张琪瑛。 这就是历史人物光环吗? 看了这么多天书,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了。 都功,是天师的别称,在这个世界,张陵创天师道之初,设祭酒、鬼卒等头衔,就是以“都功”之名统辖,并以【天外神铁】和【通灵宝玉】两大四品灵材分别炼成了大小两方“都功印”,既是威力非凡的异宝,也是天师身份的象征。 其中玉刻小阳平治都功印,厚七分,横长各三寸半,金螭纽,白如冰雪,华贵非凡! 玉印之上还请顶级符师镌刻有两大四品符阵——【困神阵】和【五行聚灵阵】,能镇压敌人,也能吸纳天地元气,辅助修炼,与大都功印一守一攻,是天师道仅次于【五雷天师令】的至宝! “不简单啊……” 范铉话说到这份上,陆景也就不推辞了,躬身应是。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摆明了就是大小姐下凡历练,估计师尊也是顺水推舟,让他跟着下场玩玩,好在那群高层那里混个脸熟…… 张琪瑛武功不俗,身份尊贵,又身怀异宝,指不定背后还有隐藏的高人看护,跟她在一块应该危险不到哪去,还能借机入大人物们的眼,方便往上爬……不就是看孩子吗?干了! 陆景正头脑风暴,一只白皙的小手伸到他眼前。 那手上有一张符箓和一条首尾相衔的小蛇。 陆景不明所以。 张琪瑛轻声说道:“这是异兽【巴蛇】和【通灵符】,姑姑送给师叔真传的礼物……师、师弟,请收下……” 张琪瑛明显不怎么和外人交流,紧张的时候有点小结巴。 “师妹有心了。” 范铉笑道:“既如此,东庭你就收下吧。【巴蛇】腹中另有乾坤,可藏器物,又身怀剧毒,你现在境界低微,正是能用到它的时候,好好豢养。” “是,多谢师姑,多谢小师姐。” 陆景小心接过。 张琪瑛露出笑容,随后教了他【通灵符】的用法。 陆景用真气引燃符纸,借符箓之力成功与巴蛇取得联系,成了它的主人,自此,一人一兽心意相通。 “嘶嘶~” 巴蛇松开了尾巴,盘在陆景手掌中,仰头望着自己的主人,吐了吐猩红的蛇信。 那双竖瞳中多了浓浓的信任和依赖,低下头摩挲陆景的手,灵性十足。 陆景的表情慢慢柔和,看着掌中小蛇那双漆黑的眼睛,轻声说道:“以后……就叫你墨瞳吧……” 第十四章 手套 今夜还有的忙,范铉、陆景接上张琪瑛,便从北城门返回治所。 到门口的时候,正赶上薛亮、简溪他们押解庞野、屠大壮等人回来。 众人看着范铉身后,牵着白鹿、容色绝丽的张琪瑛,一时都有点愣神。 张琪瑛常年待在摩天岭天师道总坛修炼,深居简出,跟三师叔刘泳的关系很一般,此前从没来过勉县,以至于勉县众人知道圣姑之下有继任圣女存在,却谁都没见过。 今日得见真容,都被她的美貌晃了一下眼。 薛亮更是看的眼睛都直了。 简溪率先醒悟过来,向范铉见礼,说道:“师叔,人都押回来了,还有金钩赌坊的赃财也都悉数封存带回。” “嗯,我已经知道了。” 范铉点头道:“你们做的很好。庞野、屠大壮二人先锁了琵琶骨,收押下狱,其他人严加审问,务必查出是否还有其他同党!金银暂时存放府库,记录在册,另取百金出来,抚慰伤者,犒赏诸君!” 所有鬼卒、记名弟子听到这话都激动起来,祭酒大人果然是大好人啊! 有过必罚,有功激赏。 “多谢大人!” 众人齐声大喊,声震云霄。 跟着这样的祭酒,卖命也卖的心甘情愿啊。 “是,弟子这就去安排。” 简溪也很高兴,跟陆景交换个眼神,带着人进了治所。 这时,薛亮上前,看了看张琪瑛,故作惊讶道:“师叔,这位是……” 范铉道:“这是师君独女张琪瑛,算起来她比你们入门还早,就称呼一声圣女吧。子明,我说过,抓住庞野会算你大功一件!你如约办成,我会上报总坛,帮你向师君求赏。 此外,屠大壮的家财需要入库,以备不时之需,但其搜罗的兵器、丹药皆武者所用,就不必了。 你跟少清一起将宝物规整,单独列一份名录给我,赏给此次有功之人……你居首,可以先挑。” “是!” 薛亮不禁激动起来,屠大壮可是有不少好东西的,他一时也顾不上跟张琪瑛套近乎,急匆匆跟上简溪进了治所,将那些宝贝分门别类。 张琪瑛茫然不解。 范铉一笑,带着她进门,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 包括一开始的窥视、设计到功亏一篑,再到重新抓住机会,两队合围,拔除赌坊,顺势抓住庞野等等。 张琪瑛越听越觉得奇怪。 这好像跟那个薛亮没啥关系吧,中间还坏过一次事……师叔为什么要算他头功?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范铉当然知道那就是个捡人头的,庞野之所以重伤靠的是陆景设计,自己反杀,之后围堵成功,也是简溪出力更多,陆景在旁引导,但……谁让眼下薛亮还是勉县天师道二代最强呢?而今正处多事之秋,用人之际,想要用薛亮就得顺着毛捋,何况不过虚名而已,功劳大小,谁是谁非,有眼睛的都知道。 范铉如实回报总坛,张鲁、张卫、张玉兰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谁该大赏,谁该小赏。 “哦……” 张琪瑛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就怕他不领情啊。” 陆景跟在两人身后进了静室,一边逗弄着腕上的墨瞳,一边说道:“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喊着喊着估计他自己就当真了,忘了抓庞野靠的是二师兄牵制,忘了他带一半人坐视二师兄受困,就为了稳抓庞野那个半残的废物! 让他合围,他倒好,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估计只会记得是自己抓了风雷山庄少主,替三师伯报了大仇……以后万一让他知道自己只有头功的名,没有头功的实,他可不会在意自己本来连名都不该有,只会觉得我和二师兄抢了他的赏赐……” “过了。” 范铉皱眉道:“都是同门师兄弟,东庭,不可妄加猜忌!这些年薛亮兼任武部令史,卓有劳绩,即便有些中饱私囊的毛病,也无关紧要,只要同心协力,一致对外,这些都是小事,眼下的大敌是风雷山庄,迁就一二也无妨。” 太天真了…… 陆景心中不以为然,不过面对处处为他着想的师尊,也不会驳他的面子,只道:“是,弟子明白。” 范铉看他一眼:“行了,知道你这次受了委屈,我另有赏赐,不会比【解骨】刀差!” “师尊你早说啊!” 陆景立马笑了,随意地往后一坐:“那破杀猪刀白送我都不要,他愿意挑就挑呗,我这人最大度了。” 范铉:“……” “噗嗤……” 张琪瑛笑出声来。 有金银宝物刺激,薛亮和简溪加班加点花了两个时辰,总算把屠大壮搜刮来的那些东西整理清楚了。 “四十三件九品,十二件八品,两件七品……还有些认不出来也查不出来的,这屠大壮赌坊开的真不亏啊!” 两人背着一袋子的异宝来静室找范铉,献上名单的时候还有些吃惊。 范铉对这些破烂没兴趣,说道:“估计也有风雷山庄的赏赐吧。子明先挑,少清随后,接着登临、东庭、明夷……” “师叔。” 简溪看一眼陆景,说道:“这……是不是该让东庭先挑,毕竟他……” 范铉摆手道:“区区小计,不足挂齿。你们先来。” 师叔真大公无私啊…… 简溪都替陆景委屈。 “是!” 薛亮可就不客气了,一把抓出了这堆宝物里最好的那把名刀【解骨】,这东西是七品武器,就算不用,只卖,都能卖出顶好的价钱! 简溪挑了另一件七品的疗伤丹药【培元丹】,瓷瓶里还有四颗,折算一下,同样价值不菲。 罗峰出身勉县大家族罗家,也就对七品的异宝感兴趣,见两件宝物都让师兄们挑了,随便拿了一柄八品剑。 轮到陆景了。 陆景打眼一瞥就能透过异宝表象,看到实质,知道这堆东西里哪个元气充沛、哪个另有玄机。 忽然,他看到个有意思的东西,大步走过去,从袋子底部掏出了一个用蜀锦、金线绣成的香囊,拿出来的时候,还有一股扑鼻异香。 简溪脸色古怪。 薛亮不屑嗤笑。 罗峰则以为他是要借花献佛,拿这东西讨好新来的这位圣女。 范铉先是不解,仔细一看,洒然一笑,接着就见陆景两手扯住香囊袋口,用力一撕,只听咔嚓一声,金线崩断,蜀锦撕碎,里面的各种麝香、檀香、沉香等香料撒了一地。 但已经没人在意了。 所有人睁大眼睛望着陆景的手。 他手里多了一副手套,那手套银光闪闪,像是用天蚕丝织就,表面还绘着神秘的符文,一看便觉非凡! 陆景戴上手套,暗运真气,手套上符文亮光一闪而逝,掌中猛地发出一道无形气浪,轻松震碎了一丈外的桌椅! 如此威力,让众人目瞪口呆。 范铉不以为意,喃喃自语道:“没想到一代名宿‘铜锤叟’失传已久的【爆元】手套,居然在这里……” 第十五章 破境 “铜锤叟?” 张琪瑛奇道:“谁是铜锤叟?” “三十年前,活跃在巴山嘉陵江附近的一位前辈高人。” 范铉淡淡道:“此人爱鱼成痴,整日在江上垂钓,性情古怪,武功极高,最擅使一套叫做《大铜锤手》的武功,落拳如撞钟,势大力猛,威力不俗,故人称‘铜锤叟’,他的成名武器,就是这副铭刻着【爆元阵】的天蚕丝手套。” 两百年过去了,天下武功、道术,种类繁多,浩如烟海! 但归根结底,不过真气、神念而已,亦即道家所谓的“性”与“命”。 当今天下,练武之人并不鲜见,对真气的运用已经十分普遍。 普通人即便没练出内力,也能摆两个架势,打两套拳法,一样是通过动功调动体内的“精”和“气”,强化肉身状态。 但对“神”、对“神念”的运用,就不是一般练武之人所能企及的了。 当气开泥丸,辟出神念,人便可以以精神交感天地,操纵元气! 一扇新的大门就此打开。 以神念封元气入符纸,则能制成符箓; 以神念封元气入刀剑,则能铸成神兵; 以神念封元气入肉身,则能金刚不坏! …… 但神念由人而发,人转念则元气消散。想要将它长久封入某处就需要引入“符文”,也叫符咒、符阵。 符箓之上的符号是符文。 神兵之上铭刻的符号也是符文。 符文由【天书碑】上可以操纵天地元气的“通天神纹”演化而来,有基础符文八个,进阶符文五十六个,三阶符文三百三十六个,以此类推……两两组合,三三组合,乃至无穷无尽。 复合符文统称“符阵”,各有不同作用。 【聚灵阵】可以聚集元气。 【明光阵】可以发出光亮。 【风行阵】可以轻身提速。 …… 越是复杂的符阵,铭刻越难,但调动的元气也越多,功能越强大! 【爆元阵】就是一个十分复杂且威力强大的五阶符阵,可以积蓄元气在瞬间爆发出来,杀伤力非常可怕! 天蚕丝手套本不足为奇,即便掺了白金丝也还是凡物,不过柔韧轻薄、刀剑烈火皆不能伤而已,但当这手套被高人以强大神念打入符阵,炼成异宝,立刻威力大增,身价飙升! “……” 薛亮看了看手里的杀猪刀,再看看陆景手上光彩夺目的【爆元】手套……就算范铉没说,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这副手套绝对比解骨刀的品阶高,至少也是六品! 薛亮忽然感觉有点腻味,低下头去,眼神阴冷,牙关紧咬。 他可不信陆景自己能发现这种宝贝,一定是范铉告诉他的! 什么你们先挑? 什么你是头功! 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为了光明正大把最好的留给徒弟罢了! 薛亮胸中怒火如燃,脸色铁青。 陆景把玩着手套回到座位,路过薛亮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师尊是个老好人,可惜我不是。 ——对于杂草,老子一向是斩草除根! 你不露出来,我帮你露…… “哦~” 张琪瑛恍然点头,露出笑容,拍手说道:“那大师弟的福源可真好!” 大师弟…… 陆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什么破称呼! 范铉也愣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小师姐、大师弟……也行吧。 不过,这可不是福源的问题了…… 范铉看了看地上撕碎的蜀锦、金丝,暗道,一次可能是巧合,两次可就不同了……东庭的眼睛只怕异于常人,所以才能看透分身、看到香囊里暗藏的宝物…… 范铉道:“子明,少清,剩下的你们拿出去给其他人分了吧,论功行赏,勿有所遗。” “是。” 二人应是,连同罗峰一同走了出去。简溪神色如常,薛亮冷如冰霜。 陆景拄着手肘坐在座位上,看着薛亮攥紧的拳头,冷笑了一下。 “东庭。” “在。” 陆景回神,看到范铉扔过来一物。 他伸手接住,仔细一瞧,竟是一颗巴掌大小、通体火红的灵芝。 灵芝的菌盖上生有脉络,仿佛人身血管,栩栩如生,整体蕴藏的元气浓郁的吓人! 范铉道:“道家练气讲究循序渐进,切忌急功近利,医宗也有言:‘小补益气,大补伤身’。你资质极好,我本不欲让你借外力破境储气,但眼下正处危局,也就顾不得许多,等事后再慢慢调养吧。这是一棵百年的火灵芝,能炼化多少,看你的本事。” 陆景眼前一亮,有个师傅就是好啊,正儿八经的天材地宝! 陆景郑重道:“多谢师尊!” 范铉提醒道:“此灵芝年岁虽只百年,但破土之初,就受天外元气滋润,药力可抵以往千年人参精华!无论炼化多少,三月内,都不可再服此类大补之物,好好固本培元才是正途。” 陆景点头:“徒儿明白。” 范铉道:“那就服用吧,药性猛烈,千万注意,我为你护法。” 陆景深吸一口气,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看着手中的灵芝,一咬牙,把火灵芝全塞进了嘴里! 瞬间! 轰! 一股炽烈的热流从腹部生出,仿佛燎原烈火,沿着血管脉络烧向四肢百骸,横冲直撞! 陆景闷哼一声,默运《金光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丹田真气运转周天,火龙般流经奇经八脉,撕扯着火灵芝化出的真气加入其中,迅速炼化! 但炼化速度明显不及生成速度。 他的脸、他的身体越来越红,就像煮熟的虾,红的要滴血! 雄浑真气不断冲撞,血管外凸,有如一根根烧红的铁丝,像是要爆出体外! “师叔。” 张琪瑛见状,叫了一声。 范铉眉头紧皱,并没动作。 人身如炉,投入天材地宝,就可炼出真气,但要完全消化,得看个人根骨、资质、毅力…… 当海量真气充斥体内,冲撞血管壁,势必痛苦异常,倘若不能稳住心神,及时运功化入丹田,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有爆体之险! 但同样的,只要能将这些真气炼化,便可内力大增,实力大涨! “再等等!” 范铉没动。 陆景同样没动,哪怕疼的他颤抖痉挛,撕心裂肺,仍保持着五心向天的姿势,有条不紊地炼化。 不断有冷汗从额头落下。 陆景咬紧牙关,强忍着全身上下血管撕裂的剧痛,心神专注,行经走脉一丝不差! ——他不让自己走火入魔,他不允许自己功亏一篑! 丝丝鲜血渗出皮肤,陆景全身肌肉都在小幅度抽搐颤抖,感觉像是有几千根针在扎,但他仍端坐在原地,不动如山! 张琪瑛吃了一惊。 范铉也不禁赞叹,这徒弟真是了不得! 身受肉体寸寸撕裂之苦仍能坚韧如此,这份执着和心性,跟他的资质一样超凡脱俗! 造气三层! 造气四层! …… 过了不知道多久。 痛感逐渐消失,身体暖洋洋的,体内所有真气都已融汇丹田,陆景倏地睁开眼睛,有璀璨金光一闪而逝! 功成刹那,金色真气轰然爆发,无形气浪辐射出三丈之远! 造气五层!! …… 薛亮三人走出静室。 罗峰笑道:“师弟的运气真好啊,听师叔的意思,那副手套来历不小,还能跟《归元掌》相配,当真难得。” 薛亮嗤笑一声,冷冷道:“运气?这屁话也就你信!” 罗峰皱眉道:“大师兄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运气还能是什么?” 薛亮道:“他一个刚练武的能发现什么?当然是——” “大师兄。” 简溪转头打断了他,一字一顿说道:“里面的祭酒大人,是咱们的师——叔!他的真传只有陆东庭!” 你就是个师侄。 他一句话就能踹了你! 别说没必要演,就是真演了,也轮不到你酸!人家师徒的事,关你屁事,他给陆景什么东西不行?需要你同意?认清自己的位置,你就是个寄人篱下的! “你——” 薛亮显然懂了,脸色陡然阴沉,死死瞪着简溪。 罗峰的脸色也不好看。 简溪望着薛亮,说道:“师兄弟一场,大师兄,你过火了!刚才你的神态,我能看见,师叔也能看见。师叔待咱们不薄,你这样可有点伤他,还有,别跟陆景为敌!” “哈!” 薛亮怒极反笑:“怎么?一个新入门的也想爬到我头上?” “言尽于此。” 简溪懒得搭理他,提着那包东西就去了前院,发给大伙,心道,陆景的心机不是你能应付的,跟他作对,只会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庞野、屠大壮,两个前车之鉴现在在牢里半死不活,你还敢招惹他,真是勇气可嘉…… 罗峰若有所思。 薛亮咬牙切齿,对着简溪背影呸了一声:“当狗当上瘾了,告诉你,老子不是任何人的狗!来人!跟我去大牢,审他们还有哪些同党!不说就给我打!往死里打!!” 第十六章 分歧 陆景炼化完毕。 范铉身形化电举掌攻来,陆景当即起身,以《归元掌》八招应对攻势。 砰砰砰砰。 陆景手脚并动,腿脚腰身掌法融合一处,以腰带力,上下灵活,丝毫不像才学了几天的练武之人! 范铉心中惊喜,这悟性当真可怕。 师徒二人在静室见招拆招,越打越快,陆景对内功、掌法的领悟逐渐加深,体内新生内力御使地越发得心应手,招数也越来越圆融。这《归元掌》本就有炼食化精、强身健体之能,在服用天材地宝之后,人身充斥大量冗余药力,练习此掌法,正可将药效化入筋脉骨骼、五脏六腑,强化肉身! 所以陆景越打越精神,身体经脉的撕裂暗伤,也在不知不觉间有所缓解。 范铉压制着功力,打着打着,来了兴致,掌法一变,使出一招“傍花拂柳”,拍向陆景胸膛,此招看似绵柔,实则内蓄刚劲,陆景不欲硬拼,旋身闪过,反手一招“无边落木”还以颜色,刚柔并济,气势雄浑! 范铉抬掌相对,只见两道金光一闪而逝,登时震声如雷! 一道道无形气浪向四方扩散! 陆景阴笑了一下,在双掌相对之时,猛然爆发真气灌注【爆元】手套,在刹那间激发出来。 掌力陡增三倍! 范铉猝不及防,忘了这小子现在不止造气五层,还有一件利器! 陆景功力突然爆发,如山洪决堤,一泻千里,速度太快、掌力太凶猛,范铉来不及变招,又不能仓促提升境界,怕伤到陆景,只能吃了这个闷亏,给震退了一步! “师尊,承让。” 陆景得了便宜马上卖乖,范铉还想再收拾他,这回没机会了。 “臭小子!” 范铉手臂发麻,脸色微红,一时不慎,居然让徒弟给阴了…… 不过羞恼之余,更多的是欣慰,陆景实在不像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的心性太稳了,突然得到这么多的功力表现得却像吃饭喝水一般习以为常,本想借机敲打,现在也不用了。 这徒弟心比天高,这点功力压根看不上,谈何骄傲自满。 “很好。” 范铉满意道:“这几天多练《归元掌》,火灵芝非同小可,即食即化的真气不到一半,你体内仍有大量冗余药力,可以强化筋脉骨骼。别浪费。” “是。” 陆景抱拳道:“弟子明白。” 范铉拂袖转身,走回座位:“找你二师兄,帮琪瑛整理出个好地方安歇。明日提审庞野,看看风雷山庄到底有多少高人,孙子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就看这位庞少主嘴有多硬了。” “是。” 陆景看向张琪瑛,微笑道:“小师姐,请随我来吧。” “哦!” 张琪瑛正看得入神,她没想到这《归元掌》,不过基础中的基础,居然也能让这两个人打得这么好看。 她的起点太高,又有异宝随身,停留在锻体境的时日少得可怜,自然不需要用心钻研这等浅显的武功,一直以为《归元掌》就是锻体的基础外功,用来炼食化精固然很好,但用于对敌就很粗浅了,今日才发现平平无奇的《归元掌》也能有这等惊人威力。 四师叔练的好很正常,他本来就很重视基础。 可这位“大师弟”就很让人意外了。 学得快,学得好…… 难道这就是他的“特异之处”? 张琪瑛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摇摇头,索性不想了,站起身来,走到陆景身旁。 陆景领着张琪瑛出去。 范铉收敛心神,开始回想整个抓捕过程,取纸笔事无巨细地详细写下,以传讯符箓传回总坛。 当晚。 天师道敲响金钟,召集驻守祭酒、长老齐聚道炁长存殿! 大殿之内,灯火通明。 嗣师张卫坐于上首偏左位置,正中的那个蒲团是空的。 下方分列两排,一排为清一色的道袍,一排为世俗官服、将军铠。 前者是天师道正统嫡传,道碟上有名有姓的道法传承者,后者是挂名祭酒,不上道碟,但在汉中有执政之权,皆为张鲁选拔、世家大族出身的文官武将。 “这是四师弟刚刚传回的资料,各位都看看吧。” 张鲁闭关修炼《五雷天心诀》,张卫主事,此时一挥衣袖,半空中元气凝聚,显化字形,正是范铉传回的那封手书。 众人仰头看着那虚幻的光幕,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全过程,一时间神色各异。 “难怪巴西近些时日这么安稳,原来是在密谋后方,庞羲老儿真是越老越下作了!” “刺杀手段……居然效仿曹操校事府行事,那以后是不是要两军交战,先刺杀大将?如此,还有规矩吗?!” “范祭酒倒真是个能人啊,设计诱杀,反抓了庞野,还扫除了内奸,刘泳的仇算是报了。” “他这个徒弟也是个人才,倒是可以提拔提拔……” “别高兴得太早,庞羲老儿不会坐视亲子被囚,一定会派手下救援,接下来,勉县的日子不好过啊。” “那……要不要支援?” …… 众人七嘴八舌。 张玉兰望着光幕,抿了抿嘴唇。 张卫环顾众人,说道:“本君深夜召集,就是要问问各位的意见。勉县,救,还是不救。” 张玉兰一惊,这还有什么犹豫的,张嘴就要说话。 张卫先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看向下方众人。 俗世一列一位身着锦衣、文士模样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是挂名大祭酒,张鲁座下首席谋士,杨松,此时说道:“回嗣君,在下以为,不当救。风雷山庄乃庞羲所建刺客团,此前多次交战,一直是护卫中军的主要力量,致使我军虽能败庞羲,却不能杀之,屡屡让其遁走!此次机会难得,正可趁其外派,主力空虚,集合全军,一战功成!为师君灭此仇敌,庞羲一死,刺客群龙无首,勉县危局自解,接着便可挥师南下,抢占益州!” 张卫眼前一亮,他考虑的正是这点。 “不可!” 杨松身后,另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文士出列,同为谋士,其人姓阎名圃,进言道:“此举取祸之道也!刘璋境内虽多生内乱,然益州势大,土地广袤,兵精粮足,以我汉中一郡之力攻打,胜算十不足一,不可轻动。嗣君若有进取之意,也当先取巴西,徐徐吞并,再谋后算,庞羲为救亲子,必然派遣大批刺客秘密潜入勉县,此时正是暗布天罗地网,一举歼灭之时,同样可以除去庞羲臂膀!” “荒谬。” 杨松冷冷道:“断臂而已,区区几个刺客,以庞羲之能,再加益州一州人力,要多少有多少!到时断臂重生,功亏一溃,岂不白白错失良机?” 阎圃皱眉道:“那依杨祭酒之意,倘若攻不下巴西,杀不了庞羲,大批刺客又深入腹地,疥癣之疾立成大患,又该如何是好?” 杨松傲然道:“庞羲历来败多胜少,焉知此次我军不会长驱直入?” 阎圃嗤笑:“兵法云:‘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矣’,杨祭酒倒是乐于反其道而行啊。” 杨松脸色刷地阴沉下来:“你——” “好了。” 张卫听的头大:“两位先等等,其他人如何看法?” 杨松的弟弟大将杨柏,力主集全力攻打巴西。 大将杨任觉得阎圃所言有理。 一时间文臣武将争得不可开交。 张玉兰听的皱眉。 在她身后那一众道士武功出类拔萃,但打仗就不是他们所长了,同样听的云里雾里。 就在这时,轰隆隆,一道雷光由远及近,杀入大殿! 众人立即噤声。 这是张鲁的雷法。 所有人屏息凝神,看着那道雷光,只见电弧变换,在空中凝成了四个大字:“力取巴西。” 杨松大喜。 张卫眼中也有喜色。 阎圃无奈摇头。 张玉兰脸色一白。 “四师兄……” 第十七章 不平 陆景找到简溪的时候,他已经把那堆东西分的差不多了。 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得到了一份额外收获,个个欢天喜地,对范铉、简溪感恩戴德。 简溪把剩下的东西重新送回府库封存,带着两人绕了一圈治所后院。 想给张琪瑛找个环境好又安全的地方。 环境好好办,“安全”就不太好办了…… 整个治所只有范铉坐镇的静室周围是最安全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这位炼神境大高手的耳目,但静室左边耳房是个杂物间,里面堆满了杂物,十分凌乱,右边又是书房,已经成了陆景暂时歇脚的地方…… 陆景道:“那就麻烦二师兄找人把杂物间收拾出来吧,我搬到那儿去,书房让给小师姐。” 简溪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做,不过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我先让人简单收拾出个床位,你将就一晚,等明日再好好布置一番。” 陆景道:“多谢师兄。” 简溪摆手道:“说了不用客气。我去叫人。” 简溪转身离开。 陆景回到书房,抱出被褥,给张琪瑛腾地方。 ——其实张琪瑛并非娇生惯养,也并不觉得别的房间就不安全、不能住,只是凡事就怕万一。张琪瑛身份特殊,绝不能出事!至少在勉县不能出事,就为这个,陆景就不会让她住别的地方,只能是书房杂物间二选一,最大程度的保障她的安全! ——范铉再得力,毕竟不姓张,陆景又跟范铉同乘一条船,张琪瑛但凡有个闪失,张鲁即便通情达理,也肯定会心生不满,到时,不大可能动范铉,却未必不会动陆景…… 《五雷天心诀》还没到手,他可不想半途而废。 好说歹说,让张琪瑛住了书房,陆景自己搬去杂物间。 刚收拾出来的房间啊…… 陆景无奈叹气,抱着被褥推开杂物间的门。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微风掀起灰尘,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陆景挥散灰尘,抬头望去。 只见一排排红木书架随意地摆在里面,架子上胡乱放着道袍、道经、蜡烛、碗碟之类的东西。 乱七八糟的,一片狼藉! 陆景又认命地叹了口气,撸起袖子,跟狐聪和几个记名弟子一起,花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收拾出一个还算干净的角落可以休息,取了衣物铺床,再放上被褥,他舒舒服服躺了上去,拿出那本《胎化易形篇》继续看,口中道:“总比义舍好啊,先将就吧……” “嘶嘶~” 等陆景忙完了,手腕上首尾相衔假装镯子的墨瞳这才松开尾巴,爬了下来,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陆景一愣,明白了,朝门外喊道:“狐聪,去厨房取些鲜肉来!” “是。” 狐聪快步跑向后厨。 陆景点了点墨瞳的头,笑道:“传说中巴蛇可以吞象,你行吗?” 墨瞳歪着脑袋想了想,先摇摇头,又点点头。 “现在不行,以后行?” “嘶嘶~” “还是太小了啊。” “嘶嘶~” “对了,你饭量怎么样?要是一顿一头象,我可养不起。” “嘶嘶~” “哦,那还行,也不是很多。” “嘶嘶~” 狐聪拿着鲜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陆景侧卧在床上,一手撑着脑袋,正饶有兴趣地跟一头细小的黑蛇对话。 陆景说一句,那黑蛇嘶一声,聊的好像还挺热闹? 狐聪愣住了,这什么情况! …… 与此同时。 幽暗阴森的勉县大狱里,不时传出凄厉的惨叫。 地下二层,薛亮正带着武部几个鬼卒审问屠大壮,烧红的烙铁不断往他身上招呼,嗤嗤的皮肉灼烧声伴着焦臭味飘荡在二层各个囚室,让人心惊胆战。 “说!快说!” 一名鬼卒厉声喝问,又拿着烙铁狠狠印在屠大壮胸膛:“同党还有谁!” “啊!!!!!” 屠大壮大声惨叫,他被穿了琵琶骨,一身功力等于没有,烙铁一落,皮肉嗤嗤有声,脸上血色瞬间褪的一干二净,全身肌肉都在痉挛颤抖,冷汗哗哗往下流。 但任凭遭受何种折磨,屠大壮始终冷眼看着薛亮,一言不发。 “我来!” 薛亮满心怒火正没处发泄,眼看屠大壮不识抬举,还敢挑衅,他抄起一条鞭子冲到他面前,灌注真气,抬手就是两鞭,啪啪,屠大壮身上立马多了两条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 薛亮犹自不解气,神经质地大叫:“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 他仿佛在屠大壮身上看到了偏心的范铉,看到了得意洋洋的陆景。 骂一句抽一鞭,几鞭下去,屠大壮已是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简溪那句话深深刺痛了他。 他的师尊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寄人篱下……虽然还能在勉县身居高位,但那不过是因为陆景还没长成,范铉需要他帮忙罢了……有范铉教导,再提供各种天材地宝,陆景很快就会追上来!到那时,他这个武部令史的位置也就坐到头了…… 还有《五雷天心诀》…… 范铉就是拖着不教全篇,什么功力不够,什么境界不够,摆明了就是想拿功法要挟他! 薛亮越想越气,下手毫不留情,这架势把那几个鬼卒都吓了一跳。 令史大人这是怎么了? 在哪受气了? 下手这么狠,再打怕是要打死了…… “别打了……” 二层西北角,有一间与众不同的囚室,精钢铸造,铁索无数,正是大名鼎鼎的“寒牢”。 里面就囚着风雷山庄少主,庞野。 薛亮充耳不闻,又是几鞭子下去,屠大壮顶受不住,生生疼晕了过去。 “泼醒他!继续打!” 薛亮发话,一桶冷水马上泼了过去。 屠大壮受激,茫然惊醒,鞭子又落了下来。 惨叫声还在持续…… 薛亮连抽了十几鞭,这才气喘吁吁地停手,鞭子一扔,转头看向庞野,冷冷道: “怎么?你也想挨打吗?” “你不敢打我。” 庞野身体虚弱,语调有气无力,可是神色却很镇定,望着薛亮淡淡说道:“打死屠大壮,可以说是一时失手,打死我,你也得跟着一起死……薛令史,别太高看自己,在这牢房里,你的价值还不如我!” “……” 薛亮怒气上涌,咬牙切齿,脸色阴沉的能滴水! 他不由得握紧双拳,骨节咔吧作响! 庞野视若不见,仰头望着屋顶,幽幽说道:“我想了很久,始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分辨出来的……我逐个回忆这些天行动的每一个细节,最后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你那个师弟,他发现了我…… 他不但发现了我,还猜到了我的目的,所以故意做饭、送饭诱我出手,再跟范铉约定好识别之法,等我上钩……好心机啊!这个人,你是斗不过的,你就算把屠大壮打死,也改变不了你的结局…… 抓我的大功,本来是他的,从你跳出来坏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不会受他待见。等他起来的那天,说不定这牢房里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哦,薛大人……” 庞野嘲讽地笑了。 砰—— 薛亮一掌拍碎了桌子。 “大师兄……” 身后众鬼卒都是一惊。 “出去。” 薛亮冷冷吐出两个字。 “可……” 鬼卒们有些犹豫,治所规定,不能单独跟犯人接触。 “滚出去!” 薛亮大喝,回头瞥了一眼,真气爆发,周身雷光四射! 众人大惊,不敢再违逆他,也只好唯唯诺诺退了出去,各自犹豫该不该通知祭酒大人…… 薛亮深吸一口气,冷笑道:“想三言两语离间我师兄弟?庞大公子,你太露骨了。” 庞野笑道:“薛大人说笑了,明摆着的事,还用离间吗?照此发展,《五雷天心诀》你学不全,权位也保不住,我劝你还是想开些,乖乖给他当狗算了,也免得遭清算!” “你——” 薛亮怒不可遏。 也就在这时,薛亮注意到庞野的耳畔有异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他耳朵眼里爬出来! 薛亮吃了一惊,转身张口欲言,要喊其他人进来通知范铉,但迎上庞野那似笑非笑的目光,鬼使神差地没有继续,而是把后面的话骂了出来:“庞野,老子是不能杀你,但折磨你有的是办法!我劝你闭上你的臭嘴,不然就让你尝尝《阳五雷》的滋味!” 庞野慢条斯理道:“自欺欺人啊,薛大人,要不归顺我风雷山庄吧,待来日打下汉中,得到另外半部《五雷天心诀》,我不但让你练得全篇,还让你更进一步,在勉县只手遮天,如何?” 说话间,一条赤红的蜈蚣从他耳中爬出、落地,爬向薛亮。 薛亮两眼紧盯着爬过来的蜈蚣,眼中有紧张,有犹豫,有狠毒,最后大声道: “就凭你们?手下败将,大言不惭!” 他破口大骂,转身离去。 却放任那条蜈蚣顺着靴子、道袍,悄无声息地爬到了他的身上…… 第十八章 蜈蚣 静室。 范铉睁开眼睛,淡淡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是。” 下方半跪着一名鬼卒,正是那位擅长机关术的明夷,只听他恭敬答道:“薛令史停留时间不长,也已严词拒绝,不过毕竟单独跟庞野待过一段时间,属下觉得有必要通知祭酒大人。庞野说的那些话……真的很诛心……” 明夷低下头去。 “嗯,有心了。” 范铉重新闭上眼睛:“你下去吧。” “……是。” 明夷没想到范铉的反应如此轻描淡写,愣了一下,慢慢退了出去。 谁料刚出房门,就看到一道人影立在静室大门右侧,双手环胸,随意地倚着墙,平视前方。 明夷定睛一看,竟然是陆景,忙道:“陆师弟,还没睡啊。” 陆景随口道:“睡不着,想出去看戏,又怕外面豺狼虎豹,特邀明师兄同行。师兄可愿同往?” “……” 明夷愣了一下,认真看了陆景半晌,低声道:“深夜出行,确实很不安全,不如叫上简令史?” 陆景举起一根手指,指上金光凝聚,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明夷心神大震,这陆师弟果然不简单,不知不觉间,《金光咒》竟然已达如此境界! 他的语气更加恭敬:“看来不用了。那我为师弟引路。” 陆景奇道:“师兄知道去哪看戏?我还以为要好好查查……” 明夷道:“事有蹊跷……咳,我看他怨愤难消,所以,在他出牢房的时候,悄悄做了点儿布置……” 陆景这下真有些吃惊了,上下打量明夷,意外道:“师兄真是有心人啊。” 明夷不好意思道:“祭酒大人待我等不薄,今夜又诸般赏赐,我多留点心也是应该的。” ——明夷此次只是破解赌坊暗道机关,就分到了一件八品异宝和五百官铸五铢钱。 ——为了以后也能像今夜这样斩获颇丰,当然要维护范铉。 陆景笑了:“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跟师兄一样知恩图报……非但不记恩,更为一己之私抛弃大仇,认贼作父!明师兄,你说这种人是不是人面兽心?” 明夷尴尬一笑:“这……此事还不确定……或许真的只是有事出门……” 陆景冷笑一声,不置可否,道:“那我们就去看看吧……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明师兄会轻功吗?我还没得及学,只能临阵磨枪,求教师兄了。” “啊?” 明夷傻了,讷讷道:“这……你不会轻功,那还怎么看戏?他的武功可是治所里除祭酒大人外最强的!会被发现的!” “我也没想到他过剧本这么快啊!” 陆景无奈摊手道:“短视到这种程度,我高看他了,还以为他能忍几天。” 明夷道:“那……时间够吗?我只会一套《如影随形》,不是很高深……” “够了够了。” 时间紧迫,高深的未必能很快学成,先从基础地来,陆景行礼道:“那就有劳师兄提点。” 明夷赶忙道:“师弟言重了。这并非什么上乘轻功……那我先教你运气轻身之法?” “好。” 二人脚步飞快往外走,一个边说边教,一个边看边学,迅速出了后院。 静室里,范铉叹了口气。 书房里,张琪瑛躺在床上,眨着明亮的眼睛,一脸好奇。 …… 陆景后悔了。 他低估了自己的学习能力,应该直接跟师尊要一套天师道的高明轻功,轻身提速的效果一定更好! 追踪期间,陆景脚步变换,辗转腾挪,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像幽灵一样紧跟在明夷身后。 不管他是提速还是减速,陆景都寸步不落,当真不负“如影随形”之名! 明夷一震再震,就只是讲了一遍、练了一遍而已,他竟然就能学到如此程度。 直接从不懂轻功的外行,变得跟他一模一样! 明夷之前说的很谦虚,《如影随行》确实算不上上乘,但也绝不是烂大街的货色。 十五岁那年,他曾机缘巧合救过一个遭人追杀的墨家高人,那人养伤期间,他照顾的无微不至,殷勤周到,那人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临别时,教了他一点机关术皮毛,送了他一条墨家机关手,又传了他一套内功心法,一部保命轻功。 墨家门规森严,严禁功法外传。 高人也不敢违令,所以这两门都不是墨家武功,但却也是他精心自创,脱胎于墨门绝学,绝非等闲! 明夷就是靠着这两门武功外加机关手【麒麟臂】发迹,被刘泳找上,加入天师道,成为鬼卒……只可惜,他练武比较晚,根骨也不好,十五岁修炼,到如今二十九岁,十四年过去了,才只有造气五层而已。 明夷当年修炼这套轻功用了整整三个月才入门,又花了十四年才有如今的速度。 然而陆景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就抹平了这整整十四年的差距…… 天道何其不公啊。 明夷叹了口气,所幸他也已经习惯了,有人生下来就是王孙贵胄,有人生下来却要吃糠咽菜……真要考虑这些,他早该抹脖子自尽了,这时也不过是略有感触而已,不过也有点儿明白为什么一向谨慎淡泊的范铉会如此迅速地收下陆景了。 这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明夷更加恭谨,二人速度飞快,循着路径奔向城南。 “我在他衣服上撒了一把【流萤粉】,这种粉末材料冷僻,制作不易,除了墨家弟子,很少有人知道,肉眼也看不出来,只有在月光之下,借助紫玉,才能看到那种特有的幽蓝色的光……” 明夷举着一块磨得晶莹剔透的鹅卵形紫玉,放到眼前,寻找街道上洒落的【流萤粉】。 一条淡淡的行走轨迹悄然显化。 两人一路跟着那轨迹来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所在,红灯高挂,莺莺燕燕。 陆景抬头,只见那三层木楼匾额之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金风楼! “妓馆?” 两人都有些意外。 他来这干什么?没听说薛亮好这口啊……难道,这里也是风雷山庄的暗桩? …… 金风楼。 薛亮换下了一身道袍,披着黑色斗篷,罩住全身,又在脸上蒙了一块黑布,大步走了进来。 这打扮可不像招妓的。 堂上招呼客人的老鸨以为是来闹事的,眼神示意几个壮汉围过来。 “这位客官打哪来啊,我金风楼可不是……” 那老鸨刚要阴阳怪气,给他点颜色。 薛亮抬手,一条赤红的蜈蚣就躺在他手心里,冷冷说道:“它带我来的。” 此物一出,众皆色变。 那老鸨身体颤抖了一下,急忙换上谄媚的笑脸:“贵客里边请!来啊,快去请如烟姑娘,就说龙公子到了。” “是!” 众人拥着薛亮上楼。 薛亮被这排场惊了一下。 如烟姑娘是这金风楼的头牌,薛亮对此道不感兴趣,却也听说过这位姑娘的艳名,没想到她居然也跟风雷山庄、跟庞野有关系,这勉县还真是暗潮汹涌,如果搁以往,他说不定还会好好查查,但现在……他巴不得勉县四处漏风,巴不得范铉师徒死无葬身之地! 四师叔,你别怪我。 对我们借口无数,百般拖延,对自己的真传却无微不至,屡加提点! 口口声声说我是头功,转头就将真正的宝物留给徒弟! 心口不一,道貌岸然,恶心至极! 指望你传功,是没戏了。 指望你保住位置,更没戏。 所以。 我还是自己拿吧。 第十九章 下手 薛亮在老鸨的引领下来到三楼。 这一路上,他也担心过庞野会不会有诡计,那蜈蚣是不是另有用处。 但转念设身处地一想——庞野挨了范铉一招【掌心雷】,五脏六腑遭雷劲重创,千疮百孔,能活着都是靠灵药保命,即便蜈蚣有些异能,将自己蛊惑,就凭他们两个也绝对走不出勉县大狱,相较之下,还是结为内应更有可能,庞野才是求人的那个! 果不其然。 那蜈蚣上身之后,并未害他,而是在出了治所后,一路指引着他来到了这座金风楼。 看老鸨的神情,显然知道蜈蚣的含义,那这金风楼和它背后李庄的立场,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贵客里边请。” 老鸨恭恭敬敬推开雅间房门,伸手引薛亮进去。 薛亮打眼一扫,里面已经有一位姿容美艳的红衣女子敛衽恭候,正是妓馆头牌,如烟姑娘。 薛亮走了进去。 老鸨关上门慢步退出,留两位护卫把守,快步下楼。 “妾身如烟,见过薛大人。” 薛亮刚刚进门,还没走两步,就被这女子的第一句话给震住了,瞳孔猛缩,下意识凝神戒备。 此时房门紧闭,无需再演,如烟躬身行礼后微微一笑,一袭红衣端坐在桌案之后,再没有丝毫小女子的神态,反而落落大方,说道:“少主被囚,我想过多种可能,但没想到来的会是你……薛大人的处境,只怕不妙吧。” “……” 薛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如烟,掌中积蓄雷劲,冷冷道:“你是谁?” 如烟微笑道:“妾身不过是公子婢女,风雷山庄一介奴仆。薛大人应该能看出,我身体无力,并未练气习武,又何必如此如临大敌呢?我能认出你,不过是因为识得你的身形罢了……况且,公子被囚,能审问探视者不过鬼卒、祭酒,此时能带【赤蜈】过来的人,本就不多,认出你,并非难事。” 薛亮吃了一惊,她居然仅凭身形就能认出来! 这至少说明了两点,一,此女观察入微,能看出他的体貌特征,逐一比对;二,熟知治所所有鬼卒外貌,博闻强识,过目不忘! 这女人很不简单。 薛亮愈发戒备,不过,她内息绵柔,身娇体弱,也确实不像习武的样子,加之庞野重伤之后,第一时间想的是找屠大壮而非她,这就说明,这女人即便有武功也不会比屠大壮更强。 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薛亮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如烟对面坐下。 如烟笑了笑,为他满上一盏茶,柔声说道:“薛大人既然前来,想必已跟公子谈好了交易,此中情节如烟不会多问,等风雷山庄后援赶到,大人直接与他们谈吧……有大人相助,救出公子的胜算又大了几分,如烟先行谢过。” 她再度行礼,这一次更加郑重。 薛亮看了看茶杯,没动,反问道:“传递情报的不是屠大壮,是你吧……我师尊的死,跟你有关。” 如烟心神紧绷。 行礼的动作骤然一僵! 薛亮冷笑道:“如烟姑娘既然对我们如数家珍,应该知道师尊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如烟竭力平复心绪,轻声说道:“大人是陇西难民出身,十三岁逃难至勉县,跟随刘泳祭酒十年,三年记名,五年真传,方坐上如今武部令史之位,地位仅在祭酒之下。这十年间,刘祭酒对大人多有提携,恩同再造……” “你错了。” 薛亮突然打断了她,冷冷说道:“是三年当牛做马,五年卑躬屈膝,才有我薛亮今日!为了当上真传,我日夜苦练《金光咒》,哪次争夺天外异宝不是冲在最前方! 为了那把【七星剑】,我与氐人厮杀,身负刀伤十余处,其中一刀离心脏只差半寸! 为了那块陨铁,我与极乐峒夷人争锋,身中剧毒,双目险些失明!如此数次,才换来真传名号,换来《阳五雷》……” 薛亮回忆着过往,语调冰冷,毫无温情:“当上真传弟子,为了脱颖而出,那五年间,我用尽各种手段讨好他!夜半时分采刚露芽的茶叶,收集百花露水;数九寒冬下寒潭抓刀齿白鱼,熬制鱼羹……极乐峒高手刺杀之时,我是诱饵,氐王窦茂突袭之际,我是盾牌…… 五年!整整五年!他总算升我为令史,可却再没教过我一招一式! 《五雷天心诀》乃天师道总纲,其中囊括武功秘术多达十几种!轻功《雷动风行步》独步天下,掌法《五雷天心掌》神威如狱,指法《雷劫指》一指定乾坤,符道《九天雷动》更可召天雷下界……这么多的高深武功秘术,他却连一个字都没吐露过!” 薛亮咬牙切齿,恨意滔天:“我是他第一个真传,他的首徒啊!出生入死十年!他却只拿一部《阳五雷》糊弄我,说什么境界不够,练了反受其害,心境不够,习之恐增杀念,全他妈是屁话!我本以为他死了,换个师叔能有转机,谁料奸猾卑鄙比他更甚!” 薛亮长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这十年间遭受的郁气通通吐出,望向如烟,淡淡道:“所以,你不用紧张,我不会找你报仇……有些话是用来说的,不是用来做的。现在,你知道我为何会来了吧。” “……” 如烟讶然,没想到那简短几句资料之下还藏着如此过往。 薛亮费尽千辛万苦才有今日,刘泳的死非他所愿,毕竟从此没了遮凉大树,要自力更生,但他也乐意顺其自然,把希望放到下一任祭酒身上…… 万一来个大方的,不说学全,能传个一两门就算没白等。 没想到范铉大方是大方,但在传功方面跟刘泳一样,还是那一套…… 更无奈的是,这才过去两个月,功法没等来,反而等到范铉收了个真传,还跟他不对付…… 这下问题全爆发了,寄人篱下、身份尴尬、位置朝不保夕,也难怪他做出如此选择。 或许还有嫉妒吧,他花了三年时间当牛做马才得到的真传名号,陆景一来就是了。 不过,也太偏激了些…… 勉县待不下去,还有别处,汉中又不是只有一个勉县,天师道也不是只有范铉一个祭酒。 如烟暗暗摇头,此人心胸狭窄,行事偏激,只记仇不记恩,不足与谋,面上却做出一副同情的表情,柔声说道:“良禽择木而栖,天师道对大人不仁,大人早该另谋出路,只要这次救出少主,太守大人一定会奉若上宾!” “呵呵。” 薛亮不屑笑道:“对我,就不用来这套了。我同意合作,只有两个要求,在狱中不方便多说,你将我的话转呈庞太守。” 如烟正色道:“妾身定然一字不差转达。” 薛亮竖起一根手指,道:“一,抓住范铉,逼问出《五雷天心诀》总纲后,我要一份副本;二,我做惯了令史,到巴西之后,要只高不低!” 如烟意外道:“就这些?” 薛亮这才喝了口茶,幽幽道:“先给了再说吧。” 如烟沉默片刻,道:“我即刻传信,请大人稍待。” 薛亮顿了顿,又问道:“这次来救援的是谁?范铉可不好对付。” 如烟自信一笑,说道:“放心吧,事关少主,这次来的是山庄真正的精锐——阆中七煞!” 薛亮手一抖。 这名字如雷贯耳,连他都听说过,是风雷山庄真正的底牌。 没想到,连他们都来了。 …… 一刻钟后。 薛亮一袭黑衣翻窗跳出了金风楼,融入无边夜色,快步往治所方向奔去。 边走边脱掉了那一身黑,重新换上真传弟子道袍。 “孽徒!” 突然,范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薛亮大惊失色,一颗心差点从腔子里蹦出来! 他他他知道了?! 薛亮闻听范铉声音,惊得六神无主,脸色煞白,抬头看去,就见范铉身穿黑衣,负手站在前方不远,满脸杀气,怒喝道:“如此行事,你对得起你师尊在天之灵吗?!” 他一字一顿。 那一声声厉喝震耳欲聋! 薛亮吓得全身发抖,冷汗直流,两条腿直打颤。 他是炼神…… 他是炼神…… 他是炼神…… 噗通! 薛亮跪下了,变脸似地做出悲伤的表情,一点点膝行过去,号哭道:“师叔!师叔饶命!!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利令智昏!居然受庞野挑拨嫉恨师弟,但我真没有做对不起正一道的事啊!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打探消息!金风楼、阆中七煞……师叔,师叔,我……” 范铉一掌拍了下来! 薛亮下意识抬掌抵抗,双掌交击,他脸色一变:“不对!造气境……你不是范铉?!” “答对了。” “范铉”微微一笑,五官声音悄然变换:“我是你亲爱的师弟。” “陆东庭!” 薛亮又惊又怒,万万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模仿得惟妙惟肖,刚要起身死战,突然一记重拳从后方袭来! 明夷挥动【麒麟臂】,运起全身力量,一拳锤在了薛亮后腰上! “噗!” 薛亮猝不及防,两眼激凸,大口吐血。 陆景反手一掌,【爆元】手套刚猛无匹,狠狠印在他胸膛上! 薛亮两面遭重,吐血倒飞。 第二十章 阆中七煞 “你!你们——噗!” 薛亮仰天喷出一口血。 后腰、前胸两处骨断筋折,他再无余力站起,只能倒在地上,悲愤地看着两人走近。 陆景脱下手套,悠然道:“本来还怕冤枉了你,不过幸好,刚才你都招了,要不然还真有点麻烦。 师尊放任我和明师兄出来找你,是对你还抱有一线期望,直接把你打成这样,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 动手之前,我连借口都想好了——大师兄惨遭庞野余党算计,身受重伤,我和明师兄力战匪徒,救回了他,大师兄就此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开诚布公,交代罪行……” 陆景两手一摊,无奈道:“现在用不上了。” “你——” 薛亮怒急攻心,脸色涨红,又喷出一口血,指着陆景大骂道:“你没有范铉命令,没有任何证据,竟然就敢肆意攻击我!我是勉县武部令史,祭酒之下,我最大!陆东庭,你好狠!” 陆景干脆点头:“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没命令,没证据,一意孤行地收拾你。你能奈我何?” “啊?” 明夷愕然转头,看向陆景,这…… 陆景直接道:“我这个人,安全感比较薄弱,所以喜欢把一切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师尊是个老好人,他惜才,觉得你武功不错,办事也还凑合,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多加迁就,换你一心一意,很值得……但我不这么认为。” 陆景蹲下身来,注视着薛亮的眼睛,淡淡道:“那一套只对懂得感恩的人有用,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配得此奖赏,从而尽心竭力! 但你不同,你是三分本事,五分虚名,十分愚蠢! 说你头功,你还真拿自己当头功了,抓庞野一共干了多少事,心里没点逼数吗?还腆着个大脸拿【解骨刀】,你是真没脸没皮啊你!” 陆景不屑嗤笑。 “你……” 薛亮双目喷火,羞怒交加,气的肺都要炸了! 明夷也听懵了,难道这才是陆师弟的本来面目?心狠手黑嘴还毒…… “你出了大牢,直奔金风楼,定然是跟庞野单独会面期间收了他什么指示,说吧,是什么。” 陆景半点不废话:“你刚才已经招了,我现在打你,不会有任何问题,别逼我下死手!你应该看的出来,我这人没什么底线。” 陆景目光森寒。 薛亮怒火中烧,但又不敢表现出来,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同样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既然如此…… 薛亮吐了口血,有气无力地说道:“庞野给了我一件东西,就在……” 他越说声音越低,眼睛渐渐合上,声音淡不可闻,只剩呢喃。 陆景皱眉,俯身凑过去倾听。 薛亮猛然睁眼,哈哈大笑:“受死吧!”他甩手朝陆景扔出了那条赤色蜈蚣。 这可是庞野的本命蛊,与他心神相连,剧毒无比! 薛亮满怀期待,仿佛已经看到陆景毒发身亡的时刻! ——敢羞辱我,都给我死! 然而。 不等蜈蚣近身,陆景手腕黑蛇复苏,闪电般直起上身,张开了嘴巴。 它的个头没比蜈蚣粗大多少,却轻松地将那蜈蚣整个儿吞进了肚子! 就好像嘴巴之后连接着另一个更大、更宽阔的空间。 蜈蚣如同一头扎进了袋子,没来得及做任何抵抗就自投罗网了,而后,墨瞳意犹未尽地吐了吐信子,望向薛亮,仿佛在说“还有吗”…… “哈哈哈哈嘎——” 薛亮笑声戛然而止,满脸惊愕。 “看来,就是这条蜈蚣了。” 陆景百无聊赖地起身,抚摸墨瞳,看着薛亮那一脸懵逼的表情,由衷感慨道:“本事不大,演技不行,心胸狭窄,智商又低,你能活到现在,可真是件奇事啊……” “噗!” 薛亮再度喷出一口血,这回彻底昏了过去。 陆景一把提起他的衣领,说道:“明师兄,我们走吧,师尊还在等着。” 说完一马当先,施展轻功返回治所。 明夷愣在原地好半晌,这才小心跟上去,心里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能招惹这家伙! …… 勉县治所。 范铉一言不发地听着陆景和明夷两人讲述整个过程。 陆景没有丝毫隐瞒,只是把一些阴暗的想法略加美化,其他的,定计的是他、下手的是他、先出手的还是他,就差没把“老子就是针对薛亮”写脸上了。 明夷起先还有点奇怪,可是看范铉始终面色平静,有点明白这对师徒非同一般了。 陆景也不担心,因为他知道这都在范铉预料之中。 不然不会突然给他【火灵芝】,还要求他立刻服用…… 范铉是心慈,但还不至于连薛亮那么明显的不满和怨愤都看不出来,早为陆景准备好了自保手段…… 他是不以恶意揣测人心,却也不会少了该有的防备。 “师尊,金风楼的问题不小,还有它背后的李庄……” 陆景想起前几日改容塑身的时候在山洞里留了“后会有期”四个字,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跟李家人再见面了:“学了《胎化易形篇》,我已经能易容成薛亮的样子,去金风楼打探,只要让那只蜈蚣听话,料想他们不会怀疑……但此功是以内力改换面容,消耗着实不小,我如今境界只能维持一个时辰……这还在其次,就怕薛亮故意留一手,招认不全,万一留了辨别方法……” 陆景就是这么坑庞野的,他可不想也让别人给坑了。 “你来。” 范铉走到薛亮跟前,招呼陆景过去。 陆景走到他身边。 范铉示意道:“伸手按在他额头上。” 陆景依言照做。 范铉闭上眼睛,竖起一根手指,提气行功,刹那间,炼神境功力轰然爆发,聚集雄浑真气于指尖一点! 只见金光如豆,凝如实质,范铉开始以真气为墨、天地为纸画符! 食指落处,龙飞凤舞,一气呵成,转眼之间,一张金色大符已然凝成! “敕!” 范铉睁眼,雷光爆绽,金符落于陆景身上。 “有了这【问心符】加持,在心里问想问的问题,他自会给你答案。” 陆景暗赞一声神奇,试着问薛亮进门之后的所有后续,接着便有一道意念从他身上传过来。 陆景眼前景象随之变幻,仿佛回到了金风楼,回到了那雅间,看到了如烟,也“看”到了薛亮半个时辰内的所有记忆,包括每一个细节,每一句交谈…… 范铉脸色微白。 他的功力不断化成符咒之力打入陆景体内,支撑他“看”完所有内容。 这【问心符】确实有“问心”之能,能让人身临其境,但消耗不小,连他这个炼神境高手都有点吃不消! 为了一段真相如此消耗,得不偿失,远不如严刑拷打,此符一直被视为鸡肋,今天为了徒弟不出差错,也不得不用了。 陆景很快看完了整个过程。 “我高估他了……” 陆景暗道:“就他这智商怎么会想到分辨,不过……”他的面色凝重下来,喃喃自语:“阆中七煞……” 第二十一章 和衷共济 夜色深沉。 范铉让明夷先回去休息,留陆景商议此前薛亮与如烟交谈的机密内容。 事关阆中七煞,不得不慎重! 阆中七煞,风雷山庄最精锐也最负盛名的杀手团体,一直是庞羲的贴身卫队。 这七人三炼神、四造气巅峰,配合默契,数次联手除掉强敌,凶名赫赫! 范铉一想到要对上他们,也不禁头疼。 陆景苦中作乐道:“好消息是不用审问了,这七个人威名不小,成名绝技广为人知;坏消息是……不好对付啊。师尊,总坛那边还没派人支援吗?就小师姐一个,恐怕……” 范铉叹了口气,歉然望向陆景。 陆景心下一沉,皱眉道:“难道……” 范铉道:“此前我军数次与巴西开战,庞羲败多胜少,却一直未死,就是靠着风雷山庄拼死力保,护卫中军。此次为救庞野,风雷山庄势必分兵,甚至可能调出精锐,所以……” 陆景道:“所以,他们打算趁此良机再度攻打巴西,一举除掉庞羲?” 范铉点点头。 陆景眉头紧皱,低下头去。 ——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理智告诉陆景,这计划可行,天师道胜算很大,可他和范铉却成了弃子! 庞羲落败身死,刺客群龙无首,危局或可自解,但问题在于,庞羲什么时候败…… 他要是败的早了,七煞得知,必会快马加鞭回返,以他的性命为重,毕竟发钱的不是庞野,那确实没问题; 可如果他败的晚了,刺客团一心救人、除掉他们师徒,他们能挡得住吗?那可是三个炼神啊,更何况还有四个造气巅峰协助,就算把勉县所有高手全绑一起也不是对手啊! 陆景:“师尊,要不暂避锋芒?” 范铉摇了摇头,叹道:“弃城而走,等同通敌卖主,一样是重罪。东庭,你走吧,此役过后,若为师还活着,再来此见我。” “师尊这说的什么话。” 陆景哭笑不得道:“别说我陆景并非贪生怕死之徒,你以深恩待我,我必结草衔环!就算我贪生怕死,一旦出走,又如何回得来呢?正一道如师尊这般不计前嫌的,只怕没几人吧……” 前半句让范铉很感动,一听后半句,赶紧道:“别口无遮拦的,师君是宽厚之人!” “是是是。” 陆景从善入流,跟着点头,接着话锋一转道:“师尊,你不能离城……恐怕不只是因为一旦弃城,等同通敌吧……他们就是要你牵制七煞,对不对?你如果消失无踪,七煞扑了个空,回返巴西,如若那时庞羲未死,得此强援回护,可就功亏一篑了。我说的没错吧……” “?!” 范铉猛然抬头,看向陆景,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满是冷漠。 “东庭,你……” “师尊放心。” 陆景猜出他要说什么,直接道:“我没什么怨气。一将功成万骨枯,如此而已。” 范铉松了口气,但看着徒弟那双幽深的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接触时间虽短,但他很清楚,陆景绝不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性格。 自西汉武帝奉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及董仲舒提出“天人感应、三纲五常、君权神授”之后,统治者的地位被无限拔高,并以“德”、“忠”、“孝”此三条统治华夏万民。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士为知己者死等理念大行其道! 所谓为主尽忠,死得其所,已经是当今仁人志士所奉行的理念。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为了拯救大汉,刺杀国贼董卓、曹操!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大汉忠臣前赴后继的想振兴汉祚,力挽狂澜! 范铉当然不想死,可他的命是张衡救的,他的武功是张衡传的,现在张衡之子张鲁要他吸引刺客注意、为攻打巴西做准备,他可以理解,并愿意奉行。 大不了将这条命还回去! 但陆景…… 范铉从他身上,看不到一点“为主尽忠、死得其所”的觉悟。 能绑住他的,只是自己这根绳子…… 其他的,他根本就不在乎! 范铉甚至能感觉到,如果自己真的因此而死,陆景为了报恩,甚至可能挥刀天师道,砍向决策者! 这是大逆不道! 但不知为什么,他看着那双眼睛,生不出丝毫责备他的念头。 以仁之名…… 以人之名…… 范铉叹了口气。 陆景以为他在发愁敌人,便说道:“师尊,吸引注意也有很多方法,没必要躲在治所里等着敌人找上门,让他们知道你在勉县,但又不知在何处,把他们牵制住,却又不损己身,这才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毕竟,着急除了我们领赏的,是他们。” 范铉笑了:“你有办法吗?” 陆景道:“只能说试试,我们还是有优势的。” 他低头看向昏死过去的薛亮:“这就是优势。” 范铉道:“那蜈蚣还需要一张【通灵符】镇住。” 陆景躬身:“有劳师尊。” 范铉将他扶起,苦笑道:“浮云蔽日,风雨飘摇,你我师徒,和衷共济吧。” 当天夜里。 勉县大狱,寒牢之中。 庞野忽然心血来潮,从沉睡中惊醒——他与【赤蜈】的联系断了! 不好! 薛亮那身恨意不假,也不像有脑子设局引出暗桩的人,那就只能是……他被发现了! 这蠢货! 庞野气不打一处来,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嗒嗒嗒…… 脚步声传来。 屠大壮和庞野一齐转头看向门口,陆景提着一个人闲庭信步地走了下来。 “庞大公子,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陆景笑眯眯道:“你爹派了阆中七煞来救你,开心不开心?” “……” 庞野当然开心,可看着陆景那张笑脸,不知为何心里发毛,只能强打精神,冷冷道:“还笑,你们已经死到临头了,七煞吃人不吐骨头,自求多福吧!” “那可未必。” 陆景随手把薛亮扔到地上:“看看,认识吗?” 庞野定睛一看,见薛亮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不由心神剧震,望向陆景,沉声说道:“阁下连同门师兄都能下此毒手……你是来送我一程的?” “不不不。” 陆景随手扯了张椅子坐下,说道:“庞大公子应该会钓鱼吧,没听说过钓大鱼要用活饵吗?你死了,你爹不死不休,下手再无顾及,你活着,他投鼠忌器,我们才有机会。 我不是来杀你的,相反,是来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找师尊看看。这种关键时刻,你可不能死啊,不然怎么坑你爹呢?” “……” 庞野眼珠子立马红了,咬牙切齿道:“你是来羞辱我的……” “哈哈哈!” 陆景大笑道:“这神态变化真有意思,好了,不开玩笑了。实话实说,我是来观察你的,万一你死了,我好顶上。” 庞野一愣,他马上想到一件事,脸色大变,厉声道:“《胎化易形篇》在你手里!” “没错。” 陆景说话间,五官已经变化成了庞野的模样,说出了他的声音:“就在本少爷手里!我准备用这张脸,送七煞一份大礼,你说他们会不会上当?” 庞野大惊,一时六神无主。 作为《胎化易形篇》的修炼者,他最清楚这东西的威力! 不妙! 大事不妙! 现在就算自己求死,也没用了,陆景会代替他,一样能坑人! “稳住,稳住,别生气。” 陆景安抚道:“气大伤身,对你身体不好。” 庞野:“……”我特么谢谢你!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陆景神色一正,小心从怀中取出了之前那只用于暗杀的【迷魂蛊】,冷冷说道:“告诉我这东西的用法……别骗我哦,我连试蛊的都带来了。”他踹了踹薛亮,继续道:“说出来,你以后的牢狱生活会很安逸,不说,我会让你很痛苦,以前看电……咳,以前看书学过不少刑讯逼供的手段,相信我,你不会喜欢的。” 第二十二章 我不走 庞野也算是条硬汉,牙关紧咬,就是不说,因为他知道,这【迷魂蛊】的用法一旦透露出去,会用到来救他的七煞身上…… 他说了或许可以暂时免除痛苦,但七煞却可能有人因此而死。 只有忍得一时,才有更大的希望逃出去! 庞野很硬气。 陆景更硬气。 你不说,那就别怪老子翻脸了…… 让你不受丝毫损害,还能刑讯逼供的手段,老子有九种! 先试试水刑吧。 “狐聪,取毛巾和水桶来,哦,再加点胡椒粉,给公子上刑!” “是。” 很快,狐聪拎来了几桶冰凉的井水,取来毛巾和胡椒粉,看向陆景,不知道这些玩意咋用。 长夜漫漫。 陆景已经在打《归元掌》消化体内火灵芝药力了,此时闭着眼,一边打拳,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将庞公子扶到条凳上,头上脚下,牢牢捆住,取毛巾覆于头脸,再将胡椒粉撒于桶中,然后小股水流不间断地浇在毛巾上。他什么时候说,你什么时候停,找几个记名弟子在外面候着,别断了水。” 庞野本来笃定了打死也不说,可听到这些布置不禁心惊肉跳! 屠大壮恨不得自己立马昏死过去。 狐聪迟疑道:“师兄,这……真的有用吗?” 太温和了吧。 “有用,有大用。” 陆景侃侃而谈道:“此刑罚的要点在于,过程中,受刑人无法呼吸,在神经中枢的控制下,会不自觉地张口用力呼吸、吞咽,大量的胡椒水由此进入胃、肺及气管中,导致受刑人在水中呕吐、咳嗽,肺及气管分泌大量浓鼻涕,大小便失禁,饱尝难以名状的痛苦,不断地死去活来……” 狐聪挠头:“师兄,有好几个词我没听懂……” “……” 陆景无奈:“照我说的做,庞大公子会把效果演给你看。到时候你就懂了。” 庞野:“……” 虚张声势! 一定是虚张声势! 庞野心中打鼓,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然后摆出慷慨赴义的表情:“陆东庭!你别白费心机了!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说!” 陆景眼也不睁道:“放心,你会生不如死的……” 狐聪已经上手了。 他老老实实地将庞野扶到条凳上,然后用麻绳绑住他的四肢,固定好他的头,将毛巾轻轻覆在他的脸上,开始提起桶浇水。 哗哗哗…… 胡椒水湿润了毛巾,堵住空气! 庞野本能的想要张口呼吸,结果冰凉的胡椒水趁机灌进口鼻气管! 痛! 剧痛! 辛辣的胡椒水灌进体内像是有几千几万根针在扎! 庞野又痛又晕,有了窒息之感! 越是呼吸不到空气就越想要呼吸,结果就是更多更冰凉辛辣的胡椒水进入体内! 庞野开始呕吐、咳嗽,剧烈挣扎! 一瞬间,头部充血,身体四肢的血管青筋全都爆了起来! 但狐聪绑的是真牢,他又重伤未愈,无法提气,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眼泪、鼻涕、尿液全出来了。 狐聪眼前一亮:“真的有用!” 听到他那惊喜的声音,庞野全身一颤,心如死灰。 屠大壮眼看着那惨状,剧烈颤抖,当场就想给陆景跪下,祖宗,你要问啥我就说啥,绝没二话! 陆景道:“每隔三十息揭开毛巾,让他呼吸,然后重复。” “是。” 狐聪老实听话。 庞野痛不欲生! 他深深体会到了陆景之前说的“生不如死”,看向陆景的目光充满恐惧! 第一次三十息后。 狐聪刚揭开毛巾,庞野能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他就坚持不住了,精神崩溃,涕泪横流地道: “我……我说……我说……” 陆景缓缓收功,睁开了眼睛:“早说不就完事了,瞎耽误功夫!” …… 翌日清晨。 静室里,范铉、陆景、张琪瑛三人正在吃早餐,清粥小菜,倒也别有滋味。 张琪瑛小心瞥一眼陆景,低头吃两口,再抬头瞥一眼,低头吃两口。 “小师姐干嘛这么看我?我已经到了秀色可餐的程度吗?” 陆景摸了摸脸:“昨晚忙到很晚,气色不好才对吧。” 范铉笑了笑。 张琪瑛脸一红,忙摆手道:“不、不是的……就是好奇……你为什么会知道薛……” 她顿了一下,忘了那人叫什么。 陆景笑道:“防患于未然罢了,瞎猜的。小师姐是第一次来勉县吗?” 张琪瑛点点头:“嗯,姑姑让我来历练……我以前一直在摩天岭……来的时候迷路了,花了四五天才到……”她有点不好意思,拿着地图还找不到路,太丢脸了,红着脸低头扒饭。 南郑与勉县接壤,从摩天岭到这满打满算还不到两百里,她这个速度确实…… 陆景咳嗽一声:“第一次出门很正常。” 张琪瑛松了口气。 陆景道:“现在应该记得正确的路了吧。你要回去了……” “嗯?” 张琪瑛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看陆景表情,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范铉放下碗筷,默默叹了口气,望向张琪瑛,估计师妹也没想到,勉县局势会迅速恶化至此,短短几天时间过去,这里已经成了龙潭虎穴! 七煞就快来了。 张琪瑛待在这里太危险,估计来接她的人已经在路上…… “报。” 就在这时,简溪快步走进了静室内,抱拳说道:“禀师叔,总坛来人,接……圣女回山。” …… 来人是个三十出头的壮汉,模样精悍,披散头发,身材高大威猛,肩背极为宽阔,身穿无袖的兽皮背心,果露处有醒目的青蛇纹身,围绕着整个上身,鳞甲微张,栩栩如生。 在他身后还有十八个同样穿戴、同样纹身的人,各个精壮非凡。 这些人只看样貌并不像是天师道的,但他们确实是。 “属下袁奎,带我賨(音:从)族十八位勇士,见过范祭酒。” 他恭敬地弯腰行礼,身后十八人一同行礼。 范铉几人走了出来,看到他们都有点意外:“师妹派你们来接琪瑛?” “是,也不是……” 袁奎憨厚笑道:“圣姑命我等通知圣女返回摩天岭。至于我们,是奉圣姑之命前来襄助祭酒的。” 范铉无奈摇头,也真难为师妹,为攻打巴西万无一失,天师道所有主力都要亲赴战场攻城破敌! 她没有援兵可派,居然请到了賨人头上。 賨族,西南边陲众蛮族之一,活跃在宕渠附近,俗称“巴夷”。 张鲁天师道辖下政策宽惠,“民夷便乐之”,深得巴夷少数民族的爱戴。 三巴地区七姓夷王,诸如杜濩、朴胡、袁约等首领都归降天师道,缴纳供奉,以求庇护。 这袁奎就是賨人三大首领之一,袁约的儿子。 范铉正色道:“此次大敌非同以往,九死一生!袁奎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师妹那边由我亲自去说,你父亲定不会怪你。” “哈哈哈。” 袁奎笑道:“祭酒大人多虑,天师道庇佑我族,我族自然甘为驱使,何况圣姑许以厚利,金银数千,灵丹妙药数十颗……我父亲连礼都收了,大人赶我走,我哪有脸回去……” 范铉身后,陆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人倒是实话实说。 “那好吧。” 范铉也忍俊不禁,便道:“我与诸位同进同退。此战之后,倘若还有命在,范铉必当厚报诸君!” 范铉郑重行了一礼。 陆景、简溪两人跟随。 袁奎和十八勇士见状同样行礼,一股肃杀的气氛开始蔓延! 只有张琪瑛一脸懵逼。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昨天还好好的,突然就喊打喊杀起来了。 范铉柔声道:“琪瑛,你先回摩天岭,等过段日子,师叔去看你。” “师叔……” 张琪瑛低着头,闷闷地道:“不要拿我当小孩子了……出事了对不对?” 范铉无言以对,唯有叹息。 张琪瑛断然回身,大步返回静室:“我不走!” 第二十三章 天雷子 张琪瑛气呼呼大步离开。 范铉只能作罢,他是看着她长大的,深知这丫头性子单纯,却也执拗,一旦做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也就没再阻止——反正有风生兽在,真出事也可以带她快速远离。 待着就待着吧…… 范铉收回视线,看向袁奎,说道:“师妹……可还让你们捎带什么东西?” 袁奎惊奇道:“您怎么知道?早听人说范祭酒铁口直断,十卦九灵,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 他恭恭敬敬从怀中取出一个袖珍的三足小鼎,说道:“圣姑还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有劳。” 范铉接过,点了点头,回头吩咐道:“少清,带这些勇士去后院,好生安顿。” “是。” 简溪带着袁奎等人下去。 范铉手拿小鼎,返回静室。陆景紧随在后。 静室里,张琪瑛还在闷闷不乐,缩在小桌后低头扒饭,像一头受了委屈的幼兽。 范铉一笑,将昨夜的经过和盘托出,柔声道:“师叔没有嫌你累赘,也不是有意瞒你,只是七煞非同小可,你待在这里实在危险!你姑姑让你来历练,可不是让你来送死,你……” “可是……” 张琪瑛低声道:“勉县只有师叔一个炼神境……怎么挡得住……师叔也回摩天岭,我就回去。” 范铉沉默不语。 张琪瑛看他一眼,坚定地道:“你们不走,我也不走!” “你……” 范铉张口还欲再劝,陆景插言道:“师尊,小师姐要留就留吧,都是历练,风险大,收获也大啊。” “……” 范铉瞪他一眼:“你小子可别打她的主意。” 陆景微笑道:“师尊哪里话,我怎么会让小师姐涉险……小师姐不是一个人来的吧……这也是助力啊,有您护持小师姐,那是不是……” 范铉眉头紧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 陆景点头:“弟子明白。万事以小师姐安危为先。” 张琪瑛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看师叔不再赶她,心里高兴,雨过天晴。 范铉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陆景道:“妓馆那女人说,七煞战时护卫中军,团体协作,无懈可击,闲时分派人手搜集天外异宝,强大自身,非一流高手,轮不到他们一齐出手……所以,这七个人中应该有两三个是游军,并不常驻阆中。 庞野被抓是突发事件,再在风雷山庄集结就太耽误事了。不出意外,他们的会合地点应该就会定在暗桩所在地——金风楼!我先去金风楼等第一手消息,如果他们来此真有先后,也好找机会下手,能除一个是一个!” 陆景满脸杀气。 范铉严肃道:“千万小心!” 陆景道:“弟子明白。” 他转身要走。 “等等。” 范铉举起那方小鼎,灌输《五雷天心诀》真气。 只见那小鼎鼎身闪烁光亮,蹭、蹭、蹭猛然向外膨胀三次,眨眼变成了孩童大小,砰地砸落在地。 整个过程,像变戏法一样。 陆景挑眉:“这是……” 范铉道:“一粒芥子纳须弥,半升铛内煮江山。这是我道门秘密储物的宝物【半升铛】,此宝外设禁制符阵,内中藏宝,非同类真气难以打开——你们抓捕庞野的赏赐到了。你师姑不放心别人押运,索性将宝物封入此间,命袁奎顺道带了过来。” 陆景点点头,这师姑还真是劳心费神,为了师尊想尽各种办法,当真一往情深。 只可惜,师尊太直了,不然估计早拿下了…… 范铉揭开鼎盖,微微吃惊。 陆景探了探身子,问道:“师姑送了什么过来?” 范铉神色复杂地从鼎中拿出了一颗珠子,只见那珠子通体紫白,还在闪烁电弧,一看便觉非凡,甫一现世,周遭温度飙升,压力大涨! 陆景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发自本能地对那珠子感到恐惧,退了一步,惊道:“师尊!这珠子……” “【天雷子】!” 范铉郑重吐出三个字,长舒了一口气,自昨夜至今始终抑郁的心情总算好转,振奋说道:“这是以天雷凝练而成的杀器,需先天高手在七七四十九个雷雨之夜时时祭炼,方可成型!先天以下,挡者立毙,灰飞烟灭!就算是先天高人也能重创,极为难得,正一道传承至今也不过祖师传下的九颗而已。你大师伯并未抛弃我们,有此物在,只要运用得当,至少可以诛杀一位炼神!” “师尊……” 陆景在一旁幽幽道:“您觉得,一个庞野,值得用这种宝物做奖赏吗?” “呃……” 范铉脸色微变。 “依我看,这是师姑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贝给您带来了……” 陆景坏笑道:“美人恩重啊,师尊……” 范铉脸唰地红了,一时心乱如麻,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他赶紧把珠子收起来,咳嗽着又翻了翻【半升铛】,从中拿出三件护身内甲——这三件甲胄皆是用乌蚕丝制成,通体漆黑,防护效果虽不如天蚕,但也是数一数二。 三甲胸前还各有一面护心镜,镜上铭刻着三阶防护符阵,闪烁微光。 “给你们的。” 范铉这次不多做解释,或许原定的赏赐并不是甲胄,但此时此刻,任何功法秘籍都不如护身宝甲来的重要,师妹想的一如既往地周到:“这是【乌蚕衣】,刀枪不入,能消解内劲。你、少清还有登临,一人一件,去吧,小心点,事不可为就不为。为师死得其所,你还有大好前途……” “师尊。” 陆景笑道:“或许我们可以都不用死。弟子去了。” 他转身就走,毅然决然,功法运转,脸上五官随之变化,等出门时,已成了大师兄薛亮! 范铉欣慰之余,长叹了一声。 张琪瑛望着他的背影,隐隐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 今日是勉县市集。 街头巷尾有不少货郎担着货物、赶着骡车前来叫卖,吆喝之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古代交通不便,十里八乡的百姓们赶一次集很难得。 卖货的运货不易,买货的也不想错过,一窝蜂聚集,就更显得人流熙攘,道路拥挤。 陆景易容成薛亮,穿行其中,大大方方地来到金风楼。 楼内几个知情者都很意外,怎么不做一点遮掩就进来了。 老鸨不敢擅自做主,忙请如烟姑娘会客,“薛亮”和如烟重新在那个雅间见了面。 “薛大人,大白天的,不做任何遮掩就来金风楼,是不是有些冒险。” 如烟神色凝重。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景冷笑一声,神态动作跟薛亮如出一辙:“你觉得范铉有了宝贝徒弟,还顾得上我吗?他对我如此不公,难道还不许我借酒消愁?我要是忍气吞声,那才不是我。” 如烟暗暗松了口气:“既如此,倒方便了咱们联络,只是,你此前不近女色……” “那也没办法。” 陆景随口道:“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吧,之后数天都要见面,如果一直表面退避,又让他暗中发觉,那才是麻烦……如烟姑娘如此美貌,匆匆一瞥,让我魂牵梦萦,也很正常吧。” 陆景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调笑的神色。 如烟也不以为意,点头道:“既然大人思虑周全,那如烟就不多嘴了。” 陆景望向窗外:“七煞什么时候到。” 如烟看他一眼,倒了杯茶:“几位大人昨夜就已动身,应该快了……公子怎样了?伤势如何?可曾受刑?” “放心。” 陆景笑道:“范铉是迂腐之辈,不屑严刑逼供,简溪不敢私自做主,我不下令拷打,没人动他。他过的很好。” 就是受了惊吓,精神不太好,不过有屠大壮、薛亮两个倒霉蛋做对比,他至少还能动。 “那就好,那就好……” 如烟伸手轻抚胸口,喃喃自语:“公子,再忍忍……” 陆景瞥她一眼,视而不见。 两人相对静坐,一言不发。 陆景算算时间,已经小半个时辰过去,不能跟她耗着,便道:“这样干等着不是办法,如果七煞到此,你就在幌子旗下升起花篮,我闻讯会赶来会面,商议如何营救。” 如烟点点头:“好。” 陆景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喧闹之声:“如烟呢?会客?会什么客!李家的场子,老子就是最贵的客!赶紧让她洗干净来见我,老子要泄火!” 第二十四章 养吾剑 陆景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来的是谁了——李裕的养子,李泉二弟,李玮,李灵琦。 李裕是李庄庄主,他的亲生子只有李泉一个,可偏偏李泉天生经脉堵塞,无法习武。 一个普通人是无法接下李庄这种黑白通吃的产业的。 没办法,李裕只好又从二弟李祯那抱养了一子,取名李玮,教授家传武功,教导经商御下之道。 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李家运数没了,这个养子武功资质是有些,但性情浮华,好吃懒做,吃喝嫖赌一样不落……李裕无奈了,连着两个儿子都废了,也有点心灰意冷,已经不打算管身后事了,大不了百年之后,传给二弟一脉! 陆景给李泉做奴隶的那一个月,见过李玮几次,兄弟俩不怎么对付。 哥哥看不上弟弟吃喝嫖赌,弟弟看不上哥哥是个废人…… 陆景设想了一下,如果自己是李裕,摊上这样两个儿子也有点无力。 李裕年过半百,这时候再养小号貌似也有点晚了,好像只能破罐子破摔。 活该啊…… 陆景心中嗤笑,面上不动声色道:“如烟姑娘,你在金风楼就是这种身份?跟我预想的不一样啊。” 如烟淡淡道:“妾身只是一介奴仆,不过姿容尚可罢了。虽有个花魁之名,但无论在风雷山庄,还是在这里,都免不了皮肉生意……薛大人以为我很高贵?” 陆景神色一正,看向如烟。 如烟神色冷漠,面无表情。 这女人对自己真狠啊! 陆景道:“我以为他至少知道你的身份,你为何不告诉他?这样他肯定不敢再呼来喝去。” 如烟道:“竖子不足与谋。何况,糊弄他用不了多少时间……” “嗯?” 陆景眉头一挑,好像听到了啥不得了的内容,忍着笑道:“那李裕为何不告诉他?” 如烟神色淡淡,说道:“一样的理由。谁不知道李家有两个废物儿子,告诉他,只会满城皆知。薛大人,你先走吧,等七煞赶到,我自会升起花篮通知你前来会面。” 陆景想了想,说道:“无妨,不是正缺个借口吗?就由他来传吧。如今你我也算同盟,帮你一次。” 如烟松了口气,福身一礼道:“多谢大人。” 如果可以,她也懒得应付这些臭男人。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巨响,雅间房门洞开。 一个锦衣公子拔剑冲了进来,怒气冲冲道:“哪来的癞蛤蟆敢跟本……薛、薛令史?” 李玮骂到一半,定睛一看如烟陪的居然是薛亮,那一身气势立马萎了,慌忙收剑,尴尬道:“不知是薛令史大驾,这个、这个……孙妈妈!你为何不明说!害我搅了大人的雅兴!” 那老鸨为难道:“这,我还没得及说,您就……” “胡说八道!” 李玮一瞪眼,道:“本公子什么时候做过这等仗势欺人之举!薛大人别见怪,您忙,我这就走!” 他满头大汗,转过身就要撤。 “等等。” 陆景玩味道:“本令史心中烦闷,只是过来喝两杯,请如烟姑娘作陪。本来也要走了,正好同行。” 他大步走过去,说道:“我听师叔说,公子对我正一道的武功十分敬仰,上次庄主与师叔求卦,曾经提及想让我教你两招,可有此事?” 李玮心肝一颤,扭头挤出笑脸道:“这个,戏言,戏言……我爹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都传到大人耳中,真让人……这个……惶恐!” “怕什么。” 陆景微笑道:“李公子不必紧张。大公子不幸惨死,李庄已是你囊中之物,这金风楼早晚也是你的……说不得日后,本令史还有请公子帮忙的地方。今日正好有闲暇,不如你我找个地方切磋切磋,互相印证武学,公子意下如何?” 李玮大喜道:“您、您的意思是要教我两招?” 陆景谦虚道:“互相学习。” “大人真是……” 李玮感动道:“真是好人啊!” 陆景无语:“……” 这蠢得他都不好意思骗了。 李玮赶紧头前领路,正一道真传的指点啊,他就是再好吃懒做也得好好学啊! 何况人家还说“互相学习”,这说出去多有面子,父亲脸上也有光,说不定能直接把生意交给他! 两人快步出了金风楼。 老鸨望着他们的背影,长长出了口气,走进雅间,对如烟道:“还好薛亮把他支走了,不然又要遭罪。姑娘啊,你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做暗桩不是长久之策啊。” “那不然呢?又能如何?” 如烟笑容苦涩,说道:“我的家人还在山庄里,由不得我选……” “……” 老鸨沉默了,深深叹气:“造孽啊……” 如烟拍拍她的手略作安慰,接着便收敛心神,望着陆景背影,眉头微皱,喃喃道:“奇怪……” “奇怪,奇怪什么?” 老鸨一惊道:“他不对劲?不会吧,他手上有【赤蜈】。” “不。” 如烟摇头道:“只是直觉。他的神态动作确实是薛亮无疑,但给我的感觉有些不对劲……” 老鸨讶然道:“是吗?我看着很正常。” 如烟不确定道:“可能是我精神不济,感觉错了……” 老鸨道:“快别想这些,我叫人给你煲了鸡汤,你多喝点,这些日子劳心费神,都瘦了。” 如烟笑道:“谢谢妈妈。” …… 陆景和李玮出了金风楼,往人迹罕至的卧牛山方向走去。 李玮看陆景平易近人,整个人也慢慢放松,眼珠一转,恭维道:“我一直听人说您好武成痴,没想到今日会在金风楼碰上,早知如此,应该把人送到府上,过几天楼里还会来两个从丹徒过来的美女,还没破身,不如就……” 陆景道:“最近心气不顺,恰好听到如烟姑娘曼妙琴音,进去小酌几杯,并无他想。李公子不必费心。” “哦哦。” 李玮不敢再说,心中暗骂白痴。 守着个大美女只让她倒酒,要是本少爷,早把她扒光了翻身而上了! 这些修道的都有病,一个个修的清心寡欲,跟木头似地,有福都不会享! 蠢! 两人走到密林空地,陆景环顾四周,道:“就是这里吧。李公子。” 李玮恭敬道:“在,大人请讲。” 陆景道:“天师道武功不可外传,我不能教你……” “啊?” 李玮失望地叫了一声,那还跑出来干什么…… “不过。” 话锋一转,陆景笑道:“你李家剑术也非凡俗啊,传闻李庄主曾手持七品名剑【步云】,以祖传剑法《养吾剑》,单人独剑杀尽岷山二十四寇,威名远播!你未得剑法真意,可能是哪里出了问题……” 陆景故意放慢语速。 李玮明白了,眼前一亮道:“大人是要指点我《养吾剑》?” 陆景故作为难道:“只怕李庄主不肯啊……” “大人说的哪里话?” 李玮忙道:“您是何等出身,又怎么会贪图我李家剑法?纵然我爹在这也不会有异议!大人稍待,等我演练一番,请大人指点!” 他二话不说拔剑出鞘,在场中演练起来,剑光如一泓秋水,肆意挥洒。 陆景收敛笑容,两眼紧盯,将这剑法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记下。 这将会是杀七煞的剑法! 不好意思了,李庄主。 本来都不想对付你了。 可是谁让你们自己跟风雷山庄扯上关系,还把剑法送到我面前。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陆景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满是森冷的杀意。 第二十五章 侧写 李家《养吾剑》并非凡俗,此名取自孟子“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光听这名字就知道创此剑法者必是一位刚正不阿、养就一身浩然正气的人,不然,取这名号也是徒增笑料。 事实上。 剑法的创造者也确实做到了。 他就是东汉名士,儒侠李膺。 李膺是桓灵二帝时期的人,为人刚正,法度严明,历任渔阳、蜀郡太守,又转为护乌桓校尉,屡次击破犯境的鲜卑。 永寿二年,李膺为度辽将军,羌人闻讯畏服,他因而声威远播。 后入朝为河南尹,因执法刚毅,铁面无私,而使宦官震恐! 当时,海内追求高风亮节的人互相标榜,为天下名士定出标号。 其中,李膺与荀翌、杜密、王畅等七人并称“八俊”,他亦为八俊之首,闻名天下! 直到第二次党锢之祸发生,李膺受牵连,接到朝廷诏令,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李膺慷慨赴义,最终惨死牢狱,他的妻子儿女被流放边境,他的门生、故吏及父兄都被禁锢,终生不得入仕! 李家就此没落。 而李裕的祖辈,正是李膺同族! 李膺虽创《养吾剑》这等精妙剑法,但从未将其视作珍宝,反而命人将心法秘籍投入李家蒙学,让所有李家后人都能修炼,只言此剑法能修身养性,盼望所有后人都能练就一颗浩然之心,以磊落之身,行于天地之间! 李膺大公无私,有“天下楷模”之称,只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一般。 《养吾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发挥出威力的…… 陆景在李庄当牛做马期间,李泉就曾不止一次的跟他炫耀曾经的李家多么辉煌,李膺当年的壮举又是多么让人振奋。 当时陆景就想说:李膺要是知道有你们这些个八竿子扯不着的同族拿他吹嘘,给他蒙羞,估计都不会认你们这帮东西! 整个李庄,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配给李膺提鞋! 陆景对《养吾剑》早有兴趣,可惜跟在李泉身边,一直没机会见识。 今天终于看到了。 ——李玮使得并不标准,但陆景已经能透过剑招,看到那剑法中所蕴含的堂皇大势,君子之威! 他仿佛看到了万仞山峰,孤高傲立。 他仿佛看到了大江奔流,一往无前。 他仿佛看到了苍劲青松,迎风傲雪。 …… 陆景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任何武功心法,在他眼里,不过是杀人的手段罢了。 所以,他可以拜师天师道,也可以毫无顾忌的用极乐峒蛊虫,未来如果有魔功,只要有用,他也不介意练练。他想要的只有权和力,至于拥有它们的方式,他并不在乎! ——谁挡他的路,他就杀谁,犹豫一下,都是对权力的不尊重。 心法,心法,根源在于“心”。 心之所向,身之所往。 陆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心性不可能契合光明磊落的《养吾剑》,也就不可能发挥出威力! 正如李裕、李玮父子这般,把这么来历不俗的剑法用成了不入流,只能欺负欺负山贼盗匪…… 但他明知如此,还想方设法的套出来,原因就在于,他懂略懂一点“侧写”。 这就要归功于后世对于心理学的研究了。 侧写的本质是可以根据一个人的行为方式推断出他的心理状态,从而分析出他的性格、生活环境、职业、成长背景等……反之,也可以代入、通感,将自己的精神暂时抽离,代入对方的行为模式,从而揣测他的心理活动! 陆景以前学过侧写,而且天赋还不错。 很快,他就看完了三十六路《养吾剑》,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边揣摩剑法,一边自我暗示。 —— 我是李膺。 我生于大汉,我执法严明! 我曾在塞外边关与异族血战,我也曾因奸佞陷害遭罢官入狱! 时政败坏,纲纪废弛,我痛心疾首! 士人踊跃,争相报国,我畅快开怀! 世间虚名于我如浮云,我只愿大汉海晏河清,国祚永昌!! —— 剑起! 陆景豁然睁眼,单手摄来一节枯枝,开始施展《养吾剑法》,刹那间,密林深处,剑气纵横,但见剑光如流水,挥洒过处,凛凛生威,肆意潇洒,剑气漫卷,四方落叶翩翩起舞。 另一边。 李玮生怕陆景看不懂,练了一遍之后自发演练了第二遍,一边练一边念剑招。 “大江东去。” “壁立千仞。” “浮光万丈。” “红日初升。” “浩气长存。” …… 他练的还挺来劲,但很快就察觉不对劲了。 一股至大至刚的剑意突然在林间升腾而起,堂堂正正,仿佛凝聚着天地正气,原本阴凉的密林,周遭元气突然躁动汇聚,转为温热和煦,犹如初升霞光照耀全身,整个密林充满勃勃生机! 李玮听到动静,吃惊地看过去,只见陆景剑法行云流水,剑光如水幕,无懈可击。 只是看着,他已经能感觉到那剑招中所蕴含的刚正浩大之意,受这剑意影响,他的脑子里不自觉地闪过以前做过的亏心事,欺男霸女、强买强卖、杀人越货…… 不知不觉,李玮冷汗涔涔! 那些剑招明明就是他李家的剑法,可此时此刻,他却连看都不敢再看了。 最后一招“浩气长存”,剑光闪,人影过,只听咔嚓一声巨响,枯枝插进了粗树,洞穿而过! 陆景缓缓收功,长出一口气。 “好剑法。” 自我精神归位,他的神色逐渐从刚正转为淡漠,陆景转身看向忽然间脸色煞白的李玮,淡淡道:“李公子,李家剑法果然非凡,我看了一遍,有点心得,这就指点于你。” “不,不……” 谁知李玮却连连摆手,满头冷汗地干笑道:“不用了,不用了……就是切磋,切磋……大人,我忽然想起庄里还有要事,先行告退,今日搅扰大人,请见谅!” 李玮已经顾不上失礼了,他现在只想逃离这个地方,躲陆景远远的——那些明晃晃的剑招不断在脑中回荡,就像一根根鞭子在不断拷问他的内心! 李玮落荒而逃! “别急。” 陆景一个闪身来到他身前,一拍他肩膀。 【迷魂蛊】悄无声息地从袖中落下,飞快爬到李玮后脑,咬破皮肉,钻了进去。 李玮身体骤然一僵。 陆景轻声道:“你我切磋对练半晌,李公子收获颇多……对吗?” 李玮眼神茫然,神色麻木,点了点头:“对……” “很好。” 陆景冷笑,收回蛊虫,扔掉枯枝,大步离去。 李玮麻木站在原地。 微风拂过,他冷不丁打了个激灵,然后茫然望向四周,皱紧了眉头:“我要干什么来着?” …… 陆景回到市集。 《胎化易形篇》有诸般妙用,易容、增身、缩骨、拟声……但要维持状态,需要消耗内力。 陆景如今造气五层,已经不算特别低,但为保证战斗力,只能维持一个时辰,多了容易出问题。 眼看时间将近,他索性学薛亮那天晚上的打扮,买了一套宽大的带兜帽的斗篷穿上,大步流星地去了城南宝气阁——剑法有了,他还需要一把剑,宝气阁正是买卖灵丹妙药、神兵利器的地方。 “客官请进。” 刚到门口,一个青衫小厮带着笑脸走近:“贵客需要什么,小店应有尽有!” “随便看看。” 陆景大步走进,一般人买东西都是精挑细选,陆景不同,他只是绕着柜台脚步不停地走了一圈,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抬手指着货架上一把造型普通的古朴长剑说道:“就这把吧。”打眼扫过剑柄上挂着的名牌:剑名【游子】,标价三千钱。 这个价格已经不便宜了。 东汉一个县尉实发月俸也不过一千钱外加十五斛粟米而已。 小厮道:“客官真识货!这是蜀地铸剑坊的名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陆景直接掏出一锭金,让他闭嘴。 这次出来,范铉没少给他钱。 小厮欢天喜地地去找钱了,陆景取下游子剑,拔剑出鞘,剑光一片森寒。 万事俱备。 陆景就近找了家能看到金风楼幌子旗的客栈,开始打坐恢复内力,等那边的信号。 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 日薄西山,残阳如血。 陆景睁眼透过窗户望向金风楼,只见那随风摇摆的幌子旗下多了一个牡丹花篮。 七煞,到了! 第二十六章 石铠 金风楼来了一个相貌奇特的客人。 他的身形极高,接近九尺,又极壮,全身肌肉虬节,泛着青灰色。 就像一块块坚硬的岩石粘连在一起,一眼望去,犹如铁塔一般,气势骇人。 此时,这位客人就坐在三楼雅间里,等着如烟倒酒。 如烟满上一杯青梅酒递给他。 那壮汉接杯的时候还顺手摸了摸她的手。 如烟淡淡一笑,道:“石铠,怎么就你自己?公子被困,范铉坐镇,只有你恐怕力有不逮吧。” 石铠仰头一饮而尽,咂咂嘴道:“白老他们随身保护庄主,从阆中赶来,这一路未免打草惊蛇不好大杀特杀,过关浪费时间,得后半夜吧…… 银鹤、蛇妖、弓女与我一样,游荡在外,搜寻异宝,应该比他们早。我离得最近,接到命令的时候正好在大巴山里找药材,所以来的快。” 说话间,他取出腰后乾坤袋朝如烟晃了晃,很是得意道:“运气不错,找到不少珍稀灵材,要不是跟一头金刚猿对上,还能更早。如烟啊……” 说着说着,手就不老实了,他一把抓过如烟的手,轻轻揉捏,在那只大手掌里,更显如烟的手白嫩小巧,石铠一脸淫笑道:“时间还早,你看咱们好久没见……” 如烟抽回手道:“他们就快到了,救公子要紧,另外,还有个人要为你引见。” 石铠暗骂一声臭婊子败兴,脸色冷了下来:“谁?” “薛亮。” 如烟道:“此人是刘泳的大徒弟,范铉师侄,可以助咱们一臂之力。” “哦~” 石铠想了想道:“他就是你信中的内应,那个造气六层的家伙。” 如烟道:“没错。” “造气六层也能称王称霸,勉县真是鸟不拉屎!” 石铠冷笑道:“天师道三代就这副德行,等二代死光,基本也就完了。” 如烟淡淡道:“汉中只一郡之地,没有洞天福地,没有天材地宝,一旦天降异宝,还要全教瓜分,紧着祭酒以上的高手供应。三代没有资源,又如何独当一面?” 石铠一愣,摸着下巴道:“此言倒也有理。难得,如烟你心思剔透,可惜不能练武……” 如烟不以为意道:“旁观者清吧……” “哈哈……” 石铠笑了笑,眼珠转动,低声道:“说到三代,我听说张鲁之女,张琪瑛……” 如烟瞥他一眼:“果然,你来的这么快不只是为了少主。” 石铠义正言辞道:“凑巧,凑巧听说张琪瑛就在勉县。小是小了点,但胜在国色天香啊,天师道的圣女……” 他舔了舔嘴唇,一脸向往:“不知道什么滋味……” “……” 如烟心中叹气,刚要说话。 笃笃—— 敲门声突然响起。 两人闭口不言,一同看向大门。 “他来了。” 门外的老鸨声音很轻。 “让他进来。” “嗯。” 老鸨退走。 石铠问道:“此人可信?” 如烟道:“【赤蜈】在他手上,每次进门都会查看,并无异状。” 石铠点点头。 很快,房门打开,陆景顶着薛亮那张脸走了进来。 如烟轻笑道:“薛大人,我为你引见……” “不用。” 陆景抱拳道:“阆中七煞,大名鼎鼎的石煞,久仰!” 他弯腰躬身,态度十分谦卑。 石铠心道这小子本事不大,但这副姿态很顺眼,便点了点头,神色倨傲道:“你知道我?” 陆景走到桌前坐下,一脸的恭顺小心——他故意表现的“矫枉过正”,就是安如烟的心。石铠不知道薛亮的心性,她是知道的,如果太正常,反而不符合薛亮的性情——薛亮不甘于人下,但为达目的又会竭力讨好,正如他当初讨好刘泳。 ——以为能装出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样子让刘泳另眼相看,实际上破绽百出,相当拙劣! 果然,石铠没发现这些小细节,如烟发现了。 就是这副自作聪明、自以为忍辱负重的样子,太对味了! 她心中松了口气,看来中午的会面,确实是自己多心了…… 陆景道:“勉县地方虽小,但有金牛古道入蜀,来往商队众多,故而消息灵通,在下也多有耳闻。” 石铠冷笑道:“他们都说我什么?” 陆景斟酌着道:“他们说……石煞师承阆中大像寺铁骨禅师,修炼硬功《铁骨衣》,高大魁梧,铜头铁臂,刀枪不入,还说……石煞性情残暴,好色如命,无女不欢……” “哈哈哈!” 石铠哈哈大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拍陆景肩膀,巨力砸地他半边身子一麻:“你小子很好。” 陆景做出呲牙咧嘴的表情陪笑,心中暗骂,你特么等着!老子非剁了你这只手! “石大侠神功盖世,我敬您一杯。” 他一把抓起如烟身边的酒壶,右手提壶,左手扶壶身,遮挡两边视线,借起身倒酒的瞬间,两只手内侧,墨瞳悄悄复苏,张开小口,露出倒勾一般的毒牙,几滴剧毒毒液随着酒液一起倒进石铠杯中。 “石大侠请用。” 做完这一切,陆景放下酒壶,安稳坐正,墨瞳恢复原样,陆景举杯邀石铠同饮。 他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刚要诱导石铠一起喝,石铠突然一巴掌拍在他的酒杯上:“且慢!” 咚! 咚咚! 陆景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但他竭力稳住,面不改色,心跳平稳。 石铠阴恻恻道:“薛令史既然知道我无女不欢,就没什么准备吗?” 陆景暗暗松了口气,陪笑道:“这金风楼不都……” 石铠嗤笑,大手一挥道:“除了如烟,尽是些庸脂俗粉!薛令史,你就用这些招待盟友?别忘了,我们是救少主不假,可也有你一份大好前途啊……” “那……” 陆景装模做样迟疑一番,低声说道:“张鲁之女张琪瑛,国色天香,眼下就在治所……” “上道!” 石铠哈哈大笑,举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开怀道:“薛令史大义灭亲,这才是干大事的人!” 陆景同样豪气干云:“那小妮子单纯好骗,我一句话就能把她引出来,等救出少主,我——” 石铠一把按住他的手,打断他的话,看了眼外面天色,幽幽道:“薛令史,择日不如撞日啊……” “啊?” 陆景心中暗道果然,表面吃惊道:“可是这……马上就……” 如烟也忙道:“石铠,救少主要紧!你怎么能这个时候想这些!” “愚蠢!” 石铠目光扫过两人,冷冷道:“你把张琪瑛诱出,由我擒下,范铉能不着急吗?他只要出了治所寻找,剩下那些虾兵蟹将能做什么?少主还不是想救就救?这勉县除了范铉,还有谁?!” 如烟一愣,好像还真行…… 陆景“好心”提醒道:“张琪瑛可是造气九层功力,又有异宝【小都功印】随身,石大侠……” “智取!智取!” 石铠一脸无语,感觉这个薛亮真是蠢得不可救药! 他低声吼道:“单打独斗老子不差她!再说了,你先下毒不就成了?她不是对你不设防吗?” “哦哦!” 陆景这才恍然大悟,高兴道:“确实!石大侠此计甚好,那我这就回去把她诱出来!” “我随你一起去。” 石铠看着“薛亮”,就像在看天下第一号蠢材:“也不知道刘泳看上你什么,这么点小伎俩还要人教。” 他满脸不忿,不过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有种智慧碾压的感觉,从兜里取出两包药扔给他:“蓝色那包是【软筋散】,此毒无色无香,服下以后,一刻钟后毒发,会浑身酸软,提不起内劲,此乃我七煞秘药,你把这药给她服下,她绝难察觉!” 听到七煞秘药,陆景有些失望,这说明其他人都有解药,可惜了…… “好。” 陆景点头,又拿起另一包药:“那这个是……” 石铠咳嗽一声:“【合欢散】,你顺道一起下了吧……” 如烟:“……” 陆景:“……” 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陆景心中冷笑,那老子就教教你! 第二十七章 杀 陆景带着石铠潜出金风楼,往治所方向奔去。 石铠的身形太有特点,需要遮掩遮掩,两人都穿着宽大斗篷,挡住头脸,专走山野小路,以免被有心人发觉。 如烟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阵莫名心悸。 女人的直觉最是不讲道理,连着两次心血来潮,她的脸色有了变化。 “孙妈妈,你立刻用【飞燕】催促银鹤他们,我有种不详预感!” 如烟捂着胸口,郑重说道:“让他们务必竭尽所能,尽快赶到!” 孙妈妈忙道:“是。” 她快步冲出雅间。 如烟望着窗外,喃喃自语:“希望不会出岔子……” 陆景头前领路,石铠在后方紧跟。 两人越走越荒僻,周遭草木渐盛,人烟稀少。 石铠心生警觉:“等等!我怎么看这路越走越荒?薛令史,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他的语气不善,瞪着眼,一字一顿道:“知道上一个欺骗我的人的下场吗?老子生撕了他喂狗!” “呵呵。” 陆景半点不为所动,吓唬谁呢? 他扫了眼四周,已经来到了蹄子口,便道:“石大侠身形太显眼,勉县治所的鬼卒、记名弟子也不都是酒囊饭袋,他们虽然还不知道风雷山庄派了七煞过来,可已经预料到庞庄主不会坐视亲子被囚,在街上布了不少眼线,这个时候,勉县突然多了个您这样身形的人,岂不是明白告诉他们来的是七煞?到时消息传回天师道,再派高手过来,平生波折啊……” “……” 石铠一听也是,但他敏锐感觉到“薛亮”的态度比之前要差,心中愈发戒备。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细微响动,四周有人正在靠近。 蹄子口是个十字路口,处于密林之中,周围还长满了灌木丛,最适合藏人。 不好! 石铠是从刀山火海里滚过来的,杀人经验丰富,一发觉不对,他第一时间抓向身前的陆景。 ——不管他是不是叛徒,先让自己有筹码在身! 石铠一身硬功,力大无穷,速度同样不慢,大步一迈,突然出手,三丈距离转眼拉近! 那一双铁手狠狠抓向陆景肩头! 陆景早有防备,第一时间施展《如影随形》避过那悍然攻来的一爪,翩然后退,口中大喝: “动手!” 袁奎带着十八賨人勇士从周围密林中冲出,人手一根铁链,甩动着齐刷刷扔向石铠! 十八条铁索一齐落下! 六条锁住咽喉,剩下十二根分别锁住石铠四肢! 趁此良机,袁奎拔出腰后弯刀用力一甩,刀锋旋转着砍向石铠双眼! 袁奎是巴夷地区夷王袁约之子,这十八人也都是賨族百里挑一的勇士。 南蛮部族传承确实粗疏,但也有独到之处。 这些賨人自幼就用秘药打熬身体,练的个个体魄雄壮,力气极大。 论武功,他们比不上精通杀人技巧的江湖高手,但论力气,还真不虚! 石铠转眼被缚! 有这十八人限制他的行动,再由袁奎、陆景刺杀,石铠就算是造气九层,一身硬功,也要吃大亏! 石铠大怒,没想到陆景真敢设计他。 这十八人的力量非同小可,他一时居然挣脱不开,眼看弯刀瞬息即至,石铠怒急反笑,全身功力爆发,硬功《铁骨衣》运转,体内骨骼肌肉瞬间发生畸变,坚刚如铁! 弯刀砍来之时,他只是轻轻闭眼。 那弯刀裹挟巨力砍在他眼皮之上,居然爆发出了一阵金铁之声,火花四射! 石铠完好无损! “明知老子铜头铁臂,刀枪不入,还用这种手段埋伏,简直愚蠢!” 石铠嗤笑一声,用尽全身力量与十八人角力! 他的力气当真骇人听闻,那十八个大力士被他拉的不断往前进,铁索绷紧,脚下犁出深沟! 陆景好整以暇地看着,手腕巴蛇复苏睁眼,张开嘴,陆景伸手入蛇腹,从中抽出了那把【游子剑】,淡淡说道:“我当然知道你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寻常武器破不了防,所以,从一开始就打算从内部攻破……他们不是来杀你的,是来逼你运功的,只有这样,蛇毒发作才快啊……” 蛇毒? 石铠心神剧震,望向陆景手腕上那条黑蛇,脸色大变:“刚才那杯酒……小贼!你敢暗算我!” “不光暗算,我还要杀你呢!” 陆景拔剑出鞘,欺身而上。 袁奎快速逼近,重拳挥舞,轰向石铠右腿;陆景飞身跃起,长剑横削,划向石铠双眼! 二人围绕石铠,不断出招攻击,逼着石铠运功加速蛇毒发作。 石铠双目血红,恨不得抓住陆景将他碎尸万段!可此情此景,已经由不得他选,只能被动运功防守,同时极力挣脱,过程中,石铠突然感觉腹部剧痛,跟着双臂酸麻,腹中犹似数千把小刀乱剜乱刺般剧痛,忍不住“哇”地喷出一口黑血! 袁奎大喜:“兄弟们,加把劲,他就要完了!” 石铠此时内外交困,生死攸关,闻听此言,怒意爆发,仰天发出狂啸: “啊!!!” 这一声拼尽全力,犹如狮吼,穿云裂帛,直上九天。 袁奎离得最近,乍然听闻,只觉耳膜都要撕裂了,鲜血从耳中流出,体内气血翻腾,真气凝滞,头晕目眩。 周围那十八位勇士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想要捂住耳朵,一时忘了加力。 石铠总算抓住机会,狂吼一声,反手扯下身上锁链,巨力牵动,那十八个人同时被拉的一趔趄。 石铠恢复自由身,如猛虎出闸,怒吼着,挥拳打向最近的袁奎。 “给我死!” 石铠暴怒的一拳拥有千斤之力,足以开山碎石,袁奎若是被打中,当场就得碎成肉酱!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长剑突然从后方袭来,围魏救赵。 石铠眼中闪过精光,当机立断弃了袁奎,运功护体,只听锵地一声巨响,游子剑刺在他腰后肾俞穴,但还是没能破防,只在石铠皮肤上留下一道白印。 石铠喷出一口黑血。 顶着蛇毒运功护体,越是激发气血,蛇毒中的越深,效果越强。 但他此时已经顾不上了,只有先杀了这两人才能想办法解毒疗伤。 石铠趁着陆景一剑不中的关键时刻,反身右手抓住了那把游子剑,左手拍出一掌,猖狂大笑道:“哈哈哈!没了剑,我看你还怎么——” 就在那一瞬间。 陆景神色不变,按动剑柄机括,鬼使神差地从那柄中抽出了第二把又细又长的利刃,趁其不备,真气爆发,长剑上撩! 寒光闪过,鲜血飞溅,石铠右臂齐肩而落! 这变故发生的太快太快。 石铠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右手已经断了,断臂手里还抓着半柄游子剑。 针扎般的剧痛潮水般袭来,石铠怒吼着不断后退,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造气“六”层的家伙: “你!你——” “此剑名为【游子】,是一把子母剑,专门为你们挑的,喜欢吗?” 陆景一甩长剑,剑上鲜血洒落,宛如落梅点点,他脸色阴沉,冷冷道:“还有,我讨厌下手没轻没重的人。你拍了我一下,我断你一只手,扯平了。” 第二十八章 后手 你拍了我一下,我断你一只手,扯平了。 …… 石铠怒不可遏,这是何等的猖狂! 往日这种话本该是他们来说。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断齿之仇,枭首以偿! 绿林中人,过惯了快意恩仇,睚眦必报的日子,如今又逢乱世,人命如草芥,稍不顺眼,大打出手,夺人性命,已是十分正常的事,依仗武力强大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可他从没想过,有人会对他说出来,还是个内力远低于自己的人。 “噗!” 石铠又喷出一口血,两眼血红地看着陆景。 “很好!” 石铠呸出满嘴血沫,满身杀气地道:“从一开始就想置我于死地,又是下毒,又是蒙骗,还事先选在此处埋伏……为了杀我,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这算什么苦心。” 陆景巴不得他拖延,越拖中毒越深,嗤笑道:“你不出来,我也会诱你出来;你在蹄子口之前发觉,我也能示敌以弱,引你来此……你骄傲自大,又好色如命!有这两样,就已经注定了会被我牵着鼻子走。我让你什么死,你就得什么时候死!” “你——” 石铠大怒。 陆景视而不见,淡淡道:“要是换个人,可能还麻烦点,但是对你,我们就够了。” 轻蔑! 赤裸裸地轻蔑! 石铠怒急反笑,从怀中抽出了一张符纸,冷冷道:“你只知道我是阆中大像寺铁骨禅师弟子,却不知道铁骨禅师乃是昔日黄巾渠帅,得太平道符箓真传!本以为此符会用在范铉身上,没想到,屈屈一个令史也能逼我至此,那你就去死吧!” 石铠用仅剩的左手夹住符纸,竖于胸前,灌注真气。 袁奎吃了一惊,石铠的压箱底符箓,那该是多么强大。 十八勇士也不禁心惊后退。 陆景皱眉,虽然觉得这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家伙八成在虚张声势,但也不可不防,退后半步,暗运《金光咒》护体。 “日月五星,北斗七元,合明太一,敕下太玄,宣威三界,不得稽延!” 石铠口念咒语,符箓放射金光。 众人见他声势不小,又退了几步。 便在这时,石铠眼中掠过精光,符箓之力与双腿融合,他转身拔腿就跑,速度之快,犹如风驰电掣! 这其实是一张【神行符】,能借符箓之力在一盏茶时间内冲出十里之远,是逃命利器,只是使用时需要一点引导时间——石铠已经身中蛇毒,此前多次运功,毒已攻心,即便有威力强大的符箓可以用,杀了陆景,他自己也会死,反不如用这神行符,摆脱追兵,回到金风楼,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至于咒语,他瞎念的。 石铠成功用出符箓,大喜过望,符箓之力加身,让他有种飘飘欲仙之感,仿佛能乘风而起,飞上天空。 “【神行符】果然名不虚传,师傅他老人家没有骗我……这东西真的可以救我一命!” 感受着耳边呜呜掠过的狂风,比施展轻功时快十倍有余。 石铠心中畅快,眼看即将逃出生天,他大声吼道:“薛亮!你我再见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这个狗贼害他中毒断臂,他也要把他撕碎了喂狗! 石铠暗暗发誓。 他的速度太快了。 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冲出百丈,眼瞅着就要脱离众人视线! 袁奎大惊:“快追!” 陆景伸手挡住,示意不必追,望着飞毛腿一般快速奔跑、几乎看不出身形的石铠,轻笑说道:“没想到啊,这大个子还有这一手,可惜了……” 他望着石铠喃喃自语:“可惜我骗了你,来的不只我们……真不好意思……” “啊!” 突然一声惨叫,奔行中的石铠倒飞了出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方小印飞在半空,放出道道光芒,在那石铠周围幻化出了四道无形的元气壁垒。 就好像有一座无形的监牢将石铠关押在内。 【小阳平治都功印】! 【困神阵】! “啊啊啊!” 石铠不甘地在牢中嚎叫,像是一头发疯的野兽,挥动仅剩的那只手猛烈攻击元气壁垒,可任凭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打不破、冲不破! “薛亮!薛亮!!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石铠放声嘶吼,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愤恨。世间最让人绝望痛苦的事莫过于先给一丝希望,再狠狠掐灭它! “小师姐,多谢了。” 陆景走了过来,向着一棵大树行礼,张琪瑛手掐印诀,操控小印,从那树后走了出来,她的小脸上有紧张,有激动,还有振奋:“师弟……我、我没误事吧……” “没有。” 陆景笑道:“出手时机,刚刚好。” 其实有张琪瑛这个造气九层在,本该一起出手,速战速决。 但她身份特殊,又没什么对敌经验,万一出了问题,事就大了,所以,还是由陆景带着賨人拼命,由她观战,积累经验,也顺便以防万一。 “那就好……” 张琪瑛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陆景看向石铠。 石铠双目血红,披头散发,彻底失去了理智,剧毒入脑,他的脸上多了紫黑之色,头昏眼花,还在骂着:“薛亮!薛亮!!我杀了你……” 噗通! 石铠倒地,奄奄一息。 陆景走进去以【浩气长存】一招,一剑捅穿心脏,然后砍下了他的脑袋,说道:“其实,我不叫薛亮……” 说完,摘下他腰间的乾坤袋,打开一看,里面是各种药草,还有一部《铁骨衣》秘籍。 陆景暗道收获不错,一挥手,众人相继撤退。 陆景最后走,走之前,他冷笑着取出了那条蜈蚣放到石煞颈部,操控它顺着他的腔子钻进他体内。 “物尽其用,最后再给他们送份大礼吧……” …… 过了约莫两刻钟。 一只翼展过六米的巨大白鹤从天而降,三个人从白鹤背上跳了下来,两男一女,看着地上石铠的尸体,都是一惊,面色沉重。 “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一步啊……” 其中一个相貌英俊的白衣青年蹲下身,仔细查看石铠尸身,说道:“胸膛中剑,心脏粉碎……剑劲刚猛凌厉,可以好好查查是哪一路……另外,还中了毒,什么毒不清楚,只怕得等白老过来,问问他的意思……乾坤袋不见了,像是劫财……可勉县有谁能劫石煞的财?如烟最后一封信说他和那个叫薛亮的设计诱出张琪瑛,现在半路上,石煞死了,薛亮反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答案显而易见了……” “砰!” 另一个青年手持长棍,身穿兽皮背心,看打扮,居然与袁奎等人有几分相似,猛然举棍砸地,冷冷道:“如烟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一个奸细混进来!还害死了石煞!” “不能怪她。” 最后那位女子容貌普通,身材高大,背后背着一张赤红的大弓,冷漠道:“她已经说了,那人手里有少主的【赤蜈】,他是少主选的人,现在看来,少主八成也被他们蒙骗了!” “该死!” 持棍青年大骂道:“这帮人早有准备!” 白衣青年,也就是七煞中的银鹤,看了尸身半晌,忽然轻咦一声道:“我怎么看着有点像蛇毒……蛇妖,你来,蛇是你们賨族的图腾,你看看有没有印象。” 持棍青年没动,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和白老早被驱逐,也根本不喜欢那一套!” 银鹤无奈摇头:“那就只能等白老过来了,先把尸身收殓带回吧。” 蛇妖道:“就这么算了?” 银鹤道:“当然不是,但眼下情形不明,不宜分兵,免得重蹈石煞覆辙。等他们三位到来,你我六人齐出,范铉必死无疑!现在没必要冒险。” 弓女点头。 蛇妖恨恨道:“那就先让他们多活几个时辰!” 三人将石煞尸体带上白鹤。 白鹤一飞冲天,返回勉县金风楼。 第二十九章 千变万化 石煞遭人暗算,七煞来勉县的情况多半暴露,银鹤等人也就无所谓隐藏了,直接驾驭白鹤飞到了金风楼后院。巨型白鹤的压迫感十足,楼里楼外的人见此异兽都吓了一跳。 如烟和老鸨第一时间扒着三楼窗户向下望,就看到了石煞的无头尸体。 如烟顿时脸色惨白。 老鸨身体颤抖,口中喃喃:“出事了、真出事了……” 石煞是风雷山庄七煞之一,深得庄主信任,曾凭借一身硬功数次替庄主挡刀挡剑,乃是他心腹大将,十分重要的亲信,不成想今天居然死在了这小小勉县。 等消息传回山庄,庄主会何等震怒,可想而知。 三人怒气冲冲带着尸体上楼,如烟不敢怠慢,忙将自己知道的所有过程,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少主受薛亮蒙骗,给了他赤蜈,他再用赤蜈蚣取信你们,伺机暗算……” 蛇妖理顺了来龙去脉,咬牙切齿:“这小贼心机当真深沉!” 银鹤道:“既然如此,范铉可能也知道了,甚至此人行事,背后就有范铉筹划,需要格外慎重。” 弓女道:“那天师道是否派了强援?” 如烟回道:“之前来信,只有十几个賨人于午前进了治所。” “賨人?” 银鹤惊讶,瞥一眼蛇妖,说道:“賨族本族传承并非上乘,天师道只派他们过来是什么意思?阆中七煞入勉县,何等大事!就算张卫、杨柏等人不来,那杨任、杨昂呢?范铉的师兄弟呢?既没有天罗地网,也无人来此助拳,就坐视范铉被围……他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或许是觉得范铉一人能独战七煞吧。” 蛇妖嗤笑一声,正色道:“此事暂且不谈,先顾好眼下。賨人炼体,力气不小,十几个一起上,就算石煞练到《铁骨衣》第五重,身怀千钧巨力,也未必能胜过他们,咱们也要小心。” 弓女点点头:“此中只怕另有蹊跷,先派人盯着吧,等白老他们赶到,再动手。” 如烟应是,接着迟疑说道:“我之前觉得薛亮有些古怪,会不会是……” “姑娘但说无妨。” 弓女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此事与你无关。赤蜈在他们手里活动如初,任谁也不会想到薛亮归附是诓骗少主的阴谋,石煞之死只怪天师道狡诈,你不必自责。” 如烟感激地望了她一眼,低声道:“《胎化易形篇》一直由少主贴身保管,时时参悟。少主被囚,会不会此功也落到天师道手里,再由能人修炼,改容易形,然后……” “噗嗤——” 蛇妖忍不住笑出声来,不屑道:“如烟你不懂武功,可知此言说来简单,实则天方夜谭?” 银鹤虽未讥讽,但也露出赞同之意。 如烟尴尬一笑。 弓女解释道:“姑娘多虑了。一则,《胎化易形篇》修炼极难,庄主于七年前得此天外秘术,苦修七载,毫无寸进,易容之后破绽百出,少主天纵奇才,资质也高,仍花了三年时间,才能改容、易形、拟声三者兼备,惟妙惟肖,并非说来那么简单。” 易容可不只是换脸,还要考虑到身形、声音、神态、动作,要想以假乱真,每一样都不能出差错。 《胎化易形篇》大大简化了各个阶段,只用内力就能换脸、塑身、改换声线。 但同样的,修炼《胎化易形篇》也等于同时修炼《缩骨功》、《增身功》、《腹语术》等数门相关秘术,想在短时间练成,以常理推断,根本就不可能! “如烟你观察入微,连你也没觉得有问题,若真是易容,只怕此人易容手段已和少主三年苦练相当。少主被抓不过两三日,这么短的时间,练到如此境界,确实是天方夜谭。” 弓女解释的很细心,如烟恍然点头。 弓女继续道:“二来,少主对此功极为珍视,一直贴身收藏,又用异宝【金钟甲】遮挡,遗失的可能性不大,何况他曾一度在金钩赌坊养伤,以他的才智,只怕早想好了藏匿地点,天师道的人没那么容易找得到。” 如烟明白过来,福身一礼:“多谢弓女姐姐指点。” 弓女淡笑道:“不必多礼。如今已能确定薛亮图谋不轨,你与他几次会面,可知道他还接触过哪些人?金风楼耳目灵通,却也鱼龙混杂,若他买通了什么人,暗中下毒,可就麻烦了……” 如烟想了想,道:“我与薛亮总共见了三次面,孙妈妈一直暗中观察,没见他与什么人接触……哦!有一个人,下午来楼中闹事,他带他一起出去了。” 三人一听,都来了精神。 银鹤忙道:“何人?” 如烟道:“李庄主的二公子,李玮。” 弓女仔细回忆,道:“李庄庄主的二儿子……想起来了,资料上说此人不学无术?跟他交往能有什么阴谋?” “未必!” 银鹤眼神陡然锐利,一拍大腿道:“李玮不成器,可还有李裕啊!造气七层,有七品【步云剑】,还有家传武功《养吾剑》……此人昔年曾只身独剑杀尽岷山二十四寇,也算是一号人物,《养吾剑》更相传乃‘天下楷模’儒侠李膺的剑法,剑劲刚猛凌厉!勉县练剑的人极少,石煞胸口那一剑,可是很蹊跷啊……” 银鹤目光森冷,手上用力,酒杯咔嚓粉碎。 难道,李裕已投身天师道? 难道,石煞之死,有他出力? 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很有可能,唯有如烟忙道:“李裕是金风楼的幕后金主,一直暗中与庄主有书信往来,我等能在此处便宜行事,多亏了他,他没有理由背叛啊!”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敌友变换,又非一成不变,如烟,你太天真了!” 银鹤坚持自己的想法,冷冷道:“勉县只有范铉一个炼神,与我七煞对上,必死无疑!天师道不发援兵,原因可能有两种,一种是另有图谋,舍弃范铉,一种是信心十足,觉得范铉必能杀尽七煞,不发援兵,或许就是为了示敌以弱,松懈我等……但不管是哪种可能,都注定范铉是孤身一人,迎难而上!他需要援兵,需要内应,倘若这个时候向李裕许以厚利,难保李裕不会背叛……不是你说,他前几日曾跟范铉求卦?二人来往密切?” 三人一同看向如烟。 “这!” 如烟一呆,登时心乱如麻。 她发自内心地不觉得李裕会叛变,可是银鹤说的也确实有些道理。 前几日,李裕为了求卦之事,跟范铉走得很近,原因是看二儿子也废了,闻听张鲁月前曾在摩天岭得天外异宝【涪灵蚌】,开蚌取珠服下能洗经伐髓、打通体内闭塞窍穴,他起了心思,将大儿子练武的希望寄托于天外异宝,想着赌一赌,为此花了庄子一年的收成。 光听交易,李裕亏大了。 算卦对范铉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可却让李裕付出了惨重代价,前几日提及时,也是暗地里咬牙切齿……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钱花了,卦买了,亲生子反而因此而死…… 照理说,李裕心中必然对范铉有怨,这个时候投身的可能性很小。 但范铉有天师道做后盾,道法玄奇,若真许下他无法拒绝的厚利,他也未必顶得住。 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如烟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老鸨小心翼翼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坛美酒,几个杯子。 几人正商谈机密要事,不能让别人伺候,老鸨亲自送酒菜过来。 “几位大人……” 老鸨陪着笑将酒坛、酒盏放下——石煞之死跟她也有些关系,未免被清算,她的态度可说卑微,恭恭敬敬为四人倒酒,口中道:“刚才李庄主过来了,知道三位大人前来,特意命我起了一坛三年陈的上好黄封酒,内含百年黄精、雪参精华,请各位品尝。” 老鸨小心倒酒,兀自念念有词地拉家常。 其余四人心中都是一惊。 李裕来了? 还送酒?! “慢!” 银鹤一把抓住老鸨的手,随意甩到一边,那老鸨摔在地上,失声痛叫,弓女一把捂住她的嘴。 银鹤随手朝窗外一吸,树枝上一只麻雀受内力牵引,飞到他手上。 银鹤取酒灌进它嘴里,慢慢摊开手掌。 麻雀尝试着振翅,但飞不出他的手心……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忽然,在短短三个呼吸之后,麻雀突然脑袋一歪,直挺挺倒在他掌心!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 如烟倍感吃惊。 弓女眼含杀机。 银鹤勃然大怒。 蛇妖唰地提起长棍,望向老鸨,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他!在!哪?!” 第三十章 合流 老鸨吓坏了,颤抖着抬起手指向门外:“他、他说有事与几位相商……要我等你们聊完之后,通、通知他……他就在隔壁雅间……” 砰—— 一声巨响。 隔壁房间的窗户突然炸碎,一道人影破窗而出。 银鹤闪到窗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人慌忙跳出金风楼,直奔西侧李庄而去! “是他吗?” 银鹤等人冷眼看着那道身影。 如烟仔细打量,见他穿着李裕惯穿的黑色衣衫,腰间玉佩、身形样貌也都相近,且“父为子齐衰,妻为夫斩衰”,嫡长子李泉身死,他的头上还有尺布缠头,长至脖颈,再加上有老鸨明言,一切都指向李裕无疑。 可是,她总觉得事有古怪,但眼下又不是帮他说话的时候,只好道: “是他……但!此事疑点众多,不可贸然结怨啊。” “是他就好,其他的,等抓到就知道了!” 银鹤冷笑,纵身一跃追了上去。 蛇妖、弓女紧随其后,三道人影快如闪电。 ——敢在我们眼皮底下玩下三滥,三个造气九层,可能拿不下范铉,但收拾你,绝对绰绰有余! 三人杀气腾腾! 如烟心中急切,却没有任何办法。 三人中,银鹤轻功最好,速度快的几乎只能看到一道白影。 他飞快接近李裕,甩手扔出三枚鹤羽飞刀,寒芒破空,划出一线。 笃笃笃—— 李裕半空中旋身闪躲,飞刀钉进柱子,李裕顺势一头扎进下方喧闹的人流。 他熟知地形,加之今日市集,街道上到处都是人,为他的躲藏提供了上好屏障,一落地就消失不见了。 银鹤紧随其后,在楼阁间飞快起落,眼看就要抓到,却突然失去他的踪影,站在高处,望着街道上茫茫多的人头,一时也没有头绪,但他身为七煞,绝非浪得虚名,面对此情此景,只打了个呼哨。 “唳——” 巨型白鹤冲天而起,直上云霄,俯瞰众生,锐利的眼睛发现了在人流中穿行的那道黑影。 白鹤啼鸣,振翅追上去。 银鹤、蛇妖、弓女三人顺着白鹤指引,杀向李裕方向。 暗算,下毒,背叛…… 找死! 三人满怀杀机。 另一边,李裕已经借着人流遮掩,冲向城西李庄。 李泉身死数日,此时的李庄上下披麻戴孝,一片素白。 “李裕”翻墙而入,学了一声鸟叫。 “咕咕——” 安宁被打破了。 …… 与此同时。 李庄,祠堂里,真正的李裕正站在李家列祖列宗牌位之前,看着自己儿子的灵位,深深叹息。 李玮鬼鬼祟祟地走了进来。 “去哪了?” 李裕负手在后,头也不回地冷冷说道:“你大哥尸骨未寒,你倒有心寻花问柳!” 李玮一哆嗦,赶紧正了正头上刚扎好的白布,小声说道:“儿子是出去追查杀害大哥的凶手……” 李裕冷笑:“有线索了?” “没……但我觉得有个人很值得怀疑!”李玮煞有介事地道。 李裕翻个白眼,强忍不耐:“谁?” “陆景!” 李玮道:“他姓陆!” 李裕纳闷:“……然后呢?” 李玮道:“他姓陆,出现的时机又这么巧,依我看,他就是陆二!” “……” 李裕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脏都要被这逆子气的停跳了,破口大骂道:“这世上同姓之人多了,是个姓陆的就可能是陆二?更何况,即便他是,现在也成了范铉真传弟子,你还能明着查吗?!你个猪脑子!立刻给我滚去书房背书!” “是是是……” 见李裕发火,李玮吓得大气不敢喘,唯唯诺诺向后退。 就在这时。 “咕咕……” 一声怪异的鸟叫声传来。 李玮奇怪道:“大白天的,哪来的夜猫子?” 李裕也在奇怪,突然,他心中警觉,有杀意冲天而起! 下一瞬,角落里突然杀出一人,黑衣蒙面,以极快轻功冲进祠堂,抬掌攻向李裕! “什么人!” 李裕反应迅速,拔剑出鞘,【步云】剑寒光闪烁,与来人战到一处:“竟敢擅闯李庄!” 李裕大喝,惊动了庄中护院,护院首领徐元带着大队人马围了过来。 那蒙面人一击不中,立即撤退。 他的武功不俗,掌法精妙,不过五息时间交手十三招,居然与李裕平分秋色,这种高手,徐元造气三层根本拦不住,三两下给打出了重围,黑衣人向西园跑去。 李裕怒不可遏,提剑从祠堂杀了出来——这人真是拿李家当后花园了,想来就来,就走就走! “调强弓劲弩,给我追!” “是!” 李庄有自己的商队,自然也有自己的护卫队,这些人单打独斗不行,但都是擅长围杀的好手,有几人还是百战老兵,熟练刀枪弓弩,这时正好派上用场! 众人浩浩荡荡,追着黑衣人进了西园。 此时此刻,如果从高处向下看,就能看到两个李裕在靠近,一个身后跟着三煞,一个身后带着大队李庄护卫。 “差不多了。” 假李裕喃喃自语,突然变向折入西园长廊,躲过天上视线的同时,一把扯掉身上衣衫,露出里面的白色“孝服”,五官变换,迅速恢复成本来面目。 赫然是陆景! 他摇身一变,又成了李家下人。 黑衣人也正引着李庄大队人马杀过来,来到约定地点,就看到陆景招手,已经打开了临近一间厢房的窗户。 黑衣人会意,两人汇合,飞身而入,藏了进去。 二人配合默契。 从发出鸟叫到汇合,不过十息而已,等李裕追上来,园子里早没了黑衣人的身影。 巧合的是,当三煞跟着陆景杀进李庄,看到的就是李裕提着宝剑带着大队人马、手持强弓劲弩怒气冲冲地出来,三人见此情景,脑中闪过的第一想法都是以为这人暴露之后想依仗人多势众,将他们乱箭射杀。 既然如此,那就先下手为强! 三人本来就是杀胚,主意一定,下手毫不留情! “动手!” 银鹤一声令下,甩手扔出数枚鹤羽飞刀,只见刀光一闪,飞刀已插进众人眉心,五名护卫立时横死! 弓女弯弓搭箭,瞄准李裕。 蛇妖手持长棍,双手一错,长棍变成两把短刀,以鬼魅轻功杀入敌阵! 双方合流,大战爆发! 李裕这时已经感觉不对了,黑衣人莫名消失,庄子里突然多了三个高手——如果一开始就是这样光明正大,那又何必蒙面刺杀? 可是为时已晚。 转眼之间,李庄护院已经倒了一大片,那三人也已入阵厮杀,不管不顾,大肆屠戮! 见血之后,双方都红了眼。 李裕一看对方是灭庄的架势,也顾不上了,大喝一声:“杀!” 拔剑迎战银鹤! …… 厢房里。 黑衣人一把扯掉脸上面巾,露出本来面目,正是简溪,简少清! 他透过窗户缝隙看着外面的厮杀,脸色不太好看,低声道:“东庭,这是不是……太毒了点……” 陆景看的津津有味:“毒什么?李裕本来就跟庞羲暗通款曲,现在狗咬狗,大快人心!二师兄,你也太心慈手软了。” “……” 简溪无奈,他总感觉这种手段过于阴狠,不过事关治所一大家子,你死我活,也只能听之任之。 陆景道:“李裕撑不住多久,师尊他们到了吗?” 简溪:“到了。” “那就好。” 陆景冷笑:“三个造气巅峰,让他们有来无回!” 第三十一章 天雷 三煞武功各有侧重。 银鹤擅长轻功、飞刀暗器,能分形化影;弓女有强大弓术,箭无虚发;蛇妖虽为賨人,却与袁奎等人风格迥异,体型纤瘦,柔弱无骨,迅疾如蛇,快如鬼魅! 这三人杀入李庄之中,犹如虎入羊群,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戮。 他们身怀秘术,杀心重,下手又狠毒,一个照面,五十余李庄人就只剩下了一半。 李裕看的目眦欲裂,奋勇杀敌! 战场之内,只听叮叮当当金玉之声不绝于耳,李裕手持长剑不断格挡飞刀、利箭,越来越吃力。 银鹤的速度极快,肉眼只能看见淡淡的白影,像是有两个人在围绕着李裕攻击——这正是他的成名绝技《双飞燕》,能以绝顶轻功产生的残影幻化出另一个分身,攻击敌人,让人眼花缭乱。 相较之下,弓女的箭术也不遑多让。 她出身南蛮,幼年得异人传授弓箭之术,赐予七品【三无弓】和【三不箭】,传授《三无箭术》,练至绝顶,号称可以“无所不中”、“无所不至”、“无所不为”,她射出的弓箭能在半空中拐弯,更让人防不胜防。 “啊!” 一声惨叫,李裕被弓女变向一箭射中左肩。 灌注真气的利箭透体而出,他肩上多了个大洞,鲜血喷涌,左手直接废了,无力垂下。 “三无箭……” 李裕踉跄退后,喷出一口血,满脸怒色,他认出了这三人! 阆中七煞! 风雷山庄杀手! 他也猜到了自己是落进了某个陷阱,被人当枪使…… “七煞!” 李裕环目四顾,周围能站着的人已经只剩自己——银鹤、弓女缠斗期间,蛇妖入场屠戮,护院首领徐元、五十多个家仆全倒在了血泊中,此时,整个西园宛如修罗地狱,入目一片猩红,李裕大吼:“我与庞羲有旧,屡屡相助!你们居然如此对我!噗!” 李裕又喷出一口血。 他满心的憋屈、愤懑,怒急攻心,忍不住仰天大吼:“到底是谁?要害我李家!!!” 此言一出,杀的兴起的三人猛然惊觉不对。 难道这阵仗不是为了对付我们? “大家都听到了,他承认了。”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明夷等人从四周围墙上跳了下来。 在他身后是一个个道士打扮的治所鬼卒、记名弟子,还有包括袁奎在内的十九名賨族勇士。 明夷走在最前列,看那神情当真是义正言辞,此时率众合围三煞、李裕,大声说道:“李裕勾结庞羲,图谋不轨,奉祭酒令:收押!” 一片死寂。 三煞大惊,李裕惨笑。 明白了…… 全明白了…… 李裕一看此情此景,哪里还不知道事情败露,范铉用他引蛇出洞,用他暗算七煞! “范铉——” 李裕再次吐血,手捂着胸口,怒不可遏地大吼:“你好狠——”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飞来一方小印,悬于众人头顶。 【困神阵】再度发动,天地元气纷纷响应,将场中四人全部困于那无形的元气壁垒之中。 与此同时,天地变色。 上方苍穹忽然间风起云涌,狂雷电闪。 “不好!中计了!” 银鹤大惊失色,忙打呼哨,召唤白鹤落下。 弓女、蛇妖也都脸色煞白,再没了刚才屠戮时的威风凛凛,震惊地望着天空: “是雷法!范铉在引雷!快撤!!!” 三人拼尽全力攻击壁垒,但与石煞一样,任凭他们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打不破这困神阵。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苍穹之上,风雷汇聚,隐隐有炽白雷龙穿梭于云层之中,以狂雷做吼。 如此威势,让暴露在云层之下的三人肝胆俱裂,也让白鹤当即弃了众人南飞远离。 轰隆隆! 猛然间,三条粗大雷霆聚合周遭万千雷光终于成型,巨大紫雷对着三人劈了下来! 每一道都粗如山峰! 煌煌天威,势不可挡! 正是天师道秘术·【五雷轰顶】! 咔嚓! “不!!!” 三人惊骇欲绝! 巨雷落地,狠狠劈在三人身上! 顷刻间! 只闻一声爆炸,惨叫戛然而止,三煞在一瞬间化为齑粉,消散于天地之间。 只有一身武器砸落在地…… 雷光照耀。 方圆数十里亮如白昼。 满城的人都看到了这一记惊天动地的天罚神雷,人人瞠目结舌。 金风楼里,如烟心生预感,一瞬间脸色惨白,身体无力,倒在了窗边。 “厉害!” 厢房里的陆景和简溪翻了出来,脸上挂着深深的震惊,无不震撼于这雷法的恐怖威力! 陆景道:“这就是炼神啊。” 简溪道:“这就是天师道。” 两人心中有向往,有骄傲。 在场所有人也都不禁露出了惊骇、神往的表情。 难怪天师道能雄踞汉中三十载,如此神术,何人不惧! “可惜小师姐造气九层,还差一线,靠【困神阵】困不住炼神境界,不然倒是可以依样画葫芦,收拾最后那三个大的。” 陆景摸着下巴,有些可惜。 简溪看了他一眼,心说足够了,七煞都让你玩成啥样了,兵不血刃干掉了四个! 治所无一人伤亡,李家满门被灭…… 说实在的,简溪跟在陆景身边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小子太狠了! 对待敌人是真毒! 不过幸好,凡是善待他的,他都当自己人,师叔是这样,自己是这样,连明夷都是…… 简溪暗暗松了口气。 李裕无力地瘫倒在地,两眼茫然,心如死灰。 成王败寇,面对再无威胁的李裕,陆景甚至懒得看他,走到场中翻找三煞的遗物,叹了口气。 简溪道:“怎么了?” “只剩兵器了。” 陆景指着地上仅剩的那几件金属兵器,叹道:“师尊下手太狠,直接连人带物劈没了。这几个应该都是风雷山庄外派搜集天材地宝的人,照理说会和石煞一样,身上有乾坤袋装宝贝,结果让师尊这一劈把乾坤袋都劈碎了,那袋子里的东西自然也就尸骨无存,真是可惜啊……” 陆景连连摇头。 简溪道:“放他们出阵太危险,还是引雷灭杀比较妥当,有得必有失。至于其他的,就以平常心看待吧。” 陆景点头:“师兄说的是。将这些东西带回治所,七煞已去其四,剩下的三个炼神才是大敌,我这些小阴谋估计不够看,估摸着会是一场硬仗,得好好准备。” 简溪点头,吩咐众人抓捕李裕,收好宝物,一齐返回治所。 …… 不远处的阁楼上,范铉收功,望着李庄里满地的尸体叹了口气。 张琪瑛就在他身旁站着,乍一见这么多的尸身、鲜血也有些不适,脸色微微发白。 “一将功成万骨枯,对敌对友,都是如此啊。” 范铉不喜杀戮,但既然当了祭酒,就要为百姓、为治所下属负责,不可能看着七煞为非作歹。 倘若不以天雷杀之,放他们与鬼卒、记名弟子相抗,必然死伤惨重! 那同样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相较之下,自己的这点坚持也就不足为道了。 “师叔,师弟他……” 张琪瑛也有点心惊,陆景连着两次设局,一次杀石煞,只杀了石煞一人,无可指摘,可这次设局杀三煞,却有李庄如此多的人丧命! 张琪瑛明知李庄众人也是敌人、明知这些人非陆景、非治所众人亲自下手,仍觉得有些过了。 她自幼接受的教导里没有这一项。 张鲁政策宽惠,教导子民与人为善,即便犯下大错,仍会给予补偿的机会,可是此情此景…… 张琪瑛有些接受不了。 范铉也无法开导,这确实与天师道一贯的理念不和,但别无选择。 倘若没有此次祸水东引,三煞不出金风楼,落雷无法毙敌,等夜半时分另外三个炼神赶到,六人齐出,治所所有人都将无一幸免——这三人对范铉造不成威胁,却能将其他人屠戮殆尽! 正如此时此刻倒地的李庄众人。 要将三煞引出歼灭,还要让他们站于空阔之处,方便施放【困神阵】、施展雷法除掉,只能出此下策! 李庄李裕为风雷山庄探子提供栖身之所,师兄刘泳之死就与他们的情报有关,李庄绝非无辜,用他们当诱饵,总好过其他人。 孔子有言: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 儒家虽提倡一视同仁,但孔子也明确说过亲疏有别。 范铉熟读经典,明白此理——既然都要死,那就让敌人去死吧。 这也是他赞成陆景计划的原因。 他已是孤军,注定等不来援兵,只能想法自救,为自己,也为陆景,为治所辖下所有人。 范铉不再观望战场,转身离去,口中吟诵道: “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算减则贫耗,人皆恶之,刑祸随之,吉庆避之,恶星灾之……” 张琪瑛听在耳中,知道这是道家经典《太上感应篇》。 “……一应恶报,范铉一肩挑之!” 师叔身影消失不见。 张琪瑛望着下方,深深叹了口气。 第三十二章 来了 勉县治所。 七煞已去其四,头顶乌云散去一半,原本愁容满面的几人都放松不少。 见识到范铉的恐怖雷法和陆景的阴毒诡计,明夷、袁奎等人都已经心服口服。 简溪虽然觉得陆景用计太狠,但对他的这些部署也都完成的很上心,知道他是为了己方好,哪怕违逆本心也愿意支持。 众人同心协力,准备迎战接下来最难的一关。 然而,范铉却道:“阆中七煞最后三人,每一个都不在我之下!东庭我是劝不住了,师徒一体,我也不再多言,但你们没必要跟着送死。东庭,将此前的收获拿出来,分给各位,都散了吧。” “是。” 陆景取出之前从石煞那儿得到的乾坤袋,倒出各种草药、金银,平铺在静室地面上。 简溪一惊:“师叔!” 明夷等人也都不知所措。 袁奎反倒无所谓,反正他们已经收了钱,接下来卖命就好。 范铉摆手道:“不必多言,阆中七煞声名远播,你们也都有所耳闻,知道他们的实力。这之间的差距不是阴谋诡计可以弭平的,若此役之后,我等侥幸未死,你们还可以回来。” 静室中一片沉默。 阆中七煞之所以凶名赫赫,靠的主要还是那三个炼神,大伙也都了解他们的底细。 老大,人称“白老”,賨人出身,算是蛇妖的前辈,半个师傅,蛇妖一身《蛇骨柔术》都是传承于他,江湖传闻,此人擅长以笛音御蛇,养着一条体长数丈的大蟒,不但轻功诡异,擅长刺杀术,而且懂得医术,能调制蛇药,操控人心。 老二,人称“钓翁”,身怀六品异宝【鞭山杖】,有巨力,能以此杖开山裂地! 老三,绰号“穿肠剑”,真名白山君,是川蜀道门青城派弃徒,精通御剑之术,有一柄无形之剑,形迹飘忽,诡异莫测,并且擅长符法,战斗之时符武并行,非常厉害! 鬼卒们的武功不算出彩,但来此之前也都是在巴蜀江湖混过的,对这三人的大名可说如雷贯耳。 平心而论,这三个人,单论功力,每一个都和范铉相当。 而且个个擅长捉对厮杀! 若论实战,恐怕对上任何一个,范铉都未必是对手。 但可能是之前的战绩比较耀眼,也可能是勉县治所安逸,范铉宽厚,面对如此强敌,众人第一时间想的还是如何一起度过难关,毕竟这乱世之中,像范铉这样心怀怜悯、体恤下属的人真的很少见。 “祭酒大人……” 明夷等人还欲多言,范铉已经闭上了眼睛。 陆景拿出草药一一分发给鬼卒,众人六神无主,只能麻木接过。 分到简溪头上时,简溪瞪了陆景一眼,陆景一笑,也就没再发给他,就这么绕了一圈,包括賨人在内,确保每个人都有一株品相不俗的草药,接着又将一些散碎银钱发给记名弟子,重新坐回了座位。 “师叔保重……” 敌人太强,热血过后,人群中有人咬咬牙站了起来,羞愧地低下头,轻轻放下那件【乌蚕衣】和草药,转身离去。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打退堂鼓的会是刘泳真传,他的第三弟子,罗峰! 但不管是陆景、简溪、还是范铉都对此没有丝毫意外——自打得知阆中七煞来袭,罗峰就一直表现的心不在焉,眼神中不时闪过恐惧,要不然之前明夷的活儿本该是他来做。世家子弟,锦衣玉食,自然不愿冒这九死一生之险。 范铉听之任之,陆景就当没听到,简溪望着师弟的背影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分道扬镳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其他人一看连罗峰都避之唯恐不及,再退出也就没什么心理压力了,一个个相继起身,行礼退去。 方才还人满为患的静室,转眼就剩下寥寥几个。 陆景、简溪、袁奎、明夷、狐聪…… 范铉睁眼,环顾四周,无奈道:“少清是我天师道真传,他留就留了,明夷你怎么也……” 明夷笑道:“祭酒大人施恩于众,乃是世间少有的仁人志士。明夷本领低微,愿尽绵薄之力。” 范铉叹了口气,想了想,道:“拳法一道我了解的不多,有一套早年看过的《大巧藏渊拳》倒是契合你的路子,一会传给你吧。” 明夷大喜:“多谢祭酒大人!” 范铉淡笑道:“道家顺应天意,你也见机行事即可。能帮就帮,不能帮就走,不必一根筋。” 明夷呃了一声,只能挠头。 范铉看向陆景,朝那件【乌蚕衣】示意。陆景了然,走过去,拿起罗峰的草药和内甲,直接扔给了明夷。 明夷受宠若惊,连声道谢,一脸激动,暗道富贵险中求,古人诚不欺我! 范铉不以为意,他对身外之物一向不怎么看重。 陆景也没当回事,奇怪地看向狐聪:“你怎么也没走?” 狐聪愣了一下,反问道:“我走了谁侍候师兄?” 陆景更加惊奇:“……就为了这个?” 狐聪接着道:“况且我也无处可去……” 众人沉默。 这该死的乱世…… 陆景看着他,郑重道:“好,今日襄助之恩,陆景记下了。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半口。” 狐聪笑道:“师兄言重了,给口汤就行。” 陆景也笑了:“让你喝个饱!” 众人齐笑。 陆景摘下【爆元】手套,扔给简溪:“这副手套,师兄戴着吧。” 简溪慌忙接下,吃惊道:“那你呢?” 陆景拿出了那把【步云剑】,拔剑出鞘,剑锋森寒彻骨,当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器,说道:“我用这个,李家剑法威力不俗,搭配此剑,也能有些用处。哦,对了,还有那副弓箭,硬碰硬,我帮不上忙,用弓箭远程袭扰,还是没问题的。” 简溪纳闷道:“你还会射箭?” 陆景道:“看弓女射过几箭,手法不算难,再练到晚上,应该就够用了。” “……” 众人齐齐沉默。 纵使范铉、简溪心有准备,仍被他这话震了一下。 《三无箭术》可不是一般箭术,能拐弯的箭法,全江湖也没几套。 明夷、袁奎也很震惊,不过一个已经见识过陆景学习武功的速度,另一个早对陆景心智佩服至极,只当聪明人学得快都是应该的…… 当一切准备就绪,在场众人都露出严肃的表情。 最后的厮杀,即将开始。 陆景道:“力能破巧,面对炼神这个级别的高手,一般的阴谋诡计已经没什么用了,要想削减他们的战力,只能从他们的目标下手……” 庞野。 陆景微微一笑。 在场众人一看那表情,一阵心惊肉跳,又有人要倒霉了! …… 李家覆灭,三煞受天雷亟体而死,白鹤南逃。 当这些消息传回金风楼的时候,如烟和老鸨彻底坐不住了,赶紧收拾细软出逃,生怕范铉赶尽杀绝。 不过,出乎意料,范铉压根就没管她们。 两人躲进卧牛山一处山洞,身上除了金银细软,只带了两只用来联络的鸟雀【飞燕】,这种小型异兽形体娇小,速度快如闪电,又能识人识途,最适合充当信使。 两人放飞飞燕,在山洞里一直等到后半夜。 “啊!” 突然,洞外传来一声惨叫,打破了林中死寂。 两人吓了一跳,小心翼翼探出头来,借着月光,看到两个老人、一个中年儒士施展鬼魅轻功从天而降。 每个人的脸色都阴沉的能滴水,那儒士手上还提着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鬼卒,赫然是之前离开治所的人。 老鸨轻抚胸口,总算松了口气。 如烟如释重负,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这三人正是阆中七煞最强的三位炼神境杀手——“白老”、“钓翁”、“穿肠剑”。 “短短一天不到,连折四名精锐,说说吧……” 儒士穿肠剑将手上鬼卒扔到了地上,冷冷道:“……都是谁的主意。” 那鬼卒已经被打断了四肢骨骼,只能痛苦地在地上扭动,疼的脸色惨白,满头大汗。 “不说,是要吃苦头的……” 手持拐杖的白老脸色无比难看。 蛇妖是他半个徒弟,竟然死在了这里,还是天雷亟体、尸骨无存这种死法,他一把掐住那名鬼卒的嘴,从怀中取出一瓶药灌了进去,冷冷道:“……你会说的。” “啊!!!” 下一瞬,凄厉的惨叫声传遍山野…… 第三十三章 地火明夷 咔嚓! 微不可察的一声响,白老扭断了鬼卒的脖子,随意扔到地上。 他满脸震惊地站起身来,钓翁、穿肠剑、如烟、老鸨四人也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陆景,陆东庭……他居然只用几天时间就练成了《胎化易形篇》!” 白老猛地转头,看向如烟,喝道:“此人是谁?为何资料里语焉不详?他才是致使少主落入天师道的真凶,你们居然什么也没查出来!” 如烟身体一抖,颤声道:“他、他是范铉前不久刚收的真传弟子,入门还不到十天,这……” 先抓庞野,之后设局连杀四煞! 这么辉煌的战果,谁会想到是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做出来的?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众人都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资质的天之骄子,几天时间就练成了庞野用三年才融会贯通的《胎化易形篇》,真真假假,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 “此人心计深沉,不可不防啊……” 白老郑重道:“石煞的尸体,是他故意留下的?” 如烟点头:“如今看来,他是有意用剑痕误导三煞怀疑李裕,再假借李裕献毒酒,驱虎吞狼!” “只怕没这么简单……” 白老沉吟半晌:“尸体在哪?” 老鸨接言道:“还在金风楼后院,三煞本意是想让你看看石煞所中何毒、剑法路数出自何门何派……李庄覆灭,金风楼已经散了,应该没人会动。” “不要动!” 白老立刻道:“或许尸体里还藏了什么陷阱,就等着我们验尸!小心为上。” 众人点头。 白老来回踱步,说道:“不能再拖了,我们来救人的消息,他们早就知道,天师道却没派任何援兵……我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些雕虫小技可以出其不意杀他们四个,但对我们没用……范铉死守在此,只怕所图甚大啊!速战速决,除掉范铉师徒,救出少主,马上返回巴西!” “是!” 白老看向如烟、老鸨:“你们回山庄吧,个中情由我会向庄主禀报。” 二女总算落下心头大石,连忙道谢,快步离开。 钓翁一捋胡须,说道:“如何行事?” 白老道:“天师道《雷动风行步》独步天下,短时间内要除掉范铉并不容易……为防他们再拿少主做文章,由我来吸引他的注意,你二人速到大狱先救出少主,之后再三人合力,屠尽治所上下,为七煞雪耻!” “好。” 钓翁、穿肠剑一齐点头。 活人的价码和死人是不一样的。 庞羲花大钱悬赏的可不是一具死尸,就算不谈忠诚,只谈利益,也要尽量带回活的。 穿肠剑提醒道:“还有个张琪瑛。他是张鲁独女,天师道圣女,抓住她或许可以胁迫张鲁,这可是大功一件,不拿白不拿!” “别掉以轻心。” 钓翁摇了摇头,说道:“她功力不足,但身怀异宝,况且范铉让她留在勉县,只怕还有隐藏手段保护……抓她,恐会横生枝节啊。” 白老一锤定音:“那就先救少主,再杀范铉师徒,至于她,能抓就抓!” 两人点头,异口同声:“就这么办!” 白老大手一挥,雷厉风行:“行事!” …… 此时此刻的勉县治所,一片宁静。 范铉就坐在静室门前一棵大槐树下闭目养神。 皎白的月光照在他那一身白色道袍上,更显清隽儒雅。 忽然,笛声响起。 一头赤色大蟒凌空飞渡,杀入庭院,半空中甩动长尾,朝范铉狠狠劈下! 范铉猛然睁眼,身形闪烁,巨蟒长尾夹带巨力劈在石桌上,只听咔嚓巨响,石桌朝两侧炸开。 巨蟒回身,再度扑向范铉。 同时,一道冷锋自后方阴影中出现,闪电般袭向范铉。 范铉当即侧身避过巨蟒扑击,同时抬掌格挡刀锋! 轰隆隆,雷光炸散,照亮了白老那张阴毒森冷的脸:“范祭酒,好功夫啊!” 两人一击即退,平分秋色。 范铉道:“你也一样。” 白老手中拐杖已经变成双刀,身旁巨蟒环绕,散发着森森煞气,声势骇人,说道:“本以为你们会死守大狱,趁机用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没想到你倒是安逸啊,自己在前面守着治所,反倒让那几个小辈看守大牢。” 范铉没理他,淡淡说道:“阆中七煞,威名远播,尤其三位炼神,个个不弱于我。既然已经是死路一条,又何必在意其他呢?我比较喜欢这里,也想死在这,就这么简单。” 白老脸色凝重:“那你为何不跑?你们到底在耍什么阴谋!” 范铉微微一笑,看向南方:“我天师道的大军,应该已经攻进巴西了吧……” “你说什么?!” 白老大惊,脑中飞快掠过各种想法,脸色越来越难看,咬牙道:“你们利用少主,调虎离山?” 范铉道:“用我的命,换庞羲的命。很值。” “你!” 白老心乱如麻,怒气上涌,指着范铉,说不出话来。 范铉笑道:“继续打吧,别想太多。我的任务是拖住你们,我不死,你们就别想走!或许……你们也可以一起上,看看我的《雷动风行步》能撑多久……你们的少主,又能撑多久……” 范铉抬掌,雷光大放! 白老怒急反笑:“用不着!等他们救出少主,宰了你那些后辈,我们有的是功夫陪你玩!巴西,可不是那么好攻破的。” 范铉道:“那就拭目以待。” 赤蟒近身,白老再度使用刺杀术,像一条灵活的泥鳅,倏忽来去,滑溜异常——这正是南蛮《蛇骨柔术》的身法,配合双刀利刃,缠身攻敌,能攻其不备,一击毙敌,又有赤蟒配合,人蛇同出,当真厉害。 范铉全力抵挡,掌纳万钧雷霆,只守不攻,一心拖延时间。 “还指望他们来救你吗?哈哈哈!”白老压下心中担忧,放声狂笑。 范铉幽幽道:“那谁说得准呢?” 毕竟,我占的可是地火明夷卦——凤凰垂翼,用晦而明,乃邪不压正、遇难呈祥之象。 十卦九灵,希望这一卦是灵的吧…… 范铉心中安定,出招沉稳。 东庭,看你的了。 …… 白老攻进治所的时候,钓翁和穿肠剑也来到了勉县大狱。 这里可没有范铉那儿的安逸,一派肃杀! 所有人就守在大门之前,简溪、明夷、袁奎、十八賨人、张琪瑛……包括风生兽,严阵以待! 几乎是明牌对峙,唯独缺了陆景。 “好大的阵仗。” 钓翁和穿肠剑先吃了一惊,但见他们连淡不可见、擅长隐匿刺杀的风生兽都摆在明面,也知道这是底牌尽出,要一战分生死了! “只可惜,境界最高者不过造气九层,倘若再来一位炼神,如此阵势,我们也只能撤退,但造气、炼神一境之差,天壤之别!就这一线,注定了你们会死无全尸!” 钓翁冷笑着一伸手,掌中一根小铁棍在真气灌注下猛然暴涨至一丈长短、鸡卵粗细,赫然是他那杆六品天外异宝【鞭山杖】。 “这些人交给我,你进去救少主。” “好!” 穿肠剑闪身冲向大门,轻功之高,如鬼似魅。 众人急忙要阻。 钓翁已经冲入阵中,一棍横扫,劲风呼啸。 袁奎和他身边四位賨人眼看长棍袭来声势浩大,威猛无比,无不心惊胆寒,急忙双手护胸,只听咔嚓一声骨骼断裂的爆响,五人直接给打断了双臂,口吐鲜血,像沙包一样倒飞出去,狠狠砸入墙中,倒地不起! “?!” 钓翁只一击就废了五个皮糙肉厚的賨人! 简溪、明夷见状,大惊失色。 ——范铉是用神念引动天地元气,施展雷法,而这个人是用神念封元气入体,强化筋骨,力大无穷! 钓翁鞭山杖在手,气势豪迈,冷笑说道:“一群虾兵蟹将,也敢挡我,找死!” 钓翁大开大合,在阵中杀了起来。 穿肠剑白山君趁机冲进牢狱。 结果一进门就吃了一惊。 ——陆景站在寒牢之中,手持【步云剑】架在庞野的脖子上,剑锋染血,就要砍下去。 “别动。” 陆景道:“再动我就剁了他!” 第三十四章 毒手 “别动,再动我剁了他!” “那你就剁吧。” 穿肠剑白山君面无表情,半点不为所动。 陆景吃了一惊,似是没想到他居然敢无视庞野死活。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白山君剑指一引,陆景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到了后方墙壁上——寒牢窗户上撒进月光,借着月色,能隐隐看到一柄无形之剑,在空中盘旋飞舞。 “护身宝甲……” 白山君一剑轻松击飞陆景,好整以暇,闲庭信步,走向寒牢,淡淡说道:“你就是陆景吧……范铉倒是很看重你,我的【无影剑】居然刺不穿你的内甲,不过,无所谓了,这一剑一样可以震断你的肋骨……你不是很会使计吗?再用啊?” 他嗤笑着走到寒牢门口,却不进去,先操控无影剑仔细查看庞野的脸,确认没有易容痕迹,然后又用无影剑一寸寸搜他的身,同时注意陆景脸上的表情,目光中满是玩味之色。 “穿肠剑”白山君,川蜀道门青城派弃徒,性情高傲,自以为是,杀人如麻! 他在阆中七煞中排行第三,这些年,杀的人或许没有白老、钓翁多,但残忍程度远远超过二者。 时人疯传,他的性情有些类似“狸奴”(注:猫,西汉传入中原),喜欢看被杀者垂死挣扎的模样,看他们所有手段用尽之后绝望的表情。 因为所有被杀者都是玩够了、死时剑穿腹部,鲜血流尽而亡,故得名“穿肠剑”,在巴蜀恶名远扬! 此时,陆景被一剑震断肋骨,倒在墙角,像是无法动弹。 白山君也没有急着补刀,而是慢条斯理地搜起了庞野的身。 陆景既然惯用诡计,那庞野身上一定会有布置。 此时的庞野已经满身是伤,鲜血淋漓,奄奄一息,如果是一般的救援者见此情景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冲进去给他喂药、疗伤,但白山君谨慎异常,根本不靠近,就站在牢狱之外,操控无影剑一寸寸地检查他的身体。 “【软筋散】……” 白山君冷笑着,从庞野颈部挑出一包红色药粉——当初石煞交给“薛亮”的毒药,无色无臭,能让人身体酸软,无法运功。 陆景脸色白了一层。 白山君看他表情变化,愈发得意。 “【黑血针】……” 搜完体外搜口鼻,他接着在庞野的嘴里发现了一根出自极乐峒的毒针——这种针本身无毒,但见血封喉,谁如果喂药时不小心被扎到,不到三十息,剧毒会顺着血液入心,使中毒者迅速毙命。 陆景脸色煞白,目光中满是绝望之色。 “哼,就这点本事。” 白山君仔细查看,确认庞野身上再无布置,这才走进去,取丹药喂给他。 庞野的脸色逐渐好转,但还是不见醒来。 白山君背起他,再度转向陆景,又是得意又是不耐道:“今天时间紧迫,懒得玩了,去死吧!” 剑光一闪,划向陆景咽喉! 陆景早有预防,马上按下墙边机关,身下木板分开,露出大洞,他人滑了进去,消失不见。 无影剑击在坚硬的青石上,迸射出一溜火花。 白山君吃了一惊,没想到监牢里还有密道,赶紧背着庞野闪身过去,低头一看,发现木板机关、土壤都还很新,应该是刚挖通不久,就通向一墙之隔的牢房外面。 “我看你往哪跑!” 白山君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已经识破陆景所有布置,就差最后一剑,怎么能放跑了他? 他速度飞快地冲出牢狱,外面钓翁正压着张琪瑛、风生兽打,至于其他人都已经倒在血泊中,有死有伤…… 实力差距太大了,这些人完全不是对手,所幸凭着风生兽快绝的速度和张琪瑛一身的护身符箓支撑到现在,但也已经油尽灯枯,眼看就要坚持不住! “救出少主了。” 白山君背着庞野出狱,钓翁松了口气。但让他们意外的是,张琪瑛和倒地不起的简溪、明夷等人也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大口气。 “撤!” 突然,一声大喝从房顶上传出。 风生兽立刻化成一阵狂风卷着所有人冲出牢狱,不管不顾地往外跑! 这种异兽有御风之能,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钓翁、白山君先听声音,下意识抬头一看,风生兽已经卷着所有人撤走。 两人暂时顾不上追杀,抬头向上看去,就见陆景满身泥土,脸色苍白,捂着胸口站在房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两个炼神,目光冰冷无比。 白山君嗤笑道:“我正要找你,你还敢出现,自寻死路!” 他御剑直刺陆景——仿佛已经看到他人头落地的场景,但陆景拔剑一挥,铿锵炸响,正中无影剑剑身! 无影剑倒飞回手中,白山君吃了一惊:“你!你能看到无影剑?!” 陆景懒得理他,冷眼望向庞野,飞快说道:“庞公子,该你了——” 说完,他全力施展轻功跳下房顶,朝外狂奔。 钓翁、白山君都是一愣,不明所以,下意识看向庞野。 一直昏迷的庞野木然睁开了眼睛,望向两人,神色茫然,形如木偶。 钓翁和白山君都是一颤,脑中同时出现一个名字:【迷魂蛊】! 多年厮杀培养的直觉在告诉他们,此时的少主已经变成了一件危险的凶器! “不好!快丢开他!” 钓翁心惊肉跳,急忙大喝! 白山君马上把背上庞野扔出去,同时朝着相反方向施展轻功。 但已经晚了—— 睁眼的刹那,庞野已经利用白山君之前喂下的伤药恢复的那一点点真气,骈起剑指,猛然插向自己的心脏! 也就在这时,两人才发现庞野的胸膛有缝合痕迹,只是在血衣和血迹遮掩下不是很明显。 此时此刻,庞野一指顺着缝合的伤口插进心脏,登时鲜血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一股无比狂暴的、毁天灭地的气息从那伤处释放了出来! 两人大惊失色! 透过庞野指缝,他们看到了庞野胸腔里被鲜血浸泡着的一颗紫色的光华夺目的珠子,还在闪烁着电弧! ——【天雷子】! ——先天以下,当者立毙的【天雷子】! ——陆景居然把这杀器缝进了庞野的心脏! 钓翁和白山君看到天雷子的刹那,吓得魂飞魄散,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吓停了!! 这种东西一受外力刺激就会爆炸,上一次出现还是张鲁取汉中,杀汉中太守苏固,一颗天雷子,震动了半个汉中,也将苏固一班势力和所有企图反抗的顽固分子的野心全数摧毁! 当年那场爆炸触目惊心,广为人知,今日,居然就有一颗藏在庞野心脏里! “快跑啊!!!!!!” 钓翁惊骇欲绝,嘶声大吼! 白山君有一瞬间双腿发软,脑中不自觉闪过牢狱里陆景的神色变化。 中计了! 陆景把两个陷阱放到明面,就是等他搜出来!他那绝望的表情,也是让自己坚信没了其它布置,这样才会放心地背庞野出来,也就等于是自己把这恐怖无比的杀器背到了背后,送到了他们自己面前! 为了布好这个陷阱,一举除掉两个炼神,陆景用迷魂蛊操纵庞野,将天雷子缝进庞野心脏,他演戏,他让张琪瑛、风生兽当诱饵,让这么多的人不惜死伤死战炼神境…… 白山君的心在战栗! ——你不是让我用计吗?我用了,但你顶得住吗? 他仿佛听到了陆景的嘲笑。 答案是,顶不住。 轰—— 一声惊天巨响! 火光伴着霹雳闪电冲天而起,足有数十丈之高,映的整片黑夜亮如白昼! 无边烈焰瞬间吞噬了钓翁和白山君!庞大火光以勉县大狱为中心,席卷百丈方圆,所有房屋、园林,顷刻间夷为平地,化为乌有…… 第三十五章 大捷 耀眼的光芒如同太阳升起。 山崩地裂之威,让天地变色。 原本的房屋、园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焦黑的大坑! 那大坑深度超过五丈,直径更是达到惊人的十五丈! 在它周围,十八条宽度超过两尺的大裂缝以深坑为中心向四方扩展,最长的一条长达一里! 密密麻麻的裂缝,让人触目惊心。 灼热的气浪席卷四方,犹如一阵飓风。 陆景没有风生兽相助,又是最后跑的,冲出的距离最短,险险跑出杀伤范围后,让那狂风直接掀飞了出去,摔了个灰头土脸。 风生兽停下,卷动的二十余人相继落地,望着那冲天的火光,感受着那毁天灭地的力量,深深地明白了什么叫做恐惧。 “呸呸!” 陆景强忍着剧痛爬了起来,吐掉嘴里的泥土,回头看一眼大爆炸,松了口气。 这威力,别说两个炼神了,就是十个也得玩完。 什么御剑术,什么符武并行…… 什么力大无穷,什么鞭山碎石…… 老子直接给你们炸成灰!去地府给阎王施展吧! “嘶……” 陆景捂着胸口,倒吸了一口气。 白山君那一剑威力当真不俗,即便有【乌蚕衣】消解力道,仍断了三根肋骨。 张琪瑛悄无声息地走近,递过来一颗【培元丹】。 陆景看着眼前丹药,微微挑眉,再抬头,看她也是灰头土脸,一身伤痕,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虽然预想中她确实可以顶住炼神一阵,但到底还是让她冒险了。 十五六岁的年纪,在前世还是高中生…… 陆景接过丹药,吞了下去。 “小师姐不怪我吗?” 陆景直接了当地说道:“这计策比之前的还要毒。” 根本就不拿庞野当人不说,还让好几人死于炼神境之手。 张琪瑛回头看去,袁奎、简溪、明夷重伤濒死,十五个賨人伤亡了一大半…… 张琪瑛红着眼睛摇了摇头,低声道:“之前不了解,现在懂一些了……我们拼尽全力,连一个炼神都打不过,不用此法……大家都要死……” 张琪瑛低下头去。 况且,让四师叔死守勉县吸引注意的,本就是父亲他们,她也并不无辜…… 她没有理由,更没有立场责备帮大家活下来的陆景…… 他的手段确实不光彩,很不人道,可他也确确实实是用最小的代价,除掉了最强的敌人! “请师弟见谅。” 张琪瑛恭敬行了一礼,为自己先前的猜忌。 陆景淡笑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最后一煞正跟师尊鏖战,还是先除了他再说!” “好。” 张琪瑛当即呼唤风生兽前往助战。 陆景向后方扫了一眼,看简溪等人都还能坚持,打个招呼,让他们先疗伤,自己快步跑到坑中,捡起了【无影剑】和【鞭山杖】——除此之外,这两位炼神高手的其他宝物全成了灰。 然后取出【三无弓】和【三不箭】,施展轻功冲向治所。 …… “【天雷子】……” 雷光照耀天地,治所中,白老震惊地抬头:“张鲁居然给了你【天雷子】!” 范铉不答,反杀的时候到了! 他一改守势,运使《五雷天心掌》开始反攻,一掌打出,犹如电闪雷鸣,威力无比,势不可挡! 白老心乱如麻,巴西那边情势危急,营救少主又不顺利,天雷子一出,只要挨上就必死无疑,也不知道钓翁、白山君能不能躲掉…… 心思一乱,刀法就乱了。 赤蟒没了白老指点攻势,动作也愈发凌乱,被范铉一掌拍在七寸处,惨嘶一声,倒飞出去。 白老当即回神,怒吼一声,全神贯注迎战范铉,但最佳的攻击时间已过,范铉的援兵到了。 先是风生兽入场,操纵八方狂风化作兽爪猛然抓向白老面庞,无形风刃足以切金断玉! “风生兽!” 白老吃惊之下急忙格挡,同时呼唤赤蟒助战,可还没等他以心神召唤,一阵剧痛先传了过来。 “嘶!” 赤蟒痛苦的大吼,在地上扭曲打滚——一根利箭精准地射进了它的眼睛,鲜血飞溅! 赤蟒狂怒,兽性大增,剧烈的痛苦遮掩了那一缕心神联系。 它本能地杀向弓箭射来的方向,要吞掉暗处放冷箭的小人,结果迎面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元气壁垒。 不知何时,一方小印已滴溜溜悬浮在它头顶,在【困神阵】作用下,操控天地元气将其困于印下! ——张琪瑛造气九层,无法困住炼神境,可要收拾炼神境的宠物还是很有把握的。 嗖! 第二根箭拐着弯射来,赤蟒猝不及防、避无可避,另一只竖瞳上也插了一根利箭。 “吼!” 赤蟒发出凄厉惨叫。 精准、飘忽、防不胜防,这就是《三无箭术》。 弓女可以一箭穿过李裕剑幕射穿他的肩胛骨,此时的陆景也能射中移动中的巨兽之眼,废其双目! 没了赤蟒协助,白老实力不可避免的有所下降。 范铉反而得了风生兽之助,此消彼长,白老很快落入下风。 但见战场之上,时而雷光闪耀,时而刀气纵横,逸散的劲气引发剧裂爆炸,庭院里硝烟弥漫。 忽然。 范铉看准时机,趁白老刀砍风生兽的瞬间,立即施展《雷动风行步》,化作狂雷近身,对着他的胸膛拍出无比凌厉的一掌! 白老此时招式用老,无法回防,只能咬牙催动护体罡气强撑,但范铉的《五雷天心掌》岂是等闲?! 掌落的刹那,狂暴刚猛的雷劲已震碎护体罡气,打入白老胸腔,摧枯拉朽,破坏心脉! “噗!” 白老大口吐血,向后倒飞。 就在这时,又是三根利箭先后飞来,飘忽诡异。 趁他病,要他命! 危急关头,白老目眦欲裂,忙挥刀格挡。 铿锵两声炸响之后,其中两箭左右横飞,但第三箭已趁机射穿心脏! “噗嗤——” 利箭穿身而过,插进地表,末尾箭羽上还带着一抹血花。 白老身体一僵,嘴角溢血。 范铉紧随其后,再出一掌,悍然拍在白老额头上。 这一掌下去,直接将人头打入大地之上,砸出深坑,周遭满是蛛网状的裂纹! 雷劲贯体,震碎头骨! 尘埃落定,一片死寂。 “呼……呼……” 范铉喘息着慢慢起身,收回手掌,地上白老睁大眼睛,已是气绝身亡,死不瞑目。 范铉深深松了口气,紧绷的精神总算放下,双腿发软,身体踉跄着退了两步。 陆景身背弓箭,在后方扶住了他。 范铉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徒弟,吃力地笑着说道:“本该做师尊的力挽狂澜,没想到是徒弟青出于蓝啊……东庭,为师无能,连累你了。” “师尊说笑。” 陆景郑重道:“有魄力让徒弟破局的人,这世间有几个?师尊过谦了,你在我这绝对是最牛的!” 他竖了个大拇指,露齿一笑。 范铉也笑了,仰头望向夜空,感慨说道:“果然凤凰垂翼,用晦而明……东庭,此次难关已过,为师教你雷法吧。” 陆景笑道:“乐意之至。” 角落里,张琪瑛看着眼前这对师徒和谐融洽的模样,发自内心地露出了笑容。 …… 与此同时。 巴西郡,阆中县,一场生死大战也已落下帷幕。 天师道精锐尽出,趁夜攻城,巴西太守庞羲还在担忧阆中七煞能否将亲子带回,张鲁、张卫已率大军打入巴西,摧枯拉朽连破数城,直到阆中城下! 高武世界,高等战力就是战略武器。 庞羲麾下风雷山庄少了三大炼神境高手,本就不如天师道的他们,这一次连防御性撤退都做不到了——以往庞羲战败,还能靠高手顶在前线,再借异兽撤离,比如银鹤的白鹤,又或者山庄豢养的翻云驹、风流马,无不是速度极快、一瞬即没的座驾。 但现在没了那一道缓冲屏障,庞羲还没等带家小撤离,就让张鲁、张卫堵死了后路!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显而易见。 庞羲半吊子的《五雷天心诀》如何与张鲁争锋?更何况张鲁还有诸多强大外援。 大战持续了半个时辰,庞羲兵败被俘,标志着巴西易主! “大哥!” 战斗一结束。 张玉兰第一时间冲到张鲁面前,眼眶中满是红色,隐隐有泪水:“我要去勉县,我要去救四师兄!” 哪怕是帮他收尸! 此次战斗,张玉兰身先士卒,杀伐狠辣,为的就是争取一切时间,尽快拿下巴西郡,也好率兵救援范铉。张鲁要她以大局为重,她做到了,现在大局有了,她要儿女私情,张鲁也再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好。” 张鲁心中也有愧疚,马上道:“命杨柏、杨任即刻启程回援勉县!务必除掉——” 还没等他说完,张卫快步冲了进来,手拿信纸,一脸惊异之色。 “大哥。” 张卫打断了他,献上信纸,大声说道:“刚接到四师弟传信,阆中七煞已尽数诛杀!他和琪瑛毫发无伤,特向大哥报捷!” 满堂皆惊! 一众文臣武将、天师嫡传都傻眼了。 张玉兰张大了嘴巴,满脸不可置信。 张鲁愣了一下,一把抢过信纸,仔细查看,末了一声感叹,脸带喜色地说道: “太上庇佑,英雄出少年啊……玉兰。” 他转望向张玉兰,郑重吩咐道:“内库取宝,犒赏勉县各位,尤其四师弟师徒!” “是!” 张玉兰终于确信张卫说的都是真的,破涕而笑:“我这就去拿。” 太好了,他们都没事…… 张玉兰飞快冲了出去,心中高兴,这一次,她要亲自去送宝! 第三十六章 赏赐 七煞尽除,勉县再无大患,劫后余生的众人总算能好好休息。 不过城中的各位商户、世家可坐不住了。 短短一天时间。 李庄满门覆灭、金风楼消散、范铉引雷杀三煞、大狱爆炸、七煞死绝…… 每一件都是能让勉县震动的大事,不成想却接连发生。 渐渐的。 一个名字开始传入大伙耳中。 范铉真传弟子,陆景,陆东庭! 这几件事,每一件背后都有他的影子,更有甚者,是他全权主导! 本以为范铉弟子是个像他一样温润如玉的人,可这诸多事实却给所有人泼了一盆冷水。 他不但不温和,反而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如今的勉县再无破绽,范铉师徒自此说一不二,陆景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可他的脾性,却也像乌云般蒙上了所有人的心头。 …… 陆景对外界的议论并不知情,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杀完人之后,大家伙儿伤的伤,死的死,一个个累的精疲力尽,根本顾不上别的,粗略处理之后,各回各屋,在治所后院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陆景睡的很沉。 等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精神肉体都得到了充分的放松,十分舒爽。 狐聪早把早饭送到杂物间——他也受了些轻伤,走路稍微有些跛,陆景昨夜就说不用伺候,不过这家伙一根筋,还是跟以前一样。 陆景起床吃饭,顺便喂蛇。 “师兄!” 狐聪忽然快步走了进来,小心推开门,刚要叫醒陆景,看他已经起床,面色一松,行礼说道:“师兄,圣姑来了。祭酒大人让我看你醒了没有……” “谁?” 陆景一愣:“师姑?” “嗯!” 狐聪神神秘秘地说道:“刚到的,正在前院议事,好像是从阆中连夜赶来的,还带来了师君的赏赐——听说,昨晚师君亲率天师道精锐奇袭巴西郡,已经生擒庞羲,打下了巴西,大喜事啊!” 狐聪满脸喜色,很为天师道高兴。 呵呵。 陆景心中冷笑,总算有点收获,没白让师尊送死…… 不过,做决策的不是张玉兰,这事怪不了她,更何况,要是没有她给的那颗【天雷子】,昨晚只怕还要死更多人。 “好,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陆景平心静气,吃过饭后,去见这位大名鼎鼎的天师道圣姑。 他到的时候,议事厅已经坐了很多人,张琪瑛、简溪、明夷、袁奎……个个身上都有伤,缠着绷带,看着很狼狈,但精神头都挺不错,显然猜到了范铉召集大伙的原因,要论功行赏了! 之前那么卖命是为了什么? 同生共死是一方面,赏赐是另一方面。上位者,不但要有义,还要会施恩,唯有恩义并行,才能笼络人心。 范铉坐于上首,张玉兰拉着张琪瑛柔声说话,看她的伤势,简溪、明夷、袁奎等人正在交谈,气氛融洽。 陆景一到,所有人都看向他。 张玉兰美目中闪过好奇,上下打量。 就是这个人力挽狂澜,设计除掉了阆中七煞,若非有他,不光师兄要死,勉县所有人都将无一幸免! 出人意料,他很年轻。 正如大哥所说:英雄出少年! “东庭,快进来。” 范铉笑着招手,引见道:“来见过你五师姑。” 要不叫师娘吧…… 陆景看一向沉着稳重的师尊此时笑的嘴都合不拢,哪还看不出来是郎有情妾有意,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迈出那一步……正一道也不禁嫁娶啊,难不成是因为“圣姑”这个身份? “陆景,见过五师姑。” 陆景上前恭敬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了。” 张玉兰微笑道:“果然一表人才。你师尊刚才还在夸你,此次能转危为安,多亏了你,正一道不会亏待有功之人,更何况还是自家子侄。听你师尊说,你善用符箓,我这恰好有一张云牙子所画六品【太玄咒】,封印着炼神一击,就送于你防身吧。” 张玉兰说着取出符箓,送与陆景。 众人都吃了一惊。 云牙子大名鼎鼎,正是当今丹宗之主,魏伯阳! 他的《周易参同契》被奉为“丹经之王”,世所公认,乃是当今道门首屈一指的得道高人,武功境界深不可测。 他的符箓该是何等珍贵! 而且就算不知道云牙子的名号,只听“六品符箓”、“能发出炼神一击”就已经够动人心魄! 范铉吃惊道:“师妹,这可是你揣摩符道的珍藏,不必如此。” 陆景也道:“师姑,此物太过贵重,还是师姑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张玉兰笑了笑,望着陆景亲切说道:“我麾下并无弟子,所亲者不过琪瑛一人,她有多种异宝随身,自不必担心,倒是你,你师尊只有你一个真传,又立此大功,前途无量,正该多做准备,爱惜自身,就不必推辞了。” “这……” 陆景算是看出来了,爱屋及乌! 立功什么的都是借口,张玉兰如此善待,只是因为他是范铉弟子,在此次大劫中保下了他…… 范铉当然也看出来了,心中百感交集,轻叹一声,道:“既然这样,东庭你就收下吧。” “是。” 陆景恭敬接过:“多谢师姑。” 张玉兰点点头:“这就对了,此外,还有一件礼物,是你这次大功的奖赏,带回去慢慢看吧。” 张玉兰又取出一个平平无奇的木盒,这一次却没有说里面是什么,显然是人多眼杂,有意不让旁人知晓。 六品符箓还只是见面礼,这盒子里的东西绝对比符箓的分量更大! 陆景道谢,拿着盒子坐到了座位上,同样没有打开的意思。 众人虽然好奇,却也没心思多问,因为张玉兰开始论功行赏了。 如今天师道已攻占巴西,收缴了庞羲所有家产、风雷山庄一应宝物,自然是不缺赏赐。 张鲁也确实大方,或许是为了修补裂痕,抚慰范铉,所有赏赐最差的都是七品! 简溪、明夷各赐了一件七品异宝,简溪另有一部《雷劫指》指法,明夷则多了一部风雷山庄搜罗的江湖绝学《七步杀拳》。 袁奎额外分得三百金,一部佛门炼体心法《金刚微言》,很契合他们自己本族的传承。 几位賨族勇士也都得了金银赏赐,拳法秘籍,就连打酱油的狐聪都有一部轻功《鬼隐身法》。 至于范铉的赏赐,就没必要给别人看了…… 而后,张玉兰道,张鲁本有意召范铉、陆景回总坛委以重任,不过如今刚打下巴西,还需要一段时间立足,便让师徒俩暂留勉县,稳住后方,之后会有额外封赏。 简溪、明夷等人一听范铉暂时不会走,都松了口气。 接着,张玉兰提议陆景接任武部令史,顶替薛亮的位置——举贤不避亲,本来陆景加入时间太短,还需要多做考察,不过如此大功立下,谁也不会有异议了。 在座众人都是见识过陆景手段的,由他顶替武部令史,已是众望所归。 于是,陆景摇身一变,真成了前几天易容时的“令史大人”。 范铉随后命各人归位,重新召集人手,尽快恢复往日秩序。众人告退,将空间留给范铉和张玉兰。 议事厅突然安静下来。 张玉兰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范铉,很快没了之前的淡定从容,两眼红润,泪水逐渐盈满眼眶。 范铉叹了口气。 张玉兰直接扑过去抱住了他,哭的泣不成声:“师兄……我以为会来给你收尸……” “……” 范铉沉默着,好半晌,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张玉兰哭的更伤心了,两只手抱的紧紧的,生怕失去了他。 …… “总算可以好好修炼了。” 招人的事由简溪包揽,明夷辅助,陆景初来乍到,认识的人有限,在这方面想帮也帮不上忙,索性回房间休息,等现成的。 来这十天了,还没怎么安稳修炼过,现在事情告一段落,总算清闲。 回到房间,关好房门。 陆景坐到床上,拿出了张玉兰给的那个盒子,心里想着可能是什么宝物,慢慢揭开盒盖,发现里躺着一本书。 书的封皮上有四个大字。 ——《大无相功》。 第三十七章 无相 “《大无相功》……” 陆景心中奇怪,没听说天师道还有这么一门功夫啊。 天师道以雷法为主要攻击手段,最强武功就是张陵所创至尊功法《五雷天心诀》无疑。 那这又是什么鬼…… 从张玉兰的表现看,好像还挺珍重,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陆景百思不得其解,也就不再多想,取出秘籍,仔细翻看。 结果刚打开封皮,看了扉页,他就愣了一下,赶紧合上,再重新打开,定睛细看。 “我靠!” 这次陆景相信了,心神大震,只见那扉页右下角写着四个小字——“南华真人”! “张角的武功!” 陆景顿时瞪大了眼睛。 张角此人早年经历不详,世人只知道他一入世就是“大贤良师”,身怀绝顶武功、道术,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有人怀疑他是得了天外秘术,自学成才,也有人猜测是拜了异人为师,得以修成正果。 而这个异人,坊间都盛传,正是太平道经典《太平清领书》的创作者——南华老仙! 相传,南华老仙传了张角三兄弟三部绝学,其中两部确有其事,分别是符箓道法《太平要术》以及炼体功法《象甲功》。 陆景先前从石煞身上得到的那部《铁骨衣》,实际就是昔日黄巾渠帅、如今的铁骨禅师依照从前所练部分《象甲功》演化而来。 至于最神秘的内功,张角三人从未提起,外人也就无从得知。 陆景也是因为知道有这回事,才在看到“南华真人”四字后,猜测这或许就是张角三兄弟的内功! 什么情况? 天师道怎么会有太平道的武功? 好像还不忌讳本门弟子修炼…… 难不成,这俩是一家的?? 陆景越想越觉得古怪,开始翻书阅读,心神渐渐沉入其中。 “原来如此……” 很快,陆景看完全篇,合书思考:这《大无相功》艰深晦涩,渊深无比,以他的悟性也得逐字逐句细看,边看边解析,不过看完之后,之前的疑问也就都迎刃而解了。 天师道与太平道并无关系。 这本书是张衡机缘巧合得来,书上留有他的注解。 至于为何不忌讳弟子修炼,就跟《大无相功》本身的特性有关了。 “无相”二字,指摆脱世俗之表相,认识所得之实相。 《大无相功》确实是一门内功,还是一门世所罕有的绝世内功! 此功一旦练成,威力奇大,随手攻击都刚猛无俦,真气霸道强横至极,兼具护体之能,可增大防御,更能模拟天下间任何真气,甚至犹有胜之,反而对于自身没什么存在感,无我无相,所以用什么就是什么,无所谓门户之别。 身在天师道,只要会雷法,那《大无相功》就可模拟《五雷天心诀》运气法门,在外人看来,施展的也将是纯正的武功道法,如假包换! 但这一切都有个前提,就是将此功练至大成,让功力与自身结成一体,做到浑元如意、收发自如,如此,才能有这诸般妙用,否则,就是一门还算上乘的内功心法。 《大无相功》共分九层,常人想练成一层都难。 张角不是不想传于后人,实在是后人练不成。 就连他手把手教的两个弟弟张宝、张梁,也只是练到第二层而已。 张衡也不例外。 自打得了这武功,他一直苦心钻研,想取其精华融入《五雷天心诀》,但前两层还能突破,到了第三层就死活突破不了了,只能放弃。 除南华老仙外,到目前为止,练至九层大成者,只有张角一人! 任何神功秘籍,练不成就是垃圾。 张鲁尝试过,张卫尝试过,张玉兰也尝试过……没有一个人能练到第九层。 因此,《大无相功》一直束之高阁,直到张玉兰从范铉口中得知陆景有天纵之资,特意拿来给他试试。 这要是练成了,能模拟天下武功的《大无相功》搭配能改容易形的《胎化易形篇》,再加上陆景过目不忘、一看就会的绝顶资质,将造就出一个无比可怕的怪物! ——只要功力足够,他可以完美变成任何人! 无懈可击! “可惜啊,穿的晚了。” 陆景拿着书笑道:“这要是穿到诸侯割据的时候,或许能以这两部功法刺杀一方霸主,取而代之,夺其家业,横行天下!如今三国鼎立的局面已成,不说曹、孙、刘,就是他们手下随便来个亲兵都能捏死我,还怎么鸠占鹊巢……老实练功吧。” 陆景收敛心神,不在胡思乱想,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开始修炼《大无相功》。 随着功法运转,他体内《金光咒》真气迅速发生转变。 《大无相功》第一层,不过是运气导行、移宫使劲的法门,陆景依法修炼,一练即成。 到了第二层,只在第一层基础上多了几种变化,仍是毫不费力。 接着是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 陆景层层突破,势如破竹! 转眼就到了第九层。 这一层最难。 陆景花了一个时辰找到窍门,又用了两个时辰才融会贯通。 至此,难住无数人的《大无相功》大功告成! 练成的瞬间,体内真气纵横四肢百骸,刚猛雄劲,精纯强韧! 陆景随手一挥,大无相功真气汹涌而出,呼呼作响,仿佛随手一击都如戴了【爆元】手套爆发真气一般猛烈! “还不错。” 陆景淡淡感慨了一句,重新闭上眼睛,继续修炼。 …… 此后数日,陆景一直躲在小屋里练功,外面简溪、明夷招人,有很多之前的鬼卒、记名弟子回来,可惜,没有共苦,就不会有同甘。 范铉确实收下了他们,也重新让他们做鬼卒,但他们永远不可能再成为心腹。 张玉兰在勉县待了三天,张鲁连连催促才不得不回返总坛主持一应事宜。 攻占巴西容易,如何统治才难,还有很多事要忙,天师道离不开她。 张琪瑛倒是没走,张玉兰看她在这里成长颇多,十分欣慰,让她继续留在这里见世面。 范铉知道陆景在忙什么,特意吩咐不许外人打扰,就算狐聪也是每日送饭送菜,从不多做停留。 转眼半个月过去。 陆景再破一境,达到了造气六层! 《大无相功》和《铁骨衣》两部武功内外兼修,都已修炼纯熟,更利用《铁骨衣》将体内残余火灵芝药力完全化入骨骼,力量暴涨! 或许是因为这两门武功一内一外,系出同源的关系,居然相得益彰。 《铁骨衣》强化体魄,增大力量。 《大无相功》强化真气,霸道无双! 陆景实力大增,出关。 此时的治所,鬼卒、记名弟子都已就位,勉县重新恢复秩序,也到了陆景这个武部令史出来见人的时候。 这天清晨。 陆景推开房门,走出了房间。 庭院里,范铉正带着张琪瑛打《归元掌》,看他出关,两人停了下来,露出笑容。 “总算出来了。” 范铉细细打量,说道:“修炼的如何?可有进益?” 陆景微微一笑,反手一掌拍在身侧一张石桌上,只听砰地一声闷响,桌上多了个深陷三寸的掌印,但那手掌边缘却无丝毫损坏! 张琪瑛露出惊讶赞叹的表情。 武者要打碎石桌不难,可要深留掌印,且周围丝毫无损,就需要极强的肉体力量、强横爆发的真气,以及超乎寻常的力量掌控,三者缺一不可! 这个掌印正说明陆景已经练成《大无相功》、《铁骨衣》,并将他们融会贯通,完美掌握! 师弟真是天纵奇才! 张琪瑛这被夸大了的天才,这时也不禁对陆景心生羡慕,短短半月,能有如此进步,真是匪夷所思。 范铉也很满意,这小子真的练成了《大无相功》!有了它,日后易容易形将再无破绽,他暴露的风险也更低。 “很好。” 范铉点头道:“不过这石桌刚搬来没几天,你又给打碎了……一会饭后自己去石匠那儿再买一个。” “呃……” 陆景苦着脸:“是。” 范铉好笑道:“就这么点儿活也不乐意干,还怎么干别的?一起吃饭吧,这半个月积压了不少缉捕任务,就等着你这个武部令史,也到了该清的时候了……” 范铉转身回静室。 陆景挑了挑眉,他都快忘了武部令史主管治安,要负责抓捕盗匪、通缉犯……正好用来试招! 第三十八章 连云十二寨 当天。 陆景开始正式接触武部职务。 有简溪帮衬,明夷辅助,他上手很快。 范铉所谓积压的盗匪任务,无非就是一些鸡零狗碎,薛亮都能处理,他更跟玩似的。 等真正接触才发现,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高手等着他试招。 这其中最厉害的就是个造气五层的劫匪,在金牛道屠了个三十余人的商队,抢了财宝藏进卧牛山,苦主求到治所,于是,陆景带队缉拿,一箭就给他射残了,打断四肢押回来,接着就是文部审案、处决一条龙,整个过程就很……索然无味。 陆景一开始还挺上心,等报上来的多数都是这种破事,也懒得动弹了,直接放给明夷,等他解决不了再说,自己就在治所里看书练武,抽空跟范铉学了一手《阳五雷》。 这是雷法最基础的攻击手段。 范铉怕他误会,认真地跟他解释,并非不教他更高深的运用,实在是高阶武功,需要以深厚内功为基础,甚至需要神念辅助,没有这两样,强行修炼,有害无益。 陆景不是薛亮那种二货,对他好坏,他感觉的出来,范铉没理由骗他,更何况他自己也偷偷试过了,确实不行——当金光凝练成白色,倘若没有深厚内功打底,雷劲横行于四肢百骸,会损伤经脉脏器,未伤敌,先伤己! 雷者,天地之枢机也,其权最大。 雷法刚猛无匹,但也正因如此,修炼需小心翼翼,一步一个脚印。 于是,陆景放宽心,白日看书练武,晚上修炼《大无相功》,静待厚积薄发之时。 这段时间,张琪瑛也越待越放松,早没了一开始的拘谨,时常带着风生兽出去找天材地宝,偶尔还拉着“无所事事”的陆景一起,给她当保镖。 真正熟稔了,就不会有那么多客气了。 陆景抱着沾沾光的心理,也捧她的场。 平心而论,她的天机演算还可以,大势上是没问题的,但跟范铉比就差了太多,误差也大,天降异宝时定位、时间都有问题。 最离谱的一次跟实际差了三天三夜、十五里路,害的陆景在定军山跟她风餐露宿睡了三天山洞,最后才发现异宝落到了山脚,还是块没什么用的烂石头…… 打那之后,陆景就对她的演算敬而远之了。 即便陪着去,也会先找范铉要标准答案。 至于他自己……水平更感人,根本玩不来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范铉是十卦九灵,他起十卦能有一个沾边就算不错了,比张琪瑛还不如。 时光飞逝,转眼又过了十天。 这天傍晚。 陆景正在院内修炼《归元掌》,炼食化精,范铉突然将他召去,神色凝重地说了个坏消息。 “庞羲被俘,巴西易主,这一个月,刘璋密谋反击,串通荆州刘备,引为强援。有消息称,刘备已同意刘璋所请,带兵两万,从江陵沿长江而上,北讨师君!” 来了。 陆景心中一动,历史的车轮开始向前。 即便在高武世界,刘璋的智力还是如此的感人,干出了这种脑淤血的操作! 引狼入室。 自寻死路! 陆景走到座位上坐下,随手拿了块糕点,道:“师尊担心师君挡不住刘备,还是担心刚打下的巴西郡守不下来?” 范铉郑重道:“刘备有关羽、张飞、赵云等世之虎将,又有诸葛亮、庞统这等世间绝顶的智谋之士!若真是如此,师君恐怕难以抵挡,不但要让出巴西郡,就连汉中都有倾覆之险啊!” “师尊多虑了。” 陆景不以为意道:“即便真是如此,刘备也不会与我正一道开战。真正该担心的,是刘璋自己。” 范铉一愣:“这是为何?” “很简单。” 陆景道:“刘璋的本意是拿刘备做刀,出兵出钱,请刘备除掉我们,可刘备虽有仁义之名,实则也是野心勃勃之辈。世人皆知益州乃天府之国,是一块超级肥肉,而刘璋多疑暗弱,并无守土之能。如果刘备真带兵进了益州,就会有两个选择,一,为刘璋损兵折将吞掉我们,二,为自己全心全力灭掉刘璋!他会选择哪一个,已经很明显。刘璋引狼入室,离死不远了!” 陆景神色镇定,言之凿凿。 范铉先是一惊,不过倒也松了口气,沉吟说道:“若真如你所说,两虎相争,倒也是好事……可世人都说刘备是实诚君子,跟刘璋又是同宗,未必会……” “君子也不耽误抢地盘。师尊把人心想的太好了。” 陆景摇了摇头,继续道:“这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师尊觉得,刘备如果打下益州,下一步拿谁开刀?别忘了,汉中可是益州门户,咽喉之地,面对刘璋,我们还可以蹬鼻子上脸,可面对刘备……” 陆景没接着往下说,其意不言而喻。 ——刘璋弱,可以欺负;刘备可不弱啊,不被欺负就不错了! 范铉:“……” 陆景道:“所以,刘备与刘璋翻脸之前,我们是安全的,刘备顶多到前线做做样子,但绝不会真的与我们开战;刘备与刘璋翻脸之后,我们是他们争相拉拢的对象,也很安全;可一旦刘备吃下刘璋,那我们就危险了!他绝对会翻脸拿我们开刀,到那时才有倾覆之险!” “……” 范铉沉默良久。 陆景的所有推论都寄托在二刘会反目成仇的基础上,把世人眼中的仁义之人想成了下三滥的背信弃义之徒,可万一刘备拿了钱粮,与刘璋齐心,合力攻打汉中,那汉中…… “师尊不必多想。” 陆景看范铉陷入沉思,开解道:“刘备不是立刻就到了,到了也不是立刻就打了,现在急也没用,还是努力修炼来的实际。 他们真合力,我们挡不住,他们不合,我们乐见其成,顺其自然吧。 真照我的推论,刘备就算到了前线,也不会开打,反而会花时间树德立威,招揽人心,为之后的反攻做准备,至少还有一两年的安稳,没必要担心。” 范铉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倒是想得开。” 陆景笑道:“想不开也没辙啊,该来的躲不掉,师尊顺天而行,最应该知道此理。” “好啊。” 范铉没好气道:“你倒来教训我。” “不敢不敢。” 陆景陪着笑,环顾四周,纳闷道:“小师姐呢?又出去找天外异宝了?她还不死心啊……” 范铉无奈:“这次跟我推算的差别不大,兴冲冲就出去了,说要找回来让你另眼相看。” “是吗?” 陆景慢悠悠喝了口茶,对她的运气不抱希望。 这些日子他算见识了,落下来的天外异宝垃圾是真的多,也难怪范铉懒得动,有不少就是单纯的陨石,一点价值都没有。 从张琪瑛之前的运气看,也不咋地,即便真有异宝降临,高品的可能性也不大,希望不会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吧——这小丫头片子屡败屡战不服输的劲头还是挺励志的。 两人就在治所闲谈,忽然一阵狂风吹了进来,风生兽显出原型。 两人都吃了一惊,蹭地站了起来! 怎么就它回来了? 张琪瑛呢?! “唧唧!唧唧唧!” 风生兽一边比划,一边举起爪子,它的爪子上缠了一块黑布,正是张琪瑛的一角道袍。 范铉心中焦急,以为张琪瑛被抓了! 陆景一把扯过道袍仔细查看,心下放松,说道:“师尊别急,小师姐没事,风生兽是回来报信求援的——有人跟她抢异宝,她不想放弃,又寡不敌众,让我带人过去帮忙。” 范铉这才长出一口气:“是谁?这丫头也真是,打不过就撤,居然让风生兽独自回来,自己留于险地,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还不是你惯的…… 陆景心中吐槽,瞧了眼上面的名号,说道:“说是太白山的匪寇,叫什么‘连云十二寨’。” “太白山?” 范铉一惊,忍不住拍了桌子,怒道:“那不是关中地界?这丫头居然敢跑这么远!” 说是关中,其实相距不算特别远,太白山是秦岭主峰,就在汉中以北,关中扶风郡地界。 陆景心想,估计是异宝落点偏离,张琪瑛追过去了,有风生兽在,距离都不是问题。 陆景:“师尊,先不说这些,这个连云十二寨实力如何?” 范铉:“听说过这伙人,大寨主有些本事,造气九层,其他的弱一些,不过整体人数不少,加起来能有三千多人。” 范铉当机立断道:“不要跟他们争抢,你立刻去,把她带回来,异宝不要了!” “是。” 陆景朝风生兽示意:“带我去。” “唧!” 风生兽点头,狂风骤起,卷着陆景杀出治所,冲向太白山…… 第三十九章 借脸 太白山位于秦岭山脉,以鹤立鸡群之势冠列秦岭群峰。 自古以来,就以高、寒、险、奇、神秘、富饶闻名于世、称雄华夏。 山上气候变化无常,风雨无时,仅在六月盛暑时通人,俗称“开山”。 六月以外,雾雪塞路,人迹罕至,故名“封山”。 如今是九月初秋,海拔高处大雾弥漫,常人难以行进,只有熟识山路的连云十二寨盗匪能穿行其中,搜寻异宝、采集灵药。 很不巧。 今天,张琪瑛就跟他们撞上了。 “这些坏人……” 张琪瑛咬着银牙躲在树上,下方五十多个盗匪正在地毯式搜索。 一个头目大声道:“都给我搜仔细了!这小娘们打伤了八寨主,寨主有令,看到了立刻发号箭,众人齐上,将她擒了带回去!也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青龙枪’!” “哈哈哈!” 众兄弟一片哄笑。 连云十二寨,遍布太白山,总舵位于山腰黄塬岭,山上盗匪一共三千六百五十二人,由十二位分寨主统领,如今这片落叶林,就是第八寨主“青龙枪”孙全义的地盘。 孙全义造气七层,擅使《流星枪法》,出枪快如闪电,实力不俗。 太白山下,就是扶风郡太白县,孙全义时常带着兄弟们下山劫掠,每次都能有不少收获,以致县城之中怨声载道,只可惜关中战乱频发,官府无力亦无心清剿,让他们越做越大,越活越滋润! 张琪瑛循着异宝降落点追过来时,正赶上他带着众兄弟抓一头太白虎,好巧不巧,异宝就落到他和张琪瑛中间,是一个金光闪闪的镯子。 张琪瑛有风生兽,又离得近,有准备,本来能拿了异宝就走,但孙全义这时候正全副武装猎杀老虎,一看异宝降落,大喜过望,二话不说直接下令放箭,把对付老虎的手段用来对付张琪瑛。 张琪瑛被箭雨一耽搁,孙全义已经冲上来抢镯子了。 张琪瑛这一个月跟着陆景“近墨者黑”,见证了他“丢卒保车、丢车保帅”的一贯做法,用小牺牲来保全大家,耳濡目染下,以往的许多观念都有了变化。 这要是放在一个月前,她可能就不争不抢,默默退走,可现在……你要是以礼相待,那让就让了,本姑娘也不缺这些东西,可你现在不但要抢宝物,还要杀我,我凭什么让? 异宝动人心弦,这是筹码,筹码就可能派上用场! 我为什么因为自己不缺,就要不争、就要把它让给你? 拿回去给别的相熟的人不好吗? 更何况我还是从汉中五梁山一路追流星追过来的,走了十几里路! 抢! 张琪瑛当即出手与孙全义相争。 但她到底还是年轻,也狠不下心,虽然一掌打在孙全义肩膀,让他受了伤,但也给孙全义耍诈用毒粉遮蔽视野,趁机抢了宝物,再让身后人围攻……张琪瑛下不了杀手,这伙土匪又阴招叠出,各种暗器、毒药地招呼,张琪瑛节节败退,只能撤走。 越想越气! 他们怎么能这样,抢宝就算了,还杀人,卑鄙无耻! 受气了怎么办? 叫人! 像这种争强斗狠的事不好跟师叔说,但有个人一定会帮她! 张琪瑛马上撕下道袍一角,在上面控诉地写下了全过程,让风生兽回去报信,她留在这盯着这伙人,伺机抢回宝物,并且指明了要风生兽“单独”交给陆景。 但陆景当时正在静室跟范铉闲谈,情况紧急,风生兽固然以她的命令为重,却也更担心她的安全,所以就顾不得其他,直接冲进来报信…… 这边张琪瑛还在想着“大军压境”、“报仇雪耻”,那边陆景已经单枪匹马过来提她了。 “还没找到吗?” 五十余人在树下落叶林搜寻,一个青衣身影施展轻功赶到了此地。 其人面目清秀,身形消瘦,三十来岁,一副儒士打扮。 之前的头目赶紧屁颠屁颠跑过来,一脸谄媚道:“没想到惊动了仇先生,这个……正在找……” “没用!” 仇平白了他一眼,那头目点头哈腰,半点不敢反驳。 仇平是孙全义妻弟,第八寨的二号人物,绰号“一阵风”,轻功、暗器用的极好,擅使阴谋诡计,在孙全义身边多半时候扮演的都是出主意善后的角色,看似瘦弱,其实武功很高,心狠手辣,第八寨的人没人敢小看他。 “她打伤了寨主,看那伤势,使的应该是雷法,又有异兽随身,很可能是天师道高人门下……” 仇平淡淡地说道。 那头目一惊:“天师道?!” 仇平哂笑道:“怎么?怕了?” 那头目神色尴尬:“这……天师道可不好对付,离咱们又近……” “无妨。” 仇平摆手说道:“马岱将军正与大寨主商议结盟之事,基本谈妥,就差好处,一两日就会有结果,到时候,咱们兄弟就能下山换上官军装束,成为‘神威天将军’旗下将官,还怕什么天师道!先抓了再说!那一掌可是很凶,寨主的手臂差点就废了,不能轻饶了她!” “明白!” “神威天将军”金字招牌,那头目一听,胆气更壮了:“我这就回去叫人,加派人手!有小的回报,那异兽冲了出去,她肯定还在山上!” “嗯……” 仇平点头,冷声说道:“实在不行,放火烧山!” 张琪瑛一惊,手下意识地抓在树皮上,发出极细微的声响。 仇平耳朵一动,微微笑道:“……算了,既然搜不到,那就可能去了别处,叫兄弟带上弓弩、猎犬,我们去最先遭遇的地方慢、慢、查。” 仇平目光闪烁。 张琪瑛略微放松。 那头目也是伶俐之人,听出仇平语气有异,马上道:“我这就去报信!” 转眼大队人马聚集。 树顶的张琪瑛看着下方人头攒动,隐隐有包围之势,感觉不对,忙取出小印防御。 “动手!” 仇平一声令下,反手甩出一根【七星针】,飞射大树之上的张琪瑛! 他的暗器又快又毒,张琪瑛急忙闪身,暴露了身形。 下方数十名盗匪立马张弓搭箭——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冲入战场,吹散薄雾,霎时落叶纷飞,扬起的沙石打在众人脸上,睁不开眼。 “不好!什么人?” “敌袭!” “啊!” 一道身影趁势杀入战场,以鬼魅般的速度冲入人群! 不见剑光,不见雷光,那鬼影飞快在人群中穿过,却有一片片惨叫声接连响起,又迅速归于沉寂! 仇平感觉到了那股惊天杀气,一阵心惊胆颤,好快的轻功! 忽然,他惊觉不妙,后背寒气猛然升腾,急忙拔剑回身! 锵—— 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火光四射! 仇平看到了那双冰冷的眼睛,但却没看到他手中有任何兵器! 只觉一股无俦巨力迎面冲撞而来,如猛虎,如蛟龙,他立时把握不住手中长剑,倒飞了出去! 好重的力道! 好霸烈的真气! 仇平脸色煞白,满脸都是惊骇之色。 就一个简短接触,他握剑那只手的虎口就崩裂了,鲜血淋漓! 尘埃落定。 狂风消散。 风生兽护着张琪瑛落地,方才还热闹非凡的落叶林,突然间一片死寂了! 仇平重重摔在一棵粗树上,咔嚓一声,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肋骨断了三根,嘴角溢出鲜血。 五十余个山贼僵立在原地,还维持着之前的动作,神色惊恐,一动不动。 慢慢的,每个山贼的脖子上都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噗通! 噗通! 噗通! …… 他们相继倒地。 鲜血在身下汇成血泊…… 悉数毙命! 一瞬间,仇平寒气脚起,毛骨悚然,吓得全身发抖! 他无比惊恐地看着那个身穿灰色道袍的人影,发现他手上好像握着什么东西,像是一柄看不见的剑,有鲜血顺着剑锋流下,滴在地上。 嘀嗒…… 嘀嗒…… 每一声都像是催命的音符。 仇平惊骇欲绝! 陆景挽了个剑花甩掉鲜血,收起【无影剑】,回头看向张琪瑛,无奈说道:“就这种货色,杀了就完了,干嘛忍着他们?” “……” 张琪瑛脸色惨白——她不是害怕众人合围,她是对满地死尸有些不适。 师弟下手真的…… 他的武功越来越高,敌人死的也越来越干脆了…… “异宝在哪?给你抢回来……” 看到张琪瑛被围攻的瞬间,他就改了主意,走之前,不能便宜了这伙人。 陆景继续道:“……敢抢天师道圣女的东西,真是不知死活!” “噗……” 张琪瑛想笑又觉得场景不对,只能低着头憋着。 陆景看向仇平:“就是你拿走的异宝?” 仇平一个激灵,心脏差点跳出来,连忙抹掉鲜血,忍着剧痛说道:“没!没!不是我抢的!是孙全义!他正在山寨处理伤口,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那倒不必了。” 陆景走过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随手扭断,淡淡道:“借你这张脸用用就行了……” 第四十章 无定飞环 “第八寨”建于落叶林后三里远的山坳中,此处名唤“马蹄窝”,四面寨墙依山而建,戒备十分森严。 三百余个山贼将这里打造成了固若金汤的营寨,宛如城池一般。 八寨主孙全义就在寨子后堂疗伤。 张琪瑛那一掌震碎了他的肩胛骨,雷劲残留体内,倘若不及时医治,他那只胳膊就废了。 “臭丫头!” 孙全义坐在椅子上疼的呲牙咧嘴,骂骂咧咧道:“等抓到了她,老子要她好看!” 在他身旁,妻子仇三娘正默不作声地给他敷药、包扎,闻言淡淡道:“就这张嘴厉害,让个小姑娘打成这副模样,传出去也不怕被你那些兄弟笑话。” “你懂什么。” 妻子不给脸,孙全义倒也没生气,只道:“那小娘们可不简单,雷法相当纯熟,还穿着真传道袍,十有八九是天师道高人弟子,小小年纪,造气九层修为,下手辣着呢!若不是人多势众,加上她心慈手软,经验不足,我还真不一定能带回这件宝贝。” 说话间,他一脸得意地拿出了之前得到的那件镯子型天外异宝。 此镯通体金黄,像是用黄金打造,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内圈上还铭刻着两个古字:【无定】。 孙全义灌注真气,那镯子金光大放,嗡嗡作响,居然向外涨大数分,虚悬在空中。 仇三娘也被这景象吸引,好奇地看过去。 孙全义又是惊喜又是激动,尝试着用“以气御物”的手法操控此镯飞出,只见金光一闪,镯子猛然击在房内一棵水桶粗细的顶梁柱上,发出轰隆巨响——那镯子竟然轻松震碎了粗柱,漫天木屑纷纷扬扬! 巨大的声响吸引了外面山贼的注意。 一众兄弟抄起家伙冲了进来,然后就见寨主和寨主夫人无比震惊地看着一个金镯子。 “你们进来干什么,滚出去!” 孙全义不耐烦地挥手,将手下都轰出去,手臂一挥,隔空关上了门。 “真是宝贝啊!” 亲眼见到镯子有如此威力,孙全义激动地双手发抖,忙召回飞环,细细摩挲,动作轻柔的像是抚摸女人的肌肤。 “好厉害的宝物!” 仇三娘也很高兴:“异宝落到太白山的次数也不算少了,难得碰到个像样儿的,这宝物估计不下大寨主的【荡云旗】,来去如电,威力惊人,若是运用好了,连高手都可能吃亏呢!” “【荡云旗】算什么。” 孙全义紧紧抓着宝贝镯子,声音颤抖,仿佛看到辉煌的未来在朝自己招手,说道:“那东西在沙场排兵布阵还行,真要用到江湖争斗上,哪里比得上这【无定环】!太好了,有了它,下次再要红货老子也能理直气壮,我看谁敢不同意!” 孙全义一脸阴狠。 仇三娘喜色收敛,看着孙全义那振奋的模样,叹道:“全义,大寨主对咱们够好了,你何必……” “闭嘴!” 孙全义怒道:“妇道人家懂什么!你以为我争的是那点钱吗?老子争的是脸!没有我这张脸,你和平子都得喝西北风去,你知道这三千多人,有多少人盯着我的位置!你以为外面那些人真的心服口服?我不硬气,有的是人替我硬气!” “……” 仇三娘心中叹气,默默给他包扎。 “报!” 外面有人道:“仇先生回来了,还带回了那个小娘们!” “哦?” 孙全义大喜说道:“好事成双啊,还是平子有手段,我就说那小娘们玩不过他,造气九层又怎么样?小雏鸟随便收拾!让他进来!” “是。” 脚步声响起,陆景穿着仇平衣衫,绑着张琪瑛走了进来。 看到屋内两人,他的态度自然,语气亲切,行礼说道:“姐姐,姐夫。” 那神态动作完全无懈可击,就跟真是那两人的亲人一样——张琪瑛看在眼里,心道总算知道金风楼妓女、七煞他们是怎么被骗得了,师弟这一手实在是厉害,只是随便抓了一个山贼,问明了仇平的身份、关系、惯用称呼,就能表演的如此惟妙惟肖,连她都感觉有些恍惚,就好像站在那里的真是另一个人! “哈哈哈!” 孙全义大笑:“还是平子你厉害,手到擒来!” 陆景自然而然地走近两人,笑道:“可不容易,为了抓她,折了好几个人才暗算成功,不过姐夫,她的身份可不简单啊。”说话间,陆景已经走到了两人跟前。 “怎么个不简单法?” 孙全义满不在乎地道:“难道她还是天师道圣女不成?” “呃……” 陆景心道猜对了,一会赏你一剑:“那倒不是……” 他神神秘秘地靠近孙全义,一边作势伸手向怀里拿东西,一边道:“我在她身上搜到了这个……” “什么?” 孙全义奇怪道:“平子,怎么了这是?吞吞吐吐的,有话就直——” 就在那一瞬间!陆景猛然挥剑,速度与力量全面爆发,快如闪电! 【无影剑】化作一道剑光笔直地划过了孙全义的脖颈! 离得太近了! 孙全义还没反应过来,陆景已收剑回鞘。 刹那间,鲜血飘洒!人头滚落! 孙全义的脑袋飞了出去! 无头的尸体停顿了片刻才向后倒去。 腔子里不断喷出鲜血,在身下汇成血泊。 “……” 仇三娘吓傻了,温热的鲜血飞溅到脸上,她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啊——” 不等她出声,陆景一记手刀砍下去,将她的话堵死在口中。 仇三娘倒在桌上。 陆景松了口气,向张琪瑛招手道:“来看看吧,哪件是你的,我搜搜别的,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得搜刮干净。”说话间,他脸上五官再度变化,成了孙全义的模样,接着在衣架上随手扯了一件男装披上,一边穿戴,一边大摇大摆地在内堂搜刮起宝物。 整个刺杀、易容、换装外带搜刮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 “……” 张琪瑛人都懵了,还真是每次看到都能刷新观感。 这也太流畅了! 张琪瑛摇摇头,甩掉脑中纷乱的心思,走到孙全义的尸身旁,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那个金光闪闪的镯子,正是自己发现的那件异宝。 她神色一喜,小心将镯子取下来,仔细打量:“【无定】……好奇怪的名字。” 随后两人将整个内堂翻了个底朝天。 陆景搜到大约三百金的钱、几瓶疗伤药、一块不知道什么材料的金属和一杆长枪;张琪瑛在书架暗格里找到了一件内甲、一葫芦特制金疮药、两部暗器秘籍。 “作为一个分寨主,这家财不算少了,回去卖给宝气阁。我们走吧。” “嗯!” 张琪瑛学着陆景的模样将宝物“喂”给墨瞳,很自觉地又拿绳子把自己手给捆上,示意陆景快来牵。 “总感觉把这丫头带坏了……” 陆景嘴角抽搐,一个月前那个逢人紧张小结巴的乖乖女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明明是在打家劫舍,她好像还挺乐意……虽然也可以叫除暴安良,但毕竟是在别人的房间里搜刮,地上还躺着苦主的尸体,你那副意犹未尽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陆景叹了口气,走过去捡起绳子,拉着张琪瑛走出了房门。 守在外面的山贼纷纷行礼,口称“寨主”,谁都不敢多看张琪瑛一眼,只在心里暗道寨主真有艳福! 陆景咳嗽一声,用孙全义的声音道:“他们姐弟俩在谈事,任何事不要打扰。” “是!” 山贼们赶忙应是。 陆景点点头,牵着张琪瑛向外走,忽然一个山贼快步跑了过来:“寨主!大寨主召集众人议事,三寨主和五寨主来了,等在门口,邀您同去黄塬岭!” “嗯?” 陆景眉头一挑。 堵门? 这是故意的……还是凑巧…… 第四十一章 龙骧虎步 这是故意的……还是凑巧…… 陆景不太确定。 仇平是被易容的那个人,他的话不可信,万一将某个生活习惯故意说错,就会引人警觉,但旁人、尤其那些打杂的小喽啰忠诚度不够,不会死守旁人隐秘,是最好的打探对象。 他易容进门之前,已经抓人问明了整个连云寨的情况。 三寨主、五寨主的营寨在马蹄窝西侧,三者呈“品”字形排布,相距大约六七里。 如果真得到消息,过来邀孙全义同往黄塬岭总舵,确实说得过去。 但他们也很可能路过那片落叶林…… 那落叶林中可还有五十多具死尸……血腥味很重…… 若是遇到了,不问尸体,只说邀请…… 情况不对啊! 陆景凝眉思索。 他们多半是起了疑,倘若见血之后来山寨相帮,一看第八寨并没有乱,就能猜到他们还不知情,再一问明情由,知道仇平先带了数十人出去抓女贼,很快又孤身一人带女贼返回,再结合落叶林惨状,很容易就能联想到易容假冒! ——这个世界不缺聪明人,就算多想也比不想好,这个险不能冒! 陆景眼中闪过杀机。 面前的山贼久久等不到回话,小心提醒道:“寨主?两位寨主还在门外等着呢……” “哦。” 陆景回神,随口道:“就他们两人吗?” 说话间,手腕巴蛇复苏,陆景自顾自伸手入蛇口,从中摸出了打仇平身上搜来的那一套【七星针】。 这种暗器极细,仿佛牛毛一般,又极韧,射出时淡不可见,诡异难测。 面前的喽啰看到陆景手腕缠着黑蛇吓了一跳,还在想寨主什么时候玩上驯兽了,说道:“就他们两人……”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 陆景甩手射出了十三枚七星针,分别射进包括面前喽啰在内的十三个山贼的颈部死穴! 院内所有人立时瘫软倒地,再无声息。 陆景当机立断道:“从后山走!” 他一把拉过张琪瑛,扯掉绳子,风生兽再现,带着两人卷起一阵狂风,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 大寨门前,三寨主“紫面罗刹”周正明、五寨主“白蝮蛇”赵河正等在大门口。 二人脸上挂着淡笑,看似风轻云淡,实则全神戒备,手掐暗器。 周正明手上暗藏着三把飞刀;赵河身穿宽袍大袖,袖袍里有一柄七品软剑【白练】,蓄势待发! “三哥,你说老八……” 赵河有些担心,站在周正明身边,嘴唇微动,小声说道:“那五十多人可都是一剑毙命啊!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又精通易容,倘若老八毫无防备,那可就……” “我们来晚了……” 周正明叹了口气,眉头紧皱道:“老八很可能已经……现在只能亡羊补牢,出其不意下手!再不济也要拖时间,等大哥他们赶过来!他要是打量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可太小瞧我连云寨!【荡云幡】展开,大雾封山,看他往哪跑!” “那他要是不出来呢?” 赵河神色凝重地望着大寨:“那人报信可有段时间了,他还不出来……不会是发觉了吧!” “应该不会……” 周正明迟疑道:“第八寨建在山坳,寨子后面可是一线天,深切谷地,万丈悬崖!下山就这一条正路,若不从此路走,就只能跳崖,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太冒险了……他就算起疑,也得先出来跟我们虚以委蛇,再借机下山……” 赵河也明白此理,可事实却是,寨子已经很长时间没动静了,急道:“这都过去快一盏茶的时间了,没有老八,没有仇平,他要是真想假扮谁混出来,也不敢拖这么长时间吧!这不是明着告诉我们有问题吗?偷袭确实最有胜算,但就怕他不给我们机会啊!” 周正明心头一紧。 赵河催促道:“不能再等了!” 周正明一发狠:“那就先进去,找老八叙旧!” 赵河点头,两人急忙施展轻功冲进营寨,守门的山贼一时不知该不该挡,犹豫的时候,那两人已经穿过前厅、杀进后堂,然后就看到了那满地的尸体。 赵河大惊失色:“果然出事了……” 周正明一脚踹开房门,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低头一看,地上躺着的正是孙全义的无头尸体和生死不知的仇三娘。 赵河连忙俯身查看,叫道:“三娘还活着!” “活着有什么用!” 周正明冷冷道:“她不会武功,又无见识,你还能指望她说出个子午卯酉来?这个人倒是够狠的,他居然真敢跳崖!快发号箭,让大哥他们去悬崖下拦人!” 赵河冲了出去。 周正明看着地上孙全义的尸体和这一屋子翻箱倒柜后的痕迹,脸色阴沉地能滴水:“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敢招惹我连云寨!” …… 后山。 一线天悬崖。 陆景背着张琪瑛已经跳到一半了。 有风生兽驾驭狂风托底,他们两个下落速度很快。 只可惜风生兽不会飞,它本质上还是四足猛兽,最多能驾驭狂风离地三尺,无法像鸟一样自由翱翔。 但已经足够了! 风生兽在悬崖墙壁上狂奔,时不时停顿做陆景的踏脚石,无比陡峭的山崖,在它这里如同在平地奔跑一样,利爪深深抠进山体,立足又快又稳!陆景背着张琪瑛轻飘飘下落,周围是漫天随风而动的云雾,但见云散云聚,云卷云舒,千里烟波,当真美如画卷! 张琪瑛搂着陆景的脖子,趴在他背上,还有闲心欣赏美景,一点不担心陆景失足或者抓不稳。 “师弟你看,那块云多像一只狗!” “……” 陆景正小心翼翼往下跳,心说我要是分心看了,咱俩都得摔下去! 真心大啊! 我都没你这么信我自己! 悬崖峭壁,深不见底。 陆景纵然自信有风生兽帮助可以平稳落地,可真实际操作起来,也得全神贯注。 眼看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冲力越来越大,陆景不得不更加小心。 忽然,太白山上狂风骤起,漫天云雾朝一线天汇聚而来! 张琪瑛见此异象吃了一惊。 陆景眯起眼睛,果然,这帮山贼有两下子。 也怪不得能在战乱频发的关中占据一席之地,还没被人收编…… “异宝【荡云幡】……” 他下落速度越来越快,那些云雾也聚越多,渐渐伸手不见五指。 张琪瑛很快就看不见路了,有些紧张地抱住了陆景脖子。 “只可惜……” 陆景丝毫不为所动,那只右眼洞穿重重浓雾,轻松看到地表、看到山路、看透了一切! “浓雾可以迷惑别人,迷惑不了我!” 陆景砰然砸地,尘烟四起! 张琪瑛感受着陆景身体里那股雄浑的力量,莫名其妙地安了心。 风生兽茫然地看着四周,它忽然感觉“风”流动地慢了,往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狂风,这时慢悠悠的,像是掉进了泥沼,不但手足僵硬,连风也变得沉重,不听使唤。 “别怕。” 陆景安抚道:“这应该是符阵的力量。不必吹散,你也吹不散。听我的指令,前进三十丈!” “唧!” 风生兽化出本体狸形,驮着两人纵起狂奔,速度虽然锐减,但仍风驰电掣! 对面的山坡上。 一声鹰啼,巨大的黑鹰从天而降,自鹰背上跳下了几个人,正是连云十二寨的其他几位寨主。 领头一人气势豪迈,体魄雄壮,手中擎着一杆黑色大旗,正是大寨主“龙骧虎步”刘雄鸣。 其他人自觉落后他一个肩头,只有一位身穿铠甲,腰后横着大刀的年轻将军,与他并列。 砰! 刘雄鸣大旗插地,透过云雾,看陆景在浓雾之中依然能纵横来去,丝毫不受影响,冷冷一笑:“有点本事,你们一起上,为老八报仇!” 他取出一副弓箭,瞄准了下方陆景:“动手!” 利箭疾飞入阵,射向陆景。 “是!” 身后数位分寨主同时冲了出去! 刘雄鸣看向身侧,说道:“手下不成器,让个蟊贼闯了进来,耀武扬威。马将军见笑。” 那年轻将领,正是“神威天将军”马超从弟,马岱。 马岱望着下方人影,说道:“你我既已结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可需要我出手助你擒下此人?” 刘雄鸣自信道:“有他们就够了。” 是吗? 马岱心中冷笑,只怕未必。 此人不简单。 第四十二章 交锋 利箭飞来,陆景拔剑击飞。 刘雄鸣那一箭根本造不成威胁,身下风生兽渐渐跑出【荡云幡】操控范围,速度越来越快! 刘雄鸣毕竟还不是炼神境界,像这种能在一定范围内引动风、云的宝物,势必需要强大的功力做支撑,功力不够,范围就小,强度就低! 这是理所当然的。 距离荡云幡越远,封锁的力量自然就越小…… 风生兽驮着两人在陆景的指引下向山下俯冲,浓雾根本挡不住他们,身后一众分寨主急了! ——有刘雄鸣之前的【明目符水】洗眼,他们的眼睛都能看到雾里的情况,所以格外焦急。 陆景可越来越远了! 老大在看着,盟友马岱将军也在看着,要是就这么让这个杀了老八的小贼跑了,他们哪还有脸喊价! “哪里跑!” 七寨主“红袍绿发”段南天大喝一声,拔刀出鞘,九环刀横扫而过,刀气纵横,五棵小树立即折断,飞到空中。 二寨主“魔僧”齐仲一趁机出手,使出洛阳白马寺绝学《如影连环腿》,重腿连出,五声闷响,那五根竹子箭矢般射向陆景! 只要陆景反应不及或者只闪不攻,这五棵竹子就能挡在风生兽之前,卡住它的关节,让它使不上力。 但陆景一看他们的架势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竹子飞来之时,陆景稳稳坐在风生兽背上,长剑疾挥,【无影剑】剑光连闪,那五根竹子从中间劈成两半! 陆景开始见招拆招。 四寨主施展轻功飞快靠近,掌中暗运真气,右手手掌碧绿如玉,用的正是独门绝技《玉碎掌》! 此掌法凌厉阴毒,陆景随手一招《归元掌》硬碰硬——他功力稍逊,但力量远胜,一掌就将四寨主震飞出去! 九寨主甩出一蓬暗器毒针,陆景扯下外衣,灌注真气,全数接下,反还回去,九寨主闷哼倒退! 十二寨主手持双刀攻来,陆景随手一剑先刺他咽喉,攻敌所必救,十二寨主仓促变招格挡,反被一剑抽飞,撞到了树上…… 风生兽脚步不停,风驰电掣。 陆景出招不停,连退数敌,举重若轻! 任凭几位分寨主使出什么招式,陆景始终面无表情,掌来还掌,剑来还剑,功力虽差一两层,招式和力量却呈碾压之态! 这十来个人一拥而上,竟然连逼他停下都做不到,只能眼看他越跑越远! 张琪瑛眼见师弟“大发神威”,心中欢喜,两只眼睛弯成月牙,小心拿出那个金镯子递给他:“送给你,师弟,我试过了,这个【无定环】可以变大缩小,还能放出攻敌,至刚至硬,坚不可摧!给你,打他们!” 张琪瑛递出镯子,回望了一眼,看那些人还穷追不舍,心中愤愤。 陆景回头望一眼马岱,面色如常地收起了那个镯子,说道:“等离开这再还你。” 张琪瑛摆摆手道:“不用还……雾开始变薄了,我们就快出去了!” 陆景没有说话。 ——能不能出去,问题不在连云寨、不在云雾,在于那个身穿将军铠甲的人。 他才是真正的强者。 其他人不足为虑! 没想到连云寨还有这种高人……这次有点冒险了…… 两人一兽越跑越远! 上方观战的刘雄鸣脸色变了。 这是什么人? 看境界不过六层而已,怎么对招式的理解如此老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等的从容不迫! 马岱眼中多了几分兴趣,说道:“此人能从悬崖跳下完好无损,表明轻功和体魄不俗;能识破重重阻碍,眼力自然也不会差……几位寨主境界只比他高一两层,恐怕弥平不了招式和体魄差距,他们不是他的对手。” “这……” 刘雄鸣顿时面红耳赤,想起之前说过的自信话语,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刚吹了没问题,脸就被打了,还是当着盟友的面! “刘寨主不必如此,此人并非凡俗,几位寨主拿他不下并不算什么。” 马岱紧盯着陆景,缓缓拔出腰间宝刀,冰蓝色的刀锋极为瞩目! 刀一出鞘,刀刃之上已凝结了一层白霜,寒气四溢! “宝刀【玄霜】……” 刘雄鸣不禁露出痴迷之色,这可是一柄五品宝刀啊,稀世珍宝,杀伤力非常可怕! 只听马岱说道:“同盟一场,几位寨主即将成为大兄麾下将校,今日马岱就擒下此人,为八寨主报仇,也算作是结盟之礼!” 刘雄鸣半点不敢拿架子,笨拙地抱拳行礼:“有劳将军。” 马岱闪身冲了出去! 他的速度极快,犹如鬼魅! 一瞬间! 风生兽毛发炸起,发出惊恐的悲鸣,张琪瑛、陆景两人都感觉到了不同程度的杀气,同时向后看,马岱举刀杀了过来,一出手就是杀招,五丈刀光摧枯拉朽,瞬息而至! 炼神境! 张琪瑛大惊失色! ——而且是注重炼体,引天地元气入体、强化肌肉骨骼的炼神境强者,金刚不坏,力大无穷! 这山贼窝怎么会有炼神境?! 炼体与炼气并非一途。 尤其达到炼神境辟出神念之后,分歧尤其明显。 炼体之人以神念引动天地元气入体,封入经脉骨骼,从而不断强化肉身,能拳裂城墙,掌劈大江;炼气之人则是将神念散于体外,交感天地,借天地之力、星辰万象攻敌! 二者无所谓优劣。 只是炼体比较“粗糙”,手法也比较粗暴,还是走武夫的路子。 对他们而言,神念唯一的作用就是引气入体,不像炼气士可以炼丹、可以御火、可以铭刻符阵、可以施展玄妙道法…… 武夫信奉一力破万法! 武无止境。 所以,先天之后,炼体只有一个境界,名为“搬山境”,寓意拥有搬山之力,但可以不断成长,一山之力、二山之力、三山之力……不断发掘潜能,激发神通,随着体内元气增多,渐渐会练出一身雄浑罡气,百邪不侵,千军辟易! 马岱当然没到这个程度,但他已经炼神,也已经引元气入体,开始熬炼自身,加上他身负伏波将军马援的绝顶传承,比白老、钓翁之流更加可怕! 同为炼神境,这一次连风生兽都有了惊悸之感! “果然还是出手了……” 陆景身上的杀意同样升腾而起,自打看到马岱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刘雄鸣之流的山贼根本就没有威胁,有威胁的只有这个人! 但是。 老子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眼看马岱杀来,陆景一挥手,二指夹住【符兵】符纸,灌注真气。 “天!生!吾!战!” 猛然间,那张符纸金光大放,一道三丈高的巨型金色身影瞬间凝聚天地元气幻化而成,发出了一声响彻天地的怒吼! “杀!” 陆景心神一动,操纵符兵挥动重拳朝马岱轰杀而去! 符兵怒吼着,重拳撕裂空气,摧枯拉朽,如泰山压顶,似要碾碎一切。 同时,陆景瞄准了马岱腰间的乾坤袋:“炼神又怎么样,敢打我!老子让你血本无归!” 第四十三章 一触即退 “符兵?” 马岱微微吃惊,没想到这小贼能有如此宝物,更神奇的是,他以造气境界,竟然御使的这么轻松! 他的精神力和体魄一样,同样远胜常人! 这到底是什么人? 看身上服饰像是天师道弟子……那天师道偏居一隅,苟延残喘,什么时候多了个这样的后辈! 不过不管什么人,大丈夫一诺千金,说了要擒下做结盟之礼,那就一定要抓到手! 符兵重拳砸落! 半空中,马岱神色镇定,举刀格挡,轰隆一声,云雾炸散,惊天动地,马岱倒飞落地,但金刚之身,完好无损,落地瞬间,再度悍然冲出! 同时,大刀横挥,使出了一招横扫千军。 五丈刀光扫过竹林,所过之处,摧枯拉朽,尘烟弥漫,掀起磅礴气浪。 风生兽被纷乱的气流冲击,高速奔行之中,脚步不稳,撞向一块巨石,略微停顿,马岱趁此时机再度施展鬼魅轻功凌空跃起,杀了过来,大刀砍向陆景。 “出手!” 陆景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炼神与造气天壤之别,尤其炼体之人,金刚之身,加之有护体罡气,就算全力一击也未必能破防,所以,陆景一开始就没想跟他硬拼,但也不打算就这么吃了这个哑巴亏。 ——老子符兵都用了,不把你扒光,怎么对得起我的付出? 那么,优势在哪里? 毫无疑问—— 异宝! 马岱不知二人身份,不知他们身怀异宝,这就是最大的优势! 因为自身境界高,因为对手功力低,更因为出身伏波马家,身怀顶级传承,信心十足,盛气凌人,所以他出手不会有什么虚招……炼体之人信奉一力破万法,讲究的就是气压当世,一往无前,依仗强悍肉身,冲锋陷阵! 炼体之人与炼气之人对上,十丈之内,先发制人,正是厮杀对战的奥义。 一旦拖到炼气士交感天地,拉开距离,那自身的胜率也会迅速下跌。 今日的马岱用的正是武夫一贯的手法,而陆景等的就是这一刻! “出手!” 张琪瑛听话地甩手扔出【小都功印】,【困神阵】瞬间发动! 天地间的元气骤然汇聚,化成一道道无形壁垒,将马岱困进其中! 张琪瑛造气九层,虽然制不住炼神境界的马岱,但可以用元气壁垒,拖他一瞬! 半空中,马岱猝不及防,让那无形壁垒束缚住,神色微变,他怎么也没想到符兵之后,竟然还有如此强大的异宝,而且……看着还有点眼熟…… 可惜啊,没用! 马岱冷笑,功力爆发,元气壁垒如纸糊般相继破碎! 【小都功印】与张琪瑛心神相连,壁垒被破,她亦受到反噬,闷哼一声,心神遭创。 陆景看在眼里,杀机四溢! 让你付出代价! 他甩手扔出了那只【无定环】——为了加大威力,他是徒手当暗器扔出,而非以气御物,杀伤力更加可怕! 只见金光一闪,【无定环】瞬间飞至,正中马岱前胸! 咣! 一声巨响! 那飞环像是撞在一口大钟上! 马岱只觉巨力袭身,那金环已打碎护体罡气,震断了他胸前三根肋骨,人不受控的向后倒飞。 马岱大吃一惊,这是何等宝物?! 然而,还没完。 陆景分心二用,一环击出的同时,马岱身后那符兵第二记重拳也从天而降,狠狠砸下,锤在马岱后背! 咔嚓巨响! 又是两根肋骨崩断,将他打落地面! 瞬息之间。 马岱前后连遭重击,虽不致命,但也是气血震荡,头昏脑胀。 符兵第三拳落下,打在他脑袋上! 千钧巨力让马岱头破血流! “狗东西!敢打我!” 陆景全神贯注驾驭符兵,照着马岱的脑袋一拳接着一拳,往死里捶! 砰! 砰! 砰! 每一拳都将符兵的力量发挥到了极处,打的大地崩裂,飞沙走石! 只可惜,符兵并非真正的炼神,陆景的精神力也不够强大,猛则猛矣,对炼神境武夫不够致命。 马岱给打的只能举起双臂护住头脸,符兵看准时机,扯下了他腰间乾坤袋扔给风生兽。 风生兽跃起衔住,纵身狂奔,驮着两人,消失不见。 符兵慢慢消散了…… 只留下一个大坑,和坑底狼狈麻木的马岱。 他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自己居然让一个造气六层给暴揍了一顿……而且攻势一环套一环……毫无还手之力…… 蹭! 马岱在坑底坐直了身子,低头一看,身上甲胄开裂,衣衫褴褛,满头是血,牙还掉了一颗…… 那张脸飞快变换,先是变红,接着变绿,然后黑的像锅底,怒不可遏地嘶声大吼:“竖子敢尔!!!” 众山贼围过来,看到马岱这副模样,一个个像见了鬼一样,赶紧低下头,躲远点,生怕被迁怒。 刘雄鸣这时也提着大旗赶过来,看着马岱,张口欲言,他很想说:将军,他们还拿了你的乾坤袋…… 但是看他这副盛怒的样子,也不敢多嘴,心道伏波马家不过如此,这不一样被收拾了,没比我们强到哪去…… 砰! 马岱一拍地面跳出了深坑,望向陆景他们消失的方向,目光阴冷,咬牙切齿:“天师道!我想起来了……【困神阵】,那是【小都功印】?好!等我率军——” 他一摸腰间,脸色微变。 “嗯?” 马岱赶忙低头细看,腰间空无一物!他神色微慌,那里面可都是给大兄招兵买马、拉拢人杰的物资,还有不少名贵天材地宝,这要是丢了,以马家的财大气粗一样会伤筋动骨! 不好! 他赶紧查看大坑周围,寻找乾坤袋,刘雄鸣低声道:“将军……那乾坤袋……让他们抢去了……” “……” 死一般的宁静。 好半晌。 马岱双目血红,拳头紧握,拔刀挥砍,璀璨刀光挥洒而出,五丈外一块巨石应声而炸! 马岱怒吼:“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 恰在此时。 一道白影自后方飞快接近,身穿白衣,脸上有奇异的异族纹身,正是马家私人杀手团、以羌族高手组建而成的“白石”成员,此时恭敬下拜道:“公子,军机有变,大公子召您立刻回去商议!” 马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恢复之前淡定从容的模样:“何变?” 那下人道:“刚接到许都急报,曹贼派司隶校尉钟繇、征西将军夏侯渊领兵十万出河东,征讨张鲁!” 众山贼大惊失色。 马岱怒极而笑,想着刚才的遭遇,咬牙道:“来得好!天师道的都该死!” 那下人一愣,这可跟大公子往日商定的计划不符,曹贼伐张鲁,势必借道关中,难道就这么让了? 当然不能让! 马岱也就是说说,他心里也知道,曹操伐张鲁是假,多半是假道灭虢之计,谋取汉中、关中两地。 就算借道,曹操除掉张鲁,回头也会平了关中。 大兄早有预料,为此多做准备,暗地里招兵买马。 就是没想到曹贼来地这么快! “大寨主。” 马岱看向刘雄鸣,惭愧道:“一时不慎,致使贼人脱逃,等此番风波平定,我必亲往天师道搜寻此人,以血此耻,还望稍待。” 刘雄鸣哪敢有二话,赶忙行礼。 “结盟之事已定。” 马岱看向刘雄鸣:“还望大寨主早日带人赴槐里入伍,马岱扫榻相迎!” 刘雄鸣神色郑重:“一定!” 马岱点头,恨恨地望了南方一眼,转头向北而去。 …… 第四十四章 分赃 风生兽越跑越快,驮着两人下山。 陆景坐在前面,强忍着精神剧烈消耗后头晕目眩的感觉,看着前方雾气越来越淡,慢慢放下心神。 “小师姐,你感觉怎么样?” 陆景偏头看向张琪瑛,反噬的滋味也不好受。 张琪瑛伏在陆景背上,脸色煞白,摇了摇头:“就是有点头晕……” 陆景道:“先忍忍,下山之后帮你疗伤。这乾坤袋里应该会有不少好药,不吃白不吃!” “……” 张琪瑛有点想笑,又有点后怕。 本来山贼是毫无威胁的,即便【荡云幡】威力不凡,但离得远了,对风、云的控制也减弱了。 风生兽一开始无法御风,速度受限,之后远离,恢复正常,他们也很难追上,就是没想到山贼窝里会有一个鬼一样的炼神! 有点冒险…… 不过,收获也很大。 陆景看了眼手腕的金镯子,这【无定环】的威力远超预期,从一击打破炼神境界护体罡气看,至少也是跟【小都功印】一个级别的异宝,不低于五品,甚至更高! 然后就是这个乾坤袋。 看那将军年纪轻轻,已经达到炼神境界,家境必然不凡,他的乾坤袋一定有不少好东西。 两人飞快下山,就近找了个小山洞,打坐练功,等恢复的差不多了,将那乾坤袋取了出来,凑近细看。 【乾坤袋】是用异兽巴蛇之皮以特殊针法缝制而成,制作不易,价值不菲,很是难得! 缝制材料不同,内部空间就不同。 像陆景的墨瞳,还在幼年阶段,腹中“乾坤”不过五个立方尺,而且从活物变成死物,空间会再度缩减,一般只能达到原本的三分之一左右,年份越大的巴蛇,皮越珍贵,乾坤袋的空间也会越大。 陆景本以为这乾坤袋有个六七立方尺就算不错,没想到内部空间竟有一个立方丈! 而且装了不少金银财宝、灵丹妙药、天材地宝……扒着袋子,一眼望去,里面金光闪闪! 陆景笑道:“总算没白折腾。” 张琪瑛连连点头,这么多的钱和宝物,即便是她这个天师道圣女也不多见,眼泛异彩,很感兴趣。 陆景先取出一个红木锦盒,呈长条形,做工精致,泛着异香,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株一尺多长的人参,更奇特的是,这人参已经完全成型,像幼儿一样,头身手足,无不具备! 雪白的根须上隐隐泛着血色,元气极为充沛,哪怕只是闻上一闻,都令二人心旷神怡! 陆景挑眉,还真有宝物。 他打量着这人参,总感觉好像在哪本杂书上看过这种天材地宝…… “雪白的参形、泛血色、头部有红缨……这好像是五品【人衔参】啊!” 张琪瑛吃了一惊,又仔细打量半晌,拍手大喜道:“没错!就是参中极品——【人衔】!” “【人衔】?” 陆景也想起来了,这形状这特征,确实很像,他脸色微变,如果真是,那可就太值了。 【人衔参】乃百参之王,有起死回生之能,可疗绝症、解百毒! 寿终正寝之人服此宝,可无条件延寿一年!常人吃了也能补气安神,大幅增进功力,乃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宝药,稀世奇珍! 张琪瑛赞叹道:“看这根须模样,差不多已有百年了,大补之物啊,那人是谁?居然有这么好的宝贝。” 真正的宝物都是有市无价的,拿着钱都没地方买去。 这个人能买到手,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陆景暗想,只怕那家伙出身不俗,又穿着将军铠甲,八成是关中某个军阀的人,拿了可能有点麻烦…… 但是,这家伙出手攻击张琪瑛在先,天师道不可能认怂,都特么欺负到圣女头上了,还怕什么! 干就完了! 关中一盘散沙,单个军阀不足为患,况且,曹操要动汉中,关中也会反,历史上就是如此,这些人自顾尚且不暇,哪来的兵力找天师道的麻烦。 老子就抢了,怎么滴吧! “正好。” 陆景道:“你我精神损耗过大,这东西可以补气养神,很对症,先切一点吃了疗伤。” “啊?” 张琪瑛犹豫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宝物啊……那个人的身份非同小可……要不跟师叔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 陆景望着她,古怪笑道:“你这次跑出这么远,师尊已经很生气,他可是让我来抓你回去的……” “这……” 张琪瑛一惊,转头望向风生兽,目光控诉:你怎么传的信?怪不得只有师弟一个人过来! 风生兽以爪挡脸,假装没看见她的脸色,翻了个身,把头埋在大尾巴里装睡。 “别看它了。” 陆景无奈摇头,说道:“它回来的时候,我正跟师尊闲谈,你被围太白山,情况紧急,它怎么可能等我孤身一人时再告诉我。” 风生兽毕竟不是张琪瑛的宠物,而是张玉兰的。 张玉兰的命令就是保护张琪瑛,所以,张琪瑛的安全大过一切,即便是张琪瑛本人的命令,若与此冲突,风生兽也不会听。 张琪瑛也没怪它,只是一想到厚道的师叔发火,脸色就变了,立马打消了跟他说的想法——真让他知道他们两个为了抢回异宝,闯山寨、跳悬崖,还跟炼神对上,怕是要禁闭半年…… “所以……” 陆景拉长了声音,问道:“你还要跟他说吗?” 张琪瑛咳嗽一声:“我看书上说……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哈哈哈!” 陆景抚掌大笑。 张琪瑛脸色微红。 陆景现在确定了,这丫头就是学坏了!不但要骗人,连怎么骗都想好了……真是罪孽深重啊,陆景暗暗检讨了一下自己。 虽然商定了要吃,但先不急,他将【人衔参】放到一边,又翻了翻乾坤袋,从里面找到了一架小型机关弩和十三只特制弩箭,上面镌刻着三个风行符阵,两个千钧符阵,弓身上还有两个隶字:【元戎】! 此乃公输家霸道机关武器,杀伤力巨大,使用特制弩箭,飞行速度和力道都很惊人,可以破掉武者护体罡气,斩杀敌将! 【元戎弩】威力强大,制作极难,寻常军阀都买不起,只在上流世家偶有流通,同样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好东西,你拿着防身。” 陆景把弩弓递给张琪瑛。 张琪瑛愣了一下。 陆景晃了晃手上的【无定环】。 张琪瑛嫣然一笑,这才珍而重之的将弩弓收了起来。 陆景又翻出几株灵草,几颗疗伤丹药,都是好物,不过就没有一开始的人衔参和元戎弩惊艳了。 武者对神念运用不大,所以里面也没有陆景预想中的符兵、符箓之类,就是药草和金银。 “可惜了。” 陆景确认没有符兵,有点失望,师尊给的符兵符箓召唤两次后已经化成飞灰,这东西是以弱胜强的利器,就这么没了……虽说换来的东西价值远超,但这些东西可没法让他在炼神手底下保命…… “还是得勤学苦练啊,争取早日突破……随便碰到个军阀后人都是炼神,不升上去真是任人拿捏!” 分完了宝物,陆景切下一小块根须,与张琪瑛分食——他一个月前吃过【火灵芝】,不可多用,张琪瑛也不肯独吃,剩下的就放到陆景这里等再过俩月一起服用。 【人衔参】当真是大补之物! 两人只是吃了一小部分,很快就感觉“神完气足”,精神舒爽,之前的消耗完全补足。 甚至陆景的境界都隐隐松动,刚破境六层不到十天,又有了要突破的征兆……这修炼速度传出去能惊倒一片人…… 吃饱喝足,两人启程回汉中。 这次就没必要急了,慢悠悠走出山洞,来到官道,恰逢有车队往汉中方向而去。 陆景本不欲理会,那马车的帘子却掀开了,露出个胖胖的中年人,身穿锦衣,面庞温和,热情地喊道:“陆令史,圣女!好巧啊,你们也要回汉中吗?” 两人回头,认出了他。 宝气阁阁主。 江湖人称“金银手”的高手,崔杰。 陆景想了想,宝气阁人脉广博,藏宝无数,或许就有符兵。 他对张琪瑛点点头,走向崔杰,那边崔杰也下了马车,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 回程。 得知消息,关中即将开战。 汉中。 第四十五章 月旦评 《高武三国:从五斗米教开始》第四十五章 月旦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六章 买鱼 “这是什么?” 张琪瑛看着上面的文字,喃喃念道:“天下十大高手榜、十大世家榜、十大美人榜、十大公子榜……有好多名字都听说过诶。南华老仙,枪神童渊,剑圣王越,尊者昙柯迦罗……” “哦,这是江湖上最近疯传的一份榜单。” 崔杰抹了把汗,总算能岔开话题,说道:“我这次去宛城收货,在那看到有不少人谈论,好奇之下买了几份,权当乐事。圣女如果喜欢,这一卷就送给您吧。” “多谢崔掌柜。” 张琪瑛听他还有几份,就没客气,拿过来一脸好奇地翻看。 陆景瞥了一眼,道:“这是何人所作?” 崔杰道:“许劭,许子将。大人可听说过?” “许劭?” 陆景一愣:“他还没死?” “啊?” 崔杰纳闷地挠挠头:“许劭现在司空杨彪麾下任曹掾一职,活得好好的啊。” 陆景暗暗吃惊,看来天眼的存在确实蝴蝶了很多。 大势没改,但该死的没死,本该之后留名的人物,也开始提前活跃在这江湖之上。 崔杰道:“这是本月初一,从许劭府中传出的一份名单,如今已经传扬江湖,为人津津乐道。他的品评一贯有理有据,大伙都很信服。上面有许多隐士高人,比如南华老仙、枪神童渊、剑圣王越,这三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武功都已超凡入圣,恍若神仙中人,故而被喻为‘世外三仙’,所谓的十大高手榜,其实争得是第四到第十三,倒也是件趣事。” “哦?” 陆景也来了兴致,凑过去跟张琪瑛一起看。 崔杰看着两人,笑道:“可惜圣女不曾出汉中,深居简出,不然十大美人榜,一定有圣女一席。” 张琪瑛小脸一红。 陆景瞥了眼榜单,在上面看到很多熟悉的人名,其中不乏以前读书时以为的“文弱书生”,看着有点怪异,比如“美男子”崔琰,出身清河崔氏,在历史上是德高望重的名士,正派儒雅,又有远见卓识,仪表堂堂,凛然于朝,一身正气,但在这高武世界却是儒家掌门,天下学宫之主,被尊为“明师”的一代儒圣,在十大高手榜中排行第八。 此外,美人榜上也有大小乔、甄宓、孙尚香…… 世家榜有东海公输氏、颍川荀氏、琅琊诸葛氏、河内司马氏…… 公子榜上有曹植曹子建、杨修杨德祖…… “奇怪,怎么没排个名将榜?这不是更吸引人?” 陆景翻了半天,没找到名将排名,不然倒是可以看看后世排的对不对。 “没有。” 崔杰苦笑道:“许邵毕竟在朝为官,许都可不缺王侯将相,这要是排出来,那些将军不满排名,岂不上门闹事?他一个小小的曹掾哪里顶得住,索性就不排了。” “嗯,倒也是。” 崔琰等大宗师是正人君子,估计不屑此类排名,即便知道也不会当回事,可那些将军就不一定了。 一贯好勇斗狠的人,为了这些虚名还真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 “没想到,天师道教主张鲁居然没挤进前十三,有点意外。” 这句话陆景没说,只在心中腹诽,拥有《五雷天心诀》这等绝顶传承,仍然没能脱颖而出,看来固守这小小的汉中之地,资源有限,确实限制了他。 世家大族可以随意游走,寻找资源,但张鲁是汉中之主,这是他的优势,也是劣势。 优势在于,汉中的资源全是他的,劣势在于,外界的好东西他也没办法去争。 守土、守土…… 地盘是资源,同样是累赘。 马车慢行,渐渐驶入汉中褒中县。 来到县城北边一处客栈,早有几名江湖高手在店中等候。 这些人就是横行山野、追逐异宝的能人义士。 争抢的过程大多不太光彩,异宝的来历也很复杂,所以要想销赃卸货,就需要有财力又有实力的人。 比如崔杰。 “崔掌柜。” “孙大侠。” 崔杰下车,陆景留张琪瑛在车里,跟着他下去见见世面。 这两方显然是约定好的,崔杰来收货,姓孙的来送货,双方都很熟捻,显然不是第一次。 来人名叫孙虎威,长得高大威猛,因常年活跃于秦巴山区,江湖人称“巴山虎”,背负一柄金刀,大开大合,在两山内外小有名气,渐渐的,闯出声名后,身旁跟了一帮兄弟,每隔一段时间,大伙儿收敛的差不多了,就会联系买家,销赃卸货。 今天就是卖货的日子。 两方人马分列两侧,孙虎威和崔杰进了客栈一间上房密谈 孙虎威带了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一身彪悍之气,背着大包。 崔杰身旁跟着陆景,至于原本的二号人物则把守在外围,谨防生变。 “这位是……” 孙虎威上下打量陆景。 陆景换了一身常服,看着像个世家公子,完全不像是混这个行当的人。 崔杰道:“这是我请来的高人,帮我掌掌眼。不瞒孙大侠,前几天就闹了笑话,把几张废纸当成了上好青符,唉,差点把招牌都砸了。” 孙虎威脸色一黑,幽幽道:“老哥信不过兄弟。” 崔杰忙道:“哪里话,以往这么多次,我可有一次出手不痛快?以防万一而已,孙大侠不必多想。” 孙虎威想了想,这汉中境内几户买主,确实就崔杰压价最小,最公道。其他人顾忌来路不明,或者货上带人命,一个个往死里压价,心黑的不行。 他对自己的货有信心,也就忍了,示意身后那个刀疤脸上货。 刀疤脸将包袱放到桌上。 孙虎威打开包袱,示意崔杰细看。 包袱里还真有不少好东西。 陆景打眼一扫,心中有谱,在其中一个鱼形铜雕上略作停顿。 “哟!” 崔杰也不是吃干饭的,细细看过,吃惊说道:“这把【追风】刀的原主人出身陇西周家,你居然敢招惹他们,还有这几样……是从墓里挖出来的吧,其中有几件至少十几年没人动过了,没什么人气儿。” 都是做这行的,没必要隐瞒。 孙虎威笑道:“老哥慧眼。出价吧。” 孙虎威显然已经找人鉴定过,有自己的价格底线,这些东西都是好物,在七八品上下。 有些异宝可以试用,有些类似符纸、灵植或是异兽皮毛骨头的材料就没法试,只能像赌石一样猜。 崔杰先从中挑了几件能试用的,接着又挑了几个灵植根须、异兽牙齿,然后看向陆景。 ——如果是他自己来,他不会碰这些不能试的,但有陆景在,试试也无妨。 陆景随手从兽牙中拨出三颗、又从灵植根须里挑出其中一截,其他的没问题,他点了点头。 崔杰松了口气,心说这五张青符花的值。 三颗【雪狐牙】、半截【方竹】,这要是都是真品、都还能用,那可不便宜。 【雪狐牙】可以充当《无霜符阵》的阵眼,无论是铸造兵器还是单纯铭刻符阵,都有画龙点睛之效。 【方竹】则是六品【碧血清心丹】的主材,就这两尺长,能卖八十金! 崔杰看着剩下的好的牙齿、方竹,心中高兴,转手往蜀中铸剑坊、药房一卖,至少能挣四成! “就这些吧,还是老规矩,按市价的八成出价。” 崔杰价格公道,孙虎威没意见。 陆景始终一言不发。 等谈妥了,付钱了,双方都很高兴,崔杰拿起一个铜雕,说道:“这铜鱼是什么来历?” 孙虎威随口道:“一起出土的,应该是墓主的心爱之物。老哥既然喜欢,三金拿去。” 草! 崔杰心中暗骂,说的轻巧,结果价这么离谱! 一个铜雕而已,三金能买一百个! 不过嘛,黑是黑了点,但现在他巴不得这孙子更黑——因为陆景喜欢。 估计是看出什么了,他刚才眼神有过停顿…… 买来讨好别人的东西,那当然是越贵越好,尤其收礼物的人在旁边看着,更显得情深意重! 于是,崔杰痛快付钱,带着一堆宝物出了房间。 他一走出去,孙虎威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望着桌上挑剩的那三颗牙和半截方竹,咬牙道:“还说什么以假乱真,鱼目混珠,结果让人一眼就挑出来了,狗东西,你等着,老子这就去收拾你……” …… 崔杰、陆景上车,车队继续向汉中进发。 崔杰将那个铜鱼送给陆景,笑道:“刚才看了好几遍,还是没看出哪里不对,明珠暗投啊,既然大人喜欢,就送给大人。” 陆景没接,玩味道:“崔掌柜不再找别人看看?这铜鱼非同一般。” 崔杰笑道:“买来就是送给大人的。大人不好开口,我来代劳……以后还请大人多多关照。” 他郑重行了一礼。 陆景看他一眼,这胖子有点问题,不过想到日后,也就无所谓了。 “好。” 陆景接过,随手拿出一根针,对着鱼口某处插进去。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铜鱼朝两侧裂开,露出光滑的鱼腹,腹中夹着一张白绢,整洁如新。 展开之后,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蚊蝇小字和拳招图案,右侧则竖着写着三个略大一些的字:《铜锤手》! “《铜锤手》……” 崔杰一惊,恍然大悟:“这伙人居然找到了一代名宿‘铜锤叟’的墓!” 陆景看着拳谱,淡淡道:“只可惜,跟这真正的宝物失之交臂啊……” 陆景手上就有【爆元手套】——之前七煞来袭,曾借给简溪,那正是铜锤叟的成名武器。 今天又得了他的拳法…… 陆景心中感慨,真是有缘,不过如今的他,身怀《铁骨衣》、《大无相功》,一身蛮力外加霸烈真气,也确实跟着刚猛的拳法暗合:“以后不方便用雷法的时候,倒是可以用这个……炼神以下,三拳下去,应该就清净了……” …… 等车队远去。 孙虎威等人也要撤退,忽然一个壮硕青年大步冲进了客栈,操着一口陇西方言,对孙虎威等大声嚷嚷:“来了!来了!钱来了!我要买那条鱼!” 孙虎威瞥他一眼,没好气道:“卖了!” “卖了?!” 青年大惊:“卖给谁了?” 孙虎威道:“上官道了,你要追还能追上。” 那青年转头就跑。 “等会!” 孙虎威上手去拦:“你先说那鱼怎……” “别拦我!” 话没说完,那青年满脸焦躁,反手一抓他手臂,大力一甩,直接将他整个人扔了出去! 巨大的力量让孙虎威砸烂了桌子,倒在地上,半天没站起来。 满客栈的人都看傻了。 孙虎威可是造气七层的高手,手底下硬得很,结果让这青年随手就扔出去了。 那青年不管不顾,大步冲向官道,嘴里嚷着:“等等!我有钱!我要买鱼!” …… 第四十七章 名将 “等等!我有钱!我要买鱼!” …… 大吼声越来越近,渐渐传入车中。 崔杰一惊,揭开窗帘道:“何人喧哗?” 窗外骑马的副手说道:“追来一个疯子,属下这就去把他赶走。” 他骑马去了车队后方。 崔杰放下帘子,没当回事,结果不一会,就听车队后方喧声大作,人喊马嘶,车队不得不停了下来。 一个属下慌张地跑过来,凑到车边:“不、不好了!大掌柜,二掌柜被那人连人带马掀翻了!” “……” 车内一片安静。 陆景和张琪瑛神色古怪。 崔杰脸色涨红,破口骂道:“没用的东西!我去看看。” 他起身要出车厢,抱歉地看向陆景两人。 陆景道:“我们也出去看看吧。听他说什么要买鱼,可能跟铜鱼有关。” “多谢大人。” 崔杰知道他有意帮忙解围,心中感激,三人下车,走向队伍后方。 陆景和张琪瑛落后几步,抬眼一看,目光穿过人群,就看到商队护卫正包围着一个壮硕的青年,那青年生得浓眉大眼,方脸厚唇,一副敦厚老实的模样,可手底下却真是不弱,宝气阁二掌柜连人带马摔在地上,疼的脸都扭曲了,抱着伤腿站不起来。 “我是来买鱼的,你们打我干什么?” 那青年满脸不解,看向崔杰三人,大声道:“我来买鱼,你们谁有鱼?我带了钱。” 他高举着一袋金子:“三金,一两不少!” 崔杰不知如何答话,是打还是不打。 陆景打量了一下他的衣衫,看他穿着破旧,好似穷苦出身,却能有三金巨款,又指明买铜鱼,八成是知道其中暗藏的关窍,上前说道:“鱼在我手里,你买鱼干什么?” 青年挠头道:“我师傅临终遗言,让我到嘉陵江龙凤口铜锤墓找鱼,但我到的时候,鱼已经被人拿走了,我追上他们,他们说要三金才卖,那我只好卖身换钱……现在钱有了,你能卖给我吗?” “……”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有点懵。 这家伙手底下这么硬,宝气阁二掌柜说撂倒就撂倒,居然要卖身筹钱…… 不说抢谁的,随便去当哪个达官显贵的护卫也能只多不少啊。 陆景看他这副蠢笨又实诚的模样,也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欺负这种人都不好意思…… 陆景道:“那你知道鱼中有什么吗?” 青年点头道:“我师傅说有完整的《分山劲》和《铜锤手》,我们只会一点。” 陆景道:“那你师傅为什么不取?” 青年道:“他打不开墓门。我以前也不行,最近才行。” 陆景道:“那为什么不找人帮忙?孙虎威他们没你强,想必是合数人之力,你为什么不多找几个人试试?” 青年奇怪道:“找谁?” “……” 陆景无语了。 这是哪来的野人,除了师傅不认识别人了吗? 不过倒也是,就这副脑子,找别人帮忙,也得让人骗得找不着北,别说鱼了,自己都得被人卖了。 哦…… 他还真把自己给卖了…… 陆景扶额叹气,无力道:“那你识字吗?” 青年摇头。 陆景沉默半晌,道:“你不识字,我就算把图给你,你怎么练?向别人请教?他们不会信口雌黄蒙骗你吗?” 青年纳闷道:“他们为什么骗我?” 陆景:“……” 张琪瑛:“……” 崔杰:“……” 周围众人:“……” “师弟。” 张琪瑛满是怜悯地抓了抓陆景的袖子,她都看不下去了,这人也太耿直了,还是帮帮他吧。 陆景拍拍她的手,示意别急,看着青年道:“你卖身给了谁?” 青年道:“就最近的武都大风……我忘了名了。” 陆景已经习惯了,看向崔杰。 崔杰想了想,道:“最近的……那应该是武都郡大风堂尹家了,尹家家主尹奉是凉州从事,也是大风堂门人,手下能人不少。不过草民跟大风堂有些生意往来,这位好汉的事应该能说和,毕竟,就三金而已,交给我吧。” 陆景点头道:“那就多谢崔掌柜。” 崔杰道:“大人客气。” 陆景看向那青年:“卖谁不是卖。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吧,《分山劲》和《铜锤手》我会教你,也不用你为奴为仆,我是勉县武部令史,正一道门人,你就在我手下做个鬼卒,如何?” 那青年人虽憨傻,但分得清善意和恶意,迟疑说道:“你真能教我?” 陆景随手一拳锤在身侧一棵粗树上。 拳上三重暗劲一齐爆发,咔嚓一声巨响,尺粗的巨树应声而断! 青年大喜:“【长江三叠浪】,你真的会《铜锤手》!” 众人无不震惊。 崔杰更是心神震荡,造气六层,能发出如此可怕的一击,必然身负千钧之力,更可怕的是,他只是在车上看了一遍拳谱,竟然就能直接打出如此威力的拳招,根骨资质堪称惊世骇俗。 “我跟你走,师兄!” 青年喜出望外,直接把陆景当成了本门师兄——都会《分山劲》,都会《铜锤手》,不是师兄是什么? “……” 陆景懒得纠正,他已经看出这青年就是一根筋,跟他辩论,纯属浪费时间。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双,字子全。” “嗯……嗯?” 陆景猛地睁大了眼睛,看向他。 我靠,居然是王双! …… 另一边。 孙虎威灰头土脸带着一众人杀回武都郡,来到城外一处破败的庄园,里面杂草丛生,满地荒芜。 正有一个穿着破烂道炮的年轻人在里面做假符,嘴里还念念有词。 “青符纸的主材乃是六品【镇魂柳】,太贵了!用八品的【黑柳】凑合吧,纸浆混和柳树皮得其形,再用腐朽之棺木浸水得其青,复以色水晕染而成,方具至阴之性,可惟妙惟肖,以假乱真……” 年轻人从水中取出一张做好的“青符纸”,边看边点头,为自己的杰作感到赞叹。 “这纸上手触感一样,色泽一样,只是元气不足而已。不落笔的话,根本无懈可击!落笔之后就能推到画符者无能上,关纸什么事……谁能看出来?谁能看出来?!本少爷真特娘的是个天才!” 年轻人正自我陶醉,孙虎威等人已经穿过草丛杀进来了:“杨安小贼!退钱!” 杨安对他们的到来一点不意外,慢悠悠收回纸张,望着人多势众的一行人,淡淡道:“要钱没有,要命,也特娘的不给。” 孙虎威一瞪眼:“你——” “等会。” 杨安皱眉道:“这卖都卖了,怎么还要退钱?” 孙虎威把他作假的三颗【雪虎牙】、一截【方竹】扔回去,怒道:“你做的破玩意儿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还吹嘘什么‘鱼目可混珠’。要是退一两个也就算了,结果一个不落!我告诉你,不给我退钱,老子扒你的皮!” “有人看出来了?” 杨安低头沉思,满脸惊疑:“这怎么可能?符纸就算了,在符道高手面前,确实有暴露的可能,可这【雪狐牙】和【方竹】耗了我不少心血,怎么会……炼神境?炼神境也够呛啊……” “喂!” 孙虎威伸手按在了背后金刀的刀柄上,望着杨安,怒气上涌,一字一顿道:“退!钱!” “行啦!” 杨安不耐烦道:“瞎叫唤什么,谁看出来了?他在哪儿?” 孙虎威身旁那刀疤脸忍不住了:“怎么跟我们老大说话呢,我——” 他话没说完,只听砰地一声,人已倒飞出去,胸骨尽断,口吐鲜血,人事不省! 众人大惊失色。 孙虎威脸色煞白,手中金刀呛啷砸到了地上。 杨安缓缓收掌,不屑地望着众人,冷冷道:“本少爷卖货挣辛苦钱,一分钱一分货,我卖的就是假货,你花的也是真货一半的价!让人看出来关我屁事?还退钱,你可真要脸!他在哪?” “不……” 孙虎威咽了口唾沫,颤声道:“不、不知道……只知道他跟着宝气阁崔杰……” “宝气阁?崔杰?” 杨安脸色古怪:“汉中的宝气阁?” 孙虎威点头:“是……” “巧了。” 杨安道:“我正要去汉中,既然这样,那就不停留了……” 他仰头望向天空,掐指一算:“距离异宝降临还有段时间,去找他玩玩。” 话落,杨安原地消失! 孙虎威等人瞪大眼睛,环视四周,宛如见鬼一般。 第四十八章 杨安 王双,曹魏名将,在历史上曾与诸葛亮对峙陈仓,在演义中则更厉害,有万夫不当之勇,三个回合斩杀蜀汉裨将谢雄、龚起,面对廖化、王平、张嶷三人围攻,诈败重创张嶷。 此后魏延请战,诸葛不许,说明在诸葛亮心中,魏延并无必胜把握。 综合来看,他的实力应该与魏延在伯仲之间。 总之,不论历史还是演义,这都是个人才。 “没想到,居然碰上个名将。” 陆景还挺新奇,跟崔杰要了三匹马,带着张琪瑛下车,与王双同行,先教授他完整的《分山劲》内功。 王双虽憨傻,但却是个万中无一的习武好材,天生神力,资质非凡,对于练武一道一点就通,与平常为人处世截然不同。 王双很快练成,当切实感觉到体内真气变强的时候,他对陆景越发感激。 师兄没有骗他! 他真的在用心教! “师兄!” 这大个子一脸真诚,“感激涕零”,喊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行了!” 陆景看的既好笑又无语:“等到了勉县,找人教你读书写字,你好好学。不识字可不行。” 王双点头:“都听师兄的!” 众人直奔勉县,总算在入夜前赶回。 两拨人在北城门分开。 崔杰等人去城南宝气阁,陆景带着张琪瑛、王双返回治所。 这一路上,陆景和张琪瑛都在商量着对口供,结果等准备充分了一进去,才发现范铉不在。 “师叔接到总坛密令,已火速赶回摩天岭,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静室里,简溪递给陆景一卷竹简,上有封扣,还写着四个字——吾徒亲启。 陆景解下封扣仔细浏览,众人都紧张地关注着他。 “没啥大事。” 陆景看完后说道:“南边刘璋引来强援刘备,北边又有曹操举兵讨伐,汉中正处风雨飘摇之际,情势严峻,师尊被嗣君召回,商议大事。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让我和二师兄代祭酒主事。” 简溪先松了口气,接着又有些着急。 两大强敌来袭,这可如何是好? 陆景便把之前的推论都说了:“刘备那边不用担心,他要树威养望,招揽人心,一两年内都不会有动作;曹操也一样,大兵压境,关中诸侯必反!曹操就算能平,也不是短时间能打下来的,咱们静观其变即可。众人各司其职,安分守己,日子还是一样地过,怕什么!” 陆景言之凿凿,大伙有了主心骨,慌乱的心神安定下来。 简溪性子较软,干活是好手,当领头羊不行,陆景恰好补足了他的缺陷,加之之前除七煞,威望已深入人心,他入门虽短,但声威日盛,一众鬼卒、记名弟子都放下心来,相继散去。 陆景给简溪介绍了王双,并让他帮忙,请识字的人过来教导。 这都是小事,简溪拍着胸脯让陆景放心。 至于张琪瑛,范铉不在,她躲过一劫,十分高兴。 陆景却晃了晃竹简,笑道:“师尊有令,让你面壁一月,由我监罚,不许你再乱跑!” “啊……” 张琪瑛整个人都蔫了:“还要面壁啊……” 陆景道:“但他没说在哪面壁……就静室吧,这一个月好好修炼。你离炼神就一线,现在又有【人衔参】,抓紧破境,好证明给他们看。” “嗯!” 张琪瑛握紧了小拳头,面壁就面壁,反正是在静室,有师弟陪着。 勉县的一切按部就班,范铉平日就贯彻“无为而治”的理念,百姓们早已习以为常,他的缺席并没引发乱子。 转眼三天过去。 范铉还没回来,勉县治所却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就是你看破了我的假材料?” 杨安。 陆景第一次见杨安是在自己那间杂物间,那日傍晚,他和王双练拳归来,就看到杨安坐在桌子上啃鸡腿——他的鸡腿。 “师兄小心!” 王双见到陌生人吃了一惊,下意识挡在陆景之前,满脸杀气。 “没事。” 陆景拍拍王双的手臂,他进门之前就“看”到了,此时面对着这个看似同龄,却内功极其深厚的人,抱拳行礼道:“陆景见过前辈。”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人家境界高,前辈二字担得起。 “有意思。” 杨安望着两人笑道:“我听说你这人心狠手辣,除七煞、抓同门师兄,雷厉风行!今天我闯你的屋子,吃你的饭,你却一丝杀气不漏,甚至连怒气都没有,了不得!” 杨安想了想,道:“这是不是就是司马迁所言:胸有惊雷而面若平湖?” “不敢当。” 陆景淡淡道:“我这人只是习惯欺软怕硬而已,当不得如此评价。” ——杨安这句话的全句是“胸有惊雷而面若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呵呵。” 杨安不置可否,啃着鸡腿道:“不用紧张,我就是来看看识破我假材料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没想对你做什么……总不可能因为这点钱就害你性命吧。我如果真那么狠,也不至于浪费时间倒腾假货了,你说对吗?” 陆景稍稍放心,纳闷道:“前辈既然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治所,如此功力,还需要做假吗?孙虎威之流,恐怕都挨不过你一招吧,那他们的钱……” “不。” 杨安认真道:“做假是赚钱,你说的是抢钱。这可是大大的不同。” 你这是诈骗…… 没比抢钱好哪去…… 陆景咳嗽一声,笑道:“那前辈见到本人,可有失望?” “怎么会呢?” 杨安摇了摇头,打量着陆景:“只凭一双肉眼就能看破我的材料;只看一遍拳谱就能一拳震碎粗树,造气六层内力,却有巅峰威力……能认识这样的人,怎么会失望?我叫杨安,字士静。请坐。” “原来如此。” 陆景走上前坐下,说道:“这么说,前辈是曹丞相麾下?” “嗯?” 杨安奇道:“何以见得?” “你刚才这些话是崔掌柜说的吧。” 陆景道:“如果是一般人,他不会和盘托出,能让他把我卖的这么彻底,只可能是曹丞相的人。前辈不但任职丞相府,而且职位还不低……” 杨安手一顿,惊奇地看着陆景:“你、你怎么知道他是丞相府的人?你既然知道又为何不处理?” “与他同行时,我和他就天眼有过讨论,我用顺应天道之语引诱,他说人强可胜天,并期待霸主崛起,一统神州……这还不明显吗?能往来汉中、中原,又有如此期望,总不会期待师君一统中原吧。” 陆景淡淡一笑:“至于为何留着他……前辈不就是原因吗?只是没想到你是因为做假一事找上门。” “哈哈哈!” 杨安恍然大笑:“好!没想到小小的汉中之地,能有如此人才!重新介绍一下,鄙人杨安,校事府麾下摸金校尉。” 他抱拳行礼,这一次非常郑重。 “嗯?!” 陆景傻了,连忙摆手道:“等、等会!你说你是……” “摸金校尉啊?” 杨安奇怪道:“就是校事府麾下,主管到三山五岳搜寻异宝的人。你这个人很有意思,既有此心,何不离了汉中追随明主?我可以做你的引路人。” “前辈误会了。” 陆景郑重道:“话已至此,不妨直言。师君占据汉中,年年向许都通贡,这一点,前辈可知?” “知道。” 杨安点头道:“不然,丞相不会奏请天子册封他为镇民中郎将,领汉中太守,便于他主政。” 陆景继续道:“那曹丞相如今又无故攻打汉中,前辈可知?” 杨安有点尴尬:“知道……” 陆景淡淡道:“师尊传我武艺,于我有大恩!天师道如何,其实我并不在乎,但我不能不帮我师尊,哦,现在还要加一个小师姐、一个师姑。师君其实早有投诚之心,此后便能借丞相之力广传天师道,但无奈底下人并不赞同……只要曹丞相能将汉中纳入麾下,师君投诚,我和师尊自然追随!但在此之前,我是师尊真传弟子,天师道三代嫡传,你明白吗?” 杨安一愣,认真望向陆景,不由刮目相看。 陆景道:“之所以留着崔杰,除了刚才那个原因,还有,就是他的行动范围在勉县,而勉县并非前线,他的情报于大局无损。若非如此,我已经将他杀了。” 杨安神色郑重:“有意思,有意思……陆景,陆东庭,我记住了。丞相大军无人能挡,我等着你入丞相门下,到那时,或许可以好好地喝一杯。” 陆景笑道:“那就要看曹丞相的本事了。” 第四十九章 邪器 “前辈……” “别叫前辈,都叫老了。你我年龄相当,称名即可。” “那好。” 陆景点头,命狐聪上酒,给杨安倒了一盏,说道:“不知士静此行何往?” “巴西郡啊。” 杨安一饮而尽,随口说道:“你们天师道不也是为了那件异宝攻打庞羲吗?能人不少啊。” 有这事? 陆景眉头一挑。 杨安道:“你不知道?那估计是上面人没跟你说。半个月前,星宗观星台上【浑天仪】有异动,指明将有强大异宝降临巴西郡,应该就在这一两个月,至少也是四品! 本来如果只是庞羲,校事府会多派人手过来,但你们天师道抢先占了阆中,又派了这么多人守卫,校事府也没办法,只能让我过来凑凑热闹,看有没有机会偷拿。” 这家伙倒是不隐瞒…… 是觉得无所谓吗? 陆景心中暗暗想着,口中说道:“之前就觉得师君执意攻打巴西,有些蹊跷,原来如此……” 杨安坏笑道:“他为了报仇、为了异宝,把你师徒留在这充当诱饵,你们还这么死心塌地?” 陆景面色淡然:“不是我死心塌地,是我师尊。” 杨安点头道:“难得,你师尊忠肝义胆,你不忘恩负义,这年头,像你们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可怜的刘璋,被张松、法正卖了还不知道,引狼入室啊……” 杨安一脸的幸灾乐祸。 陆景奇了:“你连这都知道?” 杨安道:“除了刘璋,还有谁不知道?刘备与刘璋串通两月有余,我们校事府的职责之一就是打探军情,要是过了这么久还没查出其中隐秘,那才是失职! 现在就等着刘备入蜀,寻时机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刘璋。刘备虽有勇将谋臣,但要留下大半主力防守荆州,只能带步卒孤军深入,刘璋一旦知道张松串谋,必然截断刘备后路,关门打狗!如此,二刘相争,丞相便可坐收渔利!嗯,得利的还有你们天师道。” 卧槽? 陆景吃了一惊,看着杨安。 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历史留名的某个家伙的化名。 这推断,非同一般啊! “别看我,这不是我的想法。” 杨安笑道:“这是府君得高人指点想到的计策,阳谋,说说也无妨。” 陆景竖起拇指:“厉害!” 可惜算错了一点。 那刘璋就是个废物,关门打狗他都打不利索,反而让刘备多点开花,顺势拿下了益州。 吃过饭,杨安擦了擦嘴,看着陆景道:“你这人不错,只可惜如今立场分明,不能深谈,任务在身,也不能久留……临别在即,不如我送你一卦吧,就当谢你这顿饭。” 他说算就算,开始掐着手指头、翻着白眼,念念有词。 “……” 陆景看他这副神棍模样,心中无语,这卖相可比师尊的举重若轻差远了,估计准不到哪去。 “嗯,算完了。” 半晌,杨安收手,煞有介事道:“腊月十三,庚子夜,月晕五重,紫微青黄似虹,有黑气如雲,月星不见,丙夜乃解。正其时,将有天外异宝降临定军山北,汉江之中,其性至凶至邪,能摄人心神,取时务必慎之又慎……” “……” 陆景听的一愣一愣的:“你说真的?” “假的。” 杨安被他的表情逗乐,哈哈大笑,前仰后合。 陆景脸色转黑,暗骂一声:靠! “哈哈……咳!” 杨安见他脸色难看,莫名其妙地感觉背后多了一股凉气,赶紧止住笑,咳嗽一声,说道:“这个确实是卦辞,不过我这‘心血来潮’不是很准,只能猜个大概,你师傅十卦九灵那才厉害——卦象显示,两个月后的深夜,将会有异宝降临到定军山北,汉水之中,邪器的可能性比较大……时间有点远了,估计不咋准,你就当个笑话听吧,如果不准可别怪我。”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陆景抱拳拱手:“多谢提点。” “不必客气。” 杨安摆手道:“那我先走了,我的行踪你不必保密,尽可跟天师道的人说,反正有【转土盘】在手,本少爷也不惧。走了!” 他说完直接凭空消失。 “遁地术……” 陆景摇头苦笑:“这世上能人异士还真不少,一个摸金校尉居然就有如此实力!那些留名青史的又该多么强大?跟这些人争霸……时间太晚了,造气境掺合进去等于送死……还是等未来大局已定,直接鸠占鹊巢来的容易,等几年、十几年后,小卒过河,再想拿捏也晚了……” 陆景眼中升腾起灼热的权力欲望,但很快消失不见,淡漠如初。 杨安的到来只是插曲。 接下来的两月时间,陆景、张琪瑛、王双等人一直缩在勉县修炼,对外界风云并不热衷。 实力不够,多想无益,反倒不如脚踏实地地提升自己。 这两个月里,关中方面,马超联合关中诸将张横、梁兴、安定的杨秋、河东的侯选、程银、李堪、马玩、成宜等十部共十万人马起兵反曹。曹操以早先诱入邺城为官的马腾、马铁、马休父子三人为质,逼马超撤军,马超不应,非但不应,为了拉拢韩遂,更拜韩遂为义父,说出了那句名言: “如今,马超弃父,以韩将军为父。韩将军亦当弃子,以马超为子。” 亲爹不要了。 老子要学吕布,拜义父! 于是,“父子”联合,关中联军成立。 众军阀推举韩遂为都督,发兵东进,抵达华阴,屯聚于渭河、潼关,建列营寨,与曹军对峙。 关西兵精悍,马超勇猛无敌,曹操先派曹仁支援夏侯渊等,又下令诸将坚壁固守,不要正面进攻,他亲率中原大军西进,大战即将爆发! 与此同时。 南边的刘备也入川了,留诸葛亮、关张留守荆州,带庞统与约两万步卒与刘璋在涪城汇合,双方摆开大宴,酒足饭饱之后,刘璋赠刘备大批物资——米二十万斛、骑千匹、车千乘、步骑一万,请刘备北上葭萌关讨伐张鲁,接着又给了他调动白水关守军的权力。 结果,刘备拿了钱、人、粮却不干活。 进了葭萌关之后,他就开始树威养望,整日交结川北士族,播撒刘皇叔光辉爱民的形象。 张鲁这边松了口气。 本来他都从汉中抽调高手到汉南、巴西两处前线了,一看刘备这架势,明白了,人家的目标就不是自己。 范铉也被征召进了巴西阆中,一为防备刘备,二也是为了守护天降异宝,见此局势,更是暗暗吃惊于陆景的料敌于先——他猜的没错,这位仁义无双的皇叔刘备,还真就准备当背信弃义的小人,对刘璋下手了! 二刘相争在即! 于是,古怪的局面出现了。 北面曹操打马超打的正酣,越不过潼关就打不到汉中;南面刘璋请来的强援光吃饭不干活,就四处拉帮结派,身处漩涡中心的汉中反而平安无事。 范铉、张玉兰等人都放了心。 如此局面最好,远在勉县的陆景、张琪瑛也都安全了。 但那异宝还没降临,范铉还不能抽身,只能写信督促徒弟用心做事、用功练武。 “两个月了,也不知道那俩小的怎么样。” 范铉提笔写信,还挺想念他们。 “东庭无妨,我就怕琪瑛啊……” 旁边的张玉兰无奈微笑道:“两个月没管她,还不知道野成什么样……前几天写信告诉我,说是吃了半株【人衔参】,功力大涨,距离破开天心障只差临门一脚。她这个年纪,这个境界,其实也不全是好事……” “【人衔参】?” 范铉一愣,拿过桌旁徒弟发来的信件,仔细查看,脸色越来越黑,啪地一拍桌子: “这臭小子是一个字儿没提啊!” “……” 张玉兰暗笑。 范铉咬牙道:“肯定是来历不光彩……【人衔参】是好抢的?等回去再教训他!” 张玉兰咳嗽一声,郑重点头:“不能惯着!” …… 夜幕降临。 “师弟,你好了没有!” 静室门前小院,张琪瑛全副武装,等着陆景出来,眼里跳动着兴奋的光。 在她身后站着王双,两月过去,他的身形更加高大威猛,手中提着那根六品异宝【鞭山杖】,气势十足! 两人望着杂物间的门。 “好了。” 陆景穿戴整齐,推开门,走了出来。 他换掉道袍,穿了一身黑色劲装,手上戴着【爆元手套】,左腕巴蛇缠绕,右腕【无定环】傍身,腰间还悬着一柄常人看不见剑身的【无影剑】。 “出发定军山。” 陆景道:“希望这趟不会白跑。” “不会的。” 张琪瑛道:“我也算到了哦,今夜一定会有异宝从天而降。” “但愿如此。” 陆景大手一挥:“我们走!” 第五十章 鬼手 定军山,位于勉县城南十里处,紧挨汉江。 陆景三人很快赶到汉江北岸,站在大江边缘,能看到对岸巍峨的高山。 在三人身后还跟着隐匿状态的风生兽,以防万一。 “那家伙说‘月晕五重,紫微青黄似虹,有黑气如雲,月星不见,丙夜乃解……” 陆景仰头看着天上高挂的月亮,闪闪发亮的星辰,深深地感觉到了不靠谱…… 这哪有黑气?哪有星月不见? 那不都在天上挂着呢吗? “小师姐,你也算到了?” 毕竟是两个月前的一句戏言,杨安自己也说了不准,陆景只是吐槽一句,不行就拉倒,但张琪瑛如果也是这个结果就不一样了。 她是即时测算,准确率又不低,或许今晚真的会天降异宝。 “嗯。” 张琪瑛点点头,取出卦钱仔细打卦推算,说道:“卦象显示‘山北水南’会有‘天外之物’,应该就是这里,只不过,此宝凶煞之气极盛,很可能伤人伤己,千万小心。” “凶煞……” 陆景本人是不在乎这种评价的,万物相生相克,有阴就有阳,有正大光明,就有邪气凛然。 异宝本身无所谓正邪,区别在于用的人——邪器之所以是邪器,只不过是因为它难以操控,心智不坚的人易受影响罢了,在真正意志坚韧的人手中,再邪的异宝,一样能如臂驱使! “那就再等等。” 陆景三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等候,听着哗哗的流水声,仰着脖子望天,一直看到了深夜子时,王双昏昏欲睡,张琪瑛也有点迷糊,坐在一棵朽木上,倚靠着陆景,连连点头,好像很困倦的样子。 陆景屈起一条腿坐着,望着天空,始终神采奕奕。 忽然,刚过子时,有黑气如云,遮蔽星月,天地间一片漆黑。 恰在此时,一道淡不可见的血光猛然从巨眼中坠落,砸了过来! 陆景右眼毫无征兆的一跳! “来了!” 陆景低喝一声,张琪瑛马上回神,王双抄起了【鞭山杖】。 三人一兽聚精会神。 轰! 血光砸入汉江,激起浪花千重。 此时此刻,正是“乌云蔽日,星月不见”,陆景大喜:“你们两个守在岸边,我去拿。” 他起身要走,张琪瑛忽然心有所感,抓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道:“等、等等!那好像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心跳的厉害!师弟,要不……咱们不要了好不好?” 张琪瑛满脸担心,本以为只是普通邪器,可刚才看到那血光,连【小都功印】都颤动起来。 “这都掉到眼前了,总得看看是什么才安心。” 陆景安抚道:“放心,如果真是秽物,我肯定不会拿的,下去看看。” 他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游向那血光所在地。 张琪瑛和王双赶紧冲到岸边,看着他游过去,与此同时,注意到对岸定军山上也冲下来一伙人,下了汉江。 他们距离更近,游泳速度也不慢,其中一人恍若游鱼,飞快在江中穿梭,越来越近! 张琪瑛发自内心地不想陆景拿到那东西,看到有人争抢非但不急,反而如释重负。 “师兄!有人过去了!你小心!” 王双大喊。 陆景加快了速度,功力爆发,在江河之中倏忽如电,冲向江底。 对面那人也一样。 两人一齐冲向血光,几乎同时下到江底,看到了那古怪的东西——居然是一只干枯的、血淋淋的手! 陆景吓了一跳。 他的目力远超常人,在水底也能看到那手臂的原貌——肌肉萎缩,几乎只剩一副骨架,但手臂之上纹着各种阴森恐怖的图案,与当世盛行的符阵、符文迥异! 只是望着就能感觉到那野蛮、凶煞、噬血的气息! 他的右眼开始颤动,一股排斥、厌恶、仇恨的念头忽然生出,陆景能感觉到,这手臂跟眼睛不是一路的! “既然排斥,那就算了……看着确实邪恶……” 陆景浓眉紧锁,他这一迟疑,对面那个异族打扮的汉子已经满脸惊喜地伸手抓向那手臂。 ——水下阴暗,他还不知道血光的本体是什么,只以为是天外异宝,殊不知此举乃是引火烧身! 就在那一瞬间,陆景惊觉不妙,汗毛直竖,马上撤退! 没等那汉子触及手臂,手臂猛然化作一道血光先钻进了他的右手——就和之前眼睛飞进陆景右眼的场景一模一样! 那汉子全身一僵。 他的右手刹那间转为暗红色,各种诡异的符号、咒文都浮现了出来。 汉子的两只眼睛瞬间血红一片,望向水底唯一的活人——陆景,他心中杀意炽盛,大手一拨江水,朝陆景追了过去! “快跑!” 陆景炮弹般冲出水面,施展轻功跳到岸边,大吼着叫张琪瑛、王双撤退! 那汉子也已经冲出水面,伸手抓向陆景肩膀。 一股恐怖的吸力凭空出现! 陆景大惊,体内《大无相功》疯狂运转,【爆元】手套闪闪发亮,反手一拳轰出! 【长江三叠浪】! 双拳相对,铿锵炸响! 无比霸烈的拳劲爆发,犹如惊涛骇浪般倾泻而出! 两个月勤学苦练,陆景早已破境第七层,前几天又吃了半株【人衔参】,再破两层,如今的他已经是造气九层巅峰修为,拳劲比之前强了五倍有余! 然而就是如此猛烈的一拳,居然打不退那汉子! 咔嚓! 那汉子上身衣衫爆碎! 他的右手坚硬如铁,本该骨断筋折的手臂此时丝毫不损,只见他狰狞一笑,张开大嘴,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反手抓住了陆景的手,恐怖的吸力再现,陆景的真气、精元开始不受控地涌向那条手臂! “放开我师兄!” 王双嘶吼,一杖砸在那汉子胸膛! 那汉子猛然吐血倒飞! 胸骨尽断! 【鞭山杖】刚猛无匹,能鞭山碎石,王双又力大无穷,这两个组合犹如猛虎添翼,霸道非凡。 “不要管他的右手,直接砍头!” 陆景大喝。 张琪瑛甩手扔出小印。 【困神阵】! 天地元气汇聚,化成四面壁垒围住那汉子! 那汉子大声吼叫,右手不断猛捶元气壁垒,一拳接着一拳! 但如今的张琪瑛也不是两个月前了,她已经摸到了炼神的门槛,【困神阵】的威力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张琪瑛死命防守。 阵中那汉子境界不够,即便有鬼手相助,底蕴不足,一样破不开壁垒。 王双挥杖上前猛砸。 陆景满脸杀气,一握拳,真气灌注,右手腕【无定环】飞出、变大,化成金刚圈握在他手中! “受死!” 陆景甩手扔出,金光一闪。 轰—— 无定环金刚不坏,无坚不摧! 那汉子的头应声而炸! 鲜血碎肉飞向天空! 无头尸体僵立在原地,那只右手挣扎抽搐好半晌,这才不甘地垂落…… 嗡嗡嗡! 无定环飞回手腕,陆景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那汉子的尸体,一阵心有余悸:真险啊,这特么到底什么情况! “师兄!你没事吧!” 王双提着鞭山杖跑过来。 张琪瑛收回小印,紧张地看着他。 “我没事。” 陆景摇头道:“这尸身得谨慎处理,尤其他那只手——小心!” 咔嚓一声! 那只右手转瞬吸干宿主,竟然自己挣断了躯体,脱离汉子肉身,化作流光杀向张琪瑛和王双! 陆景下意识拨开二人,那红光径直钻进了他的手臂! “师兄!” “师弟!” 耳边传来两声惊呼。 陆景只觉右眼狂跳,右手发胀,一正一邪两股力量在体内相争,他暗骂一声,直接昏了过去…… 第五十一章 如渊真人 “快走!” 陆景昏迷,生死不知,张琪瑛的脸瞬间白了,急忙大喊:“回治所!” 风生兽听令,化作一阵狂风卷着四人返回勉县治所。 至于其他的,已经顾不上了。 那异族人的无头尸体就倒在地上。 他的同伴着急忙慌过江而来,却只看到干瘪的死尸,周遭没有一丝血迹! 领头之人身形壮硕,三十多岁,身穿犀皮甲,头上戴着鹿角盔,装束介于军人和一般羌氐平民之间。 他叫符山,是氐王窦茂麾下大将。 说是“氐王”,其实就是部落酋长,比土匪高级一点。 羌氐民族骁勇善战,在如今战乱频发的时代,是类似雇佣兵一样的存在。 昔日的董卓,如今的韩遂、马超麾下就都有羌氐人的影子,数量还不少。 汉中附近关中、武都、阴平、天水等地也都活跃着羌氐民族,在几位氐王的带领下,多次占道设伏,劫掠过往商队的财货,周遭商贾无不深恶痛绝! 今夜同样如此。 符山带队在金牛道伏杀入蜀商队,本来都成功了,不想其中一个硬点子居然偷袭反杀了他的亲弟弟符猛,夺路而逃,径直奔向定军山方向。 血仇不能不报,符山大怒,命其他人收捡财货,自己带了几个高手追杀,誓要手刃仇人。 结果刚杀了人,恰逢天象有变,乌云蔽日,不见星月,一片漆黑。 天空之上闪过血光,有异宝降临定军山下,汉水之中! 符山等人大喜过望,都以为是“天命所归”,一个个迫不及待地下山、入水,没想到…… 符山打眼扫过地上的尸体,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你们都看到了?” 身后一人迟疑道:“没有星辰明月,离得又远,看不清楚……好像是窦林突然发狂,然后那人甩出一个金灿灿的圈子,窦林就……” “异宝!” 符山一锤定音,沉声说道:“那人身怀异宝,品阶不低!三子,去查查这几个人的来路,那小女孩说‘回治所’,应该是范铉的亲眷。” “是。” 身后一人应是,奔向附近民居,打探消息。 另一人看着尸体道:“那窦林……” “带回去。” 符山看着窦林的死状,眼底掠过惊疑之色:“他这死法……我好像在哪看到过……等三子回信,将尸身带回,请大王定夺!” “是。” …… 陆景再醒来时已是清晨,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回到治所,正躺在杂物间那张床上。 张琪瑛抱着他的手臂趴在床边。 手臂一动,张琪瑛马上惊醒,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格外苍白的小脸。 见他醒来,张琪瑛松了口气,握着他的手,关切地说道:“师弟,你感觉怎么样?” 陆景看到她,神色一松,紧接着望向自己的右臂。 ——那个异族人发疯嗜血的场景仍历历在目,他可不想变成一具被鬼手驱使的行尸走肉! 结果让他稍稍安心,手臂并无异状。最起码没出现类似那异族人一样的骨骼畸变。 应该是眼睛的功劳吧…… 陆景摸着右眼,慢慢坐起。 张琪瑛扶着他,看他表情始终自然,这才将提了半宿的心放下,心有余悸地望着那只手,说道:“一开始红的厉害,皮肤上显出诡异的图案,血肉骨骼像是要鼓起一样!你的右眼也在发光,一红一青,十分妖异……我没敢告诉别人,只给你喂了两颗【造化丹】……师弟,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通知师叔……” 那手臂太过诡异邪恶,张琪瑛很怕贸然暴露会给陆景引来麻烦,索性谁也没说,连简溪都没告诉。 “不用……” 陆景松了口气,眼睛是他最大的底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听张琪瑛说完,他就知道那两股力量相争的结果,是眼睛胜了…… 他聚精会神地看向右臂,目光透过血肉骨骼,看到了“鬼手”的本质——一团血色的能量,或者说另类的符阵,深深地烙印在血肉之中,像是活物一样,透着一股疯狂噬血的意味。 陆景入门已经将近四个月,这期间也看了不少书,包括奇闻异事,各种杂谈,脑中立刻产生了一个猜想。 这好像是一种“咒印”。 或者说神通! 所谓咒印,是指施咒人将某种道术、符阵刻印在人身之上,而施行的一种术法。 中咒者因被施用不同咒印,而体现不同效果。 在死物身上铭刻符阵已经很难,要想在活人身上激发效果就更难! 这是一种只有先天以上高手才有可能掌握的强大禁术! 张角就曾经利用此法在黄巾渠帅管亥身上刻下大名鼎鼎的【玄元天煞阵】,只不过不为折磨刺杀,而是要以管亥的肉身为材料,将他打造成一件杀戮兵器,助黄巾军力挽狂澜! 管亥自此可以引动天罡地煞之气,每一招每一式都威猛无匹! 凭此肉身,管亥势不可挡,所向披靡,直到遇上关羽,才在百招之后,被一刀枭首,就此消亡…… “只是……” 陆景看着手臂,心头沉重:“就算张角复生,恐怕都无法做出这种有自主意识的手臂……如果它真是咒印,那施咒之人该是何等可怕!如果它不是咒印,那这又是什么东西……它好像跟眼睛并非一路,手上的咒文也不像正统力量……” 陆景叹了口气,望向屋顶,目光透过房梁看到了那只横亘苍穹的巨眼:“上面到底在搞什么鬼,正邪大战吗?今天掉下一只手,明天会不会掉下一个人?” 这诡异的世界越来越危险了! “不管了!” 陆景心道:“强化眼睛,让它变得更厉害……它应该与自身‘性命’有关,这段时间功力增强,目力也随之变强,只要好好修炼,应该能继续压制鬼手……总感觉它不止能透视……鬼手也别浪费,这是一件杀器!那家伙能顶住我全力一拳,靠的绝非是自己的力量,这手臂坚不可摧,还有吞噬精元之能,正可用做底牌……” 陆景一贯胆大,鬼手的降临更加提醒了他这世界的诡秘无常,他必须利用一切手段尽快强大起来! 陆景:“小师姐,帮我办件事。” 张琪瑛:“什么事?我马上去办!” “倒也不用急。” 陆景取下马岱那个乾坤袋,扔给张琪瑛,说道:“这里面有不少钱,帮我跟崔杰订两张【符兵】,一张【鬼游封经符】……” “鬼游封经?” 张琪瑛一惊,下意识看向他的手臂:“难道你的手……” “不是。” 陆景解释道:“现在没问题,运气、活动都很正常,但要以防万一……万一我哪天也变成昨夜那人那个样子,鬼游封经符可以封住我的手臂,然后你们……” “别!” 张琪瑛脸一白,赶紧捂住他的嘴,喃喃道:“没事的,你一定不会变成那样的……我这就去买!” 她噔噔噔跑了出去。 “我的意思是……帮我剁了它……” 陆景无奈摇头,这丫头误会了。 有眼睛相助,手臂邪气大减,就算真的哪天控制不住,他也有把握压制一时片刻,然后,剁了它! “算了……” 陆景摸了摸眼睛,爬起床来打坐练功,身怀这么个定时炸弹,由不得他不用功。 真气运转周天。 他的眼睛微微发亮,神采奕奕。 他的右手轻轻颤抖,收敛杀机。 …… 天水郡。 兴国县。 这里是氐王窦茂的地盘。 一大早,窦茂就带着符山和那具尸体,秘密来到了兴国县北面的凤山天泉观,求见一位得道高人。 “窦茂,请见如渊真人。还请真人不吝相见。” 窦茂学着汉人的礼节俯身行礼。 符山背着那具尸体有样学样地弯腰。 吱呀—— 观门大开,一道身影瞬间闪出,站在符山之前。 符山顿觉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不禁身体颤抖,头伏得更低! 那是一个满头白发,手持九节杖的老道士,满脸皱纹,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但那双眼睛却无比的锐利,不见丝毫苍老浑浊。 他望着那尸体,目光一凝,沉声说道:“哪来的?” 窦茂道:“汉中,勉县。” “终于……” 如渊真人目光充满了感慨,半晌说道:“范铉?” 窦茂摇头道:“是他的真传弟子。范铉不在,如今的勉县只有他和张鲁之女张琪瑛,他的手上还有一件威力强大的异宝,传闻张琪瑛的手上也有天师道极品宝物【小都功印】。真人,时不我待啊!” 如渊真人点点头:“确实,那就准备吧。” 窦茂满脸激动,深揖一礼:“多谢真人!” “不过……” 如渊真人话锋一转,道:“这个月的血食还没到。” 窦茂微微一笑,朝符山示意:“这不给您送来了吗?” 如渊真人也笑了。 符山大惊失色:“大王!你——” 如渊真人伸手一抓,身形虽老,动作却快的不可思议,瞬间掐住符山脖子,张嘴咬了上去! “啊!!!” 眨眼之间,如渊真人吸干符山,随手丢在窦林身旁……原地多了一具干尸。 第五十二章 变故 张琪瑛很快从城南赶回。 崔杰那老小子的身份已经暴露,陆景和他心知肚明。 陆景没动他,他却不敢蹬鼻子上脸。 不但低价卖出【鬼游封经符】,还额外给了一张七品【符兵】,固然比不上范铉亲笔所画,却也是炼神境高功制成,可堪一用。 归根结底,他不过是校事府麾下一名典校郎,顶多算是低等校事的头目,比不上都尉,更遑论仅次于发丘中郎将的摸金校尉,本事照杨安差得远。 两个月前他就拿陆景没办法,今时今日,更是不敢放肆! 陆景拿到【鬼游封经符】后,直接取符缠上了自己的右臂,再用布包好,以防万一。 这种符有封经绝脉之能,一旦以真气激发,符箓之力就能帮助“眼睛”压制鬼手。 陆景缠符时,能明确感到右臂下那股蠢蠢欲动的力量更加老实。 “看来是有用的……” 缠好之后,陆景活动手臂,确认不会影响正常出手,点了点头。 张琪瑛见状也更放心,将他眼睛的异常深埋心底。 ——师弟非常人,他的右眼能助他压制鬼手,那他应该不会落到昨夜那人的境地…… 陆景带着张琪瑛走出房门,王双还铁塔似地站在院内,一心守卫师兄。 陆景拍拍他的肩膀,三人一同往静室吃饭,就当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接下来就是普通的日常。 吃过饭,三人练了几遍《归元掌》炼食化精,陆景和王双加练了三遍《铜锤手》,激发气血。 之后陆景看书,张琪瑛打坐,王双学写字…… 连着两个月都是如此,三人也都习惯了,反正勉县也没什么事,有简溪、明夷撑着,安稳的很。 张琪瑛很享受现在的生活,比摩天岭自由,无拘无束。 王双不爱看书,但是师兄盯着,有种师傅还在世的感觉,他也乐意用心。 至于陆景,就是一门心思地熟悉这个世界,开阔眼界。 “竹简的字太少了,这两百年没怎么发展啊……纸到现在还是稀缺物品……” 陆景有些无奈,举着一卷《异物志》细看,上面记载着各种灵禽异兽,还贴心地配了图形,据说是东方朔的后人收集资料、编撰而成,详实有趣,读着可以解闷。 “东庭!” 忽然一声喊,打破宁静,简溪冲了进来。 陆景抬头,看他满脸急躁,脸色微变,站起身道:“二师兄,怎么了?” “出事了!” 简溪气喘吁吁,凝重说道:“北城门外的义舍遭袭,三头铁甲犀闯进其中,大肆破坏义舍,屠杀难民!鬼卒不是对手,孙瑞、赵迁他们已经受伤,明夷正在试图引离……” “铁甲犀……” 陆景皱眉道:“这种异兽不是活跃在雍凉之地?怎么会跑到汉中?” 简溪道:“看着不像是受人操控的样子,野性十足……即便是,也不能坐视啊!关中交战,百姓逃难至此,义舍已经是他们唯一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现在都腊月了,这个时候再受冻,真要死人的!” “别急。” 陆景大脑飞快运转,来回踱步,甩下手中《异物志》,说道:“此事只怕有诈。铁甲犀皮糙肉厚,刀剑难伤,力大无穷,凶恶无比!但同时也浑身是宝,价值连城,皮能制甲,角能入药,有些腹中有‘犀丸’,配以药材制炼,戴在身上,百毒不侵!此等异兽,按理说只要出现,必会吸引大量猎人围杀,就算正面打不过,放风筝也能耗死它!不应该大张旗鼓出现在这里……只怕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 简溪闻言,脸色愈发凝重,慢慢镇定下来:“那怎么办?” 陆景道:“铁甲犀是不折不扣的凶物,寻常造气境毫无办法,更别说三头一起……我怎么感觉这不像是冲着难民来的,倒更像是冲着……” “你和圣女!” 简溪听明白了,恍然道:“只有圣女出面,可能以【小都功印】困住它们,也只有你这个能把七煞都干掉的人可能对它们造成威胁,幕后之人的目标是你们!” 陆景笑道:“二师兄聪明。” 简溪无奈:“那这怎么办?你们不能露面,城外那些难民……唉,看来只能想法引走它们了。” “不。” 陆景断然道:“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既然他们都找上门来了,必须要想方设法端掉,顺藤摸瓜,永绝后患!王双。” “师兄!” 王双一脸兴奋地上前:“要我去打它们吗?” 陆景点头道:“你本来就有八层修为,又天生神力,如今《分山劲》和《铜锤手》都已经练成,这三头犀牛应该奈何不了你,你来吸引注意。不需要打败,只要跟小师姐配合,缠住这三头犀牛,等我解决了暗处图谋不轨的人再来帮你们!” “好!” 王双一砸【鞭山杖】,大声道:“看我的!” 张琪瑛好奇道:“可是,怎么找到图谋不轨的人?” 陆景提醒道:“换位思考,如果你们的目标是我,我与铁甲犀相争,你们会做什么?” 张琪瑛想了想:“躲在暗处观察,放冷箭!” 陆景道:“难民很多,又有大家伙铁甲犀做掩体,这么多的障碍,想射中我可不容易。” 简溪若有所思:“铁甲犀凶恶难缠,一旦出现在勉县附近,势必要驱逐它们,护卫百姓,这正是你武部令史的责任,但没必要特意放到难民群,选个人少僻静之地,更易设伏,如今这般布置……” 简溪眼前一亮:“……难道他们就是要混入难民群,伺机暗杀?” 陆景点头:“这是最可能的法子。看来他们也没必胜把握,才用这种方法,幕后之人的境界应该高不到哪去,又或者……有境界,但发挥不出多少实力。能将三头铁甲犀悄无声息地放到勉县城外,这个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可是……” 张琪瑛歪头道:“师弟,你还是没说怎么找到图谋不轨的人……” “知道他们藏在哪儿,剩下的还不简单吗?” 陆景问道:“外面的难民都是什么人?” 张琪瑛道:“凡夫俗子。” 陆景又道:“那暗杀我的会是什么人?” 张琪瑛道:“江湖好手?” “对啊。” 陆景笑了:“所以,只要区分一下就好了……二师兄,城墙上有战鼓吧。” 简溪点头道:“有。” “那就动手!” 陆景当机立断道:“小师姐和王双拖住那三头犀牛,剩下的,交给我!” …… 与此同时,勉县北城门外,三头巨型犀牛正在义舍中横冲直撞! 铁甲犀浑身黑亮如铠,五尺长的巨角无人敢挡,奔行速度极快,所过之处,义舍倒塌,一片狼藉,看的周围成百上千的难民心都碎了,本来关中交战,就民不聊生,如今好不容易能安稳下来,又碰上了这等凶兽。 一时间,难民们四散奔逃,惨叫声、哭泣声此起彼伏。 鬼卒们听的不是滋味,组成人墙,护在难民之前。 明夷高举机关手,大吼一声:“不用怕,令史马上就到,挺住!” 一众鬼卒打起精神,使出各种手段骚扰犀牛,为难民后撤做准备。 就在这时,一位壮汉从天而降。 王双手持【鞭山杖】,照着其中一头铁甲犀的巨角砸了过去:“给我滚!!!” 震声如雷! 轰—— 一声仿佛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北城门前炸开! 铁甲犀大吼着倒退,脑瓜子嗡嗡作响。 王双也被犀牛角巨力震得倒退了好几步,双手发麻。 平分秋色! 明夷等人大喜过望。 难民们回望身后,激动地热泪盈眶。 “他们来了,准备动手!” 就在这振奋人心的时刻,人群中的暗流也开始涌动。 第五十三章 鼓律 “吼!” 铁甲犀仰天怒吼。 它的双目一片漆黑,冰冷地不含一丝温度,五尺巨角斜刺向天,威势十足。 铁甲犀暴怒,迈动四肢冲向王双。 它身体庞大,看似笨重,但一身肌肉,瞬间爆发,丝毫不慢。 轰隆隆! 大地颤动,铁甲犀宛如一列高速行驶的列车,带着一身凶残暴虐的气势,毅然杀向王双。 另外两头在义舍废墟中横冲直撞的巨兽也注意到了他,听到那声怒吼后,毫不犹豫加入其中,跟着冲了过去。 大战爆发! 周围的难民见状都不由为王双捏了把汗,这三头凶兽可是非常厉害啊,水桶粗的巨树轻松撞断,义舍外围加固的城墙也在冲撞下变成废墟……如此神力,血肉之躯如何抵挡? 王双大喝一声,鞭山杖横在身前,架在冲撞而来的那只巨角上。 轰地巨响,王双两腿硬如铁柱,直直插入土中,在巨力撞击下向后飞退,竟犁出了一条深沟! 另外两头趁势杀入战局,挺着巨角刺向王双。 王双眼看二兽杀来,施展轻功,翻身而上,跳到了那铁甲犀的脖子上,高举鞭山杖一杖砸下! 铿锵炸响! 这铁甲犀当真铜皮铁骨,鞭山杖砸在它脑袋上只留下一条白印,迸溅出一溜火花! 铁甲犀双目喷火,攻击的越发猛烈,王双与三兽厮杀,义舍四周尘烟滚滚。 鬼卒们很快反应过来,冲入战场,在外侧袭扰协助,配合王双将三兽引离茅草屋,避免造成更大损失,心中奇怪: ——令史大人呢? ——难道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也不准备出来帮忙吗? …… 不止他们奇怪,难民中埋伏的人也百思不解。 此时此刻,氐王窦茂和天泉观如渊真人穿着一身破烂,就躲在难民中,伺机而动。 在他们周围散落着十四名同样穿戴的氐族精锐——窦茂横行陇西的资本! 靠着劫掠四方财货,各种天材地宝,这些人每一个都在造气六层以上!其中有一人更是达到了惊人的第八层,仅次于窦茂九层巅峰,实力非凡。 窦茂与天师道有杀子之仇。 勉县上任祭酒刘永,曾因为一件异宝在争抢过程中杀害了他的长子窦涛,之后窦茂就在心中发誓,一定要让天师道血债血偿!此后一直与刘永作对,直到刘永身死,范铉继任。 窦茂还曾派人暗杀过新任祭酒范铉,结果连人家的面都没见着就给劈了回来,比刘永只强不弱! 之后,窦茂就有了心理阴影,只敢劫道,再不敢提向天师道报仇一事。 直到今天,范铉不在,窦茂又有如渊真人帮助,气焰陡涨,立马将主意打到了陆景和张琪瑛头上。 打不过大的,还打不过小的? 这可是报仇雪恨的好机会! 为此,他与如渊真人定计设套,准备借用三头铁甲犀引出陆景,再趁机埋伏,之后各取所需。 可陆景却不出来了…… 窦茂有些着急,看着战斗中的王双,说道:“要不……先动那个王双?除去他一条臂膀!” “不。” 相对而言,如渊真人倒是还能沉得住气,眯着眼说道:“他手上就一根六品【鞭山杖】,不值得……再等一等。” 话音刚落,忽然一阵狂风从城墙之上吹来,众人抬头望去,张琪瑛和陆景终于出现了! 张琪瑛身旁蹲伏着异兽风生兽,甩手扔出了【小都功印】,襄助王双等人对付铁甲犀——这很正常,可陆景的举动就不正常了——他拿起了战鼓下的两个鼓槌,开始有节奏的敲击起来。 咚、咚、咚…… “他这是什么意思?” 窦茂瞪眼道:“如此危急关头,他不下场帮忙,反而擂鼓助威?” “……” 如渊真人也被他这操作搞懵了,陆景不下场,那就不会与铁甲犀战斗,不与铁甲犀战斗,又如何“出其不意”、“背后偷袭”? 毕竟他的年纪大了,又有隐疾,虽为炼神一转境界,可一身实力还剩下不到三成——不然也不至于来到这西北荒凉之地隐居修炼。 对付一般造气巅峰当然是手拿把攥,可陆景是范铉真传,身怀异宝,这万一有个闪失……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越发激荡,只听的人心旌神摇,仿佛身处沙场之中,天地苍茫,残阳如血,大地之上血流漂杵,微风呜咽,似有无尽孤魂野鬼在哭嚎,意境无比苍凉空阔。 北城门外大多难民,不懂音律,窦茂等人出身蛮夷更是对此一无所知,但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那苍凉的古战场,感受到了那悲怆压抑的气氛。 三头铁甲犀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眼中的凶光有所削减。 简溪不知不觉来到明夷等人附近,对众鬼卒做了堵住耳朵的手势,众人立刻明白,鼓声有异,赶忙撕碎内衫堵住耳朵。 鼓声越来越快! 窦茂忽然感觉不对,他的心跳不知不觉快了起来。 鼓声越快,他的心跳也随之加剧,只感觉胸口怦怦而动,一颗心似是要跳出腔子! “这是怎么回事?!” 窦茂大惊失色。 “不好!” 如渊真人也在这时恍然惊觉,心头狂震:“这难道是《鼓律》?当朝太乐令杜夔所做音波功!传世极多,但领悟者极少,没想到这小贼居然连这都会!!” 明白也晚了。 正当众人沉浸意境,如痴如醉之时,陆景猛然灌注真气与两只鼓槌之上,用力一敲战鼓。 咚! 鼓面震颤,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无形音波向外扩散! “噗!” 瞬间,城外不懂武功的难民们只觉大脑空白,嗡嗡作响,一个个头晕目眩,倒地不起;会武功的窦茂、如渊真人、氐族精锐等顿时被音波所伤,两眼激凸,大口吐血! “找到了……” 陆景随手扔掉鼓槌,回过头来,看向下方还站着的那些人,脸色冷了下来。 《鼓律》是一种特殊的音波功,由太乐令杜夔所做。 杜夔此人自幼善音律,聪敏过人,丝竹八音,无所不能,被誉为当世“乐圣”。 他的雅乐与华佗之医诊,朱建平之相术,周宣之相梦,管辂之术筮齐名! 更难得的是,此人忧国忧民,因音波功伤人不分敌我,故呕心沥血创制《鼓律》,此功不伤平民,反而内功越深,影响越大! 当上千真正的难民因头晕目眩倒下,剩下的这些就是会武功的人,再从中甄选刺客就容易的多了。 陆景目光扫过下方众人,“看”到了他们腰后暗藏的异族弯刀,二话不说弯弓搭箭,只见他三次四箭齐发,动作迅猛,行云流水,其中十二个氐族精锐还没反应过来,箭矢已射中头部,接着就被箭上附着的爆裂真气打炸! 一排无头尸体直挺挺倒地! 窦茂:“?!” 如渊真人:“?!” “连炼神我都杀了,你们是哪来的胆子算计我?” 陆景嗤笑一声,飞身而下,拔剑冲入战场:“找死!” 第五十四章 总坛来人 十四名精锐瞬间倒下十二个。 窦茂感受着脸上迸溅过来的鲜血,整个人都惊了。 这人怎么回事? 他还没有突破炼神,怎么会有这么爆裂的真气,这么强大的力量! 十二个内功差距不大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轨迹飘忽的箭矢射炸了脑袋…… 陆景如猛虎出闸,跳下城墙,《如影随形》快如鬼魅,冲向窦茂。 “保护大王!” 仅剩的两名氐族精锐拔刀护卫。 陆景随手两剑,无影剑剑光闪过,弯刀崩断,人头滚落,鲜血飘洒! 《大无相功》越练越强,真气之爆裂远胜一般内功,《铁骨衣》强化肌肉骨骼,更让陆景的身体力量远超常人,二者结合,随手一招就有莫大威力。 氐族传承本就算不得上乘,以此为根基练出的功力,如何跟陆景相比,瞬间分出了胜负。 两具尸身倒地,鲜血喷涌…… 窦茂终于回神,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后撤,一只干枯的手臂先抓住了他。 “老道助大王一臂之力!” 情况紧急,如渊真人反手一张符纸贴在窦茂脑门上,自己向后拉开距离。 “真人!” 窦茂刚喊出两个字,符纸自燃,符中封印术法激发,操控天地元气,灌注窦茂全身! 刹那间,金光闪闪,窦茂体表多出了一层元气甲胄,体内生出无穷力量。 【金刚力士符】! 陆景一剑劈下,正砍在那层淡淡的元气金甲上,爆发出一阵铿锵震耳的金石之音。 窦茂被他的声势所慑,本来下意识后仰,结果却发现陆景的剑并没有砍中自身,心下稍安,真人的符箓果然非凡! 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窦茂胆气随之增加,大喝一声,重拳挥出,试图与陆景缠斗,但陆景已经闪过他,杀向如渊真人。 ——那个傻大个儿不足为虑,老道士功力深厚,可能身怀道术,才是最需要尽快解决的人! 如渊真人躲在窦茂后方,手掐印诀,正在施法,看陆景杀来,脸现怒气。 就算老道力不从心,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小贼竟敢如此轻视!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双手印诀飞快变幻。 如渊真人发散神念,调动天地元气,十方水行之力迅速汇聚! “【冰枪咒】!” 如渊真人一声低喝。 水行之力立刻化作十杆冰枪,枪尖朝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向陆景。 “《太平要术》?” 陆景认出了这符箓道法出自何门何派,有些意外,居然是黄巾后人。 他立刻停步,手腕疾动,无影剑剑光幻化出一片光幕,守得密不透风。 十杆冰枪相继粉碎,冰晶四散! 窦茂和如渊真人趁势杀了过来,一人手持九节杖,寒冰真气让人瑟瑟发抖!一人力大无穷,拳法刚猛,陆景以一敌二,其中还有一位炼神,立时被压制。 他且战且退,右手挥剑防守,左手飞快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张琪瑛从崔杰那里买来的新【符兵】。 二指夹符,真气灌注。 “天生吾战!” 一声怒喝,符火燃烧,元气汇聚。 两丈高金甲符兵凭空出现,对着窦茂轰出至刚至猛的一拳。 砰—— 窦茂匆忙反击,双拳相对,劲气四射,飞沙走石! “分心多用?” 如渊真人见状,心惊的同时更加愤怒,操控符兵需要损耗精神力,造气境还没炼出神念,根本撑不了多久,何况分心多用,这小贼不闪不避,战意盎然,摆明了是自信能在短时间解决他们二人! 如渊真人大怒:“狂妄!” 他的攻势愈发猛烈,手中九节杖好似龙蛇狂舞,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虚实相映,变幻莫测。 太平道《灵蛇杖法》威力非凡,陆景明显应付的更加“吃力”了,剑招逐渐没了章法。 如渊真人眼前一亮,长杖看准时机,迅速点向陆景手腕。 陆景吃惊,仓促应对,只听一声炸响,他手中长剑回防不及,被震落在地。 如渊真人看他松开了手,知道那把看不见的武器已经构不成威胁,立刻将九节杖插地,欺身而上,双掌一齐发功,拍向陆景胸膛! 他身有隐疾,不可久战,要用自己最强的武功一招了结小贼的性命! 体内《太素阴功》疯狂运转,寒冰真气豁然爆发! 如渊真人的手掌瞬间变成冰白色,阴寒彻骨,势不可挡。 “太平道,《太素阴功》,《玄阴掌法》……果不其然。” 陆景眼神漠然,对他的出招毫不意外——之前就已经看出他师承太平道,又从寒冰真气推出此人多半修炼太平道《太素阴功》,那他威力最强的武功也就不言而喻了。 必然是能完全发挥《太素阴功》的招牌掌法——《玄阴掌》! 陆景一看他弃杖用掌,马上运功,抬掌相对,只见他双掌雷光大放,同样使出了天师道的招牌武功《阳五雷》! 锵! 两股强大真气碰撞,一边雷光闪耀,一边冰天雪地,逸散的真气引得周边景物爆炸,硝烟弥漫。 与如渊真人相比,陆景胜在招式、肉身力量,但功力不足,选择硬拼是以短克长,寒冰真气瞬间入体,他的脸色一阵青白! 如渊真人大喜,这小贼愚蠢,他赢定了,双掌功力加催,恶狠狠道:“小贼!今日,老道就让你知道轻视炼神的代价!” “是吗?” 寒气贯体,陆景毫不畏惧,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陆景心神一动,左手腕上巴蛇复苏,墨瞳迅速抬头,曲起上身,对着如渊真人的脖子咬了过去,快如闪电!同时,右手腕上,【无定飞环】突然变大,悬浮于空中,蓄势待发! 黑蛇突袭! 如渊真人猝不及防,没听说还有这种暗器,大惊之下急忙收招后撤。 墨瞳速度极快,可如渊真人的反应也不慢,迅速偏身。 墨瞳擦着他的鼻尖险之又险地飞过,但没等如渊真人松口气,紧接着眼前金光大放,一股无俦巨力狠狠撞在他腰肋上! 这才是杀招! 瞬间,如渊真人半边骨头都碎了! “噗!你——” 当那金环打中之时,如渊真人感觉自己像是被腰斩一般,痛不欲生,两眼圆睁,吐血倒飞! 陆景冷笑,真以为老子的剑法不如你?不过是诱你用掌法,好一击定胜负罢了。 陆景召回飞环,反手击向后方窦茂。 窦茂正与符兵交战,冷不丁一道金光袭来,急忙双手交叉护胸,可这一次,元气甲胄护不住他了。 咔嚓! 惊天巨响之后,金甲崩碎! 无定飞环打在他两手之上,刚猛力道轻松震断了他的双臂和胸骨,其中一根肋骨更插进了心脏,窦茂大口吐血,像沙包一样倒飞,倒地不起,望着陆景的目光满是惊骇。 周围再没有站着的人。 陆景松了口气…… “好功夫!四师兄后继有人啊。”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陆景正要回身帮王双他们解围,听到声音,微微一顿,循声望去,就看到那三头凶悍的铁甲犀已经悄无声息倒地,一位三十来岁、身穿白色祭酒道袍的青年道士,正笑吟吟站在铁甲犀之前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七师叔!” 城墙上的张琪瑛叫了一声,满是惊喜。陆景恍然,知道这人是谁了。 张衡座下第七弟子,范铉师弟。 ——孟凡,孟青平。 陆景弯腰躬身:“陆景见过七师叔,多谢七师叔相助。” “自家人,不必客气。” 孟凡上下打量陆景,向他走了过来,连连点头道:“很好,难怪四师兄成天向我们炫耀,确实天之骄子,比我的天赋可强太多了。” “师叔谬赞。” 陆景一边示意明夷等人将窦茂、如渊真人收押,一边说道:“南方强敌在侧,师叔怎会到此?” “我是来接替你们的。” 孟凡傲然道:“就在昨夜,久候多日的四品异宝【镇邪峰】已降临巴西,为我正一道所得!诸事平定,不过巴西仍旧缺人驻守,你师尊短期内无法赴任,师君特命我执掌此地,也好让你们回总坛听用。”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陆景的肩膀,微笑着语重心长道:“你除了阆中七煞,劳苦功高,师君可一点没忘,正一道有这般人才,自当倾力培养!师侄,前途不可限量啊。” 张琪瑛赶了过来,听到两人对话,既高兴于陆景得到看重,又有点不舍,她还没待够呢…… “昨夜……” 陆景脸色如常,心中泛起波澜,摸了摸右臂……跟鬼手一起落下来的吗?总感觉不只是巧合…… 第五十五章 邪煞 说要回总坛,不过也不急于一时。 这三头发狂的铁甲犀几乎毁了义舍一半的茅屋,将整个北城门外搅得天翻地覆,一片狼藉,需要加紧修建住所。 另外,铁甲犀也要处理,还有窦茂、如渊真人这两个罪魁祸首,得搞清他们的底细,从何而来,所为何事…… 总之,事情很多很杂,总得解决了再谈其他。 孟凡初来乍到,并不了解勉县实情,所以职权虽大,却没有多言,而是交给陆景、简溪全权处理。 “贼人收押待审,尸体运到西沟掩埋!” 陆景也不客气,有条不紊地吩咐起来:“劳烦二师兄从府库拨钱,到城内募工,多叫些人,和难民一起重建义舍,也好尽早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至于铁甲犀,就地杀了吃肉!明夷,回治所,带几位大厨过来,就在这里架锅起火,将这三头畜牲炖了!寒夜难熬,也让大伙暖暖身子!” “……” 陆景话音落下,难民群安静了一瞬,接着暴起一片欢呼声。 众多难民又哭又笑的,还有几个年老的难民跪地感谢,嘴里嘟囔着大人心善…… 这手笔够大的。 那可是三头异兽! 孟凡微微吃惊,不过也是,铁甲犀身上最珍贵的是皮、甲、角,至于骨肉鲜血,确实富含元气,但同样难以保存,现在将多余的肉食分给难民,还能帮助他们在寒风中熬过这漫漫长夜,也算弘扬了天师道美名。 简溪笑道:“我这就去办!” 明夷也道:“能吃肉,大好事啊,我回治所叫人。” 一旁的孟凡跟着凑热闹:“还没吃过铁甲犀的肉,今天有口福了。” 陆景笑了笑,抱拳说道:“那就有劳师叔在这里主持大局,我先去审问那两个贼子。” 孟凡道:“去吧,小心一点。” 陆景点头,转身向大狱而去。 “我也……” 张琪瑛嚷嚷着要跟着,孟凡一把拉住:“审犯人有什么好看的,你留在这跟师叔说说勉县的情况。” “那……好吧。” 张琪瑛不情愿地留下,朝陆景喊道:“快些回来吃肉!” 陆景摆了摆手,大步离开。 …… 勉县大狱。 地方还是一样的地方,不过,三个月前陆景设计除七煞,一颗【天雷子】让钓翁、穿肠剑、庞野一起去了西天,连带着也把原来的牢狱夷为平地,这里是在旧址之上重建的。 虽是新建,却一样的阴冷潮湿,一样的暗无天日! 陆景坐在监室之外的椅子上,把玩着那根九节杖。 狐聪在里面给穿了琵琶骨的窦茂、如渊真人用水刑——这小子驾轻就熟,越来越顺手,总能在囚犯快要溺毙的前一刻揭开毛巾,呼吸空气,让他们最大程度的感受这死去活来的过程。 窦茂没能撑过第一轮。 三十息后,毛巾一揭开,他一边贪婪地呼吸空气,一边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 陆景也知道了这两人的身份和整个过程。 陆景道:“这么说来,氐王阁下只是听手下说我这有异宝,又恰逢师尊不在,所以过来报血仇、抢宝物?” “是……” 窦茂浑身湿漉漉的,仰面躺在条凳上,面色惨白,闭着眼,喘着粗气道:“没有一句假话,给我个痛快吧!” 陆景:“不急。狐聪你出去吧。” “是。”狐聪快步离开。 陆景上身前倾,意味深长地看着窦茂:“你确定……不知道其他事吗?” “……” 窦茂霍然睁眼,小心地看了看他的神色,又瞥了眼半死不活的如渊真人,面色紧张。 “他都这副德行了,你怕什么?” 陆景嗤笑道:“说出来,我就给你个痛快,不然,你就慢慢体验水刑。落到我手里,不让我满意,你想死都难……” “慢!” 窦茂一想起刚才的遭遇就忍不住发抖,那刑罚根本就不是人能受的住的,赶忙说道:“我还知道,你、你身上有‘邪煞’!它吸干了窦林一身精血,现在应该就在你身上,只是奇怪,你为什么没有虚弱的迹象……” 总算说到正题了。 陆景目光一凝,面色沉重。 昨夜那具异族干尸消失,转头窦茂就联系如渊真人杀上门来,要说不知情是不可能的……看来鬼手并不是第一个降临世间的凶物…… “邪煞是什么?告诉我。” 陆景看向如渊真人,冷冷道:“你也要受刑吗?” “呵呵……” 如渊真人低笑了两声,望着陆景,冷笑说道:“请神容易送神难,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答案在我胸膛,你有胆子看吗?” 陆景随手一剑,剑光挥洒,切碎了如渊胸前道袍,顿时一片诡异的猩红色映入眼帘! 陆景吃了一惊,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只见如渊真人的胸膛上有一块巴掌大的诡异的人皮!通体血红,皮上是各种符号、咒文,正散发着妖异的光芒,与周围正常皮肤格格不入! “我本是大贤良师麾下真传弟子,姓唐,名周。” 如渊真人目光飘忽,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张角举事的时候:“师尊据《太平要术》推算出中平元年三月五日午时一刻为吉时,此时代天伐汉,可获全功!约定四方黄巾弟子于此日共同举事,并让我在二月十五,前往洛阳,联络信众,但同样是那天,天降异宝,我在洛阳城外捡到了这张皮……” 唐周看着自己的胸膛,目光中满是绝望和无奈:“拿到它的那一刻,它就爬到了我的胸膛,开始吸我的精血!吸我的功力!更改变了我的意志,让我忍不住开始杀人,吞噬旁人精元去填补它! 于是,本该悄无声息地联络变成了大张旗鼓的屠杀!那一天,我连杀了七十六人,把他们一个个吸成了干尸,直到被洛阳将军擒住,让他们看到了这块皮,也用搜魂手段知道了我们举事的消息…… 结果,朝廷车裂马元义,并暗中派高手潜伏到师尊身旁,以《混沌大阵》刺杀!师尊遭受重创,同门死伤惨重,尸骨如山,血流漂杵…… 官军压着我到战场时,我能感觉到漫天的血气涌入我的胸膛!这块皮的力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然后……” 他看向陆景,郑重说道:“我以炼神境界冲破了枷锁,屠了十五位先天强者,杀出重围……你问我‘邪煞’是什么……它就是一头恶鬼,专门吃人的恶鬼!当今天下大乱,到处尸山血海,正是它们最喜欢的!我用了二十年时间摆脱它,但就算我剜下了它,它也会用尽手段回到我的胸膛……” 他冷冷地看着陆景:“我今年四十六岁,看起来却像个七旬老翁,都是拜它所赐!这些年,躲在荒郊野岭,原本的功力也越来越少……而你!同样会迎来这样的一天!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哈哈哈!” 唐周仰天大笑,那笑容中满是苍凉。 “蠢货!” 陆景听完嗤笑一声:“这二十年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自怨自艾有什么用?你有没有想过,官军明知你能吸人精血,为什么还带你去尸骨如山的战场?” 唐周本来大怒,可听到这问题,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陆景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一个罪囚为什么会有十五个先天高手守卫?” 唐周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发白。 陆景冷冷道:“他们不但知道邪煞的存在,还知道怎么利用它!只不过到你这失控了而已! 二十年时间,不去寻找解决方法,跑到深山野林,欺负平民,苟延残喘!说你活到狗身上都是侮辱狗。” “……” 唐周突然间恍然大悟,又哭又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过不用想了。” 陆景走过去掐住了他的脖子,那只右眼闪闪发光:“就算有,我也不需要!” 咔嚓! 陆景一把掐断了他的脖子。 望着他胸前的人皮,他皱了皱眉,看能量比右手可差的远……陆景缓缓伸出手,随着心念一动,那人皮中的血色能量涌入右臂,潜伏在骨肉深处。 唐周的尸身瞬间干瘪,随风消散。 陆景松了口气。 这玩意放在勉县外太危险,若是再暴走,很可能成大患,反正债多不压身,跟右臂的能量相比,这点儿简直是九牛一毛。 窦茂看着眼前这一幕,瑟瑟发抖。 陆景瞥他一眼,随手送他上西天,叹了口气:“邪煞……这世间还有多少……又有多少为人所用……还是得变强啊……” 第五十六章 黑衣人 陆景、狐聪二人回到北城门外的时候,治所大厨们已经在孟凡帮助下给三头铁甲犀开膛破肚,挨个放血,除下皮、角之后,分筋碎肉,下锅炖煮。 犀牛血、犀牛骨、犀牛头等所有材料都没浪费,浓郁的肉香飘散数里,将人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铁甲犀牛的肉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到的,就算是城中富户,有幸尝过此味的也少得可怜。 有不少人为了尝鲜,高价求购,孟凡等人并未阻止,但要这些人自己去跟难民讨要。 无论是以物易物,还是只换钱,只要不强买,治所众人都不干预,反正每人一碗肉、一碗汤,发下去之后怎么处理,就是难民的事了。 城外忙的热火朝天,义舍避风之处燃起七八堆篝火,难民们就围在火堆旁吃肉喝汤,鬼卒分派人手看顾四周,谨防豺狼虎豹之类的猛兽扑过来,一切有条不紊。 “挺热闹啊。” 陆景带着狐聪走到孟凡等人的火堆旁。 张琪瑛正在喂风生兽,注意到他,站起身连连招手,往边上挪了挪位置。 陆景侧头:“狐聪,你也去吃吧。” 狐聪咽了口唾沫,这香味太勾人了:“是。”快步跑到大锅前分肉。 陆景走向孟凡、张琪瑛。 张琪瑛递过来满满一碗肉,还有肉汤,陆景微笑接过,道了声谢。 孟凡问道:“都问完了?” “嗯。” 陆景坐下,喝了口汤,说道:“是氐王窦茂,看中了我身上的异宝,搞出这把戏,已经处置了,另外……”他从墨瞳口中拿出了一根九节杖,一个兽皮袋子,还有半本残书,其名《聚兽调禽法》。 “太平道的东西。” 孟凡挑了下眉,目光扫过九节杖和兽皮袋,看向那本残书:“聚兽调禽……这应该是太平十二术之一,那个老道士来历不凡啊。这种秘法只有张角亲传弟子能有,看来他就是利用此法将三头铁甲犀放到此处。” “是,可惜只有《聚兽法》,没有《调禽法》……” 陆景略感可惜,接着举起那个袋子:“光会术法还不行,还需要这个。这应该就是书中所载【豢兽袋】,能盛装异兽的宝物。我抓鸡试过了,确实没什么影响。” “好东西。” 孟凡点头道:“这袋子应该在六品左右,不过足够稀罕,价格能摸到五品下阶。回总坛的时候带着,自己想用就用,不想用可以去玄坛殿兑换道痕,换取其他宝物。总坛屹立多年,还是有些家底的。” 陆景抱拳:“多谢师叔指点。” 孟凡摆手道:“不必如此客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如今这般年纪,已经造气九层,比我强多了,我比你多修了十来年,也才在两个月前破境炼神而已。 这次回总坛,师君封赏过后,多半会让你去阆中,襄助你师尊。庞羲败亡之后,巴西可是乱得很,又有刘备在葭萌关虎视眈眈,虽是历练宝地,却也凶险万分,千万小心。” “师叔放心。” 陆景笑道:“有多大本事,揽多大活,越是虎踞龙盘的地方,越要小心翼翼。这个道理我懂。” 孟凡跟着笑了,一拍他肩膀,宽慰道:“不过也不用担心,有大祭酒和你师尊撑持局面,也不用你冲锋陷阵,多多立功,还有很多上好的宝物在等你。” “希望如此。” “来,喝汤,这几位大厨的手艺真不错。” 众人烤着篝火,吃着肉,最难熬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翌日。 雇工和难民们赶早重建义舍,陆景、王双、张琪瑛收拾好了东西,启程前往摩天岭。 简溪、明夷等一众鬼卒相送,依依不舍,孟凡也在其中。 除了王双,陆景就带了狐聪一人,其他人也离不开。 “各位,后会有期。” 陆景、张琪瑛挥别众人,四人一起赶赴摩天岭总坛。 张琪瑛来的时候用了四天多,但其实相距不到两百里。 这次返回,一路顺风,中间没有任何耽搁,当天傍晚就赶到了南郑,看到了那座巍峨的高山。 四人一兽站在山门之下,仰望此山。 但见三千阶青石台阶直通山顶,顶上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建筑群,依山傍水,气势非凡。 其内豫樟成林,荫翳蔽日,鸟栖树顶,环境堪幽,放眼一看,夕阳霞光垂洒此间,如梦似幻,宛如仙境。 张琪瑛对这一切早已熟悉,自然习以为常。 但陆景三人还是第一次见,都不禁为这雄屹三十年的天师道总坛所震撼。 山门牌坊的左右两边,还镌刻着一幅对联,左书:麒麟殿上神仙客,右书:摩天岭上道人家,笔法刚劲,铁画银钩。 陆景赞道:“好字。看着还有点眼熟……” 张琪瑛噗哧笑了,说道:“能不眼熟吗?这是四师叔早年所写。他入门之前,年龄尚小,但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翰墨大家,爹爹三十年前来此建府,就是请他写了这一副字,大家都很满意呢。” “难怪这么熟悉。” 陆景欣赏片刻,收回目光,望向四周:“奇怪,山门下没人值守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是啊。” 张琪瑛也有点意外,纳闷道:“平常不这样啊……” 两人身后,王双和狐聪也觉奇怪,环目四顾,周围静悄悄的,一片死寂,有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之感! 正在这时,突然警钟响起,紧接着,一道鬼魅黑影跃出了山上那座恢弘的建筑群。 其人如鹏鸟当空,施展绝世轻功冲出朱红大门,直下台阶而来! 在他身后跟着一众身穿白、灰二色道袍的正一真传弟子,人人提剑,怒目而视。 台阶两侧山林之中,同时跃起数十人,摆下天罗地网剑阵,从四面八方包夹黑衣人。 “哪里跑!” 那人身处半空,眼看避无可避,拼着硬接身后一位中年道士的一剑劈砍,内伤加重,口吐鲜血,借力倒飞! 下落途中注意到了山门牌坊下骑着白鹿的张琪瑛。 他眼中闪过兴奋的神色,似在庆幸多了一线生机,当即下落,恍如鹞鹰般扑向了她! “圣女小心!” 身后天师府道士没想到张琪瑛会在此时出现,大惊失色。 张琪瑛面对来袭,目光坚毅,甩手扔出【小都功印】。 “雕虫小技!” 那人冷笑,显然对张琪瑛的手段早有了解,在小印飞上天的一瞬,身法猛增,竟分化出四道分身,迷惑视线——张琪瑛印已飞出,也已运气激发符阵,只能顺势对着原本准备攻击的那道人影释放【困神阵】——那当然是假的,黑影真身趁势欺近! 风生兽急忙扑击,操控八方狂风护在张琪瑛之前,但这黑衣人身法诡谲莫测,真如鬼魅一般! 一道分身被困消散,另外三道同样能以假乱真。 风生兽有御风之能,居然都分辨不出三道人身的真假——他们周身的气流变化竟然一模一样! 危急关头,顾不得思考,风生兽眼看三人杀到,对着其中一道分身挥出利爪! 无形风刃撕裂大地,飞沙走石! 但却打了个空,只将分身击碎,剩下两道分身已顺势穿过它的防守,来到张琪瑛面前! 两道身影一左一右抓向她的脖颈! 天师府众人脸色大变。 风生兽发出尖叫。 王双、狐聪还没反应过来。 “九黎寨,《四鬼流风》……” 一个声音响起,道出黑衣人所练轻功,黑衣人听而不闻,一心要将近在咫尺的张琪瑛抓住!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无形的剑挡在真身利爪之前。 陆景一招【浩气长存】,功力爆发,无比霸烈的剑气瞬间决堤而出! 黑衣人惊觉不妙,那一刹那,寒气脚起,再抓下去手怕是要废掉,急忙灌注真气防守。 利爪瞬间变成青黑色,犹如铁铸。 锵! 剑爪交击,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响彻山门,火花四射! 无俦巨力砍在那只铁手上,黑衣人脸色大变,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虎口瞬间崩裂,当即两眼圆睁,倒飞了出去! 陆景面无表情,甩手再出无定环! 金光一闪。 “啊!” 惨叫声猛然响起,接着归于沉寂。 黑衣人胸骨碎裂,倒地不起! 陆景收回飞环,持剑挡在张琪瑛之前,剑尖斜指地面,功力虽低,却是一派宗师气象。 天师道众人都松了口气,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幸好有高手相助,没让圣女受伤……但仔细一看,这才注意到陆景身上的真传道袍,一个个露出惊奇之色,什么情况,这高手居然还是同门?! 第五十七章 内忧外患 “圣女!” 那位领头的中年道士一脸担心地上前来,关切说道:“没伤着你吧。” “没有。” 张琪瑛摇头道:“师弟很厉害的。邢叔,这是怎么回事?” 中年道士名叫邢木,字双林,本是张家家仆,后被张衡收为义子,成了张鲁义弟。 其人忠心耿耿,办事勤恳,且从不以张鲁义兄身份自居,谨慎持重,深得张家人信任。 邢木解释道:“师君今晨携异宝【镇邪峰】回返摩天岭,其上有十三重禁制,需要门中高手全力破解,才好驾驭。师君、嗣君、圣姑还有公羊祭酒都在后山闭关,这贼人看门中空虚,竟然前来盗宝!幸亏有【牵丝阵】,被我等提前发觉,布下陷阱,没想到……还是差点让他给跑了,更险些伤到你……” 邢木长叹一声,惭愧道:“是我无能啊……” 张琪瑛忙道:“不关邢叔的事,是我回来的不凑巧,再说我也没受伤,邢叔就不要自责了。” “……” 邢木苦笑一声,望着张琪瑛,目光中满是慈爱和愧疚。 这时候,其他弟子已经将那黑衣人俘虏,取琵琶钩穿了琵琶骨,押解起来。 “只怕不只是盗宝吧……” 陆景注视着那个黑衣人,说道:“他用的是九黎寨轻功《四鬼流风》,这种轻功我在庞羲之子庞野身上见到过,此人的身份和目的恐怕不简单。” 邢木眼中掠过一道赞赏的光,看向陆景:“这位是……” 陆景抱拳,自我介绍道:“晚辈陆景,陆东庭。” “哦。” 邢木恍然,神色更加亲切,说道:“原来是范祭酒高徒,大名早有耳闻。圣姑闭关前已有交代,命我先备好房间,既如此,就无须客套了。贤侄先除七煞,今日又护持圣女,我会如实回禀,为你请功。” 陆景道:“理所应当,何功之有。前辈客气。” 邢木更加满意,伸手一引:“此处人多眼杂,先进门吧,个中详情容我细说。” “好。” 陆景带着王双、狐聪,上了台阶。 众弟子四散,回归原位,各司其职。 三千台阶很快走过。 陆景等人进了总坛大门,真切看到了府内景色,比远观更加惊艳。 府内遍布奇花异草,当真秀雅绝伦。 张琪瑛一边走,一边高兴地给陆景做介绍。 这座府邸整体坐北朝南,以府门、二门、私第为中轴线,修有道炁长存殿、闻道堂、玄坛殿、剑坪、藏宝阁、正一玄坛等。 道炁长存殿是府衙大堂议事之所,闻道堂用于传授功法,玄坛殿记录功勋贡献,剑坪习武对练,至于正一玄坛则是正一道祀神之所,内中供奉着三清、四御、五帝铜像,之后就是私邸,各位弟子、祭酒的住所。 此时,正有不少弟子在处理之前打斗的痕迹,看到张琪瑛过来,口称圣女,态度恭敬。 邢木带着几人一路横穿,进了后堂一间僻静的庭院,也是早就为陆景等人准备好的落脚地方,这才开始讲解来龙去脉: “三月前,师君趁七煞外出,攻打巴西,一举擒杀庞羲,捣毁风雷山庄,为夫人和少爷报了血仇,此举大快人心,但也埋下了不少隐患……” 邢木叹道:“庞羲在巴西郡苦心经营十余年,大树虽倒,然根须甚深啊!这十余年间,庞羲或是收买,或是姻亲,交结了不少当地大族。 宕渠附近,賨族分裂,就有一部分脱离夷王麾下成了庞羲私兵,门人故吏遍布巴西八县!然而,这还不是最棘手的,他还暗中勾结了九黎寨……” 九黎寨在南蛮势力中数一数二,不可小觑。 陆景、张琪瑛脸色一正。 邢木道:“正如贤侄所言,庞羲之子,庞野,更是秘密拜师九黎寨右护法谈华门下,与寨主千金凤筱缔结婚约,以示两家永结盟好。凤筱还送了庞野镇寨之宝【迷魂蛊】……刘祭酒就是一时不查,死于此蛊之下……” 说话间,他看向陆景。 陆景点头道:“之后落到我手里,被我用来操控庞野,借天雷子之助,除了钓翁和穿肠剑。” “此事传回总坛,我们都十分钦佩!” 邢木抚掌赞叹道:“贤侄聪颖,果非凡俗!” “前辈过奖,是天雷子厉害。” 陆景谦虚一句,沉吟说道:“这么说来,那个黑衣人就是为了给庞羲、庞野报仇?” “是,类似的事件已不下十次了。” 邢木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放到桌上,打开后,里面是一只赤红的蜈蚣,和庞野那条极为相似。 但神奇的是,它的背上居然还长了一对透明的像是蜻蜓一样的翅膀! 陆景皱眉道:“这是……【风蜈蛊】?” “没错。” 邢木神色凝重道:“那黑衣人的目的不只是盗宝,我还在藏宝阁的门环后发现了这只蛊虫……多亏圣姑做了准备,事先给了我【避毒珠】,一靠近,风蜈蛊做出反应,这才找到了它,不然……怕是会有人步刘祭酒的后尘啊!” 邢木一脸心有余悸。 陆景和张琪瑛也觉心惊肉跳,防不胜防。 邢木说道:“就是为了处理它,我才慢了一线,没能在偷袭那人一掌后,及时追出去,害圣女……” “邢叔切莫如此。” 张琪瑛打断了他,说道:“处理这毒物才是最要紧的,不然太危险了!之后的事,始料未及,邢叔不必挂心……”说着,张琪瑛皱了皱眉,奇怪道:“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爹爹回来的,还知道他会和二叔、姑姑他们在后山破除异宝禁制,府中防守空虚,特意选在这个时机投放蛊虫……” 陆景心道,那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有人通风报信!反正不是总坛有奸细,就是巴西那边有问题! 能获知这些资料…… 这个人的职务还不低…… “这就要刑讯逼问了。” 邢木握紧拳头,脸色阴寒道:“极有可能是内神通外鬼!一定要把人揪出来!” “这事可以让狐聪帮忙。” 陆景道:“他现在很擅长这个,没有撬不开的嘴。” “好!” 邢木笑道:“那就劳烦他跟我走一趟,如果真能有收获就最好了。” “看来,巴西郡危机重重啊。” 陆景听完前因后果,暗暗叹气:“这九黎寨如此神通广大,只怕师尊也有危险,再加上个刘备在嘉陵江上游虎视眈眈,随时可能顺江而下,阆中内忧外患,难怪缺人……” 风险很大。 但同时,这也是机遇。 “冒这么大险,张鲁先弃了师尊,又派师姑修好,这次还让他临危受命,再陷险地……就逮着一只羊薅,这要是不给点大货,恐怕说不过去……” 陆景把玩着茶杯,面色平淡,心中暗道:“就看张鲁的诚意了,我想要变强,你给得起筹码,那我就帮帮忙,给不起……你最好给的起……” 第五十八章 赐宝 当夜戌时。 张鲁等人破开【镇邪峰】全部禁制出关,召见陆景。 陆景在道炁长存殿内见到了这位天师道教主,“师君”张鲁。 “弟子陆景,拜见师君。” 陆景双手摊开并在一起置于前方,指尖朝上,上身前倾,鞠躬下拜。 “免礼。” 张鲁其人五十余岁,面貌普通,修为内敛,看似寻常,但身上有一种儒道结合的别样气质,此时按本派传统作道人打扮,身穿绣滚金线的黑白二色掌门道袍,头髻上插着仙鹤玉簪,手持拂尘,仙风道骨。 天师道的道袍色泽有严苛规制,不可乱穿。 记名弟子穿普通青色道袍,鬼卒穿灰色道袍,祭酒白色道袍,大祭酒、嗣君级别为黑色道袍,嗣君另身披银线,只有天师本人可穿黑白二色,寓意阴阳和合、万道归一。 张鲁左手边是嗣君张卫,目光幽深,上下打量,审视陆景。 右手边是圣姑张玉兰,对陆景温和地笑笑,点了点头。 “今日,还要多谢你保护琪瑛。” 张鲁伸手示意,张玉兰从桌案上拿起了一个小袋子,走到陆景身前,温声说道:“这是三颗【神火珠】,威力不及【天雷子】,但同样威力强大,纵然是炼神境武夫,正面硬接,仍要骨断筋折!这是感谢你搭救琪瑛的礼物,也是多谢你这两个月在勉县撑持局面,收下吧。” 陆景低头看一眼袋子,有些吃惊。 天师道不只有《五雷天心诀》,另有一部稍逊的《雷火剑纲》,同样是绝世神功,乃是张陵大弟子王长以《五雷天心诀》为根基自创而成,专注爆发,一旦出招,雷火并行,剑气凌厉,威力无匹! 这【神火珠】就是按照《雷火剑纲》上记载的秘法炼制而成,是武器,也是暗器。 杀伤力非同凡响。 “倒是挺大方……” 陆景心中嘟囔,表面神色郑重,恭敬道谢。 张鲁点了点头,说道:“此次召你回总坛,一是要见见你这位后起之秀,二来,也是要问问你的想法……邢长老应该同你说过巴西情状,现在有两条路由你选,其一,留在总坛清修。你的资质不凡,薪俸、月供照一般真传弟子多出三成,潜心苦练,以备他日建功立业! 其二,也可以以‘西充或南充县代理祭酒’身份前往巴西助战,为我正一道开疆拓土!这两县紧邻阆中,此期间一应所得无需上缴,县中一切事务,由你专断!只要城池稳固,无叛民滋事,待来日回总坛述职之时,另有重赏!” 话落,张鲁再一挥手,两道黄光落到陆景身前,是一面土黄色的旗帜和一部竹简秘籍。 那旗帜高不足一丈,旗杆顶部尖锐如枪,锋利无比,旗上绘有三个符阵,隐隐成蛟龙图案,鳞爪飞扬,似在仰天怒吼。 旗帜旁边竹简摊开,右首竖写着四个大字,龙飞凤舞:《腾龙枪法》! “此旗为六品【天蛟旗枪】,旗上绘有符阵【聚元阵】、【戍土阵】以及【沉土禁】,可辅助修炼,亦可操控方圆百米地气为己用,你尚未炼神,此旗可助你借取地气攻敌、自保; 另有一部《腾龙枪法》,乃昔日云台二十八将大司马吴汉所著,本有十八式,此简中录有前五式,虽多有残缺,但就算只凭前五招,一样可跻身上乘枪法之列,搭配旗枪使用,当有神效。若你选择后者,这两样就归你所有,意下如何?” “……” 如果说三枚【神火珠】还算是开胃菜的话,那这正菜可是够硬的! 陆景讶然看向张鲁,没想到他如此大方。 当今时代,异宝共分三等九品,上三品几乎都在皇室、顶级世家大族手中,轻易不会现世。 中三品才是江湖的主色调,以四品为尊,五品为稀,六品为名。 六品名器,已经是很强的异宝。 几乎都是名震江湖、一方豪侠的成名武器。 就比如铜锤叟的【爆元手套】,就被鉴定师评定为六品下阶,虽然功用较少,只铭刻了一个符阵,但其无比极端爆裂,戴上之后拳招威力立增三倍,非同小可! 这【天蛟旗枪】铭刻了三个符阵,珍稀程度还在【爆元手套】之上,至少也是六品中阶。 而且这三个符阵都非一般货色:【聚元阵】可以辅助修炼,【戍土阵】能操控地气,【沉土禁】可以御土攻敌——陆景如今尚未炼神,无法使用天师道高等级雷法,功力不足,也无法修炼《雷动风行步》等绝学,这旗枪攻防兼备,要求又不高,跟他现在的尴尬境界正好相配。 张鲁能选出此宝相赠,也算煞费苦心了。 当然,估计张玉兰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现在的问题是,选哪条路…… 前者安逸,躲在总坛就行,以他的天资,破境炼神用不了几个月。 后者凶险,没了张鲁等人坐镇,原本被镇压的牛鬼蛇神开始涌现,庞羲旧部势必反叛,另有九黎寨推波助澜,一个不慎,就可能遭受重创,甚至有生命危险! 理智告诉陆景,龟缩自保,潜心修炼才是正解,可这两样异宝,还有“县长”职位…… 陆景摸了摸右臂,想着这操蛋世界的凶险性,能缩一时,缩不了一世啊。 他可以厚积薄发,就怕天上的眼睛不同意…… 唐周那时还只是掉下巴掌大的一张皮,现在已经开始掉手臂了,鬼知道之后掉什么…… “弟子愿为正一道镇守西充县,多谢师君赐宝!” 陆景干脆利落,毫不客气将二宝收入囊中。 张卫眉头一挑,张鲁微微一笑,张玉兰有些担心,又有点无奈。 ——照理说是轮不到造气九层的人出任祭酒的,可巴西一郡之地,八个县城,光郡治阆中就要分出一半主力,根本没有更多的炼神下派诸县,只能往下找能挑大梁的人委以重任了…… 本来该是七师弟该往巴西,可勉县还有阳平关,一旦关中联军为曹操所破,阳平关就是抵挡曹军的前线,同样需要炼神。 真到那时,只会比巴西更险! 陆景心性足够,天资聪颖,又身怀《大无相功》、《胎化易形篇》,三代弟子中,除张鲁亲子,无人可比拟。由他出任,既显得天师道提拔人才,又突显陆景勇于任事,以后再往上提,旁人也不会多言。 就是有点凶险啊…… 四师兄并不希望陆景前去,可陆景的性子,还有这宝物……他会答应,也在预料之中…… “唉。” 张玉兰心中叹气。 张鲁大手一挥,甩出一方祭酒印信:“很好,自即日起,西充县就交由你理政!我另派你十名鬼卒,一百居士,一同前往,不要让我失望。” “多谢师君。” 陆景躬身行礼:“弟子定当竭尽所能。” “报!” 就在这时,邢木出现在门外,喊了一声,说道:“那刺客开口了,请师君定夺。” “哦?” 张鲁看向陆景,他带来的人倒是刑讯逼供的好手,这么快就招了。 张卫眼中闪过杀机,立刻道:“带路!倒要看看,是谁——在吃里爬外!” 第五十九章 过渡 后山牢狱。 一众鬼卒看着“兢兢业业”给刺客用刑的狐聪,心中打鼓:这小子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做出这么残忍的事的,那刺客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我说……我说……” 那刺客躺在条凳上,脸色惨白,涕泗横流,痛不欲生。 他已经算是能挺的了,水刑用到第七轮,期间晕厥五次,每次都是刚闭过气去就让狐聪一嘴巴抽醒,接着用刑,那真是一丝不苟,决不让他有一刻好受,看的周围人心惊胆战。 刺客先被陆景重创,身体虚弱,又被锁了琵琶骨,无法运气,已经跟常人无二,此时一被捆住四肢,锁在凳上,连动都不能动,要么受刑,要么招认,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他实在挺不住了。 “我叫……离昆……九黎寨,风蜈使胞弟……” 九黎寨寨主之下,有左右护法,护法之下就是五毒圣使,每个人都身负故老相传的强大蛊虫。 九黎寨最强功法名为《万毒真经》,据说是一百七十年前,初代寨主巫王所得天赐秘法,开篇就是炼蛊之术:“于阴煞之地,冥夜之时,聚百虫入瓮,大者至蛇,小者至虱,令自相啖,余一存者留之,蛇则曰蛇蛊,虱则曰虱蛊,辅秘药、精血炼化,行以杀人。” 蛊分多种,各有神效。 蛊虫不算难练,但极难成长,每一次蜕变都要耗费无数资源。 正因此,但凡强大蛊虫,都是世代相传。 五毒教最强的五大蛊虫,就由历代五毒圣使掌控。 风蜈使门下惯用蛊虫,就是【风蜈蛊】,速度极快,毒性极强,号称见血封喉! 等张鲁等人来到牢狱之后,离昆开始交代他的来历、目的,基本跟众人猜想的一样。 陆景也在其中,张鲁没避着他,反而让他跟过来听听。 ——他很快就要前往巴西西充县,正该了解了解暗中搞事的都是些什么人。 离昆是风蜈使离落胞弟,在南蛮名气很大,幼年曾吞过一颗珠子,此后便觉身轻如燕,修炼轻功进境极快,而今炼神一转境界,再用《四鬼流风》当真是快如鬼魅,真假难辨! 只可惜,入府之时误触【牵丝阵】,被邢木察觉,中了偷袭暗算,身受重伤,速度大减,之后又一心擒拿张琪瑛,没想到会被陆景看穿真身,仓促之下吃了一招【浩气长存】,倒飞之时,再挨一记无定环,这才被擒…… 他的被抓有巧合成分,不然就算不成,也能逃之夭夭。 众人听完了他的底细,张卫直截了当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是谁将我等行踪泄露给你们。” 离昆断断续续道:“是……范铉……” 众人大惊。 陆景冷笑。 张玉兰脸色微变,冷冷道:“离间之计!看来还是用刑不够,也罢,我亲自来!” 她一个闪身来到离昆身前,伸手按在他脑袋上,雷法发动,顿时刚猛雷劲灌注离昆全身,电弧四射,映得整座监牢亮如白昼!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离昆被电的全身抽搐,皮肤焦黑,众弟子吓得急忙后退,发怒的圣姑好可怕! “小妹。” 张鲁无奈道:“这等明显的离间,我怎么会相信,你不必动气。他就是要你杀了他。” “哼!” 张玉兰这才怒气冲冲收手,满脸杀气地道:“再敢胡言乱语,有你好受!” “算了。” 张鲁道:“量他也不会直说,还是用【问心符】吧。” 张鲁闭上眼睛,竖起一根手指,提气行功。 刹那间,雄浑功力轰然爆发,聚集真气于指尖一点,只见金光如豆,凝如实质,开始以真气为墨、天地为纸画符,食指落处,龙飞凤舞,一气呵成,转眼之间,一张金色大符已然凝成,飘向离昆。 离昆眼中闪过惊恐之色,想要咬舌自尽,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劲。 金色大符落到了他身上。 张鲁闭眼片刻,忽地脸色一变,又气又怒,脱口而出道:“居然是他!” 张卫忙道:“大哥……” 张鲁竖起一手制止他问下去,马上虚空画符传信给远在阆中的范铉,将这个消息通知他,命他即刻铲除奸细!张卫、张玉兰见状都松了口气,不论如何,能除掉内奸就好。 “好了。” 做完这一切,张鲁并不多言,让众人散去,也让陆景好好准备,明早启程,前往巴西赴任。 陆景躬身应是。 西充县在阆中以西,巴西最西侧,紧挨刘璋势力梓潼郡,途中会路过阆中,还能见范铉一面。 西充、南充一西一南,看似南充离刘璋势力更远,实则不然。 刘备驻扎葭萌关,西充接壤地区仍是他的活跃地带,他忙着拉帮结派,是不可能主动起摩擦的,这样西边不动,东边阆中有范铉,北面是嘉陵江,只要防备南面即可,反而是南充县,要面对南蛮主力,更加凶险。 “我选了西充,不知道谁会是南充‘代理祭酒’……” 当夜,陆景看书学武,试着操控【天蛟旗枪】,另将五式枪法融会贯通,而后美美睡了一觉,养足精神。 等第二天一早,刚跟王双、狐聪收拾好行装,门前来了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背后背着包袱,像是要远行。 “张盛,字元宗。陆师弟,一路同行,请多关照。” 来人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 我靠! 陆景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南充县代理祭酒会是他,张鲁可真下血本! 因为来人正是他的第四子,原配所生,嫡亲的儿子……而他,同样也是造气巅峰,差炼神一线。 张盛起身,笑道:“怎么,师弟很惊讶吗?” 陆景道:“南充比西充更凶险,师兄可要三思。” 张盛道:“我非一人,师弟更难。” 原来如此…… 就说张鲁狠不下心…… 陆景立即表示愿为天师道马革裹尸!张盛信了,感动的不行,两人师兄师弟的很快热络起来。 “……” 狐聪看的直挠头。 王双咧嘴一笑,暗道这人比我还傻……师兄说啥信啥…… 张盛可没有【小都功印】,不像张琪瑛可以作弊,他的根骨资质也非绝顶,能在这个年纪,有这个境界,已经很是难得,靠的是闭关苦修。 而且,他跟旁人不同,主修《雷火剑纲》,其中《剑指神通》已十分纯熟,杀伤力不俗。 几人下山。 张鲁早为二人准备好了兵马,一样的十名鬼卒,三百名居士或记名弟子,方便接管当地军卒——至少从明面上看没有厚此薄彼。 张琪瑛也想跟着,被张玉兰摁住了,这俩地方的强度可比勉县强太多了,无论是跟着她四哥,还是跟着陆景,都很危险! 张琪瑛无奈,其实她也不是要去玩,只是明白陆景危险,自己如果跟去,爹爹肯定会更上心,没准就派了高手帮忙……就算没有也能硬挤出来…… “那让风生兽跟着吧……姑姑……” 张琪瑛抱着张玉兰胳膊撒娇。 “好好好。” 张玉兰本来也有这个打算,风生兽不是炼神,但可以逃跑,真到危急关头,也能多一线生机,于是召唤风生兽让他听从陆景命令。 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张琪瑛站在山门前蹦跳着挥手,心中祈祷,师弟平安回来。 陆景同样挥手作别,而后猛地一拉缰绳,向着巴西郡方向策马狂奔…… 第六十章 湖底宝物(4.3k) 南郑距阆中五百多里。 六百余人轻骑南下,快马加鞭,也没能在当夜赶到阆中,而是先到了汉昌县扎营落脚,等第二天再西进阆中,见过坐镇郡治的那几位顶头上司后,分兵西充县和南充县。 汉昌乃巴西郡中心地带,交通咽喉,接管此处的当然也是天师道高手,其名昌奇,一身横练硬功,威武不凡。 他上午接到消息,早在城外为诸位将士备好了酒肉,也为陆景——主要是为张盛接风洗尘。 陆景习以为常,吃过饭就在帐中看那半部《聚兽法》,懒得应酬。 墨瞳守在身边,小口吞咽他乾坤袋里剩的铁甲犀肉。 世间玄奇道法,一般都要炼神境后,修出神念才能修炼,《聚兽法》也不例外。 不过好在其中还附录了几种御兽丹方和按摩手法,方便以外力强化宠兽依恋之情,使之更得心应手。 陆景开始给墨瞳按摩,没一会那家伙就软成了一滩泥,缠着陆景的手不松开,小脑袋各种摩挲。 “效果这么好吗?” 陆景挑了挑眉,继续撸蛇,墨瞳身上冰冰凉凉的,还挺舒服。 没一会,张盛进帐,看到此情此景,摇头笑道:“师弟倒有闲情雅致,为兄可是提心吊胆……总感觉有什么人在背后跟着。” 陆景道:“应该是跟离昆一起的九黎寨门徒。师兄放心,估计就是盯梢,随他们去吧。” “我也觉得是这样。” 张盛走到桌前坐下,两人闲谈了几句,都是年轻人,又都是深入险地,建功立业,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这一路攀谈下来已经十分熟稔。 陆景“好奇”道:“听说师兄这些年闭关苦修《雷火剑纲》……这到底是一门怎样的武功?” “师弟感兴趣?” 张盛道:“你入门尚浅,等再过几年,若想修炼,师叔一定会帮你,想必父亲也不会阻拦。《雷火剑纲》乃太师伯所创神功,我天生火体,修炼此功比《五雷天心诀》进境要快,便以此为根基。 这门功法的主要攻击手段名为《剑指神通》,乃是将雷火真气聚集一处,化成剑气,可远攻,可近战,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此功法变化并不繁复,惯用手段偏向武夫一道,只有炼制【神火珠】时需要神念加持,其他的厚积薄发便可,但是修炼十分艰难……” 说到这里,张盛苦笑一声:“此功主要修炼十二正经之一手少阳三焦经脉,共二十三穴,需以雷火真气打通诸穴,蓄元储气。 打通穴位越多,出指之时杀力越大。可惜我苦修近十年,也才堪堪通了十八窍,到‘颅息’一窍,始终无法突破,唉……” 张盛长叹一声。 陆景将他的话全部记在心里,大脑飞快运转揣摩,面上不动声色道:“居然如此神奇……师弟心痒地紧,便请师兄一展神威,也让我涨涨见识!” “这……” 张盛一看陆景兴趣这么大,不好坏了他的兴致,再者,这《雷火剑纲》入门门槛虽低,修炼却极难,内功运行更是复杂无比,不懂心法口诀,只看招式,那是万万不可能练成的。 于是,随手一指帐外,体内雷火剑气催发,瞬间一道紫红色无形剑气从他右手食指激发而出,摧枯拉朽般横跨十丈,嗤地一声,打入远处一棵大树树干! 那剑气刚猛凌厉,好似雷光烈火,一穿而过,只在原地留下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孔洞,周遭一片焦黑! “师兄神技!” 陆景毫不犹豫抚掌赞叹道:“果然是神功,多谢师兄成全。” 张盛哈哈一笑:“师弟若是感兴趣等你我再回总坛,为兄替你求告。” 陆景脸现喜色,行了一礼,说道:“那就先多谢师兄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张盛告辞,回自己的帐篷。 陆景收敛笑容,缓缓闭上了眼睛。 “巨阙、幽门、步廊、神封……” 体内大无相真气迅速转化为至阳至刚的雷火真气,而后,陆景缓缓抬起右手,竖起食指,将雷火真气依手少阳三焦经脉逐步运至指尖。 嗤地一声轻响。 无形剑气破指而出! 同样的紫红色泽,同样的灼热刚猛,那跃动的焰光映得陆景一张脸阴晴不定。 “呵呵……” 陆景微笑收指,继续给墨瞳按摩,翻阅《聚兽法》书简。 第二天。 众人启程,赶赴阆中。 这一次只用了半天就来到阆中境内。 张鲁座下“三杨”和范铉都等在东城门口,迎接众人入城。 这三杨分别是大祭酒首席谋士杨松,大祭酒大将杨柏,和杨柏副将,祭酒杨任。 杨姓是汉中大姓,能人不少,论地位,杨松、杨柏兄弟两个更高,但论实力,杨任才是三杨中最强的一个,炼神二转,得天眷顾。 三杨忙着跟张盛套近乎。 范铉则迎上了陆景,看着徒弟真过来了,表情十分复杂。 “师尊!” 陆景下马,笑嘻嘻行了一礼。 范铉无奈道:“巴西可比勉县凶险多了,你啊你。” 陆景满不在乎道:“富贵险中求嘛。” 范铉摇了摇头,带着陆景进了阆中治所,这里也是庞羲故居,此前风雷山庄所在地。 整体建筑十分显赫气派,内中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单论清雅底蕴,当然不及张鲁府邸,但论富丽堂皇,还在张府之上。 当夜,风雷山庄摆开大宴,为二人接风。 陆景也与三杨互道了姓名,彼此恭维几句,不过他无意结交,这三人也就杨任算得上足智多谋,文武双全。杨柏、杨松兄弟俩无论在历史还是演义的评价都不怎么样,但此刻人多眼杂,即便杨任也还是以后再说吧。 吃过饭,范铉带着陆景游览风雷山庄,顺便叮嘱他一些注意事项。 “我本来是求师君让你留在总坛清修的,不想他还是拉你下了这趟浑水。” 范铉叹息道:“庞羲经营多年,门生故吏遍布整个巴西,又有九黎寨凤筱打着为未婚夫报仇的名号虎视眈眈,这等险地,即便是我都要小心翼翼,你却主动送上门……可真不让人省心啊。” “师尊放心。” 陆景笑道:“师姑还让风生兽跟了过来,即便不行,我也有条退路。” 范铉脸色略微和缓,从怀中掏出了一颗碧绿的珠子:“这是南蛮异宝【避毒珠】,能防蛊虫瘴气,是从庞羲宝库里搜出来的,你戴着吧。” 他把珠子塞给陆景,又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张绢帛,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九黎寨资料,包括门中功法、术法、蛊虫效果还有高手名单和惯用手段:“这是能打探到的全部资料,你多留心,在西充县一定要加倍注意,情况不对不要硬顶,马上飞燕传信或者直接来阆中找我。你境界不够,即便丢城失地也情有可原,保住性命要紧。” 他递出绢帛。 陆景手拿避毒珠,看着绢帛上熟悉的文字,看出是范铉亲手所写,表情复杂。 这是真推心置腹,信重有加啊。 如果范铉不对天师道忠心耿耿…… 如果范铉不是如此疼爱…… 如果没有师姑和张琪瑛…… 那陆景可能已经想法设法对张盛下手了——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同样的造气九层,一样的远离总坛,又学会了他的“独门”功法,改头换面,取而代之,不要太简单……就算暗中有高人守卫,陆景也能想方设法蒙混过关,此后便可与“兄长”角逐少主之位,继承天师道,一步登天! 只可惜没有如果。 范铉、张玉兰、张琪瑛…… 不知不觉间,天师道已经不是当初说弃就能弃的了。 大恩不言谢。 陆景将两样东西收起,送到墨瞳嘴边,说道:“昨夜的奸细是谁?我瞧师君好像很意外。” “同样是杨家人。大将杨昂。” 范铉继续往前走,带着陆景欣赏后花园景致,说道:“他中了圈套,一意孤行追杀九黎寨门徒,反被风蜈使所擒,下了毒蛊,虽然安然返回,但已经成了九黎寨暗桩,几次泄露机密……昨夜师君秘密传信,就是要我等暗中设局擒下他。可惜了一员虎将……” 陆景点了点头。 这就没办法了,不管有什么苦衷,背叛就是背叛。 两人继续绕湖行走,范铉说道:“暗中跟着你们的人已经解决,明天可以轻松一点。” 陆景笑道:“本来还有点用,不过除了就除了……诶?” 忽然,陆景眼角余光瞥见湖底微微发亮,那只右眼透过重重水幕,隐隐能看到湖底之下竟藏着一座华丽的地宫!其内遍布水晶灯,五颜六色,富丽堂皇。 范铉道:“怎么了?” 陆景脸现惊喜之色,努了努嘴:“这湖底下有东西,师尊跟我来!” 他大步走向湖对岸的假山。 范铉早对他的眼睛有猜测,这时跟在他身后,戒备四周。 陆景走进假山群,双眼如刀在每座假山刮过,很快在其中一座的下方看到了机关入口,伸手抓起假山上一块凸起的岩石轻轻转动,轰隆隆,地道门打开,露出一条长长的向下的阶梯。 陆景笑道:“狡兔三窟。师尊,看来你们搜到的宝库应该只是庞羲藏宝的一部分,据我猜测,这下面的才是重头戏。” 范铉先吃了一惊,接着恍然说道:“难怪九黎寨屡屡出手,逼我们撤出风雷山庄。看来,他们所谓的复仇并不单纯……” “一半一半吧。” 陆景道:“离昆是真心杀人,如果只是为了宝物,没必要大老远的冒险,那女人应该是对庞野有感情的,但如果说他们只为了报仇,那也不现实……没准就是庞野透露,才让九黎寨这么上心……师尊,下去看看?” 范铉道:“叫上大祭酒他们吧。” 陆景道:“开都开了,现在告诉他们,他们也会怀疑咱们早下去拿了最好的……杨任将军、张盛师兄,都还好说,可师尊平心而论,你觉得杨松大祭酒是个心胸宽阔的人吗?” “……” 范铉显然更了解那对兄弟的脾性,有些迟疑:“这……”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吧。” 陆景直接下了地道。 范铉无奈,担心陆景遇险,只能跟上。 地道门再度合拢。 两人下了地宫。 台阶很深,但并不阴暗,阶梯两旁墙壁上插着发光水晶,照的很清楚。 两人顺着通道七拐八拐,到了湖底中央,迎面有一扇巨大的石门。 陆景单手按在石门上,微微发力,砰地一声,两扇石门猛然向后打开,露出了那座暗藏的地宫。 当整座地宫映入眼帘的时候,两人都吃了一惊。 范铉吃惊的是,庞羲居然在这里建了这样一座建筑——进深五丈,宽有九丈,宽阔竟暗含九五之数! 阳数中九为最高,五居正中,故“九五”象征帝王的权威,称之为“九五至尊”。《周易·乾》上说:“九五,飞龙在天”。 这庞羲野心昭然若揭! 一个小小的巴西太守居然做着这样的春秋大梦! 陆景吃惊的则是地宫之内墙壁上镂雕的图案,上面有招式图谱,也有经脉图,粗略看,应该是一套内功心法,一部拳法。 在地宫靠北的最里面,还有一张红木桌案,案上放着几卷竹简,几瓶丹药。 “这儿的元气好浓郁啊……” 陆景的眼睛能看到天地元气,这地宫里明显比外界浓郁得多,一进来还有种心旷神怡之感。 师徒俩的脑中同时浮现了四个字:洞天福地! 天地大公,普天之下亿万生灵一视同仁。 天地也有私,山川河泽分布不均,有藏风聚水之所,风调雨顺,也有天绝地灭之处,寸草不生! 自两百年前元气降世,前者藏风聚水,吸纳元气,成为洞天福地,滋养地脉生灵,养就异兽灵植;后者则愈发荒凉,成为穷山恶水,别说聚集元气滋养山川地脉,就连寻常风雨都极少得到,人迹不存,生灵不在。 谁能想到,这风雷山庄之下,竟暗藏这样一处修炼宝地。 尤其炼神境以上,能以神念操纵元气,倘若在这里修炼,事半而功倍! “师尊以后可以在此修炼。” 陆景点点头道:“这地方真不错!” 范铉摇头:“还是找个时机让他们也知道吧,不然更解释不清。如今内忧外患,没必要为了一处洞天福地,引发猜忌。” 陆景无奈:“师尊你太仁厚了,越是忍让,越会吃亏。” 他大步向里走,边走边道:“这两边的应该就是《奔雷手》和配套的内功吧。” 范铉也正在观察:“应该是。” 陆景走到红木桌案旁,扫了眼竹简,是半部《五雷天心诀》和他自创的《奔雷诀》。 陆景对这种半吊子功法没什么兴趣,看向那个瓶子,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五龙丹】。 “我靠?” 陆景吃了一惊,一把抓起那瓶药:“这里居然有【五龙丹】!凌虚尊者所炼,号称重伤必治、无伤增功……庞羲还真藏了不少宝物啊!” 第六十一章 西充县(4.2k) 凌虚真人是一位药师,同时也是一位炼神境强者,在江湖上享有盛名。 他最为人熟知的除了极高的炼丹术,还有一样异宝,名为【天青火】。 严格来说此物并非天降异宝,而是一种在洞天福地中自然孕育而成的特殊火焰,就像平凡的火种一样,只要吞噬薪柴就能无限成长,而这类火焰却是以元气为柴,故而不死不灭。 凌虚真人以神念压服、掌控,此后拥有了强大的御火能力,也让他的炼丹水平突飞猛进。 【五龙丹】,就是他研制的招牌丹药,位列五品,效果等同于医宗【造化丹】。 二者都号称“生死人、肉白骨”,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恢复如初。 但【造化丹】强调疗伤,【五龙丹】强调增功,它的材料要更为珍稀,需要炼化上百种草药,再配合数棵元气滋养过百年的雪莲、芝草炼制而成,能解百毒,甚至在短时间内起死回生! 这种丹药价值连城,凌虚尊者十年才能炼成一炉,一炉只有三十颗而已,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宝药。 庞羲居然有一瓶……虽然瓶里就剩两颗。 “他应该不是为了疗伤,而是为了借丹药之助,突破境界。” 范铉打量着丹药,点点头:“不然,不会存放在这里。” 炼神境以后,一步一个坎,有神念存在,破境更强调心境、悟性,突破不成,甚至会境界回落。 他需要丹药补气养神,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再者,面对张鲁、张卫,有伤药也白扯。 陆景将丹药递给范铉:“师尊应该是炼神二转吧,距三转巅峰只差一线,这药对你有用。背靠大树好乘凉,师尊就别客气了。” 陆景跟范铉是一条船上的人,范铉越强,唯一的真传陆景就越受重视。 范铉摇了摇头道:“你孤身一人前往西充县,比我更用得着,况且,以你的资质它能帮你更轻松地破境炼神,自己也就能成为大树……也罢,一人一颗吧。” 范铉看陆景坚持,笑了笑,倒出一粒,将瓶子留给陆景。 陆景没再往外推。 关于地宫的处理,范铉已经说过,两人都对奔雷诀没兴趣,不过范铉倒是让陆景把桌上那半部《五雷天心诀》收了起来,这里面有《阳五雷》之后的进阶功法——《五雷正法》,只有内功,没有其他,但这正是陆景破境炼神后所需要的。 随后两人出了地宫。 范铉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各回房间。 到了第二天清晨,陆景、张盛分兵,一人从西城门前往西充县,一人从南城门前往南充县。 身后范铉的身影越来越小。 狐聪、王双敏锐的感觉到前方陆景的身上,威势在不断增强。 一股沉重的压力笼罩在身后十名鬼卒、三百名记名弟子身上,此时此刻的他,就好像一头出闸的猛虎,又好像是失去了桎梏的雄鹰。 陆景道:“楚江。” “在。” 一名鬼卒策马近前。 陆景等人走了一个时辰,已经能看到西充县的大门,没人迎接,满目疮痍。 “带一队人马先去看看。小心一点。” “是。” 楚江是张鲁派遣的十名鬼卒中最强的一个,已经造气七层,惯用单刀,武功很不错。 楚江带着五十人先进城门探路。 陆景就等在原地,大约过了一刻钟,楚江领兵回来了,脸色很难看。 “回祭酒大人,一伙山贼占了县衙,作威作福有些时日了。” “……” 众人面面相觑。 陆景表情奇怪道:“这地方没有王法吗?” 楚江有些无奈:“原本的西充县县令是庞羲侄子庞跃,县丞、县尉也都是庞家亲信,庞羲一倒,这些人害怕师君株连,连夜跑了,有人回了益州,也有人干脆和盗匪同流合污,就等着跟咱们作对! 西充县群龙无首至今,周遭盗匪横行,百姓屡受盘剥,近些日子更过分,白虎山上的盗匪直接住进了县衙,整日花天酒地,奸淫掳掠!而带他们进来的那个人,正是昔日的县令庞跃,无耻之尤!” “呵呵,胆子够大啊,难怪说是开疆拓土……” 陆景不以为意,淡淡说道:“也罢,进城会会他们。有师弟跟我一起就行了,你们不用动。” “大人。” 楚江连忙提醒:“那伙盗匪有些来历,据说来自白虎帮,约摸有五百多人,大当家自称‘太白星’,姓暴,叫暴千胜,一身横练硬功,与城中官商多有勾结,沆瀣一气!庞跃在此时间也不短,贸然与他们开战,很可能腹背受敌啊!” “你想多了。” 陆景驾马前行,说道:“根扎得越深,越要小心翼翼……我没表露实力,那些富家大户不会出手,等我打输了,他们才会落井下石。先去除了那帮盗匪,剩下的,慢慢玩。” 楚江道:“那也还是带上大伙比较稳妥……” 陆景道:“说了不用,再给吓跑了。” 楚江看陆景自有章程,不再多言,领兵在城外等候。 陆景带着王双入城。 马蹄踏在青石上发出声响。 城中大户冷眼旁观,普通百姓避如蛇蝎,原本就很荒凉的街道更显冷清。 暗处埋伏的山贼看两骑入城,都露出意外的神色,其中一个道:“你们在这盯着,我去通报大当家。” 山贼飞快跑向西充县县衙。 此时,县衙大堂已经成了白虎帮花天酒地的地方,大当家暴千胜正在开酒宴,妓馆几名舞女在堂下起舞,周围是数十号的山贼头目,一个个喝酒吃肉,推杯换盏,兴致正浓,那一双双贼眼望着舞女的细腰直流口水。 “大当家。” 正在兴头上,那山贼冲了进来,禀告道:“天师道的人进城了!” 暴千胜脸色一正,立刻说道:“让兄弟们准备!来了多少人?” 山贼回答:“外面有三百多骑,不过只有两骑进城。”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 下首坐着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公子哥,手持折扇,怀抱舞女,气度安然,正是昔日的西充县县令庞跃,如今的白虎帮二当家——他本是庞家分支,庞羲侄子,庞羲死后,庞家树倒猢狲散,他自忖回到益州也没什么前途,索性直接打着为叔叔报仇的名号与暴千胜合作,谋取利益。 庞跃精通机关暗器,花了一月时间,将这县衙打造成了龙潭虎穴,没有机关地图,谁进来都可能命丧黄泉,特意在这等着天师道的人过来,伺机除掉,也好劫掠钱财宝物。 暴千胜道:“来人是谁?什么境界?” 山贼摇头:“不认得,不过都很年轻,二十来岁的模样,其中一人身形魁梧,手中提着一根长杖。” 暴千胜看向庞跃。 庞跃冷笑道:“二十来岁……天师道真是无人可派了。大当家放心,天师道二十岁左右的没有炼神,即便张鲁的亲生儿子也一样!” “那就好。” 暴千胜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炼神,那五百对三百,又占据地利,胜算很大,何况还有那些大户。 只要天师道败了,他们绝对愿意趁火打劫,分一杯羹! “既然如此,那就会会他们,升堂!” 暴千胜一脸严肃,堂下众头目马上活跃起来。 有的抄家伙守在门后,有的持弓弩站在墙上,暴千胜和庞跃就在堂上等着陆景二人过来。 很快,马蹄声响起。 陆景、王双二人来到了县衙大门前,迎接他们的,是一众杀机四溢的山贼,各人分站一方,将整个县衙守得密不透风! 朱红大门敞开着。 陆景、王双能直接看到最里面堂上坐着的山贼老大暴千胜。 陆景骑在马上,温和地笑了,对里面的人拱拱手,说道:“可是大当家暴千胜当面?” “正是你老子我!” 暴千胜一点不客气,冷冷一笑,啪地一拍惊堂木,所有山贼弯弓搭箭,拔刀相对,冷笑说道:“看这身衣服,还是天师道真传,怎么?就靠你们两人,想把县衙夺回去?不觉得太小看我暴千胜了吗?” 王双大怒,抄起鞭山杖。 陆景拦住他,摇了摇头。 王双看向陆景,当瞥见他眼底掠过的一丝杀意时,心头一跳,完了,师兄动怒了…… 只见陆景不慌不忙地举起令牌,给暴千胜看,也是给暗处盯着两方争斗的人看:“此乃天师道祭酒令牌,吾奉汉中太守、镇民中郎将张鲁之命,领西充县祭酒,总领一县政务,望尔等……” “哈哈哈哈!” 暴千胜哈哈大笑,打断了陆景的话,大声道:“区区汉中一郡之地,也想吞下巴西郡,简直笑话!张鲁座下如果真有人才,又何必派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此寻死! 州牧大人早晚收复巴西,我等白虎帮兄弟不忍百姓为邪道妖人蒙骗,特来守护……要打就打,不然就滚出西充县,老子看在张鲁面上,留你们一条狗命!” “……” 陆景深吸一口气道:“话别说的太满。我这个人这段日子压抑的狠了,在师尊、师姐面前,不能太出格,但你知道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们都不在,而我又能名正言顺统治此处的时候,对那些不听话的人,会做出什么吗?” 他缓缓抬头。 滔天的杀意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 周围的山贼都是一惊,王双胯下战马不禁发出长嘶,暴千胜、庞跃一阵心惊肉跳! “你——” 暴千胜刚要说话,陆景消失在原地。 “怎么回事?” “哪去了?!” 境界低的人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 就在那些山贼一个个顶着震惊表情,不明所以的时候,一道鬼影已在瞬间横跨二十丈、避过这一路上的所有机关暗器,来到暴千胜面前,与他目光齐平。 庞跃、暴千胜大惊失色! 庞跃没想到自己精心布置的机关暗器居然没有触发! 暴千胜则深深震惊于这可怕的速度,他强行压下心头惊恐,咬牙怒吼,一拳轰出! 砰! 陆景抬手。 暴千胜的拳头狠狠打在他的手掌上。 平日能震碎山石的重拳,这次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反而一阵酸麻,像打在了厚厚的钢板上。 暴千胜震惊不已。 陆景冷笑,反手握住了他的拳头,瞬间,无俦巨力直接捏碎了他的掌骨、指骨,将他手掌的每根骨头连同血肉捏成了肉酱! “啊啊啊!!!” 惨叫声响了起来。 暴千胜那只手已是鲜血淋漓。 陆景面无表情,一拉一扯,暴千胜的脑袋靠了过来。 陆景另一只手一把按住他的头,而后猛地下压,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那颗头径直砸碎了眼前桌案,砸进了脚下砖石! 惨叫声戛然而止! 暴千胜的头血肉模糊! 仅仅用了一招,他的颅骨就碎了,他整个人也被傻了,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好像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啊啊啊啊!” 舞女们尖声惊叫! 所有山贼惊骇地看着那粉碎的桌案和地上砸进砖石中的脑袋,吓得全身颤抖,肝胆俱裂! 这是何等恐怖的巨力! 大当家可是造气九层啊! 庞跃脸色苍白,这才意识到,来的这个人的实力根本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随手两招就在一众山贼护卫下废了他们的头儿! 此人不可力敌! 庞跃脑中闪过这个想法,急忙施展轻功向外冲! 陆景身形一闪,犹如鬼魅般拦住他,闪电伸手,掐住了他的咽喉,直接抡起来掼向地面! 咔嚓! “噗!” 骨骼碎裂的声响,庞跃两眼圆睁,口吐鲜血,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陆景抓着他的脖子像摔沙包一样,狠狠向地上摔打。 砰砰砰砰! 地面砖石崩裂,每一下都碎石乱飞! 啪! 在这无比雄浑的力道捶打之下,庞跃身上穿的一件能卸力的内甲彻底支撑不住,化作碎片! 陆景不管不顾,发泄似的提着庞跃身体疯狂摔打了十多次之后,才随手当垃圾似地甩出门外。 庞跃还活着,但全身是血,四肢都已经粉碎了,全身浮肿,不成人形! 陆景随后提着暴千胜的一条腿,像拖麻袋一样,慢慢拖出大堂,在身后留下一道猩红的血迹。 咣啷。 咣啷。 一个个山贼望着他像看着地狱里走出的恶鬼,吓得连刀都拿不住了! 王双也被陆景此时的模样吓到了,师兄面无表情杀人的样子真的好恐怖! 前后不到三十息,陆景从县衙里拖出了两具尸体,粉碎了所有山贼的战意。 走出大门的时候,他将尸体随手一扔,吩咐王双道:“找两根杆子,挂在县衙之前。谁还不服,欢迎来找我。” 陆景露齿一笑,目光森冷暼向四周阴暗处窥视的人,说道:“下次……就不挂全尸了,挂全家。” 第六十二章 第二把火(4.1k) “听说了吗?新来的天师道祭酒是个凶徒啊!暴千胜、庞跃一个照面就让他给废了!” “不止,他还让人把他们挂在旗杆底上曝晒!那俩人当时还没死,就这么流血流死了……惨啊。” “那些见惯了杀人的山贼都让他吓住了,五百多人,没一个敢出手的,磕头乞降他都没要。” “天师道理政一贯亲厚,从哪冒出这么个狠人!” “城西老乾山那几个销金窟立马消停了,庞羲旧部还准备跟庞跃合谋,现在也没影了……”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人一上来就烧这么猛,谁还敢找不自在?不过,他们也不会就这么认了,还有九黎寨呢。巴西不像汉中那样禁绝歪门邪道,他们这些年可没少在西充县扎根……明里不敢动,阴招有的是!就看他顶不顶得住了。” …… 西充县暗流汹涌。 陆景一战成名! 不只西充县在暗里传扬,连楚江等人都很意外,进城的时候,看到县衙门前高挂的那两具血淋淋的尸体都吓了一跳,如此雷霆手段,一下子慑服了所有鬼卒和记名弟子的心。 天师道惯行仁政,宽惠有余,威严不足。 张鲁雄踞汉中三十来年,百姓爱戴,但世家大族吃里爬外的比比皆是,像勉县李庄就和庞羲暗通款曲,面服心不服,表面“大人大人”的十分热络,暗地里一口一个米贼。 如今陆景一改往日柔和,直接下杀手震慑,也让手底下的这些人有了决心和底气。 这位可不是软柿子,他是真敢下死手啊! 山贼们屁滚尿流地跑了。 对于这些乌合之众,陆景连杀都懒得杀,不过那几名舞女,他却没准备就这么放走,将暗器都处理完后,留楚江等人清理县衙,带着她们进了后院,关上了门。 “……” 楚江等几位鬼卒面面相觑,都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看来祭酒大人也不能免俗啊。 只有王双、狐聪知道,师兄一定是另有目的,他眼高于顶,对这些人,碰都不会碰! 前院忙的热火朝天,后院一片死寂。 阴暗的房间里,四名舞妓怯生生排成一排,小心观察站在面前负手而立的陆景。 她们亲眼看到了他杀人的场景,论霸道猛烈,暴千胜那点手段根本就没法跟他比,这个人杀人不眨眼,残酷凶狠远远胜之,就担心他有什么古怪的癖好……听阁中妈妈们说越是长得俊俏的、心性残忍的公子哥,花样越多…… 四人越想越觉得怕,低下头去,身体颤抖,脸色发白。 陆景回过身来,目光扫过四人,淡淡说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问完了,答案让我满意,你们就可以离开。” 四人都有些意外,抬头看向陆景,见他神色郑重,暗暗松了口气。 陆景望向左首第一个容貌最为出彩的舞妓,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人连忙福身一礼,低声道:“贱妾名叫秋娘。” 陆景点点头:“我问你答,其他人补充,敢骗我……你们应该知道后果。” ——暴千胜和庞跃现在还在旗杆上挂着呢! 四人身体一颤,齐道不敢。 陆景道:“你们是哪家妓院,哪里开馆,又是如何出现在这里。” 秋娘答道:“回大人,贱妾来自城西老乾山云絮阁,半月前暴千胜派手下到阁内掷十金命我等作陪,我们这才到此……” 旁边的舞妓小声补充道:“老乾山是西充县有名的销金窟,处于巴西、梓潼两郡交界处,山腹中空,里面开了不少赌坊……妓院,有很多人在里面寻欢作乐,山主背景不小,暴千胜也不敢强来……” “背景……” 陆景冷笑道:“哪的背景?” 秋娘知道他是在嗤笑那些“高人”坐视山贼占领西充县县衙,声音更低了几分:“有些杂,老乾山处于两郡交界,又紧挨金牛道,两郡势力都有掺和,比如燕子门、乌堡、巴山剑派、宝印山……我们云絮阁就是本郡燕子门开的,山主出自乌家堡……甚至还有北面和南蛮的人参与……” 陆景眉头一挑:“南蛮……九黎寨吗?” “……” 秋娘听出了弦外之音,其他三人暗暗交换了个眼神,也都明白他问话的目的了。 这段日子在县衙里住着,对这边的事耳濡目染,也有一定了解。 从前庞跃在西充县作威作福的时候,可没少拿他叔叔巴西太守庞羲说事。这县里有不少人跟他们庞家沾亲带故,一朝变天,大树倾倒,换了旁人当家作主,这些人当然不会心甘情愿地让出手中权力,尤其听说天师道人手不足,更是乐于给他们使绊子。 梓潼郡来了强援刘备,驻守葭萌关,说不定什么时候巴西郡就能重归刘璋麾下。 到那时,益州派的人怎么也要比天师道这个庞羲仇敌来的宽和…… “有……” 秋娘犹豫了下,咬咬牙说道:“枫木轩就是交易九黎寨蛊虫、毒药的地方……” “好了。” 陆景摆手制止,点其他三人答话:“你说具体位置,你说领头人样貌,你说他的惯用武功路数。” 秋娘感激地看一眼陆景。 其他三人也明白过来,这是要把她们变成一根绳上的蚂蚱,也省的其中一个告密,害了其他人。 舞妓们大感意外,没想到这个凶狠残酷的祭酒大人,会如此为她们着想,紧绷的精神都放松下来。 一人答道:“枫木轩在老乾山丁字区龙凤巷。” 又一人答道:“店主人名叫凉威,九黎寨苗人,四十多岁,独眼跛脚。” 最后一人低声道:“对于武功,妾身不太懂……听别人说好像是什么造气巅峰修为,他有一把苗刀,是天降异宝,叫做【三獠】,曾经给我们展示过,能凌空飞旋,我有一次亲眼见他一动不动就操控那把刀砍掉了别人的头。” 陆景点点头。 秋娘犹豫一下,又道:“凉威还有一个干女儿,叫蝴蝶,能用笛音御蛊,摄人心神,大人小心……” 陆景道:“多谢,你们走吧。” 他随手一挥,房门打开。 四人屈身行礼,慢慢退出房间,小心翼翼穿过大堂出了县衙,往老乾山方向而去。 路上,秋娘不时回头看看,其他三人赶忙提醒:“别多想了,他可不是庞跃!” “……” 秋娘抿了抿嘴唇,收回目光。 “这么快?” 楚江正带人清理堂上的机关暗器,看这些舞妓走出来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大人得补补啊……” 啪! 陆景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满头黑线道:“枉你还是天师道鬼卒,怎么这么下流。” 楚江哎呦一声按住后脑,回过头笑道:“儒家说‘食色性也’……” 你特么就记着个食色性也,孔子还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怎么不记? 陆景摇了摇头,懒得跟他扯淡,大步向外走。 “大人去哪里?” 楚江忙道:“要不要派人跟随?” “不用。” 陆景头也不回地摆手道:“我去放火,你们跟着碍事。用心清理县衙……好好的地方,让那帮狗山贼搞得乌烟瘴气!等我回来,我要它干干净净的,不然要你们好看!” 王双、狐聪、楚江看着他远去,都有点懵。 放火? 放什么火? …… 老乾山位于西充县最西侧,虽仍属于西充县地界,但与梓潼郡极近,中间就隔了一条清水河而已。 此河乃是嘉陵江支流,蜿蜒向南流淌,大河宽有十余丈,即便入秋时分流量仍然不小。 河水冰凉,常有两郡渔人来此打鱼,隔岸谈笑。 这清水河的东岸就是老乾山。 此山海拔不高,只有五百多米,但地理结构特殊,山腹中空,由北面知名的武林势力乌家堡率先发现开拓,渐渐声名远扬,不断吸引别派商铺、酒家入驻,成了这两郡有名的销金窟,甚至吸引不少往来金牛道的商队来此快活,各种花天酒地。 老乾山内,酒馆、妓院、赌坊应有尽有。 枫木轩要相对“高雅”一些,它是个茶馆。 当然,茶不茶的不要紧,反正来这的也不是为了喝茶,而是买卖九黎寨蛊虫、毒药。 巴西郡不像汉中那样禁绝此类,不需要偷偷摸摸的,反而因为九黎寨寨主跟庞羲走的近的关系,在哪都有不小的话语权。 ——没看太守之子庞野都成了九黎寨女婿吗?两家强强联合,谁敢给九黎寨脸色看。 此时,山腹之内,龙凤巷里。 枫木轩众人已经听说了陆景入城后的事迹,被他的手笔狠狠震了一下。 内堂,掌柜凉威正听手下汇报。 下方半跪着一人,沉声说道:“据查,庞跃、暴千胜二人都没在他手下撑过一招,他的肉身力量非常强大!同样炼体的暴千胜被他一手按碎了头骨,直接打成白痴,吊在三丈旗杆上直到死去……他的轻功也很快,以庞跃的速度都没能逃过他那一抓,被他当个玩物一样摆弄,打的四肢粉碎……” 众人面面相觑,都很吃惊。 庞跃和暴千胜可不是善茬啊,一个修炼庞家绝学,一个是白虎帮匪首,居然连一招都没撑住…… 凉威低头沉思。 仅剩的那一只眼中闪过凝重,从腰后取出一张兽皮,摊到了桌上。 皮分两面,一面画着张盛的模样,边角处写着他的资料,密密麻麻;另一面则画着陆景的模样,同样在角落注明了功法,只不过资料极少,只有《阳五雷》、《养吾剑》和“金镯子”等字样,还特别注明了“存疑”。 “看来,就是他了!” 凉威盯着陆景的画像:“据离落大人从暗桩那儿得到的消息,张盛、陆景二人会被分派到西充、南充二县担任代理祭酒。张盛的武功已经查明,就是《离火剑纲》,最强手段应是指法,可此人力大无穷……既然不是张盛,应该就是这个陆景了!前几日偷袭离昆大人的罪魁祸首,害他落到张鲁手里,还暴露了暗桩!再往前也曾设计暗害阆中七煞……这个人身上背着好几条人命,绝不能放过他!” 说到最后,凉威怒气勃发,猛地一拍桌子,红木桌椅瞬间粉碎! “就是他?” 下方一个青年脸色微变,仔细看着图像道:“真看不出来啊……不过范铉很强,姑爷就是败在他手上,他是范铉的徒弟,有如此实力倒也不算意外……那岂不是说,他就是用天雷子害的姑爷尸骨无存的人?” “没错!” 凉威冷冷道:“圣女一直想找范铉师徒报仇,只可惜范铉身旁有三杨,不好下手,让咱们注意这个陆景,或许可以通过他要挟范铉就范……前几日离昆大人落难,也跟此人有关,风蜈使大人多有交代,一有行踪马上回报,他要亲手为胞弟报仇……本以为他会去南充,没想到来了西充,还敢如此高调!正好,自寻死路!巴伦,马上传信风蜈使和圣女,报告此消息……圣女正缺一具上好的铜尸护卫!” 唰! 凉威拔出腰后【三獠刀】,手指拂过雪亮刀身,目光森冷无比。 “明白。” 那青年立刻应是。 “义父。” 另一位容貌清秀的苗族少女迟疑说道:“……此人勇猛非凡,又有鬼卒和天师道记名弟子相助,咱们是不是暂避锋芒?他很可能会找过来啊,枫木轩可算不上隐秘……” “他敢!” 凉威猛地站了起来,冷笑说道:“再强又怎么样?还是造气九层,破不了我的毒,他敢来,老夫必让他有来无回!蝶儿不用担心,另外,我还让老刀埋伏在县衙附近,盯着他们的人马,只要有动作,一定会先传过来……” 蝴蝶闻言松了口气,刚要说话,忽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 “你说的是他吗?” 紧接着轰隆巨响! 一具尸体接连砸穿好几道门窗,给硬生生丢进了内堂中,顿时枫木轩惊叫声四起,木屑纷飞,所有人拔刀戒备! 凉威大惊。 蝴蝶急忙掏出腰间虫笛,所有人愕然地望着地上那个浑身是血的尸体。 青年巴伦大着胆子用弯刀将尸体拨正,等看清他的正脸,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刀?!” “看来是他……” 枫木轩院内。 陆景微微一笑,手中旌旗一展,大旗飘扬,其上蛟龙狂舞,陆景无视纷乱的枫木轩,淡淡说道:“不是要杀我吗?我来了。” 第六十三章 筑京观(4.7k) “有人砸场子了!” 一传十,十传百。 枫木轩内正有不少人在交易,突然的巨响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从楼上向下看,能看到院中身穿一身黑衣、单臂擎着天蛟大旗的陆景,虽是孤单一人,但他那声势却好似千军万马。 紧接着,催命的笛音响起了,音波扩散,方圆数里的毒蝶毒蜂闻声汇聚。 嗡嗡嗡! 枫木轩后堂本就养着无数毒蜂,音波一响起,立即化作一大片乌云,宛如扑火的飞蛾,撞破窗户纸,铺天盖地涌向陆景。 “是九黎寨【御蜂咒】!” 楼上有人惊呼。 众人望着那夹着怪叫的滚滚黑云,心中发怵,九黎寨最强的手段就是御蛊和放毒,倘若蛊虫足够,一人可挡千军,能将敌人转瞬啃成白骨! 陆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凉威冷笑,敢来枫木轩撒野,找死! 然而,下一瞬,他的表情凝固了——无数的毒蜂飞到陆景周身一丈突然停住,畏惧不前,就像他的身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让它们寸步不敢再进。 所有毒蜂飞在半空,以一丈为半径围成了球形,从外面看,陆景好像已经被虫群围死,水泄不通,但从里面看,这些毒蜂连碰都没碰到他。 “【避毒珠】……” 凉威脸色大变,这是南蛮异宝,能避蛊虫、瘴气于数丈之外,即便九黎寨内部都炼制不易,只会赐给他们真正的朋友——忽然,凉威想起来两个人,庞羲和庞野。 陆景身上这颗一定是从他们身上搜罗到的! 凉威勃然大怒:“杀!” 一声令下,枫木轩中冲出数十位九黎寨门徒,人人视死如归,杀向陆景。 陆景深吸一口气,淡淡笑道:“这地方没有炼神,真不错。” 只见他握紧旗枪,灌注真气,旗上天蛟闪烁,符阵发出微光。 【戊土阵】激发,脚下大地地气上涌,灌注自身,瞬间,他的防御力和攻击力再度暴涨,而后面对围杀过来的众人露出了一个掠食者的微笑,鬼影般虎跃而出,杀入人群。 真正的厮杀开始了! 原本打算看热闹的一众客人,在看到陆景一枪捅穿三人、尸体纷纷被爆裂真气打炸之后,都意识到了不对劲,出手如此狠毒,这根本不是砸场子! 这是灭门! …… “不好了!” 老乾山甲字区,处于山腹正中心,乃是乌家堡自家经营的铺子,作为老乾山的主人,乌家堡这些年靠着这片宝地财源滚滚,蒸蒸日上,不只自家的兵器作坊越来越红火,甚至还开了丹药铺子和低品的异宝店,可说日进斗金。 乌家堡索性将总堡迁移于此,专心经营。 他们的家传绝学《烈火心经》闻名江湖,据说是天外秘术。 堡主乌豪一直在闭关潜修,由二堡主乌权和独子乌蓬经营。 乌家堡有铸器坊,堡中门人多修炼火属心法,一个个抗寒耐热,独门武功《烈火锤法》精妙非凡,八人成阵,更是威力无穷。 乌家堡这些年一直主导着老乾山,鲜有人敢在此地闹事,不想今天就来了个不要命的,还是直接杀上了枫木轩——蛊门九黎寨租用的地方! “不好了!” 一名乌家堡下人急匆匆闯进内堂。 此时,二堡主乌权正在检验新出炉的一批兵器,身穿一袭红色长袍,气度儒雅,看着不像个江湖高手,倒更像一位读书人,闻听叫嚷,面色不豫,回头怒斥道:“什么事大呼小叫,不成体统!” 那下人急忙半跪在地,恭敬说道:“禀二堡主,有人闯进枫木轩,跟凉威等人打起来了!” 乌权神色淡淡,重新检视一口宝剑,随口道:“打就打,招惹九黎寨,自寻死路!” “不、不是的……” 那下人神色惊慌,表情满是恐惧,颤声说道:“我等巡街赶到的时候,双方已经开战,属下亲眼目睹凉威、巴伦齐上,反被那人一枪刺死巴伦,直接削掉了巴伦半个脑袋,鲜血飞起三尺多高……” “嗯?” 乌权脸色一变,皱眉道:“竟有此事?巴伦是凉威徒弟,也有造气七层了吧。” 那下人点点头道:“他下手十分狠辣!身法和力量都大的出奇,枫木轩那些人没有能撑过他一招的,全被大枪刺穿,整个枫木轩现在跟血染的一样,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惨不忍睹!” 乌权脸色彻底变了,放下长剑,沉声说道:“此人是谁?” “不太清楚。” 下人想了想,迟疑说道:“听围观者说,好像是今日接管西充县的天师道祭酒,就是他杀了暴千胜和庞跃,悬尸示众!” “好胆子!好本事!” 乌权眼中闪过异色,连连赞叹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二把火也烧起来了……真是雷厉风行。少堡主呢?” “呃……” 那下人脸上掠过尴尬的神色:“少堡主在……在云絮阁……” “这臭小子!” 乌权叹了口气,大步冲出房间:“去铸器坊叫乌参,带上一半精锐,去看看咱们这位祭酒大人。” “一半?” 那下人惊道:“可堡里……” “无妨。” 乌权望了眼后方,淡淡说道:“有大哥在,谁敢擅闯,必死无疑!去叫人。” “是。” 下人急忙去铸器坊叫人。 很快乌参带着五十余人与乌权汇合,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人的腰上都缠着一颗流星锤。 众人赶赴枫木轩。 还没到地方,他们已经能看到很多脸色发白的客人或是仆人惊叫着齐刷刷往外跑,一个个吓得六神无主。 乌权感觉不妙,加快速度与众人进了丁字区龙凤巷,顿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飘来。 当他们走进巷子,亲眼看到枫木轩大门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只见那门前赫然矗立着一座京观! ——数十名九黎寨门人的尸体肆意堆叠在一起,成了一座尸山,在那尸山之上,还立着三杆长枪,每杆枪的枪头上都插着一颗人头,赫然是凉威、巴伦和蝴蝶,其中巴伦的头只有半颗,凉威的双目已瞎。 到处都是血! 汨汨的鲜血在尸山之下汇聚、流淌,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这是宣战啊……” 乌权心神颤动,多少年没见过这么疯狂的人了,第二把火比第一把火更猛烈,喃喃念道:“这是向九黎寨宣战,也是向所有庞羲旧部宣战……他真的只有一个人?” “是。” 回答的不是那个下人,而是众人身后一位衣衫不整的公子哥,袒胸露腹,似是刚从床上爬起,但那双眼睛却前所未有的明亮。此人正是乌家堡少堡主,乌蓬,乌明辉。 “蓬儿。” 乌权回头,见乌蓬衣衫不整本想呵斥,但看他神色郑重,暂且将此事略过,说道:“你亲眼目睹?” “嗯!” 乌蓬走到众人之前,与二叔并列,望着眼前这座尸山,表情凝重地说道:“我听说之后马上赶过来,亲眼看到他屠戮凉威等人,出招凶猛,一往无前,手中还有一杆土属性的大旗,好像能操控地气! 他将地气化为甲胄,在体外凝成护体气罩,从而专注厮杀。凉威没撑过三招,就被夺了刀,巴伦、蝴蝶连一招都没撑过,但他也放走了枫木轩的仆人和客人,还算恩怨分明……哦对了,他还会【御蜂咒】,杀人之后将枫木轩那一万只毒蜂都收走了……天师道还会这个吗?” 乌蓬说着有些奇怪,只能猜测是从庞野身上得到的秘籍。 乌权并没在意他的后半句,听到前句某个词语吃了一惊,重复说道:“你刚才说,他能操控地气?” 乌蓬点头,认真地看向他,眼中闪动着别样的神采,低声说道:“二叔,机会难得啊。我想去见见这位祭酒大人。” “不行。” 乌权想了想,皱眉说道:“他如此行事,固然能震慑九黎寨和庞羲旧部,但同时也已惹祸上身。他能杀凉威,却肯定斗不过九黎寨圣女和五使!从没听说天师道有如此年轻的炼神境,他最多造气巅峰!能有如此手段,不过仗着异宝之利。五使可都是炼神境啊,就算有极乐峒虎视眈眈,不敢倾巢而出,只风蜈使一人,他就不可能是对手!等这场风波过去,若他还活着,再谈不迟。” “二叔……” 乌蓬无奈道:“土属性异宝,咱们也见过不少了,重要的从来都不是宝物,是能操控自如的人啊!就是因为九黎寨的人还没到,咱们才该趁早了结此事。父亲闭关多年,不见进展,空有宝山而无法为己所用,这太折磨人了!依我看,他现在也需要帮手,不如咱们假意应承,请他出手,等办成咱们自己的事,再坐山观虎斗,反正不管最后谁做主,老乾山都是咱们乌家的。” “这……” 乌权皱紧了眉头:“此举有过河拆桥之嫌,对咱们的声誉……” 乌蓬冷笑道:“他一死,谁知道?九黎寨在老乾山可是一直有优待,就算来人了,难道还会听这位祭酒大人的挑拨?还不是咱们说什么是什么!” “也罢。” 乌权叹了口气,道:“就当是拜山头吧,你去库房挑件礼物过去探探口风。他如果不同意,别节外生枝,反正也等了这么多年了。” “放心吧,二叔。” 乌蓬一笑,淡淡道:“低三下四嘛,我最擅长了。” …… 陆景回到县衙。 楚江正守在门口,看他回来,心中那块石头总算落下,迎了上去:“大人,您可回来了!” “怎么?” 陆景头也不抬,正在看一张羊皮纸,随口说道:“有人闹事?” “那倒不是。有这俩尸体挂在这,旁人避还来不及呢,谁敢闹事……” 楚江说着,眼角余光瞥到陆景手里那羊皮纸的右列有四个大字,仔细一看:《五毒秘传》! “嘶!” 楚江暗惊,这好像九黎寨的武功吧! 大人怎么出去一趟,手里多了个这?还有他腰间的虫笛……感觉不太对劲啊…… 楚江甩甩脑袋,肃容道:“是这样。咱们的人有点多,县衙住不开……那些山贼都是茅草屋加通铺,条件太差,索性都拆了,但咱们的住处还有衣食总得安排……” “左右两边的园子不是都荒了吗?收拾出来不就完了。” 陆景直接甩出一小袋金子:“从现在起,你就是文部令史,钱给你了,别再拿这些屁事来烦我!” “好嘞!” 楚江心道我也看到两边园子都慌了,正好用作住宅,但这不是没钱嘛。 陆景直接撒手不管,这是偷懒,但同样也是信任,楚江暗暗记在心里。 提拔对陆景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但对楚江来说,这是阶层的跨越。 为什么那么多人“士为知己者死”?就是因为上官给了前途和未来。 陆景眼睛不离羊皮纸,继续往县衙里走。 楚江跟在他身后回报道:“伙房大厨已经招到,家底清白,没什么问题。您和王兄弟的住处也都收拾出来了,就在后堂,暴千胜那堆脏垃圾都烧了,保证干干净净!” 陆景点点头:“你看着安排吧。狐聪做记名弟子之首,王双不适合做武部令史,还差点火候。昨夜守我帐篷的鬼卒是谁?够警醒,武功也不错,先让他做着。” 楚江想了想,回道:“崔征。” 陆景:“你们关系如何?” 楚江:“呃,一般。” “那就是他了。” 陆景道:“今晚让后厨多准备酒肉,大吃一顿,就当温锅宴了。咱们要在这住一阵子,大伙同舟共济,不必吝啬银钱,不够找我要,师君给了不少军费。先立足守城,赋税什么的过一阵子再说。” “明白。” 楚江躬身。 “还有……” 陆景顿了下,继续道:“一会大概会有人来拜访,找几个警醒的守门,礼物收下,人全拒了,就说本祭酒没功夫搭理他们!态度要强硬,谁敢对你们不敬,告诉我……门前就挂两个有点少。” “……是。” 楚江暗暗抹了把汗,小声道:“这个……大人,是不是有点过了,如此行事,百姓恐怕会有怨言啊。” 陆景瞥他一眼:“我杀百姓了吗?” 楚江赶紧摇头:“没有!一个都没有!反而是为民除害!” 陆景:“那哪来的怨言?一时畏惧不算什么,日久见人心,目前最重要的,是稳!” 楚江心神一凛:“是,属下明白了。” 陆景大步进了县衙。 楚江点了几个鬼卒守在大门口,还在奇怪谁会来,就见远远的有几个富人带着奴仆、挤着笑脸过来求见祭酒大人,那一个个的殷勤热络……看着很正常,但眼底深处全是恐惧! 楚江心中奇怪,旁敲侧击一问,顿时心头大震,愕然回头望向陆景方向,这这这……这真是天师道出来的?范祭酒一直是个宽厚仁慈的人啊,怎么会教出大人这样的徒弟! …… 陆景回到后院自己房间,叫来王双、狐聪二人,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大堆毒药、解药,分给他们。 “现在三把火烧了两把,能否顺利立足就差最后一件事,只要熬过了,此后再无任何问题,你们两个也要警醒点。” 陆景神色郑重地叮嘱。 王双拍着胸脯:“师兄放心,我会加倍小心。” 狐聪也道:“大人放心,《鬼隐身法》已经纯熟,我现在跑的很快!” “嗯。” 陆景点点头:“警戒的事不需要你们做,我来,等真正需要你们帮忙的时候,我会开口,在此之前,努力修炼吧。” 王双先是点点头,接着奇怪道:“师兄怎么警戒?你只有一双眼睛。” “谁说的?” 陆景一笑,慢慢举起了那个豢兽袋,打开给两人一看,嗡嗡声顿时在房间响起,里面是枫木轩培育的一万只毒蜂:“有它们就够了……” “报!” 就在这时,一名鬼卒跑到门外,禀告道:“大人,有人自称是乌家堡少堡主,说要跟您商讨御敌之策!” “呵呵。” 陆景冷笑一声:“这鬼地方居然有人雪中送炭,真不容易,带他来见我。” “是。” …… 第六十四章 洞中洞(4.1k) 乌蓬带着礼物走进县衙,满脸的恭顺小心。 当他走进大堂,看到堂上高坐的陆景时,心中陡然一紧——陆景正在把玩一把弯刀,随意抛接,赫然是凉威那把七品苗刀【三獠】,刀光森寒,晃得人心惊。 “草民乌蓬,见过祭酒大人。” 乌蓬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腰弯成九十度,十分谦卑。 说话间,他双手捧着礼盒递上桌案,陪笑说道:“这是一株百年首乌,能补气养神,草民谨代表乌家聊表寸心,请大人笑纳……” “客气了。” 陆景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并未去接,说道:“样子活儿就不必做了,你累我也累。少堡主说要商讨御敌之策,敌在何方?又是怎么个商讨法?咱们还是直奔主题吧。” “呃……” 乌蓬尴尬一笑:“大人快言快语,那草民也不啰嗦了。方才亲眼目睹大人筑京观之举,心神震颤,雷霆手段令我等钦服之至!敌人当然是九黎寨,而遍观县衙,似大人这般神勇者少之又少,双拳难敌四手,乌家堡愿助大人一臂之力!” 他深深拜了下去。 陆景手一顿,抬眼看他,似笑非笑道:“枫木轩在老乾山开的红火,乌堡说舍弃就舍弃……有点出人意料啊……” 乌蓬笑道:“水镜先生有言:‘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大人不必多心。如今庞羲已死,余党不足为虑,有大人坐镇西充县,又背靠阆中,得天师道高人相助,谅那九黎寨再难掀起风浪!大势既定,乌堡自然愿意锦上添花,把宝押在大人身上,以搏厚利!” 陆景不置可否:“少堡主倒是并不讳言。” 乌蓬微笑道:“商人逐利乃是天性,大人英明睿智,草民这点心思,只怕瞒不过大人,既然如此,不如直言。” “很好……” 听到这里,陆景的表情总算有所缓和,像是信了,点点头看向他道:“不过……只怕不只是因为这些吧。乌家有什么要求,少堡主直言便可,若能得乌堡相助,本官自然竭尽所能!” “果然!” 乌蓬看他神色温和,眼神中带着鼓励之意,心中暗喜。 ——就说他缺人手,此时雪中送炭,纵然有疑,他也一定会全力争取。 一念及此,乌蓬做出恰到好处的尴尬表情,低声说道:“大人如此说,倒让草民惶恐……草民在云絮阁亲眼目睹大人手段,心生敬畏,投诚是发自内心的,但也确实有一点小忙想请大人帮忙,这个……大人放心!事成之后,乌堡另有重谢,且必当全力助大人抵御九黎寨,誓与大人共存亡!” 乌蓬神色郑重,说的斩钉截铁! 陆景心中呵呵,面上神色更加放心,走下座位,过来扶起乌蓬,温声说道:“互惠互利,本就是应该的。不知少堡主所指何事?” 乌蓬小心看向四周。 陆景挥退其他人,乌蓬松了口气,这才开始讲解其中隐秘。 原来,二十年前,乌家堡堡主乌豪率先发现老乾山时,老乾山并不只是腹中空空的一座小山,在这座山的中心还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洞下暗藏着一座四通八达的天然洞府。 ——如今那洞口就在甲字区乌家堡乌豪闭关的密室之中! 这洞府似是某位前辈高人所留,洞内机关重重,但也确实是一座元气充沛的洞天福地。 就是靠着它,乌豪、乌权两兄弟才进境神速,相继达到造气巅峰境界,距离炼神只差一线; 也是靠着它,乌蓬年纪轻轻就有八层修为,看似不求上进,每日风花雪月,实则内功精湛,家学渊深。 这些年,乌家堡一直在努力开拓洞府,也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 但最深处的石室,他们却怎么也攻不进去,只因那石室外围布了一座神奇的乱石阵。 此阵法经高人排布,已与老乾山融为一体,靠地脉元气驱动,内藏二十八座小石山,代表着二十八星宿,整体依九宫八卦布成,变化万千,难以突破! 任何人入阵都会被困在其中,受石山围剿,轻则迷失方向,重则命丧其间,绝难前进一步! 乌豪等人花了十余年时间破阵,钻研阵法,结果毫无寸进。 既然无法正面突破,他们就想另辟蹊径,请高人抽离阵中地气——如此釜底抽薪之举,同样能破坏阵法的力量来源,从而轻易进入石室,拿到最宝贵的东西! 但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同样艰难。 一来,这高人的武功必须得是炼神以下,不然乌家人治不住,那就成了引狼入室,自寻死路。 二来,这高人的御土水平要强,阵法之下地气浓郁,倘若无法抽离,仍然拿那洞府没办法。 这就是两难处。 境界不能高,精神力还得强。 但再难也比破阵简单,此前乌家堡也找了不少人尝试,只可惜都没有那种得天独厚的精神天赋。 功力不足,乌家人还可以帮忙传功,精神力不够,那就真的只能望洋兴叹了。 炼神境以下,神念未成,意识的载体仍然是三宝中的“神”,想要抽出地气,就要精神力格外强大,这样的人甚至比炼神境还难找。 乌家人一方面寄托于乌豪破境,一方面也在暗中寻找能纯熟操控地气的造气境高手。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二者都没什么进展,直到看到陆景在枫木轩大发神威——造气九层,炼神以下,却能纯熟运用地气,总算看到了曙光。 “不瞒大人。” 乌蓬一脸真诚道:“这么多年了,我父亲一直闭关,希望突破那一线,但始终未能如愿……想要找到能驾驭地气的高手,又怎么也找不到,都快绝望了……天可怜见啊!今日有幸遇到大人,真乃天无绝人之路,乌蓬恳请大人相助……” 他弯腰躬身,咬着牙,郑重说道:“如果大人真能破开阵法,乌堡愿与大人平分洞中宝物!如违此言,叫我不得好死!” 原来如此…… 陆景心中恍然,玩味说道:“少堡主就不怕我起了歹心?” 乌蓬神色一变,认真看向陆景,说道:“大人可知,我乌家堡家传绝学是什么?” 陆景摇了摇头:“初来乍到,还没听说,请少堡主明言。” 乌蓬道:“其名《烈火心经》,乃是一种天外秘武,自然有些不为人知的手段……我父亲这些年闭关参悟,虽然内功境界未能突破,但心法已达第六重,真气形态发生变化,生成了一种能够铸铁熔金的气焰……乌家堡最值钱的兵器,就是我父亲亲手所炼,连金铁都能融化,何况凡躯?大人以为如何?” 呦呵? 恐吓我? 陆景淡淡一笑,说道:“原来是有倚仗啊,难怪……” 乌蓬再度躬身低头:“还望大人不要见怪,只是一点自保手段。乌堡多年声誉,童叟无欺,远近闻名,许下的承诺必会兑现!大人如果担心,也可以带人同往,但不能下洞……此事事关家族隐秘,还请大人见谅。” “我明白。” 陆景淡淡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怎会见怪?好,我都知道了,区区小事,就跟你走一趟!只是,我也没多大把握……如果不成,也请少堡主不要食言。” 乌蓬大喜道:“只要大人尽心即可,至于承诺,乌蓬以项上人头作保,必不会让大人失望!” “那就走吧。” 陆景站起身来:“九黎寨的人随时可能赶到,咱们速战速决,也好积极备战。” “大人请。” 乌蓬迫不及待,伸手一引。 陆景率先走出大堂。 王双正守在门口。 陆景对他道:“王双,今夜子时之前,我要是没回来,马上飞燕传书阆中,就说我死在了乌家堡,让师尊他老人家给我报仇……哦,少堡主别见怪,我这也是防人之心。” 陆景转头望向乌蓬,笑容玩味,隐含怒气——似乎是针对乌蓬之前不信任的怒气。 王双不明所以,瞪眼看向乌蓬。 乌蓬心头狂跳,这人还真是不吃亏,尴尬一笑道:“大人这是哪里话,我们怎么敢对您出手……” 陆景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玩笑,玩笑,我们走吧。” 乌蓬跟着打个哈哈,头前领路。 …… 时隔不到一个时辰,陆景再次进了老乾山。 这一次他是跟着乌蓬走了山间捷径,穿过大片荒野田地,路上不见行人。 乌蓬的意思是,这条路比较近,且能直达老乾山山腹,乌家堡之中……事实也确实如此,但陆景一眼就看出,他这是不想让老乾山的九黎寨眼线知道乌家堡跟自己这个祭酒有往来,由此也更能笃定这个家伙就没打算帮忙! “想空手套白狼?呵呵,上了老子的船,还想全身而退,你们可真敢想……” 陆景心中嗤笑,面上不动神色。 很快。 两人就来到了甲字区,乌家堡。 乌家堡独占一区,自然是面积广阔,豪华气派,更兼内藏异宝,所以特别修筑了不少防御工事,远远一看,真像一座小型城池,气派森然。 二堡主乌权已经等在大门前,看两人过来,脸现喜色,行礼说道:“有劳祭酒大人走这一趟,乌家堡上下感念大恩!” 陆景笑道:“情势严峻,只要乌家堡能助我一臂之力,抵御强敌,这些小事,不足挂齿。” “……” 乌权脸抽了一下,低下头去,恭敬道:“我等必当竭尽全力。” 乌权精研儒学,平日言谈举止“恪守礼节”,有很高的道德感,当然,某些时候也可以舍弃,只要“眼不见为净”,但此时陆景就是要他表态,他也只能模棱两可了。 乌蓬赶紧道:“大人请,家父正在密室等候。” “嗯。” 陆景点点头:“抓紧时间干活吧,子时之前回不去,我可就‘阵亡’了。” “嗯?” 乌权神色一僵,看向乌蓬。 乌蓬脸上飞快闪过一抹阴沉,暗暗点了点头。 他们都明白,这是陆景的自保之举,就是防止破了阵法后,乌家堡对他下手……一旦这么做,天师道将会把他的死归咎于乌家堡,到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别看天师道现在人手不足,那是因为要守土安民,真到陆景身死,丢城失地,他的师长就会不管不顾地杀上门来,乌家堡必然会遭到清算! 炼神的清算! 两人心神一凛。 不过倒也在预料之中。 他们本来就没想动他,乌家堡要做的,就是等陆景抽干地气,破了乱石阵,进入洞府,先分他点儿东西稳住,等他需要帮忙的时候再看着他死在风蜈使手里,然后兵不血刃,拿回自己的东西…… “请。” 乌权伸手一引,头前领路,带着陆景穿过廊道,进了中央密室。 密室正面有一扇翡翠屏风,遮挡视线,屏风之后站着大堡主乌豪,乌豪身后就是那个大洞。 乌豪其人五十来岁,身形魁梧,面容刚毅,手上戴着手套,浑身散发惊人的热量,显然是内功有成。 乌蓬为两人做了介绍,乌豪恭维两句,说到正题:“这洞府四通八达,内部空间极广,初入其中可能会被钟乳石之类迷乱视线,还请祭酒大人蒙上头脸,由我三人领你进去。” 说白了,就是不想让陆景知道真正的路线,防止他起什么歪心。 还真是严防死守啊…… 陆景心中腹诽,表面做出听从的表情,蒙上头脸。 “只可惜,老子能透视,区区一层布,有个屁用!” 三人搀扶着他,跳下洞府。 陆景装出看不见的模样,透过面罩,观察地下洞府的全貌。 但见那溶洞宛如一条蜿蜒盘旋的巨龙,四通八达,小道众多,空气湿润。 洞内的景色更是千奇百怪。 在三人火把的照耀下,各种宝石美玉五彩斑斓、似雕似塑,气象万千,有的像飞流直下的瀑布,有的像盛开的白莲…… 四人在迷宫中七拐八拐,陆景眼睁睁看着这爷仨带着他绕了好几个圈子,这才把他领到了最深处的溶洞,揭开面罩。 陆景看到了那座石阵。 阵中怪石嶙峋,二十八座两丈高的小山横亘其中,透着森森鬼气,隐隐还有朦朦雾气从石山中飘出,当真是迷离若幻。 乌豪道:“这里就是乱石阵了,还请祭酒大人出手……” 第六十五章 苍鸾火(4.7k) 陆景环视四周,目光透过一个个石墩,很快在阵中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天蛟旗枪】插地,陆景手握旗杆,细细感应。 乌家三人紧张地关注着他。 半晌,陆景睁眼,露出为难之色,苦笑说道:“三位……看这阵法规模,纵横能有二十余丈,只有我一个人恐怕力有不逮,而且,此阵已与老乾山融合,阵下地气无比庞大,想要全数抽出更是难上加难,纵然炼神境,也未必能成啊……” 乌家三人一阵失望,连连叹息,难道真的只能坐拥宝山却无法取用? 就在这时,陆景话锋一转:“不过嘛……” 嗯? 三人顿时打起精神。 乌豪、乌权对视一眼,乌豪干脆说道:“祭酒大人有什么方法?乌堡一诺千金,只要能破开此阵,进入洞府最深处,一应所得,均有祭酒大人一半,乌堡绝不食言!大人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尽可明言,乌堡上下无有不从!” 乌权同样行礼,鞠躬说道:“大兄此言乃是正理,就请大人明言,乌堡感念厚恩!” 乌蓬也赶紧表态:“不知大人有何高招?我等洗耳恭听。” 陆景扫过阵中某处,叹息一声:“抽取地气、破坏阵法太难了!为今之计,只能干扰,由我在阵外以【天蛟旗枪】操控地气,干扰阵法运行——这石阵虽强,毕竟是无主之阵,只要能改变地气流向,威力势必减弱,你们便可尝试通过此阵。” 陆景话音落下,三人眼前同时一亮。 这还真是个好办法! 抽干地气太难了,但如果只是干扰、分流,一样可以减弱阵法威力,创造通过的机会! 只是…… 乌豪“遗憾”道:“如此,祭酒大人就只能在外围施法,无法进入深处寻宝……大人能放心吗?” 到时候宝物多寡可全在乌家人嘴里。 陆景不以为意,淡淡笑道:“一来,我一个人未必压得住,还得请大堡主助我一臂之力,二来,过阵需要我,出阵一样需要我,没我撑持阵法,你们就算拿到宝物,能回得来吗?枫木轩的下场都看到了,别的,我也就不多说了,免得伤了和气。” 陆景微微一笑,笑里藏刀:“三位不会觉得能在我身上空手套白狼吧……” “……” 乌家三人心头一跳。 乌权和乌蓬都想起了那座血腥的京观,看他底气十足,知道这次是必须放血了。 但为了拿到宝物,三人也顾不得了,反正里面有多少宝物也是未知,“一半”是多少,还是由他们这些进去的人说了算,等九黎寨的人杀到,送出去的一样能拿回来! “好!” 乌豪干脆拍板,给二弟和儿子递个眼色:“我助大人一臂之力,你们两个过阵取宝,等全部取出,再扔过来,由大人先挑,然后再出阵……大人意下如何?” 陆景点点头,轻笑道:“大堡主是厚道人啊。” 乌蓬有些着急了,道:“那事不宜迟,我们开始?” “开始!” 陆景话落,乌家叔侄二人一马当先,施展轻功飞入阵中。 落地瞬间,阵法启动,霎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遮天盖地! 二十八座石墩开始飞快移动,但见阵中怪石嶙峋,石上镌刻阵纹,随着阵法运转、地气灌注而闪闪发亮,一座座石墩仿佛全都活了过来,忽快忽慢,忽左忽右! 石墩之间不断变化阵型,时而结阵两仪,时而结阵三才,时而又变四象,时而再变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一阵未破,新阵已成,再加上沙土弥漫,云气升腾,遮蔽视线,身处阵中,只觉天旋地转,伸手不见五指,连方向都无法辨明,何谈破阵? “好阵法!” 陆景在外围观察,心中暗赞,本来还在为九黎寨炼神高手发愁,有了这阵法辅助,胜算将大大增强! 至于乌家…… 呵呵。 “大堡主,助我一臂之力!” 陆景大旗插地,右手灌注真气,左手向乌豪伸去。狂风中,只见旌旗飘扬,猎猎作响! “大人留心!” 乌豪提气行功,第六重《烈火心经》全力催动,雄浑真气聚于双掌,周围温度飙升! 乌豪低喝一声,将左掌叠在右掌之上,猛地打入陆景伸来的左手手掌中。 陆景扫一眼乌豪,已经将他的内息运行路线牢记于心,而后再接收、转化,将他的内力全数灌注旗枪,但是却没有用这股雄浑力量操控地气,而是将之打入打下,借着【戊土阵】之助,以脚下土壤为媒介,灌进大阵之中的一块石墩上——它正是这《乱石阵》的阵眼,地气转化的中枢所在! 陆景一开始寻找的东西,就是它! 只要能控制它,就能控制整座《乱石阵》! 这块石头很明显经过高人炼化,外表看似跟其他石墩一样,但内里乃是一块稀有的巨型翡翠原石。 这种石头可以承载元气,算是最低等的炼器材料,那高人就是利用这点将它炼成了阵眼! 此石表面阵纹无比繁复,地气灌注之下,符阵激活,符文飘散,像是一张张符箓在空中若隐若现,环绕石墩游动,旁人难以发现,但在陆景眼中却都无所遁形,清清楚楚! 陆景假装全力运功,实则是转移乌豪内力冲破阵眼禁制,加以掌控。 很快,二人满头大汗,虚弱的站都站不稳了。 陆景咬紧牙关,脸色惨白,一副精神力、内力消耗过度的模样;乌豪更是真气损耗过大,全身发软。 就在乌豪快要支撑不住、阵中二人急的满头汗的时候,忽然阵法之内,狂风减弱,云气消散,那二人周围的石墩运动得越来越慢,一条通过阵法直达对面深处洞府的小径出现了。 “快走!” 陆景紧握大旗,咬紧牙关,艰难吐出两个字,额头冷汗哗哗往下流。 乌权、乌蓬回头一看他这么拼命,都有点动摇了,这人为他家的宝物如此尽心……要不等他死后来个风光大葬? 叔侄二人飞快冲出乱石阵,杀向对面的洞府。 等他二人离去,乌豪彻底支撑不住,双腿发软,半跪在地,大口喘气。 陆景也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阵法恢复如初,疯狂运转,杀气依旧。 “多、多谢祭酒……” 乌豪看他这模样,也信了他确实出了大力,气喘吁吁地道了声谢。 陆景摇了摇头:“赶快疗伤吧,之后出去还要你我出力。” “嗯!” 二人默契地在阵中盘腿坐下。 乌豪打坐运功,恢复内力,陆景暗暗揣摩阵眼,尝试遥控整座大阵! …… 乌权、乌蓬顺着小径来到了那座洞府跟前。 终于到了这日思夜想的地方,叔侄二人都很激动,走近细看,只见一面石门藏在岩壁下的青藤里。 石上遍布苍苔地衣,将那整扇石门染成了碧绿色。 乌蓬急不可耐,就要运功推开石门,乌权心细眼尖,发现不对,忙喊了声:“慢!” 乌蓬只得停下,回头说道:“怎么了二叔?宝物近在眼前了!” “跑不了,急什么。” 乌权不轻不重地斥了句,蹲下身,仔细查看石门,发现苔藓露出的石门表面有雕刻的痕迹。 “这下面有字……” 乌权小心运功,以烈火真气烧干表面,石门上的青苔地衣顿时化成一片焦黑。 乌权再轻轻拂落灰烬,发现门上刻着五句话,像是一首诗。 —— 陟彼北芒兮,噫! 顾瞻帝京兮,噫! 宫阙崔巍兮,噫! 民之劬劳兮,噫! 辽辽未央兮,噫! —— “这是什么?” 乌蓬内功根底不俗,但对这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一类就一窍不通了,看的一头雾水。 乌权熟读经典,甭管是不是为了附庸风雅,至少见识是有的。 看到此诗,他大喜过望,说道:“这是《五噫歌》啊,你不是一直好奇这洞府到底是谁的吗?现在有答案了,就在这首《五噫歌》里!” 乌蓬还是不懂,不耐烦道:“二叔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你……” 乌权无奈,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只得道:“这《五噫歌》乃是一百多年前,一代隐士高人梁鸿所作,据传此人经书、诸子、诗赋无所不通,乃是一代儒家高人,虽号称不善武功,却有一身雄浑内力,更是自创了内功《侯光诀》! 但最为人所知的,还是他幼年得灵火青睐,因一时掌控不慎,引发大火,损毁民宅,梁鸿身怀灵火,但从不倚仗勇力欺人,为赔偿邻里,把自家饲养的猪羊全部拿来做赔偿,那主人狮子开口,还嫌不够,梁鸿仍然不怒,甚至愿意卖身为奴,做工还债,因此而声名远播,后娶丑妻孟光,‘举案齐眉’的典故,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 梁鸿一生不做官,不入江湖,江湖上却常有他的传说——他的灵火曾数次救人于危难之中,渐渐为人称颂,因其色泽青白,呈鸟型,时人称之为【苍鸾火】,位列五品上阶,乃无价之宝! 如果这里面真有梁鸿遗骨,苍鸾火必然还在,就算百年未得进补,威力下降,也不会低于六品……蓬儿,我乌家崛起就在今日了!” 乌权说了一大堆,乌蓬就记着个价值连城,不下六品,不由大喜! 他没想到这洞府还有如此来历,眼珠子瞬间红了。 他偷偷向后方乱石阵看了一眼,低声说道:“那祭酒还真帮了咱们大忙,等他死了,送他一副上好棺木吧。” 乌权叹了口气:“再送一些金银玉器,聊表心意。” “好!” 这点钱不算什么,知道了这洞府的来历,乌蓬干劲十足:“这些之后再说,我们快进去!” “嗯!” 两人合力运功,打开石门,一前一后冲进其中。 然而洞中的景象却让他们大失所望——内部就是个其貌不扬的圆形石室,只有两人份的石桌、石椅、石凳,还有被褥、碗筷,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石室不大,打眼一扫,一目了然。 乌蓬惊呆了:“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怎么回事?” 乌权环目四顾,先是吃了一惊,接着想到什么,长叹了一口气道:“也是啊,梁鸿乃真正的隐士高人,性情高洁,自然不屑黄白之物,又无心争抢异宝,他的洞府本就不该多想!” 乌蓬却不甘心。 他仔细在山洞中翻箱倒柜,找寻良久,一无所获。 “这不可能?!” 乌蓬脸色狰狞,大声吼道:“为什么什么都没有?!《侯光诀》呢?【苍鸾火】呢?梁鸿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守这么个破石室?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乌权有些明白了,说道:“或许,他想守护的就是这份安宁的生活罢了……门口的《五噫歌》是他们夫妻东出潼关,取道京师洛阳时,看到洛阳城内宫殿巍峨华丽,想到沿途所见百姓生活之艰难,一时感慨所作,讽刺帝王追求享乐,浪费民力……当时在位的章帝得知此诗后大怒,传令各地捉拿梁鸿夫妻二人,二人一生辗转多地隐居,为的就是寻找一方净土……唉,我早该想到的。” 乌权苦笑叹息。 乌蓬勃然大怒,面容扭曲,二话不说取下腰间流星锤将这石室的旧物打个稀巴烂! 二十年的千方百计,就只有这么个结果,换谁来都不甘心。 “狗东西!” 乌蓬指着洞府破口大骂:“什么隐士高人,该死的穷鬼!让我知道他死在哪儿,一定扒他的坟,扬他的骨!” 骂完,他脸色阴沉下来,恨声说道:“现在怎么办?那个陆景还在阵中,咱们说一无所获,他会信吗?没有他,可出不去那堆破石头。” 乌权无奈摇头,看着满地狼藉,叹息道:“没有别的办法了……【烈火丹】在身上吗?” 乌蓬脸色一变:“二叔!这可是咱们家救命的丹药!” 乌权道:“那你有别的办法?不把他喂饱了,他会带咱们出去?跟他撕破脸的后果,可是乌家堡难以承受的!你别忘了他进来之前说过的话——午夜子时回不去,天师道的人可就来了!” “可是……” 乌蓬憋屈的不行,好不容易进来了,结果一无所获不说,还要送出家族珍贵的丹药,这特么上哪说理去?! “该死的梁鸿!该死的梁鸿!” 乌蓬越想越气,额头太阳穴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乌权劝道:“快出去吧,或许还有什么别的隐秘,等之后再慢慢找。” …… 乌权、梁鸿重新入阵,在阵中,将洞府的情况都说了,乌豪同样难以接受,满脸不可置信,愕然看着乌权、乌蓬,还以为他们这是为了独吞才想的借口…… 这怎么可能呢? 陆景反而有些信了,因为想要出来还要靠他,一点不往外吐是不可能的,编这种瞎话没用。 当然,心里信是一回事,表态是另一回事。 陆景的脸瞬间阴沉下来:“这么说,你们什么宝物都没找到?二位莫不是在耍我?太贪心了吧!” “本来就——” 乌蓬刚要解释,乌权直接把他扯到身后,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远远地扔给陆景:“若有一句虚言,叫乌某不得好死!可惜此阵只能大人掌舵,不然便可由我等争取机会,让大人亲自去看,梁鸿故居简陋狭小,根本就不是能藏宝的地方……这一瓶【烈火丹】是我乌家堡秘传灵药,可疗百毒,医治内外伤,就当是大人帮忙的报酬。” 陆景毫不客气地接过,说道:“这太离奇了,我想亲眼去看看……” 乌权吃了一惊:“可是……” “无妨。” 陆景道:“刚才梳理地气,余威犹在,我将此旗留在此地,由大堡主出力,应该也能打开一线,我去去就回……” 三人对视一眼,眼下陆景不信,一口咬定他们私藏,不让他去看,他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既然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好!就这么干。” 乌豪再度使出吃奶的力气,陆景暗中操控阵法放海,两相配合,《乱石阵》总算出现一瞬时机。 陆景闪身冲了出去。 乌权和乌蓬倒也老实,为了自证清白,不跟陆景翻脸,没有趁这个机会出来,老实等在阵中。 陆景来到对面,看到了那五句诗。 “呵,原来如此……” 第六十六章 挖坟 门上的字意境非凡,笔锋之中暗藏元气,显然是雕刻之人精心书写。 悟性不足之人,根本看不出奥妙,但在悟性高绝者眼中,一目了然——所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有的人却能“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正是此理。 就像字中风骨、文中神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五句诗在陆景眼中,并非只是诗歌,而是一副经络图。 “书写之人境界很高,故字中元气经久不散……共三十个字,每字中各有先后两笔暗藏元气……” 陆景仔细观察思忖,慢慢试探:“这应该是指代奇经八脉的三十个炼气奇穴……第一笔为八脉中的一脉,第二笔为脉中的第几个穴位,所以内息运行的顺序,应该是……神庭、天突、关元、通谷、廉泉……” 身随意动,意随心动。 陆景心念一起,体内大无相真气依次行走诸穴,当运转三个周天之后,真气发生变化,宛如一条火龙横行于四肢百骸,灼热难当! 陆景皱了皱眉,难道猜错了? 就在这时,洞府之内的某种力量受到感召,疯狂涌向陆景! 那种力量十分微弱,哪怕陆景的右眼都难以发觉,随着功法运转,润物无声的顺着他的口鼻涌入体内,与真气交融,初时跟天地元气相若,好像没什么不同,但当万川归海、量变引发质变之时,陆景丹田气海之内,蓦地生出了一团微弱的青白色的火焰! 蓬! 当那火种出现的时候,陆景仿佛听到了一声响彻九天的凤鸣! 凤凰涅槃,火种重生! “唳——” 那火焰隐隐成鸟型,虽是因真气入体成型,却在重现之后与真气泾渭分明。 它就悬浮于气海之上,勃勃跳动。 “【苍鸾火】……” 陆景心神剧震,梁鸿并不是什么都没留下,只不过没有藏在明处罢了。 他将火焰散于洞府,就是等着有缘人修成他的内功,再在自己体内将其重塑! 完整的天地灵火太过可怕,尤其梁鸿以自身真气喂养多年之后,更是厉害无比,想要压服需要神念格外强大才行,一招不慎,甚至会引火烧身,成为火焰的燃料,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所以未免伤及无辜,也防止有人不自量力,梁鸿以仁心将其打散,留在洞府,静待有缘! 这老乾山地下元气充沛,散于洞府不会湮灭,反而会让火种变得更加温和,也免了昔日引发燎原大火的局面……陆景想通了各种关碍,也不由得感慨梁鸿一片苦心。 他尝试着摊开手掌,骈起两指,随着心神一动,一缕细小的青白色火焰,便从指尖悄然冒出,缓缓的翻腾跳跃! 灵火! 这就是无数药师、铸师乃至修火系道术的高人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欲要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这天地灵火对炼丹、铸器拥有着点石成金的效果,而且杀伤力极为可怕,能将普通火系道术大幅增强,使之威力暴涨,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捡到宝了……” 陆景长出一口气,在此大敌环伺的当口,这火焰当真是雪中送炭……只可惜火种初生,还太微弱,得温养一阵才能大用。 “感谢前辈赐宝。” 陆景对着石门郑重行了一礼,至于里面的石室就没必要再进了。 他转身回到阵中。 乌权、乌蓬叔侄正在原地等候,看他愁眉苦脸回来,原本郁闷的心情立马得到缓解。 乌蓬道:“如何?祭酒大人,我们没有骗你吧。” “唉。” 陆景长叹一声:“既然如此,算我倒霉!”他朝外面的乌豪大喊:“大堡主,送我们出去吧!” 可怜的乌豪几次三番与乱石阵地气相抗,造气九层也支撑不住啊,体内内力损耗过多,靠着补气丹药才撑持下来,可如此频繁的灌输真气,仍然让他有些力不从心。这时听到大喊,也顾不得再调息了,忙催动全身功力灌注【天蛟旗枪】之上,凭借自己的精神力与整座大阵对抗。 功力源源不断打入枪中,借【戊土阵】撕扯地气,可这一次大阵却没有丝毫停滞的意思。 里面飞沙走石,风起云涌,杀气腾腾,千变万化! “这怎么回事?” 乌豪脸色大变,有些急了,为什么干涉不了?明明刚才还可以…… “大兄!” “父亲!” 乌权、乌蓬的脸色唰地变了,这要是无法干扰大阵,岂不要活活困死在阵中?! 危急关头,两人全神灌注观察大阵,等着那一线生机,并没注意到,他们身后的陆景缓缓拔出了腰间【无影剑】,心中冷笑:“敢算计老子?你们不知道从来都是老子算计别人吗?” 噗哧! 突然一声入肉闷响,打破沉寂。 乌权只觉胸前一疼,低头看,一把无形长剑穿胸而过,那剑锋之上满是鲜血,猩红刺眼。 “你……” 他瞪大眼睛,僵硬地转过头,陆景面无表情,拔剑再出剑,瞬间人头落地,鲜血喷涌。 乌蓬大惊失色,刚要摘下流星锤,陆景反手一甩,无定环变大,脱手飞出,只见金光一闪而过,乌蓬的脑袋应声而炸,无头尸体僵了片刻,噗通倒地——炼神以下,不堪一击! 狂风怒号,尘沙云雾遮天蔽日。 乌豪没看到阵中情景,但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的心中猛然升起不祥预感,不管不顾加大功力,阵法总算缓解,山石移动变慢,惊鸿一瞥,只有陆景站在阵中,乌权、乌蓬都已身死,倒在地上,鲜血在身下汇成血泊。 乌豪惊怒交加:“陆景!!!你竟敢——” “不用喊。” 陆景闪身冲出,快如鬼魅。 乌豪飞快取下腰间流星锤,施展《烈火锤法》,随手抛出。 瓜形流星恍若白蛇吐信,照着陆景面门直砸过来,那锤上灌注真气,势不可挡,快如闪电! 陆景侧身躲过,流星锤重击山石,轰隆一声炸响,砸出深坑,碎石、火花四处崩飞! 陆景近身,乌豪撤退,拉开距离。 不愧是乌家堡堡主,眼看二弟、亲子死亡,自身功力大减,出招仍然极有章法,将手中流星锤用的出神入化,手发、脚发、肩发,人锤合一,信手拈来,另有抛锤法、劈锤法、甩锤法……白蛇吐信、霸王敬酒,但见那流星锤当空飞舞,或抛、或砸,在方圆五丈之地尽显强大威力,虎虎生风。 陆景施展《如影随形》移形换影,有意无意地诱导乌豪使出全部招式,转手抄起了天蛟旗枪。 当乌豪招式出现重复的瞬间,他不再避让,眼看乌豪一招鹞子翻山,流星锤劈头砸下! 陆景反手一枪刺出,枪尖一点点在那流星锤上,铿锵炸响,爆裂真气将其震飞。 陆景提枪冲上,使出《腾龙枪法》第一招犹如出海蛟龙直刺乌豪胸前! 陆景近身极快,乌豪故不得再甩锤,急忙施展《烈火心经》,体内真气化作烈火于掌中迸发,以手做刀,一刀劈下,灼热刀气似有开山断海之能,逼着陆景防守,但陆景不闪不避,半空中,三道分身突然闪现,正是九黎寨轻功《四鬼流风》! 不好! 是虚招! 乌豪大惊失色,收招不及,猛烈刀气全数打在分身之上。 下一瞬,一杆长枪从侧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捅穿了他的脖子! “那些家伙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面前用,我想不会都难啊。” 陆景抽枪,鲜血喷涌,他反手将尸体踹进阵中,转头就走。 路上捡起乌豪的流星锤挂在腰间,整个人的五官、身形开始变化,步伐、神态也在不断调整中贴近乌豪本人,体内大无相真气瞬间转化成乌家家传烈火真气,陆景大步走出密室,在衣架上取了一件长衫披上,整个人由内而外,再无任何破绽! 乌家堡下人正守在门外,看到陆景全部恭敬行礼:“大堡主!” “嗯。” 陆景点点头,负手而立:“叫乌参来议事堂。” “是。” 下人匆匆远去。 陆景关上密室大门,大摇大摆去了乌家堡议事堂。 乌参,乌家堡得力干将,也是铸器坊的实际负责人——这事儿混老乾山的都知道。 其人三十多岁,原本出身川蜀铸器名家“铸剑城”城主蒲元门下,后因杀害同门师兄,潜逃至此,被乌豪招入乌家堡,改头换面,成了乌家堡大管家。 乌参造气八层境界,精通铸造、阵法,武功不俗,很得器重,乌豪甚至将家传锤法交给了他。 乌参也不负众望,结合锤法创出了一套防护阵法,名为《八卦锁天阵》,四人便可成阵,攻守兼备,就是靠着这个,将整座乌家堡守得密不透风! 他也是乌家堡少有的知道密室下藏有洞府的人,当然,进去的过程跟陆景一样,都被蒙住头脸,不知阵法具体在哪,想找也找不到。 “大堡主!” 乌参走进大堂,抱拳行礼。 抬眼一看,“乌豪”高坐上首,手中烈焰升腾,炽烈的气刃散发着极高的温度。 乌参心中敬服,大堡主功力越发精进了,这一手《烈火刀法》当真可怕! 陆景收功,淡淡道:“召集所有铸器坊弟子,即刻前往县衙,听从祭酒吩咐,协助布防,小心九黎寨!” “什么?” 乌参吃了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大堡主……你说全部?难道……”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陆景点点头道:“破阵还需时日,祭酒大人已有头绪,现在乌家堡不帮也得帮了。你走一趟,至于乌家堡,有我等镇守,万无一失。” “是!” 乌参见状不再多言:“属下即刻前往!” 他转身走出大堂。 陆景随意坐在椅子上,默默运功修炼,嘴角勾出冰冷的笑。 “坟已经挖好了,等着你们来……“ 第六十七章 邓芝 随后数日,陆景深居简出,时常不见人影,除了最开始出现在县衙一次,促成天师道、乌家堡共同御敌,之后就忽隐忽现,也不知在干什么。 天师道的人并不清楚。 乌家堡的乌参却“知道”是怎么回事。 因为不止陆景不见人,连堡主、二堡主和少堡主也不见人。 “五天过去了,不知道破解到哪种程度了。” 乌参带着乌家堡百名弟子把守在县衙外围,充当第一道防线,暗处散布着那一万只毒蜂。 重重布置,防范九黎寨! 陆景第一天到任杀了暴千胜、庞跃,悬尸示众,又灭了枫木轩满门,以九黎寨弟子尸身筑京观,可谓猖狂至极,根本就不拿九黎寨高手当回事,九黎寨势必反击,但大伙严阵以待守了这么多天,还是不见人影,正当乌家堡众人有些懈怠的时候,乌参忽然感觉小腿一疼。 他连忙蹲下查看,脸色瞬间白了! ——一条蜈蚣正在吸他的血。 ——那蜈蚣背上还长着三对透明翅膀! 乌参常在老乾山混,枫木轩以前还在的时候,也没少跟凉威他们打交道,当看到这古怪蜈蚣的时候,心立马凉了半截:“【六翅蜈蚣】……”这正是九黎寨五毒圣使之一风蜈使的蛊虫! 他来了! 乌参下意识大喊:“快通知——” 话没说完,就见那蜈蚣忽然变大,眨眼之间从泥鳅粗细,变成拇指粗细,再到手腕粗细,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大起来,变成了一条体宽两尺、体长过五丈的庞然巨物!好似一条巨蟒,缠住乌参,发出嗡嗡的尖锐的虫鸣。 乌家堡众人都吓坏了! “总管!” “蜈蚣!” “快救人啊!” 众人虽惊不乱,乌家堡弟子瞬间成阵,以《八卦锁天阵》分站四方站位,甩动流星锤攻击六翅蜈蚣,可是到了六翅蜈蚣这种级别,像这类攻击都难以打破它的虫甲,流星锤砸在身上只能发出一阵铿锵炸响,崩出一溜火花,根本破不了防! 六翅蜈蚣振翅,卷着乌参飞向高空,消失不见。 乌家堡弟子眼睁睁看着自家总管被擒,急忙抓过一个天师道鬼卒:“出大事了!快!通知祭酒啊!” 那鬼卒尴尬道:“已经在找了。” 乌家堡弟子更急了:“那你们天师道的令史呢?一个个都跑哪去了?!” 那鬼卒更尴尬了:“也已经在找了……” “?!!” 乌家堡众人彻底怒了:“这特么到底是你们的县衙还是我们的县衙?” 两方人马都找不到挑大梁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殊不知,天师道武部令史崔征、文部令史楚江还有王双、狐聪,此时都在乌家堡地下洞窟中,正配合《乱石阵》演练攻防,陆景在阵外手持天蛟旗枪操控大阵。 忽然,数十只毒蜂嗡嗡嗡地飞进洞中,来到陆景身前,上下飞舞。 陆景松开旗枪,仔细观察,那双眼睛越来越亮。 崔征、楚江等人察觉到大阵停止,赶忙出阵听候调遣。 “大人,它说的什么?” 楚江好奇地问。 这些天他们已经见识到了自家大人的手段,《五毒秘传》已经研究纯熟,《御蜂咒》更是炉火纯青,如今连毒蜂之语都能解读,什么舞蹈代表敌袭,什么舞蹈代表事发地点……神乎其神! 王双、狐聪见得多了,还能按捺得住,楚江、崔征却是第一次见,早被深深折服。 “乌参被抓了。” 陆景眯着眼睛笑道:“他们要来了……还记得我说的吗?” “记得!” 四人严阵以待。 “那就好。” 陆景随手挥散毒蜂,冷笑道:“这一战至关重要,等过了这关,西充县就是咱们的!” 四人点头:“明白!” 陆景道:“那就准备吧,争取一次……送他们上路!” …… 老乾山,龙凤巷。 数天过去,大门前的尸山已经处理——怕引发瘟疫,但还能看到遍地的鲜血、闻到隐隐的尸臭! 这地方已经成了老乾山的禁区,没几个人敢在这里出现。 但今天却有一群人进了巷子口的“满堂春”客栈,似是专门为此而来。 客栈已经几天没生意了,老板愁的吃不下饭,正准备搬迁,一看到来客,高兴的喜出望外,忙给他们安排了三楼上房,而从三楼的窗户向下看,正好能看到枫木轩鲜血淋漓的全貌! 这几个客人很好说话,但让老板感觉奇怪的是,这伙人个个穿着黑色斗篷,大到能遮住头脸、身形。 其中有三个是领头的,身后还跟了八个壮汉,每个都有九尺多高,身形魁梧壮硕至极! 其中一个壮汉的肩膀还扛着个麻袋,直觉告诉老板,那里面是个人! 众人上楼,进了其中一间房,纷纷揭开兜帽,露出本来面目。 三个领头的分别是两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其中一个中年人的五官与离昆有七分相似,正是他的胞兄,风蜈使离落;那少女则一身苗族服饰,青春曼妙,华贵逼人,只是嘴唇略薄,看着有些凶,乃是九黎寨圣女,凤筱;至于最后一人,身穿汉族服饰,气度儒雅,气质出众,明显家学渊源颇深,来历非凡! 凤筱做个手势,背麻袋的壮汉放下麻袋,露出里面脸色惨白的乌参。 “陆景呢?” 凤筱直接发问,声音很冷:“乌家堡怎么会跟天师道的人混在一起,说!” 乌参本想坚持,无奈腿部中毒肿大,剧痛无比,这一路全靠九黎寨的药在削弱痛苦,一旦没有药缓解,那真是痛不欲生,没办法,只能在心里抱歉,慢慢将实情说了出来…… “陆景协助乌家堡破解阵法?换取乌家堡倾力相助抵抗我们?” 凤筱嗤笑道:“一个造气境,哪来的本事?乌豪、乌权都是傻子不成?乌家堡是什么下三滥,居然也敢跟我们作对,真是自寻死路!” “不。” 乌参刚要解释,风蜈使郑重道:“有消息称离昆是让陆景用异宝偷袭重创,这才被擒,说不定那件异宝另有功用,又或者张鲁给了他别的宝物……毕竟,他是范铉的弟子,范铉之前被当成弃子,谁也没想到他能除掉七煞……重新修补关系,也需要下血本,张鲁雄踞汉中三十年,还是有些底蕴的,可别小看他。” “而且……” 另一个中年人说话了,沉吟道:“据我所知,老乾山乌家堡有些手段,不像是能被随意蒙骗的,他说的多半是真,只是……” 中年人皱了皱眉。 风蜈使道:“伯苗兄有话直说,我们都相信你为太守大人复仇的决心,必不会有假。” 凤筱也点点道:“都尉大人不用避讳,直言便可。” 伯苗,是邓芝的表字。 而邓芝是庞羲部下,早年受庞羲招揽进入巴西郡担任都尉之职,统率巴西郡兵马,深受器重。 庞羲被擒后,邓芝救援不及,只能暂时放弃,另作他想,回益州搬兵途中,恰好遇到九黎寨一行,便跟他们联合起来,伺机回报庞羲知遇之恩。 邓芝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只是……老乾山地形特殊,此前在太守身边偶然听庞跃说起过,乌家堡大堡主乌豪身负天外秘术,二堡主乌权道貌岸然,少堡主乌蓬有野心但志大才疏……这三人都不是正人君子,居然会老老实实帮陆景布防,直面九黎……要么是他们所图甚大,要么,就是另有原因啊……” 说到这里,邓芝眉头皱起,提醒凤筱二人:“二位别忘了,少主杀刘永的手段……这个陆景能杀七煞,不能以常理论之,二位,不可不防!” “……” 闻听此言,风蜈使和凤筱对视一眼,目光中多了满满的戒备。 《胎化易形篇》…… 第六十八章 我只想要你的命(4.5k) 如果乌豪已死,那现在的乌豪就是假的……但不论真假,他都是在地下洞府中有所图谋,甚至可能已经破了阵法,习得神功,得到异宝……区别只在于是跟乌家人一起,还是已经杀了乌家人,占为己有。 最大的问题在于未知。 越拖下去,他得到的实惠就可能越多。 毕竟是乌家人花了十多年时间费尽千辛万苦都没能破解的阵法,里面的东西很可能非同小可! 甚至让陆景连天师道、乌家堡数百人都顾不上,一心缩在洞府里不出来…… 洞府一定要下,何况乌家堡现在空虚,正是偷入的良机,只是要小心他可能的“改容易貌”。 庞野的仇…… 离昆的仇…… 枫木轩众弟子的仇…… 是时候清算了! 风蜈使离落看向邓芝,郑重道:“贼人狡猾,伯苗兄,还请助我一臂之力!你我合力,就算那下面是龙潭虎穴,也定能全身而退!” 凤筱跟着行礼:“新野邓氏乃是昔日云台二十八将之首太傅邓禹之后,家传神功《万木回春》闻名神州,有您相助,区区一个陆景定能随手覆灭!” 邓芝,是位炼神境强者! 邓芝捋着胡须,谨慎说道:“新野邓氏曾盛极一时,也曾蒙冤下狱,血脉稀薄,早不复先祖名震九州之时,如今功法也多有残缺……也罢,那地下洞府四通八达,还需要二位的蛊虫探路,陆景此人阴险狡诈,就由我来策应,谨防阴谋诡计。” 离落松了口气:“有劳。” 凤筱点点头,看向脚下的乌参,展颜笑道:“是不是很痛苦?” 乌参腿部伤处肿的越来越大,疼得他肌肉痉挛,全身抽搐,满头大汗:“求……求圣女赐药……” “放心。” 凤筱手一翻,一只半透明的蝉形蛊虫出现在她指尖。 那虫子色泽艳丽,五彩缤纷,整体介于实体和虚幻之间,透着一种神秘的美感。 凤筱悠然笑道:“你很快就感觉不到了……” 乌参忽然感觉不对,脸色煞白:“不——” 凤筱心神一动,那蛊虫化作七彩流光飞进乌参的耳朵,顺着耳道穿破耳膜钻入他的大脑,吸食脑干! “啊!!!” 剧烈的痛苦让乌参忍不住发出凄厉的叫喊,倒在地上疯狂挣扎。 离落发出冷笑,邓芝皱了皱眉。 很快,乌参不再动作,身躯挺直,紧闭双眼倒在地上,像是死人一样。 凤筱冷冷道:“起来!” 短短两字,犹如敕令。 乌参身体一颤,猛然睁眼跃起,木偶一样站在凤筱之前。 凤筱摸着下巴,上下打量:“没有药浴强化筋骨,还是血肉之躯,算是个半成品的铜尸吧……条件有限,凑合着用。” 邓芝笑道:“圣女的‘尸蛊’果然玄奇。” 凤筱矜持地笑笑:“雕虫小技,让大人见笑了。” 离落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另外两人点点头,说走就走。 凤筱最后扫一眼窗下血迹斑驳的枫木轩,脸色阴沉,带着包括乌参在内的九名铜尸,跟着离落、邓芝杀向乌家堡。 此时的乌家堡因为精锐尽出,铸器坊的生意暂时搁置,灶火都熄灭了,整座城并没有什么防护,众人很轻松地跟着乌参来到了密室所在地,那扇巨大的翡翠屏风之前。 “等等!” 就在要下的时候,离落忽然目光一凝,看向洞下飞舞的数只毒蜂。 “有意思……” 离落冷冷道:“不是有南境的人帮忙,就是他们学会了我们的御蜂咒……这个陆景还真有些诡异!” 凤筱道:“他知道我们来了,赶紧探路,找他的位置!” 离落、凤筱二人腰间各有一个豢兽袋,袋中正是他们惯用的毒蜂毒蝶,随着笛音一起,万千毒虫宛如一大片乌云冲出袋口,飞进下方洞府! 再大的地方毕竟有边界。 在数万只毒蜂面前藏是藏不住的,转眼之间,毒蜂回返,告诉二人已经找到了目标。 离落大喜,当即召出六翅蜈蚣变大,直飞目的地,凤筱、邓芝和九位铜尸紧接着跳上蜈蚣背,向西南方而去。 邓芝皱眉,心生警惕:“有点太顺利了……” 六翅蜈蚣风驰电掣,很快来到乱石阵前,双方相距二十余丈。 下方乱石中有四个人,三个穿着乌家堡服饰,一个穿着天师道道袍,正围着一座石墩发功,周围阵法隐隐呼应。 那石墩在真气灌注下呈碧绿之色,表面闪烁符箓,一看便觉非凡。 “阵眼!他们在炼化阵眼!快!” 凤筱急了,就要出手,邓芝赶紧拦住:“圣女别急,你忘了他们会御蜂咒吗?照理说应该知道我们来了,可现在还无动于衷,很可能是故作姿态!先让乌参确认四人身份!” 离落道:“伯苗兄所言极是,凤筱别急。” “……” 凤筱只能强压下心头急躁,命令乌参辨认。 可是地下阴暗,那四人又低着头,像是故意不让人看,碧绿的荧光只能照出绿油油一片,乌参站在蜈蚣背上,根本辨别不了,贸然让六翅蜈蚣靠近又很危险,谁知道他们身上还藏着什么宝物——万一陆景还有一颗【天雷子】呢? 凤筱一发狠,干脆施展御蜂咒,让毒蜂配合铜尸直接发起进攻! 不管真假,一个不留! 这些铜尸都是她的护卫,每一个都用炼尸之法熬炼过——先浸泡毒药汤增肌筑骨,再用尸蛊控制心神,自此铜尸五感尽失,不畏不惧,成为一尊杀人兵器,一个个力大无穷,金刚不坏! 寻常造气巅峰都拿他们没办法! 此时八人齐上,再加上乌参和毒蜂,浩浩荡荡迈开大步,犹如千军万马,冲向四人。 危急关头,那四人终于有了动作。 其中穿道袍的年轻人反手扔出了两枚暗器,真气灌注下,暗红色的流光在空中一闪而逝。 六翅蜈蚣大惊。 背上剩下的三人也都感觉到一阵惊悸! “不好!是【神火珠】!” 这东西大名鼎鼎,是天师道有名的暗器,威力不及【天雷子】,但知道的人更多,因为用的人也多! 铜尸们铜头铁臂,对这类暗器向来是不屑一顾,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 一来铜尸是由尸蛊接管肉身,只剩本能,反应需要时间,凤筱也不能分心各个微操;二来,暗器来的又急又快,多数时候连凤筱自己都需要躲避,也就顾不上铜尸了。 此时此刻就是如此。 两枚【神火珠】瞬息即至,直接炸在了领头的两具铜尸身上,瞬间轰隆巨响,火光冲天! 烈焰吞吐,势要燃尽四海八荒,刹那间,漫天的毒蜂付之一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臭味。 六翅蜈蚣惊慌失措。 他们背上的离落、凤筱、邓芝三人也都吃了一惊。 就在这时,邓芝忽然感觉到一阵更可怕的敌意来自身后——趁着爆炸的瞬间,众人心神都在【神火珠】之上时,一股力量悄然完成了引导! 极寒! 极冷! 那股冰冷的寒意非常隐蔽,在耀眼夺目的火光之下,根本不引人注意,邓芝虽然察觉却也晚了! 他惊愕回头。 只见一小块坚冰在空中划过蓝线,轻飘飘落在了六翅蜈蚣背上。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坚冰触碰虫甲的刹那,一股惊天的寒意瞬间扩散全身!将整个六翅蜈蚣和它背上的三人全部冻成坚冰! ——《太玄咒》! ——蕴含着丹宗掌门魏伯阳炼神一击的强大符箓终于释放了! 六翅蜈蚣直挺挺栽了下来! 凤筱、离落还吃惊于前方的火焰,没想到转眼就被冻成冰雕。 两人都不禁露出惊愕恐慌之色,疯狂运功试图震碎冰块! 连用了【神火珠】、【太玄咒】两种珍稀强大道具,当然不是为了只得到一堆冰坨,趁他病要他命,必杀的一击紧随其后! 陆景在他们身后现身。 《大无相功》全力爆发,真气疯狂灌注枪杆之上,【戊土阵】吞噬方圆百丈地气,强大自身;【沉土禁】操控大地,趁六翅蜈蚣还没破冰,将它一举拖入地下,埋进沙石土壤之中——这蛊虫活了上百年了,吞吃了无数资源,一身巨力,功力比人还要强,很可能最先挣开冰块,必须早做处理! 做完这一切,陆景脸色苍白如纸。 这是精神力使用过度的征兆,但他并没有就此停下,而后—— 《腾龙枪法》·潜龙越渊! 真正的杀招来了! 陆景犹如离弦之箭,眨眼之间横跨十余丈,手持长枪以势不可挡之姿全力捅进了其中一块坚冰! 咔嚓! 冰块炸碎成无数冰晶! 枪尖蕴含着无穷力量狠狠刺进了离落胸膛——离落原本穿着护心甲胄,没想到这一击霸烈凶猛无比! “噗!” 天蛟旗枪直接捅穿了他的内甲,贯穿而过! 无可匹敌的枪劲刺穿胸膛,瞬间粉碎了他的心脏! “给我死!” 陆景爆喝,杀意澎湃! 离落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造气境,张大嘴巴大口喷血,而后脑袋一歪,不甘地死去! 这位五毒圣使一身毒功还没使用出来,就被陆景的突然袭击给爆了心脏! 冰中的凤筱亲眼目睹这一幕,惊恐无比! 邓芝也让陆景的悍勇之态吓了一跳,真是一员猛将啊!这跟他们意料中惯用阴谋诡计的姿态极不相符。 陆景一枪枭首,离落人头落地,【太玄咒】的控制效果也快到了,眼看另一位炼神境的邓芝即将震碎坚冰,陆景反手甩出【无定环】,金光一闪,直击向邓芝头颅,但这次却没能见效…… 咣—— 就在无定环即将击中的时候,邓芝脸色苍白,破冰而出。 他怀中一面镜子飞出挡在金光之前——新野邓氏就算不复往日辉煌,仍然有不少底牌,咔嚓巨响,无定环打碎【护心镜】倒飞了回来。 邓芝吐血飞退,受了重伤! 陆景身形一闪,出现在他身后,一记鞭腿势大力沉,脚尖踢向他腰后肾俞穴! 这一脚如果踢中,轻则断子绝孙,重则半身不遂! 陆景的每一招都是要命的,不存在丝毫试探,邓芝毕竟炼神境界,就算一时不察被阴,遭受重创,仍然强大无比,急忙反身双臂护持,巨力袭来,邓芝两手发麻,倒飞了出去,直直砸入阵中! 《乱石阵》启动! 瞬间飞沙走石,烟雾弥漫,二十八个石墩全都活了过来。 阵中王双、狐聪、楚江、崔征四人蓄势待发——经过这几天特训,他们已经熟悉了阵法变化,藏在石墩之后,随着石墩移动,趁邓芝立足不稳,立马缠了上去! 咔嚓! 趁着这段细微间隙,凤筱御蛊操控铜尸一拳打碎坚冰,救出了她自己——她的脸色惨白无比,再也没有之前的趾高气昂——离落的尸身还在冰中,无头尸体在地上滚动,真正直面这个让七煞折戟、离昆被擒的狠人,她才终于明白了那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压力! 毕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到了生死攸关之际,自身的求生欲望超过了一切。 “拦住他!” 凤筱发出一声惊叫。 剩下的四具铜尸灰头土脸,但凶悍依旧,身上虽有炸伤,可他们根本就不在乎疼痛,闻听命令,怒吼一声冲向陆景,凤筱借机转头就跑—— 太可怕了! 庞野的仇谁爱报谁报,本姑娘还没过门,关我什么事! 离昆的仇也跟我没关系,离落都死了,回去让爹想办法! 至于枫木轩的仇,不是我不想报,实在是无能为力,这个人他有天师道异宝啊!! 凤筱惊慌失措,一心逃跑! 狐假虎威的狐狸在老虎死后什么都不是,她的毒、她的蛊在【避毒珠】面前大打折扣——更讽刺的是,陆景身上那颗正是九黎寨给风雷山庄的嫁妆! “吼!” 铜尸迈开大步冲了过来,每条腿都硬如铁柱,好似一双双鼓槌砸在鼓面上,震得大地动荡,声势骇人! 陆景站在原地,对铜尸视而不见,只看着凤筱,迅速伸手入蛇腹取出了【三无弓】、【三不箭】,弯弓搭箭,四箭齐发! 嗖嗖嗖嗖! 刺耳的破风声从后方袭来。 凤筱大惊,急忙拔出弯刀格挡,但那箭矢轨迹飘忽,神鬼莫测。 凤筱连出两刀,每一刀都用了九黎寨最强刀法,快如闪电,但却都未能劈中!那四根长箭好似游鱼,箭尾一拨,便从刀下划过,紧接着,腰间一疼,四箭相继穿身! “啊!!!” 尖锐的惨叫声突然响起,又快速沉寂。 那箭上的刚猛真气直接绞碎了她的五脏六腑,凤筱在半空中吐血毙命,尸身砸落地面,鲜血汇成血泊…… 铜尸成了无主之物,相继倒地。 “还剩最后一个……” 陆景回头看向乱石阵,手中旗枪闪烁微光。 “别——” 乱石阵中飞沙走石,云雾升腾,邓芝认出这阵法暗合四象七星二十八宿,强大而精妙,短时间根本无力破阵,更何况他身受重伤,还有个陆景虎视眈眈,他当机立断,大喊道:“我是新野邓氏族人,巴西郡都尉!我愿意归顺天师道!” “不好意思……” 陆景神色冰冷如初,淡淡道:“在我这儿不接受仇敌投降……我只要你的命!给我杀!” 四人齐上! 邓芝脸色阴沉,挥掌应对:“阁下做事太绝!本将军炼神境界,你以为靠着阵法就能杀我?” “那就试试。” 陆景长枪插地,嗤笑道:“如果是我落败,向你们乞降,你们会放过我吗?” 邓芝脸色微变。 “所以……” 陆景淡淡道:“有什么本事就快用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陆景化作一团鬼影杀入阵中! …… 第六十九章 凤雏(4.2k) 陆景杀入阵中,局面更加危险。 【护心镜】可以挡住致命一击,但挡不住【无定环】上金刚之力。 巨大的震荡冲击让邓芝胸骨碎裂,心肺重创,如今身处敌阵,王双四人根本不给他丝毫喘息之机,连伤药都没时间吃,四人就像四只游隼,在石墩掩护下不断啄击落入网中的猎物! 五天时间,他们还做不到随机应变,完美配合,但陆景也只是让他们跟着石墩变阵,配合石头在适当的时机突袭而已。 这样邓芝每次反击都有石墩做掩体,更加安全,如此此消彼长,一点一滴消耗他的力量,磨也能磨死他! 而现在,真正的雄鹰入阵,连磨都不需要磨了…… 邓芝正苦苦支撑,忽然一方石墩变向,以极快速度朝己方杀来。 “又变阵了!” 邓芝心中暗骂,急忙侧身闪躲。 他早就看明白了,这阵法是以地气驱动、与山相连,跟石墩硬顶纯是浪费内力,应该以躲为佳,不想石墩之后,王双手持【鞭山杖】一杖砸来,神力无双! 锵—— 邓芝匆忙格挡,护体罡气萦绕于身,一声炸响,邓芝吐血,给硬生生震得后退了三步。 还没站稳,又是三座石墩飞快从后方碾压而来,邓芝只能再闪,却见三把剑在石墩之后一齐刺至,剑光森寒,正是暗中埋伏的楚江、崔征和狐聪,瞄的全是死穴! 邓芝毕竟是炼神境界,三剑刺来,虽惊不乱,脚尖一点,人凌空飞起,旋身躲过长剑,反手挥掌,轻松击退三人。 但这么仓促的变招,也让他的心肺再度受创,又吐了口血,落地之时,一张脸已白的像纸。 邓芝暗暗叫苦。 他的家传绝学《万木回春》偏向炼气路子,以术为主,武为辅,防御能力远不及纯正引元气入体的武夫,不然也不至于这般被动。 然而不等他有片刻喘息,三剑之后,陆景出手了! 但见一道金光袭来,快如闪电。 邓芝暗道不好,是那个力量极大的金环! 他丝毫不敢硬接,急忙后移半步,身子错开,躲过金光。 一道人影趁机近身,大旗挥舞,如斧砍刀劈,裹挟巨力狠狠砸了下来! “我看你还怎么躲!” 陆景沉喝一声,天蛟旗枪横挥而来,直砸胸腹! 他丝毫没有留手,体内《大无相功》疯狂运转,内力如决堤之江湖,一泻千里! 这一下如果砸中,能直接废了邓芝——邓芝看到金光瞬间已有预料,但不得不避,这一避,势必给了陆景机会,陆景随后出招也在他预料之中,可哪怕全都预料到了,重伤之下挡不住的还是挡不住。 “万木回春!” 生死攸关,邓芝也只能拼尽全力运功,双掌一上一下在胸前交叠。 天蛟旗枪近身刹那,邓芝炼神境功力轰然爆发,猛地抬掌,碧绿真气竟在他两掌之间化成实质根须! 那些根须细如发丝,却柔韧无比,将那旗枪挡在外面,任凭陆景如何发力都难以冲破! 二者激撞瞬间,真气爆发,遭景物爆炸,劲气四射。 陆景双臂发麻,邓芝再次吐血。 这一下,二人都大出意料之外。 陆景没想到他重伤之下仍有奇招抵御自己的全力一击; 邓芝却是心惊于陆景的力量之大、招式之猛,要知道,他这一招乃是《万木回春》上的秘技,以守为攻,他从入阵一直蓄力到现在,就是为了积蓄反震之力! 此时爆发,等闲之人碰到真气幻化的“无边落木”当即就会被震飞武器,甚至连人都震荡开来,如此就能有机会反击,可陆景那双手却像钳子一样锁住了长枪,脚下更如生根一般,一动不动,让他之后的招数都没法使用。 二者开始角力! 陆景内外功齐用,邓芝境界更高,内功深厚,但身受重伤,此时居然平分秋色,一时相争不下! 但陆景可不是孤身一人。 王双四人看准机会,大吼一声,瞬间从石墩之后冲出,三剑一杖或刺或砸朝邓芝杀过去! 邓芝心中绝望,没想到为庞羲复仇最后会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他居然栽在一个无名小卒头上,他的抱负和理想还未实现,就要折戟沉沙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入阵中,陆景和王双四人闻言,同时如遭雷击,五内俱震,口吐鲜血! 王双四人直接倒地,邓芝就在眼前,他们却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噗!” 陆景喷出一口血,也已经受了重伤,心中了然,音波功……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 邓芝大喜,有人帮忙! 陆景却不打算就这么放弃,武器被根须缠住,陆景当机立断弃了长枪,在邓芝松口气的刹那一拳打在他胸膛,落拳如撞钟,【爆元】手套全力激发,刚猛拳劲三倍增幅,无比霸道的一拳狠狠锤在他心脏上! “噗!” 邓芝没想到高人在侧,他还敢攻击,猝不及防下,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吐血倒飞。 ——若非他内功深厚,这一拳已经把他的心脏打碎! 陆景再出剑,如鬼魅般杀了上去! “放肆!” 短短两字,如雷音贯耳。 陆景再吐一口血,身形摇摇欲坠,但剑法丝毫不乱,执意杀人——邓芝倒在地上,看着一意孤行的陆景,感受着他身上那股冰冷的杀意,不禁心惊胆战! 长剑刺出! 《养吾剑法》·浩气长存! 剑气磅礴挥洒,无影剑笔直刺邓芝咽喉! 锵! 一声金铁交击的炸响,半截无影剑剑身飞向天空! 一道魁梧身影突然杀入阵中,只一刀就打断了陆景的剑,跟着反手一掌,陆景匆忙抬手格挡,雄浑罡劲袭来,他当即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炼神境武夫插手了! 甚至更强! “师兄!” “祭酒!” 王双等人眼看陆景倒飞焦急无比,奈何已遭重创,根本起不来。 咔嚓! 陆景摔在石壁上,巨力震断了他的手骨和肋骨,他不管不顾,吐血过后,只对着手腕说了三个字:“墨瞳,跑!”他手腕上巴蛇复苏,看了他一眼,飞快钻进地缝,消失无踪。 这小东西的离开,没有引起丝毫注意。 那魁梧壮汉看到了也没当回事,嗤笑一声,俯身给邓芝喂药。 他们不是为了杀人来的,如果是,刚才就能赶尽杀绝了。 “堂堂天师道祭酒,居然如此心横手辣!” 那壮汉给邓芝喂了药,看他脸色好转,慢慢起身,冷眼望向陆景,神色不满地说了一句。 “咳咳……” 陆景咳嗽两声,挣扎着用伤臂站了起来,扔掉手中无影剑,望向那个壮汉——此人年近四十,面目凶悍,身上穿着将军铠甲,手持宝刀,站在那里渊渟岳峙,威压如山! “怎么?你还想出手?” 将军眯起眼睛,目光不屑。 陆景抹掉嘴角血迹,面无表情道:“将军误会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怎会自不量力……” 那将军冷笑点头,似是很满意他的识时务。 然而下一瞬,陆景趁其不备,甩手扔出最后一颗神火珠——那将军大怒,此物不可硬接,一旦爆炸,连炼神境都要骨断筋折,他下意识侧身闪躲,神火珠在他面前一闪而逝,打中后方山壁,爆炸声响起,火光冲天! 将军勃然大怒:“找死!” 他回过头一看,却惊在当场——陆景趁他分神一瞬,以重伤之躯锁住了邓芝脖颈,同时使出《剑指神通》,运使《雷火剑纲》内功,以右手食指化出雷火剑气,一指插进了邓芝太阳穴! 紫红剑气从左至右,贯穿了他的大脑! 邓芝原本在运功消化药力自我疗伤,有这样一个高手守在身旁,他还怕什么?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是如此的疯狂,事到如今,还敢对他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是杀招,丝毫不给他、也不给自己留丝毫余地! 他不怕死吗? 他不怕触怒这个高手吗? 邓芝带着满腔疑问死去,死不瞑目! “我要杀的人,谁也拦不住!” 陆景扔掉尸体,冷眼看向那将军,半点没有后怕的意思:“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此言一出,不止邓芝、将军惊到了,连王双、楚江也都被陆景的突然暴起给吓到! 祭酒怎么会如此冲动?不但杀人,还敢挑衅! 不好! 四人心头大震。 “师兄!” 王双急忙起身冲向陆景,想要保护他,那将军一脚将他踹飞,身形闪烁来到陆景面前,单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太阳穴青筋鼓起,可见是怒到了何种程度,一字一顿道:“我!成!全!你!” 他不断用力,势要掐死陆景,暗处的声音再度响起,叹息说道:“时也命也。放开他。” 那将军明显不服:“可他……” “放开他!” 那声音转厉,将军这才不情不愿地松手。 “我们走。”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已经远去。 陆景冷笑。 那将军更怒,反手一拳打在陆景肚子上,陆景再吐一口血,五脏俱裂,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哼!” 那将军居高临下,像是在看一只蝼蚁,原地消失无踪,《乱石阵》没有对他造成丝毫影响,他就像是知道如何出阵入阵,前后闲庭信步。 “师兄!” “祭酒!” 王双和另外三人忍痛奔过来,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杀人,但能活着就是好事啊。 陆景倒在地上,嘴角溢血,看着那将军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惊天的杀意,在心中暗暗发誓:“魏延,庞统!今日大礼,容陆景日后,百倍奉还!” …… “军师!” 那将军追出洞府,来到乌家堡之外,只见一人身穿鹤氅,手持雀翎羽扇,正慢步往外走。他看起来三十来岁,单论气度绝非常人,只可惜身材矮小,面貌丑陋,让他整个人失色不少,不然风采势必更甚。 “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那将军正是魏延,不忿说道:“区区一个造气九层,杀了又能如何?难道张鲁还敢因此开战?” “非也。” 庞统摇头道:“此人非同等闲啊。他故意挑衅你,笃定你不敢杀他,就是因为已经猜出了我们的来路,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知道我们如今是不能招惹天师道的……主公如今屯兵葭萌关,为图大业,绝不能与张鲁交战,不然腹背受敌,大事难成!” “军师言过了吧。” 魏延皱眉道:“就凭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猜到我们的来历?是不是多虑了……” 庞统轻摇羽扇,说道:“仔细想想并不难猜,你身上的铠甲就是破绽……炼神境界又非田间杂草,无论何处都能生长,这附近百里,能有你这般实力的将领,除了咱们,还能是谁……唉,还是仓促了啊,一时心血来潮,算出西南将星将倾,本想为主公招揽一人才,不想紧赶慢赶,还是没能拦阻……此人机智果决,性情刚烈,我亦没有料到,有你在场震慑,他还敢暴起杀人……” 庞统无奈摇了摇头。 这世间最难算的,就是人心。 魏延眉头紧皱,回想起陆景那个可恶的笑脸,冷冷道:“就算他猜到又如何?此地如此隐蔽,又有谁能证明是我们做的,何况区区造气九层的小喽啰,张鲁又怎会为他大动干戈?” “你忘了那条蛇。” 庞统提醒道:“通灵巴蛇,以他的境界无法驾驭,必然是天师道师长赐予【通灵符】,他的师长能认出此蛇,而他却在遇险之时不顾自身,命它逃走,这是何意?” “难道……” 魏延眼睛突然睁大,脑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不会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庞统叹道:“巴蛇腹中另有乾坤,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猜到我们的来路,很可能早有准备,万一在蛇腹留有后手,那可大事不妙!还有……他可不是一般弟子,此人名叫陆景,字东庭,乃是天师道后起之秀,张鲁特意让他镇守西充……修炼《雷火剑纲》,手持六品名器,用【神火珠】做暗器……这种种异状都表明他在张鲁心中非同一般!邓芝已死,如果只为泄愤将其杀害,得不偿失啊。” “……” 魏延深吸一口气,有些明白了。 可一想到陆景造气九层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就觉得不甘,愤愤道:“便宜他了!” 庞统回身,望向乌家堡,目光中多了几分担忧。 奇怪…… 怎么从刚才开始就有些心绪不宁。 为了邓芝交恶天师道弟子,这很稀松平常,虽说没能成功,但最后也没有闹出人命,只是重伤而已,可为什么,突然多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七十章 落幕(4.5k) “师兄!你怎么样?” 昏暗的地下洞窟里,王双四人守在陆景身旁,给他喂了伤药,帮他炼化药力。 他们还从没见过陆景受这么重的伤! 一直以来,他给人的感觉都是游刃有余,可这次却重伤至此,倒在血泊中动都不能动…… “没事……他们不敢杀我……” 陆景以手撑地,艰难坐起,呸出一口血沫,运功调息,先把内伤稳住,闭眼吩咐道:“楚江、崔征,你二人马上带凤筱、离落尸身返回县衙安定人心……命乌家堡弟子回防,别的不必多提,会有人跟他们解释……算算时间,我叫的人应该也快到县衙了,咳咳……” 陆景咳嗽两声,嘴角溢出鲜血。 王双赶紧扶住他,帮他梳理内息。 等陆景好受些了,就听他继续说道:“如果他来了,让他带着东西马上来乌家堡见我。狐聪,你去上面守着,等他到了,带他过来……” “是!” 三人领命,楚江、崔征马上打扫战场,先将众人身上的乾坤袋、豢兽袋、内甲之类的宝物全搜出来放到陆景身边,而后提着二人尸身返回县衙,稳定局面,震慑宵小! 经此一役,西充县再无人敢造次。 圣女、风蜈使身死,九黎寨同样伤筋动骨,极乐峒得知消息,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原本就内斗的南境,势必更加激烈。 陆景已经展示了獠牙,九黎寨要想杀他,肯定不能再让一个圣使过来,可他们一时半刻已经很难分出兵力来西充县复仇,这就是喘息的时机! 这次不来,下次就更难了…… 三人相继撤走,只有王双守在陆景身旁,警戒四周,生怕再有类似的高手杀进来,不时还要注意【六翅蜈蚣】消失的位置,怕它从深层土壤里飞出…… 陆景咧嘴笑了笑,这个动作牵动伤势,脸色又白了几分,他宽慰道:“不用怕……那只蜈蚣先被冰封,又让我拖入地下山石之中封死,想出来没那么容易……等我养好伤,再试着将它的力量过渡到墨瞳身上吧……咳咳……你也挨了一脚,感觉如何?” 魏延盛怒时的一脚,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王双摸了摸胸口,轻嘶了一声,但很快假装不在意,拍着胸脯笑道:“师兄放心,就是断了几根骨头,我皮糙肉厚,没事!” “呵呵……” 陆景笑了笑,对着他道:“等过段时日,师兄给你报仇……他踢你一脚,我把他两条腿都给砍了!咳咳!”怒急攻心,他的脸色愈发难看,捂着胸膛痛苦咳嗽。 “师兄别气!” 王双赶忙道:“那两个人太强了,我们不是对手……还是别跟他们打,等以后再说……不是有句话,叫……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像是这句,还有一句小人报仇,十年不晚!” “哈哈哈!” 陆景哈哈大笑,笑得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接着脸色一正,断然说道:“王双,记住了……这话就是句屁话!” “啊?” 王双摸着脑袋,不明所以。 师兄让自己看书,怎么又说书上的话是不对的呢? 陆景仰头望向昏黑的洞顶,喃喃说道:“让仇人逍遥一天,你自己的痛苦就多一分,他只有一条命,到最后一死了之,就想抵罪,那你的十年痛苦,他的十年逍遥怎么算?刨坟掘墓、挫骨扬灰是没用的,只有越早报仇,才能越不吃亏……武力打不过,还有智力,正面打不过,还有阴招,你要用尽一切手段让他为他的所作所为感到痛苦,这样才公平!明白吗?” “……” 王双老实地摇了摇头:“不明白……” “唉……” 陆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不明白也好……这不是什么好事。你也调息吧,这里很安全,《乱石阵》不是说破就能破的,咱们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这笔帐,等我养好了伤,再慢慢算……” 陆景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运功调息。 王双很听师兄的话,就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老老实实打坐运气。 溶洞之中十分安静。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王双听到声音,抬头一看,狐聪领着一个人快步奔到了乱石阵前。 那个人的身形有些熟悉,右手手臂上还佩戴着一条机关手,脑中灵光一闪,王双恍然大悟道:“是你?明夷?” “难得啊。” 明夷快马加鞭、紧赶慢赶花了数天时间日夜不停地从勉县赶到此地,额头满是汗水,这时听王双喊出自己的名字,很是欣慰——因为这家伙在勉县住了两个多月愣是记不住他叫什么,没想到才分别十几天,反而记得了。 “大人!” 明夷收回目光,奔到陆景身旁,来此的路上他已经听狐聪说了众人之前的遭遇,看他脸色惨白,十分难受,单膝跪地,郑重说道:“明夷奉命前来,听候大人差遣!” “明兄不必如此。” 陆景睁开眼睛,脸色略微好些,轻笑道:“我还以为七师叔不放你过来……” “大人哪里话。” 明夷道:“小人无足轻重,孟祭酒和简令史闻讯得知大人调遣,又见您催的急,马上命我前来,没有半分耽搁,他们也都知道大人在这里处境艰难……” “没事,都过去了。” 陆景摆摆手道:“找你来是有件事要你办。王双、狐聪才刚识字,那几个鬼卒我信不过,只能找相熟的人,二师兄对勉县至关重要,不能轻离,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能担大事了……” 明夷双手抱拳道:“大人要我做什么?尽管说!明夷能有今日,全赖大人,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没必要……” 陆景笑道:“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只是有点麻烦……我送到你那的那本秘籍,练了吗?” 明夷点点头:“练了,时间仓促,《拟声术》只能算入门,不能多说,说多了就会不自觉变回原声,心法倒是练成了一重,也将真气完全转化了。” “足够了。” 陆景点头道:“那心法名叫《烈火心经》,乃是天外秘术,比你修炼的改良版墨家奠基心法要好,你以后就用这个炼气吧,应该比之前要快些,也算还了教我《如影随形》的人情……” 陆景微微一笑,扔出一张人皮面具,继续道:“这张【生根面】是我花重金专门找人订做的,号称入肉生根,真假难辨,戴上它,你就是乌家堡少堡主,乌蓬,乌明辉!” 跟秘籍一起送到勉县的,还有一份资料,里面详细记载了老乾山的势力分布、乌家堡的炼器生意等等,明夷之前不解,但也都认真看过、背诵过,现在一看面具,明白了。 明夷道:“大人是想让我接下乌家堡?” “没错。” 陆景点头:“乌蓬对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你二人身形相若,五层境界也不会引人起疑,由你来易容假扮最为合适。 乌家堡势力不小,这百名门徒精通阵法,很是不俗,又有老乾山日进斗金,是块肥肉,送出去太可惜了,我自己虽能易容,但无奈分身乏术,不如由你接下…… 你放心,这段时日,县衙有楚江、崔征撑着,我也要养伤,顺便尝试破境,会先以乌豪身份帮你稳定局面,教你锤法,以便顺利执掌乌家堡,之后,你便可名正言顺接任,总揽大权。 这地方是交通要道,鱼龙混杂,消息灵通,你以江湖人的身份,更能为我、为天师道提供助益,当然,这对你自己也有好处,这里不缺资源,尤其这洞府,元气充沛,能弥补你的资质,你意下如何?” 其实根本就不用问。 这是送了一份天大的机缘啊! 陆景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看有没有本事接下。 只要放出话去,天师道有的是人哭着喊着来顶替明夷的位置! 明夷感动莫名,只是教了一套轻功、帮了点小忙而已,能让陆景如此记挂,送出这般大礼,当真是深情厚谊,无以为报! 他双膝跪地,郑重拜下,说道:“多谢大人提拔!明夷在此立誓追随,此后不背不离,绝无二心!若违此誓,叫我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明夷字字铿锵,斩钉截铁,磕了个头。 陆景无奈道:“你们这些人真是……一根筋啊。” 明夷一笑,这才直起身来。 陆景道:“那百名弟子回来了吗?他们是铸器坊的精锐,很重要。” 明夷点头:“回来了,正在大殿之外等候。” “嗯。” 陆景点点头,五官身形再度变化,转瞬变成乌豪的样子:“伤势勉强压住了……走吧,出去告诉他们,大敌已死,大乱已过,乌家堡还是乌家堡!生意照做,钱照挣,老乾山的主人,仍旧是咱们!” “明白!” 明夷戴上人皮面具,那面具当真入肉生根,紧贴脸皮,惟妙惟肖。 狐聪递上早准备好的衣服,明夷换上,紧跟着陆景走了出去。 从今天起,他就是乌家堡少堡主,老乾山的主人。 新的格局,从此刻开始。 …… 县衙门前多了两杆旗杆,旗杆之下多了两具尸体。 ——九黎寨圣女,凤筱。 ——九黎寨风蜈使,离落。 所有西充县的人都傻了,不管是富户还是平民,也不管是武林势力还是普通百姓,全都被陆景的手笔震得无以复加!山贼杀得、庞羲子侄杀得、九黎寨外线杀得、九黎寨圣女圣使依旧杀得!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有这样一尊凶神镇着,西充县还有哪个敢造次! 原本百姓们都很害怕,生恐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新祭酒是个残暴之徒,怕他杀伤人命、欺压良善,但很快就发现,他对百姓根本不在意——并不是不管不顾,而是全权放任文、武令史管辖西充县,他自己根本就懒得出面。 文部令史负责审案定罪,建造义舍,弘扬教义,发展教徒; 武部令史负责追缉盗匪,猎杀凶兽,惩恶扬善。 他不但没有剥削百姓,还将枫木轩的钱财全数拿出来建了义舍,买了米肉、铺盖供给难民取食,并且明确将收缴赋税的日子押后,等过完了年再说——现在还是腊月,这样至少有两月免赋,百姓们这才醒悟,这凶徒是个天大的好人啊,再看县衙门前的尸体,也没那么恐怖了。 大街上渐渐有了人影,老乾山越来越热闹,金牛道的商队重新流通…… 甚至有别县的人闻听传言往西充县汇聚而来。 但不管他们是什么想法,陆景压根不出来,花了几天帮明夷稳住局面,又将三百名弟子分散到各个岗位,让一切重回正轨,就开始闭关,尝试突破炼神境界。 魏延、庞统的出现,让他更加迫切地想要变强,除此之外,都无足轻重。 陆景开始闭关了。 他诛杀九黎寨圣女、圣使的消息也开始在巴西郡传扬,甚至是整个益州! 郡治阆中,范铉闻言长舒了一口气,笑骂了一声臭小子。 “三杨”闻言都很吃惊,这么短的时间,就将西充县收拾的井井有条,此人当真非池中之物,一个个向范铉道喜,重新在心里评定这对师徒的份量。 汉中南郑,摩天岭后山,一直提心吊胆的张琪瑛露出笑容,放心地闭关,冲击炼神。 道炁长存殿内,张鲁、张卫、张玉兰看着他的消息,再看看同样复杂的南充县代理祭酒张盛送来的消息,不得不承认,张盛作为三代年轻人出类拔萃,可还是差了陆景不止一筹。 张盛有炼神境邢木跟随,事到如今还是一团乱麻,之所以最近有起色,还是因为陆景吸引了火力,引得凤筱、离落杀到西充,让他有时间和精力处理县上的刺头和庞羲旧部……对比陆景的孤立无援,雷厉风行,差距就更大了。 “此人是个人才啊。” 事到如今,张卫不得不承认了。 “是啊。” 张鲁也道:“如此人杰,四师弟一直藏着,早该送到总坛好好培养!” “……” 张玉兰心中呵呵,这两个大猪蹄子,不是拿人家当弃子、当诱饵的时候了,等人家心里有刺了,想起来卖好了,这招对别人有用,对四师兄有用,但对陆景……那个年轻人是不吃这一套的。 不过好在他十分敬重四师兄,这就还可以挽回。 张玉兰提醒道:“大兄,要重赏东庭啊!他在夹缝之中收拾这烂摊子可不容易。” 张鲁道:“放心,我都明白,少不了他,不过造气境,没什么值得赏的,好的他用不了,坏的又委屈了他,再等等吧,四师弟传信,他正在闭关,如果顺利,或许是正一四代以来最年轻的炼神,到时再以贺礼的名义送过去,更亲近一些。” 张玉兰点头:“大兄说的是。” 张鲁看向张卫:“关中那边战况如何?” 张卫道:“两军于潼关对峙,潼关之内被关中联盟布下了防御大阵,应该是有高人暗中相助,那阵法来历不凡。潼关之前,许褚、马超曾有过一次交战,大战惊天动地。 马超以伏波将军嫡传枪法《万象归龙枪》稍胜,但战斗过程中,突然胯下银鳞马受惊,被许褚一锤砸中,【炎杀】之威势不可挡,马超亦顶受不住,轻伤败退,据传二人交战的战场一片焦黑,冲天火光三日不灭,当真是旷世大战!” 张鲁疑惑:“坐骑受惊?银鳞乃是世间少有的异兽,数一数二的坐骑,岂是那么容易惊的?” 张卫道:“应该是曹操搞的鬼……破解大阵阵法需要时日,他不想直面马超,故意拖延……” 张鲁:“……继续盯着吧。如果只是轻伤,马超还是马超。” 张卫点头:“大兄放心,我会加派人手,密切注意!” …… 第七十一章 破境 突破炼神的关键,在于气开天心,辟出“泥丸宫”,使三宝之“神”脱胎换骨,蜕为“神念”。 此后,精神力大幅强化,便可外放神念,交感天地,借此操纵元气,驾驭自然之力。 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也是成为真正一流高手的起点。 但这一步并不好迈。 世间习武之人千万,能走过这一步的,不足千分之一。 人身三宝“精、气、神”相互依存,可分而不可离。 ——精能化气,气能盈神,神盈则精气充沛,生龙活虎! 要想让“神”蜕变,就要鼓足全身真气冲开天人之障,破开上丹田宫——泥丸宫,才能鲤鱼过龙门,修成神念! 丹田分为上、中、下三丹田。 上丹田位于两眉之间,印堂穴之后; 中丹田位于两乳之间,膻中穴之后; 下丹田位于脐下三寸,关元穴之后; 其中,下丹田储气,中丹田化精,上丹田蕴神。 泥丸宫即上丹田宫,居九宫之中央,又名“天脑”、“识海”,乃人身之重中之重,有总摄众神,照生神识,孕育人魂之功,为人生来所有,只是,并不像下丹田一样天通而已。 开辟泥丸宫危险无比! 成则一步登天,正式成为炼气士,之后便可以精研道法,炼丹、画符,也可以引元气入体,强化筋脉骨骼,做一位摧山断岳的武夫;但如果失败,轻则散气跌境,重则神智受损,变成白痴! 这么严重的后果,就算是陆景也要加倍小心。 “呼……” 陆景盘坐在地下梁鸿洞府之内,深吸了一口气。 此时石门已封死,乱石阵也已激发,重重保障,严禁任何人干扰。 他花了将近一月时间养伤,又花了半月调养,确保将身心状态调整到最佳,争取一战功成! 终于在腊月十八的这天中午,开始正式尝试破境。 ——陆景毕竟修行日短,境界到了,底蕴还差些,如果正常破境还需要几个月稳固境界,但他有凌虚尊者的【五龙丹】,十年才能炼成一炉的宝药,自然有过人之处,高居五品,重伤必治,无伤增功,有它相助,不稳也能稳! 陆景取出那枚【五龙丹】服下,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暗运《大无相功》心法。 下一瞬,药效激发,一团磅礴的元气在腹部炸开,犹如火山喷发! 陆景闷哼一声,全神贯注调动丹田真气撕扯这股元气,一边飞快炼化,一边裹挟着它们游走奇经八脉。 他的精神无比专注,心如空谷,纤尘不染,体内真气不断运转周天,随着越来越来的元气化入经脉,那团真气越来越盛,速度也越来越快! 流转速度越快,意味着经脉受到的冲击也越强。 陆景开始感觉隐隐作痛。 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的额头不禁冒出一层细汗。 成败在此一举! 陆景一咬牙,调动全身真气犹如奔腾的大江大河一般,逆流而上! 真气极端爆裂,汹涌无比,所有大无相真气从丹田冲出,沿经脉浩浩荡荡冲击印堂穴,意欲破开泥丸宫! 然而下一瞬,让他意料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先是左眼微微一疼,一股宏大刚正的力量自行涌入那团真气之内;跟着右手微微一疼,一股邪恶凶戾之气同样汇入其中;最后,还有丹田那团【苍鸾火】,冷不丁也顺着经脉逆流而上……三股力量合而为一,真气未至,这三股力量已经后来居上,冲到了最前头! 变故突发,陆景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轰—— 仿佛一声开天辟地般的巨响! 陆景浑身一震,脑袋嗡地一下,全身好似被一柄重锤狠狠锤了一记,有一瞬间的神游物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回过神来的他,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泰,体内仿佛卸下了千斤累赘,又麻又酥,身子轻飘飘的仿佛能飞上天! “这是……成了?” 陆景没有沉浸在这阵舒泰之中,最后时刻的变故让他心神紧绷,急忙吐纳收功,睁开眼睛。 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更加鲜亮了。 十丈外那角落中的落尘飞灰看的一清二楚,身边五丈之内空气中飘散的灰尘流动,缓缓的气流变化也全都了然于心,再聚精会神观察某处,左眼的透视也变得更远更强,眼前竟然能显出微观的分子结构!山洞之内,那些稳定的碳酸钙分子紧密的排列在一起,形成了一块块坚硬的岩石! “我靠……” 陆景一阵头晕目眩,适应了好半天才渐渐习惯,再观察自身。 这一次,他真切地“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内部,那勃勃跳动的心脏,奔流不息的血液,膨胀收缩的肺叶,还有上下蠕动的肠胃,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些穿行于细弱游丝的经脉之中的大无相真气…… 识海开辟,真气回流,引发丹田质变,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扩充了三倍! 真气越发凝练,仿佛流水…… “‘内视’……” 这是只有炼神境借神念之助才能看到的。 看来确实突破了…… 陆景面色古怪,这些都是好事,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整个突破过程……他好像就起了个头,最后一鼓作气冲破泥丸宫的不是他,而是那三股力量! “这特么什么情况……” 陆景隐隐感觉脑子里好像多了一扇门,心神沉入其中,推门而入,一个崭新的世界浮现眼前! 正常人初入炼神境,识海之内本该是一片虚无,随着境界增加,修成道术神通,意象会越来越丰富。 但陆景显然不同。 他初入炼神,识海之内就多了一座“小岛”。 岛的外围大河流淌,代表了他的《大无相功》真气,呈透明状态,正如无相真气的本质,无色无相; 岛中央有座孤坟,象征着封印,隐隐有黑气从地下升腾而出,陆景知道,这坟里镇着那只鬼手…… 坟头上还站着一只青白色的小鸟,正发出欢快的鸣叫,代表着【苍鸾火】。 在整座岛的上空,一只巨眼如大日凌空,普照万物! ——“神”是人之根本,统御全身,而识海是“神”的直观体现,人体变化在识海之中都会有表现,意象之多寡大小也代表着相应力量的强度,比如苍鸾火,现在还是小鸟,当火焰长成之日,小鸟也会变神鸟,双翼一展,遮天蔽日! 毫无疑问,宛如大日的眼睛,力量最强;被封印还能渗透出来的鬼手,次之;至于苍鸾火……它就是拉来凑数的。 丹田之气是“气”的体现,丹田越大,真气越强,代表着境界越高,出招越厉害。 识海就是“神”的体现,识海越大,神念越强,意象越多,则代表着能驾驭的道术神通越多。 当神念充盈之时,万物合一,也就达到了下一个境界,先天之境,届时神念进一步强化,一念间撒下大阵,挥手间翻云覆雨,举手投足,惊天动地! “眼睛是好东西……但有自主意识可就不太妙了……还有鬼手……【苍鸾火】无所谓灵智,它应该是被牵着鼻子走,进来帮场的……眼睛、鬼手相争,迫不及待进入识海,应该是为了争夺主导权,最后演变成这样……算了,多想无益。” 至少迄今为止,眼睛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况且与鬼手正邪相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陆景慢慢放下戒心。 反正不管过程怎么样,结果是突破炼神了,总是件好事。 陆景尝试着外放神念,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拨弄,周遭元气随之而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有意思……” 陆景来了兴致,跳下蒲团打了一遍《大铜锤手》。 以炼神境施展此功,天地元气随之而动,拳招威力大涨,随手一拳就能打入山石之中,震碎方圆两丈山体!陆景安全感增加不少,露出笑容,总算可以修炼天师道真正的绝学了,正好要过小年,这几天去阆中一趟,跟师尊求《五雷天心诀》! 丹田扩充三倍,陆景打坐运功,花了一个时辰填满,这才神盈气足,精神舒爽地走出山洞。 …… 第七十二章 第一步 “师兄!” “大人!” 王双这些时日就在地下练功,看到陆景从乱石阵中走出,高兴地奔了过来。 一个半月没见,王双总担心陆景出差错,毕竟是炼神境啊,他就亲眼目睹师傅破境失败,不但没成,反而境界下跌,一蹶不振,如今看到陆景安然无恙,神采奕奕,总算放下了心。 师兄就是师兄! 至于明夷,他也是一有机会就下来修炼,重任在肩,为了能帮陆景的忙,也必须得加倍努力了。 明夷大喜,抱拳躬身道:“恭喜大人破境炼神!” 王双也咧嘴笑道:“恭喜师兄!” 陆景摆手道:“总算是破境了……以后也更有底气。”他看向王双,上下打量:“嗯,造气九层了,继续加油。”再看明夷也到了六层,很是欣慰:“很好,进步很快。” “嘿嘿。” 王双摸着后脑勺傻笑。 明夷苦笑道:“有这么多补气的灵药,还花了这么长时间,属下这资质实在是……” “无妨。” 陆景大步往前走,说道:“勤能补拙,厚积薄发,不要跟我学。最近县里有没有出乱子?” 明夷摇摇头,笑道:“哪还有人敢啊!县衙前那几具死尸就是最大的威慑,一开始都没人敢从衙门前过,后来楚江、崔征办事严谨亲民,大人您又自始至终没有干预,这才慢慢扭转风评。 大人放心,西充县毒瘤清除,三百弟子各司其职,如今固若金汤,没人敢闹事了,而且,最近有不少周边县城的商户来老乾山交易,都夸咱们这安稳,甚至有人将产业移过来,这一个半月,老乾山的租金已涨了三成,仍然供不应求。” “嗯。” 陆景点点头:“还不错。” 明夷继续道:“另外,宝印山铁掌帮帮主、燕子门门主,还有巴山剑派的掌门都来求见‘乌豪’,想重新订立契约……可能是见乌家堡傍上新任祭酒,祭酒不见客,就转来巴结乌豪。之前大乱来临的时候一个个要跑,现在又巴不得一下签几年的约,全是墙头草!” 明夷不屑摇头。 陆景轻笑道:“就指望这些首鼠两端的人送钱呢!告诉他们乌豪不见客,有什么跟你这个少堡主谈就行,价格你自己定,大可以高一点,镇不住就我来。乌豪也得刷刷存在感,免得乌家堡乱了……铸器坊的生意如何?” 明夷先是点了点头,接着道:“接替乌参的人有点嫩,不过天分不错,现在的刀剑勉强能有以往八九成的样子。” 陆景:“那就不错了,不用急。” “属下明白。” 明夷看陆景并无厌烦的样子,就多说了几件事:“西面刘备他们还是老样子,整日结交士族,饮酒作乐,庞统、魏延一直在葭萌关未出……倒是听闻北面的大战有了结果。” “哦?” 陆景脚步一顿:“细说。” “是。” 明夷认真说道:“这消息是听北面往来金牛道的商队说的,应该不假——一个月前,曹操以大军佯攻,做出攻打潼关之态,吸引关中联盟注意力,实则派精锐出河东,自蒲坂津西渡黄河进了关中,断联军后路……” 果然如此。 陆景听着明夷诉说大体过程,暗暗揣摩细节。 关中历来为四塞之地:南面有险峻的秦岭山脉、东面有潼关和黄河天险的保护,西面是陇山与六盘山的崇山峻岭,北面是陕北高原上的子午岭、黄龙山,曹操若要进攻关中只有三条路线: 一,北路:出河东,自蒲坂津西渡黄河进入; 二,中路:沿大路,经潼关进入; 三,南路:先南下宛城,绕道武关、蓝田迂回进入。 关中自古就有“百二秦关”的说法,即以关中的险要地形,用两万兵就可以抵抗百万大军的进攻。关中联军率先占据了潼关有利地形,又布下大阵,难以正面攻城,只能智取。 潼关虽险,却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狭关,须以大军方可屯守。 正因为潼关有此种特点,曹操用大军紧逼潼关,摆出非要从潼关进入关中不可的架势,马超等关中联军的注意力就被牢牢地吸引在潼关的防守上,谨防曹操派奇人、出奇兵破阵闯关,殊不知,曹操已暗中派徐晃过黄河,抢占渡口,之后大军过渭水,屯兵渭南,攻势已成。 联军事先布下的大阵再无用处,局面越发艰难! 关中联军看似兵多将广,实则只有马超一人有勇力不惧曹操,另外,韩遂有奇谋,懂【万川归海】奇阵,身负异宝,能排兵布阵,从而将阵中五千余人的功力抽调部分转移到自身身上,人为造出第二位神勇无敌的猛将,虽不能远攻,却极善防守! 曹操连派数位大将攻打,都难以得手。 双方再度陷入僵持。 然而,此时秋季已过,冬季将临,关中各部连年征战,本就缺粮,大军据守潼关期间又多有消耗,不像曹操有中原托底,居然征收不上新粮,全军有断炊之虞! 于是关中联军为免作持久战,只好割地、送子为质请和。 曹操听从贾诩之谋,假意答应,实则设离间计离间马超、韩遂,之后趁二人不合,心生嫌隙,与二人约期会战,而马超、韩遂等也急于结束对峙状态,不知不觉中了圈套。 曹操先以轻兵前往挑战,再以虎豹骑夹击联军。 这虎豹骑乃是纵横天下的奇兵,由曹纯统领。 据传“纯所督虎豹骑,皆天下骁锐,或从百人将补之。” 寻常部队中的将领,在虎豹骑中只是普通的士兵,虽只三千人却能纵横天下,且各个都修炼有特殊功法、穿宝甲、骑宝马,散则个个精锐,合则无往不利!这三千人中最弱的都是造气巅峰,主将曹纯更能调动全军气血,将整只部队变成攻防一体的一把尖刀,驰骋疆场! 联军大败! 血流漂杵! 曹军斩杀成宜、李堪、梁兴,但韩遂、马超却败走凉州,杨秋则前往安定,程银、侯选南入汉中投靠张鲁,关中大战至此结束。 “虎豹骑太厉害了……” 明夷小心看一眼陆景,低声苦笑道:“这要是进了汉中……恐怕挡不住啊。” 陆景倒是不担心,随口道:“他进了吗?” “没有……” 明夷不解道:“怪就怪在这里,曹操拿回长安,大破联军,却没再追击马超,也没有南下攻打汉中,而是留夏侯渊镇守长安,自己返回邺城了……” 不是说要打师君吗?这路都有了,怎么又不打了呢? “很正常。” 陆景道:“他的目的就是逼反联军,平定关中而已,马超逃入陇西,如虎入山林,昔年世祖(刘秀)收复陇西花了四年多,曹操不可能跟他耗,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明夷道:“什么事?” 回去拿造反三件套,给儿子换房本…… 陆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说道:“突破炼神了,该干的事也得干了……让庞统、魏延逍遥一个半月,我可太不爽了,得给他们找点事干。让你准备的东西,安插的人手都到位了吗?” 明夷神色一正,道:“已经就位。” 陆景大步向前:“那就开始吧。将张松通敌、刘备图谋西川的告示给我传遍成都!树威养望……这回慢慢养。” 明夷心神一凛:“是!” 陆景冷笑,不好意思了刘皇叔了,为了让庞统早点死,只好委屈你了…… 第七十三章 传功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甭管真的假的,只要说的多了,那他们就可能信以为真,更何况,刘备等人本来就是保安杀雇主、夺家业的打算,陆景就是帮他们宣扬一把,争取让“落凤坡”早点提上日程。 树威养望…… 原历史进程中,刘备花了一年时间,结交川北士族,但成都人最后也都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原本好吃好喝请来的外援,又是给兵,又是给粮,结果光吃饭不干活不说,还联合张松、法正两个内鬼里应外合,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纯。 于是,“吏民咸欲死战”。 等刘璋为百姓着想,出城投降时,“群下莫不流涕”。 至于什么画画像、打掩护,那都是演义加戏,用来彰显大汉刘皇叔的仁义无双。 陆景以前看这段历史就觉得挺有意思,好像刘备背刺刘璋得蜀,大家都说能者得之,等到孙权背刺关羽取荆州,又都说他是卑鄙小人了…… 正史中刘备得蜀普遍被当地人看不起,当然,如今这个高武世界跟演义也有关系,但就算如此,刘备也才驻扎葭萌关三四个月而已,能树多少威?养多少望? 陆景拭目以待。 “怀疑的种子种下,张松又是经不起查的,刘璋只要有点脑子,就知道该怎么做。好戏开场,庞统、魏延,好好加油哦……” 这个年,他们是过不顺当了。 做完了坏事,陆景神清气爽! 只有仇人不爽了,作为受害者才能痛快啊。 陆景随后借旗枪之助,再次加固六翅蜈蚣封印,将它死死堵在地下山石之中,等回来再慢慢处理,接着花了两天时间露脸处理西充县政务,给楚江、崔征撑腰,也让暗处的庞羲遗党彻底死心! 而后,以乌豪身份接见了几个地头蛇势力,帮明夷稳固地位,最后,等成都谣言开始发酵的时候,启程阆中,找范铉要后续功法。 “你们几个守好了,过了小年我就回来,大年还是咱们过。” 陆景骑在马上,叮嘱两个令史,王双、狐聪还有明夷。 几人一听都喜上眉梢。 过年的时候要是没有陆景这个主心骨,那可寡淡太多了。 “是。” 明夷笑道:“大人快去快回,大伙可都等着大人的压祟钱呢。” 众人都乐。 陆景也笑了:“少不了你们的,我很快回来。驾!” 陆景拨转马头,扬起马鞭,奔向阆中。 一路无话。 经过这几个月的治理,阆中也已逐渐步入正轨,周遭各县城开始推行天师道的制度。 宽惠的政策远比口头传扬更有用。 关中大战落幕,越来越多的难民南下,多数都进了汉中,也有部分顺着金牛道流入巴西郡,阆中附近。 范铉和三杨秉承张鲁的理念,照单全收——眼看就要过年了,天气越来越冷,这要是放任不管,转天就得大雪裹尸、饿殍遍地。 陆景进城的时候,正有天师道弟子带着泥瓦匠在城外扩建义舍,忙得热火朝天。 陆景扫了一眼,收回目光,加快脚步进入昔日的太守府。 “劳烦通报,就说……” “陆小兄弟?” 陆景刚要让门僮通传,一位身穿银白盔甲的年轻将领大步走了出来。 其人三十来岁,颌下蓄着短须,腰悬长刀,背后还背着一张猎弓,弓身赤红,隐隐泛着火气。 陆景认出了他,张鲁麾下大将,杨任,字崇之,也是这群文官武将中少见的文武双全的人。 ——汉中毕竟只是一郡之地,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 “杨将军。” 陆景抱拳见礼。 杨任上下打量他,微微吃惊:“少年英才啊!东庭不必客气,我年长你几岁,大家平辈论交即可,以伱如今境界,师君早晚提拔,愚兄先恭喜了。” 杨任一笑,郑重回了一礼。 陆景露出笑容,连称不敢,说道:“杨兄这副装扮,是要出去打猎?” “算是吧。” 杨任手指南方,说道:“刚接到消息,南山脚下有凶兽‘巨臂人熊’出没,已经杀伤了几条人命,手下人制不住,我得走一趟……东庭稍待,等我杀了那畜牲,提熊掌回来给你做贺礼……这么年轻的炼神境,真是了不得!” 杨任满脸赞叹。 陆景也没客气,微笑说道:“那就等杨兄功成归来,我还没尝过熊掌的滋味,看来这次回来的正是时候。” “哈哈。” 杨任眼前一亮,很喜欢他的爽快,说道:“熊掌乃山野八珍之首,尤其这巨臂人熊,熊掌格外宽大,正是此中珍品。贤弟等我回来,让你尝尝这难得的珍馐!” 呃…… 怎么感觉像是在立g…… 陆景摇了摇头,巨臂人熊皮糙肉厚,力大无穷,一掌下去能将人拍成肉酱,不过杨任是炼神境武夫,对付它还是手拿把攥的。 陆景:“好!” 杨任:“范祭酒就在后院,你快进去吧。” 陆景点头:“路上小心点。” 杨任摆手:“放心。” 他施展轻功飞快消失。 陆景目送他远去,大步走进太守府。 另外二杨都不在,陆景直接进了后院,看到了在湖边凉亭里画符的范铉。 “师尊符道精湛啊,这元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于笔尖,真厉害……” 陆景赞叹着走近,范铉已经知道他来了,眼睛依旧看着眼前青符纸,手腕极稳,勾画一丝不苟,等一气呵成画完最后一笔,这才长出一口气,说道:“符箓一道讲求专注,神与意合,才能落笔生根,等你破境炼神,为师……嗯?” 范铉没等说完,忽然感觉不对,转头一看,吃了一惊:“嘶!东庭,你突破了?难怪‘肉眼可见’……” 常人破境炼神,闭关几个月都算少的,这小子还真是…… 这才一个半月啊,还受了伤……一想到这事,范铉脸色沉了下来。 陆景笑道:“有【五龙丹】帮忙,省了不少时间,这不过来跟您讨要功法来了……咳,《五雷正法》我已经修成了,还缺点秘术,那套《雷动风行步》我可是眼馋很久了……您那动作太快,我看的不是很清楚……” 范铉很痛快,直接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递给他:“《雷动风行步》和《掌心雷》……你刚破境,现在修炼禁术还有些早,【五雷轰顶】还是过段时日……伤怎么样了?好利索了吗?” 陆景心中温暖,随手接过,说道:“半个月前就好利索了,又特意花了半个月调理,才敢尝试破境,运气不错,一次就成了。” 陆景坐在石桌旁开始翻阅。 “那就好……凤雏庞统,天下名士!贸然插手生死之战,竟然还恃强凌弱,他可真要脸!” 范铉神色冷了下来。 陆景飞快翻书,拿了一块糕点放嘴里:“人家没直说……还有,这种大人物眼中哪有我的存在,估计就当我是路边的野狗,看我杀邓芝,以为是糟蹋宝物,从狗嘴夺食,哪还需要问狗的意见……这糕点有点硬了,师尊你怎么大冷天在外面画符,画符就算了,也不多放点火盆……” 范铉从衣袖里摸出几个冬枣递给他:“吃这个……这不是离地宫近,元气充沛一些,也方便守关。” “守关?谁?” 陆景吃了个枣,恍然道:“杨柏、杨松?他们在地宫修炼?让你在外面守着?我靠?” 陆景眉头一挑。 范铉无奈道:“你小子……我是师君嫡亲师弟,谁敢无礼?杨柏兄近期有望破境炼神三转,多看顾一些罢了,守土有他们在,我就是坐镇太守府,反正也是闲着……” 说话间,他拿起刚画好的【符兵】符箓,递给陆景:“几天了,总算成了一张,拿去防身。” 而后从半升铛中取出早准备好的一整套书简,放到桌上:“知道你学的快,这是让你师姑帮忙从总坛藏书阁抄的几卷副本,炼药、铸器、画符、符阵都有涉猎,还有几种广为流传的低阶道术,你多看看,顺便想想以后走哪条路,炼体还是炼气……双修虽强,但消耗灵物过多,最好还是专精一途,这几样也是,每一条都博大精深……选好了告诉我,能教的教,不能教的请别人教。” “……” 陆景瞥了眼那张【符兵】,又看了看那堆书简:“……师尊早有准备?” 范铉点点头:“知道炼神难不住你,一听说你闭关就让你师姑帮忙准备了,就是没想到你这么快……照你这修炼速度,为师恐怕教不了多久了。” 范铉欣慰地笑了。 有的人嫉贤妒能,害怕徒弟超过自己,千方百计藏着掖着,但范铉不是,他巴不得弟子青出于蓝,当今乱世,修为越高,自保能力才能越强啊。 陆景默默将书简和符箓收起来,而后竖起一根手指,随着心神一动,【苍鸾火】升腾而起。 “师尊,我想先学《神火珠》的炼制方法。” “……” 范铉吃了一惊,没想到陆景连灵火都有了,但转念一想,也明白他的打算了,有灵火在,确实容易炼制【神火珠】,也最能发挥灵火的威力,只是……《雷火剑纲》非嫡亲不传,东庭拜师时间还是太短,师君未必会同意啊…… 范铉想了想:“过了小年再走吧。功法的事交给我。” “……” 陆景点点头没说话,大恩不言谢,反正欠范铉挺多了,不差这点。 这师没白拜……以后谁敢动范铉,挫骨扬灰就是…… 就在这时。 一只传讯飞燕从天而降,落到石桌旁。 范铉抓起飞燕,取下它腿上竹筒中的绢帛,展开一看,脸色微变:成都的探子来报,大街小巷突然出现大量告示,写明张松、法正与刘备串谋,意欲夺取西川!刘璋遣主簿黄权追查,张松之兄张肃大义灭亲,呈上张松与刘备来往书信,人证物证俱在,刘璋大怒,杀张松,二刘正式翻脸…… 这套说辞怎么这么…… 范铉脑中灵光一闪,看向陆景,这告示上的内容跟陆景说过的一模一样! “东庭,这是你做的?” “嗯。” 陆景干脆承认,往嘴里扔了个冬枣,微笑说道:“大过年的,给魏延、庞统找点事干……不能让他们过舒坦了,不是吗?” 范铉:“……” 这小子…… 范铉无奈摇头,这么一搞,他都有点同情刘备了。 虽说张松与他串谋的事知道的人不算少,但换做其他人,不会这么匆忙,也只有陆景会单纯因为不想让他们两个过个好年,而直接挑起战火,从而坐山观虎斗……魏延、庞统,你们以为的野狗,是头狡猾的小狐狸啊! …… 二刘正式翻脸。 刘璋听从黄权之计,差人告报各处关隘,添兵把守,不许放荆州一人一骑入关,开始关门打狗! 大战爆发! 陆景乐得看戏,为了给庞统、魏延添堵,还额外做了点布置,让乌家堡人扮做客商促成,给他们闯关加大难度……南面战火开启,陆景就在阆中安稳过小年,跟着范铉学武功、练道术,尝试炼丹、铸器、画符、布阵…… 范铉倾囊相授,陆景学的认真。 当天傍晚,杨柏、杨松出关,可惜没能破境,还是炼神二转。 几人在太守府大堂谈笑,庆贺陆景破境炼神,等着杨任猎熊归来,烹熊掌,吃熊肉…… 但左等右等,始终不见杨任身影。 陆景心中嘀咕:不会真成g了吧! “报!” 等夜幕降临,红日西斜,终于,南山方向传回消息:“杨将军抓熊途中,有梓潼郡万兽山庄阎氏兄弟阻拦,四人成阵,杨将军被困阵中,无法脱身……” 堂上众人吃了一惊。 “万兽山庄,阎氏兄弟……” 杨柏皱眉道:“他们怎么会出现在阆中附近……这是故意的,还是巧合?” “多半只是巧合。在阆中附近,暗杀大将,也太小瞧我天师道!” 大祭酒杨松道:“先不必纠结,帮杨任脱身才是正理。万兽山庄擅长御兽,豺狼虎豹如臂驱使!这伙人布阵绞杀,还真不容易破解。” 杨任是真正的人才啊。 范铉想了想,看向陆景:“东庭,你走一趟吧。远程袭扰即可,杨将军炼神境修为,只要为他争取一线破阵时机,料来脱困不难。你懂箭术,小心一点。” “是。” 陆景明白他的意思,这是雪中送炭的好时机。 杨任是张鲁麾下大将,此举并不为拉拢,只是混个脸熟。 如果未来真发生什么事,也不至于孤立无援……于是,陆景起身抱拳道:“我这就去!” …… 还有。 今天万字大章,先上四千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万兽山庄 “大人请随我来!” 报信的天师道鬼卒头前领路,带着陆景直奔南山脚下。 还没到地方,已经能听到巨熊咆哮,并一众豺狼虎豹各种猛兽的吼声连成一片,滚雷般震耳欲聋。 这种阵仗,那鬼卒也不禁心惊,颤抖了一下。 两人来到山下一棵粗树,站在大树粗枝向远处山林眺望。 夜幕之下,隐隐能看到一群猛兽配合万兽山庄弟子正在围攻一只巨臂人熊。 那人熊高过一丈,身形粗壮如山,在猛兽中鹤立鸡群,很容易分辨。 另有阎家四兄弟手掐印诀,操纵一面古朴铜镜悬浮半空,放射出光柱,罩住杨任。 那光柱犹如实质,杨任在光芒照射下双目空洞无神,但全身爆发护体罡气,周遭五尺气墙犹如铜墙铁壁,虽然无法挣脱,却也毫发无损! 四人不是为了杀人,也杀不了。 他们口中不时发出长短尖粗的不同啸音,刺激周遭百兽强攻,撕扯人熊皮肉! 四下里百兽齐吼,狮子、老虎、豹子,豺狼、猿猴、猩猩…… 各种猛兽发疯了一般好似扑火飞蛾不管不顾冲向人熊。 人熊单臂一挥,就有数只猛兽毙命,连掌风都能掀起狂风,但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加上本就有重伤在身,先是数只通臂猿趁其不备,跳上背部,接着狮虎齐上,撕咬大腿和相对柔软的肚子,瞬间鲜血淋漓! 人熊吼声越发凄厉。 周围数十个山庄好手见状甩出飞爪,捆住人熊双臂,疯狂后拉,百兽再扑,人熊伤势不断加重。 就快得手了! 四人脸现喜色,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分站四象方位,朝空中铜镜灌输真气。 那铜镜造型特殊,外围呈八卦图案,背面还刻有星辰阵图,十分古朴神秘,只是镜中有道裂痕,随着四人灌注真气,镜光挥洒,那镜子的裂纹也越来越大,四人见状都很心疼,不过此时也顾不了许多,只能加大功力先困住杨任,趁机抓熊! “这是……” 陆景眯起眼睛,注意到他们的御兽方法,听着他们口中的短啸,认出那正是太平道的“聚兽法”! 阎家,万兽山庄…… 陆景仔细回想,慢慢忆起之前看过的一份资料。 这个万兽山庄的庄主名叫阎大器,于三十年前在梓潼郡夜郎山扎根,创立万兽山庄,懂一些奇功异术,擅长御兽围猎,靠着售卖上等皮草、搜寻异宝发家,渐渐在梓潼郡闯出名号,他们在老乾山也有生意,所以陆景大致了解。 阎大器有四子,三个义子,一个亲生,皆传秘术。 大儿子阎擎狮,二儿子阎文虎,三儿子阎云豹,四儿子——也是亲生儿子,阎登龙。 三个义子都是儿徒,自幼习武驯兽,武功不俗。 大儿子阎擎狮更是早入造气巅峰境界,离炼神只差一线,极得阎大器看重,传了异兽【金狮】傍身; 亲生儿子只愿驯兽潇洒,无心接管山庄,阎大器也不强求,这些年一直在扶持阎擎狮,但是,毕竟是亲生的,阎登龙年纪小,境界低,却有他老爹最强的一条异兽奇蛇作伴。 那蛇名叫【癞赤索】,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强大异兽,通体赤红,浑身癞疮,奇丑无比,但却能凌空飞舞,变化大小,那一身的癞疮脓水更有剧毒,号称“触之即死”! 阎大器就是靠着这条蛇在梓潼郡打下偌大家业。 正因如此,阎登龙反而成了四人中最难缠的一个! 没人知道他身上那条蛇会什么时候窜出来咬人一口,或是用癞疮蹭人一下…… 四人各有异兽相助,身怀异宝,再加上剧毒无比的【癞赤索】…… 四兄弟一齐出马,连炼神境高手都很头疼! “别又是太平道的吧……” 陆景皱了皱眉:“他们怎么会过来?” “杨将军的威名,兄弟们早有耳闻……” 陆景取出【三无弓】、【三不箭】,正准备救人,下方传来话音。 说话的是四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人称“金甲狮王”的阎擎狮:“且在【虚弥镜】下稍待,等我们解决了人熊,马上还你自由!” 阎擎狮说话客气,可他的神色表情却分明不拿杨任当一回事。 梓潼郡仍属益州,如今又有刘备镇守葭萌关,这些人不懂里面的弯弯绕,还以为有人撑腰,天师道的人迟早会滚出巴西郡,加上身怀异宝,也就不把天师道将领放在眼里了。 人熊马上落败,等抓了人熊撤走,天师道又有什么办法?难道还敢上梓潼郡撒野不成? 虚弥镜下。 杨任身陷幻境无法自拔,阎擎狮的话传入耳中也是虚无缥缈,层层叠叠,难以分辨方位,杨任索性不再挣扎,专注防守,此时神色淡淡,说道:“听说阎大器将万兽山庄交到了你手里……大庄主如此作为,足见老庄主所托非人啊……” 阎擎狮冷笑道:“杨将军号称文武双全,足智多谋,现在不也是阶下囚?我看张鲁才是所托非人!等刘皇叔攻入汉中、巴西,我看你们还怎么猖狂!” “他得打得进来。” 杨任脸色阴沉,道:“本将只是没有想到,区区万兽山庄,不但来阆中地界撒野,还敢用异宝偷袭……谁给伱们的胆子!” 阎擎狮冷笑不答,继续催动功力,维持异宝,释放镜光。 杨任冷冷道:“本来能合力擒下,我天师道也不屑为难武林门派,但你们却笑里藏刀,迫不及待对我下手……这镜子本来是抓熊用的吧……你们如此心急,是怕我看出不对……那头人熊只怕关系重大!甚至有可能它会发狂来此,都是你们的手笔,是你们把它赶过来的……不,不是赶,应该是天罗地网不成,让它逃脱至此!” “……” 阎擎狮脸色难看。 另外三兄弟眼中闪过杀机。 阎登龙衣袖间,一条赤红毒蛇吐了吐信子。 杨任恍若不觉,继续道:“不让【癞赤索】出手,是想要活擒,但不让金狮、紫豹出手,只令百兽围攻,就有些蹊跷了……要么是另有打算,要么是派无可派……就依大庄主的才智,本将料想你们也不会有什么后招!它们都受伤了吧,甚至可能已经死了……是人熊杀的吗?呵呵。” 杨任嘴角勾出冷笑。 “找死!” 阎登龙年纪小,脾气爆,听到嘲讽勃然大怒,抬起手臂,赤红毒蛇蓄势待发: “狗官!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你!” 他这一动,真气灌注减弱,本就因为境界低是阵法最薄弱的一环,瞬间成了破绽! 杨任眼前幻境飘忽,西南方向陡然不稳,他看准时机闪电拔刀,五丈刀光砍向阎登龙! “小心!” 阎登龙吓了一跳,脸色煞白,另外三人生怕破阵,不敢乱动,只能焦急地看着。 所幸癞赤索瞬间变大,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他拉离原地,刀光一闪而过,在大地之上犁出深沟,远处一棵二人合抱粗细的大树应声一分为二,轰隆隆倒落地面,尘土飞扬!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炼神境武夫的力量当真可怕! 阎擎狮大吼:“快加大功力!” 三人疯狂催动真气,阎登龙也不敢再乱动了,惨白着脸继续灌注,为手下争取时间。 杨任还要出手,幻境已然恢复,他眼前的场景飞快变换,时而身处崇山峻岭,时而身处江河湖海,时而遭遇滂沱暴雨,时而眼见大雪纷飞……真真假假,此起彼伏,四面八方全是幻影,根本无所谓方位,也辨不出真实还是虚幻…… 杨任深深皱眉。 这帮人从哪搞来这么高品级的异宝,幻境如此逼真,连他都分辨不出来! 正愁眉不展,耳边突然传来尖锐的破风声。 嗖嗖嗖嗖! 四枝冷箭以极快速度从远处射来,宛如流星经天,笔直射向战场! 那长箭飘忽诡异,阎家四兄弟中的老二、老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长箭射穿了脑袋! 箭簇之上爆裂真气直接打炸了那两人的头,两具无头尸体僵了半晌才直挺挺倒地,腔子里不断喷出鲜血,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阎登龙同样没反应过来,但癞赤索察觉不对,又扯了他一把,剩下境界最高的阎擎狮急忙闪身避过要害,另一根长箭擦着他的右臂闪过,划下一大块皮肉,疼得他大声惨叫。 两人死,两人伤,阵法自然无法维持,【虚弥镜】失去力量从空中坠落,摔成两半! 杨任豁然惊醒。 真实的天地映入眼帘。 只见他身形一闪,一把掐住了阎擎狮的脖子,将他狠狠顶在一棵巨树上。 砰! 巨力贯身,阎擎狮再吐一口血,脸色煞白! “大庄主!” 周遭跟人熊对战的万兽山庄好手都吃了一惊,变故发生的太快了,他们还没搞清楚状况,两个庄主已经死了,四庄主还没回神,大庄主已经被擒——那个炼神境挣脱了困阵! 阎登龙总算反应过来,大惊失色:“快!快去帮忙!” 场中猛然响起一声咆哮,癞赤索闪电般冲出,好似一条腾飞的巨龙杀向杨任。 周遭百兽也都顾不得人熊,朝杨任飞扑过去! 孰料雷光一闪,轰隆隆,电闪雷鸣,一道身影出现在天空之上,癞赤索没等近身,又有一杆大旗从天而降,枪杆之上神力无双,径直穿过巨蛇七寸,将它死死死在了地面上! “吼!” 大蛇痛苦嘶吼,拼命挣扎,扭动身体,但无济于事。 杨任挥手一掌,掌风猛烈如惊涛巨浪,百兽登时倒飞出去,倒地不起。 两大炼神同心协力,天地瞬间寂静。 杨任感激地看一眼陆景,将视线转到阎擎狮身上,冷冷道:“说吧,怎么回事?” 陆景淡然起身,凌空一指打炸癞赤索的头,同样看向阎擎狮:“说详细点,我也想知道。” …… 三千二,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缘由 夜幕降临。 南山脚下,万籁俱寂。 巨臂人熊浑身是血、满身伤口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万兽山庄一众好手不负众望,费尽千辛万苦,总算将这头本就重伤的巨兽撂倒,可没想到,就在成功擒获的前夕,反而是四位庄主没能挺住。 二庄主、三庄主身死,四庄主满脸惊恐,跌坐在地,大庄主失手被擒…… 众人一下没了主心骨,全都木然僵立在原地,不敢妄动。 本来撂倒人熊之后,该是几位庄主出面,用豢兽袋装起来,带回山庄面见老庄主,可现在…… “说吧怎么回事?” 杨任的问话不止传到阎擎狮耳中,也传到了所有万兽山庄弟子耳中,众人心头一颤。 阎擎狮扫一眼地上二弟、三弟的尸体,再看看毙命的百兽和死死钉在地上的癞赤索,脸色煞白,之前的得意全变成了惊恐。 ——这就是弱者的悲哀之处,一时占上风,就要时时占上风,不然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快说!” 杨任一声厉喝。 阎擎狮倒也有几分硬气,咬牙死撑:“你杀了我吧!” “可惜狐聪不在。” 陆景在一旁摇了摇头,对杨任道:“他们这聚兽法我在勉县遇到过,这帮人应该是太平道后裔,而且非同一般。既然会太平十二术,说明那个老庄主是张角真传弟子。张角真传中并无阎大器之名,其中以聚兽法成名的更是寥寥无几,也就波才,马相,张牛角……” 陆景一边说一边注意阎擎狮的神态:“郭大贤,张曼成……” 说到最后一个名字,阎擎狮的眼睛微不可察的一动。 陆景唇角微勾,笑道:“杨兄,老子《道德经》中有言:大方无隅?” 杨任眼前一亮,恍然大悟,接道:“大器曼成!阎大器,张曼成,原来如此!” 二人相视一笑,都明白了。 阎擎狮却脸色大变,惊恐地望向陆景:“你!你们——” “还瞒什么?” 陆景不屑道:“就这点儿屁事,值当吗?” 阎擎狮心神剧震,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变得无精打采,有气无力。 既然义父身份已经泄露,那死撑也就没必要了…… 于是,阎擎狮说了来龙去脉。 阎大器,也就是张角真传,昔日南阳黄巾渠帅张曼成。 三十年前,他与南阳太守秦颉一战落败,遭受重创,为人所救。 虽侥幸未死,但等他养好伤重出江湖,黄巾起义已然平息。 师尊张角斩断大汉最后一丝气运,受天道反噬而死,地公将军、人公将军也相继被朝廷斩杀,黄巾弟子突然间无路可走,张曼成也只能隐姓埋名,凭借聚兽法,改头换面,创建了万兽山庄。 不过,他还记挂着那三位将军身上的《太平要术》传承,以寻求时机复兴太平道! ——张角担心徒弟泄露功法,再出现唐周那种情况,只教了一些边角料,真正的高深道术只有三兄弟会。 当时天下大乱,群雄割据,黄巾弟子或许可以乘势东山再起! 只要能修成《太平要术》! 只可惜,张角、张宝、张梁死时已经预料到朝廷会挖地三尺,搜寻神功,早将秘籍藏了起来。 张曼成凭借万兽山庄的优势,寻找多年,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人公将军张梁昔日的一头宠兽身上。 张梁死前只有一头人熊相伴,朝廷兵马杀入营帐之时,人熊已挖地逃走,自此消失无踪。 张梁精通十二术中的三门,《吐焰术》、《呼风唤雨术》、《聚兽调禽法》…… 另外还自创了两门武功,《搜魂手》、《凝血功》。 全都是非常邪门又厉害的武学! 只要学成一两门,就有望雄霸川蜀江湖,之后图谋中原。 为此,张曼成苦心孤诣寻找了二十年,总算找到了那头人熊的踪迹,先是跟踪探查,翻遍了深山巢穴,结果一无所获,最后,不得不对那头巨兽出手——秘籍很可能就在它的身上,而且它本身就是难得的“宝物”,一旦操控,也能让万寿山庄实力大涨。 这时的张曼成因为昔日那场大战,亏损本源,已经成了黄土埋到脖子的老朽,虽有炼神境功力,但根本发挥不了多少战斗力。 于是,张曼成只好动用万兽山庄三十年的底蕴,派出所有弟子,带着所有异兽,意图活捉巨臂人熊,将之带回,再由他施法,纳为己用。 但他低估了巨臂人熊。 或者说,低估了张梁的巨臂人熊! 这人熊在三十年间竟然凝结自身“精气神”化成了一颗内丹,蜕变成了灵兽,助它吸收天地元气,化自身,实力得以飞涨! 已然可以媲美炼神境高手! 万兽山庄猝不及防之下,金狮、紫豹等培育多年的异兽直接死在它掌下!还有数十名弟子,尸骨无存! 但这也让巨臂人熊受了伤。 人熊冲出重围,万兽山庄穷追不舍,不断游斗,一路从千里巴山追到巴西郡阆中附近。 经过这么多天的折磨,人熊重伤恶化,伤势越来越重,他们的希望也越来越大,张曼成为了万无一失,还让亲生儿子带着【虚弥镜】过来助阵。 这镜子乃是张角仿制自己的天外异宝【大虚弥镜】炼成的异宝,虽然功效不俗,但每一件只能使用两次,两次用完,镜子开裂,沦为废品。 这本是赏赐给大功之人的护身宝物,即便张角也难以量产,但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一步! 原本选定阆中南山作为收服地点,为此特意封山,就等阎登龙带着镜子过来,一战功成,带回巨臂人熊,没想到最后关头,人熊狂化,冲出重围,来到山下大杀特杀,寻常鬼卒应付不了,就惊动了杨任…… 人熊事关重大,万兽山庄的人一看杨任要捡漏,带回去炖汤,一个个都忍不住了,何况炼神出手,万一察觉不对,在人熊身上先找到秘籍,那岂不是功亏一篑?二十多年的苦心孤诣,付之东流,谁能甘心?!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 反正人熊已成强弩之末,大不了多填几条人命把这事办成,至于镜子就给杨任用,争取时间! 之后的事陆景和杨任都知道了。 两人听完,面面相觑,都没想到中间居然有这么多的牵扯,够曲折的。 “将人带回去。” 杨任发令,鬼卒们过来将还活着的两人穿了琵琶骨押走,等之后再发落,接着,陆景、杨任二人来到了巨臂人熊跟前,它满身是伤,到处都是狮虎撕咬的痕迹,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惨不忍睹! “它已经孕育出内丹,吃了可惜,但咱们又没通灵符……” 杨任叹息着摇头:“我看阎擎狮、阎登龙也不会,训一般野兽都要用啸音,更高深的就不用提了。看它情况不妙,等范祭酒过来恐怕晚了……贸然医治,一旦反抗,也是麻烦……” 杨任连连摇头。 陆景道:“我会。” “嗯……嗯?!” 杨任猛地转身,瞪大眼睛看向陆景:“东庭,伱不是才突破炼神……” 陆景笑道:“刚才不是说了?在勉县遇到过,杀了那个弟子就得到了《聚兽法》。炼神之前学了几种丹方和按摩手法,也顺便把后续都学了,就是不能用而已,其中就有【通灵术】和【通灵符】,现在机会难得,可以试试通灵术……但这样一来,它可就认我为主了,杨兄你……” 杨任正色道:“要不是你出手,我现在可能还沉浸在幻境,他们更可能已经把熊带走!我怎么会跟你争?就算范祭酒到了,也是求他画通灵符,让它认你为主而已,东庭不必多心!” 陆景看他神色认真,语出真诚,笑道:“那我就试试。” 杨任心中惊奇,伸手一引,准备好好看看他的手段。 陆景撸起袖子就开始施法。 ——得先控制住它,才好替它疗伤,之后再慢慢找秘籍。 “百兽贞虫,比方而行;山川鬼神,俱从吾命!” 陆景手掐印诀,口念咒诵,以神念调动天地元气,汇聚于手指之间,化成一段咒文,随着陆景剑指一点,咒力源源不断涌入巨臂人熊的眉心! “?!” 杨任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 还真行啊! 虽然早就听说陆景的资质很高,但没想到这么离谱,刚炼神就已经能熟练使用低阶道术了,这这这! 张梁已死三十年。 巨臂人熊早就是无主异兽,但它也因为张梁和善爱护的缘故,对同样使出《聚兽法》通灵术的人没有特别强烈的抗拒,不然以它的实力,就凭陆景如今的功力是不成的。 不过很庆幸,巨臂人熊重伤状态,又没有强烈抵抗,陆景顺利在它脑中种下了通灵术,二者自此心灵相通,跟墨瞳一样。 陆景松了口气。 第一次使用术法,神念损耗不少,脸色微白,不过更多的是兴奋和新奇,上次收服墨瞳靠的是张玉兰的通灵符,这次自己用,更直接也更方便。 心神联系建立的瞬间,陆景脑中闪过一些巨臂人熊的过往画面,知道张梁把秘籍藏在哪了…… “难怪我的眼睛没有注意到……” 陆景低头,看向巨臂人熊那宽大的爪子,当灌注元气之时,爪子表面闪烁微光,显出一行行微小的字迹: ——《凝血功》!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熊大 陆景给人熊喂了一颗培元丹,它身上的伤口慢慢止血复原。 这人熊两条巨臂爪子坚硬如铁,被张梁以秘法刻下武功,左爪上是《凝血功》,右爪上是《搜魂手》,这两套武功都是张梁自创,乃江湖上臭名昭著、至阴至邪的邪功! 《凝血功》可以强行吸收对手血肉精元,吞噬其中力量为己用,练至大成,能将人活活吸成干尸;《搜魂手》则是与之相配的招式和手法,精妙非凡。 据传张梁初创此功,是为了弥补自身根骨不足,想靠外力赶上兄长张角的境界,为此生出邪念,创出了这么一套号称“损有余补不足”的邪功。 张角明确说了此功至邪,影响心性,但张梁一意孤行。 张角无奈,只能帮忙修改,最终成为张梁代表性武学。 张梁最终也确实因此功心性大变,嗜杀残忍,最终被名将皇甫嵩诛杀…… 但陆景怀疑这个“据传”很有水分。 “吸成干尸……与邪煞鬼手吞噬精元之后的情况一样,不会是借此掩人耳目吧……” 陆景心中怀疑,张梁或许就是另一个唐周……只不过他很幸运,有这功法做名头,又没有明确暴露,可以光明正大的吸人精血填补自身……这功法未必是张梁所创,更可能是张角帮弟弟打掩护弄出来的…… 只可惜没有太平十二术…… 陆景对呼风唤雨还是挺感兴趣的。 杨任一看是邪功,兴致缺缺,他们杨家是汉中大族,还是有几套上乘武功的,完全没必要剑走偏锋,张梁的结局可不怎么好。 陆景也没多看,摸了摸这头巨熊粗壮的手臂,迎着那双漆黑温润的眼睛,温声道:“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吧,得给你起个名字……” 陆景想了想,会心一笑:“不如就叫熊大吧。” “……” 杨任无奈摇头,笑道:“这怎么也是练出内丹的灵兽,前途无量,你这名字……” “多亲切啊。” 陆景不以为然道:“就叫这个。走吧,先回太守府待两天,等过了小年随我去西充。” 熊大没说话,垂下大头蹭了蹭陆景的脸,巨大的身型像一座小山,但它的动作却很轻柔温驯,给人以强烈的视觉震撼。 “西伯利亚大仓鼠……” 陆景想起前世的名梗笑了笑,跟杨任一起返回太守府,熊大迈开大步在后面跟着。 经过这次事件,陆景、杨任二人也算共患难,交情暴涨,又都是同龄人,无话不谈,一路从武功说到局势,然后聊到了北面关中大战。 陆景随口问了一个问题:“我听说马超麾下有一员猛将,叫做庞德,同样有万夫不当之勇,与马超功力相差不多,怎么没听说他在大战中出手?杨兄可知道原因?” 杨任道:“‘白马将军’的名号响当当,不但我们知道,曹军也知道,具体经过不太清楚,不过听说大战爆发之前,潼关之内曾有一场恶战,之后庞德遭受重创,卧床不起,潼关街道上也多了三条百丈长的巨大剑痕,触目惊心!” 陆景目光一凝:“难道是……校事府刺客?” “多半如此。” 杨任的脸色同样凝重:“能有如此实力重创庞德的人屈指可数,即便校事府也应该出动了不少人,还得有一位强大的领头人主攻,才有可能达成如此效果。有一个人可能做得到……” 陆景:“谁?” 杨任:“剑圣王越之徒,丞相府首席剑客,‘剑魔’史阿!” 是他? 陆景心头微震,这个人是曹丕的剑术老师,世外三仙剑圣王越的首徒。 在月旦评十大高手中排行第五,三仙之下,仅次于白马寺主持上师“尊者”昙柯迦罗,自创剑法《天龙八式》已入化境,强大无比,同时,他也是校事府的最大底牌,倘若曹操真的动用了他,再加上其他高手从旁协助,还真可能重创庞德,在大战开始之前,先废马超一臂! “能人太多了……”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每次听闻这种事迹,陆景就有种急切感。 他性情如此,总是缺乏安全感,旁人越强,不论是否会与之为敌,都想提升手段自保,但同时,他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就很纠结……陆景长出一口气,看了看右臂,再想想《凝血功》,还是将那股躁动压了下去。 二人返回太守府。 杨柏、杨松早就在等着,但没想到熊掌没了,反而带回来一头活熊,还成了陆景的宠兽,好在回城途中,杨任特意又从城中最大的酒楼明月楼买了熊掌,也算履行诺言,让陆景尝到了这山野八珍之首。 一顿饭吃的很融洽。 此后三天,陆景就在太守府后院跟范铉学习术法,锻炼神念运用,等着神火珠的炼制方法,顺便跟熊大培养感情,它的伤很快复原,一人一熊越发融洽。 在此期间,南面的战火也开始烧了起来。 张松被杀,刘璋听从黄权之计,封锁关隘,添兵把守,开始关门打狗! 刘备的养望计划被迫中止,川北士族见状纷纷跟刘备拉开距离。 刘备如今已经成了孤军,就算刘璋暗弱、刘皇叔英明神武,但三万军队的粮草是头等大事,他只能以战养战,首要的是攻城夺地,可一旦打不下来,之后会动谁,那可就说不准了…… 刘备收到消息的速度也不慢,告示刚刚开始在成都传扬,他就知道了。 这件事经不起查,事情败露,舆论不利,已成定局,曾经的笑容温暖势必会在川蜀人民眼中变成笑里藏刀,现在不动手也不行了,于是,听从庞统建议,先取白水关——毕竟刘备在名义上还是督白水关之军的,有权调兵遣将,只要刘璋命令没到,就可以兵不血刃! 但是,又出岔子了…… 庞统献计,让刘备以荆州军情紧急,要挥师回荆州为由,请守关二将杨怀、高沛前来交接,笃定二将必来相送,之后便可杀之,吞并白水军,再以兵卒亲眷为人质,逼着白水军一起南下打成都! 刘备听从此计,诱二将前来,但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守关二将只来了杨怀一人,而且高沛还鸣鼓聚众,谨防生变——一旦刘备敢对杨怀动手,马上出兵与刘备死战! 这下大出庞统、刘备预料之外,但是情况危急,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庞统下令动手,杀杨怀,强攻白水关! 杨怀死前满心后悔,破口大骂:“刘备!我赌伱是仁义之士,孤身前来,没想到你居然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举……” 魏延一刀砍了他。 之后,庞统在杨怀身上搜到了一封密信,信中将所有局势变化都写出了出来,并做出预言,近期刘备会找理由召集二将孤身前去,切不可去,否则死路一条,务必谨守关隘,向成都求援! 杨怀、高沛两人本来都没当回事,可就是这么巧,刚收到这封信不久,刘备就派人来邀请了。 杨怀将信将疑,高沛却有些信了。 ——谁让刘备占着茅坑不拉屎,整日结交士族,就是不干正事,不打张鲁,摆明了有问题! 杨怀认为刘皇叔既然仁义传天下,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此信多半是挑拨,可高沛却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双方各执一词,最终杨怀孤身前往相送,高沛掠阵,结果就发生了这种事…… 庞统看完全篇,冷汗直流。 “有人设计!有人设计!” 难怪突然出现大量告示,揭露秘事,败坏皇叔名声…… 难怪高沛据守不出,还严阵以待,谨防生变…… 这根本就是圈套! 一环接一环! “这是谁做的?他为什么这么做?” 庞统第一个怀疑的对象是校事府,可曹操已经撤军,若要二虎相争,伺机夺取益州,也该再等一段时间,现在的刘皇叔威望不足,身旁没有关张,又孤军深入,至少在外界看来根本就不是刘璋对手,一旦关门打狗,刘璋可能都不会有什么损失。 那不是他们,又会是谁? 他好像专门给刘皇叔使绊子! 更大的问题在于,他能给杨怀、高沛送信,会不会也给别的守将送信? 他能预料到自己的计谋,会不会也能预料到接下来的其他走向? 问题棘手了! 庞统心乱如麻,一边指挥大军攻打白水关,一边查这封信的来路。 庞统精通天机演算,这四个月也安插了不少人打探消息,送信的事瞒不过他。 很快,源头就查清了。 ——老乾山,乌家堡,少堡主,乌蓬。 庞统、魏延大吃一惊。 别人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清楚的,乌家堡哪里还有什么乌蓬? 地下洞府那等秘地,西充县祭酒带着人来去自如,却独不见乌豪等人,他们是何结果显而易见,那这封信是何人所写也就不言而喻了。 陆景,陆东庭! 庞统一下子攥紧了信纸,脸色铁青。 魏延勃然大怒:“居然是他?!” “喜欢我的礼物吗?” 与此同时,阆中太守府,陆景也收到了消息,冷笑一声:“知道了又如何?腾得出手吗?先打下白水关再说吧,益州福祸之门,可不是那么好取的,加油哦……” 首订2200,还可以。 上本书首订2300也让我写到均订一万五了,这本也有信心,唱衰大可不必。 这章三千,还有。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蝎子女 南边大战爆发。 陆景懒得关注,跟范铉开开心心过了个小年。 当天上午还让风生兽回去给张玉兰、张琪瑛报信,有熊大在,已经不用风生兽策应,张琪瑛更需要它,也就在当天,范铉收到了张玉兰送过来的《雷火剑纲》总纲。 ——不只《神火珠篇》,还连带着内功和《剑指神通》! 范铉拿到的时候,很是吃惊,以为张玉兰是用了什么“不正规”的方法,后来看了信才知道,给这套武功不只是因为他求取,还因为陆景整治西充县有功,以及破境炼神的贺礼。张鲁本人对这些都是知情的。 这可是正一道四代以来最年轻的炼神境! 陆景本身已经成长为正一道中流砥柱,就算入门时间还短,但做出的成绩已然不凡,综合考虑,可以破格传授。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想用这份大礼笼络陆景,让他摒弃前嫌,争取把之前当弃子的那页揭过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范铉松了口气。 原来是为了这个,还以为师妹偷了秘籍,或是私下传授。 但是,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范铉心中苦笑,那小子非比寻常,他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再给多少礼物,也不可能让他忘掉过去,破境难圆啊…… 范铉将秘籍交到陆景手中,顺便跟他说了张鲁等人的期许,陆景表面点头哈腰,心中不为所动。 范铉看在眼里也没什么办法,这徒弟啥都好,就是爱憎分明,记恩,更记仇! 小年之后,陆景得回防西充县了,那里就他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高手,王双心智不足,其余人境界太低,他如果不回去镇着,之前好不容易稳定的局面可能就白费了——毕竟西充县的一切收益,都进他自己的腰包,由不得不上心! 临别之际,范铉、杨任出城相送。 陆景挥手告别,骑马奔向西充县,身后跟着那只庞大的巨臂人熊。 范铉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杨任以为他在担心,安慰道:“祭酒放心,以东庭的心智,不会有事的。” 范铉叹道:“我倒不是担心他的安全,而是怕他操之过急啊……以前在我身边,我还能充当他的保护伞,可现在比我只差一转,又孤身在外,还有谁能当他的保护伞?” 陆景的戒心很重,不容易相信别人,除了寥寥几个交往过的铁杆,他下意识地防备所有人! 也正因如此,他的安全感极低! 这点范铉在收徒当日就觉察到了。 没人能当保护伞的时候,环境又恶劣,他很可能会急不可耐,用剑走偏锋的方法逼自己尽快强大起来……而这种方法,之所以是“偏锋”,就是因为路险又难走啊…… 范铉叹气,转身回城。 杨任想起了《凝血功》,皱了皱眉,也叹了口气:“张梁的结局可不怎么好……” …… 陆景回到西充县县衙,王双、楚江、崔征、明夷等人真可谓是望眼欲穿,等看到他身后听话的巨臂人熊,更是深深折服。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等陆景安顿好熊大,明夷顶着乌蓬的脸凑了上来:“最新消息,庞统那边已经查到了消息的来源,乌家堡有几个弟子已经被逼问过了!” “我已经知道了。” 陆景神色如常,淡淡道:“无妨,白水关总揽蜀道,与葭萌关并称益州福祸之门,是重中之重!关内驻扎有三万兵马,都是刘璋麾下强兵,驻守的杨怀、高沛也都是蜀中名将,白水关中还有刘焉留下的防护大阵,刘备想打下来并不容易。再者,就算查出来他们也不敢报仇!跟刘璋斗,还有一线生机,跟刘璋和师君斗,必死无疑!” 孤军深入,缺粮少食。 都不需要打,只要据守城池,坚壁清野,耗也能耗死他们! 刘备现在更不敢惹天师道,一旦南北夹击,他就彻底没希望了。 不过他毕竟有魏延、黄忠在侧,又有庞统、法正这等顶尖的智谋之士,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高沛就算有大阵也未必撑得了多久。 “看戏就行。” “嗯!” 明夷看陆景并不担忧,一直提起的心总算放下,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前天老乾山来了一个怪人,说要见您。” “哦?” 陆景回头:“他说的是谁?” 明夷苦笑道:“怪就怪在这里,他见的是我,但指明要求见的却不是乌豪,而是天师道祭酒……” 明夷现在就是乌蓬。 这个人跟乌蓬说要见陆景,这可有点不同寻常了……陆景皱了皱眉,难道是庞统派来的人? 陆景:“他还说了什么?” 明夷想了想,继续道:“他说他姓严,是友非敌,来此可以帮您解决燃眉之急,同时也想求您一件事……但具体什么事没说,而且他的打扮很怪,全身都罩在斗篷里,就露出一双眼睛,雌雄莫辨……大人,什么燃眉之急啊?” “姓严……燃眉之急……” 陆景眉头舒展,有点眉目了:“在哪见面?” 明夷说了三个字:“风吟馆。” “让她等着!” 陆景确认了她的身份,大步进了后院静室:“我现在没工夫搭理她,六翅蜈蚣也算不上什么燃眉之急,告诉她,爱信不信,如果要求人,想好了再谈!” “是!” 明夷一头雾水,但见陆景言之凿凿,也就不再深究,出去传信。 陆景回到静室,坐在蒲团上,拿出了《五雷正法》、《雷火剑纲》、《铁骨衣》摆在面前,开始考虑之后要走的路…… 炼体,引气入体,淬炼筋骨。 炼气,引气入体,储于丹田。 二者都要神念辅助,如果同修,那肯定拖慢进度,在没大成之前,都是半瓶水,但一旦大成,自然另当别论,就是太耗时间了! 武无止境。 两百年来,选择一条路最终登峰造极的人都极少,就更别说双修了。 当今乱世,命如草芥,天降异宝,诸侯相争,厮杀频繁,最缺的就是时间!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走一条路走到走无可走,再开始双修…… 陆景如今刚破炼神境界,短期内是没办法再进一步了,之后的破境会越来越难,得慢慢积累,以精化气,再以气养神…… 而且《铁骨衣》只是铁骨禅师依照部分太平道《象甲功》创成的功法,虽有炼神境之后的修炼方法,但显然不及《五雷正法》和《雷火剑纲》。 “还是炼气吧。” 陆景打定了主意,心中暗道:“以后不要过多暴露底牌,对外以《五雷天心诀》的手段为主,《雷火剑纲》和【神火珠】用来出其不意,还有《大无相功》和《胎化易形篇》……” 陆景默默运功将一身大无相真气转化成雷劲,周身火花四射,自此,在明面上他就是天师道嫡传无疑。 陆景在县衙后院用功,老乾山,风吟馆内,明夷转述了陆景的话,等着对面的人回复。 正如明夷所说,那是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人,听到回话,黑袍人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声线刻意压低,说道:“有劳少堡主。” 明夷不卑不亢道:“客气了,如果没什么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改日再登门拜会。” 黑袍人没有拦阻,等明夷走远,一双细嫩的手揭开兜帽,露出俏丽的面庞和一头乌黑亮丽的马尾,身上外袍自然脱落,露出漆黑的修身铠甲,英姿飒爽,干净利落。 那甲胄之上镌刻着符阵,通体黑亮,一看便觉非凡。 更引人注意的是,在她的腰后竟然长着一条长长的蝎子尾巴,呈自然蜷曲状态,棱角分明,好似金属,蝎尾毒针笔直,像一柄尖锥! “刚破炼神就能对付六翅蜈蚣……真的假的啊……” 黑袍人挑了挑眉,饶有趣味地笑了笑,手抚红唇,恢复本音,喃喃念道:“陆景,陆东庭……”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严苓 陆景将一身功力转化后,没有急着出去,他得为自己造些底牌。 之前杀邓芝、风蜈使,用了三颗【神火珠】外加一张《太玄咒》,几乎底牌尽出。 这次师尊虽然又给了一张符兵,但不可能每次都拿别人的,还是得有些自己的辅助手段。 陆景看向面前的《雷火剑纲》。 【神火珠】就是他现下可以自己炼制的宝物。 经过这几天学习,他对道术已经有所了解。 所谓的道法其实就是用神念操纵天地元气,使之呈现不同功能的手段。 释放神念的方式有多种,除了最基础的意念发散,还有指法印诀可以辅助,诸如佛家“六字明咒(唵嘛呢叭咪吽)”,道家“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还有儒家“十字印(仁义礼智信道天地将法)”。 以意行气,以念施术。 意与念合,天人相应! 随着陆景心念一起,【苍鸾火】悄然在指尖浮现,漂浮半空,欢腾跳动。 陆景闭目调息半晌,神色专注,开始按照《神火珠篇》记载的方法施术,只见他双手如穿花蝴蝶,灵动非凡,自身神念随之发散,天地元气瞬间响应! 周围狂风大作,四方元气源源不断汇聚而来。 周遭元气越发浓郁,漂浮在苍鸾火周围,就像一瓢热油,随着火种散出一丝火苗,热油砰地燃烧,元气完成转化,青白色的火光陡然升腾起来! 陆景看准时机,再掐印诀强行以神念将那团火焰元气压缩成实体。 他的脸色发白,但咬牙坚持,当最后一个动作完成,手中多了一颗青白色的珠子。 那珠子只有鹌鹑蛋大小,但表面有青白色的火焰纹路,煞是好看。 珠子内部元气极为爆裂、炽热,与表面的元气壁垒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一旦打破,能量释放出来,必然引发剧烈爆炸! 陆景初入炼神,神念不够强大,但有苍鸾火之助,这珠子内的元气比之前的更强、更极端,足以弭平境界差距,单论威力,比之前的【神火珠】差不了多少,甚至犹有胜之。 陆景长出一口气,就为了这一颗珠子,消耗了识海一半神念,但这都是值得的。 他小心拿着珠子放到眼前,露出微笑:“力量,还是得拿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啊。” 花了半天时间,陆景凝结了两颗【神火珠】,之后休息一夜,养精蓄锐,第二天让狐聪喂了墨瞳、熊大,这才跟着明夷前去风吟馆,见那个黑衣人。 ——六翅蜈蚣也该处理了,多事之秋,任何能变强的手段都不能放过。 陆景自己也能办到,但如果能多个人帮忙,省些力气,当然更好。 就看她的诚意了。 风吟馆位处老乾山西南角,装潢雅致,环境幽静,是处不折不扣的风雅之地,算是半个赌坊、半个茶馆的混合体。 “风吟馆”这三个字名气不小,源于巴郡,之后在益州各处开枝散叶,已形成规模,不容小觑。 馆内时常有士族阶级出没,消磨时间。 因为包厢严密,偶尔会流通一些上等紧俏的货物,诸如墨家、公输家机关武器,低等异宝,符箓,兵器或是些十分罕见但功能强大的东西,就比如【生根面】…… 陆景之前订制的乌蓬的人皮面具,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为此花了不少钱。 大价钱,大生意,自然就不是一般的人能接待的。 陆景见过那个黑袍人,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她黑袍下的异常,如此特殊的人物,真想要查也就简单了…… 陆景进入风吟馆,早有下人在等候,引着他进了三楼最奢华的雅间,金玉之物琳琅满屋,华贵而典雅,那位黑袍人就坐在桌旁倒茶,室内满是茶香,看到陆景,起身行礼。 陆景大方坐到小桌另一侧。 明夷刚要转身离开,陆景道:“不用了,留在这听听。” 对面的黑袍人微微一笑,看向明夷:“怎么样?面具戴着还合适吗?” “你!” 明夷大吃一惊:“你怎么……” 黑袍人揭开兜帽,露出原样,清丽脱俗之容让人一见难忘,伸出纤细手指指着他的脸,说道:“你这张面具,就是我做的。” “?!” 明夷张大嘴巴,满是惊讶。 黑袍人噗哧一笑,风情万种地瞥一眼陆景,说道:“看伱家大人多镇静,少堡主可要小心啊。要想骗过别人,先得骗过自己。” 陆景淡定地喝了口茶。 明夷见状慢慢镇定下来,看来大人是知道这件事的。 “严小姐相邀,有何事?不妨直言。” 陆景懒得跟她磨叽,直接挑明,生意能谈就谈,不能谈别打扰老子修炼! 黑袍人面上闪过讶异之色,坐正了身子,认真说道:“既然大人快言快语,那严苓也不隐瞒,我想要九黎寨圣女的【炼蛊灵坛】。圣女既然死在大人手上,【蛊坛】应该也在你手里,没错吧……” 黑袍人紧张地关注陆景。 “确实在我手里。” 陆景直接从墨瞳腹中取出了一个纹饰精美却邪气冲天的紫色坛子,放到桌上。 凤筱、离落已死,他们身上的东西自然全进了陆景腰包,其中就包括这个坛子。 黑袍人大喜。 陆景却反手按在了坛盖上,微笑道:“严小姐,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的来历,我还知道你为何出现在这里,但是,我杀凤筱、离落的时候,你没出手……要不是帮我做了张面具,今天我都不会来。这坛子我没什么兴趣,却也不能轻易给你……你懂我意思吧。” 严苓,巴郡太守严颜的孙女。 她的父亲严端早年是个花花公子,靠着绝佳的才貌祸害了不少名门闺秀,其中就包括她的母亲,前任五毒圣使之一圣蝎使艾荷。 严大公子玩完就走,却没想到几次鱼水之欢让艾荷珠胎暗结,更生下严苓。 艾荷早有婚约在身,她的未婚夫恰恰就是当时的少寨主,如今的寨主谈仇,当事情暴露,此举于九黎寨而言,无异于奇耻大辱! 艾荷为保全女儿不得不出逃,于是,谈仇在整个南境对这对“奸夫淫妇”发出了五毒通缉令! 艾荷走投无路,联络严端,当时的严端已经被老爹召回巴郡,读书习武,没想到还有如此牵连,急忙率兵救援,但是晚了一步——艾荷遭南境杀手重创,临死之际,将【圣蝎蛊】过到了女儿身上,希望谈仇会因蛊虫之故,留女儿一命。 【圣蝎蛊】是九黎寨至宝,谈仇找到时,蛊虫已过到严苓身上,虚弱不堪,此时若再强取,蛊虫很可能会死,就算不死,也势必威力大减。 谈仇不得不强忍怒火,留下严苓,想等她长大之后再取蛊杀人。 严端总算在谈仇将人带回的前一刻赶到,夺回了女儿。 杀妻之仇,夺蛊之恨,两家自此结成大仇! 更无奈的是,圣蝎蛊威力太过霸道,严苓只是个婴儿,如何懂得压制?蛊虫虽已认她为主,不会害她,却也在潜移默化的改造她,以至她腰后长出了一条蝎尾,严颜、严端为了救严苓访遍天下名医,但都说人蝎已深度结合,无药可救,只能顺其自然。 严端深感愧疚,此后对女儿倍加呵护,再未娶妻。 严颜更是对这个唯一的孙女宠爱有加。 后来严苓长大,拜西川老毒物樊阿为师,医毒兼修,成了西川有名的“蝎女”。 她的医术高超,不下医宗嫡传,毒术更强,可媲美九黎圣使! 这些年,九黎寨一直想要取回圣蝎蛊,严苓也想拿到九黎寨真正的御蛊传承,但一方顾忌严家势力,一方顾念母亲遗命——艾荷自知愧对谈仇,愧对九黎,希望严家不要报复生她养她的九黎寨。 严苓不愿违背母命,所以虽有关注却一直未曾对九黎寨的人下手。 ——她那条尾巴实在太有辨识度,陆景初见就知道她是谁,也不担心她会泄密。 因为她就等着陆景除掉凤筱、离落,即便不成,二虎相争,也容易图谋九黎真传。 这么多年过去,九黎寨的蛊术,严苓其实已经没什么兴趣,因为她师承的术法已修至大成——西川老毒物樊阿可是华佗二弟子,只是走了毒医之路才出走医宗,自身才智丝毫不差,但是有一条,是他所不及的,那就是天降异宝【炼蛊灵坛】。 【蛊坛】有二,都是天降之物,大的在寨主手里,小的在圣女手里。 这【蛊坛】是炼蛊之至宝,有多种妙用,坛中剧毒可以辅助炼蛊,坛有奇香,还能吸引各种毒物。 无论是修炼毒功还是单纯炼蛊都能事半功倍,突飞猛进! 这才是严苓最想要的东西。 “我明白。” 严苓懂陆景的意思,无非就是要花大价钱,而她最不缺的就是钱:“我可以帮祭酒大人收服六翅蜈蚣……” “不够。” 陆景摇头道:“六翅蜈蚣不好压服,我只要它的力量。《五毒秘传》中记载一种转移蛊毒之力的传承秘术,严小姐应该懂吧。” 严苓微笑:“可以。此外,再加三株【碧叶海棠花】,如何?” 陆景微微吃惊,抬头重复道:“五品【碧叶海棠】?三株?别开玩笑!” 碧叶海棠,五品解毒灵丹【碧血丹】的主材,吃了能增进功力,还能百毒不侵! 是一种非常稀罕的天材地宝。 严苓道:“怎敢欺瞒大人,就是有点小问题……”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陆景脸色阴沉:“空手套白狼?” 严苓娇嗔道:“怎么会?我可以很快拿到手,就是……”她看向蛊坛:“得借用一下蛊坛,那地方有一只火蟾蜍守护,很难缠,如果有蛊坛相助,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反之,就要麻烦很多。事成之后,三株【碧叶海棠】全给你。” 陆景毫不客气道:“再加火蟾蜍。”这东西的兽火可以助长苍鸾火。 “……” 严苓笑容收敛,这是一点好处不给本姑娘留啊:“大人的胃口也太大了。” 陆景好整以暇:“你可以不答应。” “……” 严苓脸色更难看了。 明夷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 半晌,就听严苓咬着牙,挤出一个字:“好!”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转嫁 交易谈定,陆景起身前往乌家堡地下洞府,严苓跟着站了起来,露出腰后纤细狭长的蝎尾,搭配那张精致明艳的脸蛋,整个人妖异无比,明夷见状大惊失色,这才想起来她是谁,脸色煞白! 江湖传言,此女浑身是毒,尤其那条尾巴,坚刚如铁,能穿人脏腑,致人死命,防不胜防! 严苓唇角微勾,笑道:“不用怕,我可不敢杀你。” 她重新披上黑袍,跟在陆景身后,走出雅间。 “大小姐。” 门外的严家护卫想要跟随,严苓挥手让他们退下,大步走出风吟馆,先去处理那只六翅蜈蚣。 明夷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上去,心道大人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居然跟这种毒人谈笑自若,自始至终毫无异状,太厉害了! 不只明夷奇怪,严苓也觉得很有意思。 她刚才故意露出蝎尾,陆景却连个眼神变化都欠奉,不是心大,就是不在意。 要是让陆景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觉得她大惊小怪,蝎尾算啥,狐尾的、兽耳的爷见的多了! 二人来到乌家堡地下,封住六翅蜈蚣的地方。 ——陆景离开之后,她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探查过。 “六翅蜈蚣是九黎寨五大蛊虫之一,我可以抽取它的力量转嫁,但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完的……” 严苓有【圣蝎蛊】相助,已经修到炼神一转,但想要抽取六翅蜈蚣的力量仍然十分勉强。 这可同样是九黎寨立身之本,体内蛊毒之力不下圣蝎,能抽出来已经很不容易,就更不用说转嫁了,这就不是说干就能干成的事,需要时间一点一点来。 陆景双臂环胸,淡淡道:“只要你有这个本事,时间我有的是。” 严苓一笑,不以为意,道:“好。” 陆景拍了拍墨瞳,巴蛇复苏,从手腕爬下落到地面,回头看一眼陆景。 陆景安抚道:“别害怕,好事。” 巴蛇点点头,大着胆子爬向严苓。 严苓站在封印之处的中心,开始掐印施术,双手印诀飞快变换,体内圣蝎之力爆发。 紧接着,她右手手腕上一只纤细银镯自行断裂,化成一根银针,随着严苓一掌拍下,银针打入沙石,在土壤之中飞快穿行,径直钉进了山石之中被巨石挤压封印的六翅蜈蚣体内! ——六品异宝【月隐针】。 六翅蜈蚣吃痛,开始剧烈挣扎,周围的山石顿时向四周推移,巨力震裂大地,轰隆隆发出巨响,土壤之中六翅蜈蚣不断膨大身体,眼看就要冲出,陆景脸色阴冷,取出旗枪,大旗插地,再次催动《戊土阵》操控土壤,雄浑真气犹如泰山压顶,死死压制六翅蜈蚣! 周遭的山石拼命向内挤压,裂开的地表迅速弥合,令六翅蜈蚣缩成一团,无法发力。 严苓趁机五指成爪,猛然催动功力,手与针之间以真气为线,神念为引,开始撕扯蜈蚣体内的力量! 严苓脸色隐隐发白,身上漆黑甲胄符阵激发,疯狂撕扯四周元气,增大吸摄之力! 六翅蜈蚣挣扎的越发厉害,大地震颤,二人仿佛能听到那尖锐凄厉的虫鸣! 陆景深吸一口气,功力加催,阵法之力再度增强。 如此持续大概三十息,严苓脸色越来越白,开始有丝丝缕缕的黑气被银针引出,顺着那条看不见的丝线转移到严苓右手,在她身体转了一圈,从左手释放出来,落入巴蛇体内。 汹涌强大的蛊毒之力催生墨瞳进化! 它的身体开始变大,它的竖瞳越发明亮,它身上的毒素更加猛烈,口中毒牙在蛊毒之力的滋养下也变得更加尖锐,如同金铁,无坚不摧! 墨瞳飞快成长,转眼就从泥鳅粗细变大到拇指粗细,鳞片黑亮,整条蛇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陆景看在眼里,点了点头,这女人还是有点本事的,只可惜不能长久。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催生墨瞳成长到鸡卵粗细,严苓脸色煞白,满头大汗,不得不停下,收回了月隐针,大口喘气。 “很好。” 陆景伸手召回墨瞳,墨瞳在空中变细变小,重新变回镯子模样,陆景道:“你确实有这个能力。我跟伱走一趟,等拿到【碧叶海棠】和火蟾蜍,蛊坛就交给你,至于后续,慢慢来就行。” “哦?” 严苓意外地看他一眼,喘匀了气,微笑说道:“大人倒是比我预想地宽厚……我还以为你会等全部办成再给我。” 陆景道:“巴郡离得又不远,我对付不了严太守,还对付不了别人吗?怕什么。花在哪?” 威胁吗? 严苓这些天已经了解过陆景的手段,并不意外,直言道:“南阳山,老龙池。” 老龙池…… 陆景喃喃,脑中回忆起周遭地图,皱眉道:“此处好像在巴西西北方,紧挨白水关?” “没错。” 严苓道:“就在白水关东北五里左右,站在山顶能俯瞰整个关隘。” “嗯。” 陆景想了想:“那就速战速决吧,之后还得修炼。正好……也顺便看看战况。” 不知道庞统、魏延打的如何了…… 陆景嘴角露出冷笑。 听他提到战况,严苓神色古怪,就是眼前这个人一手引爆了二刘反目! 祖父就曾说过州牧让刘备入川是引狼入室,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能及早发觉,未免酿成大患,从这点说,他对刘璋是有恩的。 不过严苓对这些事并不怎么上心,爱怎样怎样,就算跟州牧有仇也不耽误合作。 “好,那就走吧。半个月前发现的秘境,尽早处理,也免得夜长梦多。” 二人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当天中午就从西充县出发,一路向北前往百里外南阳山老龙池。 …… (本章完) 第八十章 守株待兔 南阳山,位处白水关嘉陵江东北方,山势不高,顶上有大池,名曰老龙池。 传说一百多年前曾有天外异宝如苍龙坠地,落于此山,砸出巨大凹坑,引山泉涌出,化成池水,故此得名。 当然,不管当初降落了什么宝物,现在肯定是没了。 两地相距不算远,陆景、严苓一路北上,中午出发,下午就赶到了南阳山下。 “就是这里了。” 严苓仰望山顶,认真说道:“半个月前,我严家商队过江之时,意外发现此山老龙池边旁有一处隐秘山洞,洞口封死,内设结界,破解之后,有一条古道通向山腹秘境,里面是一片药圃,其中就有三株【碧叶海棠花】,只可惜有异兽火蟾蜍守候,似乎也在等待花开之时。我的人没等摘花就让蟾蜍之火烧退,十人队最后只剩两人逃出来……” 火蟾蜍,体型巨大如碾盘,全身赤红,静时不动如山,怒时气焰喷发,非常厉害。 陆景皱眉道:“会不会有诈?” 严苓仔细回想:“我之后来此查看过,洞门遍布青苔,古道之内杂草丛生,不像有主,而且那片药圃同样长满杂草,抢了不少灵植的地气。就算曾经有主,少说也有几年没人打理过了,不然真是暴殄天物。” “嗯。” 陆景点头道:“那就进去看看。” 他取出【炼蛊灵坛】递给严苓:“拿着吧。” 严苓没接,歪着脑袋,古怪笑道:“祭酒大人不担心我在山中设伏?如果是故意引你来此,伺机下毒手呢?毕竟本姑娘的名声,可是很难听的……” 陆景道:“在风吟馆,我给了你七次机会,这一路也故意露出了五次破绽,你都没动手,我还真想看看,山洞里能有什么埋伏。” 说完,他大步往前走。 严苓拿着蛊坛,神色古怪,愣了一会才跟上去。 两人上山,回头一看,远远的,山下白水关前,两军对垒,云雾弥漫,厮杀之声隐隐传来。 陆景看的入神。 严苓说道:“白水关是川北第一关,益州咽喉之地,城墙、城门材质皆非凡品,每一块墙砖都刻有阵纹,昔年公孙述于蜀中称帝,命一万机关师并三千符阵师改建川蜀三关,使三关每座关城圆融一体,无懈可击,凭此三关夺占巴蜀十三年,非同小可!纵然黄忠、魏延有万夫不当之勇,想强破此关也不容易,更何况成都闻讯必然派兵支援,刘备孤军,凶多吉少。” 陆景一笑,偏头看她:“严姑娘有见识,不过刘备不是这么容易打的,大汉刘皇叔金字招牌,指不定会有多少山野奇人相助。” 没看演义里连半仙左慈都要杀曹操,逼他让位刘备? 雄关再难,架不住内奸多啊。 陆景看一眼严苓,哦对了,还有伱爷爷……一开始的断头将军,誓死不降,然后就变成了带路党…… 陆景不再往下看,径直来到山巅老龙池。 池水光滑如镜,倒映万里晴空,美如画卷。 严苓到一侧山壁扭动机关,一面遍布青苔的石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小径。 一股阴冷的风灌涌而出。 严苓先进,陆景随后。 洞内杂草丛生,郁郁葱葱,其中偶有几株奇花异草,五颜六色。 严苓早来过此处,步伐飞快,直奔腹地。 陆景在她身后紧随,忽然,眼望前方,脸色微变,马上施展轻功《雷动风行步》,身形化作电光消失无踪! 严苓这时已经进了腹地入口,前方是一个巨大溶洞,周遭怪石嶙峋,排成阵势,隐隐透出杀气,整体与老乾山乌家堡下的洞府如出一辙,只不过杂乱些许,变化不多,威力也不够,严苓回身,刚要嘱托陆景小心跟随,谨防迷阵,就见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严苓吃了一惊,转念细想,又觉奇怪,这蛊坛都送到手上了,为何要半途而废? 难道是担心阵中有诈,所以不想进? 那直接说不就得了,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就算只看在蛊坛的面上,大不了自己进去把花和火蟾蜍都带出来…… “算了,你不想进就不进,蛊坛在手,我进去拿就是。” 严苓只觉陆景古里古怪的,再者,被人冤枉不怀好意也不是一次两次,严苓已经习惯了,本以为陆景有点特别,现在看也是一样。 她是个守信的人,答应的事就要做到,无论陆景在不在身边,花和蟾蜍总是要交给他的。 于是,严苓小心取出蛊坛,打开封口,手按坛身,开始灌注真气。 蛊坛表面符阵相继激发,化作一道道虚幻符箓悬浮在周围,坛底奇药发作,开始有异香飘出。 这种香气对人无害,但对毒虫毒物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火蟾蜍再大再凶,仍是五毒之属,这蛊坛天克它,只要引诱至此,它就会如痴如醉地吸食香气,严苓便能趁机进入阵中央药圃,先取碧叶海棠花,再活捉火蟾蜍带出山洞。 香气飘荡,渐渐传入阵中…… 呱! 呱! 忽然两声震耳的蟾鸣。 紧接着大地颤动,那头巨大的火蟾蜍蹦跳着朝蛊坛扑来! 它的身形巨大,魁梧有力,一蹦就能跳出十余丈! 只见一团红光忽隐忽现,转眼来到了入口处。 “果然!” 严苓心中振奋,眼看蟾蜍杀到,马上从另一个方向冲入阵中,施展医宗轻功《划云步》,身形闪烁,以极快速度冲出迷阵,来到中央那片药圃。 出阵刹那,打眼一扫,只见半亩左右的药园种满了各种灵药。 它们颜色各异,形状也是千奇百怪,远远望去,就像在山洞铺了一层五彩缤纷的地毯。 还有几十只色彩斑斓的燕尾蝶翩然飞舞其间,古洞清幽,当真美轮美奂。 严苓医术高绝,一眼就能看出这满地灵药的品阶,大多都在六七品上下,已经很珍贵,更别说还有服了可以增进功力、能百毒不侵的五品【碧叶海棠花】。 这片药圃价值不小,只可惜无人修理,让药圃之中长了许多杂草,抢了不少地气,不然药性势必更上一层楼。 严苓心中可惜,快步冲到药圃边,刚要取花,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入耳畔。 “不告而取谓之窃,不问自取是为贼!” 对面山石之后,走出来一个魁梧壮汉,身穿破衣烂衫,头发很短,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四肢腕踝戴着精铁镣铐,腰后横着一根四棱金锏。 那金锏长近四尺,与一般双锏迥异,是一种单持的兵器,非身负巨力之人不可用。 壮汉望着严苓,微微一笑,目露凶光:“严小姐,我等你很久了!” 炼神境! 严苓吃了一惊,忙拔出腰间短剑,摆出防御架势,冷声说道:“髡钳之刑……”(髡钳,一种刑罚,指剃去头发和胡须,并戴上刑具。)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自儒家《孝经》问世,自朝廷以“德”、“忠”、“孝”三条统治万民,毁伤身体、断发之类的刑罚被视为极大侮辱! 原本这也稀松平常,可这个受刑的人却是炼神境,而且他身上的镣铐只是摆设,故意示众,不是在自侮,就是在记仇,为此愿行勾践卧薪尝胆之举! 严苓道:“你是谁?” 那人冷笑道:“益州刑徒。严小姐不认识我,严老将军应该认识。吾名彭羕!” 严苓脑中灵光一闪,恍然道:“原来是你,州牧贬斥的书佐!” 彭羕,字永年,原是刘璋身边小小书吏,后因身边人谗言诬告他偷盗异宝,被刘璋施以髡钳之刑发配边远山区做苦力。 没想到他另有机缘,竟然在山中拜异人为师,学得神功,得到异宝,武功大进,转而刺杀刘璋,报受辱之仇。 但他孤身一人又如何与刘璋身边众将士相比,彭羕毫无意外地刺杀失败,遭受重创,之后销声匿迹。 此事在当年闹得沸沸扬扬,严苓也听说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听他的话音,这里好像还是他的地方…… “呵呵……” 彭羕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难得啊,严小姐居然知道我……那你就该知道,刘璋听信谗言诬告,让我受髡钳之刑,贬为刑徒,此等奇耻大辱,吾必毁其家破其城,以泄我心头之恨!” 彭羕满脸杀气。 严苓不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说在等我? 彭羕冷冷道:“蜀中谁人不知,严小姐是严老将军掌上明珠,只要擒了你献于刘皇叔,严颜必然归降,荆州军便可直取巴郡,一路北上,与皇叔合兵直取成都,擒刘璋,一举而定西川!如此大礼,刘皇叔必然厚待,能报仇,又可平步青云,彭某,何乐而不为啊?” 严苓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原来如此…… 看来是之前那两次查看,惊动了此人,还让他查到了商队的底细,所以才会在这里守株待兔。 彭羕反而笑了,取下腰后金锏,气势暴涨:“吾本意是回来取药献于皇叔,以便投诚,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严小姐,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话落,彭羕如出闸猛虎杀向严苓:“乖乖投降吧!” “你妄想!” 严苓怒斥,甩手扔出了腕上【月隐针】,战斗直接步入高潮。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合力 大战爆发! 彭羕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灭刘璋,倾尽全力,手持金锏下手极重。 每一锏挥下都有风雷之力,霸道无比! 彭羕十八年前受刑,同年被贬斥到白水关整修关隘。 在此期间,他意外被高人“半山道人”看中,收为弟子,传授武功道法。 此后十年,彭羕潜心修炼,终于修成了《五岳锏》和《六壬大占》,并得传五品金锏【亢龙】,一跃成为江湖一流高手,随后,半山道人云游四海,将这座山洞一并传给了彭羕。 彭羕性情高傲,自觉神功大成,出山刺杀刘璋。 他先算好了方位,布下阵法,之后趁其春猎设伏刺杀,结果低估了刘璋的修为境界,一击不成,反而被刘璋麾下大将张任重创,最后靠着师尊留下的保命符【小挪移符】才得以逃出生天。 他自觉无颜回山,面对白水关这个让他深感耻辱的地方,加之海棠花也需要时间成熟,于是躲在深山老林、隐姓埋名,一边苦修神功,一边伺机报复,总算在三月前破境炼神二转,更听闻刘皇叔入川的消息,大喜过望——刘璋自寻死路,于是特来投靠刘备,准备辅佐他灭掉刘璋,报此大仇! 更让他意外的是,回山取药之时,山洞秘径还让严家人发现了。 严苓是如今严家商队的主脑,一定不会放过洞中宝药,只要抓住她,献上去,这可比那三棵【碧叶海棠花】更加珍贵! 抓住她,就等于抓住了巴郡命脉,日后荆州军入蜀,便可长驱直入! 为此,他在这山中等了半月,自始至终没有出去过,也没有动过洞中一草一木,就是要让严苓相信,这山洞仍旧只有她知道,只要她还敢进来,那就肯定跑不了! 彭羕仿佛看到刘璋覆灭,而自己登上高位的时刻,出手越发狠辣,手中金锏之上【千钧】符阵激发,力道越来越重,直打的山石粉碎,地动山摇! 严苓且战且退,根本不敢硬拼,只得围绕彭羕悄悄撒下毒粉毒药,等待药效发作之时。 “别白费心机了!” 彭羕大笑,狞声道:“这山洞既然能种下【碧叶海棠】,那以它为主材炼成的百毒不侵【碧血丹】,我会不先服用吗?你那些雕虫小技,就别自取其辱了!” 彭羕一锏挥了过去! 严苓举剑格挡,巨力袭来,给震得手臂发麻,倒飞而出。 若非身上甲胄生成护体虚罩,她握剑的右手可能直接就断了! “欺人太甚!【圣蝎引】!” 严苓口吐鲜血,眸光冷厉,双手合十,二话不说开始召唤体内圣蝎蛊。 九黎寨五大蛊虫,各有原型。 风蜈蛊是以“六翅蜈蚣”为材料炼成,灵蛇蛊是以异兽“天蛟”为材料炼成……其中以圣蝎蛊最为特殊,它不是一只蛊,而是由十万只世间最小的蝎蛊【紫玉蝎】融合而成! 这种蝎子晶莹如玉,比虱蛊还小,能潜藏在人身血液之中,随着鲜血流动,微不可察! 正因如此,一旦过蛊才难以分离。 散则全身皆毒,合则圣蝎降世! 功力催动,剧毒真气豁然爆发,严苓身后紫色毒雾缭绕,隐隐凝成一只一丈高的巨蝎。 那巨蝎全身遍布黑色纹路,像是符箓,尾部倒钩的蝎针闪烁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和合术!” 随着严苓手掐印诀,神念操控,十万蝎蛊合而为一,巨蝎凝成实体,张嘴发出凄厉刺耳的虫鸣! 音波仿佛海啸从它口中喷出,向着四方辐射,扯动空气荡起涟漪,鬼魅般杀向彭羕! 【碧血丹】五品而已,圣蝎之毒可不止五品,只要蛰一下,照样顶不住! 人蝎齐上,左右夹攻! 彭羕脸色凝重下来。 这女人开始拼命了! 溶洞入口处,蛊坛散发奇香,火蟾蜍正虔诚地趴在坛边,四足伏地,探着头吸食香气,沉醉不已。 这种异兽体内天生有一颗火丹,藏在肚腹之中,与精气神融合而成的内丹不同,更像牛黄、狗宝,是一种蕴含特殊能量的结石,算是与生俱来的宝物。 火丹不大,却能让它们将食物精华转化成精气,再由精气转化为火气,张口一吐,烈焰升腾,比寻常火焰更加厉害! 而且,随着年岁增长,火丹能量增强,它们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大。 蛊坛真不愧是天外奇物,若非它的异香能让毒虫如痴如醉,火蟾蜍不可能这么老实,严苓的处境势必更加艰难,但也同样因为这股香气,严苓无法御蛊,只能用毒。 不止她,陆景手腕巴蛇墨瞳也有挣扎吸食的意思,被陆景抓住塞进了豢兽袋。 而后…… “噗哧——” 突然一声闷响! 一只手残忍地插进火蟾蜍的肚子,强行掏出了那颗染血的火丹! 火蟾蜍终于从沉醉中惊醒,痛的呱呱吼叫,转头看去,陆景不知何时站在它身侧,冷眼盯着它,手中长枪闪烁,趁它还没完全清醒,一枪捅进了它的大脑! ——先是火丹被拿,接着刺中要害,火蟾蜍再强也难以支撑,无比憋屈地倒在地上,鲜血喷涌。 陆景右臂浑身是血,随手甩掉血迹,将火丹收好,看向大阵之中战斗的二人。 “看样子不是一伙的……” 陆景一开始撤离,就是担心里面那个人跟严苓有关。 虽然觉得她费这么大劲不大可能是为了埋伏,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暂时远离,静观其变为好。 等看到下面那两人大打出手,这回可以肯定不是一伙的了…… 交易还没达成,严苓不能死,更何况这人还要抓她献给刘备,那就更不行了……一旦荆州军势如破竹,攻破刘璋,庞统还怎么死? 他和魏延必须得死!!! 你的仇是仇,老子的仇更是仇! 陆景旗枪在手,眼中闪过杀机。 火蟾蜍一死,跟他心神相连的彭羕吃了一惊,强忍悲痛,大怒看向入口方向:“什么人!滚出来!” 一道雷光瞬息即至! 那杆土黄长枪恍若天外金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彭羕咽喉! “《雷动风行步》?!” 彭羕大惊,急忙格挡! 雄浑雷劲灌注枪尖一点,在兵器交击处炸散,瞬间雷光大放,彭羕只觉一股强大电流顺着亢龙锏打入身体,四肢出现瞬间僵直! “动手!” 陆景低喝一声。 严苓已经出手了,圣蝎化影飞快接近,尾巴毒针刺向彭羕后背,手中短剑砍向彭羕咽喉! 陆景紧随其后,左手金光一闪,无坚不摧的【无定环】打向彭羕脑袋! 彭羕惊怒交加,这俩人全是杀招! 危急关头,彭羕手中金锏突然放射夺目金光,一道五官模糊的金甲身影神人般骤然现世!在他周身生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护体气罩! 圣蝎之尾刺不进去。 严苓手中短剑好似砍在铜墙铁壁之上,反震之力将她的短剑震飞。 就连无定环都只是让那金光晃了一晃,就飞回陆景手里。 五品异宝当真强大! 两人一蝎不禁后退。 彭羕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眼中满是惊慌,一时不察差一点就完了……就差一点儿! “找死!” 彭羕暴怒,大吼一声,挥锏冲上! 与此同时。 白水关前中军大帐,法正正在观看远处庞统带人攻城,突然心血来潮,回头看向南阳山,掐指推演,喃喃说道: “下巽上乾,天风姤……他乡遇友……山上有相熟之人吗?” 他皱眉沉思半晌,施展轻功奔向老龙池……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靖安司 “他的锏不可能总有如此加持,我破他的防,你下手宰了他!” “好!” …… 没有一丝迟疑,陆景率先冲上,腾龙枪法大开大合,夭矫如龙。 天蛟旗枪与亢龙锏频繁激撞,震声如雷! 但见战场之内劲气交击,火花四射,两大炼神全力出手,一者电闪雷鸣,一者金光闪耀——陆景胜在速度和招式,彭羕胜在功力和力量,二人是速与力的厮杀,打的难解难分! 场内狂雷地走,陆景围绕彭羕急速闪烁,几近瞬移。 彭羕眼花缭乱,深深震惊于这种恐怖的速度。 天师道的招牌武功在江湖上不是秘密,《雷动风行步》作为天师道最强大也是最著名的轻功,固然快如闪电,独步天下,但有其致命缺陷,就是此功是以雷劲刺激人身经脉提速,快是快了,但同样的,雷劲窜行周身,势必损伤经脉! 短时间内用的越频繁,自身经脉承受的压力就越大,伤势会越重! 要想运用自如,必须得以深厚内功为基础,或是练到步法最高境界,达到浑圆如意,才能不受其害…… 后者极难做到,天师道这么多高手,达到如此境界的寥寥无几,即便几位祭酒都不行,也因此常被当作压箱底的保命底牌使用。 从没听说有哪个人能如此肆无忌惮地使用这种步法! 彭羕通过短暂交手,已经知道眼前这个人功力比自己低,但招式已入境界,攻防兼备,短时间拿不下来,就等着他被步法反噬,内伤加重,再伺机反击,可是,奇怪的是,眼前这人连番使用《雷动风行步》却没有丝毫气息紊乱,或是出现内伤的情况…… “这怎么可能?!” 他内功境界不过炼神一转,根本就不可能不受雷劲反噬! 除非…… 他已经将这套步法练到了最高境界…… 彭羕心神大震! 陆景看准时机,突然停步,身后幻影重重叠叠,与身形合一。 一枪刺出! 体内雄浑真气如决堤之江河,汹涌爆发,旗枪枪尖仿佛蛟龙出海,直刺彭羕肋下! 彭羕之前吃了闷亏,雷劲贯体的滋味可不好受,这次没有用锏格挡,而是后撤步,侧身闪躲。 但如此应对就有了空挡,陆景不等招式用老,变刺为拨,枪尖一抖,猛然横打彭羕腹部。 彭羕这次不得不举锏格挡了,一声巨响,被枪上巨力震退,闷哼了一声。 陆景欺身而上,连出三枪,使出腾龙枪法第四招【三点头】。 一枪刺印堂,二枪刺膻中,三枪刺丹田,瞬息之间三枪齐出,仿佛三条狂龙先后袭来! 彭羕大惊,急忙防守,同时后撤,手中金锏接连挥舞,虽然险之又险挡下三枪,但下盘已乱。 陆景趁势翻身而上,身形于半空旋转,手中大枪集腰身之力,照着彭羕头脸一枪砸下! 泰山压顶! 轰—— 彭羕匆忙举锏格挡,两股强大力量激撞!雷电金光爆射,周边景物爆炸开来,霎时气浪翻滚,辐射四方! “……” 旁边观战的严苓美目中满是震惊,脑中不断刷新陆景的战斗力。 天师道的都这么狂放吗? 不是说以雷法、掌法为基础吗?难道我记错了? 陆景此前修炼过《铁骨衣》,力量可一点不弱,此时全部爆发出来,彭羕仓促应对也难以防下,无俦巨力连带着万钧雷劲,凶狠贯入他体内! 噼啪! 彭羕嘴角溢血,身形僵直! 陆景一击得手,闪身撤退,半空中,反手再次甩出【无定环】。 金光一闪,杀机袭来! 彭羕眼看着那金光越来越近,心头无比愤恨。 他知道,这就是在逼他用护体金光,好给那个蝎子女创造必杀的机会! 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他年纪轻轻,功力达到如此境界也就算了,怎么连招式都领悟的这么圆融? 他哪来的时间又是修炼内功,又是修习招式? 可现在危急关头,不用也得用了。 【亢龙锏】乃是世间罕有的五品异宝,半山道人的成名武器,锏上镌刻着【五行聚元阵】、【千钧阵】和【神佑阵】三个符阵,前二者还在其次,最关键的就是这后一个【神佑】符阵,威力无穷,复杂无比,即便先天境界的符阵师都难以镌刻,防御无双。 它与【聚元】、【千钧】配合,攻防兼备,让这根金锏直达五品之列,成为稀世神兵! 【神佑】激发,会催动锏内元气生成护体金光,防御力极其强大。 但锏内阵法也只能存储三次,三次释放之后,就要借助【五行聚元阵】自行吸纳天地元气,封于锏中,重新生成,当然,也可以人为灌注真气,加快速度。 彭羕之前已经用了一次,还有两次,但中间会有短暂释放间隙,这就是他们的机会…… 彭羕咬牙,只好再次催动金光,神人再现,无定环狠狠撞击在那金光之上,却仍未能破开防御! 金光很快消散。 严苓、圣蝎趁着他旧力衰弱、新力未生之时,杀了上来。 一人一蝎故技重施,但这一次彭羕已没有了护体金光…… 严苓一手御剑刺向彭羕左太阳穴,圣蝎仍是攻击背后,她本人手持【月隐针】扎他右太阳穴,三路并行,只要一招得手就能将其重创! 彭羕身处包围,双目血红,怒急反笑:“你们以为,我就这一根锏吗?” 千钧一发之际,又一张符从他胸前飘出,自行燃烧,操控八方元气,化作金钟护体! 咣—— 钟声响起,标志着严苓和圣蝎的攻击再一次落空。 但严苓也早有预案,就在那一瞬间,她强开檀口,轻轻一吐,一道紫烟飘向彭羕。 彭羕顿时觉得两眼刺痛,忍不住流出泪来。 严苓冷笑,金钟能挡烟雾吗?不惧毒又如何?这不是毒,这是药! 彭羕猝不及防,眼睛刺痛,像是被撒了胡椒粉,不住地流泪,视线开始模糊,旁边可还有个人在虎视眈眈啊! “妖女受死!” 彭羕又惊又怕又怒,这一次他毫不留手,一锏重击向严苓腹部! 五岳锏·撼东岳! 噗—— 严苓大口吐血,一锏砸下,五内俱裂,倒飞了出去,身上漆黑甲胄难以消解这股巨力,直接崩碎! “交给你了……” 严苓最后看一眼陆景,倒地昏死过去,没了神念加持,圣蝎消散,返回她体内。 彭羕胡乱挥舞金锏防御,却没注意到有一颗青白色的珠子,悄无声息地飞了过来。 彭羕视线模糊,难以分辨,只靠听声辨位,下意识地以为是普通暗器,随手一击,结果,引火烧身——那一刻,他感受到了致命的杀机,两眼激凸,大惊失色! 不好! 是【神火珠】! 轰隆巨响! 火光冲天! “啊!!!!!” 凄厉的惨叫声从青白色的火海之中传出。 彭羕给炸的满身焦黑,但他有神功护体,筋骨又坚硬如铁,挨了这一击仍然未死,只是持锏的右手给炸成了粉碎,金锏飞向天空! 彭羕大惊,急忙跳起去拿,却见雷光闪烁,陆景抢先一步抓住了那柄金锏——半空中,同样的一锏,同样的招式,陆景手握金锏,照着彭羕的肚子狠狠砸了下去! 五岳锏·撼东岳! 彭羕一下子躬成了虾米,五脏俱裂,两眼充血,像是要瞪出来! “噗!” 彭羕大口吐血,像断线风筝一样倒飞出去,望着陆景目瞪口呆:“伱——” 彭羕向后激飞,砸进山石之中,瞬间山摇地动,崩碎的石块将他的身体掩埋在下方。 就在这时。 “永年,是你吗?” 法正的声音远远传来。 山石之内,彭羕倒在血泊中,听到声音大喜过望,强忍着剧痛,嘶吼道:“孝直!杀了他们!” 孝直? 法正! 陆景脸色一变,同为顶级谋士,他的功力应该不下庞统,深不可测。 一时也顾不得再下杀手,陆景当即抱起严苓施展《雷动风行步》冲出山洞——临走之前,没忘了将那三棵【碧叶海棠花】收入囊中,转瞬消失无踪! 法正自山下赶来,半途听到惨叫,认出这是好友彭羕的声音,急忙加快速度赶往山巅,但晚了一步,赶到之时只看到一道雷光风驰电掣冲出洞口,连模样都没看清就下了南阳山…… “不好!” 法正急匆匆冲进山洞,视山中阵法如无物,只一眼就知道彭羕在哪,随手一挥,碎石纷飞,露出了石下满身焦黑、重伤断臂的彭羕。 “永年!” 法正闪身赶到彭羕身边扶起了他。 “咳咳……” 彭羕咳出鲜血,睁眼望着好友,满脸苦笑道:“孝直,悔不当初啊……” 如果早将这件事告诉法正、庞统,现在一定已经抓住了严苓,又怎么会沦落到如今境地。 他倒在法正怀中,看了眼药圃,那三棵【碧叶海棠花】也没了。 彭羕怒急攻心,又喷了一口血。 法正忙取了疗伤药喂给他,说道:“怎么回事?你早来了白水关,何不通知我?” 法正早年不受刘璋重用,怀才不遇,又被州邑中人诽谤,一直郁郁不得志,同样仇视刘璋这个益州之主,不然也不会趁着二刘结盟之际暗中投靠刘备,反身背刺刘璋。 当初彭羕刺杀刘璋不成,靠【小挪移符】逃出重围,仍处危险之时,就是法正暗中帮助他逃出成都。 两人都是自负才高之人,也都有真材实料,因此惺惺相惜,交情不浅。 彭羕之所以会知道刘备入川,也是法正给他通的信,邀请他一起投身刘备,一展雄才。 可他没想到彭羕回了白水关却没通知他,反而搞成这副模样。 彭羕断断续续将整个过程说了,末了后悔道:“我是想抓了严苓送于皇叔做见面礼,却没想到……咳咳……” “好了。” 法正知道他的想法,没再说什么,换了是他,知道有这么个大功也会自己单干。 谁不想一鸣惊人?尤其还是他们这种人,高傲自信到了骨子里! “你说的这个天师道传人,该是陆景,陆东庭。” 法正眯起了眼睛,冷冷说道:“如今主公局面艰难,就是因此子之故!永年且放心,主公拟效仿曹操校事府成立靖安司,我为司丞,而他……就是靖安司首个目标!只等大局定下,必暗中除此祸患!还望永年助我一臂之力!” “好!” 彭羕干脆答应,恨恨说道:“夺我金锏、宝药,我一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 陆景抱着严苓冲下南阳山,一路狂奔十余里,才在附近荒山野岭找了个山洞,藏身进去。 严苓身子骨弱,她是纯正的练气士,之前那一锏本能直接把她打死,靠着甲胄才捡回一命,但也已经危在旦夕。 陆景拿出一枚【造化丹】,犹豫片刻,还是给她喂了下去。 ——这枚丹药还是那日临别当天,张琪瑛送给他的保命灵丹,高居五品,药效比【培元丹】更强,也更珍贵,虽然不如【五龙丹】,却也是医宗秘传灵丹,能快速生肌续骨,断肢重生,药效极强,乃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保命灵药。 没想到,自己还没用,反而拿来救人了…… 还是个就见过两面的…… “我算明白什么叫沉没成本了……” 陆景无奈道:“喂!可别就这么死了,还得继续帮我转嫁六翅蜈蚣蛊毒之力,另外……樊阿弟子,应该也不缺这类救命灵药吧,醒了记得还双份!” 陆景提掌按在严苓肩头,灌输真气,帮她消化药力。 她的脸色迅速好转,但肺腑内伤不是那么容易复原的,一时半刻醒不了。 陆景更无奈了,索性坐在她身旁打坐运功。 …… 严苓已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有知觉时,耳边传来干柴燃烧的噼啪声。 她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某个山洞里。 洞中燃着火堆,火上架着两只野山鸡,有浓郁的肉香飘来。 陆景就坐在身旁,穿着一袭黑衣,仿佛与洞外无尽的黑夜相融。 他的神色冷淡,隐隐透出一种矜贵又不近人情的气度,正专心翻烤着野山鸡。 严苓望着他的眉眼,莫名其妙地安下心来。 她的身上盖着一件衣服,衣服下是自己已经碎掉的甲胄和里衣。 严苓脸色微红,将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些,低声道:“逃出来了……” “逃出来了。” 陆景将其中一只烧鸡插在她面前,自己拿着另一只吃了起来:“吃吧,你的伤还没完全好,骑马不便,明日出山,买一辆车回西充。这地方离白水关还是有点近,东西都到手了,没必要多留。” “嗯……” 严苓听着他自始至终镇静自若的话音,由衷松了口气,原本苍白的脸色多了些生气,默默拿起了那只烧鸡吃了起来,心想自己伤的很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恢复到这种程度,一定是用了价值不菲的灵药,还想到用车返回,也算体贴,真看不出来啊,这位祭酒态度冷冰冰的,性情…… “哦对了。” 陆景提醒道:“救你用了一颗【造化丹】,记得还我。“ “……” 一句话,将严苓心中刚升起的那点儿绮念击了个粉碎。 严苓哭笑不得,狠狠咬了一口烧鸡,暗暗翻了个白眼:“知道了!” 二合一。四千三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老毒物 翌日。 陆景带着严苓走出荒山,找了就近的县城,在车马行买了一辆马车,开始顺嘉陵江南下回西充县。 严苓的伤势很重,每走一步都觉腹部绞痛,只能慢慢调理。 陆景尽量放缓速度,权当观光了。 就这样走了一整天,直到傍晚,夕阳西下,才回到西充县地界。 孰料还没等走到县衙,身后就有大批商队从金牛道方向追了过来,另有大量梓潼郡百姓东逃进入巴西郡,一问才知道,一夜之间,白水关突然就破了! ——刘备军杀了守将高沛,以城中士兵亲眷为人质,吞掉了三万白水军,并荆州军一起南下攻打涪城,意图抢占涪水以西。 ——刘备方也担心刘璋用坚壁清野之计,先将整个梓潼郡割离,作为他的军需来源,以解决最难的孤军问题。 这下再无隐患! 刘备开始挥师南下。 刘璋的援兵也在这时到了涪城,由大将刘璝、泠苞领军,双方展开拉锯,事态进一步扩张。 “怎么会突然破城?” 严苓听到这个消息很不解,白水关的关城如此坚固,又有三万强兵,为何昨天还坚守,一夜就破了? “问了。高沛死于刺杀,至于谁杀的不清楚。” 陆景握着缰绳,驾马前进,冷笑道:“估计是城中内讧吧。” “是吗?” 严苓皱眉道:“那刘备的人望还真高啊……反客为主、背信弃义还有这么多拥护……” 反正不管怎么样,昨天那个彭羕要抓她献于刘备,明显跟刘备是一丘之貉,之后又有法正搅局,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作为巴郡太守严颜唯一的孙女,严苓能在益州横行,靠的除了自己的本事,还有她身后的严家势力。 你们抓我失败了,那本姑娘也该回敬! 于是,当天她就用飞燕送出了两封书信。 一封给巴郡的爷爷和爹爹——严苓跟生父不亲,但用他的时候不会客气,这是他欠她的,也是欠她娘的,跟严颜倒是很亲,非常孝敬这个从小就不嫌弃她、善待她的祖父,让他们一定要提防荆州方面的动向。 另一封给西川老毒物,华佗亲传大弟子樊阿,跟师尊告状,请师尊主持公道。 总之,你们敢动我,那就要承受失败的代价! 马车来到县衙。 楚江、崔征闻讯冲出大门,看到了消失一天一夜的陆景,见他完好如初,这才放下了心,但等再看到陆景拉开车帘,抱出严苓、尤其严苓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时,一个个全傻了,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 发生了什么? 这女人是谁? 祭酒大人下手也太快了,突然就多了个女人! 严苓需要休养,风吟馆人多眼杂,加之护卫修为有限,全绑一起也不如陆景,陆景本着保护欠债人以便她日后还债的想法,请严苓做客县衙。 严苓古怪地看他一眼,脸上飞快闪过一抹酡红,点头同意。 陆景吩咐下人准备房间,严苓就此住下。 此后数天,直到大年三十,陆景、严苓就在县衙里缩着。 一个研究【亢龙锏】,灌输真气,加快生成护体金光,顺便勤练武功、打探各方消息,等着那大快人心的“落凤坡”; 另一个专注养伤,顺便研究【碧血丹】丹方,准备送佛送到西,伤愈之后先帮陆景炼成此丹,让他能有百毒不侵之体…… 楚江、崔征等人一开始还以为严苓是陆景的女人,对待严苓非常殷勤,直到明夷解释清楚缘由才明白其中隐秘,但越看、越了解、越觉得不对劲。 这么人畜无害的严大小姐,还是那位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蝎女”吗? 情况不对啊…… 大年三十当天,下了一场大雪。 静室里,两个白云铜大火盆旺旺地烧着,里面堆满了寸长的银碳,房中温暖如春。 陆景换上黑色狐裘大氅在静室喂墨瞳,旁边侧卧着干净慵懒的熊大。 严苓坐在下首第一张小桌后,穿着白狐裘在研究【碧血丹】丹方,一边看,一边在竹简上做笔记。 “严家人来接你了,伱还不回家?” “我有伤,走不了,一走就疼。” “……” 陆景无语抬头,看着下方严苓,没想到熟了之后的严苓会是这种性情,她还赖上了。 “怎么?” 严苓也抬起了头,挑眉笑道:“跟祭酒大人分享点炭火吃食,这就急着赶我走了?怎么说咱们也算共过患难,太小气了吧。” “随你。” 陆景收回目光,淡淡道:“别忘了交易就成。” “哼!” 严苓白他一眼,低头继续研究。 这些天不断有各种消息传来,西边刘备攻打涪城,与刘璝、泠苞二将互有攻伐;汉中以北夏侯渊在凉州剿匪,追杀马超、韩遂余党;马超等人也在不断收拢羌氐各族,准备拿下凉州,以此为据点东山再起。 “神威天将军”在羌氐民族眼中属于天神级别,各部纷纷响应。 马超迅速攻取陇上诸郡县,只有凉州治所冀城还在坚守…… “都不消停啊。” 陆景随手扔掉手中竹简,一边喂墨瞳鲜肉,一边暗运神功——这是他最近练成的一种特异,或许是资质太好,悟性太高,他从突破炼神开始,就发现自己可以“分心多用”。 比如一边跟人谈话一边想别的事;或者边给金锏灌输真气,边听汇报,处理政务,分毫不错…… 这还只是常规操作。 陆景某天突发奇想:既然可以分心多用,那能不能将其中的“一用”固定,比如,让内功一直处于运行状态,从而无时不刻地增加内力? 这在锻体境、造气境是行不通的。 因为人身为炉,三宝之“精”是从五谷炼化而来,乃是维持人体行动的根本,化精为气需要适度,不然气涨精消,身体势必虚弱,再行进补,得不偿失,也只有炼神之后,能以神念吸纳天地元气入体,储于丹田气海,才可以这样夜以继日地不停炼化。 但这几乎是天方夜谭。 练功讲究心无旁骛,不论是精气还是元气,都需要游走奇经八脉,才能转化成真气,如臂驱使,一旦分心就容易真气走岔,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全身瘫痪,如此,不但没起到效果,反而会损害自身。 但,它的优点也显而易见。 如果真能办到,那内功修行速度将是一般人的数倍! 倘若一个人连吃饭、睡觉、走路都在练功,一天二十四小时从不间断,那他的真气增长会有多快?结合自身资质,内功进境必然突飞猛进!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陆景一直在有意识地训练自己,没想到达成的速度比自己预想的快,前后不过半个月就成了。 现在的他已经能在正常做事的同时,不受外界丝毫影响,时刻维持功法运行。 这种在旁人看来不可能的事,在他这儿,变成了现实…… 陆景已经习以为常,不断增长的真气、不断变强的功力,是平复他戒心的良药。 ——鬼手、《凝血功》可以速成,但毕竟是邪道,能不走就不走…… 忽然。 陆景眉头一皱,猛然抬头,甩手一枚七星针射向头顶。 那七星针细如牛毛,但在雷劲灌注下却是刚猛凌厉,又快又狠,转瞬击破砖瓦,射向屋顶的窥探者。 “不错……” 来人满意吐出两字,一闪身从屋顶落下,来到静室大门前。 房门瞬间大开,狂风朔雪吹入室内。 熊大立马站了起来,墨瞳也挺直了身子严阵以待,只等陆景下令。 陆景皱眉,刚要出手,就见严苓脸现喜色,脱口而出道:“师尊!” 樊阿? 陆景有些意外,收回了第二枚七星针。 那人也进了静室,大门重新关好。 “师尊!” 严苓大喜,起身冲向那个中年人,那中年人原本负手而立,一派宗师气度,见状立马维持不住了,赶忙虚抬两手,一脸关心道:“慢点儿!你受了伤老实待着!” 他身材高大,身穿白衣,因常年与毒虫毒物为伍,须发灰白,但面目英气勃勃,眼神如刀似剑,甚是锋锐,原本气度森然,严苓一跑过去,立马变脸了,神色间满是宠爱。 这变化太快,看着有点别扭,又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师尊,你怎么来了?” 严苓拉着师父一脸笑容,问这问那。因为腰后那条尾巴,除了爷爷和爹爹,几乎所有人都拿她当怪物,畏如蛇蝎,只有樊阿收她为徒,将毕生绝学倾囊相授,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跟不靠谱的生父比起来,樊阿更像她的父亲。 “一收到你的信,我就到巴郡太守府跟你祖父他们一起等着,哪想到你这丫头居然不回去了,那我只好过来了……”樊阿慈爱地摸着她的头发,眼中碧绿光芒一闪而过,松口气道:“还好还好,救治及时,不然后患无穷!” 严苓嗔道:“人家说了没事了,吃了【造化丹】,不用担心。” “那我不亲眼看看能放心吗?五品杀器,多危险啊!” 樊阿脸色阴冷下来,一股惊天杀意充斥静室:“你没事就好,等我去宰了那个彭羕!” 他转身就走,口中厉声道:“敢打我徒弟,我毒死他全军!” “师尊!” 严苓赶紧拉住,说道:“他们人很多的,高手如云,不急于一时,我自己就能报仇的,等我养好了伤就要他们好看!” “对!” 樊阿一拍脑袋:“看我这脑子,疗伤要紧。为师最近创了一套针法,专治内伤,我这就传给你,然后再去找他们算账。这套针法叫《少阳针》,以《青囊经》神农气为基础,旨在……” 他自顾自滔滔不绝传授针法,严苓笑眯眯听着。 “……” 陆景在他们身后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什么人啊,怎么感觉有点不着调? 传说西川老毒物医毒双修,各走极端,导致心智出了点问题,时而悲天悯人,时而残暴不仁,能救人,更能杀人! 陆景好像有点明白了。 “唉?” 樊阿忽然反应过来,看向陆景:“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哦,想起来了……” 樊阿又一拍脑袋,看向严苓:“你怎么不提醒为师?” “提醒什么?” 严苓回头看一眼,恍然大悟:“我也忘了……” 樊阿古怪地看她,师徒俩表情非常相似:“是吗?” “那不然呢?” 严苓瞪着眼睛,毫不示弱。 樊阿奇怪道:“我还以为你这丫头故意让我透露……” “不是!” 严苓直接打断了他,转头为两人做起了介绍:“这位是陆景,陆东庭,天师道当代嫡传,西充县祭酒,就是他救了我,保护我。这是我师尊,老毒物樊……” “臭丫头。” 樊阿瞪她一眼:“没大没小。” 陆景上前行礼:“樊前辈,久仰大名。” “不错。” 樊阿双手负后,上下打量,点了点头,重复了最开始说的两个字:“天师道后继有人。这段时间,苓儿多亏你照顾了,也罢,刚才的《少阳针》说了一半,你既然听了,就传给你算作谢礼。” 这么儿戏吗? 陆景赶忙道:“既然是前辈独门神功,那……” “医宗门人谨遵师命,从不敝帚自珍。” 樊阿温言说道:“所有武功秘术都是为救人而创,能传扬世间,多救几人,这是好事。‘为善事者,必享福报;积阴德者,子孙荣昌。’这都是为了苓儿,你不必客气。” 呃…… 陆景回想刚才樊阿叫嚣着要毒死刘备全军的场景,再看看此时这悲天悯人的高人形象,有种古怪的割裂感,他是怎么做到转变这么自然又突兀的? 严苓凑到陆景耳边,不怎么遮掩地低声说道:“我师尊心智有些……不太一样,你不用怕,他所说所做俱是真心实意的。” 极端。 善念极端,恶念也极端。 所以他能面不改色地将呕心沥血所创武功秘术不求回报地教给旁人,也能杀气冲天地要毒杀所有人。 原来如此…… 陆景恍然,抱拳拱手:“多谢前辈。” 樊阿淡淡道:“教你此功,也是方便救治苓儿,她的内伤严重,我要去杀人,就有劳你为她针灸!” 他的脸色又开始有了变化,那股杀气若隐若现,强大的炼神巅峰功力爆发开来,惊心动魄! 这不是商量…… 陆景额头冒汗,莫名地开始同情起严苓来。 这老毒物真不愧是老毒物啊,好的时候掏心掏肺,恶的时候也掏心掏肺…… “……是。” 陆景点头答应。 樊阿目光略微柔和,一旁的严苓嫣然一笑。 ……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建安十六年 樊阿心智有些问题,但实力是实打实的。 可能此方天地真的有灵,对功德深厚者倍加青睐。 神医华佗一生福源深厚,走遍三山五岳,救死扶伤期间,总能拾得极品灵药、天外异宝,一身功力越发浑厚,先后创《青囊经》、《五禽戏》、《续命三仙手》,活人无数。 他的两位真传弟子,樊阿、吴普,也都是医术惊世之人。 樊阿擅长针法,吴普擅长炼丹。 二人各有所长,倘若齐心协力,世间少有疑难病症能难住他们。 只不过,原本寄予厚望的大弟子樊阿,一时脑袋转不过弯,在“毒”和“药”的问题上走入死胡同,心法走岔,伤了心智,不得不出走医宗,更学了一身毒功,原本的继承人身份也就落到二弟子吴普身上。 医宗本不重修为,华佗云游四方,名义宗主吴普不过炼神二转而已。 反而樊阿因心中多了杀念,急流勇进,十余年间,功力更上一层楼,达到了炼神三转巅峰。 他的针法非同小可! 陆景仔细听完,明白了其中奥秘。 《少阳针法》修炼奇经八脉中的肝经和督脉。肝于五行中属木,木主生发,督脉能总督一身之阳经,二者结合,可生阳气,阳气为人身之大宝,一阳初始而生生不息。 故而,《少阳针法》可使人一阳初生如春之万物生发,于治疗内伤一道有神效! 陆景的悟性极高,樊阿说一遍,他已经领悟,不过施展此针法需要医宗《青囊经》“神农气”配合,他不懂《青囊经》心法,还需要另传,便在一旁等严苓领悟。 严苓的悟性不能跟陆景比,但也是人杰,况且本身就是一路武功,领悟起来也不慢。 樊阿说到三遍,她也已经学会,随后樊阿又教了陆景几句口诀,能将真气炼成医宗神农气,救死扶伤,之后,他的脸色越发阴沉,心中杀气开始止不住地往外泄,突然说道: “苓儿,看好了!” 他忽然开始演练起掌法,这掌法非常古怪,看似软绵无力,实则暗藏阴劲,凌厉狠毒,一掌拍在木桌上,表面无损而能将内里木质纤维全数摧毁,变成粉末! 陆景吃了一惊。 严苓目光凝重,喃喃道:“《消魂蚀骨手》……” 这一套掌法共一十三招,很快演练完毕,樊阿直接破门而出,消失在大雪中。 “前辈……” 陆景刚要说些什么,严苓望着师尊的背影叹道:“没事的,我受了重伤,师尊是去找彭羕了……他的善念强烈,杀念也强烈,一旦盛怒会止不住,每次怕控制不住伤到我就会自己离开…… 我十岁那年,偷偷溜出太守府去仙女池玩,被一伙马贼抓住要挟,师尊得知,一夜间毒杀全帮三百七十二人,毒瘴扩散,致使马寨附近方圆十里生灵绝迹,寸草不生!挟持我的马贼首领最终被《消魂蚀骨手》消去全身皮肉,变成一副血淋淋的骨架,高挂于寨门之前……” 嘶! 陆景愕然望向严苓。 严苓微笑着看向他,理了理鬓边发丝,温声说道:“害怕了?” 陆景道:“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 严苓冷笑,偏头看向腰后那条蝎尾,面无表情说道:“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师尊,从来没有害过我,这就够了……八年过去,《消魂蚀骨手》终于大成……你以为川中高手闻‘蝎女’而色变,只是因为我这条尾巴吗?还有那三百七十二条人命!” 严苓看向陆景,认真注意他的每个神色变化:“彭羕应该杀了我的,可惜没有……陆祭酒,这回知道我为什么没人敢招惹了吧!只要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我,那死的就会是他全家老幼,不……包括他家附近成百上千无辜的人!而我明知如此,还是告诉了我师尊,我就是这样的蛇蝎心肠,你明白了吗?!” 说到最后,严苓音调忽然拔高,声色俱厉,同时却又泫然欲泣,将哭不哭,那副强撑起来的坚强,惹人怜爱。 陆景看着她的表情有点意外,皱眉道:“伤及无辜确实不该。” “……” 严苓低下头,苦涩一笑,就知道是这样。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要留在这看他的反应。 “叨饶了……” 她转身就走。 “不过……” 陆景话锋一转,把玩着手中酒盏,脸色古怪地望着她说道:“照伱所说,马寨之人并不无辜,至于彭羕……如果他真在刘备军中高居要职,受刘备庇护,那杀他的兵马也没什么错。人都要为自己做的选择负责,彭羕如此,刘备亦是如此,哪天我自己被人寻仇致死,同样毫无怨言……所以,你留在这就是想看我对这事有什么看法?我的看法不早就在门前挂着?多此一举!好好养伤,养完伤还债,想溜?还有没有点契约精神!” 噗哧! 严苓破涕而笑,柳暗花明。 她意外地回头看向陆景,那张精致的俏脸上表情前所未有的柔和,冰肌玉肤似比肩上白裘、屋外大雪更加洁白无暇,严苓轻声道:“陆东庭,我想在这过年。” “这么大的雪我还能撵你不成?” 陆景放下酒盏,淡淡说道:“搞这一出,没法跟家人团聚,有意思吗?” “有意思……” 严苓望着他的脸,笑颜如花:“很有意思。” …… 除夕夜。 陆景、严苓、王双、狐聪、明夷、楚江、崔征等人齐聚静室,每个人身前都放着一方小桌,桌上摆着酒肉,连墨瞳、熊大都有。 温暖的室内,众人欢聚一堂,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陆景的脸上也多了些笑意,望着众人,穿越而来的第一个年,比前世一个人过热闹多了…… “可惜师尊、小师姐不在……” 陆景之前问过范铉,除夕夜三杨会留守阆中,他可以回摩天岭总坛跟张玉兰、张琪瑛他们一起过节,就是没法跑西充县来了。 天师道的过年仪式很繁琐,由张鲁、张玉兰带领,上香、祈福、诵经、受持……一整套下来得后半夜,不能一起过也省事,反正农历二月十五是太上老君圣诞,到时会更加隆重,一样可以聚聚。 酒宴散前,陆景把准备好的“压祟钱”给发了。 这本是一句戏言,楚江等人没想到陆景还真准备了,里面是真金白银,一个个喜出望外。 王双倒是对钱无所谓,能跟师兄一起过节就很开心。 “过年了……” 一片欢声笑语中,陆景举杯,遥敬过去,而后一饮而尽。 历史翻过新的一页。 建安十六年开始了。 …… 不知不觉间,陆景的存在已经蝴蝶了这个世界的走向。 从一开始的抓住庞野,到引出阆中七煞给张鲁杀庞羲的机会,再到天师道走出汉中占领巴西,逼得刘璋引刘备入川,而后曹操也以讨伐不安分的张鲁为名提前出兵关中,引发马超、韩遂之乱,关中诸侯开始结盟,当然,还有陆景一手促成的二刘反目…… 这个高武世界正朝着不可预知的未来发展。而挑起这一切的陆景,反而在这风波中安分了下来。 正月初一,西充县大户和老乾山众商户一齐给陆景、乌豪送礼拜年。陆景顶着两张脸,照单全收! 正月初五,严苓在陆景施针治疗下伤势复原,开始以三棵【碧叶海棠花】为主材炼制【碧血丹】。 正月初七,老毒物樊阿杀进刘备军营,在涪城就快支撑不住的时候,未知剧毒开始在军中蔓延,刘备军战斗力大减,涪城攻防战得以缓解。 正月初八,靖安司司尉彭羕受《消魂蚀骨手》而死,惨不忍睹!司丞法正左臂只剩骨头,但老毒物也被黄忠一箭重创,拼死逃出军营,不知所踪。短短两日,刘备兵马折损近一成,有三千人或死或伤,西川老毒物威名大振! 正月十三,【碧血丹】成。陆景、严苓开始着手转嫁六翅蜈蚣蛊毒之力,墨瞳越来越大! 正月十五,陆景前往阆中,与范铉、张琪瑛相聚;严苓回巴郡,三日后折返。 正月二十一,马超得公输家族弃徒相助,以新近改良霸道机关武器投石攻城,摧毁城中民居数百间,惨死近千人,凉州刺史韦康久等援兵不至,不忍城中军民惨死攻城器械之下,执意出降,事后,马超违约杀之泄愤,州民无不愤慨! 正月二十二,韦康故吏假意投诚,以杨阜、姜叙为首,暗中联合凉州各地汉人豪族结盟,伺机杀马! 正月二十三,夏侯渊千里奔袭,带兵上陇。同日秘密送杨阜、姜叙等十架元戎弩、三颗【阳煞罡雷】! 正月二十八,韦康故吏于酒宴之上刺杀马超,杨阜等十人射弩击杀不成,姜叙以身死引爆罡雷,天雷地火重创马超!夏侯渊趁势攻城,屠杀马超麾下羌氐士卒过万,败马超、诛韩遂、俘庞德,马超、马岱带着少量部曲出逃,投奔张鲁,其妻子儿女皆被汉人豪族所杀,满门被灭! …… 这个正月注定是个名留史册的正月。 陆景修炼了一个多月,没等来落凤坡,反而等来张鲁的传召,知道了陇西发生的事,不由瞠目结舌。 “乱了,全乱套了……” 建安十六年的第一个月就把他打蒙了。 张鲁来信,马超意欲用马岱和包括“白石”在内的马家嫡系部曲做抵押,换取汉中粮草、人马、大将反攻凉州。 当今汉中风雨飘摇,为了招揽马超这员当世虎将,张鲁同意了,调大将相助,因此汉中空虚,开始召集各部返回总坛驻守。 陆景也在其中……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冤家路窄 “你要走?” 静室大门忽然打开,冷风灌入,严苓冲了进来,陆景身前苍鸾火轻轻摇曳,他皱了皱眉。 “……” 严苓吐了吐舌头,转身默不作声地关上门。 “明夷告诉你的?” 陆景正在御火,这是范铉给的竹简中的一种低阶道术,名叫【御火诀】,可以操控元气喂养火种,使其变强,同时也能锻炼神念,增强感知力,就是涨幅实在太低。 元气于苍鸾火而言,就像水对于人,水能让人活命,但光喝水可没办法长胖。 少是少了点,聊胜于无吧。 原本只有拳头大小的火种,经过火丹助燃,加上这一个月来的御火喂养,已经成长到足球大小,进步很显著。 “是。” 严苓走到陆景身前,皱眉道:“他说你要回汉中了,只带王双、狐聪……” 陆景掐诀散去术法,火焰重回眉心识海。 “师君有召,得回去一趟。” “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 陆景摇了摇头:“等我们回去,马超就会带天师道精锐反攻凉州,但我估计,此战多半有败无胜,或许等他大败而回,我们就可以重回驻地了。” 凉州刺史韦康是位难得的好官,马超杀降泄愤,已经彻底失去凉州汉人的支持,为人不齿。 就算天师道精锐尽出,助他夺回凉州,凉州本地的汉人大族也不可能让他把持大权,能反一次,就能反第二次! 杨阜檄文已广传凉地,深得民心。 ——【马超背父叛军,虐杀州将,岂独阜之忧责,一州士大夫皆蒙其耻,超强而无益,多衅易图耳。】 历史上他就各种不当人,要不是后来跟了刘备,多重洗白,他就是第二个吕布,甚至比吕布还不如。 马超反复无常,不忠不义不孝,吕布杀义父,他连亲爹都不管,十足的烂人。 严苓道:“那他什么时候败?” “我哪知道?” 陆景失笑道:“我又不会未卜先知,再说我算卦的水平伱也见识过了,十卦九不灵,灵的那个也没什么意义,大势可能对,细处错漏百出。” 严苓回想他算过的那些卦,唇角微勾,沉默片刻,说道:“那西充呢?好不容易才安稳……” 陆景道:“都已经步入正轨,有三百弟子支撑,楚江可以直接顶上,这里离阆中很近,实在不行也可以求援,阆中是巴西郡治,还是要有强者驻守的;乌家堡就交给明夷,他已经造气七层,勉强可以独当一面,由他盯着东边动向,我也比较放心。” “那我……咳!” 严苓脱口而出想问他怎么安顿自己,但马上就后悔了,深恐陆景说出不想听的话,低下头,轻咳一声道:“那我也去吧……汉中也有风吟馆哦,只不过不叫这个名字罢了,正好去看看那边的生意。” “……” 陆景低头看她,目光幽深。 严苓眼神躲闪,脸颊绯红。 陆景不是傻子,他已经感觉出来了,不过没那方面的想法,身上秘密太多,眼睛、鬼手……突然多个身边人会很危险。何况严苓应该是因为自幼缺少关爱的缘故,所以对不嫌弃她蝎尾的人格外有好感,加上救过命,这才倾心,这种感情太不稳定,还是日久见人心为好,再说吧。 陆景就当没听见,叮嘱道:“注意安全,你到底是巴郡太守的孙女,在汉中行动务必小心,赚钱要紧,安危更要紧。” “嗯……” 严苓有些失望,轻轻点了点头。 “樊前辈怎么样了?” “已经好些了,正在休养。黄忠那一箭穿胸而过,只差一点就能绞碎心脉,没想到他都那么老了,还有如此实力!” 严苓至今仍心有余悸,能将炼神三转的师尊一箭伤成那样,只怕已经突破到了先天境界! “不要小看他。” 陆景郑重道:“黄忠虽老却仍是当世第一流猛将,与关张相去不远。彭羕已死,你的仇已经报了,至于黄忠,还是到此为止,好好劝劝樊前辈,就算要报仇,也尽量用毒,不要再露面。” “嗯!” 严苓点头,深以为然。 陆景打开门,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是日上三竿:“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你身份特殊,如果去记得小心隐蔽,到了之后联络墨瞳,你知道怎么找到它。” 经过这大半个月的转嫁,墨瞳已经完全继承了六翅蜈蚣的蛊毒之力,也因此跟严苓很亲近,加上她身上的蛊坛对毒虫毒物有着致命吸引力,墨瞳很喜欢她。 严苓笑了,这家伙还是很在乎自己的,柔声道:“我知道了。” “那就好。” 当天,陆景安排好一切,带王双、狐聪出了北城门,楚江、崔征、明夷等人全来相送。 陆景挥手告别众人,带着两人返回摩天岭。 农历二月初,春分将近,熊大和墨瞳却还在过冬,都不怎么爱动。 一个缩小缠在陆景左手腕,一个干脆进了豢兽袋呼呼大睡,只要陆景不召唤就一点没动静。 陆景也省心,这一路上除了喂食,不多关注,径直北上,过米仓山,于第二日正午回到了汉中南郑。 这天正好是久违的市集。 三人牵马走在青石街道上,四面八方都是人,卖货的、买货的络绎不绝,北面、南面都在打仗,也只有汉中偏安一隅,能享受片刻安宁。 张鲁传召四方,不止陆景他们回来,不时还有其它天师道弟子穿街而过。 陆景正带着两人横穿集市。 “让开!快让开!” 忽然头顶传来惊慌的叫喊声。 陆景蹙眉向上看,就见一只通体赤红的巨鸟仿佛流星,直挺挺栽落下来! 仔细一看,陆景瞳孔微缩,那竟然不是真鸟,而是一只外表栩栩如生而内里全是机关装置的机关鸟! 在那鸟的背上,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天师道记名弟子正满头大汗地拉动拉杆,试图操控,可他动作好像很生疏,根本无法驾驭,那鸟还是直挺挺朝着大街砸下来! “啊!” 街道上的摊贩和买主都吓坏了,眼看巨物就要坠落,全都下意识地想要躲藏,本就拥挤的大街立马乱成一团! 众人慌不择路,反而引发了踩踏事件,一时各种惨叫、惊叫之声不绝于耳。 人群纷乱,一转眼,地上就横七竖八地倒了好几个伤者。 躲闪已经来不及了,所有人只能惊恐地看着那只巨鸟砸下! 王双吃了一惊,立刻道:“师兄!我去拦它!” “不用。” 这玩意就在头顶,摆明了是冲着自己来的,陆景心神一动,手腕墨瞳瞬间复苏,猛地飞向天空,途中身形越来越大,眨眼之间就从小指粗细的小泥鳅变成了一条水桶粗的巨蟒。 墨瞳对着那巨鸟张开嘴。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墨瞳体型庞大,但机关巨鸟翼展过三丈,更加庞大,一张蛇口本来无论如何也无法吞下,可当那机关羽翼碰到蛇嘴时,却很轻松地进入了巴蛇之腹,消失无踪…… 那记名弟子已经吓得满头大汗,这才松了口气。 墨瞳将他捆住,带到了地面上。 “怎么回事?” 陆景眯起眼睛,冷冷道:“在大街上空试飞,找死不成?!” “不、不敢……” 那记名弟子看他身上白色道袍已经知道是祭酒级别,一脸苦相,刚要解释,一个悠哉游哉的声音传来: “是谁啊,狗嘴吐不出象牙!本少爷想什么时候试飞,就什么时候试飞,想在哪试,就在哪试!连师君都没阻止,你算什么东西!” 两道人影走了过来。 陆景眉头一挑,松开那记名弟子,回头看去。 其中一个手持折扇,身形瘦削,右手右腿都是机关,大放厥词的也是他,另一个却是熟人——上次在连云寨抢的那个炼神,陆景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马超之弟,马岱! 陆景心中冷笑,原来如此,冤家路窄啊……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高深莫测(5k) “丧家之犬,也敢狺狺狂吠!” 陆景目光冷了下来,身侧墨瞳杀意凛然,背部大鳞张开,好似羽翼,随时可能飞扑而出,威势十足。 “你!” 那手持折扇的机关师勃然大怒,一合扇子,指着陆景骂道:“你竟敢对将军不敬!” 马岱脸色阴沉,一把握住了腰间玄霜宝刀刀柄。 王双、狐聪立马护卫左右,双方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周围的百姓见巨鸟已经消失,赶忙互相搀扶着站起,神色惊恐,离这剑拔弩张的双方远点。 “呵呵。” 陆景抬手阻止王双、狐聪,慢慢走向机关师,说道:“挑事之前,先搞清楚对象。吾名陆景,正一道当代第四脉首席,吾师乃师祖嫡传,与师君、嗣君、圣姑情同手足,而我,也是正一道四代以来最年轻的炼神!说这些不是为了炫耀,而是要告诉你们,谁亲谁疏,谁重谁轻!马超已入师君麾下,我劝二位……别这么猖狂!” 话落。 砰地一声巨响,大旗插地! 陆景手握天蛟旗枪凛然而立,枪上旌旗飘扬,猎猎作响! 【戊土阵】激发,一瞬间,方圆百丈大地尽握于手! 几人脚下重力飙升! 马岱突然感觉身下一沉,吃了一惊,忙提气稳稳站住,但那机关师同为炼神一转,还是纯正练气士,半个机关人,猝不及防下身体一晃,差点跪下去,羞怒之心油然而生,机关师怒不可遏大吼道:“陆!景!伱——” 陆景懒得听他磨叽:“公输家的弃徒,公输御是吧。我记住了。” 呲吟! 马岱唰地拔刀,逼视陆景,欺人太甚! 陆景偏头,用细小的声音说道:“别忘了,上次是你先强出头帮那帮山贼对付圣女,我劝你别再拿这点屁事给老子找事!造气境我就能拿你的乾坤袋,如今炼神,你觉得你能稳操胜券吗?” “你!” 马岱双目血红,也让他这话给激出了真火! 猖狂! 这才是真猖狂! 原本公输御只是假借试飞机关兽想给这个陆景一点教训,也算帮他出一口气——公输御的机关术很高明,马超攻城的“投石霹雳车”就是他改良的杰作,威力惊人,摧山裂地!如此人才,张鲁张卫也愿给予优待,这就让他有点飘了,只是没想到“神威天将军”的名号在陆景这根本就没用,他连息事宁人都不愿意,反而直接来了个下马威,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马岱无比憋屈,因为陆景说的是事实…… 当初拿他乾坤袋的可不止陆景,还有张琪瑛,这事根本就不能深究…… 陆景冷冷道:“马超刚入师君麾下,寸功未立!你二人不过是他的抵押人质,还敢耀武扬威,欺凌我天师道门人!当这是哪?当自己是谁?真你妈的给脸不要!” 王双、狐聪:“……” 公输御、马岱猛地抬头,没想到陆景骂的这么露骨,两张脸青白不定,怒火如燃! “师弟!” 就在二人忍不住想要出手的时候,忽然一声清脆亲切的叫喊传来,二人一听,脸色都变了。 张琪瑛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笑容满面地对陆景道:“我老远就看见你了,怎么还不上山?还有墨瞳,几日不见变得这么厉害了!” 她压根就没注意到公输御和马岱,一脸惊奇地望着墨瞳,伸手去摸,完全没注意到场上气氛不对。 墨瞳很给面子,不但没躲,还收起背部大鳞,温顺地蹭她的手,冰冰凉凉的。 张琪瑛咯咯娇笑,陆景一身杀气慢慢散去,说道:“正要上山,我们走吧。” “嗯。” 张琪瑛这才注意到旁边两人,对公输御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马超部下,至于马岱,他曾经攻击自己,但自己也吃了他半颗【人衔参】,两相抵消,就当是路人,扫一眼转回陆景,眉眼弯弯,笑道:“师弟,墨瞳怎么变这么大了?” 陆景道:“这段日子光顾着吃了,能不胖吗?” “是吗?” 张琪瑛奇道:“吃什么了?让风生兽也尝尝,它怎么吃也不胖。” 陆景道:“毒虫之类的东西,估计它不喜欢。” 张琪瑛点点头:“是哦,姑姑养的太娇气了,只喝露水,只吃灵材,食物一过夜就不吃,沾点土也不吃……不像墨瞳,啥都吃,最好养。” 陆景笑道:“你说的它好像是个饭桶。” 张琪瑛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墨瞳不爱听了,用头轻轻撞了下陆景。 “……” 两人身后,马岱、公输御见他们其乐融融,暗自咬牙,一肚子的火发不出来,只能憋着。 “对了。” 陆景忽然停步,对墨瞳道:“别什么都往肚子里吃,那些垃圾还留着干什么?” 墨瞳歪了歪脑袋,想明白了,张嘴一吐,噗通一声,之前吞下的机关巨鸟又给吐了出来,可这时它已经被墨瞳腹部肌肉挤压碾碎成了一个球,彻底报废。 公输御脸色铁青,他的心在滴血! 这本来是献给张鲁的礼物,用的都是从家族带出来的好材料,摔一下没什么,可根本顶不住如此巨大的巴蛇的绞杀;马岱深吸一口气,冷冷盯着陆景,手按刀柄,好像随时都可能砍上去。 张琪瑛看出不对了,马上站在陆景身前,柳眉一竖,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误会……” 公输御可不是马超从弟,在张琪瑛面前,马岱还能稍稍硬气,他是一点不敢,马上拉着马岱往后撤,脸上陪着笑道:“圣女慢走,我们还有事,先行一步。”说完也不要地上那堆垃圾了,带着马岱消失在巷尾。 张琪瑛疑惑道:“他们这是……” “不用管。” 陆景随口道:“师尊回来了吗?” “昨夜就回来了。” “走,上山。” “嗯!” …… 陆景如今是正儿八经的炼神境,身上虽有个“代理祭酒”的名分,但所有知情者都知道代理二字很快就会没了,沿途认识他的都很客气,陆景一一回礼,来到后山私邸,见到了正跟张玉兰说话的范铉。 四人久未相聚,这次重逢都很开心。 更难得的是,或许还是为了弥补范铉心中那根刺,张鲁这次没再派他跟随马超出征凉州,而是留他们师徒驻守南郑,这让陆景着实松了口气。 “不去最好。” 陆景道:“凉州可不好打,打下来也不好守。” 张玉兰无奈摇头,其实她也明白其中道理,无奈马超没那个脑子,又或者他也知道但就是不信邪,非得走一趟,叹道:“可能是上次输的太冤,不甘心吧……他的妻子儿女都被凉州人所杀,不让他走这一趟,他也不会心甘情愿地留在汉中。” 陆景微笑道:“师姑觉得,马超留在汉中,就会为汉中卖命吗?” 张玉兰想了想,只能叹气。 一个连亲爹都不顾的人,还能指望他什么呢?大哥这次收买人心只怕会竹篮打水啊。 也正是因为有这层顾虑,张鲁初得马超喜不自胜,感慨汉中终于有了一员无双虎将,甚至想将张琪瑛许配给他以拉拢这位西北战斗英雄、羌氐民族眼中的神威天将军,被张玉兰一脸惊恐地给劝住了。 赶紧打住! 他连他亲爹都不当回事,还能顾得上琪瑛?这不是把亲女儿往火坑里推! 张鲁还是疼女儿的,本想替马超说几句,但仔细想想,发现他除了那身武力,好像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也只能作罢,何况他也看出来了,这女儿出去一趟,性子野了不少,让她嫁她也未必肯嫁。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这话在张鲁身上也是一样。 南面二刘愈演愈烈,北面夏侯渊虎视眈眈,他就算有归降之意,之后可以合法办教,广传天师道,但如果汉中是纸糊的那也不可能得到重视,只有自身越强,曹操才可能出高价收买。 ——历史上就是这样,曹操对张鲁开出了他那一生最大的一张支票,直接封为镇南将军,阆中侯,食邑万户!还给张卫和张鲁的五个儿子,甚至外姓高层阎圃等人,都给了列侯爵位,真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马超为人不怎么样,可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有他在,筹码加重,曹操再来就必须要拿出更高的诚意。 张鲁无意争雄天下,他所希望的,是发扬天师道,布道神州! 底子越厚,之后传教就越能畅通无阻,财富权势非他所求,却也不得不求,同样的,马超他没什么兴趣,但为了天师道,必须得争取他留下,哪怕为此多花点钱,那也值得。 他这番想法,张玉兰没看出来,范铉看出来了。 “师君也不容易啊……” 当天无事。 第二天,汉中各地受召的祭酒以上高手齐聚道炁长存殿。 文臣武将和天师道精锐分列两侧,陆景也在其中,他见到了那位“锦马超”,确实是相貌堂堂,仪表不凡。 随后,张鲁点将让杨松、杨柏、范铉、张玉兰等人留守汉中,又让张卫、阎圃、杨任、昌奇四将随同马超出征,强攻祁山堡,再取凉州! 大军当日开拔,由马超打头,四将随后,再之后是天师道三万精锐弟子。 马超出发了,留马岱、公输御以及“白牙”刺客团在汉中“做客”。 陆景也在这天被正式册封为“祭酒”。 仪式结束后,张鲁在偏殿单独接见了他。 张鲁此前只见了陆景两面,但每次都有很大不同。 这次更是在短短数月间突破到了炼神境界,成为正一道中流砥柱,如此天资,张鲁也很惊艳。 “你入门时间虽短,但一应所作所为,本座看在眼里,天资卓绝,尊师重道,可惜当初为了【镇邪峰】以你师徒做诱饵,令你心怀芥蒂……你心里想必有不少怨言吧。” 张鲁话音平静。 陆景心头一颤,躬身说道:“弟子不敢。” “呵呵。” 张鲁笑道:“不必拘谨,我还是更喜欢西充县内杀伐果决的你。在四师弟和琪瑛身边,你一直在压着性子是吗?” 陆景越发吃惊,他是怎么知道的? 陆景头脑有点乱了,搞不清楚张鲁叫他来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张鲁负手走在殿门之前,眼望晴空,说道:“我一直在观察你。《雷火剑纲》乃我正一道不传之秘,四师弟代你求取,我不能再伤他,功法必须得给,也正好借机缓和,但也不可能就这么给……这段时日,如果你有不轨之举,现在已经人头落地。” “?!” 陆景深吸一口气,难怪自阆中返回就一直觉得有古怪,但又不知道为了什么,原来如此…… 可天师道还有谁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盯梢? 甚至逃过了自己的眼睛…… “世间奇人无数,异宝万千……” 张鲁淡笑道:“昔日天眼不存、元气不在之时,已有公冶长通晓鸟语,能以百鸟为耳目,知天下大事。今时今日,此类之事只会更多,不足为奇。” “……” 陆景额头冒出一层细汗,开始回想这段时间有没有疏漏。 他从阆中回返,就是见了严苓,之后去南阳山取宝,再就是跟严苓抽取蛊毒之力,结交樊阿…… 难道是因为跟巴郡的人来往?特意来敲打? 陆景百思不解。 “不用怕,要不是这段时间留心观察,我都不知道你的人脉如此广博,手段如此凌厉……” 张鲁回身看他,目光幽深:“九黎寨圣女、风蜈使为你所杀,庞羲旧将新野邓氏的邓芝也为你所杀,庞统、魏延与你交恶,你回头就送了他们一份大礼,致使二刘反目,战事爆发…… 《大无相功》搭配《胎化易形篇》真的造出了一个小怪物,以此轻易收复乌家堡,更使其不断壮大……如此手段,如此年纪,你还真让我刮目相看! 我现在相信,你确实不会对正一道图谋不轨,因为对你而言,如果没有四师弟做锚,想必早已劈波斩浪、纵横江湖了。正一在你这里,从来不是目标,反而成了束缚……” 我靠! 短短几句,陆景听得冷汗涔涔。 这是张鲁? 这是历史上的老实人张鲁?! 他没诈,他是真的知道! 陆景一时心乱如麻。 张鲁缓声道:“不必害怕,这并不是故作高深。为了这些资料我着实费了不少心血,深挖之后才知道你的真面目……今日寻个机会让你来此,只是想开诚布公地谈谈,问问你的志向。你想要什么?” 陆景沉默了。 张鲁也没催。 两人就在偏殿之中默然而立。 半晌。 陆景道:“生逢乱世,自当勇立潮头。不甘人后,敢为人先。” “果然啊。” 张鲁没有意外,陆景行事睚眦必报,心高气傲,他是不可能甘愿磕头叩首的,对权势和力量都无比热衷,为此无所谓正邪,只可惜这小家伙生的晚了,如果生在二十年前,未尝不能是另一个曹操。 张鲁很欣慰他说了实话,淡淡道:“江湖上的散兵游勇不足为道,铁蹄之下尽为齑粉,而今之计,只有依附强权,得其赏识才能迅速成长……你已经被打上正一道的烙印,现在脱离、背主都于声名有损,好好修炼,静待来日吧。正一‘束缚’不了你多久了……” 陆景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吃了一惊。 张鲁反而看的很开,笑道:“三十年偏安一隅,同样非我所愿,你我一起等着那一天吧。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做好分内之事,今日我已知你志向,就不用回西充了。 嗣君出征,他那一应事务都交给了你师尊,只有‘兵鸦道’涉及南郑防卫、巡察缉捕,行事冷酷,跟你师尊性情不符,索性……就交给你吧。” 张鲁拿出一块令牌,递给陆景,上书一个“鸦”字。 兵鸦道,类似勉县武部,负责南郑治安,捉拿盗匪,铲除奸细…… 因为要拱卫汉中心脏、天师道总坛,所以兵鸦道成员俱是百里挑一的精锐。 眼下,马超的部曲需要监管,二月十五道祖圣诞将至,只怕还有牛鬼蛇神会来捣乱,这些都要兵鸦道处理,张鲁这个时候把这摊子交给陆景,压力不小。 当然最关键的,马超一直是曹操眼中钉、肉中刺,他一来,只怕校事府探子也跟着来了南郑。 这些钉子也要拔。 这老小子不怀好意啊…… 陆景恍然,怪不得先问志向,再给权力…… 他就是笃定了陆景不会背叛,渴望权柄,还希望展露头角,以便日后成为“鸡犬升天”中的一员,才让他“心甘情愿”地出去死磕,顶住了,自己身价更重,陆景也能封侯拜将,顶不住……那也没办法,是陆景自己的选择,范铉不能怪他。 好阴啊! 张鲁看他犹豫,说道:“记住,立场分明,你死我活,你此刻越是展现才学,越能吸引注意。昔日长坂坡七进七出,赵子龙就是先例。” 我先你奶奶个腿! 赵子龙在曹操下令生擒时已经杀的尸横遍野了,顶得住才能前途无量,顶不住可就彻底完犊子了…… 陆景沉吟片刻,还是接过了那块令牌。 干他娘的! 当不了张鲁张卫,还不能当阎圃? 老子也要封侯!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兵鸦道主 南郑。 阳春街。 此处是整座南郑最繁华的地方,街内店铺之中尽是金玉器皿、异宝灵丹,吸引着整个汉中的江湖人士前来,远比勉县城南的小打小闹要繁华热闹的多,由杨松、杨柏兄弟联合汉中大户一手开创,常年人流熙攘,日进斗金。 今时今日,马超的部曲也在此街青玉楼中。 “陆景!” 砰地一声酒盏炸碎的巨响从三楼上房传出,马岱怒不可遏,杀气腾腾。 对面的公输御愁眉苦脸:“此人猖狂,但所说也确实有理。论亲疏,他才是师君亲信,又有圣女为盾,论轻重,他是四代以来最年轻的炼神,根底清白,前途无量!咱们师出无名,想找他麻烦都不行……将军出征,你我寄人篱下,公子,还是权且咽下这口气吧。” “咽下这口气?” 马岱一拍桌子,大怒道:“整整一月军需!还有【元戎弩】、【人衔参】!你让我当无事发生?这个奸贼为何能如此轻易破境?还不是因为吃了人衔参!他花我的钱,吃我的药,还想让我咽下这口气,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唉。” 公输御叹口气,满脸无奈:“可是此事圣女也有参与,这根本就……” 公输御连连摇头。 马岱动作一顿,确实,在这件事上张琪瑛、陆景同进同退,无可分割,动陆景就等于动张琪瑛,一旦挑明,张鲁不但不会追究,还可能因为之前对张琪瑛动手而迁怒于他,那就更糟糕了! 理智告诉他把这页揭过去,可一想到陆景旁若无人的折辱,心里那股气就腾腾往上冒! 凉州丢了,大兄的妻子儿女也没了,马家一败涂地! 现在沦落到寄人篱下的境地不说,还让一个曾经的小毛贼蹬鼻子上脸地侮辱,偏偏还不能拿他怎么样……怒火在心中燃烧,烧得他胃疼、肝疼全身都疼! “再者……” 公输御扫一眼马岱,还想劝劝:“咱们和白石都处于监视中,也没办法对陆景出手……” 马岱扫一眼窗外,隐隐能感觉有几道视线扫过来,心里那股气更盛了! “我出去走走。” 他脸色阴沉,起身往外走,结果刚到房门,不等迈出就让一名弟子拦住了。 那弟子身穿红褐色道袍,头戴铁冠,胸前没有“正一”字样,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展翅腾飞的火鸦,双袖收拢,以腕带缠绕,较一般弟子更增几分干练杀伐,境界也更高,造气八层,比一般的鬼卒还要强! 马岱知道他们,张卫麾下精锐,兵鸦道! “马将军。” 那弟子抱拳行礼:“都监大人有令,马超将军既以部曲为质,您和贵属还是留在青玉楼中接受监管为好,一应所缺尽可吩咐,但……不得外出!” 他的态度十分坚定。 马岱立马怒了,沉声道:“这是谁下的令!师君对我等尚且以礼相待,你们居然敢强行拘押!” 公输御也怒了,拍桌子跑出来:“明明昨日还能外出,我看哪个敢如此欺凌我等!” “是我。” 一个声音响起。 马岱和公输御的表情立马僵住了,一同向外看。 那弟子恭顺让开。 陆景带着一行十位兵鸦道精锐走了上来,此时此刻的他也换了一身兵鸦道道袍,只不过不是红褐色而是红黑色,胸前那只橙红的火鸦也变成了血红的三足金乌,铁冠变玉冠,整个人更显凌厉冷酷。 “是伱……” 公输御满脸震惊,上下打量:“你怎么……”话没说完,他看到了陆景腰间的令牌,一张脸顿时像死了爹妈一样难看了。 陆景就是新任兵鸦道“都监”! 马岱也看到了那面火鸦令牌,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屈辱、愤怒、仇恨种种心绪一齐涌上心头。 陆景对待招惹得起的对手,那绝对是用尽一切手段往死里收拾!打不过的就先等等,等打过了再往死里收拾! “大人有大量”这句话压根不会出现在他的字典里。 “自今日起,兵鸦道由我接管。” 陆景淡淡道:“二月十五道祖圣诞将至,兵鸦道人手短缺,没功夫陪着各位四处闲逛!就有劳两位,还有白牙刺客团成员,‘安分守己’地呆在这里,方便监管……也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给师君和马将军添麻烦……二位以为呢?” “……” 人手短缺,没功夫陪着闲逛……安分守己……误会…… 公输御脸色涨红,死瞪着陆景,如果目光能杀人,那他已经把陆景给凌迟了。 马岱也是一样,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好义正言辞啊!给他们找罪受都不忘给自己整个好理由! 陆景! 陆景!!! 砰! 马岱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关上了房门。 陆景冷笑一声,不以为意,对之前那名兵鸦道弟子说道:“看住了,要什么给什么,但不能离开此楼,一旦消失不见,不用报我,直接报师君。炼神境,你们打不过,得找能打的来!” “是!” 那弟子应了一声。 房内传出乒乓巨响,马岱和公输御气的开始拆楼了。 “损毁的财物记个帐,等马将军回来找他要钱。这种故意的,不能惯着!” 陆景的语气古井无波,房间里马上安静了。 周围的兵鸦道弟子都听麻了,这位新任首领可真能恶心人:“……是。” “我们走。” 陆景转身出了青玉楼。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杀意不断升腾。 众人出了青玉楼来到长街之上,陆景身后一名三十多岁的副手为难说道:“大人,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师君可是在拉拢马超啊,这要是让马超知道……” 他叫刑度,字元立,是那位张家大管家邢木的儿子,张鲁、张卫心腹中的心腹,不用担心背叛,如今也是炼神一转境界,实力相当不俗。 “刑大人……” “大人切莫如此,您现在是兵鸦道都监,叫我元立即可。” “好吧,元立。你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 难道不是吗? 刑度心里这样想可不敢这样说,老爹特别交代,陆景非常人,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切莫自作主张,更不能跟他对着干。 刑度很听老爹的话,只是委婉提个建议,不听就算了。 “呵呵。” 陆景看他绞尽脑汁想怎么回答,摇头失笑,说道:“我的理由不够充分吗?难道不缺人?汉江之上大江帮劫掠财货,需要剿除,青垛山采参帮日益猖獗,占山取药,也要处理,还有筹备道祖圣诞更要人手……哪来的多余的人跟着他们四处闲逛?” “呃……” 刑度犹豫道:“可他们毕竟是马超的亲信,此举与拘押无异,万一……” 陆景嗤笑道:“他要是连这点屈辱都忍不了,压根不会投诚。放心吧,马超脸皮厚的很,你没听说吗?他都能上赶着当韩遂的儿子,现在在师君麾下至少不用喊爹,还备受礼遇,这是多大的进步?他受得了!” “……” 刑度抹了把汗,无言以对。 好像确实是这样…… 闲聊几句,陆景说回正题,正色道:“当然了,不止这些……元立,马岱、公输御是何许人?” 刑度答道:“马超从弟,公输家弃徒。” 陆景道:“都曾经是世家公子,一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连遭羞辱,可会忍气吞声?” 刑度皱眉道:“可他们现在是人质,还处于监管状态,不能忍也得忍啊。” “非也。” 陆景摇头道:“叫人严加看管,只是给他们做人证罢了。马岱炼神二转,公输御炼神一转,他们要真想跟外界联络,还需要出门吗?那些弟子正好给他们借口,之后就能……‘胆大包天’!” 陆景脸色阴沉下来。 刑度恍然,这是要钓鱼啊!可陆景又怎么知道他们知道鱼在哪? 陆景道:“马岱有白石刺客团,羌氐高手,纵横西北多年,黑白通吃,人脉广博,毋庸小觑;公输御能从公输家逃离,孤身一人投奔马超,造出‘投石霹雳车’,大破冀城,身后也一定有其他力量扶持……他们或许比咱们的消息还灵通也说不定。正面有瓜葛的都不能动,那还能怎么办?” 刑度一点就透,断然道:“借刀杀人!” “没错。” 陆景笑道:“现在就等‘刀’出来了……现在这时节,南郑藏刀的只怕不少,一个个找太费劲了,还是让马岱、公输御帮咱们引出来吧。这个活,一般人做不了,有劳元立。” 刑度恍然大悟,兴奋道:“原来如此,属下明白了!我这就去盯着!可是……如果他们忍下了,又或者同样不知道其他情况怎么办?” 陆景无所谓道:“就算他们不知道,藏刀的见他们跟我们不和,也一定会找他们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盯着总会有收获……你先盯着,其他人暗中排查,双线并行,总比大海捞针强。” 刑度彻底明白了,双手抱拳,心悦诚服道:“都监大人足智多谋,属下佩服!” “这算什么谋,我这是公报私仇……” 陆景摇头道:“去盯着吧,一有异动马上飞燕传书。” 刑度笑了笑,躬身领命:“是!” 刑度带人消失。 陆景手腕墨瞳轻动,自行复苏,朝着长街某个方向吐了吐信子。 “这么快就来了?” 陆景皱眉想了想,顺着墨瞳指引慢步走过去。 …… 青玉楼中。 马岱、公输御坐在桌旁,一言不发,身上的杀气越来越浓。 公输御扬手封住空间,阻拦声音传播,开始破口大骂:“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刚才还劝马岱忍着,现在他也忍不下去了,陆景这根本就是拿他们当犯人。 昨天还备受礼遇,今天张卫一走,张鲁把兵鸦道给了陆景,待遇立马就没了。 这落差太大,他接受不了。 听到他的怒吼,马岱反而镇静下来,只是眼神中杀气凝如实质:“守拙(公输御的表字),大兄出征,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方回,你我不能坐以待毙……” 总不能一直被关在这栋楼里,这太屈辱了! 他们是来投诚的,不是来受罪的,就算名义上确实是“人质”,也不该真当人质来对待! 公输御眼中闪过光芒:“公子的意思是?” 马岱慢慢抬手在颌下轻轻一划。 公输御嘶了一声,摇头道:“不可,一旦让张鲁知道,你我有性命之危,前线将军也会被合围……张鲁给了张卫【大都功印】,将军又重伤未愈,数人齐上,这……” “当然不是你我动手。” 马岱道:“对汉中虎视眈眈的势力不知多少,南蛮九黎寨、极乐峒,曹操校事府,还有天师道自身的敌人……二月十五于天师道而言是个重要日子,每年这一天都得出些事,今年也不例外……陆景当上兵鸦道的首领,这是他自寻死路!这些势力必然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更何况,他自己的仇人也不少……” “哦!” 公输御恍然大悟。 马岱冷笑道:“在我面前就别演了,我知道你背后是谁,大兄也知道。” 公输御尴尬一笑:“这个……那个……” “放心。” 马岱悠悠道:“‘鬼工堂’与公输家是世仇,但于我们并无仇怨,我不管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只要不对我马家图谋不轨,我们并不在意。” 公输御松了口气:“多谢公子!实不相瞒,这是公输家内部本家和分家之争,并无其他干系。鬼工堂不属于任何势力,只是修习机关术的同好组成的门派,也不禁弟子投靠谁人。 我会被他们带出公输家,只是因为我曾于堂中受教,天分不错,堂主不忍我惨死家法罢了……本来此事没什么值得隐瞒的,但它的总舵毕竟是在邺城,副堂主马钧又是天下学宫‘五经博士’,所以我……” 马岱点点头:“我明白。不必多言,我信你,大兄也信你,不然也不会直接让你的霹雳车上战场。鬼工堂门人遍布天下,你可有什么消息?” “确实有一点。” 公输御松口气,凑近马岱,小声说道:“公子可曾听说奇人‘牵丝傀儡’杜乾?” 马岱吃了一惊:“你是说?” 公输御冷笑:“他现在就在南郑!” 马岱道:“他联系你了?” 公输御摇头:“没有,但我闻到了他机关的油松味,还有他机关上特有的‘珑汶香’!他也曾于鬼工堂受教,之后加入了校事府,成为一名校事……我知道他在哪,他的伪装能骗过别人,可惜骗不过我!” 马岱眼前一亮:“他的机关造诣非凡,真要出手,陆景必死无疑!不过还是要多做准备……我也知道两个人……陆景杀了九黎寨圣女和风蜈使,还杀了新野邓氏邓芝…… 九黎寨本就与天师道有大仇,邓芝族人也不会放过陆景……他们知我寄人篱下,诸事不顺,昨日就曾托门路传信于我,让我给一点方便,被我拒绝了……现在,倒是可以帮帮忙。” 马岱一脸杀机。 公输御嘿嘿冷笑:“还有个有意思的事,昨日杜乾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和尚……公子可知他是谁?” “谁?” “顽石大师。” “顽石大师?” 马岱吃了一惊:“天师道赵升弟子,之后受张衡打压一气之下离山弃道修佛的那位?” “就是他。” 公输御笑道:“他跟杜乾在一起,什么目的不言而喻了。” “好!” 马岱大喜:“张鲁受伤了也好,这样就会更加依仗大兄……这么多的人跟天师道作对,陆景这个兵鸦道都监算是死定了!可不能让他跑了,这个家伙有些手段,最好还是把他的底细透露出去,也好让那些人有个准备,万无一失!” 二人对视一眼。 马岱道:“我于道术不甚精通,传讯还要仰仗守拙兄。” “好说。” 公输御冷冷道:“还要多亏他让这么多人看守,看这回还怎么赖到咱们头上!”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马前卒 墨瞳对蛊坛的气息很熟悉,很快就带着陆景来到了阳春街三元巷,一栋名叫“江雪楼”的乐坊门前。 正有士人才子进进出出,清雅乐音来回飘荡,令人迷醉。 江雪楼是闻名南郑的乐坊名楼,坊主人称“八音老人”,寓意丝竹八音无所不通。 其中尤以古筝最为神妙,在川蜀地界享誉大名。 八音老人姓易,人称“易八音”,他自身是音律大家,音波功高手,还擅长授徒,教出了一位镇楼的头牌乐伶,名叫易观棋,得传八音老人六品异宝【洞灵筝】,人美技精,色艺双绝,在汉中上流几乎无人不知。 陆景也听说过。 站在乐坊之外,陆景看着这栋雅致的三层小楼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居然是严家的产业。 “‘有严有翼(易),共武之服’,有意思。” 陆景笑了笑,藏得还真隐秘。 他举步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 严苓正身穿狐白裘坐在三楼雅间小桌前,伸手轻按蛊坛表面,发散其中异香,小心拿捏分寸——多了容易吸引周遭毒虫,引人注意,少了又会散不出去,必须得注意尺度,既能引起墨瞳注意,又不会惊动其他炼蛊用毒的江湖人…… 好在她和墨瞳已经很熟了,微操不算难,对这个度拿捏的很轻松。 在小桌对面,就坐着那位汉中闻名的“第一乐师”易观棋。 她年纪比严苓略大,二十三四的样子,眉目如画,外披大红羽缎,艳彩照人,只不过与严苓坐在一起,美则美矣,却有些媚俗。 这是不可避免的,江雪楼毕竟是做生意的,再清高的乐伶也要弹琴陪笑。 易观棋坐在小桌对面看着严苓,脸上带着古怪的笑。 严苓冷不丁一抬眼,被她那笑容吓了一跳,道:“怎么这副表情,看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易观棋悠悠道:“我在想,咱们严家大小姐是不是中了情蛊,不然为什么一进门就鼓捣这蛊坛……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联络某个人,还是男人。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严苓脸一红,斥道:“去去去,楼下那么多客人,你就让三叔公和巧儿应付啊。” “不能多弹哦。” 易观棋好整以暇地理了理头发,一本正经道:“物以少者为贵,多者为贱,琴音同理。听得多了就不稀奇了……这还是你告诉我的,怎么,为了撵我走连这话都忘了?” “……” 严苓无言以对,脸色涨红,瞪着易观棋。 易观棋微微一笑:“看伱来的这么急,只怕你要找的人也是新近回汉中的吧。最近确实有不少人受张鲁传召返回汉中……从南边回来的青年才俊,也就张鲁四子张盛、大将杨任算个人物,哦对了,还有那位最近声名大噪的陆景……” 严苓竭力维持着表情,但易观棋善于察言观色,还是让她看出来了。 “原来如此……” 易观棋笑道:“是他啊。他可是名人哦,昨天马超麾下找他麻烦,反而让他给羞辱了,张鲁不但没怪他,还封他为祭酒。天师道四代以来最年轻的炼神境,嗯……勉强配得上咱们严家大小姐了。” “易观棋!我撕了你的嘴!” 严苓羞怒地去抓易观棋的脸,易观棋娇笑着躲开,两位美人在房间里打闹起来。 门外,八音老人刚要开门,听到里面的笑声无奈摇头,一脸慈祥。 他早年被卖入严家为奴,赐予严姓,取名严阙,后机缘巧合在音律一道显露出不凡天赋,严家人于是替他脱了奴籍,还送他拜师学艺,十年间供给一应吃穿用度,终于将其培养成才。 易八音功成名就,感念严家大恩,立誓为严家赴汤蹈火。 第一家风吟馆其实是他开的。 严苓能这么小就有不俗的做生意的本事,也是易八音倾囊相授,如果没有樊阿出现,严苓大概率就是他的弟子……不过,他到底不是医者,对严苓的蝎尾难免忌惮,尤其她小的时候,善恶不分,是非不明,稍有差错就可能一命呜呼。 易八音一身本事得来不易,自然惜命,有的时候会躲着她,只是,他没想到严苓早慧又敏感,早将身边人的举动看的清清楚楚,所以……他留给她的印象不如樊阿,长大后,二人关系大为缓和,易八音一直为此事后悔,想着多加补偿。 “难得……” 易八音听着大小姐的笑声,非常欣慰,好久没看到她这么开心了。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快步跑了过来,低声说道:“楼主,天师道的人来了……” 易八音皱眉:“谁?” 小厮道:“穿红黑色道袍,头戴玉冠,胸前绘有三足金乌,该是兵鸦道都监。” 易八音想了想:“可是刑度?” 小厮摇了摇头:“比他更年轻。” 易八音沉吟片刻:“走,去看看。” 二人快步下楼,正看到陆景走进大堂,他那一身装束太过惹眼,来往士人都有些意外。 易八音消息灵通,一看到陆景,马上联系到昨日那出闹剧——都监这个职位很危险,尤其最近这段时间,张鲁未必舍得让自己的儿子担任此职,那同样年龄的高手,只剩下一个。 陆景,陆东庭。 易八音刚要下去接待,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可是西充县祭酒大人,陆景、陆东庭当面?”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三十多岁的士人站了起来。 只见他衣着华贵,气宇轩昂,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笑吟吟走向陆景。 陆景扫他一眼,目光看穿皮肉,直视脏腑经脉,心中冷笑:“《万木回春》,新野邓氏……” 陆景道:“是我。敢问贵驾。” 那士人微笑道:“贱名不足挂齿。早听说正一道有位后起之秀,杀人如麻,性情残暴,今日有幸一见,没想到,竟是如此的衣冠楚楚……” “……” 陆景挑了挑眉。 整座大堂忽然鸦雀无声。 堂下原本坐在桌旁喝酒听曲的人也都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两个,没想到有狠人敢在天师道的地盘挑衅兵鸦道都监,一时间,乐坊内外只剩下淡淡的琴音飘荡。 没一会,琴音也停了。 楼上楼下的客人都感觉不对,相继从雅间推门而出,观望下方情况。 陆景站在中央,那士人举杯来到他身侧,递酒给他,面上带笑,实则笑里藏刀。 陆景懒得接。 那士人看陆景不搭理,也不在意,自斟自饮,淡笑说道:“大人贵人多忘事,我来提醒提醒。西充县衙门前挂着三具尸体,各个都是死状凄惨、肢体残缺、血肉模糊!正是祭酒大人亲身所为,是也不是?” 陆景道:“是。” 瞬间,一片哗然。 易八音等人也吃了一惊,没想到陆景看起来像个翩翩公子,行事竟然如此狠辣。 那士人看他答话,嘴角笑意更深,继续道:“大人曾于老乾山枫木轩尽杀九黎寨数十门人筑了一座尸骨京观,以至血流漂杵,尸横遍野!是也不是?” 陆景道:“是。” 又是一片哗然。 这次不少人眼中都带上了惊恐之色。 在场众人多是汉中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子弟,深知天师道政策宽惠,与人为善,可陆景亲口承认的两件事却全是狠辣残忍的行径——杀人不过头点地,辱人尸身实是不该,张鲁用这样的人做都监,是不是意味着他以后也要如此对待世家大族? 人心惶惶! 那士人更加得意,刚要说话,陆景插言道:“还有新野邓氏,庞羲旧部,邓芝。此人伙同九黎寨风蜈使、圣女意欲杀我,让我剁了脑袋! 可惜没把他也挂上去,当初一念之仁,现在有点后悔了。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呢?就应该把新野邓氏满门都灭了,也省得你今天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你说呢?” 陆景逼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恐怖的杀气逸散而出,周围众人脸色煞白,无不心惊胆颤。 好几个年老的想要开口指责的人立马闭上了嘴;那些年轻士子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那士人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死盯着陆景,目光中满是仇恨。 陆景冷笑道:“你是不是以为隐藏了身份,就能随意在我面前大放厥词?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汉中律法也没有不让人说话的,如果因言获罪,就显得太霸道了,是吗?” “……” 那士人脸色微变,他身上的卓然气度开始变得僵硬。 陆景反而笑了:“庞统告诉你邓芝下场的时候,有没有说刘备狼子野心、背信弃义的行径都是我传遍成都的?当初他和魏延没杀我,很后悔吧……” “?!” 那士人大吃一惊,自信淡然的气度彻底维持不住,惊得后退了一步:“你怎么知……”话没说完,惊觉失言,连忙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周围人更是大惊失色,没想到还有如此牵扯。 陆景看着那士人的眼睛,冷冷说道:“他找你们来给我添堵,你们还真就来了,蠢的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庞统、魏延将我打成重伤,我送他们跟刘璋反目,坏他们窃取西川的大计!我连刘备都不惧,你是哪来的胆子孤身一人在我面前数落我的‘罪行’?那三具尸体和那座京观还不够是吗?” 那士人冷汗直冒,脸色煞白,陆景的反应跟预想的不一样,心脏开始怦怦直跳! 他是邓芝族弟,邓义,此番跟着邓氏族人暗中来汉中伺机为兄报仇,没想到打探期间,机缘巧合先在这乐坊相遇了,一时没压住仇恨,逞口舌之快,想先扒掉陆景假面,让他露出本来面目受人唾弃。这也是笃定他在汉中南郑不敢乱下杀手,却没想到他直接认出了自己的出身,更直接揭露过往,摆明了不受人言裹挟! 情况开始失控了…… 不好…… 邓义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陆景冷笑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邓义大惊,下意识施展轻功向外狂奔,谁知一道闪电来到面前,紧接着雷光大放,轰隆隆,一记闪耀着雷霆的手掌印在腹部。 万钧雷劲摧枯拉朽般涌入丹田! “啊啊啊啊!” 邓义发出凄厉惨叫。 丹田破了! 邓义十几年修炼的内力顷刻间化为乌有,人向后倒飞而出,摔倒在大街上,乐坊内外所有人都被陆景的突然暴起吓到。 “现在可以加一条了。” 陆景好整以暇地站直身体,淡淡说道:“当街殴打邓氏族人,废其丹田,意图赶尽杀绝!我做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这章三千五……不好意思,好像复阳了,一整天难受的要死,实在没状态……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螳螂捕蝉 “我做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一片死寂。 易八音和周遭众人全都惊在当场。 邓义造气巅峰境界,居然连一招都没挺住就被打破丹田,变成了废人,倒在大街上吐血不止…… 陆景的实力很强硬,手段更强硬,当着这么多世家子弟,他居然真的毫无顾忌,更把“赶尽杀绝”四字宣之于口,半点不像天师道的作风。 一些心思剔透的士族中人开始揣测张鲁的用意,陆景如此行事,到底是他授意,还是自作主张。 三楼雅间。 暗处观察的易观棋吃了一惊,这行事当真霸道,看向旁边严苓:“大小姐,他就是……” 严苓点点头,不以为意道:“已经收敛很多了。若是在西充,这个邓氏族人早就挂旗杆了。” “……啊?” 易观棋咂舌,吃惊地捂住了嘴。 严苓看她表情,这回轮到自己笑了,嫣然说道:“不用怕啦,他跟师尊性情相似,师尊是因为练功出错,伤了神智,而东庭本性如此,善恶分明。你对他好,他就会对你好。只要伱真心相待,他其实很好应付,甚至很好欺负……总之不是坏人!” “是吗?” 易观棋扫一眼大街上吐血的那个人,总觉得大小姐的话有点违和,这叫好欺负? “来人。” 陆景一声令下,十位随行的兵鸦道精锐现身。 陆景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片竹简,飞快写了几个字扔给领头人,道:“将此信交给圣女,再将此人带回摩天岭,让狐聪好好查他的同党!一有消息,速来报我。” “是!” 兵鸦道众人提着邓义回山。 陆景环视四周,所有目光触及他的士人都是一惊,下意识后退。 陆景淡淡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各位可以去西充县打听打听,我是如何对待县中大族的……别找我的麻烦,你我相安无事,敢打我的主意,挂旗杆,还是灭门,自己选……” 说完,陆景不再看他们,目光转向易八音:“素闻江雪楼观棋姑娘色艺双绝,今日有暇,不知是否有幸聆听妙音。” 他忽然变得彬彬有礼,举止有度,真像个世家公子,好像刚才那个一言不合就暴起伤人的人并不是他。 易八音有些搞不清楚他的来意,还在担心是不是大小姐身份暴露,毕竟巴郡属益州,跟汉中不两立,正犹豫间,忽然三楼雅间房门洞开,易观棋从中走了出来,姿态婀娜,袅袅婷婷,伸手一引道:“都监大人,请。” 陆景点点头,大步上楼。 下方众人立刻做鸟兽散,一个个神色惊恐,想着把这消息传回家族。 陆景当街废了邓氏族人的武功,不给世家豪族留丝毫颜面,有杀一儆百的嫌疑,谁知道今日的新野邓氏会不会就是他们的明日,谁又知道井水不犯河水的界限在哪里,情况有些不太对,得早做准备! 众人四散。 陆景进了三楼雅间。 严苓就在门后等他,等房门关闭,她笑吟吟跳出来,抱拳说道:“恭贺祭酒大人升迁!” “别闹。” 陆景唇角微勾,一身杀气慢慢消散,说道:“这有什么好恭贺的,苦差而已。” “呃……” 严苓收敛笑意,想到陆景当下的处境,也有点无奈。 这要真是个好差事恐怕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落到他头上。 三人落座,严苓给他倒了杯茶,担忧地说道:“你不怕他们告状啊,我听说张鲁治民颇为仁善,你砸了他的招牌,他会不会不满……” “这乱摊子交给我,再用这种名头掣肘,道祖圣诞还过不过了?” 陆景接过茶杯,无所谓道:“如今汉中一半兵力随马超出征,余者自守尚且不足,再用怀仁手段,必然会让图谋不轨之徒蹬鼻子上脸!放心吧,他都知道的,包括你。不出所料,他应该会‘闭关’到诞辰当天,方便我行事。” 易观棋闻言吓了一跳,张鲁已经知道了? 严苓倒不怎么担心,陆景是不会害她的,他这么气定神闲,就说明张鲁并没打算把他们怎么样,只是有点奇怪,疑惑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在纳闷……” 陆景皱眉道:“禽有禽言,兽有兽语,大概是【鸟语术】之类的法门吧,能沟通某种自然生灵充当耳目……又或者拥有类似【玄光镜】的异宝,能观察千里之外的动向……此外就是……” 陆景忽然想到什么,眉头皱的更深了。 严苓奇怪道:“此外还有什么?” ——天师道【道碟】! 陆景忽然想起道炁长存殿中供奉的那个紫竹竹简……它能感应上面印有名字的人的死生,会不会也能感应远近……甚至通过它远程窥视弟子动向…… 陆景对自己的右眼很自信,之前绝对没有盯梢的人;他对自己的脑子也很自信,确认没有过重复的鸟雀或者其他动物…… 除此之外,只可能是【玄光镜】之类的东西。 但【玄光镜】在《异物志》中属于传说中的宝物,高居三品,乃是最上等异宝! 天师道最强的【大都功印】也才四品而已……况且,倘若真是【玄光镜】,一目了然,压根就不用资料……张鲁却说废了他不少心血…… 难道…… “东庭?东庭?” 严苓唤了两声,陆景回过神。 严苓道:“你想到什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什么……” 陆景摇摇头:“我只是在想,那种手段应该消耗颇大,限制不少,而且也需要实地资料加以推断……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天师道还有这种手段。” 严苓点了点头。 很显然,张鲁雄踞汉中三十年屹立不倒,并不全靠政策宽惠,笼络人心…… 甚至有可能,陆景这个兵鸦道就是为了暗中处理某些脏活而存在的。 只不过像这类核心机密,他还没知道的资格罢了…… 局势动荡,陆景接下这职位,势必会成为暗处牛鬼蛇神的眼中钉,严苓很担心他,认真说道:“如果需要帮忙,别自己硬挺着,我不方便现身,但三叔公和观棋可以!” “……” 易观棋满脸无奈,这大小姐直接把他们卖了。 虽说他们隐姓埋名来汉中做生意,只是为给严家留一条后路,方便出蜀,并没想过对天师道做些什么,但到底是名义上的敌对方,这么殷勤是不是不太好,大小姐你的高冷呢? 陆景有些意外,笑道:“无妨,真有危险,师君不会坐视的,他既然能知道我们的动向,应该也来得及出手帮忙。我已修成《雷动风行步》,真打不过,逃还是没问题的。” 严苓还是有些担心,从豢兽袋中取出一张面具,低声道:“要不……我假扮你的手下吧,这样你有危险,我也能帮忙……” “……” 易观棋看麻了,开始怀疑严苓是不是真中了情蛊! 陆景望着严苓的脸,顿了一下,声音放缓道:“真到该求人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现在就算了,你如果出现在我身边,或许会适得其反,还不知道暗处有多少人,兵鸦道最好还是维持原样,之后才好布局反杀。” 陆景没直接拒绝,严苓也就没再坚持,展颜道:“那说定了哦。” 陆景点头:“说定了。” 易观棋看他们谈完了,轻轻一笑,走到洞灵筝前,弹起了曲子。 ——【洞灵筝】不愧六品异宝,八音老人的谱曲更是一绝,天籁之音马上传遍乐坊。 门外易八音松了口气,看来是友非敌。 琴音缭绕,陆景随意坐着,轻轻闭上了眼,严苓坐在他身旁,静静聆听这美妙乐音。 陆景就在江雪楼待上了。 他的凶名却开始在汉中传扬…… 不到半天,先是有传言他当众打死了新野邓氏族人,抽筋扒皮,死状凄惨!接着又有传言他霸王硬上弓了易观棋,现在还在江雪楼白日宣淫!然后又说他打杀了汉中某某大族一家老少,用数百口人的尸骨筑了一座京观,血流漂杵,惨不忍睹…… 总之各种跌破下限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有模有样,震惊了无数人,纷纷在暗地里痛骂这位新任都监当真是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不少大族开始拐着弯的以各种名义求见张鲁,希望张鲁罢免这凶徒,结果张鲁闭关不见外客。 至于另外两位能作主的范铉、张玉兰也以公事繁重为名不闻不问,一时各种奇葩传言甚嚣尘上,陆景彻底声名扫地,但同时,本来有些蠢蠢欲动的大族,也不得不安分下来——这个时候招惹陆景,被兵鸦道灭门都没处说理去! 张鲁仁厚,可这位新都监明显跟这两字不沾边,他比张卫还狠! “有意思……” 暗处,南郑城内某个隐秘房间里,九黎寨右护法谈华看着信上资料,淡淡道:“这消息应该是有意扩散的,陆景就是要借机震慑!” “应该是。” 在他对面是新野邓氏邓芝族兄,邓忠,炼神一转高手,此时面无表情道:“就在方才,卢家退缩了,原本商定的结盟,突然杳无音信……年前才因为与阆中通信泄露天师道攻打巴西的消息被张鲁、张卫收了大半家业!现在,张卫带着大军出征,汉中空虚,这么好的机会,却让几个谣言吓得连仇都不敢报!真是胆小如鼠,愚不可及!” 邓忠一脸的怒其不争。 “倒未必是胆小。” 谈华沉吟道:“陆景大张旗鼓打伤邓义,凶名远播,张鲁却以闭关为名,不闻不问,这本身就代表了立场……他们不过是害怕张鲁还有后手罢了。” 说到邓义,邓忠脸色一沉,握紧了拳头,冷冷道:“那个蠢货!让他打探消息,他却打探到了乐坊,还自不量力招惹陆景,让他看出底细,打草惊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 谈华心说骂的不错,你那弟弟确实废物,面上当然揭过此事,皱眉道:“庞统有没有说他能在不动手的前提下看出底细?” 邓忠摇了摇头:“军师只是言明了当日陆景杀吾弟及圣女、风蜈使的过程,并未多言。” 谈华看他一眼道:“他这是拿你们做刀。二刘争锋,无法分身,故意透露给你们,借你们的手杀陆景!” 邓忠道:“我知道……伯苗(邓芝)是我新野邓氏中流砥柱,我们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不然江湖同道还以为我邓氏毫无血性!陆景敢杀他,就要做好被邓氏寻仇的觉悟!九黎寨不也是如此?你们与极乐峒交战至今,右护法能脱身来此,只怕也是看重了这难得的机会吧……报仇还在其次,你的目标是天师道……” 谈华看向邓忠。 邓忠也看向谈华。 二人相视一笑。 谈华道:“你们也收到了风声?” 邓忠道:“我只知道校事府为这次道祖圣诞筹谋许久,夏侯渊在凉州虎视眈眈……如今张鲁身边少了数位大将,机会难得……天师道倾覆在即,或许能分一杯羹。” 谈华点头:“一样……只可惜马岱执迷不悟,倘若有他配合,把握势必更大!” 邓忠却摇头道:“如果是昨日,确实如此,但现在陆景已经禁了他们的足,从座上宾变成阶下囚!圣诞当日都未必能出来,遑论里应外合……这个陆景真是该死!” “非也……” 谈华笑了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啊……”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机关守宫放到了桌上。 “这是……” 邓忠皱眉道:“公输家机关兽,【破土七郎】?” “没错。” 谈华伸手轻按守宫背部,咔地一声脆响,守宫仰头,从口中吐出了一个细细的圆筒,谈华取出圆筒打开,从中拿出了一张绢帛,递给邓忠。 “这是半个时辰前循着我的元气破土追来的,该是昨日给马岱那张传讯符起了作用,由公输御施法寻至……” 【传讯符】书写不易,有近、远两种使用方法,百丈之内可以用神念操纵元气传播,燃烧之后,驾驭符火到目标面前,显现字迹。 ——昔日张鲁闭关用雷霆传讯,就是此法变招;昨日谈华暗中联络马岱也是用的这招。 而要远程传讯就需要二者事先以神念结契,一方写下文字,燃烧符箓,另一方马上感应,显现文字。 ——此前范铉在勉县远程联络张卫、还有年前张鲁因内奸联络范铉,都是用的这种方法。 公输御从未与谈华接触过,马岱又不精术法,没法直接传讯,只能用这招顺着元气寻根溯源。 “原来如此……” 邓忠接过绢帛仔细查看,脸上喜色越来越浓烈:“原来如此!校事府当真手眼通天,居然与顽石大师沆瀣一气。顽石大师是张鲁师兄,多年前就已经是炼神境巅峰高手,有他出马顶住张鲁,再由‘牵丝傀儡’杜乾带人攻杀余党,此事多半能成!没想到啊,那个公输御还有如此见识。” 谈华道:“他的天姿不俗,不然也不会造出投石霹雳车。这下胜算更大!邓兄,咱们要不要会会这位‘牵丝傀儡’。” 邓忠想了想:“可以试试!就拿这封信给他看,确认咱们没有歹心,我想他应该也缺人手,摩天岭毕竟是天师道总坛,防守严密,人手势必多多益善!” “好!” 谈华等的他这句话,冷笑道:“倒要感谢陆景逼急了他们!有了这张图,让我等联系起来,天师道离灭教不远!” “还有陆景的手段……” 邓忠看着上面文字:“马岱做过上宾,又跟陆景有仇,稍加打探,就能得到资料……《雷动风行步》、《掌心雷》、《雷火剑纲》、【神火珠】……这些都是花钱从杨松口中得知,此人爱财如命,要不要……” 谈华摇头:“杨松毕竟是大祭酒,张鲁麾下第一谋士,爱财是一方面,背主是另一方面,还是别冒险。” “有理。” 邓忠点头,收起绢帛:“那我们就去见见杜乾!” “走。” 说干就干,谈华、邓忠走出房门,走向门外,循着上面的地址去找杜乾和顽石大师。 在二人身后百丈远的一棵大树后,邢度居高临下,远远地注视着他们…… (本章完) 第九十章 恩怨 傍晚时分。 陆景听说了自己的恶名,有点无语,对易观棋歉然说道:“连累观棋姑娘声名受损,是陆景考虑不周。我只是让他们推波助澜,没想到……这帮家伙居然编出这种下作的流言,还请见谅。” 陆景抱拳拱手。 易观棋轻笑道:“无妨。风月闲谈最易传播,这一下午琴曲断断续续,清者自清,大人不必介怀。” 严苓在一旁道:“就是!” 易观棋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严苓假装没看见,取来食物喂给墨瞳,墨瞳很喜欢她的点心,蛇头一直随着食物左摇右晃。 就在这时,两只飞燕一前一后飞进了窗户。 “来了……” 陆景精神一振,单臂接住飞燕取下它们腿上信件,仔细查看,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严苓和易观棋对视一眼,严苓轻声道:“怎么了?” “情况有点麻烦,我要回山一趟。” 陆景立即起身,飞快说道:“曲子很好听,改日再来。严苓,这段时间不要外出,务必小心,我先走了。”说完墨瞳飞回手腕,他本人化作电光急忙冲出窗户,笔直奔向摩天岭! 易观棋抚掌赞道:“好快的轻功!难怪有自信接下这职位。” 严苓趴在桌旁,看着他的背影,怅然若失:“不知道是什么变故……观棋,我要进密室闭关修炼《消魂蚀骨手》,他来了告诉我。” “好。” 易观棋点头,严苓按动桌下机关,走进密室。 陆景以最快速度返回摩天岭道炁长存殿,范铉和张玉兰正在殿内处理政务,杨松、杨柏二人也在帮忙。 “师尊。” 陆景快步进殿,给四人简单行了个礼,借口有天师道真传弟子闹事,请范铉、张玉兰到偏殿论处。 杨松、杨柏明知陆景是不想他们知道也没办法。 天师道内部事务独立于政务,他们还真没有参与的权利。 范铉和张玉兰已经从张琪瑛那儿知道陆景这一天都在设局钓鱼,他的那些传言也是他们暗中找人散出去的,此时回山,多半是有了结果,便跟着陆景来到偏殿。 范铉还特意封锁空间,禁绝声音传播。 “东庭,发生何事?” 二人脸色凝重,能让陆景如此急切,对手恐怕不一般。 陆景递出了那两张飞信,沉声说道:“一张是狐聪的审问结果,一张是刑度的跟踪结果……情况非常复杂。如果二者属实,必须得请师君一起出手,才能万无一失!” 范铉、张玉兰听他话音更知此事非同小可,连忙看那信上的内容。 第一张是狐聪从邓义身上问出来的——没人能经受得住水刑的拷问,尤其狐聪青出于蓝,能精准把握犯人坚持的时长,以延长濒死的感觉,让人沉浸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状态中,想死都死不成,再硬的嘴也撬得开! 邓义根本没坚持多久,就把他知道的全都招了。 邓氏族人一共来了五个,忠义仁勇信,四个造气巅峰,一个炼神一转,诱因是庞统的传书,说了陆景杀邓芝的事,此行意在复仇,但并非全部。 新野邓氏还收到风声,校事府密谋许久,准备在二月十五道祖圣诞当日刺杀张鲁! 夏侯渊就在凉州等待时机,一旦张鲁身死,汉中大乱,夏侯渊就会大举进攻阳平关,趁虚而入! 此番不止有邓氏族人,还有九黎寨右护法谈华,同样打着为徒弟、为门人报仇的旗号,实则跟邓氏一样,都是想等张鲁死时趁火打劫,分一杯羹…… 他们有这么大的把握吗? 范铉心中奇怪,天师道《雷动风行步》独步天下,刺杀之难举世皆知! 师君想走,没人拦得住,就算校事府也没办法。 这么多年,校事府暗中刺杀不下五次,没一次能伤到他,这次又有何不同?这里毕竟是师君经营了三十年的天师道总坛,不说固若金汤,也是易守难攻,要是打个措手不及还可能有些收获,但圣诞当日,所有人严阵以待,他们根本没有机会,何出此言? 这个问题在下一封信有了答案。 “顽石大师?” 当看到那四个字,范铉、张玉兰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他也来了?!” 范铉凝重道:“能确定吗?会不会看错了。” 陆景正色道:“如果是别人,可能会有误会,但这是刑度传回来了的。” 范铉沉默了。 刑度是邢木的儿子,自幼在摩天岭长大,这个顽石大师虽是上一辈的人,但因恩怨纠葛,每年都来摩天岭,他是亲眼见过的,不可能认错。 张玉兰道:“如果他真跟校事府联手,那就麻烦了……” 顽石大师本名赵峙,是张衡同辈师兄赵升的弟子,得天师道真传,算起来还是张鲁的大师兄。 他的《雷动风行步》曾一度冠绝当代,比张鲁只强不弱,若是全力出手与张鲁缠斗,张鲁很难脱身,再由校事府高人围杀,情况不妙! 初代天师张陵弟子众多,但亲传只有三位,大弟子王长,二弟子赵升,三弟子……也就是亲子张衡。 这三个徒弟都是资质卓绝。 大弟子王长以《五雷天心诀》为基础创出了《离火剑纲》,二弟子赵升同样以《五雷天心诀》为基础创出了一套《风云神功》……正所谓风雷相济、雷火并行,有风有雷,有雷有火,王长、赵升一者取火,一者取风。 他们二人都知道正一道的未来在小师弟手里,所以有意无意地另辟蹊径。 但这也是悲剧的开端。 王长、赵升能接受教主之位世袭,赵峙接受不了。 他是三代大弟子,论武功,丝毫不比张鲁差,论道法,更是舌绽莲花,引经据典,信手拈来,曾得张陵赞赏有大悟性。 《道德真经》有言:良才善用,能者居之! 赵峙自认为比张鲁有“能”又有“才”,凭什么张衡之后是他当教主?就因为他姓张吗?还是因为自己学的是“旁门左道”? 赵峙无法接受张衡传位张鲁。 真正的道家传承,根本就不该以血脉为继,张衡通晓道法,肯定明白此理,他继任也就算了,不比王长、赵升差,但张鲁比自己可差得远,赵峙不服! 于是,他密谋挑起分裂,要带支持自己的弟子另立门户,结果可想而知,被张衡重创驱逐。 赵峙一怒之下,索性弃道修佛,取法号顽石,于荆州大盘山磐石寺开宗立派,自此成为正一道大敌,每年五月十八张陵诞辰,赵峙都会携弟子来摩天岭辩经斗武。 他要证明给张陵看,张衡没选自己是大错特错,他赵峙无论修道学佛都能压张鲁一辈子! 但在此之前,二人相争都是正大光明,这些年互有胜负。 当然……天师道的人都知道张鲁其实赢得并不光彩,他到底继承了天师道的名声,身为道家第一门派,收徒传艺更加简单,可赵峙不同,他是白手起家,先要名传天下,才能吸引良才美质,能做到互有胜负,已经非常厉害! 直到三年前,他寄予厚望的亲传大弟子意外身死东吴,磐石寺自此一蹶不振,在辩经会上连番惨败,后继弟子不成器,佛法武功都差得远,难以跟正一抗衡。 难道就是因为获胜无望,赵峙心高气傲,难以接受,所以才…… 范铉、张玉兰对视一眼,隐隐明白了顽石大师的想法。 “照此推论,情况多半属实。“ 范铉道:“倘若顽石大师真的不择手段,助校事府纠缠师君,那圣诞当日势必凶险,得赶紧通报,设法过此难关……” 他话还没完,一道雷光闪烁,冲进偏殿,张鲁已经来到了室内,看到了范铉手中的那两封信:“我已经知道了……这段恩怨,也是时候了结了。” 张鲁叹息一声,看向陆景:“东庭,你有什么想法?” 陆景自然而然道:“那当然是先下手为强。” 张鲁道:“交给你了。” 陆景当仁不让:“好!”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镇邪峰 日薄西山,残阳如血。 与此同时,城南柳树街一家名叫“青木坊”的木工作坊里,多了几个人。 “牵丝傀儡”杜乾已经悄无声息地杀掉原本的掌柜,用他的脸皮做了一张【生根面】戴在脸上,将整个作坊完全掌控。 半个月下来,他一直兢兢业业地制作机关器具,诸如木鸢、弩车之类,动作神态、甚至机关技艺都模仿的惟妙惟肖,骗过了无数人。 青木坊坊主是南郑有名的机关师名家,就连摩天岭都要从他这进货。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杜乾隐藏的很好,张卫出征前曾从他这里订购了五十架驽车和转射机,并没看出不对。 张卫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张卫一走,汉中防守空虚,后续布置才开始就位——顽石大师就是这时候到的,以监造机关为由,身披长袍,头戴兜帽,在作坊里住下了,深居简出,等待时机。 但他们没想到会因为机关香气被公输御看穿,转天就让自己的铺子多了几个不速之客。 “几位客官,想做什么?” 青木坊的老掌柜是个瘸腿罗锅,杜乾观察了他半月,这时驼着背一瘸一拐地走到邓忠、谈华几人面前,步履蹒跚,脸上笑容恰到好处,既有名家的骄傲,又有对顾客的和善,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 谈华心中暗赞,难怪能担当大任。 邓忠笑道:“老掌柜,我们要打一样东西,这是图纸。” 邓忠递上了公输御给的那封信。 杜乾接过一看,面不改色道:“机关繁复,还请入内详谈。” 话音一落。 整个作坊的木工弟子安静一瞬,全将目光投向邓氏兄弟和谈华。 几人立刻明白,这作坊的人都已经换了……校事府的动作够快! “好说。” 几人大步走进后院密室。 杜乾也一瘸一拐地走进去,顺便让弟子去请顽石,很快,顽石大师就从静室走出,跟着进入密室,但进门之时,心有所感,抬头看向远处小山坡上的一棵粗树。 那树离得很远,接近百丈,树枝光秃秃的,目光投去时,正有一只乌鸦嘎嘎叫着飞向天空。 顽石大师收回目光,也走进了密室。 ——大树之后,刑度藏得严严实实,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 进入密室,杜乾脸色一变,直起腰杆,声音也变得冷酷,说道:“公输御,没想到他还有这本事!我的珑汶香香气极淡,他只是路过就能闻出,还看出了大师来路……难怪能让堂主下大力营救。” 杜乾不得不服气,接着看向几人说道:“几位该是新野邓氏和九黎寨的人吧……” 这事儿一天时间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杜乾当然知道邓氏已经进城。 新野邓氏已然没落,不足为奇,倒是谈华让杜乾多看了几眼。 杜乾上下打量他,皱眉说道:“这股气息,【冰蝉蛊】……阁下是九黎寨右护法,谈华。” 谈华佩服地抱拳拱手:“鹰扬校尉见识不凡。” 校事府府君之下有两支军队,收拢的俱是身怀绝技的奇人异士。 一方负责去三山五岳搜寻异宝,一方专注保护曹操、刺杀敌将、监察百官! 前者由发丘中郎将率领,麾下精锐名为摸金校尉。 后者由武卫中郎将率领,麾下精锐名为鹰扬校尉。 二者同级,各司其职。 杜乾就是鹰扬校尉。 杜乾皮笑肉不笑道:“过奖。你们的来意我大概猜到了,公输御说的不错,这里毕竟是天师道总坛,人手多多益善。” 谈华微微一笑。 邓忠松了口气。 谈华先看了眼顽石大师,接着将目光扫向屋外那些“弟子”:“不知校尉大人此行带了多少人马,久闻‘牵丝傀儡’能御千军,但张鲁非等闲之人,若只有你和顽石大师恐怕也是孤掌难鸣吧。” “不劳费心。” 杜乾双手负后,傲然说道:“若是张卫、阎圃、杨任等人都在,是有些冒险,但他们已随军出征,高功级别只剩范铉、张玉兰、杨松、杨柏,有我和大师坐镇,‘五魔’就够了!” 谈华吃了一惊:“可是‘黑山五魔’?” 杜乾淡笑道:“正是!” 黑山,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指代的张燕麾下黑山军! 而黑山五魔,正是昔日张燕黑山军中最强的五兄弟,他们个个都身怀太平道传承,武功卓绝,官渡之战后,张燕归降曹操,黑山五魔就此加入校事府,成为曹操手中利刃,这么多年来没少替他杀人,可谓凶名赫赫! 这五个人最弱的都是炼神一转境界,最强的“一刀镇海”苏季全,已是炼神二转! 五位专职杀人的炼神境,绝对够天师道喝一壶的! 都不需要死战,只要能坚持到杜乾、顽石联手杀死张鲁,之后就能放手屠戮摩天岭。 谈华、邓忠等人由衷松了口气。 “几位前来,杜某不胜……” 杜乾刚要说几句同仇敌忾的话,忽然感觉不对,话锋一转,对邓忠说道:“被抓的那个……是你兄弟吧。” 邓忠不明所以,点了点头:“是。” 杜乾脸色难看下来,连续问道:“伱们是从何处来?难道兵鸦道的人没去找你们吗?” 邓忠抱拳道:“大人放心,邓义武功虽低,但心智坚韧,绝不会出卖我等!何况我们已经离开原处,兵鸦道并不知道。” 杜乾心中升起不祥预感,总感觉不会这么简单…… 那个陆景敢当街废掉邓义武功,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张鲁不会严刑拷打,他可未必,邓义能在他手下坚持多久?总感觉不太对劲啊…… 顽石大师也想起刚才被窥视的感觉,脸色微变。 就在这时,忽然外界传来清脆的噼啪声,像是火烧木柴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强,接着是邻里的尖叫声和救火的大喊声。 杜乾脸色一变,用老掌柜的声音朝外喊道:“发生什么事?” 外面传来弟子的声音:“隔壁的布行失火了,曲掌柜他们逃了出来正要打水救火,师父,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失火…… 驱散…… 杜乾脸色大变:“不好!快撤!” 顽石大师心中警兆突生,脱口而出:“是【小都功印】!” 话音未落,天地元气忽然受到强大感召,朝密室方向疯狂汇聚而来,化成无形牢笼将整个青木坊封死! 邓忠、谈华大惊失色。 杜乾心中暗骂,果然有问题,这几个蠢货把人引过来了! 几人刚要冲出禁锢,另有一股强大威压升腾而起,好似有巨物从天而降,正以极快速度向下砸落! 杜乾、顽石抬头,真气灌注双眼,使出秘术向上看,一片漆黑,再仔细观察,那天上落下来的,竟然是一座山! “快跑!!!” 杜乾吓得魂不附体! 轰隆一声巨响! 地动山摇! 整个南郑都在那响声中剧烈晃动起来!强劲的气流,挟着扬起的尘土,如同飓风横扫而过! 方圆十里的人都被如此大的动静给惊动了,当众人抬头看到这座几乎陷入地面一半的青色山峰和周围密布如蛛网的裂纹时,无不神色骇然,呆立当场! 所有人都看傻了。 弹指一挥间,青木坊被夷为平地,南郑城中居然多了一座山峰——四品异宝,【镇邪峰】!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覆灭! 南郑城中一片死寂! 青木坊两旁店铺的人刚因为莫名大火逃出,转眼就看到了高山砸落、地动山摇,周遭房屋民居因地震、狂风而碎了一地。 他们在心中庆幸的同时,也不禁被这座凭空出现的百丈高峰所深深震撼,一个个瞠目结舌。 这简直就是神迹! 阳春街江雪楼,易观棋站在窗边,遥望高峰,喃喃道:“这就是【镇邪峰】的本相吗……” “四品异宝啊。” 旁边的易八音同样满眼震撼,瞧着那山峰周围环绕的符阵和符箓,感叹道:“不愧是上三品之下,最强的异宝!凡人难以企及的炼器手法……怪不得张鲁愿意为它攻打巴西,如此神物,当真不负其名!” 镇邪! 似这等宝物,还有什么邪祟不能镇! 暗处观察的世家大族们立马老实了,大名鼎鼎的【镇邪峰】现世,彻底绝了他们歪心思,一个个惶恐不已,生怕张鲁找上门。 街上行人尖叫着惊恐逃离。 数道雷光落地,张鲁、张玉兰、张琪瑛、范铉还有陆景。 此外,镇邪峰落地也是围杀讯号,四处暗藏的百名兵鸦道高手在邢度的带领下迅速杀了过来,包围青木坊。 张琪瑛单手结印操控【小都功印】,张玉兰抓着她另一只手,灌注真气协助,姑侄二人合力,《困神阵》威力大增,远比张琪瑛自己使用时更强,就算炼神巅峰也能制住一时半刻,给张鲁操控【镇邪峰】提供时间——当高峰砸落,万籁俱寂,众人却没有丝毫松懈。 校事府的人暂且不论,顽石大师绝非等闲! 他能靠一己之力声名大振,收徒传艺,跟正一道抗衡,除了身负惊人艺业,也必然会有非凡的宝物,像赵升这样将他视为自己《风云神功》一脉传承者的师长,又怎么可能没有异宝传下? 更何况,【镇邪峰】强则强矣,但唤醒、驾驭都需时间,就算有《困神阵》操控八方元气画地为牢,但它奈何不了遁地之类的术法…… 只要能在短时间内遁入地下,【镇邪峰】九成力量就会落于空处,只靠地震余波可杀不死人。 张鲁严阵以待! 陆景将真气灌注双眼,仔细观察【镇邪峰】之下——整个青木坊变成了“饼”,邓氏兄弟除邓忠之外全部化为肉酱!来势汹汹的黑山五魔也没逃过被山峰碾碎的结局——可怜校事府大名鼎鼎的刺客团体,一招没发,已经魂飞魄散了。 但在那高山之下、深层泥土之中,却埋着一座三丈高的黄金宝塔,看样子像是硬生生砸入地底的,塔身已然碎裂,还在闪烁金光,塔上有匾额,上书“金光塔”三个大字。 在那塔身之内,正是顽石大师、谈华、邓忠和校事府杜乾。 陆景看的分明,异宝碎裂,宝物之中的他们也受到了严重反噬,看来是没来得及使用遁地术,直接取异宝抵抗,结果让【镇邪峰】砸裂了! 顽石大师正在施术,意欲操控金光塔冲出地表! “师尊。” 陆景沉声低喝,范铉马上按计划手掐印诀,施展禁术,霎时间,神念发散,天空之上乌云密布,雷霆滚滚,炽白的雷电迅速凝聚,化作粗大雷龙,在九霄之上发出惊天怒吼! 陆景道:“乾五兑四!” 范铉抬手,剑指天空,引雷下落。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雷龙天降,闪耀世间! 禁术·【五雷轰顶】! 下方顽石大师正驾驭金光塔冲出地表,结果刚一现身,就让天降雷霆劈了个正着! 粗大雷柱裹挟煌煌天威,悍然落地!至刚至猛的雷劲灌注塔身,巨响之后,本就摇摇欲坠的金光塔彻底报废、散架,变成一块块金石散落四方。 塔内四人显出身形,抛飞了出去,伤势加剧,大口吐血! 陆景甩手扔出四枚【神火珠】,口中道:“小师姐。” 张琪瑛手掐印诀,再用《困神阵》,张玉兰从旁协助,趁四人重创,意欲将他们再度封死在阵中! 但不等小印飞起,忽然一声凄厉的蝉鸣响彻天地! “吱吱”两声脆响! 所有闻听者不由动作一僵,体内真气仿佛都被冻结般难以运气。 九黎寨,【冰蝉蛊】! 就这短短的间隙,那四人连忙翻身而起,发出暗器阻挡【神火珠】——顽石大师甩出念珠,杜乾、谈华发出毒针,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引爆【神火珠】,但仍被炸散的力量震飞出去。 最可怜的是邓忠,他本来就是修为最低的那个,实战尚且不如邓芝,神火珠飞来,手忙脚乱,没能及时打炸,结果引爆的晚了。 珠子就在他面前炸碎,瞬间火光冲天,蓝白色烈焰扑面而来,吞噬一切。 “啊啊啊!” 惨叫声响起! 邓忠半边身子粉碎,身体焦黑,惨不忍睹! 剩下三人深知陷入正一道圈套,金光塔的反噬、范铉的五雷轰顶都已经让他们受了严重内伤,此时难以对抗张鲁等人,急忙使出绝招朝三个方向突围。 顽石大师施展《雷动风行步》,谈华施展九黎寨《四鬼流风》,还有杜乾召出了护身傀儡,仿佛孤魂野鬼般在傀儡丝的操控下于前方开道,大杀四方! “拦住他们!” 陆景一声令下,四面八方的兵鸦道高手齐刷刷洒下暗器,铺天盖地的毒针、飞刀、绿萝网让三人眼花缭乱! 邢度也在其中,手中拿着一枚【神火珠】作势欲发,让三人忌惮不已。 趁此时机,张鲁化作雷光杀向顽石大师,张玉兰、范铉二人联合阻挡杜乾,陆景闪身而出,一锏抽向半空中的谈华真身! 谈华早知陆景能分辨真假,但没想到他有如此神鬼速度,只眼前雷光闪烁,根本不及反应,【亢龙锏】已经横向砸来! 《五岳锏》·撼东岳! 黄金锏上【千钧】符阵闪闪发亮,谈华举刀格挡,但他有伤在身,本就抵挡不住巨力,这时给一锏打飞了出去,虎口崩裂,双臂骨折! 陆景得势不饶人,欺身而上,谈华且战且退,强忍剧痛,施展九黎寨《寒冰掌》,凝聚全身寒气于掌中,拍向陆景。 这是他的绝技,稍有不慎就会受寒气侵蚀,体内血脉凝结,最终冻成冰人! 谈华在江湖上凶名赫赫,就是因为这【冰蝉蛊】,下手丝毫不留余地,为江湖中人所忌。 可此时,还没等他发挥出来,忽然眼前一黑——陆景手腕墨瞳复苏,眨眼之间就从小指粗细变成水桶粗细,张开了血盆大口,轻轻一吐,黑色毒雾挥洒而来! 谈华猝不及防吸到毒雾,生出头晕目眩之感,不由大惊失色,自己已经百毒不侵,巴蛇又非以毒为主要攻击手段的异兽,毒素并不强烈,怎么会有眩晕的感觉…… 不对! 这不只是巴蛇之毒…… 很快,他就明白了,毒雾之中还有令人麻痹痛苦的六翅蜈蚣毒! 谈华心头狂震,这陆景居然将六翅蜈蚣蛊毒转移到了巴蛇体内! 然而,巴蛇放毒的目的不是让他中毒,而是遮蔽视线,下一瞬金光爆射,无定环突破黑雾,打在谈华胸前! 只一击,谈华胸骨碎裂,胸膛凹陷,倒飞了出去! 邢度抓住时机,提着一柄琵琶钩从背后偷袭,穿过了他的琵琶骨! 剧痛袭来。 谈华闷哼一声,面如死灰。 陆景收起亢龙锏,又是一掌拍在他丹田,趁着他琵琶骨被锁,无法运功,直接废掉了他一身内力! 而后右手灌注雷劲,在谈华的惨叫声中,他体内那只【冰蝉蛊】感受到致命危险,本能地从他口中飞出,想要逃跑。 墨瞳张口一吞,将它吞了下去…… “陆景!!!” 谈华双目血红,亲眼目睹冰蝉蛊被吃、亲身感觉到丹田破碎,体内真气越来越少、越来越弱、渐渐如一潭死水、再掀不起波澜…… 转眼之间,他就从高高在上的右护法,变成了一无所有的废人! 谈华死死瞪着眼前的罪魁祸首,像是要记住他的脸,大声咒骂道:“陆东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陆景冷笑,一把掐住他的下巴:“慢慢看!你活着我都不怕,死了又能奈我何?押下去!” “是!” 邢度将这废人扔给身后一名兵鸦道弟子,自己守在陆景身边,看向另一处战场——杜乾连遭重创,一身实力发挥不出一半,在范铉、张玉兰围杀下渐渐支撑不住。 顽石大师也是一样,一招出错,满盘皆输,他此时反而成了被张鲁追杀的那一个,《雷动风行步》也救不了他! 这场仗自打他们被埋伏,身受重伤开始,就已经有了结局。 “张鲁……” 顽石大师在五雷天心掌下苦苦支撑,口吐鲜血,放声大笑道:“你终于光明正大赢了我一次,足以自傲了!” “师兄。” 张鲁面色平静:“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顽石大师又吐了口血,颌下花白胡子一片血红,他奇怪地望向张鲁:“这么大的人了,居然如此幼稚!因为什么重要吗?斗了这么多年,我懒得再斗了,来杀了我吧……哈哈哈!这次校事府败的这么惨,这是伱的幸事,也是你的不幸!张鲁……赵峙在黄泉路上恭候大驾!” 话落,他鼓足全身真气以《撕风手》最强一招【风卷残云】化做擎天巨手攻向张鲁! 以气化形当真惊天动地,但无奈他伤势实在太重了。 张鲁身形闪烁,一记《雷劫指》点在顽石大师眉心,一切烟消云散,尘埃落定。 顽石大师含笑而逝,只是那笑容无比阴森恐怖,似乎预示到了可怕的事即将发生。 陆景忽然心有所感,回头看去,数道身影飞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校事府…… 均订两千五了,追订惨不忍睹。 …… 还是不擅长打斗描写。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杀人诛心(4.5k) 经此一役,校事府、磐石寺等暗处的敌人一次全清。 ——镇邪峰让他们遭受重创、五雷轰顶击碎防御异宝、而后众人合力围杀,一战功成! 张鲁杀了顽石大师,范铉、张玉兰抓住了‘牵丝傀儡’杜乾,陆景带兵鸦道弟子废了谈华、邓忠,此外,新野邓氏族人和大名鼎鼎的黑山五魔直接变成肉酱,魂飞魄散!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公输御和马岱。 当从杜乾、邓忠身上搜出马岱亲笔信和公输家“破土七郎”之后,他二人通敌的证据也有了,这回连禁闭都不用坐了,直接锁了琵琶骨,连同白石刺客团全员,一起送到摩天岭后山大狱,严加看管,等马超回来之后再行论处。 “多谢两位。” 陆景觉得自己作为兵鸦道都监,一上任就取得这么辉煌的战果,跟马岱、公输御的配合是分不开的,于是来到大狱,十分诚恳地道谢: “正一人手不足,要不是二位手眼通天,还真可能上了杜乾、顽石的当,说实话,我都没想到这么顺利,二位借刀杀人玩的真好。” 陆景抱拳行礼,由衷赞叹。 “……” 什么是杀人诛心? 这就是! 马岱、公输御都已经被锁了琵琶骨,关押在寒铁监牢中,看到陆景这副态度气的肺都要炸了! 他故意给他们气受,让他们从座上宾变成阶下囚,算准了世家公子难以忍受身份落差,必然想方设法借刀杀人除之后快!再趁此时机盯住他们的一举一动,寻根溯源,引蛇出洞,利用他们找到暗处的敌人,一举剿灭……现在还来这里惺惺作态,是可忍孰不可忍! “陆景!” 马岱扒着监牢大门,嘶声大吼,面目狰狞,他到现在都不相信,自己是如何沦落到如此地步的:“你不得好死!等我大兄回来,他一定会杀了你!碎尸万段!” 公输御彻底慌了,大声道:“你们不能抓我!我能造出‘投石霹雳车’,我要见师君!我于正一道还有大用,伱们不能杀我啊!” 陆景好整以暇坐在寒牢之前,淡定地掏了掏耳朵。 他身边是数位兵鸦道弟子,此时此刻的他们已经对陆景心服口服。 整个计划都是陆景制定的,从一开始的纵火驱人到最后的百人合围,又快又狠,根本没给任何反应时间,当然,有师君出手,又是攻其不备,这么富裕的仗打赢不算什么,可是,在此之前,能发现这一切都靠陆景筹谋,这才是最关键的! “狐聪。” “在。” 狐聪走上前来,恭敬道:“大人。” “我要‘投石霹雳车’的制造方法,马家《玄霜刀法》……” 陆景扫一眼桌上马岱的【玄霜】宝刀,淡定道:“哦对了,还有地下二层‘牵丝傀儡’杜乾的《牵丝傀儡术》,这年头多学点本事没坏处……能办到吗?” 不等狐聪答话,马岱哈哈大笑,一脸不屑道:“想图谋我马家家传刀法,就凭你?陆景,你如此居心!等大兄回来,一定要你好看!” “呵呵……” 陆景也笑了,大步走到牢笼边上,居高临下对马岱说道:“搞清楚,是你联络校事府和正一道反叛势力图谋不轨!是你密谋杀我居心不良!马超只要还想在正一道混,出了你这档子事,他就得忍气吞声! 杨阜、姜叙送他的那三颗【阳煞罡雷】不好受吧,马超……还是当初据守潼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马超吗?伤没好之前,他只能当狗!他连他爹都不顾,还在乎你这个‘从弟’吗?指望他替你出头,不如盼着老子大发慈悲!” “你!” 马岱脸红脖子粗,两手死死抓着监牢铁柱青筋暴起,这一刻连五官都扭曲了。 陆景冷笑,懒得看他,回头望向狐聪:“能不能办到。” 狐聪躬身道:“属下定竭尽所能!” “很好。” 陆景点点头,旁若无人地将那把五品【玄霜】宝刀收进了乾坤袋:“那这几个人就交给你了,他们的骨头很硬,水刑如果能顶得住,就用竹刑,还记得我说的吗?” “记得。” 狐聪兴奋道:“竹子是世间生长最快的植物,短时间内就能从竹笋长成‘参天大竹’。竹刑就是利用竹子的这种特性,将刑犯放在刚要露头的竹笋上,通过悉心照料竹笋,让竹笋快快长大,然后穿破受刑者的身体,从他们的身体里长出来……” 噗通! 公输御倒在了地上,无比惊恐地望着陆景和狐聪,仿佛看到两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如此刑罚……如此刑罚……” 马岱咬紧牙关,破口大骂:“陆景!你还有没有人性!” “那要看对谁了。” 陆景淡淡道:“两位,祝你们好运。我们走。” 陆景带队走出大狱,身后传来两人凄厉的惨叫声…… 一众兵鸦道精锐全都颤了一下,太狠了……这位新任都监真是太狠了…… “你们先回去吧。” 陆景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说道:“杜乾、顽石虽死,但难免会有其他人找麻烦,务必小心。” “是。” 众人散去。 “师弟!” 张琪瑛从树林后跳了出来,高高兴兴跑到陆景身边:“我今天是不是很厉害!” “是。” 陆景一本正经道:“要不是小师姐出马,没准就让他们跑了!” “嘿嘿。” 张琪瑛明知陆景说的是假的,也很爱听,其实她知道,若非【小都功印】认主,非她不能驱动,今天的战斗她是没资格参加的,直接让张玉兰或者范铉出手更加痛快。 但也多亏了小印认主,让她能帮上忙,亲眼目睹这场大战。 陆景道:“这回再尝试突破是不是多了点把握?” “嗯。” 张琪瑛握紧拳头:“有了很多感悟,这次一定成!对了……”她看向陆景手腕:“墨瞳没事吧。” 陆景举起左臂,墨瞳陷入沉睡,表皮更加冰凉刺骨:“【冰蝉蛊】毕竟也是九黎寨强蛊,体内蛊毒之力不弱,需要点时间消化,没别的问题。” “那就好。” 张琪瑛松了口气:“姑姑让我叫你去吃饭,今天多亏了你,她亲自下厨做了好酒好菜犒劳你哦!还有,从赵师伯和五魔的乾坤袋里搜出了不少宝物,想让你先挑。” “这下有口福了。” 陆景笑了笑,跟着张琪瑛往私邸走:“都搜出了什么?” 张琪瑛边走边掰着指头数:“《风云神功》啦,《撕风手》秘籍啦,五魔的太平道武功,其中‘一掌翻江’苏伯全的药炼之法最为珍贵,姑姑说你可能会喜欢,还有‘一刀镇海’苏季全的《风雷咒》,好像是类似佛家金刚狮子吼的武功,只不过是张角所创,纯正道门功法。” 说到这里,张琪瑛一脸神秘道:“传说昔日长坂坡张飞喝断当阳桥,就是用的此功……” “……” 陆景无语了,反问道:“张飞怎么可能会张角的武功,这谁乱传的?” “不知道哦。” 张琪瑛摇摇头:“大概是张飞从哪个黄巾那学来的吧……” “嗯……” 陆景沉默一会:“有道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二人闲聊的时候,陆景利用马岱、公输御设局搞死校事府鹰扬校尉的事开始在南郑风传。 这一次比他之前那些风月消息传的更快! 当夜,青垛山上采参帮立马老实了,再不敢占山私吞草药,马上下山并与周遭药农和解; 汉江大江帮帮主连夜带着劫掠来的财货登门向苦主道歉,任打任骂,只求别捅到兵鸦道那去…… 原本仗着张鲁仁厚起歹心的人见识到了天师道的杀人手段。 【镇邪峰】砸落、陆景诡计连番上演,充分展示了张鲁不止有慈心,更有杀心,他连极力拉拢的马超麾下都抓了,更遑论其他人,谁也不敢再趁机挑事。 短短一夜间,汉中老实安稳了下来,没人敢有丝毫异动。 与此同时,虎踞长安的夏侯渊也听到了消息。 当夜辰时初。 长安城内。 夏侯渊因之前剿匪大破马超而受到了朝廷册封,今时今日正是天使携圣旨前来的时候——曹操请天子旨意册封其为博昌亭侯,麾下大将张郃、徐晃等也都得到了擢升,军营之内一片喜气洋洋,当夜摆开大宴,大加欢庆。 夏侯渊对这个册封很满意,但也只局限于满意。 他还在等着二月十五太上老君圣诞,只要杜乾联合顽石斩杀张鲁,汉中群龙无首,一片大乱,他便可趁机挥师南下,破阳平关,入主汉中,到那时,才是封侯拜将,名震天下之时! 结果,就收到了校事府的败报。 “禀护军将军!” 中军大帐之内,一名校事单膝跪地道:“今日酉时初刻,张鲁御【镇邪峰】偷袭青木坊,校尉大人、五魔和顽石大师皆已……殒命……” “你说什么?” 夏侯渊勃然变色,猛地从桌案之后站了起来,大帐两侧,张郃、徐晃二将也都吃了一惊。 此事早有筹谋,怎么会突然事败? 汉中如今半数兵马都已跟随马超出征陇西,他们哪来的兵力针对校事府? 杜乾、顽石都是炼神境成名多年的高手,张鲁、范铉、张玉兰要总揽全局,杨松、杨柏中人之资,就凭剩下那些歪瓜裂枣,怎么可能察觉此中隐秘?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侯渊沉声道:“仔细说来!” “是。” 那校事府探子开始详细描述整个过程,校事府搜集情报的能力当真不凡,居然猜的八九不离十,张郃、徐晃在一旁听着,脸色渐渐凝重。 “陆景,陆东庭……” 夏侯渊皱眉道:“他又是何人?”好好的计划居然让他给破了,而且败得如此之惨,全军覆没! 为了拉拢顽石这个人,他们可是费了不少功夫,结果根本没发挥什么战斗力,居然就这么死了…… 张郃、徐晃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我知道!” 一个声音响起,大帐三人抬头,就看到杨安走了进来。 “士静?” 夏侯渊皱了皱眉:“你怎会来此?” 杨安,校事府发丘中郎将麾下摸金校尉,曾与陆景有过一次深谈——校事府创立,初代府君本为曹操军师祭酒郭嘉,郭嘉病逝乌桓后,校事府府君之位由曹操直领,麾下“虎痴”许褚为武卫中郎将,总领鹰扬校尉,从弟曹洪为发丘中郎将,总领摸金校尉。 曹洪武艺过人,但才略不行,身旁需要人提点,其中就有杨安。 杨安是名士杨雄之后,得传杨家异宝【转土盘】,能自由使用遁地术,为校事府搜罗了不少异宝,在摸金校尉中都属于能人、名人。 曹家、夏侯家亲如一家,杨安是曹洪倍加信重的副手,夏侯渊自然认得。 “观星台【浑天仪】异动,显示凉州将有异宝降临,中郎将特命属下走一趟。” 杨安进帐,向三位将军行礼。 夏侯渊抬手免礼,说道:“你刚才说……知道这个陆景?” “是。” 杨安躬身道:“年前,属下曾奉命前往巴西郡取天降异宝【镇邪峰】,可惜被张鲁抢先一步占领了巴西,无功而返……” 夏侯渊想了想,点头道:“是有这回事。” 杨安道:“此行途经汉中,当时陆景只有造气六层,是汉中勉县武部令史,我和他曾有过一段深谈。”接着将张鲁有投诚之心、陆景因范铉之故愿意跟随等情况都说了,在场众人都感意外。 “原来如此……” 夏侯渊恍然道:“又一个张鲁,他在亮爪牙……” 直接投降肯定不受重视,只有显示力量才能卖个好价钱。 张鲁是这样想的,陆景如此作为显然也是同样的心思。 ——我能杀你的校尉,你就不能只给我一个校尉! 如此人才若是入丞相麾下,自然是好,结合杨安和探子的资料能知道,陆景天资卓绝,短短数月之间就突破到了炼神境,观察力和心智也非同凡响,略施小计就轻松引出杜乾、邓忠,而后一举杀之! 此人确是人才,值得看重。 但问题在于,他尊师重道,无法利诱,范铉是必不可能背主投敌的,陆景也就无法收买,那这个人才就成了丞相取汉中的绊脚石——如果没有他,杜乾就算杀不死张鲁,也一定能创造可趁之机,助他拿下阳平关天险,之后便能畅通无阻! 没想到…… 夏侯渊皱紧眉头,在大帐之内来回踱步。 张郃、徐晃一时也没什么办法。 阳平关乃汉中窗口,军事重镇,南可入川,北通略阳,西至陇南,东达汉中。 此关山势极为险要,乃“天绝之地”! 如今被张鲁七师弟孟平率军驻守,那里地势狭窄,大军无法展开,难于强攻,再加上守关大阵,就算刺杀孟平,都不好令大军短时通过,一旦城破,南郑得信,张鲁等人便可支援,狭关易守不易攻,正是【镇邪峰】的主场,大军势必损失惨重! “唉。” 夏侯渊叹了口气:“张鲁能招揽到如此人才,也是他的运数……既然如此,那入汉中之事就先暂缓吧。马超如今带兵北上,攻取凉州,不得不防……汉中取不了,就没必要再装傻充楞了,把他们给本将军打回去!” “是!” 张郃、徐晃领命。 徐晃又道:“将军,张鲁抓了马岱,而马岱通敌,此事或可助我等一臂之力……一旦张卫、阎圃等人闻讯,势必怀疑马超也有参与,二者内斗在即,我们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夏侯渊点点头:“好!公明此言有理。便将这消息传入马超军营,马超部曲如今都在汉中,他孤身一人,不得天师道军心,必败无疑!” “是。” 二将答道。 夏侯渊又吩咐张郃:“命人盯紧汉中,不要妄动,尤其这个陆景,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是!” ……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风起云涌 家宴在私邸瑶光苑举行,这里也是圣姑张玉兰的别院。 陆景还是第一次来,看了一圈,暗暗点头,师姑的品味还是值得肯定的,这院子景致美观不说,还暗藏迷踪阵法,外人不明路线,定会被迷阵所困,但看范铉那驾轻就熟的样子,显然是没少来。 厨房是露天的,在别院西北角,紧挨正厅。 陆景、张琪瑛跟着范铉进来的时候,张玉兰正带着仆妇烧菜做饭,远远就能闻到饭香。 陆景是今天的功臣,倘若没有他早早发现端倪,将祸患毁于萌芽状态,真拖到圣诞当天,五魔俱在,杜乾带傀儡配合顽石围攻张鲁,情况可是大大不妙,因此,张玉兰、张鲁都对他亲切不少,自这一刻起,陆景不再只是范铉亲传,也是天师道赖以信重的高功。 这一顿饭宾主尽欢。 吃过饭后,张玉兰将搜罗到的那些宝物都拿了出来,让陆景尽管挑。 杜乾是校事府鹰扬校尉,五魔也是成名多年、有头有脸的刺客团体,他们身上的宝物还是有不少的。 不过,陆景已经拿了大头——马岱的【玄霜】宝刀现在就在他手里,这可是昔日伏波将军马援的兵器,位列五品上阶,对其他的没什么兴趣了,连连推辞,最后还是张玉兰帮他挑了一大堆。 “这部药炼之法源自太平道《象甲功》,按药方药浴可以增肌筑骨,对你有大用,拿着吧。” “还有这部《风雷咒》,你会《鼓律》,于音波一道颇具造诣,这套功法可以用十指发出音波,搭配《大无相功》真气或有奇效,也拿着吧。” “此外,还有【傀儡丝】和杜乾的五架机关傀儡,战斗中,这东西挡了不少杀招,可惜没有《牵丝傀儡术》秘籍……此功应该也属天外秘术,你练功快,心思伶俐,可以试试。” …… 凡此种种,张玉兰挑了一大堆,有些让他拿着赏人,有些给他留着备用。 盛情难却,陆景看张玉兰真心实意,也就没再推辞。 此后数天,直到道祖圣诞,南郑再无乱子。 张琪瑛、王双相继闭关,尝试突破炼神。 严苓在江雪楼秘密修炼《消魂蚀骨手》。 陆景内功全天候运转,内力持续增加,不时跟范铉学习符箓、符阵,要不就是炼制【神火珠】,同样没闲着。 至于寒牢中的马岱、公输御、杜乾三位硬汉,全没撑过五天。 狐聪的手法越来越好了。 公输御投降的最快,为了活命,不但交出投石霹雳车的设计图纸,还将自己一身机关术绝技编撰成册,送呈陆景……看在他这么识趣的份上,陆景没再对他出手,好吃好喝伺候着,将图纸交给张鲁,又命人把那本书送到老乾山明夷手中,让他凭借墨家机关术基础好好钻研。 第二个屈服的是杜乾,水刑实在凶残,杜乾撑了四天,期间无数次死去活来,实在顶不住了,老实默写出了《牵丝傀儡术》。 这套秘术的关键在于五品异宝【傀儡丝】,两相配合,不但能驾驭死物,还能操控活物,甚至可以将丝线种入人身,强行扭曲他人意志让他按自身意愿行事,诡谲无比! 若非事发突然,真让杜乾有了准备,可不是这么容易能抓住的。 马岱撑的时间最久,五天过去,任凭狐聪如何折磨,就是不说。 狐聪也是狠人,在他心里只有陆景的命令,根本不管谁是谁,水刑不好使,那就用竹刑,马超的弟弟又如何?就是马超亲自来,只要陆景发话,那他一样敢上刑! 为了让马岱“尽快”感受到痛苦,他选的不是刚露芽的竹笋,而是已经长出土壤半尺的竹子,强行将马岱平躺“嵌”在竹笋之上,此举势必刺穿皮肉,之后竹笋每长一分,马岱就要承受多一分的痛苦。 更可怕的是,他能感觉到竹子在体内生长,鲜血流的越多,竹子长得越快! 一天之后,马岱撑不住了。 他在心里发誓,只要这次不死,一定要把狐聪、陆景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 他强忍着屈辱默写出了《玄霜刀法》,陆景拿到秘籍,说话算话,想要的东西到手了,那自然不会再折磨他,好酒好菜好伤药,没过几天,马岱活蹦乱跳,好像之前经历的都是幻觉…… 二月十五,道祖圣诞当日,热闹非凡。 陆景作为兵鸦道都监,全程旁观了整个仪式,确实隆重盛大。 整个南郑的教徒跟随张鲁、张玉兰上香、祈福、诵经、受持…… 摩天岭台阶上站满了记名弟子,山脚下更是聚了成千上万的普通教徒,一个个面色虔诚,举着香,朝着正一玄坛殿内的道祖圣像恭敬行礼。 张鲁打头念诵祭文,请求太上庇佑,为众教徒祈福,山上山下齐念《道德真经》,场面十分震撼。 道祖圣诞圆满结束。 正当大伙沉浸在过节的喜庆中时,时隔仅半月,大军突然回师——夏侯渊利用此次内乱,让马超与随军的天师道高层互生隔阂,张卫、阎圃等人虽遵从张鲁之令,表示相信他并未参与此次谋划,可大军都听说了马岱、公输御联络外敌意图谋害都监、知情不报等事,一时群情激愤,民怨沸腾! 马岱为了杀陆景,不但泄露了陆景一身本事,还牵线搭桥,让两伙反对势力暗中结盟。 倘若不是陆景事先觉察,不但他要死,这伙人势必也是插向天师道的一把尖刀! 师君在马超走投无路之时收留了他,还答应借兵、借粮,助他反攻凉州,卷土重来,可谓仁至义尽,可马岱却因一时私怨倒戈相向——明明就是人质,居然因此而勾结外敌,图谋不轨,天师道弟子无不义愤填膺,若非四将镇着,只怕已经哗变! 马超见此情形,也知道大军指挥不动了,但这不是张鲁的错,心里憋屈也没办法,于是命四将于阳平关外扎营作势,他自己凭此军势于陇西、关中地区收揽羌氐残部,率众攻打祁山堡! “神威天将军”的名号还是好使的,羌氐各部还就吃这套。 但之前他们先在渭水遭曹老板狂屠,之后又在冀城被夏侯渊破城追杀,各部对马超信心大减。 他们本来就类似于雇佣兵,连打败仗,拿不到好处,就算招牌再响亮也没办法聚拢军心。 于是,二月初五,夏侯渊命张郃、徐晃率五千步骑兵走陈仓小道奔袭祁山,不出三日,二人抵达祁山堡,短暂休整过后,各率精锐大举围杀马超,此时的马超重伤未愈,羌氐雇佣兵信心不足,张郃、徐晃合力,再加上祁山堡守将夹攻,马超再次大败,数千羌氐部族惨遭屠戮殆尽! 马超不得已退回阳平关。 张郃、徐晃追杀至关外,见天师道军容齐整,张卫、杨任、昌稀、阎圃严正以待,没有再攻,放任大军撤退,大战就此落幕。 这一次,马超声望一落千丈! 他的名声本来就臭,发生了马岱事件之后,天师道弟子更是看不上他,而他又连打败仗,羌氐部落因他之故被夏侯渊屠了两遍,简直跟送功劳一样,也不跟他了,暗地里各种讥讽开始传扬。 若非顾忌他的勇力,三万弟子只怕都将闲话搬到明面上了,张卫、阎圃象征性地处罚了两个闹得欢的,算是给马超个台阶下,但谁都知道,马超已经众叛亲离,再难成气候了。 打没法打,光是驻守扎营可是要耗不少银钱,那就只能退了。 张卫请示张鲁过后,大军回师,这一趟算是白玩了。 “哈哈……” 江雪楼内,陆景拿着信件哈哈大笑,一点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一代无双猛将,能把一副好牌打这么烂,也是不容易……” 严苓凑过来看上面的文字,也有点懵:“他这是怎么搞的?” “刚愎自用,反复无常,落此结果也很正常。” 陆景摇摇头,将信扔到一边:“要不是一身勇力,他早死了!” “那他回来了,伱……” 严苓有些担心道:“到底是你设计抓了马岱,让他部曲被扣,他会不会报复?” “没事。” 陆景摆手道:“不管怎么样,马岱都是通敌,他现在孤家寡人,就凭一副重伤之躯,能奈我何?落到如此境地,若是再对我这个兵鸦道都监出手,那天师道也难容他,之后就只能……” 忽然,陆景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严苓看他表情,转念一想,也明白了:“倘若天师道不能容他,那就只有一个人可能接纳他。他现在情形不妙,孤军作战,任何人投靠都会得到优待的,更何况是马超这样的猛将……” 一旁的易观棋道:“小姐是说……刘备?” 严苓点点头。 陆景道:“南边战况如何?明夷五日前来信,涪城已破,之后就没新消息了。” 严苓从袖中取出一张飞信,递给陆景,说道:“风吟馆今晨来报,刘备攻破涪城之后,大将刘璝被杀,泠苞回退绵竹,刘备大军一路南下,绵竹令费诗伙同李严趁张任出城接应泠苞之际,封闭城门,举城归附刘备,张任、泠苞只能再南退雒城,两军再度陷入僵峙……” “……” 陆景看着手里的信,眉头紧皱道:“刘璋到底怎么回事?手底下怎么这么多二五仔?!” 严苓无奈道:“仁慈太过,威严不振,祖父早就劝过,但他……唉,费诗只是绵竹县令,大概又是怀才不遇吧,就像法正。李严是荆州南阳人,所以……” “原来如此。” 陆景恍然道:“难怪刘备忍不住,刘璋这益州简直千疮百孔!说不定李严也是早跟他有勾结,就等着今日献城背刺,给刘璋一记痛击!” 严苓点点头:“雒城已经是成都最后的屏障,州牧估计要求援了。祖父不能离开巴郡,担心荆州兵趁虚而入,一直在为此事发愁……” 听到这里,易观棋眼珠一转,道:“大人,倘若州牧大人向师君求援,你会帮他说情吗?” “会。” 陆景毫不犹豫道:“庞统、魏延还没死,谁跟他们作对,我都帮帮场子!” 易观棋道:“可是,他跟师君有杀亲之仇……” 陆景道:“此一时彼一时,刘备若得益州,一定会对汉中出手!师君能对付得了刘璋,却难以应付刘备,就算只为了自己,刘璋也不能倒……当然,这些都是虚的,就算师君不出手,我也会帮忙……” 陆景一把攥紧了手中信件,杀意暴涨,喃喃道:“魏延、庞统,也到了该死的时候了……”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黄权、孙乾 两日后的傍晚,大军回归。 张鲁在南郑城外迎接马超、张卫等人。 马超的脸色不太好看,一脸病容,面对张鲁的安慰只能说是强颜欢笑。 张鲁并未怪罪他,这副礼贤下士的态度也让他没法说出放他弟弟的话来,因此更加憋闷,也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人群中的陆景。 马超知道陆景。 此前,这个人与马岱有过矛盾,马岱插手帮助连云寨山贼,阻他逃走,但他也偷了马岱的乾坤袋,里面有一月军需、人衔参和元戎弩。 如此重物本来该派白石取回,但当时曹操征关中,他忙着抵御大敌无暇分身,战败之后又流落凉州,始终没机会。 等投降张鲁,彻底问明情况,又因张琪瑛之故,不能开口了。 这个哑巴亏只能吃下去! 马超眯起了眼睛,就是因为这个人,害的马岱被擒、白石全员被囚、祁山战事失利,新仇旧恨,怒火中烧…… 陆景淡淡一笑,手指轻抚腰间【亢龙锏】。 马超杀意更盛! 范铉见状上前一步,将陆景掩在身后,说道:“马将军,大军回师,舟车劳顿,不如早些休息,我等就先告辞了。”说着拉着陆景往回走。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徒弟一点不带怕的,马超就算重伤,也不是现在的陆景能对付的。 陆景倒是觉得没必要担心,就马超这种人,只要刀子不落在他自己身上,他是不可能爆发的,爹都不顾的人,一个从弟而已,还能因此动手? 老子站这让你打! 二人的矛盾已然明了。 张鲁、张卫看在眼里,周遭的文臣武将也都心中有数。 一个是背父叛君、虐杀州将的丧家之犬,一个是统率兵鸦、屡立大功的天师嫡传,孰亲孰疏各人心中都有那杆秤,当然,张鲁如今需要马超,其他人不看马超面子也得给张鲁面子,至少得维持表面的尊重。 当夜。 马超孤身回到自己府邸,庭院广大,却更显清幽寂寥。 昔日的部曲和从弟马岱都被关押,如今院中只剩寥寥几个仆人。 烛光下,马超坐在大堂独自饮酒。 回想起年后的这段时日,先是冀城大败,本就被“剑魔”史阿重创的庞德被夏侯渊俘虏,妻子儿女惨遭凉州士族杀害,变成孤家寡人;等投靠张鲁,借兵反攻凉州,又是出师未捷,再出祸事,这次马岱被抓,部曲被扣,在天师道声名狼藉…… 时至今日,天大地大,竟无安身立命之处,马超念及此处,心中一片悲凉。 “唉……” 他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将军何故作此长叹。”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马超头也不抬,轻轻摇晃着手中酒杯,淡淡道:“李恢,李德昂,看在昔日陇西故友面上,速速离去。若行游说之举,吾匣中宝剑新磨,就请试剑!”言毕,一饮而尽。 “哈哈哈……” 一位三十余岁的青衫儒士鬼魅般走进大堂,捋须微笑道:“将军风采不减当年啊,只可惜……新磨之剑,恐不能试吾之头,将欲自试也!” “呵!” 马超冷笑抬头:“你也是来奚落马某?” 他单手一招,墙上宝剑闪电出鞘,锵的插进李恢身前一尺,剑气挥洒,寒霜覆地,李恢双袖皆被阴寒剑气粉碎,但仍淡然自若,从容不迫,望着身前宝剑,淡淡道:“久闻伏波将军二宝‘冰崖玄霜’,此剑该是大名鼎鼎的【冰崖剑】了吧。可叹将军神技不能为人所用,可怜此绝世至宝如今只能深藏鞘中……” “……” 马超皱眉,紧盯李恢:“刘季玉自身难保,派你招降?未免太小视我马超!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马超一拍桌子,杀气四溢! 昔日的李恢是刘璋麾下从事,机缘巧合曾于陇西探亲之时与马超结识,马超就以为他是刘璋说客,但实际上……李恢嗤笑道:“良禽相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刘璋自寻死路,取祸不远!我又岂会因他而费心劳力?” 嗯? 马超一愣,转念一想,有些明白了。 他的面色略微缓和,慢慢坐了下去,但没有接李恢的话音,而是道:“伱刚才说‘将欲自试’,此言何解?” 李恢看他神色,知他已经动了心,忙趁热打铁道:“古有越之西子,善毁者不能闭其美;齐之无盐,善美者不能掩其丑;日中则昃,月满则亏:此天下之常理! 今将军与曹操有杀父之仇,而陇西又有切齿之恨!前不能诛杀曹操为父报仇,后不能破夏侯渊雪妻子之恨,目下客居汉中,部曲被擒,兄弟被困,四处遭人白眼,惶惶如丧家之犬,又有何面目见天下人? 今刘皇叔仁德广布,礼贤下士,西川唾手可得!将军之父,昔年曾与皇叔约共讨贼,将军何不弃暗投明,舍了张鲁这等自守之贼,以图上报父仇,下立功业,重整旗鼓,再造雄风!而后,威压海内,一雪前耻!” 李恢口若悬河,慷慨激昂。 马超让他撩拨的脸色连变,想起这段时日的屈辱经历,一会青,一会红,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酒杯。 大堂安静下来。 马超沉吟许久,李恢一言不发。 好半晌,马超皱眉道:“可是马岱……” 李恢长舒一口气道:“将军不必多虑。如今我军据守绵竹,距离成都只差雒城一处关隘,刘璋已遣使送信而来,向张鲁求援,我军也派了使者行贿杨松,稳住张鲁。 倘若张鲁执意出兵救援,就请将军自请出战,与彼虚与委蛇,拖延时日,待我军攻破雒城,夺下成都,届时大军压境,张鲁安敢不送回您的部曲、亲眷?马岱兄弟便能平安归来,就请他先忍耐些时日吧。” 马超想了想,此计确实可行,张鲁并无雄心霸气,跟着他也没什么前途,于是,道:“好!” …… 与此同时,陆景正在范铉静室跟着他学习画符兵,忽然刑度冲了进来,匆忙递上了两封信。 陆景放下笔,打开一看,冷笑道:“还真是当我不存在啊。” 范铉头都没抬,说道:“怎么了?” “通敌,受贿……” 陆景有些无奈,随手将两封信烧成灰烬,道:“前几天刚骂刘璋治下千疮百孔,没想到咱们这也没好到哪去。总有人贪心不足……刘璋仁慈太过,咱们师君也不遑多让啊。” 范铉无奈抬头,用朱砂笔点他:“你啊你,别老这么口无遮拦的。” “是是是。” 陆景连连答应,举步向外走:“师尊慢慢画,我去解决。” “小心点。” 范铉皱眉道:“还有,‘凡人做事,宜留一线’。” 陆景摆摆手道:“师尊放心,这回我不当出头鸟,留不留让师君他们头疼吧!” “……” 范铉苦笑摇头:“这孩子……” …… 翌日,刘璋使者黄权、刘备使者孙乾,一齐求见张鲁。 前者求援,后者结盟,一方要求张鲁出兵解围,一方请求张鲁按兵不动。 事关重大,张鲁便鸣钟聚将,召集天师道精锐和文官武将一起商议。 没一会,众人齐聚道炁长存殿。 左列是马超、杨松、阎圃、杨柏、昌奇等人,右列是范铉、张玉兰、陆景等人,但少了嗣君张卫和大将杨任。 张鲁扫一眼,心中奇怪,正要发问,忽然看到陆景轻轻摇头,明白是事出有因,便压下不提,分别让黄权、孙乾上殿。 黄权,刘璋麾下谋士,其人才智过人,一度劝诫刘璋不要让刘备入川,可惜没被采纳,还一度遭到驱赶训斥,要说背主投敌,他比法正、李恢之类更合情理,但他跟那些人不一样,面对绝境,仍费尽心思替刘璋出谋划策。 陆景挺佩服他的。 孙乾,刘备麾下幕僚,算是有名的使臣。 他居然敢来…… 陆景挺意外的。 黄权进殿之后,言称:东西两川,实为唇齿;西川若破,东川亦难保矣。今若肯相救,当以二十州相谢! 陆景听了暗笑,前半句挺对,后半句就是屁话。 刘璋就是能给,天师道也吃不下,一个巴西郡就已经费了老鼻子劲了。 黄权也没办法,如今的刘璋川北失陷,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别的筹码了,只能许诺事后割地。 张鲁没有表态,请他先去偏殿等候。 黄权退去之后,孙乾上殿,目不斜视,根本不敢看陆景,对张鲁抱拳躬身,言称:刘皇叔与刘璋争西川,是为张鲁报杀亲之仇,不可听信离间之语,事成之后,将以大汉皇叔身份,保奏张鲁为汉中王。 陆景撇嘴,冠冕堂皇,简直就是胡扯! 张鲁还是没表态,一样请他去偏殿等候。 等孙乾退去,杨松出列道:“禀师君,刘璋与师君乃是世仇,今事急求救,诈许割地,不可听从!不若作壁上观,待……” “且慢。” 另一位谋士阎圃刚要出声阻止,陆景先走了出来,一身红黑色兵鸦道道袍尽显凌厉冷酷。 他先对杨松笑了笑,说道:“大祭酒且稍候,嗣君与杨将军马上回来,待他二人‘抓贼’归来,再听大祭酒高论不迟。” 陆景笑容满面,可这笑容却看的杨松眼皮狂跳,马超心头一颤。 不好! 情况有变!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事败(4.4k) 又是他! 马超暗自咬牙,心中盛怒牵动了内伤,让他五脏六腑隐隐作痛。 杨松也感觉不对,下意识地想到是昨夜孙乾上门送礼让兵鸦道撞见了…… 可是,不应该啊。 杨松是张鲁麾下首席谋士,位高权重,又是汉中杨氏大族的族长,当初张鲁定汉中,他就没少帮忙,这些年更是“兢兢业业”,劳苦功高,此前从没有过兵鸦道暗中监视的先例,礼一直没少收,要出事早出事了,怎么今天就…… 忽然,杨松看向陆景,心头一跳。 差点忘了! 现在的兵鸦道都监是陆景,这权力张卫回来都没收缴上去!情况不妙……难道真是他暗中派人监视?这是刻意针对自己……还是对其他文臣武将也这样? 陆景目光扫过杨松,心中冷笑,别以为老子不知道我明面武功路数都是你狗日的泄露出去的…… 这么正大光明公报私仇的机会,我怎么会放过呢? 砰! 忽然一声巨响,一道人影被丢了进来,砸在大殿青石地板之上。 “啊!!!” 惨叫声响起,众人吃了一惊,定睛细看,竟是位三十余岁的青衫儒士,此时他半边身子被雷法劈成焦黑,倒在地上痛苦大叫。 他的一手一腿全被打断了,鲜血从伤口流出,在身下汇成血泊…… 此人正是李恢! 马超瞳孔收缩,目光如电,唰地看向陆景。 陆景对他微微一笑,神色间满是嘲讽和嗤笑。 马超心中杀意大涨,惊疑不定,握紧了拳头。 随后,张卫和杨任出现了,赶着左右偏殿里的黄权、孙乾上殿。 二人看到李恢都吃了一惊——李恢名义上还是刘璋麾下,黄权看到他还以为是刘璋派他前来,另有密事;孙乾却是知道其中缘由的,一明一暗,双线并线,明为结盟,实际上李恢才是这次汉中之行的关键,刘备的目的是猛将马超,此时看到李恢被抓,他的脸色立马白了…… 张鲁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卫就守在大门口,手持【大都功印】严阵以待,沉声说道:“情况复杂,还是让东庭解释吧。” 张鲁看向陆景。 陆景抬起一手,数只毒蜂从他的豢兽袋中飞出,亲昵地绕着他盘旋飞舞。 “此为九黎寨【玉环蜂】,想必各位都认识。” 陆景侃侃而谈道:“老乾山枫木轩覆灭之后,这一万只毒蜂还有《御蜂咒》就都落到了我手里。《御蜂咒》有一妙处,便是用毒蜂为耳目,靠解读‘蜂舞’传递讯息……弟子蒙师君看重,忝为兵鸦道都监,不敢不尽心南郑防卫之事,夙夜忧叹,唯恐负师君重托……” 陆景满脸都是感恩和敬重。 张鲁面色和缓,暗暗点头,张卫、杨任、阎圃等也都觉得陆景做的确实很尽心,但范铉、张玉兰是知道他的——这小子昨晚上还闲的去画符,哪来的“夙夜忧叹”? “……” 张玉兰掩嘴轻笑,范铉嘴角一抽,这臭小子! 陆景一脸诚恳,好像真费了不少心血,继续说道:“因此,将这一万只毒蜂散出,希望能为南郑添一道防线,没想到歪打正着,居然发现了一些隐秘之事……” 铺垫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把监视仇敌的事揭过去。 陆景看向地上李恢,微笑说道:“阁下是李恢,李德昂吧。昨夜你秘密潜入马将军府邸,一个时辰之后方才出来。能不能告诉我,身为益州从事的你,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深夜探访师君麾下大将,此举所为何事?” 马超面色一紧。 李恢咬着牙,断臂断腿让他疼得满头冷汗,但头脑依旧清晰,断断续续说道:“我不知道……伱在说什么!我与马超将军乃昔日故友,难道……还不能叙旧吗?你们天师道不分青红皂白,肆意偷袭!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今日州牧大人携诚心实意而来,尔等却如此对待,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李恢的口才当真不俗,这大帽子扣下来,道炁长存殿内鸦雀无声。 张鲁皱了皱眉,如果真是使者,那如此行事可有些过分。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都觉得不妥。 “好口才。” 陆景面不改色地赞了一句,俯身说道:“这么说来,你与黄权主簿是同道?我提醒你啊,黄主簿就在此间,而我正一道,是有【问心符】的……” “我……” 李恢刚要回答,听到最后两句,脸色微变,偷眼看向黄权,强撑起来的义正言辞有些挂不住了。 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一看他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对! 马超和孙乾的表情越发难看。 陆景起身,看向黄权:“黄主簿,益州之主到底有没有派此人为使,我希望你能实言相告。” 陆景神色认真,黄权心中压力倍增。 地上李恢脸色发白,咳了口血。 “……” 以黄权的聪明才智,加上孙乾、马超的神色变化,已经猜到了一些问题。 刘璋现在情形不妙,不可能再在此时招惹张鲁,戏耍于他,那李恢与张鲁大将结交,可就有些微妙了,可能是刘璋秘密授意暗中招揽——但这种情况不符合刘璋性情,他如果真有如此心机,当初就不会傻呵呵地引刘备入川。 除此之外,就只剩一个可能——李恢已然背主,他此行不是为刘璋,而是替别人与马超接触!那他背后之人也就呼之欲出了——那位仁义无双的大汉皇叔,刘备! “没有。” 黄权拱了拱手,肃然道:“权奉州牧大人之命,前来求援,只带了两名僮仆,以示诚意。” 陆景点头,看向李恢,淡淡道:“再想个理由吧……今天不说清楚,你想死都死不成!” 陆景语调冰冷,摆明了是敲山震虎! 马超忍不下去了,大步走出,断喝道:“陆景!你什么意思?诬陷本将军?” “将军这话,陆某可就有点听不懂了。” 陆景摊手,满脸无辜,疑惑说道:“此人已经承认昨夜去了将军府‘叙旧’,我只是让他说叙了什么……这有什么问题吗?难不成还涉及将军隐秘?将军此时更应该催促他赶快说出实情,以免诬陷了将军密谋投敌,变成那不仁不孝不忠不义之徒!怎么还怪起我来了?我可是在帮你啊!” 众人:“……” 马超:“……” 你特么帮个锤子! 马超气的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在这种场合,这么大张旗鼓的审问,你是想我死啊! 马超赶紧看向张鲁:“师君……” 张鲁摆手,审到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朗了。 这李恢并非为刘璋而来,而是为了刘备招揽马超,而且看这结果…… “将军息怒,东庭也是为了汉中,为了我等……” 张鲁先示意马超稍安勿躁,看向杨松,淡淡道:“大祭酒可以继续先前之言了。” “……”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杨松。 陆景目光玩味。 杨松心头一颤,这是逼他表态啊! 张鲁连他都怀疑了! 杨松眼角余光扫向孙乾、马超、张鲁。孙乾脸色煞白,马超的也不好看,至于张鲁,面无表情,不见喜怒,但熟悉他的杨松很清楚,张鲁已然盛怒在胸,显然被刘备挖墙脚的行为激怒了! 杨松本以为孙乾此行就是让张鲁不要出兵,这没什么问题,有大仇在,名正言顺,可以劝导,但没想到刘备还想撬走马超,这就太过分了,倘若真掺进这件事,那就是吃里爬外,死路一条!杨家的人可都在汉中啊! 不好意思了,刘皇叔…… “呃,属下又仔细想了想。” 杨松话锋一转,义正言辞地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刘备攻打刘璋,虎狼之心已现!东西两川互为唇齿,黄主簿所言甚是!西川一旦陷落,荆州、益州尽在刘备之手,再加上关张赵云等世之虎将,东川绝难自保!属下极力赞成出兵攻打刘备,两家携手,先除此祸患!” “……” 阎圃翻了个白眼,杨松这小人,一如既往的无耻! 杨松身后,他的胞弟大将杨柏也看出情况不对,马上跟着表态:“属下愿为先锋,率军过米仓山,出巴西郡,夹攻刘备!” 陆景笑了,难怪这俩家伙能混的风生水起,这见风使舵的本事真不错! 张鲁不置可否,意味深长地看向马超:“将军意下如何?” 马超脸色阴晴不定。 张卫目光戒备,手持【大都功印】谨防他暴起伤人,陆景手握腰后【亢龙锏】,杨任抓向腰间长刀,范铉、张玉兰手掐印诀,阎圃等人也看出不对,小心与马超拉开距离……敌意已经明显,显然大伙都觉得这个有前科的家伙八成又双叒叕叛变了,得小心着点! 马超人品不行,武功实在是厉害,就算如今重伤,一样能横扫千军,不得不防。 但张鲁是宽厚之人,他既然愿意给马超再选一次的机会,那就不会在此时表露敌意,自始至终淡若清风。马超无视众人敌意,抬头看向张鲁,张鲁也没有半点闪躲的与他对视。 良久。 马超叹了口气,一把握住腰间【冰崖剑】,锵的一声响亮剑吟,利剑出鞘! 张卫、杨任大惊,刚要出手,就见马超一剑砍下了地上李恢的脑袋,鲜血溅了一身! 李恢完全没想到马超如此狠辣,昨夜才商定了投靠刘备,今天就砍了他的脑袋,那颗头像球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脸上犹自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孙乾大惊失色,无比震怒道:“马超!你——” 话未说完,寒光一闪。 【冰崖剑】一剑穿胸,带着孙乾的身体插向后方廊柱! 砰! 尘土簌簌落下,孙乾脑袋一歪,当即毙命! 寒气爆发,将他整个人冻成了冰雕,而后冰晶炸散,孙乾死无全尸…… 马超转身单膝跪地,对张鲁道:“罪将马超,愿领兵讨伐刘备,护我东川!” 就这一句话,马超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变故发生的太快。 张卫、杨任赶紧散掉即将出手的招式,其他人见状也都松了口气,马超杀李恢、孙乾,这是投名状,也是自绝后路,李恢还在其次,孙乾与简雍是刘备麾下幕僚,心腹中的心腹,最早追随的人,份量极重!马超一杀,从此以后,刘备也不可能轻易收留他,只有在张鲁麾下才能立足! 但如此一来,也算置之死地而后生,张卫、阎圃等看他自绝后路,反而亲近了些。 ——因为不可能再背叛了,戒心自然也就小了。 张鲁淡淡一笑,颇有些一笑泯恩仇的意思,说道:“既然将军有此心,那就命你为先锋,大祭酒杨柏为督军,即日下米仓山,过巴西郡夹攻刘备,助刘璋破敌!” 马超抱拳:“是!” 张鲁看向张卫:“将军远征,即刻释放白石刺客团全员,以做翼护。” 张卫一愣,道:“是。” 马超再铁石心肠,听到这声吩咐,也有点感动了,张鲁不计前嫌不说,还还他部曲,只是留马岱一人质押,已经是非常信任了! 马超心中一叹,张鲁确实没有雄心壮志,但也确实是个厚道人啊…… 张鲁主意已定,黄权松了口气,不由看向陆景。 他对陆景的了解,比刘备知道的还早。 因为当初陆景让乌家堡弟子在成都张贴告示,宣扬刘备、张松狼子野心之时,他就已经调查过,也了解过他之后的一系列计划。 不得不说,庞统、魏延,因为一个邓芝与他交恶,真是办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但也不得不承认,倘若换位相处,他大概也不会把当时那个小人物放在心上…… 如今的陆景已经是兵鸦道都监,举足轻重! 张鲁今日能化解危局,全靠了他,不然哪来的此时马超真心投诚,哪来的杨松战战兢兢,内患一举消弭,刘备反而损失了孙乾,还激怒了张鲁,如此,他想攻下益州,势必难上加难! “禀师君。” 就在这时,陆景抱拳说道:“弟子与庞统、魏延有怨,欲先行前往雒城杀之!请师君成全!” 陆景神色郑重,弯身下拜。 “东庭……” 张玉兰一惊,范铉无奈摇头,阎圃、张卫、杨任也都变了脸色。 南边战事艰难,马超死不死无所谓,陆景可不能有事啊! 陆景这段时日屡立大功,南郑能安稳,今日能识破刘备阴谋,全是靠他!如此人才,怎么能轻易放开,万一有个闪失,损失就大了,但他们也都清楚陆景的脾气,这家伙说一不二,他现在请战,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 阎圃等人有些无奈,想劝都没办法。 张鲁叹道:“也罢,既然如此,玉兰,你带东庭去宝库,将那副盔甲交给他。” 张玉兰闻言心下稍安:“是。” 张鲁认真叮嘱陆景道:“此行千万小心!” 陆景点头:“师君放心,属下一定量力而为……” 当然,说是这么说。 陆景心里想的是:不搞死那两个狗东西,老子陆字倒着写! 陆景摸了摸胸膛,心中杀意升腾。 魏延、庞统,老子心善让你们过了个好年,现在,到了该还债的时候了…… (本章完) 请假一天,没写完,放明天。 今天有点事耽误了,加上剧情节点有点卡,没写完,请假一天。 老书简介下面有一键加群,大家可以加一下,我不喜欢写单章,有事会在群里说,这本书目前成绩还算稳定,没推荐也保持在追订两千左右,有老书保底,我可以放心写,加上要好好练笔,不会太监的,毕竟一顿饭和顿顿饭我还是分得开的,再者,我也不觉得这本差,以后肯定能起来,所以放宽心。 《高武三国:从五斗米教开始》请假一天,没写完,放明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七章 雒城 天师道宝库位于正一玄坛殿下方。 张玉兰领着范铉、陆景来到此处,留二人在上,她自己下去拿那副盔甲。 范铉看着陆景,满心无奈,他太了解这个徒弟的脾性了: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在陆景这里,恩必报,仇必雪,自打庞统、魏延因邓芝之故,重伤他和王双等人之后,此仇在陆景这里就再没有缓和的余地,只有杀之而后快! 范铉不认同这种做法,可他也不会阻拦自己的徒弟。 “你啊。” 范铉怜惜地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了三张青色符箓,递给陆景:“一张【陨火咒】,一张【太玄咒】,还有一张【熔金符】。为师帮不了你许多,这三张符箓拿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陆景看他一眼,没有推辞,直接收下,微笑道:“放心吧师尊,我会量力而行的。再说雒城也不是就我自己啊,还有蜀中大将张任、泠苞、吴兰、雷铜……他们就算比不上黄忠,跟魏延还是能过上几招的,尤其张任,传说中枪神童渊的二弟子,赵云师兄,有‘巴蜀枪王’之称,盛名之下,总也有几分本事。等马超汇合,两相夹击,刘备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量力而行?” 范铉瞥他一眼,淡淡道:“你这话也就骗骗师君。” 陆景尴尬一笑。 范铉叹道:“万事小心,不要寄希望于马超。此人素无信行,即便今日自绝后路,也未必会尽忠于我正一。再退一步,就算他忠贞不二,可伱们之间的恩怨也是变数,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我知道。” 陆景点点头道:“为防万一,我早在他军中安插了人手,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 “……” 范铉愣了下,心说也对,这徒弟精的跟猴一样,在南郑还要顾忌些颜面,给自己套个《御蜂咒》的幌子,这到了外面,肯定更肆无忌惮,不定在马超身边安插多少人手…… 也算是件好事吧,至少不用太担心他。 范铉松了口气。 这时,张玉兰从地道中走出,双手捧着一副银灰色的甲胄,狮盔兽带,银白披风,一应俱全,只是看着便觉华贵逼人:“此甲名为【霄云甲】,乃天外寒铁所制,位列五品,甲身之上铭刻【轻羽】、【金钟】、【聚元】三大符阵,防御惊人,披风另有【雾隐】之能,可以隐藏行迹, 此甲原本是公孙述麾下大将延岑的战甲,延岑曾穿此甲与云台二十八将吴汉、岑彭交战,护卫巴蜀,尽显其能。只是,延岑不得善终,此甲也背负不祥之名,成了大司马吴汉的藏品,束之高阁……” 张玉兰看向陆景,欲言又止。 陆景明白她的顾虑,笑道:“师姑,我不信所谓的祥与不祥,天定胜人,人定亦胜天。多谢师姑。” 陆景干脆接过霄云甲。 张玉兰解释道:“本来不该给你这副甲,但此甲的防御力是宝库中最强的,能抵挡炼神重击,消解卸力,你面对的都是当世猛将,它能给你更大的助益,只是它的来历……” 张玉兰还是有些顾虑,延岑的下场可不好啊,满门覆灭! 当然,延岑此人也不算什么好人,骁勇善战,但反复无常,算是汉光武时代的吕布、马超,最后被吴汉赶尽杀绝,身死族灭……他的名声很不好,连累霄云甲也变得臭名昭著。 “无妨。” 陆景是无所谓的,吕布的名声够差了吧,三姓家奴,但他的赤兔马可是抢手货。 物是死的,怎么发挥、用于何处,都在新主人,完全没必要顾忌过往的名声。 陆景是个颜控,他很喜欢这副甲。 张玉兰看他神色并无勉强,松了口气,这还真不是她抠门不给好的,如果不顾及名声,霄云甲就是宝库中最好的甲胄! 领了宝甲,陆景辞别范铉、张玉兰,即刻动身,前往雒城。 马超、杨柏要带大军出发,下米仓山,过巴西郡,再横穿梓潼郡,夹攻刘备。 走官道、运粮草、过城池,势必缓慢。 陆景单人轻骑,可以直下雒城,先行一步,协助众将防守,借刘璋部曲之力,一举除了魏延、庞统! 如今的陆景过目不忘,思维敏捷,此前看书不少,对文韬武略都有涉及。 当然,还不能跟名将、谋臣相比,但他前世了解三国史,熟知大势走向,二者结合,绝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雒城乃咽喉之地,刘备军若想攻破成都,非得夺下此城不可! 此城墙高池深,防守严密,昔日公孙述称霸蜀中之时,就是阻拦汉军的一大关隘,筑造比巴蜀三关更加费心,防御也更为强大,能将云台二十八将吴汉、岑彭阻住数月之久,绝非一般城池! 只要城中守将谨慎小心,刘备一时半刻是拿不下的。 这就是机会! 陆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他一定要报仇,宰了那两个狗东西。 ——敢打我,那老子就剁了你们! “师兄!” 忽然一声大喊,陆景刚回到庭院收拾行囊,一个大块头跑了过来,身穿盔甲,手持长杖,竟是王双。 在他身后,还跟着狐聪。 陆景挑眉道:“你小子,不在练功洞闭关突破,怎么……嗯?” 陆景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你突破了?!” “是啊。” 王双跑过来,憨厚地挠挠头,说道:“刚才感觉好像能破了,然后一运功,就成了……” “……” 陆景满心无语,好家伙,说的真轻松啊,这小子根骨不俗,练功极快,但是一根筋,本以为他难以领会炼神之妙,破境艰难,可没想到人家“福至心灵”,玩的就是感觉,感觉一到,水到渠成。 张琪瑛破境还需要养精蓄锐,小心翼翼,他却先成了…… 这难道就是名将的光环吗? 陆景无奈摇头:“行吧,既然如此,就跟着吧。” 他转而看向狐聪:“此行危险,你留在汉中,帮刑度掌刑。” 狐聪摇摇头,提了提背后的包袱,虽是一言不发,但已经表明了想法。 “全是犟种啊……” 陆景更无奈了,翻个白眼:“那就一起去!” 王双、狐聪相视一笑,三人三骑出了天师府,刚下摩天岭,就见一人正在山门牌坊下等候。 黄权。 陆景有些意外,抱拳行礼:“黄主簿。” 黄权拱手还礼:“都监大人。” 陆景玩味道:“南方战事艰难,黄主簿不赶快回成都协助州牧调兵遣将,留在此地,所为何事?如果是感谢就免了,我劝师君联合刘璋夹击刘备,是为公,更是为私!不必言谢。” 黄权笑道:“久闻大人手段,今日一见,更胜闻名。想必庞统、魏延已然后悔不迭了……” “未必吧。” 陆景哂笑道:“九天之鸾凤,何惧池底之鱼虾?” 黄权回道:“大人非为鱼虾,昔日凤雏,只怕也将遭祸劫……” 嗯? 陆景目光一凝,抬头看向黄权。 黄权淡淡道:“权粗懂一点谶纬之术,只是心血来潮……陆大人,此行前往雒城,若无路引告身,如何取信守城兵将?大人千里奔袭,速度只怕比权更快,恐怕等不及州牧文书,所以,候在此处,非为致谢,而是有一封信交给大人。待大人抵达雒城之时,可将此信转交张任将军,他会助你……” “东庭!” 不等黄权说完,又是一声清脆叫喊,严苓身穿黑色斗篷,头戴兜帽,俏生生出现在了街道上。 只见她身形一闪,飞快来到陆景面前,嗔道:“等了你半天了,怎么还不走?” 从背面看,严苓没看出黄权的官服,还以为只是天师道普通文臣,等走近一看,才发现居然是益州主簿,而黄权也看到了她,心中恍然,原来如此,巴郡太守严颜孙女,蜀中赫赫有名的蝎女,有严颜的亲笔信,陆景想要取信张任,那可太简单了。 他早就拿到了…… 黄权吃了一惊,这个陆景还真是不容小觑。 “严小姐。” “黄主簿。” 严苓行了一礼,脸色微红,解释道:“你别误会,这……” 黄权笑道:“小姐放心,严太守绝非张松、法正之流,权心中有数。既然有小姐相助,太守未雨绸缪,那权就不多事了。益州情势危急,且容权先行告退。”黄权转身要走。 “等等。” 陆景道:“黄主簿能有此心,我很感激,临别在即,有一言相赠。” 黄权转过身,正色道:“大人请讲。” 陆景道:“敢问黄主簿对刘备如今举动,如何看待?” 黄权脸色难看下来,咬牙切齿道:“此贼背信弃义,夺我西川,毫无廉耻!枉为大汉皇叔,更负仁义之名!” 你要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陆景恨乌及乌,庞统、魏延、彭羕、法正先后与他为敌,就算明知刘备对百姓比曹操、孙权仁厚,他现在也看不到了,他的眼里根本就不剩刘备的闪光点,只有黑点! 陆景道:“想必黄主簿也看得出,刘璋非英主,我等虽能助其一时,但北边曹军虎视眈眈,一旦南下攻打汉中,必然要撤退回防,刘备手下有精兵良将,倘若州牧仍不能退敌,西川落入刘备之手,只是时间问题……黄主簿身负大才,若真到城破之时,可要记住今日之言啊。” 黄权一愣,明白了。 陆景这是怕他投降,用言语激他。 可笑! 我黄权铁骨铮铮,怎么会投降刘备那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黄权有点生气,刚要开口,就听陆景继续道:“真到危急关头,主簿可联络乌家堡弟子,他们自会竭尽全力,帮你脱身。” 黄权一愣:“大人为何如此厚待黄某?” 陆景笑了笑,直言道:“第一,我讨厌刘备,不想城破之时,你为他效命,第二,我很敬佩你的才华,倘若刘璋听你的计策,不会落到今日境地,第三,你此时出现在这里,为我着想……就凭这三条,我送你一份大礼,不为过吧。” “……” 黄权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陆景对待敌人狠辣果决,没有半分容情,但对朋友同样无可挑剔,自己只是帮他个小忙,他就送了自己一条后路…… 黄权展颜道:“看来世人对大人误会颇深啊……” 陆景笑道:“一般人也少见我和颜悦色的时候。” 黄权哈哈大笑:“好!倘若真无路可走,黄权自会求助,先行谢过了!” 陆景抱拳相送。 黄权深深鞠躬,而后拂袖转身,大步离开。 陆景目送他离去,说道:“我们走吧,去雒城。” 身后三人同时点头:“好!” …… 还有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赵云来了 陆景三人火速赶赴雒城。 黄权快马返回成都。 马超、杨柏等人率两万大军星夜兼程下米仓山、入巴西郡,直扑绵竹! 各方蠢动,局势飞快变化。 绵竹县。 县衙之中,法正接到了靖安司传回的消息:李恢事败,被张卫、杨任活捉,于道炁长存殿内众目睽睽之下,被审出了劝降马超之事,明面结盟、暗地拉拢的计划败落,张鲁大怒,马超逼不得已杀李恢、孙乾做投名状,杨松改口,极力坚持助刘璋、讨刘备,而今汉中大军已浩浩荡荡杀奔绵竹而来! 明暗计划都失败了…… 而这一切的促成者,是个熟人。 ——陆景,陆东庭。 砰! 法正一掌将手中飞信拍在了桌子上,脸色铁青,怒不可遏。 “又是他!” 法正咬牙切齿,他现在算是体会到了当初庞统的感觉,刘备在葭萌关树威养望养的好好的,突然就被揭发了、突然就人人喊打了、突然就跟刘璋反目了、突然就被断后路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快,让人猝不及防! 今天也是,他才不信陆景用什么《御蜂咒》充当防线。 遥控毒蜂毒虫需要神念辅助,如此持续下去,必然大损精力,根本就是损自身而益南郑的事,那个陆景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 他一定是公器私用,借兵鸦道监视了马超、杨松这两个仇敌,还敢标榜自己尽职尽责,简直无耻! 法正心中盛怒,他现在左臂还隐隐作痛,老毒物樊阿下手够狠,直接将他左臂消得只剩骨头,让他只能砍掉手臂,再靠【造化丹】慢慢生肌续骨。 大半个月过去,左臂还只是大概长成,每日夜间生长都酸疼难忍,痛不欲生…… 而这一切都怪那个该死的陆景! 他如果不出现,彭羕已经擒住严苓,换得巴郡在手,又怎么会凭空生出这么多波折! 法正自诩洞察人心,可对陆景的套路还真有点摸不着头脑。 此人并非一般的善恶正邪之辈,在西充县,他崇尚无为而治,对百姓秋毫无犯,可在汉中南郑,却又据有大权,为己谋私,监视仇敌!真是让人想不到,他到底是好是坏,是正还是邪…… 看不透,就无法预料他的动向。 按理说,就凭他在西充县的为政举措,是不会做以权谋私这种事的,因为他带来的那三百弟子压根就没动过! 在西充县自己的地盘都这么老实,那在汉中心脏南郑,他又怎么敢以权谋私? 可他偏偏就干了,还干的肆无忌惮! 法正有些头疼。 这时庞统也得到了事败的消息,赶忙进入大堂,法正叹口气,将整个过程和盘托出。 “李恢、孙乾……都死了?还是马超所杀?” 庞统倒吸了一口气,孙乾可不是一般人啊…… 法正点头道:“主公是重情重义之人,此举与宣战无异了,再想收服难上加难!” 庞统想了想:“主公知道了吗?” 法正微微摇头。 庞统叹道:“眼下绵竹未定,虽有费诗投降,但周边郡县不满者亦大有人在,还需平定……大军压境,也要早做准备……这个陆景真成了大患啊!” 庞统深深自责。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先贤教导的对啊,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没想到,还真被小人将了一军! 庞统、魏延两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初当狗一样踹在一边的天师道弟子,今时今日居然接连搞出如此大的动静,更能攀上高位,操纵战局,成了皇叔大敌! 威望不够的隐患开始体现了…… 毕竟他们干的事可是传遍了全成都。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之后又经过长时间发酵,到了现在,几乎整个益州都知道他们干的污糟事了。 虽有费诗、李严、孟达等益州将领投诚,但底层吏民怨言甚多,多有抗拒,毕竟是当初好吃好喝请来的助战者,如今却背信弃义反戈一击,谁知道如今的刘皇叔还是不是当初的刘皇叔,他能对刘璋背信弃义,凭什么就不会对别人也这样? 这就让刘备军陷入尴尬境地。 一方面,凭着精兵猛将,攻城夺地,势如破竹,但另一方面,也只是破了关隘,益州军民正面抵挡不住,却也是消极抵抗的态度,你来打我,我就投降,你一走,我就搞事…… 刘备带的本部兵马只有两万多,剩下的都是一路打一路收拢的益州本土士兵。 这些人一开始还是用的人质才妥协,但随着益州降兵越来越多,必须得预防哗变,这就需要荆州兵镇着,于是,驻守关隘要兵、防守城池要兵、行军作战还要兵…… 眼下,张鲁又派兵攻打,腹背受敌,刘备的情况不容乐观。 庞统深吸一口气:“必须得说服主公,调荆州主力入川了!” 法正担心道:“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川南关隘封锁,无论走水路还是陆路,短时间内都难以攻克,尤其巴郡,乃是老将严颜驻守,能征善战,非同一般。” 庞统眉头紧皱:“那就先调裨将以上将领,轻骑前来,解此近渴!” 法正点点头:“恐怕也只能如此了……汉中来的是马超、杨柏,马超是无双猛将,纵然有伤在身,也是万夫莫挡,阻拦汉中几乎就要大半主力,黄忠、魏延可战此二将,但破雒城就……” “报!” 忽然一声喊,一个小兵跑进来,单膝跪地,禀报道:“禀军师,赵云将军携刘封、关平二将求见!” 庞统法正眼前一亮,真是及时雨啊。 “快请!” 不多时,英武不凡的赵云带着刘封、关平走了进来,三人齐向庞统、法正行礼:“军师。” 庞统喜不自胜,已经猜到他们的来意,道:“子龙是奉孔明之命前来吧。神机妙算,吾不及也!” 赵云微笑道:“确是如此。” “好。” 庞统着实松了口气,但诸葛亮每每料敌先机,可他这个齐名的凤雏却因无名之辈绊住了脚,心中难免不快。 ——刘备虽然没说,也知道他们是好心招降邓芝才惹下陆景这个对头,但之后事事不顺,就算他心胸再宽大,也肯定难免抑郁。 庞统对此心知肚明,入刘备帐下至今,大功未建,先惹仇敌,心中实在是急迫。 他急需一件大功证明自己,眼下机会千载难逢——破成都,收西川! 如今大将已至,汉中之敌可挡一时,攻破雒城的进程也要加快了。 一念及此,庞统下定了决心。 …… 少了点,先将就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紫虚上人 “子龙将军随我去见主公,此间之事,就劳烦孝直了。” 庞统行了一礼,法正连忙回礼。 这边的事也确实要他费心,消息称,那个陆景杀过来了,他必须要安排靖安司早做准备。 庞统带着赵云来到县城外大营,见到了正跟诸将商议压服周边郡县、试图收揽人心徐图进取的刘备,此时黄忠、魏延、孟达等都在战场,虽偶有顽抗,但于大局无损,情势还在掌握中。 然后,庞统就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李恢死了,孙乾死了,马超没招来,倒把张鲁招来了…… “……” 刘备眼前一黑:“公祐(孙乾)——” 刘备伤心不已,孙乾自徐州开始跟随,一直兢兢业业,即便流亡四方也毫无怨言,劳苦功高! 不想今日居然遭了毒手,刘备哀痛欲绝,深深自责。 庞统、赵云急忙安慰,眼下汉中大军将近,不是悲伤的时候,庞统随即进言,请赵云带二小将前往涪城驻扎,依涪水据地利,阻击马超、杨柏,再召回黄忠、魏延,寻机攻打雒城,拿下这最后一道屏障,如此,便可兵围成都,早定大事! ——其实可以直接带赵云攻打雒城,但他毕竟与张任是师兄弟,此举并非不信任赵云,而是不想他难做,庞统这才提议换位。 刘备亦深知,孤军深入,两面受敌,不宜长久作战,只能放弃之前商量的广播善举,安定后方的计策,依庞统之计施行,让赵云带刘封、关平并一万兵马驻扎涪水以西,先阻击马超、杨柏,再想办法攻破雒城。 赵云自始至终都在安静听着,对主公和军师的安排毫无异议,等二人说完,这才递上一个锦囊,交给刘备,而后在简雍带领下出帐接管兵将。 赵云离帐,刘备打开锦囊,发现是诸葛亮的密信:“亮夜算太乙数,罡星在西,又观乾象,太白临于雒城之分,主将帅身上多凶少吉,主公切宜谨慎。” “这……” 刘备看着密信,吃了一惊。 庞统凑过来细看,洒然一笑,轻摇手中雀翎羽扇道:“主公勿忧,统亦算太乙数,已知罡星在西,应主公合得西川,别不主凶事!统亦占天文,见太白临于雒城,合该敌将身死! 吉凶祸福,非一成不变,主公不可疑心。如今我军腹背受敌,时不我待,需早做筹谋,拿下雒城,取成都、擒刘璋、一举而定西川,则主公大业可成,炎汉可兴!” “……” 刘备见庞统信誓旦旦,点了点头。 庞统确是饱学之士,精通星象占卜、排兵布阵,不负“凤雏”之名,之所以如今进展不顺,主要还是小看了那个无名之辈,但只要君臣同力,此人不过疥癣之疾,不足为道。 刘备这边开始召集众将,筹划阻拦马超、夺取雒城,一切有条不紊…… …… 两日后。 陆景四人下巴西郡,过广汉郡,绕了一个小圈来到了雒城东城门下。 只见城楼高耸,巍峨雄伟,在那城门之前还有雁江支流奔腾而过,筑成宽阔的护城河。 三人骑马站定。 守关将领乃是川中名将泠苞,其人身形魁梧壮硕,手持大刀,稳稳立于城墙之上,威势十足。 众将士弯弓搭箭,瞄准四人,严阵以待! 陆景甩手扔出一方小印,正是严颜私人印绶,另有一张绢帛,上书陆景身份,角落里还有严颜巴郡太守的大印,泠苞阅毕,马上知道来人是谁了。 严颜三天前就已经来信,传书张任,提到汉中天师道高手会来襄助,此人与严苓相交莫逆,与魏延、庞统有大仇,可以相信。 严颜是益州老将,巴郡太守,与张任是好友,他的话份量很重。 严苓又与刘备军有仇,之前老毒物大闹刘备军营可是传的沸沸扬扬,她的师父为了给她出气,诛杀靖安司司尉彭羕,毒杀刘备三千多人,绝对是抗击刘备的先锋,她是不可能叛变的。 更难得的是,陆景的来历也不是什么隐秘,当初捅出刘备与张松、法正串谋的人,就是他! 这样算来,他于益州还有大恩。 倘若当初懵然不知,任由刘备树威养望数月乃至数年,那局面只会比今天更难! 有严颜作保,严苓跟随,陆景本身又跟刘备军有仇,此外,成都那边还有消息,刘璋已经遣黄权前往汉中求援……多重保险,于情于理,就算一向谨慎持重的张任,也相信陆景此行别无他念。 ——事实上,陆景也确实没什么想法,他来就是为了杀庞统、魏延。 泠苞看罢信件,想起张任吩咐,面色和缓,举起了右手: “放吊桥!” 两侧兵将转动机关绳索,咔咔咔,机括声响起,吊桥下落。 陆景四人驾马上桥,过了城门楼,进入雒城。 泠苞下楼看到了这位最近声名大噪的兵鸦道都监,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马上带着四人前往县衙与张任会面。 刚到县衙大门口,正好看到两名将军走出,为首一人四十来岁,身穿将军铠,面貌普通,气质冷冽,不动如山,此人正是“巴蜀枪王”张任;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扛着巨大八角铜锤的壮汉,同样也是川蜀名将,“浑铁牛”雷铜。 “张将军!” 泠苞带着四人上前,递上信物和绢帛,为张任介绍道:“这位就是正一兵鸦道都监,陆景,陆东庭。严太守口中的‘援兵’。” “哦?” 张任顿住脚步,飞快查看印章和书信,面色略微柔和,接着看向四人,在严苓的脸上略作停顿,最后转向陆景,露出一丝微笑:“如此年纪,如此修为,难怪能得严老兄看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陆景抱拳道:“将军过奖。久闻枪王大名,陆景见过张将军。” “虚名而已,不足挂齿。” 张任摆手道:“陆大人能光明正大前来协助守城,想必黄权已经促成两家结盟,这是喜事。吩咐厨房,今晚摆宴,为陆大人接风!” 守门亲兵马上道:“是!” “张叔!” 严苓解开兜帽,对张任笑了笑:“还认得我吗?” “当然。” 张任点头,捋须笑道:“几年不见,当初的小姑娘也长这么大了。小苓,不必见外,就当在家一样,泠苞,你安排几位贵客到客房。几位远道而来,先行歇息,我与雷铜将军要去城外九黄山一趟,等回来再与几位畅谈。” 泠苞先是点点头,接着道:“将军是要去求那位异人帮忙?” 张任点点头。 一旁的雷铜道:“紫虚上人乃是成名宿老,精通占卜,传说能知人生死贵贱,或许能助我等一臂之力……就算不成,也当询问高人,趋吉避凶。圣人不是说了吗?至诚之道,可以前知!” “……” 陆景挑眉,严苓、王双都很意外。 没想到看上去粗枝大叶的雷铜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张任倒是不以为然,蹙眉道:“大丈夫行兵拒敌,岂可尽托于谶纬!这紫虚上人善于刻画符阵,武功高强,吾等此行是为了求其助战,非为其他!” 雷铜脸色一苦:“是。” 紫虚上人…… 陆景想了想,有眉目了,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但印象里似乎是帮着刘备说话的…… 这种山野异人最是神秘莫测,立场飘忽,还是早做预防为好。 念及此处,陆景道:“张将军,能否同往?我师尊就是此道高手,我对这位高人很感兴趣。” 张任一愣,无所谓道:“当然可以,那就一起去,如此也可在路上商讨军情,陆大人才思敏捷,张某早有耳闻。” 陆景笑了笑:“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既然将军有兴趣,陆景自然知无不言。” 张任一愣,没想到陆景如此谦逊,他能听得出陆景是真心实意,不由松了口气,如此甚好。 …… 还是有点卡……难受 (本章完) 第一百章 千里望气术 陆景留王双、狐聪在县衙熟悉情况,与严苓一起跟着张任、雷铜出城,前往九黄山,见见那个传的神乎其神的紫虚上人。 这个世界异宝无数,能人异士数不胜数,或许紫虚上人也是一样。 如今的雒城接近八万人马,原有三万守城兵将,另有刘璋增派的五万精兵,如今分出两万,由吴懿、邓贤二人于雒城以北六十里,依山傍险,扎下两座营寨,不使敌兵靠近。 如此重兵屯集,严防死守,不需要守将时刻关注,四人穿过营寨,上了九黄山。 九黄山下,是浩浩荡荡的雁江,大河奔腾,一往无前。 上有一座金雁桥,相传曾有珍禽【金雁】落于桥上。 几人一路闲谈,已经颇为熟络。 雷铜是个冲锋陷阵的悍将,对武功兵器最感兴趣,陆景腰后那根金锏一看便非凡物,雷铜旁敲侧击它的来路、品阶,想跟自己的八角铜锤比一比。 陆景对此没什么隐瞒,直接说了此锏来路,听得雷铜两眼放光,瓮声瓮气道:“真是宝贝!比我的【撼山锤】强多了,陆大人际遇非凡啊。” 陆景摇了摇头,微笑道:“当初在老龙池,差点被彭羕、法正夹攻,其中凶险不足为外人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我的运气一向挺背的。” 身旁严苓轻轻一笑。 雷铜咧了咧嘴。 转眼,四人来到山顶一间道观前,大门上有匾额,上书三个大字:“无名居”。 门前正有一名道童守候,像是早知道会有人造访。 张任、雷铜已经来过一次,对此见怪不怪。 陆景、严苓倒是没想到这人有如此本事,陆景心说这手段跟师尊比也差不了多少了,当初小师姐到勉县,他也是事先知情,看来这家伙还真有些奇异之处。 “劳烦通报,张任求见。” 有求于人,张任的姿态放得较低。 那道童躬身道:“老爷已经知道,几位大人请进。” 道童转身领着四人进了道观。 四人入内,细细打量周围,这道观明显年深日久,看上去有些残破,但道观之内的空地上辟出了一片药圃,遍布草木清香,倒也不失雅致美观,就在那正殿之内,一位身穿紫色道袍,模样清隽的老道士正坐在蒲团之上打坐,看他面容,当真童颜鹤发,显然功力非凡。 他就是紫虚上人。 不说别的,光这副卖相,就不像是一般人物。 四人简单行礼,张任说出了请老道出山相助退敌的意思。 老道士睁开眼睛。 就在那一刹那,他的眸中有蓝光闪过。 陆景脸色倏地凝重下来,瞳术,他会瞳术! 紫虚上人目光扫过四人,在陆景、严苓身上略作停顿。 严苓大脑嗡地一声,一片空白,被那双仿佛能直视人心的眼睛如此注视,她好像突然间没了秘密,身体一颤,下意识地靠近陆景。 陆景侧身将她掩在后方,冷眼直视老道士,伸手按住了腰后亢龙锏——看这作态,还真是刘备一伙!大汉刘皇叔的招牌,真是响亮啊! 陆景心中杀意沸腾,但诡异的是,他的眼睛能看出这人是炼神二转的功力,但直觉告诉他没这么简单。 这还是第一次眼睛观察到的与直觉不符。 这个人很可能比炼神二转更强,达到了三转、甚至传说中的先天境界! 老道士也没多看,面无表情收回了视线,对张任淡淡道:“贫道乃山野废人,上山修道,不理尘世,得蒙将军两顾,有一言相赠。” 张任有些失望,但也没强求,他对谶语本没什么兴趣,不过,既然人家想说,那听听也无妨。 张任便道:“上人请讲,张任洗耳恭听。” 紫虚上人缓缓吟诵道:“左龙右凤,飞入西川。雏凤坠地,卧龙升天。一得一失,天数当然。见机而作,勿丧九泉。” 张任、雷铜脸色大变。 这谶语不难解,所谓的龙凤,当是指卧龙诸葛亮、凤雏庞统。 “雏凤”坠地,“卧龙”升天,是说庞统会死,而诸葛亮将青云直上,大展雄图,此乃天意。 既然诸葛亮会在西川飞黄腾达,那么,毫无疑问,刘璋会败,刘备会成为新的益州之主,随后“见机而作”、“勿丧九泉”,听起来像是劝告,但也可以是恐吓,见机何做才能不命丧九泉?无非是投降或者逃跑而已…… 陆景冷笑,依大势看,他的“劝告”是对的,但就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张任,还是为了刘备了。 雷铜道:“那我等气数如何?” 紫虚上人缓缓闭上眼睛:“定数难逃,何必再问。” 雷铜脸色一变,还要再说,张任一把拉住他,对紫虚上人淡淡说道:“上人此言,张任记下了,同样有一言相告,我主刘季玉无愧刘备,此贼以客将之身图谋主公基业,背信弃义,狼子野心,与曹贼何异?!张任不会‘见机而作’,倘若真要‘命丧九泉’,能为主尽忠,战死沙场,那也是甘之如饴!我们走!” 张任转身,大步离去。 雷铜紧随其后。 陆景、严苓刚要离开,紫虚上人轻轻叹气:“劫数难逃,劫数难逃啊……” 陆景冷笑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上人卦数精湛,深谙天意,但在这一点,远不如我师尊。是我高看了。” “呵呵。” 紫虚上人睁开眼睛,轻轻笑了笑,看向陆景,认真道:“凡人做事,宜留一线。” 这话范铉也说过。 陆景心中一动,回头淡淡道:“那我要就是一线不留呢?是不是也得命丧九泉?” 严苓听罢,脸色大变,一把抓住陆景的衣袖:“东庭……” 陆景死盯着紫虚上人:“上人是要保庞统吗?” 紫虚上人连连叹气,摇头道:“卧龙、凤雏乃当世人杰也,为天地所钟,身负奇珍异宝,司马徽所言:‘此二者,得一可安天下’确有其理。凤雏可死,但不能亡于你手,否则必有大祸啊!” “……” 陆景眉头紧皱,他这话好像是真心实意…… 怪了。 他到底是要帮刘备还是不帮刘备? 紫虚上人望着陆景,直言说道:“你身负仙灵之气,当真奇也怪哉,照你的性情运势,不该如此……看在这股浩然正气面上,老道送伱一物,望你能用于正途,切莫走入邪道,否则,一步踏错,万劫不复,神州大地,将生灵涂炭!” 紫虚上人郑重起身,从袖中取出一部竹简,双手递给陆景。 陆景皱眉看那竹简,上书卷名:《千里望气》,没有去接。 仙灵之气…… 难道是右眼? 他居然能看出来! 还有,切莫走入邪道是什么意思? 不会连鬼手都看出来了吧……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陆景心头剧震,深深戒备,严苓却顾不得了,一听陆景有危险,忙帮陆景接过,弯身致谢,十分感激,完全不在乎之前可能被紫虚上人窥视了记忆。 紫虚上人见此,略作犹豫,又取出一副通体冰蓝、色泽瑰丽的贴身软甲递给严苓:“此物名为【霜雪衣】,早年故友所赠,姑且算作补偿吧。” 严苓摆手道:“已经得赐异宝,怎能再拿上人宝物……” 紫虚上人微笑道:“《千里望气术》乃天外秘术,强则强矣,但过于昭彰,偶尔会不自觉的伤人,老道躲在此处清修,多半为此,送你此宝,一作补偿,二……也是望你日后多加劝诫。” 劝诫…… 劝谁? 显而易见。 严苓偷眼看向陆景,脸色微红。 其实还有第三点,严苓如果出事,就目前的交情,陆景已经会不择手段地为她复仇,那就更加违背“仙灵之气”的本意,紫虚上人不喜陆景为人,但无奈他身上有大机缘,为神州大地,为天下万民,这就不得不帮他。 陆景现在处于一种古怪的平衡状态。 他身负正、邪两股力量,为正,则除魔卫道,为邪,则祸乱苍生! 此时,正压过邪,呈现仙灵之气,但一旦助长杀意,邪气炽盛,日久年深,那可就不一样了…… 为防陆景脱缰,紫虚上人苦劝不成,也就只能保了。 “嘎——嘎——” 忽然两声响亮的鸟鸣,一头金色大雁从高空飞落庭院,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珍禽【金雁】。 严苓望着那硕大金雁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不由心生喜爱。 紫虚上人连赐两宝,又回到了蒲团上闭上眼继续清修。 这摆明了是逐客之意。 严苓轻轻拉了拉陆景的袖子。 陆景回神,神色复杂地望向紫虚,躬身行礼:“多谢。” 严苓跟着行礼。 紫虚上人垂眸合目,好似睡着一般,没有回应。 陆景二人走出正房,退出了庭院,逐渐远去。 紫虚上人睁眼,望着陆景的背影,深深皱眉。 就在这时,金雁踱步走进大殿,古怪地看着紫虚,忽然,它张开了嘴巴,说道: “为什么放他走?还给他《千里望气术》!” 它的声音苍老,带着愤怒和不满。 紫虚冷眼望去:“左元放,你应该看的出,他身负仙灵、邪煞!” “那又如何?” 金雁冷声道:“此子性情乖戾,鲜怀仁义之心,恐难造矣,若是放任其成长,天下大祸不远!” 紫虚冷笑道:“你若真为了你心中的天下、仁义,何不杀了曹操、孙权?助刘备一统天下?” “……” 金雁低下了头,死盯紫虚上人,杀机四溢,浑身散发森白气焰,眸光冷冽如冰。 “你不敢。” 紫虚不为所动,冷冷道:“张角的惨死已经告诉了你结果,更何况,曹操有了管辂,孙权有了你的徒弟葛玄……区区元神寄居之法,身外化身,就别在老道面前猖狂了!” “你!” 金雁怒道:“紫虚,此子凶恶,你会后悔的!” 紫虚不以为然:“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做什么天怒人怨之事,就算与庞统为敌,也是庞统、魏延寻衅在先,你因此二人是刘备部下就无视情由,一味包庇,这可非得道先天所为!如此继续下去,你的伤怕是好不了了!” 金雁怒吼:“紫虚!” 紫虚不耐烦地挥手:“滚!” 一挥袍袖,金雁倒飞了出去,狠狠砸出大门之外。 砰! 无名居大门紧闭,禁制升起,杀气腾腾。 金雁还想再进去,看到院中升起符阵,不得不忍了下来:“紫虚,你一定会后悔!” “哼。” 紫虚干脆把声音也禁绝,闭上了双眼,口中吟诵道:“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 …… 山下的陆景回头望向山顶:“奇怪……” “怎么了?” 严苓把手中的竹简放到他手中,小声劝道:“我看他不像有恶意,你好好修炼吧,万一他说的准呢?谶纬之语,不可尽信,但……也还是上一点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不是。” 陆景接过竹简,蹙眉说道:“我倒不是说他害我……而是那只金雁有点怪……算了,他送我秘籍,我回去研究研究,如果没有暗手,那我再回来重谢他,如果有蹊跷,那就回来烧他的道观……” 严苓沉吟:“……能打得过吗?” 陆景沉默一会:“……够呛。” “哈哈。” 严苓没忍住,掩嘴娇笑。 陆景无奈,也笑了,回望山顶,叹道:“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总感觉有些神秘……” 严苓想了想,道:“一开始像坏人,但好像是好人……算了,我们回去吧,雒城还要费心。” 陆景点点头:“嗯,静观其变吧。” ……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攻城破寨 陆景两人跟着张任、雷铜回到雒城,当晚好酒好菜,开怀畅饮,酒足饭饱之后,宴席散去,陆景回到后院自己的房间研究那部《千里望气术》。 王双住在左侧,严苓住在右侧,狐聪就在外间修炼内功。 陆景打开竹简,细细阅读。 《千里望气术》乃天外秘术,十分玄奇,内分天、地、人三重境界。 大能观阴阳地理,小能查吉凶祸福,练至大成,可窥得天、地、人三才之妙,玄奇无比! 第一重境为人境,练成之后,世人身躯再无奥秘,可看破真假,识破幻象,看穿对手气机脉络,真气流向,配合指法,能点穴截脉,也能因对手气息流动,预判出招,从而后发先制,于招数之道,立于不败之地! 第二重境为地境,练成之后,目力大幅增强,能观察叵测人心,山河地理,洞悉天地玄机,看到“元气”。世间元气之多寡因风水格局而变,有的属水,有的属火,有的飘渺如风,有的迅猛如雷……观察元气流动变化,便能因地制宜,明天时,晓地利,预测风云万象! “我靠……” 看到这里,陆景整个人惊住了,这好像比《胎化易形篇》还离谱! 础润知雨,月晕知风,世间万变,皆有因果。 第二重境的《千里望气术》已经不是“望”眼前之物了,而是观测表象之后的那条因果线:有风吹过,便能“看到”它会带走几片落叶,消去多少热气,凝结多少蒸汽,从而引发水滴落地,大雨瓢泼……一切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到了第二重境界,已经可以察人心,明万物,未卜先知……难怪紫虚上人提前知道有人拜访,难怪他能看到严苓记忆,发觉我身上的仙灵邪煞……这功法竟然如此逆天!” 陆景深深震惊,这可比算卦还要再强上一筹,它连算都不用算,也根本不需要沟通所谓的“天道”,感悟冥冥中的天意,只需要“看”,顺着事物变化,观测它的那条活动轨迹,很适合陆景这种算不好卦、不受老天待见的人…… “不会是吹牛吧……” 陆景对这功法描述将信将疑,总觉得创作者有王婆卖瓜的嫌疑,继续看第三重境界,却发现竹简之上一片空白,只有标题,没有内容…… “这什么意思?” 陆景左看右看,上面空无一字。 即便用右眼聚精会神细看,也什么都没有。 “有趣……要么是本就残缺,要么就是这竹简藏着连右眼都看不出的隐秘……有点怪啊……” 既然看不到,那就不看了,陆景压下心绪,按部就班,从头开始。 他将心法全篇熟记在心,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运功提气,打通眼部经络。 他的悟性绝顶,有自信速成,却没想到这次踢了铁板…… ——陆景足足花了三个时辰,方才练成第一重,打通眼部诸穴,强化眼力,难度之大比过往修炼的所有秘籍都要难!但也因此成功将透视距离提升到三十丈左右,远视更可达两百丈开外,两百丈内的一切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之前只能靠开右眼才能有的视野,这次不需要聚精会神就能看到,但他真正想练成的第二重境界却是无论如何也练不成。 陆景一直苦练到四更左右,仍然毫无头绪。 竹简上面的心法他都懂,可就是差那么一点说不上来的东西……修炼是唯心的运动,心境不到,万事皆休。《千里望气术》的开篇就明确说过,此术为“屠龙术”,修炼条件极为苛刻,除了要勤学苦练外,还要一点点运气,和非遭遇劲敌所不能领悟的某种特质! 陆景尝试了多次,总是差一线,无法让眼睛达成质变。 他能观测元气,却怎么也没法察觉到那条“因果线”,可望而不可及。 “呼……” 陆景睁眼,深吸了一口气,皱眉看着手中竹简,看来这武功还真有点邪门,不能急于一时。 就在这时,忽然他的耳朵一动,有急促的马蹄声朝县衙方向奔来! 陆景抬头,双目聚精会神向外看去,视线刺破一道道厚厚的青砖墙壁,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骑着高头大马,背后背着一杆旗帜,冲进了县衙。 看他着装打扮,应该是雒城传令兵。 “报!” 那传令兵慌不择路冲进庭院,飞快下马,落地瞬间,险些脱力跌倒。 他一边大喊,一边奔向县衙大堂。 如此举动,自然惊醒了张任、泠苞、吴兰、雷铜四将。 四人飞快穿戴好甲胄,从各自房间冲出,飞身赶到大堂,点燃火把红烛,一眼就认出那传令兵是城外大营守将邓贤的心腹,看他浑身是血,不由脸色大变,猜到是那两处防守营寨出了变故! 张任赶忙道:“发生何事?” “禀将军!” 那传令兵浑身是血,无比恐慌,指着北方大喊道:“不好了!四更天,魏延黄忠率贼兵偷袭左部邓贤将军营寨,吴懿将军担心守不住,率军前往救援,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反被刘备、庞统杀进大营,最终,邓贤将军不幸战死,吴懿将军投降!现在,六十里外的那两座大营都已经被刘备军占领了!” “你说什么?” 张任脸色大变,惊怒交加:“吴懿不遵将令,私自出营,还投降了刘备?!他可是主公兄长刘瑁的妻兄!” 完完全全的自己人啊!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就是怕别人顶不住反水…… 益州人心涣散,千疮百孔,谁知道哪个会是下一个孟达,费诗? 本以为吴懿绝不会反,没想到啊…… 张任攥紧了拳头,又气又怒。 传令兵脸色发苦,大人物的事,他又怎么知道?再说,生死攸关,哪里还有什么亲戚,最主要的,是谁也没想到刘备军三更造饭、四更起兵,马摘铃,人衔枚,卷旗束甲,根本没有一丝声音,出兵又快又隐蔽,打了个措手不及! 黎明之前正是人最困顿的时候,他们选在此时进攻,意图很明显,黄忠、魏延又非等闲,猝不及防下,吴懿、邓贤一旦落入圈套,无法借助地利布阵厮杀,那就势必落入下风! 吴懿一看贼兵势大,不是黄忠、魏延对手直接就投降了,邓贤虽然拼死抵抗,但也不能力敌,最终战死沙场……他能拼死杀出重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张任心中震怒,一掌拍碎了桌案。 吴懿邓贤驻守的地方乃是一处隘口,山险路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大军根本就攻不进去,只要坚持一时片刻,放出号箭,他们马上就能支援,结果吴懿这个蠢货,偏偏在这个时候昏了头! 不过即便如此,张任仍镇定自若,有条不紊地吩咐吴兰、雷铜分守东西二城门,雒城北门有雁江做护城河,另有防御大阵,他们攻不进来,东西两门却分别有一大一小两条路可以杀入,此时刘备军抢占了营寨,距离雒城只剩六十里,随时可能打过来,必须要小心防守。 “是!” 吴兰、雷铜也知道事关重大,急忙带着亲卫冲了出去。 “张将军担心刘备乘胜攻城?” 陆景面色凝重,身穿霄云甲走进大堂,在他身后是同样穿戴好甲胄的严苓、王双。 张任转身看着雒城地图,沉声道:“刘备军腹背受敌,不能久战,很可能会趁势一鼓作气,攻打雒城,咱们不得不防。如今情势危急,不知陆大人有何指教?”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定数难逃 “如今情势危急,不知陆大人有何指教?” 张任说话间目不转睛看着地图,本没想陆景说些什么,阴谋诡计和排兵布阵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陆景却没客气,上前观看雒城地图。 张任说得对,马超、杨柏正率大军星夜赶来,扑向绵竹,刘备军将要面临双线作战,他兵力不足,军心不稳,搞不好就是双输局面。 当此之时,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稳固现有地盘,全力赶走马超,要么抓紧时间,一心拿下雒城,然后挥师南下,直取成都! 相比之下,前者要更简单。 毕竟刘备不缺大将,只要从荆州调来猛将——寻常关隘对猛将无意义,单人偷过不难,带兵守和马超很容易。 张任此前也是这种想法,从刘备命各部清剿绵竹附近郡县的情况看,摆明了是要做长久打算,以为他会老实安分,专心稳定后方,先拒马超,却没想到,刘备居然选择在此时此刻攻取坚城!宁愿陷入双线做战! 看来,他已经有大将阻拦马超了,不然绝不敢如此行军,万一不成,后路都给马超断了! “张将军不必过于忧虑。” 陆景望着地图道:“雒城非一般城池,只要坚守不出,刘备短时间内攻打不下来,一群游军,双线作战,损耗加剧,他才是该着急的那个。 不过两座营寨罢了,于大局无损。我听闻,公孙述曾命符阵大家在雒城布下一座大阵,名为【天风银雨阵】,阵眼在将军手中吗?” “是。” 张任干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亮给陆景看,那令牌非金非铜,看不出何等材质,但表面刻画符文山水,内部封印的元气极为充沛,更难得的是,它跟整座雒城大阵相呼应! “这便是阵眼。” 张任道:“此阵以雁江之水为源,城中纵横街道为符文,加之十三件五品灵材为阵枢,结成大阵,手持此兵符就能调动雒城方圆十里‘风头’、‘水尾’! 只要我不死,他们想要进来就得破阵,可这大阵乃是西州大将军隗嚣(音:尾熬)所作,连吴汉、岑彭都破不了,就凭他们,想强攻下来,难上加难!” 陆景郑重道:“张将军切莫掉以轻心,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庞统定有非凡手段!只不过如今还没显露出来罢了……他们敢冒险攻城,一定会有后续!今时不同往日,此前攻打白水关,局面尚能维持,如今刘备腹背受敌,步履维艰,庞统很可能会拼命,你我要小心谨慎才是。” 陆景这话倒让张任有些意外。 他其实也不是粗枝大叶的人,带兵打仗都是小心为上,对如今局势也有自己的判断,但没想到陆景贵为天师道都监,少年得志,仍然能如此冷静持重,当真难得。 “那依陆大人看……” “刘备拖不起,既然决定攻城拔寨,那他们一定会来的!” 陆景拔出腰后【亢龙锏】,指着地图上的两条路:“这两条路都能行军吗?” 张任点头道:“可以。吴懿、邓贤驻兵隘口距此有两路,皆可行军,大路联通雒城东门;小路联通雒城西门,但小路崎岖难行,路口两端皆隐没于荆榛野莽之中,连西川中人都多半不知,不过……张松既然与刘备串谋,想来早将我军地图给了刘备,不可不防。” “将军所言甚是。” 陆景道:“东西二城门要防守,大路要增兵,但小路更要防备!若我是刘备,一定会大军佯攻,小路奇袭,如此双线并行,才能出其不意。” 张任更加意外,不由高看陆景两眼:“没想到陆大人还是个将才。” 陆景道:“纸上谈兵罢了,不过是一点建议。” “不!” 张任肃然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倘若庞统真能破我【天风银雨阵】,定然会从小路偷过,趁我在东门阻击黄忠,攻我西门!我当亲率弓弩手半途截杀,除此祸患!” “只怕不容易啊。” 陆景望着地图,皱眉说道:“庞统非同等闲,刘备帐下也有黄忠、魏延,魏延还在其次,炼神巅峰的武夫罢了,可黄忠,能跟关羽交战不落下风,实力恐怕不比全盛状态的马超差多少,满城只有将军能挡了……” 也未必挡得住。 枪神童渊之下有三大弟子,首徒北地枪王张绣,次徒巴蜀枪王张任,关门弟子常山赵子龙! 张绣、张任虽年长于赵云,但实力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张任,他的天资尚且不如张绣,学不了童渊最强的《百鸟朝凤枪》,而是靠着性情淳朴,勤能补拙,学成了童渊另一套《梅花枪术》,此套枪法共一百零八路,攻守兼备,但同时,也是攻守都不突出,张任如今炼神三转,跟魏延差不多,没有阵法辅助,他是挡不住黄忠的。 即便如此,张任也已经是刘璋麾下最强的武将! 他如果不镇守城池,一旦黄忠率大军前来,那雒城就等于拱手让人。 张任深深皱眉,显然也明白此理。 但他如果不去埋伏,就靠剩下的人可杀不了庞统……小路才是破城关键,最强的黄忠需要佯攻,另一位大将魏延定会保护庞统,只他一人就要自己亲自出手,更别说庞统也是炼气高手,只不过出手很少,世人对他的武功了解不多罢了…… 庞统绝不是弱不禁风! 至少陆景就知道他会音波功,且功力很强! “有办法。” 严苓打量着泠苞、张任、王双,忽然说道:“反正只是埋伏一时,骗过刘备军即可,等张叔、东庭合力,杀了魏延、庞统,立刻回城坐镇,自然就没事了。泠苞将军可以身穿张叔甲胄,戴人皮面具和大阵阵眼防守一时,料那刘备也分辨不出来!” 嗯? 张任眼前一亮,如今雒城之中,泠苞的实力仅次于他,炼神二转,他的【撼山锤】威力不凡,能在魏延手下撑过三十招不落下风,凭借【天风银雨阵】挡过黄忠一时不难,但……泠苞真能托付阵眼吗? 连吴懿都投降了…… 事到如今,张任真不知道这座城中还有谁能完全信任。 陆景、严苓肯定是要杀庞统了,他们就是为此而来的,剩下的…… 张任低头沉吟,眉头紧皱。 “将军!” 泠苞猛然单膝跪地,以右手为剑指在左手腕一划,顿时血流如注。 张任惊道:“泠苞,你这是干什么!” 泠苞以鲜血抹过脸颊,指天盟誓,字字铿锵道:“泠苞本乡野匹夫,幸得州牧提拔,方有今日!将军为破敌筹谋,泠苞愿誓死促成,但有异心,天地不容!纵然城破,末将宁愿玉石俱焚,也绝不会将阵眼交出!” 泠苞心道,就算被抓,他也能假意投敌,再行背叛,只要能杀败刘备,信义算什么? 刘备不也是背信弃义? 泠苞手臂鲜血如注,满脸坚毅,张任见状,也不再多说,取出令牌,珍而重之地交到泠苞手中,然后看向严苓,郑重说道:“小苓就留在城中协助泠苞守城吧。” “啊?” 严苓立马不干了,皱起眉头:“不,我还要……” “严苓。” 陆景道:“伱留下吧,王双跟我去就够了。这城中需要你。” ——万一泠苞挡不住,或是有异心,凭严苓诡谲莫测的毒术和蛊术,也能制住泠苞,夺回阵眼,不使战局一败涂地! 严苓没想到自己出的主意,结果把自己也算在里面了,她满心想帮陆景复仇,可如今…… 严苓心中挣扎,她就是因为懂张任的布置,才更纠结! “我——” 严苓还想再说两句。 陆景握住了她的手腕,柔声道:“乖,听话。” “?!” 严苓的脸瞬间红的滴血,大脑宕机,再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张任松了口气,目光扫过这对年轻男女,轻咳一声,道:“那就这么定了,由泠苞将军假扮我协助吴兰防守东门,抵御刘备大军,小苓帮忙看顾,我与陆大人、王双兄弟率三千弓弩手于小路埋伏,争取一举诛杀魏延、庞统!” 众将领命,齐声应是。 张任大手一挥:“行事!”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落凤坡 圆月高悬,皎皎银辉洒落大地。 刘备大寨,黄忠、魏延等将刚刚收拢降兵,此时身穿铠甲,一片肃杀,正在大帐议事。 庞统轻摇雀翎羽扇,指着桌上地图道:“张松此图,确是神算!有了这条偏僻小路,我军便可分兵两路,合击雒城,此乃又一出奇制胜之途,主公切不可犹豫,当马上行军,攻敌不备!” 黄忠、魏延立即出列,齐声道:“主公,末将请战!” “……” 刘备摆手,看着桌上地图,眉头轻皱道:“只是……刘璋大将张任颇具谋略,行兵谨慎,方才已有兵将冲出报信,此时只怕已严防死守。倘若有备,如何是好?【天风银雨阵】非同小可啊。” 庞统郑重道:“此阵,统可破之!只要主公遣大将佯攻东门,吸引张任注意,统走小路,直抵西门,必能破其门,杀入城中,如此,张任腹背受敌,则雒城一战可得!而后挥师南下,取成都,得西川,到那时,三分天下有其一,主公便可与曹操、孙权争雄天下!如此,兴汉大业,有望矣。” 众将闻听此言,无不热血沸腾。 刘备心中亦难免激动,望向庞统:“军师如何破阵?莫不是……不可!” 刘备想到庞统身负奇能,马上严词拒绝:“如果破城需如此,那此城不破也罢!” “主公。” 庞统心中一片潮热,跟着这样的主公,如何不尽心竭力,他轻声道:“主公放心,统心中有数。如今我军孤军深入刘璋腹地,又被马超、张任夹击,不成功,便成仁!只要能破【天风银雨】,拿下雒城,统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刘备眉头紧皱,还要再说。 庞统轻按刘备手臂,说道:“统自入主公帐下,久蒙主公厚恩,未曾报效,早思肝脑涂地,方称本心!主公不必犹疑,可马上行军,命魏延领兵五千,与统走小路取西门;主公与黄老将军领兵两万,走大路佯攻,取东门,留孝直、糜竺、简雍防守大营,谨防刘璋别部兵马取此道,偷袭绵竹……” “不不不。” 刘备忙道:“小路偏僻难行,岂可让军师冒险,万一有埋伏,进退两难。还是备走小路,军师走大路,待我与五千精兵攻取西门,张任必定大乱,军师便可与黄老将军便宜行事,破阵攻城,为时不晚!” “如此,太过浅显。” 庞统摇头道:“张任足智多谋,定不会中计。有他在,统纵有奇能,也未尝能如愿破阵啊。” “可……” “主公且放心。” 庞统微笑道:“主公小看了魏延将军,也小看了统。遍观雒城,能敌魏延将军者,只有张任,张任如今身负【天风银雨阵】阵眼,守城大任,又生性谨慎,必不敢冒进,余者纵然埋伏,又有何惧?” 庞统此言在理,但刘备依然不放心,说道:“不瞒军师,吾夜梦一神人,手持铁棒击吾右臂,醒来犹自痛苦难当,此行莫非不佳?而且孔明信中所言,委实教备放心不下啊。” “原来如此。” 庞统轻摇羽扇,笑道:“主公被孔明所惑矣,彼不欲令统独成大功,故作此言以疑主公之心。心疑则致梦,何凶之有?主公再勿多言,时不我待,就请下令吧!” “这、这……” 庞统催的越急,刘备心中不祥预感越强。 法正看局面僵持,上前说道:“主公,靖安司新入一侠士,姓白,名修,字明远,久慕主公大名,此人武功高强,乃罗浮山上剑宗门徒,已修成《气驭飞剑》、《天罡剑阵》两大绝学,得授上代剑宗之主高人左慈真传,或可令他随行保护军师,以安主公之心。” 刘备大喜:“快,有请侠士。” 庞统无奈。 不多时,一位白衣剑侠走入大帐。 其人二十多岁,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俊朗不凡,年纪轻轻已经是炼神二转修为,功力深厚。 “白修拜见皇叔。” 白修双手抱拳,恭敬行礼。 刘备一看此人年轻有为,武功高强,心头大定,有他保护庞统,当可无事。 “军师乃吾股肱心膂,断不可失!就有劳侠士随行保护,待破城之后,备自有重谢。” 刘备说的斩钉截铁,庞统心中大为感动,心想一定要拿下雒城,报皇叔厚恩! 白修正色道:“修,必竭尽所能!” “如此,先行谢过!” 没了这桩心事,刘备雷厉风行,当即按庞统吩咐,命魏延为先锋,领兵五千,走小路取西门;又以黄忠为先锋,领兵两万,走大路佯攻,取东门,留法正、糜竺、简雍防守大营,而后鸣鼓聚众,大军开拔,浩浩荡荡杀向雒城! 魏延、庞统带着五千精锐火速进兵。 那条小路确实崎岖,两山逼窄,树木丛杂,大军行进难以提速,临近天明,才走了一半。 天刚蒙蒙亮。 庞统骑在马上,遥望小路地形,点头说道:“确实便于藏匿埋伏,只可惜,张任手下无强兵啊。” 魏延沉吟道:“军师,你说那个陆景……” 庞统冷笑:“此人睚眦必报,诡计多端,但有机会,他一定会来的,只可惜,区区炼神一转,来了又能如何?文长,如今天师道已动大军,也就无所谓留手。这一次,倘若遇到,一定要除此祸患!” “军师放心,某都明白。” 魏延目露寒光,握紧了手中大刀:“此贼屡屡坏我军大事,他只要敢来,我定将其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在两人身侧,白修同样骑在马上,环顾四周山野,谨防埋伏,听到谈论,已经猜到说的是谁:“军师,魏将军,二位所言者,莫非是天师道新任都监,陆景,陆东庭?” “哦?” 两人有些意外,庞统道:“明远知道此人?” “大名如雷贯耳。” 白修淡淡道:“此人与张鲁设计,以【镇邪峰】一举除掉了天师道大敌顽石大师,诛杀校事府五魔、‘牵丝傀儡’杜乾,委实不一般!他的天资极佳,相传加入天师道还不到一年,已经连连破境,达到如今境界,成为天师道三代翘楚,心智武功比张鲁亲子都有过之无不及,有关此人事迹,我在罗浮山上都有耳闻,从之前的阆中七煞,到如今的校事府五魔,他的手段当真厉害!” 关于这点,魏延、庞统也不得不承认。 他们当初确实是走眼了,本来和颜悦色就能解决的事,一般人也不敢招惹炼神高手,但偏偏就漏算了这个陆景的心性、资质,他不但记仇,敢于寻仇,还有报仇的资本! 倘若二人当初没有干预陆景杀邓芝,那刘备养望计划就不会结束的这么快,也就不至于如此被动。 但现在,仇恨已深,说什么都晚了。 庞统心中一叹,忽然想到一事,说道:“对了,小心他的易容术。当初在乌家堡地下相遇,陆景来去自入,乌家人都该死绝才对,后来乌豪、乌蓬却仍然活动,显然已经不是原主……须谨防此贼以假乱真。” 魏延、白修心中一凛,暗自点头。 “报!”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大喊从大军后方传来,有一传令兵骑快马朝三人飞奔而来。 他的速度很快,气喘吁吁,满身狼狈,翻身下马后单膝跪地:“禀军师,魏将军,大事不好了!主公!主公他——” 魏延脸色大变,忙举手示意大军停下。 庞统本来还挺戒备,一听刘备出事,也吃了一惊,忙问:“发生何事?主公怎么了?!” 那传令兵惊慌道:“陆景和老毒物又出现了!二人于大路阻击,那个陆景假扮士卒下毒暗害黄老将军,老毒物趁机毒杀了我军不少将士,连主公也被他的《消魂蚀骨手》所伤,危在旦夕啊!” 众人大惊失色! 庞统眼前一黑。 魏延慌了:“快!后队变前队,撤退回防,营救主公!” 白修先是大惊,正要跟着他们拨转马头,忽然听到头顶传来嘎嘎雁鸣! 是金雁的声音。 师祖示警! 白修脸色大变,猛地看向传令兵,拔剑出鞘,吼道:“小心啊——” ——就在众人心神失守的刹那,那传令兵忽然伸手入怀掏出了足足五枚蓝白色的【神火珠】,冷笑道:“受死吧!”他一甩手,那五枚珠子一齐飞向庞统、魏延,自身施展鬼魅轻功,避过白修一剑,身形化电,飞快后退! 此人赫然就是陆景! 那杀伤力无比惊人,连炼神境武夫都能炸的骨断筋折的【神火珠】,此时一股脑全飞向了两人! 足足五颗! 距离太近了! 魏延、庞统乍听刘备噩耗,心神失守,闻听白修示警,已然晚了,神火珠扑面而来,近在咫尺! 猝不及防! 轰—— 神火珠砸下,下一瞬,无边烈焰升腾而起,爆炸声震耳欲聋! 周遭寻常兵士一瞬间化为飞灰,那蓝火辐射四方,如同一条条火蛇,疯狂舔舐着天地元气! 偷袭得手,陆景先是一笑,紧接着脸色大变。 就见那蓝白色的火光之中,猛然张开了一对赤红的、神圣的羽翼,沐浴在蓝色火焰之中,毫发无损,紧接着,竟有一头元气凝结的火凤卷携苍鸾火冲天而起,直上云霄! “唳!” 雏凤清鸣,那声音穿云破石,声震九霄! 凤雏,庞统!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凤鸣九天 元神,三宝之显化也。 通常只有先天境界的练气士才能以神念结合天地元气化形。 到了这种时候,没有了肉体束缚,攻击手段会更快更狠,能直击神魂,无影无踪! 但此类攻击缺陷也大,伤人伤己,等同于舍弃防守,一味进攻,将自己的弱点——肉身,彻底暴露在敌人面前。 没有肉身,元神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等待他的只有魂飞魄散。 因此,元神攻击一般都是生死存亡之时逼不得已的杀招。 先天以下用不出来,也不敢用! 但庞统不是先天,却有如此强大的元神,让陆景深感不可思议! 庞统的功力只是炼神二转,神念也没有达到先天境界,本不能出窍神游,但此时此刻,他的肉身就在那火海之中,元神却以火凤之形冲出,卷携烈焰,驾驭苍鸾火,冲向陆景! 他的速度快如闪电! 魏延同样没死,心有余悸地站在战场中央,脸色煞白——那蓝白色的火焰在火凤操控下向外扩散,中间凭空出现了一个球形护罩,将人与火隔绝开来。 只差一点! 他方才只差一点就被五枚【神火珠】炸的骨断筋折! 即便是他这种炼神巅峰钢筋铁骨的武夫,也没法挡住那么强大的火焰和爆炸冲击! 这个陆景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他可真该死啊! 魏延握紧大刀,咬牙切齿,双目喷火! ——身为刘备军中大将,魏延是知道庞统这一奇能的。 庞军师自幼便得上天眷顾,其母十月怀胎生子之时,有火凤真灵从天而降,与其融合,化为天生元神,一旦出窍,便能以火凤之身驾驭世间万火! 这才是道号“凤雏”的含义! 但他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先天,无法自如出窍,每次元神离体,都相当于强行挣破牢笼,会不可避免地伤及身体! 昔日赤壁之战,世人只知诸葛祭风,周瑜纵火,其实还有庞统推波助澜,以元神之躯驾驭烈焰,穿行于铁锁连舟之中,帮助孙刘联盟焚尽二十万曹军,但他自己也因此遭受重创,养伤数月才恢复。 原本诸葛亮已经写了荐书,只要庞统交给刘备,让刘备知道他的本事,一定会重用,但庞统心高气傲,当时还没入刘备麾下,助孙刘联盟只为道义,并不以此为功,且那时身受重伤,就没有听诸葛亮的劝,而是化名投靠。 刘备见他有才学,但貌丑、体虚,只给了个耒阳县令,后来才知道他的才能和心胸,大加器重,一举提拔至与诸葛亮同级,成为总揽文武的军师中郎将! 庞统深感刘备大恩,自此为刘备崛起费尽心血! 今时今日,不惜再用重伤之身换得元神离体,意图帮助刘备破【天风银雨阵】——对火凤而言,所谓的“天风”、“银雨”根本不足为道,轻易可破,从而拿下雒城! 可现在…… 雒城还没到,居然就让陆景逼得不得不强行破体自保,如此一来,就算杀了陆景,可……还有余力破阵攻城吗?难道要再等几个月养好伤再来? 计划毁于一旦! 魏延越想越气,恨不得把陆景抽筋扒皮! 同样生气的还有庞统。 没想到,一时心神失守,居然就让那个陆景险些偷袭成功! 是自己大意了,乍听皇叔重创,没想太多,如今必须要速战速决,然后先行飞过去破阵,再等大军攻城…… “唳!” 火凤高声啼鸣,双翅一振,瞬移般扑向陆景,身后拖曳着不灭的火焰,好似流星经天,瞬息即至! 它的速度太快了,陆景的《雷动风行步》刚要施展,只见眼前红光一闪,那只翼展过五丈的火焰巨鸟已经出现在眼前,威压如山,巨大的翅膀凌空拍了下来! 砰! 陆景忙举起【亢龙锏】,催动【神佑】符阵,顿时金光大放,金甲神人出现,护体金光将陆景包裹,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烈焰,却没能挡住翅膀之上千钧巨力! 轰—— 金光火焰炸散! 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 陆景闷哼一声,吐血倒飞,在大地之上砸出巨大深坑,尘土飞扬! 这一声也标志着大战彻底爆发! 两侧峭壁之上,事先埋伏好的张任手下三千弓弩手全从草木之后冲了出来,一个个弯弓搭箭瞄准了下方刘备军将士。这些弓弩无一例外都是八品强弓劲弩,这些弓弩手也都是造气高手,身负勇力,贯能拉弓射箭。 好兵配好弓箭,威力自然强大。 “放箭!” 领头的王双眼看师兄落入下风,砸入深坑,生死不知,眼睛立刻红了! 他取下背上【三无弓】、【三不箭】,用这段时日苦练的箭术瞄准了下方的领头人魏延,一声大吼,箭如飞蝗,三千弓弩手一齐射箭,只听嗡嗡弦响,密密麻麻的箭雨铺天盖地洒落! “啊!!!” 顿时,惨叫声、哀嚎声响彻山谷。 张任手下弓弩手平高视下,占尽地利,从上往下射箭,本就事半功倍,从下往上反击却很不容易,箭雨落下,军队阵型立马乱了,一排排的兵将倒下,身上插满箭矢,随着箭雨越来越多,像刀割麦子一样,没一会,地上就堆了一地的鲜血和尸体! 魏延挥刀劈飞长箭,急忙大喊: “防守!” “竖起盾牌!结阵防守!” “快快避箭!” …… 此次攻城的五千人也都是荆州精锐,听到魏延喊声,很快回过神来, 一个个听从命令飞快结阵,举盾防守,一时笃笃笃地箭矢射落声连绵不绝! 魏延这才松一口气,铁塔一般守在庞统肉身旁边,抬头向上看,领军的那个壮硕小将不过是个炼神一转的家伙,他道:“明远,我来守护军师肉身,敌军大将就有劳你来解决了。” “好!” 白修看一眼庞统,只见他紧闭双眼,手掐印诀,立于原地,浑身逸散着赤红的气焰,杀机四射;再看战场上,那只元神火凤正在疯狂追杀陆景,凭着鬼魅速度,打的陆景节节败退! 白修放下心来,一纵身,施展剑宗绝世轻功,迎着箭雨杀向峭壁之上! “来得好!” 王双两箭没能射中此人,怒急反笑,抄起【鞭山杖】就迎了上去:“找死!” 二人大战! 白修气驭飞剑剑招飘忽,剑气凌厉,王双却也是武学奇才,长杖起落,大开大合! 王双天生神力,天赋异禀,行事虽单纯,但于武学之道别具一格,跟着陆景的数月间,居然脱拳为杖,自己瞎琢磨出了一套杖法,将《铜锤手》的拳招和拳意融入其中,一杖砸落,重逾千钧,威力非凡! 初见那套杖法时,陆景也不禁赞叹,王双是另一个层面的武学奇才,论悟性他远比不上自己,但他擅长刚猛路子,精通《铜锤手》——陆景博学,他却专精一道,能将《铜锤手》这套从小练到大的武功发挥到极致,达到传说中一法通、百法通的境界! 正因如此,王双初入炼神一转,却能跟白修对打。 二者僵持,剑杖相交,时而长杖连砸,时而剑气挥洒! 白修惊讶的发现,陆景这个手下的实力当真不弱,他居然一时拿不下! 就在这段时间。 陆景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了…… 《雷动风行步》是快,可到底还是要受肉身限制,元神却没有如此局限了…… 心动则意动,意动则神动! 只需庞统一个念头,元神火凤就能完成动作,随意出现在神念覆盖的任何地方! 火凤攻势凌厉无比,时而口吐烈焰,时而振翅拍击,时而挥动利爪,接连快攻让陆景防不胜防,只能被动挨打!战场之上砰砰声此起彼伏,一瞬间,陆景又挨了十几下,最后一爪狠狠抓在胸前,咔嚓一声,胸骨折断,陆景再次吐血,倒飞而出,凄惨无比! 若不是《大无相功》防御惊人…… 若不是里面的【霄云甲】品阶够好,他现在只怕已经倒地不起了…… 火凤身上烈焰缭绕,每次交击,那火焰都会蔓延到亢龙锏上,致使锏身温度急剧飙升! 转眼之间,亢龙锏就像烧红的烙铁,烫伤皮肉,露出白骨,逼着陆景弃掉它! 亢龙锏五品利器,若非如此,只怕凤凰火焰已经将此锏烧熔! 但陆景也是狠人,他就是不松手! 非但不松手,还在挨打中露出了享受的表情,神色越来越放松:“呵呵……哈哈哈……”陆景身处下风,满身是伤,却在此刻纵声狂笑,他的发簪被打落了,乌黑长发垂落肩头。 陆景抹掉嘴角血迹,冷冷地望着那头意欲杀过来的火凤:“庞军师,看看你我身处何处?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顾前不顾后’?” 嗯? 庞统吃了一惊,仔细观察四周,这才发现,二者激斗过程中,居然不声不响离开肉身百丈之远! 顾前不顾后…… 难道…… 火凤豁然转身,目光如炬。 与此同时! 魏延心头警兆突生,匆忙举刀向后,正有一杆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庞统肉身! 来人竟然是大将张任! 魏延心头剧震! 怎么会是他?! 不好! 《梅花枪术》·五展梅! 张任趁着魏延分心关注元神火凤之时,悄悄收敛气息,潜行至此,就是为了在此时此刻发出致命一击! 刹那之间! 张任身形闪烁,一分为五,使出了自己所会最强枪法的最强一招,五道分身,五杆长枪,从五个方向,一齐杀向庞统! “受死!” 张任大喝! 元神火凤大惊失色,发出惊叫! 魏延察觉张任动作,目呲欲裂,急忙举刀格挡,但已经晚了——张任的实力本就不比他差,此时蓄谋偷袭,魏延仓促之间又如何挡的住? 长枪离庞统越来越近! 魏延心神震颤,像是一瞬间,又仿佛过了数年,终于,伴着一声噗嗤闷响,长枪捅进了庞统肩头,枪劲灌进他体内,摧枯拉朽,破坏经脉,鲜血飘洒! 庞统肉身遭受重创! 元神火凤瞬间飘忽! 陆景看准时机,甩手扔出了一张【太玄咒】,而后手持亢龙锏欺身而上,面目狰狞,杀机毕露:“刚才打我打的很爽吧!这回该我了!” 无定环飞出。 亢龙锏砸落! 陆景今天就是要屠凤,谁来也不好使! “唳!” 凄厉的凤鸣传遍远山! 雒城大道上,刘备心有所感,望向落凤坡方向,脸色大变:“军师!”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身陨 “军师!” 刘备坐在的卢马上,心中突然生出不祥预感,遥望落凤坡方向。 他的右臂忽然间剧痛无比,就像前夜梦中那样,好像有人用铁棍狠狠打了一下,当真痛彻心扉! 刘备全身颤抖,痛呼一声,坠下了马。 身侧黄忠大惊,急忙下马扶住刘备:“主公!你怎么了?” “军师……” 刘备满心焦急,此时已然行军过半,现在再折返回去走小路也来不及了,一念及此,刘备展露出了惊人的果决,命令道:“传令将士,火速行军,杀奔雒城,军师那边恐怕有变!” 刘备并非凡人,他是刘协亲口承认的大汉皇叔。 即便刘协落魄,流落许都之前也是纯正的皇室血脉,自幼修习天子秘武。 刘备奉衣带诏讨贼,刘协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自然也有顶尖武功秘籍相赠,刘备如今的武功、道术早已不是昔日涿县贩履织席之时所能比拟。 近些年刘备苦修不缀,常常对冥冥天道生出感应,此时的心血来潮,多半是另一条路真出了问题! 刘备深深懊悔,当初就该坚持让庞统走大路,怎么能因为破城艰难,就让庞统冒险?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有全力行军,先到雒城查看情况。 黄忠领命,当即大吼,声震数里:“全军,火速行进!” 星夜之下,大军疾行。 与此同时。 落凤坡内,庞统被张任一枪重创,肉身吐血,脸如金纸,摇摇欲坠。 元神火凤发出哀鸣,险些维持不住身形。 陆景趁机释放出了一直在暗地里引导的《太玄咒》! 符箓发出敕令,八方水汽瞬间凝结! 但不等那股极寒之力落到火凤身上,滔天烈焰已经将其蒸发,随即雾气升腾,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陆景冷笑,一把扯掉身上破烂的小兵甲胄,露出银灰色威风凛凛的【霄云甲】。 他的两眼爆射精光,直视着雾中元神火凤,甩手扔出了无定环! 只见金光一闪,无定环狠狠打在元神之上! “唳!!!” 元神攻击无比便捷,神念覆盖范围之下,来去如电。 但它这种形态也是一身“精气神”凝练化成,为人之性、命本身。 不论呈现何种意象、有何等神通,都是可聚而不可散,一旦遭受重击,元神受创,必然性命垂危,严重者更会当场身死,魂飞魄散! 火凤发出凄厉悲鸣! 如今的庞统进退两难,他的肉身遭受重创,此时归位势必伤上加伤,但肉身受损,元神同样会随着生命流失而逐渐衰弱,魏延要是挡不住张任,那他还是要死…… 生死攸关之际,庞统的目光忽然注意到远处山坡之上有一块大石头。 石上有三个淡淡的血色大字,定睛细看,正是:落凤坡!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庞统心中闪过明悟,过往种种一齐涌上心头。 霎时,风云变色,天空之上顷刻间乌云汇聚,暴雨倾盆! 咔嚓! 雷声隆隆,炽白的雷霆照亮夜空。 那一瞬间,仿佛整片天地都在为庞统哭泣。 “区区天象能奈我何?” 陆景提锏杀了上去,目中杀机凝如实质:“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死!” 杀人者,人恒杀之。 辱人者,人恒辱之。 但在陆景这,从当初庞统干预他诛杀邓芝,为此以音波功打伤他和王双,在他表示不饶人之后,又让魏延出手重创,然后唆使邓氏族人上门报仇,凡此种种,这已经不是辱人的问题…… 庞统必须死! 《五岳锏》·崩西岳! 陆景怒吼使出全身功力,一锏砸下,烧的赤红的【亢龙锏】不偏不倚正中火凤头部! “唳!!!!!” 刹那间。 暴雨滂沱,天地为之哀泣。 火凤遭受陆景全力重击,猛然一分为二,一只化作凶恶的孔雀钻进陆景胸膛,疯狂灼烧他的身体,一只化作金色的鹏鸟振翅高飞冲向雒城…… 庞统的肉身开始自焚…… “军师!!!”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落凤坡,如此死法,断没有再生的可能了…… 魏延看的目眦欲裂,双目血红,死死瞪向半空中的陆景。 元神攻击猛恶无比,尤其庞统拼死以半数元神之力发出的攻击,孔雀入身的瞬间,陆景全身都燃烧了起来!一种难以形容的剧痛席卷全身,好似沐浴在岩浆中,把他全身的经脉骨骼一寸寸地烧熔了! ——紫虚上人的话回荡在耳边:“凤雏可死,但不能亡于你手,否则必有大祸!” 现在大祸来了。 “啊啊啊!” 陆景忍不住发出惨叫,身体变成了一颗火球,直挺挺从半空坠下! “陆景!我杀了伱!” 魏延大吼,提刀杀向陆景,誓要将陆景碎尸万段! 张任忙出手阻拦,长枪如龙,拦住了他,二人大战,地动山摇! 张任大吼道:“王双!快带他回去!” 庞统一死,峭壁顶上白修心神大震,而王双眼睁睁看着师兄变成火球,更是暴怒不已,好似一头疯虎,一杖将白修打飞,然后从峭壁跳下,奔到陆景身边,抱起他就往雒城方向狂奔——神奇的是,陆景身上的元神之火只烧他自己,对王双无害。 王双第一次深恨自己没有师兄那等高明的轻功,不然便可更快的带他返回。 “撤!” 陆景生死不知,短时间内又奈何不了魏延,张任不做纠缠,马上命令弓弩手撤退。 魏延一方先遭埋伏,再死军师,军心涣散,死伤惨重,根本没有余力追击。 张任奈何不了魏延,魏延同样拿不下张任。 眼下张任一心撤退,魏延也挡不住。 等张任消失无踪,暴雨之中的魏延眼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望着庞统仍在燃烧的尸身,悲痛不已,噗通跪在了地上,手中大刀砸地,发出呛啷声响:“军师啊!”回想起之前因为自己一时不慎,连累庞统肉身遭张任突袭重创,魏延心中痛悔,泪流满面。 “军师——” 周遭的荆州兵将士无不痛心疾首,跟着跪在了庞统尸身之前,嚎啕大哭。 一时间,落凤坡内哭声一片。 …… 雒城东门。 大路之上,尘烟滚滚。 刘备、黄忠带两万大军赶到,恰逢天上风云变色,暴雨倾盆,刘备脸色大变,心中升起不祥预感。 城楼上,泠苞身穿张任盔甲、脸戴张任面具,手持阵眼令牌,严阵以待! 在他身旁站着东门守将吴兰和协助城防的严苓。 “来了。” 吴兰握紧了手中长枪。 泠苞点点头,马上灌注真气催动阵眼令牌,瞬间,整座雒城的街道率先响应,符阵阵纹激活,紧接着十三个城池节点五品灵材开始闪闪发光,相继点亮,大阵【天风银雨阵】再现尘寰。 泠苞神念发散,感受到满城的风、雨在朝城墙汇聚,仿佛万事万物,尽握于手。 “起阵!” 泠苞大喝,十里狂风、雁江之水闻听召唤,齐聚雒城四门,化作无形护罩,将整座城池笼罩其中。 城中将士安全感大增。 这就是【天风银雨阵】! 曾经抵挡了云台二十八将数月之久的无双防御大阵! 成都咽喉! 如此大规模大范围的阵法,可不容易突破。 黄忠握紧手中赤血宝刀,询问刘备:“主公,是否攻城?” “不!” 刘备当机立断,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庞统很可能出事了:“绕过城门,去西门,沿小路接应军师!” “是!” 黄忠领命,深吸口气,刚要通传全军,忽然心中有感,望向西方;刘备也感觉到不对,跟着抬头,就见一头金色鹏鸟飞了过来。 它的体态神骏优美,整体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带着一种神秘、神圣的感觉。 看到此鸟,黄忠脸色大变,隐隐猜到了什么。 刘备身体一颤,大脑一片空白! “是、是士元吗……” 刘备颤抖着嘴唇,眼泪簌簌落下,哀痛欲绝。 “主公。” 庞统的声音响在心田:“只恨我未听孔明忠言,贪功致败,愧对主公,愧对三军将士,今日以后,主公切莫以我为念,保重身体……” 黄忠深深叹息。 刘备大哭,痛不欲生:“士元……” “……” 金色鹏鸟盘旋在大军上空,泠苞感觉不对,忙加大功力调动“风头”、“水尾”防护城门。 吴兰、严苓也感觉不妙,二人一齐打在泠苞背后,灌注真气。 “主公。” 庞统的声音接着响起:“统元神残缺,恐难以一举破阵……如若不成,主公当退守绵竹,飞书孔明来援,调强兵猛将,再图西川大计……统,去也……” 唳! 金色鹏鸟高声啼鸣,向着这片天地,发出了它生命中的最后一声鸣叫,声震九天! 而后,它振翅冲向了守关大阵,犹如扑火飞蛾般悍不畏死! “不好!” 泠苞大惊:“防守!快防守!” “士元!!!” 刘备放声痛哭,心如刀绞,坠下马来。 金色鹏鸟狠狠撞在那【天风银雨阵】上! 霎时,磅礴的元气冲击引发山河震荡,漫天风雨为之烟消云散! …… 摩天岭。 道炁长存殿。 张鲁、张玉兰、范铉三人正在殿中处理政务,忽然身后桌案上供奉的【道碟】传出异动。 张玉兰还当是哪位同门师兄弟收了传人,哪知拿起一看,脸色唰地白了! “东庭……” “什么?!” 张鲁、范铉大惊失色,同时身形化电冲向【道碟】,低头一看,就见那紫竹竹简之上,范铉的下方,陆景的名字正由黑转红,渐渐殷红如血…… 这是身亡的预兆! 范铉眼前一黑:“东庭!” 张鲁大脑一片空白:“这!怎么会这样???” 咔嚓! 又一声脆响。 张鲁回头,就看到张琪瑛脸色惨白站在大殿门前,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脸上带着灾难般的惶恐和小心,望着那道碟:“是谁?爹爹……姑姑……你们刚才说谁?” 张鲁、张玉兰没有回答。 张琪瑛仔细看去,就看到了已经变成血红色的“陆景”两个字。 “师弟……” 张琪瑛两眼上翻,直接昏了过去。 ……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 睡一觉 陆景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孤零零出现在某个小岛上,那里很像自己的识海。 大日凌空,枝繁叶茂,岛中心的坟冢死气沉沉,坟上小鸟悠然自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安逸。 忽然,一只凶恶的孔雀闯入小岛上空,翼展百丈,遮天蔽日! 那孔雀口吐烈火,仿佛流星火雨从天而降,焚烧着岛上的一切。 它的火可怕无比,仿佛不死不灭一般!一瞬间,烈火蔓延全岛,所过之处的一切花草树木,化为焦土! 滔天烈焰将整个小岛变成一片火海。 陆景痛苦难当! 岛上的花草每少一棵,他就感觉自己的一根骨头像是被人硬生生折断!仿佛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被那烈火熔化…… 孔雀肆意破坏,小岛转瞬变为炼狱。 头顶大日默默积蓄能量,地下坟冢冒出森森黑气,那只蓝白小鸟望着孔雀发出惊怒的鸣叫。 很快,孔雀找到了陆景,高声啼鸣着朝他飞来。 那叫声中充斥着无尽的怨恨、愤怒! 陆景只能躲闪,但孔雀的速度太快太快,火焰又太强,不等他跑出两步,烈火已经烧到了他的身上,就在那一瞬间,整个小岛忽然剧烈颤抖起来,天摇地动! 头顶大日猛然放出五条粗大锁链,分别捆住了孔雀的脖子、双翼和双爪; 坟冢之下黑气升腾,突然化作一条黑色恶龙,从地下冲出,疯狂啃噬孔雀的身体! 天空之上,血肉淋漓,愤怒的龙吼声,尖锐的鸟鸣声此起彼伏。 此时此刻,昔日死敌为了陆景同仇敌忾! ——右眼和鬼手一同拼尽全力,一困一杀,意图抹除那股凶恶极端的孔雀之力! 陆景发出惨叫,他的身上火焰还在燃烧。 危急关头,小岛周围“大无相功”真气幻化的海水疯狂涌入陆景身躯,意图浇灭那股火焰,滋润他的身体,但收效甚微,火焰不曾熄灭,海水却越来越少。 “唧唧!” 蓝白小鸟围绕着陆景着急地乱飞,它想帮忙,但奈何实力太弱。 眼看陆景越来越痛苦,身上的皮肉越来越少,连惨叫声都渐渐有气无力。 它一咬牙加入其中,朝着那股火焰张开了嘴,二者同源,它开始小口小口地吞噬其中的力量! 这孔雀元神先遭右眼封印绝大部分威力,再让鬼手拼杀消解其中杀性,又遭大无相功真气再度化解其煞气,等到【苍鸾火】出手之时,火焰已经削弱太多,并非不可战胜。 【苍鸾火】小口吞噬化解,一开始非常疼痛,好像吞炭入腹,让它全身颤抖,但随着时间推移,它消化的火气、元神碎片越来越多,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大,眼中灵性越来越强,渐渐化作一只湛蓝色的神骏苍鸾,羽色华丽至极,整体迷离若幻! 苍鸾蜕变成了神鸟。 它一口吸尽了陆景身上所有火焰。 “唳!!!” 而后,苍鸾目露仇恨,展开双翅,一飞冲天,杀向天空中那只庞大的孔雀,漫天血雨伴随着孔雀悲鸣哗哗落下…… …… 元神之火终于熄灭了。 陆景却也是千疮百孔,成了半具焦尸,躺在床上,生死不知。 “上人!” 严苓紧紧抓着陆景的手,满眼泪水,望着紫虚上人,颤声道:“他……他怎么样?” 九黄山,无名居中。 紫虚上人眼中蓝光闪烁,轻轻松了口气,说道:“他身负大造化,若是常人受此一击,只怕已经燃尽神魂。不用担心,他的命保住了,但本源损耗太大,需要慢慢温养……我早说过,让他‘留一线’,结果还是伤成了这样。” 紫虚上人叹气。 凤雏乃世之人杰,为天地所钟,陆景强杀,必然会遭反噬。 不过好在陆景自身也有神异,正邪融于一体不说,还身负天地灵火,恰恰可以吞噬孔雀元神——陆景的身体变成了战场,庞统最后一击让三方大败——他自身消亡、仙灵邪煞二气也遭重创,唯独阴差阳错地助长了苍鸾火,意外让它进阶,灵性大增! 更因为元神之力的关系,苍鸾火与陆景本人的神念更加亲和。 此时正邪俱消,反而是中立的灵物一举做大,成为第三方左右战局的关键。 如今的陆景,是正是邪只在他自己了…… 严苓、王双闻听此言总算放下了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紫虚上人捋须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经此一遭,也算因祸得福了。” 昨日,庞统元神重击摧毁了雒城东城门,半数大阵毁于一旦,泠苞被黄忠重创,关键时刻,还是严苓拿到令牌,靠着蛊虫迷惑暂避锋芒,往西城门方向逃跑,借重兵掩护,最终撑到张任回来。 由他催动大阵,可比泠苞要强大的多。 靠着剩下的一半大阵重筑防线,借整条雁江之力,逼退了刘备大军。 严苓刚松口气,就看到了抱着火人回来的王双,她整个人都吓懵了。 这种阵势,别说她了,连张任都没见过。 严苓医毒双修这么多年,深知此类元神攻击已经不是医术能解决的,这是术法,这是神通! 只有靠同级别的术法神通来压制,她第一时间想到了紫虚上人。 此人乃是得道高人,还送了陆景【千里望气术】,或许会帮忙。 死马当活马医! 于是,她和王双连夜将陆景送到了无名居。 紫虚上人也没办法,庞统天生得火凤真灵傍身,元神强大无比,这种专攻神魂的杀招,除非有能温养元神的顶级天材地宝,否则就只能靠自己挺过去,这种宝物可遇不可求,在紫虚这个级别都属于头等的紧俏货,根本没剩余。 好在十几个时辰过去,陆景总算是捱下了这一击,但也是一身的伤,修为半废,需要很长时间温养。 “他就留在我这吧。” 紫虚看了眼外面的天空,一只金雁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冷笑道:“老道也可护他一时。” 严苓抹掉眼泪,恭敬道:“多谢上人。” 王双双膝跪地,磕了个头,瓮声瓮气道:“上人救我师兄,大恩铭记于心!” 紫虚上人摆手道:“他一时半刻还醒不了,如此大事,想必他的师长都很担心,你们代他报个平安,至于人就不用过来了。他需要静养,我会助他疗伤,多则半年,少则三月,他自然会回去。” 严苓、王双对视一眼,同时点头:“遵上人吩咐。” 陆景这边的事总算告一段落。 庞统身死,整个西川的局势都变了。 刘备遵从庞统最后的建议,坚守绵竹,稳扎稳打,一面命诸葛亮、张飞等率荆州主力分两路入川支援——严苓因此没法陪着陆景,得回巴郡帮助祖父防守陆路来的张飞;另一面让赵云在涪城防守马超、杨柏,拦阻汉中大军。 刘璋总算能喘一口气。 但局势依然不容乐观。 因为北面的曹操有动静了…… 正月,曹操败马超,平复关中,返回邺城,献帝准许曹操“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如汉丞相萧何故事。曹操得到了造反三件套,迈出至关重要的一步。 二月,献帝迫于压力,封曹操为魏公,加九锡、建魏国,定国都于邺城。魏国拥有冀州十郡之地,置丞相、太尉、大将军等百官。曹操建魏国社稷宗庙,又在魏国内设置尚书、侍中。至此,走完了造反第二步,曹操声威日盛,朝中开始有封王的流言。 三月,献帝担心曹操自立为王,继而篡位,与伏后密谋联络在野朝臣,诛杀国贼,事败,伏后被曹操所杀,同月,曹操之女曹贵人晋位正宫皇后,封王之言甚嚣尘上。 …… 神州大地的格局可谓一天一变。 时人疯传曹操要趁着西川大乱,一举收复西南,张鲁没办法再帮刘璋了,于三月底撤兵回防汉中。 龟缩绵竹的刘备总算看到转机,命黄忠、赵云加紧攻打雒城,一心要打败刘璋,拿下成都! 诸葛亮、张飞迅速入川,开始与刘备汇合。 南边的孙权时而惦记着捅刘备夺回荆州,时而惦记着捅曹操夺占合肥…… 风雨欲来风满楼! 到处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打仗。 倒是陆景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 自打三月初遭庞统元神攻击昏死过去,时隔一月,终于在四月初二这天,再度睁开了眼睛…… 体内苍鸾定型,神鸟完成了蜕变! “好长的一觉啊……” 此时此刻的他已经养好了外伤,焦黑外皮脱落,恢复本来面目。 但内伤依然严重,丹田干涸,气虚体弱,难以调动真气。 “总算醒了。” 蒲团上打坐的紫虚上人看他睁眼,松了口气,说道:“能走吗?跟我去个地方,帮你疗伤。” 陆景强撑着手臂坐起,只这一个动作已经满头大汗,抱拳道:“多谢上人。” 这一个月来,紫虚上人一日三次帮他运功疗伤,他是感觉得到的。 “呵!” 紫虚上人冷笑:“不是背地里骂老道的时候了。” 陆景尴尬一笑。 紫虚上人起身道:“站起来,跟我走。你的身体严重亏损,不能再拖,再拖就真废了!” 陆景好奇道:“去哪里?” 紫虚上人头也不回道:“秘境,云中谷!” …… 还有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拟形幻影 陆景没想到九黄山中还有这样一座不为人知的峡谷。 地处连绵群山和深涧沟壑之中,气势雄伟,登高远望,谷中云层深厚如千顷巨浪,遮住了一切神秘。 “秘境,云中谷。” 紫虚上人在前方领路,大步走入厚厚的浓云之中,脚踏北斗步法,前方云层自然四散,开出了一条通往深谷的通道:“此处便是一百五十年前‘大幻仙翁’钱玄真潜修之所,机缘巧合被我发现,破解了护谷阵法。这谷中藏有秘洞,洞中有一眼灵泉,对你的伤大有益处。” “大幻仙翁”钱玄真? 陆景过去没少看这类奇人轶事,很快就联想到此人是谁,点了点头。 他昏死一月,刚刚苏醒,身虚体弱,走的很慢,但紫虚有意让他活动气血,再慢也没关系。 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肌肉萎缩,越是虚弱越需要大步流星。 慢慢的,紫虚上人带着陆景来到了云中谷腹地。 面前悬崖峭壁上多了个山洞,它的名字很古怪,叫做:“力王洞”。 紫虚指着山洞道:“洞中有一眼‘碧海清音池’,此池天成地就,由地底灵泉化成,泉水涌出之时,会做清澈汩汩之音,能洗髓锻体,强筋壮骨,大补元气,正对你现在的状态,去吧。” “多谢上人。” 陆景行了一礼,说道:“待伤好之后,容陆景厚报。” 紫虚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不需要你报答,只盼伱日后能走上正道,不要误入歧途。” “……” 对于他所说的正道,陆景只能说尽量,转身进了力王洞。 “嘎嘎!” 等陆景走进山洞,一抹金光从天而降,正是左慈身外化身,那只【金雁】,此时它望着紫虚上人趾高气昂,呵呵冷笑:“紫虚,聪明反被聪明误,任你如何严防死守,这个陆景终究还是落到了我手上!你以为修补阵法,再做布置就能瞒天过海?你能看到的,我看不到吗?” 紫虚神色淡淡,不知可否:“是刘备不放过他?还是剑宗不放过他?” 左慈道:“他杀了庞统,断了刘皇叔一臂,皇叔可能放过他吗?至于剑宗……” 紫虚点点头:“剑宗更是你的一言堂。难怪选最小的弟子继任宗主之位,呵呵……” 左慈脸有点挂不住了,眯着眼睛道:“你好像并不担心?” 紫虚瞥了金雁一眼,冷笑道:“该担心的是你,里面埋伏的是白修吧。” 左慈脸色一变。 紫虚淡淡道:“准备替他收尸吧……不,可能连尸体都没有。” …… 力王洞有几分像老龙池旁的那个洞府。 走进秘境一看,洞内杂草丛生,郁郁葱葱,其中偶有几株奇花异草,五颜六色。 陆景顺着洞中小径慢慢往里走。 脑中梳理着之后要做的事: 范铉、张琪瑛那边要回信,一个月音讯全无,即便有王双的书信,怕是也急坏了;严苓那边要问问战况如何,张飞无双猛将,严颜很可能挡不住;还要留心曹操的动向,历史已经走岔,他很可能提前打汉中;此外,还有墨瞳和熊大,醒来之后就没看到它们,应该是让紫虚散养在哪了,毕竟这俩家伙现在可是很能吃…… 陆景脑中思绪万千,慢慢来到力王洞最深处。 只见迎面立着一块水润玉碑,晶莹剔透。 碑上雕着一位身穿宽袍大袖的老人,迎风而立,衣袂飘飘,洒然若神仙中人。 另有叮咚的泉水声从玉碑后飘出,传到耳畔…… 从洞口到最里面,还不足五十丈距离,陆景走的浑身是汗。 他抬头仔细观察这幅图,并没有急于进泉水,一看这老人形象,马上猜到他就是传说中誉满天下的“大幻仙翁”钱玄真。 此人是汉明帝刘庄时期的能人异士,以无双幻术冠绝天下! 传说,汉明帝继位当年七夕佳节,曾于南宫正殿德阳殿大宴群臣,邀请了当世一流歌舞优伶表演助兴,其中就包括偃师和幻术师,钱玄真是当时首屈一指的大幻术师,能以假乱真,以真幻假,在宴席之上出尽了风头,得明帝赞许,从此名震天下! 其人有三项绝技。 第一名为《移魂大法》,能让人见所欲见。 第二名为《拟形幻影法》,能让人见所欲人见。 第三名为《神仙索》,能悬绳当空,借机远遁。 其中《移魂大法》可以操纵人的感官,用声音、瞳术来读取、修改对方记忆,通俗来讲就是极为高明的催眠术;《拟形幻影法》则是以术法搭建场景,修改现实,虚实结合,让人分不出是真是假;《神仙索》可以用于危急关头逃走。 凭此三项绝技,钱玄真名满天下,无数名门望族以观其表演为荣。 但钱玄真晚年却消失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在哪,那三项绝学也就就此失传。 “看来是躲在这里闭关潜修了……” 陆景看着眼前玉碑,观察图形,忽然发觉图上钱玄真的右手似乎掐着印诀,不禁多看两眼,孰料右肋下‘章门穴’突然一动,一股热流沿着‘任脉’,向着‘日月’、‘京门’二穴行去。 “嗯?” 陆景若有所思,再细看图形,见构成图中人身上衣摺、面容的线条,一笔笔均有贯串之意,当下顺着气势从上到下一路看下来,果然自己体内的内息也依照线路运行。 修炼是唯心的,心境一到,无往而不利。 “这应该是图形笔法与体内经脉相合……” 陆景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很快寻到了笔法源头,依势修炼。 这图形的笔法与世上书画大不相同,笔划顺逆与常识迥异,虽然勾挑是自下而上,曲撇是自右而左,然而图上的都是斜行而非直笔,而且以自下而上、自右向左居多,与画画笔意截然相反……这种技法可以骗过别人,但瞒不了陆景。 陆景无视其中端倪,直视笔法玄妙,揣摩真气运行。 图中笔画上下倒顺,共有两百八十一笔,越看越繁复,越看越神秘! 随着逐步深入,陆景全身真气、神念都被调动了起来。 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是《拟形幻影法》……” …… 玉碑之后。 碧海清音池边。 白修手持宝剑等着陆景现身——此时此刻的陆景已经虚的不成样子,他奉左慈之令前来“刺杀”,已经觉得很卑劣了,这要是再不让陆景死的光明正大一点,他过不了自己那关——他自诩正人君子,剑宗三代首徒,光明磊落,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还要偷袭,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是等了半天,陆景就在玉碑之前站住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白修皱眉,望着玉碑,这玉碑通透,他能透过玉碑看到陆景的身形轮廓,好像是在发呆。 “难道……” 白修想到某种可能,大吃一惊! 大幻仙翁的事迹他也知道,左慈破阵之时,亲口告诉他的。 左慈还说这块玉碑之中藏着某种术法,但只是旁门小道,让他不必费心…… 一念及此,白修脸色大变! 大幻仙翁的绝技再“小”能“小”到哪去?他二话不说抛出飞剑,手掐印诀,随着剑指一引,施展《以气御剑》,长剑化作白光直插玉碑! 什么卑劣、什么修养现在全顾不上了!万一这家伙真悟出什么绝学呢?还是直接杀了吧!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 玉碑粉碎! 长剑笔直穿过玉碑,插进了陆景脖子! 剑气挥洒,鲜血飙飞,那颗人头随之落地,陆景死不瞑目! 白修松了口气,召回长剑。 “师祖只怕已经跟紫虚对上了,我得赶紧撤退……” 白修施展轻功,刚要冲出,忽然眼角余光瞥到地上那颗脑袋好像眨了下眼睛。 顿时,一股惊人的寒意席卷全身! 白修吓了一跳,汗毛直竖,马上停下,仔细再看,就见陆景的两只眼睛中冒出了两根手指,还在扭曲活动!紧接着脖子下长出了一只手,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那摊血泊也越来越大,顷刻间便化作滔天血海,将白修淹没,在那血海之上,还有无数颗长着人手的人头朝白修涌了过来! 他们的口中正发出阵阵不似人声的嚎叫,阴风呼啸,那一瞬间,宛如置身幽冥地狱般,恐怖阴森! 白修惊骇欲绝! “滚开!滚开!啊啊啊!” 白修吓得脸色煞白,大声吼叫着不断挥剑,道道剑气奔腾如龙,肆意攻击血海尸山! 然而,他打的全是神念元气构成的幻象…… “……” 在他身后不远,陆景真身躲在角落,摸着下巴观察,点了点头:“还挺好用的,一般人可没我的眼睛,又不会《千里望气术》,幻境真真假假,最适合不战而屈人之兵……” 陆景看了一会,玩够了,伸手轻轻放在了白修肩膀。 一股蓝色火焰从指尖喷涌而出,瞬间席卷白修全身! 滔天烈焰升腾而起,白修惨叫着眨眼间变成灰烬! 陆景面不改色,慢步走向碧海清音池,脱下霄云甲,走进水中。 …… 力王洞外,一片死寂。 左慈顶着金雁的脑袋,目光中满是震惊、愤怒和不可思议。 这可是剑宗三代首徒…… 紫虚也有些吃惊,本以为即便能胜也要费些功夫,最后再靠【苍鸾火】一击制胜,毕竟,他真气不济,靠硬实力是没法打的,只有火焰十分强大,没想到结果一样,过程竟然如此轻描淡写…… 陆景只看了几眼就能练成《拟形幻影法》,还将幻境打造地如此逼真,这资质当真可怕! 左慈大怒,双翅一振就要不管不顾地杀进去。 紫虚脸色阴沉,随手将其击飞:“够了,连番以大欺小,还要不要脸!” “你!” 左慈彻底抑制不住杀意了,怒道:“紫虚!你是不是非要跟贫道过不去!” 紫虚淡淡道:“我不管你算出了什么,在我这里,你动不了他!” “好!很好!” 左慈怒急反笑,眼看紫虚一心保护,心中愤恨:“你会为你这句话付出代价!” “呵呵。” 紫虚上人望着金雁腾飞的方向冷笑两声:“实力不济,口放恶言,真是孩童把戏。莫说你重伤未愈,就算伤愈全盛之时,又能奈我何?大言不惭!半年之内,给我离远点,再敢靠近,老道就废了你这具身外化身!” 左慈满身杀意,心中下定决心:“紫虚!等我伤愈,就是你人头落地之时!” 他双翅一震,消失在天边。 紫虚望着他的身影,脸色凝重,喃喃自语道:“他到底算出了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杀手……” ……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罗浮剑宗(4k) 陆景开始在云中谷专注养伤。 有墨瞳、熊大在谷中陪伴,倒也不觉寂寞。 谷中天然活跃着不少珍稀异兽和上等草药,结果都便宜了这俩家伙。 云中谷封闭了一百五十多年,一直没什么凶兽,墨瞳得了【六翅蜈蚣】蛊毒之力,一朝崛起,实力强悍,熊大更是有张梁打的底子,炼出内丹,能吞噬天地元气,这俩家伙一入谷,就像虎入羊群,要不是陆景拦着,他们俩能合伙把云中谷的生灵药材都吃光! 养伤期间,陆景请紫虚上人传出了几封信,分别给范铉、张琪瑛、严苓等人,请他们放心。 不久后,范铉回信把陆景臭骂了一顿。 他这次是动了真怒,天知道【道碟】上陆景名字转红的那一刻,他有多痛心,狠批陆景不知轻重、一意孤行,骂完了又心疼,各种上好灵药不要钱的往云中谷送。 这里面有张琪瑛给的【造化丹】,有张玉兰给的千年首乌,还有范铉的各种符箓。 陆景无奈,他也没想到庞统还有最后那招孤注一掷,要搁一般人元神破碎,当时就灰飞烟灭了! 只能说老天对顶级人杰是有加成的,尤其在这个格外看重“天外异宝”的世界,青史留名者都是狠人,得到青睐或者说抢到机遇的可能性大增,就没有简单的人。 陆景自我反思,以后也得留心,要不是有右眼、鬼手加上苍鸾火,他可能真的被烧成焦炭了。 严苓那边也有回信,情况不容乐观。 发信之时,白帝城已经被诸葛亮、张飞等攻破,随后重镇江州失陷,诸葛亮、张飞分走水陆两路,张飞一路攻城拔寨到了巴郡——他本身就是真正的“万人敌”,且身上似乎有古怪,好像诸葛亮给了他什么东西,行军诡异飘忽,让人防不胜防。 刘备军彭羕曾经想抓严苓,换取巴郡,此后樊阿为严苓报仇,又遭黄忠重创,严颜恨不得剁碎了刘备全军,今时今日指望他投降做带路党是不可能的。 严家就是要做钉子,钉死在巴郡! 但是,孙权那边现在和刘备还是盟友,指望着刘备拿下西川,还回荆州,另派了甘宁等大将溯江而上,协助刘备,专找刘璋的麻烦。 如今的益州已经是四处漏风,刘璋纵然还固守着成都、雒城,但情况已经在急剧恶化,谁都知道,他内无强兵,外无强援,大势已去了。 张鲁那边的情形也不好,现在就算念着唇亡齿寒,想帮刘璋,也没有余力。 曹操称魏公时,荀彧第一个反对,曹操送了他一个空的食盒——大汉将亡,再无汉禄。 曹操在等荀彧回心转意,重归旗下,但荀彧服了一杯毒酒,跟着他的大汉一起走了…… 荀彧是曹操肱骨之臣,他的死明确告诉曹操,他的手下仍不乏忠心汉室之人。 大汉养士四百年,似荀彧这等人还有很多! 他的称王被迫放缓,他需要大功,需要更宏伟的功业向世人证明,大汉已是朽木,魏公之后就是魏王,到那时,他奋斗了一辈子的家业将彻底变更户主。 未来,整座天下也将是他曹家的天下! 孙权那边不好打,长江天堑地利加成太大,西川大乱,正是战机。 但在此之前,要先取汉中张鲁! 北面夏侯渊开始蠢蠢欲动。 汉中情况不妙,风雨欲来…… 陆景看完了信,随手丢在一边,泡在碧海清音池中专心养伤。 现在的他,对局势变化无能为力,只能顺其自然:“诸葛亮来了……庞统尚且如此,这位神人又该强大到何种地步……还是躲着点吧,仇报了一半,剩下的魏延,以后有的是机会,倒是巴郡和汉中……” 陆景叹了口气:“曹操掺和进来,没有张鲁帮忙,刘璋大势已去,严家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陆景摇摇头,闭上了眼睛,体内《大无相功》疯狂运转恢复内力,修复受损经脉。 时间就在疗伤中飞快过去。 五月。 陆景于碧海清音池清修,身体逐渐恢复力气,功力达到三成。 同月,张飞与严颜巴郡对峙,张飞身负异宝,两百丈之内,能将八卦运用自如,随意改变天、地、山、泽、风、雷、水、火八种意象,倏忽之间,水变火,土变泽,神鬼莫测!严颜不明其中神异,一度被困,幸得樊阿出手相救。 六月。 陆景一身功力恢复六成,身体经脉大致完好。 同月,诸葛亮带简雍、蒋琬走沱江北上,与刘备在绵竹汇合;关中地区,夏侯渊频频活动,清剿周遭羌氐部落,打扫粮道。 七月。 陆景功力恢复到九成,神念、元气皆充盈,身体痊愈,《拟形幻影术》越来越熟练,【苍鸾火】如臂驱使,借云中谷和碧海清音池相助,隐隐有破境征兆。 同月,诸葛亮大破残余《天风银雨阵》,张任被赵云、黄忠合围,于雁江金雁桥上与赵云血战,败而不降,慷慨就义,随后雒城失陷!中原地区,曹操巡视军旅,降将庞德重伤痊愈,正式归顺曹操,曹操拜其为立义将军,封关门亭侯,食邑三百户。 八月。 刘备大军兵围成都。 巴郡失陷。 曹操西征。 陆景走出了云中谷。 …… “驾!” “驾!” 月夜之下,两头翻云驹正在官道上狂奔,速度快的不可思议,风驰电掣,一路北上! 驾马的是风吟馆易观棋,此时身着一身黑色男装,背负古筝,满脸的英武之气。 她驾驭着宝马良驹朝北面狂奔,不时看几眼身后,神色间满是焦急。 严苓就坐在车中,身边是被重创的老将严颜,他白须白发,身形魁梧,但此时胸膛中了一剑,心脉碎裂,剑气残留在胸膛之内,哪怕吃了【造化丹】可以生肌续骨,有这股力量存在,一样会绞碎新生的骨肉。 严颜昏迷不醒,奄奄一息,马车之内满是血腥气。 严苓正以蛊虫为严颜续命,用每时每刻数千只虱蛊的死亡,吊住严颜最后一口气。 但这不是办法,严苓脸色煞白,着急道:“现在到哪里了?” “快到阆中了!驾!” 易观棋一抖缰绳,两匹翻云驹迈开大步,拖着马车狂奔! “别跑了……” 就在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四道白衣人影化作剑光朝马车狂奔而来:“严大小姐何必逆天行事,交出你祖父,我等自然救他性命,还可以放你走,何乐不为?”紧接着,一抹剑光挥洒而来,剑气浩荡如滔滔大河! 呲吟! 其中一头翻云驹的四条腿顿时全断,鲜血飘散! 那翻云驹发出惨叫,上身坠地,堵住了后方车轮。 高速疾行的马车根本承受不住如此颠簸,电光石火之间,整辆车直接从翻云驹身上碾了过去,然后就不出意外地翻车了! 易观棋都没反应过来,人已经飞了出去。 马车内,严苓只来得及抱住祖父,跟着也被甩了出去,纤细身体砸在地上,闷声吐了口血。 四道白衣身影飘然落地,人手一柄宝剑,分站四方,将严苓、易观棋、严颜守在中间。 这四人年纪相仿,大的不到四十,小的也有三十出头,个个风神俊朗,功力深厚,一身的剑气! 易观棋忙取下背后【洞灵筝】护在严苓、严颜之前,冷冷看着四人。 严苓手按严颜胸膛,持续灌输蛊虫,功力损耗加剧,整个人摇摇欲坠。 领头人叹息一声:“何必呢?” 易观棋冷冷道:“大名鼎鼎的剑宗‘罗浮四剑’,昔日州牧大人座上宾,居然全当了刘备走狗!吃里爬外,背信弃义,我呸!” “找死!” 四人中年纪最小的朱齐丹勃然大怒,脸色涨红,提剑就要杀人。 领头的何齐正抬手阻止,声音听不出喜怒,说道:“刘璋大势已去,剑宗不过顺势而为。更何况,刘皇叔仁义广播四海,剑宗助他一臂之力,乃是上应天心,下顺民意,又有何不可?严小姐,交出严颜,看在昔日面上,我放你离去。” “民意?” 易观棋冷笑道:“真是冠冕堂皇!” “……” 严苓抿了抿嘴唇,她知道他们的想法,无非就是抓爷爷逼他做内应带着张飞麾下荆州大军前往成都与刘备兵马汇合。 严颜是巴郡太守,整个巴郡都以他的兵符为主,有他出马可劝降益州军,也可设计诱杀,便能长驱直入! 哪怕只是看在这条,他们也不会希望严颜死去…… 太卑鄙了…… 严苓满心仇恨! 祖父、父亲还有师父此前合力防守巴郡,无论张飞使用何种手段都是坚守城池不出。 荆州军调运军粮艰难,如此坚壁清野,自然只能退去,更兼张飞性如烈火,喜好鞭挞士卒,不交战,必怒,怒则必以暴厉之气待其军士,到时军心一变,张飞自己就攻不下去了。 严颜用此计拖了张飞两个月,眼看张飞无计可施,戾气日增,没想到剑宗之主、巴蜀大名鼎鼎的“罗浮剑仙”严湛,严如渊携罗浮四剑进了城。 此人在许邵“月旦评”十大高手榜中排行第十,是传说中的绝代高人左慈弟子,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刘璋几次到罗浮山求见高人,都没能见到。 有他来“助战”自然是好,可没想到,刚一见面,严如渊便用《大河剑气》接连重创了严颜、樊阿,更反手一剑从内部破开守城大阵,引荆州军入内,巴郡立时便乱了…… 回想过往,严苓双目血红! 彭羕、黄忠、张飞、严如渊…… 如果只是她自己,她绝不会遂了他们的愿,大不了召出圣蝎鱼死网破,可是祖父身中大河剑气…… 严苓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砸落地面,顿时尘土飞扬! 那是一头无比巨大的黑蛇,鳞甲微张,凶性十足。 它一落地便朝四人发出狂吼,声音尖锐,几欲撕裂耳膜,煞气逼人。 罗浮四剑的脸色都变了。 在那黑蛇的背上还站着一个身穿银甲的年轻将军,手持一根金锏,气质冷漠,面无表情。 “都监大人!” 易观棋一看来人,不禁大喜过望,着实松了口气。 “东庭……” 严苓的泪水瞬间流了出来,连日受的委屈一股脑全爆发了,抿着嘴唇,眼眶红红地望着他。 陆景对严苓点点头,大步走向何齐正。 罗浮四剑一看他装扮,立马猜到了这人是谁:【霄云甲】、【亢龙锏】…… 他是数月前杀死凤雏和大师兄的那个陆东庭! 来者不善! “天罡剑阵!” 何齐正心中惊惧,大吼一声,拔剑出鞘,罗浮四剑严阵以待:“杀敌!” 他话音刚落,忽然眼前恍惚,陆景身形闪烁,居然一分为八,施展出了《雷动风行步》,化作八道电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别杀向了罗浮四剑! 他的速度奇快无比!他的分身能以假乱真,值此间不容发之际,四剑根本分不出来孰真孰假,只能凭着感觉拔剑防守。 锵锵锵锵—— 四剑同时出鞘,剑光挥洒,剑气磅礴,然而,剑气过处,没有金铁交击之声,无一例外,全砍在了空处! 几乎同时,只听三声闷响,何齐正惊恐地发现三位师弟的脑袋被同时打炸了,血肉飞溅半空,无头尸体僵硬片刻方才倒地,鲜血在身下汇成血泊…… “这这这……” 何齐正脸色惨白,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这是多么恐怖的速度,又是多么诡异的分身! 罗浮四剑可不是一般人,就算比不上白修,也是当代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怎么会…… 噗嗤—— 何齐正突然感觉胸口一疼,他神色僵住,低头看,一只金锏穿过了他的胸膛。 陆景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自始至终,神色淡淡,说道:“代我下去跟白修问个好……上次让他死的太痛快了,我很后悔……不过放心,我早晚把剑宗所有人都送下去陪他。哦对了,还有那个左慈……伱们那位老不死师祖!” 陆景说完,猛地抽出亢龙锏,反手一拳,极端爆裂的真气灌进何齐正体内,他的身躯应声而炸,鲜血淋漓! “这是送给左慈的。” 陆景目光森冷,想杀我?不管是谁,都要死! 昨天拔了三颗牙,种了一颗牙,实在疼的受不了了,又不好意思发单章,免得点开没内容失望,只在群里提了一嘴。大伙见谅,再次重申,不会太监,放心好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归来(4.2k) 陆景尽杀罗浮四剑,来到严颜身前蹲下,查看他胸膛伤势。 严苓、易观棋紧张地关注着他。 《大河剑》是罗浮剑宗不传之秘,一旦中招就会在体内残留剑气,犹如附骨之疽,消之不去,只有用同类真气才能牵引出来。 陆景伸手轻按严颜胸膛,大无相真气飞快转化模拟,而后甩手一吸,一道剑气伴着鲜血飙飞出来,击碎了身侧一棵粗树。 严颜的脸色逐渐好转。 严苓、易观棋都松了口气。 陆景道:“差点晚了。今日出关,特意问了上人,才知道那天死的是剑宗门徒,左慈又是剑宗上代掌门,他们早就跟刘备串谋,应该告诉你们的,也好早做提防,怪我。” 严苓摇头道:“不关你的事,你伤的那么重,上人也是不想伱多想,耽误疗伤,或者……他也没想到这些高人如此下作,亲身下场,无耻之尤!” 易观棋深以为然,冷哼道:“以‘罗浮剑仙’的手段,就算早有戒备,一样拦不住他们进城破阵。这个刘备不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为什么这么多人帮他?” 易观棋百思不解。 这个人对同宗的刘璋都如此假仁假义,以客将之身图谋基业,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帮忙呢? 那些人都是瞎子不成? 陆景点了严颜心脉穴道,催发他体内【造化丹】药力,随口说道:“曹操当上魏公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刘协在曹操手上当了十几年的傀儡玩物,眼看就要被替代,大汉养士四百年,那些忠臣如果想中兴炎汉,就必须要在曹操的对手中找一个了。 当世豪杰之中,也就只剩刘备有野心,又是汉室宗亲。刘协越遭打压,刘备的旗帜就越是鲜明。汉高祖刘邦曾说:‘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如今曹操就要称王了,大汉倾颓在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改姓,这些人能不急吗?” 陆景解释的浅显有理,易观棋恍然:“原来如此。” 严苓也有点明白了,目光深深地望着陆景,看着他的侧脸。 陆景还是陆景,哪怕躲在深山数月,仍能窥一斑而知全豹,她的眼中不禁露出仰慕之情。 陆景收手,仔细查看严颜身体,点点头道:“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休养,此处不可久留,我们马上回汉中。令尊和樊前辈……” “没事的。” 严苓道:“本来就是两辆马车混淆视听,既然四剑来追祖父,那师父那边就是没事的……况且还有三叔公他们帮忙,应该没有大碍,或许会先一步抵达风吟馆。” 陆景点了点头,他们的目标是严颜,那抓其他人也没用。 “那就走吧。” 墨瞳再度变大,陆景背起严颜带着两女上了蛇背,墨瞳仰头怒吼,一飞冲天,奔向汉中。 此时的汉中情况不妙。 为了专心应对北面的曹操亲征,张鲁连巴西郡的兵力都调过去了,这时齐聚南郑摩天岭。 道炁长存殿内。 张鲁鸣钟击鼓,聚集文武正在议事,马超、杨松、杨柏、张玉兰、范铉等悉数在列。 等人齐了,张卫出列,抱拳说道:“刚接到邺城兵鸦道急报,曹操兴师十万西征,分兵三队:前部先锋夏侯渊、张郃;曹操自领诸将居中;后部曹仁、夏侯惇,押运粮草。如今已出邺城。” 张鲁点头,看向众文武:“各位意下如何?” 阎圃想了想,建议道:“禀师君,汉中四面险山,大军难度,曹操纵有精兵强将,但难于排布,如不想走秦岭险山,最可能的情况莫过于走陈仓道过武都郡南下,攻打阳平关。如今可于关之左右,依山傍林,下十余个寨栅,与城墙连成一片,迎战曹军,另请大将镇守,布设阵法,抢占敌军粮道,断其后路!” 汉中北靠秦岭、南倚米仓山,中为汉中盆地。 地势南北高,中间低,形成了“两山夹一川”的地貌骨架。 曹操要想攻打汉中,不走秦岭险山,就只能强攻阳平关,但阳平关山势险恶,像虎豹骑之类的强军派不上用场,即便汉中兵马远不及曹军,但地势加雄关,足以抵挡。 张鲁也清楚自家优劣,现在是关键一仗,能否走出汉中,布道神州,就看这一场仗打的如何了。 张鲁当即派张卫、马超、杨柏、杨松、杨任等领兵五万出征,先行前往阳平关驻防。 等众人退去。 张鲁忽然心有所感,露出笑容,对范铉道:“四师弟稍待,东庭回来了。” “哦?” 范铉立马露出喜色,张玉兰刚要走也停了下来。 这小子杀庞统闹出的动静太大,连【道碟】都判了死刑,本以为还要多些日子养伤,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果不其然,随后就有鬼卒通报陆景求见,张鲁抬手,陆景身穿霄云甲,大步走进殿内。 “弟子陆景,拜见师君,圣姑,师尊。” 陆景一一行礼,范铉、张玉兰看到囫囵的陆景都松了口气。 “总算回来了,你师尊可是为你提心吊胆许久。” 张鲁伸手虚抬,说道:“这次从南面回来,局势如何?” 陆景抱拳道:“巴郡失陷,太守严颜等已逃到南郑风吟馆休养,余者不足为虑。张飞与刘备汇合已是板上钉钉,如今刘备兵围成都,文有诸葛亮、法正等顶级谋士,武有黄忠、赵云、张飞等无双猛将,刘璋纵然有公孙述亲筑之成都城,但……恐怕坚持不了多久,西川终究还是要落到刘备手里。” 最令人惋惜的是,大将张任战死,刘璋手下唯一能挑大梁的将军也没了,之后的结局可以预料。 “唉。” 张鲁叹了口气。 这条消息也粉碎了他最后的幻想。 到底是在汉中割据了三十年,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王”,就算为了传教以及其他各种考虑,有心降曹,到底还是不甘。 现在不用多想了,汉中腹背受敌,不是降曹操,就是降刘备,刘备背信弃义,一度勾结马超,挖他的墙脚,投靠他是不可能的! 张鲁看不起刘备的手段,更不想跟着他白手起家。 张鲁打定主意,对陆景道:“你回来的正是时候,眼下曹操大军西征,不日将抵达阳平关,也到了你大展身手的时候,我许你两百兵鸦道精锐、五千人马,跟随大军助战,这些人交由你全权指挥,协助嗣君驻守城防。” 张鲁扔出一面令牌。 “是。” 陆景接令:“多谢师君。” 他心里松了口气,总算赶上了,能不能封侯拜将在此一举! 如今的高武世界,曹操手下不乏能人异士,还掌握着皇室秘宝,真要下死力,他们未必能守得住,但怎么也要让曹老板吃个大亏,才好卖个好价钱。 陆景出征,就不需要范铉同往了,张鲁留范铉在南郑守卫总坛,谨防校事府刺杀。 三人退出大殿。 陆景先让刑度持令牌去整顿兵鸦道精锐和那五千人马,他自己跟着范铉、张玉兰回了后院私邸。 这几个月过去,范铉又给他囤了不少符箓,一股脑全塞给徒弟,张玉兰则给他准备了一些伤药。 王双、狐聪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与陆景汇合,随同出征,陆景环顾四周,不见张琪瑛。 张玉兰笑了笑,说道:“她已经破境炼神,只是境界不稳,还需巩固,现在正在练功洞闭关。” 陆景点点头,但总感觉张玉兰表情古怪,时间紧迫,来不及叙旧了,陆景马上带着王双、狐聪、刑度等跟随大军出征。 等上路了,才知道张玉兰笑容诡秘的原因……陆景看向身边一个个子瘦小、脸覆面具的兵鸦道亲卫,很是无语。 “现在的阳平关很危险……” “那我也去……” 张琪瑛拿下面具,定定地望着陆景,数月不见,她眸子中的青涩纯真已经褪去,当初不谙世事的少女摇身一变多了一份坚定和热烈,口中喃喃道:“我不要再在摩天岭等你的消息了,那感觉很难熬……她能帮的,我也能帮……” 嗯? 陆景眼皮一跳。 张琪瑛不再看他,嘟着嘴重新戴上了面具,闷声说道:“我已经突破炼神,【小都功印】可以困住更强的人,我一定能帮上忙!” “……” 看来是吃了秤砣了,陆景沉默片刻,只能叹气,嘱咐道:“曹操对待敌人还是很可怕的,还不知道校事府会有什么动作,上了战场不要离我太远,不要摘面具,更不要轻易出大帐!” “嗯!” 张琪瑛一看陆景不撵她,那自然是什么条件都答应,面具后的俏脸露出笑容。 数日后。 大军抵达阳平关。 七师叔孟凡早就在关内守着,在张卫的命令下,大军留三万守城,分出两万在阳平关外的南山、北山屯下数座营寨,开始修筑城墙,布下符阵,一气沿着山腰修筑了十余里的城墙,贯通南北山隘,如此一来,曹军就只能从山下往山上冲锋,地形对汉中大军非常有利。 陆景也率军在南山上驻扎,营寨紧挨着杨任的兵马。 这里的格局有些像落凤坡,都是四周山高路陡,道路艰险,易守难攻。 敌军要攻城,先得攻下防御营寨,但在山下仰攻就等于是找射,又有马超、张卫等协助防守,曹操大军施展不开,只能斗将,此消彼长,曹军粮草不济,大军以逸待劳,这仗还真有的打。 ——事实证明,没那么多酒囊饭袋,张卫的本事一样不小,光看这阵势还真挺有模有样的。 陆景看过地形心里有数,一边等曹军先头部队过来,一边让刑度带兵鸦道弟子打探周围情况。 曹操的军队来的很快。 张卫、马超等刚到阳平关外不到十天,才将防御工事建成,曹操先头部队——从长安出发的夏侯渊、张郃已经过了河池,到了阳平关十五里外扎营,等待曹操带领的中军。 同时,刑度也将关外南山、北山及周围的环境都事无巨细地报了上来,其中有一个有意思的情报。 ——就在南山东麓生长着数千头野生麋鹿! 陆景看着手中书信,眼前一亮,笑道:“天助我也,既然如此,就先送他们一份见面礼吧……” …… 阳平关外十五里。 夏侯渊大帐。 张郃站在下首,凛然如一尊铜像,威风凛凛,另有一位中年猛将单膝跪地,此人姓朱名灵,名望虽不及张郃、徐晃,但同样是曹操麾下名将,向夏侯渊禀报道:“禀将军,大军于下辩屠戮羌氐异族过万,收缴粮食十余万斛,已经全数押送到此,当可解燃眉之急!” 夏侯渊闻言大喜:“朱将军快快请起,此事待我禀明魏公,为你请功!” 此时的夏侯渊扫荡羌氐部族,威镇西北,已经有“虎步关右”的美名。 曹操大为褒奖,称其一举剿灭为乱三十余年的西北匪患,如同老虎那样横行关右,所向无敌。 引用孔子之言“吾与尔不如也”而自叹不如。 此前夏侯渊连番屠戮羌氐民族,一是为肃清粮道做准备,也省得他们劫道坏了军机,二也是为了积攒军需,为曹操大军南下提供粮草——从关中运粮走的都是山道,就算如今八月秋收季节,粮食不缺,押运一样非常困难,就地抢劫更方便! 朱灵就是干这个去的。 他干成了,那等曹操来就省了不少事。 朱灵咧嘴一笑,站了起来。 夏侯渊向帐外看了一眼,天色已黑,便道:“夜深了,杀敌运粮辛苦,朱将军快下去休息吧。” 朱灵抱拳道:“是!末将告退。” 等朱灵离开大帐,张郃犹豫道:“将军,大军远行至此,人困马乏,须防劫寨啊。” 夏侯渊冷笑道:“就凭张卫?连修十余里城墙,怯懦至此,哪来的胆子偷袭我的营寨。” 张郃道:“张鲁麾下还有马超、杨柏,都是知兵之人,还是谨慎为好。” “……” 杨柏还在其次,倒是马超本事不小。 夏侯渊皱眉想了想:“罢了,既然如此,那就命三千人戍守营寨,以备不测。” 张郃松了口气,道:“末将领命,我这就下去准备。” 张郃退出中军大帐,抬头望天,夜幕深沉,圆月高悬。 他叫来副将高祚,正准备让一部分人起来警戒,忽然大地震颤,远远地传出隆隆巨响,地动山摇! 张郃吃了一惊,沉声喝问:“发生了什么?小心敌袭!” 副将高祚循声望去,脸色大变,其余众守卫等看清远处情形也都不禁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 只见那大道之上竟有成千上万头麋鹿杀奔过来,它们双目血红,速度飞快,顶着鹿角,肆无忌惮地冲撞营寨,一时间,呦呦鹿鸣此起彼伏,那阵势恍若千军万马……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麋鹿总动员 “是鹿!好多的鹿!” “赶紧避开!” “不好!它们冲过来了!” “啊!” 麋鹿群速度飞快,狂奔入营,横冲直撞,顿时鹿鸣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夏侯渊的两万先头部队从长安远道而来,一路跋山涉水,本就疲累,再看阳平关方向,张卫等一味筑墙防守,料想也不敢出兵,心中松懈,当此之时,突然从山上冲下来如此多的麋鹿,当真让他们猝不及防! 这些鹿虽然只是一般动物,但数量极多。 此时一窝蜂冲下,宛如潮水一般,士兵们的营帐可挡不住麋鹿冲撞,眨眼之间,大片的麋鹿群已经跃过防御鹿角跳进营寨,开始了撞人毁物,整个大寨很快满地狼藉,到处都是被撞伤惨叫的士兵。 “太平道,《聚兽调禽法》……” 张郃瞳孔微缩,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些麋鹿状态不对,一个个红着眼睛像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冲入营寨四下乱闯,见着人就撞。 这跟野兽避人的本能是相悖的,背后肯定有人施法! “怎么回事?” 夏侯渊也听到声音从大帐中走出,就看到了漫山遍野成千上万的麋鹿。 呦呦的鹿鸣声汇成一片,仿佛滚雷一般,震耳欲聋。 “太平要术?” 夏侯渊冷哼一声,伸手一招,手中多了两把无柄飞剑,小巧若蛇,在他掌心盘旋飞舞——夏侯家世代勋贵,尤其当代跟着曹操征战四方,功勋卓著,大权在握,而曹操又把持着天子还有天子手中秘宝,怎么会没有宝物傍身? 这两把【双蛟剑】就是他最趁手的异宝之一。 “区区野兽,也敢放肆!” 夏侯渊一声冷喝,两把剑瞬间变大飞出,剑身之上暴起一丈长的银光杀向麋鹿群。 两把剑仿佛蛟龙,飞快在麋鹿群中闪过,大片的鲜血和鹿角断肢横飞,一群群的麋鹿哀嚎着倒下! 夏侯渊冷笑:“真是送上门的肉食——”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大喝:“夏侯渊,受死!”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他身穿狮盔兽带,银甲白袍,手持虎头湛金枪,正是神威天将军,锦马超! 昔日夏侯渊与凉州豪族里应外合,杀入冀城,杀死马超妻子儿女,今日仇敌相见,分外眼红。 马超一枪砸下,势若泰山压顶,威猛如神人。 《万象归龙枪》! 夏侯渊的心神寄托在【双蛟剑】上,又被麋鹿吸引了注意,一时不查,没想到马超竟然在麋鹿的掩护下飞快接近,从天而降,匆忙之下只来得及召出长枪格挡。 只听轰隆巨响,虎头湛金枪砸在夏侯渊枪杆之上,两股霸道无比的真气爆裂开来! 逸散的劲气引发周边景物爆炸,狂风巨浪般掀翻了大帐! 十几个亲兵倒飞了出去,狠狠砸在树上。 夏侯渊脚下大地瞬间崩裂,地陷三尺,飞沙走石! 张郃、高祚还来得及反应已经给风沙吹的睁不开眼。 马超是先天武夫,搬山境强者,纵然还没完全痊愈,也非寻常将领能挡。 夏侯渊同样是先天武夫,与马超全盛状态相比当然是不行,但现在……那三颗【阳煞罡雷】是他亲自找人暗算马超的,短短四五个月,不可能复原,这也是他敢带兵过来的原因,但没想到马超当真威猛,就算伤势还没痊愈,只用六七成力,这一枪依旧强大无比! “噗——” 夏侯渊户口崩裂,口吐鲜血:“来得好!” 他虎目之中满含杀气,大喝一声,提枪与马超战在一处。 先天武夫一举一动地动山摇,二人罡气绵延数十丈,那阵势当真是万夫莫开,千军辟易! “杀!” “杀!” 马超缠住夏侯渊,杨柏、杨任、昌奇三位大将带天师道大军杀了过来! 张郃心中恍然,这些麋鹿只是幌子,目的是为了掩盖行军。 十五里还是太近了,夏侯将军过于托大,万万没想到这帮天师道的人真敢劫寨! 高祚惊慌道:“将、将军,现在怎么办?” 张郃定了定神,常年带兵打仗的人,打眼一扫,已经看出天师道的兵力在两万左右,与本部兵马相当,但他们有麋鹿助阵,占了先机,本部营寨被毁,军心大丧,加上杨柏、杨任亲自出马,这一次除了驻守阳平关的三万兵马,天师道精锐尽出,摆明了是要灭先锋军的意思! 张郃心中惊奇,好大的手笔! 这是谁的主意?两万对两万,他们居然真的敢! 难道就凭夏侯渊没设防、还有这漫山遍野的麋鹿就敢倾巢而出? 不管是因为什么,现在局势不利,只能先突围了。 “撤退!” 张郃一声大喊,那声音隆隆震耳:“全军向北突围,与中军汇合!” 曹操的大部队就在后面! 现在顾不得别的了,再任由两军打下去,先锋军败多胜少,只有撤退才能保存实力。 但是,天师道显然不打算放他们走。 有马超牵制夏侯渊,杨柏、杨任、昌奇直扑张郃而来。 “将军快撤!” 高祚一声大吼,挡在张郃面前,举枪刺向杨任。 杨任也不甘示弱,大刀挥砍,汉中杨家《天虎刀法》精妙绝伦,高祚手中长枪被一刀震偏,由后方昌奇接战,趁此时机,杨柏、杨任一同杀向张郃,二人手中宝刀猛然爆发绚烂刀光,刀锋划过空气,发出龙虎一般的啸音! 这二人合力威力非凡,但对张郃而言,两个炼神二转而已,并非不可战胜。 他挥舞宝刀,且战且退,心中思索:“麋鹿群正大肆破坏辎重,得先除掉这个太平道妖人!” 不然这次过去,还有下次! 眼看麋鹿群横冲直撞,大批军士在鹿角攻击下受伤,张郃眯起了眼睛,神念发散。 “唳!” 他腰间乾坤袋中猛然飞出一只黑色大鹰冲向天空。 张郃心分二用,与黑鹰共享视野,看到了东面山顶上一个身穿银甲的人影,正在掐印施术,身旁立着一杆土黄色的蛟龙旗帜,他用的正是太平道《聚兽调禽法》! “找到了……” 张郃两刀逼退杨柏、杨任,甩手取出一张符箓,灌注真气。 符箓燃烧,张郃冷笑一声化作金光消失在原地。 ——【纵地金光符】。 与此同时。 陆景身旁【天蛟旗枪】颤抖着发出嗡鸣,他淡淡一笑,伸手轻握,仔细感应。 百丈之外,正有一股强悍的气从大地之下冲过来! 陆景道:“来了……动手!” 一声令下。 暗处隐藏的王双、刑度、张琪瑛、墨瞳、熊大并两百个兵鸦道精锐,一窝蜂全杀了出来! “结阵!” “杀敌!” …… 有点私事耽误了,这章短了点,见谅。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璞玉(4.3k) 张郃化作金光冲出地表,大刀横削陆景。 陆景侧身闪躲,长刀劈在空处,刀气森寒,在大地之上犁出深沟。 陆景身形化影,雷光闪烁,手中大枪直指张郃,使出《腾龙枪法》第五式【游云惊龙】,突然间一声龙吼,陆景周身《大无相功》真气催发龙形劲气,随着天蛟旗枪刺出,朝着张郃扑面杀来! “《腾龙枪法》 《高武三国:从五斗米教开始》第一百一十一章 璞玉(4.3k)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定计 当夜,阳平关肉香四溢。 可怜那些麋鹿,活着的时候为陆景冲锋陷阵,死了之后还要填饱将士们的肚子…… 好在陆景没赶尽杀绝,除了伤亡的,剩下的都收入关内了,也是防止曹军有会《聚兽法》的人以此设计。 消息传回南郑,张鲁、范铉当然十分欣喜,但也有点担心曹操之后的动作。 这位可是中原霸主啊,他的反击势必凌厉! 转眼一夜过去。 曹操大军来到了夏侯渊先锋营寨,看到了那满地狼藉。 ——陆景真是连一根鹿毛都没给曹军留,原地只有曹军的尸体。 曹操一笑,他已经从陆景的过往看出他的能力和手段——对待敌人不择手段,能让他对张郃、朱灵、高祚手下留情,已经是张鲁和他有心归顺的表现了,但如果这次不能拿下阳平关、拿下汉中,让张鲁坚定了割据之心,再取此地,势必难上加难! 笑过之后,曹操带着许褚、徐晃二将实地观察了阳平关天险和张卫依关筑成的十里大寨,脸色越来越凝重,等回营后,不禁长叹了口气:“此天绝之地,妖妄之国耳!” 他有点后悔了。 来之前,凉州新归附的那帮豪族官吏说汉中好打,阳平关年久失修,根本就守不了,但一看这实地,发现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这山势实在太险恶了! 汉中的兵马不足为虑,虎豹骑能轻易平推,但地形如此崎岖凶险,虽有精兵虎将,无奈施展不开啊! 别说关隘仍能坚守,就算没有阳平关,直接攻山拔寨都不容易,大军无法排布! 更不用说,阳平关是巴蜀三关之首,自公孙述大举重修至今,将近两百年过去,仍然能感觉到关城之内雄浑的元气,年久失修之说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这城可不好破! 曹操有些头疼。 刘晔、贾诩等有识之士亲眼目睹关城地势也在心里把凉州那帮傻叉骂了一遍,一群没打过仗的废物,这特么叫好打?你打个试试?但没办法,大军来都来了,也只能想办法破城了,现在不取,等刘备拿下益州就什么都晚了,阳平关能防北面,可防不了南面,如今能不能打都必须打! “主公。” 刘晔抱拳道:“阳平关地势凶险,张卫营寨坚固,强攻不可取,看来只能从防御大阵想办法了。” 曹操点了点头。 贾诩道:“阳平关守关大阵名为【五行花树阵】,传说是昔日公孙述麾下第一国师李熊率三千符阵师筑成,能将城关方圆三十里地气聚于城中,催生出护城荆棘,守关杀敌无往不利,号称可抵十万雄兵,如今两百年过去,纵然年久失修,也恐非一时半刻能破……” 最关键的是,曹军粮草转运困难,行路艰难,而汉中土地肥沃,不缺粮草,押运还简单。 二者此消彼长,曹军是耗不起的。 再加上曹操已成魏公,称王之心昭然若揭,许都、邺城那边的大汉老臣也不安稳,战事日久,难免后方起火,无论内还是外,无论前线还是后方,曹操都拖不起。 “二位军师的意思是……” 下首曹洪皱了皱眉:“从把持阵眼的人下手,先控制大阵?” 刘晔、贾诩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行军主簿司马懿言道:“如今持阵者是何人?应该不是那位陆东庭吧。” 陆景昨夜带头偷袭营寨,如此行事可不像把持阵眼之人,不然万一事败,等于把阳平关拱手让人,所以阵眼必然是在关城内一位老成持重的人手中。 许褚早有校事府资料,接过话茬道:“应该是在孟凡手里。此人是张鲁七师弟,张衡关门弟子,武功境界虽低,但悟性不俗,修成了天师道一项鲜为人知的秘术《雷影分身》,备受张鲁器重。马超等人来此守关之前,一直是孟凡坐镇,深居简出,就连炼神境校尉都难以打探到他的踪迹。” 徐晃叹道:“看来早有预防啊。” 《雷影分身》是《五雷天心诀》的一项高级运用,能以雷劲与体外元气共鸣幻化出真假难辨的分身。 这种秘术对攻击没有多大加成,一般弟子都会学《雷动风行步》直来直往,很少有人会花心思学这花里胡哨的假东西,但是,这秘术却是掩人耳目的高招,专防刺杀! 张鲁能放心把阳平关交给孟凡,就在于此。 曹操皱紧了眉头,如今局势当真麻烦,外有马超、张卫等驻防,关内的弱点又是个不怕刺杀的……他伸手按住了腰间神兵【倚天剑】,双眼眯起,若有若无的剑气在帐中回荡。 众人冥思苦想,寻找破局之策。 “主公,还有一人可用……” 贾诩又说话了。 真正的顶级谋士就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各种洞察人心,总能找到敌方弱点,助主上达成所愿。 曹操神色一正:“文和有何妙计?” 贾诩恭敬道:“既然内外皆无破绽,不若以人心为本。陆景陆东庭可不受名位财帛之诱,但并不意味着其他人也能如此。 臣听闻张鲁手下首席谋士杨松,乃汉中杨氏族长,为人贪财忘义,自私自利,只要主公许以大利,他未尝不能助我等诱出真正的‘持阵者’,而后便可再遣校事府刺客取令夺关,一举瓦解汉中防御!” 贾诩并没说阵眼一定在孟凡手中,而是让“张鲁座下首席谋士”杨松引出持有阵眼的那个人。 “?!” 寥寥数语,如拨云见日! 曹操眼前一亮,身上杀意逐渐消失,大帐众人也都明白过来,松了口气。 贾诩不愧是贾诩,在洞察人心弱点一道,他真是绝顶人物。 曹操马上看向许褚问道:“杨松也在城外吗?” 许褚抱拳道:“没有,他带着三万兵马协助孟凡驻守关内。【五行花树阵】需将士运功辅助。” “如此,入关有望!” 曹操大手一挥,说道:“就依文和之计,如今阳平关外有马超、张卫虎视眈眈,陆景胆大心细,入城游说之事还需妥善谋划。” 曹洪马上道:“末将举荐杨安入城招降,他有杨雄家传至宝【转土盘】,可无声无息遁地入城,避过兵鸦道耳目,且此人能言善辩,料想能说动杨松诱出孟凡。” 曹操点了点头,看向许褚。 许褚接道:“刺杀人选……末将举荐喜怒哀惧‘四张面’,这四人是张燕弟子,修习太平道邪功《鬼蜮奇功》,轻功卓绝,快如闪电,精擅刺杀之术,且熟悉太平要术,知己知彼,陆景想要发现他们,难上加难!” 曹操再度点头:“很好。” 刘晔道:“为防天师道众人察觉,可派庞德、徐晃二位将军率军攻城,吸引注意!” 司马懿补充道:“陆景此人不可小觑,可再派三路疑兵入城,以破坏五行花树阵枢为名,助四张面行暗杀夺令之实!” 曹操手下人才济济,能人异士众多,他们有充足的人力进行各种布置,确保万无一失。 这是陆景他们所不可比拟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详细可怕的计策已经成型。 曹操依计而行,深夜里暗流涌动。 …… 与此同时。 阳平关前大寨,陆景正在自己的帐篷里观看地形图,揣摩曹操大军可能攻打的方向。 旁边小床上躺着和衣而卧的张琪瑛,她还没睡,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望着陆景,清澈而灵动。 两侧帐篷里则是王双和狐聪。 陆景两眼盯着地图,随手拿起碟子里的五味脯往嘴里送,不时喂给桌旁的巴蛇墨瞳。 它跟张郃那只黑鹰激斗,受了点轻伤,背部让鹰爪挠了个长长的口子,鳞片都抓下来了,鲜血淋漓,十分狼狈,当然,那头黑鹰也不好过,爪子上多了两个齿洞,身中剧毒。 “看什么?” 陆景无奈瞥她一眼:“好好睡觉,明天还有大战。” “睡不着……” 张琪瑛摇摇头,裹着薄被走到陆景旁边坐下,跟他一起看桌上的地图:“是不是很担心?” “谁能不担心?” 陆景微笑道:“那可是曹操。” “……” 张琪瑛张了张嘴,本来想鼓励鼓励,但是对面那个实在是太强了,就连她这个常年闭关的都知道曹操的功业,平黄巾、定河北、征乌桓、收荆州……天下九州,已得其六,谁都知道汉室倾颓,到了今时今日,这天下间最有望结束这乱世的霸主,就是曹操! 跟这样的人交战,压力不可谓不大。 张琪瑛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是抓过陆景的手,紧紧握住,生死与共。 “越来越大胆了啊。” 陆景看她一眼,没抽回来,听之任之。 张琪瑛笑了笑,抓的更紧了,说道:“看了这么久,有没有眉目?” 陆景盯着地图,微微皱眉:“我军占据关城地利,凭高视下,无懈可击,只要防守得当,曹操是无法靠强攻夺关的……当然,他要是用上一些四品、甚至三品的异宝,那这些就都不用考虑了,投降就行。” “哈哈。” 张琪瑛掩嘴娇笑:“放心吧,三品以上没那么容易催动,真动了,也会天地共鸣,无人不知……四品的还不至于左右这种大范围的战役,强如【镇邪峰】能镇压的范围也有限,还需要小都功印先困住才好动手……曹操肯定有宝物,但也不用太担心。” “希望如此吧。” 陆景叹口气,放下毛笔,无奈摇头:“真是可惜了。” 张琪瑛奇怪:“可惜什么?” 陆景朝地图努努嘴,说道:“可惜人手不够啊……汉中和中原相比,无论人才的质量还是数量都相差太远,需要防守的地方太多,受到掣肘的地方也多……我就算猜到曹操可能的动向,也没那么多人力和威望去调兵部署,知道也跟不知道一样。” 张琪瑛马上道:“你想要做什么?我帮伱出面!” “你也不行。” 陆景望着地图,伸手指向某处,说道:“比如这几处,是【五行花树阵】的阵枢要害,都有灵材支撑,需要炼神境看护;还有这里,杨松就在此地,此人虽有才智,但见利忘义,不可不防,也得派人盯着;还有七师叔的府邸,他身负守城重任,身边不能没有护卫,功力越强越好……这些全是破绽,但,那又如何?我们全守在这儿尚且不一定能挡住曹操大军攻城,还怎么分心防守这几处破绽?” “这……” 张琪瑛脸色凝重下来,有些急了:“那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了。” 陆景望着地图,淡淡道:“釜底抽薪!” ……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卖主求荣 陆景看地图的时候,阳平关内杨松也没闲着。 他是汉中杨氏族长,张鲁首席谋士,虽说这个“首席”更多是源于他代表的世家力量,但在天师道位高权重是毋庸置疑的。 他此次不但要协助孟凡守城,还担负着押运粮草的重任,此时曹操兵临城下,随时可能打进关城,由不得他不关注。 当得知曹操大兵压境后,杨松 《高武三国:从五斗米教开始》第一百一十三章 卖主求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四章 借风布雾,拟形幻影(5k) 翌日清晨。 大军压境,庞德、徐晃开始率大军猛攻山上营寨,喊杀声打破了宁静。 张卫当即下令守军放箭,顿时漫天箭雨向山下曹军射去。 曹军从低处向高处冲锋,仰攻视角,事倍功半,相反山上依托营寨的守军却是以逸待劳,几轮冲杀下来都无法攻下营寨,反而死伤惨重,遍地都是尸体,而后庞德手持宝枪、徐 《高武三国:从五斗米教开始》第一百一十四章 借风布雾,拟形幻影(5k)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五章 投鼠忌器 郭淮出身著名门阀太原郭氏,其祖为东汉大司农郭全,掌管天下钱粮,为九卿之一,位高权重。 如此显赫的门阀士族,自然不缺顶级传承。 太原郭氏家传绝学盛名在外,名为《融雪功》,号称可以化尽天下内力,配合郭全所创独门武功《落日熔金掌》强悍无匹。 郭淮脚踏步法,施展轻功,极速杀到陆景身旁,单掌 《高武三国:从五斗米教开始》第一百一十五章 投鼠忌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封侯拜将 “曹军撤了!” 城中大阵开启的刹那,曹操下令撤军,命许褚、曹洪召回了攻山的军队。 庞德、徐晃这才抽身,带大军撤退,弥漫在战场之上的那团云雾也慢慢散了。 山上诸将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望着尸横遍野的山下,个个心有余悸。 杨任抹了把脸上血迹,说道:“大阵突然开启,应该是城中出了变 《高武三国:从五斗米教开始》第一百一十六章 封侯拜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请假一天,梳理情节。 大节点过去,接下来才是正题,我得再梳理一下大纲和细纲,今天的不用等了。 《高武三国:从五斗米教开始》请假一天,梳理情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魏国都 建安十六年,九月初一。 曹操从汉中回撤,命庞德、徐晃二将引兵救合肥,配合曹仁、张辽阻孙权于濡须口,自己率大军回返许都平叛——汉廷太医令吉平与少府耿纪、司直韦晃等密谋偷袭许都,火烧丞相长史王必的军营,意欲救出汉献帝。 但在回军途中,已经传来王必平叛成功的消息,曹操此次回去只是顺路震慑、收拾 《高武三国:从五斗米教开始》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魏国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八章 校事府 翌日。 陆景安顿好一切,留狐聪、熊大在府里看家,身穿校事府官服前往官署履职。 校事府官服有两种,分不同级别,一种是纯黑色,绣麒麟纹,为摸金校尉一系,以头上发冠和腰间玉带区分校尉、都尉和普通校事; 另一种是红黑色,绣苍鹰纹,为鹰扬校尉一系,同样以发冠、玉带展露不同级别。 总之, 《高武三国:从五斗米教开始》第一百一十八章 校事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金乡郡主(4.3k) 果然不是一般的野兽…… 杨安你个坑货! 陆景满心无奈,逛个兽房居然碰到了她的宠兽,还是发疯状态,运气真有点背。 金乡郡主大名曹婳,小字伊人,是曹操最小最得宠的女儿,自幼得天外神兵【三尺素】认主,修炼进境极快,年纪轻轻已然炼神,武功、道法非凡,尤其以练成昔日大汉光烈皇后(阴丽华)所创 《高武三国:从五斗米教开始》第一百一十九章 金乡郡主(4.3k)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章 神火鉴 红日初升,大河浩荡。 日上三竿时候,邺城东城门外漳河之上,一叶小舟正在朝阳照耀下,于湍急的水流中慢行。 它的速度缓慢,行动平稳,跟整个漳河哗哗流水、喧天白浪格格不入。 小舟之上,坐着两位身穿华衣美服的世家公子。 年长的三十来岁,颌下微须,面容俊朗,身着紫袍,背负“北斗七星图” 《高武三国:从五斗米教开始》第一百二十章 神火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一章 山中老尸 “那这韩馥还真是运势惊人啊。” 尹匡此前一直在听杨安讲解个中内情,听完了,不禁摸着下巴,发出感慨:“董卓为压制袁绍,又给神功秘籍,又给神兵利器,还让他大权在握,执掌一州之地……说句一步登天并不为过,结果如此多的加持,他居然也能落到那步田地,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校事府高手干的是刀尖舔血的 《高武三国:从五斗米教开始》第一百二十一章 山中老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复苏 叮叮叮—— 冰棺破碎的瞬间,邺城的占星台上,神器【浑天仪】忽然剧烈转动起来。 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台上观测星象的星宗门人和太史令属官。 所有人望向高台中央的巨大球体,赤道环、黄道环、子午环、地平环等多个圆环围绕星体转动,磅礴的元气散发开来! “如此大的动静,出事了!” “快 《高武三国:从五斗米教开始》第一百二十二章 复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业火红莲 惊变突发。 杨修脸色大变,伸出的手急忙缩回。 他身负星宗绝学《四象手》,瞬息之间,反应极快,手法变幻,惑人心神,但那邪煞寄居朱汉身体沉眠了二十年,早已与身躯完全融合,嗜杀的战斗本能强的可怕! 它就像一条毒蛇,蛰伏许久,突然爆发,快如闪电,无视幻象,一把抓住了杨修右臂,死死钳住! 《高武三国:从五斗米教开始》第一百二十三章 业火红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四章 援兵 邪煞快如鬼魅,趁三人真气凝滞,三招同出,砰砰砰,陆景三人全被击退! “噗!” 杨安胸前中了一掌,纯阳掌力霸道无比,经脉受创,大口吐血;陆景金锏虽挡住致命杀招,巨力之下虎口也已崩裂;杨修境界最高,但少了一臂,功力大减,同样被击退。 三人气血翻腾,对邪煞的实力有了进一步了解。 ——在【紫微垣卷】之内,以一敌三居然还稳占上风,当真可怕! 邪煞怒吼着冲向杨安。 陆景提锏再上,以《雷动风行步》缠身偷袭,《五岳锏》五式强招连番施展,场上金光、烈焰此起彼伏,陆景身化雷霆,以超高速度为杨修、杨安争取时间。 他出招极快,但邪煞铜头铁臂,刀枪不入,连亢龙锏都难以破防,那具肉身仿佛坚不可摧! 叮叮当当—— 火星直冒。 陆景破不了防,但邪煞一招一式却都是力大无穷、强悍无比,又有吞噬之力,稍有不慎就会被吸成干尸,战场之上凶险万分! 外围尹匡背着曹植看的满身冷汗,暗暗替三人着急。 杨安吐了口血,神色冰冷,双手于胸前合十,缓缓张开。 真气灌注之下,一柄银光闪闪的钉形暗器出现,放射华光,随着他伸手一指杀向邪煞。 五品异宝:【钻心钉】! 杨修单手夹起一张紫色符箓,口中念念有词。 世间符箓颜色越深,品阶越高,能调动的天地元气越强。 杨修手中这张符就是弘农杨氏传承至宝——【九天怒雷符】,里面封印着先天境界的雷法秘术,乃是皇室赏赐秘宝,当朝太尉杨彪留给杨修的至宝,珍贵无比,此时也顾不上珍稀了,面对这等强悍邪煞,杨修开始灌注真气,念诵咒语。 “太清始青,吼电迅霆;推迁二炁,混一成真……” 他的声音越发宏大,仿佛响彻天地。 霎时间,阵法之内元气汇聚,头顶乌云密布,本就阴沉的天空中白光闪烁,如有滚滚雷龙穿梭其中,煌煌天威如山般,笼罩四野! 邪煞心有所感,发出怒吼,急忙摆脱陆景,杀向杨修,意欲打断施术。 陆景大喝一声,一锏砸了过去,无俦巨力打在邪煞掌上,震声如雷。 陆景拼着内伤为杨修争取时间,杨安也在此时御使【钻心钉】杀到,银光在空中划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邪煞眉心。 陆景甩手再补一记【无定环】! 锵! 锵! 锵! 三声炸响。 邪煞先遭陆景亢龙锏重击,再遭钻心钉、无定环接连袭杀,纵然铜头铁骨、刀枪不入,但两大神兵上的冲击力仍然无与伦比,给打退了三丈之远。 邪煞眼看天空之上雷霆汇聚,这两人死命抵挡,彻底被激怒了。 它一把抓过【神火鉴】,强行催动,甩手一挥,烈焰化作神鸟朱雀振翅朝三人杀来! “【神佑】!” 危急关头,陆景横锏挡在两人之前,神人现世,金光大放! 一丈高的金甲神人骤然升腾而起,护持陆景,直面朱雀,但往日无往不利、防御惊人的神佑符阵,面对四品至宝的全力一击,却没能守住——朱雀扑向虚幻金甲神人,两股强大力量激撞,惊天动地,飞沙走石,瞬息之间突破防护,朱雀穿身而过! 陆景、杨安被火系真气重创,大口吐血。 手中亢龙锏崩飞了出去。 邪煞抓住机会,五指成爪抓向杨修。 “……神雷神雷,急会黄宁;闻呼即至,速发阳声!急急如律令!” 邪煞越来越近,杨修睁开眼睛,紫色符箓燃烧,随着他猛然挥臂,一道雷柱从天而降! 轰隆隆! 滚滚乌云之中,炽白雷龙响应,雷光霸道,悍然落地! 咔嚓! 就在邪煞利爪即将抓到杨修咽喉的刹那,粗大的雷光从天而降,精准地劈在它额头! 邪煞僵在当场,眸光暗淡些许。 “就是现在!” 陆景甩手扔出五枚【神火珠】,炸在邪煞背后,滔天烈焰升腾而起! 与此同时,杨修运转神功《浩星归流》,一招《极道星流掌》拍在邪煞胸膛,刚猛掌力摧枯拉朽;陆景运使《剑指神通》,以雷火剑气点在邪煞背部心脏处;杨安御使【钻心钉】发出致命一击! 三大强招同时出手,趁邪煞被雷劲侵体身体僵直的刹那,一齐打在邪煞身上。 噗! 终于破防了。 三股劲气打入邪煞身体,鲜血飙飞。 邪煞仰天发出怒吼,它全身焦黑,体内雷劲、掌力、剑气四处乱窜,摧毁经脉,但仍然还能活动,杀意澎湃,再出三掌——杨修、杨安吐血倒飞,奄奄一息,陆景反手护在胸膛。 锵! 邪煞一掌砸下,竟然发出阵阵金石之音。 它的手像是被火烧一般,奇痛无比,大吼着后退,定睛一看,陆景右手拿着一面朱红镜子护在胸膛,邪煞那一掌正是拍在了那面镜子上——赫然是【通天神火鉴】! 邪煞目瞪口呆。 陆景冷眼看着那怪物,呸出一口血沫。 ——知道雷劈不死你,我的目标也不是杀你! 苍鸾火瞬间席卷镜身。 神念、真气灌注,陆景看到了神火鉴的内部。 道道符阵阵纹如同人身一般,像一条条经脉,随着神念、真气灌注,而与外在天地元气呼应。 苍鸾火飞速冲刷着内部印记。 邪煞神智低微,全靠本能,之所以能驾驭神火鉴这等神物,不过是因为二十年前朱汉曾以邪煞之力和《纯阳宝典》强行炼化罢了,时至如今,那一缕神念印记已经微乎其微,随着苍鸾火洗刷过后,神火鉴上的印记越来越小,邪煞掌控力也将越来越弱! 这一幕不只出乎邪煞预料,杨安、尹匡更是吃惊不已。 没想到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陆景居然真能在邪煞手上夺下神火鉴! 杨修虽然猜到他可能会趁机行事,但也没想到他能抓住那稍纵即逝的一瞬间,毕竟稍有不慎,可就是死无全尸的结局! 他不但有胆子,还有实施计划的本事。 这个陆景真的不一般。 “吼!” 邪煞反应过来,不禁大怒,杀向陆景。 陆景且战且退,同时不断清洗神火鉴内部印记,邪煞的掌控力越来越弱,外围业火红莲大阵的范围和强度也开始变小…… 就在这时。 “小心!” 忽然一声晴天霹雳般的巨响,业火红莲阵法破开一线,两道身影冲了进来! 众人眼前一亮,循声望去,只见王立手持星宗至宝【七星剑】劈开阵法;金乡郡主曹婳手持【三尺素】挡在了陆景身前。 援兵,总算到了…… 少了点,先将就,追订掉的厉害,得努力了。 (本章完) 解释几句。 今天对着电脑想了一天,就写了一千字……我发现我又回到大明后期的情况了,写不再是享受,而是折磨,之所以每天邻近晚上十二点更新,就是因为设置的死线,跟以前放假最后一天写作业一样,但我还真不是故意拖延,而是面对着电脑脑袋空空,跟大明后期一样,越想写越写不出来,越写不出来越焦虑。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知道这样的后果,那就是越来越写不出东西……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一想起写就头疼,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起注意,压力、焦虑,写不出来难受,写出来不满意难受,写的字数不多还难受。 心理问题真是最棘手的问题。 这些都先不谈了,三国是大明后期定下来的题材,当时就纯是因为大明后期写无可写,所以就想找个乱世,容易拓展剧情,也想走出大明锦衣卫的模版,所以换了个天师道的开局,加上帮老曹圆权倾天下的执念,将陆景的性格设置成了偏阴狠的模样,日后背刺夺权顺理成章…… 但我忘了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想写的是武侠…… 我故事的主线是什么…… 单纯的权倾天下太空泛了…… 这两个问题直接导致我梳理情节梳理不下去…… 陆景是老曹的替身,三国是大明的替身,我把大明后期的情况搬到了三国,然后也把那种写作状态带了过来,总结起来就两字:折磨,新鲜感一过,核心问题暴露,然后就是重复大明后期的状态,这次更严重……还要加上成绩落差大等等。 说实话,三国的成绩不算差,到现在也有三千三左右的均订,就是追订越来越差,跟大明后期一样,网文那么多,读者又不指着一本书,你不更,那自然看别人,我就是知道要多更,但就是更不出来……这才难受。 还是开书太随意了,加上大明的成绩太耀眼,就觉得自己好像挺厉害,但实际上,虽然挣脱了扑街层级,但也没长进太多,大明轻松愉快的优点没发扬,还因为心里原因凸显了阴郁狠辣的情况,都说主角是作者心理的投影,老曹不失温情,陆景则太过偏激,就像刘备,我明知他在三国时代算个好君主,但以陆景的视角看,只会逮着他背刺刘璋背信弃义的一面反复说…… 这些问题都会突显在行文里,我已经很久没因为自己的文字笑过了,今天特意看了以前写过的几个新书开头,我都没想到那样灵动诙谐的文字居然是我写的。 思考良久,只能对订阅的各位说声对不起,怪我太仓促,没从大明走出来就另开新书,也怪我见钱眼开,忘了初心,迫不及待地挣钱,还记得大明里写过这样的话“谁胡乱骂我就永封删评……”现在好像也没这种心气了。 说了这么多,就是告诉大家,从今天开始,我要休息一段时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等彻底缓过来,找回写作初心,再写,或者继续三国,或者开新书,短则一月,多了没准,发新书也不一定会用这个笔名,就当我辞职离开一阵,然后再找机会重新开始吧。 心理问题要调整,身体问题要调理,从陷入这种情况开始,连书评区和书友群都不敢混了,每天像个缩壳的乌龟,这样持续下去肯定出问题,我必须得调整……总之,辜负了各位厚爱,很抱歉,下本书不奢求各位支持,我们有缘再见吧。 ——狐妖九千岁拜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