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诡大明,我是人类之主帝皇》 序章 正德皇帝之梦(新人求收藏) 正德皇帝又一次从病榻上惊醒,往日里威严庄重的乾清宫此刻在黑暗中却显得是如此神秘,怪诞,甚至是恐怖。 他又做梦了,做的还是自从正德十五年年初八月,南下征讨宁王叛乱时在青浦江不幸落水后,便开始反复出现的同一梦境。 自从那次落水之后,也许是惊慌中积水呛入肺部,也许是别的,一些更加恐怖和诡谲的原因,和朱元璋一样,一向从不生病的正德皇帝病倒了。 这一次,他病的格外的重,甚至不得不一连数月都缠绵于病榻,难理朝政,国家大事不得不交给了张太后和首辅杨廷和一同决断。 可身体的病痛对这位一生戎马的皇帝而言并不算什么,他刚刚在应州击败了那位被誉为“成吉思汗第二”再一次一统蒙古高原的强大对手,黄金家族的达延汗。 南方,各地的皇帝的造船厂捷报频传,仅在今年,就有一百二十艘大船下水。 而从各地制造局收缴上来的用以来年与弗朗基人贸易的布匹、丝绸,瓷器也都分批陆陆续续的运往沿海。 恢复永乐盛世,重下西洋幻梦似乎越来越近了。 相比于他那个只会靠着不断出卖国家利益,向天下豪强士绅妥协的父亲,他的目光显然也已经看的更远。 肉体上的痛苦并不能击垮他,唯有精神上的孤独方才让他感到沮丧和失落。 在这段时间,他最喜爱的将军,权宦们却从未进宫看他,哪怕一次。 谷大用,张永,江彬…… 他们都在干些什么呢? 今年还不满三十岁的朱厚照望着摆放在御榻前的那尊藏地大庙一齐进贡以祈佑大明天子安康的金身菩萨像,他看着这尊慈眉善目的不知名的菩萨,有些失落的想到。 面前不过巴掌大小的金身菩萨的眼睛好像动了动,这让朱厚照不免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他眨了眨眼睛,再次看去。 但菩萨像却依然静静的坐在那里,低垂着双目,似是垂怜双目悲悯世人,亦或者是低头偷笑,讥讽着世人的自大和愚蠢。 朱厚照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鱼腥味。 他皱了皱眉头,也许是昨日的打扫的太监宫女有所疏忽,没有及时扔出宫殿内的杂物。 但很快,他的思绪便又随着这道鱼腥味飘散到昨日的梦境之中了。 梦里面,他行走在幽深冰冷的海底,周围奇幻诡谲的景象是他从未见到,也从未在任何的书本上的读到的。 直到,他看见了眼前突兀出现的那所传说中“龙宫”。 那真是金碧辉煌的殿宇—— 比大明两京的宫阙加起来都要更加的奢靡宏大。 琼楼玉宇,奇珍楼阁。 他看见了鲛人少女手捧盛满了珍珠的贝类穿行在舞榭歌台之间,他们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容貌就像落魄书生们话本中说的那般美丽多情。 鲛人的贵妇们穿着如蝉翼一样精巧单薄的衣物,这种工艺就算是富有天下的正德皇帝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没有人发现朱厚照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或者说,就像是所有人都看不见这位正德皇帝那样。 他得以继续深入,直到看见了宫殿深处那些不可言语的恶心怪诞之物。 正德皇帝打了个寒颤。 他避免回想那些可怕的东西。 但那记忆仿若追逐着正德皇帝的灵魂一般,不断的涌入他的脑海。 乾清宫的殿门被推开了。 终于,那些可憎的回忆仿若被惊退。 朱厚照看见了为首的女官手捧药盅。 后面侍从的宫女们表情恭敬。 她们都是张太后,也就是朱厚照那位名义上的生母张太后,从太后的寝宫慈宁宫派来伺候卧病在床的朱厚照的宫人。 他知道,自己该喝药了。 药是太医院开的,但喝了快半年了,朱厚照的身体非但没有半点好转,反而愈发的不妙。 这群庸医…… 他在心中暗自发誓,等撑过了这一次,他一定要让张永着手对太医院进行改革。 他的父亲孝宗,爷爷宪宗都死在庸医之手。 而且还是同一个庸医。 “投剂乖方,致殒宪宗” “合和御药误不依本方,致殒孝宗。” 一想到刘文泰这个庸医最后竟然逃过了惩处,被免除死罪回家安度晚年去了。 朱厚照就不由得感到一阵窝火。 他躺在床上,任由宫人们服侍着吃下了太医院开的良药。 应州一战,北方和平之日不远。 宁王伏诛,南方平定之日已至。 等自己病好了,就要立刻命江彬和火者亚三等人率领舰队重下西洋,肃清海域,重新打通与西方的贸易之路。 有了海运之利,重开盛世之时,已近在眼前。 然后是西南不臣的土司,东南骚乱的倭寇,还有东北的女真人…… 朱厚照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要尽快好起来…… 喝完药,巨大的困意如预期一样袭来。 恍惚中,朱厚照却并没有发现,眼前的这些宫人们不知何时的目光都紧紧的集中在自己身上。 她们看着病榻上的朱厚照,嘴角微微勾起。 诡异的是,那笑容一个个是如此的相似,就好像是从同一个摸具中抠出来的一样。 正德皇帝沉沉睡去,他又一次陷入了那场奇幻的深海之梦中。 宫殿中的海腥味愈加浓郁了。 病榻前,那尊佛像像是感受到了什么。 它不安的颤抖着,就好像感受到了更加致命的掠食者经过。 金佛的眼中流下了几滴水珠,也许是宫殿中过于浓郁的水汽,又或许,这一刻,这悲天悯人的菩萨,真的为他面前这位因为药物而陷入恍惚的正德皇帝和他的帝国正在遭遇的一切而落泪了。 但一切都已不可挽回。 金佛手中降魔杵断裂,额头开裂,长出第三只眼来。 口中生出利齿,腰间钻出手臂。 怪诞可恶。 慈悲真佛,已化作外道鬼乘。 窗外,又传来了宫人打更的声音,原来如今还是黑夜,距离黎明到来还很漫长。 明年刚好三十岁的大明皇帝躺在病榻上,在对自己的宏伟帝国的蓝图的规划中沉沉睡去,沉入寝宫内的黑暗,这些黑暗正在腾卷、流淌,并且早在旁人注意之前就已经变得翻动不休。 第一章 您的外挂已开启(新人求收藏) 正德十六年,二月。 湖广安陆。 窗外大雪纷飞,冷风如刀。 朱厚熜从睡梦中惊醒。 他躺在一辆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红木马车上,马车的四周系着白布,意味着这家有丧事。 车厢内铜炉烧的通红,温暖如春,熏得人额头微微冒汗。 车厢外官道上,小商贩的吆喝,流民的呻吟,差役呵斥鞭打之声和痛呼纠缠在一起。 正在车厢中静心打坐的朱厚熜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浊气。 他掀开了帘子,看着车厢外衣衫褴褛,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流民们惊慌失措的躲避着官差的鞭打。 他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上辈子作为一名天坑专业的研究牲,在为了院长侄子的毕业熬了数个通宵之后,一觉醒来就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还是所谓的胎穿。 三年前自己这辈子的父亲兴献王朱佑杬死的时候,自己因为悲伤过度昏倒过去,醒来打破了胎中之秘,回忆起了前世的一切。 想到脑海中一连串熟悉的词汇,朱厚熜,正德十六年,湖广安陆…… 朱厚熜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 历史上某位好运的道士皇帝。 只不过,恢复记忆这几年,朱厚熜却愈发感觉这个似是而非的世界中种种的怪异之处。 乡间可怕的怪谈,地图上突然消失的村镇,关外有关食人恶鬼的传说,还有每日衙门里那些死状奇异古怪的死尸。 都不断的告诉朱厚熜,这个世界平静外表下的波谲云诡。 “桂花坊的酒酿越来越香了。” 旁边的少女趴在车窗上,回头一脸期待的望着朱厚熜说道。 朱厚熜看着自己这辈子的便宜妹妹,目光变得柔和了些许,知道她是想趁机在王府外多玩一会,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道。 “就知道贪玩,让周师知道了,免不了要禀告母亲,小心回家吃板子。” “哼!周师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罚我呢?要找我们的麻烦也是那个可恶的解昌杰才是!不过他现在正忙着姐姐的婚事跟赵家换钱,才没有心情管这档子事呢?” 面前不过的八九岁的少女反驳道,听到这话,朱厚熜不由得沉默。 面前的少女正是自己这辈子的妹妹朱清雪,也就是历史上那位三十岁就婚姻不幸郁郁而终的永安公主。 而她嘴里的姐姐则是朱厚熜的长姐朱清萱,历史上嘉靖帝刚登基五年就莫名暴毙,时年恰好二十岁的永淳公主。 而周师则是王府纪善,负责王府子弟礼仪教学,学识渊博,为人宽和,和蒋母朱厚熜几人的关系还算不错, 解昌杰则是王府左长史,王府众僚佐之首,如今兴献王三年前早亡,而朝廷册封朱厚熜袭爵的诏书拖了数年迟迟不下,此时的他也是王府实际上的掌权者。 此人自视甚高,又贪财好色,数次被发现侵吞王府财产,可奈何他是朝廷派来的王府最高的长官,又加之两年前宁王之乱爆发,其身上监视王府众人之责更重,对此即使是蒋母对此也无可奈何。 “黄锦……” 朱厚熜向外喊道。 “世子何事!” 车外,一个面容白净柔和,三十余岁的圆脸太监当即策马过来。 他是朱厚熜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大伴,由朱厚熜的母亲蒋王妃一手挑选,对朱厚熜和王府忠心耿耿。 “母亲临行前要两瓶桂花酿来,如今路过,车队暂留半日。” 朱厚熜吩咐道。 “那可要陆典仗随行?” 黄锦小心的问道。 “不必,让骆千户挑几个侍卫同行即可。” 朱厚熜摇头。 陆典仗自然指的是王府典仗陆松,其家族自从孝宗朝就跟着兴献王来安陆就藩,算是地地道道的自己人。 而他有个儿子则在历史上比较出名,就是嘉靖朝大名鼎鼎,能止小儿夜啼的锦衣卫指挥陆炳。 骆安与陆松等人类似,也都是就藩时就跟着兴献王的武勋家族。 只不过随同出拱卫禁宫的亲军二十六卫,陆松出身锦衣卫,而骆安家出身羽林前卫罢了。 得了命令,黄锦当即吩咐下去。 不多时,朱厚熜下车,车队一至城南,充斥城北的流民便都自行消失不见。 街道上商铺林立,酒楼揽客的小厮脸上带笑,络绎不绝。 朱厚熜抬头,面前的牌坊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桂花坊! “骆老爷来了啊!里面请!甲字号厢房给您留着呢!这几日不来,春花姑娘可盼您盼的望眼欲穿了!” 面前小厮一见在众人面前领路的骆安,眼睛一亮,凑上前来。 众人看着骆安的面容不由得古怪。 黄锦更是迅速的将满脸写着好奇的朱清雪拉到身后,另一边对骆安怒目而视。 此时骆安的脸上写满了尴尬,但见身旁的世子只是轻笑,不免松了口气。 眼睛一瞪,回头便怒斥道。 “什么春儿秋儿的!开两间上房!把你们掌柜的叫来!怎么教的伙计!认错人了都不知道!” 面前的伙计满脸委屈,原本的笑容顿时变成了苦瓜脸。 “开两间厢房便是,我们也不久坐,你先下去吧,” 朱厚熜摆手,让伙计赶紧下去。 此时的他看着面前有些慌乱的骆安,打趣道。 “看来金华府的案情着实难缠,竟让骆千户生这么大的火气。” 酒坊里有舞娘唱着最近流行软语新戏,又有丝竹之声相伴。 朱厚熜声音不高,却还是让骆安脸色一红。 “无事,英雄爱美人,自古如此,骆千户不必惭愧,不过家中事却要处理好了。” 朱厚熜提醒道。 骆安本是有家室之人,除了妻子李氏之外还有两房小妾。 可如今四十有余,膝下竟然一儿半女也无,终成其一块心病。 对于这些古人,朱厚熜能够理解其对于生儿育女的渴望。 没有过多的怪罪,骆安满脸羞愧,口头称是,几人刚要上楼。 不过经过某一桌身挎弯刀的行客身旁,朱厚熜听到这些来自北方讨生计的镖师们对一行热烈的讨论的话题之后,停下了脚步。 “一楼热闹,我和黄锦先在一楼待会,一会再上去。” 朱厚熜说道,便叫黄锦在一旁随便找了张桌子,刚坐下,就听见坐在东侧的那四名武夫中看上去身材最魁梧的那个抱怨道。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喝着闷酒,耳朵上的铜环颤动着。 “是啊,一路上北方倒马紫荆三关有马匪横行,山东有白莲教势力作乱,东南有水匪,倭寇,回到南直隶好不容易以为能歇歇,谁知道竟然遇上……” 说到这里,他身旁那个瘦一点,面上有道狰狞伤疤的汉子颇为顾忌的闭上了嘴,显然那东西给他的冲击是相当的巨大。 “大哥莫慌,既然金华府的陆路是过不去了,从海盐登船绕道也行……” “你懂什么,二弟来的时候就是从海盐走的,现在那里到处都是死人,连县太爷一家都死绝了。” “什么!大哥可知道到底是何事……” “具体怎么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是有海鬼作祟,你可知道城南的赵公子……” 说起来,这位赵公子倒和兴献王府还有几分关系。 解昌杰给朱厚熜的姐姐安排的婚事的对象便是这位赵大公子的弟弟,赵府上的二公子,安陆城里公认的纨绔子弟。 至于为什么选一个不学无术的商人之子,无它,赵家人为了能跟皇室攀上亲家,出钱最多罢了。 而且为了不影响赵家大公子的科举之路,更是在赵大老爷尚在的时候主动分家,显然是完全把兴王府的长女当成了一块好用的招牌。 毕竟按照朱元璋留下的遗训,按理说宗室亲属是不能走仕途的。 “大哥别蒙我,难道世上还真有海鬼这玩意?” 旁边一个汉子表情明显不信。 “怕不是大哥你编出来的故事吧?” 刚刚那瘦高的汉子嘿嘿笑道。 唯有看过县城卷宗,知道这个世界恐怕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的朱厚熜目光锐利了起来。 他朝着黄锦使了个眼色,让他传骆安带人来。 但就在这时,那光头汉子却是涨红脸了,一拍桌子。 “还真当我海上漂张直只会吹牛!?看看,看看这是什么!那海鬼被玄都观的道士砍伤之后留下的骨头!这是我偷偷事后捡回来的!” 他一下从怀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块莹白的骨头,拍在桌面上。 “这不就是块吃剩下的牛骨头!”一个汉子笑起来。 “牛骨头?这是牛骨头?!放你娘的狗屁!” 光头大汉涨红脸。 “这位兄弟。能不能把这玩意给我看看。” 忽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朱厚熜知道,是时候了。 骆安得到消息,已经领着王府的侍卫走了过来。 朱厚熜起身坐在那疤脸汉子的面前。 “这位公子,可莫跟我开玩笑。” 见朱厚熜衣着华贵,疤脸汉子的神态变得有些拘谨。 “我对此物很有兴趣,开个价吧。” 朱厚熜使了个眼色,身旁的黄锦拿出了一沓大明宝钞,每张都是一贯的面额排在桌子上。 “这……” 看着桌子上厚厚的几摞宝钞,疤脸男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贪婪。 明朝的官方货币并非是很多人想象中的白银,而是官府发行的纸质货币大明宝钞。 即使因为滥发严重,贬值颇多,但面前这一沓粗略来讲也有四五十张。 换成民间通用的白银也有个十多两了! 要知道如今,大明北方的边军普通士兵一个月的俸禄也才一两二钱,精兵如家丁,选锋,铁骑等每月的工资也不过一两八钱。 十多两银子,已经是大明普通人家一家人一年的用度了。 “十两银子?” 疤脸汉子咽了口口水,明白面前的少年非富即贵,见其身后的骆安和众侍卫皆佩刀胯剑,更不敢胡乱报价。 他试探着说道。 “好。” 朱厚熜回答道,面前的几人对视了一眼,收好钱之后忙不迭的便出城送货去了。 看着手帕中的那块所谓的妖骨,朱厚熜突然间有些愣神。 “世子?世子?” 直到听到耳旁黄锦有些焦急的的呼喊,朱厚熜这才回神。 “没事,先回府去吧。” 朱厚熜看着一旁久叫不应,显得有些焦急的黄锦。 坐在马车上,朱厚熜略微有些失神的重新看着手帕中不知何时已化作粉末的妖骨。 眼前如水印一般出现一行小字。 “欢迎使用诸天宝鉴,最后的幸存者,黄金的时代已经过去,愿人类荣光永存。” 第二章 诸天宝鉴!启动!(新人求收藏) 不多时,朱厚熜就大致搞清楚了这玩意的用途。 沟通诸天! 换句话说,穿越异世界。 而且,不知为何,上面特意标明了仅限人类可以使用。 或许自己可以从另外的世界里找到解决自己这边问题的方法。 不过有个小问题,朱厚熜并不知道其他世界的坐标。 这可就有些难办了。 一时之间,看着眼前空荡荡的界面,朱厚熜不免有些犯难。 但随即,面前的诸天宝鉴就颤动了几下。 有人给朱厚熜发来了消息。 朱厚熜有些惊讶。 按照这个诸天宝鉴之前的说法,这玩意已经失落了许多年,难道还真有活人?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邀请您加入群聊” 看着头像上正在森林中采茶,额头微微冒汗的阳光女孩发来的邀请。 朱厚熜看着面前名为‘黄老汉的秘密花园’的群聊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不知道,在无比遥远的另一个世界,某位黄金君王看着自己刚刚建好群聊,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拉来那个不知道灭绝多少万年,此时却突然出现的纯种人类,就瞬间被四个不请自来的狗群友投票踢出群聊。 反复几次尝试重新加入都被无情拒绝,不免陷入了比朱厚熜更深的沉思之中。 好在,坐标已经发了出去,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了。 “宝,其实我是你未曾谋面的父皇,v我坐标,我这边立刻派遣星际舰队护送你回国继承家业,美女财宝应有尽有,当场封你为银河兵马大元帅……” 看着面前消息被拒绝接收之后猩红的感叹号,祂沉吟片刻,数万年的等待早就造就了他宠辱不惊的性…… md还是好气啊! 秉承着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原则。 给这四个狗东西挨个点了举报。 看着面前‘经检测该账号与原录入信息不符,封号十五天’的提示。 祂满意的点了点头。 评价为好似! …… 看着眼前冷清清的群聊,朱厚熜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看着面前四个坐标光点,朱厚熜表示要从长计议。 正当朱厚熜思索时,马车顿时停住,周围传来了一阵哭声。 黄锦在外边掀开了帘子,朱厚熜看见穿着白衣的家眷哭哭啼啼,身后的官差杂役抬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从旁边的大宅中抬出。 “怎么回事?” 朱厚熜探出了头来。 他看着道路两旁摆放的几十具尸体,问道。 “好像是赵家那边出事了。” 说这话时,黄锦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慌张。 毕竟,兴王府离着赵家不过几百步的路程。 正当两人忧愁的时候,骆安策马从不远处赶来。 见到朱厚熜,他顾不得下马行礼,神色有些恍惚。 “骆千户,前面出了何事。” 朱厚熜急忙问道。 “赵家上下一百余口……全没了!” 骆安回答道,此刻他的表情看起来还在梦中。 朱厚熜悚然。 盘踞安陆数百年,堪称一方霸主的赵家没了。 要知道,赵家作为地方豪强,可不只是在官府有关系那么简单。 不算出任地方卫所身兼武官官职的子弟,光是家丁护院都有数十人之多。 这可都是精锐,绝不是卫所里面那帮饿的快冒烟的军户大爷们可比。 “都是被海草活活勒死的,天杀的,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多海草。” 安陆属于湖广布政司,位于内陆,距海千里。 更别提勒死死者的水草明显是刚刚才从海里捞上来的。 一想到死者七窍中不断涌出的水草,骆安就不禁感觉胃中一阵翻腾。 “赤岭道人呢?” 朱厚熜问道。 “都死了,赤岭道人的尸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了一样,满屋子全是碎肉,官府整整用了两个箩筐才装满。” 想到刚刚见到的可怖情景,骆安不禁打了个冷颤。 朱厚熜心中一沉。 赤岭道人城外玄都观观主的亲弟弟,据说不光有一手驱鬼除邪的手段,一身剑术更是出神入化,曾一人斩杀了十多名山匪。 朱厚熜刚恢复记忆那会,为了自保便频繁的拜访安陆周围的道观寺庙,寻求应对诡异之法。 朱厚熜清楚,赤岭道人,已经算是整个安陆玄门最强的战力了。 可如今,就连他也…… 等朱厚熜脚步匆匆的踏入了王府。 王府门前此时布满了带刀的侍卫,领头的那人见了朱厚熜,连忙迎上去,低声说道。 “主母和解长史在中堂等着世子。” “有劳路典仗了。” 朱厚熜拍了拍这个神色干练的中年男人的肩膀,抬脚进了府门。 等到了中堂,蒋母看见朱厚熜,像是松了一口气,连忙让他坐下。 身旁的中年男子看着朱厚熜只是微微点头。 作为朝廷派来兴王府的王府长史,地位仅次于兴献王之下。 别说是朱厚熜这个连爵位都没有的世子,就算是兴献王在世,也要让他三分。 “城内有白莲教妖人作乱,赵家满门被灭,虽然县令已令城内戒严,但我和解长史商量了一下,这段时间你就和王府家眷就先陆续转到乡下避避风头。” 蒋母说道,朱厚熜知道这必然是蒋王妃和解昌杰商量之后的结果。 “儿臣领命,不知何时出发。” 听到朱厚熜的回答,蒋母身后的白衣少女明显松了口气。 “三日后便动身。” 之后的事情便与朱厚熜无关,毕竟他今年才刚满十四岁,等到众人散去,那十六七岁,容貌精致的白衣少女上前拉住朱厚熜,柔声说道。 “母亲也是担心你,你可千万不要多想。” 此人正是朱厚熜的长姐,平日里待朱厚熜甚好,不过说话间,她不免又咳嗽了几声。 “又是一群庸医,治了这么多年,姐姐的身体却还是没有一点好转。” 朱厚熜看着脸色苍白长姐,仿佛看到了历史上她二十岁便早亡的命运,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别这么说,刘神医早年是在宫里给皇上过病的,若让外人听了去又是祸事。” 说话间,少女忍不住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母亲已经给舅舅写信说明城内情况,不久后舅舅就会带人来王府。” 朱厚熜的母亲蒋氏蒋王妃出身于在大明一个传统的武勋世家。 原王妃蒋氏父亲为锦衣卫中兵马指挥蒋敩,家族甚至可以追溯到汉代,祖上在北方世代为将。 其有两个弟弟,二弟蒋定随武宗选调边军入京与京军混同操练的机会,入了五军都督府。 三弟蒋安则是留在大同任游击将军,开垦田产,训练家丁武卒,以镇守家业。 而京军无诏不得擅动,能来的想必只有朱厚熜的二舅蒋安。 想必是蒋母见兴献王一死,解昌杰势力过大,想要借此事引入蒋氏亲族来加以制衡。 这次护送朱厚熜到乡下躲避,身旁的护卫除了陆炳等人就都是长史解昌杰一手安排的。 “阿姐快去休息吧……” 朱厚熜安慰道。 “阿弟也要小心。” 等看着少女离开,朱厚熜回到自己寝殿,打开了诸天宝鉴。 …… 朱厚熜原本的住所是王府东北部的世子府,兴献王死后,便搬进了王府内的纯一殿内。 殿外甲士环卫,戒备森严。 “传下去,我将静修三日,任何人不许打扰。” “诺。” 看着黄锦离去传令的背影,朱厚熜闭好房门,打开了诸天宝鉴。 看着眼前四个红,蓝,绿,紫的四色光点,代表着自从被拉进群聊之后玄天宝鉴发现的四个世界。 四个光点从外表上看没有任何的差别。 朱厚熜本打算随便选个世界,但随即,他轻咦了一声。 在四个光点外,金色的光点颜色暗淡,若不是仔细观察,朱厚熜恐怕真的会忽略过去。 “就它了……” 朱厚熜想到,反正都是瞎蒙,不如找个顺眼的。 第三章 有挂(新人求收藏) 武周国,青山坊。 扛起锄头,望着面前长势甚好,郁郁葱葱的灵田。 朱厚熜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 “朱老弟的灵植夫的手艺见长啊,恐怕都能比拟一些练气中期的修士了吧!” 不远处的田埂上走来一白发飘飘的老头,须发飘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背后背着两把鱼竿,此刻看朱厚熜眼前的灵米,不由得啧啧称奇。 但朱厚熜看着他回来时略微有些打弯的双腿,心中知道这老色鬼大概又是趁管事的不在,偷偷去坊里的妙音楼里找修炼媚功的女修探讨阴阳大道去了。 心中有些无奈。 这老李头平日里实际上没什么大毛病。 唯独喜欢和坊市里天魅教的女修纠缠不清。 “李伯可要注意身体啊……” 朱厚熜忍不住提醒道。 毕竟说起来,这家伙是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认识的第一个熟人。 半个月前,朱厚熜刚穿越来的时候,正好碰上青山宗一年一度选拔仙苗的大典。 虽然灵根被评价为丁上,算是比最次等的伪灵根稍好些,被招进仙门,挂在外门某个执事名下当了个记名弟子。 平日里处理些宗门杂事便是了。 尽管只是外门,还是执事记名弟子,听起来极为苦逼。 但却也比那些连灵根都没有,只能失望回家的普通人幸运的多。 朱厚熜现在也算是有结丹老怪坐镇的青山宗宗的一份子,得了仙宗的庇护,还能在空闲之余修炼一番《养生化劫法》。 半个月来,朱厚熜成了一名练气一阶的小修,负责二亩灵稻的种植培育。 “昨天宗里刚传来消息,附近黑风岭有妖兽暴动,怕有妖兽穿过防线毁坏灵田,明日门内特意派人来我们这里视察。” 见老李头急着回房休息,朱厚熜提醒道。 听到这话,老李头脸色一变。 随即略带感激的看了朱厚熜一眼,便匆匆回去准备灵石去了。 不像朱厚熜是刚来的新人,靠着给宗门种地自己活着都费劲,宗门的这些执事知道从他身上刮不出什么油水,也就懒得搭理他。 但李老头可不一样。 作为给宗门当了几十年佃户,名下甚至有两亩中田,三亩下田五亩私人土地。 虽说每年都要上缴一半以上产出给宗门,但留在手里的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这也是老李头能隔三岔五去坊市里喝花酒的底气所在。 也正因此,每次有上宗来使,李老头都不免大出血一番,拿出灵肉灵酒招待这些宗门执事。 而且老李头这人无牵无挂,原本家族在清池宗治下大齐国还算望族,后来不知为何没落。 导致老李头如今不光子女,连个亲戚也无。 这就导致外门不少人对他名下这五亩良田垂涎三尺。 就等着老李头哪天嘎了之后瓜分他的财产。 “对了小朱,你上次托我带的东西……” 李老头招呼朱厚熜进来。 清山宗的佃户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正经洞府。 都是自行伐木在灵田旁搭建的小棚屋,不过这棚屋是用轻灵木所建。 冬暖夏凉,驱虫养神。 朱厚熜走进来,老李头的房间却是出乎意料的整洁。 房间中间的是一张木床,正对着床的是一座书架。 除此之外就是些在地上摆放整齐的杂物和一张木桌。 老李头伸出了枯黄的手,在书架上摸索了一番。 拿出了一本封面是用某种野兽的皮革包裹的书籍,掌中熟悉的手感不由得让他的眼中闪过了几许怀念。 他转身将其连带着这次从山下带来的百宝楼新出的最近仙界奇闻册交到朱厚熜手中。 “多谢……” 看着封皮上红蛇拳几个大字。 朱厚熜从怀中掏出了一只小包裹,取出几枚切割好的灵钱就要交给面前的老李头。 “不用,天音楼往年旧版的百宝册不值几个灵钱,顶多比废纸稍贵些,红蛇拳是早年我家族武学,可惜现在除了我之外会使用者寥寥无几,你练的话也算是给它找个传人了,真论起来,还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李老头摇了摇头,将灵钱重新塞回了朱厚熜身上。 至于储物袋,那是唯有大家子弟,筑基大修方才有机会接触到的东西。 虽然朱厚熜极为眼馋,但奈何自身修为太低。 只能用最粗浅的方式拿个袋子把灵晶揣在怀里。 听到老李头的话,朱厚熜心中一暖。 别看老李头说的轻巧,但放在这个世界,偷学旁人的家族武学是要被追杀到天涯海角废掉武功方才罢休。 “那便却之不恭了。” 朱厚熜倒也没有再推辞。 大恩不言谢,严格说来自己刚穿越过来这条命都是老李头救得,也就不太在意这本凡世的武功了。 “对了。” 等临别时,老李头提醒道。 “最近听说黑风岭兽潮是受一处秘境影响,最近没事就不要往坊市外跑了,人多眼杂,难免出事。” 朱厚熜闻言停顿了一下。 秘境,不光充满了某些纵然是金丹大能也无法理喻的诡谲之物,更潜藏着令修仙者修为短时间突飞猛进,甚至脱胎换骨的机遇。 自然,里面更是极度危险,纵然是筑基大修进去也是九死一生。 更别提朱厚熜这种炼气境的小虾米了。 “自然,我修为浅薄,如若无事,自然是不会主动寻险的。” 听到朱厚熜的话,李老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怅然的叹了口气。 “是啊,安稳点好啊!” …… 朱厚熜回到自己的小木屋。 喝了两碗从灵田里拔的灵草,或者叫杂草泡的茶水之后,朱厚熜先是翻开了那本百宝册,细细的阅读了起来,增长着自身的见闻。 虽说是杂草,但生长在灵田,在凡间也算是一等一的天财地宝。 价值千金难求。 朱厚熜感觉一股暖流流入腹部,就连修为都微微增长了几分。 许久,朱厚熜合上了书本。 这个世界里,除了人族和妖魔等异族外,还存在着一种名为诡异的东西。 它们好像是某一天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又会在悄无声息之间突然消失。 能无视金丹以下的修真者,按特定的规则杀人于无形,纵然是元婴老怪都忌惮不已,遇见了也只能勉强自保。 而按照书中的说法,朱厚熜不无绝望的发现,大明世界里的那些东西可能并不是自己所认为的鬼怪冤魂,而是最难缠的诡异。 朱厚熜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必须要按最糟糕的情况来。 明日就要去山脚下坊市采购一番。 毕竟我对付不了诡异,难道还对付不了诡奴吗? 生灵被诡异杀死之后,有概率会被转化成诡异的奴仆,其实力根据生前修为有高有低。 想到这里,朱厚熜的心情不免稍稍平复了些许。 他回身又翻开了那本李老头给的那本红蛇拳。 至于为何朱厚熜不抓紧时间修炼而是转而研究这个世界大多数人都看不上的武道,自然是因为为——没钱—— 是的,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修仙筑基后每个阶段分上中下三期,分别是筑基,金丹,元婴,化神,而筑基前的练气期则是分为十层。 而灵根则是分为五等,分别是甲乙丙丁四级灵根和最高的天灵根。 天灵根必成元婴,甲等灵根则为结丹种子,金丹之前没有瓶颈,乙等灵根号称天生筑基,突破筑基概率极大。 而剩下的丙丁类灵根,修炼效率低下,恐怕这辈子连练气圆满都很难抵达。 筑基之机更是宛若天堑。 若想筑基,非要用灵药秘法辅助不可。 而朱厚熜很苦逼的只有最低等的丁类灵根,而且只是一个小小的青山宗的佃农。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是绝难筑基了! 但…… 朱厚熜看了一眼手边那套青山宗练气弟子必修的《化劫法》,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微笑。 没想到吧!老子有挂! 第四章 小迷踪阵(新人求收藏了) 养生化劫法。 分养生化劫两部分。 养生一部分则是温养经络,增进修为,以求长生。 这部分平平无奇,就是练气到筑基的普通功法。 而化劫的一部分,就颇有意思了。 据说是千年前青山宗的一位祖师所作,深感修行之道对资质功法资源的要求太高。 寻常弟子攀登格外艰难,大劫一至,立刻身死道消。 于是另辟蹊径,采取以劫修行。 其认为天地之间有灵气,亦有劫气,大劫一至,万法皆消。 但若借劫气修炼。 则不假外物,亦可成仙。 听起来很不错…… 但……这几百年间,包括创建这部分功法的青山宗祖师在内,都没说有人成功的。 毕竟,化劫之法,自然是劫难越大,好处越多。 修行此法的修士为求突破自然要主动应劫,哪里越危险便越要越往哪里去,如飞蛾扑火。 自然也就死的越快。 据说那位创立此法的青山宗老祖便是战死在荒原抵抗兽潮的战争中,但也有传闻是他外出寻找机缘的路上习惯性手贱招惹了两只玄凤幼崽,然后被路过的化神大妖一巴掌拍死的。 如此种种,导致青山宗对此法极不上心,甚至态度堪称消极,门内内门的师长经常拿此口提面名门下弟子,不要天天觉得自己是天选之人硬练化劫法,君不见青山祖师都bb 而化劫法之所以能留在宗内的基础功法上,自然是的号称‘自由修仙’的名号太有诱惑力。 每年都能为宗门吸引一大群底层出身的修真者怀揣着梦想给宗门打白工。 宗门尝到虚假宣传的好处之后,也就在刻意装作不知道此法弊病的同时听之任之了。 但…… 譬之砒霜我之蜜糖。 朱厚熜表示我是真的有挂。 简单来讲,这个世界的能消灾挡劫的高级修士,根本不需要修炼化劫法修为亦可突飞猛进。 而需要修炼化劫法的多是没有资源资质的底层修士,大劫一至,稍有不慎便要身死道消。 但若是换个危险程度较低的世界呢? 朱厚熜看着眼前的化劫法,心里乐开了花。 “化劫法的修行不用着急,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增强护身之术。” 朱厚熜翻开了那本红蛇拳,看着李老头特意在书后面写的满满当当的拳法秘药的配方。 墨迹还未干,显然是临时新写上的,不哟普的心中一暖。 明日等送走几个宗门执事之后,便到坊市一趟采购一番。 朱厚熜摸了摸自己腰间干瘪的钱袋,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 “郑执事,这边请。” 第二天一大早,李老头就早早的将朱厚熜拉起来,去招待青山宗来的管事。 “不错,看来是为宗门尽了心的。” 看着眼前一排排郁郁葱葱的灵田,那被李老头称之为郑执事的中年人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微笑。 毕竟底下灵田的收成好,自己也能受到宗门的奖赏。 “都是宗门庇佑,不让妖兽劫修有机可乘,我们也只是安心给宗门办事罢了。” 走在前头的李老头便不留痕迹的往郑执事的手里塞了两个布袋,感受着布袋里灵钱沉甸甸的分量,这位郑执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 “不错,等这季丰收,我便上奏宗门给诸位请功,到时管事的长老又高兴,说不定又能发现几个被淹没的仙苗来。” 听到执事的话,跟在李老头身后,和朱厚熜同届的几个年轻佃农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向往的神色。 其中反应最大的莫过于朱厚熜左手侧的一男一女。 男的十七八岁,虽然表面儒雅,但眉宇间隐藏着一股傲气。 女的则更小一些,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容貌精致,举止优雅,显然与男子一样出身不凡。 男的叫林逸,据说是尘世某个藩王的王子,而女的叫赵瑶瑶,是天下有名的行商赵家的二女。 虽然朱厚熜是个黑户,但由于仙人的存在,这个世界的封建王朝对于基层的掌控力几乎为零。 朱厚熜:我可是帝皇他老人家钦点的良民啊! 可惜,都跟朱厚熜一块都因为资质不行被刷了下来,被打发到半山腰当灵植夫去了。 而对于这些宗门的佃户,青山宗也不是完全放养的。 每隔数月都要派人来检测修为,若是有能在三十岁前突破练气后期的,便收入外门,成为正式弟子。 三十岁前一身血气充盈,此生筑基还有可能。 就算不能筑基,宗门也很乐意再多几个练气圆满外门执事打理上下。 而这位郑执事,几乎就是眼前这帮佃农们此生的顶点了。 “好了,一会还有几处要去巡视,就不浪费时间了,现在开始吧。” 等为首的几人寒暄过后。 郑执事一挥手,从袖口掏出了两块阵盘,放在灵田四周。 几抹青色的灵气被其打入到阵盘上,散发出耀眼白蓝光芒。 “灵气出体,这位郑执事竟然是练气圆满。” 看着面前布阵的郑执事,林逸眼中的桀骜彻底消失不见,满是钦佩和渴望。 他深知,别看在凡世身份多么尊贵,在这些仙人的面前统统都和蝼蚁无异。 就连一旁的那个富家女赵瑶瑶也不免有些震惊。 毕竟这位郑执事如今看上去不过四十余岁,气血还未衰退,已是练气圆满,此生必然有一次突破筑基的机会。 虽然希望渺茫,但一旦突破,延寿一甲子,立刻便可青云直上,成为筑基大修。 “好了。” 四周不觉起了一层浓雾,郑执事将阵盘交到旁边李老头的手中。 “一阶下品小迷踪阵和小青木剑阵已经布好,这是阵盘,着人日夜看守,不得有失。” 说完,便满意的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李老头看着手中的阵盘,无视了底下众人火热的眼神。 思考了片刻,目光看向了正神游天外的朱厚熜。 “青木剑阵便由我掌管,小熜啊,小迷踪阵便由你看管,不得懈怠,知道吗?” 朱厚熜知道这是李老头的好意。 毕竟在场众人的资质一般,大多一辈子就都在此处了。 多学一门手艺,哪怕只会一门残缺的小迷踪阵,对于自己的未来都是很大的帮助。 自己身旁的这帮佃农别看现在和自己混的一样惨。 但在尘世大多都是非富即贵,一个个心高气傲。 也就是自己黑户,和无亲无友的老李头反而意外合得来。 至于其他人会不会因此对自己有啥看法…… 朱厚熜眨了眨眼睛。 关自己什么事,大不了到时候事不可为自己拍拍屁股跑了就是了。 难不成你还能打穿世界去找我不成。 “定不辱命。” 朱厚熜接过。 底下那林逸想要说些什么,但被一旁的少女拉住。 摇了摇头。 林逸沉默。 虽然朱厚熜只是个刚刚修行,练气一层的小菜鸡,但老李头可是练气后期的强者。 只是因为年过六十,气血衰败,突破筑基几乎是注定失败。 方才心灰意冷,留在此处给宗门务农。 这也是为何宗门执事对其另眼相看的原因。 想到这里,盯着正好奇的打量着阵盘的朱厚熜,他不禁攥紧了拳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自己怎能被一个平民比下去。 父亲临行前交给自己的东西,现在是时候打点上下,为下一次宗门选拔早做准备了。 第五章 金甲神人 青山坊建于山脚。 青山宗盘踞在此百年之久,坊内楼宇林立,方圆数千里的散修聚集于此,十分热闹。 坊内的建筑一大半都姓慕容。 自从青山宗三代祖师慕容中德驱逐坊间魔修,获得上宗任命青山宗镇守武州十二国后。 原本武州国内从属五姓七望之一的慕容家便大批涌入青山宗,购置产业,担任宗门要职。 就好比朱厚熜面前这家装修精致的宝药轩。 看着牌匾下笑容可掬的女修。 朱厚熜凝眸注视前方,任由那女修如水的秋眸快眨烂了也不为所动,硬顶着众女的注视下走进了散修们摆摊交易的东区。 虽说宝药轩的产品品质优越,比散修手里的三无产品不知好了多少倍,但它……贵啊! 买一颗凝气丹的价钱都够在散修那买三颗了。 若是换成材料自己练,开炉十颗都不止。 想到这里,朱厚熜便忍不住痛心疾首。 那可都是钱啊! 摸着兜里自从青山宗发放安家费以来,仅剩的十二颗灵晶。 朱厚熜来到道路尽头一个摆摊的中年男子面前。 男子虽然看样子不过四十余岁,修为也有练气后期的水平。 但眉宇间却已有皱纹显现。 “朱老弟,今天要买点什么?” 看到朱厚熜过来,他当即眼前一亮,放下了手里的翠玉烟杆。 此人名为岳山海,青云坊草药堂中一名一阶上品炼药师。 平时不忙时也收些散修手里的药草,练成丹药出来摆摊整些外快。 “要两枚凝气丹,再要些洗髓丹和龙虎丹……对了,顺便帮我看看这东西能换几个钱。” 朱厚熜说着从怀里薅出了一把今早从田里拔的杂草放在岳山的面前。 青山宗建立在一条三阶灵脉之上,灵田虽然位处边缘,灵气较宗门核心可谓天差地别,但也能蹭一蹭宗门灵脉的便利。 杂草种下去都要长成仙草……要知道,青山坊在附近散修眼中堪称修行圣地,但坊市底下也不过是一条一阶上品灵脉。 “三块灵晶,若是全换成丹药,可以给你算三块半。” 灵晶,乃是灵石矿的一种,因为品质极差,不入品阶,但储量大,是练气期修士之间流通的货币。 “那都换成冰心丹。” “好嘞,一共是九块灵晶,收你五块就好了。” 在将两颗凝气丹,一瓶龙虎丹,一瓶冰心丹,一瓶洗髓丹装好后,面前的中年男子喜滋滋的给朱厚熜附上了一张请帖。 “过半月是我儿子的满月酒,小老弟可一定要到啊!” 听到这话,朱厚熜有些吃惊。 毕竟修士生育相较极为艰难,虽说生出有灵根孩童概率远比两个凡人要高得多。 但对于底层的练气修士而言风险还是太大。 稍有不慎就是几个没有灵根的小拖油瓶。 “那恭喜岳兄了!” 这岳山海平日里待人不错,就算是朱厚熜初来乍到也没有坑他一分钱。 反而对朱厚熜还极为照顾。 朱厚熜此次恭喜也是发自真心。 不过,还没有等两人聊完,就听见周围坊市内顿时骚动了起来。 隐隐之中,有‘黑山密藏’,‘洗髓灵物’等等声音传来。 朱厚熜驻足倾听。 “不知是何种灵物?” 路上,一个女修焦急的问道。 “据说是一只百年阴阳蝉遗蜕,可令修仙者重返壮年,年轻练气修士平添三成寿元……” 听到这话,坊市内更加骚乱了起来。 不少修士干脆直接收摊,就要去密藏一探究竟。 “朱老弟,今日老哥便提前告辞了。” 看见这一幕,岳山海的脸色变了又变。 “岳老哥难不成对这密藏还有什么想法?” 朱厚熜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老弟说的哪里话,我在坊内有家小,哪里还敢如散修一般冒险,不过如今动乱又起,丹药价格在日后一段时间内必然飞涨,回去安顿好家人后便抓紧时间开炉炼丹便是。” 听到岳山海的话,朱厚熜也不禁感叹这位老哥是个稳妥人啊。 “摊位上剩的几瓶丹药都留给老弟了,月底可一定要来喝我儿子满月酒啊!” “一定一定!” 朱厚熜收了丹药,见岳山海脚步匆匆的离开。 便也快步向相反的道路返回。 索性坊市虽然略有骚乱,但秩序尚存,很快便有慕容家的执法队来维持秩序。 朱厚熜把青山宗的徽记打出,倒是安安稳稳的回了自己的小屋。 一般佃户居住的都在灵田北面,方便取灵泉水灌溉灵田,不过朱厚熜和李老头为了操控阵法,特意将小屋子搬到了灵田南部临近地脉的位置。 等清点这次所得后,朱厚熜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其中光突破练气小境界的凝气丹都有三粒,稳固心境的冰心丹有两瓶,补充气血的龙虎丹有一瓶,剩下的解毒,疗伤的丹药,杂七杂八,朱厚熜粗略一数竟有十多瓶之多。 光炼药的成本就完全超出了朱厚熜今日的花费。 不过,还没等朱厚熜感叹,房门便被敲响。 门外正是那位凡世富商之女赵瑶瑶。 “李老伯临行前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朱厚熜伸手接过,无视了她对房内有些好奇的打量。 确认信件火漆完好后打开。 等看完了信件的内容后,心中一阵叹息。 在突破筑基的可能前,李老头终究还是选择了一搏。 甚至此行还带上了宗门的小青木剑阵。 哪怕平日里表现再毫不在意,对于无法突破筑基一事,他终究还是心有不甘。 今日机缘已现,哪怕九死一生都要舍命一搏。 或许这就是修仙者们的宿命吧。 朱厚熜不免对于此界修真者又有了新的感悟。 “多谢。” 朱厚熜道谢道。 面前的少女捂嘴轻笑,本就天生丽质,加之修行人滋补之术,显得格外美丽。 “过几日便是降仙日,往届的几个师兄想要把新来的师弟师妹们召集在一起聚一聚。” 传闻万年前,有金甲神人持天书下界,开创此界道统。 留下万法碑一座,虽然后来因战火而四分五裂,但也立下此界万法之源。 据说青山宗的立身之法《青山长寿功》便是初代祖师观摩碑文的一块残片所做。 为纪念仙人传道之功,每年这个时候各大宗门都会举办活动庆祝。 而至于赵瑶瑶口中的师兄,自然也不是真的宗门弟子,而是前几届选拔仙苗时被刷下来的佃户。 在赵瑶瑶的印象中,像是朱厚熜这样一无亲族,二无后台之人,必然不会有资格拒绝邀请。 自己等人也可趁机观摩其手中的小迷踪阵。 “不了,李伯让我持阵守护灵田,又怎能因为享乐而擅离职守。” 看着面前摇头的朱厚熜,赵瑶瑶还想说些什么。 “我意已决,还请不要再多说了。” 看着面前砰的一声被关上的房门,赵瑶瑶心中有些郁闷。 不说凡世的锦衣玉食,就算到了这里自己凭借着自己的美貌和手段,哪里遭到过这样的对待。 不过,这人如此不识趣,想必又是一个认不清现实之人。 本就资质低劣,若不抱团取暖岂有出头之日。 赵瑶瑶摇摇头,快步离开。 …… 门内,朱厚熜收拾了一下细软,顺便将那支放在祖师牌位前的小迷踪阵阵盘揣到自己兜里。 第六章 神奇的群友们(新人求收藏) 等朱厚熜再次在安陆兴王府的纯一殿睁开眼睛。 面前的诸天宝鉴上已经多了许多未读消息。 都是同一个网名为“帝国劳模黄老汉”的人发的。 对方在留言中表示了解朱厚熜目前的困境,并表示自己作为某公益救世组织的代表,在看到朱厚熜发出的请求后,很乐意给朱厚熜免费提供帮助。 但两人距离过远,他很难给朱厚熜什么具体的帮助,只能寄托于朱厚熜这边收集散落在各处的宝鉴碎片之后再做打算。 目前只能提供一些理论上的支持。 朱厚熜不管有什么疑问都可以留言给他。 他看到了一定会回复。 朱厚熜本认为他是个骗子。 但看到他给出的一套名为《大日观想法》的法门之后。 仔细比对,发现竟然比青山宗的功法还要精妙几分。 其中更有种种秘法,例如移植妖类血脉,进行生物改造,以升资质,铸造战俑。 又有神魂契约之法,千里腾挪之法等等,精妙万分…… 只是有个问题,修炼此法大多都需要某种名为灵性能量的玩意。 但,有总比没有强。 至少有一部分比如血脉改造手术的啥的还是可以学习下的。 正当朱厚熜含泪要感谢一番这老哥时,表示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但看着面前一行“该账户遭多人举报,现已封禁”的提示。 不免陷入到更深层次的沉思。 随即,便有人在群里@朱厚熜 黄老汉的秘密花园: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欢迎更多有志之士加入我们的事业!(微笑表情)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捕捉一只萌新,rua!!!(凶狠) 明者见微,智者知祸:欢迎新人。 胜利,荣耀,血:唯有胜利方能取悦!(挥剑) 一想到对方给的坐标,也算是给自己提供了不少的帮助。 朱厚熜思索片刻。 “感谢各位异世界的好心人的帮助” 朱厚熜对之前的帮助表示感谢。 交谈一阵后,朱厚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虽然对方学识渊博,善解人意并且乐于助人…… 但……这种扑面而来的中二气息是怎么回事。 什么智慧之主胜利女神等等乱七八糟的……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自称是丰饶和生命之神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自称是爱情和创造之神 明者见微,智者知祸自称是智慧和命运之神 胜利,荣耀,血说自己是战神。 中二少女吗? 朱厚熜不禁摇头。 但她们给出的建议倒还是挺有用的。 懂了,一看就是高等文明里面不好好学习,cosy入脑的中二少女。 见说了半天朱厚熜死活不相信自己等人的身份。 那位自称命运之主,网名为明者见微,智者知祸的文艺少女不禁无奈的发言。 “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们真的是能够拯救人类的真神?” 看见这样的回复,朱厚熜不禁一笑,缓缓打出几字。 “富姐v我50证明下实力。”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胜利,荣耀,血:“?” 明者见微,智者知祸:“什么意思?” “就是给你个机会证明下自己,不管是什么神兵宝物武功秘籍啥的都行。” 正当朱厚熜满怀期待的准备三句话让异世界大小姐为我花了一百五十万时候。 对面显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目前我们双方的距离太远,我无法捕捉到你的坐标。” 看见回答,朱厚熜眨了眨眼睛,无语望天。 什么傲娇大小姐人设。 “那咱俩是咋联系上的。” “这属于早已毁灭的人类帝国远古技术,至今还无人能够破解,如果你能给出一个准确坐标的话,说不定我还能试试。” 得,什么科技靠考古的异世界太空歌剧。 朱厚熜不免扶额。 “你就说说你们能干啥吧。” “……” 在良久的沉默过后,那位命运与智慧之主终于开口。 “条件确实苛刻,要不我给你上个赐福?” “确实,这种事情命运确实在行。” 那位头像极为涩气,网名为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群友在一旁附和道。 “赞同。”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话语仍旧简短。 唯有那个网名与其他几个格格不入,朱厚熜一度认为其受到了小团体的孤立,名为胜利,荣誉,血的家伙对此嗤之以鼻。 “别听她瞎扯,她连自己啥时候要倒霉都预测不了,还学着别人搞赐福,搞笑?” 看见多数人还是肯定这位智慧之主的,朱厚熜不免有些期待。 “开始了吗?” “已经结束啦!” 屮,合着您还挺骄傲。 看见这一幕,朱厚熜忍不住摇了摇头。 可他却不知道,在修仙界,无数在世仙人的洞天之内,诸多擅长演算的化神老者此时却不约而同的睁开了眼睛,在众多弟子惊诧眼神中直接吐出了一口血来。 更有人直接寿元枯竭,当场坐化。 “天机!乱了!” 被誉为天下第一神算的星辰门祖师占星子满脸骇然的吐出了一口鲜血,留下了令门下弟子恐惧而又不得其解的话语之后黯然坐化。 而在大明界,无数深海的眷属突然之间又聆听到了那个伟大存在的低语。 祂仿佛突然之间受了什么外在的刺激,从无尽的长眠之中醒来了。 尽管转瞬间又因为封印重新陷入了无穷的幻梦之中。 但在世界的各处,无论是旧世界还是新世界,无数隐藏于地下的的,怪诞恐怖的隐秘教团的祭司们此时却不一例外的被巨量的不可名状知识无情的涌入脑海,在众多信徒前爆掉了脑壳。 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也变成了地地道道的疯子,他们容貌痴傻疯狂,口中反复重复着同一句话。 “祂看到了!无所不知的存在看到了!我主正向祂地上国度走来!” “越来越近!” …… 在确定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后。 朱厚熜终于确定对面的这几位确实有那么点大病。 不过一想到那位黄老汉账号还处于封禁中,以后自己穿越都还要靠眼前这几人。 朱厚熜决定帮她们圆下去。 但话不能显得太刻意,又不能太敷衍,最好能圆的恰到好处让对方的虚荣心获得强烈的满足感。 “家人们谁懂啊!简直太好用了!一下子就治好了我多年的腰间盘突出,简直绝绝子!” 顺便还发了两个鼓掌的表情。 一时之间,众人不免都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好吧……可能是距离太远,可能过几天真正的效果就出来了。” 由于实在是过于丢脸,某位命运之主强撑着发完消息之后便光速下号。 只留下身后战争之主猖狂的嘲笑声。 第七章 遇袭(新人求收藏啦) 朱厚熜叹了口气。 门外传来了一阵极有节奏的敲门声。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 “进来吧!” 朱厚熜答道。 来人是黄锦,他手捧铜盆,肩上搭着一条毛巾。 见朱厚熜仍旧好生生的坐在原地辟谷打坐,不觉松了一口气。 他先是将白巾沾水,然后走到朱厚熜的身旁小心的给世子擦拭脸颊上的细汗。 “闭关这三日,府中出了什么事吗?” 朱厚熜闭目问道。 黄锦作为朱厚熜的贴身大伴,自幼跟随世子。 忠心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倒也无事,只是今早主母还派人来问世子何时动身?已经催了三次了!” 黄锦又把毛巾洗了洗,说道。 “……” 朱厚熜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蒋母并非是妄动之人。 连番催促,必然有些事情已然超出了掌控。 “想必赵家出事后,母亲必然要请附近僧侣道士来家中驱邪祈福,最近府中有什么异常的吗?” 听到这话,黄锦认真的想了想。 “主子这样讲倒也是有两件奇事,一是玄天观来的道士自从进了府之后就像生了什么大病一般,除了必要的斋戒便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只有晚上有府中的人看见穿着玄都观道袍的道士在府中活动,二是王府里这个月有厨娘回家探亲,本该昨天早上就回来的,但直到今天都还没回来,让厨房管事的赵嬷嬷很是恼火了一番。” 朱厚熜耐心的听着。 不出所料,就这三天时间,王府还是出事了。 朱厚熜刚到王府之时,体内的化劫法便不自觉的运转,却发现王府,不,整个安陆县劫气都已然肉眼可见的聚集了起来。 若是在修仙界,看见这样的劫气,哪怕是结丹老怪看见了都要绕道走。 但可惜……这是大明世界。 再怎么整活,也绝不会超过一个限度。 毕竟,要是太离谱,这个世界并没有成体系的超凡力量的人类早就死的连渣都不剩了。 这也是朱厚熜仍然敢待在安陆的底气所在。 “交代给你三件事,立刻去办。” 朱厚熜说道,黄锦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听道。 “第一,继续加派人手,沿着厨娘回去的路上找人,必要时可寻找官府的协助,有发现立刻通知我。” “第二,跟骆千户说,让他查一查三天前在桂花坊里遇见的那几个行商如今在何处。” “第三,你去找陆松带些侍卫,我们去看看玄都观的道士们都在房间里搞些什么。” 黄锦不敢怠慢,立刻起身前往。 朱厚璁检查了一番自己的实力。 因为入青山宗也不过半个多月。 朱厚熜所会的法术也不过是几个“灵雨”“驱虫”“动土”之类的灵植法术。 唯一称得上战力的便是怀里已经被激活过的小迷踪阵阵盘了。 但这并不代表朱厚熜便没有办法对付这帮疑似有问题的玄都观道士。 来到西侧住着蒋母请来祈福的玄门厢房前。 朱厚熜使了个眼色。 黄锦上前敲了敲门。 “谁啊?” 里面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那声音如同毒蛇的粘液,温热粘稠,令人光是听见都汗毛直竖。 “听说大家最近辛苦,世子特意来看望诸位道长,有赏赐赐下,请各位道长出门领赏。” 黄锦沉声说道。 听到黄锦的话,门内的那个声音明显犹豫了一下。 “弟子们懒惰,都还未起,恐怠慢世子,世子请回吧,来日老朽再带弟子们向世子赔罪。” 修真者灵觉敏锐,自从进到院子里,朱厚熜敏锐感觉到了周围空气中的不协调。 太湿润了。 随着房内的话,空气中都好像起了一层水雾,朱厚熜甚至看见房檐上凝结出了一串水珠,坠落前便凝结成冰。 要知道,这可是安陆的二月。 春寒交接之时,天干物燥,哪里来的那么多水汽。 朱厚熜心中已然有谱,微微点头,让黄锦继续邀请。 自己则悄无声息间激活了怀中的小迷踪阵。 又摸到腰间一物,朱厚熜不觉有了几分底气。 “世子刚出关便想要见众位师兄弟一面,世子明日便离开路安,已备下酒宴为众位接风洗尘,一片真心,还请诸位不要推辞。” 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真有不便,还请改日……” 朱厚熜过去为了寻求保身之法,曾在玄都观观主名下挂名,说是和众人为师兄弟也不为过,关系比其他人要亲近的多,绝不至于平白无故怠慢朱厚熜。 而如今对方几经推脱,跟在朱厚熜身旁的王府典仗陆松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 他使了个眼色。 身旁近几日从附近卫所借调来的卫所精兵悄声拔出刀剑,竖起长矛,严阵以待。 “还请世子恕罪,今日弟子们疲惫,真不便迎客,还请世子恕罪。” “既然如此,那我今日便先……” 朱厚熜在门外叹息一声,像是十分遗憾一般。 让门内的那东西不觉松了口气。 “陆典仗!撞门!” 朱厚熜语气顿时一变。 陆松当即心领神会,三名披甲力士顿时上前,只是几个呼吸,便硬生生撞开了木制门闩。 房间内的一切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哪里有什么老道,只有一个似猴非猴,似鱼非鱼,浑身鬃毛和鳞甲交织,全身湿漉漉的东西匍匐在地上。 这东西好像极为畏惧阳光一般,立刻缩入了黑暗之中。 只留下一团漆黑蠕动的倒影。 “赵观主,碧水道人,苏道长……这……” 看见房梁上那一串串人影栋栋,跟在朱厚熜身旁的黄锦不觉惊呼出声。 一根根水草从房梁上延伸下来,这些玄都观的道士一个个被吊死在房梁上,舌头伸得老长。 “围住!别让这山蛮跑了!” 陆炳身旁一名眉宇间有刀疤,面容凶狠的卫所军官显然对付这些东西极有经验。 当即反应过来,立刻命令道。 “长矛手列阵,保护世子,放箭!” 对着房间中的黑暗,矛兵剑士迅速堵住了各处出口,列阵在前,身后十多张弓弩当即射去。 让房间内想要凭借黑暗逃生的那东西的计划完全破产。 随着羽箭迸发,贯穿血肉,只听得房间内一阵瘆人的痛呼。 知道躲不了,一对杏黄的小眼睛中盯住了人群中的朱厚熜。 这畜生有智慧!还知道擒贼先擒王! 难怪,刚刚的人声都是它装出来的,若是没有智慧又岂能做到。 想到这里,陆松不由得心中懊悔。 那东西太快了,想要救援但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扑来的那个可憎的怪物,朱厚熜好像被吓傻了一般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已经看见那介于鱼和猴一样的东西眼睛中闪烁的恶毒的光芒。 只要抓住了这个世子,自己就还有机会…… 还有……什么!!! 第八章 秘闻(新人求收藏) 感受着自己利爪之间空无一物,那猿猴状的生物心中骇然。 怎么会!明明按照自己的计算,不会有错的! 可…… 一股呛人的硫磺味突然出现在他的鼻尖。 他心中暗道不妙。 微微侧目,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朱厚熜的眼眸平静,像是早已等候多时。 “不……” 砰!!! 火铳击发声连同妖鬼不甘的惨叫连在一处。 朱厚熜侧身,眼前的妖鬼的脑壳被铁弹整个打的稀碎。 污秽之物坠落于朱厚熜的脚下,却进不得朱厚熜分毫。 朱厚熜所用的这柄火枪用的还是洪武时期的实心铁蛋。 自从土木堡战败之后,明军对北方的军事政策转攻为守。 也影响了明军的武器设计。 原本贯穿力强,威力大的实心铁弹逐渐被铁珠铁屑所取代。 扑面而来的铁珠增加了攻击范围,便于明军防守。 但也意味着明军对北方军事政策的彻底转型。 此物还是三年前朱厚熜恢复记忆,暗自感觉不妙,托锦衣卫千户骆安从附近卫所军库里找来的。 朱厚熜平日里勤加练习,没想到今日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而至于那怪物一击不中,自然是朱厚熜提前布置好的小迷踪阵的功劳。 筑基以下修士基本上无法识破,除非练气圆满修士以蛮力破之,否则极难应对。 而这被转化而来的妖鬼显然只是普通人水平,顶多灵活一些。 而底下,身上插着三只箭的那妖鬼的无头尸体便被身旁的军士一拥而上,用长矛反复穿插,确认死透了这才罢手。 朱厚熜让众人暂时退下,没有理会满脸写着庆幸的陆松,招来那名似乎对房内的东西并不惊奇,反应迅速的卫所军官军官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听见朱厚熜的话,那名被召来的军官强压心中的激动,行礼答道。 “末将原江夏卫总旗官王猛,受朝廷之命驻守安陆,搜捕江蛮,见过世子。” 江夏卫属湖广武昌府统辖,但征讨江蛮恐怕为假,清扫宁王余孽才是真。 “你认得这东西?” 朱厚熜指了指地上之人的尸体。 那名为王猛的将官见朱厚熜向自己问话,有些激动的回答道。 “末将先祖曾奉太祖之命,随沐王爷征讨西南群蛮,留下的两本行纪中记载了蛮烟瘴雾,诸蛮茹毛饮血,酋长祭祀崇拜恶鬼邪神,享人牲血祀,率众兽而食人。” “昔日太祖曾言:戎狄者,四方之异气也。蹲夷踞肆,与鸟兽无刖。若杂居中国,则错乱天气,污辱善人,是以圣王之制,羁縻不绝而已,不以伤害中国也。” “故命平西侯沐英率军入川,教化群蛮,劝课农桑,礼贤兴学,使之沐浴王化,一路所见,设土司行羁縻之治理,一时邪祭淫祀除尽,人民不受蛮夷君长欺压之苦,民心大悦,有封沐氏子弟为西南王,此千秋万世,固为中国之土。” 朱厚熜当然清楚这一段历史。 明初国家初定,西南、川藏、东南亚等地不服王化,断绝道路,企图趁元明交替之际脱离明廷管辖。 太祖震怒,一方面大军出塞,继续北伐和西征,派蓝玉徐达等率军深入漠北和西域继续剿灭残元余党。 另一面则命傅有德沐英等人分别率军入川入藏,向四方蛮夷炫耀武力,表明元庭已亡,这些地方土司日后当向明廷朝贡。 同时对南方北元残部和叛乱势力继续进行残酷的军事打击。 战争一直持续到洪武二十五年定边之战后明军大胜思伦发的东川叛军,西南战事才算逐渐平息。 而沐英也在同年病逝。 获封黔宁王,谥号“昭靖”子孙后代永镇西南。 不过—— 朱厚熜可从不知道,这个世界所谓的‘蛮夷’竟然是这种玩意。 “率兽而食人”不应该是形容统治者失道的形容词,怎么到了这个世界就成了这个鬼样子。 朱厚熜又踢了提脚下的“山蛮”。 “你们是怎么解决……这种东西?” 通过观察,朱厚熜已经确定这玩意就是类似于某种修仙界人类被诡异杀死后有概率形成的诡奴类似的东西。 如果不彻底消灭源头,那么随着时间的流逝,又会滋生新的诡奴。 “当寻其巢穴,捣其庙宇,绝其种类,以耀明廷武威。” 说这话间,王猛微微抬头,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动荡的岁月中,祖先随着朝廷一道命令,大军深入西南,销毁恶鬼邪神庙宇,教化群蛮,大开蛮荒。 “用何物?” “以火焚灭!” 果然,朱厚熜不禁眯起了眼睛。 但……还有些东西要确定。 他用脚踢了踢脚下的尸体。 “除了这些,难道你的祖先就没有记录下别的东西……” “您的意思是?” “怅鬼恶奴用刀剑诛杀尚可理解,但他们祭祀的恶鬼邪神,也可受刀剑之刑吗?” 朱厚熜盯着眼前的王猛。 而王猛突然笑了起来。 “自然不可。” “那该如何?” 朱厚熜追问道。 身旁的陆炳黄锦在一旁屏息凝神,听着这些因为岁月的洗礼,早就已成传说,不知真假的神鬼故事。 “应对之策,不就在殿下脚下吗?” 而王猛补充道。 “这些僧侣道士为大明无寸尺之功,却能屡获朝廷恩赏,不光免除徭役,更不收田产之税,百年来豢养了如此之多的徒子徒孙,无功而受恩,到了要给朝廷用命的时候,又岂能逃得了他们。” 明廷优待玄门,无论僧侣道士乃至是飘洋过海的传教士一视同仁。 自然是为了到需要的时候要他们用命去应对那些不受刀剑之刑的“恶鬼”“邪神”。 “具体些呢?这些僧侣玄修是如何应对那些东西的?” 好不容易碰见一个懂行的,朱厚璁当然要问的详细一些。 “以血以命,夺其寿数。” 王猛犹豫了一下。 “殿下可知当年西南思伦发之乱,朝廷最终是如何平定的。” 朱厚熜隐约感觉自己已经接触到了这个世界更本质的东西。 隐藏在这个世界那看似正常的历史之中,人们遗忘的,却又习以为常的东西。 洪武二十一年,此前接受明廷册封的麓川平缅军民宣慰使思伦法趁明廷西南军备空虚之际,举兵三十万,战象五百头悍然反叛。 沐英闻讯当即从昆明出发,率轻骑三万,在定远大破叛军。 此战斩首四万余人,生获三十七头象,其余战象全被明军用长矛火器杀死,思伦发单骑仓皇西逃,沐英凭此大胜之威,会合傅友德的军队,继续东进讨平东川,越州及广西阿赤部。 “洪武二十五年,思伦发战败之后,仅余东川叛逆固守祖庙,不肯归降,斩杀牲畜万余祭祀宗庙,同年云南瘴气突起,大军中又生了瘟疫,军士死伤泰半,甚至就连沐大帅也患病倒下。” 王猛说着他的祖辈世世代代给他讲的故事,语气中不禁夹杂着一丝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的颤抖。 “瘟疫甚至波及到了京城,汉民将士死伤无算,朝廷不得已从刚刚平定的藏地抽调高僧活佛二百人,又从汉地抽调高功道士僧侣三百人,大军斩杀牲畜,收集土石,于东川上铸造定南台。” “上万将士顶着病痛瘟疫,齐心协力,原本一月之功竟然三日便完全落成,而即日大军便收到朝廷密令,护送五百番汉高僧大德们在定南台上圆寂,以英魂永镇东南。” 说到这里,他停下了。 他实在无法向面前的这位年轻的天家贵胄描述当时的情形。 自然,高僧大德们慈悲心肠,自然多数是愿意主动坐化,为万民开以生路,使黎民不再受恶鬼邪神残害之苦。 可终究还是有人在死亡面前失去了理智。 而为了警示天下道门,以绝其不该有的求生之念,他们的下场无疑是可怕的。 试图逃跑的人全部被在四处游猎巡逻的骑兵们抓回,无视他们的哀求,明军用一寸长的大钉将他们全部钉死在了石台的天柱上,同那些主动坐化的僧侣一起迎接最后的时刻。 据说当时哀嚎不断,明军的看守沉默的看着他们,任由其血流三日方才彻底死去。 而之后,疫病终结,明军随即屠灭东川,将一切埋葬在烈火和废墟之下,西南战事至此终于算彻底结束。 从对方的表情中,朱厚熜像是猜到了什么。 恐怕西南之事,并不像他说的那样铸一座台就能平定。 洪武二十五年发生了很多事,同年四月,太祖朱元璋的太子朱标病逝,随后,征讨西南的黔国公沐英也同样病逝,九月,朱允炆被立为皇太孙。 第九章 刘源清 朱厚熜第一次为自己的傲慢而感到抱歉。 纵然没有超凡力量,这个世界的人类依然在用自己的勇气和鲜血为自己的族群争夺着生存之机。 哪怕对方是那些传说中的仙人都无法理解,怪诞可憎的诡异鬼神。 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显然是刚刚的那声火铳的声音惊动了王府的侍卫。 “此次我下乡,王府缺少些得力的护卫,你可愿随我一同前往。” “敢不从命!” 王猛脸色激动的说道。 朱厚熜缓缓的点了点头。 他需要专业的人才来协助自己。 可以想见,等他按照历史入住紫禁城后,面对天下此起彼伏的动乱和灾难,没有一支忠诚的力量来帮助自己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不过…… 自己似乎无形中又化劫了一次王府内部劫难。 若是今日这帮道士的异状没有被自己发现的话,恐怕到时整个王府都难以幸免。 感受着体内化劫法的欢腾。 体内真气涌动。 练气二层如水到渠成一般,并且一直突破到练气三层才罢休。 法力增强了三成,体力也略有增加。 而这只不过是安陆的灾难的些微一角罢了。 可以想见,若是能彻底解决这场安陆的灾劫,朱厚熜将得到多少好处。 怕是筑基之日就已然不远了。 “解长史……” 看见来人,朱厚熜让众人收好尸体,起身迎接。 “听闻几位道长不幸遇难,世子可有受伤?” 面前面容儒雅中带着一丝狠厉的中年男子看着朱厚熜,又扫过了身旁的甲士和地上的尸体,眼中闪过了两分不满,问道。 “万幸,全赖军士用命,并无什么伤势……” 朱厚熜见解昌杰有趁机向众人问罪的架势,回答道。 “世子可千万别为他们开脱。” 陆炳王猛等众多侍卫听到感激的看了朱厚熜一眼,连忙低下了头去。 解昌杰轻笑了一下,像是看穿了朱厚璁的想法。 “保护世子本就是他们职责所在,让主人身临险境怎么能不算失职呢?” “是我下的命令,他们奉命行事罢了,长史又何必怪罪他们。” 朱厚熜闻言皱了皱眉头。 “若是世子真不愿处罚下人,臣心忧世子安危,特意挑选了几名忠贞果敢的壮士与世子同行。” 对于赵家被灭门一事,官府对外的说法是城内的白莲教和流窜的倭人流民谋财害命。 看着面前解昌杰一副你要是不收下就要把陆松等人拿去问罪的态度。 朱厚熜眯了眯眼睛。 “那便有劳长史了。” 王府左长史作为王府王府的领袖,虽然名义上是王府的臣属,但实际上直属于中央朝廷,受礼部管辖,职责便是监视宗室动向,并随时向朝廷汇报。 在王府内,权力可谓无限。 明朝,被王府长史整死整残的宗室藩王可不在少数。 而往往明廷对此大多只采用大事化小息事宁人的态度。 王府长史基本上受不到实质性的惩罚。 说不定,在中央明廷的眼中,这亦是忠诚的一种表现,甚至理应受到嘉奖才对。 “臣无他意,只希望世子能明白祖宗之法乃至朝廷的规矩,都是为了我大明社稷永昌……昔年太祖以布衣而得天命,百战方取天下,历经艰险,我等身为臣子,便更应督促君长遵守法度,不可擅意妄为,还望世子明白。” 解昌杰淡淡说道。 对于今日这个行事有些异状的世子,他感觉有些东西超出了自己的控制之外。 毕竟,此时转移王府财产正到了关键时刻。 绝对不能有失。 如此,这王府世子现在倒是要看住了,毕竟少年人容易意气用事,万一要是哪天一纸诉状捅到朝廷中去,到时怕是所有人都讨不到好果子吃。 “王府近日加强戒备,无事臣便告退……” 等解昌杰走后,旁边的王府属臣陆松等皆是愤愤不平。 而朱厚熜的眼神冰冷,看解昌杰的背影,如同看一个死人。 “实在是欺人太甚,此事要不要告知主母……” 看着身旁的黄锦,朱厚熜摇了摇头。 如今袭爵的诏书迟迟不下,就算蒋母是先王妃也没有什么用处。 更何况,蒋母经营王府数十年,兴献王虽然妻妾众多,但仅有的两女一子却皆是蒋母所生,手段之厉害,难道真的不知道解昌杰的嚣张跋扈,侵吞王府资产一事吗。 “骆安还没回来吗?” 朱厚熜望着门外。 目光幽深。 虽然今日捣灭了一处妖鬼的巢穴,但朱厚熜却发现劫力却并没有消散的意思。 反而有一部分隐隐往自己身上汇聚。 看来,通过今日之事,有东西盯上自己了…… 或许就在今夜…… 朱厚熜抬头,见天空高悬的烈日,心中想道。 “世子……” 门外,骆安脸色惨白,面无血色,脚步匆匆的走到朱厚熜面前,回禀着刚刚探明的消息,神情有些恍惚。 “胡疤子死了,连同同行的五人一起,被发现溺死在安陆城外的官道上……” 想到刚刚看见的那几人可怕的死状,骆安不由得打了个寒蝉。 只有半指深的小水沟,却淹死了六个走南闯北,身配刀剑的大汉。 这又如何不让人胆寒。 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甚至隐隐带着几分畏惧的是,面前的兴献王世子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的表情似乎并不显得吃惊,甚至就连世子身旁的王府众臣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多少变化。 “走,去县衙……” 朱厚熜说道。 事不宜迟,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 “世子,县衙到了。” 车外,骆安低沉的声音让朱厚熜从入定之中清醒了过来。 还差一点,就能突破炼气中期,如果用丹药辅助的话,还会更快。 “直接去停尸房。” 朱厚熜在车内说道。 按照骆安锦衣卫千户的身份,并且身上还兼着海盐的大案处理,去县衙看几具尸体自然是轻而易举。 但凡事总有意外。 “骆千户,这是……” 此时正巧从县域内走出一人,正是刚刚带着bj朝廷折子还有兵部的公文来到湖广督办清剿南方水匪倭寇的刘清源。 见了骆安及身后显然是刻意遮掩过车马,眼中精光一闪,有些惊奇的问道。 因为前年正德十四年协助王守仁平定宁王叛乱之功,刘源清从进贤县县令迅速被朝廷提拔到督察院,任监察御史。 又因为其带过兵,且在南方工作过。 因此朝廷特命其分管湖广等地清剿水匪的事宜。 明朝的监察御史不仅有参与地方政务权力,更能参与地方军事。 就比如我们常听老梗“借老乡你人头领个军功”这种事情就归他管。 第十章 尸变(新人求收藏啦) 明军士兵的功劳要想得到朝廷的认定,除了自己军队的直属长官的同意之外,还要接受记功官,多是朝廷派往各地监察御史的审查,看看军队有无上下串联,虚报军功的情况。 “……” 骆安看着眼前这个精神饱满的朝廷命官,沉默片刻,道。 “是我家某位长辈的子侄,略懂些周易占卜之术,想要看看那赵家人的尸体,为朝廷尽些绵薄之力。” “倒是青年俊才。” 刘源清见骆安睁着眼睛跟自己说瞎话,却也不拆穿,就只是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这样径直的陪着他演了下去。 “在下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留了。” 临别时,从手下分出两个差役给陆松带路,又转头说道。 “最近海盐受海寇侵袭,人畜死伤无算,朝廷已下旨抽调各地精壮,编练乡勇保土安民,此事还需王府多多助力。” “为朝廷办事,是我等应尽之责,先王妃和长史已经商量过,明日便将人手送达,还请刘御史放心。” 骆安沉声说道。 “甚好!” 刘源清一笑,又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骆安身后那台包裹的严严实实,明显是不想让知道里面之人身份的车架。 眼眸中闪过了一抹思索。 他自然猜到了车架中人的身份。 毕竟刚刚那少年的声音自己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若是以往,作为靠着平定藩王之乱晋升的朝廷官员,他自然要厉声训斥此种藩王插手地方政事的僭越行为,然后上禀朝廷对王府进行处置。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正德皇帝御极天下已有十六载,可如今膝下竟然连一儿半女也无。 自从南巡落水之后,便缠绵病榻,独居深宫,不见朝臣。 而最近又传出其病情恶化的消息,张太后暗中数次秘召首辅杨廷和入宫谋划。 实在不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刘源清已经从地方入京快两载,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进贤县在府邸堆满柴火,拉着妻儿准备一旦城破,便引火自焚,以身殉国的愣头青了。 天下之事错综复杂,明廷内部也是派系众多,尔虞我诈。 如此庸俗之景,径直打碎了昔日尚且天真的刘源清对明廷这些名满天下的“天上人”的所有幻想。 如若正德皇帝真的一病不起,那么按照太祖遗训,皇位自然就又该移交给宪宗一系。 也就是朱厚熜父亲兴献王和孝宗皇帝的兄弟宗族。 但如今太后强势,在孝宗时就有所谓“独宠后宫”的说法,其两个兄弟更是纷纷封侯,视昔年太祖立下的皇明祖训‘外戚无功不得封滥’如无物,堪称荣宠之至。 以张太后及其宗族的强盛,又岂会容忍一位壮年之主。 而且按照法理……这位兴献王之子,也是继嗣名单上最靠前的那几人之…… 更何况,如今的首辅大人,虽贵为帝师,但真的会乐于见到帝国再有一位如正德皇帝那般年富力强的天子统御这个帝国吗? 刘源清不敢再细想下去。 听说这位兴献王世子天性纯良。 不光是侍奉死者甚恭,对待母亲也是十分恭敬。 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他不禁哑然一笑。 如今南方海寇四起,倭寇袭扰,人民不堪其苦。 北方鞑靼扰边,女真骚动,战事频频。 西南战端又起,汉地饥民遍地,民变频出。 朝廷的事情就让这些豪门宗阀尽情的争去吧。 只是可怜天下庶民何辜,纵使自己有三头六臂,未免也分身乏术。 想到那些来时沿途看到的一路看不尽的从西南逃难的灾民,他坐在马车上,怔怔的听着车窗外灾民无力的呻吟声,此时不禁有些黯然。 …… “这是……” 用二两银子贿赂了衙门的仵作,两人进入了停尸房。 当骆安想要去掀开死者脸上的白布时,却被朱厚熜拉住。 陆松负责王府护卫不能擅离职守,而黄锦的特征则太过明显。 这次只有骆安同行。 “别动……” 朱厚熜闻到了空气中那抹淡淡的鱼腥味。 修真者直觉敏锐,远超凡人。 若是换成普通人,恐怕根本无法察觉。 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 面前盖着白布的尸体不自觉的动了一下。 把一旁的骆安吓了一跳。 “拿剑来……” 朱厚熜说道,接过长剑用剑鞘掀开了白布。 只见躺在地上的尸体上部分躯体长出了鳞甲,半只睁开的眼睛变成了蔚蓝色。 他在地上笨拙的翻动了几下,可惜力量太小无法起身。 朱厚熜敏锐的发现它的脖子上有一个二指长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撕咬的伤口。 看着面前的两人口中发出威胁般的低声嘶吼。 一个未转化完全的妖鬼。 朱厚熜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脚踏上他的胸膛。 手中长剑高高挥起。 随着头颅滚落,世界安静了下来。 “打开窗户……” 感受着一缕缕劫气转化为自身的修为。 面前堆放的这几十具尸体竟然有一半以上都很快发出了细细簌簌的声响。 朱厚熜握剑如法炮制,踩住旁边一个意识到危险,来不及等转化彻底完成便想要起身的妖鬼。 随着长剑挥落,腥臭液体飘洒。 朱厚熜低声朝骆安说道。 “是……” 听到朱厚熜话,骆安如梦方醒。 紧接着便有些羞愧,自己入行伍已经三十余年,表现却竟然还不如一个久居深宫的王府世子。 停尸房本处于背阴之地,随着窗户被打开,阳光照射进来。 那些尸体明显受到了克制,动作也变得迟钝微弱了起来。 朱厚熜凝神,提剑,一个接着一具尸体检查过去。 挨个剁下了所有有异变迹象的妖鬼的头颅。 但令朱厚熜感觉有些奇怪的是,几乎所有异变的尸体的脖颈上都有一道二指宽的伤口。 但原本的骚动已经彻底平息下来了,似乎一切都已经结束。 直到朱厚熜掀开道路尽头最后一具尸体身上的白布时时,异变徒生! 吼!!! 尽头的那尊尸体看见朱厚熜提着染血的利剑步步逼近,竟然直接一跃而起起来。 此时两人才看清眼前的东西。 相比于第一个妖鬼,他的半身都已经转化完成,布满了如鱼鳞一样的鳞甲。 朱厚熜认出了面前之人的身份。 正是那位传闻进京赶考路上遭了鬼怪的赵大公子。 也是朱厚璁所知的安陆第一个中邪的人。 而且,这家伙懂得隐藏自己,这玩意有智慧! 看着眼前怪物口中那支三尺长,长满了尖牙的口器,朱厚熜瞬间明白了一切。 “尔残害血亲,屠戮百姓,我当代天诛之!” 朱厚璁挺身闪过面前射来的口器。 反手掷出的长剑撞击在赵大公子那略显膨胀的身躯上,发出阵阵的火星。 但那怪物并不着急攻击,也许是顺着窗户透过来的阳光减缓了他的行动。 又或者是他认为失去了武器的朱厚熜已经毫无威胁,要在衙门众人赶到之前享受捕猎的乐趣。 他狂笑着,用含糊不清的声音狂笑着,伸出双臂对着朱厚熜说道。 “西天王母!降法诸佛!” “白莲降世!万民翻身!” “无离怖畏……” 可惜还没有等他念完,原本在不远处正一脸忌惮的看着自己的那个王府小少爷仿若眼花了一般,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来不及反应,他就感觉面颊左侧没有被鳞甲防护住的地方突然火辣辣的疼痛。 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他足有两米多高的膨胀身躯被一双猩红的,小臂上青筋如蛇般扭曲的手掌抓住,并狠狠砸在了地面的青石板上。 他此时才悚然发现,自己的半边脸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都已经被一拳生生砸烂。 脱落的大块血肉仅剩单薄的皮肤相连。 红蓝相间的血水刹那间奔涌而出,让他的头脑一阵眩晕。 死亡的威胁瞬间将他那点可怜的,转变为那尊真神眷属的骄傲和自满全部击垮。 只剩下深深的恐惧和本能般求生的挣扎。 “不!!!”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双猩红的手掌从自己的胸前贯穿而出,手中抓着一只因为恐惧而拼命跳动的心脏。 第十一章 白莲教(新人求收藏啦) 那猩红的双手攥紧了! 随即血浆爆裂炸开! 终结了所有的罪孽!痛苦!还有挣扎! 看着脚下整个胸膛都被刨开,心脏都被捏碎,却依然本能的蠕动挣扎。 并没有立刻死亡的可怖生物。 朱厚熜眼中的红光缓缓褪去。 好险…… 幸好他并没有转化完成。 一旦全身遍布如同钢铁般的鳞甲。 目前的朱厚熜除了用小迷踪阵逃命没有任何办法。 朱厚熜想到刚刚的亢奋。 李老头确实说过,红蛇拳有一定的增强气血的效果。 感受着因为刚刚的战斗,四肢的血液如沸水般翻腾雀跃。 朱厚熜蹲下身子,看着脚下苟延残喘的残尸。 “世子您……” 骆安这才反应过来。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自己的脸上甚至还残留着朱厚熜遇袭的恐惧和惊慌。 但转瞬间便看着那个外表看上去十分不好惹的东西被几拳就对世子掏了心窝子。 骆安对面前这个略有陌生世子,此时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发自内心的敬畏……甚至是恐惧。 并非是因为什么,单纯是人类面对比自己强大得多的生物的本能罢了。 世子,什么时候练就了一番如此厉害的武艺。 “等等……” 骆安刚走出几步,就看见朱厚熜脚下的尸体突然一震。 一只硕大的,长满了利齿的口器就朝着自己飞来。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骆安下意识的想要躲避。 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预想之中被刺穿的痛苦并没有到来。 世子的声音便在耳旁再次响起。 “好了……” 听着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何,这次骆安竟然感觉世子这少年人略显清脆生涩的声音此时格外的有安全感。、 一柄长剑将那东西死死的钉在地板上,留下一地腐烂的脓血。 朱厚熜顺路顺便踩爆了这位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赵大公子的脑袋之后。 仔细的察看着手中的这只寄居在赵大的口中,充当口器的虫类。 “拿个罐子来!” 朱厚熜看着眼前这个被拔去了所有尖牙,浑身鲜血淋淋,半生不死的蠕虫。 骆安有些愣神。 “唉……” 看着面前朱厚璁那个递过来的那只还在蠕动的虫子,骆安如梦方醒。 感受着罐子中虫子撞击瓶身发出的声响。 尽管明知道那东西已经被拔去所有爪牙。 但骆安还是感觉一阵的头皮发麻。 周围安静的有些过分。 朱厚熜皱了皱眉头。 哪怕是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却依旧没有县衙中人来此查看情况。 直到朱厚熜坐上轿子回府,才听见有县衙三班六房的捕快慢悠悠的朝停尸房走去。 也许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不仅仅是天灾,亦有人祸。 …… 白莲教相传来源于于佛教的净土宗,净土宗始祖东晋释慧远在庐山东林寺与刘遗民等结白莲社。 在宋元两朝得到迅速的发展,甚至一度被朝廷认定为“正教”。 其崇拜的对象原是弥勒佛。 元末之时,更是打出了“弥勒下生”的谶语,召集教徒趁机起事,拥立佛子,建立地上佛国。 但到了正德年间,又出现了对无生老母的崇拜,又有“真空家乡,无生老母”所谓八字真言。 他们相信无生老母是上天无生无灭的古佛,她要度化尘世的儿女返归天界,免遭劫难。 白莲教并不能单纯的看作是佛教的分支,他们自己编撰经卷,称之为宝卷,杂糅儒释道三家之学,并视天下正统佛门为“秽污邪党”。 朱厚熜一边翻阅着让骆安找来的关于白莲教的经卷典籍。 想到。 这个世界的白莲教,和那些诡异之物又有何关系呢。 是时候了…… 感受着体内真气的雀跃。 朱厚熜清了清自己的思绪,放下了手中的书本。 刚刚斩杀停尸房一众尸鬼的劫气已然转化完成。 朱厚熜取出了一枚突破练气瓶颈的凝气丹。 口感略微有些甘甜,但又有些酸涩,像是放了一夜酸苹果的味道。 朱厚熜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贪婪的吸纳着四周空气中的天地灵气。 大明世界灵气稀薄,不易修行与突破。 朱厚熜又接连吞下两枚冰心丹,捏碎最后仅剩的六枚灵晶。 得到补充后,体内真气汹涌流动,白光一现直冲百会而去。 练气中期的瓶颈刹那间便破碎,但还没有结束。 随着汇聚而来的劫气不断转化,一直到练气六层,练气中期顶峰方才停止。 朱厚熜吐出了一口浊气,他睁开了眼睛。 终于,练气中期了。 感受着体内几乎翻了一倍的真气。 是时候修炼几门用以护道防身的法术了。 摆在朱厚熜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是修仙界青山宗基础弟子所用的“小青山剑诀。” 二是诸天宝鉴上那位不知名的老哥所给的资料中所记载的那一道的秘术。 “我即太阳”—— 也是上面记载的少有的不需要所谓“灵能”就能施展的通用技巧。 朱厚熜犹豫了片刻,选择了第二种。 从今天的表现看,阳光对那些东西显然是极为克制。 况且,黑夜就要来了…… 朱厚熜看向纯一殿的窗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盛。 他知道,那是化劫法在向他拼命示警。 因为今天的动作,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窗外的夕阳西坠,夜晚很快就要到来。 自己必须要加快速度。 虽然看起来简单,但其中所需的各种步骤和构建格外精密。 每一步都不能有任何失误。 万幸的是那位名称为“帝国劳模黄老汉”的老哥确实是个大好人,没有半点私藏。 全部都是最通俗易懂的传递方式。 朱厚熜才得以在天黑之前将这道术法在体内构建完成。 我即太阳——即是在体内模拟出一尊小型的太阳,位格极高,能免疫大部分的诅咒和占卜之术。 并且维持稳定。 理论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它偏偏就是完成了。 或许就算是那些真正有飞升仙人的仙门中唯有亲传弟子方能学习的宗门秘传也不过如此了吧。 朱厚熜此次构建的只是一次性的能量体。 真正想要在体内构造出一尊不灭骄阳。 朱厚熜自己估计恐怕就算是结丹老祖恐怕也会十分吃力。 “黄锦……把这些挂上去,骆千户他们在外边准备好了吗?” 朱厚熜从袖子中抽出来一沓符箓,感受着心脏处的那抹温热,正不断的改造着自己的躯体。 “骆千户带着王府侍卫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听到黄锦的话,朱厚熜点了点头,再次闭上了眼睛。 第十二章 吴王(新人求收藏啦) 随着黑夜逼近,体内那尊炽热之阳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燃烧的越发猛烈了起来。 冰冷的北风推开窗户,却被窗上挂着的两道符文挡住。 那是朱厚熜趁着秘境开启时顺手买的两沓驱邪符,花光了朱厚熜除了修炼外最后的三枚灵晶。 对修仙界的诡异之物能起到示警和驱离等作用。 如果有诡异相关之物逼近,这些符箓能够作为纯一殿的第一道防线,为朱厚熜等人争取时间。 夜色很快临近。 窗外雨声潇潇,不知何时四周起风了。 一旁黄梨木的窗户被雨声风声击打的吱吱作响。 原本还在静修的朱厚熜猛然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不知何时,纯一殿四周骤然变得死一样的寂静,只留下身旁黄锦的呼吸声。 门外,不知道何时值班卫士们略微粗重的喘息声不见。 还有乌鸦筑巢,鸟鸣,叶落声音也都同一时间消失。 房间里,顺着窗户的缝隙,有冷风吹来,让摆在案台前的那盏烛火摇曳的格外剧烈。 “世子小人去把窗户……” 黄锦咽了一口吐沫。 他此时有些紧张不安的看向四周,并尽力的寻找东西去挡住窗户缝隙,挡住那汹涌的冷风。 “噤声……” 朱厚熜提醒道。 看着窗外骤然间浓郁的黑暗和绝对的死寂,他心中一沉。 看来骆安他们是指望不上了。 但随着朱厚熜的话语落下,房间内的烛火猛然间熄灭。 “世子!!!” 黄锦转头,他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下意识的抽出了袖子中的金瓜,指着朱厚熜的左边。 那道被朱厚熜悬于屋顶的符箓猛然燃烧了起来。 火光突然升起,将那个趴在窗户上,利用着缝隙,肆意偷窥着房间中两人,四肢蜷缩的怪物身影展露于形。 从外形上看,那像是一个女人。 一个身材异常高挑的女人。 仅仅从露出的部分来看,就有足足两米高。 她的双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扭曲蜷缩着,趴在窗户上的手掌上没有手指。 她的身体僵硬,双腿僵硬,不能屈伸,以至于她只能躬下腰来,将脸紧紧的贴合在窗户的缝隙上,才能够窥探房间里的一切。 也许是注意到了房间内的人已经发现了自己、索性不再隐藏身形,开始肆无忌惮的捶门。 “拿着这个,站在我后面……” 朱厚熜扔给了黄锦一支火铳。 黄锦看见面前这个起身的世子,不知为何,似乎从他的眼中看见了一道如炽阳一样的金光。 那光芒转瞬即逝,黄锦一度认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毕竟人类怎么可能用眼睛发光呢? 黄锦知道朱厚熜跟玄都观观主学过术法武艺,因此对于朱厚熜的命令很是服从。 就在黄锦刚站到朱厚璁身后,一只散发着剧烈的恶臭,挂着腐肉和脓血的大手便径直撕碎了窗户,朝着门内伸了进来。 细小的杏黄的眼睛盯着房间中的两人。 他站在房间内墨线之外,戏谑的看着面前的两人,露出了满口残次不齐的细碎尖牙。 头顶的符箓燃烧的更快了。 借着火光,朱厚熜终于看清了面前生物的长相。 它的身体蜷缩着,躯干细长,但四肢短小如狗。 裸漏在外的皮肤是某种橡胶状的东西,将裸露在外腐肉与骨头紧密的贴合在一起。 长着胀气一样的腿部,像是死尸在水中浸泡了太久。 它低声吼叫着,如人类一样两足直立行走,发出如女人哀泣一样的啼哭声。 双杏黄色的,如鱼一样的小眼睛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恶狠狠的盯着朱厚熜。 他们是掠食者,隐藏于世界背面之物。 他们的存在同这个世界一样久远。 当人类还未发展出文明的时候,他们就已然出现了。 隐藏在黑暗中,渴饮着那些蒙昧无知生物的鲜血和脑浆。 “为诡做怅……” 朱厚熜意识到了他面前东西的本质。 他的双臂变得赤红,身形爆射而去。 但捶打在面前怪物身上,却仿若捶上了一层厚厚的裹着橡胶的铅板。 没有任何作用。 怪物露出了嗤笑,它得意的望着朱厚璁,企图看见人类在努力过后无计可施的绝望表情。 然后它那张细长而单薄的脸就挨了朱厚璁早有准备的沉重的一拳。 原来这才是朱厚熜的目的。 黑绿色的鲜血飘洒,口中瘆人的利齿横飞。 坠落在地面上,仿若硫酸一样冒出丝丝白烟,侵蚀出一个个小坑。 它的血液有腐蚀的效果—— 朱厚熜看着面前的这个受到攻击之后极度恼怒的怪物的嚎叫,刚刚击中怪物的部分金光一闪。 将那些想要的黏附在朱厚熜拳头上的腐臭液体烧成灰烬。 万幸,大日真气护体,并没有给朱厚熜带来多少实质性的伤害。 但朱厚璁知道,几滴就已然是极限了,若是再多些就算是自己也难免受伤。 朱厚熜感觉心中一沉。 金石都被这东西的血液当场融化,再加上那坚固的皮肤,这意味着物理攻击对这怪物几乎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面前之物被彻底激怒了。 上百年来,这是他进入成熟期之后,第一次被手无寸铁的凡人所伤。 这让他感到无比的耻辱,想要撕碎面前这个碍事凡人的欲望愈发的热烈,以至于让这本就痴愚之物失去了仅存的理智。 “该死的人类……该死的吴王留下的小杂种……” 他狂怒的竟口吐人言,尽管似乎是数十年都没有说话导致的拗口生涩,但朱厚璁还是能理解他的意思。 朱厚熜心中一惊。 不是震惊于这家伙竟然能说话,而是他话语中的信息。 吴王。 那是明太祖朱元璋称帝前的称号。 至正二十四年元旦,在鄱阳湖击破陈友谅后,朱元璋被百官推举为吴王,建百官司属,仍以龙凤纪年,以“皇帝圣旨,吴王令旨”的名义发布命令。 并继续进攻陈友谅战死鄱阳湖后,由他儿子陈鲤接手的伪汉政权。 又因至正二十三年张士诚早已自立为吴王,故历史上称张士诚为东吴,朱元璋为西吴。 那东西的双手撑在窗户上,细长的身体尝试着从窗户中钻进去,但很明显,尽管他的身体尚且的如女子一般纤细,但下肢却异常的健壮和粗大,要翻过这样一扇窗户也是要费上不少的功夫。 他那双杏黄色的眼睛中看着朱厚熜满是仇恨。 恨不得下一秒就钻进房间内将朱厚熜撕成碎片。 房间内的符箓猛烈的燃烧了起来,比之前快了数十倍,眨眼间就要被燃烧殆尽。 朱厚熜甚至已经闻到了那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 “黄锦!” 朱厚熜的双眼化为了金色。 他高声喊道。 火铳的声音话音刚落便响起。 打在那东西相较于其他部分脆弱的头颅上,在额头上留下两个深坑。 “吼!!!” 那怪物痛苦的挣扎的起来,动作也越发的暴虐, 他的口中喷出长满尖刺的长舌,将浑身颤抖脸色苍白的黄锦刹那间便击飞了出去,但这也给朱厚熜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第十三章 陈汉之谜(新人求收藏!) “大日东升!方有寰宇!” 恍然间,朱厚熜仿若看见一尊骄阳在自己面前冉冉升起。 地上的生灵感受其恩德,按照自己的想象筑起雕塑,伏地颤抖,膜拜其权威。 胸膛中,那颗熔铸于心脏之中烈日拼命的颤动着。 几乎要抽干了朱厚璁浑身的鲜血,化作金色的琼浆,令朱厚熜感到一阵眩晕。 四肢百骸都仿若燃烧了起来,口鼻喷出炙热的血色吐息。 光辉凝聚在他的右手,朱厚熜微微抬眸。 面前的那东西虽然不知道朱厚熜在做些什么,但本能的对那光芒感觉到了畏惧。 它预感到不妙,想要抽身离开—— 但—— “击——” 随着一声叱喝。 那是足以分开天地的光矛。 取自混沌初开的第一抹曙光。 它甚至来不及思考。 甚至看不清光矛是如何投掷在自己身上的。 它只看见面前的宗室少年做出了一个投掷的动作,下一刻,自己的半边身子就在一瞬间失去了知觉。 没有灰烬,疼痛,灼烧和呛人的浓烟。 甚至来不及惨叫。 失去了头颅和大半器官的它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终于结束了—— 朱厚熜强挺身子,见窗外半天都没有反应,方才吐出了一口鲜血,依着樯站立。 若不是修真者体魄远超凡人,怕不是刚才那一下就要给自己当场抽干。 外边顺着窗户投来一点光亮。 “世子……世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朱厚熜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将自己从极度的疲惫中惊醒,是黄锦。 朱厚熜看见的他的一条胳膊无力的挂在肩膀上,右手抓着一只铜制的烛台。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黄锦看见朱厚熜安然无恙,长舒了一口气,连忙上前搀扶。 他并没有询问朱厚熜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是如何击倒那东西的。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是自己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 朱厚熜起身,从窗台上拾起了一块显然是那东西逃走之后遗留下来没有来得及带走的东西。 像是一块令牌。 上面散发着一种让人眉头紧皱,从肉体到精神都分外不适的鱼腥味。 表面的文字历经时代的沧桑和岁月的1侵蚀已经模糊不清,朱厚熜连蒙带猜的读出了中间的几个字。 “大义元年……大汉皇帝授……龙兴布政……张德胜…” 大义元年,大汉皇帝…… 这是当年元末和朱元璋争夺天下,拥兵数十万割据湖广一带的伪汉朝廷的年号。 这个大汉皇帝,自然指的就是当初在采石杀掉徐寿辉后自立的伪汉皇帝陈友谅。 但……为什么…… 为什么早已经灭亡的伪汉朝廷的腰牌会出现在这里。 陈友谅和今晚的那些怪物又有什么关系。 元末南方的军阀,与所谓的西南山蛮,究竟有何区别。 这都让朱厚熜的心中隐隐有些沉重。 一切如常的表面下,这个世界水,看样子比自己想象中还是要深得多。 “黄锦,辛苦你了……” 朱厚熜看着身旁正痛的呲牙咧嘴的给自己脱臼的手臂接骨的黄锦,目光柔和,轻声说道。 “一些皮外伤罢了,没有大碍,世子不必担心。” 黄锦摇了摇头。 晃了晃刚刚接上的手臂,呲牙咧嘴的说道。 “快回去休息去吧!若是王妃问起……” “那就是小人自己不小心弄的。” 朱厚熜点了点头。 他实在是太疲惫了,但最后他还是强撑着扒开窗户,看了看外边刚刚那东西坠落的位置。 空无一物。 只有窗前还残留着几道腥臭的海水。 就连刚刚被那东西撞碎的窗户都重新恢复了完整。 刚刚所见的一切都仿若幻觉。 门外的卫士见到朱厚熜匆忙走来。 “世子有何吩咐?” 面前的青年的面容还有些稚嫩,动作也有些拘谨。 朱厚熜知道,这大概又是王府趁着西南大乱趁机从流民里买来的奴仆。 连年灾荒加上西南土司叛乱,原本洪武朝朱元璋封在昆明镇守西南的沐王府已经数次向着北直隶的朝廷写信求援。 但如今的明廷早已深陷在各地此起彼伏农民起义,军队哗变和宗室亲王造反的漩涡之中。 又如何能抽出兵力支援西南,甚至对于救助灾民之事都不怎么上心。 一个成年的男子五斗谷,一个女人三斗,老人和小孩白送。 王府出的价格在众多豪强之间已经算是公道,但是仍让朱厚熜心生寒意。 从成都府直到湖北安陆的路途数千里,逃难者横尸塞道,车马难行。 豺狼虎豹食之不尽,更多尸体则是被朝廷派去清扫道路的官兵抛入江中,顺流而下,阻塞河道,令水运暂绝。 至于易子而食,买卖妻女的更是数不胜数,灾民中能卖给大户人家做婢女妾氏的已经是极为幸运,被主人丈夫卖于肉铺换取行路干粮物资,继续逃难投亲的更是多如牛毛。 以至于如今人肉之贱,竟然贱于犬豕。 “此处有些脏了,你去叫几个仆人来打扫干净。” 朱厚璁吩咐道。 面前青年神色紧张,进入王府是他经过了层层筛选才好不容易获得的差事。 自己的两个妹妹和母亲都要靠自己才能在城内生活。 万一哪里惹怒了这位世子,丢的可不仅仅是自己的一条命,全家人都要跟着受罪。 “等打扫完去找黄锦给纯一殿的卫士每人领二两银子,就说是我吩咐的。” 二两银子,已经是面前的青年两个多月的俸禄了。 看着面前激动奉命的青年。 朱厚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天下黎庶苦矣! 回到房间,凝神入定,此身劫力尽解,朱厚璁只感觉一阵轻松。 暂时能够安定些日子了。 朱厚熜再次服用了两颗冰心丹,等心境彻底平稳之后。 又取出了一颗凝气丹和最后的两颗灵晶。 趁着这股劫力,突破练气后期的瓶颈应该不成问题。 但自己之后的修炼,恐怕还是要再回一趟修仙界。 还有护身法宝,法术丹药都要搜集。 朱厚熜不禁想到今日的战斗。 若是自己有一件趁手的兵器,何至于冒险以命相搏。 说话间,朱厚熜吞服了丹药,药力化开,引导着真气按养气法运行。 练气七层! 朱厚熜睁开眼睛。 到了现在自己也是个能在青云宗外门担任执事一职的练气后期修士了。 放在修仙界的凡间,那也是天师一样的人物。 诸多秘法也有修炼的底气。 该筹谋后续道途之机了! 第十四章 筑基丹 次日天还未亮。 朱厚熜便被蒋母送上了去乡下的马车。 随行的除了黄锦,只有骆安和解昌杰派来的侍卫。 明朝的宗室按照规定不能踏出自己的封地,但这处宅院本就是朝廷封给王府的产业之一,倒也没有人能指摘什么。 “骆千户之前去海盐协助朝廷平定倭寇,可曾遇到过什么奇事?” 若是以往,听到朱厚熜如此询问。 骆安只会认为是少年人好奇。 但如今,昨日见识过这位平日沉迷玄修,并不出彩的世子的神威之后。 如今尽管两人如往常那样在马车上相对而坐。 坐在朱厚熜面前,骆安却感到了一阵相比往日无法克制的拘谨,敬畏,甚至是……恐惧。 “倒也有一件……” 骆安感觉自己的额头已经冒汗。 面前的世子的注意力似乎被窗外的景色吸引,未放在自己的身上。 让骆安趁机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倭人千里渡海而来,多是贪图海运之利,受东南海寇巨富驱使,平日多是以小股兵力奔袭,劫掠府库,掳掠男女,阻断商路。” 因为明廷的海禁政策,明廷内部的走私集团,官僚地主贪图海运暴利,相互勾结。 再加上日本刚刚结束的应仁之乱和如今的关东大战,许多战败被剥夺了土地爵位的日本原军事地主被迫流亡。 这些人的军事素养极高,且因为日本常年的内战久经战阵,经验丰富。 于是格外受到明朝沿海的海上巨寇和富商们的青睐。 以金银诱之,使之成为一柄打开明廷国门商路的利剑。 并且在明廷内部的走私集团和占据吕宋的西方殖民者(多是弗朗基人)争夺明朝海上贸易的争斗中,充当着马前卒的角色。 “不过这次的情况倒有些奇怪,通常情况下,倭人孤军深入,害怕我朝征调大军围剿,多不敢久留,然而这次,不知道这些倭人们发了什么疯,竟然聚众攻打浙江下海盐县,人畜杀绝,更奇怪的是,后续赶来的官兵却找不到任何倭寇踪迹的线索,仿佛他们就在这海盐县内凭空消失了一般,咄咄怪事!” 说到这里,骆安竟也忍不住摇头,脸上露出匪夷所思之色。 听到骆安的话,朱厚熜陷入了思索。 在知道那几个刀疤脸行客被溺死在城外的小水沟中的时候,朱厚熜就怀疑安陆的诡异实际上是从海盐传过来的。 不光是那群行客,那位赵大公子进京赶考,若走海路,大概率也要途径海盐歇脚。 倭人,白莲教,还有百年前就被朱元璋击垮的伪汉朝廷…… 情况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 修仙界,武州国,青山宗。 坐在自己的小木屋内,朱厚熜缓缓睁开了眼睛。 走出屋外,查看了一番门外的灵田并没有被妖兽啃食的情况。 朱厚熜松了一口气。 毕竟,要是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灵田被毁,宗门罪责下来,自己恐怕只能脚底抹油提前润了。 拿到阵盘之后,朱厚璁除了自己的灵田外无需再干杂事。 只需每日巡查防备妖兽袭击灵田即可。 而自己的两亩地也由李老伯为了留出外出搜索机缘的时间,雇来的两个佃农一起干了。 朱厚璁现在倒是极为悠闲。 走出门外,就碰见了熟人,不由得心中一喜。 原来是赵瑶瑶。 此女原本便精致的面容今日像是精心画过,但脚步匆匆,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炼气三层……这就是这群青山宗外门杂役里最顶尖的水平了吗? 如今作为练气后期大修士,朱厚熜自然一眼就看穿了此女的修为。 毕竟,练气后期哪怕是放在青山宗外门都已经算得上不错了。 若是筑基有望,哪怕是内门弟子都要以师兄弟相称。 毕竟就算是乙等灵根以上才能进的内门。 其弟子能不能活着突破筑基还是两可之间。 修行路上第一大关,可不是说着玩的,从古至今不知道有多少天才倒在了这第一关下。 “赵姑娘此去何事?” 抬头顺着声音看见朱厚熜那张熟悉的面庞,想到一月来多次上门却无人应答,赵瑶瑶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郁闷。 但还是回答道。 “师弟闭关苦修半月,自然不知林逸林师兄通过了宗门选拔,如今已成为宗门外门弟子,此时正设宴广邀同门……” 通过一番解释,朱厚熜大致弄清了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何事。 原来是林逸不知道从哪里搭上了那位练气圆满的郑执事的线,被推荐直接进入了外门。 恐怕花费不小—— 如今正春风得意摆宴邀请同道。 而当朱厚熜打听这林逸到底有什么关系能让郑执事放着自家子侄不要,偏偏把手中仅有的这个名额给了林逸时,得到的回答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据说是一颗劣品筑基丹。” 赵瑶瑶看四面无人,低声说道。 朱厚熜闻言惊了一下! 因为筑基资源多掌握在各大宗门手中,自己都不够分。 以至于这种能增加练气圆满修士三成筑基把握的神丹每次流出都要被炒上天价。 没有两千灵石想都不要想。 而劣品筑基丹虽然是劣品,但也能增加一成到两成左右的成功概率。 一千灵石也是起步价格。 林逸能能拿出这种东西,难怪那位练气圆满的郑执事连自己儿子都不管了,推举林逸进入外门。 仙道贵私,修真者情感淡薄,哪怕是自己子嗣,动辄闭关数年,偶有出关,除了见当年蹒跚学步的幼童就已经长大成人,彼此之间也没什么感情。 这还是低级修士,若是高阶修士闭关百年,子孙若是资质不行,出来见到的就是一捧黄土。 自己长生逍遥还不可及,又哪里顾得上他人。 不过…… 朱厚熜不由得想到了自己。 虽然化劫法对资源的要求不高,但也不代表突破筑基便没有威胁。 按照朱厚熜自己估算,若是劫力积累到极致,倒是有八成半的把握。 一枚劣品筑基丹,倒是正好可以满足朱厚熜的需求。 突然,朱厚熜醒悟。 他不禁在心中摇了摇头。 自己又不是什么恶人,怎么能主动干出杀人夺宝这种事情。 看来还是大明世界的杀戮过重,导致心境有所波动。 第十五章 李老头之死(新人求收藏) 想到这里,朱厚熜不禁凌然。 虽然修为突飞猛进,但自己的心性修为还要加强些。 “对了,我还有一事相求,赵姑娘可否先借我十灵晶给佃农发些工钱。” 听到朱厚璁的话,面前的赵瑶瑶脸色古怪。 如果不是在凡间出身大族,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扭头就走都算是有涵养的了。 即便如此,赵瑶瑶看着自己手里整整一个月的工钱,银牙都要咬碎,胸口仿佛在滴血。 “刚给林师兄买了贺礼,这个月的灵晶已经不多了,五个可以吗?” 赵瑶瑶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行……五个就五个吧。” 朱厚熜一愣,随即也没有多说什么,伸手便接了过去,确认无误后扭头便走。 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赵瑶瑶看着朱厚璁动作之干脆,不由得眼前一黑。 本来这些她还准备这个月留着改善伙食的。 但也只是在原地跺了跺脚,转身赴宴去了。 这位赵姑娘,真是个大好人呐! 只是似乎太容易答应别人的请求了一些。 回去的路上,朱厚熜看着手里的灵石,忍不住叹息。 本来他是打算拿手里的小迷踪阵租借给赵瑶瑶观摩作为交换。 借钱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毕竟两人非亲非故,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交际。 可如今,对方没有丝毫犹豫,也不要丝毫报答,当场就拿钱帮助了自己。 欠了人家一个人情啊! 日后若有能帮得上的地方,自己怕是也没有借口说服自己不帮忙了。 想到这里,朱厚熜眨了眨眼睛,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特娘的,自己好像不知不觉之间被赵瑶瑶pua了。 果然真诚才是必杀技吗? 看到不远处的朱厚熜屋前的一处灵田上的几个佃户,朱厚璁停下了思索。 “朱老板!今天来看地啊!” 为首的那个青年人见朱厚璁打了个招呼。 面前的三个老农都是附近青山坊的散修。 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为了生计奔波。 修炼的时间很少。 除了中间的那个老宋头是练气四层外,其他的两人一个练气二层,一个练气三层。 刚跟朱厚熜打招呼的那个叫王直,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多岁。 有谣言说是青山宗某位已故的长老和山下的渔女私通生下的孩子。 本身王直的资质不好,和朱厚熜一样,都是最次等的丁下灵根,加上宗门为了避嫌,甚至连外门杂役院都没有进。 只好在青山坊打些零工修炼过活。 按照李老头的评价,此人虽然命途坎坷,但心性单纯。 和另外两个总喜欢趁机摸鱼的老油条成鲜明对比。 “嗯,顺便给你们的工钱结一下。” 朱厚熜闻言点头,掏出了六枚灵晶。 朱厚熜一个月的工资是五枚灵晶,而把灵田外包给练气散修干一个月大概是三到四枚灵晶。 雇佣半月,三人六枚灵晶已然是公道。 看见灵晶,几人的脸上露出喜色,就连那原本神色阴沉的宋老头也不例外。 见朱厚熜给钱给的爽快,没有预料中像其他主家的刁难克扣,那宋老头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提议道。 “按之前立下的契约,本该是今天完工才结工钱,既然朱老板如此爽快,那我等自然也要尽心尽力干完今天再离开才是。” “对!” 王直在一旁附和道。 朱厚熜越过宋老头,表面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走过宋钟身边时,心中却微微一动。 这老东西,身上的气味有点不对劲。 那一身的煞气虽然有心掩盖,但还是让刚刚从大明世界返回的朱厚熜觉察出了不对。 这老头杀了人,而且还是最近杀的。 不过散修构成本就身份复杂。 没有证据之下,朱厚熜也不好问人查办。 只下意识的分出心神关注这个老头。 朱厚熜回到屋内,一方面继续参悟手中的小青山剑诀。 另一面则借着青山宗的灵脉修炼,巩固修为。 练气八层—— 当大明世界残留的最后一点劫气转化完成,朱厚熜再次突破一个小境界。 屋外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朱厚熜睁开眼睛,听到隔壁李老头房间传来的动静,默默的熄灭了屋中的烛火,练气后期神识蔓延倾听。 “宋哥,你确定这老头真死在秘境里了?虽然已经过了六十,气血衰竭,但那可是练气后期的大修士……” 这是那个练气三层,和宋钟一起来的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那还有假,今天郭疤子的摊上,连那老头身上的青木剑阵都摆出来了……那可是青山宗的东西,这东西都叫人拿走了,你觉得李老头还能活?” 确实,宗门剑阵是宗门财产,只是借给李老头看守灵田罢了,李老头只要不傻,所有东西都能丢,这东西是绝对不容有失的。 听着隔壁细细簌簌翻箱倒柜之声。 朱厚熜心中一动。 老李头,死了? 不由得暗自叹息一声,感叹世事无常。 “你小声点,把隔壁那小子吵醒了怎么办!” “怕什么!听其他的杂役讲,那小子才刚来一个月,修为不过炼气一层,就算醒了又能如何?还能是你我的对手?” 那宋老头说完,又踢了两脚面前用灵木制作,镶嵌金银精致的灵木箱子。 “这箱子怎么打不开……我记得临走前那老头给了隔壁小子一串钥匙,说不定就在他手上……” 片刻后,听着门外的脚步声。 朱厚熜叹了口气。 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主动找死呢? 我可是个好人来着。 敲门声有节奏的响起。 “谁啊?” 朱厚熜抹了一把脸,伪装成被吵醒的样子,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是我,老宋头!田里出事了!” 门外的两人手握灵锄,退后几步,盯着房门,目露凶狠。 “什么!好,我马上过去!” 若是以往,朱厚熜必然要问清楚缘由。 但既然已经知道真相,朱厚熜也不愿再多废话。 听到门内的少年语气焦急。 毕竟灵田乃是宗门租界给这些弟子的,若是出了事那还得了。 门外宋钟那张满脸皱纹的老脸上挤出了一抹狰狞笑容。 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灵锄。 他已经能够想象到开门的一瞬间,朱厚熜脸上的迷茫和惊恐,还有锄头砸碎脑壳之后,猩红腥臭的血液混合着脑浆的飘洒的景象。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 门开了,朱厚熜一脸平静的站在自己面前,而自己手中的锄头却怎也挥不下去。 “真气外放!练气后期!” 宋钟身后的吴老汉怪叫一声。 顾不得同伴,当即转身掉头便跑。 但下一刻,一颗目光中满是不解,疑惑,哀求,恐惧和不甘的脑袋便以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了他的面前。 认出了那头颅正是宋钟后,他不禁苦笑着停下了脚步。 回身跪倒在地上,把头颅深深的埋藏在泥土之中。 “说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 背后的脚步声随着朱厚熜的声音传来。 每踏一步都让吴老汉感觉自己离地府更进了一步。 他不禁将头颅埋得更低了。 半个时辰后。 朱厚熜在竹林里挖个坑处理好了两具尸体,来到灵泉旁洗了洗手上的血污。 两人或许至死都不明白,一个不满二十岁就练气后期的天才,怎么就能和青山宗的杂役弟子扯上关系。 但……李老头,或许这次是真死了。 第十六章 黑市 朱厚熜仰望天空,有些无奈的想到。 不过……在悼念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将目光投向了山下。 遗失的小青木剑阵必须在明天天亮前找回来—— 所有在编的杂役弟子都有命牌供奉在宗门外事堂。 每日都有弟子巡查。 今日或许疏忽,未发现灵牌有失,但明日必然有人来此追责,若发现阵盘遗失,必然要问责朱厚熜本人。 毕竟,当初可是李老头力排众议让朱厚熜帮忙掌管小迷踪阵。 此阵确实帮朱厚熜度过了最危险的一段时期。 于情于理,朱厚熜都不能放着此事不管。 白骨林黑市……练气七层修士郭疤子吗? …… 青山坊西南侧,白骨林夜市。 守在肉铺门口的是一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妇女。 听到朱厚熜的脚步声,无精打采的抬起头。 只看见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笠中的人影站在面前。 “我这里可有上好的妖兽肉,客官要点什么?” “要十斤精肉,十斤肥肉,十斤寸金软骨,都细细切做臊子,你亲自来切!” 听到面前斗笠下传来的刻意掩盖过的非男非女的声音。 听到朱厚熜的话,面前的老妇人顿时来了精神。 不过不是被吓得,她上下打量了朱厚熜一番后,确定了朱厚熜年岁不大,眼神瞬间变得像在看一只绝世肥羊,片刻便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残缺的黄牙。 “客人还请随我进屋来取就是了!” 进了肉铺,朱厚熜才发觉内部别有乾坤。 面前的老妇人掀开地板,露出了底下一条黝黑的地道。 “客官若要购买灵兽,无论生死,我这里不说应有尽有,至少这青山坊不会有比我家更全的了。” 朱厚熜默然不语。 而那老妇人没有得到回答,感到无趣,一路上无话,面前是一扇铁门。 门前站着两人,朱厚熜粗略一扫。 观其举止大概练气中期修为左右。 “入场费两块灵晶。” 左边那个瘦高的汉子一边和右边的黑脸男人打着叶子牌,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看见朱厚熜掏出了两只染血的钱袋,随手掏了两块灵晶出来。 这钱袋自然是朱厚熜从两人身上搜出来的。 不仅赚回了之前雇人的工资,甚至里面还有三十二颗灵晶和部分丹药,可谓是狠狠的发了一笔横财。 那汉子似乎认出了钱袋主人的身份,脸色变了又变,指了指朱厚熜身旁的老妇人,又说道。 “她若是不一起入场,一块灵晶即可。” 那老妇人见此情形,不免看朱厚熜的眼神也变了变。 竟然连坊间有名的劫修,练气六层的‘狼刀’王九都如此忌惮。 王九清楚的记得,今天早上那宋钟还来黑市里交易。 此人虽然修为不高,但也已有练气中期,在青山坊的散修中多少也算个人物,而且混迹多年,从不单独行动,手段阴狠。 就连王九无事也不愿招惹。 但就是这么一个滚刀肉,短短半天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就死了。 连钱袋都被人拿走送到黑市。 朱厚熜闻言点了点头。 只是淡淡的问道。 “两块就两块吧,我问你,你可知郭疤子的摊位现在何处?” 在朱厚熜的逼问下,那吴老汉吐出了阵盘的所在。 郭疤子,黑市里有名的收赃人,在黑市里开了家百宝阁,专门回收修士法器。 据说和青山宗主政的慕容家还有几分关系。 整个黑市虽说是法外之地,但有传闻说背后的主事乃是慕容家的某位长老。 至于青山宗的阵盘如何敢收,只能说青山宗如今虽是慕容家主政,但也并非其一家独大。 王、谢、司马三家在内门中的势力仍然不可小觑。 青山宗的失物到慕容家的手里就是慕容家族的财产了。 至于宗门得知之后上门索取,那也要拿东西等价交换才是。 正因为后台如此强力,青山坊隔壁白骨林的黑市才能做的如此持久、规范,生生不息。 “郭疤子……” 王九刚想反问朱厚熜有何目的。 但抬头便见眼前之人同样盯着自己。 而自己的脖颈此时仿若被微风素手吹拂,竟然微微有些发痒。 真气外放! 练气后期! 他的脸色再次大变。 此时他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朱厚熜面前,将到嘴边的问话硬生生吞了下去,陪笑着答道。 “郭疤子的店在西南角,小人这就亲自领您过去。” 此时的王九背后已经满是冷汗。 这些散修不像宗门修士,有家有业,背靠宗门。 以至于行事百无禁忌,喜怒无常。 就算犯了事,大不了连夜远遁千里,一走了之。 只要逃出宗门管辖的地界,就算是青山宗势力再强,也是鞭长莫及。 又怎会为了个散修随意入侵其他势力的势力范围,大动干戈。 这里不像青山坊那样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派系众多,黑市中一切以修为实力说话。 朱厚熜闻言点了点头。 王九交代了旁边的汉子代自己一会班后。 便走在前方为朱厚熜引路。 白骨林黑市的景象大大出乎了朱厚熜预料。 只见内部灯火通明,叫卖声络绎不绝,和寻常市场几乎无异。 唯有其中货物是青山坊绝对不会出售的。 “罗天教内门功法残本,三块灵石一本!便宜卖了!” “自用美女鼎炉,九九新,一块灵晶一位,量大从优,客人可随意挑选!” “刚从隔壁燕国进口的上好血食,都是年轻力壮的壮汉,喂养灵兽最佳!” “黑山秘境刚出土的法器碎片……” “药谷宗师特招试药人多位,待遇面议……” “刚从剑阁捕来的年轻女修奴隶……” 朱厚熜一路走来,所见的商铺装饰皆是精致华丽。 唯有其中陈列在货架上,或是用枷锁锁在牢笼中的货物。 是青山坊内无法得见。 两旁的奴隶多数已经放弃了希望,两眼空洞,任由客人挑选。 朱厚熜虽然见此心中纵然不满。。 但也只能在心中长叹一声。 青山宗,对底下各大修真家族的控制力还是有限。 来到西南角,只见牌匾上写着宝器阁几字。 门内一个脸上一道疤痕贯穿整个脸颊的中年男人,正坐在躺椅上借着头顶夜明珠的光亮,读着坊内最新的百事斋的刊物。 “这就是那位郭疤子了——” 听见王九的介绍,朱厚熜点了点头。 “你先回去吧……” 朱厚熜说着,打量四周。 此处地形在黑市内相对偏僻。 到底是销赃的地方,不宜太过招摇。 “不知客人所求何物啊!” 见是黑市打手王九亲自领来,郭疤子从躺椅上坐起,顺着朱厚熜的目光看去。 只看见那一支挂在墙上,上面的血液已然凝固暗红的小青木剑阵阵盘。 第十七章 劫修 “有眼光,小青木剑阵,铸造者用料极为扎实,已然到了一阶上品,纵然筑基修士见了想要破除也要费一番功夫。” 郭疤子介绍道,但面前的客人微微点头。 “不知作价多少?” “两块灵石即可——” 灵晶乃是灵石开采的伴生矿,虽然灵气驳杂,但是储量极大。 通常二十单位的灵晶方能换取一块灵石,但通常价格会略高于此。 而朱厚熜作为杂役弟子,每个月也只有五块灵晶发放。 除去日常修炼所需,每月能节省下两块灵晶都称得上节俭。 “贵了……说到底还是练气阵法,且上有青山宗徽记,日常根本无法正常使用,况且,你这阵盘怕是在战斗中有所损伤吧?” 朱厚熜摇了摇头,郭疤子见面前之人并不上当,依然笑眯眯的问道。 “客人看价多少?” “最多三十块灵晶……” “好!成交!” 朱厚熜话还没说完,面前郭疤子一拍手,当即说道。 草!这狗奸商!价给高了! 三十块灵晶,算上市场波动也就一块多灵石。 价格几乎腰斩。 看着面前伸手,满脸是笑的数好朱厚熜递来的三十枚灵晶,放进贴身的储物袋内的郭疤子。 郭疤子将阵盘交给朱厚熜,笑容更加热切了几分。 “不知道客人还要些什么?” 朱厚熜摸了摸自己刚刚好不容易鼓起来,便又再次瘪了下去的钱袋,微微皱眉。 本来还想省点钱这个月把借的钱还上。 看来也只能多拖一些时间了。 摸着兜里仅剩的四枚灵晶,朱厚熜看着墙上挂着的各式法器。 说道。 “把你们店里最好的兵器全拿来给我看看。” …… 朱厚熜最后花了三枚灵晶买了一柄乌木剑。 上面铭刻了‘断锋’‘止疗’‘坚韧’三组阵法。 尽管是二手,但是修复者的手段高明。 威能也只比全新的损耗半成。 当然,价格也是一众兵器中最低的那一类。 朱厚熜见此当即付了钱,一路上爱不释手的把玩。 只不过,在他走后,郭疤子看着朱厚熜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了一抹寒光。 乌木剑固然耐用,但此种材料在青山坊并不算是多珍惜。 全新的加上手工费也就不过两块灵晶罢了。 难道堂堂练气后期修士,竟然会连这种常识都没有? 再想到朱厚熜手中一闪而过的宋钟的钱袋。 看来又是个好运的小子。 这钱不拿白不拿。 他终于下定决心,招呼来了伙计。 “我出去一趟,这段时间就由你先看店。” 跨上那口赤血刀,便大步跟着朱厚熜离开了黑市。 …… 踏上黑市外白骨林。 朱厚熜感受着林间常年杀伐所产生的煞气,随脚踢飞了一块挡路的腿骨。 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活着不好吗——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发出叹息。 林间阴煞之气弥漫,加上随处可见草草掩埋的尸骨,浓郁的几乎就要养出僵尸。 头顶枝叶茂密,遮挡阳光,一时竟然显得暗无天日。 朱厚熜赫然转身。 “出来吧,各位跟了我这么久不累吗?” 见到被发现,从黑市一直跟着朱厚熜来到白骨林的几人丝毫没有慌乱的感觉。 反而直接大大咧咧的走了出来。 为首的那人虽然面带黑巾,却依然掩盖不住那道贯穿了整张脸的伤疤。 来者是谁已经呼之欲出。 朱厚熜嘴角微抽。 这是吃定了自己了吗? 竟然连演戏都如此敷衍。 “好小子,把你身上的财货都交出来,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为首的郭疤子大喝一声。 三人朝朱厚熜包夹而来。 除了郭疤子练气七层以外,另外两人都是练气中期修士。 朱厚熜在心中判断道。 胸膛中金色心脏不断的颤动着,向四肢百骸源源不断输送着金色的血液。 到了练气后期,朱厚熜发现自己可以将胸口的坠日维持半日左右,等到使用的时候再放出来,而不至于像之前那样随用随放,甚至可以缓放缓出。 而且坠日储存的能量相当于抽干自己的全力一击。 四舍五入之下,相当于朱厚熜的蓝条直接翻了一倍。 并且无论是耐力的,速度,精力都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虽然朱厚熜没有见过大宗唯有亲传弟子的才能修行的秘传,但就效果而言,朱厚熜感觉这玩意哪怕是放到修仙界也算是一等一的功法了。 “郭店主这样做,传出去不怕遭人嗤笑吗?” 朱厚熜说道。 他摘下了斗笠,露出了里面那张年轻的面孔。 这更让郭疤子肯定了他内心的猜测,一个练气初期的好运的小菜鸟。 怎料面前的郭疤子脸皮够厚,哪怕是被点明身份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郭疤子是谁?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你要是今天不交钱,就要把命留在这里。” 说完,见朱厚熜只是停在原地叹息,他目光一沉,狠厉的对身旁二人说道。 “上!” 就在这一刻,朱厚熜动了。 手中的乌木剑直取左侧那名练气六层的喽啰而去。 朱厚熜的动作太快。 再加上他极具欺骗性的外表,让几人失去了戒备之心。 毕竟,十多岁的少年,修为再高又能高到哪里去。 宗门亲传弟子每个人都有名有姓,又岂会从石头缝里蹦出来。 只是刹那间,左侧的男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朱厚熜一剑斩了脑袋。 直到那飞扬的头颅伴随着鲜血,背后的乌木剑直指另一人而来。 另外一个喽啰方才手忙脚乱的反应过来,打出一张符箓。 寒冰罩。 此符为一阶上品,可抵挡练气后期修士全力一击。 只听见清脆的一声碰撞声。 朱厚熜手中的乌木剑的攻击被挡下。 那人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 就要运功配合旁边的郭疤子迎战。 但下一刻,乌木剑上带着金红色的火焰从头劈下。 原本理论上可顶练气后期的修士全力一击的寒冰罩刹那间粉碎。 “真气外放!练气后期!” “道友!误会!” 面对两人的求饶,朱厚熜丝毫没有反应。 长剑顿时斩过此人的头颅。 背后留下无头尸体应声倒地。 他注视着面前双目血红的郭疤子。 乌木剑上的鲜血转瞬间便被金色的火焰蒸发干净。 “到你了,郭老板!” 朱厚熜注视着他,宛如密林中猛虎小心的注视着他猎物。 看到转瞬之间被阵斩两人。 就算同为练气后期,郭疤子都觉子面对这等凶人腿肚子有点打转。 他知道,对方的战力比自己要高得多,此等表现,或许也只有那些大宗里的亲传弟子方才能做到。 郭疤子感觉自己的嘴角有些干涩。 就连声音都变得嘶哑。 “修行到练气后期,实属不易,道友可真的下定决心要与我舍命相搏吗?” 而回答他的则是一道比之前更加猛烈十倍的火雨。 火焰流淌于丛林之中,那些躲藏在阴暗的角落,以冤魂尸骨为食的生物被骤然惊醒。 骤然间,森林中仿若出现了一尊太阳。 从天空坠落到地面。 刹那间暗无天日的白骨林亮如白昼。 只是一瞬间,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片刻,朱厚熜从密林中走出来,他重新披上了黑色的斗笠,掩盖住略微有些苍白的面容。 只有腰间残缺的储物袋和身后尸体被烧焦之后产生的刺鼻气味,诉说着刚刚短短几分钟前这里发生了什么。 发了…… 握住腰间的那支储物袋。 朱厚熜几乎要压抑不住脸上的喜色。 神识扫过被装的满满当当的,原本属于郭疤子的储物袋。 朱厚熜在心中想到。 他甚至有点可惜第二个人不应该施展坠日之法。 尸体被烧的稀烂,不光法器,就连钱袋都被烧的一干二净。 第十八章 好啊!很好啊!(新人求收藏) 回到灵田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远远望去,此时朱厚熜和老李头的小木屋前站了不少人。 “你可算回来了!” 正蹲在田埂上焦急了望的赵瑶瑶看见朱厚熜的身影,想要上前拉着朱厚熜说些什么。 “李老伯的命牌今早被外事堂的弟子发现碎裂,郑执事和外门的周长老此时正在调查。” 赵瑶瑶低声说道。 看见朱厚熜,脸上露出了几分担忧。 “小迷踪阵你可带在身上。” 朱厚熜点头。 而面前的赵瑶瑶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领着朱厚熜进入了屋内。 李老头的屋子中央摆着两张椅子。 练气圆满的郑执事坐在左手侧,而一个神情凌厉的老头则坐在主位。 身后各跟着弟子侍奉,郑执事身后跟着的自然是朱厚熜同届的林逸。 而那老头身后跟着两名身穿执法堂服饰的弟子。 想必这就是赵瑶瑶口中那位执法堂的外门长老。 而且,令朱厚熜有些吃惊的是,面前老者一身气血之强,是他平生仅见。 况且眼中神光闪烁,明显修为有成。 神识化形,筑基修士。 感受着额头上被老人目光扫过的部分如同针扎一样隐隐刺痛,朱厚熜想到。 那长老看见朱厚熜之后,有些惊讶的上下扫视了一番。 抬手让身旁想要代长辈问责的两名弟子闭嘴。 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朱厚璁后,用一种听不出什么感情的语气说道。 “老夫谢宝树,宗门执法堂长老。” 朱厚熜默然不语,而面前的长老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朱厚熜,眉宇深沉,轻敲座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朱厚熜……是吧” 他开口说道。 “青山宗辖下耕农李伯恩有封信留给你,上面说他此行若是回不来,便用自己这些年暂下的地契田产为你赎身。” 他的语气不知为何变得温和了许多。 听到他的话,身后的两名执法堂的弟子睁大了眼睛。 坐在一旁的郑执事对此有些惊讶,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前朱厚熜。 这位谢长老在宗门内一向是以不通人情铁面无私着称。 往日面对这种遗失宗门宝物的下人,都是直接抄家下狱,弥补宗门损失,哪里还有向对方和和气气的介绍自己身份的道理。 况且,信?什么信?我怎么不知道那李老头还有信件留下? 郑执事不禁满头问号,但他在青山宗混迹了这么多年,深知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道理。 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饮茶,静观其变。 林逸见朱厚熜沉默,本想帮腔问询,在这位谢长老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但见到郑执事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大感不妙,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李伯大恩,我受之有愧。” 听到朱厚熜并没有因为赎身的消息冲昏了头脑。 让面前的谢宝树不禁在心中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毕竟那可是整整五亩灵田和一个宗门治下的自耕农数十年的积蓄。 杂役弟子能有几个不动心的。 “有情有义,不错……” 谢宝树话锋一转。 “宗门之前下发看守灵田的两支阵盘何在?” 他终于问到了重点。 死几个佃户耕农对宗门来说不算什么。 反正坊间的散修一抓一大把,有的是人愿意卖身给宗门种地。 但宗门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遗失阵盘才是大事。 “都在弟子这里,两阵盘皆有磨损,但无伤根基,弟子已自费修理,还请长老明察。” 说着,朱厚熜将两只阵盘呈上。 虽说小青木剑阵在斗法中有所损伤,但郭疤子为了卖个好价钱亲自将其修理完成。 顺带的作为优惠把朱厚熜的小迷踪阵也一并修理了。 毕竟小青木剑阵敢在青山宗的地界上买的人少之又少,这种无本买卖,能卖出去郭疤子自然不在乎这点修复的损耗。 “不错……对宗门是忠心的,虽然你年纪颇轻,入门尚晚,但已经胜过那些呆在宗门几十年,吃里爬外的蛀虫好太多了……” 检查无误后,谢宝树不禁感叹,看向朱厚熜的目光更是柔和了几分。 而一旁郑执事则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若无其事的继续喝茶。 “我观你修习了三代祖师所创的化劫法……” “正是!弟子资质低劣,除了此法,实在别无他路。” 朱厚熜低声说道。 “你今年多大……” “到九月份便十四岁了……” “十四岁便至练气后期,若是资源合适,三十岁前筑基有望啊!” 听到谢长老的回答,在场众人顿时一惊。 旁边坐在椅子上正老神在在饮茶的郑执事一口茶水差点直接喷了出来。 但反应过来外门长老在此,却是硬生生憋了回去,脸色通红,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朱厚熜。 而身后的林逸一个心神不稳,差点跌倒,只感觉世界荒谬。 而相比于林逸,谢宝树身后一男一女两名弟子看朱厚熜的表情就更为复杂。 作为宗门正式弟子,还是修真大族谢家子弟。 他们可比林逸清楚十四岁的练气后期是什么概念。 这代表着三十岁前,气血正当巅峰之时突破筑基的希望。 凭空多出三成成功可能,若是能投身宗门,换来一枚筑基丹。 便有六成多的突破把握,再加上宗门筑基秘法支持。 整整七成筑基成功的概率。 一旦成功,延寿一甲子,立刻可在宗门获得一长老职位。 可庇佑家族百年富贵。 此时,想到自己等人身为宗门弟子,此时也不过练气中期的修为,且迟迟不得存进,看着朱厚熜那张略带稚嫩的面容不禁有些复杂。 “蒙祖师垂怜,侥幸成功。” 朱厚熜站在谢宝树的面前,答道。 “何其侥幸?九死一生罢了!” 唯有真正修行过化劫法的人方才知晓要达成这种成就要有多难。 谢宝树看着朱厚熜的眼神中满是唏嘘。 朱厚熜心中也清楚。 毕竟昨天面对三人的围攻,朱厚熜本身的修为只是增长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可想而知,若想有大明世界那样的进步,恐怕要筑基甚至是结丹老怪出手的杀劫。 但……谁也想不到。 咱们玩的版本不一样。 对于灾劫难度的评价标准每个世界都不相同。 朱厚熜此时才意识到化劫法给自己好处比想象中的还要大的多。 第十九章 宴请(新人求收藏啦) “伸手过来……” 伸手掐住朱厚熜的手腕,感受着体内确实是地道的青山宗化劫法。 谢宝树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可愿入我执法堂,拜在我的门下……” —— 终于,在一番明主识英才的戏码中。 朱厚熜答应了邀请。 不过作为宗门杂役,不能都像林逸那样走后门。 朱厚熜这边按照谢宝树的话来讲要走正规程序。 谢宝树承诺三个月后便能全部办妥。 作为补偿,朱厚熜不仅得到了老李头五亩地外加总计十块灵石的资产。 并且身上还又挂了一个执事的头衔。 宗门执事和杂役一样,并不属于宇宙终极的宗门正式编制。 都是宗门雇来干杂活的临时工,只不过相当于包工头。 有和资方对话,甚至参股的资本。 工钱也从每月五枚灵晶变成了十五枚灵晶。 不过出乎朱厚熜预料的是,临别之时,佃户青年王直也因为看护灵田有功,被宗门招募为了杂役弟子,负责朱厚熜之前的那两亩灵田。 让朱厚熜直呼关系户果然不可战胜。 稍微有点机会就混进了宗门体制内。 等回去之后,朱厚熜被晋升为执事,并要加入宗门的故事传开。 原本的杂役弟子看朱厚熜的眼神很是复杂。 想必不久之后,那本被视为不祥的化劫法又会在杂役甚至是外门中兴盛一段时间。 然后因为巨大的伤亡率而再次被扔进一年一度‘宗门沙雕功法大赏’的垃圾堆中。 “朱师兄。” 朱厚熜刚靠近房门,就看见林逸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林师弟,不知道此来有何事?” “郑执事托我请您三日后于丁香楼赴宴,与众位外门同僚共同庆贺升迁。” 林逸恭恭敬敬的给朱厚熜呈上请帖。 此时他对面前之人没有半分嫉妒,作为外门正式弟子,凡间的皇亲贵胄,他知道的自然要比一般人多得多。 化劫法从古至今,修行者便如飞蛾扑火,纵然偶有侥幸成功的,但最多的也只是修行到结丹便身死道消。 更有传闻这门功法自创立以来便仿若被诅咒一般,会不断为修士招引来灾祸。 ‘是道寻人,非人寻道!’ 那位创立此法的三代祖师临终前的遗言似乎再次响彻耳边。 看着面前的朱厚熜,让林逸不禁感觉浑身发颤。 “多谢美意,告诉郑执事,到时我自会如期赴约。” 应付完匆匆告别的林逸,朱厚熜开始清点自己现在的财产。 从郭疤子身上的搜出来的储物袋有下品灵石二十块,精金软甲一副,下品法器两只,一件是其随身携带的赤血刀,另一件则是一柄水属性的长剑。 此外,还有丹药秘籍若干。 加上李老头这些年攒下的一百块灵晶的积蓄。 五亩灵田朱厚熜也打算雇人来种,每月又能得一笔进账。 此外,临别时谢宝树为了拉拢自己,特意留下了一套剑法供朱厚熜修行。 朱厚熜赫然发现,只要再去坊市买些辅助修炼的丹药。 自己似乎又可以返回大明世界收集劫气为筑基做准备了。 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果然,在修仙界,只要修为足够,一切都应有尽有。 不过……历史上武宗暴毙是在三月中旬,算算日子,也快了…… 修仙界和大明世界两边时间流速不同。 大概是五比一左右浮动。 明廷皇帝的身份,无疑会让他更接近事情的真相。 修仙界虽然同样存在与大明世界类似的诡异之物。 但这么多年来,修仙界各大宗门对其的研究进展着实是十分有限。 要不然……问问诸天宝鉴? 朱厚熜把玩着手中的短刀,心中想道。 …… 修行无日月,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青山坊内依旧歌舞升平。 似乎因为隔壁的黑山秘境吸引了大量散修,生意愈发的火爆。 茗茶轩内,阁楼装饰素雅。 中央内设有高台供乐师舞者表演。 一楼无座,客人全部在二楼以包厢分割开。 并安排阵师设有阵法,神识不得勘探。 以至于步入茶楼,只能听见古琴轻响,见美人挥袖。 竟然一点杂音也无。 周围铜炉中烧的是东海大修士驾驭宝洲,捕猎巨鲸所取的龙涎香。 闻之提神醒脑,安定心神。 朱厚熜也是第一次来这么高端的地方。 只能说,一枚灵石的入场费着实是让曾经朱厚熜因为囊中羞涩而对此种颓废奢靡享乐不屑一顾。 “朱老弟,这边,谢公子已经定好包厢,就待贤弟入座了。” 那位郑执事看见朱厚熜,二话不说便拉着朱厚熜上了二楼。 门内三人中,有一人是朱厚熜之前见过的谢宝树身后侍奉的女修。 另外两人则同是负责管理药院灵田的两名执事。 见了朱厚熜两人善意一笑。 居中的那女修介绍道。 “我乃谢家谢灵韵,执法堂弟子,另外二位分别是宗门派来管理药院的郑六七和负责粮仓管理的邵凯水。” 面前的女修将家族放在宗门之前,语气中隐有桀骜,让朱厚熜心中对目前的局势隐隐有所察觉。 眼前的莫不是谢家在青山宗外门的一个小团体。 于是之后便是客套的‘久仰’‘失敬’。 酒过三巡,几人很快熟络了起来。 谢灵韵虽然是女修,但眉宇间也有几分豪气。 片刻,谢灵韵放下了酒杯,场面安静下来,对着朱厚熜问道。 “不知朱老弟现在修炼何种功法?” “还是宗门的养心诀。” 不知道对方有何目的,朱厚熜如实回答。 此话一出,谢灵韵不由得微微皱眉。 “宗门的养生功固然胜在中正平和,所有属性的灵根皆可修炼,但也仅限于此了,贤弟可曾测过自己灵根属性?” 看着眉宇间都写着宗门功法烂的一匹的谢灵韵,朱厚熜眨了眨眼睛。 他能说当时测试灵根的人员见他只是最低等丁下灵根,就干脆懒得测属性了吗? 只得试探性的说道。 “虽不曾测过,但大概偏向于火系……” “今日正巧我身上带了测试用的符纸,贤弟不妨一测便是。” 朱厚熜伸手接过,几人默默的注视。 “小心输入灵气即可。” 谢灵韵在一旁提醒道。 果不其然,片刻后,符箓便燃烧了起来,化为灰烬。 果然—— 朱厚熜心中想道。 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毕竟在之前对于自己的灵根属性,他就有所预感。 第二十章 性感世子在线求助(新人求收藏) “咦?” 谢灵韵见此不由得轻疑。 “甚是精粹?莫非是异灵根?” 经过解释后,朱厚熜才明白。 此界众生先天有缺,虽不圆满,但也应五行俱全,有所侧重。 不可能仅有一种灵根。 符纸仅能测出其中占比最大的部分。 而若是某种属性能占总量的百分之六十以上,便是异灵根。 “错不了,符纸燃烧殆尽,既无水渍又无结晶,看来确实是异灵根,恭喜谢长老多了一员大将。” 坐在左侧的郑六七笑着说道。 异灵根修炼同属性的功法事半功倍,就连威力也会大上几分,只不过少之又少。 若是异灵根,哪怕资质不行,也可以提高两成评价。 不过,见此,谢灵韵的脸上却无多少喜色。 她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功法扔给朱厚熜。 朱厚熜接过,只见封面上写着三个字。 《弄焰诀》。 “我们谢家主修沧海诀,子弟水系灵根居多,这本弄焰诀品类一般,但也比宗门的养生法要强得多,你可自行选用,算是我私人的一点帮助。” 朱厚熜眨了眨眼睛。 “有劳谢师姐!” “谢什么!日后你就是族叔门下弟子,同门师兄弟之间,互相帮助都是应该的。” 谢灵韵摆了摆手,眉宇之间英气勃发。 朱厚熜可并不相信这本弄焰诀是无偿的。 之后,谢灵韵便让门外的小厮撤去灵茶,换上酒食,开始聊起了此次正事。 原来是谢家有内门长老寿元枯竭,谢宝树即将辞去外门执事之位,进入内门担任长老,填补空缺。 他们这些谢宝树在外门的弟子手下多半都是要通过宗门内的各种调遣,进入内门协助谢宝树。 如此,原本在外门还算好用的练气期的手下就不太好用了。 所以谢宝树才要广招筑基种子培养成材供自己驱使。 几人此次便是出来讨论这次要给谢宝树怎样的贺礼。 朱厚熜听的很是尴尬。 毕竟他初来乍到,和谢家还有这些依附谢家的执事都没有什么交情。 跟风送礼未免显得刻意敷衍。 朱厚熜找了个机会,借口不胜酒力起身告辞。 “等商量出结果来,买了就让郑执事给你送去。” 谢灵韵没有过多挽留,临别时说道。 朱厚熜谢过,匆匆离去。 …… 朱厚熜回到青山坊,自从黑山秘境开启后,坊市中贩卖妖兽血的商贩明显增多。 只因大多数灵兽血属赤阳,对诡异有一定的驱逐作用。 修士探索秘境需求甚大,价格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节节升高。 朱厚熜正考虑要不要买点带回大明界时,却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岳大哥?” “朱老弟!” 看见朱厚熜身上的执事服,岳山海明显有些不敢确定。 朱厚熜快步走来。 想到上次没有说一声就鸽了对方。 并且还白拿了对方那么多的丹药。 朱厚熜此时有些不好意思。 便从怀里掏出了一颗灵石。 “上次从你这里买丹药的钱还没结,多的算我给小侄子的份子钱。” 男人再三推脱,见朱厚熜态度坚定,这才勉强收下。 “今天朱老弟想要什么,哥哥按成本价给你。” 岳山海说道。 先敬衣装后敬人,朱厚熜换了一身行头,岳山海虽然不是趋炎附势之人。 但此次语气也下意识变得亲切了许多。 朱厚熜挑了一些回气丹,便询问道。 “若是凡人遇到诡异之物,有什么应对之法吗?” “这个啊…… 听到朱厚熜的话,岳山海思索良久,方才说道。 “寻常修仙者或是修行秘术,或是依靠宝物来应对诡异,但若是凡人,既无灵根,也用不了法宝,而寻常武者的气血对诡异的作用相当有限……朱老弟,你可曾听过妖血武者?” “妖血武者?” 朱厚熜说道。 “正是,传闻一些没有灵根的凡人,若是投奔妖族,便可得赐精血,转为妖修,靠提炼自身血脉沟通天地灵气以达仙道,又因为妖血多属赤阳,对诡异有一定的克制作用……但……” 见岳山海犹豫,朱厚熜不免有些焦急。 "岳兄直言便是……” 岳山海迟疑片刻,方才说道。 “但能容纳妖血的体质在人类中少之又少,甚至比乙等灵根还要罕见些,况且一旦接受妖族精血,生死皆操之于上位妖族之手……并且在人妖两族都受歧视,实在是太难太难,说实在,青山坊从建立到现在,妖血武者也只是传闻,就我所知谁也没有真的见过。” 说着,岳山海一边摇了摇头。 不过,此话倒是给了朱厚熜一点提示—— 血脉移植手术吗—— 倒也是条路子。 …… “又失败了……” 看着面前被注入银月毒狼的血液之后的海寇,在哀嚎中变成背生长毛,口中生出利齿的畸形怪物,并且流着涎水,一双猩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朱厚熜。 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味道。 被铁链束缚的怪物在挣扎中簌簌作响,若不是挣扎不开,恐怕这怪物早已要朝朱厚熜扑过来,要咬断朱厚熜的喉咙。 朱厚熜挥手。 大日真焰奔涌而出,将面前这摊蠕动的烂肉化为灰烬。 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的第三次了。 纵然有“帝国劳模黄老汉”上次给予的人体改造的经验可以借鉴。 但妖兽与人体排异反应依然无法解决。 不是直接变成一滩脓血,就是变成这种半人半兽的怪物。 朱厚熜叹了口气。 他推开了地窖,门外守候的黄锦见朱厚熜到来,似乎对刚刚里面人类的哀嚎和野兽的咆哮毫不在意。 “骆千户说最近浙江最近忙着召集人手去安置流民,下一批俘虏的海寇估计要过几天才能送来。” 朱厚熜点头。 “安陆王府内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 说完,朱厚熜顺手敲了敲旁边的木门,确认下小白鼠们的身体状况。 不出所料,隔壁地牢里面那些咒骂和求饶声再次响起。 不止有熟悉的沿海的为寇的汉民的求饶声,更夹杂着倭人,安南人女真等口音的方言。 只能说明廷海上暴利过于让人眼红。 各种野心家,梦想一夜暴富者都要来插一脚。 杀人放火在这些为了钱而不择手段的海寇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一时不顺心屠村灭门对这些人渣而言都更是家常便饭。 用这些十恶不赦的玩意来积累经验,朱厚熜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黄锦嗯了一声。 “倒是有一件事,解长史派来护卫的广德卫陈松最近几次拜见,但被属下几次劝回很是不满。” 陈松,解昌杰手下的几个打手之一。 此时已是正德十六年的三月。 虽然朱厚熜知道北直隶派人来安陆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但具体是哪一天朱厚熜也不太清楚。 “不必理会他……到时自会有天收他。” 朱厚熜说道。 “回府弄些熏香来,我要清修……” “是……” 朱厚熜在此地布置了小迷踪阵。 上次谢宝树只是检查阵盘是否有失,并没有收回。 朱厚熜被升为执事之后,更是直接把小青木剑阵也一并给了自己。 寻常人根本无法发现地窖所在,即使偶然闯入,也会在晕头转向之间向相反的地方走去。 回到府内,坐在蒲团上。 屏退四周的仆人。 朱厚熜打开了诸天宝鉴。 发了一条消息。 “人体改造,如何最快时间从入门到入土,在线等,挺急的……” 第二十一章 大幕将起!(新人求收藏啦) 很快,群里就有人回应。 朱厚熜瞅了一眼上次那位名为“帝国劳模黄老汉”的好心老哥。 发现他的账号显示依然在封禁中。 多半又是让人给举报了。 复制了疑问发给对方后。 朱厚熜打开了群聊。 首先回应的是某个不良少女。 荣耀,胜利,血:有没有考虑过孤狼通关? 很符合懒得动脑又想要引起某人注意的青春期少女的回答。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生物改造吗?这个技术我倒是知道一些?不过不一定能帮得上忙? 朱厚熜感觉几人之中目前看来最靠谱的莫过于这位环保少女了。 在一众不良大姐头,色气学姐,暴论频出的中二少女之中,环保少女目前看来反而是最正常的。 什么学生时期的中二小团体? 提醒: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向您分享了高等人体改造技术! 不愧是你!动作就是迅速。 朱厚熜对此点了个赞。 明者见微,智者知祸:@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明者见微,智者知祸:该把你的那点小玩意拿出来干点正事了!多好的时机!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警告你,不要诽谤我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不理解,莫伤害 明者见微,智者知祸:但凡有脑子的人……哦,抱歉,我忘了你刚为了你的那些污秽的艺术动了手术,我不该对一个病人说的这么大声。 明者见微,智者知祸:那么……是主刀医生手术时手抖不小心把你那仅剩的小脑也给割掉了吗?好让你在抽象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说话别太过分,小心明天起来就被手底下的二五仔背刺! 明显是被戳到了痛处,即使是文字,朱厚熜仿佛都能感受到某位人体爱好者被戳中痛处之后打字的双手忍不住颤抖。 被气的…… 这位中二文学少女的攻击性我是认可的。 不过,你这个背刺是正经背刺吗? 朱厚熜在快速浏览着环保少女分享的人体改造技术时,也不忘观察着群内的动向。 极为精妙的设计。 朱厚熜不得不感叹对方世界在这方面技术的成熟。 不过,有个疑问。 大明嘉靖:提问,这个所谓的灵性能量可以用灵力替换吗?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多尝试几次,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的,实在不行把具体数据发给我,我可以帮你参谋。 得到肯定的回答,朱厚熜松了口气。 他本想把数据发给这位好心人。 但某位迟来劳模发来的信息让朱厚熜停留在发送键上的手指一顿。 “如果可以,不要泄露你那个世界的任何数据。” 朱厚熜刚想追问,就发现对方账号刚刚解封片刻就再一次显示目前处于封禁中。 朱厚熜:我这边应该能独立完成,而且目前应该更偏向于战斗方面的改造,工作量并不大。 胜利,荣耀,血:战斗人员?你要打造军团?要打造几个?跟谁打?到时请务必留下影像供我观赏,因为战争之神必将赐予胜利的勇士以无尽的荣耀! 好吧……这玩意中二病又犯了。 不过奇怪的是,这次群里却并没有出声嘲讽。 所有人都很沉默,仿佛在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过了许久,见朱厚熜不回答,她又接着发消息。 胜利,荣耀,血:如果不能欣赏,请容许我隔空给你上个赐福,好让我有点参与感。 你看这话说的…… 就差说大哥求求了,不行我跪下来给你磕一个,不能实地观看实在是太难受了,不答应我今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朱厚熜眨了眨眼睛。 不过他却不知道,某位帝国劳模黄老汉还有未发出的后半句。 “同样,不要应允任何人以任何理由给予的所谓赐福……” 朱厚熜:你开心就好 胜利,荣耀,血:这么说就是同意了。 胜利,荣耀,血:那我开始了! 不知为何,这次貌似搞笑的群友隔空赐福,朱厚熜却仿佛听到了一些杂音。 什么…… 神圣而宏大—— 这次她把祝福词直接打在了屏幕上。 —— 我祝福你——以世间一切的勇气,荣耀与胜利祝福你。 世间凡要对你举动刀兵的,必不得再以诡计伤你! 凡你的剑锋铁蹄所指向的,高山深海都不能阻你! 凡在你面前主动放下武器以示臣服的,终生也不得在你的背后挥戈! 若违此誓,则地火喷涌!神罚即诛! 吾无所愿!唯愿亲睹汝敌之世界永陷破乱与战火尔! 当海水为鲜血所替,高山为京观所掩,汝之英明亦将响彻寰宇! 欢呼!欢呼!欢呼! 新的万军之主!战争之主青睐于你! 无数世界将因为你的降临而迎来终罚和战火! …… 不知道何时,此时朱厚熜的脸通红了起来,鲜血般赤红。 不是因为面前的口号太过于羞耻。 而是因为体内的那尊炽热不知为何突然躁动。 浑身的血液滚烫如岩浆。 朱厚熜大口的喘了两口气。 方才恢复了正常。 刚刚大日真经不知为何莫名的失控了。 朱厚熜心有余悸。 是什么…… 但门外传来的黄锦的敲门声打断了朱厚熜的思绪。 “世子,护卫统领陈松求见。” “就说我在清修。” 朱厚熜有些不悦。 但黄锦的声音似乎有些慌乱。 “殿下,陈。” “让开……我奉解长史的命令接世子出行,你一个阉人,还敢阻拦,滚开!” 朱厚熜转身,一个身披甲胄的年轻将领一把将想要阻拦的黄锦推开,大步推开了屋门。 看见坐在蒲团上的朱厚熜,他的眼神中不禁闪过一丝轻蔑。 一个小屁孩而已,若不是解长史还有用的上他们的地方,安能逍遥到今天。 “你有何事?” 看着面前似乎对自己的突然闯入一点也不惊讶,甚至一点反应也无的少年。 陈松心头莫名火起。 不过看在对方是自己名义上的主子的份上,还是强忍着心头不快抱拳说道。 “解长史有令,让王府众人皆到府前候着,迎接京城使者,世子大人?请吧!” 看着面前拿着解昌杰的命令洋洋自得的对昔日的世子发号施令,看上去很是得意的陈松。 朱厚熜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啼笑皆非感觉。 他自然知道这个时间来安陆的所谓京城特使到底有何目的。 看来,正德皇帝,已经殡天了! 而朝廷第一批拿着让朱厚熜继皇帝位的诏书,前往安陆宣旨的使团已经抵达。 朱厚熜马上就要随着第一批迎驾的司礼监太监谷大用、韦彬、张锦、大学士梁储、定国公徐光祚、驸马都尉崔元、礼部尚书毛澄等人,乘上御辇,进入紫禁城当皇帝去了! 看来,纵然解昌杰对朝廷万分献媚。 但朝廷似乎从没有真正把这个安插在藩王府中的钉子看成是自己人过。 或者,干脆就是迎驾的这些朝廷高官中有人故意安排,就是为了让解昌杰在这个充满震惊意味的消息前进退失据。 好借机处理掉这个此前处处背靠朝廷,欺压王府众人的左长史。 以此来讨好朱厚熜这位年少的新君。 否则,这么重要的消息,来迎驾的车队不可能不告诉解昌杰。 想到这里,朱厚熜不禁感觉有些好笑。 迎驾的车架未至,诏书未宣,自己也还没有进入京城坐上那把万人敬仰的龙椅。 围绕着至高权力的尔虞我诈,诡计阴谋便已经悄然而至了。 如此……倒也有趣! 终于,要来了吗? 朱厚熜的嘴角微微勾起。 那就让我看看,这些执宰天下数十年的最高权力者们。 在这个充满诡异妖邪,似是而非的世界里,到底是以一种怎样的存在扮演者自己历史上原本的角色。 又在这隐藏在整个王朝背后那翻滚不朽的黑暗之前,那光鲜亮丽的大幕之后,扮演着何种或是可憎,或是可敬的角色? 就让我看看吧!这个世界的真实! 我已迫不及待! 第二十二章 天命已至 “既然如此……我这就动身。” 看见面前的朱厚熜起身。 陈松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看朱厚熜的眼神愈发的轻蔑。 但他没有看到,面前的朱厚熜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讥讽。 看自己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想想也是…… 陈松心中不以为意。 原本自当年靖难之后,太宗皇帝(朱棣)就缩减各地藩王的护卫兵马,加派御史监视。 王府的权力已经极大的削弱了。 而如今正德皇帝在位。 前有正德五年安化王朱寘鐇在西北借鞑靼入侵的名义召集军队造反,后有正德十四年宁王朱宸濠聚众十数万,席卷南方,兵锋直指南京。 虽然两场藩王造反最后全都被明帝国以武力镇压下去。 但明廷对于各地藩王宗室的猜疑之心却是越发深重。 连带着,这些自朱棣开始,被安插在各个王府的王府长史们身上所承担监视藩王宗室的责任和权柄更重了。 明廷秉承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对各地王府长史欺压宗室,侵吞王府财产的情况愈发纵容。 这也是解昌杰,陈松等人如此肆无忌惮欺压宗室,侵吞王府私产的底气所在。 陈松看着眼前顺从的朱厚熜,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那有劳世子殿下了!” 朱厚熜朝着门外的黄锦点了点头,示意跟上。 黄锦看了一眼脸色平静的朱厚熜,又看了一眼走在前面得意洋洋的陈松。 见识过朱厚熜以雷霆手段亲手诛杀那些可憎之物的他知道。 有人要倒霉了。 很惨的那种。 府外,王府派来的护卫们早已准备就绪。 骆安看见朱厚熜的到来,显然有些惊讶。 “现在使团未至……就算来了,也应该是去参拜世子主母之后再行宣旨,世子这是何意啊?” “陈统领传解长史的命令,让世子驱车三十里在路上迎接。” 一旁的黄锦到说道。 听到这话,骆安被气的脸色通红。 “我大明法度森严,焉有奴仆安排主人的道理,解长史身为朝廷长史,更应遵守法度,不应该听信小人谗言,如此折辱主上宗室!又岂是人臣之道!” 丝毫不顾陈松还在一旁,骆安当即破口大骂。 身为大明朝时代的锦衣卫千户,骆安丝毫不在意一旁陈松铁青的脸色。 解昌杰受朝廷直辖,保不齐哪天就被朝廷调走了。 可骆安陆松这些人都是祖辈跟随兴献王就藩的王府属臣。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如今解昌杰如此折辱朱厚熜,就是在打他们这些属臣的脸。 若是此时不做出反应,传出去,骆家自建国以来九代武勋世家,难道日后还能在大明的将门中抬起头吗? 但骂完,骆安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官大一级,真的能压死人。 王府左长史为府内官员之首,受朝廷任命,总管王府事务。 凡请名、请封、请婚、请恩泽及陈谢、进献表启书疏等,皆由王府长史奏上。 如藩王有过失即问长史。 明代长史是明代官僚集团中一个比较特殊的群体,兼有府官和国官的性质。 他能管理王府众官员,却又直接受中央朝廷管辖,王府内无人能治。 “驱车!” 骆安愤愤的将马鞭狠狠摔在地上,正好落在陈松的面前。 午时,明日高悬。 朱厚熜等人终于见到了自北直隶出发抵达安陆的迎驾车队。 看到车队的那一刻,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只见面前的车队旌旗招展,蔓延数十里! 光是从附近州郡征调来的骑兵军马都有数千人。 侍奉的仆人皆绫罗,乐师一边行进,一边奏乐。 礼乐奏响,伴随着军鼓齐鸣,礼官唱诗,战马马蹄碾碎土石,军士铁甲作响,旌旗猎猎,显得是格外的庄严肃穆! “这……这……” 看见这一幕,陈松的脸色不禁有些苍白,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作为宁夏卫的一名小旗官,靠着巴结解昌杰才接了这个王府护卫统领的位置。 又哪里见过这种阵势。 况且,往年朝廷来使,都是简车素马,等着王府行贿讨好。 又如何能有如今堪比帝王巡游一样的气派。 他却不知道,明廷在派车队出发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迎驾的车队先是低调前行,暗中命各地官府护送。 等到车队一进湖广,便立刻展开车马,从辽东大同等边镇调来的精骑三千立刻卷甲急行,便大张旗鼓向着安陆进发。 另一面,得到车架兵马已经就位的消息,明廷中央立刻以太后懿旨的名义,由司礼监向全天下传达皇帝遗诏。 以正德皇帝无嗣,秉承兄终弟及的原则,以兴王府世子朱厚熜继皇帝位。 如此行事,当然是为了防止又有宗室借正德皇帝暴毙无子之机趁机起兵作乱! 面前的车马显然也同样看见了在道路上迎接的朱厚熜一行。 见兴王府的旗帜在前,便也不敢怠慢。 立刻便有骑士手持辽东御马的精骑出阵。 一行骑士来到朱厚熜等人面前,为首的是个三十余岁,面容严肃的男子。 他扫视了一眼众人,马上抱拳,客气说道。 “谢王府于此逢迎,我乃辽东参将李滋,奉朝廷之命迎世子入京,不知哪位是主事的。” 正德年间,正德皇帝深感京军武备废弛,军队腐败透顶,让户部核实,十二万在册京军实际人数竟然还不到六万人,且装备老旧,兵疲将弱。 于是命司礼监太监谷大用刘瑾等征调辽东京兵入京操练,世人称之为“外四家”,以重整京军。 这位李滋正是辽东军马入京操练之机进入京军的。 虽说面前这些王府属官武官里最大的不过是个千户。 但李滋却丝毫不敢怠慢。 虽不下马,却也态度极为客气。 他自认为自己的礼仪已经极为完备,任谁来了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王府世子正在此处!” 李滋闻言大脑一片空白,身形一晃,差点要摔下马来。 他的第一反应是。 ‘md!又有狗贼要害我!’ 紧接着稳定心神,见面前众人正簇拥着一少年下了马车向自己走来,与之前谷公公召集众人轮流观赏的画像上的御颜竟有九分相像。 来不及多想,便匆忙的跳下马去,也不顾甲胄在身,当即单膝跪地。 “臣辽东参将李滋见过世子!” 毕竟,不像这些消息闭塞的王府属官。 他可是很清楚这次来是要干什么的。 “起身吧……” 想到刚刚一瞥少年的面容,身体都因为激动而不断的发颤。 自己真的看见了天子! 大明天子就站在自己面前! 第二十三章 安排(新人求收藏啦!) 天子,上承天命,下治庶民。 是代表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凡人与冥冥中不可言说的上天沟通的桥梁和纽带。 是地上的人神。 若是往日,自己一个小小的辽东参将,决计没有能面见天子的机会。 此时的李滋心中激动无比。 朱厚熜上前拉住他的手,将其扶起,更是让李滋感动的热泪盈眶。 一旁的陈松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大感不妙。 “不知殿下为何在此?本应是谷公公和末将前去参拜您才是?” 虽然激动,但李滋还是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问道。 “解长史命人传话,说让我在此迎接京城特使。” 朱厚熜故作疑惑道。 “不知道将军此次前来有何事啊?” 此时,一个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臣等奉太后懿旨,是来接殿下进京承接天命的!让世子殿下千金之躯在此等候,可折煞老奴了!” 不知何时,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太监一路小跑着过来。 看见朱厚熜后,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声泪俱下。 “张太后懿旨……天命……难道,皇兄他……” 说这话间,朱厚熜也不禁做出一脸悲痛的神色。 朱厚熜的父亲是兴献王,和正德皇帝的父亲孝宗是兄弟。 朱厚熜要叫皇兄,却也不错。 “正是……” 见朱厚熜神色悲痛,谷大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看朱厚熜的眼神也不禁更加柔和了几分。 听闻噩耗,朱厚熜身后王府众人也皆是哀色。 谷大用上前拉住朱厚熜,开口想要劝慰却哽咽说不出话来,君臣抱头痛哭,于是礼乐暂停,三军垂泪,在场千人的嚎哭之声传出数里。 终于,谷大用止住了哭声。 “殿下莫要悲伤了,事已至此,天下不可一日无主,还请随臣等先回安陆宣读圣谕,拜别主母,随我等尽快入京继承天命才是。” 是的,迟则生变! 毕竟,他们离开时虽然司礼监太监张永设计解除了正德皇帝亲信江彬的军职,并将其骗入宫中擒获扔入锦衣卫诏狱。 但谁知道这段时间还会有多少野心家趁机跳出来。 从私心上讲,来安陆如此多的明廷众臣跟着朱厚熜哭丧,都是想等回到bj时候换一个拥立之功罢了。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众人谁也不想留在安陆这个小地方或是路途中途出任何乱子。 “好……” 朱厚熜擦了擦眼泪。 像是悲伤过度一般,走路都有些摇晃。 “老奴扶您……” 谷大用见状,甚至比朱厚熜的贴身大伴黄锦的反应还要迅速。 速度之快甚至让黄锦面对这个“正德八虎”之一,曾亲率军队平定河北刘六七农民起义的权宦一时有些愣神。 “公公身为司礼监掌印,身担天下之重担,这种事情还是让我的大伴黄锦来吧……” 朱厚熜擦了擦眼泪。 黄锦听到这话连忙上前搀扶,朱厚熜转头对骆安说道。 “在其期间,王府众人皆要听从谷公公调遣,若有暗中作奸犯科者,谷公公可随意处置,不必过问我。” 听到朱厚熜的话,谷大用先是苦笑,其次一喜。 连忙叩首谢恩。 等朱厚熜和黄锦回到车架。 谷大用虽然还是微笑,但那种在朱厚熜面前的老好人形象渐渐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正德八虎,讨灭叛乱,改组京军,整训辽东大同兵马的那个正德权宦。 “骆千户,解昌杰让世子远迎的消息是谁传出来的。” 骆安无视了一旁陈松苍白到了极点的脸色,沉声说道。 “是陈统领……” 谷大用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御马监太监吕芳何在?” “干爹!儿子在!” 一个身材中等,面容同样慈祥,头发乌黑的中年太监应声答道。 “假传号令!欺瞒主上!延误圣机!按我大明律当如何处置!” “当极刑!腰斩弃市!家属流放三千里!女子充入浣衣局为官妓!男子即可遣人押送发往辽东戍边!” 听到谷大用的话,吕芳当然不可能放过这样一个在新君面前表现的机会,立刻朗声答道。 “善!那就依法办理吧!” 吕芳一挥手,手下御马监掌控天子四卫,即腾骧左、右卫,武骧左、右卫四卫勇士立刻一拥而上,将口中大呼冤枉的陈松当即拿下。 谷大用看着这一切,见王府众人此刻望着眼前一幕噤若寒蝉,他知道如此安排,这个恶人自己是非当不可了。 尽管朱厚熜没有任何吩咐,但若是明知道主上的难处,而这难处恰好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若是还摇摆不定,迟迟不肯动手……那…… 谷大用微微在心中叹息。 他不由得又将目光投向了朱厚熜车架的方向。 自己到底已经老了…… 天子年少,天下渴望近身逢迎者众多。 天子,又怎会再真的信任我一个在百官中恶名昭着的老人。 等陈松被压下,就等回到安陆边便送到官衙问罪受罚。 事毕,众人各自退去。 谷大用的召来吕芳。 马车内,看着面前这个相比自己年轻多的干儿子。 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嫉妒。 他看着不远处正忙着给朱厚熜的马车送替换袍服的黄锦,叹息道。 “看来以后代替君上,督察内廷的,就是此人了!” 内廷,包括司礼监,厂卫还有天子禁军。 能受此任命的无一不是天子心腹。 到听见谷大用的感叹,吕芳的听出了谷大用失落,连忙开口。 “今日世子殿下将王府众僚属交予干爹,不倚重信任自然不会如此办的,还请干爹切勿多想。” 听到吕芳话,谷大用摇了摇头。 “生杀大权在握未必多好,洗马整衣的未必低贱,干我们这行,这种道理应该早就清楚才是……若是可以,我也想常伴君侧,哪怕没有任何职务,端茶倒水也好,刘瑾的先例在前,若是惹了天子猜忌,纵然前一日风光无限,大权独揽,次日身死族灭也是常事。” 谷大用说着,目光微微看向了一旁的吕芳。 “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新人胜旧人啊!” 他破天荒的拍了拍吕芳肩膀。 吕芳的身体一震,谷大用看着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思量。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或者说,这次专门带吕芳出来,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等过几日,我便向世子请求,收黄锦为义子,想必凭我操练京军,管辖内廷多年留下的功绩,世子定然不会拒绝。” 谷大用的眼神严肃。 “这一路上,你们二人要尽心相交,等到了京城,世子继承大统,我便请命去为先皇守灵,说不得日后,干爹的一身性命可就全靠在你身上了……” 是的,正德一朝,他已经享受过权力的滋味。 天下的好东西,除了后天的残缺,是什么他没有享受过的。 过了今年,他就已经七十了。 正德朝,作为正德皇帝的亲信,他自己清楚,在改制京军,整顿百官的时候,得罪了不知多少人。 现在,皇帝一死,那一双双眼睛可都盯着自己。 昔日刘瑾被灭族的下场可还历历在目,天子年幼,母族势弱,注定不可能容忍一个前朝权宦继续留在后宫之中。 而一心想要把朱厚熜抢到自己膝下的张太后……历经成化,弘治,正德三朝风雨……她太老了,不一定有自己活得长。 必须要早作打算。 他看着面前的听闻自己不久就要离开,默默垂泪的吕芳,这个自幼由他一手抚养,最得意的弟子,心中不由得闪过几分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 “回京之前,干爹能做最后三件事为你的日后铺路,第一件事是惩治陈松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下人,博取世子好感,第二件,是拿我这么多年在朝中积累下的关系,让你和黄锦成为结拜兄弟,借着这个由头和王府属臣搭上关系。而最后一件,则需要你亲自去做……” 他盯着吕芳,面前的太监抬起头,目光坚定。 “干爹有何吩咐,但说便是……” 他沾了沾一旁的茶水,在吕芳的手中写下了一个解字。 “左长史……他……” 谷大用示意他噤声。 “解昌杰是先帝尚在时下旨派到王府的,平日里纵有疏忽怠慢之处,也绝不能像陈松那等小人扭送官府,公示天下……我这里有三服药,是一个月分量,听闻解长史有虚火之疾,明日到了安陆,禀明蒋母后,你亲自带御医到其住所为其开方诊治……” 说着,谷大用从车厢旁的小柜子里拿出了一包早就准备好药材,放在吕芳手中。 “切记……这件事只能你亲自来办,如何随机应变办得出彩,就看你在宫里所学到底领悟了多少!能否学以致用了!” “若能为王府上下医治好这块心病,等日后世子继承大统,内廷必有你一席之地。” “这是干爹能为你做的三件事中最后的一件事了……之后的事情,一切都靠你自己的造化了!” 第二十四章 京城之变(新人求收藏啦!) 于此同时。 正德十六年三月 北直隶,紫禁城,乾清宫 往日大明天子的威严恢弘的寝殿,此时蒙四周着白布。 窗外冷风呼啸,吹打窗户,发出吱吱的声响,宫殿中摆放着一支巨大的棺椁,正德皇帝死后,所有的下人都被太后下令撤走,空荡荡的大殿,显得格外的瘆人和恐怖。 冷风吹来,掀开改在已经死去数日,秘不发丧的正德皇帝脸上的白纱。 他的表情初看起来极为平静,但是若是仔细的观察,就会发现这平静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可怕狰狞。 就好像这平静是死后被工艺精湛的工匠刻意修饰出来的一样。 在那平静安详的背后,掩盖着一股无法理解的扭曲和痛苦。 仿佛在他临终前,看到了某种无法理解,超出人类的常识扭曲可怕的东西。 殿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的,原本静谧恐怖的乾清宫顿时多了几分生气。 江彬跟在张永身后前行,虽然步伐依旧稳健,但却满腹狐疑,作为正德皇帝最信任的将军,听闻皇帝驾崩的消息,他的心中第一个反应是不信。 江彬,北直隶宣府人。 明朝边将,在未受正德皇帝赏识前任大同游击将军,常年在边塞鞑靼作战,善察言观色,后来成为明武宗的义子,赐姓朱,封为宣府、大同、辽东、延绥四镇的统帅。 明朝九边重镇,精兵强将尽在其手。 后又奉命操练京军,亲手组建威武营,可见正德皇帝对其信任。 也正是因为常伴君侧,所以江彬在听闻正德皇帝殡天这个消息之后才会不知所措,呆立原地良久才缓过神来。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经常跟着正德皇帝在后苑骑马游猎,考较将相武艺,出入豹房,与武宗同起卧。 正德十二年,江彬同正德皇帝一同率军北上迎战达延汗,在应州取得了一次堪比洪武永乐北伐的辉煌的胜利。 并且正德皇帝还亲自上阵,在乱军之中亲手砍下了一个蒙古士兵的首级。 正德十四年,又是他亲手扶他的陛下上马,亲眼看着他天子率领北镇精兵南下讨平宁王叛乱。 更何况今年一月份,天子还身披戎服,出席了一年一度南郊祭天活动。 天子的身体状况如何,江彬作为朱厚照的贴身近臣,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怎么可能会因为南征返师的路上,在清江浦垂钓时不慎落水,便一病不起,最终暴毙而亡呢? 联想到过去数月自己接连请求送民间神医入宫,却屡屡被拦下。 自己几次想要入宫也都被以各种理由阻止。 前面领路的太监打着灯笼,却驱不散江彬心中的阴霾。 在这禁宫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后的旨意来的很早到,以至于到了乾清宫前,天还是灰蒙蒙的。 “江都督,乾清宫到了!” 张永脸上笑眯眯的盯着面前这个戎马半生的先皇心腹爱将。 当江彬看见乾清宫中央到摆放的那尊巨大的棺椁的时候,巨大悲痛顿时如潮水般袭来。 他步伐僵硬的走入了皇帝的宫殿,以至于忽略掉了身旁张永的笑容下眼中闪烁的寒光,身旁几个太监的神态也太过紧张动作僵硬。 他来到的棺椁前,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鱼腥味。 传闻当年始皇病死,李斯等人为一己私利秘不发丧,以腌鱼掩盖尸体腐烂的气味。 可正德皇帝身上的气味,又是怎么回事呢? 但江彬太过悲痛,他跌跌撞撞的来到了棺椁前,看着棺椁中那张熟悉的面容。 以至于忽略了诸多异常。 无论是那股海腥味,还是正德皇帝身体下方那淡淡的水渍。 亦或者是身后面面相觑的宦官,还有被悄无声息闭锁的宫门。 “陛下……” 棺椁之外,猛士垂泪。 一双手扶在了他的肩头。 张永一脸漠然的看着他。 身旁的宦官围了过来,貌若无意的堵住了江彬的所有退路。 戎马一生,江彬感到一种不妙的氛围。 “若是无事,我就先告退了。” “太后有旨留提督,还请将军接旨。” “今日安所得旨,即在禁宫,太后若有旨意,为何不见我!” 江彬反问道,他找准时机向殿外冲去,长年军旅生涯让其身手了得,竟然凭蛮力冲破了封锁。 但门窗不知何时皆被反锁,张永一个眼神,身旁的宦官们一拥而上,扑向江彬,将其按倒在地。 看着在地上挣扎的江彬。 张永冷声说道。 “江彬罔顾皇恩,不思忠君报国,竟图谋叛逆,今传太后旨意,江彬及其同党尽诛杀,传首九边榜示天下,幼子然及妻、女俱发功臣家为奴!” 说完,张永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宫内。 仅留下身后乾清宫中,正德皇帝陵前淡江彬对叛徒一声声的怒吼。 乾清宫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的,打在张永的脸上,凉丝丝的。 不知何时,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武门。 看着面前熟悉的宫阙,却物是人非,此情此景,让他不禁又想起了正德五年的那个下午,天子在此亲自设宴为张永设宴送行。 那年,作为武宗最信赖‘八虎’之一,他同杨一清一起,受天子之命率军向西,前往宁夏讨伐公然反叛朝廷的安化王。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见了昔日的那位年轻的君王站在自己面前,野心勃勃,充满了欲要恢复洪武永乐盛世的雄心壮志。 他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说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眼角留下的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梦境破碎,徒留眼前荒芜。 和一声沉重的叹息。 …… 于此同时,出京十里,奋威营中。 蒋母的二弟,时任奋威营指挥的蒋定此时正摆酒设宴,犒赏着隔壁威武营的同僚们。 众人皆是因为正德皇帝重新编练京军,从宣府,大同,辽东等边镇抽调而来的精兵强将。 关系熟络,酒桌上自然更能放得开。 饮酒嬉戏打闹之中,场内一片祥和之景。 此时,帐外突然走来一名甲士,急匆匆的来到蒋定的身旁,俯身耳语。 蒋定脸上表情不动声色,只是握住酒杯的手紧了紧。 见蒋定起身,台下有一鬓角略有白发的将领笑道。 “亲家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此人为周聪,大同武将,曾跟随过还是大同游击的江彬,和蒋定家族世代联姻。 两人上个月才定下了小辈的婚事。 周聪的长子再过半个月就要娶蒋定的二女儿。 两家自然是亲上加亲。 “兵部有旨意来,要我过去一趟,还请各位切莫说我怠慢!” “岂敢!岂敢!蒋指挥快去快回便是!” 众人起哄。 蒋定笑着背过身去。 走出帐外,笑容全部消失,只留下一抹无奈的叹息。 他掏出来怀中刚刚得到的那道秘旨。 不过表面上是兵部旨意。 实质上,却有太后,司礼监,内阁,五军都督府多方大印。 ‘江彬及威武营密谋反叛,着令奋武营指挥蒋定,五城兵马司柳絮将其同党即刻铲除,不容有误。’ “动手吧!” 他将密旨重新塞回怀中,对左右早已准备多时的甲士们轻声说道。 第二十五章 真武大帝!(新人求收藏啦!) 身旁早已准备就绪的甲士顿时冲入帐内。 毫无防备之下,一时间大帐内惨叫哀嚎之声四起。 而隔壁的威武营,也有大队明军骑兵径直从早就拆掉的围栏缺口处闯入。 在营门宿卫的威武营哨兵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为首的骑士一箭射倒。 大军自相残杀,血流数里,尸骨堆积如山。 一时间兵营内火光冲天。 马蹄阵阵,伴随着被袭营的威武营军士的怒吼和惨叫。 半个时辰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幸存的士兵被收缴了武器,捆住手脚,分批发往四方边塞戍守,远离京城。 而被诱骗到蒋定的营帐中赴宴的威武营将领们的尸体们倒了一地,奋威营的兵士用长矛捅戳,检查着是否有幸存者。 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蒋定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位和自己的女儿有婚约的周郎的父亲。 也是自己多年的好友,威武营都指挥使周聪。 “别怪我……” 他在心中轻叹一声。 “这都是为了我大明江山社稷!” 还有我蒋家百年恩宠—— 两家的婚约自然已经作废,马上,就会有兵部和刑部的人去捉拿这些人的家眷,抄没财产。 心中的愧疚只是片刻,一想到内阁的承诺,还有那个即将进京承接天命的侄儿。 蒋定的心头便不可抑制的火热了起来。 …… “毛澄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文渊阁内,内阁首辅杨廷和看着今天朝廷的财报,皱了皱眉头。 “王琼那个混蛋!” 还没等身旁的大学士蒋钦回话。 门外,一个中年男子就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端起杨廷和面前的茶水就喝,一边喝一边骂道。 此人是杨慎,明代连中三元的大才子,东阁大学士杨廷和之子。 不过此时,看样子却也是被气得够呛。 “我和蒋阁老议事……你一个翰林院编修,不好好修你的书,天天往文渊阁跑是什么道理?蒋阁老,是我教子无方,让您见笑了。” 看见杨廷和赔礼,蒋钦连忙起身还礼。 “令郎才高于人,有些性情是正常的,谈不上什么错误,还请阁老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惩罚小儿。” 两人又是一阵扯皮。 杨慎被晾在一边。 至于王琼,如今的兵部尚书,早就因为说话太冲而闻名朝野。 “你先出去。” 杨廷和摆了摆手。 杨慎咬咬牙,虽然心中极为不服,但还是听从了吩咐。 见门窗锁好,两人才说起今日的正事。 “首辅此次入宫,不知太后那边是何想法?:还有,年初的祭天,陛下中途吐血一事,又要如何处理,是等新皇登基便命礼部准备重新祭祀天地,还是等到明年改年号后再说:关于江彬钱宁一党谋大逆之事该如何定罪,株连多少,还请首辅大人拿个章程来,我好交代下去,让他们六部立刻着手去办,以定人心。” 蒋钦眼巴巴的望着面前的杨廷和。 杨廷和知道,这个老好人今天能直白的站在自己面前问出这几个问题,肯定是被下面的京官给逼急了。 不然,按他的性子,决计不会用这么直接的手段。 “既然如此,我也不让你为难,我们一件件说。” 杨廷和将桌前的公文小心的整理好,而蒋钦就在一旁耐心的看着他,等着回答。 “江彬一案,和内廷商议过后,决定将范围仅限在京中武官,余者不予追究……” 杨廷和回答道,他知道这是京城的上万名京官如今最关心的问题。 果不其然,听到杨廷和的许诺,蒋钦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说道。 “如此,京中人心可定!首辅明断!” “至于太后那边,张太后现在担心的唯有一件事,便是皇统问题……” 张太后是武宗名义上的生母。 至于到底是真是假,就算杨廷和这辈人心里也直犯嘀咕。 但杨廷和等老油条还不至于直接表露出来。 武宗一死,张太后的地位便很尴尬。 她迫切的希望将朱厚熜过继到自己的名下,继续维护她们张家的荣宠。 这次迎驾,太后更是直接把自己的弟弟张鹤龄安排到了安陆迎驾的队伍中。 蒋钦沉默不语。 对于此事,京中的文官分成了两派。 一派赞成,一派反对。 倒不是过继这件事有多么合理。 而是张太后她们家一门两侯,再加上一个两朝太后势力过分强大。 可是,他们能先把小皇帝先骗进宫里,一顿忽悠之后照着太后的意思过继。 但,之后呢? 天下读书人会怎么看? 从蒙骗中醒悟过来的皇帝会怎么看。 蒋氏一族会怎么看? 想到这些,蒋钦默然不语。 而杨廷和最近的表现,明显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效法正统朝三杨辅政之事。 趁着皇帝年幼,和太后联手独揽大权。 一旦过继,张太后必然感念杨廷和的恩德,其家族也会更加依赖首辅的权势,而杨廷和的手中也会多了一张制衡皇帝的利器。 太后,以及太后可以借此控制的内廷。 见蒋钦沉默不语,杨廷和知道他的意思,但现在情况不明,需要内阁成员齐心协力,也不好太过逼迫,于是继续说道。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年初南郊祭天不利,已经有野心家妄图揣测天命,蠢蠢欲动,祭天之事,不可耽搁,等四月份天子继位,便立刻让礼部重在南郊开坛祭天,为保万无一失……” 他看着蒋钦,而蒋钦也看着他。 目光中露出了几分惊讶。 “我已派兵部派快马前往天寿山祭拜长陵,准备秘密血祭列祖,必要时拿走太宗佩剑回朝廷,先在南郊主祭真武荡魔大帝,无论如何,此次祭天决计不能有失!” 明朝北方的长陵第一位下葬的皇帝并非是太祖朱元璋,而是太宗朱棣。 朱棣临死前为防止死后都城被迁回南京,下旨将自己埋葬在天寿山,bj城外。 这也是明朝天子守国门的由来。 毕竟,你皇帝想逃跑也待考虑下自己溜了之后祖坟被刨的后果。 直到英宗时期废除bj行在称号,彻底定都bj。 自此之后,bj才正式成为明廷都城。 而朱棣靖难之后,为宣示自己天命所归,自称是真武大帝下凡。 真武大帝,又称水神或玄武。 真武大帝又称玄天上帝、玄武大帝、佑圣真君玄天上帝、无量祖师,全称真武荡魔大帝,是汉族神话传说中的北方之神,道经中称他为“镇天真武灵应佑圣帝君”。 如今北武当供奉的主神便是真武大帝。 朱棣即位后,在武当山上修皇家道观,使之成为皇族家庙。 民间所用辟邪的真武像,形貌多是朱棣召朝鲜画师以自己为模板所作。 因此民间多有流传“真武神,永乐像”的说法。 杨廷和说话之间,眉宇间也闪过一抹纠结。 蒋钦知道,这位首辅或许也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而朱棣和文官活着的时候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 死了也要互相诋毁。 如果杨廷和不是被逼急眼了,否则绝对不会想到用这种手段。 而太祖的陵墓远在南京,此时再去准备祭祀显然也已经来不及了。 第二十六章 三舅对三舅 湖广,安陆,兴王府 百官迎驾—— 朱厚熜坐在纯一殿中央。 蒋母红光满面,面带笑容的坐于朱厚熜左侧。 身旁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络腮胡,面容威严,身材魁梧挺拔,目露精光的中年男子。 其为蒋母三弟,刚刚从大同赶来,时任大同游击将军的蒋安。 而朱厚熜的右垂手,是解昌杰为首的王府属官和以谷大用为首的司礼监掌印太监。 此事,解昌杰的脸色潮红,额头点点细汗。 随着牵来迎驾的礼部尚书毛澄的一声中气十足的“拜!”字。 众人随着大学士梁储、定国公徐光祚、驸马都尉崔元,司礼监太监谷大用及王府长史解昌杰的带领下,聆听正德皇帝遗诏,太后懿旨谢恩后,齐齐下跪,朝拜新皇! 见此,朱厚熜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几分微笑。 天命已定! 有了这些人的表态! 朱厚熜的地位便已然稳固,只待进入京城登基称帝便是。 大学士梁储是内阁元老,代表着内阁的意思! 徐光祚是勋贵,更是开国元勋徐达的后裔,代表了京中武勋子弟对朱厚熜的支持。 崔元是驸马,代表是皇亲们的看法。 毛澄作为礼部尚书,代表的是京中六部,中央官僚们的意志。 谷大用是司礼监掌印,身后自然站着握有批红审阅之权的司礼监。 几乎包括了帝国中央的各个政治派系的力量。 除了张太后所代表的正德外戚…… 朱厚熜目光微沉。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动怒。 而是等仪式结束,众人重新站起,皆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才借机发难。 “我刚才细细数了两遍,今天来参拜的迎驾使团似乎缺了一人?可有具体缘由?” 朱厚熜问道。 听到面前十四岁小皇帝貌若无意的问话,众人的脸色顿时一变。 建昌伯,指的自然是张太后三弟张延龄。 谷大用皱起了眉头,而礼部尚书毛澄的额头上干脆就冒出了丝丝冷汗。 这么一个大活人不见,实际上众人早有注意。 但一方面是张太后势大,众人都不愿意得罪。 另一方面是看朱厚熜年少,而且久居安陆,京中的这些人大多都不认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概率朱厚熜不会发现,也就当作无事发生。 但如今小皇帝问起,此事却不能不管。 若是小皇帝没有察觉,这自然是小事,私下里提醒一番即可。 但……如今,朱厚熜竟然直接问起。 “建昌伯呢!如果没来,怎么没人禀告!” 毛澄脸色变了又变,当即呵斥道。 百官迎驾,参拜新皇。 独他一个先帝外戚一声不吭便缺席。 居心何在! 是对先帝的遗诏有异议?还是说对新皇有所不满! 哪一个都是能杀头灭门的大罪。 “我……” 底下的礼仪官闻言有些委屈。 几次给你提醒你是看不到吗? 现在出了事都往我头上推。 “是,小人疏忽,这就带人去找!” 底下的一幕朱厚熜自然看在眼里。 他并不感到意外。 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因为的张延龄之所以没能及时赶来,便是朱厚熜一手策划的。 不仅仅是之后进京时到便将要爆发的那场,因为张太后坚持把朱厚熜过继到孝宗名下,而让嘉靖和正德朝以杨廷和为首的官僚集团几乎在刚即位便彻底决裂。 更是因为,和谷大用一进王府,朱厚熜凭借着修仙者敏锐的嗅觉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隐藏在迎驾车队中的熹微的鱼腥味。 看来,有不速之客已经到来了。 而张延龄,是这几人身上那种令人作呕的气味最为深重的那个,比其他人要浓烈数十倍不止。 化劫法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自发的运转,意味着朱厚熜所要面临的危险将比以往更加的猛烈。 朱厚熜只是略微用了些手段,就让这个早在孝宗朝就风评不佳的建昌伯错过了今天的参拜。 不过令朱厚熜略微失望的是,现在看来张延龄确实只是个凡人,虽然因为常年霸占民女,在京城放高利贷,不想还钱当街杀人,霸占百姓土地,私吞朝廷财产而臭名昭着。 但却并没有什么神异在身上。 否则也不会因为一个小迷魂术而中招。 让我看看尔等如何应对。 朱厚熜微微闭目,坐在纯一殿正中央,并不退场。 静静的等待着张延龄的到来。 众人各自怀着忐忑的心情静静等待。 不多时,张延龄到来。 他气喘吁吁,眉宇间带着一抹戾气。 看着朱厚熜的眼中闪烁着寒光。 看上去分外不满。 尽管自己有错在先,但并不怯场。 毕竟,他可是干过在孝宗的皇宫里白日宣淫,强迫宫女。 又抢夺皇帝宝冠,被发现后打死孝宗贴身太监的事情来的。 最后在他姐姐的庇护下没有受到任何惩处。 而在正德朝,因为受贿,杀人,抢占土地,明武宗几次想要将他下狱干掉,结果却都因为张太后而无功而返。 甚至明武宗一死便立刻官复原职,最后因为迎驾之功由建昌伯升为建昌侯。 皇帝,那是什么东西! 没有我张家的支持,你能当上这个皇帝?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当初朱厚熜看这段历史的时候就对张氏兄弟的胡作非为气愤不已。 这次,他绝对不会再同意给这帮欺负百姓,侵吞国家资产的孙子升官加爵。 并且,还要好好的整顿下朝廷里的这帮王八蛋们。 “世子殿下恕罪,昨日到安陆迎驾,心中欣喜,小酌几杯,不想竟错过了朝拜的时日!真是罪该万死!回去我一定向太后和首辅请罪,承认错误!” 说着,就要跪地自罚三杯。 朱厚熜又闻到了那股不祥的气味。 他并没有答话。 只是牢牢锁定了张延龄的气息。 朱厚熜丝毫没有在意他话语中搬出来太后和首辅对自己的威胁。 而是看向了一边的礼部尚书毛澄,问道。 “毛尚书,御前失仪,按我大明律当何罪?” 此言一出,满堂惊骇! 毛澄的额头上再一次流下了冷汗。 的但毛澄也不愧是久经官场的老人,眼看一场冲突无法避免。 秉持着只要我按规则办事,没人能拿我怎么样的原则。 当即回答道。 “当杖四十,削爵禁足闭门思过。” “好!但建昌伯为国家勋贵,王府之人动刑自然不合适……” 听到这话,在场几人松了一口气。 就连张延龄都以为小皇帝在虚张声势,不敢真的拿自己怎么办? “大同游击将军蒋安何在!” “臣在!” 那虎背熊腰的男人身着甲胄,单膝跪倒在朱厚熜面前。 声音低沉浑厚宛若虎啸狮吟。 “杖责便由你来亲自行刑!” “是……” 看着蒋定径直召来亲兵家丁。 选了一根最粗的碗口般的大棍就冲着张延龄走来,谷大用和毛澄梁储等人对视一眼,暗道不妙。 皇帝还没继位。 前朝外戚就和今朝外戚对上了。 还都是三舅对三舅! 第二十七章 雀雀我啊!也快该熟了!(新人求收藏啦!) 而看到蒋安率着家仆朝自己走来。 张延龄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下意识的攥紧腰间的蛇形玉佩,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惊慌。 此时看到这一幕,朱厚熜眼中闪过了一抹惊奇。 甚至微微俯身向下看去。 一股熟悉的波动从底下的张延龄身上传出。 “世子殿下,张延龄乃太后亲弟,不可重罚啊!” 驸马督尉崔元见到似乎要动真格的,连忙上前劝阻。 就连礼部尚书毛澄也在一旁连连恳求。 见朱厚熜无动于衷,不由得将祈求的目光投向了蒋母。 “熜儿,张延龄乃是朝廷勋贵,远道而来,又是客人,不可胡闹!蒋安!世子胡来,你怎么也不知礼数,退下!” 蒋母虽然知道张太后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八成这回还不怀好意的惦记着自己儿子。 见张延龄吃瘪,心中暗爽,但表面上还是要缓和两者的矛盾,不可能让蒋家和张家两家外戚在安陆矛盾爆发。 要斗也是要等进了京城再说。 蒋母这个长姐确实在家中颇有威严,此时正气势汹汹,不怀好意的朝着张延龄走去的蒋安听到蒋母发怒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目光投向了正端坐在纯一殿正中央的那个外甥身上。 原来,是这样吗? 朱厚熜看着张延龄腰间的那块玉佩,重新坐好,想到。 看来就是这东西搞的鬼。 “既然母亲发话,舅舅便先行退下便是!” 蒋安听到此话,下意识的松了口气,给了面前张延龄一个算你好运的眼神之后,便径直退后。 “今日之事,延龄记住了!” 看着悍然离开的张延龄,毛澄梁储等人一边暗骂其酒囊饭袋,一边在想办法为此事收尾。 心道杨阁老处事一向精明,太后也是有母仪天下之威,怎么和这帮玩意扯上了关系。 张太后派其来迎驾就是为了拉拢小皇帝,如此一闹,到了京城太后又该如何向陛下开口。 不过,与地地道道的首辅派不同,同为内阁成员,且资历最老,历经四朝的大学士梁储,见到朱厚熜竟然如此排斥张家,目光中不由得闪过一道精光,似是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向朱厚熜说道。 “国不可一日无主,时间紧迫,还请世子尽快选拔壮士,明日即随车队入京。” “善。” 见梁储和朱厚熜只言片语便决定了入京事宜,一旁的毛澄见此瞪大了眼睛。 蒋母呢?出发前说好的要把蒋母先留在安陆呢? 尽管满腹狐疑,但看着随着朱厚熜一声令下散去的众人,毛澄也只能把话憋在了肚子里。 看着身旁貌合神离的迎驾众人,他有一种不详预感。 首辅和太后的打算,怕是还没开始就要破产了。 …… 入夜,纯一殿内。 骆安有些不安的四处张望,似乎并不知道天黑之后世子让黄锦叫自己来纯一殿到底有何事。 毕竟今时不比往日,世子承接天命,明日便要离开安陆入京登基。 此时正是应该养精蓄锐修养的时日。 纯一殿外,甲士林立,灯火通明。 骆安看见了那些从北方而来,由那位蒋氏的弟弟带来的大同精兵。 他们蒋氏一族的立身根本。 整整一百五十名能力博狮虎,弓马娴熟的家丁义子。 这些人身披重甲,日夜巡视在世子殿外。 被他们的眼神扫上一眼,骆安就感觉被看到的地方隐隐有些发痛。 那是真正身经百战,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百战精锐方才有的眼神。 冷漠,坚定,忠诚。 骆安毫不怀疑,只要世子一声令下,他们会毫不犹豫杀死这个府里除了蒋氏亲族外的任何人。 包括那些来自京城的贵人们。 展示了令牌之后,他大步进入了纯一殿。 与外面的灯火通明不同,殿内实在是安静极了! 以至于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剩下的唯有骆安自己的喘息和心跳。 “你来了……” 世子的声音突然在耳旁响起,又仿佛从远处传来。 如此诡谲之景,让骆安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推开屏风,迎面,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是世子休息的地方,此刻却满是血污。 而黄锦正拿着毛巾和一桶清水细细的打扫。 而血腥味的来源正在世子的床上。 那人他认识,正是陆松手下某个名为王猛的小旗官。 不过此时的他双目紧闭,皮肤烧的殷红,上面有一道道用细线缝合好的伤痕,只是看上一眼,骆安就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而且血管之中,似是有活物蠕动。 床上的王猛睁开了眼睛。 他的动作很生涩,像是灵魂在熟悉着一具陌生的身体。 令骆安震惊的是,他竟然徒手便捏断了床头的木雕。 片刻,随着等待,他原本因为高温而殷红的皮肤终于重新变回了正常的颜色,但骆安却从他的眼睛中看见了一抹青金色的光芒。 那绝不是人类应该有的瞳色。 “你感觉怎么样!” 骆安看见世子一面召自己走近,一面仔细的检查着王猛身上的伤口,关切的问道。 仿佛他现在看到的是一件他亲手打造的,最为完美的艺术品。 “很好,前所未有的好……陛下。” 他贪婪的呼吸着,往日普通空气从未有这样一刻让他感觉如此甘甜。 他血管中流淌不再是平凡的鲜血,而是如胶质一样的足以融化钢铁的灼热之物。 他声音沙哑,但语言却平稳有力。 “也许此刻我才算真正的活着。” 凡人的肉身脆弱渺小。 但如今,他已经登上了更高的境界。 他单膝跪倒在朱厚熜的面前,此时他才能感受到面前的天子的身上蕴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远不是他所能企及。 这令他的态度更加恭敬,目光中愈发的狂热。 或许,唯有面前之人方能彻底终结这诡秘横行的乱世。 “很好……” 看着面前的战士行动自如,朱厚熜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微笑。 借用某位环保少女的技术资料,他终于攻克了人体改造中排异性上最难的一关。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他特意选择了之前花费两灵晶从黑市里搞来的一桶家养的异种龙雀身上的血液。 因为在修仙界中被长期人工饲养,数量众多,加上体型较小,野性较少。 所以成功率更高些。 虽然称之为龙雀,但在修仙界的地位差不多和这个世界的野生麻雀相同,只是食谱不同。 体型也差不多,通体呈现青金色。 虽说是龙的远亲,但身上的龙血已经微弱到几乎和没有没什么两样。 也许是因为愧疚,临别时见朱厚熜不小心亮出了练气后期大修士的修为。 店家还贴心的送了一颗比异种龙雀的蛋给朱厚熜作为赠品。 每天放火上烤上一会……估摸着现在也快该熟了……呸呸……是快该孵化了。 朱厚熜想道。 第二十八章 昔日(新人求收藏啦!) “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听到朱厚熜的话,面前的王猛的眼中闪过了一道青金色的光芒。 “乐意至极,陛下。” 他谨慎的起身,然后迅速的拉开距离。 黄锦贴心的关好了门窗。 朱厚熜依然静静的坐在那里,观察着这个世界第一位妖血武者的诞生和第一场战斗。 “冒犯了!” 他意识到了他和朱厚熜之间两者巨大的差距。 并没有任何犹豫,当他的声音还未彻底落下。 在旁观的骆安眼中,他身形快的如同一道闪电,只是在空中留下几道残影。 数十步的距离眨眼便至。 那钢拳如陨石砸落地表,发出了一阵刺耳的破空声。 万幸朱厚熜提前布置了隔音阵法,方才没有外人注意到殿内发生的一切。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骆安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若是那一击落向自己,恐怕自己连反应过来拔刀的机会都不会有。 拳风阵阵,径直在朱厚熜背后殿内装饰的铁甲上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凹痕。 骆安毫不怀疑,当战场上遇到像王猛这样的东西。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猛士,也只有在被吓得魂飞魄散之后转身逃亡一条路可以走。 毕竟,这是动如雷霆,万军之中来去自如。 赤手空拳便能生撕铁甲的可怕怪物。 一旦这种东西真的出现在凡人的战场上的话…… 骆安深深的为他们的对手捏了一把冷汗。 可看到这在此界的凡人眼中恐怖程度甚至不亚于直面诡秘之物一幕,朱厚熜却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果然—— 哪怕朱厚熜秉承着可能是这个世界第一场成功的改造。 必须要用最好的。 无论是龙雀血液的浓度还是改造的细节都尽力弄得完美。 但……最终,实际战力还是只相当于炼体中期修士。 这也没办法。 朱厚熜转念一想。 大明世界灵气稀薄,普及修炼之法基本上没有什么意义。 也只有体修之道还勉强可行。 但传统体修之道要消耗不知道多少资源。 君不见光是寻常百姓都知道“穷文富武”。 贫瘠的大明世界,哪里来那么多资源供他们修炼。 恐怕体修之法真的传开,那些修士们为了维持气血充裕,就要开始不择手段的食人了! 但好在妖血武者本身便不像传统武修那样依赖资源。 注重挖掘自身血脉潜能,打磨气血,寻求突破。 朱厚熜打算之后适当的从修真界引进些驯化好的灵兽。 大概也能勉强维持。 想到这里,他心中松了口气。 伸手一握。 竟然直接将那足以撕碎钢铁铁拳攥在手中。 “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吗?” 朱厚熜说道。 听到世子语气中的失望。 王猛的脸颊顿时红了起来,感觉一股热流从脚底直接升入百会之中。 似乎是感受到主人内心的羞愧。 龙性桀骜,哪怕只是一丝血脉。 朱厚熜看着面前双目赤红的男人身上突然出现的青色火焰,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他放开了手,大日真炎催动,虽然成功将火焰熄灭,但还是让朱厚熜右手的袖袍下方出现了一个指头大小烧焦洞口。 看着面前脱力倒地的男人。 果然是难得的异种血脉。 那黑市老板竟然没坑我。 朱厚熜意外的有些惊讶。 自从修行大日观想法之后。 朱厚熜感觉自己的不管是肉身强度还是法力浑厚都远超一般修士。 这也是朱厚熜敢多次直接下场肉搏的原因所在。 能烧掉自己袖袍的一脚。 说明即使是面对练气后期的修士,都已经有了一战之力。 朱厚熜满意的点了点头。 “气血上涌冲脑,给他用冰毛巾敷一会就好了。” 看着正手忙脚乱的将王猛重新搬到床上的黄锦,朱厚熜说道。 他转过身去,看着一旁张大了嘴巴,像是被震惊到了呆住的骆安。 朱厚熜说道。 “你是怎么想的” 看着面前扭头看过来的世子。 骆安下意识的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世子殿下……” 此时,他的心中似有千言万语。 但随即,看见床上的王猛。 他不禁露出了几分苦笑。 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世子有令,骆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说着,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刚刚王猛徒手碎裂钢铁,操纵火焰,在凡人眼中宛若天神般形象。 跪倒在朱厚熜面前,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一抹火热! 此时,那个想法不由得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或许,眼前的这位年轻的陛下,真能完成那件前无古人的伟业,扫清这世间自有史以来便隐藏在世界的暗面那些吃人的恶鬼,魑魅魍魉! 唯愿太祖太宗庇佑! …… 建文四年,六月十三! 刀剑将埋葬一切。 金陵繁华在今日尽付焦土! 终于,北方骁勇善战的帝国战士们,追随着他们认为真正得到天命认可的君主踏入了这座传说中的城市。 立刻,他们便为这座帝国的都城的繁华富有而震惊。 然后这震惊化作了贪婪,使他们望向了他们伟大的君主。 “帝国的都城应该在北方!” 那位冷酷无情,又深谋远虑的君主遥望着眼前被熊熊大火吞没的皇城禁宫。 他刚刚得到消息,太监们在灰烬中发现了几具烧焦了的残骸,已经不能辨认。 但他心里十分清楚的知道。 他所亲爱的大侄子,那位建文帝朱允炆,和他的皇后、太子一起,都不幸死在了这场事故之中。 听到他的话,将士们欢腾了起来。 为之后即将开始的大肆劫掠而兴奋不已。 尽管在李景隆的帮助下的夺取了南京,但这位有着同他父亲一样雄心壮志的燕王对于占领这座帝国昔日都城毫无兴趣。 在所有人都在为了这场足以被后世传唱千年的胜利而欢呼之时。 他遥望着帝国的最北方,想到那蠕动不朽,在帝国塞外蛮夷的恐惧和无休止的索取血祭之中日渐壮大的黑暗而忧心不已。 北元的残党依然野心不死,山东的白莲教似乎又有蠢蠢欲动的架势。 南京,或许适合充当帝国的府库钱庄,为北方的前线源源不断的提供钱粮。 但帝国的都城应该在北方,为了彻底剿灭那些旧时代的残党。 一座北方的都城更能便于他以最快的速度从帝国各处卫所重新征集一支庞大的军队。 然后立刻重新开始自太祖朱元璋死去之后便停止的北伐。 度过黄河,扫平南方,打败了坐拥天下的建文帝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他要像他的父亲那样,开创前所未有的武功,让后世的所有人都深深铭记他所带给这片土地的辉煌! 他自信,通过这场战争,他已经彻底击垮了明教对这个帝国最后的一点微弱的影响。 他征途才刚刚开始。 他是如此的自信,以至于他并没有察觉身后的这场大火之后那场来的过分及时的小雨的诡异。 是的,纵然朱棣能一把大火烧尽金陵城那些鬼祟的琼楼玉宇,将他的侄子建文帝连同围绕在他身旁的那些食人饮血的奸佞鬼祟一同埋葬。 但他没有预料到,这是当初瓜州不幸溺死的那位在世弥勒临死前发下的诅咒,绝不是一把大火就可以消弭的。 那些东西并没有被消灭,他们跟来了,从南京城的废墟之中,并一直跟到了北方,将纠缠着所有入住这所名为皇宫的宫阙内统治者及其子孙,生生世世。 而如今,正德十六年三月。 bj郊外。 那把曾经随朱棣一同攻入南京的真武剑被供奉在此处。 人们向他祈愿,保佑大明天子能继续统御四海,朝廷对天下的统治依旧坚不可摧。 第二十九章 鲛人(新人求收藏啦!) “上天庇佑,一切都很顺利,杨首辅。” 礼部侍郎蓝章对着面前站的杨廷和说道。 他站在百官之前,在身后一众或是紧张,或是不安的目光中神态显得是如此的平静。 随着司礼监太监张永代表太后宣布放生在这场祭祀中侥幸存活的牲畜。 骑在马上的龙骧卫的骑兵们收起了长矛弓箭,并分散开来。 原本密不透风的包围网散开,在同类尸骨中,侥幸幸存的野兽慌不择路的奔逃着,以逃离这仿佛炼狱一般的世界。 在尸山之上,几个死刑犯头颅被扔在上面。 血液流淌,尚且温热,明显是刚刚被宰杀。 “当初英宗陛下临终时曾留下遗诏,我大明不可再学蛮夷外邦,行血祀人祭之事。”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响了起来。 王琼,时任兵部尚书,这个脾气暴躁的老头与内阁和三公九卿等朝堂高官早在弘治朝就不对付。 当然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明廷的六部高官和诸多大学士中少有的北方人。 首辅杨廷和出身江西,内阁大学士梁储出自广东,文渊阁大学士蒋冕出身云南,礼部尚书毛澄出身江苏。 在明廷一票出身南方的高官之中,王琼出身北方山西太原。 对于王琼的阴阳怪气,站在王琼一边的文渊阁大学士蒋冕此时却忍不住发言。 毕竟,关于提前在南郊祭奠太宗皇帝是内阁集体表决同意过的,很明显其中还有自己的一份。 “当初英宗陛下临终时,国朝刚刚从动荡中恢复,人心惟危,蒙陛下垂怜,方才有遗训废除嫔妃殉葬之制,且如今首辅操劳国事,不说呕心沥血,也算是兢兢业业的,王大人如此说话,岂不寒了天下有识之士的心?” 听到这话,王琼也不反驳,反而看向了蒋冕。 “听闻先帝养病期间,蒋大人家里的船坊可谓是日进斗金。” 王琼说这话,一旁的蒋冕脸上的表情不变。 直到王琼下一句,方才微微变色。 “如此肆无忌惮的与海夷贸易,岂不有通敌之嫌,朝廷三令五申禁止与倭寇通商,难道毛大人不知道吗?” 蒋冕脸色一变,而王琼却依然不折不挠。 “听说蒋大人家里的船队每次登船前,都有江西的瓷器,江苏丝绸,云南的蜀锦络绎不绝,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竟与此家贼沆瀣一气,视朝廷法度如无物。” 蒋冕神色平静,言语间却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反而对着王琼反问道。 “南方海运繁杂,偶有不法之徒同海夷私通在所难免,王尚书若有证据直接派人处理便是。” “可如今朝廷之大害在北方鞑靼,而今北方军库亏空,边将与官府沆瀣一气,私吞朝廷钱粮。 工部去年年末新造的一批火器运到大同,今年年初便都落到了蒙古人手中,若不是呼罕王今年率部来投,不知道朝廷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说到这里,蒋冕紧紧的盯着王琼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可王琼的神色没有半分波动,他神色同样平静的回答道。 “就按蒋学士说的,此不法之事,如有证据能够证实,也还请蒋学士尽管拿人便是……” 明廷立国百年,积弊已久。 国库亏空,贪污横行,民不聊生,叛乱迭起。 又有南北对立,文武之争。 军头割据,养寇自重、妄开边衅,军队因欠饷而哗变之事时有发生。 两人对视着,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跟脚,深知国家的灾难。 可又对此无能为力。 悲哉!大厦将倾! 谁可力挽狂澜! …… 壬寅,车架至良乡。 此时距离京城便仅剩一天的路程了。 朱厚熜正在房间里小心的烤着鸟蛋,另一边在诸天宝鉴里和水友们吹着牛逼。 片刻,房门被敲响。 骆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殿下,张延龄刚刚称有太后口谕,趁着夜色先行还京了。” 果然,按耐不住了吗? 朱厚熜略微有些可惜的看了眼一眼面前的龙雀蛋,不过巴掌大小,上面还有一串青金相间的精妙花纹。 看来今天是吃不了你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蛋壳外之人的不怀好意。 那枚被朱厚熜放在火堆中心小心炙烤的龙雀蛋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悄悄的挪动了下位置,试图离朱厚熜这个瘟神远一点。 “他现在人在何处?” “王总旗已经追过去了。” 自从骆安和王猛一起接受了恩赐之后。 朱厚熜赫然发现,自己计划把修仙界的灵植夫手艺带到这个世界的打算要加快了。 大明界灵气稀薄,而妖血武者虽说对修炼的资源要求较少,但为了维持气血,也还是要吃饭。 半月下来,朱厚熜储物袋里的灵米储备就见了底。 若是换成大明界的普通粮食,怕是一座军库都要被吃空。 这让朱厚熜在思考最近要不要再回修仙界一趟采购些灵米备用。 顺便找岳山海搞些辟谷丹。 好在修仙者进食不过为了弥补三宝损耗,吃一次饱饭能顶很久,这次让两人吃饱,下次进食就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朱厚熜应了一声。 体内的化劫法自行运转,意味着今夜注定要发生些大事。 看来,见到自己坚持让蒋母随同自己一起进京,有人坐不住了。 武宗遗诏已经宣告天下,若是在朱厚熜进京前再不做点什么。 以后都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殿下,可要通知蒋将军加派人手。” 门外,骆安小心询问。 “不——” 朱厚熜推开了门。 他背好了那柄从郭疤子身上搜出来的一阶上品武器赤血刀。 “你今天守在这里。” 朱厚熜吩咐道。 今晚的劫力有些过于浓厚。 恐怕单凭王猛和骆安应付不来。 感受着眉心隐隐的刺痛。 朱厚熜眸子微沉。 …… “今天晚上必须让小皇帝见识下厉害。” 京城郊外,密林掩映的一处洞穴中。 烛光打在笼罩在斗笠之下的张延龄身上,在墙上打出一串长长的倒影。 洞穴里,那股一直让朱厚熜困扰其源头的海腥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令人作呕。 而洞穴中的那几人却仿佛什么都闻不到一般,一切如常。 张延龄面目有些狰狞。 “我们养的那些鲛人呢?每年通过吕宋的商路送那么多条船!那么多人畜给他们!现在是我们张家用得着他们的时候了!” 张延龄深吸了一口气。 周围三人看着暴怒的张延龄都沉默不语。 “主母吩咐过,现在国无主君,形势复杂,不宜贸然行事!” 右侧,一个手握着西洋水晶球的中年女子试图劝说,但随即就被张延龄粗暴打断。 “你们懂什么!小皇帝!那个蒋家!他们是真想杀了我!要是让小皇帝和蒋王妃一块入了京城,别说是张家,我看到时候就算是太后的位置都保不住!” 说话间,张延龄感觉脑仁嗡嗡作响。 他又握紧了腰间的蛇形玉佩。 深吸了一口气,才从常态的癫狂中恢复了少许理智。 “是的,小皇帝不能死,现在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但是蒋王妃绝对不能进京,无论是用什么办法!给鲛人们发消息,今晚就让他们上岸!不然,明年的血食就让他们自己上岸去抓吧!” 第三十章 大衮(新人求收藏啦!) “可太后和杨廷和有盟约——” “我去tm的盟约!” 张延龄一把攥住旁边女人的脖子,竟然徒手将其举了起来,面目狰狞的凑在她憋得通红的脸上说道。 “现在,两条路,要么召来鲛人袭击车队,要么我就把你还有你全家喂鲨鱼!” 那女人一脸惊恐的连忙点头,张延龄这才松了手。 挣脱后,她大口的呼吸了几下,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支碧蓝色的海螺吹奏起来。 起风了—— 这让躲藏在洞口一块侧壁的巨石之上的王猛微微皱眉。 而从洞口不多时传来了一阵哗啦哗啦的声响。 像是某种东西从海上爬上来,抖落身上海水,和鳞片撞击发出的响动。 越来越近。 王猛下意识的摸紧了腰间的匕首。 但随即一双温热的手按住了他。 “陛——” 他下意识差点惊呼出声。 朱厚熜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王猛屏住了呼吸。 一连串的脚步声从他的身旁走过。 幸运的是无人发现。 此时,他才看清刚刚走过的是什么东西。 那竟然是一群鱼头人身的怪物。 他们的嘴里长满了尖牙,浑身散发着腐臭的味道。 它们手掌只有三根手指,身上长满了鱼鳞,两只脚是类似于蹼的东西。 为首的那个鲛人异常的高大,足足有三米高,但身形臃肿而苍老。 它的眼皮拖拉着,缓缓的扫视着面前的众人。 尤其在女子和张延龄的身上停留了很久。 “大长老——” 那女子想要说些什么,但被止住。 它抬起了仅有三根手指的手掌,竟像人类那样摆了摆手。 盯着张延龄说道,口吐人言。 “大衮需要血祭,但也不是非你们提供的不可!” “我主掌控着海洋,只需掀起巨浪便可吞没人畜。” “无论是明人还是西夷,在我主的威能下皆如蝼蚁一般——” “若非尔等祖上与我等同出一源,我们又何必为了你们的荣华富贵而驱使,只是念在同族的份上才相助罢了……” 听到这话,张延龄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相处多年,他早已摸清了这些东西的底细。 张延龄毫不畏惧的讥讽的看着面前这硕大的怪物。 “同族?所以呢?当年在鄱阳湖上,那些在明廷水军的烈焰和炮火下如鼠辈一样四处逃窜的是谁呢?你们放弃了陈友谅,甚至连他的两个儿子都落在了朱元璋的手中,他们不是你们的同族吗?你们的情谊那时到哪里去了呢?还是说你们所考虑的根本不是所谓的同族情谊,谁能给你们血食,你们就为谁效力……不是吗?” 听到鄱阳湖那熟悉的字眼,面前的那个硕大的,如肉山一样的苍老的鱼头怪物的眼睛颤抖了一下。 “那时?你们的主在何处呢?为何不掀起巨浪相助你们的同族陈友谅吞没他的敌人呢?而眼睁睁的看着明廷夺取了天下?” 张延龄不依不挠。 但面前苍老的怪物只是摇头。 见它不再说话。 张延龄似乎很满意对方此时的他态度。 “之前让你们打探的那些西夷人的消息有结果了吗?” “弗朗基人的船队依旧在天竺和吕宋各处徘徊,没有什么变化,若你要听新的消息,从最西方,有一支舰队从西班牙的塞维利亚港出发,马上就要穿过浩瀚的大洋抵达吕宋,他们船长的名字是……” 麦哲伦。 听到这个名字,朱厚熜顿时一惊。 但转念一想,今年是正德十六年,也就是公元1521年。 历史上麦哲伦就是在这一年抵达了菲律宾,也就是如今被称之为吕宋的地界,然后在四月卷入了当地部落的冲突中,被土着人杀死。 他的随从接下了他继续环游世界,证明地球是圆的的壮举,继续航行并回到了西班牙。 朱厚熜按下心中的惊讶,旁边张延龄的声音继续响起。 “找机会做掉他们,太后已经决定要将弗朗基人全部赶出大明,这段时间不能够有任何闪失!” 朱厚熜听见那苍老的声音回答。 “我们已经让当地同样信仰大衮的部落盯紧他们了,大衮的眷属随时都可以上岸把他们的生命献祭给大衮。” “但愿一切都能够顺利……要知道,把弗朗基人赶出去后,等我们张家占据了这些西夷人的海贸份额,能给你提供的血食就会更多,你们也能从中得到好处。” 张延龄说着,但没有回答。 朱厚熜只听见外界鱼鳞摩擦的声响。 那个鲛人的长老此时也许在点头,他再次提出条件。 “这次,你们要我们攻击明廷皇帝的车队……京城刚刚主持了真武大祭,我们不确定那东西是否醒着……” “只是在郊区攻击入京车队而已,小皇帝还没有登基,更何况,又不是让你们去杀皇帝,但除他之外,王府的人杀的越多越好,蒋王妃一定要死,绝不能让她活着进京威胁太后!” 张延龄咬牙切齿的说道。 “事成之后,一千个血食当场奉上,还有五百个童男童女……” “太少了……” 那苍老的怪物摇摇头,但紧接着就被张延龄粗暴的打断。 “太少?少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每年在沿海掳掠了多少人畜,海盐那件事要不是太后帮你们压着,你以为朝廷会到现在对一个县城的人畜死绝而无动于衷。” “那件事真不是我们干的……我们只是在事发之后将一些陆地上的族裔接回到水下生活罢了……你知道,侍奉大衮的不是只有我们,如果大衮认为我们不尽心,所有人都要成为大衮的口中之食。” 鲛人长老辩解。 “不管是真是假,但是浙江官府在当地发现了你们的鳞片,那个惹人厌的御史刘源清天天给朝廷上书让朝廷调兵征船给他出海清查此事?都是你们做事不小心,让他查到了什么,不然他怎么可能会想到要出海?” 听到张延龄的指责,鲛人的长老摇了摇头。 他知道,无论他再如何辩解,面前的这个陆地的族裔都不会再相信的。 “大衮刚刚醒来,他很饥饿,族人们都在各处给他找吃的,我能派出来的人手也不多,只有你面前的这些……” 整个山洞里,一对对青蓝色的眼眸闪烁着, 朱厚熜粗略一扫,竟然有接近两百个光点。 “但杀掉蒋母,也足够了,明廷如今腐败不堪,我们的鲛人战士进攻那些软弱的卫所足以以一当十。” 鲛人长老说道。 “那还等什么……” 张延龄并没有告诉他,守护在朱厚熜身边的不仅有安陆周边护甲的卫所兵,更有蒋家的精锐家丁选锋护送。 在他看来,让这些恶心的东西和蒋家拼个你死我活才是最好的结果。 “出发吧……” 鲛人长老的口中发出了一阵拗口生涩的声音。 像歌曲,更像是女人的哭诉。 背后,那些如野兽一样,手握着鱼叉的鲛人们躁动着,他们挥舞着鱼叉,口中呼喊着模糊不清的字眼。 如果按照音节翻译一下,大概是在呼喊着一个名字。 “大衮!””大衮!”“大衮!” 第三十一章 明日登基! 看着鲛人们即将离开,朱厚熜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看来我们有客人来了……” 那鲛人长老看着洞口处突然出现的那两个人影,眯起那双渗人的,如水桶一样巨大眼睛说道。 因为过于苍老,他的眼皮肥大松弛,唯有如此他才能看清这个世界。 这不由得又让他怀念着海中的生活。 “陛下——” 看着眼前这密密麻麻的,满口利齿,鱼头人身的怪物。 王猛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 尽管他祖上留下的那些洪武年间明军征伐西南时留下的那些珍贵的手抄本中,记载了种类众多的可憎怪物。 但应对这种明显是刚刚从水中爬上来的东西不在此列,王猛感觉有些紧张。 “王猛……算了,回去给你改个名字,” 这个名字总让朱厚熜想起历史上某个一身白袍的邋遢中年大叔性感捉虱子的形象。 体内化劫法飞速的运转,意味着前所未有的凶险。 感受着体内一波接着一波汹涌的劫力流转。 如果毫无准备之下在车队中遭受袭击,自己可能真的会死。 朱厚熜想到,他不由得看向了那个巨大的身影。 他抽出了赤血刀,王猛也拔出了腰刀。 “朱厚熜?” 当看到朱厚熜那张熟悉的面庞,张延龄先是惊讶,紧接着便是狂喜! 他忍不住仰天大笑。 “天堂有路你不走!自投罗网!” 大笑完,他当即冲着朱厚熜一指,对身旁的鲛人长老命令道。 “要活的!” 那长老点了点头。 随后一排排长满鱼鳞,自称为鲛人的怪物挥舞着钢叉,兴奋的朝着面前的朱厚熜冲了过去。 看着扑面而来,寒光闪烁的钢叉。 王猛神情凝重,一股腥臭从眼前的东西身上传来,熏得王猛皱眉。 他闪身避开,随后反手便一刀便砍上了鲛人的头颅。 鳞甲与钢铁摩擦,火花四溅。 感受着刀身传来的反馈。 王猛心中一沉。 面前怪物挣扎的力量几乎是成年男子的两倍。 而身上的鳞甲更是堪比铁甲。 血液喷溅出,落到地上,竟然冒出丝丝白烟。 吃痛之下,它大口一张,布满尖牙的血口就要朝着王猛的头上咬来。 但好在,面前的这玩意还在生物学的范畴。 王猛狠狠的将其砸向了身旁的石壁,然后抽出了腰间的短斧剁下了它还处在眩晕的脑袋。 王猛喘着粗气,一只鲛人就已然让他废了不少功夫。 若是寻常野兽,哪怕气力再大几倍来多少王猛都不惧。 但奈何鲛人的血液的腐蚀性实在让王猛必须集中全力应对。 陛下…… 王猛不由得担心起来—— 鲛人的攻击重点可是在朱厚熜那里。 刚刚起码有几十只鲛人朝着朱厚熜冲去了。 可当他看清身旁的情形时,他的眼神变得震惊。 朱厚熜面前,十几具无头尸体堆叠在一起,周围的鲛人朝着朱厚熜不断嘶吼,但却畏惧不敢上前。 很轻松——甚至连冠发都整洁如初。 “拦住它们——” 朱厚熜吩咐道,并将备用的乌木剑扔给了王猛。 此剑非金非玉,手感润滑温良。 王猛刚刚看见此剑即使是被鲛人的血液侵染也毫发无伤。 朱厚熜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那个如肉山一样的鲛人长老,目光中满是凝重。 这些鲛人远远够不上让自己感受到威胁。 “建昌伯为何在此啊?” 朱厚熜对不远处张大了嘴巴,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的张延龄说道。 看着先发制人的朱厚熜,张延龄终于从愣神中反应过来。 紧接着便满脸狰狞的指着身旁的鲛人长老大声吼道: “你们不是说眷属是无法保持人身的吗?那这是什么?” “……” 一向有问必答的鲛人长老此时却并没有答话。 他神情凝重的缓步走到朱厚熜面前,巨大的身躯撞击地面,四周的鲛人们欢呼着让开道路。 两人相距不过数米,隔空对视着。 “明廷天子!现在退去!我可以当作无事发生!” 身后的张延龄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看着朱厚熜面前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 谁不知道那东西最为重视自己的族人,曾经有沿海军户猎杀一名觅食的鲛人。 整个村庄的人畜都被它吞入腹中。 而如今,它竟然说要是朱厚熜退去,一切都好商量? 而对面,听到这话,朱厚熜反而内心安定了下来。 看来对方也感受到了威胁。 也就意味着它也并不是不可以战胜。 赤血刀上一道血红色的刀芒朝着鲛人长老斩来,这是朱厚熜的回答。 它神情凝重,周身的赘肉如充气一般鼓起,这剑芒径直展开了数只来不及反应的鲛人的身体,但最后却只在它的身上留下了一道细细的伤痕。 它双手撑开,从背后竟然生出了一对肉翅。 然后猛地蓄力,与臃肿的身体截然相反的灵巧向前扑去。 如今双方都已经下定决心,无需多言。 金红之火从虚空中燃烧,让这巨大的鲛人不由得发出了两声难以压抑的痛呼。 但紧接着一对利爪便结结实实的朝着朱厚熜拍了过来。 两只冰罩符被朱厚熜转身打出。 虽然几乎是瞬间就破碎开来,但也为朱厚熜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避开利爪。 紧接着朱厚熜被臂膀扫飞了出去,闷哼一声。 但转手赤血剑便自上而下朝着鲛人斩落。 巨大的血柱喷涌而出,石壁表层转瞬之间便被侵蚀殆尽。 王猛见到不妙转身便跑。 而来不及反应的鲛人被这血液一浇,顷刻间便化为一滩脓血。 瘆人的悲鸣从这臃肿之物身上响起。 它竟然一把抄起了地上鲛人残缺的身体,放入口中大口的咀嚼开来。 只是几口,几十具尸体便被吞噬殆尽。 但背后的伤口却只愈合了一半。 随后,它将目光投向了那些还活着的同族。 鲛人们在恐惧中四散奔逃。 朱厚熜擦干了嘴角的血液。 小青木剑阵展开,十三道青木剑气径直朝着那巨大肉山斩落。 虽然没有造成什么杀伤,但也阻拦了它继续捕食鲛人疗伤的想法。 它回头,转身朝着朱厚熜怒吼,并从口中射出浓稠的溶液。 “砍它的后背。” 光芒被朱厚熜抓在手中,那是大日真炎所铸就的神兵。 他朝着不远处的王猛吼道。 这一击,定能克敌。 当王猛怒吼着冲向肉山的身影以比来时快了数倍的速度倒飞了回去,径直被一巴掌直接打飞出了洞府。 朱厚熜已再一次挥舞长枪到达了它的头顶。 看着迎面而来的火矛,它知道此时已经避无可避。 左侧的肉翅中瞬间升出骨刺朝着朱厚熜射来。 骨刺径直穿透了他肩膀,将他钉在身后冰冷的墙壁上。 而朱厚熜手中的金矛也已经脱手射出。 巨大的火光顿时闪耀着整座洞府。 无论是鲛人还是人类,凡事直视了这一幕的,皆痛苦的倒地,捂住了双眼。 等到光芒终于散尽,朱厚熜一刀斩断了将自己钉在墙壁上的骨刺。 他跌倒在地上,深沉的喘息着。 差一点,只差一点,若不是体内大日真炎护住了自己的心脏。 朱厚熜绝对会比面前的东西死的更快。 面前留下的是一座如山的焦炭,体内的化劫法兴奋的奔腾着,在欢呼,在雀跃。 大股大股的劫力被转化为天地真灵注入朱厚熜的身体。 原本苍白的脸色顿时红润了起来。 朱厚熜甚至有种想法。 此刻,自己就算不用丹药也可瞬间突破到练气九层。 但,效率太低了,若接着丹药之力,练气圆满也未尝不可。 朱厚熜回身,他看着捂着双眼,倒在地上哀嚎挣扎的张延龄。 原本双目存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 只留下两个黑洞洞的洞口。 看上去格外的瘆人。 “王猛!” 朱厚熜试探性的呼喊了一声。 “陛下——” 一道虚弱的声音从洞府外响起。 王猛浑身是血,尽管体表的伤口大多已经结疤,但看上去还是瘆人不已。 朱厚熜一扫,毕竟是自己亲手操刀,一眼过去就知道这家伙没有什么大碍。 只要回头多吃点就好。 “处理掉剩下的,我先带建昌伯回去。” 朱厚熜提起地上直接被痛昏过去的张延龄,如提死狗一般提着这个大明国舅。 王猛明白朱厚熜的意思。 太阳快升起来了。 而鲛人们大多双目失盲,被朱厚熜先杀一批,又被鲛人长老啃食一批,早就非死即残。 王猛只需要留在此处送它们上路便好。 朱厚熜提着手中的张延龄,走出洞府,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微笑。 不光是回去修炼一番便可练气圆满,然后便可筹备筑基事宜。 更重要的是,有了张延龄在手,自己也就有了和张太后谈判的筹码。 是的,是时候,在金銮殿上,以大明天子的身份,会一会这些和妖祟们相互勾结不清不楚的名臣大将,勋贵外戚了! 明日便入京登基! 第三十二章 新皇已生 “首辅杨廷和与内阁群僚请世子以皇太子礼,由东安门入居文华殿,择日登基!” 京城之外,百官迎驾! 京军各营倾巢而出。 手执令旗的骑士一人接着一人奔驰在从京城至良乡的道路上。 甲士伫立,此时正是午时,头顶大日高悬,道路两侧甲光蔽日! 车窗外马蹄踏动,千军万马同时奔驰而来。 马蹄践踏大地,真如地动山摇一般。 听着车窗外礼部官员高声宣读的内阁旨意。 朱厚熜看着眼前的胡须发白的老人,脸色如常,笑着说道。 “看来还没进京城,有人就想给我等一个下马威了!” 面前之人正是时任江西按察使,原王府左长史的袁宗皋。 与解昌杰不同,其是兴献王潜邸之臣,弘治年间就跟着兴献王就藩安陆。 是兴献王的心腹,深受王府上下信任,自然,朱厚熜继位的诏书一经昭告天下,蒋母就派人将他从江西火速叫了回来。 “陛下继位,上承太祖遗训,下承万民之心,天下臣民,莫不东望翘首以盼天命有归,朝中几个不轨之徒又怎能阻挡。” 面前的袁宗皋侃侃而谈,但却尽是对朱厚熜的吹捧。 巧了,爷就爱听这个! 实际上,袁宗皋自己却是有苦难言。 他自认自己不是个靠花言巧语蒙蔽圣听的佞臣,实在是如今看来朱厚熜遇到的局面太过于棘手。 张太后把持后宫,杨廷和权倾朝野,地方藩王也蠢蠢欲动。 而且皇帝还小,万一哪天受到了挫折,一气之下不干了怎么办。 要知道先皇诏书已经传遍了天下。 若真到了那个地步,岂不让朝廷在天下人面前成了笑柄。 这让这些迎驾的官员在沉默中默契的达成了一致。 对待小皇帝,还是要多鼓励的好! 免得到时候大家都下不来台。 这才此时,骆安来到朱厚熜车外。 朱厚熜点了点头。 骆安会意,立刻策马飞奔向传旨的礼部侍郎蓝章。 厉声喝斥。 “世子口谕:遗诏以我嗣皇帝位,非皇子也!” 听见这话,城墙上的杨廷和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明显是有些紧张。 身旁的蒋冕不免暗暗擦了一把汗。 生怕二人在大庭广众面前起了冲突。 “况且,天命更迭,皇权存续乃我家事!尔一阁臣,安敢妄言皇统之事?可有太后懿旨!” 骆安回马,再次对着面前文武百官呵斥道: “可有先太后懿旨!” 是的,关于皇帝该不该过继给张太后,皇帝跟孝宗叫爹还是叫叔叔,对自己亲爹是叫爸爸还是叫大伯,那都是朱氏家事。 又不是换皇帝,哪有内阁连这事都插手的道理。 若想插手,非要有太后懿旨不可! 可……太后懿旨呢? 此时,见骆安叫了数遍司礼监那边都无人应答,杨廷和才意识到了不妙。 说好的太后懿旨和张太后对于皇帝遗诏的解读,如今都去哪了? 而他不知道,在太后居所的慈宁宫中,张太后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被不知何人送到殿外的蛇形玉佩。 正是其弟弟张延龄所佩戴的那一个。 在殿外杨廷和的使者一声又一声的痛哭哀求的催促中,默然不语。 张延龄出事了! 而且,还是落在了小皇帝手中。 看着随信而来的几块被烧焦的鱼鳞。 信中朱厚熜通篇真挚的表达了对太后亲弟弟不幸失踪的慰问,并表达了一定能找出凶手的决心,只是在最后表示希望太后遇事冷静,不要反应过激,激怒了歹徒愤而撕票可就不好了。 对这种赤裸裸的威胁,张太后也只能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她就两个弟弟,二弟张鹤龄,三弟张延龄。 死了一个,老张家的血脉就直接被断了一半。 况且,看着案上的那只鳞片,她更为担心的是同张家一直联络的鲛人们的下场。 如果,连那些鲛人都遭遇了不测—— 这让她对朱厚熜不由得有些投鼠忌器。 摸不准是谁在背后保护小皇帝之前,掌控后宫数十年磨练而出的手腕和隐忍,她绝不会像自己那个几十年都没什么长进的弟弟一样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贸然动手。 “告诉杨慎,本宫今日头痛,不便见外人,更不便传旨,若有事,还请杨翰林改日再来!” 宫外,听到内廷太监传来张太后的口谕,时任翰林院编修,首辅之子的杨慎只感觉讽刺。 杨廷和为了张太后的太后之位在前线和小皇帝拼杀,但事到临头张太后却反悔了! 杨慎已经能够想象到今日之事不成,在天下人面前落下一个擅权逼宫名声的首辅下场会如何凄凉。 想到这里,杨慎顿时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 骆安转了几圈,百官皆是伏首在地,屏息凝神,可却无一人作声。 就连张太后下属司礼监的太监们也都像哑巴了一样任由骆安叫阵。 见此,随架的梁储和毛澄见此皆是脸色大变。 但—— 与毛澄不同,梁储表面震惊,心中却是暗喜,虽然不知道太后那边出了什么岔子,但今日,正是倒杨的天赐之机。 “内阁凡有行令,必要阁员一致投票才是!为何以皇太子礼入东安门之事,从未有人通知我!” 说完,这个老头当即跪倒在地,朝着朱厚熜方向叩首。 “今日之事,定有小人从中作梗,还请陛下切勿听信谗言,误会了首辅和内阁众臣啊!” 看见梁储当场反水,一旁的毛澄心说这剧本不对。 来的时候不是说好了等到了皇城就和首辅拿着太后懿旨内外夹击。 三下五除二就把小皇帝弄到张太后名下吗? 但作为六部重臣多年!但他的反应却一点也不慢! 立刻就意识到无论如何,今日之后杨廷和的权势都将不复以往,当即随同梁储一同下跪。 “天子圣明!臣和梁阁老奉命迎驾,此事真的不知情啊!” 朱厚熜连忙下车亲自搀扶。 好生安慰。 算是接受了两人的效忠。 一副君臣相知之景。 紧接着,便见梁储转身,扫视了一眼在场百官。 立刻便有其在朝四十余年,门生故旧立刻会意。 为首的正是督察院御史郑廉,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立刻带头上笺劝进, “臣等早闻,陛下始生之年,黄河水清三百里者三日,尝闻黄河清圣人出,上之生适逢昌会,得圣人之时,而仁孝诚敬聪明,又躬有圣人之德,继位大统,正是应天时而顺民心!臣等以死谏陛下车架移驾大明门,依上古圣王兄终弟及故事,奉太祖遗训,于奉天殿继位!” 周围众人听罢,暗骂这货臭不要脸。 但眼见杨廷和事败,为了不被小皇帝认为是首辅一党而在之后被清算,立刻争先恐口的进谏。 “梁阁老说得对!一定有奸佞小人暗中挑拨!陛下明察啊!” “臣等冒死觐见,劝陛下出行,接受京中百官朝拜!早日承接天命!” “对!还请天子接受我等朝拜!” 听着外界吵吵闹闹,朱厚熜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而一旁的袁宗皋对此瞠目结舌。 啥玩意?内阁大臣,六部尚书,京中百官这就投了? 说好了靠着首辅和太后跟皇帝好好的干一架呢? 不理会一旁有些怀疑人生的袁宗皋。 朱厚熜走下车来,被骆安和众多眼中闪烁着激动和狂喜光芒的侍卫们扶上马去。 在众人的簇拥下接受百官朝拜! 梁储和毛澄作为文官代表,急忙下马迎接。 又是熟悉的三次三让的表演。 正在朱厚熜装模做样的推脱之时。 梁储一个眼神。 郑廉立刻会意,当即口呼万岁,率领京中文武百官数千人当时下跪! “臣等参见万岁!” 继百官之后,虽说并没有事先通知,一脸懵逼之余,负责护送的一万多名京军甲士也跟着下跪。 最先下跪的便是蒋母的弟弟蒋定统帅的奋武营的官兵。 听着耳旁山呼海啸一般的万岁之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无论如何,大势已定! 哪怕正德皇帝复生,都已然无法更改了! 帝国新皇已出! 朱厚熜叹息一声,在大学士梁储和毛澄等一众官员的以死相逼,苦苦劝说下,勉强答道。 “万民所推,弗敢辞也,不敢固拒,勉从所请。” 而身旁的骆安立刻乘上快马,领着王府众人绕着文武百官当即喊道。 “陛下曰:万民所推!弗敢辞也!不敢固拒!勉从所请!” 随后,又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臣等恭请天子移驾大明门!” 梁储此次带头喊道。 “恭请天子迎驾大明门!” 百官附请。 车队移驾大明门! 看着眼前的车队浩浩荡荡,伴随着文武一阵阵的欢呼声,随行的礼官竟然直接奏起了雅乐,庆贺新皇,杨廷和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此刻,他终于体会了一把史书上所谓众叛亲离的感觉。 身旁的内阁大臣蒋冕想要搀扶,却被杨廷和躲过。 他看了身边这个刚刚看着城下的一幕,眼神明显飘忽不定的文渊阁大学士。 似是自嘲一般,苦笑道。 “是我被权势所迷,蒋阁老不必为我所误!快去大明门迎驾去吧!” 听到这话,蒋冕不免有些愧疚。 临别时,朝着杨廷和深深一拜。 “首辅忠心为国,蒋冕若有机会,定会向陛下阐明首辅的为难。” 哟!还没进城!这就叫上陛下了! 对于蒋冕的话,杨廷和自然是不信。 作为官场数十载的老头条,他很清楚,到时候蒋冕不落井下石踩着自己讨新皇欢心在这帮内阁群僚之间就已经很有道德了。 蒋冕匆匆离去,而杨慎匆匆而来! 一见面,这个大明才子便急匆匆的问道。 “爹,您这是要去哪?” “去哪?” 杨廷和扫视四周,但刚刚还亲热不已的大小官员此时看待自己就像看瘟神一般。 生怕被自己叫过去,沾上关系,被其他人扣上一个杨党的帽子。 他苦笑一声。 “去哪?回府!给新皇上贺表!写辞呈去!” 第三十三章 门外的声音 奉天殿! 大行皇帝遗诏! 朱厚熜在百官的陪同下,以“兄终弟及”旧事,登上了皇位。 并参拜了皇太后。 但与历史上不同,这次,蒋母和张太后并列中宫,同时接受朱厚熜的参拜。 这种前所未有之局面,触动最大不是前朝的文官,反而是后宫的司礼监太监们。 原本以为他们只需要在太后和皇帝之间做出选择。 但现在,来了两个太后,彼此之间还并不对付。 蒋母早就因为今日杨廷和要抢自己儿子一事对张太后深恶痛绝。 一时间人心离散。 就连与谷大用同为“正德八虎”之一的张永见此都不免有些心慌。 登基第一日,便是封赏文武近臣。 “封奋武营指挥蒋定为忠武侯,加五军都督府后军都督衔。” “封大同游击蒋安为信勇伯,加羽林前卫指挥衔。” “原锦衣卫千户骆安,升任锦衣卫指挥使,总管北镇府司及官骑校尉巡捕营。” “原王府典仗,羽林前卫千户陆松,进羽林前卫都指挥使,协领禁军事物。” “封原王府大伴黄锦为御马监太监,原御马监太监吕芳入司礼监……” “追赠故王府左长史解昌杰……” 听到正在传旨的吕芳说到这里,众人莫不露出一副悲痛的神色。 但陆炳可能被他爹陆松在仪式前拎着耳朵教训了一顿。 表示要是敢出岔子就拔了他的皮。 此时一副用力过火的样子,十二岁的少年听到解昌杰的死讯,想笑不敢笑,强忍着做出一副悲痛万分的样子,面目看上去有些狰狞。 随后,还有袁宗皋被安排到礼部,王猛被安排金吾左卫等等,此处不一一列说。 而迎驾众人也各有赏赐,京中梁储,毛澄,谷大用等人皆是被朱厚熜赠与了自己昔年贴身所用之物。 梁储是一套笔墨纸砚,毛澄是两幅字画,谷大用是一张短弓…… 虽然价值不高,但意义重大。 一旁的张永见到谷大用满脸欣喜的收下,心中不免有些酸涩。 或许,当初迎驾之时,自己能主动请缨便好了。 朱厚熜从这一刻便正式成为了大明的皇帝,入住了刚刚被太监宫女们打理好的乾清宫。 “解昌杰的后事,王府众人都称赞你办得稳妥。” 朱厚熜看着面前的吕芳,称赞道。 “谢殿下,为君父分忧,是臣的荣幸。” 吕芳强压内心激动,从怀中掏出了一封辞呈说道。 “这是原司礼监掌印太监谷大用托我向陛下转递的辞呈——” 朱厚熜接过。 上面无非是谷大用自言自己年老体衰,请求等正德皇帝下葬后就去为先帝守陵。 自己主动去和被发配过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况。 前一种大家都知道你的忠心,天子也会怜悯你一片赤诚,多多关照,就算正德朝的百官也不好再因为正德朝的事情而弹劾你。 但后一种,自然是墙倒众人推,下场惨不忍睹。 “唉,谷大用对我皇兄一片赤诚,此事就交给礼部议一下,务必不能亏待。” 旁边新任的礼部侍郎袁宗皋立刻接旨。 听到朱厚熜话,吕芳的心中满是激动。 有了陛下的话,干爹的后半生就可以舒舒服服安心养老了! 陛下,还是个重旧情的人啊! 想到这里,吕芳看待朱厚熜的目光更加真诚了几分。 “只是谷大用一旦离京,司礼监掌印一职便空缺了出来……吕芳……” 听到朱厚熜话,吕芳像是想到了什么,身体都忍不住激动的颤抖了起来。 朱厚熜眼神温和。 “王府上下,无人能比你更熟悉内廷礼仪,你可愿意在谷大用离京之后,暂接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啊!” 听到这话,吕芳激动的热泪盈眶。 司礼监掌印,太监这个职业的最高点。 他知道,这是帮陛下处理掉了解昌杰之后,纳了投名状,天子已经开始真的把自己当亲信来看。 “凡陛下之命,就算是趟刀山,赴火海,臣也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此时,伏地的吕芳已然泪流满面。 …… 另一处,五军都督府。 新任的前军都督,如今蒋太后的二弟,奋武营前指挥蒋定,此时正同手下京军诸将把酒言欢,庆贺升迁。 “末将恭请蒋都督高升!” 原奋武营督尉李滋率先举杯,其余人纷纷跟进。 “祝蒋都督健康常胜!” 蒋定先是喜悦,随即脸上浮现了一抹忧愁。 “如今虽然被朝廷任命为五军都督府都督,掌握北方军马,但张氏实力强大,在京中也是树大根深,此刻我真是如履薄冰,诸位看,我该如何是好?” “张氏小儿,不过一群酒囊饭贷,今都督在外执掌京军,弟弟在宫中执掌禁军,纵然张氏发难,宫中亦可支撑数日,到时只需太后或天子一道旨意,十二万京军朝发夕至,都督只需率众擂鼓西进!何人敢阻!可匡扶王业,立不世之功!” 听到众人的话,蒋定脸上露出了几分微笑。 “善!” 他扫过众人面容,皆是神色坚毅的壮士,此等不当之言,竟无人出声反驳。 看来张氏擅权已久,多次阻挠正德皇帝重整军备,已使得武将离心。 军心可用! …… 深夜,乾清宫。 比起王府众人的狂欢。 朱厚熜现在在琢磨自己如何筑基。 随着一口浊气被吐出,朱厚熜眼中浮现一抹喜色。 练气圆满! 体内的弄焰诀和大日真法也都得到了强化。 朱厚熜赫然发现,随着自己修为的精进,大日真法对自己的增幅也越来越强。 原本自己的气血灵力都只是普通同阶修仙者的两倍,现在竟然增长到了两倍半还不止。 这不由得让朱厚熜更加期待筑基之后这道大日真法的效果。 三十岁之前筑基圆满,气血未衰,平添三成把握。 若是有秘法辅助,又能增加一到两成。 通过化劫法,突破之前将劫气积累圆满,便又是二成到三成的成功几率。 七八成筑基成功的把握,放在其他修仙者身上多半已经欣喜若狂。 但…… 不稳啊! 还是要搞一枚筑基丹,再平添三成把握才是。 有了九成甚至十成把握,朱厚熜才会尝试筑基。 毕竟,对比诸多一辈子卡在的炼气后期,连筑基的影子都看不到的修仙者们。 我有挂,你们有吗? 能有十足的把握,朱厚熜当然不会采用七成的法子去冒那三成的风险。 筑基秘法这件事不用担心,自己在修仙界投靠了谢家,只要自己亮出练气圆满的修为,谢宝树自然不会放着不知道已经印了多少份拉拢人心的秘法不给。 唯有筑基丹,确实有点麻烦。 倒是看谢宝树要朱厚熜付出多少代价了。 正在朱厚熜思索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宛如指甲划木头一样的声音。 就好像此时正有东西在门外用尖锐的指甲死死的划着木门,想要窥探房间内的一切。 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瘆人。 第三十四章 皇宫失火 似乎是得不到反馈,门外的东西似乎有些气恼,动作更大了一些。 门窗被拍打的吱呀作响。 可门内的朱厚熜依然默不作声。 仿佛一切正常。 朱厚熜借口清修让周围卫士和太监都暂时离开。 若是有人想要在皇城中对朱厚熜动手。 那它就绝对不能放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朱厚熜独处的机会。 终于,它先忍不住。 没有暴力砸门,这东西轻飘飘的,竟然直接从门缝中钻了进来。 竟是一个纸片人。 苍白的四肢,如血一般的脸蛋。 一双眼睛像是没画完就草草收工,只有大致的轮廓。 它竟然梳着宫内宫女的发髻,手中不知何时变出一盏茶杯。 向着朱厚熜缓步走来。 朱厚熜听见它的嘴里发出一阵阵的奸笑。 “陛下,时候不早了?该喝药了!” 等到一人一诡不过数步的距离,朱厚熜睁开了眼睛。 他的表情依然是让面前的东西惊愕的平静。 甚至主动拿起了这纸人手中的茶盏,闻了闻,皱起了眉头。 “谁派你来的?” “当然是张太后——” 此时它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嫌弃的把茶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的朱厚熜,一脸懵逼之余,下意识的鬼使神差的回答道。 “太后不给你发工资吗?这水都馊了!” “……” 大明是没人了吗? 怎么选了个这么抽象玩意上来。 窗外的黑暗中,无数的阴影徘徊。 黑暗中,传来女人尖利的笑声。 “建昌伯在哪?” 它终于忍耐不住,见朱厚熜已经被包围,问道。 “看来你说谎了,若是张太后,必然不会这么心急!” 坐在蒲团上的天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朱厚熜叹了口气。 看来,皇宫内除了张太后之外,还有其他的势力存在。 毕竟,若真是张太后,必然有更加委婉的和妥当的方法来和朱厚熜在张延龄这件事情上谈判。 先皇之母,这个身份,在大明足够干很多事情了! 朱厚熜起身,周身浮现金红色的火焰。 它刚想嗤笑这凡人的不自量力,转眼便看见朱厚熜的身旁的火光。 而随着一阵剧痛,自己的身体在一瞬间燃烧了起来。 “啊!!!” 它的口中发出了一阵惊恐的尖叫。 外面隐藏的那些东西也察觉到了殿内的异常,门窗被剧烈拍打的“咚咚”声不断传来。 须臾间,门窗四分五裂。 那些东西冲了进来。 四十多个纸人,皆是太监,宫女,卫士的形象。 为首的太监模样的纸人刚刚来到朱厚熜面前,转瞬之间便被熊熊的烈焰烧成灰烬。 练气圆满的弄焰诀在大日真法的加成下,威力愈发的卓绝。 朱厚熜甚至有种感觉。 在自己手中,这套原本只能算中上等的弄焰诀,论威力已经不逊色于那些练气的顶尖功法了。 刹那间,烈火点燃了黑夜,看到前方的纸人一个接一个惨叫的燃烧起来。 后续的纸人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拼命的向后退去。 但朱厚熜又怎会让他离开。 烈火熊熊,吞没掉一切。 伴随着殿外宫外宫人们惊恐的“走水了!”的高呼! 朱厚熜张了张手,最后一个纸人的灰烬从掌心飘落。 他终于捕捉到了那抹操纵纸人的背后之人的踪迹。 他看向宫外,那是寿宁侯张鹤龄的府邸的方向。 “陛下!” 黄锦慌慌张张的带着卫士冲了进来。 见朱厚熜完好无损,松了口气。 他还想说些什么,朱厚熜摇了摇头。 看来自己就算登临帝位,还是有人不将自己的警告放在心上。 “黄锦!” 四周卫士太监纷纷冲过去救火,黄锦听到这连忙跪倒在地。 朱厚熜一挥衣袖。 “传内阁司礼监及钦天监立刻到瑾身殿来见我,今日竟然有人敢在皇城中纵火,着令督察院立刻下令,三法司会审,三日之内,必须要缉拿真凶,抓不到!统领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的那群酒囊饭袋们就统统滚蛋去吧!” 听到朱厚熜包含怒意的话语。 黄锦内心一沉。 无论朱厚熜此时在众人面前表现的愤怒是真是假。 但他清楚的知道,不久后,京中又要有许多人被罢官免爵,人头落地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 正德十六年,瑾身殿。 杨廷和和内阁众臣相互对视,而跟着吕芳急匆匆走来的司礼监太监们也同样战战兢兢。 天子刚刚入京,寝宫便起火。 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捅破了天的大事! 而在司礼监内阁这两个国家最高权力机构之外。 还有一个特殊的部门。 那就是指责为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的钦天监。 原为司天监,土木堡之后改名。 这次来的是一老一少两人。 老人名为李璇,钦天监监正,官从五品。 旁边的青年则为春官正,五官正五人中一人,掌推四时节气历法,正六品。 “李监正,情况如何,是否为妖邪作乱?” 见杨廷和沉默不语,梁储转身,很是客气在等候天子驾临之前的时间问道。 “梁阁老,我和星儿刚刚跟黄公公去宫里看了,确实是有银祟之气徘徊,不过具体这妖祟是怎么进宫的,还需等小人之后仔细调查。” 李璇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作为当代的钦天监监正,天下玄修名义上的领袖,在无论佛道还是景教中都颇有威信的。 但面对这些朝廷中位高权重大人物们,说话间还是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手心出汗。 毕竟,历史上那三武灭佛之事虽远。但却依然可以借鉴。 而洪武永乐之时,朝廷剿灭明教,白莲教等邪教之事还历历在目。 至今还让天下玄门对此心惊胆战。 毕竟他们不像朱厚熜,他们的根本上还是凡人。 只是掌握了如何对付利用那些邪恶之物的技术罢了。 一旦惹怒了官府,顷刻间便是破门下狱的下场。 梁储点头,转过身看着蒋冕。 “看来宫中确有妖祟作乱,如今陛下震怒,蒋阁老可务必要盯紧了三法司严查!若是三日内出不了结果,惹得龙颜震怒,我等之罪便是万死也难以偿清!” “宫中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定当督促他们严查,还请梁阁老放心。” 蒋冕说道。 两人交谈间,便已然将此事定为宫中有奸细与外贼勾结。 “陛下驾到……” 闻此,众人行礼。 “参见陛下!” “无需多礼!这么晚叫你们过来!众卿起身吧!黄锦,给几个阁老赐座!” 朱厚熜登上殿中金台龙椅,坐下。 “事情调查的如何?” “刚刚司天监来报,确认为是妖祟作乱,多半是内外勾结,才让邪祟进了宫!” 李璇的嘴张了张,还没发言,一旁的梁储立刻出声回答道。 什么玩意? 我啥时候说过邪祟是内外勾结了! 而一旁的蒋冕补充道。 “臣请陛下严查内外!皇宫禁地,万不可有失!” 说完,他和梁储皆将头深深垂下,等候天子差遣。 明眼人都知道,天子一入京,就安插王府亲信进入禁军各处。 明显是想要在禁军众有所动作,清扫张太后的势力! “没听到两位阁老说的吗?黄锦!” 少年天子端坐在龙椅上。 目光扫视着殿下众臣。 冷笑着,对着黄锦呵斥道。 “带着你的人,先把你手底下御马监四卫给好好查查!有问题的统统扔到诏狱里面去!等清理完你的人,带上王猛,禁军二十六卫,一个卫一个卫的给我查!一个都不许放过!” 说到最后,天子的话已经变成了怒吼! 众僚臣惶恐间再次下跪,恍然间,梁储等人仿佛听见了耳旁一声龙吟! 第三十五章 白挨 但回过神来,眼前坐在皇位上的少年天子依然怒气冲冲,但毫无异状。 似乎刚刚听到的龙吟都是幻觉。 场中,唯有跪倒在群僚末尾的一老一少两人知道,刚刚那绝不是什么幻觉。 “师父,那是……” 青年伏地,脸色苍白,扭头浑身颤抖的想要说些什么。 但却被李璇一把捂住了嘴。 “什么都别说!一会跟着人群,快走——” 李淼看着自己从小就最为崇拜的师傅,天下道门名义上的魁首。 此时的他却也是神情恍惚脸色苍白,像是看到了多么恐怖的事物。 李淼知道,能让自己师傅都做出这样的表情。 就意味着此时真的出大事了! “回去告诉各处弟子,让他们收拾行囊,要是我今晚没有回来!立刻向南,找江西上龙虎山找正一盟的张天师——他和我在真武大帝真灵前一起发过血誓,会庇佑你们的……如果连他都不敢收留,那那你们就继续向南走,去投奔王守仁去吧!” 见李璇神色凝重。 “师傅,到底出了何事?” 李淼追问道。 “不要问那么多……” 随着匆匆出宫办差的官员们起身,李璇神色恍惚的看着面前的乾清宫。 “太岁犯东井,杀狼冲紫薇——” 妖魔化人身,宰制天下! 大劫要来了。 绝对不会有错!那种力量! 李璇再次回忆起了刚刚朱厚熜身旁的能量波动。 那种程度,已经足以媲美那些隐喻黑暗中邪魔大君。 就算是当年永乐山东唐赛儿之乱的那尊所谓的“降世弥勒”,也不过如此了吧! 早已不是凡人可以独身应对的范畴。 但…… 李璇眨了眨眼睛。 尽管心中恐惧。 但是他还是强忍着双腿的颤抖,起身向着身后的瑾身殿迈去。 若真是如此,这将是席卷天下的劫难。 必须要有人用生命以身示警,引发天下人的重视。 …… 瑾身殿内,朱厚熜正与跪在殿下的骆安交谈。 “状态如何,可有异状?” “并无,只是偶尔感到饥饿,忍一忍便过去了,只是近来饥饿感有愈发扩大的趋势。” 骆安答道。 朱厚熜陷入了沉思。 他本以为靠灵米供养便可以消弭妖兽本能对于人牲的渴望。 但事实证明,他想的简单了。 大明世界这对于修仙者而言极为恶劣的修行条件。 只会更加刺激这些妖血武者去渴求血食。 那么,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群友们呢? 朱厚熜链接了识海中的诸天宝鉴。 只不过这次,他发现原本算上朱厚熜只有五个人的群多了几人。 其中一位正是帝国劳模黄老汉。 另两位则对朱厚熜而言有些陌生。 其名称分别为。 “没头脑和不高兴” “非飙车同好勿加” 这两个家伙的账号明显是新号。 不过现在和劳模老哥一样,目前还处于封禁状态。 而在听到朱厚熜的疑问之后,还是那位环保少女率先回答。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朋友,你相信进化论吗?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明者见微,智者知祸:? 胜利,荣耀,血:血祭血神!颅献王座!嗷嗷嗷嗷┗|`o′|┛嗷~~! 好吧,这次不良少女依然发挥稳定。 大明嘉靖:进化论还能解释这个?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很快给出了回答。 按照她的解释,在生存环境突然变得恶劣的情况下,超凡生命并不会像普通动物一样靠着缩小体型,或是冬眠来躲避灾害。 相反,超凡生命中超凡的部分会拼命的侵吞宿主的理智,使之成为丧失理智的怪物。 使之能有更多的时间进行狩猎的和进食,以维持超凡特征的继续存在。 至于文明理智之类,对它而言并不重要。 而毫无疑问以上情况,与骆安目前都符合。 朱厚熜问道:那该如何解决。 毫无疑问,朱厚熜曾经想的通过修仙界的资源维持的计划破灭了。 这是两个世界体系的冲突,靠着修仙界的资源只是饮鸩止渴,如果不能在大明世界找到解决的方法,为了这个世界的人类着想,朱厚熜就只能很抱歉的自己找个机会处理掉这些不适合时代潮流的残次品。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其实倒也不难,有两种解决办法。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超凡失控的前提是世界资源的匮乏和进食的效率太低。那么,两个问题任解决其一就好了。 第一种方法就是通过移植高等作物,引进高级牲畜,植树造林,丰富物种多样性,虽然这种方法我个人强烈推荐,但是需要的时间太长,你说的那两个案例肯定撑不到那时候。 朱厚熜默默拿起小本本记下。 他还依稀记得青山宗后山的竹林里面灵兽还挺多的。 自己路过顺手捡几只应该没人能发现。 当然,路上再捡两根木头也很合理吧! 而当朱厚熜看到了第二种是用百兽精血提炼弹丸,补充营养。 ‘正德老哥的豹房,现在还在不?’ 享受了那么多年的锦衣玉食,身为现任皇帝,抽你们的点血,不过分吧? 朱厚熜又打上了朱厚照生前豹房里养的那些奇珍异兽的注意。 “什么人?” 正在朱厚熜思索该找个什么理由去看看正德朝被视为皇帝不务正业的象征豹房,而又不会被人看作是和正德老哥有着同样的兴趣爱好。 殿外突然传来了骆安的一声怒喝。 紧接着,便是一阵劈里啪啦的打斗声。 不久,看着面前被揍得鼻青脸肿,一脸震惊的望着一旁的骆安,被扔到朱厚熜面前的老头。 朱厚熜有些惊讶。 这不是刚刚那个钦天监的监正吗? 大半夜跑这来干什么? 更让朱厚熜惊讶的是,自己的神识在骆安喝破前竟然完全没有发觉此人的到来。 看来其身上确有隐匿行迹的密宝。 “陛下,刚刚我看见此人鬼鬼祟祟,在殿外了望,还望陛下定夺。” 看到朱厚熜的目光朝着自己看了过来。 李璇的嘴张了张,指了指旁边刚刚自己亲眼看着一拳干碎了门口的石狮子的骆安。 “他是个什么东西?” “狂妄!我乃天子御前锦衣卫指挥使,正三品武官!” 你一个小小的监正才算什么东西! 骆安被气的满脸通红。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当即站了出来。 “大胆贼子,天子近前,还敢口出狂言。” “兴王府时,我梦得仙人传法,可铸金甲神兵,李监正有何疑问,直言便是。” 李璇张了张嘴。 什么狗屁仙人传法,我怎么不知道庙里那些忽悠愚妇愚妇捐钱捐款的木雕泥塑还能显灵的,我就没见过施展妖术还能保持人身的。 但……离近了一瞅,这家伙好像真不是邪祟。 相反,这气血旺盛的有点离谱。 意识到有可能是乌龙,李璇看着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的天子,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臣心忧殿下安全,生怕再有邪祟,于是……” “一片衷心啊!” 朱厚熜感叹,打断道。 “骆安,你也是太冲动,把人打成这个样子。” 骆安:“……” “那臣就先告退——” 临别时,李璇看着骆安手中拿着的那块金色的令牌,又看了看朱厚熜。 朱厚熜故作没有看见。 “监正还有何事啊?” “没……没事……只是我的……” 话还没说话,就看见面前的天子两眼一闭。 “监正辛劳,回去好好休息便是,骆安,你快去送送李监正。” 第三十六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朱厚熜把玩着手中的金色令牌。 上书几个大字。 龙虎上清玄君密令。 摸索片刻,朱厚熜轻咦了一声。 以自己远超一般练气圆满修士的神识,竟然丝毫也看不出此物到底是何材质。 用神念扫过,反馈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眼前空无一物。 这…… 凭借着朱厚熜在修仙界的所见所闻,哪怕是筑基宝物,也绝不可能让自己一点察觉也无。 冥冥中,朱厚熜感觉这玩意的位格恐怕要比自己想象的要高得多。 怕就算是结丹大能的神识探索也能屏蔽一二。 这样的话,这次自己的大明世界植树造林计划又可以多了几分把握。 “传令下去,南郊祭天推迟到三日后,朕清修三日,任何人不得打扰,三法司何时拿到人再来向朕禀报。” …… 修仙界,青山宗灵田。 朱厚熜伸了个懒腰。 两边的时间流速差不多是五比一。 背上一把砍刀走到后山,正准备挑几根灵竹开始他的环境保护大业时。 却听见灵田旁的田埂上,有两名杂役弟子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刚刚乙六三的赵瑶瑶门前围了好多人,说是要下山成婚了。” “这是为何?放着好好的仙门修行的机遇不要,山下灵气稀薄,恐怕毕生修为都再无寸进了!” “听说是被家里逼得回去和慕容家的旁系联姻,还是给一个凡人做妾。” 朱厚熜眉头一皱。 一个闪身来到二人身后。 二人见了朱厚熜一身执事装,连锄头也不要,慌忙起身行礼。 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两人,朱厚熜这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穿了,一个普通的傻财主被恶霸设了圈套,挨了打还要赔钱赔女儿的俗套故事。 不过,想到自己之前对宗门各个势力关系的猜测,朱厚熜心中定计,问道。 “赵瑶瑶现在在何处。” “此时应该还在家里收拾东西。” 面前的杂役弟子茫然。 “前面带路——” 朱厚熜挥手说道。 那杂役弟子自然不敢阻拦。 带路之余,还不忘给朱厚熜讲着最近的传闻。 “听说再过几天,这武州各大宗门举办的每十年一次,唯有筑基以下方可参与的试剑大会又要召开了,宗门正在各处选拔弟子,筹谋夺冠,获取玄水灵境一甲子的控制权。” 试剑大会,黑社会修仙的传统路数。 是青山宗附近几个宗门,为争夺能产出有筑基资源的玄水秘境而定下的比试。 唯有练气期,三十岁以下年轻弟子方能参加。 优胜者将直接获得一份筑基丹的珍贵主材玄水灵液。 可以留作自用,亦可以献给宗门换取一枚筑基丹。 “到了,朱执事可要小心,听说这次慕容家有练气后期的高手随行,先行告辞!” 听见提醒,朱厚熜点了点头。 然后大步朝着眼前赵瑶瑶的小屋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听见了赵瑶瑶门前一阵嘈杂 “别忘了!你可是被我用两颗灵石从你爹手里买来的,你要怨就怨你那两个不中用的哥哥吧!哈哈哈!” 门口一个穿着鹅黄色锦衣的少年,此时正带着一群奴仆在赵瑶瑶门口高声笑骂。 而在他旁边站着一个神色冷峻的中年男子。 看来这就是那个所谓的慕容家的练气后期高手。 少年虽然容貌俊俏,但眉宇之间却透露着一股淫邪。 围观众人眼见赵瑶瑶被如此逼迫,心中叹息。 “这赵小姐也真是可怜,家里被人坑害不说,还要被逼的和慕容家联姻。” “能和慕容家联姻,对凡人世家而言怎么想都不亏吧!” 有旁观的杂役女弟子见慕容亮长相俊美,忍不住说道。 “这个慕容亮据说已经有了七房小妾,就是为了诞下有灵根的子嗣,而且据说性格极其变态,每次行房事后女子都是九死一生,我家大姨就在府上做帮工,真是老惨了!” 这么变态! 那女修吓得不再说话,看着慕容亮那光亮的外表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正在众人以为今日赵瑶瑶又是难逃毒手之时。 一道身影突然从人群中爆射而来。 “大胆,竟然敢光天化日在青山宗掳掠女修!” 朱厚熜一声大喝,一掌便朝着那位慕容亮公子打来。 见到出手的不过一个少年,慕容亮身后的几个家奴怒吼一声,当即挥拳便朝着朱厚熜打来,赫然都是练气中期的炼体武者。 “贼子好胆!” 为首的那人怒喝道。 其名为黄克,练气六层修士,一身法力几乎已经凝练到练气中期顶峰。 在坊市中颇有威名。 “竟然是奔雷手黄克,据说其出身武学世家,后有奇遇,一身奔雷掌足可匹敌练气后期修士!” 周围有人见到那标志性的掌法,惊呼道。 看着朱厚熜,黄克心中满是不屑。 又是一个摸不准自己几斤几两热血上头就上来逞威风的少年。 但,下一刻,他连带着身后的几个家奴就以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回去,重重的摔在地上,骨断筋折,大口的吐着鲜血,显然是命不久矣。 “练气后期——” 见到这一幕,那个一直在旁边闭目养神的中年男子坐不住了。 “你可知道你给自己惹了天大的麻烦?你知道面前的人是谁?此人乃宗主出身的慕容家的公子!赶紧退下,否则休怪我不讲同门情面!” 他冷声说道,看着朱厚熜的目光仿若看着一个死人。 “那又如何,宗门地界,就算是宗主嫡子亲至也要遵守宗门戒律!凡人都知道天子犯法和庶民同罪,何况一个区区的旁系弟子。” 朱厚熜毫不留情,下一刻便一拳将旁别想出声威胁的慕容亮一拳砸倒在地。 “竖子尔敢!” 那练气后期的男子见朱厚熜果真一点面子也不给,又见慕容亮躺在地上身体抽搐,明显是进气多出气少,当即暴怒,起身飞扑朱厚熜而来。 “你纵容慕容家子行凶,也一块随我去执法堂去吧!” 朱厚熜当即握拳,远超寻常练气圆满的气血让面前的男子脸色大变。 “气血如虹,练气圆满体修!” 此话一出,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十四岁的练气圆满,绝对可称得上筑基有望。 双方对拳过后,尽管朱厚熜有意收敛了力道,但还是打的对方直接跪坐在地上,伏地呕血三升,显然已经无力再战。 “何人在此闹事!” 如众多电影中的情节一样,执法堂的弟子在争斗结束后方才姗姗来迟。 为首的正是谢灵韵。 原本青山宗是慕容司马王谢四家轮流掌权,但因为慕容家连续三代金丹真传,导致慕容家的实力此时在宗内如日中天。 引发了其他几家的强烈不满。 朱厚熜甚至怀疑,就算今天自己不出手,恐怕谢家也会找个机会将这位慕容公子拿下。 “闹事的全都给我带走。” 谢灵韵满脸冰霜,朱厚熜漠然的在众人面前带上了手铐。 而慕容家的仆从,家奴,武师也统统被戴上枷锁带走。 临别时,朱厚熜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此时赵瑶瑶正一身白衣呆呆的站在门前,愣愣的看着朱厚熜被执法堂带走。 …… “这是黑山的特产黑罗茶,以往只有内门弟子和筑基长老方才有份额,贤弟久在外门,今日可要好好尝尝。” 执法堂内,刚被调入内门传功堂的谢宝树正笑眯眯和朱厚熜并肩而坐,谈笑饮茶。 第三十七章 秘闻 今天当众给谢家纳了投名状,又展露练气圆满修为,谢宝树对朱厚熜的态度又变。 此时已然绝口不提当初要招纳朱厚熜成为门下弟子的事情,而是改口以兄弟相称。 朱厚熜品了一口,果然是上好的灵茶。 也许是朱厚熜资质实在太低,喝上一口不禁身心舒畅,甚至感觉自己资质都有些许改善。 若是能连喝上了几个月,那说不定自己的资质提升到丙类灵根也有可能。 纵然化劫法修心便利,不假外物。 但若是资质过于低劣,那突破大瓶颈所要求渡过的劫难数量和质量只会更加苛刻。 另一面,朱厚熜也不禁为青山宗的底蕴暗自吃惊。 青山宗分外门和内门。 外门是从武州各处通过升仙大会召来的有资质幼童里进行选拔出来,少部分资质绝佳的进入内门,优秀的则在外门,大部分被打发到各处充当杂役弟子。 而内门则是专门负责青山宗四姓豪门和宗内一些其他小家族的弟子的培养。 若是内门弟子每日都能喝上这黑罗茶,哪怕是资质低劣,也能硬生生靠着资源堆到练气后期乃至是圆满。 “慕容家的事情贤弟不用担心,慕容亮违反门规,肆意抓人,就算慕容德身为宗主,也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他,他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朱厚熜。 “贤弟修为进展神速,短短数月竟然就已然突破到练气圆满,不知对于筑基一事,可有安排!” “我出身寒微,正为此事忧心。” 朱厚熜放下杯盏,一脸忧色。 “这有何难?” 谢宝树拍了拍手。 两名执法堂的女修走出,手里各捧着一个托盘。 谢宝树拿起了左侧托盘上的卷轴,递给朱厚熜。 “这是我谢家的筑基秘法玄水奠基诀,若能修成,可提升修炼者两成筑基成功率,至于筑基丹,则看老弟你的本事了!” 谢宝树示意右侧的侍女将托盘上的东西递给朱厚熜。 朱厚熜接过,竟然是一柄金色的小剑。 “此物是此次试剑大会的信物,还望老弟能代表我谢家出战,无需夺冠,只需跻身前三甲,老夫都承诺以一枚筑基丹换取贤弟手中的玄水灵液。” 说到这里,谢宝树的心中也不免泛出了一抹苦涩。 试剑大会—— 谢家主修水系功法,那座玄水秘境原本是谢家发家之地。 谁曾想时过境迁,几百年来,不光秘境易手,如今年轻一代竟然连几个能拿得出手的人物都没有。 试剑大会的前三甲的奖品都是玄水灵液,只不过分量有多寡罢了。 看的出,谢家给了自己很大的优惠。 只要拿前三,就能和第一一样换一枚筑基丹。 要知道,第一名的玄水灵液可几乎是第三名的两倍。 看来,谢家这是铁了心要将自己收编为嫡系。 不枉费自己今天如此高调的打伤慕容家的族人,作为给谢家的投名状。 至于到了危机关头会不会被谢家拉去抓壮丁。 朱厚熜表示等遇到连青山宗都应付不了的危险的时候,谢家能找的到自己再说。 于是,对于谢家的赠予,朱厚熜一律笑纳。 看着朱厚熜将信物揣入怀中。 谢宝树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神色也更加亲切真挚了几分。 两人相谈甚欢,临别之时,谢宝树忍不住叮嘱道。 “贤弟此次筑基,足有七成把握,可谓道途长远,平日里应当谨慎修行,三十岁不失元阳,则金丹有望——我谢家虽不繁盛,但也有良家女子对贤弟兰情蕙盼,贤弟可不要自误啊!” “我年纪尚小,并无此意。” 朱厚熜笑容古怪。 谢宝树想通过联姻将朱厚熜彻底绑在谢家的战车上。 而朱厚熜则表示我只想白嫖。 谢宝树的打算终究还是要落空了。 等朱厚熜走后,从外走出一人,正是谢灵韵。 “此人修为短短数月突飞猛进,祖师留下的化劫之法虽立意上等,但必然另有所奇遇,叔父刚刚为何对此只言不提。” 谢灵韵有些不满。 不管是拿下拷问也好,威逼利诱也罢,但谢宝树这种不闻不问的态度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天下英才如过江之鲫,能出类拔萃的谁无奇遇呢?但不说金丹大关,能破筑基的都人数寥寥。我谢家千年积累,武学丹药不计其数,若有如慕容德一般合适的后辈,练气圆满一日而成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此人到了筑基修为还能如此突飞猛进,才有让我谢家谋划的资本,更何况,日后说不得谢家有人与其皆为道侣,若是他能与我等同心,主动将机缘献上,我谢家自然也不吝啬和自己姑爷同享谢家府库中千年珍藏。” 听到谢宝树的话,谢灵韵有些羞愧。 谢家年轻一辈青黄不接,空守宝山而无用,而慕容家则连出三代金丹真传。 不过,听到后面,谢灵韵见谢宝树说到结为道侣时眼睛瞥向自己,脸上一红,想到朱厚熜那张清秀的面孔,竟然一时有些晃神。 “叔父又在拿我取笑!” 谢灵韵反应过来,气的一跺脚,摔门而去。 只剩下身后谢宝树爽朗的笑声,只是片刻,他笑容凝结,神情深邃。 你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呢? 谢宝树回想着朱厚熜的面容。 目光泛起一抹精光。 这是只有宗门中这些盘踞千年的家族子弟方才知道秘闻。 看似普通,甚至有点脑残的,专为贫苦修士而生化劫法背后的真相。 那位创造此法,出身名门大族且天赋惊人的三代祖师从不需要担心资源匮乏。 而他当年所观的也不是什么无字天碑的残片。 而是真正完整的无字天碑。 人们都将那位三代祖师的意外死亡当作笑料,却不知道,早在很久以前,在读完那块无字天碑之后,他就已经疯了。 但纵然是一个疯子,依然牢牢霸占着掌门之位数十年,剑下是无数想要趁机挑战的元婴亡魂,凶威赫赫。 而留下最后遗言,除了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是道寻人,非人寻道”之外。 更有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临终前在谢家老祖耳旁自言自语如说梦话一般的呢喃。 “小心所有临近飞升的修士……小心……我看见天外盘旋着一条巨蛇,在紫色的漩涡之中,大笑着吞噬着世界的血肉……” “越来越近!” 第三十八章 试剑大会 三日后。 朱厚熜将手中的玄水奠基诀放回盒子内,准备在试剑大会之后归还给谢家。 筑基秘法已经修成。 此刻,就算没有筑基丹,劫力积蓄的也不圆满,朱厚熜亦有五成把握突破筑基。 这对寻常修士来说已经很高。 可对朱厚熜来讲还不够。 三日来,在谢家的操作下,那位慕容亮被转交给了青山宗现任宗主慕容德手中亲自处理。 不光退还了赵瑶瑶家里的财产,更是将原本的答应许配给赵家的慕容家庶出女子如约结为姻亲。 当然,是没有灵根的那种。 赵瑶瑶也因为此事被调到了外门去,算是因祸得福。 对于慕容家而言也是成功大事化小。 而朱厚熜这位见义勇为的年轻俊才,更是被慕容德亲口提起,想要见上一面,但被谢家长老以备战试剑大会为由婉拒。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大概率两年内就能筑基的精英人材。 怎么可能在快成功的时候拱手让人。 “该见识下所谓的试剑大会了……” 朱厚熜起身,门外几个同样参加此次大会的谢家子弟已经等候多时。 除了谢灵韵外,还有另外两人,一男一女,男的叫谢灵风,女的叫谢灵云。 是谢家当代大长老谢道灵的亲孙子孙女。 三人一个练气七层,两个练气八层。 这就是谢家能拿得出最好的吗? 怪不得—— 等众人登上仙舟,抵达试剑大会,看见武州国各宗门世家的青年俊杰们。 多数都是练气后期修为。 像合欢谷,天音阁等仅次于青山宗的门派,领队的都是练气圆满修士。 更不要提慕容家,年轻一代三十岁以下筑基圆满的修士就有四人。 是青山宗派出的十名练气圆满修士中家族势力中占比最多的。 朱厚熜对于谢家目前年轻一代的状况算是心中有数。 “别看其他宗门的弟子多,但除了天音阁季盈外,其他人实际上能突破筑基的概率不大——” 毕竟,筑基丹只有青山宗有权炼制和分配,在武州国内无论是谁私炼等同于谋逆。 这也是武州国很多宗门不得不依附青山宗原因之一。 一旁的谢灵韵在朱厚熜耳旁轻声说道。 似乎是觉察到了朱厚熜的目光。 季盈回头看了一眼朱厚熜,和善的笑了一下。 “比试开始——” 随着青山宗一位王姓长老传令下。 众人振作精神。 都想要趁此机会扬名立万。 朱厚熜对此倒是兴趣缺缺。 就朱厚熜自己估计,目前的自己打一般的练气圆满修士完全可以称得上碾压。 在经过了几轮俗套的一招制敌的装逼打脸,收获一众震惊之后。 朱厚熜很轻易来到了最后决赛。 此时,那位被谢灵韵特意点到名字的季盈,此时正一脸凝重的看着面前的武州国霸主,青山宗首席弟子,兼掌门儿子慕容棕。 相比较对方的紧张,慕容棕倒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早就听闻青山宗慕容家三代皆是金丹真传,季盈特来拜会。” 不等慕容棕回话,便抢先发动了进攻。 手中白光一闪,竟然是一件用北国寒铁打造的长戟。 握在季盈手中,竟然发出了几道象征喜悦的红色灵光。 竟然还是一件通灵之宝。 “传闻此宝是其出生之时,有一西行的僧人借宿其家赠予的,季家得到后反复祭炼,据说足以匹敌一般的筑基法宝。” 只是,面对一件堪比筑基的法宝, 对面的慕容棕神色却是不变分毫。 只是被动的闪身躲避。 不断消耗着对方的法力。 “这位首席据说是当年宗主未改名前,和一个天音阁的女修所生,后来外出历练被仇敌追杀,直到近些年才将其找回宗门,天资卓越,是青山宗这一代的翘楚领头羊。” “哦……” 听着旁边谢灵韵略带崇拜的话,朱厚熜看着台上风轻云淡的慕容棕,不知为何,两人的战斗,总感觉越看越觉得奇怪。 下意识的问道。 “宗主还改过名吗?” “当然,慕容家这些从蛮荒之地迁移过来的大族就是有这些不知所谓的规矩,只要族人担任宗主,都要改名,我们青山宗二百年来连续三代的掌门都叫慕容德。” 谢灵韵不疑有他,回答道。 朱厚熜死死的盯着台上。 奇怪,太奇怪了! 季盈的每一击似乎都在对方的计算之中,旁人或许会以为这是慕容棕天赋卓绝。 但,某位邪神的恩赐让朱厚熜在某些时刻对于战斗格外的敏感。 不对劲!很不对劲!这绝不是一句天赋卓绝,或是修为深厚可以解释的! 简直就像是未卜先知一般! 朱厚熜心中惊骇,但表面上还装作平静的样子,问道。 “那你知道宗主的原名叫什么?” “额……好像是叫慕容桐来着?” 谢灵韵回答道。 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正在擂台之上的慕容棕似乎无意的向人群中望了一眼。 那一瞬间,两人的目光对视。 有趣…… 朱厚熜勉强读懂了他的口型,但答案却令他遍体生寒。 擂台上,慕容棕似乎已经玩够了。 他终于开始发力。 而面前的季盈显然没有放弃的意思。 “冰封天地——” 她双手合十,虽然通过刚刚表现已经知道自己败了,自己已经拼尽全力,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她心中微微有些丧气。 但紧接着,便振作起来。 施展出了最强的一击。 “早就听闻天音阁的季盈是几百年难得一见冰属性异灵根,没想到就连昔日武州霸主雪山派的筑基秘法都能够掌握,果然是天资卓绝!” 谢灵韵在一旁兴奋的说的,看得出来,她对于季盈很是崇拜。 不光是她,朱厚熜发现很多女修对于季盈都抱有一种特别的情感。 就好像前辈子朱厚熜见过的那些追星族一样。 也许尽管是修仙世界,但这个世界女修们大多数都过的并不如意。 因为这个世界的女修相比于男性先天有缺,虽然因为修炼比凡人自由,但也好的有限。 白色风雪掩盖了一切。 此时,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有奇迹发生。 看着旁边谢灵韵期盼的眼神,朱厚熜却并不看好这位少有的女性天骄。 而结果也不超出所料。 等风雪散去,季盈狼狈的跪倒在地上,捂住明显已经脱臼的左肩,低声说道。 “青山宗首席,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哪里,山门中藏龙卧虎,我不过是侥幸被推上台前的那个罢了。” 慕容棕说道,众人都认为他是在自谦,只有朱厚熜和身旁的谢灵韵看见。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瞥向朱厚熜的方向。 表情玩味。 第三十九章 诏狱 朱厚熜知道这家伙怕是盯上自己了! 而之后的对决中朱厚熜遇上了几个慕容家的练气圆满修士,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得过分突出,都是和对方周旋一番,才以极高的战斗素养侥幸取胜。 但尽管如此,朱厚熜一连连败多位练气圆满的天骄,也是引起了在场诸多宗门长老的重视。 “想必今日之后,青山宗朱厚熜的名号就要响彻武州国了!灵韵,听说谢家是安排你带他参加试剑大会的,不知道能否引荐一下?” “对啊!对啊!我们也想认识一下!” 听着耳旁各宗小姐妹在自己耳旁毫不掩饰的对朱厚熜的好奇。 谢灵韵不知为何心中微微有些酸涩。 她再次抬眼看擂台之上,又一次干净利落的击败慕容家的天骄练气圆满修士,意气风发的少年。 目光中满是复杂。 曾经她还想过要将朱厚熜收入自己麾下,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是多么自不量力。 想到这里,她不禁自嘲一笑。 现在的朱厚熜可没有心情的去管底下的谢灵韵和那些观众的看法。 毕竟下一场他就要正面对上那个行事古怪的慕容棕了。 而刚刚的比试中,朱厚熜发现慕容棕也和自己一样,默默的观察着对方的每一场比斗。 “你的战斗直觉强到可怕,有没有兴趣投靠我慕容家,谢家能给你的东西,我们慕容家全都可以翻倍。” 两人对视,慕容棕率先开口。 他并没有在意朱厚熜的修为和年纪,而是称赞了朱厚熜高超的战斗直觉。 “说笑了,你的直觉和预判也是我平生仅见,谢家对我还不错,暂时没有改换门庭的想法。” “如此吗……” 听到朱厚熜的话,慕容棕若有所思。 “那就有劳了。” 说吧,二人便贴身而上,不用法术,只用拳脚。 但却依然让台下众人看的是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喘。 这是何等精妙的武艺,唯有在此道上最为精深的炼体修士方能理解一二。 台下,有炼体武者看着看着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高呼自己前几十年自以为小有成就,今日一见朱厚熜和慕容棕二人搏斗,才知道自己方才是那井底之蛙。 台上,朱厚熜越打越兴奋。 到如今,筑基以下修士已经很少能让他出第二拳的了。 而对面的慕容棕眼中也划过一抹惊诧。 正当朱厚熜打算全力以赴时,面前的慕容棕突然跳开。 “贤弟不愿入我慕容家,真是可惜……相见恨晚,这试剑大会魁首之位,就让与贤弟了。” 说完,便飘身下了场。 真是个怪人—— 朱厚熜想道。 但…… 他看了看手中刚刚在搏斗中抓到的那一抹木屑。 心中思绪翻滚。 如此,此次试剑大会便也落下了帷幕。 众人为朱厚熜的胜利而欢呼。 台下,谢灵韵也同样激动不已。 所有人都知道,青山宗朱厚熜之名,因力压武州众多天骄,战平青山宗掌门之子的战绩,今日之后,便将响彻武州大地。 …… 回到大明世界,乾清宫。 时间正好过去了三日。 朱厚熜把玩着手中那块玄君令牌。 拿出储物袋里的筑基丹。 果然,还是被盯上了。 回到宗门,谢宝树听说朱厚熜夺冠之后,谢宝树便十分爽快的拿出了一颗筑基丹外加一本炼丹心得换取了朱厚熜手中的玄水灵液。 作为修仙百艺之一,炼丹术的价值甚至还要在筑基丹之上。 在得到了筑基资源之后,朱厚熜便借口下山历练突破筑基。 走到黑风岭时,便感觉有神识窥探。 还是靠着玄君令牌隐匿气息方才脱身。 朱厚熜翻开了手上这本炼丹心得。 多是一些基本常识,和从练气期到筑基部分丹药的丹方。 神识一扫储物袋的中的灵植和奇珍异兽。 灵根移植,灵兽杂交等课题也要提上日程了。 “三法司那边有结果了吗?” 朱厚熜收起了储物袋,召来黄锦吕芳等一众司礼监太监,淡淡的问道。 “陛下,三法司的主官们已经在门外跪了一夜,就等着求见陛下。” 黄锦看见朱厚熜此次召见,身上的威严又浓郁了几分,连忙回禀。 “既然有结果,刑部大理寺拿人便是,在朕门前跪了一夜,是什么意思?” 朱厚熜冷笑一声。 “主谋是谁?” “听说是寿宁侯府上的人,宫里张太后那边派司礼监太监以证据不足力保,三法司那边也不好强行动手……” 对于张太后,黄锦倒是没有什么忌讳,如实的给朱厚熜禀明目前的情况。 寿宁侯张鹤龄—— “当朝只有一位太后,那就是原兴献王王妃蒋氏,哪里来的什么张太后!” 朱厚熜闭上眼,然后迅速睁开。 “吕芳,去传旨,让骆安带着锦衣卫冲了寿宁侯侯府,凡是与皇宫失火案有关的人,统统直接扔进诏狱,等候审问!” 明朝的诏狱是一种特殊的监狱,专门关押六部九卿一级的高官,且需由皇帝亲自下诏书才能系狱。如,明代的锦衣卫就是诏狱的一种,乃“明之自创,不衷古制”。 众人听见朱厚熜话,神色皆是一凛。 陛下,恐怕这次真的是要趁此机会对张家下手了。 “让宫外三法司的人该回哪去回哪去吧!装模做样的给谁看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蒙受了多大的冤屈,找朕诉苦呢?一群连人都不敢抓的废物!也就欺负欺负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了!让他们回去好好想想,该将功补过的将功补过,不行的就写辞呈,每年的英才多的是煞费苦心还没有晋升之机的,我大明从来也不养尸位素餐的庸才!” 听着头顶朱厚熜的阴阳怪气,底下众人更是噤若寒蝉。 想必继皇宫禁军,天子亲军二十六卫之后,作为明朝中央刑狱系统的三法司,也将迎来一场大清洗。 “还等什么!还不快去办!” 听到吕芳的话,众人慌忙起身,前去传令。 宫殿内空荡荡的,只留下吕芳黄锦二人。 “陛下今日可要临朝!” 吕芳问道,因为皇宫失火的关系,朱厚熜除了登基那天象征性的上朝接受了文武百官的朝拜之后。 便再也没有上过早朝。 “最近朝中有何事?” 听着朱厚熜的问话,吕芳和黄锦对视了一眼。 “除了之前锦衣卫查出的亲军中奸细三百余人待陛下亲决处理之外,便只有西南番兵昨日入寇成都,还有先帝在世未封赏的平定宁王之乱的功臣们待陛下赏赐。” 西南番乱,还有……王守仁吗? 朱厚熜听着吕芳的汇报,心中想道。 第四十章 西南诡踪 正德十六年五月,湘西,九溪十八洞,苗家寨。 作为洪武年间跟着朝廷平叛大军在此定居的汉民,赵家夫妇在此经营着一家小酒馆。 但是近年来西南叛乱迭起,商路阻绝,明廷安排在西南镇守的沐家沐王府和官府根本无力管辖各处层出不穷的盗匪流寇。 赵三郎夫妇看着眼前寥落的酒馆,只有少数几个给附近落凤山上送货的行脚客点了两桶烈酒,多数位置都是空着,不免心中忧愁。 窗外雷雨阵阵,原本阴沉灰暗的天空,刹那间亮如白昼。 原本兵祸来往人员就少,加上天灾,今日就更没有什么客人。 赵三娘正想着,此时,酒馆叩门声响起。 “爹!娘!我回来了!快开门!” 只见门外少年郎背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 浑身都被淋得湿漉漉的。 “这是……” 拿来干衣服让两人换上,赵三娘看着女子不由得向自己儿子问道。 “小女原本随父兄来西南售卖绢布,谁知路上遇到了强人,我躲在酒桶中方才逃得一命。幸得公子所救,否则小女子真就不知该往何处去了!” 说罢,呜呜哭了起来。 哭声悲惨,让赵家夫妇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你还有什么亲人?” “家中父兄都死在强盗手中,小女子也无处可去?只求恩公收留,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也算尽一份绵薄之力。” 说完,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 赵家夫妻两人虽然也怜悯女子,但见一直头痛的儿子的婚事有了着落,不由得暗自欣喜。 湘西此时尚属蛮荒,朝廷通过册封招降当地土司酋长,册封各级宣慰使名义上控制着此地。 实质上就连一官衙都没有,名义上管辖此地的官府设在松江府,据此数百里。 此地各族混杂,且多不与外族通婚,汉民婚嫁之事一向令人头痛。 见此,赵家夫妻当即大喜过望。 直接关门歇业,乱世寻常常人家也没有那么多讲究,邀请了寨子里的亲朋,后院杀了一头牛,当即操办起了婚事,将一对新人送入洞房。 “相公长得真好,好香好嫩!” 夜间,锁上屋门,那女子竟直接趴在少年脖颈上嗅了起来。 十四五岁的少年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当即脸色通红。 “娘子!别!” 那女子竟然朝少年脖颈处舔了一口。 不知道是何原因,赵小郎只感觉浑身一阵酥麻。 房内门窗紧锁,却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了一股阴风。 吹灭了案台前的蜡烛。 床榻上,少年神色恍惚,那女子挥挥手。 幔帐落下,两个黑影纠缠,扩大,直至一方将另一方完全吞没。 黑暗中,传来了阵阵令人高骨耸然的咀嚼之声。 最终那个佝偻的怪物高捧着头颅,如饮美酒,将少年的脑髓仰头一饮而尽。 …… 此时此地,无数可怕的怪谈正在这片土地上轮番上演。 而在遥远繁华的京城之中,朱厚熜正在接见着到一位特殊的客人。 “陛下想知道什么……” 也许,这是自他在贵州龙场,直面某个不可言说的存在,并就接受了祂的恩赐而创立了心学之后,第一次如此恭敬的回答着某人的问题。 他的语气恭敬,带着一点无言的诱惑。 诱惑着面前这位神人并举的天子对那西南黑暗群山中的隐秘了解的更多。 “南郊,杨廷和他们怂恿着正德皇帝祭祀的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南郊祭天,朱厚熜对此早有怀疑。 在这样一个诡谲的世界,任何官方所举办的重大的仪式必然有其存在意义。 更何况,四个月前,身体刚有好转的正德皇帝在祭天仪式上当场吐血。 之后便是正德皇帝暴毙,朱厚熜从安陆动身入京。 而且,最重要的是,再过几天朱厚熜就不得不按照祖制带着百官祭天去了。 不搞清楚这个,朱厚熜实在难以安心。 “陛下为什么不问问钦天监的监正李璇呢?他作为天下玄门公认的魁首,难道陛下认为臣能比他做的更好吗?” “寻道之人,终不见道——而见道之人……” 朱厚熜话意有所指。 说到底,李璇从本质上还是一介凡人。 而面前的王守仁,却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超凡的人类。 朱厚熜自然想从他的口中了解更多。 “今日一见,方知外界传言王阳明龙场悟道之说不虚啊!” 朱厚熜淡淡的说道。 实际上,在王守仁入京的那一刻,朱厚熜便已然注意到了他。 无他,实在是他身上的能量波动对于有神识的练气圆满修士而言太过显眼。 虽然朱厚熜没见过结丹修士。 但王守仁这周身的气势,朱厚熜怀疑就算是另一个世界的筑基修士来也要被一只手一个摁死在地上。 轻松惬意。 这个王守仁,怕不是和青山宗掌门一个等级的结丹老怪! “外人以讹传讹罢了,陛下谬赞了……” 缪不谬赞我可比你清楚! 朱厚熜甚至怀疑,要是万一哪天鄱阳湖上明廷水军翻车了,没打过叛军。 这老头能一个人开无双杀进宁王大营把宁王抓起来逼其投降。 “陛下难道就真的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吗?” 王守仁说道。 他又忍不住看着面前这张年轻的面孔。 虽然外表看上去稍显稚嫩。 却宛如一汪深潭。 令人难以揣摩。 况且,祂似乎也对面前的天子很感兴趣。 感兴趣的程度远远超过明廷前弘治正德两任皇帝。 此时此刻,站在朱厚熜面前,王守仁能够感受到祂的渴望。 是的,本该如此,作为帝王象征,祂本就对于天下共主这个概念异常的敏感。 二者相互吸引。 相互联系。 所以,当刘瑾被诛的消息传来,原本已经看破红尘官场的王守仁选择再一次回到了京城。 虽然祂因为京城里的那东西不敢冒头,哪怕那东西只要好生祭祀,可能再过几百年也不会醒来。 但那由衷的恐惧却是做不了假。 看见正德皇帝的时候,祂的喜悦让王守仁感同身受,之后便是正德十一年受命擢右佥都御史,继任南赣巡抚,剿灭西南匪患。 随着大明国力的恢复,祂的力量也在不断的增强。 “难道世间真的存在所谓的天命吗?” 但无论哪一次,祂的反应都没有今天这么强烈。 听着面前少年天子的反问,王守仁笑了。 “荀子曾言:“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王守仁说着,看着面前灵光纯粹到了极点,在一众凡俗之间若美玉珍馐一样的天子。 正是那些不可言说的恐怖存在疯狂追逐之物。 寻常的鬼祟妖物只知道食人精血,殊不知那些真正伟大的存在所渴求的,正是众生之中只有少数天赋超绝者方才能够觉醒的本命灵光。 而今大明天子竟然是此等的存在,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前人早有言明,陛下可还有疑惑的地方吗?” 朱厚熜沉默不语。 良久,方才说道。 “明廷的统治,就是建立在这种东西之上的吗?” “历朝历代,哪个不是如此呢?开国祖龙,唯有声称得到天命眷顾的方有统治这片土地的资格!等到祂醒来,鲸吞天下,便又是天下动乱,所谓王朝周期,不过是祂从小憩中醒来的间隔罢了?” 王守仁回答。 “先生能应对吗?” 朱厚熜突然问道。 可令朱厚熜失望的是,面前的王守仁摇了摇头。 “在那些隐秘存在的眼中,我与陛下同天下万民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大一些蝼蚁罢了,但陛下无需担心,祂大多时候都是在睡梦之中,清醒的世间很少,上一次清醒,还是在崖山之时,陆秀夫抱着幼帝和数十万军民一起跳海殉国,方才短暂的唤醒了祂。” 但天命最后还是选择了忽必烈和他的元廷。 朱厚熜再次沉默。 怪不得,他之前几次用神识探查南郊都一无所获。 若王守仁所言不假的话,恐怕这些怪物的位格,比之化神老祖也不逞多让了吧! 不,甚至有可能更高。 别忘了,那些东西之间也有强弱之分。 第四十一章 大难将至 “就没有人想过反抗吗?” “想过,当然想过……假如他们能如陛下一样聪慧,看清这表面昌平之下的真相的话。” 王守仁回答道,见朱厚熜认真的聆听,他便接着说道。 “当年太祖建国,太宗随其南征北战,自然都是知道这些故事的……只不过后来几经变故,原本清晰的历史被某些东西删除涂改,后面的帝王虽然都有察觉,征集天下玄门,改司天监为钦天监,商讨对策,但终归资料匮乏,几次调查都无功而返,反而为自己招来了灾祸。” 是的……自从朱棣之后,明朝皇帝死亡的年龄和在位时间未免太过于离奇了些 明仁宗(洪熙)朱高炽,享年48岁。在位一年病逝。 明宣宗(宣德)朱瞻基,38岁。在位11年。 .明英宗(正统、天顺)朱祁镇,38岁。在位23年 明代宗(景泰)朱祁钰,30岁。在位9年 明宪宗(成化)朱见深,41岁。在位24年 明孝宗(弘治)朱佑樘,36岁。在位19年 明武宗(正德)朱厚照,31岁。在位17年 皇帝大多三十多岁,政权刚刚稳固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暴毙。 朱厚熜不由得沉默。 “上一个最终探明这个世界真相的,还是正统朝的英宗皇帝……可惜,可惜了。” 王守仁想到他凭借着那条拥有着操纵时空之能的烛龙的眼睛,看见土木堡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真相。 当年轻的英宗皇帝察觉到京城之下那可憎之物存在的同时。 危险和疯狂也同样注意到了这个无所畏惧的年轻天子。 在数次的警告无果后,灾祸于是在某天悄然而至。 土木堡军营大帐之内,悲剧上演。, 英宗身旁的文武近侍被那些东西的仆从怅鬼尽数吞噬殆尽。 大军被朝中某些人有意的调离身旁,被英宗聚集起来的天下最强的玄门力量此次几乎全军覆没。 也直接导致了诸多昔日恢弘的玄门大派的没落。 而英宗身旁仅剩的亲军被敲骨吸髓,吃干抹净,道路上尸骨成林,有的连骨头都被敲碎啃食。 以至于后来于谦派人到土木堡收敛阵亡将士尸骨,除了了一千三百副铠甲外,便再无他物。 “京城是天子最后的屏障,在通常情况下,京城还是安全的。” 王守仁警告着面前这位年轻的陛下。 英宗北征,遇上了土木堡之败。 武宗南巡,青浦江落水后便一病不起。 而那位自称真武大帝降世的太宗朱棣,也是在五次北伐的路上在榆木川莫名暴毙。 朱厚熜闭眼,真相是如此可怖。 若是京城也不安全了呢? 朱厚熜心中想道。 他不禁想到了某棵着名的老歪脖子树。 大概到了那时候,就意味着这个王朝真正的走向绝路了吧! 朱厚熜点头。 “那张家和那东西有关吗?” “能与天命相连,主持祭祀的唯有朱氏天子,这是当年太祖与其立下的誓约,一些邪祟奸佞岂能染指。” “我明白了!京中之事,该如何处理,我心中已有定计。” 朱厚熜握紧了手中的龙椅。 “西南之祸,守仁可能解决?” 王守仁摇了摇头。 朱厚熜没有追问。 朱厚熜隐隐有种感觉,王守仁身上的气机与明廷隐隐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必若是能够解决,早在正德朝他就已经出手。 “但若是祂敢来犯京城,臣定当舍命将其击退。” 只能在京城出手吗? 朱厚熜想道。 “时候不早了,你早日休息!” 眼前的王守仁尽管位格法力堪比结丹老祖,气血虽强过一般人,但仍旧是属于凡人一等。 王守仁告退,今日的密谈,两人皆是心照不宣。 朱厚熜沉思片刻。 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黄锦!” 朱厚熜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回响。 不多时,黄锦便气喘吁吁来到了朱厚熜的面前。 朱厚熜传了一道命令,两道旨意。 “原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王守仁,协先帝定宁王乱,有功于社稷,特此擢升为左都御史,掌都察院,监察京城内外不法。” “寿宁侯张鹤龄皇宫纵火,意图谋逆,本该于东市凌迟处死,株连九族,但朕念先帝圣母张太后历经弘治正德两朝,母仪天下,恩德载世,仅处其腰斩弃市,张氏男女,男子充军辽东!女子入浣衣局为奴!天下人可知朕与朝野诸公之公心,绝无有一点一毫为己谋取私利!钦此!” 朝堂上,看着面前空荡荡的龙椅。 众人面面相觑。 而吕芳宣读完圣旨之后,众人起身,看着面前欲言又止的杨廷和,笑眯眯的说道。 “陛下还让我给首辅带句话。” 杨廷和再度下跪接旨。 “我皇兄落水,固然不幸,但首辅也切莫因此太过自责,首辅三次上书称病请辞,朕虽有不舍,但念其年老,特许回乡修养,颐养天年,其子杨慎在翰林院编修史册多年,朝廷可酌情提拔录用,至于杨廷和致仕之后的待遇,礼部尽快弄出个章程来!朕一律准了!” 听到这话,杨廷和当即冷汗淋漓,伏首叩谢圣恩。 第一句是威胁,正德皇帝到底是在你的任上出了事,你要不跟我一块扳倒张太后,我可就要翻旧账来攻击你了。 其后,则表示你要是好好办事,我也不会亏待你,你可以风风光光的保留所有荣誉头衔光荣退休,你儿子也可以继续留在京城,甚至酌情考虑升官。 “陛下圣德,臣恨不得万死以报陛下。” 人们看见,这位昔日正德首辅跪倒在地上,叩谢圣恩,眼含热泪。 张家的结局,已然注定。 梁储和蒋冕对视一眼,都意识到,随着首辅杨廷和和张太后的即将倒台。 京城要变天了。 而另一边,慈宁宫中,听到自己二弟要被腰斩,张氏将要被举族被流放的张太后,在宫中直接吐血。 她愤恨的遥望着西南方向,不顾身旁张永惊骇的表情,面目狰狞的说道! “皇帝小儿承袭我儿皇位,却杀我亲族,难道就不怕天下大乱吗!” “告诉我们的盟友,让他们在西南搞出些动静来!如果小皇帝还不肯屈服,那就让四海掀起波涛!让汪洋化为船只的坟墓!吞没掉所有敢于在此时出海的船只!深海之物将会源源不断上岸,劫掠人畜!除非皇帝释放我的亲族,否则我要让大明海疆永无宁日!” 第四十二章 我们终会征服大海(新人求收藏啦!) 此时,浙江备倭道。 宁波府。 正值初春,本该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突然之间阴云大作,波涛翻滚。 此时宁波守备刘穆正和南京兵部的将领在城内官衙喝酒吃肉。 突然,一股令人作呕的海腥味从岸边传来。 门外街道上顿时乱作一团。 “海王爷发兵了!” 有人大声呼喊着。 “出了什么事情!” 金华府副指挥使马元关等人立刻警觉,立刻摸上了手旁的腰刀。 “我去看看……” 刘穆神色肃穆,推开了房门,向外望去。 宁波当地一直都流传着海鬼食人的传说。 相传古时候当地居民会将头胎抛入大海,以此来向这些海王爷们换取今年出海平安。 街道上人群拥堵。 天边,似乎有一条蓝白色的细线。 他眯起了眼睛。 等离近了才发现,那竟然是一片片身披鳞甲的鲛人。 这些口生利齿,鱼头人身的怪物! 宁波城上的大钟敲响了! 凄厉的号角声随之响起! 各处城门关闭,宁波卫的将士们开始集结抵抗。 是的,只要凭借着宁波高大的城墙,他们完全可以抵抗到朝廷援兵的到来—— 但紧接着,从海的那边传来了如同雷鸣一般巨大的鼓声! 刘穆脸色苍白。 巨大的海浪顷刻间凶猛的撞击在了宁波高大的城墙之上。 伴随着如同战鼓般的轰鸣。 宁波东城城墙被撞出了一个硕大的口子! 那些长相可憎的鲛人随之如潮水般涌入! “城破了!” 马元关等人神色悲凉的看着这一切。 “诸位!此刻!唯以死殉国尔!” 明代,武将弃城乃是诛灭满门的大罪。 况且此时,并非是以往海寇劫掠。 看着那些口中叼着人类的残肢断臂,大快朵颐的鲛人们。 众将尽管恐惧,但大多还是召集亲兵竭力抗敌。 但随即,就被数量如潮水一般的鲛人所吞没。 是日,宁波一日城破。 等到第二天,附近得到奏报增援的先头部队抵达。 都御史刘清源看见的便是一座堆满了残肢断臂的空城。 满城的人畜除了被掳走的,其它的尽皆被吃尽。 消息从浙江布政使一直传到南京,又从南京快马飞向京城。 听到宁波的惨状,东南震怖! 而从海上随着浪潮而来的袭击仍未停歇。 次日,台州遇袭,被掳掠男女数万。 再一日,鲛人又从山东登陆,杀伤官兵数百,烧毁当地官衙后扬长而去。 而麻烦还远不止于此—— 吕宋(菲律宾)附近。 一行五条从西班牙的塞维利亚港出发的西班牙大船此时正趁着夜色,躲避着当地土人的追捕在海面上悄悄前行。 此时,一个灰发碧眼的西夷中年男子正拿着望远镜,忧心忡忡凝望着眼前阴沉的天空。 要下雨了,还是大雨。 而海上的雷雨,无疑是最让人恐惧的。 “土人们没有追过来吗?” 斐迪南·麦哲伦忧心忡忡的对着他的大副询问道。 当地的土人们秘密的信仰着海中某种可怕的生物。 若不是昨夜他们突然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放弃了麦哲伦他们,举族跑到海边祭祀。 麦哲伦他们这群人恐怕都要像那些被海浪带上岸边的,被某种生物啃食的遇难者尸骨一样成为海中怪物的美食。 “没有,船长。” 他的大副是个参加过意大利战争,性格坚毅的老兵,多年来在地中海上作为雇佣兵为北意大利诸邦效力。 后来因为厌倦了无休止的战争,转而希望从麦哲伦这场人类前所未有的,环绕世界的航行中寻找心灵的升华和救赎。 不光有着一身好武艺,更懂得该如何在海上躲避危险。 “那些土人们没有追来。” 麦哲伦松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又不由得想到船只离去时,看见在岸边的那些遥望的土人们的眼神。 他们似乎笃定麦哲伦和他的船队会葬身深海。 “我们会成功的……” 麦哲伦说着,他握紧了腰间西班牙国王在临行前赠予他的军刀。 其名为勇气! 人类,定能征服大海。 前人未做之事,今人未必不能成功! 他坚定了信心,已然做好了在旅程中牺牲的准备。 只要有人能接着他的路继续前行。 “如果我死了,你就指挥着船队继续西行,继续走完我没有走完的路。” 麦哲伦说着,他的大副又叼上了他的黄铜烟斗,但没有点燃。 他对着刚刚同他并肩从死亡中走出来的船长,沉默的点了点头。 突然,一声巨大的震颤声传来,麦哲伦乘坐的旗舰特里尼达号剧烈的摇晃了一下。 “触礁了!” 随着一声惊呼,麦哲伦立刻警觉。 “你是船长,你要对船队的二百六十五人负责!” 大副用力的将麦哲伦按下。 他摸了摸腰上的火枪,这是他在米兰刚刚服役时的宝贝,已经跟了他二十年了。 “我去看看……” 麦哲伦只好耐心的等待。 不多时,大副回来了。 他的表情异常的难看。 “船底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凿开了一个洞!” “不是触礁吗?” “不是,触礁不是这样的,明显是被人在外部,用什么东西凿开的。”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 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周围也没有什么能立足的岛屿,什么人能够在海底潜行数十里到舰队之下,将船底凿开呢? 若能做到,那种东西,还能叫做人吗? “我刚刚和水手们一起将洞口补住了,只要不再有人为的破坏,应该就能抵达下个据点进行检修。” 大副说道。 此时两人的心中不免都埋上了一层阴霾。 但不久,其他的几条船都纷纷传来了警报。 只不过这次,不光是船底被从外部凿开,更有船员看见洞口的周围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随着几声凄厉的惨叫,圣安东尼奥号上的两名水手直接被拖入了海底。 随着惨叫和瘆人的咀嚼声,海面被染的通红,海底之物受到了血腥味的刺击,变得躁动不安。 甲板传来利爪抓挠的声音,它们攀附上了战船。 “准备战斗!” 伴随着火铳击发的声音,战斗开始了,船队燃起了熊熊大火,先是旗舰特里尼达,最后是圣地亚哥。 当远处的硝烟散去,麦哲伦身旁只剩下了十二人和他一起乘坐小艇逃生。 其中两个还是重伤员,人们神情惊惧,惴惴不安。 剩余的所有人都随着舰队葬身了深海! “我们到何处去?船长!” 漂泊在无垠的大海,他们没有足够的物资,无法按原定计划前行,更无法回去。 麦哲伦握紧了那只黄铜烟斗。 他的大副选择了点燃火药库,给其他人创造了一线生机。 “我会死在这里,因为这是天父的安排,让我为我荒唐的前半生赎罪。但你不同,你要继续西行,完成这前无古人的壮举!然后用这份功绩将我从地狱的煎熬中拉入天堂!” 麦哲伦向众人复述了大副临终的话语,他语气坚定。 “向北方!我们向文明之地前行!文明人的天子,大明的皇帝定然会支持我们环球航行的事业,我们一定要重新得到船只继续前行,以胜利者的姿态重新回到西班牙!” 第四十三章 内阁商议 皇宫禁地,东苑校场。 朱厚熜看着黄锦呈上的骆安从京军二十六卫中选拔出的忠诚勇猛一百人的名单。 在其中,看见了一个上辈子很熟悉的名字。 仇鸾—— 这个嘉靖朝为大明向南阔土开疆,收复了在宣宗时期丢失的越南北部安南,但死后却被开棺戮尸,全族诛灭,首级传首九边的一个命运多舛的人物。 此时的仇鸾还很年轻,只有十六岁,靠着其祖父咸宁侯仇钺的关系,在宫里混了个军职。 原本的历史上功过难分,这一世,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朱厚熜拿起御笔在名单上披了个大大的红字。 准! 随着第一批灵竹被朱厚熜成功的种在乾清宫门前的空地上。 虽然看样子有些营养不良,叶子显得有些枯黄,但生命力却依然顽强。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批灵竹源源不断的产出着虽然不多,但足够练气境界体修最低程度修炼的灵气。 朱厚熜已经决意要扩大这批妖血武者的规模了。 但妖血武者如果远离皇宫太久,因为缺乏灵气滋补,就会逐步丧失理智,成为被本能支配吞噬血肉的可怕怪物。 另一边,虽然重开豹房在外界引发了不小的争议。 而培育适合大明世界的新品种灵兽的过程中也遇到了不少挫折。 比如说,同样是豹子,正德皇帝的小宠物们见了另一个世界的烈风豹,虽然只是最低级的一阶妖兽,直接就被吓得两腿发软。 一群怂货! 朱厚熜来到豹房,看着被咒法牢牢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烈风豹一个眼神就吓得旁边三个被精心挑来配种的公豹屁滚尿流,瘫软在地。 “今早让太医院准备的动物配种的催情药呢?十倍剂量放下去!” 朱厚熜对这群畜生不争气的表现表示痛心疾首。 这…… 黄锦张了张嘴,想要表示太医院说了正常剂量就足以让普通畜生配上一整天了。 但是看着朱厚熜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黄锦默默的把刚刚到嘴边的解释咽下。 招呼太监来给豹子喂药。 可以想见,对于池中的一母三公四只豹子而言,这注定是一连几天彻夜不休的大战。 等到三日后,那母烈风豹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看上去极为满足,它看着身旁因为过度劳累而晕倒在地的三只瘦骨嶙峋的豹子,想到几日来的勤勤恳恳,目光也不由得温和了许多。 …… 文渊阁—— 自从杨廷和赐官归隐之后,内阁首辅一职便被委托给内阁中资历最老的四朝老臣梁储。 为了填补空缺,朱厚熜又下旨将原兵部尚书王琼和礼部尚书毛澄入阁。 原本六部的职务兵部尚书交给了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守仁担任。 礼部尚书由礼部侍郎袁宗皋担任。 此时这个老人正满面忧愁的望着眼前的几位内阁同僚,缓缓说道、 “南京急报,东南海寇犯我海疆,杀我军民无算……西南番兵又入寇成都,沐王沐天扬战死,残部和举族东逃湖广湘西避难,如今西南大乱,民众死伤无算,天子刚遣黄公公传了道口谕,欲要遣军平叛,诸位有何良策?” “平叛当然是要平的,但事情总要分个轻重缓急,东南是国家根本,大明财政仰赖东南供给,不容有失!而西南蛮夷之地,不光不能给我大明带来任何收益,每年光军费都要耗费千万!我认为还是要先定东南!等有余力腾出手来再处理西南事务。” 蒋冕说道。 蒋冕说完,梁储身后的屏风珠帘静悄悄的。 王琼听到蒋冕的话,暗骂这些东南文士只顾自家之利,不顾天下苦痛,当即反驳。 “东海战线千里,平叛绝非一日之功。自太宗以后,我朝海防懈怠,昔日太宗下西洋时,我大明能造七十丈的宝船,而成化年间刘大夏烧毁造船图纸,遣散工匠之后,如今就连三十丈的船都造不了了!况且就算现造,没有一年时间也无法下水!清扫海寇,非要等水军成型不可!而今西南虽然失陷,但沐王府经营西南多年,地方土司仍然心向大明,不过时迫于蛮贼兵威暂时屈服罢了!只要朝廷向天下发布讨贼檄文,再派遣精兵进入西南于蛮贼作战,以示朝廷平叛的决心,则西南土司定会望风而降,百姓箪食壶浆,西南可快速平定!到时再处理东南便可!” 王琼刚说完,从珠帘之后便传来一声清脆的铜磬声! 天子! 众人此时心中都有猜测! 小皇帝喜爱修玄,这在兴王府时期都不是什么秘密。 而且,这里可是文渊阁,内阁议事的地方。 “西南就算夺得又有何用!加起来不如东南一布政司为朝廷上缴的赋税兵员多。” “那按蒋阁老的话,那西南无论如何都不要收复了?当年我太祖新建帝业,天下百废待兴,士民饱经战乱之苦,比之今日何其辛苦,却依然要遣军进入西南,难道蒋阁老以为我太祖穷兵黩武吗?” 蒋冕一时语塞。 而珠帘后的铜磬又轻快的敲了三下。 大局已定! 朝廷将先征西南。 “王阁老,不知今日传旨,大军何时可以开拔啊!” 从珠帘之后传来了一个少年幽幽的询问。 “南方诸郡刚经历宁王之乱,先皇亲征未果,士卒集结尚未解散,又有先帝之前南征筹备的军资,可以入西南一战。但大军从各地集结需要时间,将粮草从南京逆流上上运往西南也要耗费不少时日。” 王琼回答道。 “需要多长时间?” “三月!给臣三月!大军便可直入西南群山!” 王琼咬了咬牙,回答道! 听到这个数字,珠帘后的朱厚熜点了点头。 人们听到梁储身后那铜磬被重重的敲了一下。 一切都已然尘埃落定。 “善!大军筹备需要时间,但沐王府世代为国镇守西南,此时却不能不救,遣锦衣卫指挥骆安与都察院御史王守仁坐镇湖广,收拢灾民,并率锦衣卫及地方卫所,伺机营救沐王遗孀!” “并召湖广都御史刘清源入京见驾,听询东南海防之事!” “天子圣明!” 众人纷纷叩首。 第四十四章 长生寨 六月二日,天子召内阁群臣于文渊阁商议平叛事宜,并命心腹重臣奔赴湖广筹备军需,派锦衣卫营救沐王残族。 次日,因纵弟行凶,阴谋行刺天子,蒋太后命羽林前卫指挥幽禁张太后于景阳宫,张氏全族发配辽东戍边,一路缺衣少食,未至辽东,便死伤泰半。 六月初八,张永因知情不报,协同谋逆,与江彬一同押赴闹市,凌迟处死。 看着身旁这个三个月前亲手设计在宫中将自己投入大狱的司礼监太监张永。 又得知张太后被软禁,张氏几乎被灭族。 江彬临终前发出了畅快的大笑。 “上天有眼!上天有眼啊!陛下!臣纵使化作厉鬼,也将擒拿祸首,在九泉之下,交由陛下惩处!“ 江彬被凌迟于市,四子江勋、江杰、江鳌、江熙皆被斩首。 旧部多族灭。 …… “西南战火连连!迟迟无法平定!到底是因何而起?” 那位天子在东安门上了望着西南方向,眉宇深沉。 “陛下可知当年思伦发之乱?太祖曾设置定南台平定西南?” 帝国的兵部尚书回答道,他须发洁白,但语态稳健。 “被镇压了上百年,那东西还没有死去吗?” “真神不死!对于那些东西而言,死亡的概念是不存在的,现在看来,是有当年的知情者有意放出了它!给天下带来了动乱。” “真是可恶……” 听到老者的话,少年天子面露憎恶,转而问道 “在京城里,臣舍命可以护佑陛下,但出了京城,臣这点微末伎俩,也就只够勉强自保罢了。” 王守仁说道,这位帝国首辅看着面前嘹望远方,沉默不语的少年天子。 宛若看见了一尊初升的朝阳。 良久。 “传密旨,召天师府张正一及钦天监李璇,赐王命旗牌,秘密随同锦衣卫指挥使骆安进入西南,调查西南鬼祟的根源。” …… 为祷告天地,祈祷西南战事胜利,天子宣布闭关清修三月为大明将士祈福,任何人不得打扰!朝廷之事暂时交由内阁司礼监共同商议处置。 …… 一行骑兵行进在前往湖广布政司的官道上。 湘西地处湘鄂渝黔四省交界,民族混杂。 所信仰的鬼神也各不相同。 刚刚进入这块充满了鬼祟传说的蛮荒之土,骆安就感觉莫名的有些烦躁。 不知道为何,看着身边的这个明廷新任的兵部尚书,骆安总觉的与他同乘一辆马车,自子格外的不自在。 就要像羚羊误入虎穴,牛犊踏入狼窝一般。 “骆大人倒是有一身好武艺。” 一路上,除了必要的公务交接外,两人相对无言。 等到了湖广布政司,临近分别之际。 王守仁要坐镇湖广,整顿各省平叛军马,准备进入西南。 而骆安则要带着锦衣卫们先深入被叛军攻占湘西,解救沐国公留下的遗孀。 顺便——还有离京之时御马监太监黄锦传达的天子密令。 查明西南鬼祟异动的原因。 骆安抱拳。 “鄙人不过一介武夫罢了,幸得天子垂怜,入锦衣卫任职,报效国家,哪能比得上先生受天子重托,巡抚岭南。” 王守仁表示谁问你了! “兵部的探马的昨日来报,有亲附大明的土司暗中传递消息,说有人在柳山附近长生寨中看见了沐氏女子三人的踪迹,还望骆指挥早日成功!” 听到这话,骆安眼前一亮。 “多谢王大人……” “不送!” 说完,一行十二名锦衣卫便全部随骆安起身上马。 后面还跟着五名面容隐藏在斗笠之下的道人也随同锦衣卫们上马飞驰而去。 王守仁静静的看着骆安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 “尚书大人,按您的吩咐,兵部的兄弟已经跟上去了,湘西柳家也答应派出人手配合。” 听到身边的将官的话,王守仁点了点头。 …… 湘西,九溪十八洞三十六寨,长生寨。 此地居民多以苗汉二族居多。 寨中鸡犬相闻,道路俨然。 在寨门前,一行人遥遥看见骆安马队,便拱手示意。 “想必这位就是骆安骆指挥!” 为首的那笑眯眯的圆脸中年男人人热情的招呼骆安。 “在下柳朝元,受我家宣慰使之命在此迎接各位钦差。” 宣慰使,是明朝册封这些愿意亲善朝廷的西南蛮夷首领的封号。 而柳朝元口的宣慰使,正是湘西三大土司势力之一的柳家家主柳朝仁。 湘西虽然在内地眼中已然算得上是蛮荒之地。 但是实际上相比于更西的部族,因为长期与汉地贸易和通婚,实际上汉化程度已经很高了。 “这是我弟弟柳朝文,还不见过骆钦差。” 骆安看见柳朝元身旁的那个面目阴沉的年轻人,隐约感觉这家伙似乎对自己一行人隐隐有所敌意。 再联想到他们的名字,看上去和现任柳家家主关系匪浅。 一阵寒暄过后。 骆安率先开口。 “我奉朝廷之命来此迎回沐家母子,不知道人在何处。” “官差正事要紧,还请随我入寨,大概再过半个时辰,护送沐王府贵胄的车队应该就赶到了!” 湘西瘴气弥漫,且树木众多,遮天蔽日。连日赶路加上水土不服,让骆安也感觉有些不好受。 有个歇脚的地方也好。 旁边的那位身穿道袍的钦天监监正和那位天师府的使者耳语了片刻,朝着骆安的方向点了点头。 见几位玄修大德都说没问题,骆安心中松了口气。 “也好,那就有劳了。” “不当紧,来人啊,把马牵过去,上最好的草料!上差的一切花费都由我包了!” 那柳朝元高声说道。 众人来了一户人家,暂时安顿下来,心情不由得都有些放松。 柳朝元借口去买些酒菜,出门,就被自己的弟弟柳朝文拦住。 “二哥!我们柳家也算是湘西豪门!就算当年明太祖对我等也是好生安抚,纵然朝中大员也要礼让三分,今日明廷自顾不暇,远不胜往日,二哥何必在这些明廷走狗面前坐低伏小,辱我家门?” 看着面前这个气冲冲的向自己质问,年轻气盛的四弟,柳朝元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转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顿时严厉了起来,警告道: “是不是又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我警告你,和那些乱贼离得远一点!不要给我们大家招来灾祸!那些白莲教的妖人们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妖女更是灾祸的根源,整日满口胡言乱语,大哥刚下令土司境内凡发现白莲教的信徒一律就地处死,你就算不听我的,难道连大哥的话也不听了吗!” 第四十五章 北斗伏魔(今天试试日万) “圣女不是什么妖人!无生老母也更不是什么邪——” 柳朝文脸色通红,还想说些什么,但被面前的柳朝元一把抓住了衣领。 “闭嘴!” 看着面前面目狰狞的柳朝元,柳朝文怔住了,他从未见过自己这个素来和善的二哥这副样子。 “想拉我们全族一起陪葬,在此之前我亲自送你上路!” 柳朝文脸色惨白,从他二哥刚刚眼中一闪而过的凶芒中,他感觉对方是真的一度想要杀了自己。 终于,柳朝元松开了手,但他看见面前两腿瘫软,浑身颤抖的弟弟,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湘西柳家,作为最临近汉地的几个土司之一,真的有得选吗? 怎么会有人到现在连这个都不明白呢? 耳旁冷风吹来,让二人的头脑都冷静了下来。 “明日送走了钦差,我会给大哥写信送你回去,好好想想,如果不是你柳家公子的身份,你在那群白莲教的妖人眼中和那些被他们卖到湘西的药人眼中有什么区别。” “……” 面前柳朝文神情明显有些动摇。 但碍于面子,却依然沉默。 柳朝元叹息,但转瞬间,感受着耳旁的冷风,看到被风吹过的地方露出一条条黑色的西线,他脸色一变。 “黑煞之风!阴神过路!怎么可能!” 要知道,这可是存活着数十万胡汉居民的湘西第一大寨长生寨。 人气浓郁到几乎要直冲云霄,寻常阴灵避之不及,就算是阴神也不敢像这样直冲过来。 不好!有诈! 柳朝元二话不说,立刻掏出了身上牛皮袋里的两只青瓷瓶。 其中一只扔给了身旁的柳朝文,另一边赶紧往自己身上抹去。 这瓶子内的东西呈现透明状,微微泛着些黄褐色,散发着一股子令人从心底里感到不适的恶臭。 柳朝元将这东西抹在自己的额头和两肩。 俗话讲,在这些邪祟阴物的眼中,人身有三把火。 若是用人油将其遮蔽,则能起到在阴物面前隐形的效果。 一声声惨叫从寨子中传来,柳朝元看着不远处刚刚帮自己等人喂马的小厮在刹那间就被四周游荡的阴物洗干。 一缕缕白色的精气上升,汇聚在了一起…… 九幽万鬼大阵—— 怪不得。 柳朝元恍然。 再看那些鬼祟,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阴物。 完全就是原本寨子中生活的凡人死后化作的阴物。 长生寨作为湘西大寨,内部通婚的情况相当普遍。 几乎是家家户户往上数三代都有亲戚。 联想到最近鬼怪食人的传言。 有人提前了数月就已经开始布局,就是为了能在今日对上来湘西的明廷钦差。 不好! “钦差大人!” 想到对方的目标,柳朝元不禁心中焦急。 朝着酒馆的方向喊道。 邪祟不像是普通精怪,有实体可伤。 若在城内,几乎分分钟就会被浓郁的人气所消灭。 但是在野外,银祟成群结队,纵然是大德高僧也插翅难逃。 除非是气血化虹的武学大宗师,否则绝无活路可言。 但,气血化虹,就算上传说,千百年来也就那么寥寥两三人罢了。 就算现在这个世道还有,又岂会如此之巧出现在这里。 然而就在下一刻。 “何方妖孽胆敢作祟!” 刹那间,酒馆的门窗应声而碎,伴随着碎片爆射而出。 那浓郁的气血之力直冲云霄,几乎要闪瞎了柳朝元的双眼。 “气……气血如虹!” 看着是靠近酒馆的阴灵刹那间像是看到了天敌一样,四散奔逃。 柳朝元看着一声大喝身旁的邪祟纷纷在空中被烧成了青烟的骆安。 仿佛活在梦中。 而身后被阴灵抓了一下,半个身子都还是麻痹的柳朝文更是震惊。 而更让柳朝元感觉认知崩塌的还在后面。 跟在骆安之后,随行的十二名锦衣卫一个个皆是肌上起红霜,竟然全都是传说中气血化虹的武学大宗师。 “我不是在做梦吧!” 柳朝元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感受着火辣辣的疼痛。 他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大喜过望。 赌对了,明廷果然不像是外界看上去那样外强中干。 而是真的还有后手。 而在他的身后,柳朝文更是一副三观尽毁的样子。 说好的气血化虹的武学大宗师几百年不出一个呢? 说好的明廷自土木堡之败后,山海日下,已经老本耗尽了呢? 光是营救一个沐王遗孤,就出动了如此之多的武学大宗师。 那明廷之中的高手,到底有多少。 这一刻,柳朝文想到之前的自己竟然傻到被白莲教那群满口胡言乱党为伍,自己还真信了他们的胡言乱语。 不由得感到一阵悔恨。 另一边,骆安眉头紧锁,看着面前虽然不敢靠近自己等人,却残杀着寨中的人畜的阴灵。 看向了一旁那位带着一老一少两位侍从,面容隐藏在斗笠之下的张天师。 “张大真人!李司正!我们锦衣卫的兄弟们一个个追上效率太慢,恐怕要在寨子里造成大量死伤,可有方法解决这些邪灵!” 那李璇张了张嘴,看向了一旁的这个上一代天师和自己父亲同为师兄弟,虽然未见过,两人名义上还是以师兄弟相称的现任张天师。 当年朱元璋因为天师这个名号似乎要压了皇帝天子一筹,而感到格外不爽。 特意让人把当时的天师请到南京去喝喝茶,谈谈新朝建立后的正一道的待遇问题,在按照惯例敕封龙虎山第四十二代张正常为“正一教主”、“护国阐祖通诚崇道弘德大真人”之余,顺便十分真诚的表示要和张正常讨论讨论为啥你们能叫天师?难不成你们真比我牛皮? 吓得当时的张正常回到龙虎山就立刻表示天师是谁,我不知道,以后统统称呼改为大真人。 此时,这位张大真人似乎并没有想要动手的意思。 而是看了身后跟随的老道一眼。 “道路漫长,区区邪灵,何需监正动手,就让我一随从前来处理即可。” 听着这话,旁边的年轻道童神色一紧。 不知道为什么,李璇总感觉他一副绷不住的样子。 而那老道也不拖沓,笑着上前一步。 “那便叨扰了!” 骆安等人没觉得什么不对,一边处理周边鬼祟,一边回答道。 “有劳道长!” 老道点了点头,随即便不做任何布置,便踏开了七星步! 而一旁刚刚九死一生的柳朝元看见这一幕顿时瞪大了眼睛。 看着那老道嘴里嘴里念起了经文。 “元始上帝,真符敕行。元始太真,五灵高尊。太微皓映,洞耀八门。五老告命,无幽不闻……” 正是北帝伏魔经坛! 北帝掌杀伐征战!在某些时候又称真武大帝! 可你这老道,开坛做法,竟然连法器科仪都不要的吗! 寻常高僧道士起坛做法,都要提前准备五色牲畜,令旗、位牌、符简、章表……一应俱全。 还不一定能够成功。 但看着眼前直冲天地,波及数里的白色光柱。 天空北斗星闪烁,凡是被这北斗神光照耀,无论何种阴灵皆是当场魂飞魄散,化为青烟。 柳朝元只感觉荒谬。 虽然知道天朝上国很强,但这未免也有点强的离谱了吧。 第四十六章 遇袭 这种程度的开坛起法。 柳朝元不光没有见过,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再对比族中那个每逢大祭,都要磨磨唧唧,不光要族中提前数月去其他部落抓来男女,而且对待科仪异常的苛刻,各种法器琳琅满目,布置的不能有一点失误的祭司。 一旦仪式失败,就将错误统统推到布置仪式的族人身上。 声称是底下人布置不当,冒犯了神灵。 现在想想。 怕不是那帮祭司们学艺不精,然后把罪责都推到了我们头上。 而眼前的老道又有了变化。 “朱雀陵光,神威内张。山源四镇,鬼兵逃亡。神蛇吐气,邪精伏藏。魂台四明,琼户玲琅……” 只见天空中阴灵被消灭之后残留的精魄乃至是不幸死伤的凡人的魂魄,皆是被这白光接引去了北斗。 传闻北斗乃是天上刑狱之所,凡是凡间作恶多端的恶鬼一旦被捉到都要被送上北斗炼狱受无尽折磨。 但这只是传闻,柳朝元今日才是第一次见到。 原来,道经所言非虚无。 那年轻道童看着面前的老道大展神威,将真灵接入北斗之门,目光中露出了无与伦比的向往和崇拜。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天空中那个吞进银魂的方向。 面露敬畏。 唯有那个戴着斗笠的张天师,虽然也同样和众人一同仰望着北斗星的方向。 但眼神思索,面容隐藏在黑纱之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终于,当白光散尽—— “长生寨是谁在管辖?” 那名一直沉默不语天师突然问道。 “是我们土司和汉官共同管辖。” 见识了这位汉地天师手下一个随从都如此强大。 柳朝文态度恭敬的开口。 这让一旁因为刚刚被阴灵一爪子抓到脖子上,差一点断气,虽然没死,但也不好开口,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的柳朝元松了口气。 看向自己这个曾经误入歧途的弟弟目光柔和了几分。 或许唯有在见到了真正不可抗拒的强大力量,人才会从迷茫青涩中清醒过来。 “那今天我们来这里的事都有谁知道。” 骆安意识到这位神神秘秘的天师想问什么,立刻在一旁接话。 “下人都是临时调来的,只有我们柳家兄弟四人提前知晓上使的到来。” 柳氏兄弟表情惶恐。 “我等可对天发誓,此事天知地知,我们这边绝对不会泄露,为了这件事情,大兄更是在出发之前直接活埋了二十个知道此事的奴隶。” 说着,柳朝文像是想到了什么。 “最近白莲教在湘西的分部似乎在接见一些来自汉地的客人吗,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泄露的?” 柳朝文说道,他之前虽然被白莲教骗过一段时间,但也不蠢,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而且出行人员都经历过家族专门的检查,白莲教要是能有这种手段躲过柳家的巡查,也不至于在当地被土司们杀的屁滚尿流。 柳朝文依稀想起来了在那个夜里跟白莲教交接的那个身穿便装,却面露威严,一看就是官府中人的汉地男人。 听到对方竟敢质疑是自己这边出了问题。 骆安当即大怒,刚想说些什么,但却被李璇拉住。 他从怀中拿出一只拇指大小指猴。 此物据说源自上古六耳猕猴,最能分辨真假,趴在李璇手中,不断点头、 “他说的都是真的。” 听见李璇的话,骆安眉头稍缓。 但紧接着,便更加纠结了起来。 毕竟,骆安这次来可是绝密中的绝密。 知情者就那么几人。 难道是湖广布政司的官衙里面出了奸细? 不该啊!骆安自问到了湖广布政司根本没有停留。 想不通——着实想不通—— “不能再等了!” 骆安当即拍身而起。 他正色道: “所有人立刻下山!去和沐家母子会合!柳同知,你可知道护送沐氏母子的车队上山走的是哪条路?” 朝廷在土司设宣慰使,其下设同知和宣慰副使一位。 听到骆安的话,众人猛然警觉。 对方能在此处伏击自己等人,明显是朝着沐王府的众人来的。 自己等人能够化解,但沐王府呢? “走的是柳山小道,上使还请跟我来!” 柳朝元脸色一变,与当地长生寨残存的管事的官员们交代了几句。 立刻,便有人牵来数匹快马。 “出发……” 随着骆安一声令下,众人朝着山下冲去。 …… 柳山,说是一座山。 实则相连数十座山脉,统统都叫柳山。 传闻柳家先祖少年时当年被仇敌追杀,掉下悬崖,摔断了腿,又遇到一条巨蟒。 但巨蟒并没有吃他,而是给他调来野果草药,给他医治。 后来柳家先祖受明廷招安,为报答那条巨蟒救命之恩,于是将此处改名为柳山。 又在最高的山顶建立寺庙,供奉的正是那尊救了他的蛇菩萨。 骆安一行人在密林之中狂奔。 树林茂密,不见阳光,直让人分不清东西南北。 “还有多远?” 骆安问道。 而一旁的柳朝元看着四周,又看了看来时的路,脸色越发的难看。 “我们恐怕是着了山里某些玩意的道了!” “什么!”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此处的景物十分的熟悉吗?” 众人吃了一惊,若不是柳朝元提醒。 人生地不熟之下,恐怕众人还要很长时间才能发觉。 “怎么办!” 骆安急切的问道。 毕竟他只是一个武夫,想要出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和众位锦衣卫的兄弟当即化身伐木小能手。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但…… 等他们从秘境里砍出一条路来,怕是只能给沐家母子收尸了。 “可有精通雷罚的仙长!” 柳朝元看着那位神秘的天师,满脸期待。 天师背负双手,仿佛被周边的景色吸引。 “何需真人动手,还是我来代劳吧!” 那老道从怀中抽出一柄桃木剑。 顿时气势一变。 “天煞煌煌,地煞正方!邪精百鬼,何敢隐藏!飞罡一吸,万鬼消亡!左魁右罡,神圣摄锁……” 顿时虚空雷声大作。 空中一道惊雷劈下,密林之中,刹那间不知多少怨鬼痴魂魂飞魄散,倒地哀嚎! “道长真乃神人也!” 听到柳朝元的夸赞,这老道脸上却无半点喜色。 “来了!” 他提醒众人。 第四十七章 凌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元真君(日万完成) 只见从树林中突然窜出了数百名手持利剑的怪人。 为何说怪。 只因这些东西,外形似人,可是却形态浮肿,走路时一摇三晃。 而面上的五官也是模糊不清。 等走近了,才发现他们的五官竟然不知被何人在生前全都用红线缝上。 等再近些,才发现那无风自动的哪是什么红线,分明是一只只红色的血线虫! “大家小心,这是赶尸匠专用的血尸虫,一旦被染上,有死无生!” 果然,当骆安一拳打爆面前这玩意的脑袋。 炸裂的头颅中顿时无数血尸虫向着人群扑来。 众人顿时各展神通。 柳家兄弟从随身的布袋中拿出两只陶罐,摔碎之后放出一对蓝色的蟾蜍,对着周边的血虫便开始吞食。 李璇一跺脚,抖出背部两杆令旗! 咬破手指,凌空在黄纸上书写奏表。 “八部禁兵,与方兵马,二十八宿,五湖七泽,亿亿万骑。排三甲之仗,乘三杀之炁,下降道场,随所拥护,扫除妖魅,断截邪精。救济生人,得除鬼患……” 身后令旗无风而动,便召来金甲神兵护卫左右。 而骆安等锦衣卫也纷纷燃烧气血,展龙雀之火,燃烧所有敢于靠近的血虫。 两名龙虎山的道士也施展雷法,邪魔不得逼近, 相对于他们,那些柳家的仆从和马匹就没有那么幸运。 惨叫哀嚎之声不断!刹那间,柳家带来四十余名好手便全部死绝。 身体被吸食,变为血虫的养料。 柳朝元看的心中滴血。 这些身披重甲的卫士都是柳家耗费数年方才培养出来的亲族近卫。 每一个都价值百金。 而现在一眨眼都全没了。 但现在不是担心这个时候,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个问题。 血虫的数量太多了! “大人,我撑不了多久了!” 旁边锦衣卫对骆安的话让他心中一沉。 龙雀之火固然犀利,但却要使用者燃烧精血。 骆安尚且能撑一段时间,但旁边的几名刚刚移植血脉的锦衣卫此时却都是脸色发白。 “仇鸾!撑住!慢慢退到我身边!” 闪身躲过一名血奴劈来的利剑,骆安大喝道。 顺手砍下那血奴的头颅,龙雀之火燃烧,将飞扑过来的血虫烧成灰烬。 骆安看向了众人。 锦衣卫大多都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惨白,明显是撑不住了。 而钦天监监正李璇召来的金甲神兵也倒下了十之七八。 那老道和道童虽然雷法依旧稳健,但额头也已然见汗。 而柳氏二兄弟。 看着手下已经因为吞了太多血虫被撑的翻白眼的九毒蟾。 柳氏兄弟才是众人之中最慌的一个。 tmd!湘西哪里来的这么多血虫! 赶尸匠人穷尽一生,往往也只能祭炼十条血虫,一条就足以操纵一具活尸。 能够操纵上百条血虫,都已经百年难得一见的宗师级人物。 而面前的血虫,密密麻麻数以万计。 这根本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 难道今天自己真要死在这里了吗? 柳氏兄弟的眼中不由得露出了绝望之色。 终于,那个黑袍天师长叹一声。 本想来这里蹭一波经验。 没想到刚开始就要逼得我出手了吗? 随即,人们仿佛看到天上坠落了一尊太阳,金色的狱火随之在此熊熊燃烧。 “晃晃天日!洞灭魍魉!” 昏暗的丛林中,刹那间亮如白昼。。 万物都仿若在这一瞬间燃烧了起来。 “快闭眼!” 那老道一把拉过身边懵懵懂懂,有些好奇的道童,捂住了他的眼睛。 自己也将双眼紧紧闭上。 旁边的柳氏兄弟自从老道上次出手之后一直关注着这位老道。 自己也有模学样子。 而没有比在场的锦衣卫们了解这尊太阳意味着什么了! 所有人单膝下跪,死死的闭紧了双眼。 骆安一把把旁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的李璇按在了自己怀里。 虚空中,只听见一声不知道是何种生物痛苦的嚎叫。 那声音刺耳,直冲灵魂! “吼!!!” “那是……” 道童对这种只在那道经上记载的声音的出现很是震惊! 那是唯有那些自上古三皇五帝时期,便以武力逼迫人类献上男女以活人祭祀的可怖存在的声音…… 只是,祂似乎受伤了…… “不可言——” 一旁的张正一伸手,示意道童噤声。 此时,这位当代天师脸上带着道童前所未有的憧憬之色,领着道童恭敬的朝着那尊大日升起的地方拜去。 “弟子张正一,携四十九代弟子张永续,参见凌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元真君!” …… 无数的血虫刹那间化为灰烬。 而刚刚那声不知道何物的嘶吼此时恍若幻觉。 “陛——” “嗯?” 一旁的仇鸾神色激动,想要说些什么,但直接被旁边的骆安所打断。 看着骆安眼神中的威胁,作为新人,仇鸾乖乖闭上了嘴。 他娘的!没事你喊什么喊! 没看见你领导我还没喊的吗? 此时的骆安竭力的回想着一路上自己是否有什么对这位“天师”招待不周的地方。 最后都只化作了一句. “天师真是法力无边,神通广大!” 骆安见朱厚熜目光定定的看着山间的某个方向,似乎没有表露身份的意思,当即吹起了彩虹屁。 但转身又看见天师府的老道直接下跪,眼含热泪,目光真挚。 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现在的道士天天都在道观里面学点啥?比我们这帮锦衣卫都会拍皇帝马屁了吗! 妈的!刚刚犹豫了!现在跪还来得及吗? “那是什么地方?” 朱厚熜看向了已经为中原王朝的强大而震惊不已的柳氏兄弟,问道。 柳朝元擦了口口水,旁边柳朝文更是表示自己当年真是昏了头,才想着跟白莲教的圣女……啊呸,才被白莲教的妖女蛊惑。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大明王朝在西南的狗! “回禀天师!此处是我柳家修建的蛇娘娘庙!我柳家祠堂也在此处!” 柳朝元恭敬的回答道。 他小心注视着这位强大到不可以言喻的天师。 宛若仙人降世! “以前供奉的是一条蛇妖吗?” 还沉浸在这位“天师”的强大之中的柳朝元猛的惊醒。 什么叫曾经! 至于把柳家世世代代供奉的神明叫做蛇精? 柳朝元表示,您开心就好!蛇精就蛇精吧!反正也差不多。 第四十八章 血妈妈 片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等理解了朱厚熜话语中的意思,脸色突然苍白了起来。 “蛇娘娘她……” 是的,柳山毕竟是属柳家管辖。 蛇娘娘更是柳家向朝廷请命册封过的阴神。 寻常鬼物根本不敢招惹。 可如今先是阴灵光天化日之下突袭了三十六寨。 柳山之中又出现了如此之多的血虫伏击自己等人。 本该维持一地秩序的蛇娘娘却从始至终的都没有出现。 甚至连个反应都没有。 蛇娘娘,要是你出了什么事,都是我们柳家害了你啊—— 看着旁边一脸悲色的柳朝元,朱厚熜叹了口气,上马。 “这条路最后通向哪里。” 朱厚熜看着眼前蜿蜒曲折的山路。 “终点是柳家的蛇娘娘庙,有族内精兵看守,沐氏母子上路之前就暂时安顿在那里。” 柳朝元回答道。 “那走吧。” 朱厚熜遥望着远处那个隐藏在山峦迷雾中的恢弘寺庙,目光晦涩难明。 感受着与刚刚虚空中那声鬼神的怒吼同源,却浓郁了数倍的气息,朱厚熜心中想到。 看来必须要走一趟了。 会一会这在长生寨里惊鸿一现的阴神。 也许是感受到了朱厚熜的回望,顷刻间,四周刮来阵阵阴风。 吹过树林,传出像是女人的哭诉哀嚎的低吟。 天空骤然阴沉了下来。 瓢泼大雨顷刻而下。 众人不得不披上了斗笠,继续前行。 道路变得泥泞不堪,原本两柱香的路程如今硬生生走了半个时辰。 众人跟在柳朝元的身后,领路的柳朝元看着面前被山洪阻塞的上山祭祖的道路,表情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柳朝元扭头。 “骆指挥,大真人,上山的路断了!” “那边不还有一条路吗?” 骆安指了指右侧在林荫之间的小路,这条道路虽然也有些许碎石,但并没有堵得那么死。 众人都非常人,徒步而行不怕这点阻塞。 “各位上差容禀,这条路,可邪门的很啊!不到万不得已,咱们还是再看看有什么其他的路可走吧!” “有什么走不得的,若有邪祟,诸位天师道长俱在,打杀了便是,何必大惊小怪,怕不是你们柳家对朝廷有所隐瞒,才不让我们上山?” 听到骆安的质问,头顶闪过一道惊雷,打在众人的脸上闪出白光,面前的柳朝元的表情仿佛要哭了出来。 “他说的没错——这条路确实有问题。” 朱厚熜打断了骆安的话,看着面前这条在黑夜雷雨之中显得愈发幽深的林间小径。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条小路旁边的树木与其他地方的比起来,颜色更为深邃,枝干经络上带着点点血色。 而且,密林之中,朱厚熜一眼望去。 竟然看见了不少躲藏在枝干之间的黑色影子,朝柳朝元他们看去,并相互窃窃私语。 要知道,这可是雷雨天。 惶惶天雷在上,任你是何种阴祟面对天地之威都要四散奔逃。 这路,的确邪门! “这是湘西阴神出游方才走的阴路,平常只有赶尸匠们走的。” 柳朝元哭丧着脸。 要知道,他们刚刚可是刚跟疑似赶尸匠赶尸所用的血虫连续交手了两次。 现在再走这条平日里就凶险万分的阴路,鬼知道会出什么问题。 朱厚熜感受着虚空中某种存在冥冥中的注视。 也许是重生两世的原因,他的神识意外的要比寻常修士敏锐的多。 自己等人已经被盯上了。 躲想必是躲不掉了。 果不其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发现周围上山的道路全部被土石堵塞。 “看来只能走这条路了。” 最终,众人再度回到了此处。 朱厚熜一马当先,带走走了进去。 骆安和一众锦衣卫们紧随其后。 柳朝元和柳朝文对视了一眼,咬了咬牙,跟在老道的身后也走了进去。 道路幽深,头顶的树木比山上其他地方都要茂密的多。 遮蔽了所有来自天空的阳光。 脚下的泥土松软,夹杂着从山顶滚落的碎石,稍不注意,就要脚底打滑摔倒在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像牛羊的血,但却没有那种刺鼻腥臭味。 两旁的树木仿佛有生命一般。 仿佛整片树林都在注视着眼前的这队不速之客。 林中鬼影重重,耳旁传来声响,仿佛有东西在自己耳边低语着什么。 众人不愿生事,装作毫无所觉的样子走了过去。 而那些鬼祟之物同样忌惮这一行人身上的浓郁的气血。 若是寻常商客,恐怕是刚刚上路就要被林中隐藏的这些阴祟小鬼啃食的尸骨无存。 “……” 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座红色的小庙。 庙通身是红的,门前挂着两只红红的灯笼。 门口坐着一老一少两位打更人。 身上衣服破烂,却依稀能辨认出是一僧一道。 瞧着手中的木鱼铜磬,口中念念有词。 “南无十方一切佛,南无十方一切法,南无十方一切僧!” “天上弥勒下世僧,度尽世人道成空!” 背后朱红色的大门敞开。 大院中央的铜鼎里面插着三只人香! 三只镀上了金漆的高僧罗汉直挺挺站立在那里,面露慈悲像。 背后的皮肉被抛开,取而代之是一只长长的香烛,燃烧着金身之下的血肉之躯。 对于朱厚熜等人的到来,一僧一道似乎毫无所觉一般,继续机械性的唱着歌谣。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古佛降世!众生解脱!” 语气森然,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赶尸匠们供奉血妈妈的庙。” 柳朝文低声的朝着众人介绍,像是生怕惊醒这林中潜藏的诡异。 “如果遇到不能抵御的危险,赶尸匠们会献上人香作为祭品,来到血妈妈的庙里祈求庇护。” 也就是,赶尸匠的老大吗? 朱厚熜心中想道。 赶尸匠是在大明一个十分特殊的职业。 尽管编入匠籍。 但因为工作的对象和极高的死亡率,几乎是社会鄙视链的最底层。 一般是父子相承。 往往只有犯了罪被毁坏了肢体的刑徒和走投无路的流民为讨生活方才会主动成为赶尸匠。 在这个世界里,因为阴魂诡异的存在,赶尸匠是一个有着极大风险的高危职业,要和各种可能不可预料的突发危险打交道,此时赶尸匠除了要看自身的本事之外,就要看背后入行时拜的阴神是否厉害了,能否抗住那些东西的侵害。 而作为所有赶尸匠主祭的神明,血妈妈自然更不是什么善茬。 第四十九章 古滇往事 血妈妈的神像面目慈祥,左手拿着针线,右手怀抱着婴儿。 如果忽略掉周围那些面目狰狞的护法夜叉,手拿礼器活剥皮肉的鬼怪雕塑。 单看这位血妈妈说不定真的会有人认为这是某位庇佑家宅的善神。 “指挥使可有带血食——” 看着庙门无声自开。 柳朝元翻遍了全身,只翻出了一把煮熟的当作干粮的小米。 当即哭丧着脸扭头朝着骆安等人问道。 这位血妈妈,据说是昔日西南地区某个蛮王的女儿。 其历史甚至能追溯到战国乱战之时。 见骆安摇了摇头,柳朝元感觉一阵心悸。 朝着另外两个道长看去,却都是摊手表示自己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柳朝元只好用那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在面前那三株人香面前恭敬的祭拜一番。 划破手指,滴在手中的一袋小米上,作为血食奉上。 空中穿过了一抹阴风。 柳朝元打了个哆嗦,感觉有什么东西贴在自己背上。 耳旁还传来了婴儿笑声。 片刻,阴风散去,柳朝元脸色更加惨白了几分,没有丝毫血色,仿佛一身精气都被抽走。 享受了柳朝元的供奉之后,庙中的那东西似乎很是满意。 竟然就这样主动退去了。 和传说中血妈妈那贪暴无度的性格出入极大。 原本意料中的索取并没有到来,柳朝元不禁疑惑了起来。 难不成,这血妈妈最近换口味了!不怎么爱吃生人了? 而庙内,朱厚熜对于湘西的土人视若神明,丝毫不敢生出对抗之心的所谓血妈妈,很是好奇。 走进血娘娘的大庙,四面的夜叉鬼怪仿佛都一起看来,盯着朱厚熜这个不速之客。 朱厚熜抚摸着庙内墙壁上那些仿若用血画成的壁画。 画面用生动到不可思议的图案,向朱厚熜揭示了这片土地上数千年前,某段被尘封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历史。 这是一个曾几何时存在的一个名为滇的强大古国,占据着最肥沃的土地,最骁勇的军队和祭祀,和众多向他朝贡的藩属,但最终却无可避免的走向了消亡的故事。 那是一场不能算战争的战争。 强敌从北方而来,一个人,一张布帛,便摧毁了这个拥有接近两百年历史,亲眼见证了战国乱世终归一同的西南古老国度。 面前的壁画似乎活了起来。 那是北人首领的信使,手握着所谓天子诏书。 他步态威严,看着眼前面对天国使者的到来惶恐不已的滇国君臣,眼神轻蔑,表情鄙夷。 他宣读了天子诏令,勒令滇国君臣三日内献上秦军攻灭楚国后,流落此处的后土印玺,和藏有血神之秘的地宫三十六道图,并要求滇国君臣自降王号,主动归降。 不然三日之后,天兵朝发夕至,将屠灭西滇,人畜不留。 滇国君臣们对这个消息恐惧不已。 王的大殿中,群臣是战是和争论不休,乃至于滇国的王者,都更倾向于向北方的那个自称天命,统治凡尘,令人望而生畏的恐怖帝国投降。 但最后,除了一名怀抱着婴儿的女子在朝堂上厉声喝斥之外,群臣全都陷入了深深的羞愧之中。 “我们滇国有民百万户,带甲之士十万有余,又怎能因为北人的王的区区一道书信就放弃我祖宗百年的基业呢?” 面对这位王的长女,滇国公主的指责,所有人都沉默了,而王更是热泪盈眶,表示敢言降者斩! 滇国的公主本以为滇国会继续抵抗,但却没想到这却为自己的全族带来了灭顶之灾。 当天夜里,恐惧国家被北人灭亡的滇国贵族趁着夜色攻入了王宫,杀死了国王。 而公主的丈夫赫然也在其中。 公主悲痛欲绝,听闻噩耗,提剑斩杀了自己刚刚出生不满月的孩子后,带着滇国秘宝一同消失在了王宫的熊熊大火之中。 次日,贵族们拥立新王,立刻上表向北人的使者请降。 自降州郡,并捣毁了先王和公主的坟墓。 此处庙宇,大概是滇人里那些不愿意投降的滇人移民所建立。 很有意思的是,朱厚熜在壁画角落处发现了一块被人为销毁的石碑。 朱厚熜仔细端详—— 上面一行残存的小字。 “元封二年,帝遣将军郭昌、中郎将卫广。领巴、蜀兵击灭劳深、靡莫,以兵临滇境……滇王请降,请置吏入朝,帝悦之,汉以其地置益州郡,赐滇王印,仍领其民……” 石碑上大片的文字被抹除,还有一些虽然朱厚熜看不懂,想必是古滇国人骂人的话。 败犬无力的哀嚎了属于是。 不过……元封二年,汉武帝吗? 按照石碑上的意思,当汉兵攻灭滇国相邻的劳深、靡莫两国之后。 滇人的国王恐惧万分,主动投降? 然后汉武帝非常高兴,在滇国上设立了益州郡,让滇国国王当了郡守,厚待了滇国君臣。 虽然两边的记载有些出入,但朱厚熜隐隐觉得还是壁画上的历史大概更可信一些。 不过,壁画中刻意提到的厚土印,地宫三十六道图又是什么东西。 看着石碑上被人刻意掩盖的真相,朱厚熜不禁想到。 此时,庙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什么人!大胆贼人!竟敢装死!” 指挥使骆安面前,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被两旁的锦衣卫狠狠的压在了地上。 痛呼出声,大声求饶。 “好汉饶命!我是附近清泉寨官衙的仵作李延年,受上官千户许攸忠之命在此记录阴神状态!” 看着面前的青年拿出来的腰牌,骆安和一旁的仇鸾交换看了一眼,确认为真后松了一口气。 “那你的上级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 “大人容禀,上官他和众位同僚,都已经进到血娘娘肚子里了!” 说到这里,李延年脸上露出了一抹悲色。 站在一旁的柳朝元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转性了,而是血妈妈吃饱了。 不过,骆安又上下打量着面前的李延年,左看右看。 李延年被盯得发毛,急忙解释道。 “小人家传一门龟息秘术,能够装成尸体,愚弄鬼神,这才逃过了一劫!” 旁边的仇鸾点头。 确实,最开始的时候他还真以为地上躺着的是一具尸体。 见面前一行人皆是鱼龙服,明显是汉地来的钦差。 “诸位可是传说中的锦衣卫。” 李延年的语气突然变得焦急了起来。 “正是!” 骆安回答道。 听到骆安肯定回复,李延年表情严肃,回禀道。 “这条阴路上最近有许多老道的赶尸人横死道上,寨子里这才派我等前来调查,路上遇到了白莲教逆党,慌不择路之下,这才逃入了血妈妈庙,但谁料庙里很久都没有来人供奉,血妈妈饥饿不已,最后除了我之外全都葬送在了血妈妈的口中。” 李延年急切的说道。 “等等。” 骆安神色变得古怪。 “你是说就你一个人活了下来,而且来之前庙里没有旁人?” “正是。” 骆安回身一指,门口仍在唱着不知名的歌谣的一僧一道。 “那门口的那两人你们来的时候有吗?” 第五十章 九母鬼婴 “徐道长!赵高僧!” 李延年刚一睁眼就被抓到了骆安等人面前,根本无暇他顾。 此时看到随自己一同前来的同伴的尸体,一时之间的悲从中来。 可还没等他扑过去好好端详两位死者的仪容,就被旁边的骆安一把扯了回来。 一柄黑色的法轮贴着他的头皮从头顶飞过。 面前的僧人一身大红僧袍,四十岁左右,面容凶恶,但形貌枯槁,宛如一座骨架。 “善哉!诸位施主可是要往上山去啊?” 那和尚将手中禅杖端平,行了个佛礼,对着骆安一行高声说道。 “宗喀巴大师,你不在甘丹寺好好当你的夏孜曲杰,何必来此处给自己找麻烦呢?” 骆安身旁的张正一一眼就认出了面前之人的身份。 并不是两人熟悉,而是其胸前标志性的九颗颅骨项链实在是太有标志性。 听到张正一的话,面前形貌枯瘦的僧侣扭过头,死死的盯住了张正一,良久,咧嘴一笑。 “天师不好好在龙虎山呆着,跑来此处又是为何呢?” “不过奉天子诏命,清扫霍乱西南的鬼祟罢了。” 听着张正一的回答,名为宗喀巴的和尚喉咙中发出一阵类似鸽子般的呜咽。 似乎在冷笑。 “某也不过受人所托罢了,要在此地阻拦天师一番。” 他用力一握手中的骷髅禅杖。 从树林中稀稀疏疏传来了阵阵如同野兽,又如同婴儿一般的嚎叫! 张正一脸色大变。 “九母鬼婴!看来是你们一早便奔着老夫而来!” 密藏有熬炼生魂之法。 需选用在至阳之时出生的婴儿。 出声那一刻便用玉刀挖出其双眼,使之不能见污秽。 用金杵捣破其耳膜,使之不能闻恶声。 再用秘药辅以水银灌下,使之不能出诳语。 以铁链系于暗室,每日用母乳喂养。 如此豢养十年。 体内一股先天之气不灭,生生不息,不沾红尘污秽,其人近乎道矣! 在身体成熟之前,其皮若凝脂,骨若美玉。 然后法师便可剥皮抽骨,锁其魂魄,铸造一不惧天雷,不怕正法的凶恶鬼婴。 因其每日所饮母乳皆是不同女子所有。 而九为数之极,故称九母鬼婴。 “张天师有所不知,宗喀巴大师上个月受甘丹寺众僧推选,已经成为了新任的甘丹赤巴啦!” 从密林中又走出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身后跟着一众身上绣着白莲标志的僧众,笑着对面前这位名满天下的龙虎山四十八代天师张正一说道。 甘丹赤巴,乃是密藏佛教最高的职位。 自从上一任甘丹赤巴受正德皇帝征召入京暴毙之后,甘丹寺的上下密院这么快就又选出新的首领了吗? 张正一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作为上代甘丹赤巴唯一还活着的师弟的宗喀巴。 面前的僧人手握两只如玉般晶莹美丽的腿骨做的鼓槌,在腰间的人皮鼓上狠狠的敲击了一下。 密林中,那浑身都闪烁着银红色光芒的鬼影下一刻就朝着张正一飞去。 张正一脸色大变。 “真人!我来助你!” 一旁的骆安见势不妙,抽出了腰刀,对着张正一喊道。 “拦住他们……” 面对扑来的锦衣卫们,这些白莲教的教众纷纷从怀中掏出符水喝下。 刹那间,这些教众的身体便猛然膨胀了起来! 双目赤红的朝着锦衣卫们冲去。 “白莲降世!万民翻身!” 其力大如牛,浑身上下如钢筋铁骨一般。 看着眼前的锦衣卫们,那个为首的,身体已经膨胀到三米的巨汉露出满口利齿,挤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他已经能够想象到之后他将这些锦衣卫抓在手里,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捏碎他们全身的骨头,看着他们在自己手中无力的哀嚎致死。 就像前些日子,他受教主之命去威慑一个临近的村子,当着全村人的面将几个反对香主的村子里的刺头按在地上,捏爆他们的脑袋。 全村人惊恐的脸色带给他的愉悦让他至今难忘。 但—— 下一刻,巨大的震颤传来,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面前巨大的撞击力弄得内脏都要吐出来。 “武道宗师,气血如虹——!” 他惊叫了起来。 这不是传说中那帮武夫们杜撰出来的境界吗! 而且就算是传说之中,那些凡是修成此法的武道宗师无一例外也都是疯疯癫癫,神志不清,最后彻底堕落为只知生吞活人的妖魔之流。 还没等他想清楚,下一刻,原本之前所向无敌的力士法身就被如皮球一样打飞了出去。 “集中对付武道宗师!” 强忍着眩晕和恶心,他对着身后的白莲教众大声喊道。 但回应他的是一片大锤砸铁鼓的沉闷撞击声。 众多白莲教教众倒飞出去,面前锦衣卫们一个个背生红光,气血宛若实质。 他只感觉一阵荒谬。 咱们拿的剧本是不是不太对! 但没有给他震惊的时间,骆安飞身前来,铁拳如雨点一般落下,在这钢筋铁骨的身躯上打出一个个碗口大小的深坑! …… 另一边,张正一道袍破碎,发冠凌乱,显然在刚刚的战斗中吃了亏,看上去狼狈不已。 他盯着面前的这个四肢如狗,趴在地上用空洞的双目盯着自己,浑身上下散发着琉璃般圣洁光芒的鬼婴。 刚刚的战斗中,道门历代传承的诸般正法都伤不了其分毫。 甚至就连荡妖除魔的真武大帝传下,最强势霸道的北帝真法也拿面前的这东西束手无策。 只因面前九母鬼婴并非鬼物,更近似真仙佛陀! 其本质纯阳,而非阴祟邪物一般的极阴! 一般的九母鬼婴说到底也是阴物,绝不至于像自己面前的这个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万法不侵! 张正一又忍不住转头看着一旁的宗喀巴。 眼神中竟然不自觉带着些许的怜悯。 “密藏高僧们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吗?” “天师说笑了,九母鬼婴乃是密教秘传,密藏诸位高僧哪个不会?” 没等宗喀巴回答,一旁戴着白色面纱的白莲教圣女轻笑着说道。 她讥讽着面前这位四十八代天师的大惊小怪。 但下一刻,听到面前老道接下来的话,她脸色骤变。 “但如果我要说这鬼婴是拿转世真佛炼制而成的呢?” 张正一幽幽的回答道。 谁不知道,转世真佛乃是佛子。 每一个都是大雪山佛陀最珍贵的底蕴之一,都有名有姓记录在案,一旦有高僧转世重修,大庙立刻便会派出人手搜寻,找到后在庙中养大。 这一代佛子到现在还没有听说过有真佛转世身失踪的消息。 而张正一若说的是真的,那宗喀巴能用的真佛转世,也只有正德十四年,受正德皇帝诏命入京城降妖的上一代藏密甘丹赤巴,也就是宗喀巴的师兄,孔什扎布真佛。 听到张正一的话,面前的宗喀巴沉默片刻,转头看着面前的佛陀,目光柔和,说道。 “我以现世身,助师兄转世身修成正果,想必师兄得道后,定不会怪我!” 说着,那鬼婴顺着胳膊攀附上他的身体,头颅上两个硕大的空洞依恋般的靠在宗喀巴的肩头。 宗喀巴掏出来怀中的匕首,割开了自己的臂膀。 那原本圣洁安详的鬼婴此刻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立刻扑了上去,如饥似渴的舔舐吸允着这藏地高僧的鲜血。 看到这一幕,站在宗喀巴身边的白莲教的那位圣女悄悄的退后了一步。 看着宗喀巴那干瘦的几乎快成人干的身体,张正忍不住的摇头叹息劝道。 “用精血喂养佛子,又哪里可以成佛呢?” 但这句话直接触碰到了面前的宗喀巴的逆鳞一般。 他的双目变得赤红,口中发出几声冷笑。 “别装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你们龙虎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哪里有资格来教训我们,历代天师如若在寿元将尽时不肯兵解,那不也是要被你们强行逼得坐化!万一失败,就又是一祸乱天下的飞天大夜叉!” “昔日宁王反乱,不就是受了你们上上一代那位不甘兵解,寿元耗尽后化身飞天大鬼,潜逃安南的天师府祖师的蛊惑,宁王乱兵席卷南方,屠戮无数供祂鲸吞血食的吗?我们藏地修炼手段虽然看上去残忍,但若是真论谁杀戮无度,祸乱天下,不及你们汉地道门多矣!” 宗喀巴看着面前目露怜悯的张正一,不由得冷笑道。 坐在血妈妈庙里,正和这位突然苏醒的血妈妈大眼瞪小眼,隔空对峙的朱厚熜听着外界的响动。 急了急了!他急了! 被说到痛处破防了! 第五十一章 这剧本不对啊! 庙宇的屋檐上滴滴答答的向下流淌着红色的液体。 那液体泛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面前之物仿佛被烧焦的血肉。 那本该是供奉着血妈妈泥塑的位置,此时却端坐着一个焦黑的可怕怪物。 祂的左手握着长剑,右手抱着一团看不清是何物黑团。 正直勾勾的盯着站在壁画前的朱厚熜。 血妈妈,或者说,那位被古滇遗民供奉的血娘娘。 朱厚熜心中想道。 他拿出了储物袋中的那柄赤血刀。 红金色的火焰在他的脚下燃烧了起来。 大日真法—— 随着功力的精深,大日真法所能持续的时间也将更长。 朱厚熜有一种感觉,随着自己筑基,大日真法也将随之变成某种被动技能。 等到了结丹,说不定真可在体内熔铸一尊大日。 “汉人!” 从朱厚熜身上,血娘娘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和她刚刚吞入腹中的汉官一样的气味。 当即,她原本还算慈祥端庄的面孔瞬间便被暴怒所填满。 大块面皮随着她身后那六只在空中挥舞的臂膀不断落下,腐烂的血肉掉落在地上,露出其中密密麻麻纠缠的猩红血虫。 地上的腐烂血肉蠕动着,血虫朝着朱厚熜爆射而去,却在接触到那金红色火焰的一刻被烧为灰烬。 朱厚熜后退了一步—— 面前的可憎之物的全貌着实惊人。 隐藏在超过五米的巨大如树根一样布满血虫的枝干,腐烂腥臭的表皮和脓血,六条粗壮的臂膀如巨蟒在空中盘旋,怀中那团黑乎乎的圆团如猫般凄厉的惨叫! 常人听到这魔音便要被刺穿耳膜。 朱厚熜深吸了一口气。 久违的,他再次感受到了体内化劫法伴随着心脏的跳动而随着血液汹涌激荡的感觉。 看来筑基之时,就当在今日。 赤血刀上红光闪烁,青木剑阵全开,弄焰诀之下,从朱厚熜身侧浮现由火焰构成的走兽百鸟。 许是眼前这根植于此地的血母对火焰先天的畏惧。 竟然让祂从那癫狂中清醒了不少。 “你是何人?” 祂放缓了攻势。 “今日当为此地百姓除去此害!” 朱厚熜却并没有半点和祂商谈的架子。 从看见树林中无数的怨鬼鬼怪,吃剩的白骨山林之后。 朱厚熜就不认为双方还有什么谈判的必要。 火焰化作的大雁在空中悲鸣了一声,继而烈焰所铸造的百兽向着面前的血娘娘冲去。 沿途的血虫皆是被燃烧殆尽。 “无礼的汉人!” 那东西狂怒着,从地下刹那间钻出两双巨手朝着朱厚熜冲来。 原来刚刚那东西的话语只是掩护,只是为了让朱厚熜放弃警惕。 面对面前的两只巨手,朱厚熜体内远超普通练气圆满修士的真气如狂潮般涌入手中这柄一阶上品法器赤血刀之中。 赤血刀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 朱厚熜挥刀,伴随着仿佛要吞噬天地一样的熊熊烈焰,两只巨手瞬间化为灰烬。 刀芒不减,划破长空,砍在面前血娘娘的身上。 在祂的腰间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几乎将她拦腰斩断。 而随着那怪物痛苦倒地发出的巨大的嚎叫,朱厚熜手中的赤血刀也随之应声而断。 朱厚熜看着手中断刀沉默了一下。 看了看已经成为碎片的另一半刀身。 最终还是熄灭了回头修修接着用的打算。 朱厚熜扔掉断刀,周身大日真炎汹涌。 “孽障!竟敢坏我宝刀!拿命来赔!” 虽然血娘娘很想说一句你这不是碰瓷吗! 我压根没碰到你的刀你的刀就碎了,怎么看都像是你自己的原因。 血娘娘起身,枝干上五只血盆大口同时发出了怒吼! 但紧接着,随着朱厚熜的炎拳砸来,怒吼瞬间就被淹没在了痛苦的哀嚎之中。 …… 娘娘庙外,此时的气氛却有些怪异。 随着那白莲教的圣女拔出令旗,竟然召来一群头戴黄巾,身高三米,力大无穷的黄巾力士加入战场。 除张正一以外的其他人皆被拖住。 李璇召来天兵鬼将根本不是对手,同锦衣卫们一起被打的节节败退。 “黄天道的咒法!你们和太平教的残党是什么关系!” 相比于那压着张正一打的九母诡婴,显然这玩意对张正一的冲击更大。 自从汉末随着张角在冀州病逝,张梁在广众被伏击兵败身死,张宝兵败曲阳,天公地公人公将军皆死。 其部众也四散奔逃,被汉末各路军阀联手剿灭殆尽。 曾经兴盛一时的太平道也在随后各路军阀惨烈的报复性屠杀下销声匿迹。 对于太平教,实际上如今道门的正一教对他们的看法很复杂。 毕竟,那是和创立正一威盟道这一派别的道教祖师们一个时期的人物。 后面的这些小辈们对于这些很可能真的和自家开教祖师认识的人物,自然也不敢贸然评价。 最多跟着朝廷每逢节假日象征性骂几句“刁民竟敢造反!乱臣贼子等等!” 至于更深层的原因,历代祖师语焉不详,知情者也多半是欲言又止,将秘密带入了坟墓之中。 太平教已经随着汉末动乱消失了将近千年。 如今突然再次出世,张正一又怎能不震惊。 “老天师如今竟然还有心思关心这个,不如多考虑考虑今日该从宗喀巴大师手下怎么逃生吧!” 那白莲教圣女笑吟吟的望过来,纵然只露出一双眼睛,也真是顾盼生怜,不禁让人心生怜爱。 看着张正一再一次一个闪身躲开鬼婴的扑咬。 面对两位藏地真佛的猛攻,而且其功法对于张正一极为克制。 他的身上也不禁添了许多的伤痕。 只要有些许失误,那鬼婴便会扑上来咬断自己的脖子,掏出自己的心脏。 看着张正一在鬼婴面前连连躲闪的狼狈样子。 白莲教圣女一边指挥着黄巾力士挥拳逼退满面浑身浴血,冒死冲到自己面前想要实施斩首行动的锦衣卫。 一边给张正一继续施加着压力。 “对了,队伍里面还有一人似乎还在庙里!天师莫非还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白莲教圣女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庙中的那东西,可是从西汉时便能吞噬生民,至今已然存在千年的可怕存在。 就算是从那东西手中逃脱,试问如今天地间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恐怕唯有张天师请下真武大帝临凡方能拔除这个湘西存在已久的毒疮。 但……别忘了,那东西也只是被镇压在西南地下沉睡的某个存在的眷属。 恐怕就算是明太宗再次从长陵里重新走出来,到了此地,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胜局已定……磨死张天师,剿灭这帮锦衣卫,只是时间的问题。 她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智慧の笑容。 一切都在的我的计算之中。 神机妙算jpg 但……下一刻。 听着从血娘娘庙里突然爆发出的那声震耳欲聋的哀嚎! 还有那直接掀翻了整座大庙的屋顶!吞没了整座大庙的熊熊烈焰怒涛! 依稀可见一个上身赤裸,但仍不忘黑巾蒙面的青年身如烈焰,挥拳便朝着那随着房屋倒塌而露出的巨大可憎怪物身上报以一阵老拳。 看着那几乎被打成两截血娘娘在空中不断的哀嚎! 圣女原本智珠在握的表情瞬间呆住。 发生了什么—— 剧本不该是这样的—— 血娘娘!血娘娘你努力一下啊喂! 第五十二章 伏诛! 看着那个几乎是拎着湘西邪祟的脖颈子打的身影。 白莲教圣女只感觉荒谬。 这玩意,怎么看起来比道门魁首李璇和龙虎山老天师加起来还强! “宗喀巴大师,现在该——” 等等,密藏首领宗喀巴大师呢? 看着眼前的鬼婴在张正一面前故作凶恶的虚晃了几下,随之消失不见。 听着耳旁那位密藏大师用秘术千里传音,白莲教圣女顿时傻眼。 “此事已超出我应对能力之外,尔等协助我师兄返魂之恩今日我已经报了,日后各不相欠,告辞!” 虚假的高手还在犹豫,真正的高手已经脚底抹油开溜了! “散!” 圣女几乎是咬紧牙关,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 在黄巾力士的掩护下,白莲教教众顿时作鸟兽散,遁入丛林中四散奔逃。 宗喀巴跑的着实是太快。 也让她心中抱着的等朱厚熜和血娘娘两败俱伤之后再作打算的想法落空。 “骆指挥莫追!” 看着因为手下死伤大半,而愤怒不已,起身就要追入密林的骆安。 李璇一手扶住一旁的张正一,一边高声喊道。 “大妖还未除去!还需要骆指挥援手!” 毕竟,天子那边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呢? 在柳山小道,见张正一朝朱厚熜叩首时,李璇已然猜出了朱厚熜的身份。 当朝天师,天下能让他不惜拉着弟子一起在众人面前下跪的,也唯有大明天子了。 听到这话,骆安瞬间冷静。 他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身旁仅剩六人的锦衣卫,且人人带伤,不由得悲从中来。 “收敛死去将士的遗骨,带回京师,一路上切莫要让邪祟妖物啃食了去。” 听到骆安的话,众人也是默默流泪。 而年龄最小,唯有十六岁的咸宁侯仇钺之孙仇鸾更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那白莲妖众不足为惧,但那黄巾力士着实厉害。 除了如今已堪比练气后期修士的骆安,其他人根本无法单独应对。 说完,骆安转身,眼前朱厚熜与血娘娘的战斗也将接近了尾声。 朱厚熜头顶,一只断臂带着破风声呼啸袭来,若是一击击中,定能叫朱厚熜脑浆迸裂。 “死!” 朱厚熜周身燃起了一抹血色的红光!他竟咬牙单肩便扛起了山岳——那五米多长,狰狞可怖之物被他双手抓在手中。 熊熊烈焰灼烧,那被再次烧成焦炭,残躯不堪的躯体被朱厚熜高高举起。 然后再次被重重的向着地上砸去。 大地崩裂!群山都以哦那位这一击而震颤颤抖! 刹那间,原本的本就被刚刚一场大战打的七零八落的血娘娘庙的地上再次出现了一个数米深的深坑。 原本就被朱厚熜一刀嘎了腰子,所谓血娘娘的邪祟被这一下重击彻底拦腰砸断! “吼!!!” 那东西再次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鸣。 当即断尾保命,一手将怀中的那个吼叫如猫的黑团朝着朱厚熜扔去。 顾不得捡起自己被崩飞十数米远的下半身。 身后四只断手协助着残躯如蛇一般在地上爬行着,速度极快的向着庙门外冲来! 这东西见势不妙还想要逃! “拦住它!” 朱厚熜掐着面前这个朝着自己脖颈咬去的鬼童的头颅,大喊道。 立刻,骆安带着锦衣卫们向前冲去,不顾自身的伤势,挡在了血娘娘出逃的必经之路上。 看着眼前这些该死的汉人,感受着身上火辣辣的疼痛,新仇旧恨顿时涌上心头。 血娘娘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就吞掉了面前因为刚刚战斗的时候腿部受伤而行动不便的锦衣卫。 其他提前散开的锦衣卫来不及悲伤,四肢断手以雷霆之势插来。 两名锦衣卫躲闪不及,只能用最后一点意识燃烧了血脉,点燃起了龙雀之火。 随着肢体上传来的剧痛,这本就穷途末路的邪祟再度发狂! 但身后鬼童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感受着那个可怕的存在,那永不熄灭的烈火愈发逼近。 鬼童并没能阻拦那东西多久。 它只能放弃这些该死的凡人,一狠心向四面八方喷洒出无数条血虫,身体肉眼可见的萎缩了一圈,以此希望能避开这些该死的凡人。 “骆指挥!” 突然,旁边的锦衣卫叫了骆安一声,骆安有些疑惑,下意识的扭头。 紧接着背后便是一股大力袭来。 将骆安和年龄最小的仇鸾往正施展雷法和召来五方神将护身的钦天监司正李璇身旁推去。 仅存两名锦衣卫对视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两人顿时燃烧了起来。 一手持矛,一手握刀,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迎着漫天的血尸虫向前冲去。 但血虫的数量实在太多,眨眼间火焰便被彻底淹没,连骨头都在一瞬间被啃食殆尽。 唯有那燃烧着青色火焰的断刀和长矛越过群蠹直插血娘娘的面门而去。 血娘娘俯下身子,背后的断手拍开了腰刀,只有长矛插中了断臂,但也毫无用处。 凡人舍命的挣扎在这些自远古便存在的邪祟妖魔看上去如此的可笑。 乃至于只能寄托于鬼祟痛饮人血时呛了喉咙这种悲凉而可笑的诅咒。 终究血娘娘逃跑的步伐还是慢了下来一丝。 这已经足够—— 天火再次降临! 朱厚熜的右手一道狰狞的咬痕,竟是直接被撕扯下一大块肉来。 着实难缠!这邪祟若是放在修仙界,怕是筑基修士都不一定能够降伏。 朱厚熜心中想道。 身后鬼童的骨灰飘得满院都是。 他跃上了血娘娘的背后。 面对着头顶这煌煌天火,生前被烈火焚烧的记忆和刚刚被腰斩的恐惧再次淹没了这个食人无数的妖魔。 “不——” 天火蔓延!灼烧! 一柄寒铁长矛从天而降,死死的将血娘娘插在地上。 任由她惨叫挣扎,直至这条在湘西盘踞了上千年,自西汉元封二年(西元前119)武帝攻灭滇国开始,直到如今正德十六年(西元1521年),历时1640年整,霸占湘西,吞没了无数人畜的可憎邪物,终于在今天在朱厚熜手中彻底的化为灰烬。 朱厚熜看着面前化为飞灰的邪祟,伸手抓住灰烬之中掉落的一方小印,看着上面依稀可见的厚土二字,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欣喜。 他转身,看着伤痕累累的张正一,望着骆安两人神情愧疚的钦天监监正李璇,还有对着面前尸骨无存的同僚悲痛不已的骆安和仇鸾。 不远处,原本李延年还算健硕的身体如今骨瘦如柴,满头白发,强撑着一口气背来了柳氏兄弟的遗体,他又靠着龟息术躲在角落中装死逃过了一场灾难。 但还能逃多久呢? 天下倾覆,哪里有升斗小民苟活立锥之地! 面前活人寥寥,各个带伤。 朱厚熜闭上了眼睛。 刚来湘西柳氏土司加上锦衣卫的人数过百,而现在还活着的人一掌可数。 与此处的凄凉悲伤不同,血娘娘一除,整座群山都在庆贺。 阴云划开!骄阳破开乌云,仿佛连天公都都对此喜笑颜开! 那些被血娘娘所吞食,在此地徘徊千年不得解脱的成千上万的阴魂们,亦是那些朱厚熜等人上山时所看见的那些树林中的黑影,他们朝着山上的朱厚熜一行人真诚的遥遥一拜,手拉着手相互庆贺,随即化作青烟离去。 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并没有所谓的转世轮回。 对于这些每日都如同在炼狱中挣扎的阴魂而言,魂飞魄散后回馈天地,便是他们最好的解脱。 “收敛遗骨吧!” 带着那些死在此处,仍有遗骨可收之人返回家乡! 阴云之后,旭日方升! 但今日漫天阴云散去,而明日又将何如! 第五十三章 柳家祖庙 “陛下,柳氏兄弟已死,是否先去长生寨召来柳家土司作为向导再继续前行。” 一旁的骆安单膝跪倒在地,血液顺着他低垂的头颅滑落。 “不必……” 朱厚熜摇了摇头。 一旁的李延年听见骆安口称陛下顿时睁大了眼睛。 连忙跪倒在地口呼万岁。 “我们已经下不了山了!” 朱厚熜遥望着随着柳家小道上烧灭血虫,伐山破庙铲除血娘娘之后,那道从山顶投射而来,恶意愈发的浓厚的视线。 纵然相隔如此之远,朱厚熜仍能感受到祂的强大远不是血娘娘之流可以比拟。 必须要尽快筑基了。 不然,面对那等邪物,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 朱厚熜心中想道。 “你祖上的龟息之法颇为精妙,纵然法力微末,也没有逃离,衷心可嘉!你可有什么需要尽管在此说来……” 毕竟,实力高强的锦衣卫都死了一茬又一茬。 地头蛇柳氏土司的人马也是死伤惨重。 就连天师张正一都是重伤在身。 朱厚熜能感觉到面前的李延年的寿元也即将枯竭。 看来龟息秘术骗过鬼神的保命效果并不是无偿的。 能不能活着下山,还真不一定。 错过了这个机会,对于李延年而言,很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见李延年面见天子,神色激动,听到天子赏赐,先是狂喜,又想到那些悍不畏死的锦衣卫还有同自己一起前来,却葬身邪祟之口的徐道长等人,神情又止不住的悲伤了起来。 伏身叩首,哽咽着说道。 “臣虽生于蛮荒之地,但父母却都是北直隶人,父李天正原羽林前卫晓军营总旗官,母亲徐氏乃一随军厨娘。” “正统十四年,北方鞑靼来犯,九边各镇告急!而帝国当时的兵力都因为洪武年间在西南叛乱的逆贼思伦发的后代思任发,在麓川再次发起的叛乱而集中在南方,而西南战事未平,贵州湖广苗乱又起!二十万帝国精锐和新远侯王骥深陷西南群瘴之中。” “而北方边关告急,朝廷竟一时无兵可调,不得已下,天子只得亲率京中未随新远侯南征的京军余部御驾北征,我父亦追随成国公朱勇随军护驾担任前锋,但鹞儿岭一战,我军惨败,四万将士近乎全军覆没!” “家父侥幸逃回京城示警,随即便听到土木堡大驾失陷的噩耗传来……后天顺初年英宗复位,我父因护驾不利,使天子北狩,举家被打入贱籍,发配西南。” “但我父母并非贪生怕死,有意苟活,实在是北虏得妖法加持,来去如风,纵然我父想要死战都无处可去!还望陛下明鉴!” 听着面前李延年的哭诉,众人沉默。 正统朝西南麓川战役整整打了九年。 虽然最后成功平定,但帝国的精兵强将却也疲惫不堪。 紧接着便是湖广贵州苗乱,大军又深陷西南群山毒瘴之中。 “……” 朱厚熜默然。 “因罪被贬为贱籍,发配西南,被宗族视作耻辱,名字也移出了祖庙,我父因此忧愤而死,临终前祈求希望将尸身埋葬在鹞儿岭,以全生前未竟忠孝之节,还望天子恩准,容我迁父母衣冠葬于祖庙!” 朱厚熜轻轻点了了点头。 李延年见此大喜。 “你自己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朱厚熜问道。 李延年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 “罪人之子,哪里敢再奢求什么。” 是啊,贱籍出身,又是最低贱的仵作。 如今他已年近四十,至今未能婚娶,更没有子嗣需要关照。 不出意外,大概此生也就如此了。 “朕许你,此次若能活着回去,定然恢复你父母的名誉,葬于长陵之外,以全你父母忠烈之心。” 面前因为龟息术消耗了大量的寿命,如今头发苍白,身形佝偻的李延年流泪谢恩。 朱厚璁起身。 看向了一旁的张正一和李璇。 “还望诸位为我护法——” 刚刚的战斗几乎将整座血娘娘庙都夷为平地。 骆安和仇鸾从废墟中找了几块勉强完整的门板,搭了个小棚。 众人知道朱厚熜此举必然有其深意,不敢耽搁,张正一李璇等人坐于四方护法。 朱厚熜长吸了一口气。 从储物袋中掏出了那颗筑基丹。 感受着体内化劫法运转良好,劫力已经趋近于圆满。 谢家的筑基秘术也已准备就绪。 万事俱备! 感受着山顶那道恶毒的,几乎要将朱厚熜整个生吞活剥的视线,朱厚熜不再犹豫。 筑基丹入腹,一股热流从丹田涌向四肢百骸。 浑身针扎火燎般刺痛。 那是因为大明世界灵体过于稀薄,灵气不足导致突破筑基时过分压榨己身潜能所导致的。 但朱厚熜早有准备。 捏碎十枚灵石补充灵气,又拿出听闻自己下山求取筑基之道,临别时谢宝树赠予的一小瓶玄水灵液服下。 刹那间,巨量的灵机涌入朱厚熜全身。 朱厚熜周身光芒大放。 他感觉自己全身几乎都要化成光芒,已不在此界中。 不知你我,不知众生,唯知眼前之物名曰大道,如梦一般。 正可谓“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 那是什么—— 大股灵气不断的改造着朱厚熜的身体,也修补着朱厚熜战斗和修炼中身上遗留下的暗伤。 重塑完美无漏之身。 如此,自此,精气神三宝充裕,永不外泄,可称得上一句无漏真人了! 朱厚熜重新检视着自己的全身,肉身的成长滋养着朱厚熜的神识。 神识逐渐化形,自此,朱厚熜也可以做到眼神便可杀人。 但在检视自身的时候,朱厚熜发现了自己神识中不光有一团大日真法留下的金色火焰,更有两团红蓝交织的光团。 神识接近,刹那间以往无数的战斗和自身的武学经验在这一刻融会贯通。 “这是……” 但这光团也只是一闪,刹那间便消失在朱厚熜识海之中。 朱厚熜只感觉原本就比一般筑基修士要强三到四倍的血气再次翻倍。 十倍筑基初期修士的气血之力。 朱厚熜睁开了眼睛,目光中满是惊讶。 如今的自己周身气血,哪怕是筑基圆满的体修也要直呼变态。 随着涌泉颤动,全身大窍此刻全部贯通! 传闻中卡死了九成筑基修士的心魔劫朱厚熜甚至根本没有见到。 难道是因为在大明世界压根不存在心魔这种东西吗? 若是如此,那所谓心魔?到底是何物? 气血大关在堪比筑基圆满修士的气血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筑基!成了! 这一刻,玉枕穴蓝光一闪,朱厚熜的神识再次膨胀了数分。 他隐约间似乎听到在世界之外传来了几声模糊不清的呢喃。 但转瞬间随着朱厚熜境界稳固,便消失不见。 法力是一般筑基初期修士的三倍,虽然不如气血之力增长的多,但也足以比肩筑基后期修士了。 身上的大日真法的彻底融入了朱厚熜心脏之中,内视之下,整个心脏都变成了金色,上面铭刻着玄奥的符文,并不断的向四肢百骸输送着红金色的血液。 就连化劫法,此时也似乎隐隐有所变化。 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的灵力,朱厚熜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周围的几人也都看到了朱厚熜身上刚刚放射的神光和神异。 陛下,果真是天人降世,前来解救众生的—— 先是骆安,李延年,然后是张正一,仇鸾,李璇,小道士。 他们跪倒在朱厚熜的面前,无言的祈求着大明天子度过劫难,早日救天下黎庶于水火。 “大真人还要跟去吗?不如留在此处暂时修养!” 朱厚熜站了起来,此时刚刚突破,灵力掌控尚不纯熟,周身灵气一时激荡,羽衣无风自动,看上去飘然若仙。 朱厚熜自然看得出刚刚和九母鬼婴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战斗中,眼前的这位老天师早已然是强弩之末。 “为解救西南黎庶,终结人民战乱流离之苦,陛下都不惜以万金之躯亲临险境,老夫身上这点伤势,又算得了什么呢?” 张正一支起了身子,摸了摸一旁还懵懵懂懂的小道童的脑袋。 “永续和我一同随陛下征讨群蛮,陛下切莫为我忧心。” 朱厚熜深深的打量了张正一身旁的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一眼。 “天师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便同往吧……” 朱厚熜说道,那声微不可声的叹息隐藏在西南群山的回响之中。 他仰头,看向山顶那座阴云散去,在白雾众显得若隐若现的那座建筑。 纵然头顶大日高悬,但那迷雾中黑漆漆的建筑群依然如同蛰伏在群山中,择人而食的狰狞巨兽。 显得格外阴森和恐怖。 柳家祖庙—— 第五十四章 射杀不详! 眼前原本充满了人气,富丽堂皇的柳家祖庙,从此刻眼前却尽是残缺的屋顶,倾頽的墙桓。 木制建筑腐烂不堪,长出幽蓝色的菌类。 朱厚熜等人踏步进入此地,推开残破的院门,一阵阴风便迎面袭来。 走在最前面的骆安被这冷风猝不及防的一吹,原本经过改造之后寒暑不侵的身体如今却冷的直打哆嗦。 “屮!” 骆安一惊,随即一双温暖的大手便搭在了他的肩上。 金色光芒涌入身体,驱散了那些在踏入此门的那一刻便无声无息间侵入骆安身体中的寒毒。 “陛下……” “不必。” 朱厚熜走到了骆安的面前,一马当先。 柳家祖庙前,那两排巨大,看样子足足有数百年年岁的老槐木此时被阴风一吹,树叶哗哗作响。 外界大日高悬,但此处一方面树木茂密,又有浓雾阻挡,竟然显得阴森可畏,与外界相比起如同截然相反的两个世界。 “柳家祖庙的人呢?” “怕是都被主祭的邪祟吃光了吧!” 身旁的道童抓紧了张正一的衣袖,颤声问道。 而听到张正一的话,那名为张永续的小道士抖得更加厉害了。 朱厚熜来到柳家祠堂前。 推开门,眼前是一个个坐在蒲团上,身躯僵硬,作朝拜状的柳家族人。 他们的身体干瘪,脖颈处有一道食指大小的孔洞。 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其中的血肉,只剩下包裹在骨骼之上的皮囊。 而他们附身朝拜的位置,此刻正盘踞着一条数十米长的血色的大蟒! 不!并非是血色! 在巨蟒的鳞甲之上,覆盖着无数密密麻麻正在吞噬着祂尸身的红色血虫! 这就是柳家世代供奉的那个蛇娘娘吗—— 只不过现在,祂已然被群虫所吞噬。 似乎是嗅到了生人的气息,那只剩骨架和鳞甲,血肉被血虫所替代的巨蟒睁开了一双猩红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朱厚熜一行。 来时朱厚熜路上捡到的那枚后土印此时在朱厚熜腰间的口袋里微微发热。 而血蛇的目光也随之看向了那枚后土印的方向。 “人类!交出厚德光大后土神印!饶你不死!” 四周顿时狂风大作。 那祭台上的血色巨蟒此时竟然口吐人言。 而台下,那一具具干尸此时也一齐180度扭过了头,用着沙哑干瘪的声音对着朱厚熜等人说到。 “交出神印!饶你不死!” “交出神印!饶你不死!” 声音不光来自于屋内,四面八方,此地的每一棵树,每一片青苔,乃至于从浓雾之中都传来这样的声响。 祂无处不在…… 朱厚熜眼眸中燃起了熊熊烈焰! “小沐王在哪?” 听见朱厚熜的问话,四周顿时传来了群魔猖狂的大笑! 骆安等人看见,祖庙内供奉柳氏先祖,护法夜叉,群鬼同时发出了声响。 抖落泥塑的灰土,露出其下的青面獠牙,与祠堂内群尸一起,宛若魔窟一般。 朱厚熜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群魔乱舞。 “沐家的孽种!自然是已经被吃干抹净了!” 那个蛇首之物说到这里,语气中里流露出一丝愤恨。 祂将目光转向了眼前的朱厚熜。 目光中凶光大作。 “而朱氏的余孽!自然更要细细咀嚼!” 从头顶的房梁上顿时被隐藏在黑暗中的群魔丢下来两大两小四具尸体。 左边的是沐家主母,而右侧看装束,是沐家的厨娘。 她们的尸身怀中分别抱着一男一女,想必是沐王遗留下的那对龙凤胎。 那大蛇嘶吼一声,黑暗中的群魔顿时向着朱厚熜等人杀来。 朱厚熜抽出了乌木剑。 周身大日真法熊熊燃烧! 那颗金色的心脏胸膛中疯狂的跳动。 其上那四行玄奥的文字闪烁着亮光。 朱厚熜挺身便朝着眼前的大蛇冲去。 那血蟒怒吼一声,带着强烈腥臭味的气息吹来,骆安等人甚至脚步都无法站稳。 “通天九雷,荡秽劫摧,天魔钺斩,帝灵降威,指罡罚道,指誓道锤,不尊我令,化罽玄雷……” 黑暗中那些兽首人身的邪祟朝着朱厚熜冲来。 朱厚熜身旁闪过一道道雷光,诸邪惊散,张正一面对百鬼,敕令从容。 底下,骆安等人抽刀,配合着李璇召来的金甲力士与眼前的僵尸搏杀。 眼见朱厚熜越来越近,那血蟒张开了血盆大口。 血红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片大地。 邪风席卷,撞倒人间惊惶客。 朱厚熜前进的身形只是微微停顿几秒,而身后布置雷法的老天师却被这阴风一刮,一口逆血直接喷出! “爹!” 李璇身后,小道童看见张正一直接仰面吐血,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朱厚熜来不及多想,身旁的鬼祟便手持钢叉利刃一齐涌来。 他们面带狞笑,要将这上好的朱氏血脉擒拿,做成呈现给群山大魔魁首的珍馐美食。 但下一刻,烈焰怒涛便翻涌而来! 朱厚熜身旁无数的鬼祟连哀嚎都做不到,瞬间被烧成了灰烬。 其余众邪祟见此皆露出恐惧的面容,四散奔逃。 眼前座下群鬼被如此屠戮。 那座上的大蛇终于是坐不住了。 或者说,占据了那蛇娘娘的尸身,摧毁了柳家祖庙的存在坐不住了。 它从祭台上冲了下来。 挥舞起那数十米长的蛇尾,向着朱厚熜扫来。 沿途的鬼祟躲闪不及,多是被直接扫飞了出去。 还有的直接被碾为了肉泥。 来的好! 朱厚熜看着迎面而来的血蟒,不惊反喜! 他的手中凝聚起一支金色的长矛。 胸膛中那颗金色的心脏激素跳动。 其上的十六字箴言发着金光! 光矛在朱厚熜的手中汇聚! 那正是—— “太阳煌煌!” 天空骤然变色,一束阳光从天而降,刺开了了笼罩在柳家祖庙上空的重重阴云迷雾。 “顿开金光!” 万道光华追随着最初的流光! “通天彻地!” 光芒汇聚!贯穿天地!那黑云被完全驱散!迷雾被彻底撕开! “射杀不祥!” 朱厚熜抬手奋力的挥击,这汇聚了他毕生武道的一击迎面朝着面前这强大到已不可名状的存在射去。 光矛与蛇尾撞击,一道通天的光柱从天而降! 随着一声声凄厉的嚎叫! 整座柳家大庙转眼间便被光华所填满。 那光波朝着四面八方爆射而去,群魔四散奔逃,却在瞬间便化作飞灰。 第五十五章 天师传度 光芒散去,面前的血蟒身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 伤口处血虫被烧成了灰烬,露出一个整齐的圆口。 祂是如此的傲慢,以至于就是现在,祂也不敢相信一个人类竟然能够真的伤到自己。 以至于当看见体内的血虫如潮水般涌出体外,钻入身侧那些邪祟的身体中,夺取他们的养分。 这血蟒才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这玩意,放在修仙界怕不是已经堪比一般的结丹老祖。 朱厚熜感受体内的灵力瞬间被抽的只剩下一半的灵力。 看着面前被彻底激怒这个由无数血线虫所组成的邪祟想道。 大意了—— 闪身躲过面前的被重创的血蟒的挥击。 背后被血线虫夺舍的牛头夜叉的双翅所击中。 朱厚熜吐出了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污血。 将体内的阴毒排出体外。 “八威神咒,灵策玉文。召龙负水,收气聚烟。束魔送鬼,所诛无蠲。万精摧落,扫荡妖氛!” 一条水龙咆哮冲来,拦住了朱厚熜面前满目愤恨想要继续追击的夜叉。 正是老天师—— 此时的他虽然道袍灰暗,满身伤痕。 但一对双目明亮,整个人显得精神矍铄。 咬破手指,竟是虚空绘箓。 “日月五星,北斗七元,合明天帝,敕下太玄。掷火万里,威振九天。宣布号令,不得迁延!” 又有火凤啼鸣,朝着朱厚熜背后的血蟒猛扑而去。 朱厚熜长舒了一口气。 远处,骆安几人被众多的尸鬼围绕在中间。 虽然奋力搏杀,但奈何尸鬼太多,依然难以突出重围。 朱厚熜看着身后被那火凤纠缠的格外恼怒的血蟒。 分化出一部分血虫化为夜叉之后,它的力量似乎被削弱了不少。 那火凤自知不敌血蟒大妖,也不硬拼,只是在空中来回周旋。 而另一旁,那牛头夜叉已然擒住了龙角,正在与水龙角力。 而水龙在张正一的操纵下明显就要败下阵来。 周身的水汽越发的稀薄。 朱厚熜再次提枪。 瞄准了面前的夜叉。 果然—— 光矛十分顺利的从背后将牛头夜叉整个贯穿。 而祂显然没有最初的占据蛇娘娘躯壳的最初的那条血蟒那么强的实力。 熊熊烈焰燃烧了起来—— 见到夜叉被朱厚熜一枪刺中,那血蟒方才朝着朱厚熜的后背激射而去。 竟然直接舍开了一旁的天凤,速度之快甚至连火凤都来不及反应。 祂刚刚一直在伪装自己。 就是希望借朱厚熜之手消灭这个从自己身上分化出来的分身。 朱厚熜甩手,将储物袋中的符箓一口气用了个干净! 但这些练气符箓又如何能阻挡一个堪比金丹的邪祟的袭击。 朱厚熜再次被重重的击飞了出去。 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的鲜血再一次被朱厚熜吐了出来。 现在他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的肉身确实已经超越了筑基这个概念,真真切切的达到了结丹层次。 否则今天,别管来多少筑基圆满的体修,怕不是都要被这血蟒吞入腹中。 只要缺失了任意一部分,就都会形成两个全新的个体吗? 朱厚熜感受着两次袭击的细微差别,心中想到。 火凤水龙朝着血蟒冲来,拦下了祂朝着朱厚熜张开的血盆大口。 “电猪雷火,掣星流横。袅磕驳灼,逆风横行。天禽罗阵,皆在我傍。吐火万里,以除不祥!” 张正一喷出了一口精血,不远处火凤的形体更加凝实了几分。 眼见水龙被血蟒扫尾轻易的撕碎。 火凤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继续和血蟒缠斗。 而是直挺挺的朝着血蟒冲了过来。 直接自爆化为一道绚丽的焰火,将血蟒逼退,冲天的火光遮蔽视线。 见朱厚熜从地上站起,周身烈阳熊熊向着面前之物冲去。 “吾即太阳!” 时隔多日,他又再次喊出了在安陆第一次面对生死危机时的那句大日真炎的解放语。 “大日煌煌!顿开金光!通天彻地!射杀不详!” 有形之物便是拥有种种虫子所不具有的缺点。 例如说,会因为被烈火扰乱了视线而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以至于当祂看见朱厚熜并没有握着那柄第一次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在他脸上开了个大,当场打的上一任血蟒有丝分裂之后长矛时。 这个新个体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自己应该趁这个机会和这个讨厌的人类肉搏。 以此来杜绝其趁乱逃走的可能。 这一刻,对封印了自己本体数百年的朱氏一族的愤恨冲垮了理智。 而悲剧也就就此发生。 当朱厚熜冲到近前,祂已经准备好血盆大口作为迎接。 当那熟悉的咒文响彻在耳边时,祂顿感不妙。 而人类原本呈握拳状的手中赫然抓着一柄和最开始那一击如出一辙的光矛。 “不!!!” 而巨大的光团和爆炸声随即而至! 望着眼前焦黑的巨蟒的尸体,朱厚熜挥手,烧掉了一片在地上爬行,准备遁入丛林,寻找新的宿主的血虫。 “我看到你了——” 在朱厚熜耳边,随着最后一条血虫被烧成灰烬,一道古老,苍茫,仿若来自于整片西南群山之下的声音在朱厚熜耳旁说道。 朱厚熜扭头看去,众人都是遍体鳞伤,但却好像并没有听到这道声音。 朱厚熜感觉胸前的后土印再次燃烧了起来。 拿出小印端详。 不知道是否是心理原因,朱厚熜感觉此印看上去比之前光洁了许多。 但输入灵力还是石沉大海。 搞不清楚有什么作用。 “爹!” 小道童趴在靠着最后一口真气续命,坐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张正一的身上,两只眼睛哭的红肿。 哭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庭院内。 眼见大势已去,庙中残存的百鬼四散奔逃。 此时的柳家祖庙,或许唯有这一刻才更像是一个真正的祖庙。 “陛下……” 张正一抬头。看着朱厚熜,他说这句话时整个身子都在打颤。 朱厚熜点了点头,示意有自己在,让张正一留下些气息交代后事。 “不必为我悲伤……在选择带你来湘西之时,我便早有打算——” 是的,张正一忘不了那一天。 自己看见了那位随着钦天监监正李璇秘密前来龙虎山召自己入西南扫除妖鬼的天子。 和朱厚熜对视的第一眼,他呆住了,那时他就知道,历代祖师历经千年所求的解脱众生之法,恐怕最后都要落在了这位少年天子的身上。 真可惜……自己今年已经年过六十,相比于历代天师顶峰战力而言,已经太老了。 老到根本无法发挥历代天师积累下来的最强战力。 而永续……自己的儿子。 他今年才十四岁,虽然在三十岁前传度的天师通常活不了多久,便会暴毙早亡。 但……毫无疑问,一具年轻而有活力的肉体,足以向世人展示当年祖天师留下龙虎山天师传承的最强战力。 若是如此,平定天下,荡灭群魔的时间,又可以提前些了! 天下人亦可以少受些苦难,早日终结这群魔狂舞的乱世。 他摸了摸眼前哭的像是个泪人一样的张永续的脑袋,心中不由得闪过了一抹愧疚。 对于这个老来得子,他一向喜爱有加。 但转瞬间,他眼中愧疚就被坚定所取代。 为了历代天师的夙愿,为了解救天下受苦的黎庶苍生,终结这持续了数千年可憎恐怖的往复轮回。 两代天师,一个天师之子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祖天师留下的三五斩邪剑被我放在主庙真武大帝像下暗格中,阳平治都功印则在你师叔张传胜手中,临行前我怕此行有失,因此没有带在身上,你回龙虎山后自行去取便是……” 张正一说话断断续续,而张永续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这副摸样,泣不成声。 看来,张正一来之前就已经抱定死志了。 “可师叔,师叔他……” 张永续抽泣,他知道这是父亲最后的嘱托了。 “有天子作见证,没有人敢私吞你的大印!” 张正一看着一旁已然抽出了骆安的佩刀的朱厚熜,朱厚熜再次点头示意。 “看来我们天师府这点微末的伎俩,还是瞒不过陛下慧眼如炬!” 张正一苦笑着,看着那柄绣春刀上映射的寒光。 想必天子挥刃,应该会很快吧! 他摇摇头,抓住了一旁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想要挣扎的张永续的手。 两人的目光对视。 张正一目光平静,张永续的目光惊恐。 “静心运功!” “你不是一直都很崇拜祖天师吗?今天,我就向你展示自祖天师以下四十八代天师的所有技艺和秘传!” “还有我历代天师千年传度的功力!” 第五十六章 崇阳关上 眼前熊熊烈火燃烧,吞没掉张正一残缺的尸体,直至彻底化为灰烬。 “陛下……” 张永续朝着朱厚熜叩首道。 此时他的眼神复杂。 “臣先行一步回龙虎山交代上代天师遗言,继承龙虎山真人之号后,才能完全继承历代祖师传承。” “真人请便……李监正,你带着我的令牌,随张真人一同往龙虎山去吧!” 朱厚熜点头。 拿出金牌交给李璇,让两人同行。 张永续知道这是天子念在上一代天师临终前的嘱托,为自己回龙虎山继承天师之位消除障碍。 心中感激不尽。 并且。 “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李监正亦可与你帮衬一二。” 看着李璇和张永续下山的背影。 沐王府母子三人皆死。 沐家嫡系一脉就此绝嗣。 只能回去之后,让朝廷下旨,从旁系过继一名男丁到沐王府继承爵位。、 朱厚熜正想着,身后的骆安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陛下,小沐王的尸体有些不对——” 朱厚熜闻言快步走了过去。 在沐家四人的尸体旁,还有一具被尸鬼啃食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看着那熟悉的灰布袍,朱厚熜心中暗自叹息。 是李延年。 他的龟息术让他在血娘娘的手中逃生,但最后却死在了几只阴鬼的手上。 脖子上一道狰狞的伤口,尸身上并没有多少挣扎的痕迹。 大概率是施展龟息诀的时候,被尸鬼当成尸体啃食而死。 “陛下,你看……” 骆安拉开了沐家厨娘打扮的女人的胳膊,拉起了怀中那具男童尸体的手。 男孩的手虽然稚嫩,但在指肚上还是隐约可见一层老茧。 朱厚熜摸了上去。 这绝不是如小沐王一般的贵胄从小养尊处优的手,给朱厚熜的感觉更像是从小跟着大人在王府内干粗活的下人的孩子才会有的老茧。 那么……如果小沐王没死。 那他会去哪了呢? 柳家在祖庙的力量几乎被全灭,而吞噬了蛇娘娘的血虫怪物们拿到的也是个假货, 谁有能力在这个邪祟封山的时刻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小沐王偷偷的带走呢? 是白莲教?山中其他邪祟?柳家幸存者?还是说此处还有朱厚熜所不了解的第五股势力的存在。 “传令王守仁,让他派部队封锁湘西,封锁各处要道,搜索小沐王的踪迹。” “是……” 骆安回答。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不时的看向一旁李延年的尸身。 “此次随同出行的锦衣卫尸体上全部做好标记,下了山之后让柳家土司派人来收尸,他们有功于天下,朝廷不会亏待他们的。“ 朱厚熜说道。 骆安点头称是。 他和仇鸾二人一起,把一路上还能找得到的锦衣卫的尸体和衣物。堆放在柳家祖庙的门前从左往右数第三棵大槐树下。 挖了个坑将尸体草草掩埋,上面堆上一块巨石,防止自己等人走了之后有野兽刨出尸体啃食。 忙完这一切,远处太阳已经快要落入群山。 “下山吧……” 三人迎着落日,向远处的长生寨走去。 …… 湘西,崇阳关。 崇阳关位于湖广东南的南璟山和金龙屋的崇山峻岭中。 是向东出山的唯一通道。 原本因为西南动乱,各地精兵被抽调到成都协防,因而守军稀少,但此刻却有大队官兵在此把守,塔台上明军弓弩齐发,两侧从山上的密林中也冲出大队马兵,将面前的这群白莲教教众团团围住。 “唐秀英!尔信奉妖道!竟敢自称圣女!蛊惑愚民,于福建浙江聚众作乱!如今朝廷天兵已至!还不下马受降!” 在大批马军的护卫下,为首一名穿着官服,上绣着二品锦鸡的老人正在临时搭建的凉亭中饮茶,显然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而他身旁,一名身材高大将领正披甲执剑,对着关卡前的一众白莲教教众大声说道。 显然,这位白莲教圣女的底细已经被面前的明军扒的清清楚楚。 在唐秀英身旁,那名之前在柳山和骆安对拳,农民打扮的中年汉子眼见四周明兵越聚越多,当即不顾自己早已经透支的身体,再次饮下了符水。 “圣女!明兵众多,所有人都走已不可能,让我等为您杀出重围!” 二十余名随其吞下符水的教众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从七窍中流出血来。 身体顿时如气球一般膨胀了数倍,直长成一将近三米,铜皮铁骨的巨人,向着面前守备在崇阳关前平地的明军冲去。 竟是想要直接冲垮人墙,破坏关门,打开一条生路。 若是以往,凭借着符水刀枪不入之能,趁着对方猝不及防之下冲开明军军阵显然并不是不可能。 但……,为首的那中年汉子看着眼前纵然面对着这些三米多高的怪物。 却依然军阵井然有序的明军,心中闪过了几分不安。 “出!” 双方间隔不过数百步。 面前军阵中令旗官拿出一柄小旗,向前一挥。 一群身带镣铐的死囚犯就被明军官兵如拖死狗一般拖到了军阵正前来。 三名明军士兵一人拽着铁链迫使其其头颅扬起,一人踩背跨刀,丝毫不理会脚下囚犯的求饶之声。 大刀剁下,明军刀手们动作整齐划一,数百颗头颅刹那间砸在了地上,鲜血喷洒。 “放!” 三名明兵中最后一人掏出布帛,沾上热血,将其缠在箭身上,提弓射去。 数百死囚临死前的怨恨所形成的煞气,刹那间便随着明军的箭雨向着这些白莲教教众袭来。 “不好……” 那中年汉子暗道不妙。 为首几名教众被煞气一冲,咒法瞬间被破,不禁被道法反噬仰面吐血,而且明军此刻弓驽兵速发疾射,数轮箭雨迎面射来,当即被射成了刺猬,死的不能再死。 中年男子拔出了插在自己膝盖上的箭羽,环顾四周,随自己冲阵的白莲教众只剩下自己一人。 而明军此时也已经缓步推进到自己的身前。 自己能侥幸存活,似乎并不只是幸运。 军阵中数十把填满弹丸的火枪已经对准了自己,但面前的明军似乎并不着急取自己性命。 六名明军走出,手中长矛径直穿过他的四肢和背后的脊椎,并抡起大锤将他死死的钉钉在阴雨过后的泥地上。 “拿出三十六道图!饶他不死!” 山坡上那明军将官再一次冲着山下喊道。 “圣女!别管我!快——” 随着脑后一阵大力袭来,中年汉子当即晕倒在地。 “王大人——” 看到满山的披甲明军,还有崇阳关前数十具白莲教中坚教众的尸体。 白莲教圣女唐秀英对着山坡上那个一直默默的观察战况的官员问道。 她认出了这位在正德皇帝生前便率领江西狼兵巡抚南赣,将白莲教在江西福建一带的据点几乎扫除殆尽的王御史。 看着这无比熟悉的面容,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第五十七章 北方之事! “若是交出三十六道图,大人可否饶过我身后的这些教众。” “此事自有天子和朝廷裁决……” 王守仁看着面前的白莲教圣女,眼皮眨也不眨。 “汝若是能归降朝廷,幡然悔悟,助官军扫灭白莲余党,朝廷念汝将功补过,自然可以减轻刑罚!” 说完,王守仁便不再理会面前还想说些什么的圣女,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军官当即会意。 一挥手—— “朝廷有令,剿灭白莲邪党!” 包围网中白莲教众脸色惨白。 那圣女原本还想召来黄巾力士助阵,尝试杀出重围。 但无论她如何抛洒符水,念动咒文,原本应该显灵的黄巾力士都没有丝毫反应。 她看见半山坡上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毫无意外的老人,心中凉了大半。 看着越来越近的明军,她环顾四周在失去了符水加持之后,神色恐慌的教众。 本质上,他们都只不过是一群封建专制之下,迷信,愚蠢,被邪教欺骗的可怜农民。 “逃吧!” 她高呼一声,教众们向着四周逃散。 可漫山遍野都是明军,逃亡又谈何容易。 不久后。 “禀告王尚书,白莲教教众四十二人除白莲教贼首唐秀英外已全部抓获,属下愿请快马带轻骑十人追拿,定能在明日前将其擒获。” “俞小将军辛苦!” 王守仁见到面前的将领的得胜归来,面带笑容的称赞道。 面前这长相老成的将领今年不过刚满二十岁。 接过了俞大尤递来的,从白莲教众中搜来的这套记载了西南群山中那个东西的秘密来源,和应对之法的三十六道图。 王守仁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群山路途崎岖,而且盗贼强匪众多,若无向导,贸然进山恐怕会有变数,俞将军先带着大军原地休整,等兵部调遣的平叛军队抵达后再大举入山,搜索残贼也不迟!” 俞大尤看着面前这个拿着天子亲授,可以节制地方军政兵事,相当于天子亲临的王命旗牌,星夜征调了湘西周边几个卫所的部队到崇阳关聚集的王御史。 其平定宁王动乱的威名早已响彻整个大明。 更何况现如今又极受天子信任,一入京就被任命为左都御史,又加兵部尚书,执掌都察院。 不光执掌兵事,大明御史也全都在他的管理之下,相当于京内和地方所有御史的老大。 面对这样一位祖宗,湖广布政司卫所等军政系统自然是不敢怠慢。 连夜便派快马遣军护送这位大爷进入西南。 见王守仁似乎并不想对那位圣女赶尽杀绝,而仅仅是将其再次驱逐入群山。 俞大猷虽然年轻,但也不傻。 心中虽然有疑惑,但也不至于当面表露出来。 “我都听尚书大人的!” 俞大猷说道。 随后转身对着身后押送着这些白莲教信众的明军官兵说道。 “今夜就乘水路全都押回江夏大牢里!等候朝廷审讯!” …… “别拦我!梁阁老!大同都御史张文锦有密报呈交内阁,你快来看看啊!” 文渊阁外,传来了王琼那招牌性的破锣嗓子。。 受内廷之命,杨廷和致仕之后,暂代首辅之职的梁储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不由无奈的苦笑一声。 “让王阁老进来!下人们真不懂事,怎么连王阁老都敢拦!” 梁储将刚刚批阅好,准备发往各地布政司,宣布因为东南海寇袭击,朝廷怜悯受灾百姓,江南沿海等地再次减税的公文小心的整理好。 对着门外值班的太监说道。 大风大浪他见得多了,甚至于对于突然袭击已经麻木。 当初自己年轻时还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某天早晨梁储刚刚起床复习昨日功课,就突然听见长安门外一阵喧哗朝拜之声。 在梁储的满脸懵逼之余,由远及近那一声声“太上皇复位了!”的喊叫声便朝着梁储袭来。 随后朝廷便公开对外宣布,景泰皇帝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继续承担皇帝的职责。 改由太上皇朱祁镇重新执政。 顺带改元天顺! 他瞅了一眼昨日课堂上,国子监里的刘翰林得意洋洋把自己前些日新写的,上奏景泰帝的奏疏,交给底下的学生们作为功课欣赏仿写。 而题目正是劝景泰皇帝近来要多多临幸后宫,早日生出皇子,避免某些心怀不轨的小人趁着太子朱见济不幸早夭,景泰帝膝下无子的时机而趁机生事。 看着面前自己已经写到了一半的文章,梁储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果然,从那天开始,再回国子监,梁储就再没见过那位文采斐然的刘翰林。 那也是了梁储第一次感受到权力的力量。 这也让梁储坚定了日后在官场攀登的决心。 “王阁老!大同出了何事!” 梁储看着面前这个脾气火爆的倔老头,表情严肃。 大同,帝国北方重镇。 不光拥有十五万精锐战兵。 更因为地理位置极为重要。 是直接拱卫京城三镇之一。 “梁首辅!” 王琼走了进来,连梁储令人端过来的茶水都没喝,直接走到了梁储面前,将手中的公文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张文锦密奏,因为常年拖欠军饷,加之近来朝廷要重修北方屯垒,移调戍卒戍守更加苦寒的北方,大同军镇内人心浮动!卫所内军户相互私语密谋,疑似有兵变的危险!” 王琼目光锐利,他定定的看着眼前这又一个南人们的首辅。 “还请首辅大人尽快拿个主意,无论是结清历年拖欠的军饷,还是暂停重修北方要塞的工事,都可避免局势朝着最坏的情况发展。” 梁储当然知道王琼口中的所谓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兵变!对于此时的明帝国而言绝不是什么稀罕事! 北方的士兵早在正统年间就已经领不到足额的工资了,而朝廷分配给普通卫所士兵的土地又被军户中的豪族大户所侵吞。 将军们和内地商人勾结,边境走私,跟女真蒙古人贩卖军械粮草的状况令人触目惊心。 北方卫所的军官和地方官员勾结,把军库里一把把火枪,盔甲,兵器卖给各路的蛮夷商人。 来换取毛皮,药材,白银等硬通货装入自己腰包。 一把普通的火铳,通过这张庞大的走私贸易网。 能一步步从北方的蒙古卖到东北的女真,再转手到朝鲜半岛,最后顺着海路贸易流落到东方的倭国,协助各地大名备战不久就要发生的战国乱战。 利润如此庞大,以至于北方每次蒙古人入寇,都要提前通知他们在明朝的这些合作伙伴一声。 避免误伤。 将军们都是如此,底下士兵们饥寒交迫,卖儿卖女,不惜卖身沦为长官奴仆的也是比比皆是。 这般凄惨之景,军队又不是机器,不可能不起来闹事! “王阁老以为该如何处理!” “严查北方各地军库,杜绝将领们和鞑靼人的走私贸易!朝廷立刻结清历年拖欠将士的饷银!重新丈量卫所土地,收回豪族通过不法手段侵吞的卫所田产,并分配给普通军士,重新恢复洪武朝时期的耕战制度!” “如此!方能安定天下士民!奸邪小人不敢趁机煽动人心!聚众作乱!” 王琼毫不客气的说道。 第五十八章 现状 梁储看着面前的王琼,苦笑了一声。 “王阁老所言极是,可先帝在世,北击鞑靼,东平女真,西扫宁夏王之乱,南征宁王,又操练京军,征讨河北河南叛逆……连番征战,国库早就空虚,不算各级将领的俸禄,北方九边之军光陷阵之士便超过五十万人,一年的军饷便是天文数字,如正兵一年是十四两白银,朝廷一年的开支就要多出七百万两,更何况营内选锋,铁骑,陷阵等精兵的军饷是寻常士兵的两倍,地方官府拖欠的军资油米也远不止一年而已,上千万两的花费,朝廷去哪里筹集。” “梁首辅此言谬矣!” 听到梁储的话,王琼却像是早有准备,紧盯着面前梁储的眼睛,言语坚定,开口道。 “若是朝廷严明法纪,追缴自洪武以来被各地豪族贪官相互勾结,侵吞的土地财产,并清查各地豪族仗着黄册无法追查,隐匿起来的人丁劳力!并下令追查东南不法豪商和北方各军镇的走私贪墨问题,抄没赃款,填补朝廷亏空,对这些各地已经侵蚀了大明数百年的蛀虫积累下来的财富而言,区区几千万两白银又算得了什么!” 听到王琼的话,梁储怔住了! 他重新打量着面前的王琦,这个出身北方,性格粗暴的三朝老臣。 他突然意识到,王琼今天来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北方大同可能存在的兵变。 而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向着天下最有权力和拥有最多财富的那群人发起挑战。 他是为了什么,他今天来到这里,背后站着谁—— 梁储看着面前的王琼,半响都没有说话。 他的大脑在飞速的运转。 北方的寒门士子?河北的军事地主?抑或是对东南地主集团垄断海运走私的暴利,垄断内阁人事,早就心怀不满的天下豪强。 这是一次逼宫!不是对皇帝,而是对于长期把持着明廷权力的南方世族的一次逼宫! 如果自己今天退让了,那么大同的兵变也许就真的只是被派到大同监军的都御史张文锦太过草木皆兵的妄语。 如果不退让,是不是距离京城不过百里的大同就真的要发生一场兵变。 以此来借用大同军民的怒火,逼迫内阁让步呢? 还需要更多的情报。 梁储定了定神。 “此事事关重大,牵连过多,况且西南战事在即,还需要禀明天子再做决定!” “还请梁首辅尽快禀明天子——大同局势如今一触即发,若是拖延太久生了事端,恐怕悔之晚矣。” “王阁老还请放心,现在我就修书一封送到司礼监禀明太后,询问天子清修何时结束!何日出关!” 梁储说道,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对于那个年纪轻轻,却动不动就宣布闭关清修的天子有些无奈。 此时是正德十六年九月底,天气已经转凉多日。 秋高马肥! 北方的鞑靼蠢蠢欲动,东方的海寇侵扰无休,在西南,在兵部尚书王守仁的操作下,三个月时间,二十万明军已经完整了集结整编。 时刻准备开赴西南群山!平定这自洪武建国开始,叛乱无休的西南土番! …… 通往北直隶的官道上。 一行轻骑疾驰而去。 “吁!!!” 为首的少年勒住了战马,看着不远处的骚动,眉头紧锁。 定新县城外的官道上,此时正有大批官兵押送着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向着远处走去。 人群多是瘦骨嶙峋的女人小孩和老人。 有气无力的哭喊声一片。 “前方出了何事!仇鸾!” “臣在!” “你去探探情况!” 朱厚熜说道。 “是!” 仇鸾领命,带着几个下山后,又从湖广布政司抽调来回京的锦衣卫一同乘着快马前行! 骆安并没有跟着朱厚熜回京。 而是被留在和湖广,带着刚刚从bj,第二批抵达的锦衣卫们作为朱厚熜的耳目,监察西南事物。 而经过了此次磨练,仇鸾的性格也已经沉稳了许多。 历经了生死,不再是昔日咸宁侯府那个跳脱的十六岁少年。 不多时,回来的仇鸾便脸色有些难看,看了一眼朱厚熜,犹豫了片刻,心中暗骂当地官员该死,回禀道。 “定新县里闹了疫病,县官听信流言说是这些流民带进来的,因此命官兵将这些流民驱逐到城外。” “那疫病到底是因何而起!” 朱厚熜握住缰绳,直接追问道。 “是……是……” 仇鸾看着朱厚熜此时面沉如水,咬了咬牙,抬头看着天子那神威莫测的双眼。 “原本朝廷拨款让各地安置这些因为西南番乱和海寇入侵无家可归的流民,但定新县县令管理不善,导致灾民进了城后无衣无食,更无住所,加之灾民中青壮都被县中大户买走,抵御风险的能力更低,灾民因此死伤过半,尸体堆积城内腐烂无人清理,方才形成了这场疫病。” “真是该死!” 朱厚熜不用想就知道,那朝廷款项多半又落入了某些人个人的腰包里了。 “此地县官是谁!” “是正德九年甲戌科的进士李亨来,前年被调到定新县补了缺。” “留下几个人!以锦衣卫巡查的名义先拿了他!让县内设置粥蓬,搭建住所让灾民居住,告诉这些贪官污吏!再饿死一个人!从县官到胥吏,都不要做了!统统扔进刑部大狱里论罪!” 朱厚熜眼见远处灾民被官差抽打倒地,虽有怒气,但想到西南之事迫在眉睫,没有时间在此过多停留。 “是。” 仇鸾领命。 而朱厚熜看着不远处那些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的人们。 他又叫住了仇鸾。 “此地距离京城还有多远。” “大概还有二百里路程吗,若路上到驿站换马,两日可达!” 仇鸾小心翼翼的回答。 朱厚熜看了看身旁这些跟着自己在湘西奔驰,九死一生的锦衣卫们。 叹了口气。 “把我们的水和粮食都留给他们,一路上换马不换人,到了京城朕再好好犒赏诸位。” “臣代锦衣卫将士谢陛下恩赏!” 仇鸾分出了两个人,拿着自己刚刚被朱厚熜提拔为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腰牌去让官府放粮。 另一边谢恩。 朱厚熜等人远去,身后灾民群中传来阵阵高呼天子圣明,喜极而泣的欢呼声,和听到消息急匆匆赶来,汗流浃背的官员战战兢兢回答锦衣卫的质问。 又行半日,前有溪流,人群拥堵,传来阵阵肉香。 但仇鸾等人非但不为这民殷国富的一幕而欣喜,反而悚然一惊。 刚刚从湘西百鬼魔窟中回来,空气中味道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 那是人肉烤熟之后的味道。 仇鸾勃然大怒! 何方妖祟竟敢在天子脚下如此猖狂! 第五十九章 锦衣卫马上到你家门口 要知道,此地离京师也不过一百余里。 什么妖孽竟然如此胆大敢在此地吃人。 仇鸾抽刀刚想领着锦衣卫们冲上去,就被朱厚熜拦住。 仰头,他看见这位天子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哀色。 “其他人暂且在此休整!仇鸾,你和我一起去里面看看!” 朱厚熜下了,带着仇鸾走进了面前如同市集一样流民营中。 与定新县多是操着南方口音的流民不同。 此地的流民多是北方人,其中甚至还夹杂着蒙古人,色目人,女真人等等。 明廷的统治尽管看上去摇摇欲坠,但相较于四方已经彻底放下顾及给邪神供奉血食的蛮夷。 就连昔日辉煌的蒙古帝国如今都已经开始用生人祭祀起了那胃口愈发膨胀的长生天诸神。 更不要说什么女真,朝鲜呼罗珊等小国。 对于那些压根活不下去的底层人民而言。 润往大明往往就成了唯一的出路。 两旁用树木搭建起了小棚,商贩在其中叫卖,只不过他们贩卖的商品却是一具具人类的尸体,还有眼神空洞的活人。 看见朱厚熜和仇鸾两人皆是锦衣出行。 在树林里仇鸾换下来飞鱼服,换上来平民装束。 周围商贩顿时对着明显相较于那些灾民更有购买力的朱厚熜等人招呼了起来。 看着眼前卖肉的商贩,还有身旁那些被作为货物售卖,眼神麻木空洞,站在肉铺前等待客人挑选售卖的普通人。 其中多数都是女性和孩子。 朱厚熜身旁的仇鸾满脸震惊。 “真是可恶,太祖建国以来,便不许蓄奴,没想到百年之后,竟然还能在大明看到买卖人口之事!” 明太祖洪武五年(1372年),朱元璋亲自下令,明令释放因战争沦为奴婢的人,并宣布明廷永久禁止蓄奴,若发现有人擅自畜养奴婢,奴隶主需杖一百,奴婢恢复自由,并将这一条写进了大明律之中,不许修改。 可惜朱元璋一死,这道改奴为良之令便和他所制定的大明律一起,成了权贵们为自己谋取私利的工具,随意解释修改。 以至于到明廷中叶,蓄奴之风又盛行起来。 还美其名曰“义子”“家丁”。 仇鸾低声说道。 而一旁的朱厚熜轻轻的摇头,示意其稍安勿躁。 与朱厚熜刚刚在定新县遇到的那批流民不同。 眼前的北方来的流民中明显是青壮年居多。 朱厚熜亲眼看着一名二十余岁的女子含泪走进肉铺之中,从满脸横肉的肉铺老板手中换来银钱交给外边抱着孩子的男人。 之后便再次消失在肉铺之中,只留下门外徘徊,默默垂泪的男人和怀中哭喊的孩子。 朱厚熜来到两人面前。 抱着孩子的男人面容儒雅,显然在成为流民前也是书香门第中准备科举的书生。 “这位兄台!” 那抱着孩子的书生听见朱厚熜的话疑惑的转过来身。 朱厚熜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面额一贯的宝钞递给了书生。 朱厚熜自称是参加今年因为正德皇帝暴毙而推迟的科举考试的学子,仇鸾是自己的书童。 途径此地,看到街上人相叫卖,顿觉毛骨悚然,方才找这书生询问情况。 “我名叶郸,宁夏洮河人,自正德十年开始,西北连续大旱,官商勾结,严守府库,哄抬粮价,以至于殷实之家破产,百姓逃亡……” 那书生抱着孩子,声音悲切,缓缓讲道。 一个因为贪官污吏,不法豪商,利用天灾将百姓变为奴隶,公田变为私田,而致使卫所破败,原本尚算殷实之家破产流亡的故事展现在朱厚熜面前。 “三年前,我还在宁夏卫卫学读书,准备参加今年的科考,谁料想……唉……” 看着眼前自称要赴京赶考的考生,叶郸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羡慕。 “刚刚进肉铺是我家小妾,自愿卖身换来银钱资助我和妻子等往南直隶投奔亲友……” 说到这里,男人又是悲痛不已。 朱厚璁不置可否。 妾本就是奴隶之属,生杀予夺皆在男主人的手中。 她就算是不愿意,又能如何呢? “卖了多少钱——” “一斤作价十五文,得钱四百五十文。” 还不到半贯钱。 朱厚熜见男子说完,抱着孩子转身欲走,一旁仇鸾见此还想说喊住男人说些什么,却被朱厚熜拦下。 ........ “客人要点些什么!本店有上好的鲜肉馄饨——” 那肉铺老板见朱厚熜进来,热情招待。 “近来生意好吗?” “您看您说的,如今北旱南涝,西南有土司,东方有海寇,北方有鞑靼,可谓天灾人祸不断,生意焉能不好?” “都在此处?” “天南海北,当然是哪里有肉市去哪!” 说着,眼前如肉山一样的老板上下打量了朱厚熜一番,眼中生出了几分警惕。 “客人若不买肉,还请离去,我这边还有生意要做。” “我正是要与你做一单大生意的。” 朱厚熜说着,让旁边的仇鸾从怀中掏出一摞厚厚的宝钞。 粗略一看,竟有数百两,看到如此巨款,这肉店老板当即两眼放光。 他咽了口口水,看着眼前的朱厚熜,脸上不自觉的带着几分讨好。 而听到朱厚熜竟是要他替自己为市场上所有被迫卖身之人赎身之后。 他却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愿意?” 朱厚熜有些意外的问道,对于这肉铺老板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为何要摇头。 “客人有如此善心,将来死后必是能做菩萨的,我韩屠夫虽然是一介粗人,但也明白世上的是非厉害,做此行也不过是生活所迫罢了!这种给子孙积阴德的事情又怎么会推辞呢?只是公子一片好心,可恐怕对这些人而言并非完全是一件好事?” 确实,这些肉人本就是被丈夫,兄长,父母卖到这里的。 况且之前居家流离,不说回去之后会不会被家人再次收留,能不能找到自己家人,他们的家人现在是否还活着都是个问题。 就算被朱厚熜赎了身,日后又将如何生活呢? “后面的事情你无需再管,人各有命,天意自有安排。” 朱厚熜在他柜台下放下了一摞宝钞,说话间扬长而去。 确实不用担心,毕竟锦衣卫马上就到你家门口。 第六十章 钥匙 正德十六年,九月。 在对外宣称三个月的清修结束后,朱厚熜再一次在奉天殿接见群臣,讨论西南战事。 并发出诏令,命天下凡是不遵朝廷洪武太祖律令,擅养奴隶的豪强地主,凡是在十月一日前主动向官府投案自首,并释放奴隶的,官府免除其处罚,并按照释放的奴隶的多少给予一定的补偿。 若是十月一日之后被官府发现家中仍然豢养奴隶,则严格按照大明律处理,奴隶没收官府,奴隶主杖责一百并游街示众。 至于因为灾荒兵祸等不可抗力,买卖妻女兄弟的,地方官府要主动帮被卖者赎身,并帮助其找到家人团聚。 奉天殿上,听到天子出关之后突然发出的诏令,梁储和蒋冕等人对视一眼,顿时高呼天子体恤万民艰苦!天子圣明! 但坐在金台龙椅上的朱厚熜心中却并没有被这一片的歌功颂德所迷惑。 朝廷发出诏令是一回事,而各地官府豪强地主执行不执行又是另一回事。 君不见就连赈灾这种关系到国本的大事,底下官员都敢和地方豪强不法商贩勾结,随意的吃拿卡要,哄抬粮价,视百姓的生死于无物。 让这些豪强主动释放奴隶,官府帮助灾民赎身,朱厚熜估计十有八九这帮人又是随便找几个典型拉出去杖责一百敷衍了事。 更何况,那些大明地主们府上的“义子”“家丁”“奴婢”,大明的地主豪绅们可从不称呼他们为奴隶。 这些大明最有学问的人对这一天早有准备,不是吗? 但—— 话我已经提前跟你们提前说明白了。 等期限过后,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朱厚熜看着台下这些学富五车,名满天下的衮衮诸公,想到锦衣卫呈上来的清单上写着的他们背后的各个家族在各地的良田千顷,家中数千奴仆。 单说土地,少的几千亩,多的几十万亩,而且基本上都是在他们在任的时候获得的。 真可谓是一入朝堂,鸡犬升天。 朱厚熜心中想道。 与此同时,另一边,仇鸾已经带着锦衣卫和刑部人员突击了京城周围的数个流民营地。 并从内廷中拿出财货赎买被家人卖掉的良家子女。 清算流民营中发生过的种种不法行为。 不许百姓食人,不许拿人类血祭神明,是朱厚熜的底线。 为了应对那些黑暗中人类可怕的敌人,为了维持大明最基本的秩序,朱厚熜可以容忍很多东西。 外戚们对权力的过度渴望。 内阁中南方士族的领袖借用国家权力为自己的家族谋取利益。 北方的军事贵族边将,底层士族们对军功的渴求。 但人类最基本的道德是朱厚熜必须严防死守的。 不至于让这个世界的人类沦为与黑暗中的那些可憎之物同行的人形野兽。 朱厚熜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那封似是而非,被朝廷派往大同监军的监察院御史张文锦,连夜派遣快马呈上来的密报。 本该在嘉靖三年才爆发的大同兵变,在张太后被朱厚熜以雷霆之势扫除的大背景下,似乎要提前爆发了。 这又是朝中谁与谁的争斗在地方上的投影呢? 又有几方人马想要借这场呼之欲出的兵变达到自己的目的? 朱厚熜看着面前厚厚的奏折,底下的群臣相互争论不休。 朱厚熜感到疲惫。 在群臣在是剿是抚的问题上争论无休中,朱厚熜最后发出了两条诏令。 “命前军都督蒋定总领宣大蓟辽四镇兵马!以防不测!” “派礼部尚书毛澄持节前往大同,抚恤军民!” “退朝!“ …… 回到乾清宫中,朱厚熜在识海中观想着诸天宝鉴。 突破筑基之后,朱厚熜发现这诸天宝鉴也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化。 例如—— 朱厚熜神念一动,下一秒,他就出现在内廷的司礼监中。 正在和黄锦商讨亲军二十六卫改组事宜的吕芳当即被吓了一跳! “陛……陛下!” 朱厚熜摆手,让他们不要在意自己。 下一秒,金光一闪。 朱厚熜再次回到了乾清宫中。 现在的诸天宝鉴,不仅可以跨界传送,更能够在一界内传送人和物品。 虽然貌似只有自己能够使用。 朱厚熜心中突然心有所感。 自己目前的实力大概可以设置三个传送锚点,而且可以随意取消。 有了这个功能,以后自己在路上消耗的时间无疑就会少花很多。 例如这次去西南,也就不必连续对外宣称闭关三月,惹得朝野上下对朱厚熜的身体状况暗加揣测了。 而且,这次西南之行,那块在血蟒被消灭之后突然发热的后土印…… 朱厚熜用神念发了张图片到群里。 简单描述了一下西南中这块后土印发热的状况,但隐瞒了这块小印的来源。 “这是个什么东西?家里祖传的,盖房子翻地基的时候刚翻出来!” 朱厚熜问道。 明者见微,智者知祸:拿近点!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打个光!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刑啊宝友!你家能祖传三千年,家世够悠远的! 荣耀,胜利,血: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不开玩笑,真是祖传的。” 确实,按照这个年代的逻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玩意还真就是从朱厚熜家里的地基里挖出来的。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明者见微,智者知祸。历史专家,你给人家看看! 明者见微,智者知祸:这玩意应该属于是属于蒙昧时期人类祭祀时的陪葬品。这种东西不会单独出现,你翻“你家的地基”的时候就没翻出来别的? 朱厚熜想到了那副壁画。 “好像还有个什么什么图之类的。” 明者见微,智者知祸:破案了!这玩意应该就是个钥匙!加上地图说不定就是什么宝藏的大门钥匙。 一听到宝藏,那位头像涩琪的网友立刻来了兴趣。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要开始经典的寻找前人遗留下来的宝藏的环节了吗?我这个人最善于挖掘被历史掩埋的真相了!请务必带我!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快答应我!我好急啊!不好了!我身体好像有蚂蚁在爬! 后面是一连串刷屏的急急急—— 朱厚熜无视了这帮沙雕网友的插科打诨。 他盯着面前的这柄被这帮虽然平时有些沙雕,但在大事上还是相当可靠,并且学识见识渊博到有点离谱的网友们称作是钥匙的小印。 钥匙……吗…… 第六十一章 无极门 青山坊。 香茗阁。 因为最近青山宗下辖的灵田内妖兽伤人的事情越来越多。 杂役弟子都被暂时安排到了外门居住,等宗门派弟子清理完灵田附近的妖兽之后再回去上工。 此次两人会面便是谢灵韵来给朱厚熜送谢家今年的资助,和朱厚熜被拆除的小木屋里剩下的一些随身用品。 “师弟修为神速,怕是随时都可能筑基了吧!” 朱厚熜和谢灵韵在茶楼中对坐饮茶。 谢灵韵看着朱厚熜一身气血几乎凝实,几乎已经是见过的所有练气圆满修士中最强者,眼中不禁闪过了一抹羡慕。 这还是朱厚熜为了掩盖筑基修为刻意收敛,要是让她看见朱厚璁那堪比结丹修士的气血,怕不是要当场怀疑人生。 “哪里哪里,神识方面已然困扰了我许久,关于筑基神识一关,还有许多地方还不明白!恐怕还要再打磨些日子才可尝试突破!” 确实,朱厚熜突破筑基压根就没经历过心魔劫。 对于如何突破神识关卡还真是两眼一抹黑。 听到这话谢灵韵的心情稍稍平复,感觉作为世家弟子耳濡目染之下还是要比这些野路子好上不少,于是趁此良机向着朱厚熜耐心的讲解了心魔劫的大概。 此界修士突破大境界都要经历一遭心魔劫。 渡心魔劫时,识海中会有天女降世与之缠绵,此乃第一关色欲关。 如果能做到对千娇百媚的天女无论如何挑逗都心若止水,则天女会变为魔头,据说会幻化为修士心中最为恐惧的东西,以此试图动摇修士之心。 如果依然能够维持本心,毫不动摇,则来到第三关。 魔头散去,漫天神佛散发着圣光出现在你的面前,邀请你随他们腾云而去驾鹤升仙,享受无边自在逍遥。 大多数修士能撑过色欲关,也能够强迫自己直面自己内心的恐惧。 但九成的修士都倒在了第三关上。 因为在面对心魔时,人是做不到欺骗自己的。 况且,修士修炼到尽头,所求不就是得道飞升吗? 而一旦被诱惑,修士的灵魂就会被这些“神佛”收走,只在人间留下一具僵死的躯壳。 听着谢灵韵的描述,朱厚熜面带沉思。 这个世界的人以为突破筑基时看见的那些东西是自己修行时产生的心魔。 但在大明世界突破筑基境的朱厚熜能够很确定,自己突破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什么天女,更没看到过什么妖魔和满天神佛。 看来,相比于此界大多数修士,自己似乎又多知道了此界的一些隐秘。 “听说师弟之前对于武州国各地的诡秘之物很有兴趣?” 谢灵韵起身沏茶,来到朱厚熜身边时,问道。 她的眼中带着笑意,但朱厚熜知道,谢家已经开始调查自己的出身了。 可惜,谁也想不到朱厚熜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 任凭谢家掘地三尺,也只能追踪到几个月前青山宗升仙大会上,朱厚熜被老李头拉上山门的那段日子。 “我还是凡人之时,身旁不断的有人被诡异所害,那时我便立志,若有机会,便要肃清天下妖鬼!” “好志向!” 谢灵韵拍手,面带赞赏。 朱厚熜猜测她的身上定然带着某些能够甄别谎言的法器。 朱厚熜想到这里,追问道。 “入宗之后,我一直有意搜集关于诡异的资料,但是收获寥寥,不知道谢师姐可知哪里能满足我这个心愿呢?“ “师弟若真想了解,有时间可东行到无极城去。” 东极山,无极门。 一个靠着研究诡异,利用诡异而建立起的宗门。 无极门并非是本土宗门,在武州国的这个只是他们在武州国的分部。 据说是因为当年金甲神人天书传道之后,无字天碑在各派的疯狂争夺中破碎。 最大的一块便落在了东极山,于是无极门才选择将分部建在此处。 如今那块石碑碎片被无极门作为广邀天下贤才,不拘门第的象征而摆放在城内最大的广场上。 供所有到此的修士欣赏参悟。 而无极城内正有武州境内最丰富的关于诡异研究的资料。 听到此,朱厚熜脸上浮现出一抹欣喜。 并不是装的。 而是真心实意的为此界的修士和大明而喜悦。 看着面前的朱厚熜一脸向往。 面前的谢灵韵叹了口气。 “唉!真羡慕师弟活得如此逍遥自在,近来因为争夺黑山秘境的关系,我谢家和王家产生了不少冲突,族内两位族叔都在斗法中被那王家天骄王玄琦所伤!” 谢灵韵称为族叔的,自然都是和谢宝树一辈的内门修士。 修为最低也是筑基。 如今青山宗内世家内斗已经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了吗? 朱厚熜心中想道。 听见谢灵韵这样说,朱厚熜自然不能装作没听见。 朱厚熜一脸愤慨。 “可惜我如今修为低下,否则必不能让王家如此猖獗!” 实际上,朱厚熜已经感觉青山宗内斗目前隐隐已经有失控的迹象了。 先是那位令朱厚熜感觉无比怪异的青山宗少主,然后是自己穿越后突然开启的黑山秘境,慕容司马王谢四家内斗。 朱厚熜时刻准备着见势不妙便立马开溜。 这也是他并没有贸然向谢灵韵展露筑基修为的原因。 幸好此时来的只是练气后期的谢灵韵,而不是谢宝树这个老狐狸。 否则朱厚熜的真实修为根本无法隐藏。 不过,转念一想,此界的修士突破筑基往往要在练气圆满境界打磨个一年半载,将精气神三宝打磨到进无可进的地步。 谢宝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不过数月之间朱厚熜便成功突破筑基。 要是筑基的事情传了出去,在这个节骨眼上,势必要被谢家拉壮丁,投入到宗门内四大世家的内斗之中。 对于朱厚熜表态的立场坚决,谢灵韵看上去很是满意。 又寒暄了一会,谢灵韵借口执法堂有事,便先行离开。 临别时,朱厚熜问起了灵田妖兽伤人的事情。 “大部分都是从黑山跑出来的,或许是因为黑山秘境的影响惊扰了兽群,宗门已经派人清除,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正常。” 谢灵韵耸了耸肩,喝完了最后一杯茶,像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而朱厚熜却在心中暗暗敲响了警钟。 事有反常必为妖! 在搞不清楚目前青山宗的具体状况前,最好的方法就是远远避开。 送走了谢灵韵后,朱厚熜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看着谢灵韵临别时留下的那份武州地形图。 东极山——无极门吗—— 倒是个研究对抗诡异之法的好去处。 第六十二章 拍卖会 朱厚熜看着前往无极山的道路上横七竖八倒着的一地劫匪的尸体,摸了摸自己又重新鼓起来的储物袋,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愁离开了青山宗,自己筑基之后的修炼资源要到哪里去搞,没想到竟然有人不远万里来送灵石。 “朱……朱大哥!你好厉害!” 朱厚熜正在翻着地上劫修首领尸体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时。 一道崇拜的声音在朱厚熜背后响起。 一个穿着红色襦裙的小萝莉站在朱厚熜身后,满脸的崇拜。 朱厚熜揭开了面前劫修首领脸上的黑巾。 赫然是青山宗王家的某位客卿。 内斗已经激烈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朱厚熜皱眉。 连已经离开青山宗的弟子都要派筑基修士追杀。 不过,倒是便宜了自己。 朱厚熜看着装得满满当当的储物袋,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自从突破筑基之后,练气期的储物袋朱厚熜已经看不上了。 哦!对了,一般练气修士根本没有储物袋! “瑶儿!不得无礼!” 此时,从朱厚熜身后的车队中走出一个头戴冠巾的中年男子。 看着地上劫匪的尸体皆是被一剑封喉,瞳孔猛地一缩。 对朱厚熜的态度也愈发的恭敬。 “多谢朱兄援手,才保了我车队一百二十九人的性命!” “不必!” 朱厚熜收好了这些送上门的快递侠的尸体,看着面前这支刚刚被劫匪吓得灵两股战战的商队,大笑了一声。 “既然蹭了尔等的车马,那么帮尔等除灭一些小贼自然也是我应当做的,若真要谢我,那便让车队尽快东行便是。” 听到这话,那中年男人立刻后回身对着身后正偷偷望着这里的商队伙计们喊道。 “没听到恩公的话吗!来几个人收拾下道路!车队继续往前往无极城!” 车队继续前行。 车上,朱厚熜取出了刚刚被自己一拳打断的,那王家客卿身上带着的飞剑。 筑基修士,已然可以御剑而行。 可惜朱厚熜不愿意跟谢家绑定的太死,没有展示自己的筑基修为,自然也拿不到筑基的后续功法和一系列筑基修士的法宝法诀。 王家客卿的储物袋里倒是有一本御剑口诀。 金虹剑诀! 炼成此法之后,修士御剑最高可日行千里,虽然速度仍旧比不上高铁,但也比得上一般的特快了。 摸着这两块断剑,朱厚熜叹了口气。 用是肯定用不了了,只能想想等到了无极城看看能不能当废品卖了。 车队又行了一天一夜,抵达了无极城城下。 “赵掌柜可知道无极城中可有修士交易之处?” 临别时,朱厚熜问道。 那商队老板思考了一下。 “在无极城的最东边有散修们自己自发组建的集市,好处是价格低廉,缺点是商品质量参差不齐。若是恩公想要保险些,则去可去城中金玉楼组织的拍卖会,金玉楼我赵家也有些许股份在其中!” 说着,他便从怀中拿出一张金红色请帖递给朱厚熜。 见朱厚熜有些犹豫,他接着说道。 “朱兄!救命之恩不胜感激,我赵家虽不是什么大族,但恩公若在城中遇到什么难处,可到随时福林商会找我!若能办到,定不推辞!” 朱厚熜方才接过。 那人松了口气,两人于城门口拜别。 在城门口的守卫登记过后,进入城内,感受着四周浓郁的灵气,朱厚熜倒吸了一口冷气。 竟然是四阶灵脉。 要知道作为武州国一霸的青山宗底下的灵脉也不过三阶上品。 四阶灵脉,已经足够元婴修士修行了。 城内建筑皆是五彩纷呈,街道上修士或是步行,或是驾驭法器,乘坐灵兽。 朱厚熜还看见了天空中竟有修士以两条蛟龙拉车。 十分的装逼。 而且,朱厚熜能够感受到城池四周都布置有阵法。 而且借助地势和地下灵脉,隐隐有一种此阵天成的架势。 朱厚熜到了城内,没有先去逛城内的商铺,而是先去找了洞府出租之所。 然后毫不怜惜的掏出上百灵石,租了间靠近城中心的洞府居住。 看的那个见朱厚熜进门,便要开口推销的女修两眼放光。 洞府内,拒绝了万居楼的迁居仪式。 朱厚熜看着手里这个金玉楼拍卖会上的拍卖品清单。 “玄龟甲、赤炼刀、千年精金,雷火剑,九阳望气术……” 林林总总上百件宝物,但朱厚熜能看上的也就雷火剑和九阳望气术两样。 不过,想到今日租借洞府已经花了自己身上小半身家,卖完这两件东西恐怕也不剩下什么。 难道,自己又不得不为生活所迫,过上爆千里打赏的榜一大哥储物袋的生活了吗? 生活所迫!都是生活所迫啊! …… 三日后。 朱厚熜凭借着请帖在金玉楼侍女的带领下进了二楼的包厢。 “包厢之中,我们万金楼会尽最大的能力保护客人的隐私,包厢四周都是用能隔绝神识血檀木制成,并配有阵法,就算是结丹大能也无法探查,客人拍下什么物品,交易结束后我们会派专人来给客人送来,保证交易的安全。” 听着一旁容貌精致的侍女的介绍,朱厚熜点点头。 弄得还挺正规。 朱厚熜坐定。 包厢布置有水幕阵法,可以通过面前的水帘清晰看到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切。 随着铜锣声敲响,一个方脸,面容凶恶的黑衣大汉走上了台前。 “竟是此人主持。” 看见此人,会场中传来了一声声惊诧的叫声。 “无极门掌门门下二弟子,黑煞鬼罗魁!” “看他周身气场,怕是已经有筑基圆满修为了吧!” “他今年才五十六岁吧,不到六十岁筑基圆满,结丹有望啊!” 听着台下的议论纷纷,那黑衣大汉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一丝得意。 而包厢之中,朱厚熜看着此人,也同样满脸凝重。 此人是自己见过的筑基修士中堪称最强者。 太强了!怕不是一拳根本打不死! 非要朱厚熜再打第二拳才行。 朱厚熜见此大惊,卧在软榻上的身体激动的翻了个身。 “多谢各位捧场!话不多说,我们的拍卖会现在开始……” “第一件拍品是一头筑基鬼妖身上活取的玄龟甲,可炼制防御法器,入药,起拍价五十灵石——” “六十灵石!” “七十!” “七十五!” 看着外面的争吵,朱厚熜兴致缺缺。 参与争夺的自然都是筑基修士,但这数量未免有些太多。 粗略一算,至少在场的筑基修士都有数百人。 这也让朱厚熜对于无极城的实力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第六十三章 大同兵变! 若是无极门如果决定不再奉青山宗为主的话,割据东土,恐怕就连青山宗对此也只能是鞭长莫及。 “一百灵石!” 突然,一个年轻但自信的声音传出,压倒全场。 众人纷纷侧目,只见三楼天字号包厢中正有一个白衣贵公子模样的人正举着酒杯,对着窗户遥遥一拜。 “竟是黄家大公子!” 武州国五姓七望,青山宗慕容,司马,王、谢占了五姓之四,而这黄家便是五姓中最后一姓。 族中不光有众多筑基强者,更有一结丹老祖坐镇。 看见是黄家公子,原本还想要竞价的几名修士顿时犹豫了起来。 而那位公子就这样笑眯眯的站在窗前看着众人。 “一百灵石!还有更高的吗!” 见久久无人响应,那黑衣大汉罗魁脸上表情明显有些难看了起来。 显然是此物的价格没有达到内心的预期。 “本次拍卖由无极门和金玉楼共同担保,诸位大可放心。” 一旁的金玉楼掌柜白发老头在一旁笑眯眯暗讽了一句,那黄家公子闻言冷哼了一声,关上了包厢的窗户。 随后的拍卖便平平无奇,朱厚熜花光了那黄家客卿几十年来最后一点积蓄,拍下了那柄二阶中品法器雷火剑和九阳望气术。 事实上,对比朱厚熜已经堪比结丹修士的肉身。、 筑基法器给朱厚熜的提升着实有限。 但朱厚熜只是眼馋御剑飞行的便利而已。 根本不需要用飞剑去战斗。 雷火剑加九阳望气术,足足花费了朱厚熜一百二十灵石。 即使对于筑基修士而言,上百枚灵石的巨款,没有数十年的积累是攒不下来的。 而且朱厚熜拍卖时竞价格外豪气,似乎根本不介意溢价。 更是让许多隐藏在拍卖会中,别有用心之人看在了眼里。 金玉楼的服务确实是周密,特意安排了所有消费一百灵石以上的客人走了后门密道。 但奈何朱厚熜本身的想法就不纯。 离开了金玉楼,立刻便漫无目的的哪里偏僻往哪里走。 “还真有不怕死的!” 刚走出内城,朱厚熜就感觉到几道带着恶意的神识从背后牢牢锁定住了自己。 小巷中,三名头戴黑巾的劫修对视一眼,从朱厚熜背后跳出来,挥刀喝道。 “交出……” 话还没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 领头的那人的头颅便被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朱厚熜扯了下来。 “筑基圆满体修!” 看着筑基后期的首领死的如此干脆利索,剩下的两人怪叫了一声,转身欲跑! 但下一刻,就在朱厚熜这个陌生人面前掏了心窝子。 “果然,喜欢做好事的男孩都不会缺钱花!” 朱厚熜翻找着几人的储物袋。 相较于那位在宗门有家有业的王家客卿,他们储物袋里东西明显就要多了不少。 光灵石加起来零零碎碎都有六七百块。 那么,买点修行用的丹药,顺便有空再参观参观那块无字天碑的残片。 自己大概就又可以回大明界继续修行去了。 晚上,朱厚熜熄灭烛台上的灵火,看着从那几个劫修身上搜到的武州国各大势力重要人物的名录,心中想道。 五姓七望。 金木水火土。 各自掌握着一种武州国内最强的五行功法吗? 而此地一霸的黄家,其老祖恰好就是以一手吞天烈焰掌成名的火系高手。 …… “陨落的太阳” 又或者说—— “日丧亡以卒岁兮,辰回曜乎寝野外。” 当朱厚熜回到大明世界的乾清宫中,回想当自己看到无极城那块无字天碑残片时,刹那间如潮水般突然涌入自己脑海中那篇功法! 陨日坠火诀—— “在昔周日!暂皇居此!金宝斯毁!玉石皆碎!” “烈火燃山!周公劝德!玉石俱焚!成丹砂色!” “……” 朱厚熜感觉自己应该是不经意间符合了某种条件,方才得到了这天碑传功。 据说每个能得到天碑传功的修士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从无子天碑上获得的功法也都各有所不同。 天碑残片,火属性功法,黄家…… 朱厚熜隐隐把握住了什么。 如果说大日真法更侧重于炼体。 那么这个陨日神功显然更加专注于神通法术。 术可通神。 这是朱厚熜潜意识里对这功法的最好形容。 并且,不像大日真法是一个永久被动技能。 陨日坠火诀则是一套完整的直通化神的功法。 而且这套功法到化神还隐隐有意犹未尽的意味。 朱厚熜猜测其后仍然有后续。 或许需要朱厚熜有着更高的修为,或者需要完整的无字天碑,亦或者两者兼要。 而就在此时,宫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听声音是黄锦! 此时正是子时,窗外是无边的黑暗,只有宫殿中烛台上那一尊烛火竭力发出微弱的光芒。 “出了什么事情?” 朱厚熜抬起头问道。 听到朱厚熜的问话,黄锦走了进来,他脸色惨白,身形摇晃,语气打颤。 “陛下……” 他竭力不让自己打颤的牙齿碰撞,在天子面前发出丢人的响声。 “大同军报!原大同军户郭鉴,柳忠等人煽动卫所官兵谋逆,叛军打开大同城门,大同失陷,又打开府库,散发钱粮,释放囚徒,纵火焚烧都察院和总兵府。大同镇守王某和总兵官江桓在混乱中逃走!都御史张文锦被叛军乱刀杀死后被大同军民分食!” “内阁急奏,请求陛下应允,连夜加强京城防备,并征调北方各镇兵马讨灭叛逆!” 黄锦说完,宫殿中的烛火突然熄灭。 这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朱厚熜站起了身。 他看见随着黄锦的到来,殿外跪了许许多多的人。 羽林前卫指挥使蒋安,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振武卫指挥陆炳等一众内廷忠臣。 人们神色紧张。 要知道,大同距离京师不过数百里,一旦叛军昼夜疾行,舍弃辎重,轻装向着京师进军。 那么三日之内便将兵临城下。 而且,从朝廷得到消息,就已经过去了一日半的时间了。 朱厚熜先望向了吕芳。 “内廷今日可有异动?” 第六十四章 妖女 吕芳闻言,知道天子在问被囚禁于景阳宫的张太后。 当即回道。 “接到军报,臣便立刻命皇城禁卫戒严,并无异动!” “那么着令前军都督蒋定领京军一日内分批入京,加强城防。” 看到即使是听到大同失陷的消息,这位陛下的脸上却也没有多少慌张。 甚至相比于叛军,他更在意前朝的张太后是否还在掌握之中。 “让内阁商议下,先不慌讨灭,推举出几个人选和锦衣卫一同前往大同安抚便是。” 听到眼前天子的话,众人跪在地上,口称万岁。 朱厚熜又回到了乾清宫中坐下,上辈子对这段历史的依稀印象让朱厚熜知道,大同军队最后是并没有选择向京师进军的。 而是接受了朝廷的招抚。 后钦差总督刘源清与总兵郜永摆下的抚慰大同军民的宴席上,朝廷背弃承诺,将发起叛乱的大同军民领袖全部杀死。 失去了叛乱的核心,大同之乱被彻底平定。 虽然卑劣,但这也表示大同的军队更多是反贪官污吏,反对饥饿和欠饷。 但并不反朝廷,反皇帝。 虽然叛乱比历史上提前了三年,但因为朱厚熜才登基了一年,什么政策都还没有推行,大同的军队更不会对朱厚熜比历史上心生更多的敌意。 如若他们真的向京师进军—— 那朱厚熜也只能祈求尽量不造杀戮。 毕竟,他们不是妖魔,而仅仅是一群因为官府不当人不发工资,每日受到长官欺压,活不下去的苦命人。 但明廷的财政问题着实需要解决。 朱厚熜又看见了那封内阁王琼多次向内廷秘密呈奏的,关于清查南北走私,追回百年来被地方豪门以重重手段侵吞的朝廷田产的奏疏。 等朝廷大军讨灭了西南,安定住局势,也是时候该对这些趴在天下万民身上吸血的蛀虫们动动刀子了。 …… 此时,大同城内总兵府。 叛乱多的军队把守着四周要道,昨日的大火熏得墙壁发黑,台阶上还有未清理干净的血痕。 郭鉴迈步走了进来。 看见郭鉴的到来,守门的士兵连忙行礼。 这些站岗士兵神色疲惫全身干瘦,显然是长期劳苦加营养不良,面有菜色。 “郭总旗!王福胜大人已经在殿内等候您多时了。” 郭鉴点了点头。 他随着带路的士兵一同迈步进了总兵府。 他脚步沉稳,面色阴沉,往日在塞北风吹日晒的一张饱经沧桑,处变不惊的脸上此时隐隐带着一抹忧愁和愤怒。 兵变已经两日,可原本应当兵变之后,立刻向朝廷派遣,陈明大同将士一片拳拳之心报效君父的使者却丝毫没有见影子。 而且,最近又传出几个叛乱首领在这个万分紧要的关头,在总兵府内大摆筵席,从城外搬来了好多的东西,像是在招待着什么客人。 郭鉴内心对此便愈发的愤怒和不满了起来。 “郭总旗!” “朱百户!” 在总兵府门前,带路的卫兵先行退去,郭鉴刚要开门,就看见了旁边一个同样是刚刚到来的熟悉身影。 面前之人名为朱振,据说是平遥僖靖王朱佶煟的后代,只因祖先犯了罪,在正统年间被剥夺了爵位,家人被发配充军,方才沦落至此。 此时见到郭鉴,他的脸上同样带着几分惊讶。 “郭将军也是被召来总督府议事的吗?” “正是!” 郭鉴回答道,但他心中的疑惑此时更加浓重了。 面前的朱振听到郭鉴的回答若有所思。 像是无意的说道。 “听总督府的守卫说,近几日看见有两名穿着锦衣的女子,带着大量的财宝进了总督府,不知道可有此事?” 郭鉴怒火更甚。 攻下大同后,原本想着便给大家发了饷银,分了粮食便自行散去,亡命天涯。 谁料想王福胜陈浩等人却借口金银粮草统一分配,强行把府库内钱粮扣押了下来。 这一连拖了两日,都不见给将士们发粮发饷。 “此事定要在王福胜等人面前问个明白!” 郭鉴说着,他大力推开了面前总兵府的房门。 而门内确如朱振所说,但也与郭鉴想的有所不同。 一股浓烈的熏香味扑面而来。 两个带着黑纱和白纱的女人站在屋内的中央,面前是一尊用金银铸造的神像。 千户王福胜和总旗陈浩,还有很多叛乱的核心将领此时都虔诚的跪倒在地上,随着左侧那黑纱女子如梦游一般的呼喊舞蹈,一齐对面前的那尊大神叩首。 “你们在干什么……” 郭鉴望着眼前的一切,他突然惊觉眼前这些熟悉的同僚们此时却是如此的陌生。 昏暗的房间内,四周的窗户都用木板封死,中间只点着一盏油灯。 人们听到声响,全部都扭头看着身后的两人,昏黄的烛光打在他们的脸上,闪烁不定如同地狱中的恶鬼。 朱振见势不妙,想要转身离开,可身后的屋门不知何时已然被悄无声息的关闭。 “郭总旗,朱百户,既然来了,为何不随大家一同朝拜黄天上帝,歃血为盟,到京城去向天子陈明万民苦楚呢?” 那黑纱女子看着面前有些不知所措的二人,轻笑一声,开口道。 郭鉴这才赫然发现,眼前那尊不知名的,没有五官的金身前的牌位上,赫然写着“黄天大罗洞金光无上御极太平皇天上帝”几字。 郭鉴此前从未听过这尊神明的名字。 更不知道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的大同的总兵府内。 但他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遇到了邪教妖人。 而地上自己那些大多神情空洞,表情呆滞的同僚多半都已经遭了这些邪教妖人的毒手。 听到对方竟然声称要领着大同士兵进逼京城,他不再犹豫,当即拔出腰间跨刀,咬破舌尖吐出一口精血浇在刀上。 “妖女看刀!” 当即持刀朝着那黑纱女子扑来! 近了!刀身下一秒就要砍中那黑衣女子的头颅。 旁边又是一声轻笑传来。 那白纱女子手挽飞花,下一刻便打出两枚铁钱将郭鉴手中的长刀打飞出去。 郭鉴踉跄的后退一步,摊开手掌,虎口处已然是满是鲜血。 他目光惊骇的盯着那白衣女子。 若是朱厚熜在场,定然能发现此人便是当时在西南柳山上逃走的白莲教妖女。 第六十五章 被反pua了 “多谢圣女援手!” 那黑纱女子不慌不忙的道谢,语气淡然。 根本没把眼前的朱振郭鉴二人放在心上。 “何必道谢,等姐姐重夺李唐天下,说不定到时我白莲教还要仰仗姐姐册封成为天下正教呢?” 白莲教圣女说道,而话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小姐!是否要——” 底下的王福胜起身,在这黑纱女子身旁询问道。 那黑衣女子拿下了黑纱,露出了一张虽然冷若冰霜,但眉宇间却有着万种风情的精致面容。 其一举一动皆是举止娴雅,仪态万方,与旁边虽然面容同样精致,但举止言行却带着一种乡野气息,时刻暴露着其村姑本质的白莲教圣女呈鲜明的对比。 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一旁的白莲教圣女感受到两人的气场差异,明显笑容了僵硬了几分。 “我已脱离家族,已然不是李家二小姐,如今叫我会首便可。” “是!” 王福胜答道。 而一旁扶着郭鉴的朱振看见了那张面纱之下的真容之后不禁悚然一惊。 “米脂李家李璐瑶!” 朱振震惊不已,甚至下意识掐了一把一旁的郭鉴,把郭鉴掐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米脂李氏,自称祖上是李唐宗室的一支。 其族地在如今的陕北米脂县。 是明代西北赫赫有名的豪族。 这代的族长名曰李龟寿,其弟李龟年任陕北提刑按察使,有钱有权,是陕北响当当的豪门。 李龟寿膝下一子两女。 二女李璐瑶,三女李涵清都是当地有名才貌双全的美人。 朱振说到底祖上和皇家还有牵连,曾在被长辈带去参加李家小姐的笄礼时,凑热闹见过眼前之人。 豪门贵胄家中的女子本身便是家族势力的一部分。 不仅是家族联姻结盟的工具,更是刺探夫家情报,通过培养下一代,或下毒、暗杀、夺权、谋夺联姻家族财产的重要棋子。 那些忽悠小民小户的愚昧的思想手段无论怎么说都用不到他们自己身上。 只不过那时的李家小姐光芒万丈,朱振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一天会和这位前途光明的李家小姐的命运有什么交集。 可如今—— 朱振左手扶着郭鉴,右手握着腰刀。 看着面前同样抽刀而来的诸多被这妖女蛊惑的同僚,还有那个一击就要了郭鉴半条命的妖女,知道今天大概率是走不出去了。 见那黑衣女子缓缓点头,王福胜带着众人抽出了刀剑,向着面前的两人逼近。 正当朱振看着面前明晃晃刀剑绝望之时,一声道号从屋檐上传来。 “无量天尊!昔日祖天师领上天法旨罢废六天三道,以正一盟威之道,破六天故气,那由鬼神支配的妖魔天庭,没想到时过千年,却仍有人祭祀,岂不谬哉!” 只见一青衣老道手持一把拂尘从天而降,朱振发现他的肩头落满了灰尘,显然是已然在此地等候多时了。 他一挥浮沉,一股青色的劲气射出,将人群逼退。 他口中所言的正是东汉末汉顺帝时期道教内部爆发的三天六天之争! 六天是指自伏羲女娲以来,商周时期大行其道用血食祭祀的鬼神之主。 东汉以前民间的祭祀体系是“六天治兴,三道教行” 但在汉顺帝时,邪气滋生,淫祀泛滥,三道交错,天灾不断,邪鬼横行,民不聊生。 所以太上下降“平六天之治”,命祖天师张道陵,“罢废六天三道”“事平正三天”,打破之前支配鬼神界的六天,帮助三天形成新的统治。 “原来是你这个老牛鼻子!你竟敢追到这里!” 看见这老道,李璐瑶身旁的白莲教圣女想到自己在西南群山中被追的到处乱跑,风餐露宿的悲惨岁月,面容都不禁扭曲了起来。 “我也并非针对居士,只是此次天师奉旨西行却葬身西南,在我们的地界上出了事,终究要给天师府一个交代!” “五斗米道的老东西!张鲁留下的杂碎!今天太平道真师在此!你以为今天你还能走的出去!” 面前的白莲教圣女听到这话明显更气了。 你家的天师明明是自己找死往柳家祖庙那东西脸上冲才死的。 关自己什么事? 那时候自己已经被王守仁带着的朝廷大军追的满山乱窜了不是吗? 听到这话,面前的老道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小瓶符水,让旁边的朱振喂郭鉴喝下。 郭鉴只抿了一点,虎口的伤势便肉眼可见的结痂。 甚至连精神都振作了许多。 郭鉴眼前一亮,还想再喝,却被老道拦住。 “喝多了会折寿的!” 见郭鉴有些不信,以为是这道人吝啬。 “一口十年寿命!” 老道幽幽的说道。 郭鉴闻言手一抖,迅速的把瓶子还给了面前老道。 “对于西南之事,我也有所听闻!不过我最好奇的还是,因为封印松动而流出的那尊西南蛮神的化身到底是如何被如何消灭的?” 李璐瑶给身后的神像上了三柱香,说道。 不说那被封印上百年的蛮神化神,就是那柳山的血娘娘,都不是几个天师可以对付的。 要说张道陵复生,说不定还有些可能。 可惜历史上张道陵入川斩龙后便已然力竭,不久就兵解而去。 也没空继续处理西南这几个祸害。 “妖孽霍乱西南千年,吞噬百姓数以万计,时候到了自然会有仙人收它!” 老道回答,他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李璐瑶。 “倒是这位李仙子,昔年太平道称“黄天降世,救济斯民”,虽手段偏激,但也是为从摇摇欲坠的汉庭和诸多妖魔鬼神手中拯救天下,李唐晋阳起兵,荡灭群魔,驱逐万鬼!重开盛世!……仙子身为李唐宗室之后,如今又何必与这白莲妖人为伍?” “我李唐承接土德降世,朱氏火德,非吾等之天命!” 李璐瑶淡淡的说道。 “朱氏驱逐元廷,有功于天下,元廷属木,以火焚之,暗含天命,能覆灭朱氏的,应是水德眷顾之人,无论如何也不该是你们——” 那老道劝道。 “五德本同出一源,仙子何不顺应天命,等待时机呢?” 确实,按理说等水德完就又该土德了,那时候你们再上也不迟。 可面前李璐瑶听到这话不禁失笑。 “道长乃张鲁后人,与天师府也同出一源,为何要困守西南荒芜之地,而不顺应祖天师号令,去龙虎山享受朝廷册封呢?” 听到李璐瑶这话,老道沉默不语,随即撂下狠话。 “看来李家反意已决!那便唯有一战了!” 第六十六章 苍天已死! 老道神情一凌。 面色冷峻,显然是被这一番话戳到了痛处。 不再多言,开始做法。 “原始天皇!下率五猖!” “天兵降世!诛灭魍魉!” 其念动口诀,连拍腰间那只黑漆漆,上面用符文封印的陶罐。 陶罐周身上写北极大罗斗姆密咒。 立刻,便从罐子中飞出数百青衣老道在西南群山之中,收集到的五方草木百精,喂养驯服,并用秘法操练而出的五猖鬼兵。 与龙虎山天师道术法调动的历代祖师所供奉的天兵相比,这五猖鬼兵行事更为无拘无束,逢战更为猖獗残忍。 面对这五猖鬼兵手舞刀枪,狞笑着冲来,那白莲教圣女当即后退了一步,西南群山鬼瘴之中,这些日夜跟在自己身后的五猖鬼兵给她的阴影着实太深了。 来无影去无踪,虽叫鬼兵,实属地兵,不受正法血煞之气克制。 不管是白莲妖法还是太平道术,对这些鬼兵的作用都着实有限。 然而她身旁的那位李璐瑶李小姐看到眼前的这数百鬼兵,眼神中却不免有些失望。 眼见眼前数百五猖鬼兵扑来,手中却依然不紧不慢的捏着法诀,淡淡说道。 “早听闻昔年汉末之时,太清昭化广德真君凭借一手五猖御鬼之术割据汉中,以五斗米道教化人民,安定百姓,后投降把控汉庭的曹魏政权!据说受降当日,许昌城上鬼兵过万,阴煞之气遮蔽天日,魏武帝曹操见五猖兵马军阵严整,不似一般私坛鬼兵!见之大喜,于是遂封张鲁为镇夷将军,领汉宁郡太守!” 说着,总兵府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雷声。 面前李璐瑶的眼中隐隐有雷光闪动! 不同于正一道天师直接召雷显化周身,神雷护体! 那雷声来自于天际之外,不像法师征召,更好似带着天地之威,携带着滚滚惊雷一齐杀来! 雷声隐隐,整片天地骤然被一片白光笼罩! 那青袍老道脸色骤变! 那是只在传说中唯有太平道天师方才可用的神雷法术! 自汉末千年以来再无听闻有人炼成!本以为是太平道残党为了哄骗信众编出来的故事! 没想到,现实中竟然真能让他遇见。 “快走——” 他抓住了一旁已经看呆了的郭鉴和朱振二人,连背后那辛苦祭炼了数十年的五猖鬼兵都不要了,转头便跑! 两人作为军队小官,他们虽然懂得一些应对普通邪祟之法,又如何直面过此等天地之威! 好似自己不再是官军,才是应该被诛灭的邪祟。 “可惜……” 身后,李璐瑶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可惜。 不知道是可惜无法见识当年张鲁率领数万鬼兵纵横天下的英姿,还是感叹五斗米道后继无人。 连张鲁的百分之一的实力都不曾达到。 但此时!这些都不重要了—— 李璐瑶伸手,似要捉住那一抹雷光。 就我看看,今日之后,明廷是否还有能够统治天下的实力和器量吧! 她望着那在狂风阴云之间疯狂奔逃身影。 对着头顶阴云之后的雷光,高深喊道。 “雷公助我!” 阴云之后!白光隐动!无穷充斥着毁灭与新生之力的雷霆隐藏在乌云之后躁动不安! 似有颠覆天下的气势! 李璐瑶以指为剑,指向前方。 “诛灭魍魉!” …… 看着总兵府外,天雷在轰鸣咆哮中下落,百鬼尽成灰烬,在哀嚎中化为青烟。 雨中奔走躲避天雷的青袍道人仰天吐血。 但步伐却一刻都不敢停止。 两只腋下一边一个夹着郭鉴和朱振仓皇逃去。 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姐姐真不愧被太平道上代会首誉为若生在汉末,能与三公将军比肩的人物!刚刚那个老道修为恐怕比之上代天师也不逞多让了吧!可却被姐姐轻易的制服。” 白莲教圣女语气轻快,似乎真的为自己的盟友如此的强力而感到喜悦。 而面纱下掩饰着她直面李璐瑶召来的那滚滚天雷之后,几乎要克制不住的震撼和忧愁。 这就是当代太平道主的实力吗! 如此强的实力,近似于神话之中的人物。 在这个时代,称得上一句天下第一也不过了吧。 对比着那位死在西南的老天师,名义上天下玄门之首的钦天监监正李璇。 白莲教圣女忍不住想道。 怪不得!李家会如此急不可耐的率先动手!试探明廷的底蕴! 更重要的是,太平道近来如此高调行事,难道是黄神又要醒来了吗,太平教众急于为黄神搜罗祭品供物,方才—— 想到那些沉睡中的可憎恐怖之物,白莲教圣女难掩心中的恐慌。 那是笼罩在黄衣之中可憎怪物,黄天后土的主宰,从蛮荒的上古时代便奴役着人类,六天故气败军死将之首,妖魔天庭的无上大君! “不过,姐姐就这样放这几人走了吗?” 白莲教圣女眨了眨眼睛。 “总要有人给明廷报信的!” 李璐瑶又回身给身后的黄天大帝上了香。 回答道。 是的,在摸不清明廷如今还有多少底牌之前。 在大同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天下豪门对于明廷的试探。 自土木堡之后,明廷虚弱不堪,这是天下豪强所共知的事实。 但究竟虚弱到了何种程度,却并没有人愿意赌上举族的性命为之一试! 这也是李璐瑶在三个月前正德皇帝死讯刚刚传开,便主动和家族脱离关系的原因所在。 从宣宗开始,正值壮年的皇帝在皇宫中屡屡暴毙。 正德皇帝干脆被绝种灭门。 连皇帝的性命都保护不了。 明廷的虚弱可见一斑。 但纵然如此,天下豪强相互掣肘提防,却都不愿率先动手试探,还是让明廷硬挺了这么多年。 是时候了—— 李璐瑶抬起了头,对面前庄重威严的黄天上帝虔诚的叩首。 时间已然证明一切!明廷已然无力再庇佑天下万民! 七十年来!人民为万鬼所害!天朝受诸夷侵扰!百姓死伤无算! 天命当更迭!天下豪强群雄自当并起!整顿兵马!炫耀武威!逐鹿中原! 当然,若是明廷在此展现出了依然能够轻松压服天下群雄的实力。 那么大家自然都会当作一切都无事发生。 开玩笑!坚决拥护天子陛下和朝廷统治好不好! 大同的兵变不过是太平道的余党趁机煽动军民作乱而已。 各地豪强自然会积极响应朝廷号召,主动讨伐太平道妖人,为朝廷分忧解难!甚至主动上交近些年来拖欠朝廷的税银!返还官府的土地和财产! 就连米脂李家都会主动派遣弟子来追杀李璐瑶这个家族叛徒,以此来洗脱罪名,向明廷展示自己的忠诚,祈求天子怜悯。 不过,这都是建立在明廷还有压服天下豪强的前提下的。 但这个可能性太低了。 虽然蛮神分身被灭,占据湘西上千年的血娘娘伏诛着实让李璐瑶感到意外。 但明廷这几十年来的虚弱是做不得假的! 就让我亲手撕开明廷这张自土木堡之后已经悬挂了七十余年的遮羞布吧! 李璐瑶再次在黄天大帝像前虔诚的叩首。 不知是否错觉,一旁的白莲教圣女似乎看见了那尊无面的黄神似乎笑了一下。 令白莲教圣女顿觉毛骨悚然。 一旁李璐瑶的声音传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第六十七章 皇城之谜 “外面是什么声音。” 受命前往大同抚慰军民的袁宗皋听到外界的嘈杂。 皱着眉头,说道。 “有一道人浑身是血拦在路上,自称是从大同来的,有急事要见大人。” 门外的锦衣卫一抱拳,隔着车窗回到。 此人虽骑在马上,但也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相貌堂堂。 如今的锦衣卫缩编之后,能担任旗官以上职务的皆是亲军二十六卫整编过后从各卫征调来的忠心耿耿的精锐。 接受恩赐后开始修行吐纳之术,便是修仙界武道求真之法——红蛇拳。 倒不是朱厚熜吝啬,实在是大明世界灵气稀薄,根本支撑不起来像另一边修仙界武修那样的修炼方式。 而且修炼太快也有失控的风险。 红蛇拳本身就取自赤蛇拼搏化龙之真意,与龙雀血脉配合,反而相互促进。 倒是有几分提炼血脉的妖修的意味。 “既然是大同来的,那就有劳洛小旗官带他过来!” 袁宗皋听到那道人浑身是血从大同而来,不敢怠慢。 而对于身旁负责护卫的锦衣卫语气也是极为客气。 虽然袁宗皋并非玄修,但也知道锦衣卫改组之后,新任的这些旗官身份并不简单。 虽然旗官不过百人,但每个人身上隐隐都有修为在身,又极得天子信任。 有直接面奏天子陈述情况的权力。 虽不至于让堂堂六部尚书主动讨好,但也不敢怠慢。 “末将遵命!” 那小旗官领命之后,很快就带过一道人来到袁宗皋车前。 只见此人道袍破烂,衣衫染血,脸色苍白。 明显是刚刚经过战斗。 这青袍道人先是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袁宗皋身旁那个持刀护卫的锦衣卫。 但也只是略微惊讶了些,即使是面对锦衣卫和当朝尚书,表情却依旧玩世不恭。 先是从怀中拿出了一块湖广布政司颁发的腰牌递给一旁的锦衣卫证明身份,接着便拱手向袁宗皋陈明情况。 “贫道白云观掌教张茂德,受左都御史兼内阁阁员,总督西南军镇,王守仁王大人之命,追击白莲教妖女。” “谁料想那妖女狡猾,竟一路北上逃往大同,却不曾想让贫道撞破白莲教与太平道逆党相互勾连,煽动大同军民杀官造反的密谋。” “那霍乱大同的太平道妖众会首,正是陕北米脂县豪族李氏族长李龟寿的二女李璐瑶。” “此话当真!” 听到大同兵变不仅是受邪教妖人鼓动,竟然还与陕西地方豪族有所牵扯,袁宗皋闻言大吃一惊。 如此,那此事就已然不再是一场普通的军士因欠饷群情激愤之下的哗变了。 而是一场彻彻底底的,被地方野心家利用,矛头直指朝廷的军事叛乱! “大同兵马可有异动?” “已然开拔向京师进军!” 张茂德耸了耸肩,双手一摊,回答道。 闻言,这支原本带着赏赐,打算去大同抚恤军民的车队顿时骚乱了起来。 “安静!” 锦衣卫强力维持秩序,才将骚乱镇压下去。 袁宗皋沉思片刻,扭头看向一旁的洛小旗官。 “还望小旗官与张观主乘快马回京禀报朝廷大同实情,我带着车队在后跟上1” 听到这话,锦衣卫首领面带忧色的看着面前的袁宗皋。 “大人何不与我一同同行,车队辎重众多,恐拖慢速度,若是叛军追来该如何是好?” “我受朝廷诏命前往大同抚恤军民,就算如今事情有变,又怎可抛下使团落荒而逃,个人名节是小,更有失朝廷威仪。” 那锦衣卫最后深深的看了袁宗皋一眼,没有再劝,带着张茂德便要离去。 “还有两个跟贫道一起来,从大同逃出的军户在不远处的树林里等待,他们亲眼见确认了那太平道妖女的身份,可一块带回京城供天子和百官决断。” 临行时,张茂德说道。 而听到对方是军户会骑马之后,锦衣卫自然并无不可。 …… “陕北、米脂县、李家……” 看着面前跪倒在地上,一行四人的汇报。 朱厚熜若有所思。 他想到了明末历史上一个很有名的人物。 闯王李自成。 据说此人便是出身陕北李氏,不知道和这个米脂李家是否有什么关系。 “黄锦,你说,若是朕宣旨,要效法皇兄亲率天子六师讨伐叛逆,内阁会同意吗?” 冷不丁,朱厚熜突然问道,直接把在场的吕芳黄锦等人吓得不轻,当场跪下声泪俱下的苦劝。 “陛下!不可啊!” “先帝就是在出征之时出了意外!切不能重蹈覆辙啊!” 看着这帮自己没说两句就哭天抢地的内廷太监们。 朱厚熜已经能想象到要是自己想亲征的消息传到朝廷里那群文官们的耳中他们会怎么表态了! “召内阁前来商议对策——张茂德,你也一起来!” 听到天子的呼唤,相比于一进门就战战兢兢的两个大同军户。 张茂德在进殿看到大明天子的那一刻表情就变得是极为古怪。 颇有一种亲眼目睹小白兔摇身一变变身成为哥斯拉的惊悚感。 跟在朱厚熜后面,这老道举止便变得极为老实。 丝毫没有刚进皇宫时哪都好奇的轻浮感。 在御书房等着内阁等人的功夫,张茂德终于忍不住问道。 “陛下修为通天,却一向声名不显,莫非是因为京城底下那东西的缘故?” 此时,想到历代天子自打住进了皇宫,不是重病就是早亡,连太子的死亡率都是惊人的高! 张茂德已经将朱厚熜当作是明廷百年来为了挣脱这种宿命。 在皇城外秘密培养的底蕴了。 张茂德本以为那太平妖女就已经称得上是当世绝颠,历史神话人物复生也不过如此。 不过此时,他看着面前周身一身气血贯日的朱厚熜。 这怕是单凭肉身,站在原地让太平道的妖人尽情放雷去劈也伤不了这位刚刚登基,名不见经传的天子一根汗毛。 而若是朱厚熜知道他的想法,大概又会对王守仁的为人老辣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这老家伙可真有两下子,把天下人都耍的团团转。 虽然名满天下,但却没人能搞清他的真实实力。 “京城地下之物……” 朱厚熜眼眸一闪。 他知道张茂德指的是南郊地下沉睡的那个实力最低都是化神的怪物。 不过听他的意思,那东西和明廷历代天子的死亡有关吗? 第六十八章 封号 “天命确实可怖——” 朱厚熜缓缓说道。 看着眼前那对燃烧着不可名状火焰的双眼,张茂德只感觉浑身寒毛竖起。 几十万年前那一代又一代人类铭刻在基因之中,逃避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不可抗拒之物的积累下来的本能重新淹没了他。 铭刻在基因深处的恐惧让他浑身僵硬,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如同一具尸体。 死亡……或许能让那些掠食者们失去兴趣。 “想必陛下进京之后,还没有携带百官在南郊祭过天吧?” 张茂德终于恢复了过来,他咬了咬舌头,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脚下还是不由自主往与朱厚熜相反的方向偷偷挪动了几步。 “先皇驾崩前两个月在祭天时吐血,朕甚哀之——” 朱厚熜再次搬出了他那位十分有个性的皇兄来挡枪。 真实的原因自然是朱厚熜在摸不清那玩意的底细之前不愿贸然行动。 “陛下思虑深远,若是换做自太宗之后我大明任意一天子面对陛下如今面对的情况,怕是除了再次祭天祈求天命眷顾之外,就只余下去长陵祭祀太宗英魂再佑大明一法了。” 张茂德看着面前这个坐在面前,如同一座山岳的朱厚熜,感觉宛如直面一座巍峨的高山。 神秘莫测,如神如魔,高不可攀。 那么……代价,代价是什么呢? “既然可得天命眷顾,那为何自永乐以来历代先皇皆是壮年暴毙呢?” 朱厚熜终于问出了这个自从他住进这乾清宫中便一直以来的疑惑。 “陛下不是说了吗!天命可怖!凡是借用天命之力稳固政权的,又怎能不最终被‘天命’所吞噬呢?” 张茂德回答道。 凡凝视深渊的,深渊也终将予以回眸。 哪怕那天命还在沉睡中。 但并不意味着毫无威胁,哪怕最为平凡的梦境,放在那东西上,对于整个天下而言,都将是一场可怕无比的灭世灾劫。 朱厚熜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那我皇兄驾崩之前前往南郊祭天,所祈求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贫道只听说祭天之前先帝曾多次从藏地召来密教高僧于宫中布法……臣一介布衣,皇城禁地不敢窥探。” 张茂德回答道,望着面前的天子。 陛下你可真敢问啊! 连你这个大明现任天子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一个臭道士又怎么会知道呢? 朱厚熜了然。 从杨廷和等人留下的记录中显示,那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祭祀而已。 北旱南涝,人民苦不堪言,皇帝怜惜万民,特意祭天为万民祈福。 但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不对劲。 “那为何朕进宫时,当时还是首辅的杨廷和几次提议让朕去南郊祭祀天地!” 那时天下可没什么大的动乱! “祭祀之事,不可无度,每年最多一次,首辅心怀天下,想必也是希望陛下为我大明天下祈福,保佑我大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况且陛下乃降世仙人,自然能理解此天命并非善类!而凡人肉眼凡胎,又安能辨别好坏真假……” 张茂德说道。 是的,凡人肉眼凡胎,只能看见眼前的好处,又怎能知凡命运的馈赠其背后必有价码! “敬天法祖”更早已成为了这块土地最深邃的记忆。 面前朱厚熜的脸色越来越古怪。 得!合着内阁这帮狗东西就年年逮着便宜皇帝硬造是吧!欺负我一个外地来的藩王不懂是吧! 把皇帝当成给大明刷buff的工具人是吧! 效果很好!就是有点费皇帝! 怪不得他奶奶的内阁一个个都是七八十岁依然身体倍棒的老头。 大明皇帝最多四十岁人就一命呜呼不行了! “天命为何要害死他的祭祀呢?天子不应该受天命的庇护吗?” “天命并非有意谋害,难道陛下会注意到脚下不经意间踩死的蝼蚁的性命吗?亦或者是脚下一群蚂蚁打架中某只蚂蚁的胜负生死?” 不,我觉得你这老道说的不对。 要是哪天看见地上有个披着金甲。浑身发光,嘴里会喷火的蚂蚁打架,我必然直接往它对手巢穴里扔炮仗。 “说说这‘天命’到底是怎么来的吧……” 朱厚熜问道。 王守仁明显顾虑颇多,在朱厚熜面前很多事情都不敢直言。 “这……” 张茂德摇头,苦笑道。 “天命所出,乃是历朝历代之大秘!老道不过一普通道人罢了,此等隐秘,自然是不知晓的。” 正说着,朱厚熜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吕芳在门外禀报。 “陛下,梁阁老已经带着内阁众人在门外候着了。” 由于梁储目前还并未被朝廷加封为首辅。 只是暂代首辅职务,因此吕芳通报仍称为梁阁老。 并且,梁储也并不是没有担任过首辅。 正德十年,首辅杨廷和因为父亲病故回乡服丧,梁储便顺势接替了首辅一职三年之久。 直到三年后守孝期满,杨廷和重返朝堂。 时隔三年再度面对触手可及的首辅之位,梁储对于如何平衡内外可谓是轻车熟路。 对于把杨家的势力彻底的从朝堂上赶出去自然也是极为上心。 这也是朱厚熜安排他来稳定朝堂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这老家伙为了能真正坐稳他的首辅之位,势必要寻求六部文官的支持。 果不其然…… 等吕芳宣旨,梁储刚进书房,看见帘后朱厚熜的身影便率先开口。 “陛下,臣闻古圣人云‘国之重器,在祀与戎!’请命礼部速速主持南郊祭天事宜,然后调九边精兵前往征讨,以平天下妖氛!” “……” 朱厚熜沉默以对。 虽然之前明朝的皇帝的死法千奇百怪,但或多或少都和祭天活动有着间接的关系。 而感受着天子的沉默,梁储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疑惑。 许久,只听得帷幕后天子声音幽幽传来。 “大同不过几个邪教蟊贼闹事而已,国之重器,又怎可以为几个跳梁小丑轻启!” 梁储和众位内阁阁员跪倒在地上,隔着一道珠帘聆听着天子的圣训。 对那东西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之后,朱厚熜心中已有定计。 “朕在王府时,通读我大明先帝实录,唯有洪武永乐之事最能令朕神往!” “天子圣明!” 不清楚朱厚熜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众人只好跪在地上用着万金油一般的语句附和道。 “大同之事,择一偏将军擒获邪教贼人便可平定,命礼部准备,下月朕要率百官祭祀长陵,册封历代先帝,加太宗皇帝神号为成祖皇帝!” 第六十九章 画饼 听到这话,在场的文官们心中顿时喜忧参半。 喜的是那篡权夺位又不要脸自称是太宗皇帝,声称自己才是朱元璋钦定的合法继承人,自己的大侄子是矫诏继位,就算当了几年皇帝算不得数——的某位燕王殿下——时隔百年终于有是恶有恶报。 把我们当傻子是吧,你tm忽悠谁呢! 你看吧,连你后面的大明皇帝都不信你那套奉天靖难,合法登基的说辞。 担忧的是,陛下,咱能看看眼前是啥情况,好好想想再做决定不! tmd叛军都快打到京城来了!您不想着怎么对付那群太平道的妖党,天天想着祭祖追星有个屁用! 虽然文官们对于朱棣被黑痛并快乐着,但是这群帝国精英们的大脑目前还算是比较清醒。 “陛下崇德敬祖,我等之楷模,但如今京城周边有小贼作乱,率领百官祭长陵之事是否要等讨灭太平贼人之后再做打算!还请陛下先命礼部于南郊祭祀天地,安定天下人心!” 一旁,蒋冕连忙劝道。 就都察院传来的消息,那太平道妖女一身妖法着实厉害,领着大同军民以“杀贪官!讨欠饷!”的名义,凭借着一手闻所未闻的雷法和大同精兵的强势悍勇,一路上攻城拔寨,地方州郡卫所皆是一触即溃,一时竟无人能够能阻。 陛下!别玩了!再玩真翻车了! “我天朝以仁孝治天下,岂有不敬祖宗,反而特意先敬天地的道理,更何况以天地之浩瀚,又岂会在意我等凡俗之朝拜!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你们不是坑我吗!来吧! 朱厚熜闻言义正词严的说道。 “况且我大明人才辈出,难道还有讨不灭一个小小的太平道的道理?” 还真不一定—— 蒋冕和一旁的梁储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了一抹无奈。 大同兵势锐不可当,那太平妖女一身雷法同样惊人。 若是真的让她们一路打到了京城,在城下跟朝廷隔空对骂武装讨薪,无论成败,到时明廷都是威严尽失,在天下人面前成为笑柄。 这不仅关系着朱氏皇族的利益,更关系着在座各位明廷高官和背后家族那张庞大的关系网的利益。 当此时讨好小皇帝所要承担的风险已经超过了自己能够获得的利益时,在场内阁众人都一同默然不语! 见众人不说话,小皇帝似乎被这内阁集体的沉默抗议激怒了! “黄锦!传旨来!” 朱厚熜做出一副怒气冲冲的喊道。 “朕就不信,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万万生民,还找不出一个能平定这区区太平妖人的人才!” “着令各地州府选拔精锐敢战,能赤膊与狮虎搏斗的勇士送入京城!朕要亲开武举,择优取用!优胜者一律编入禁军亲卫中任职!” 闻言,台下的内阁众人都惊讶不已。 经历过宪宗和武宗两位皇帝在武举问题上和文官们斗智斗勇,文官们实际上对于皇帝偷偷摸摸背着自己吸收人才,搞小团体已经有些麻木了。 但——直接进入亲军二十六卫任职? 要知道,明朝禁军的军职可都是世袭制度。 是皇帝笼络军队和勋贵子弟的一种重要的工具。 如果你爹在亲军二十六卫中任千户,通常情况下你只要没有先天性的残疾,只要大明不亡,你和你的儿子,你的孙子全都能吃上千户这碗国家饭,儿子刚出生高低也能混成个百户当当。 而且禁军的军职十分抢手,一般有空位都立刻被京中的勋贵子弟先占了。 不光边关出身的将士轮不上,这帮文官的亲属大多数时候也同样轮不上这份美缺。 而听天子的意思,似乎是要打破原本皇城里不成文的潜规则,不再拘泥于京城,而要从全天下直接招人。 众人的心思顿时活泛了起来。 “至于那太平妖女!钦天监承担上观星象,下察天下邪教异端的职责,钦天监监正为天下玄门之首,正五品的官职,现在一看,未免有些低了——朕看就提到正三品吧,底下像灵台郎一类的属官品阶也依次往上挑,同样让都各地州府选拔能征风召雨的道人僧侣,都一并送到京城来!看看区区几个太平道妖人是否我大明真的就没人能治了!” 朱厚熜说到这里,原本愤愤的语气突然一变。 吕芳连忙掀开了珠帘,朱厚熜目光柔和的看着面前这些因为天子发怒而跪在地上的内阁老臣。 “当然,诸位卿家来自五湖四海,最差的也是书香门第,大屋高门,在朝几十载,看过那么多英杰人物,奇人异士,若论举荐英才,天下谁人能比过诸位阁老呢?” 朱厚熜话带着些许的蛊惑,他语气温和的说道。 “若是真能举荐有能力擒获太平妖人的人才的,朕也不是吝惜官位财宝之人,不光贤才要赏,举荐贤才的更要赏!现在首辅之位尚且空缺,大学士的名额也有几个空闲的,诸位爱卿可不要相互谦让,在朕的面前藏私啊!” 蒋冕听懂了朱厚熜的暗示,还没来得及压住心中火热,就看见旁边的梁储惊讶到甚至直接抬起了头。 眼中的震惊难以掩饰。 震惊,震惊就对了。 朱厚熜一下子拿出了这么多官职,分出这么大的利益。 就是为了看看这些目前明面上还站在明廷一边的士族豪门的手段和底蕴。 西南之战,朱厚熜大致摸清了在边陲长期和明廷反复纠缠拉扯的那些东西的实力。 而趁着大同之变,朱厚熜更想看看这些明廷的士大夫们和他们背后那些动辄坐拥土地万顷,家财万贯的豪族们的手段。 要知道,这可是是个比原本的历史危险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世道。 这帮人一百多年来不光能安安稳稳的占据那么多的田土,财富,而且还有功夫培养族人走科举仕途,一路畅通无阻进入朝廷。 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君不见就连朱厚熜未继位时,位于明廷权力边缘的兴献王府这样的死了王爷都没人管的宗室小透明,都能在安陆城外养着玄都观,赤岭道人这样的道门打手。 附近名山大庙和王府也都各有利益往来。 梁储他们背后的士族豪门手中的实力只会更强。 朱厚熜对他们背后的这些势力的具体实力很感兴趣。 而且,锦衣卫也应该有一套完善的造血系统了,选拔人才也不能只局限在京城禁军之中。 武举!便是朱厚熜为锦衣卫搜罗天下人才选择的方式! 唯有在千人万人之中争杀而出的人杰,方才有接受“恩赐”的资格。 这个世界的供养能力有限,日后这批妖血武者的数量纵然扩大,也不太可能突然增长太多。 而且,龙雀血脉的妖血武者虽然攻伐犀利,但持久力不足,长于千里奔袭,而不适合宿卫固守。 实际上并不太适合承担守卫皇城禁宫的任务。 朱厚熜已经在连夜拿着百妖谱寻找一款善于吃苦的大怨种……啊不是,我是说忍耐力高,持久力强,精于坚守的新款妖族血脉了。 第七十章 永定河上 “陛下所言可真?” “君无戏言!” 朱厚熜笑眯眯的说道。 果然,不给点压力和好处,这帮世家大族在朝廷遇到问题的时候就只知道观望,根本不管国家和人民的死活,只想着自己一家一姓之私利。 平日里借着朝廷的名义作威作福,欺压穷苦百姓比谁都狠。 国家有难时,就变成了墙头草。 随时准备更换旗帜转换阵营。 朱厚熜这里可不欢迎骑墙派。 朱厚熜虽然并不吝啬于权位财宝,但那是朱厚熜给那些能不顾危险,跟着自己一同荡平天下妖邪,拯救生民的人准备的。 奸佞宵小之徒别想从朱厚熜这里,仗着祖上的关系或是家族的势力不劳而获占到一毛钱的便宜。 闻言,在场内阁几人的神色都凝重了起来。 无他,实在是朱厚熜这次给出来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 以往要想在明廷中央获得权位,没有十多年寒窗苦读,几十年宦海的积累是绝对做不到的。 但如今,一步登天的机会就在眼前。 不能不让他们为了眼前的利益而红了眼睛。 小皇帝给出的官位,自己的人占不到,就会被别的势力的人占去。 况且,那可是禁军的军职和马上就要和六部尚书平级,同样都是正三品的钦天监监正的位置,还有底下的一大堆的部门职务。 而且看天子的意思,说不得过段日子平日里作为小透明的钦天监就要变成了六部平级的实权部门了。 况且,前面几任皇帝就连明孝宗这个内阁的应声筒,都琢磨过要给百年来臃肿的京官们裁员降薪的问题。 更别提宪宗武宗,那是直接大刀阔斧的处理京官中的关系户,毫不犹豫。 现在小皇帝竟然要主动扩充京城京官的规模,增加岗位! “陛下有如此招贤纳士之心,我大明何愁不兴啊!” 梁储和蒋冕对视了一眼,喜悦之余,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淡淡的戒备和敌意。 而一旁王琼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既有兴奋也有担忧! 罢了罢了!固然朝廷财政吃紧,但若是能招揽些真正有用的人才给朝廷效力。 经费给他们,总比让给那些尸位素餐的庸才的要好。 …… 看着内阁几人匆匆离去的背影。 吕芳和黄锦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陛下!太平妖众距离京师已不足一日的路程,可要让司礼监传旨,让宣府和辽东军马走水路来京城协防!” 吕芳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朱厚熜表情,开口说道。 “是啊!梁阁老他们就算连夜举荐人才,从地方送到京城来没有半月的路程是过不来的!还是请陛下先命叛军沿途经过州县固守,让京军加强京城防务才是。” 黄锦在一旁补充道。 “此事上天已有安排,一月之内,叛军到不了京城!” 朱厚熜闭眼凝神,不再言语。 一旁的黄锦知道朱厚熜这是又要定心打坐,连忙在一旁点上熏香。 “吕芳!” “臣在!” “给王猛传个话去,让他带着几个锦衣卫去蔚县卧佛山上去,替朕看看那太平道妖人到底有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邪乎!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刀枪不入!” “诺!” 吕芳闻言,连忙出去传旨。 “你也下去吧!这段时间好好看看你手底下的御马监四卫亲兵中,有没有信得过的人,有的话给仇鸾送去,让他挑选训练一番。” “陛下是千金之躯,这辈子注定是要得道成仙的!臣愚昧无能,恨不能帮上陛下的忙!但也请陛下顾念自己的身体,万不可操劳过度!” 黄锦知道朱厚熜怕是又已然有所安排。 临别时声泪俱下的说道。 “朕有分寸!你给朕打理好内廷!不要出什么乱子,就是对朝廷,给朕最好的报答了!” 黄锦叩首,三拜之后含泪离去。 等所有人都走后,朱厚熜取出了那柄九天雷火剑,默念御剑法诀。 他推开窗户,看向了西方大同的方向。 叛军一个月之内到不了京城—— 我说到不了,就是到不了。 毕竟,对于朝中这些明廷高官身后势力的实力到底如何。 朱厚熜可是格外的有兴趣的紧。 …… 蔚县,卧佛山。 前有一河,正是当年朱棣率蒙古突骑南下靖难时饮马的永定河。 此时风雨凄凄,河面上却雾气茫茫,有些古怪。 因自孝宗以来天灾人祸不断,盗匪流民众多。 连京城高官家里都不曾幸免,更何况这京师以外的地界。 江匪马贼时常出没,河中不知道沉了多少被劫财杀害之后抛去江中的旅人。 也因此过河的旅人大多都是跨刀配枪,以作防身之用。 皆是靠在江边的码头上,有钱的可以包下一条船,而没钱的只能等待着和人拼船。 此时,一行人从不远处走来,一行三人,皆是身披蓑衣,背挎长刀。 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容深沉威严,在看到江边最后一艘还空闲的船只已经划走之后。 皱了皱眉头,到岸边问清下一趟何时发船后。 便走到一旁一到岸边,便凝视着江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少年人身旁恭敬的说道。 “听他们说这是上午最后一班船了,船夫们送完这一趟都到对岸吃饭休息去了,再来就要下午一个时辰之后!” 王猛说道,但少年人脸上却突然浮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指了指面前的永定河的河心,对身旁的仇鸾王猛二人说道。 “这不是还有一条船吗!船家!可能带我们渡河!” 永定河河心的雾气之中,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叶扁舟向着岸边驶来。 那船家听见了那少年人的话,不慌不忙的划着扁舟。 “客人要到何处?” “过河即可!” 这江上的船夫不止做拉人渡河的生意。 永定河发源于山西宁武县管涔山,全河流经山西、蒙古高原、河北河南、在北直隶汇入海河,至塘沽注入渤海。是海河水系北系的最大河流,流域面积为 平方公里。 送人送货,捕鱼养虾,养活了沿岸数十万的百姓。 “客人还请上船吧!” 伸出接过朱厚熜等人抛来的碎银,足有三四钱的样子,相当于这些船夫半月的收入了。 接过钱之后,那船夫见朱厚熜几人皆是轻装而行,也不多说,停船靠岸接人后,便摇晃船桨离开渡口。 “且慢,还请带我一程。” 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声音苍老强劲。 朱厚熜回头看去,却是一胡须皆白,身穿棉甲的老人。 此时正拿着长枪做拐,快步朝着岸边跑去。 身后那老头喊得声音高切,但船夫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依然是不慌不忙的往对岸划去。” 朱厚熜坐在船首,仇鸾在船尾,王猛和朱厚熜对坐。 沉默之中,朱厚熜突然开口。 “船家若方便!可载这老伯一程! “客人已包下了我这艘船,接与不接,自然是听客人安排——” 第七十一章 永定河中 那船夫幽幽的回答道的。 上船的老人的年龄比预想中的要大得多。 胡须花白凌乱,皮肤上满是风吹日晒和争斗留下的伤痕。 一身行头被刚刚的大雨完全打湿,看上去格外的狼狈。 正在老人在船上迎着河上的河风瑟瑟发抖时,一壶烈酒,一件斗笠递到了老人面前。 那老人抬头欲要道谢。 朱厚熜摇了摇头示意不必。 “老伯今年多大了!” 老汉往喉咙里灌了一口烈酒,一股热气上涌,方才感觉冻得僵硬的身体好了些。 “老夫是永乐二十二年生人,算算日子,今年已经九十七了!” 他搓了搓冻得僵硬的手,让气血流通起来。 又抱拳向朱厚熜道谢。 “多谢这位小哥的烈酒,让老汉我又捡回一条命!” “古人云人活一百可为人瑞,老丈不在家中享受天伦之乐,为何要来此处呢?” 一旁仇鸾问道,那老汉听到这话苦笑一声,看了看仇鸾白净的面容,衣着精致,想必又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豪门少爷,回答道。 “我祖上随太祖北伐,举家随军定居北方,编入军籍,自永乐以后,朝廷征伐无算,兵事永无止境,老夫原本有三个儿子,老大在宣德年间被征发从军,死在了安南。老二成化入伍,死在了建州,老三在弘治时服了徭役,随军征讨西南,自此之后音讯全无——” 宣德明军在安南的大败,永乐时期打下的疆土被一朝丧尽,是明廷心中永远的痛。 成化犁庭,加之讨伐蒙古,西南苗乱……成化弘治也同样是兵荒马乱。 “老大留下的两个小孙在成化年间战死在了麓川,老二的独子又在浙江剿倭时殒命,尸骨无存……只有老三留下的两个小孙刑讯,挤在祖上卫所分配的一间破屋中和老汉我相依为命。” “而连番大战,朝廷四方战事仍未停歇,北有鞑靼,南有倭寇,西有西南土司乱党,东有女真人侵犯边境,朝廷征兵之令愈发严苛,为了让我两个小孙不被征走,老夫也只能随军继续出征,最近这十几年来,弘治平苗乱,正德初年征西北,中旬讨河南,后来又是鞑靼入寇,宁王造反,白莲教在福建作乱……老身随军四处奔波,哪里能有空闲享受着这位公子所谓的天伦之乐呢?” 听着老汉讲着自己的经历,朱厚熜几人皆是沉默。 最受战争摧残的永远还是普通人。 气氛突然沉寂了下来。 此时,那名撑船,自从老人登船之后一直沉默的船夫见气氛消沉,却突然开口。 “河中水急!小舟行船缓慢!不如让我给诸位讲个故事,以作消遣!” 河上的大雾不知何时愈发的浓厚了。 耳旁原本远处渡河旅客的说话声也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寂静。 王猛下意识的握在了刀柄上。 仇鸾也意识到了不对。 透过雾气,仇鸾突然发现船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那东西速度极快。 仇鸾来不及看清它的长相,只留下眼前一闪而过的巨大黑影。 他刚要提醒朱厚熜水下之物,就听见坐在船头的天子饶有兴致的回答道。 “好啊!还请船家细细讲来!” —— 相传正统年间。 永定河边有着一个小渔村,名为王家村。 村里有一户人家,男主人名为王尽忠,妻子蒙氏,都是本地人。 村中的人多是军户,靠着祖上卫所分配的土地和军饷生活。 正统十四年,英宗皇帝听闻瓦剌来犯,便率军亲征。 王家村里也迎来了一群铠仗鲜明的明军骑兵,在此地补充给养,并询问道路。 他们自称是是大同总兵杨洪麾下的士兵,并展示了兵部发的让他们增援皇帝的诏书和令牌,听闻皇帝和瓦剌军队在前线对峙,是特意去增援皇帝的。 因为英宗皇帝率领的京军刚刚路过此地,所以来向当地人打听道路,顺便寻找个向导。 这王尽忠祖上便是跟随太祖北伐的军卒,自幼便对明廷忠心耿耿。 一听是去北上增援皇帝的军队打鞑靼,便自告奋勇便作为向导领着这批大同来的士兵追着英宗皇帝的军队而去。 先头部队带着王尽忠先行出发,剩下的人在村中收集完给养再在后面跟上。 一路上,他旁敲侧击的打听着这支军队的消息,当得知领兵的正是宣府总兵杨洪之子杨俊之时,最后一点疑虑也都打消。 他注意到这支军队中央,用六匹马拉的马车着一口巨大的棺材。 王尽忠好奇的询问,但杨俊都是微笑不语。 王尽忠没有再问,他隐隐的感觉这支军队有哪里不对,但诏书兵符一应俱全,他没有多想,但心中此时格外不安,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回到家乡。 直到那一日,正统十四年,九月初一,土木堡外。 他终于知道那口以纯铁铸成的,刷着黑漆的大棺材是做什么的了。 杨俊骗开了土木堡的营门,配合着突然反水的明军和四周突然出现的无穷无尽的瓦剌突骑。 万千邪魔从棺材中涌出,明军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冲入英宗和文武众臣所在的中军大帐中。 英宗身旁,文武近侍,僧侣道士被尽数吞噬殆尽。 天师府天师和净土宗禅师更是当场兵解,方才送英宗皇帝逃出生天。 此时,英宗才意识到,他的真正的敌人不在塞外,而在他自以为稳固的后方,那个令天下英杰无比向往,繁华富饶的京师之中。 在英宗还在为他复洪武永乐之治的蓝图勾勒时,背后的阴谋诡计已然悄然而至。 是十万将士被邪魔吞噬殆尽,敲骨吸髓,只留下一地的白骨森森。 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王尽忠最后九死一生的逃了回来。 但眼前熟悉的王家庄的位置如今却已然只留下了一片被燃烧殆尽的废墟。 原来在王尽忠刚刚随着前锋离开之后,为了掩盖行踪。 参与叛乱的明军立刻开始了屠村和纵火。 王家村三百余口一夜之间被全部杀绝。 后来,有率兵前往京师救驾的明朝官员为探明当时的真相,找到了幸存的王尽忠。 却也只能在他的《北使录》中留下了一段语焉不详的记载。 “也先人马四围,大战,大军倒戈,自相蹂践。虏寇大肆杀戮,邀留上驾。” 此人名为李实,四川合州人。正统七年(1442)进士,正统十五年受朝廷命于淮安、杨州募兵二万,赴京应变,解京城朝廷之难! …… 乘船的船夫绘声绘色的讲述着这段真假难辨的故事。 朱厚熜听的很认真,而坐在朱厚熜身旁的老卒脸色平静。 一旁的王猛仇鸾看着四周愈来愈浓的大雾,和大雾中若隐若现的黑影,紧张到似乎下一刻要拔刀而出。 “没有了吗?” 朱厚熜意犹未尽的问道。 “王尽忠的故事已经结束,倒是之后关于他的死还有一小段不知真假的流言。” 那船夫的面容笼罩在迷雾中,他轻笑了一声,目光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朱厚熜身旁的老卒。 “说是那日送走了李实之后,王尽忠便收到了一封从京城来的信件。” “是京中来人威胁他的信吗?” 朱厚熜问道。 而船夫摇头。 “并非如此。” “那是他在京中戍守的儿子发来的信件,上面写着他们在朝廷的带领下成功的保卫了京师,击退了瓦剌的入侵。” “当然,也同样击退了那个携带着复仇的怒火,试图回京对他的敌人进行彻底的清算的昔日天子。” “王尽忠接到信后,想到那土木堡几十万条将士的冤魂,羞愧不已,当晚便带着妻子的衣物跳河自杀了,便是如今您脚下的这条永定河。” 那老卒闻言身形一抖。 如遭雷击一般盯着脚下的河水,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而朱厚熜却在此时笑了。 笑声回荡在大雾之中鬼影重重的永定河上,在寂静河面上显得格外大声。 第七十二章 永定河下 “真是精彩的故事!” 朱厚熜像是没有发觉旁边老卒的异常,鼓掌赞叹道。 “我这里倒是恰好也有一个故事,要讲与诸位讲来。” 此时小舟已经彻底行进了迷雾之中,众人环视四周皆是白雾茫茫,伸手甚至不能见五指。 朱厚熜似乎对外面发生了一切毫无所觉,他看着那全身笼罩在斗笠蓑衣之下船夫,轻抚着腰中那柄配剑,又低头看了看身旁的湖水。 湖水浪波微动,像是在掩饰着湖底最深处的秘密,全速运转的望气术让朱厚熜眼中似有金光闪动,当他看清了湖底之物后,确定了心中猜测,笑着环顾众人,说道。 “同样和这永定河有关……” …… 那是建文元年八月末,阴雨。 燕王朱棣刚刚在滹沱河北岸击败了大明开国老将耿炳文的十万南军精锐,并收编了随降将张保的归降的旧部。 一时间兵威大振! 效忠于朱棣的北军此时已然在南京朝廷的军事打击下稳住了阵脚,南方朝廷对此惶恐不安,竟然临阵换帅。 建文帝听到耿炳文军败,根据黄子澄的推荐,任曹国公李文忠之子李景隆为大将军,代替耿炳文对燕军作战。 又令辽东江阴侯吴高等领兵围攻永平。朱棣闻讯留下世子和少量兵将坚守北平,自己亲统大军救援永平。 李景隆听说朱棣主力前往永平,北平守卫空虚,喜不自胜,于是尽发劲旅,出战北平。 又召来四海水神传达朝廷诏命,在李景隆率军围攻北平期间,要掀起怒涛阻拦朱棣的去路,防止朱棣在永平击败吴高之后回师救援北平。 怎料想北平城城池坚固,又突然天降寒冰,城墙冻结,南军不得攀附,冻伤病死者众多,李景隆率数十万大军,一连围攻北平数月都无法攻克。 而此时朱棣成功打下了永平,辽东军镇俱降,此刻正率辽东铁骑朝着李景隆气势汹汹的杀来的消息传来。 李景隆为防止两面受击,只能放弃北平,仓皇撤退。 随后,双方在白河隔河对峙。 李景隆本以为有河神相助,燕军无论如何一时半会都无法渡河。 岂料次日,便天降大雪,白河一夜之间瞬间冰封。 燕军夜渡白河,李景隆布置在此的数万大军猝不及防之下一触即溃,守将陈辉战死! 李景隆不得已只能率还未从伤病中恢复过来的南兵迎战燕军。 双方在郑村坝列阵相迎,此时南军兵力仍有优势,又有水神等水中大妖助阵,胜算仍是未知之数。 但怎料突然之间狂风大起,那些河神大妖被这怪风一吹,三魂七魄当即被消灭殆尽,只留下一地巨大的鱼类尸体,南军再次大乱。 于是燕军精骑尽出,南军大溃,李景隆单骑逃亡了德州。 建文二年四月,李景隆带着南方最后的精锐,在白沟河再次与燕军对峙,白沟河水神施展妖术,让燕军夜间迷失了道路。朱棣于是便亲提荡魔剑,走在众人最前方,大军才分清方向,回到大营。 次日,白沟河,这是朱棣自靖难之役打的最艰苦的一场战斗。 朱棣自己胯下的战马都被射死了三次,换了三匹,亲卫禁兵死伤大半,就连朱棣手中的真武荡魔剑都在此战中被折断。 明廷南北精锐再此攻杀僵持,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但在最危急时刻,上天突降狂风而来,直冲李景隆大营而去,刮断了李景隆的帅旗,随后南军身后又燃起烈火,群龙无首之下,南军再次崩溃,投降朱棣的人多达十余万。 李景隆再次单骑返回德州。 此战之后,南军精锐一朝尽丧,没有人会再怀疑燕王能不能夺取天下。 但,北方河神屡次相助朝廷,阻击燕军,却也让朱棣勃然大怒,攻破金陵,称帝之后,直接下令各地官府道观立刻派出人手,诛灭各地霸占河道,勒索百姓索要人牲的河鬼江怪。 尤其是北平附近的无定河,朱棣自问对它不薄,除了不许其吞噬人畜之外,各种祭祀一应俱全。 从没亏待过它。 可它却和自己远在金陵的大侄子沆瀣一气,来谋算自己这个衣食父母。 朱棣联想到从古至今无定河泛滥无度,不知吞没了多少百姓,如今复叛,显然是本性难移! 于是决意自己亲手铲除这个在北平旁边,卧榻之侧的祸害,以震慑天下群灵! 他手提重铸的真武荡魔剑把这恶神斩于无定河上,将这无定河水神的尸体斩成三段。 每一段都用的写着历朝以来无定河泛滥所造成人民死伤的巨碑镇压的,将其魂灵镇压于河底,受万鬼啃食之苦,不得解脱。 后人称之为永定石。 自此之后,无定河河道稳固,不再泛滥,两岸的百姓得以安居,于是遂改名为永定河。 …… “传闻那河神死后,魂灵本应该随着万鬼啃食,逐渐消亡才是,谁料想正统年间某日河边突然血气冲天,数百人畜被抛入江中!正暗合上古向河神血祭人牲之法!又有妖人暗中相助,竟破了太宗布下的那永镇邪魂的阵法!让这河神逃了出来!” 朱厚熜淡淡的讲道,永定河上突然掀起了波涛。 河中骤然掀起的水浪疯狂地拍打着船身,飞溅的水花在空气中翻腾,形成了一道道密集的水墙。 这些水花瞬间被狂风吹散,化作细小的水球,无情地打在船上每一个人的脸上。 纵然小船宛如狂风暴雨中的一片树叶,朱厚熜却恍然无觉。 看着那撑船的船夫,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问道。 “不知太宗皇帝当年镇压那蛟龙魂魄的永定石在何处?” “真巧!恰好便在此处!” 那船夫放下了手中的船桨,看着朱厚熜,用着一种平静到令人捉摸不透的语气回答道。 朱厚熜自然也早已用望气术看到了船下那座已被河水冲刷,文字模糊不清的石碑。 船只如今恰好停在石碑的正上方。 那船夫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张宛若恶鬼般的狰狞面容。 第七十三章 斗蛟龙! 那是一张何等可憎的脸。 一半焦黑,一般腐烂,露着骨头。 本该是眼珠的位置却空无一物。 面皮被用金线强行缝在了一齐,五官各自错位,奇形怪状,格外可怖。 它开口,带着满腔的愤恨。 “昔年明廷小儿毁我肉身!幸得太平真人搭救,救我于万鬼噬魂之中,昔日之痛!今日便用朱氏子孙的性命来偿!” 面对这骤然的发难,朱厚熜却摇了摇头。 “本来只是诈一诈你,没想到还真是有人趁乱主动将你放了出来。” 朱厚熜抽出了那柄九天雷火剑。 “受死吧孽种!” 朱厚熜一剑斩去,那河神原本狰狞的面容面对着无比熟悉的一幕脸上骤然浮现出一抹惊恐。 他又会想起永乐初年永定河上那惊世的一剑。 但这一次……不过是区区一个拿着前人的法器,乳臭未干的小皇帝罢了。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又重新变得狰狞。 一双掌船的手变为利爪,径直向着朱厚熜抓来。 阴风呼啸,鬼哭阵阵。 仇鸾和王猛知道这并不是他们能对付的,立刻拉着老卒躲避。 那河神见此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恐惧吧!人类! 当年那些人类对我做的一切,今日我都要在他们的子孙后面加倍的报复回来! 纵然如今只是夺舍的人身,无法发挥自己的最强战力,但吃掉几个人类,也足够了。 然后,它就再次看到了永定河上那惊天的一剑! “日丧亡以卒岁兮!辰回曜乎寝野外!” 太阳陨落了! 它看见一尊坠日向自己射来,而狭小的船只,躲避的空间只有脚下的永定河。 记忆中的恐惧重新淹没了它,一刹那间几百年来积攒下来的勇气便被消耗一空,它下意识的便纵身便再次跃入了河水之中。 摇曳的刀芒映照着整片河面,撕开了周围这些无处不在的白雾,也露出了河面上那一艘艘船只的残骸。 今日永定河上的行船旅客全都被这河鬼吞噬殆尽! 才有了朱厚熜等人身旁的寂静。 在它跃入河水之后,顿时化作一条巨大的黑影在水中纵横,永定河翻涌了起来,天空阴沉,大雨倾盆而下。 在狂风暴雨中,脚下的船只像树叶般摇摆不定。 河面上的波涛愈发猛烈,犹如愤怒的巨兽,巨大的力量将船只反复抛起又摔下。 耳旁传来一阵阵如悲戚的女人一般的哭嚎。 夹杂在河上的妖风之中。 “你们在船上保护好老卒!孽畜食人!我当代天诛之!” 朱厚熜对身旁的两人嘱咐道。 言罢掐动剑诀,御剑立于空中。 其周身气血如同山岳一般压来,在河下百鬼看来,宛如一尊红色的血阳! 灼烧的那些想要趁机从河底翻上小舟,寻找替死鬼的百鬼们不断的哀嚎惨叫,化为飞灰。 “明廷的杂碎们!这样!又是这样!” 那个巨大的黑影在水底以极快的速度游动向前。 它愤怒的口吐人言,大骂这世道的不公。 “每一次都是这样!你们明人内斗!用血食祭祀我等,最后却要说我们是恶神!多么虚伪!” 是的,本宝宝可只是每隔几天就吃点凡人打牙祭,此事自古以来便有,凭什么你这么特殊,认定我是邪神! 这恶蛟愤怒不已! 历朝历代都能吃,凭什么到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这就不行! 朱厚熜可不惯着它—— 金红色的光矛被他握在手中,此时从水中射出来数百道水箭,都被朱厚熜御剑闪过。 找准时机,朱厚熜将光矛狠狠的往下一压。 光矛直直的插入水中,但那河中黑影的速度太快,而且它周身的水流与其它的地方不同,颜色更深,有减弱攻击的效果。 光矛只是蹭到了这妖物的皮肤,打掉两块鳞甲。 “……” 朱厚熜思索着该如何减慢这妖物的速度。 两条火蛇从朱厚熜的袖口钻出,钻入水中,和那水面下的黑影缠绕在一起。 但在对方的主场,火蛇又不利水战,片刻便被那黑影吞没。 这可难办了—— 朱厚熜一时间有些为难。 这东西怕是已经相当于半个结丹修士了,而朱厚熜又不会水遁之法。 这孽畜藏在水下,确实让朱厚熜有些为难。 而朱厚熜却不知道,这永定河下的东西看着只是蹭了一下便鳞甲尽落的光芒,更加的心惊胆战。 相比于那些那些拿着自己脱落的鳞片铸造成神兵利器的凡人。 他可是很清楚自己的鳞片的坚固程度。 无论是刀劈斧砍,火烧毒溶,连一点印记都不会留下。 可就是河上那人随手一击,便能轻易的破开自己的防御。 这比当年那个燕王还离谱。 至少朱棣当年拿的还是道家至宝真武荡魔剑。 但看见朱厚熜在水面上徘徊不前。 它的心中不觉又恢复了几分底气。 “太平天师授宝箓予我,等明廷覆灭,我又是无定河水神,到时必食尽朱氏子孙,以消我心头之恨!” 听到这话,朱厚熜确定了一件事情。 这家伙脑袋不太灵光,还吃光朱氏子孙,你知道因为朱棣害怕后代学自己造反,魔改的朱元璋原本就已经有些离谱的宗室政策,知道现在大明天下有多少朱氏族人吗? 撑死你都吃不完! 不过,这也提醒了朱厚熜。 自己手里还有这么一大批可以随便使用而不用担心动摇国本的耗材……不是,我是说太祖爷留下的馈赠。 培养普通农民当降妖除魔的炮灰无疑会影响农业,抓工匠会影响手工业生产,让罪犯去忠心度和军纪是个问题,军队是保家卫国,知识分子更是国之瑰宝,怎么能随便倒在这种地方。 想来想去,对于这批天天坐在家里领着官府宝钞,混吃等死,就算哪一天都消失了,对于国家的正常运转竟然非但不是坏事,甚至还能减轻国家负担的群体。 朱厚熜眼睛一亮。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国家还养着这么大一批人呢?在朕带领下,怎么能有光吃饭不干活这种好事……不是,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的存在呢! 等回到京城!不!明天,明天就让仇鸾他们传旨!让各地的朱氏宗亲每家抽调子女去锦衣卫报道! 不报道就把你移出族谱,官府直接断了你们的禄米,饿死你们这群吃白食的! 虽然大明世界养不起那么多妖血武者!这批宗室子弟也大多是不学无术之辈。 但是作死趟雷这种事情会干吧! 会作死就行。 有了这批人当炮灰,想必日后锦衣卫前往各地扫平妖魔之时,死亡率会有极大的降低。 而且,要是当初进入西南之时能带上这么一批人的话…… 或许跟着朱厚熜进入群山的锦衣卫们不会只活下来骆安和仇鸾两人了。 朱厚熜深吸了一口气。 他将目光转向了河底的那些围绕着小舟来回穿梭的黑影。 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就赐你和你的九族们一个痛快吧! 第七十四章 周期 “彭兄,等那蛟龙吃了那一干明廷的锦衣卫们!日后进了京城,可要在太平天师面前给我美言几句啊!” 永定河西岸,一位锦袍青年端起铜壶,给面前的脸庞青白,眉宇间隐隐有几分死气的书生倒酒,语气带着讨好的说道。 “叶兄过誉了!以叶兄家里一手寻山望气之术,等太平道主恢复李氏江山,这钦天监监正之位,岂不是专门为叶兄家里设计的吗!何愁家里没有官做呢?” 于是两人又是一番吹捧。 这书生名为彭天理,苏州长洲人,家族在元明两代世代为官,仅中进士者就有十余人之多。 而在百年后的清朝,这个长洲彭氏更是创下了明清两代十四位共计进士出身的成就,可谓是一方豪族。 而在一旁陪酒的叶家青年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虽不如彭家在历史上有名,但越水叶氏明清两代八位进士及第的实力同样让人不敢小觑。 “说来,虽有些不合时宜,但彭兄!那太平道会首,这永定河妖龙,真有那么神吗!竟有能力能倾覆大明天下?” 那叶九流说话之间,神情有些犹豫,望着刚刚白雾中一闪而过的火光,面色凝重。 “这你就不懂了,叶兄。” 那彭天理一摇手中的折扇,指着这永定河笑道。 “你可知这那太平会首和这水中妖龙的来历!” “愿闻其详。” 叶家久在南方,又临海,祭祀的多是海上各路妖魔鬼怪,自然不清楚北方之事。 “当代太平道天师李璐瑶,据说出生前夜,便有流星西坠,日夜不停,出生之时,紫气东来,满屋尽是红光,应和着天上的贪狼星闪烁,便是命定的祸乱天下之人!” “后来不仅习得的李氏秘法,更有昔日唐太宗留下的秦王剑主动认主,后随太平道修行!十六岁时,一身功力已然是天下绝颠,被上代太平道主誉为千年来道门第一人,就算是汉末黄巾三公将军复生也不过如此次了!” 看着彭天理说话间摇头晃脑,叶九流插话道。 “比之当代小天师如何?” “如何能比!太平道主李璐瑶一出生便自带祥瑞,而上代天师刚刚在湘西兵解,继任者不过是一个靠着血缘关系上位的小辈!就算天师道中对于那少年能上位都有许多不服之声,又怎能和太平道主相比!” “别说这代天师,就是上代,上上一代天师来了也不行,懂不懂千年来道门第一天才,能和汉末三公将军张角并论的人物的含金量啊!” 彭天理回道。 “而至于这蛟龙,就更了不得了!” “自战国之时,便有此地恶龙喜食婴儿的记载,当年燕昭王铸黄金台,招揽贤士所用的牛羊果品都要先分出一份给这无定河的恶蛟品尝,否则这恶蛟便要让无定河泛滥,吞没人畜。” “汉唐之时,天下一统,这恶龙虽有收敛,不再敢随意吃人,但拦路抢劫吗,勒索牛羊祭祀的事情仍然时有发生,听说便是当年张骞出塞,想过此河还要献上羊皮四十张作过路费。” “而到了王朝衰微!天下分裂之时,这恶龙便又会趁着神器无主,大开杀戒,吞噬人牲。” “此恶蛟盘踞此地时间竟然如此之久!难道千年以来就无人下决心将其铲除吗?” 听见这河中蛟龙的底细,叶九流不由得眉头紧皱,紧接着便发出了疑问。 彭天理闻言笑着摇头。 “一来是这恶蛟实力高强,天下能制住它的人着实寥寥无几。” “二来是这恶蛟不似多数实力虽强,但却残忍野蛮,只知道食人饮血的邪祟,其极善左右逢源之道,每当天下一统,便杀掉当地旧朝的官长,主动投诚,而新王朝初建时多是忙于四方征伐,向天下四方蛮夷炫耀武威,以震慑塞外关内心怀不轨的邪祟阴神,外敌内乱层出不穷,恶蛟主动归降,也没有功夫再分出人手去处理此邪祟,大多是下旨册封,命当地官府定期以牛羊祭祀,勒令其保境安民,不许侵略百姓也就是了。” 彭天理说道,王朝周期多是如此,虽说强盛之时能扫灭境内那些不愿服从朝廷的鬼祟之物,但关外莽荒之地的邪祟阴神同样也是鞭长莫及。 稳定之时境内受到招安的阴灵邪祟还能老老实实享受官府祭祀。 但一旦王朝动荡,甚至只要一露疲态,那么这些邪祟阴神便会立刻露出獠牙,勾结地方豪族,割据一方,重开食人大宴! “天下庶民何其辛苦艰难,纵然天下一统,然太平之日也不过建国初期短短数十年罢了,晋不过建国三十年有八王之乱,唐有天宝之祸,宋有靖康之耻,屋室付之一炬,子女沦为囚奴,父兄死于兵祸……轮回无休无止,而黎庶万民之痛苦到底何日方能解脱!” 叶九流叹息,一旁的彭天理也是沉默。 就算他们这些名门望族,豪门子弟,若是一朝天下动乱,妖魔并起,又有几人能确定自己便能够全身而退的呢? “而当朝太祖洪武开国,不过五十年的光景,便有土木堡之祸,国家精兵强将一朝尽灭,如今竟连东南小小的倭寇都无法处理,早已是大厦将倾,如今不过勉强支撑罢了……” 彭天理叹道。 而一旁的叶九流点头,显然也是深有同感。 两人家都在南方,如今朝廷就连江南的税收都收不上去,土木堡前,正统年间每年国家还可从南方收取钱粮五千万两,而到了如今,每年的税款就只剩下了八百万两。 而历经建国以来百年的发展,如今江南的繁荣,又岂是几十年前可比。 不过是明廷衰微,已经无力从天下豪门手中抢食罢了,又要分出利益拉拢那些仍旧愿意为明廷效力的士族豪强,自然税赋收的是一年比一年更少。 “明廷的闹剧……也该结束了——” 彭天理看着面前依旧是云雾缭绕的江面,似乎已经看到了其中那几个倒霉的锦衣卫被这恶蛟生吞掉的悲惨局面。 “只希望这场朝代更迭不要再演变成晋末南北朝百年的战乱,能有强人横空出世,迅速的终结乱世,重新制定秩序。” “是啊,若是强人横空出——” 叶九流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永定河的方向便传了一股惊天动地的炸响! 随即一股股热浪带着蒸腾的雾气向着四面八方喷射而来。 叶九流被吹的一个趔趄,抬头便看见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热风吹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彭天理,此刻正呆呆的坐在地上,两眼发直,直勾勾的盯着面前永定河的方向,嘴巴张得老大。 那恶蛟不知为何突然掀起了风浪而已,外界的传闻果真不假,彭天理此人果然是志大才疏,没有一点定力,遇到一点意外竟然如此不堪。 见彭天理此时的表现如此不堪,叶九流心中腹诽道,他倒要看看,那蛟龙到底玩出了什么花样能把彭天理吓成这样。 他扭过头,下一刻,两腿一软,以比身后彭天理更快的速度直接敬拜天地。 草!谁他妈说的明廷已衰!站出来!今天我必须要好好奖励奖励你个小机灵鬼!让你亲自体验下什么叫王朝末期,孟圣人言此亦天地之大数也! 第七十五章 明廷就是一栋破房子 只见那永定河上,此刻大日倒悬!天地倾覆! 真如同司马光所言:“河阳一朝断流,万户无生烟。城中井泉亦枯,人皆以为不雨之地,不知有水时也” 面前这段永定河的河水霎那间被那坠入河中的巨阳蒸发殆尽。 河水一时断流,从西向东不断流去的河水此此时却像是进入了一个无底洞一般。 化为阵阵白雾。 而在干枯的河床上,那只霸占此地千年,吞噬了无数人畜的恶蛟此时正被一少年人踩在脚下。 上百米长被太平道用金线重新拼接好的龙身,被十二支光矛所死死的钉在河底。 随着光矛的每一次闪烁,都传来一阵阵肉香。 令那恶蛟在地上不断的抽搐哀嚎。 “别杀我!别杀我!我知道那些太平道妖人的谋划!他们要提前唤醒京城下的火德星君!让众星失序!我还知道很多沉睡众神的隐秘!还可以作你的坐骑!” 那恶蛟看见眼前这焚山煮海般的一幕,几乎已经要被吓破了胆! 又见朱厚熜右手金光大盛,似乎并没有停手的意思,苦苦哀求道。 “杀了我没有什么好处的!我懂规矩!杀了我,只会让那些关外的野神们有机可乘,那些野神都是疯子,他们只懂得吃人饮血,根本不会理解什么是朝廷!更不会接受朝廷册封!杀了我!没有人为您守卫边疆!到时候北地四郡都要被这些从北方来源源不断的野神吃的人畜不留!” 这恶蛟到底在此地盘踞了千年了,接受过不知道多少王朝的册封诏安。 而那些历代皇庭的统治者们难道会不知道这只不知道历史上多少次反复的恶蛟,对朝廷只是阳奉阴违,实则恶心未改? 但最终,他们还是选择对这永定河的恶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连朱棣,也只是将这恶蛟斩成三段,封印在这永定河底。 为何? 因为北方……那些黑暗冰冷,人畜绝迹之地,还游荡着更多早已沦落为怪物,完全丧失了理智,只知道茹毛饮血的恶神存在。 他们仅剩下了动物般的本能,所以不会轻易侵犯那些比自己强大的妖魔邪祟的领地。 但,若是有一天,原本守卫着中原王朝北方边界的邪祟消失了呢? 北方黑暗中隐藏的那些恐怖诡谲之物,将如浪潮一般,翻过长城,涌入富饶的,充满了财富和血食的南方。 天知道到底有多少,其中最古老的诡谲之物甚至在这颗星球诞生之前便已然存在。 北方,人类的生存条件是如此的苛刻。 以至于每当有雄主崛起,带领着引弓之民暂且击退那些嗅着人味,如觅食的鬣狗一般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涌来的邪祟妖魔,让草原之民获得短暂的喘息之机。 他们的目光都会不受控制的移向了南方,那片文明之地!天命加身的富饶之土! 所有有远见的英主都知道,那些可怖邪神强加给引弓之民的以血肉祭祀铸成的锁链并被没有完全砸断。 它们是被击退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草原之民自此之后将高枕无忧。 它们只是躲藏在了黑暗之中,舔舐着身上的伤口,等待着眼前这些可悲短命种们再一次陷入可悲的分分合合的轮回之中,窥伺着再次奴役引弓之民之机。 每当想到这里,他们的目光都将会不由自主望向南方,那块更加富饶,更加安全,更加适宜人类居住的北方。 天命—— 从来不是那些耕田食力者的专利。 引弓之民,亦可引兵南下,与南人们争夺那被元顺帝不幸遗失,曾经拥有过的美好的天命! 马上,俺答汗望着自己那位伟大的父亲,被誉为“第二个成吉思汗”,继成吉思汗之后,第二个统一蒙古草原的达延汗,临终前仍然念念不忘的那片富饶美丽的土地。 自忽必烈开始至元顺帝妥懽帖睦尔而终,不过百年的繁华光景。 曾经的亲历者多数都已经化为飞灰,魂归长生天。 留给黄金家族的后继者们的只剩下无限的遐想。 从指间不小心遗失的美好是如此的令人难以接受,甚至令人会想起便歇斯底里,乃至疯狂。 我们本可以接受黑暗,如果不曾见过光明。 十月初九,秋高马肥。 这位蒙古新任的大汗在塞外荒丘之上遥望着远处的关内汉地。 他下定了决心。 等到明年,等他彻底讨灭草原上最后一个不从于他的部落剌赤部! 他将继他父亲的遗志,亲率数十万引弓之民再次与明廷天子会猎于应州城下。 看看明廷是否还有资格占据这令四方蛮夷君长,永远渴望不已的天命。 而朱厚熜的回答唯有手中由火焰锻造而成的长矛。 “大日煌煌!” 手中光芒越来越盛,脚下的恶蛟不断的求饶。 “顿开金光!” 金红色的火焰凝成实质,恶蛟感受到头顶致命的威胁,身体止不住的打颤发抖。 求饶之声愈发的悲切,而朱厚熜对这恶畜的求饶无动于衷。 “通天彻地!“ 一束金光彻底冲开了这永定河上的大雾。 阴云消散!天空中旧的太阳暗淡无光,新的太阳已然升起。 恶蛟知道朱厚熜杀意已决,那求饶的言语变成了恶毒的诅咒。 为了活命拼命的挣扎着。 “射杀不详!” 随着一束仿若重开天地的金光,仿佛世间的一切苦难都将随着这道通天彻地的光柱而终结。 金红色火焰吞没天地。 此时正值雨季,但眼前原本水流汹涌的永定河却只剩下了一片干枯的河床。 两岸是化为灰烬的草木,融化的岩石,仿若末世一般的景象。 叶九流瞪大了双眼,他看着那少年人拔出了插在泥土那柄赤红色的长矛。 挥手召来北风,将这恶蛟留下的漫天飞灰彻底吹散。 那威能堪称一般,自先秦时代占据此河已过千年的恶蛟,就这么没了? 而且,那明廷之人似乎仍未尽全力。 浑身上下,甚至连个衣角的褶皱都没有。 要知道,那号称当代道门第一人的太平道主,是以解除封印和封其为永定水神的筹码,才说动了这条老蛟在此阻拦明廷队伍。 若是战在一处,太平道主和这恶蛟的胜负还在五五之数。 绝不可能像这人一样轻描淡写。 天下间——明廷——自洪武永乐之后,何时又出现这种能力斩的人物了! 也许,那湘西血娘娘的突然陨落并非意外……而是…… 叶九流不由得又看向了面前这个如神如魔一般的身影。 突然间,叶九流想到还在前往京城的路上,幻想着进京之后加官进爵,建立新朝,押宝太平妖众的天下豪强。 不幸的是,自己现在好像还在这条即将倾覆的船上。 幸运的是,现在跳船还不晚。 叶九流悄悄的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身旁的彭天理身上,目光逐渐变得危险。 老哥!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总之借你人头一用!让我向明廷天子展示忠诚。 他悄悄的摸进了腰间的口袋里,里面两只稻草娃娃被他抓在手中。 可还没等他动手! 身旁彭天理便一摇折扇,扇子上五岳仙山震动。 彭天理向着叶九流袭来,义正言辞的大喝道: “我彭天理奉彭家祖师之命!潜伏太平妖众多日!就是为了彻查你们这群煽动军民作乱的乱臣贼子,在此接应抚慰军民的朝廷钦差!如今时机已到!叶贼受死!我彭天理与太平妖众不共戴天。” 一击不中,那彭天理一狠心,直接咬破舌尖,显然是为了在明廷使者面前表忠心直接开始拼命了。 “白姑姑!快上我身诛灭太平妖道!” 说着,两眼一翻,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一请圣君朱太祖,二请太宗上我身。三请武宗平霍乱,先祖显灵扫妖氛。左手照妖八卦镜,右手诛邪五岳鞭!天公地母齐助我,诛灭妖魔佑善人!” 第七十六章 西土教士 岸边,跟在朱厚熜身后的仇鸾听见了彭天理口中念叨的咒文。 他吓了一跳。 “陛下……这……” “乡间精怪愚弄愚妇愚妇,骗取供养的把戏罢了——” 朱厚熜眼中灵光一闪,自然知道附在彭天理身上的决计不可能是太祖或是太宗皇帝。 也不大可能是武宗—— 对于武宗魂魄最后到了哪里去,亲眼看礼部将武宗下葬的朱厚熜心中隐隐有所猜测。 躺在京城中的冰冷尸体早已是一具空壳。 或许,在祭天失败之后,哪怕没有宫中的那些东西作乱,正德皇帝的死亡就已经不可避免。 这些精灵山怪成精之后,为了骗取凡人供奉,常常忽悠这帮凡间弟子,自称神仙降世,或是历史上有名的名臣大将,圣君贤主,骗吃骗喝。 “天使!快来助我降妖!”x2 此时彭天理和叶九流两人看到仇鸾一行到来,同时高喊道。 短短几分钟,两人以命相搏,便已经打的头破血流。 叶九流的上衣被撕破,露出一道道像是被猛兽抓咬的血痕。 而面前彭天理的身上尽管没有血迹,却赫然露着几个拇指大小的孔洞,没有鲜血流出,仇鸾甚至能依稀看见腹腔中内脏跳动。 “都住手!” 朱厚熜呵斥道。 “一一陈明情况,谁是太平妖人,朝廷自有决断!” 一见是刚刚那个在永定河上怒斩蛟龙,焚山珠海的少年。 两人顿时不敢造次。 就连那被召来的所谓白姑姑都被吓了一跳,不等彭天理解除附身状态,一溜烟的就遁入地下,眨眼间就跑的没影。 两人连忙跪倒在地,叩见天使,陈明自己这些天来,为了朝廷忍辱负重,潜入太平妖众中窃取情报,历经诸多磨难,如今得见天使,才方得从妖窟中挣脱,脱胎换骨,重见天日。 看着两人跪在地上哭诉,诉说着种种不易,朱厚熜脸上不动声色。 “原来是这样?” “是的,天使大人一定要为我等做主啊!” “你们两个都是心向朝廷,潜入进太平妖众内部窃取情报的大明忠良?” 叶九流和彭天理连忙点头。 朱厚熜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么说?这是一场误会?” 朱厚熜笑眯眯问道。 听到这个明廷使者这样问,叶九流和彭天理对视了一眼。 在一瞬间达成了共识! 连忙跪在地上,高呼天使明断。 这般表现,看的朱厚熜身后的仇鸾一阵无语。 “两位都是国之忠良啊!” 朱厚璁将两人扶起,像是真信了两人的鬼话一般,感叹道。 “不过如今太平妖众不平,朝廷倒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二位。” “朝廷但凡有命!还请天使吩咐!” 两人立刻回应道,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 不怕朝廷让自己干活,就怕朝廷不用自己。 今天接了这明廷使者的任务,自己和自己背后的家族就已经算是洗白了一半了。 “当今天子!圣明英武!仁德载世!知道大同军民是被妖人裹挟!如非迫不得已,不愿兴起刀兵,大造杀孽……还请两位回到太平妖众之中,劝说大同军民和忠义之士与朝廷派去擒拿贼首的锦衣卫们里应外合,等待命令!一举擒拿匪首!立不世之功勋!” “君父真是慈悲心肠!大同将士若知君父之忧,怎会不痛哭流涕,幡然醒悟,擒拿贼首!为报君父圣恩,臣等敢不从命!” 两人顿做一副热泪盈眶的模样。 知道这是朝廷让他们回到大同去给那些天下豪门发送最后通牒,开始最后的站队。 那么,这些天下豪强会作何选择呢? 骑着彭天理送来代步的骏马,朱厚熜听着身旁仇鸾的疑惑,淡然一笑。 “天下豪强?不过一群墙头草罢了!” “今日之后,太平妖人,当传檄而定!” …… 恒山阵前。 大同军营中,青烟阵阵。 军营设在恒山之上,旁别有树林溪流,周围群山环绕,青山如黛。 此时军营之内,正有太平教众布施粥米,给周围饿的瘦骨嶙峋的将士们散发一路上攻破沿途州县府库中夺来的财帛。 一路上,贪官污吏皆是被领着大同军民的太平教众当众扒皮抽筋,抄家灭门。 抄出钱财充作军饷。 “若是此行不成!明廷天数未尽!就让将士们带着钱财四散逃亡去吧!有了钱财,无论是落草为寇,还是逃亡塞外,也绝不至于只能跟着我等白白送死!” 恒山之巅,李璐瑶看着底下拿过钱粮布米,喜笑颜开的大同军民,对着身旁两名身披白袍的太平教众淡淡的说道。 令人惊奇的是,这两个太平道人一男一女,皆是深鼻高目,不是东土之民。 那女性教众有着一双酒红色的明眸,话中带着浓郁的口音。 “明廷无道!天数已终!在几十年前就该灭亡了!如今教主发圣库粮米,抚慰将士军民,又收缴贪官污吏的田土分于穷苦教众,云“天下人之田,天下人同耕”,百姓莫不夹道欢迎,以此攻之,明廷如何抵挡!教主切勿多虑,速提精卒东进,复我李唐江山!” 李璐瑶不语,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分田于民,固然令百姓欣悦,踊跃入教。 但这天下却并不是单靠人心就能够夺得的。 那些天下各处,时代供奉着邪祟阴灵的天下豪强,若知道太平道最后的目标是将天下之田还于天下之民,又当是何等的愤怒。 怕不是当即要放出邪祟妖灵,聚合大兵,覆灭太平教国。 到时战乱又起,太平道,能击破如此之多,怀揣着被剥夺了土地愤怒,汹汹而来的天下豪强吗? 况且,就算扫灭了这些天下豪强又能如何? 被这些豪强日夜祭祀约束的阴灵邪祟失去控制,在地方上无人管束,到时又是百姓惨遭屠戮,朝廷就算派兵一一收缴,天下如此众多的邪祟妖魔,又要收缴到何日呢? 这些天下豪强,固然在地方上横行一方,以血肉祭祀阴神。 但另一方面,却也是汉地能够相较于四方蛮夷之地维持一个相对的稳定的保障。 至少关内的百姓,无论如何凄惨,总归还能勉强的活着。 “只夺贪官污吏的田土,对于投降于我等的世家大族,严格约束教众,莫要侵犯……圣库粮米还能撑多久?” “还能撑十日。” 听到李璐瑶的话,那女教徒回答道。 李璐瑶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移向了一旁身穿白色教袍的中年男子。 “约翰神父,不知道教廷答应从天竺运来的粮草军械何日能抵达!” 感受到李璐瑶的目光,那约翰神父欣摸了摸旁边面目清秀的侍童的小脑袋,看此那女教众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但碍于李璐瑶在此,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名为约翰的神父说道。 “船只已经在山东登陆,要知道,为了将这些东西运到大明,一路上我们可是给了那些鲛人不少好处——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那几个从西班牙一直跑到大明的异端的头颅确认无误,后面还有三大船的物资军械,都将作为我们教会友谊的象征送到教主手中。” “不知道那个叫麦哲伦的凡人犯了什么大罪,竟能叫教廷不惜跨越千山万水来追捕?” 李璐瑶不由得有些好奇。 第七十七章 秦王剑 “若是涉及就教廷内部之秘,我不问就是——” “此事或许能瞒旁人,但却绝不会瞒教友。” 那名为约翰的中年教士在侍童的脸上狠狠的掐了一把,侍童那稚嫩的小脸被掐的部分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约翰方才心满意的收回了手,同当代太平道主李璐瑶说道。 “这麦哲伦原本只是葡萄牙国驻扎在非洲的一名海军官兵,后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说动了西班牙国王不惜打破教会禁令,也要向东方派遣舰队,验证那荒谬的异端邪说,打破陆地和海洋百年和平之局面……教皇闻讯大怒,于是命我等一路追赶,务必要将其在回到西班牙之前斩杀。” 虽然这教士又是说什么异端邪说,教会禁令,海洋和陆地之争…… 李璐瑶还是敏锐的把握住双方的矛盾焦点所在。 又是这群西方人之中教权和王权围绕着海上贸易和被重新发现的所谓“新大陆”的内斗吗? 李璐瑶在心中摇了摇头。 这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只要教廷能持续给自己支持,帮他们在大明搜捕几个红毛夷,对太平道而言自然不算什么大事。 “我会知会白莲教的圣女,让她去统领山东的白莲教众寻找麦哲伦等人的踪迹,白莲教的密探遍布山东,如若情报属实,麦哲伦他们真在山东登陆,那么过不了几日此人的人头便能放在教友的面前。” 李璐瑶还想说些什么,但下一刻,她神色一紧。 “营中有要事,就不继续叨扰教友了!” 那早就心不在焉的约翰教士听到李璐瑶的话微微点头,随后迫不及待的便拉着一旁的侍童下山玩乐去了。 确认那景教教士走远,李璐瑶终于忍不住,大股鲜血从口鼻喷涌而出。 “道主!” 一旁的女教士满脸骇然,想不通为何法力高强,堪称天下绝颠的太平道道首会突然吐血。 而李璐瑶感受着脑海中神魂几乎要被撕裂一般的痛苦,表情比那女教士更为惊骇。 “永定河龙王被斩了!” 什么! 修女大惊失色! “难道是明廷察觉永定龙王脱困,于是派大军征讨!可封印已经破除,龙王就算不敌,想逃又怎能跑不掉呢?” 一旁的修女不可置信的说道。 “不!” 李璐瑶终于止住了鲜血。 她与永定龙王以神魂为契,互相分出一部分神魂交给对方,发誓互不背叛,而如今恶蛟被朱厚熜斩杀,神魂也消散无踪。 她自己自然也遭到了反噬。 “永定河龙王是在一对一的决斗中,被明廷皇族中的强者所杀的……” 神魂破碎后传来的记忆断断续续。 但李璐瑶如今可以确定只有一件事—— 恐怕天下人都被明廷这几十年来的表现给骗了! 谁能想到,自朱棣榆木川暴毙之后,仁宗兵败西南,宣宗丢失交趾,土木堡英宗一系列神奇操作更是让明朝的九边精兵和勋贵武将们被一网打尽,自己还当了几天蒙古大汗……百年来几乎已经快把内裤都给输没了的大明,竟然又出现了这种能手刃的猛人。 李璐瑶擦干净了嘴角的鲜血,她抚摸着腰间这柄对李氏族人而言命定不详的秦王剑,看着这历史上饱饮了李唐皇族鲜血的宝剑,此刻正不断吞噬着自己刚刚喷溅而出的血珠。 很难评价这柄被李唐族人暗地里称之为妖剑的镇族之宝到底是上天对李唐皇室的赐福还是诅咒。 以至于又戏言称,凡持此剑的李氏族人,用这剑杀的李氏亲族的数量要远远超过他敌人数量。 李世民,李隆基,朱温,李存勖…… 太宗晚年征高丽不利,又沉迷丹药,性情大变,五十岁便暴毙而亡。 玄皇同样沉迷丹药玄修,天宝之乱,断送大唐盛世。 朱温以此剑,几乎杀尽李唐皇族。 李存勖早年凭此剑几乎要一统天下,但随即一场叛乱便身死国灭! 似乎每一个能够得到这把剑承认之人,都能建立不世的功勋。 却最终都要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原来如此吗…… 想到自己前半生顺风顺水,家人呵护,教众拥戴,教主栽培,自认为自己天纵之才,可以凭借自己的天赋改变这个世界,如今却宛如跳梁小丑一般。 明廷……你们藏得好深啊! 李璐瑶露出了几分苦笑。 那老龙王的实力她自然是知晓,比之自己还要胜上几分,可如今却被明廷皇室轻易的斩了去! 想到这几日众人一口一个天下绝颠,太平会首,此时她却只觉得讽刺。 “会首!还请您先回大帐,先修养伤势再做决定——” 旁边的修女看着李璐瑶的面容,神色哀悯。 “不必了——” 李璐瑶,摇了摇头。 她遥望着东方,感受着那老龙最后记忆中那抹金色炽火距离此地越来越近,秋日的冷风吹来,令她的脸色愈白了几分。 “从今日起,大同军务都由五老负责,下山之后,找人带一些酒菜上山,我要在山顶宴请宾客。” 她坐下,轻抚腰间这柄随着那明廷强者的到来,隐隐有些躁动的秦王斩邪剑。 你就那么渴望被强者所持有—— 他真的有那么强吗—— 但躁动不安的秦王剑用行动告诉了李璐瑶答案。 秦王剑只有两个使命。 被最强者所持! 食尽李唐皇族血脉! 自李唐失去天下已过六百余年。 这柄昔日天策上将平定隋末乱世,击败天下群雄所用的宝剑也已经蒙尘多年。 但最讽刺是,恰恰是这李唐皇室远离权力核心的几百年里,反而是这柄秦王剑最像一把天子所用神圣之兵,安安稳稳的在庙堂中享受祭祀的时间。 没有再渴饮过任何一位李唐宗室的鲜血。 更没有再把厄运带给任何一位持剑人。 她轻抚爱剑,见那修女迟迟不肯离开,便附在其耳边叮嘱道。 “下山之后,不要相信大同军中的任何人,带着圣库的钱粮,带着你信得过的教众,快逃吧——” “逃出大明,回到你的国家去,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如果可以,告诫你们的君主,不要再听信奸邪之人谗言,为了海外的小利在南方与明廷之间再开战端——那只会给你们的国家招来不可挽回的灾祸。” “明廷,已与以往大不相同……” “再一次,尽管不可思议,但地上人神的统治,将再次降临在这个国家。” 只是这一次,又能持续多久呢? 凡人的寿数有限。 但可以预见,此刻的大明将从七十多年的颓靡堕落中振奋过来,迎来再一个如同洪武永乐一般的盛世。 第七十八章 赠剑 赫卡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山的。 以至于当她被身后这些神色紧张,德高望重的世族代表们叫住的时候。 她甚至第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跟在这些豪门族老之后,那些各地世家英才俊杰袖中暗藏的冰冷的利刃。 为首的彭家族老看见修女之后,那张遍布褶子的老脸皮笑肉不笑,一对小眼睛中闪烁着精光。 “会首有何吩咐?” 彭家族老看着面前从山上刚刚下来的修女,上前一脸关切的问道。 看着这张慈祥的面容,修女却不知为何有几分不安。 她又想起了李璐瑶在山上和她说的话。 她不留痕迹的观察着四周。 周围宿卫士兵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短刀,彭家老祖身后这些族老脸上用笑容掩饰的僵硬,后方各族的青年俊杰故作镇定,却都是跺着步子,掩饰着内心的紧张不安。 他们想干什么—— 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但她只能佯装无事发生。 “会首要我今日再去核查圣库钱粮,防止有硕鼠偷吃百姓血汗。” “还有何吩咐吗?” 面前的彭家族老继续问道。 “会首还要我等准备些酒菜送上山去,说是傍晚要招待客人。” “如此……” 那彭家族老像是想到了什么,拍了拍手。 两名彭家子弟走了过来。 “去附近的州县里弄些厨子来,做好之后上山给会首送去。” 交代完之后,族老继续回头看着修女。 “还有什么交代吗?” “并无其他的了——” 修女低下了头。 言到此,那族老并无继续追问。 “我受会首之命去核对圣库,就不多留了。” 修女说道,四周族兵近卫将山脚围得水泄不通,堵死了下山的每一条道路。 转身欲走,却被叫住。 “青儿,英儿,圣库账目繁多,你等便与她一同协同核查。” 从彭家队列中走出一男一女两人。 将修女夹在中间。 男子一身短甲,而女子衣着单薄。 修女认出了两人,彭英,彭青,彭家这一代长房的俊杰。 知道这彭家不怀好意,修女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多谢族老——” 修女几乎是咬着牙蹦出了这几个字。 在两人的监视下向军营的方向走去。 …… 修女浑身染血,捂着腹部,跌跌撞撞的从圣库中走出。 腹部是一道宛如被野兽撕咬的巨大伤口。 剧痛一阵阵袭来,她用力的按住伤口,她走的很慢,以防止内脏顺着伤口从肚子里面流出来。 意识开始逐渐的模糊,困意如潮水般袭来。 她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 自己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她一步步走到了面前庭院中,一路上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巡逻的卫兵。 面前是熟悉的庭院,可从大门后传来的阵阵血腥味,却让她止步不前。 她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这扇门。 看见门内那些被肢解的尸体,其中还有孩子的,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是璐儿让你来的吗……”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修女顿时从悲伤中惊醒。 她下意识握住了口袋里的戒刀,但当她看清来人之后,顾不得腹部的伤口,跪倒在地上。 “救救道主吧,世族们突然反叛杀教众,他们还包围了教主居所……” 她抱住面前身穿正三品官袍的男子的大腿,哀求道。 但令她失望的是,面前的男子听到这话,并没有露出任何愤怒抑或是任何痛斥这些世家门阀背信弃义的意思。 相反,他脸上同样浮现出一抹哀色,定定的注视着远处的山峰。 “来不及了……况且,璐瑶已经决定了……” “怎么能这样,难道道主不是您唯一的弟子?不是您的侄女?不是你们李家的天骄?难道就坐视他们杀死现任太平道主……” 修女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是的,上代太平道主就是面前这个身穿三品官服的老人。 可如今,面对李家百年来最出色的才俊,他们却并没有任何要出手援助的意思。 “为了天下昌平,这天下没有哪个人是不能舍弃的。” “她虽然是我的弟子,我大哥的女儿,但也是我米脂李家的族人……” “舍一人的性命而保家族的平安,是她享受了这么多年家族供养之后应尽的义务。” “太平道主,若是能用自己的性命换来天下安定,也算是死得其所,不负太平道历代祖师之名。” 他背过了身去,不让修女看见自己脸上的哀色。 人类几千几万年的痛苦挣扎,让所有知道这个世界真相的人类对于牺牲这件事情早已麻木。 修女绝望的瘫倒在了地上,任由自己的五脏六腑混合着肠子都流到地上也无动于衷。 “我会安排船只送你回到法兰西国,在那里会有我们教友帮你向法王求情,用王权特赦你身上的罪名,解除欧洲各国对你的通缉。” “听璐瑶的,不要再回来了!如果到时有人问你大明一行的经过,你就把你在这里见到听到一切都如实的告诉他……但凡他们还有半点理智尚存,都绝不至于心怀侥幸,以为明廷鞭长莫及,继续在南洋掀起战端!” …… “道友来的正是时候……酒刚温好,佳肴也刚刚摆上,明月初升,正是饮酒的好时候。” 朱厚熜看着脚下一地的尸体,又看了看眼前失血过多,却举杯邀请自己共饮,神色惨白的年轻女子。 这些叛军,貌似在自己到来之前就先行内讧了起来。 朱厚熜也不推辞,绕开了脚下堆叠的尸体,坐在女子面前。 却并不举杯饮酒,面前的女子对此并不尴尬,而是自顾自的对月自斟自饮了起来。 两人对坐,良久,女子方才放下酒杯,惨然一笑。 眼神无比复杂的看着身旁那柄自朱厚熜到来,便散发着阵阵躁动不安的嗜血红光的秦王斩邪剑。 “果然,什么天下第一,都是虚名罢了——善战者无赫赫之名!” 李璐瑶看着面前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朱厚熜,神情暗淡。 “我自知罪无可赦,但还望朝廷给我一个体面的死法。” 朱厚熜并无答话,只是站了起身,示意他已经不想再等下去浪费时间。 但李璐瑶却并没有接战的意思,她指了指一旁的秦王剑。 “此剑是昔年天策上将所用之剑,世人皆以为持此剑者能战无不胜,视之为神剑天兵……但祭炼之法却很少有人知道。” “此剑出鞘前,必须要用李氏皇族血脉祭炼滋养,否则非但不是助力,此剑有灵,反而会遭受反噬,伤及自身。” 第七十九章 贼首已诛 朱厚熜望着这把剑,此剑通体呈青黑色,长七尺二寸,看不出什么材质。 用神识探查,却仿若泥牛入海,朱厚熜神色一凛。 难不成又是像玄君令那样位格极高,朱厚熜目前根本无法催动的强大法器? 但听这反贼首领所说,此剑似乎并不像玄君令一样几乎完全不能使用。 而是要符合一定条件放才能催动。 “祭炼此剑所用的李氏族人的血脉越精纯,效果越好……我已以一身精血祭炼此剑,十年之内,当是对剑主无恙,今日赠与陛下,不知可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说到这里,李璐瑶放开了对此剑的限制,那秦王剑瞬间腾空而起,飞入朱厚熜的手中。 “倒真是件好宝贝……” 感受着秦王剑传来的阵阵欣悦之情,朱厚熜眼前一亮。 刚刚入手,此剑的反馈中,竟然有着诸如传说中大乘境界修士方才能掌握的如“破军”“斩邪”等法则之力。 法则之力,玄之又玄,任你神通广大,也难逃天地罗网,法则束缚。 本身朱厚熜一身神通法力便已可敌结丹修士。 加上此剑无坚不摧的法则之力,朱厚熜感觉斩了蛟龙之后积累的劫力,等突破了筑基中期,结丹修士中怕是再无敌手。 心情大好之下,朱厚熜看面前这女子也越发的顺眼了起来。 反正这人看上去也就要死了。 就当是做善事了。 当然,若是太难办朱厚熜大不了不办就是。 除了京城地下沉睡的玩意位格实在太高,让朱厚熜隐隐有些发怵之外,朱厚熜自问关内的大部分邪祟自己就算打不过,要跑还是能跑得掉的。 “直说便是……” 朱厚熜一边抚摸着自己的爱剑,一边说道。 大明世界灵气稀薄,资源匮乏,就连这位格极高的法宝都不得不为了生存形成了这吸血食人的使用规则。 这也从另一个方面提醒朱厚熜,想到彻底终结这可怕的邪祟妖魔横行的乱世,只能从提高世界本质方面下手。 否则的话,无论杀再多的妖魔,只要超凡力量依然存在,资源不足下,就会诞生更多吸血食人的可怕怪物。 不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屠龙者成龙只是个时间问题。 朱厚熜背靠另一个世界的资源,也只能让自己和少数身旁的人能够维持理智。 至于天下亿兆生灵,却也是鞭长莫及。 听闻修仙界中存在有有能生造灵脉的至宝灵根。 不过这种东西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镇宗之宝,哪怕是武州国霸主,青山宗里都没有听过过有人真见过能生造灵根的天地灵根。 任重道远啊…… 朱厚熜叹了口气。 “大同变乱,是我一人之责,还望朝廷能善待大同军民,而我死后,米脂李氏也将全心全意的侍奉天子朝廷,还望朝廷高抬贵手,不要牵连我身后的亲族……” 面前的李璐瑶说道,她的身形已经开始摇晃,显然离兵解飞升已然不远。 “我答应你……” 朱厚熜感受中秦王剑传来的反馈,至少三年内不需要再渴饮李氏族人的鲜血性命。 就凭这个,也要留下李家族人一支血脉。 回答道。 “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我这里有太平宝卷三册,是太平道自汉末以来历代祖师接力汇编而成,上面记载了千年来我们供奉的诸多神明的神名仪轨,今日献于陛下——若今后若再有太平妖道作乱,陛下便不必御驾亲至,遣一偏将军依册便可平定。” 说完这些,李璐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 “我允诺了,还有吗——” 朱厚熜又问道。 “我的一生就像笑话一样,年少成名,自以为能以此横行天下,救济八方,完成太平道历代祖师的宏愿,可谁料如今众叛亲离,贻笑大方,还牵连了众多无辜之人……” 想到自己被家族除名,众多追随自己的教众被残忍的杀害,在生命的最后,她终于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还有吗……” 朱厚熜问道。 眼前的女子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朱厚熜并不奇怪。 此女确实可以说是这个世界自己所见最强的几个人之一了。 听到朱厚熜的问话。 她止住了痛哭。 “请陛下用此剑斩我头,我死后,望焚我尸身,勿有遗留,以免为后人所辱……” “望我死后,陛下能善待天下万民,不要再让今日的闹剧重演……” “我答应你。” 朱厚熜看着天上的明月,轻轻叹息。 挥起了剑,对准了面前的美人。 秦王斩妖剑对于这场用李唐嫡系血脉作为祭品的血祭已然跃跃欲试。 良久,山底下的人们看见了山顶燃起了金红色的熊熊大火。 人们仰望着那山峰上标志性的火光,神色各异。 永定河上,明廷强者手刃妖魔那标志性的火焰已然传遍天下。 人们原本满怀期待的希望看一看明廷中那位神秘强者风采,而当看见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战斗一切似乎都已经终结之时,人们的内心又被恐慌所填满。 难道明廷的实力真的如此之强。 傍晚时,那号称天下绝颠的太平道主,一怒之下杀退了众多想要拿其人头反水,向明廷邀功的天下豪强,证明了其昔日天下绝颠的实力并非虚妄。 而如今在明廷强者面前却如此不堪一击。 难道是太平道主逃跑了吗? 他们甚至无法接受那个可怕的猜想。 那就是他们认为已经是人类所能抵达的极限的太平道主在明廷面前不堪一击,甚至连抵抗都做不到。 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太平道主已经临阵脱逃。 可随后,一位满脸泪痕,哽咽着,捧着一块已经碎裂的命牌的少女的到来打破了他们最后的妄想。 让所有人不得不接受这个荒诞而可怕的现实。 “太平妖众贼首李璐瑶已经受诛!” 有人认出来了那个少女,那是李家的三女李涵清。 其手中拿着的正是那太平妖女李璐瑶的魂灯命牌。 此时少女强忍泪水,众人顾不得指责,定睛看去,李涵清手中,李璐瑶的命牌破碎,魂灯熄灭,证明了昔日横行天下的太平道主李璐瑶已然彻底的身死道消。 明廷天威!深不可测! 在场几位亲自到场的豪族长老如遭雷击一般,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有的甚至被这消息吓得急火攻心,气血上涌直接晕厥过去。 更多的人则是乱作一团,甚至直接被吓得伏地痛哭! “臣是受奸人蛊惑!万没有背叛朝廷的想法啊!” “你们这群奸党若还有执迷不悟的!我当代陛下杀之!” 有人当场抽刀,就要杀几个叛匪让自己和这场叛乱撇清关系。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人们环顾四周,看向彼此的眼神都逐渐变得危险了起来。 “诸位!诸位!听我一言!” 此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高喊。 第八十章 彭泽 众人定睛看去,发现来人正是现任陕西提刑布政司的李龟年。 他虽然满头已是华发,却步态稳健。 “各位皆是忠贞之士,一心为国,此时首恶既已然被诛,就应该替朝廷清剿煽动大同军民造反的白莲教和太平道的妖众!然后负荆请罪,静待朝廷发落,此刻乱作一团,自相残杀,岂不失态!” 底下这些豪强原本慌张不已,但见李龟年,这个太平贼首的亲族如今都能如此镇定。 也都从恐惧中挣脱出来。 冷笑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李大人!你李氏罔顾皇恩,纵容妖女霍乱天下!满门抄斩都是轻的,还敢在这里教训我们!” 底下彭家族老彭哲对着面前这个身披官服的汉子冷笑道。 李龟年沉默不语。 自己的弟子,从小看到大如同女儿一般的李璐瑶,刚刚为了家族自愿放弃了自己鲜活的生命。 他在这个时候,实在是说不出李璐瑶早已被逐出了李氏家门,和李家已经没有半点关系这种话来反驳面前这些怒气冲冲的豪强们。 李龟年的沉默助长了这些人的气焰,他们咒骂着,甚至有人走上前想要将李龟年拽下马来。 “住手!” 远处又传来一声大喝! 众人扭头看去,看见为首的那两骑飞鱼服的武官,顿时大惊失色。 天子亲军!锦衣卫! “上差!冤枉啊!我是真不知道这些太平妖众胆大包天是真的要造反啊!” “我长水王氏时代为朝廷效力!陛下可要明鉴啊!” “那太平妖众之首就是出身米脂李家,还请大人速以纵容谋反,知情不报之罪将这陕西提刑按察使李龟年革职下狱!” 众人求饶,互相指责之声不断。 而带着大队明军骑兵前来仇鸾看见这乱象脸色一变。 听到众人的话,随即目光凶狠如狼,望向了坐在马上,头颅低垂,身上的官袍也在刚刚的拉扯中显得格外凌乱的李龟年。 好家伙,跟叛乱分子的老大是近亲是吧! 刚想让身后的兵士上去将李龟年拔去官袍,戴上镣铐,好好享受一番锦衣卫诏狱里对皇帝钦点的要犯的诸多招待。 但随即,听到耳旁从山顶的传音。 他的表情顿时一变,原本凶狠的表情也不由得僵硬了片刻。 不过好在他很快反应了过来。 对着刚刚跟李龟年撕扯的几人怒斥道。 “大胆!有罪无罪!朝廷自有惩处,李龟年身为朝廷命官,三品大员,安能容许几个小民欺辱!来人!将刚刚袭击朝廷命官的几个刁民给我拿下!” 身后立刻出来一队兵马,将刚刚趁机闹事的几人按在地上,随即就要戴上枷锁镣铐,扔进身后车队中的囚车中。 其中有一人还想挣扎,竟大吼一声,身后出现半只虎影,挣开了那几个官兵的手。 仓皇向南逃去。 对此,仇鸾冷哼一声。 随即身后四十余名锦衣卫低声怒喝,周身浮现阵阵红光,背后有龙雀虚像展翅高飞,随即便向那人扑来。 来时仇鸾朱厚熜一行人先直往大同。 而其余的锦衣卫则各带天子旌旗令牌,往陕西山西等地调集兵马往大同平叛。 等朱厚熜斩了永定河上恶蛟之后,为防止那太平道趁机遁逃,御剑先行。 而后仇鸾等人一路上不断召集各路锦衣卫所带来的兵马,浩浩荡荡在身后跟进。 “气血如虹!武道宗师!” “还有这背后的青鸟,难道是传说中的玄鸟不成!” 听着众人的惊呼,那召出守护灵试图趁乱逃脱的豪门子弟望着数十个气血如虹,背生玄鸟朝自己扑来的锦衣卫。 明显愣了几秒! 在怀疑人生和是否要武力对抗之中摇摆不定。 但紧接着,带着炙热的拳风劲气扑面而来。 刚刚招出虎影挣脱束缚的豪族子弟瞬间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看着面前静若寒蝉的天下豪强,仇鸾对锦衣卫们的表现很是满意。 此次随朱厚熜西行,京城中锦衣卫旗官除了跟骆安镇守西南的,几乎尽出。 “压下去,等君上来了之后再行发落!” 仇鸾说道。 等锦衣卫们将其拉入囚车之中。 仇鸾看着听到皇帝竟然要御驾亲征的消息,面面相觑的众人,说道。 “天子闻听大同兵乱,怒甚!于是先命我等集合四方之兵先行,陛下带天下文武精英及京中骁锐之士随后便至!” 听到仇鸾的话,原本都已经跪到地上,高呼天子圣明,静等朝廷招安的豪强们顿时傻了眼。 啥玩意? 对这一幕,实际上这帮人并不陌生。 毕竟两年前宁王造反的时候,那位天生爱玩的先皇武宗陛下就搞过这么一出。 不过武宗还只是口头上嚷嚷要让王守仁把宁王放回去继续造反,自己要带兵亲自讨伐之,最后还是被文武们劝了回去。 而如今这位更是个重量级! 这位甚至都不带商量的,直接派人来通知大同叛军们先别投降!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先别急! 等我带兵来突突你们这帮叛军的时候你们再急。 明廷的这帮皇帝怕不是脑子都有什么大病! 虽然心中疯狂吐槽,但是底下的几个族老对视了一眼,还是能看出彼此眼中的苦涩。 “听闻陛下之前下诏,召集天下英豪共讨大同,不知……” 此时,底下一个老头从人群中走出,恭恭敬敬的在马下向还没自己孙子大的仇鸾行礼之后问道。 仇鸾原不在意,直以为这些豪强又要找借口为自己开脱。 “指挥使,这是前任兵部尚书彭泽之弟——” 直到有锦衣卫认出了这个老头,在仇鸾耳边耳语道。 仇鸾脸色一僵。 不是因为被彭泽前任兵部尚书的名头吓到,而是因为面前这个年龄足以当自己爷爷的老人,跟自己爷爷可能真的认识。 彭泽出身兰州豪门彭家。 历经成化,弘治,正德三朝老臣,虽然是文官,但却以为官威猛着称。 历任河北知府,浙江副使、河南按察使……其每到一任,必置一石棺于府衙大堂内。 以示以死扞卫明廷法度的决心,对待犯法的贵胄豪族子弟不但不减轻处罚,反而还要罪加三等,面对武宗近臣宦官索要贿赂,这老头更是直接当街破口大骂。 闻其威名,地方豪强惊惧,连夜出逃。就连武宗身旁的权宦对其都是忌惮不已,不敢轻易招惹。 当然,让仇鸾表情僵硬的还不是这个。 彭泽任保定巡抚时,刘惠、赵鐩在河南叛乱,朝廷命彭泽与仇鸾的爷爷咸宁伯仇钺分兵进剿,大小十数战,连破之,平定。因功晋升为右都御史、太子少保,荫子锦衣世百户。 随后彭泽受命总督川陕诸军,讨伐正德年间在西南作乱的廖麻子、喻思俸叛军,再胜。 平定不久,内江、荣昌贼乱再起,他再次受命征讨,得胜后升任左都御史、太子太保。 随后朝廷任命其总督兰州兵事抵御吐鲁番对哈密的侵略,彭泽厌倦兵事无休,向朝廷祈求还京,并推荐自己的老战友咸宁侯仇钺接替自己。 第八十一章 魔修 而这彭章作为彭泽亲弟弟,彭泽是自己爷爷的老上级,不管怎么想,自己坐在马上,这老头站在马下,多少有点大逆不道的意思。 “……” “陛下要在阵前考较天下英杰,选拔人才精卒扩充近卫,因此绝不可有征无战……” 看着面前此人,仇鸾的语气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连声音都不由得低了几分。 但众人听到此言,却都是神色凛然。 知道这次怕不是必须推出几个替死鬼出来,和前来征讨的朝廷军队打上两场,让这位少年天子玩的尽兴才行。 至于一枪不发,原地投降这种好事,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此事重大,还请给我们些时间考虑一下。” 面前的彭章面露苦涩。 而仇鸾心中也是叹息。 临别时,忍不住问道。 “彭尚书身体如何……” “家兄身体尚可,只是常年戎旅,每到秋冬之际,便双腿肿胀,难以下地……” 仇鸾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看彭章的时候忍不住摇头。 彭泽一生英明,如今一声清誉却差点毁在自己族人的手中。 而彭章见到面前故人之孙如今鲜衣怒马,自己却好似奴仆,心中也同样不是滋味。 几十年来明廷衰微之势已显露无疑,对于他们这些豪族而言,两头下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谁料想,明廷,竟然还隐藏着这么一张底牌。 不光是坑了天下豪强,回头自己又如何有颜面见自己兄长? …… “小心火德星君,那东西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必要时,可以借助其他天命的力量与其对抗……” 感受着体内劫力被尽数化尽,法力增长了三成。 而周身气血凝实,大日真体自行运转,竟然有结丹体修气血化龙之象。 身旁的秦王剑传来雀跃,像是也为朱厚熜功力大进而感到欣喜。 这一刻,朱厚熜方才真正体会到结丹修士厉害。 虽然朱厚熜之前便能够打死结丹老祖。 但那是仗着一身法力气血强横,乱拳打死老师傅罢了。 结丹修士体内有金丹一颗,体修则练就一颗气血龙虎大丹,内部法力自成天地。 因此法力气血生生不息,按理说是绝对不可能被结丹以下的修士打死的。 但奈何,有朱厚熜这个一身神通道法强到不讲道理的家伙存在。 又得诸神庇佑,不吃诅咒和暗箭。 正面一顿即使在结丹修士中也是强到离谱的王八拳,硬生生打死了不知多少相当于结丹的妖魔。 耳旁,那李璐瑶兵解之时的提醒让朱厚熜心中对京城下的那东西暗自提高了警惕。 一头至少是相当于化神期的妖魔。 而且,星君这个称呼让朱厚熜不由得联想到了上辈子看过的现代神话故事中一些不好的东西。 那些来自于天外之物。 朱厚熜抬首仰望天穹。 天方繁星点点,高高在上,美丽而无情。 是时候了!等恒山下的舞台搭建完毕,朱厚熜也将开始筹备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支超凡之军。 然后…… 朱厚熜将目光望向了西南。 正是—— “汉家大将西出师。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 “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 …… 无极城,城中心的百兽楼。 朱厚熜一边撸着面前商家递来白白胖胖的小老虎。 店门外街道上修士多是神色悲伤,无极宗弟子们脸色阴沉,押着一辆辆灵车进入城内,问道。 “是何人死了!” 那商铺掌柜先是上下打量了朱厚熜一眼,朱厚熜见此拿出了十二块灵石,依次排开放在案上。 指着手里的这只小老虎和旁边笼子中一公一母两只足有练气圆满修为的成年猛虎。 说道。 “老板,这几只都要了。” 接过钱,那商铺老板的脸上顿时喜笑颜开。 连忙招呼道。 “客人真是豪爽,门外那棺椁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无极门掌门门下二弟子,黑煞鬼罗魁。” 竟是此人…… 朱厚熜闻言一惊,想不到短短数月时间,在拍卖会上一见竟然已是永别。 但……据朱厚熜推测,虽然这罗魁只是筑基圆满修为,但无极门掌门大概率是一位元婴,否则怎么可能占据这四阶灵脉。 忙问道。 “怎么回事?” “还能是何事?东极山秘境里面的魔灾又泛滥了!” 那掌柜叹了口气。 “以往东极山秘境每百年才会爆发一次,泄露出的魔气会感染心智不坚的修仙者堕落为魔修,还会有堪比元婴期的诡异从密境中走出,掀起魔潮!可如今距离上次魔潮还不到二十年,谁想那秘境竟然又再度开启。” “密境中接连走出了三头堪比元婴期的诡异,无极宗宗主带着众多弟子讨伐,惨败而归,若不是邻国的金刚子大师刚好路过,又借着无极大阵之力,才将魔潮暂时击退,但出城的修士可谓是损失惨重!” 说到这里,那掌柜的向四周看了看,又掂量了下朱厚熜刚刚给的灵石。 明显溢价不少,咬了咬牙,又低声说道。 “听闻那些活着回来的修士里,有不少都遭了魔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魔头,在城内大肆杀戮,献祭邪神……近来外城失踪的修士越来越多了,城内的执法队疲于奔命,也查不出什么……说不得就是那些被腐化的魔修干的。” 说到这里,那老板叹了口气。 “世道不易啊!” 朱厚熜感叹道。 他不由得想到了大明世界,同样的邪祟遍地。 谁料想就连这武力值极高,资源丰富的修仙界依然逃不开被异族侵扰的命运。 朱厚熜的感叹包含了太多,让面前的商铺掌柜一时都有些共情了起来。 而门外,突然传来的一阵嘈杂声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魔修潜进城内了!” “执法队!执法队在哪里!” “有没有筑基道友在!和我黄某共讨此魔!” 朱厚熜回头看去。 当然,朱厚熜并没有出头的想法。 此地位于内城,防卫森严,连坐镇的结丹老祖都有数位。 那魔修只有筑基修为,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赶来的执法队制服。 但对于所谓的魔修,朱厚熜倒是有些好奇。 他朝着门外望去。 只见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古怪的身影。 两米多高,头部长着一对羊角。 身材细长,呈龙虾煮熟之后的红色。 上面布着一层半透明的角质。 她的身前身后各长着各种节肢动物的肢体,最令人惊讶的是她的双腿之间本该某种器官的地方,竟然生长着数根挂满倒刺的长条状物体。 因为是突然异变,两名修士猝不及防被这长鞭装的东西当场贯穿了身子,发出了不知是痛苦还是欢愉的呻吟声。 大概是痛苦吧—— 朱厚熜看着那一男一女两名修士的表情,突然有间些不确定了起来。 第八十二章 构想 “闪开!执法队伏魔!” 突然,从人群之后窜出了数道穿着无极宗服饰的黑色身影,为首的是个相貌凌厉的青年男子。 那魔修感受到了不妙。 竟然当机立断,直接将两名修士朝着那青年男子扔了过去。 魔修的眼中闪过一抹狡诈,从长鞭中喷出数道粉红色的液体遮蔽视线,攀上城墙就要夺路而逃。 “雕虫小技!” 那青年男子冷哼一声! 从袖中接连打出两道符箓,在空中自燃,招出两道火网拦住魔修去路。 又掏出一对铜铃,用力一摇。 一对火凤朝着那邪祟冲来,每一只都有筑基巅峰修为。 “竟是双凤铃!” 那掌柜老板站在朱厚熜身旁,看着眼前的一幕啧啧称奇。 “这黄家老祖倒也是舍得,竟然将自己早年所用的宝物都传给了这黄悼,看来城内传言,黄家老祖寿元无多,想要在临终前从黄家小辈中挑选出一人继承衣钵的流言并非妄言。” 朱厚熜可是知道,这黄家素来以火系神通之犀利闻名武州国,号称掌握着天碑降世之后当世最强的火系功法。 不过,这怎么有点像自己从天碑上领悟的低配版的陨日神功? 看着面前的斗法,朱厚熜心中想到。 见朱厚熜不言语,那掌柜又继续说道。 “说来,按照黄家历来的规矩,继承黄家太上长老之位的倒不一定非要是黄家族人,相传在上古时代,这天碑残片历来由公认的最强火系修士所掌握,黄家那时连出三代元婴强者,方才奠定了其在无极城霸主的地位,若是有强者愿意与一黄家嫡女结亲,那黄家倒也不是没有异姓担任太上长老的先例。” “这黄家倒也是想得开……” “想不开又如何,如果后辈子弟无能,与其坐视家族衰落,倒不如便宜了自己外孙……就算那强者再如何心狠手辣,也不至于死后家财功法不留给自己的孩子反倒便宜外人,如此算了,除了有些丢人之外,家族得到强者一身遗产,这黄家还是赚的。” 听着这话,朱厚熜一阵无语。 不过片刻,他便把握住了华点。 “那要是那黄家女生不出孩子呢?” 谁料想听到这话,那商铺掌柜看着朱厚熜笑了起来。 “看公子出身非富即贵,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 “修仙者流传血脉,固然艰难,但这黄家又不止嫁一个女儿,就算嫡系女儿生不出,从旁系能生的出儿女的女子手中抱一个过继到主家名下就是了,都是自己的血脉,那强者见黄家安排的如此妥当,大多不会多说什么。” 好家伙,你们修仙界也玩大明长幼尊卑的这一套是吧。 不过,这掌柜的话倒也提醒了朱厚熜。 自己是不是要找个时间从大明世界挑些灵根优异的女子纳入后宫,看看能不能尝试在大明世界利用修仙界的遗传规律,培育些大明世界本土的真正的修仙者后代出来。 大明世界有资格修仙的修仙者都是自己儿子女儿。 一来是方便朱厚熜调控大明世界修仙者的数量。 防止修仙体系外流,让本就资源不富裕的大明世界雪上加霜。 如果修仙体系落在了那些豪族手中,哪怕是知道在大明界修仙者泛滥的后果,他们大概率也才不会管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只会关心自己家族的利益。 朱厚熜不敢赌其他人的良心。 大明世界的局势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他只能相信自己的力量。 另一方面,修仙者集中于自己身边,则能让明廷对于天下的其他势力维持武力上的优势,并填补目前看来明廷在中高端武力上的空缺,协助朱厚熜完成第一阶段彻底清除大明关内妖魔的战略构想。 可惜,诸天宝鉴绑定之后,只能携带一些灵智未开的生物,例如低阶妖兽进行穿越。 筑基期及以上初步有了些许神智的都不行。 否则朱厚熜到时只需要在修仙界里化身鬼父,从人牙子手里买点灵根还算可以的婴儿带到大明世界从小培养就好。 也就不需要自己亲自上阵播撒生命冒着风险开盲盒了! 虽然孩子的灵根质量和修士父母的修为呈正比,有灵根的概率也会有一定的提高,但出现灵根的概率却相当随机!更关键的是甚至连个保底都没有! 修仙界中曾有修士夜御白女,飘然离去,百年后回来本以为能挑几个灵根上佳的带回宗门。 却谁料想上百个儿女一个有灵根也没有,气的那修士回宗之后直接宣布闭了死关。 想到自己上辈子硬吃大保底的非酋行为,朱厚熜对未来瞬间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正在朱厚熜思考着关于帝国的未来之时,门外的战斗也接近尾声。 随着两只火凤的不断缠绕撕咬,配合着周边执法队修士的骚扰,那邪祟很快就被制服,执法队在她的身上贴上了两张铁罩符,然后将其快速的装进了一辆特制的囚车之中。 “对了老板……” 朱厚熜突然问道。 “你知道无极城里有哪家医馆的妇科大夫治疗修士的不孕不育比较出名吗?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替我早亡的大哥问问,我大哥死得早,又没有子嗣继承家业,家里的房子老婆都归了我,我想着逢年过节的时候找几张秘方给老哥烧过去,也让老哥在地下多找几个老婆,多生几个儿子弥补遗憾。” …… 终于,在那商铺老板震惊中夹杂着羡慕的目光中,朱厚熜拿到了据说无极城里对于治疗修士不孕不育最有经验的刘医仙开的送子良方。 坐在恒山上太平道主之前居住的道观中,门外的仇鸾通报了今日京城里挑选的文武精英已经抵达恒山脚下,问朱厚熜什么时候有空看看这场天下豪强间的内斗,顺便问问优胜者该怎么安排。 “勇力优胜者,编入禁军等待分配。” “有法术奇谋的,入司礼监,按照比试位次,让礼部分配官职。” 交待过后,仇鸾告退。 朱厚熜倒是很有兴趣去看看这些豪强之间的斗法拼杀。 除非侵犯到了他们自己的利益,否则平日里对明廷的命令他们也都是阳奉阴违。 西南几次动乱,除了当地被明廷扶植起来的土司酋长坚持抵抗,朝廷几次让附近的豪族出人出人出力,配合朝廷大军征讨叛逆,却都是这些地方豪族出了点奴仆粮食随意的糊弄了过去。 一来是这些豪族在地方上势力强大,明廷鞭长莫及。 另一方面,则是明廷对这些豪族具体的实力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第八十三章 好! 不过这次,朱厚熜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这些豪族除非真不要命了,否则又哪里还敢藏私。 但凡让明廷发现到了这个时候还敢跟自己耍什么小心思。 朱厚熜反手就让他们知道历史上胆敢公然背叛朝廷乱臣贼子的下场。 因此这次来平叛的不光有周边各路兵马和京军,还有京中六部的大小官吏,在观战之余登记造册,把这些豪强世家的青年俊杰,祭祀的阴神秘法,全都记录在案。 以后朝廷有事,就按名册依次征召,一抓一个准。 不过目前最要紧的还是新的妖兽血脉的移植问题。 朱厚熜打开了诸天宝鉴。 让朱厚熜略微有些奇怪的是,今天几位群友的头像大部分都是黑色的,在线的只有那位色气大姐姐。 炼丹修道中,闲人勿扰:@保护环境,人人有责,上次的资料还有吗?我又有了一个新想法。 资料上传中——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小弟弟上线了!还是血脉移植的问题吗?这个我熟啊!我也能帮你! 这个平日里表现的成熟色气的网友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还没等朱厚熜回答。 另一边环保少女似乎看到了朱厚熜的留言上线了,连忙出言制止。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别用你那污秽的思想污染小孩子!(厉声喝斥表情)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用老方法大概问题不大,排异反应最多提高百分之三。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保护环境,人人有责,保守的女人,不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艺术——小心被人当成老妈子!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那些都是听话的可爱的孩子!不许你这么说它们!再怎么样!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此处省略污言秽语)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气死了!不懂情调还活在原始社会的古板老东西!项目正到了关键时刻!今天先不跟你计较!女儿们还在等我开席呢? 朱厚熜感觉她打字的手都在颤抖。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呵呵,但愿你吃的真的是正经饭菜 看样子,论在网络上互喷这一方面,表现得十分领先版本的色气小姐姐反而比不过这位行事作风十分古板的环保少女。 等色气少女下线之后,环保少女突然给朱厚熜发了一个新的坐标。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如果你想要在血脉改造方面更进一步的话,这个世界应该对你有所帮助。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其它几个坐标最近先不要去,世界壁垒有些不稳定,等处理好了我会通知你。 炼丹修道中,闲人勿扰:好的 听人劝吃饱饭。 而且修仙界最近的情况确实也有点不对劲,面对那些突然出现的‘魔修’,朱厚熜心中也隐隐有所不安。 他下定决心,等过几个月魔灾被平定之后再回修仙界寻找机缘。 那是个绿色的光点。 透过光点,朱厚熜看见了一片茂密阴森的丛林。 一群身穿兽皮的野蛮人围绕着一棵大的不可思议的巨大榕树周围,载歌载舞。 祭台上祭祀吟唱着咒文,身旁的勇士们将祭品抬到那颗巨大的榕树面前。 随着鲜血从俘虏脖颈处喷涌出来,人群狂热的跪倒在地,疯狂的对着面前的大榕树膜拜。 看这些人的表现,倒是有点类似于欧洲中世纪的罗马贵族和森林蛮族。 文明和野蛮并存吗? 朱厚熜看着部落勇士手中,那明显是经过了精心锤炼镌刻着精致花纹的长刀。 部落酋长的人身旁还有几个穿着铁甲和鲜艳丝绸的骑士和官员模样同样在围观这场祭奠。 铁器,丝绸,染料,这可不是一些茹毛饮血的原始部落能够做到的, 朱厚熜这次并没有贸然进入。 因为在大明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的想要他去做。 自明廷建立以来,纷乱无休的西南边陲,朱厚熜已决意此次彻底扫灭那些隐藏在黑暗群山中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魑魅魍魉。 …… 十日后…… “成了——” 朱厚熜随手给身旁的两只白虎扔了两枚灵丹,这两只白虎这两日被朱厚熜抽了太多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显得病怏怏的。 嗅见灵丹的味道,这一对苦命的虎夫妻方才睁开了眼睛。 吞下灵丹之后便又闭上眼睛趴在地上开始睡觉,一副你爱怎得怎得的样子。 眼前这个人类实在太过于可怕,既然反抗不了,就只能在苦难中寻找快乐来了。 朱厚熜放下了手中装在琉璃盏中的血清,摸了摸这两只因为挨了太多生活的毒打而自暴自弃开始无师自通躺平技巧的白虎。 开始了画饼。 “放心,不会亏待你们的,等回了京城,有的是你们作威作福的机会。” 这白虎倒不像龙雀是什么上古异兽的稀释杂交了多少代血脉的遗种。 白虎就是白虎。 只不过生在修仙界,饮灵泉,吞灵果,连呼吸的空气里都是灵气。 平日里与世无争,也没啥天灾人祸。 就这样随着体型的增长有了练气圆满的修为。 不过这也就是这些普通妖兽的顶点了。 练气妖兽大多灵智未开,没有成体系的功法,血脉传承也与它们无关,更没有筑基丹相助。 突破筑基的概率微乎其微。 不过这并不影响朱厚熜对于此次的实验成果十分满意。 “找人清理下……” 朱厚熜心情大好,看见了门外等候的仇鸾,指了指身后道观中一片血污和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吩咐道。 仇鸾点头,立刻召来几个锦衣卫拿来工具进房间将一切都打扫干净。 大同等待受降的叛军及其家属足足有十数万,朱厚熜虽然不愿意扩大事态,大开杀戒。 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朝廷的赦免。 首先是掀起叛乱的祸首白莲教和太平道的妖人,朱厚熜就绝对没有饶恕的道理。 其次是大同镇的没有任何抵抗,便选择同妖人一同作乱的六品以上武官。 朱厚熜下令所有人戴上镣铐一律押送京城论死。 大同兵变有一半原因都是因为这些人对大同军民压迫过狠。 并且从另一个方面,站在封建主的立场上来看,几十年来,明廷不光给这些人高官厚禄,还对他们走私军火,侵吞官田压榨军户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朝廷给了你们官位权力,让你们在任上给自己和家族捞足了好处,作威作福。 结果你们最后就是这样回报朝廷的? 第八十四章 府军六卫 明朝的皇帝高官对于明廷军队的腐败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武宗时期大加整治,可惜明军中派系山头已成,派往各地的御史根本查不动。 正德四年派往宁夏清查军库的御史团更是被盗匪直接杀绝,随后便爆发了那场打着“诛杀刘瑾”“清君侧”“靖难”等口号,持续了数天便被咸宁侯仇钺带几百人镇压了下去,怪诞荒谬的宁夏之乱。 朱厚熜决意趁机将这些明廷内部这些军阀们好好的整治一番。 除了这些高级军官外,对于底层士兵,除非在叛乱过程中犯下了“杀人”“淫掠”等足以论死的罪行,其他的一律予以赦免。 有了这么多愿意主动献身赎罪帮朱厚熜拯救大明的志愿者们。 又有了热心群友们的理论支持。 朱厚熜的进度既然是极快。 “山下比试的结果如何?” 朱厚熜问道。 “京中阁老们推荐的英才大多都在得胜后选择申情加入钦天监,替朝廷司管天下妖魔。而大同军方面的豪强愿意加入禁军的较多,申请加入钦天监的反而是少数。” 朱厚熜点了点头,对于仇鸾所说的这个结果并不奇怪。 钦天监虽然听从朱厚熜的命令,但毕竟不像天子禁军亲军二十六位,直属于皇帝统领,既不归兵部也不归五军都督府管辖,直接听从皇帝的命令。 而钦天监则是明廷官僚体系的一部分,内阁这些人在京中根深蒂固,自然更希望在朝廷中继续增派人手增强实力。 而这些叛乱的地方豪强则大多扎根地方,在京城里根基不深。 与其在陌生的京城里面和那些勋贵名宿斗法。 不如直接常伴君侧,静待时机。 不过接过仇鸾递过来的名单,朱厚熜倒是看见了几个上辈子相当熟悉的人物。 “浙江永嘉人张璁,连胜十二场,请入钦天监……” “南直隶徽州府绩溪县人胡宗宪,请求加入禁军……” “苏州长洲人彭天理,请求入禁军……” “越水叶九流,请命入禁军……” “武定侯郭勋,请求入禁军……” 希望能借这个机会一搏的,不只有京中的官僚和地方的豪强,还有明朝的贵族集团勋贵子弟。 虽然现在的勋贵子弟大多都是文官的跟屁虫,但还是有一些能够挑的起大梁的人存在的。 虽然大概是被除爵的压力给逼得。 比如说这个郭勋。 他的老爹郭良就曾经一度差点被朝廷除爵,就像对付各地藩王们一样,后继者们望眼欲穿,可朝廷就是不下旨意让他们继承爵位。 从正统年间开始,郭良的爹郭昌去世,便开始向朝廷请求继承武定侯的爵位。 结果继承爵位诏书历经正统,景泰,天顺,成化,最后到了弘治五年仁宗时期才下发给郭良,让其继承武定侯的爵位。 朝廷对于让这些袭爵的消极态度可见一斑。 朱厚熜将名录还给了仇鸾。 勋贵吗…… 朱厚熜思索着新的亲卫的构成。 如果说锦衣卫的核心是王府和入京初期便跟着自己的近臣的话。 那么朱厚熜此次准备设立的特大编制,禁军中的中坚力量,将由禁军中六个亲卫,府军卫、府军左卫、府军右卫、府军前卫、府军后卫、虎贲左卫六卫共同组成。 职责为守卫巡警,随架陷阵,宿卫皇城。 因为编制大,所以应更有意识的更侧重于吸纳天下各处的英杰。 不至于形成某派势力一家独大的局面。 按照朱厚熜构想,在吸纳各地的豪强先搭起府军六卫的框架之后,以后府军六卫的选拔应该都采取公开的“武举”的方式进行。 以平衡各家势力,网络天下人才。 至于各卫的人数,朱厚熜将其与锦衣卫的标准相对应,每卫招旗官以上一百二十人。 尽管目前皇城的环境似乎根本养不了这么多多人。 五百人已经是极限。 但短时间内朱厚熜加大灵肉供应,应该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而西南之战,注定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 即使朱厚熜如今自问现在的自己完全可以做到无伤速通之前的西南蛮神分身,但对于那东西的本体,明廷自建国以来倾尽全力镇压百年的邪神,朱厚熜每每回想起西南群山中那个古怪的声音,却依然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些人到时候能活下多少,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万一那蛮神是个花架子呢?只是比较会隐藏罢了。 朱厚熜让自己尽量往好处想。 万一此次西南之行损失不大,到时候怎么安排多出来的妖血武者还是个问题。 “陛下……” 身旁的仇鸾欲言又止,朱厚熜问道。 “怎么?” “之前我等受命往陕西陕西各处卫所征调兵将驰援大同……” 他抬头见朱厚熜认真聆听,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于是接着说道。 “多数将帅在得到陛下谕旨后便立刻挑选精兵随锦衣卫一同护驾,但有一些卫所却以粮草未至铠甲无备为理由拖延,至今未到……” 朱厚熜面不改色。 “具体都有谁……” “多数是河北卫所,领头的是宣府总兵陈时……” 仇鸾见朱厚熜这个样子,心中暗自叫苦。 这些骄兵悍将借着明廷内斗无休,财政亏空之际,彼此之间相互联姻,官位世袭,已经隐隐有自霸一方的架势。 如今见朝廷危难,竟有作壁上观,拥兵自重的想法。 而宣府作为三大镇之一,坐拥兵卒十余万,却也是有自重的底气。 不过,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到来。 仇鸾本已经做好了随时听命,带着锦衣卫们去捉拿这些骄兵悍将的准备。 “传王猛来,此事交予他来处理……” 面前的天子的神色平静如水。 无意间对上那对漆黑的宛若深不见底的深潭的双眸。 仇鸾打了个冷颤。 “你安心主持恒山武试,这些骄兵悍将,朝廷自会派人收拾……” 听到天子的话,仇鸾不敢多言,伏地叩首。 “陛下圣明!” …… 走在河北的官道上,虽然距离接受天子接见,蒙受皇恩已有三日。 但骑在马上,郭勋还是有些不适应这具宛如回笼重造一般的躯体。 自从那一日以来,他的听觉和目力都已然超乎了凡人所想象。 无论是凡人根本无法察觉的最微小的蝴蝶煽动翅膀声音,还是数公里外城镇的喧嚣,他不仅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尘世声音的来源和方向,甚至可以感知到音量最细微变化。 而他目光所至,黑暗再也不是阻碍,在他那对虎目之中,黑暗中的一切邪祟诡异之物都无所遁形。 四肢的力量能轻易折断钢铁,每一口呼吸携带出体外都几乎要将两旁的树木点燃灼烧。 这就是天子恩赐的力量吗—— 感受着身体各处涌动的强大力量,郭勋忍不住在心中感叹道。 第八十五章 擒贼 “距离宣府还有多远……” 队伍的前方,刚刚被提拔为府军卫百户的叶九流对着身旁的从附近卫所召来的向导问道。 虽然彭天理和他一同申请加入禁军。 但因为和阴神邪物牵扯过深,彭天理却在协商后被分配到了钦天监之中,和背后的阴神一同为明廷效力。 而朝廷会定期给予其背后的阴神牛羊血食。 这一刻,叶九流倒是格外庆幸自己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祭拜阴神,而仅仅是利用阴物制成的巫蛊娃娃而作防身之用。 这也是朱厚熜的意思。 禁军中不允许出现和邪祟有过密牵扯的人类存在。 后宫也同样如此。 朱厚熜更倾向于选择和灵根较好又无邪祟背景的女子,共同诞下对人类而言相对可靠的后代。 假设把太平道主纳入后宫,谁知道第二天一觉醒来,躺在自己身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到底是是太平道主李璐瑶,还是某位下凡进行女装cosy的黄天道祖呢? 她们已经与那些世界背面隐秘的存在纠缠的太深,早已身不由己。 朱厚熜与其最多相互利用,根本不可能给予这些人太多的信任。 而且……朱厚熜也不愿给明廷的继任者,自己子孙后代任何可能再次和妖魔邪祟结盟的机会。 如果明廷的上层和这些祭祀邪神的邪教纠缠不清,甚至和邪神还有血脉联系。 那荡灭天下妖魔,岂不成了天底下最大笑话。 “快到了!再过二十里便是!” 那身穿绿色布面甲向导骑在马上,对着这一行从恒山平叛过来的特使拱手答道。 “胡百户,还请你先行一步,带着朝廷旗牌令旗通告宣府各卫兵马迎接朝廷特使。” 听到距离宣府已经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 凭借着明廷勋贵身份,加之和血脉融合的契合度较高,被授命府军前卫千户的郭勋对着身旁一位不过十四岁的小将说道。 在恒山下那场表演性质大过实质意义的平叛战争中。 这位名为胡宗宪的小将阵前连斩叛军数十位武家天才的亮眼表现还历历在目。 背叛者终将付出血的代价,唯有真正的强者方能获得圣德天子的怜悯和宽恕。 就连天子似乎都对此有所关注,命人在胡宗宪得胜后赠与良马宝剑,以作嘉奖。 “遵命!” 胡宗宪领命,背上象征着天子亲临的旗牌便向着宣府的方向奔去。 “走吧!诸位!” 和郭勋一道同时受命前往宣府捉拿宣府总兵的锦衣卫指挥佥事王猛看了眼众人。 吐出了嘴里的草根,说道。 胡宗宪的任务是以最快的速度将朝廷特使抵达的消息传达给宣府驻扎的各支部队。 避免有人趁机生乱。 而王猛郭勋等人则是紧随其后,趁着宣府将领们面对天使突然到来不知所措之际。 直接拿下以陈时为首胆敢不听朝廷号令的宣府的骄兵悍将。 “陛下的命令是将这些盘踞大同,侵吞官田,残害百姓的蛀虫们全部一网打尽!这是你们进入禁军接到的第一个命令,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为君父解忧,万死不辞!” 众人下马,跪倒在王猛手中高举的皇帝密诏前,齐声呼道。 …… “诸位特使来的突然,没来得及准备,略备薄酒不成敬意!” 宣府,总兵府中。 宣府总兵陈时跟手下的参将王忠使了个眼色,立刻,立刻便有家仆提着数只装满了金银的箱子放在了王猛和郭勋面前。 箱子通体用红木制成,上面镶嵌着铜钉。 “各位钦差旅途劳苦,这是我等边关武将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陈时举杯,说道。 但是面前来的锦衣卫和府君六卫的兵士却都自顾自的饮酒,却无一人对这位位高权重的总兵予以回应。 郭勋看了一眼旁边那位正对着面前一大块肉排大快朵颐的锦衣卫指挥。 王猛连眼睛都没有抬,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 见传旨的胡宗宪还没有到,需要暂时稳住此人,武定侯郭勋只能举杯应和道。 “边塞苦寒,将士戍边不易,我们身在京中享受安乐,哪里有受将士们的供奉的道理?再说国法无情,总兵大人可莫要与我难办?” 郭勋推辞道。 而那身披铠甲的中年男子,总兵官陈时却也并不在意,又招了招手,从外面鱼贯而入一群身披彩纱的舞女。 这些女子皆是容貌精美,其中不乏有西域歌女,南洋妖姬,其中甚至还有几个皮肤黝黑的异族女子。 这些边将常年把控边关,勒索沿途商旅,勾结塞外异族走私。 不知道积累下多少的财富人口。 “几位大人看上哪位,带走便是,若是家中不便,我在宣府倒是有些房产,大可替诸位上差养在这里。” 陈时说道。 郭勋正想着该如何推辞。 而此时从门外走进一人。 正是胡宗宪,他向着郭勋和王猛的方向点了点头,示意旨意已经传达到宣府各部。 郭勋松了口气。 “人到齐了,总兵大人,还请接旨吧!” 王猛突然起身,开口说道,一时间帐内的武将亲兵同时将目光移向了这个进府以来便只顾喝酒吃肉,一言不发的锦衣卫。 有人甚至看着他一身代表象征着皇权的飞鱼服,将手默默的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陈时脸色一变。 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两名偏将借口尿遁出门而去。 门外随后立刻响起了甲士奔跑中铁甲碰撞的声响。 几乎可以想,现在整座总兵府已经被陈时的亲兵所包围。 只要一声令下,便可以冲入府中,将众人剁成肉酱。 “大胆陈时!天子诏命在此!还不接旨!” 然而出乎了宣府总兵陈时预料的是,面前的这些京城来的特使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 那为首的锦衣卫看着自己甚至还出言叱喝。 不知死活的东西,一会把你们的人头全都挂到城墙上示众。 陈时心中想到,厉声回答道。 “吾世受皇恩,为国守卫北疆,朝中有奸佞小人蒙蔽圣上,陷害忠良,吾等岂可作茧自缚!动手!” 说完,府中原本赴宴的兵将顿时拔剑而起。 皆是内着软甲,满脸狞笑的向着这些京城来的少爷兵们走去。 京军武备废弛早已是天下共知的事实,更何况府外还有数百名陈时的精锐家丁随时都可以入府驰援。 “陈时勾结鞑靼!残害将士!违抗诏命!阴谋造反!奉旨擒拿!死活不论!” 听到面前王猛还在头铁的宣旨,陈时和身旁的近卫几乎都要笑出了声。 “狂妄!到了现在还分不清形势,活该死在此处!” 陈时怒骂道。 身旁的边将们也都神色轻松的持刀向着这些禁军走去。 明廷边将多是世袭。 不光习得兵略,更懂得战阵用煞之法。 等闲鬼神难进。 到了总兵府,几百个血气方刚的兵士一围,地上再淋上一百名怨气惊人的死囚的心头血,更是什么妖术都施展不出来。 可…… “动手!擒贼!” 郭勋四人闻声拔刀而起。 看见他们身后几乎凝实的气血虹光,面前陈时等人的表情瞬间凝固。 忍不住惊呼出声。 “气血化虹!武道宗师!” 第八十六章 首辅 两个不信邪的武官冲上去对着那年龄最轻的胡宗宪头顶挥刀便砍! 而下一刻,两人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 重重的砸在地上,口吐鲜血,胸前的铁甲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深入到了腹腔之中。 周围的武官们见此脸色大变。 “天使息怒,这其实是个误会!” 陈时见此大惊失色,郭勋几人还在犹豫是否要把陈时活着抓回京城。 殿外数百名身披重甲的家丁此时听见府中的响动冲了进来,抡起手中的长斧阔刀便向着王猛等人冲来。 看到这里,那陈时不免又恢复了几分底气。 他示意家丁们一拥而上,将几人砍成肉酱。 那就怨不得我们了—— 郭勋望着周围围绕在四人,虎视眈眈的精锐家丁。 扶刀想道。 人们相互对视着,伴随着地上那个胸膛都凹陷了下去,明显出气多进气少的武将有气无力的哀嚎。 人们的精神紧绷到了顶点。 随着胡宗宪抽刀出鞘的声音,混战开始了。 …… 黑峪口守备马石带着手下的两千兵勇焦急的守在总兵府门口。 本来,他是宣府总兵陈时所做的最后一道布置。 但因为胡宗宪拿着皇帝的圣旨先行通告宣府各个部队,传达皇帝特使抵达宣府宣旨的消息。 马石带着的这两千兵自然也得到了通知。 此时他却并不敢贸然带人冲进去。 只敢围在府外,阻止任何有可能来救这几名京城来的特使的兵马进入总兵府。 毕竟,杀朝廷特使这种事情要做也只能偷偷的做。 嫁祸给北方层出不穷的马匪盗贼。 就像正德年间他们做的那样,在把那几个在宴席上发难的老御史用麻绳勒死之后。 扒光衣服扔在官道上,用长刀砍成肉酱,然后放猎犬啃食,伪造成马匪谋财害命的场景。 朝廷没有证据,又能如何呢? 就算是如正德皇帝那样的君主,在宁夏之乱后,不是也只能乖乖撤回了派往北方清查各级将官贪污走私,军库亏空等问题的御史。 不敢再刺激那些北方的骄兵悍将。 对于那些不幸死在北方的御史,朝廷也只能以殉职的名义抚恤其家属遗孤。 就算明知道是谁动的手,正德皇帝又能怎么办呢? 对于杀朝廷使者这件事,宣府的走私集团早就轻车熟路,有恃无恐。 但今天,听着总兵府中传来的阵阵喊杀声。 马石却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总兵杀几个京城来的特使,用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点。 几百名身经百战的宣府精兵,杀几个京城来的武官,用得了这么长的时间吗? 正当他想着的时候,总兵府的大门被缓缓的推开了。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马石下马,本想问问总兵陈时该怎么处置那几人尸体。 可迎面而来浓烈的血腥味和门内与想象中截然相反的惨烈景象,让他几乎瞬间便瘫倒在地,小便失禁。 一墙之隔,面前却仿若人间炼狱一般。 地面,墙壁,房檐,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肉,地上铺满了残缺不堪的肢体……破碎的铁甲,折断的钢刀,斧刃……各种各样的零碎堆满了府内每一个角落。 王猛一身飞鱼服被鲜血染的通红。 血煞之气纵然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见此都双腿发软。 王猛看着面前这个被吓得惊慌失措的军官,冷冷一笑。 手中抛下的头颅滚落到了马石的面前,马石认出了那张扭曲的面容正是宣府总兵陈时。 他脸上的表情满是惊恐。 几百人!整整几百名身经百战的宣府精锐!就这么被这眼前四个人仅用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就给杀没了! “小人听说宣府总兵陈时图谋不轨,意图作乱,便带着本部兵马前来营救各位大人,如今大人们安然无恙,真是天子庇佑,上天垂怜我大明啊!” 看到王猛看向自己,马石脸色大变,连忙摆出一副庆幸的表情,抱拳说道。 不过颤颤巍巍的双腿和脚下明晃晃的液体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王猛并没有在意眼前这样一个已经被吓破胆了的小角色。 “备几匹快马,我们要尽快将陈时的头颅送往京城复命。” 想必看到陈时的头颅,也将极大的震慑北方的这些骄兵悍将,令其不敢再生异心。 但紧接着,嗅着身旁浓烈的血腥味。 王猛不由自主的感到一种眩晕,紧接着便是极度饥渴感扑面而来。 想要将这满院子的血肉吞入腹中。 而身后,郭勋几人也同样两眼散发着淡淡红光,表情梦幻。 面对着满屋子的血肉,隐隐有把控不住的架势。 王猛知道,他们应该尽快回京复命了。 天子会解决这一切的。 那片令人安心的竹林,那些从豹房的异兽身上抽出的琉璃色的鲜血。 …… “宣府总兵陈时,阴谋作乱,自正德以来残害朝廷御史,抗拒朝廷天威,如今伏诛,尸体当悬于宣府城门暴尸三月,头颅传首九边,以警示世人莫有逆心。” “而宣府凡与其共逆者,凌迟处死,举族流放三千里,抄没家财。” 伴随着奉天殿上一声声天子圣明的呼喊,新的既得利益者们已经成功在朝堂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钦天监如今已经是一个独立的部门,收纳着来自全天下的能人异士。 钦天监监正李璇和六部尚书们站在一起,虽然平时并无具体职权,但地位已经与六部尚书平级。 而看着眼前的几名眼神热切的内阁老臣望着面前空荡荡龙椅,黄锦不敢怠慢,宣读完对宣府兵将的处理结果之后立刻拿出了那封关于首辅之位的任命诏书。 还没有宣旨,黄锦便笑眯眯的看向了内阁诸人最前方的梁储。 “梁阁老!恭喜了!” 梁储感觉这一刻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而一旁,对首辅之位最有力的觊觎者,文渊阁大学士蒋冕也只能在心中微微叹息。 自己家族势力确实不如这位掌握了南方海运的广东豪族的大,能提供的英才俊杰也确实没有梁储提供的多。 门生故吏更是比不上梁储这个一辈子都在六部打拼,天顺年间便已经名满天下的梁大学士。 于是带头报喜道。 “首辅之位,确实非梁阁老莫属,天子圣明!” “岂敢岂敢,不过是天子怜悯我老弱,侥幸罢了!” 虽是这样说,但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梁储此时眼中也罕见的挂上了几分笑意。 从这一刻开始,他终于昔日帝师杨廷和的阴影中走出,不再是杨廷和的替代品。 他满怀雄心壮志,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决心定要在自己的任上干出些成绩来。 …… 此时,乾清宫。 朱厚熜匆匆见了一面蒋母,给两个妹妹带了点小礼品。 然后交代侍卫们院子里的灵植和豹房里的奇珍异兽统统打包带走。 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乾清宫。 甚至一刻都不敢停留。 根本没有在奉天殿接见阔别已久的朝臣的想法。 而具体原因…… 走在出京的马车上,朱厚熜看着眼前这个正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嘴里却如着魔一般,自从在乾清宫看见朱厚熜后,便对着朱厚熜反复重复着同一句话的大内宫女。 经过检查之后,朱厚熜没有发现这宫女有任何被法术迷惑的痕迹。 绝不是张太后那帮鲛人或是纸人的手笔。 看着面前面色红润,眼神清明的宫女,正常,太正常了,正常到令朱厚熜毛骨悚然。 她笑容得体,神情温和的看着面前的大明天子。 再次重复道。 “陛下登临天位,怎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来南郊看我呢?难道是忘了你们朱氏曾经和我的承诺了吗?” 第八十七章 太阳 朱厚熜于是命人把着魔的宫女先押到宫外关起来,等以后弄清楚原因再做打算。 但每当发病的宫女被送到宫外。 朱厚熜身旁便会再度出现和上一个的症状无比相似的,如同着魔了一般的宫女。 当她们被带离朱厚熜身边,那天命便会再度蛊惑新的人选,就连钦天监监正李璇都无法避免。 刚刚记忆还在停留在乾清宫内和朱厚熜商谈钦天监内部人员任免的问题,下一秒恢复了意识的李璇便发现自己正处在紫禁城西南西苑的厢房中。 等从朱厚熜口中得知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老家伙脸色瞬间惨白,看上去被吓得着实不轻。 连朱厚熜留他在西苑的皇家园林中看看新编练的禁军的提议都拒绝了,直接被吓得躲回了钦天监里的真武庙内不出来。 不过幸好,眼前的这家伙似乎智商不高的样子,一直只会重复同一句话。 而且它的控制范围从南郊呈圆环状向外辐射,刚好把大部分皇城包括在内。 而西苑恰好处在它控制的范围之外。 看着眼前容貌如常的宫女。 “想我了是吧,那我今夜就去你的坟头,疯狂偷吃你的贡品!” 朱厚熜说道,他盯着面前身穿绿色宫裙的女子,她的容貌依然端庄优美,但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陛下登临天位,怎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来南郊看我呢?难道是忘了你们朱氏曾经和我的承诺了吗?” 她看着眼前的朱厚熜,再次重复道。 似乎并不理解朱厚熜话语的意思,而是机械式的回答道。 朱厚熜看着面前宫女的表情,心中隐隐有所明悟。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虽然像活人那样灵动,但语气却没有任何寻求回应的意思。 反而语气飘忽,就好像……在睡梦中的呢喃? 它是在做梦吗……如果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它的梦话向外的延伸。 那么在睡梦的中的它,又是如何观察到现实世界所发生的一切的呢?又是如何看见朱厚熜,在所有人毫无察觉的时刻,附身皇城中那些宫女太监,乃至于李璇的呢? 无法想象,甚至无法形容。 这可怕的存在…… 这个想法并没有让朱厚熜有丝毫的放松,反而,朱厚熜的心情愈发沉重了起来。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朱厚熜将身上的玄君令收回到了储物袋中。 又把秦王剑斩邪剑取下,放在一掌之外的地方。 既然那东西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么自己身上有可能阻止对方对自己直接干涉的东西也唯有这两样了。 “仇鸾,一会一旦我身上出现了任何反常的情况,立刻把秦王剑塞在我的手中,如果没有,一刻钟后叫醒我!” 朱厚熜对身旁的仇鸾交代道。 躲是躲不过了—— 说的难听点,朱厚熜难道还能因为自己,放弃京城,放弃京中这百万百姓不成。 况且,知道历史的朱厚熜感觉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你看太祖太宗他们在位的时候活得不就好好的吗? 我未必不如太宗皇帝! 想到这里,看见仇鸾领命,朱厚熜果断放开了自己的识海。 一阵困意袭来……紧接着,便是如失重般的急速下坠。 朱厚熜几乎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便进入了梦乡。 在向着深渊坠落的时候,朱厚熜看见了头顶一道蓝色的光芒闪烁。 似乎想要将朱厚熜从这可怕的梦境中拯救出来。 但朱厚熜拒绝了,他张开了双臂,务必要亲眼见一见这个世界那所谓的天命是何物。 终于……下坠停止了,与刚刚触目所见的全是深沉的黑暗不同。 这个地方,到处都是白昼和光明。 这里没有黑暗的概念——光明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法则。 可就是这样,掌握着白日光明等权柄的存在,却几乎被深埋进几乎是永恒的长眠和黑暗之中。 朱厚熜抬起了头,他的全身都是轻飘飘的,灵魂终于挣脱了物质界的引力的束缚,可以在眼前完全看不见边际的意识海中肆意畅游。 远处传来了琥珀色的光芒,那是这个世界的光明之源。 朱厚熜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他看见了“太阳”—— 不同于大日神功中所描述的庄重威严。 眼前用不可名状的熔岩血肉堆叠而成的“太阳”却是如此的怪诞,荒谬,和可怕。 但不知为何,朱厚熜很确定的就是知道,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太阳。 炽红色的,长满了可憎的脓包,挥舞着触手,令人感到下意识反胃的太阳黑子布满了裸露在外坑坑洼洼的表皮。 眼前这个令人望而生畏,谁也不知道它的实体到底有多么巨大的可憎怪物。 它是活着的,只是正在因为环境的变迁而陷入了漫长的休眠,当有人将它从睡梦中惊醒,等它完全展开它的身躯,那由岩浆浇筑而成的血盆大口足以一口吞下半个月亮。 哪怕它的周身被无穷无尽的火焰所笼罩,表面的坑洼处无时无刻不在喷涌着岩浆。 它依旧是活着的,不过是舍弃了大部分的形体,只留下最核心的部分,长眠于这明廷皇城的地下。 明太祖最初将它埋葬在金陵,又在靖难之后被朱棣迁移至了北方的京师。 朱厚熜此时也意识到之前的自己有多么低估这个世界所谓天命的存在。 这些所谓的天命,令古往今来数千年一批批的英豪明主心甘情愿的自称“天子”,人们将“敬天法祖”视作华夏的精神图腾,将看似没什么用的“敬天”排在真正能帮助庇佑自己的“法祖”之前,不是没有原因的。 正相反,古人们深深的了解着“天命”的可怕。 朱厚熜完全可以想象,无论是谁,第一次直面此物,再强的养气功夫,几十年间才建立起的三观都会在看到这东西第一眼瞬间破碎。 歇斯底里,崩溃流涕而不至于当场发疯都已经算得上是定力超群的了。 “天命”之所以是天命。 绝不是那些被朝廷随便用几个“龙王爷”“山神”“水神”之类的虚名轻松收买的妖魔可比。 妖魔胆敢不从!朝廷当兴义兵,并召集天下能人异士共讨之! 可若是天命…… 不,人类能顺应天命,在这妖魔横行的世界中苟延残喘便已然是万幸,又怎么敢反过来要求天命呢? 在它面前,我等不过是蝼蚁罢了—— 但就是这样的天命,高不可攀,视众生为蝼蚁的天命。 这个世界的人类依然把握到了它的规律,并借用了它的力量,从亘古不变的漆黑长夜中冒死从天上盗来了神火,驱逐了黑夜中无数人类凭借自身根本无法对抗的妖魔。 建立起了自己的文明,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繁衍至今。 当然,我是例外—— 等我发育好,就把你们这帮妖魔鬼怪全鲨了! 骨灰都给你们扬了! 我的字典里就没有“无法对抗”这四个字! 朱厚熜看着眼前那几千年前就抵达了这里的古人们,在意识海中留下的壁画,上面记载了人类发现天命,利用天命的历史。 壁画中人类祭祀着天上的太阳,并趁着夜色盗取天火,驱逐了那些在蛮荒岁月中强迫人类部落定期献上一半新生儿作为血食的可憎妖魔。 那妖魔全身血红,皮肉之下似有无数可憎的红虫涌动。 朱厚熜认出了壁画上的那怪物。 这可是真是盖了帽了我的老baby! 这不是我们的老朋友了吗! 西南的蛮神,渴饮鲜血之物。 等着吧!等到明廷大军进入西南! 朱厚熜表示老东西早就该爆金币了! 第八十八章 灵竹 朱厚熜从那宏大无穷的幻梦中苏醒。 时间到了。 看着手中秦王剑,耳旁传来仇鸾焦急的呼喊。 朱厚熜想到。 “陛下?陛下!” “我无事……” 朱厚熜回味着刚刚在梦中看到的一切,下意识的回答道。 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东西现在正处于从长眠中逐渐苏醒的过程中。 祂在不断的复苏,以至于如今就连梦境都能够频繁的干涉现实。 梦境的最后,望着那些围绕着自己舞蹈的那些,空气中如同气体一般的金蓝色的火焰。 朱厚熜甚至从它们望向那尊沉睡太阳的动作中感受到了喜悦的情绪。 它们是活的……并且,朱厚熜甚至不能确定梦中的那尊太阳是否在最后已经醒来。 在离开前,朱厚熜看见天上那尊诡异的血肉太阳闪烁着红光。 就好像天空中一只紧盯着朱厚熜的巨大眼睛,正冲着朱厚熜不断眨眼。 令人庆幸的是,祂似乎对朱厚熜的到来很是满意,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姿态。 相反,朱厚熜甚至还在耳边听到一些诸如“水德”“北方”“入侵”“京城”“死”之类的呢喃。 朱厚熜陷入了沉思之中。 “王猛郭勋的几人的身体如何?” “承蒙陛下挂牵,服了丹药之后,目前状态已经稳定了下来。” 仇鸾说到这里,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分庆幸。 “陛下,刚刚骆指挥从西南寄来密报,南方各府部队已在江西完成集结,随时可以进入西南平叛……” 仇鸾从怀中掏出一封从江西布政司传来的急报,说道。 朱厚熜看了一眼。 上面的意思大致是说兵员,军械,粮草都已经就位。 王守仁也隐晦的表示兵部也已经摸清了那西南蛮神的底细。 军队随时都可以在当地土司的接应下进入西南群山之中。 “和我一同召集禁军——” 两人走出门去。 西苑是明代重要的皇家园林,因在bj禁城之西而得名,其面积大概为皇城的六倍,范围四至,大致是东至西苑门,西至西安门,南至长安街一线,北至北安门一线,主体区域在宫城西墙和皇城西墙之间,因为此区域相当大一部分为太液池水面。 太液池旁,种满了朱厚熜从修仙界移植来的灵竹。 竹林和太液池旁边是皇家马场,竹林和马场西侧是一排木头小屋。 是禁军们随朱厚熜搬出皇宫后的临时住所。 此时正有禁军在马场上策马飞驰,相互考较武艺。 虽然住所简陋了些,生活艰苦了些,但是这些禁军们却并没有半点不满,。 只因为栽种在太液池旁的灵竹林让此地形成了大明一处难得的灵气相对充裕之地。 勉强能满足这些大多在炼体期的妖血武者的禁军们的修炼所用。 大概相当于修士的练气期。 只不过等级划分并没有练气修士那么细致。 大致分为三重。 炼体一重相当于练气一到三层的修士。 练体二重则相当于练气中期。 三重便是练气后期。 不过目前禁军大多都是炼体一重,唯有骆安王猛几个老人有朱厚熜的资源倾斜,达到了炼体二重。 有了灵气的滋润,能够极大的缓解禁军们体内的超凡力量本能的对血肉的渴望。 禁军们呆在这里,只感觉浑身前所未有的舒适,而且自己的实力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逐渐增长。 也正因此,禁军们对于皇城的归属感是外人不可想象的。 这也是朱厚熜所希望达到的目的。 太液池旁栽种着的是朱厚熜从小青山后山上挖来的灵竹。 而在竹林之中,还散养着一些和修仙界的异种杂交后培育出的大明本土的低阶的灵兽。 头顶几只青金色的笨鸟叽叽喳喳,不远处的小白虎正骑在一头垂头丧气的花豹的头上耀武扬威。 因为灵气浓度的问题,这些灵兽恨不得天天呆在西苑的竹林里,又有禁卫看守,几乎没有走失的风险。 虽然叫灵竹,但是不入品阶,仅仅有些许转化灵气,促进低阶修士修炼的功效。 但好处是生命力顽强,对生长环境的要求不高。 朱厚熜弄来了大几千棵,让人栽种在此处,虽然灵竹品阶极低,但这对大明界也足够了。 凭借着足以在结丹老祖之中横行的实力,朱厚熜不是做不到弄来更好的灵植。 只是,但凡有品阶的灵植都只能生长在灵脉周边。 移植到大明世界,恐怕这些缺乏灵气滋养的灵植就不是吸食天地灵气造福生灵,而是要吃人了。 那正在马场内训练的郭勋等人看见了正带着仇鸾在太液池旁的竹林召集禁军的朱厚熜。 连忙上前行礼道。 “陛下!” “身体恢复的如何?” “已然无恙,愿请命入西南,为君父分忧!” 此时,听到郭勋的话,在场的禁军们全都围绕了过来。 都随着郭勋一同下跪,眼神热切的望着天子,请求出征西南,为国家分忧。 朱厚熜见将士们士气高涨。 刚刚因为京城下的那东西略微阴沉心情也不由得明朗了些许。 “仇鸾!开丹房!” 朱厚熜对着身旁的仇鸾笑着说道。 “朕要开炉炼丹,切不可让将士受西南瘴气之苦。” …… 西苑丹房内。 朱厚熜翻阅着某位环保少女友情提供的炼丹心得。 《环保人士最爱の私房汤品》 虽然名字有点奇怪,不过配合上修仙界得来的一阶炼丹传承。 炼制些补充灵气气血的补气丹却也是手到擒来。 甚至若是让某位环保少女知道朱厚熜拿着自己珍贵的炼丹心得去炼制些连品阶都上不了的补气丹,大概要无语好一阵子。 “让司礼监发邸报,在我率六军亲征西南之时,沿海各处卫所加强戒备,防备鲛人登陆。” 一听到朱厚熜说要亲征。 一旁的黄锦刚想要劝阻。 “我意已决!西南群蛮百年来屡次复叛,我已决意彻底兴兵讨灭,从邪魔手中拯救西南黎庶!不使后人再经历因为永乐以来几代朝廷的无能而导致的苦痛!” 朱厚熜回答道。 见朱厚熜言辞坚定,黄锦张了张嘴,两人到底是从小相处到大的老友,黄锦也在兴王府时便知道朱厚熜的本事。 最近那外界坊间传言的宛如神话一般的故事,在永定河上怒斩蛟龙的明廷强者,大概就是面前的少年天子了。 天子啊…… 黄锦表情如同梦幻一般。 他知道眼前少年心中的雄心壮志,誓要扫尽天下妖魔,重新还天下万民一个朗朗乾坤。 凡俗礼法绝不能约束这样的强者。 他将自己制定规则,以方便进行他早就在梦中无数次构建出的对于四方妖魔的无情远征。 这将是一次彻底的征伐。 无论是北方山海关,还是最南方的镇南关,东到宁波碧波汹涌,西到玉门万里黄沙。 金红色的雷霆将与明军关内的铁蹄一齐,以秋风扫落叶之势,一个个拔除大明周边那些千年以来吞噬了无数人畜的妖魔邪祀。 第八十九章 后宫 可…… “陛下若是突然宣布亲征,阁老和太后那边恐怕不会轻易同意的。” 黄锦说道,他看了一眼面前的朱厚熜。 朱厚熜的表情依旧平静。 “拟旨……” “今后六部奏事情,内阁与司礼监共同批阅之后,仍无法决断的,再交内廷太后处理。” “今年南直隶上报南方税款不实,为何只有八百四十万两?责令户部严查,派使者往南方各省重新核算!” “蒋氏兄弟,有护驾从龙之功,五军都督府蒋定,升忠武公,羽林前卫指挥蒋安,升信勇侯,统帅内外京军,为朝廷效力。” 由侯升公,由伯升侯。 此时蒋家外戚一门两勋贵,一公一侯,足以统帅的起京中勋贵了。 而天下豪强自大同兵变后已然再次见识到了明廷的强大,绝无半点衰微的意思。 想必面对户部派往各地使者,大多是会乖乖交钱的。 而少数头铁的朱厚熜就只能遗憾的让他们品鉴一下锦衣卫们的绣春刀到底有多快了。 甚至为了讨好明廷,他们反而会比以往交的更多。 而天下之所以流民遍地,盗匪四起,大多都是朝廷无钱,既不能救民,更不足以救灾,一年年就那么拖下去,终于拖的天下糜烂。 今年收上了这笔钱,想必内阁和六部是有的忙的了。 梁储蒋冕毛澄等人这几十年来虽然不能说是十分的干净,但该拿的一分不少。 但就朱厚熜的观察,还算是有些理想,想要在任上干出些成绩的。 以往是朝廷无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现在有了钱,赈灾救民,修桥补路,梳理河道,偿还欠饷,兴办学堂,普及教育等等都可以提上日程去了。 梁储王琼他们这些正德老臣,经过武宗一朝十几年来筛选留下的文武精英,如果有机会,还是愿意为天下做些事情的。 这也是朱厚熜登基之后仍然把他们留在朝堂的原因。 以往没有钱,朝廷面对天下的灾情只能摆烂,大家只好一致诀定让皇帝背锅。 现在朝廷财政盈余,他们巴不得皇帝不要过多干涉政事,跟自己抢钱抢政绩。 虽然他们拿到钱之后大概是先给自己结清今年俸禄。 而朱厚熜放权给他们,让他们在地方上搞搞民生建设,带着百姓垦垦荒,修修水利工程啥的,提高一下百姓的生活水平,还是比较放心的。 毕竟这个世界可是有超凡力量的存在的。 天下豪强是因为畏惧朱厚熜手中武力,方才选择乖乖缴纳朝廷赋税保平安。 只要禁军和九边精锐们依旧忠诚,朱厚熜随时都可以解散内阁,将朝堂上下彻底的清洗一遍。 真到那时,没人能阻止朱厚熜掀桌子。 不过,如今外朝由蒋氏兄弟在京中统率勋贵,内廷由蒋母和内阁相互制约。 此时朱厚熜完全没有掀桌子的必要。 虽然都安排好了。 不过,朱厚熜若想光明正大的亲征,倒还需要再做另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太后前些日子不是说挑了些贵女入宫吗?” 朱厚熜问道。 虽然扳倒了张太后,但是张氏一族的下场也给蒋母敲响了警钟。 皇统是否能正常继承,密切关系着外戚荣辱兴亡。 也正因此,蒋母对于朱厚熜的后宫格外的关注。 朝廷刚刚流放张氏全族,就多次命人从各地搜集来家世清白,品行优良的良家女子送入宫中。 不过朱厚熜此前忙于满天下的和各路牛鬼蛇神的斗法。 蒋太后几次派人催促朱厚熜临幸后宫,都因为朱厚熜不是在修仙界,就是在西南或是恒山。 而被黄锦借口闭关推辞掉了。 但如果朱厚熜想要以后能够光明正大的随便出京的话。 临幸后宫这次无论如何这次都是躲不掉了。 蒋家外戚们可不会放着自己家族的百年富贵满天下到处乱窜的。 而他们又是朱厚熜目前皇位最坚定的拱卫着,为了朱厚熜的皇位,真是有钱出钱,有命出命,朱厚熜也不太好意思对他们用强。 一个皇子,朱厚熜所出,能够继承皇位的皇子,无疑会堵上很多人的嘴巴。 就算朱厚熜没了,有了这个孩子,蒋家的权势依旧稳固,蒋太后一跃而成太皇太后,尊贵更盛往日。 “臣这就去储秀宫拿名单画像来,陛下挑好今夜便可侍寝——” 闻言,黄锦大喜过望。 毕竟朱厚熜天天不在京城,蒋太后那边的压力可都给到了自己这里。 而且正德皇帝的前车之鉴还未远去,朝内外可是有不少人见新皇年幼,膝下无子而暗藏异心。 不过,黄锦刚要离去,却被朱厚熜叫住。 陛下难道又改变主意了? 黄锦想到这里,内心不由得又忐忑了起来。 “如今储秀宫的秀女有多少人?” 听到身后天子的话,黄锦摸不透朱厚熜的打算,只能沉声回答。 “有秀女五十二人,其中四十人是陛下刚登基时礼部从民间收集来的良家女,其余十二人是太后进京后又另带进宫中的。” 朱厚熜不用想,就知道蒋太后带的秀女多半又是他们蒋家的远房亲戚。 明太祖建国时立下祖制,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弗受。 明朝理论上从朱元璋开始,便有一套很完善的民间选秀机制。 可惜就像他生前颁布绝大多数律令一样,死后都被后代的权贵们当成放屁。 对于这帮外戚豪强而言,什么祖制?什么遗训?他们只知道肉烂在自己锅里才是自己的。 如果皇帝的后宫不用自己人填满那就会被别人抢去。 “通知储秀宫,今夜所有人在承乾宫迎驾。” 天子话从身后传来,黄锦心中一凛。 …… 次日,承乾宫内。 珠帘倒卷,玉体横陈。 朱厚熜穿好了衣服,坐在床边,可惜不能点燃一根烟。 感受着床上这些女子腹中大部分都有生命的气息涌动。 朱厚熜明白自己作为大明皇帝的义务差不多已经完成了。, 倒是比想象中的累人。 昨夜朱厚熜提前询问了在场的秀女,有没有改变主意,想要回家的。 有的话朱厚熜每人送一百两白银作为路费,并由官府护送回乡。 原本无动于衷的人群听到有钱拿,倒是有些秀女蠢蠢欲动了起来。 一百两啊!对于大明朝的普通人而言,可真不少了! 已经足够买五亩地,顺便盖间自己的小屋子养老了。 但眼前大部分秀女都是出身豪族,最不济也是书香门第,小地主家庭。 这些女人进宫的目的可不像那些真的从民间普选出来,进宫就是为了傍着皇帝吃饱饭,这辈子都不想再下地干活的乡下土妹子们这么单纯。 朱厚熜给那些意动的寒苦出身的女子分发了路费,让官府派人亲自送其回乡,交代由官府做媒给其寻一良配之后。 对于剩下的三十余人,朱厚熜就不客气了。 至于日后这些豪门贵女们在后宫之中,为了各自的利益,凭借背后家族的势力或膝下的公主皇子相互争斗……以及如何平衡后宫各方势力,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蒋太后去头疼去吧。 虽说她肯定是更偏向于后宫中自己的亲族。 但只要朱厚熜还活着,朱厚熜的儿子女儿就都是她的孙子孙女。 第九十章 亲征! 况且如今蒋家如日中天,蒋母还不至于当着自己皇帝儿子的面对这些小皇子小公主们下手。 “咕!” 正在朱厚熜思考的时候,御榻左侧全身上下只裹了一条薄毯的少女嘴里发出了一道奇怪的声音。 这小姑娘怎么睡觉有也不安生。 由于明朝独特的选妃制度,明朝入宫的秀女大致都在十三到十六岁之间。 而嘉靖一朝更绝,入朝的秀女多是十岁左右的幼女。 朱厚熜当然无法接受,早在王府时,朱厚熜就强烈表示自己只喜欢十八岁以上的美女。 蒋太后自然知晓朱厚熜的脾气,因此这次的秀女倒也不是太离谱。 看过锦衣卫密报的朱厚熜认出这是礼科给事中李锡言的二女李思怡。 也是昨天晚上自己在简单探查了一番这批秀女的根骨之后,特意重点关照的三人之一。 很幸运的是,这批秀女中有三人的灵根资质相当不错。 起码是乙等灵根,放到修仙界中也算得上个小天才。 可惜了,大明世界的环境注定了大多数人并修仙的机会。 即使踏上仙途,没有足够的资源,最终也只能堕落为茹毛饮血的可憎怪物。 这小姑娘一睁眼就看见朱厚熜正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自己,又想起昨晚的旖旎,一张小脸顿时红了起来。 这也不出朱厚熜所料,通过昨晚上的观察,朱厚熜感觉这小姑娘确实有些迷糊。 属于那种走在路上都会左脚绊右脚平地摔的那种。 欺负起来很有感觉。 “陛下……” 就在她在羞耻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朱厚熜身旁,一阵香风袭来。 这女子身材高挑,容貌妖媚,眸若桃花,眼角宛如狐狸般轻轻上挑,举手投足间流露着万种风情。 脸颊泛着红晕,似是害羞,又像是在挑逗,试图挑动面前少年的心。 她环抱在朱厚熜身后,从檀口吹出香风吹拂在朱厚熜耳边环绕,撒娇般说道。 “昨天晚上的游戏臣妾还要玩,陛下~这次可不能再耍赖欺负我了~” 此人是山东备倭道总兵官苏真之女苏紫萍,至少名义上是。 明朝不乏有野心家通过各种手段将自己的人送到皇帝身边去。 就锦衣卫呈上的密报,这苏紫萍的真实身份乃是苏真大哥家的独女,其兄正德年间因罪获刑流放,本身这女子属罪人之属,不该入宫。 但苏真可怜他大哥独女年幼,便贿赂官差,偷偷将其养在自己名下,对外一直声称是自己的侧室所生,正德十六年朱厚熜刚登基,礼部选秀女时被赵真保举入宫。 “身为后宫妃子,当谨言慎行,规行天命,劝谏君王,岂能欺上而惑主!竟白日宣淫!陛下应存远志,时刻警醒,切不可留恋美色,君不见古之桀纣……” 面前这位身上只披一件薄纱,坐在床上,虽然身姿撩人,面容精美,但此时却正襟危坐,面容严肃的坐到皇帝面前,给朱厚熜讲解治国之道的大傻妞正是是临近西南的江西书香名门,殷家的长女殷怀素。 此女素来以学识渊博,深得儒学经义,有上古先贤不畏强权,舍生取义之风,才学不输男子而闻名于世。 朱厚熜昨晚算是初步领教了这女人的厉害。 你见过完事后给朱厚熜分析江西土地几十年来的价格居高不下,没有天灾百姓却大多沦为佃户的原因,最后得出结论,几十年来江西的走私集团早就和沿海的商贩沆瀣一气,形成了将江西的丝绸瓷器通过大明国内外的贸易网远销海外的分赃体系作为消遣的女性吗? “等朕下次回来,再与爱妃把酒言欢!” 朱厚熜笑着甩开了苏紫萍的手,说到。 开什么玩笑,朱厚熜可不想再听殷怀素在自己耳边继续念经。 这家伙一讲起来没完没了,关键朱厚熜既不能真的下场和她对喷,对面是专业的当代经学家出身,朱厚熜一个在王府时四书五经都是靠上辈子大学时期的期末突击的方法勉强过了周诏的考核的混子。 现在天天忙着跟各路邪神干架,还残留的那点四书五经早就还给王府请来的那几个先生了。 骂是肯定骂不过,朱厚熜总不能真一瞪眼睛就开始殴打孕妇吧! 朱厚熜选择御驾亲征,远离京城。 这三个极品还是留给蒋太后跟她的一干干女儿们好好享用吧。 帐外的宫殿空荡荡的,对于那些资质平常,又不愿意离开后宫的女子,朱厚熜以极快的速度草草完事之后就打发她们各自打道回府准备接旨去了。 “陛下——” 黄锦此时也已经在宫外等候多时了。 “让礼部和司礼监和议一下,给今天临幸的女子都增加些俸禄,顺便给个才人之类名分——钱从内帑出,不要走国库。” 别的不行,但给口饭吃朱厚熜还是能做到的。 甚至她们如果突然改了主意,不想一辈子被困在深宫大院之中,朱厚熜随时都可以派人把她们送出宫去,并给她们找份生计维持生活。 当然,已经怀孕的要等到孩子生下来之后才能离开。 黄锦记下,他等待着朱厚熜接下来的话,那才是重点,毕竟在朱厚熜在承乾殿内荒淫无度的时候,黄锦可是在外面贴心的听着墙角数着数。 “宫内还有三人,让礼部挑些妃号让她们自己挑选,让人把宫内空闲的宫殿收拾下,让她们中午就搬进去!” “尽快!你亲自去办!” 看着朱厚熜略带严肃的神色,黄锦知道朱厚熜对于殿内那三女显然是极为上心。 不敢怠慢。 妃号啊…… 走在前往司礼监的路上,黄锦想到昨晚那些被朱厚熜派人送出宫去和家人团聚的女子,又想到宫内那三个深得圣宠的美人,微微叹息。 多少人穷尽一生想要得到的妃位,宫殿,奴仆,一夜之间就被天子当作礼品随意送出。 可古往今来深宫之中掩埋了多少女性不甘的悲歌,到死都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 后宫同样是天下各方势力争夺权力的另一处战场,朱厚熜已经尽力避免那些误入其中的良家女子在其中蹉跎一生。 而剩下的人,除了朱厚熜特意在黄锦面前展示庇护的三人外,其他人朱厚熜也就只能替她们自求多福了。 但愿她们背后的家族有那个实力,即使身处深宫也能保护她们周全。 …… 十二月初三,后宫传来喜报,经过太医院御医反复核查,确定了宫中女子十三人确定有孕。 而那三名被朱厚熜火速提拔为妃嫔的女子更是全部中奖。 天子闻讯大喜,赐京中三品以下官员每人银十两,绢五匹。 与百官同乐。 次日,西南传来急报。 西南叛军攻入湘西,湘西地方柳氏土司向朝廷求援,可未等朝廷发兵,柳家大寨便被攻破,柳家上下三百余口惨遭叛军灭门。 子女锦帛被掳掠一空。 伴随着这个消息,湘西又突然流传起了上山砍柴的樵夫在山上遇见了疑似失踪多日的小沐王的消息。 天子与百官商议,认为西南乃大明百年之患,而西南群寇降而复叛,杀掠百姓,残害朝廷命官及沐王府众人,朝堂上群情激愤,天子同样大怒。 决意御驾亲征,一战扫平西南。 朝廷当日便有兵部吏部同遣驿站快马发邸报飞抵南直隶,命令南方七省,浙江,福建,广东,云南,贵州,江西,广西承宣布政使司立刻宣布戒严,并打开武库分发军械,动员各地军户青壮返还卫所接受朝廷的指令。 并命令各布政司每司从各地卫所抽调精锐合计一万五千人,与从北方各卫所及京军精锐共计十二万八千人,合计二十三万三千人,即日开赴西南,分批次进入群山之中作战。 加封兵部尚书,左都御史,王守仁为浙直总督,总辖南方军务,率南方各军先行开拔。 赐五军都督府前军都督蒋定为征西大元帅,统帅京军,随军护驾,入西南平叛。 而朱厚熜,自然是谦虚的表示其他人其他人都封了,自己不封是不是也不合适,自己也就简简单单的依照先皇武宗旧事,兵部、五军都督府、及天子亲军一把抓。 自封“定国公”,令兵部存档,户部发饷。 鄙人不才,正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朱厚熜是也。 第九十一章 嘉靖元年 嘉靖元年,注定将是后世史书上一个绝不平凡的年份。 大明的天子并没有像过去百年里所作的那样留在京城中同百官妃嫔们一起迎接新年。 然后去南郊祭祀天地,祈求那冥冥中不可视,不可说,不可理喻的天命继续如往日一般庇佑大明。 而是率领着帝国的军队,与霍乱大明西南百余年的麓川思家叛军列阵于西南的群山之中。 迎战那曾经在先秦时期,统治着长江以南的可怕存在。 湘西,柳家寨。 湘西前线的一处不起眼的军营中,朱厚熜在眼前地图上勾勾画画。 那是传言中小沐王最后出现的地点。 虽然此地尚且处在叛军的控制之下的。 朱厚熜已然派遣了锦衣卫先行前往探查。 而明军自进入西南之后,由禁军中府军六卫将士作为矛头,兵锋所指所向披靡,湘西九溪十八寨已得其半。 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重新夺回湘西也已经是时间问题。 朱厚熜摸着昨日兵部呈上的那枚“天下兵马大元帅印玺”,想到。 学武宗自封天下兵马大元帅当然不是朱厚熜心血来潮。 武宗虽然贪玩,但也不至于要个大元帅的头衔还不够,非要让兵部给自己安排个正式编制。 后来明朝的这批皇帝到底不是朱元璋朱棣那种一路在马上取得天下的马上皇帝。 就连最喜欢cosy的武宗也不行。 朱元璋或是朱棣根本不需要依赖明廷的军事系统就可以指挥调动明廷的军队。 他们熟悉明军中几乎所有高级将领的能力和性格,每一支军队的特点和战力。 而这显然是后代的皇帝所不能具备的。 后来的明朝皇帝如果想要指挥军队,就必须借助明廷现有的军事系统,即五军都督府和兵部来传达自己的命令。 他不可能像朱元璋和朱棣那样凭借着自己的威望直接绕过兵部在虚空中指挥军队。 无论是为了什么,强行绕开兵部直接干涉军队,只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名义上皇权至高无上,但至高无上这个词汇太过空泛,如果皇帝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管,那么实际上可能皇帝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管不了。 原本整套系统还能有序的运行,但皇权不分青红皂白的强行干预,只会让将士们迷茫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要么是事无巨细,拿鸡毛蒜皮的小事应付,要么就是报喜不报忧。 而武宗想到的办法就是主动加入到明廷的军事体系之中。 朱厚熜只需直接拿来用便是。 明廷的军事制度依然正常进行,不会因为皇帝的统领而出现任何规则之外的波动,我履行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赋予我的兵马大元帅的职责,你们各级将帅乃至是每一个士兵履行你们自己的义务便是,无需考虑那么多。 这是朱厚熜想要传达的信息。 “今日兵部可有敌情送来?” 朱厚熜身旁的征西将军蒋定听到朱厚熜的话,抬头回答道。 “郭勋从前线发来消息,兵部的探子几日来在湘西发现叛军正以一种不正常速度集结,有谣言说思家当代家主的三儿子思伦桀已然秘密抵达湘西前线,叛军似乎想在在这个月发动反攻,以阻止我军在北线继续推进。” 朱厚熜点头。 仇鸾在上个月带着锦衣卫潜入柳家寨,寻找沐王遗孤,结果到现在音信全无。 如果这个月月底再没有消息,而明军却无法彻底击溃在湘西盘踞的思家的叛军。 朱厚熜就打算哪怕冒着暴露位置的风险,亲自去柳家大寨一趟。 湘西蛮神的智慧远超朱厚熜想象。 月初刚随大军进入湘西,朱厚熜就感觉到此地到处都是那东西的存在。 可憎的红虫,隐藏在黑暗的丛林中,窥伺着闯入这西南苍茫群山的所有外来者。 但哪怕是思家在前线一败再败,它却都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它在等待,自柳家祖庙两人的惊鸿一别之后,它便等待着朱厚熜的到来。 为这一刻做了充分的准备, 一人一妖都没有能无伤处理掉对方的把握。 因此,谁能逼迫对方率先现身,谁就将把握住这局博弈先机。 而蛮神的手中却有着一张朱厚熜不得不救的筹码。 小沐王。 “还有几则消息,是前线钦天监的五灵郎将传来的,说是这几日来,战场上尸体过了一夜会再清点发现少了许多,就连之前就地掩埋的当地遇难者的万人坑,其上的土层也有被新近翻动的痕迹,钦天监派出人手追查,但至今未查到具体原因。” “王守仁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朱厚熜问道,面对明军几乎是集全国之力的征讨,麓川思家的叛军自然不可能毫无反应。 听到朱厚熜的话,蒋定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喜色。 “刚兵部来报,王尚书统帅的南兵在贵州再次大胜,斩首千人,俘获万余,如今正举兵南下,向着叛军的大本营麓川挺进。” 麓川,思伦家的龙兴之地。 自元廷中期,麓川思家便迅速崛起,在元末更是陆续吞并了周边土司,称霸云贵,号称有战象千头,精兵三十余万,宣布脱离元廷的统治。 而元廷对此无能为力。 若无意外,思家效法过去那些割据云贵的军阀们,建立麓川王国,脱离汉地中央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可惜,他们碰上了刚刚驱逐了元廷,急于向四方展示明廷武威的朱元璋。 朱元璋遣沐英率兵三万平叛,从建国初一直打到洪武三十年,何福执斩(刀干猛),方才遂平麓川之乱。 而到了正统年间,明廷更是先后四次,1439年(正统四年)、1441年(正统六年)、1442年(正统七年)、1448年(正统十三年)征讨西南悍然举兵反明的思家残党思任发等人建立的麓川王国。 麓川,乃是思家能够屡败屡战的根基所在。 攻陷麓川,意味着明军将彻底赢下这场战争。 虽然王守仁尽管在贵州不断胜利,但离麓川却还有不少的距离。 这段时间,虽然叛军节节败退,但前线的部队多是些投降思家的墙头草。 思伦家真正的主力,那些骑着战象,传说中凶猛非常的麓川蛮兵却仍尚未出现。 第九十二章 南沼传闻 “传令,让郭勋带府军卫二百人进入柳山,探查湘西敌情,接应大军入山。” …… 这就是幸存者们口中的那所“京观”吗? 仇鸾和身后的十二名奉命潜入柳家寨,寻找的小沐王下落的锦衣卫们看着这块原本是长生寨农田的土地上,用人头垒起的那座的令人生畏的高墙。 四周土地因为长期无人打理而荒芜,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腐烂之后的气味。 “寨子中的人都在这里了。” 仇鸾身旁,那位以为锦衣卫们指路为交换,要求其协助带回自己儿子尸体的女人,站在这高耸的京观旁,哭诉道。 “投降了思家的石家叛军为了逼迫寨民说出小沐王下落,竟然不惜杀害全寨上下三万多口……我可怜的儿啊!” 女子声音悲切。 锦衣卫们看着眼前这些被叛军残害的西南军民,同样气愤不已。 仇鸾下意识的攥住了剑柄,按捺住心中情绪的激荡。 自正统以来,明廷衰微,四次麓川之战皆以惨胜收场,而土木堡之变后,北方精锐尽丧,更加无力控制西南。 因此匪兵猖獗,土司酋长们杀人越货,相互攻伐吞并之事屡见不鲜。 见妇人实在可怜,问道。 “寨子里人尸身都在哪里,我们可以帮你找找儿子,说不定可以找到。” “对?尸身呢?” 此时,那妇人哭泣声一顿,她环顾四周,眼神逐渐变得疑惑。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的她可是躲在京观旁的死人堆中混在还未来得及被砍头的尸身中装死,方才保住一命。 几万人的尸体堆叠在一起,可如今,却突然之间不声不响的全部消失不见。 若不是地上依旧残留着大片与土壤混合后暗红色的血块,妇人都要以为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尸身不在这里吗?” 见女子神色疑惑,变为寻不到儿子尸体的痛苦,仇鸾问道。 “在的,原本在的,可现在……不见了……” 妇人向仇鸾解释完了之后,仇鸾若有所思。 尸体不会自己凭空消失的。 “最近寨子中可有什么怪事,或是出事前后见过什么怪人?” 听到仇鸾的话,妇人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忆道。 “那天石家寨的叛军攻入寨内,大肆屠杀,我看见石家的部队中跟着许多南沼巫师模样的人,石家人对他们很是恭敬。” 仇鸾沉默的。 南沼古国,一直是在这些西南土司蛮民中流传的一个传说。 相传历史上南沼并未真的灭亡,它还拥有无数神通高强的巫师隐藏在暗处静待时机,时刻等待着重新恢复祖先曾经的辉煌。 可南沼早就在唐昭宗时期在外部唐兵和内部叛乱的双重打击之下覆灭了千年。 就算有遗种,为了活命,又岂会还留在这片被敌人统治的土地上。 天边的夕阳渐落,马上就要入夜。 这几日来虽然仇鸾等人刻意隐藏身形,但此地人畜多被杀绝,十几个壮汉的队伍实在是太过显眼,依然不可避免被抓住了行踪。 而夜间,正是山野精怪,邪祟阴物活跃之时。 尤其是大战之后,血气充裕,邪祟们享受血食,吞噬精魄,行动便会更加活跃。 “天黑之前,先回柳家祖庙里,等明天天亮再寻找小沐王……” 仇鸾说道,四周安静的可怕,想必又是那思家妖人施展了什么法术,搜索着这一行奉命前来的锦衣卫的行踪。 回到柳家祖庙,太阳刚刚下山。 一路上平安无事,仇鸾等人松了口气。 虽然柳家祖庙是整个柳山阴气最为浓郁之地。 但周边数里却不见半个鬼祟。 几个月前在柳山上爆发的那惊天动地的一战。 盘踞湘西上千年的血娘娘临死前痛苦的哀嚎声还响彻在这些妖魔鬼祟的耳边。 西南湘西蛮神的怒吼声哪怕时隔数月,依然让此地的邪祟们胆寒。 曾经遍布阴魂恶鬼的魔窟,如今反而成了这片土地上最安全的地方。 “仇指挥,该我去守夜了……” 仇鸾面前,一名青年锦衣卫站起了身。 他名为林道,乃是原锦衣卫百户林有成之子。 朱厚熜登基之后,借皇宫失火,命令其舅前军都督蒋安率京军协防禁宫,清洗禁军。 而秉承着宁缺毋滥的原则,清洗之后将各卫人数缩编到每卫一千两百人,而旗官的人数不变,除了维持基本的编制之外的旗官全部被集中在一起,直接听从皇帝的命令。 这些人不接受除了天子之外任何人的命令,哪怕是太后抑或是司礼监。 因此这批人也被宫中禁军暗地里称之为为“天子近侍”或“近卫”,乃是禁军中的禁军。 而如今存在近卫的皇城禁军除了锦衣卫之外只有府军六卫存在。 每卫120人,共计八百四十人。 都是从亲军二十六卫和京营各军中选出精锐可靠之士,接受皇恩之后组建而成。 不过据说以后府军六卫将会通过武举从全天下选拔人才。 不再局限在京中兵士。 林道一边眺望着远处下山的山道,一边想道。 他很幸运,宫中失火的那段时间恰好是他回家奔丧,准备继承父亲在锦衣卫中的职位的时刻。 也因此躲过了那场残酷的清洗。 并靠着一身本领接受皇恩,成为禁军们口中的“真正的天子近卫”。 皇恩浩荡啊…… 感受着血液中那温热的青金色暖流,他想道。 夜晚的柳山静悄悄的,百鬼奔逃,邪祟隐踪。 林道并不感觉意外,感受着夜间微凉的冷风,他甚至微微有了些许睡意。 直到—— 有人! 林道拔剑而出。 脑后恶风突起,林道想也不想,一刀向后斩出。 手中百炼钢刀砍到身后之物却仿若劈上了铁板。 哪怕是以锦衣卫的力道都被震得虎口隐隐有些发麻。 林道知道一击未能建功便立刻向后退去。 躲过了迎面而来的那一股瘆人的恶臭味。 这难道是传说中在西南群山中受阴气侵袭而成的僵尸? 借着月光的以林道超凡的目力,他看清了面前之物的长相。 青灰色的表皮透着死气。 口中一对尖锐的獠牙突起。 双目如同铜铃,闪烁着如野兽般的绿光。 口中流淌的不知道是唾液还是尸水,散发着阵阵恶臭。 而让林道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神情变得极为凝重的是。 眼前的树林中传出一道道细细簌簌刮动树叶的声响。 一道道绿光在眼前黑色的树林中闪烁不定。 粗略一数,那绿光竟有数百。 看着眼前挨了全力一刀却毫发无伤的绿尸,林道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耳旁突然响起铃声,林中,一名披着白袍,将容貌隐藏在兜帽之下的男子手持摄魂铃,操控着尸群向林道缓缓走来。 而他的胸口,则绣着一只踩着梧桐木枝干的凤鸟。 第九十三章 食人 “明廷的窃贼!离开此地!” 那白袍人缓缓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宛如锯木头一样刺耳的声音令人感到格外不适。 “此地为天子之土,吾等皆为天子臣仆,当驱逐恶兽,庇佑生民!” 林道挽了个刀花,他冷哼一声,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说道。 虽然面对这几十具僵尸,自己最多对付两人,若是一拥而上自己则远远不是对手,但是刚刚的响动势必已经给了柳家祖庙中正在休息的仇鸾等人提醒。 “汉人的天子图如此的贪心,难道富庶的汉地九州还不满足他那无休止的欲望吗,为何要屡屡侵犯我们的土地?明廷贪欲无尽,在西南率兴刀兵,大造杀孽,终该灭亡!” 那白袍男子说着,手中铜铃摇晃,抬手一指,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变得空灵森然而鬼魅,他唱道,伴随着手中铜铃的响动。 “毙命枉死,实堪悲悼。 故乡父母,依闾企望。 娇妻幼子,盼尔回乡。 尔魄尔魂,勿须彷徨。” 此乃湘西尸匠自诞生以来产生的最恶毒之咒语。 利用横死之人死后留存在心中一口怨气,用法术在聚阴之地灌阴入体,将其肉身炼为僵尸。 又用死者生前对父母妻女执念,令其阴魂居于躯壳之中。 爱意化为食欲,撬开父母的头颅,饱饮妻儿的血肉。 此咒一出,群山中上百绿僵当即狂躁了起来,不再隐藏身形,直接向着山顶的残破的柳家祖庙冲去。 “走……” 林道左躲右闪,面前的僵尸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虽然招式笨拙,但弹跳之间速度奇快无比。 面对围攻,人类双拳之力着实有限,很快林道腰侧就不幸被划出了一道拇指粗的伤口。 伤口处泛着黑烟,并迅速的流血化脓,青雀之火自体内灼烧迅速止血。 但伤口处却依然是一片麻木。 林道心中一沉。 这些僵尸的身上的尸毒着实厉害。 就算是烧焦了血肉竟然都无法彻底驱逐。 就在这时,两道流光射来。 锦衣卫总旗官卫忠在不远处弯弓搭箭,迟滞僵尸的动作。 而一双少年的手抓住了林道的后背。 是仇鸾。 他拉着林道迅速的向着柳家祖庙中退去。 而庙门外,那些僵尸们似乎在庙门口徘徊,像是在畏惧着什么,身后白衣男子手中镇魂铃连番催动,方才不情不愿的向着柳家祖庙前进。 “没事吧……” 仇鸾递给林道一颗解毒丹。 同样是朱厚熜在离京前几日的成果。 林道服下,锦衣卫们各自在柳家祖庙的废墟中寻找合适的位置,准备迎战。 “无事,谢指挥使关心。”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流流向伤口的位置,伤口处宛如有蚂蚁在爬一般,翻开衣服,上面的焦炭死皮已经脱落,重新长出了细嫩的新肉。 他不禁再次感叹如今的天子的神威莫测。 仇鸾点头,他攀上高墙,看着远处的白衣男人,如鹰一般的双眸让他很清楚的看到了那白衣男子身上的图案。 “大理段氏……” 那名白袍男子显然也注意到了仇鸾的目光,抬头回望过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 仇鸾率先开口。 说道。 “元末之时,天下大乱,段世屯积兵勇,阻绝道路,妄图分离中国,后沐英王弼等人率军入川,攻破龙尾关,将大理段氏一族尽数押解京城……如此大罪,本该举族诛灭,然太祖怜老王段宝曾上表乞降,言辞悲切,言「尔祖宝,昔年曾有降表,朕不忍废。」。故赦免其罪,赐予官职……朝廷如此天恩,为何还不知足,竟与思家乱贼同流合污,殊不知如今圣主当世,天罚转瞬即至!” 而听到仇鸾的话,那人的双肩明显抖了一下,很明显是被气的。 元初之时,自己的先祖欲举兵自立,结果被暴揍一顿,不得不上表请降,成为元廷的一部分。 元末之时,正准备趁着元末大展宏图,却又碰上了朱元璋,结果又是全家被抓到京城,这次连封地都被剥夺了。 要知道元廷还愿意让段氏继续做他们在大理的代理人的。 只要按时给元廷缴税,蒙古人不在乎到底是谁在统治着大理。 而明廷则明显更倾向于依靠平衡土司之间的势力,不断增强中央官僚在当地的实力。 你们明明是来我家抢劫的,结果说的好像最后是我们段氏欠了你们朱家多么大的恩惠一样。 白衣男子被气得发抖,但还没有来及反驳,身后传来了一阵瘆人的笑声。 “你们明人就喜欢说这些,自诩为文明正统,以为天底下所有人都只能按照你们所划定的路线前进——” 从树林中出来的男人三十余岁,一对眼睛在黑夜中冒着赤光,眼上无眉,此时正咧嘴大笑,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尖牙。 手臂处的筋络像是如墨一般的青黑色。 左手带着天珠,右手握着一柄用大腿骨削成的人骨法杖。 “眉稀、齿疏、筋黑、目赤、食人之相也。” 眉毛松散,牙齿稀疏,经络发黑,眼睛发红是食人者的面相。 如果说之前面对这段氏遗族仇鸾还有心情去跟他们在战争之前打打嘴仗,舒缓下大战前将士们有些紧张的心情。 但面对眼前这个不知道吃了多少妇女孩童的食人魔,仇鸾从牙缝里冷冷的蹦出来几个字外,却是已经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莽荒酋长,率兽食人!天理难容,国法必诛!” 而听到这话,那蛮人却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朗声回到。 “明廷贪虐无度,凌辱生民,残害忠良,我不过是每日吃半个人罢了,比起你们汉人杀人不见血的本事,还是自愧不如。” “是吧,天子亲信,咸宁侯仇钺之孙,大明朝最年轻的,真正履行职务的锦衣卫指挥佥事仇鸾。” “自我介绍一下,我乃思家当代家主思伦光第三子思伦桀,任麓川征东将军,在此恭候天使多时了。” 思伦桀特意在履行职务四个字上加重了字眼。 明显是暗讽明廷腐败,任人唯亲,自土木堡以来,锦衣卫指挥使这么重要的职位,竟然出现过让不满三岁的幼童担任的可笑局面。 第九十四章 柳家祖庙 “天使为何不言!仇指挥出身名门,难道连最基本的汉家礼数都不知道吗?” 思伦桀显然是对明廷目前的状况十分的了解,竟然一语便道破了仇鸾的身份。 最了解你的可能不是你的朋友,反而是你的敌人。 朱厚熜登基之前,明廷上下之腐败堕落,简直是触目惊心。 朝野上下贪墨成风,基层兵凶吏酷,加之几代帝王痴迷于太祖太宗开疆阔土,八方来朝的武功,对外征伐无度,汉地灾荒连年,流民遍地,百姓劳苦,人不堪命。 明廷却又深陷财政危机,甚至连正常的救灾都做不到,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而这自然都被有心人看在眼中。 “既食同类,何以称人?其实为禽兽,惺惺作态,沐猴而冠罢了?昔日西汉时刘德重新编纂周礼,是观天下人心日渐沦丧,道德败坏,为了教化万民,德化百官而用的,千年来从没有听说过有食人禽兽也能被周礼感化的……” 听到此仇鸾的讥讽,而思伦桀闻言却并不生气。 毕竟嘴炮嘛,谁先绷不住谁先输了。 “你们明廷腐败,将相无能,只知欺压百姓,吸食万民骨血……文官袍服上绣的是是禽,武官袍服上绣的的是兽,民间恶其勒索无度,称之为衣冠禽兽……朝廷上下如此行事,却还能自夸学富五车,师承孔孟,礼源先周,你们庙堂上那些吃人无数的衮衮诸公都敢自称之为学士大儒,我一西南蛮夷的,又如何不敢呢?” “蛮夷竖子!以为读了几本书就知我天朝文化!多说无益,看箭!” 仇鸾深感这家伙伶牙俐齿,而且拖得越久,从树林中出现的绿毛僵尸就越来越多。 仇鸾本打算先嘴炮拖些时间看事态是否能有转机。 见包围越来越密集,便不再多言。 指尖一缕青金色的朱雀之火缠绕箭身,张弓搭箭,向着庙外思伦桀的方向射去。 长箭夹杂着冷风,呼啸着朝思伦桀的面门射去。 思伦桀闪身躲过,不过看着那带着青雀之火的箭身,却是轻咦了一声。 仇鸾所用箭身乃是用朱厚熜栽种在西苑太液池旁的灵竹制成,方能携带青雀之火。 且有摧坚破锐之功效,虽然只是木质,但却凭空让攻击多出三分锐气。 不过由于灵竹还处在移植的初期,因此此箭也仅仅制作了少部分供锦衣卫们内部使用,察看功效。 不过今天看来,效果却是远超预期。 青雀之火加上破魔之箭,一箭便射穿了思伦桀身后一只绿毛僵的头颅。 凡人的刀剑确实难伤,而在竹箭的面前却宛若豆腐一般。 绿毛僵倒地哀嚎,伸出干枯的手臂想要把头上的箭支拔下,但随着一阵抽搐,其便跌倒在地,从脑袋上方冒出一股黑烟,便不再挣扎,显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而还未等仇鸾等人高兴。 “段兄!速攻之!” 思伦桀闪身躲到尸群之中,冲着白袍男子喊道。 那段氏青年当即摇动摄魂铃,再次唱起引魂领尸的歌谣来。 黑暗中尸潮如海一般朝着柳家祖庙袭来,看着眼前密集的尸群,在场锦衣卫尽管都是身经百战,见识过大场面之人,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上千活尸,也只感觉头皮发麻。 “射!” 听到命令,锦衣卫们当即张弓搭箭,伏弓疾射! 一时间青金火光如雨般降落,照亮了漆黑的长夜,让黑暗中的怪物显露了真身。 而那本来跟在锦衣卫之后做向导的女子看见尸群神色惊恐,但是当她借着火光,看见尸群中某一人的身影时,顾不得害怕,惊叫出声。 “幺儿!我儿子在里面!” 她惊喜道,紧接着,看着已经双目泛着绿光,周身上下大大小小伤口用线缝好,脖子上端着的也不知是哪家孩子的头颅。 她不禁再次悲从中来。 “幺儿!这辈子是妈对不起你!这辈子让你受了这罪!受这般委屈!下辈子妈给你做牛做马也都认了!” 而那尸体似乎分辨出了母亲的声音,那张陌生的脸上各种表情分外复杂,受到指引,速度变得奇快,竟突然越过尸群径直朝着那妇人扑来。 龙雀之火照耀下,跃入祖庙的身影,脸上却并不是与家人团圆重逢的喜悦,而只剩下了对血亲血肉贪婪的食欲。 “邪魔外道!休得猖狂!” 仇鸾怒喝道,他扶刀而起,没人能看到他是如何来到那僵尸面前,又是如何出刀的。 唯有跌落在地的头颅和倒地的尸体证明了刚刚那白光一闪的刀芒的惊艳。 “好刀法!” 思伦桀看见这一幕,不由得鼓掌赞叹道。 而看到仇鸾身旁锦衣卫们的尸体各个不凡,他的神情转而变得凝重。 难道明廷的底蕴,真的如此之强? 竟能成批量的出产足以降魔伏妖的武道宗师? 妇人趁机捧起在长生寨的京观中找到了自己儿子的头颅。 和地上的尸体拼凑在一起。 望着面前养育了十多年的身影,悲伤如窒息一般袭来。 夫婿戍龙城,老大新战死。 幼子留家中,今年又横死。 “母亲带你回家去!” 尸体装进麻袋中,女人神色悲伤,却难掩坚韧。 这个世界的人类总有这样一种性格让朱厚熜感动。 无论是面对食人饮血的妖魔邪祟,还是敲骨吸髓的贪官恶吏,人们会无力,会失败,会恐惧,但唯独不会屈服。 这个世界的人类见惯了死亡和痛苦,祖祖辈辈几千年来都这样度过,并寻找着扫荡妖魔之法,这些吓不倒他们。 尸群已经杀到樯下。 他们飞跃过高墙,朝着面前神色严峻的锦衣卫们冲来。 眨眼间,仇鸾一行十三人便被淹没在尸海之中,如同海上狂风暴雨中的一叶随时都要倾覆的扁舟。 “跟紧我!” 仇鸾再次提醒着身旁背着装有尸体麻袋的妇人。 纵然是他在连斩了扑面而来的十三只绿僵之后,不可避免的添上了伤痕。 左肩已经随着伤口的迅速化脓而逐渐失去了知觉。 而其他锦衣卫状况只会更糟。 已经开始有伤亡出现了。 仇鸾看着右侧被群尸疯狂争抢啃食的锦衣卫的一条断臂,挥刀逼退了两只僵尸之后,趁机服下最后一颗解毒丹,想道。 必须尽快想个办法,不然这一行锦衣卫都要死在这里。 “段家引尸之术,果然名不虚传!” 见僵尸已经淹没柳家祖庙,锦衣卫们被吞噬殆尽只是时间问题,思伦桀对着身旁的白衣青年赞叹道。 “不过是借用荒神之力罢了,还是要多亏家主破开明廷的封印,否则凡人之躯哪里能指挥的动数千僵兵!” 听着这话,思伦桀一笑。 “明日阵前,五千僵兵尽出,定能让进犯湘西的明军大败而归!吃尽苦头!” 两人互相吹捧,段氏青年虽然嘴上谦虚,面容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我倒觉得未必!” 此时,天空中一道惊雷炸响,一道声音冷冷响在两人耳边。 一身穿天师道袍的青年踏空而来,面对群僵,不慌不忙,掐指念咒。 “开通天庭,使人长生。三魂七魄,回神返婴。灭鬼除魔,来至千灵。上升太上,与日合并。三魂居左,七魄守右。静听神命,亦察不祥。邪魔速去,身命安康!” 身后,府军六卫贯甲执兵,随着一声鼓响!已列阵向着思伦桀两人冲来。 看着面前的六卫军士一个个气血如虹,并伴有白虎异像,思伦桀脸色微变。 第九十五章 府军卫 面前道人掐诀念咒,天地间骤然一股阴风袭来。 耳旁传来阵阵鬼哭神嚎之声,头顶天雷阵阵。 宛若神罚。 这僵尸本就是人死之后怨气汇聚阴气产生,属天地间至阴之物。 而天雷至阳至强,乃一切鬼祟阴物的克星。 面对头顶这滚滚天雷,纵使这些僵尸们智力低下,也都本能感到畏惧,动作变的迟缓。 天空骤然一声巨响。 一道金色的雷霆直冲而下,仿佛天地都要被这一击撕开。 阴风阵阵,夹杂着百鬼的哭嚎。 那是自北斗幽冥,万鬼囚笼之所吹来的冷风。 “不好,快退——” 相比天空中那一击之下,数百僵尸化为灰烬的天雷,这能够在不知不觉中吹散三魂七魄的冷风带给思伦桀的感觉更加致命。 思伦桀脸色大变。 他一手拉着身旁因为数百僵尸被直接烧成灰烬,心神大损之下遭受反噬仰面吐血的段家巫师,飞身躲过迎面刮来的冷风。 另一手直接抛出怀中的人骨舍利,散发神光挡住天师的退路。 “密教的手段——” 头顶那青年天师的声音如同鬼魅。 幽幽的在本以为躲过一劫,松了口气的思伦桀身后响起。 “你就不怕甘丹寺的僧人知道了,扒了你的皮?把你的灵魂封在鼓内,日日煎熬?” 思伦桀悚然,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新任天师到底是如何出现在自己身后的。 而且,刚刚施展了那两道威能奇大的法术,这天师的表情却依然云淡风轻。 似乎半点负担也无。 此等修为,闻所未闻,闻所未闻—— “天师说笑了,这是我家族秘传,关藏地密教佛门何事?再说,天师身为龙虎山正一盟掌教,不好好在天师府待着,何必来掺合这趟浑水呢?” 思伦桀咽了一口吐沫,他的右手死死的扣住手中的人骨法杖。 这法杖取自以为了不得的高人,思伦桀一身本事几乎大半来源于手中之物。 “原来是康巴羌藏——” 那青年天师淡淡的说道。 “我奉天子诏命,入西南除妖降魔,扞卫天下玄门道统。” 接着,这天师目光一凝,高声质问道! “尔等番邦外道!何以敢抗拒天命!在此地阻挡天兵!” 被称之为外道,让思伦桀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可又无法反驳。 毕竟是自己刚刚主动和藏密划清了界限。 自两宋以来,居住在四川等地的藏民与北方的乌斯藏,朵干等地的藏民便冲突不断。 几方武装对峙,相互劫掠之事时有发生。 双方的矛盾还是在元廷的势力进入藏地后才逐渐缓和。 如今藏密势大,以至于世人都以藏地五寺为藏民正统。 不知道在云贵之地还有藏民遗族屯聚。 其苦行僧侣,密教巫师同样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威能,可以降妖除魔,庇佑信众。 “天师说笑,汝可——” “邪魔外道!还不伏诛!” 思伦桀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天师便一抖手,三五斩邪剑便被其握在手中。 三武斩邪剑,全名为三五雌雄斩邪剑。 剑分雌雄两把,剑状若生铜,剑柄为五节连环,剑身刻有秘法符文以及日月星辰,剑重八十一两,象征着太上老君八十一化。 雌剑被封于鹤鸣山的戒鬼井内,对外宣称是镇压井内妖魔,而雄剑则是作为历代天师传承的信物,被历代天师所掌。 此剑同样为至阳至刚,若是能效法祖天师临水斩龙,以龙血开刃,则威能更甚。 思伦桀见这剑光如练,自己一身食人阴功不可力敌。 侧身闪躲,只见那剑光擦着头皮飞过,但还未来得及松上一口气,一股剧痛便从后背袭来。 “啊!” 他刚想伸手去摸,但下一刻人骨法杖连同右手都一同跌在了地上。 还好一旁的段氏巫师此时终于缓过神来,拉了他一把,才让他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鬼剑法! 脑袋一百八十度旋转,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后背,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的刨开,然后掰断抽出了肋骨和脊椎。 而远处那只伤口齐整无比握着法杖的断手让他不由得心生寒意。 是天师道的法术——不,是那把剑—— 他的目光转向了面前面无表情的天师道新任天师张永续手中的那把三五斩邪剑。 此刻仔细看去,固然外表从内到外都散发着至阳至刚之气,但物极必反,凝神盯久了,反而感到莫名的有些阴冷森然。 三五斩邪——斩的到底是什么—— “不好——我的僵兵已经死伤过半了!” 身旁的段匹敌苍白的脸上满是阴沉,说道。 而思伦桀闻言大惊失色,甚至比自己失去了一支手臂还要震惊。 今天晚上,为了以防万一,同样是为了明日迎战明军做演练。 五千僵兵几乎尽出。 寻常三五只绿毛僵尸便可以为祸一方,如果数量过百又不及时处理,便可称之为一方大灾,可今日这五千僵兵却好似地里庄稼,被一片片轻易的收割,竟然眨眼间便损失了一半, “那些禁军们很不对劲!” 说着,段匹敌又吐出一口老血,眼睛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那些铁甲禁兵。 这口血洒在地上鲜艳的可怕,显然是已经伤了根本。 思伦桀定睛望去。 那些身披重甲的明廷禁军,手握的武器并非是寻常刀剑。 而是如明廷仪仗队大汉将军祭祀所用的瓜锤和巨型阔刃。 其中有些特别巨大的甚至可达百斤,乃是三米多长,通体由精钢一体锻造的巨型斩马长刀。 刀身宽厚,其中有一些甚至因为出阵匆忙连锋刃都来得及未开。 不似是长刀,更似是长锤。 而这些原本是仪仗所用,彰显明廷威仪的兵刃此时在这些兵士的手中却翻涌如飞,轻若无物。 重达百斤的长刀铁锤一挥,砸在身上,纵然僵尸号称钢筋铁骨,力大无穷。 但接连挨上几下也是内脏破裂,骨断筋折。 这些活尸的数量还是太多,它们一拥而上,将这些铁甲怪物重重的扑倒在地上。 被群尸扑倒的禁军却不惊反怒,同样也是一声怒吼。 伸出被铁链缠绕的密不透风的铁手,与这些僵尸翻滚在地上开始角力。 思伦桀和段匹敌同时瞪大了眼睛。 看着尸群中那个被铁甲包裹的甲士,伸出双手,不管周身疯狂啃食捶打自身铁甲的僵尸,擒住了对面僵尸的脑袋。 伴随着一声宛如虎啸般的怒吼,他双手用力挤压,徒手将那僵尸的头颅生生挤爆。 伴随着脑花四溅!那浑身上下被铁甲所包裹的甲士怒吼着从尸山中站起。 将手中的无头尸体用力向下一砸,砸倒了无数还想攀附其上的活尸。 他竟在尸群中毫发无伤—— 此时,段匹敌才注意到,他周身所穿的甲衣并非是通常的铁甲。 而是由一块块拇指厚的铁板串联而成,每块铁板同样被用食指粗细的铁锁和铁链串联在一起,紧紧的绑在这些兵士的身上。 平常的铁甲与眼前将士所穿的相比宛若一件脆弱的铁皮衣罢了。 仅仅这些铁板的重量,粗略估计,加在一起怕也是重达千斤。 那些僵尸确实能生撕寻常铁甲,但绝不包括眼前的这些东西。 那战士拾起了地上被砸的微微有些卷刃的长槊铁锤。 他一手持锤,一手持斩马重刀,长刀退敌,重锤砸落。 每一击都能听到头骨碎裂,脑浆飞溅之声。 每进一步,周身上下铁锁碰撞哗啦作响!伴随着从甲胄上缓缓洒落的血迹,显得格外瘆人。 而身披千斤重甲,面对着数十倍的鬼祟之敌,这些天子禁兵奋战日久非但没有感到疲惫,反而随着堆积的尸体和不断浓郁的血腥味,双目赤红,隐隐有癫狂之色,浑身兴奋不已。 其战到激烈处,竟仰天长啸!发出虎啸一般的战吼! 这战吼仿佛会传染一般,一传十,十传百,柳山之中,数百禁卫立于尸山之上,一边捏着僵尸脖颈将其举起,用铁锤砸碎它的脑袋,一边又随着其他人一同仰天怒吼! 一浪又一浪的战吼传遍柳山南北,伴随着战阵上空血气升腾,邪祟闻之远遁,鬼怪惊惶避走。 第九十六章 俯请凌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元真君! 思伦桀的心沉入了谷底。 明廷的实力,竟可怕如斯。 看来,只能提前动用那个东西了。 他用仅存的左手握住手腕处如血一般的天珠。 面前的天师道天师张永续似乎早有戒备。 并没有继续追击。 反而手持三五斩邪剑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面前似乎都已是奄奄一息的两人,并没有要出手补刀的意思。 “天师好身手,只不过为了明廷值得吗?明廷天命已衰,百年之后,终有水德眷顾之人入主中原……天师如今舍命相助明廷,难道就不怕与明廷绑的太死,到时遭到清算吗?” 思伦桀一边刺破手指,将血滴在手中的天珠上。 受血液的侵染,这天珠的颜色愈发的殷红妖艳,其中更似有活物蠕动。 一边说道。 而听到这话,面前的张永续却并没有任何要反驳的意思,而是摇了摇了头。 叹息着,似乎在感慨眼前之人的狂妄自大,只相信自古以来的法则,而不相信人类自身可以创造的变化。 反而为一己之私在西南掀起战乱,黎民百姓死伤无算。 “原来你不明白……” 面前天师看着自己目光变得怜悯,这让的思伦桀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压抑。 他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天师眼中会露出如此的表情。 就好像自己是个蠢货,拿着前朝地契换酒,却不知道外界已然改朝换代。 “当今天子将带着万民走出另一条路来,莫要再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 他看见汉地天师说话间眼睛盯着自己的右手。 思伦桀咧嘴大笑。 他将右手举过天空,那串如血般的天珠一个个崩裂开来,栽落在地。 一只只红线虫从中迸射而出。 张永续退后了。 他神情凝重,闪身挥动三五斩邪剑,单手掐出金光咒文。 又呼来天兵相助,方才稳定身形。 看着面前汉地天师如临大敌的一幕。 思伦桀一边忍受着红虫啃食肉体的痛苦,一边却以恶毒的视线回望面前将自己逼入绝地的汉地天师。 他全身的青筋泵起,皮肤如煮熟的大虾一般通红。 从黑夜中柳山深处传来阵阵土石崩塌的轰鸣,脚下群山晃动,像是地下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翻身。 “什么另一条路,从古至今,人类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你身为汉地天师,如今面对这血湘蛮神的化神,不也是只能选择逃避吗?” “千年轮回早已证明一切,天命诸神无可违逆!任何人都不行!” 十三颗天珠中各自钻出一条拇指粗细的红虫。 与张永续几个月前在柳山看见的那些细小而充满攻击性的红线虫完全不同。 这十三只红虫外表晶莹,仿若美玉。 内有繁杂的符文闪动。 几只红虫吸附在思伦桀的身上,并不同普通红线虫那样饥渴。 反而不急不缓,蠕动着身子,一点点试图钻入这思家爱子的体内。 不多时,便已经有三只血虫与思伦桀融为一体。 张永续皱着眉头,凝神盯着面前这面容痛苦扭曲的西南蛮王。 他有种感觉,在血虫钻入思伦桀的身体之后,眼前之人便处于一个十分奇妙的境界之中。 思伦桀仿佛已经与群山融为一体,他的每一次呼吸,群山都会给予回应。 那黑暗中汹涌的雷霆翻滚之声越发猛烈了。 “辟虎毒王,六天鬼王,震拾罗铃,北帝魔王,四天皛晶,酆都鬼相,巴元丑伯,九天都录,总领大魔,敢不从命。” 天兵天将列阵在前,六天鬼兵紧随其后。 又有天师府法坛供奉的雷部将帅。 八部天魔辅佐。 张永续当即提剑冲去。 “难道直到现在,天师还不明白鬼神之威,凡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的吗?” 张永续来势汹汹,可思伦桀却没有半点慌张的意思。 那些或是威风凛凛,或是鬼气腾腾的天兵鬼将在思伦桀的眼前视若无物。 脚下的土地皲裂开来,一串又一串的枯枝从地下钻出,这些枯枝如蛇一般向上缠绕盘踞,截取着柳山中的养分,疯狂生长。 不一会,便已将原本荒凉冷落的柳家祖庙围绕的水泄不通。 如今还是晚冬,可整个柳山却仿若提前进入了春天,万物复苏。 而从远处看去,整个柳山好像温暖如春,枝叶翠绿。 群山被翠色所包裹,神兵鬼将被这藤木所阻挡。 空中阴风呼啸,邪祟妖鬼穿梭其中,令人两股战战。 张永续提三五斩邪剑,周身穿梭来去的藤曼枝干全部被斩去。 与那些不多时便被擒拿消灭的天兵鬼将相比,竟无一叶可以近身。 但这群山藤曼层出不穷,依托整个湘西的地脉之力,永无断绝之理。 张永续的败退只是时间的问题。 “天师纵然神通广大,修为堪称震古烁今,但想要在湘西一方土地的地界上对抗本地山神,恐怕也是办不到的……” 说实在的,最开始张永续一剑展开拦路的层层藤曼,只隔着数道木墙几乎杀到思伦桀的面前。 倒是把思伦桀吓了一跳。 好在这群山之力无穷无尽,最终张永续还是被逼退。 如今也只堪自保。 这四周的藤蔓愈发的翠绿了。 思伦发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第五只血虫也已经咬穿他的皮肉,开始啃食他的筋骨。 “是的——也许我一介凡人之躯,确实做不到……” 听到思伦桀的话,张永续似是想到了什么,反而收起了剑来。 眼前的思伦桀确实已然非人,而与诸神同列。 说道。 这反而让思伦桀为之一愣。 这张永续的实力已经是他平生仅见,说不准还有什么底牌。 思伦桀的语气表面风轻云淡,实则暗加戒备。 万不可让此人找到机会,破了这蛮神降世之术,坏了我麓川王庭的大事。 不过张永续突然放弃让思伦桀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如今五虫已经入体,如今的思伦桀在一身精血耗尽,彻底沦为蛮神化神之前,已经是实打实的鬼神之力。 刚刚被斩断的右臂早已经断肢重生,背生双翅,如天魔降世。 感受着一举一动便能裂山分水的力量。 汉地天师……也早不被他放在眼中。 思伦桀想到。 尽管此次召唤匆忙,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拿明廷万军之血祭祀蛮神。 但这湘西之前在各地筑造京观时,积累的数十万血食大概也够了。 为何,蛮神在利用湘西地脉,吞噬掉其上十万生民的血肉精魄之后,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 反而,对于自己被突然召唤出来,思伦桀却感觉其隐隐有些恼怒。 蛮神啊!我当如何祭祀方才能令您欣悦呢! 思伦桀惶恐的不安的想到。 他转眼看着底下那些正与藤蔓厮杀禁军和眼前的天师。 虽不知为何蛮神不喜,但是时候终结一切了—— “万山群魔,听我——” 思伦桀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面前一向自称玄门正统,看不起蛮夷之地请神附体之术的天师府的天师,竟然学着那些关外巫师们挑起了迎神的舞蹈。 而他口中念诵的宝诰,更是思伦桀闻所未闻。 “凌霄上清天,无上玉清皇!” “发菩提慈悲心,弘众生大愿。” “以雷火智慧力,伏六道诸魔。” “总司炽阳雷火,统御三界。 “大圣大慈,至皇至道。” “俯请——凌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元真君!” 第九十七章 对峙 天亮了—— 人们看见有太阳从天上降下。 缠绕在身上藤蔓骤然间变得无力。 郭勋撕开这些畏光的妖物的封锁,抖落身上的枯叶,抬头向上看去。 天地间骤然亮如白昼。 “天子——” 被那光束照耀,他感觉到心中的暴虐都平复了不少。 周围的府军六卫的将士同样都心有同感。 群魔受到召唤,还未完全聚集,便看见天空中骤然升起的那尊太阳! 以及他手中那支由太初之火锻造的光矛。 “大日煌煌!顿开金光!通天彻地!射杀不详!” 这颂歌响起,便是妖魔鬼怪毁灭的号角。 他向前一掷!便有漫天流火从天而降。 地上群魔还未来得及欢庆那上古统领诸魔的蛮神从长眠中苏醒。 感受着头顶的毁灭之气,便惊恐的四散奔逃而去。 而那流火无情,伴随着毁灭的光矛,直直的砸向了今日这场霍乱的中心。 “明廷!” 思伦桀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本能令他面对头顶这高悬的大日想要下意识的逃避。 然而在他身体内部逐渐复苏的那尊存在,看到头顶那尊屡屡破坏自己好事的身影,已然是怒火中烧。 他的口已经不再受自己的思维所控制,有更高等的存在已经降临于身。 借他之口吐出愤怒之言。 思伦发恐惧中,四肢百骸同时有剧痛袭来。 剩余的血虫此时一改刚刚的矜持,疯了一般的朝着他的体内钻去。 显然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转化。 “吾神!宽恕我!” 思伦桀慌乱了起来。 若是血虫还像之前那样平和的速度吞没自己的躯体。 自己或许还有在血神的意识彻底吞没自己的灵魂之后解除神降的状态,有存活的可能。 而如果血虫继续以如此粗暴的方式钻入他的体内,彻底吸干他的精血,那他必将深陷万劫不复的深渊,绝无存活下去的可能! 但是血虫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伟大的存在丝毫不会在意如同蝼蚁一般信徒的恐惧和祈求。 那些蚂蚁……那些甜点……那些在耳旁嗡嗡作响的苍蝇。 这些凡人——他们算什么东西! 当第十一只血虫撕开了他的耳膜,钻进进了他的大脑,吮吸着他的脑髓。 第十二只血虫则向下咬断了他的喉咙,钻入了他的腹腔,啃噬着他的内脏。 他连惊叫祈求都再也做不到了。 只留下本能的痛苦吞没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而光矛毫无怜悯,它同样不在意底下发生的一切,带着诛除奸邪的陨光坠落。 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响起,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流星雨砸落在地面上。 群魔们被这金色火焰点燃,那些狰狞可怖的怪物们身上燃烧着大火,反身向着森林中逃去。 这是神灵之间的争斗,绝非这些僵尸阴魂一等的家伙可以染指。 “伏魔!” 郭勋大喝道。 六卫将士们从天子亲临的狂喜中回过神来。 他们注视着逃亡密林中的妖魔,眼神狂热,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追赶。 是的,他们要在天子的面前,砍下邪魔首级,痛饮妖祟的鲜血,并以此浇灌全身,在天子面前展示自己的忠诚和武艺。 连续不断的轰鸣! 群山震颤,黑夜中一道又一道的流光燃起。 底下刚刚思伦桀站立的地方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深坑,原本是柳家祖庙的地方也已经在这一击之下被彻底扫成了平地。 而那位雄心勃勃的段氏遗族自然也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但感受着四周越来越浓重的劫力蔓延。 朱厚熜缓缓坠落于地,盯着眼前被金光笼罩的深坑,望气术全力运作,却是一刻也不敢放松戒备。 空气中的劫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的浓郁了—— 朱厚熜深吸了一口气。 西南蛮神,果然不是永定河的蛟龙可比。 斩杀那条蛟龙,给朱厚熜带来的劫力十分的微弱。 并不是那条蛟龙实力不济,而是永定河下那座石碑之上依然留有太宗皇帝预想蛟龙在百年之后脱困之际的后手。 如果朱厚熜亮出大明天子的身份,那条蛟龙并不能真的给朱厚熜造成什么威胁。 只不过朱厚熜不愿意再把这食人的妖龙留在河中为明廷效力,而是要除恶务尽,彻底铲除此妖,因此没有接受这份太宗迟来百年留给后辈子孙们的好意。 而那太平道主就更不可能给朱厚熜带来什么劫力。 朱厚熜刚到就当着朱厚熜的面自己主动祭了秦王剑。 让本想要刷怪升级的朱厚熜扑了个空。 不过—— 等斩了这道蛮神化身,想必筑基后期便随时可破了。 “别藏了,我看到你了。” “没想到……时隔百年,明廷竟还能再出现一位堪比太祖的人物!” 金光散去,一个声音传来。 朱厚熜本来只是习惯性口嗨诈它一下,没想到它倒是自己忍不住跳了出来。 此时的思伦桀早已与人类相去甚远。 浑身干瘪,精血被吸干,只剩下一身搭在骨头上的皮肉。 身后一对肉翅周围有九只触手凌空飞舞。 思伦桀双目空洞,隐约有血虫吞噬脑浆的声音传出。 格外瘆人。 他说话,但没有开口,他的气管早就被血虫所撕碎,如今不过是体内某只血虫模拟了语言功能。 在他的体内承载着远在东川的镇南台下仍处于封印状态的蛮神的意识罢了。 “你还见过太祖皇帝?” 虽然朱厚熜已经决心要把这家伙当场打死,但为了以防万一,自己刚刚被张永续一通请神术召来,陨日神功积累威能还需要时间。 倒是不介意跟这老家伙回忆一下往昔辉煌。 朱厚熜眼神示意张永续去支援下府军六卫兵士伏魔。 张永续苦笑,知道这是天子担心一会的战斗中误伤了自己。 看来哪怕是成为了天师,但却离几千年来历朝历代那些直面天命,扫荡群魔,开创皇庭的地上人神们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不光是太祖皇帝!历史上那几个征战过西南的所谓明君我也基本上都见过,你们人类的生命实在太过于短暂……元朝还没建立时,为借道伐宋,元军攻入西南,覆灭大理,我还曾亲眼见过那位开创了元廷的君主忽必烈大汗——” 说到这里,他看着眼前的朱厚熜,对比之下,脸色不由得难看了起来。 配合上他那张狰狞的面庞,显得格外恐怖。 那双空洞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朱厚熜。 “那位开明的大汗可真是一位文明的君主,他很守规矩,至少比你们要守规矩的多——” 第九十八章 太祖的构想 说这话的时候,朱厚熜听见了思伦桀的身体内传出咀嚼骨头的声响。 显然,对于朱家皇族,这东西心中是颇有怨气。 如今之所以好脾气没有立刻动手,也是看到朱厚熜刚刚一击之威,想要为血虫彻底复苏争取时间。 朱厚熜表示自己对于这蛮神口中所谓文明礼貌,道德极度淳朴的蒙古大汗很感兴趣。 “规矩?什么规矩,分权让你们镇守西南吗?” 朱厚熜问道,如今陨日神功已经积攒了将近三分之一,让你先多活一阵。 朱厚熜盯着面前的蛮神,谁料想它看着朱厚熜的表情不似作伪,竟发出一阵大笑。 “现在的明廷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了吗?奇哉怪哉!” “恐怕明太祖到死都不知道,他费劲心力,不惜和淮西功臣旧友们集体反目,将开国名臣宿将几乎是残杀殆尽,也要绘制的独属于人类的宏伟史诗——到头来却是第一步就出了岔子,他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好孙子啊!” 通过吸食思伦桀的脑浆,它阅读着被封印的一百多年来历史的演变,看到朱允炆刚刚登基,七日便将明太祖匆匆下葬后,便迫不及待的召集天下群儒,让黄子澄等人带着自己打开万龙锁,于南郊祭祀天地,彰显自己乃是天命所归。 笑容不可遏制的出现在思伦桀那张早就破碎不堪的脸上。 看到朱棣夺得大位之后,为了防止其他藩王学习自己作乱,不惜将天命从金陵迁往北方,直接让太祖的构想中“中外配合,权崇制命”分化明廷天命之力,不使其过度干涉明廷运转的策略完全破产。 它狂笑了起来。 真是报应啊! 可惜,可惜,明太祖多么雄伟的人物,却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刚死这个国家便接二连三的出乱子。 看朱厚熜还不理解,它自己傻乐也是感觉无趣。 于是便耐着性子破天荒给朱厚熜解释了起来。 所谓“中外配合,权崇制命”,乃是明太祖在朝廷外利用王室和勋贵联姻,控制各地军队,分镇各方,分润天下龙气,受命剿抚四方蛮夷,震慑八方豪强,维持中央朝廷,明廷皇室的绝对武力优势。 内则用江河水道,派刘伯温乘船南下游遍名山大川,奉天子诏令,杀龙养蛟,利用斩断的残元龙脉让水中的邪祟自相残杀,好方便明廷持续不断的消耗北元残存的天命,顺带肃清水中妖魔。 “明太祖倒是想的很好,对他后代子孙最有威胁的元廷天命也已经被击碎,残存汉地的部分也都有了应对之策,而其次有威胁,却不可根除的四方大魔,皆是被其封印,再次一等的妖魔或是剿灭,或是招安,总之已不能对明廷造成什么威胁——” “到时明廷坐镇南方,敕封天下河道诸神,八方龙气会金陵,呈以水灭火之势,制衡火德天命——让那火德星君只能永远的沉睡下去,不能再干涉尘世——” “明廷江山永固,万民不受鬼神侵害之苦,大明终成地上神国,人间净土。” “可惜!可惜!要是我是明太祖,我也绝对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么完美的构想,旁人若要破去,纵然携天命而来,没有几百年的筹谋运作也绝无可能……谁能想到第一步就出了岔子。” “他的好圣孙,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便对着天命举手投降,率领文武百官祭祀天命,祈求天命恩典垂怜。” 朱厚熜听完后若有所思。 “道理我都懂,但我不认为太祖会选择一个立场如此不坚定的人接替皇位。” 朱厚熜摇头说道,而面前蛮神的神情却突然间变得奇怪了起来。 他上下打量着朱厚熜。 神情变得震惊,疑惑,最后是玩味。 “看来你真的没有尝过龙气的味道?如果你尝过,你或许就不会这么说了。” “龙气?” 朱厚熜问道,陨日神功的进程已经积累了三分之二。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但是这蛮神口中意思肯定不是象征着正统,天命等等那么简单。 “什么是龙气,好问题?” 终于,最后一只血虫占据了玉枕关,彻底搅碎了思伦发最后一点残余的精魄,他的笑容逐渐变得危险。 “龙气是什么?生灵精魄?抑或可以称之为万民脂膏?” “那是这个世界最好的灵丹妙药——” 他贪婪的吮吸着,地脉中的能量源源不断的涌入这具尸骸。 他已经浴火重生。 话还未说完,他背后的五根触手便已经向朱厚熜猛然爆射袭来。 朱厚熜抽出了秦王剑。 这柳山血气蒸腾,让秦王剑身上散发出阵阵的红光。 一层又一层的猩红剑气向着四面八方射出。 藤蔓,巨石,山川却都仿佛无物。 被剑气一一分开。 “果然——” 近距离感受着朱厚熜身上的气息,它不可避免的流露出几分狂喜。 扫向朱厚熜神识变得极度贪婪和可怕。 “原来你真的没有吃过龙气?确实,靖难之战,朱允炆斩断水道龙锁,彻底解开天命封锁,在金陵城上迎战燕军,而朱棣得胜之后更是直接将天命从金陵迁到了北方,经过了这么大的变故,明太祖留下的那套体系怕是早就不能用了吧!” “是的!我早该想到的!龙网早破!现在能够出现的强者只能是凭借自己攀登的地上人神——” 想到那比之驳杂不堪的万民精魄气血所构成的龙气,那些地上人神一身血肉才是真正的天财地宝,它望着朱厚熜,口中不自觉的流下了涎水。 好机会—— 虽然不太理解面前的蛮神化身为何会突然之间如此急躁。 但朱厚熜并不会放过这个干碎这邪祟的良机。 抬手六只光矛趁着对方晃神之际从眼前之物的背后插入。 面前之物痛呼一声,连飞来的触手都不由得迟钝了几分。 朱厚熜贴身而上,对付这种人形怪物,朱厚熜拿出了那套早已经千锤百炼,已至化境的红蛇拳。 如果这玩意还能叫红蛇拳的话…… 一拳打出,朱厚熜的双臂猩红一片,周身气血凝实成为两条蛟龙盘踞在他的身旁,仰天怒吼。 一拳便可震碎山岳。 就算是红蛇拳的开创祖师复活,看见这一幕,也只会哭着喊着抱住朱厚熜的大腿,拜师学艺,请求朱厚熜传授真正的红蛇拳法。 只消片刻便撕下了面前蛮神四只下意识护身的触手。 “你——” 面前的蛮神惊骇莫名。 短短数月未见,此人的实力却仿佛天翻地覆一般。 而迎面射来的夹杂着至阳气血的拳风让它不得不强行中止这具身体最后的转化,闪身躲避。 而这却也让他看见了自己这具尸骸的死期。 第九十九章 猜测 “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耳旁突然响起了那首秦王在击败王世充后写下的凯乐,歌唱秦王定鼎天下的武功。 世人仿佛又重新看见虎牢关下,秦王挥剑万军冲阵,一战擒双王的不世英姿。 背后那秦王剑夹杂着猩红之色向着自己冲来,一路上无物可挡。 “不——” 纵然蛮神对此有着万种不甘,但却依然阻挡不了秦王剑从背后直直的的穿过前胸,将一只血虫从胸腔中开膛破肚,劈成两半。 而朱厚熜的双拳如雨点一般射来。 血虫燃烧,它的身体在空中如破抹布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它能够感受到那柄秦王剑入体的一刻,自己全身从地脉抽取的大半精血地气便都被此剑所吞噬。 到底不是自己之物,万民精魄更未来得及彻底炼化,竟最后给了一把剑做了嫁衣。 当最后那柄携带着陨落之火的长拳带着毁灭之力将其砸入深坑之中,那红黑色的火焰将其焚烧殆尽。 它不甘的想到。 它还有很多很多的手段,很多很多的招术。 无论是搬山移水的山神之力,还是新得到的生生不息的血藤丛林。 可惜因为太过激动,一时的失算,被秦王剑斩中第一剑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失败。 “明廷的小辈……我在镇南关等着你——” 在世界重新陷入黑暗前一刻,它朝着朱厚熜的位置,喊出了自己的不甘。 …… 朱厚熜感觉莫名其妙。 自己可没有用什么手段,完全就是这家伙自己发疯。 我只是善于把握机会罢了。 不过,从这家伙刚刚的话来看…… 明初,明太祖是给明廷子孙们留下了手段去对抗这个世界层出不穷的邪祟妖魔的。 更是制服了京城之下的那个可怕至极的天命。 只是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靖难之役,明廷中央爆发了惨烈的内斗,以至于整套体系完全失衡崩盘。 就连天命都被朱棣移到了北方。 甚至朱厚熜怀疑,明廷的内战实际上早在靖难之前就已经开始。 靖难不过是在朱元璋死后一次集中的爆发罢了。 在外人眼中,明太祖洪武时期大肆屠戮功臣宿将,但真实原因,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世界的水,恐怕比自己想的要深得多。 朱厚熜凝眸想道。 对于朱元璋制衡火德天命的方法,朱厚熜很感兴趣。 等平定西南之乱,朱厚熜便决定去金陵看看朱元璋的陵墓。 而且……刚刚对话之间,有一个细节的让朱厚熜很是介怀。 那就是那个东西,西南的蛮神似乎很介意提到朱元璋的名讳。 一直都是以明太祖相称呼。 是巧合?是畏惧?还是说,有什么朱厚熜并不了解的缘由在其中。 不过现在这些都只是猜测。 最要紧的还是提升实力。 秦王剑传来了一阵遏制不住的兴奋之感。 明显是今天吞噬那蛮神身上十数万湘西百姓气血精魄让它得了莫大的好处。 “你可真是一把魔剑!十万百姓头颅堆成京观,也才让你感到兴奋吗?” 朱厚熜抚摸着手中这把吞噬了几只满载气血精魄的血虫之后,周身散发着淡淡不祥红光的秦王剑。 秦王剑剑身微颤,不知道是对朱厚熜话语的恐惧抑或是不满。 朱厚熜盘腿坐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 化劫法运转—— 筑基后期。 当这对于修真界无论任何修士都算得上一个不小的关隘被朱厚熜翻越之后,他不仅没有喜悦,反而异常的,体内涌动出了一股无法克制的疲惫和饥渴之感。 朱厚熜捏碎了身上最后的几枚灵石,又吞掉了储物袋中几乎所有补气增血的丹药。 方才克制住这种冲动。 必须要尽快筹备结丹之法了。 朱厚熜想道。 尽早结成一颗无漏金丹,体内真气自成循环,或许能够对自己目前的状况有所帮助。 西南蛮神的实力,朱厚熜按照今日所见来判断,如果对上其本体,依然不见得有十成的把握取胜。 这个时候,身为大明天子,就该运用自己的权力,开始摇人了。 “传令,命兵部尚书王守仁火速领兵南下,两路大军汇合一处,收复昆明。” …… “思伦桀死了,段匹敌也没有回来。” “蛮神化身呢?难道思伦桀那里出了什么差错吗?” “蛮神并不是没有回应的!他降临了,但还是被击败了!” “怎么可能!” 听到这话思伦光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麓川的新王望向了他的段氏盟友。 “那可是蛮神化身,加上五千僵兵!若是历代家主有此雄兵,我等早就可以称霸西南!不必再受明廷管辖!怎么可能一夜之间便全军覆没呢?” 那大理段氏的强者笼罩在黑袍之中,对于麓川之主的质问只是摇头叹息。 “那个先后斩杀了湘西大孽血娘娘和永定河龙王明廷的强者进入了西南——” 面前的思伦光听到这话,坐在王座上,双目发直,定定的注视着前方,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笼罩在黑袍中的段氏强者补充道。 “看来明廷一直都在隐藏实力,之所以隐忍不发,正是为了此时——” 为了此时吗—— 思伦光和那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面露惊骇之色。 难道明廷是为了那个东西而来? “不能再等了,今晚就命人屠宰三牲,明日我要举行祭天仪式,吸食龙气。” 想到明廷自建国之初便对于那东西势在必得,不惜花费三十年时间在西南掘地三尺,也要彻底摧毁那元廷天命破碎之后,落在西南的某块残片。 尽管麓川军队在蛮神的配合下,依托西南山川河道在各处搭建的龙脉还没有完全建好,但明廷已经击破了蛮神化身,前线随时都可能在明军的进攻之下崩溃。 短时间内那镇南台下的蛮神恐怕是很难再出手援助思家对抗明廷。 “我会尽快再聚集一批僵兵送到前线。” 听到思伦光的话,那段氏强者说道。 两人对视之间彼此都点了点头。 明廷实力之强,远超预料。 明军如今大军压境,山雨欲来—— …… “王尚书,刚刚从湘西传来急报,命我等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击溃面前拦在蒙山曲靖的杨文龙罗荣两部,火速南下与蒋都督统帅的北兵会师,合兵进军麓川王庭。” 骑马来到王守仁面前的是一员小将,其面如冠宇,眉宇俊朗,虽看上去虎背熊腰,身材两米开外,但实则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 如今奉命统帅三卫禁兵,负责协助王守仁南下平叛。 第一百章 杀人 “有劳胡小将军……” 王守仁收下急诏,却不急着打开。 反而对身旁几位武将问道。 “罗荣不过是仰仗其部属熟悉蒙山地形,派精兵异士把守各处关隘,以为我等不敢强攻,几日前我路过蒙山,从山脚猎户的口中偶然发现了一条无人所知的采药人的上山小道,不知哪位将军愿领兵上山,一举擒拿罗贼啊?” 看着面前笑眯眯的看着众人的王守仁,几位将领相互对视之间,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又来的表情。 在王守仁的带领下,南军能够屡战屡胜,免不了这位王尚书每次阵前都“偶然”“不小心”“捡到”“听说”,然后寻到敌军破绽,然后三军听命向前,一击制敌的缘故在其中。 不过在场的众人之间数他官最大,其他人虽然知道这位王尚书又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但只要能解释的通,仗能打赢,也都当陪这老头开玩笑了。 “末将愿领狼兵五百,入山擒敌!” 一旁不过二十岁的年轻将领俞大猷沉声说道。 “好!” 听到这话,王守仁微微点头,表示满意。 “如此,我当在山下率军擂鼓,佯装主力强行攻山,吸引叛军主力,等待将军上山擒获贼首,建功得胜!” “不过那罗荣久居南蛮,颇有些妖术在身,还请将军务必小心。” “尚书莫要多虑,吾麾下狼儿自出生以来不饮母乳,而放于狼群之中与狼群共生,直到十二岁时方才派猎户捕杀狼群,将其接回原本家庭抚养……以礼乐之教化,使之渐寻人性,到十六岁时编入军中的,胸中自有一口凶煞之气,等闲妖术无法近身。” 俞大猷闻言笑道。 王守仁点了点头,扭头看向了另一边,环顾众将,语气变得郑重。 “罗荣易破,可杨文龙乃麓川猛将,麾下更有象兵二百,日夜以百兽精血和麓川秘药喂养,力大无穷,刀剑难伤……此前沐王兵败便是不慎被象兵冲破中军,兵败身死,明日曲靖之战,诸位将军可有把握。” 在众将犹豫之时,一道声音朗声还到。 “我奉陛下之命,率天子禁兵来到军中叨扰多日,正是为了此刻为朝廷解忧。” 一旁胡宗宪马上抱拳请战。 “好!好!好!” 王守仁抚掌大笑。 连说了三个好字, 其他将帅见胡宗宪不过一少年便有如此胆魄,暗自羞愧。 那麓川象兵自洪武以来便闻名天下,而之前进攻昆明之战中更是无视矢石,径直冲入沐王中军。 据等王守仁率军重新入川,一路收拢的昆明之战溃散的明军的回忆。 那些巨象双目赤红,皮肤呈黝黑之色,坚如磐石。 明军以往对付象兵无往不利的火器和长矛皆是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因此明军在毫无反制手段下,被斩将夺旗,直取众军,进而全线溃败,便也是一件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沐王连同他麾下的能人异士一战之下几乎全军覆没。 西南局势彻底崩盘。 “将军不愧为天子禁兵,勇略惊人……但……” 王守仁话锋一转,目光投向了一边自从来到王守仁军中,便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某位官职荣升正三品,与六部尚书同列钦天监监正李璇。 王守仁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老头。 语气温和。 “那杨贼军中象兵之威闻名天下,但保不准其仍有妖术邪法未用,还请李监正随军往曲靖一趟,为胡小将军略阵,以防不测。” 听着王守仁貌似和自己商量,实则完全不留余地的话,李璇的脸上挤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 “尚书大人有命,我哪有推辞的道理呢?” 本例李璇来的时候,刚升为正三品的监正,完美实现了阶级跃迁,第一次奉诏出外勤是端着世外高人的架子来的。 但当他来到大帐,看到这位端坐在主位,正和明廷将军们商讨进军路线,宛如一个普通的小老头的王阳明时。 感受着那恐怖的气息,李璇双腿一软,差点当场给王守仁跪下来磕一个。 他突然有点怀疑自己这个玄门领袖是不是真像世人说的那样只是个被天下道门推上去糊弄皇家的空架子。 实际上既不受玄门待见,也不受朝廷信任,只是一个无情的打工机器。 要么怎么在明廷干了一辈子,到头来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说当今天子那身纵横天下,地上人神的惊世修为还可以说是朱氏皇族的底蕴。 那面前这个以儒学闻名,但一身实力却堪比某些活了几千年的密教神灵的在世能臣又是怎么回事? 草,我早说宁王造反的时候,那位假死后化身飞天大夜叉投靠宁王的四十六代天师莫名其妙淹死在鄱阳湖上必有缘由。 敢情他真不是因为对宁王忠心耿耿,见大势已去悲愤之下兵败自杀啊? 刹那间,李璇似乎想通了一切。 他跪的速度因为心念通达就更快了几分。 “五灵郎将!随我一同奉命出阵破敌。” “遵命!” 身后钦天监司掌春夏中秋冬五官正,定历法,推四时的灵台郎将应声答道。 李璇悄咪咪的瞥了一眼身旁真如一普通老头般的王守仁,看见他眼中的赞许之色,不由得松了口气。 日后可要好生告诫监中小辈,万不可因为自己掌握一点奇门技法便骄傲自满,目中无人。 这明廷的水,那是真深啊! 想我兢兢业业几十年,如今才似乎看见了其中冰山一角。 李璇不由得感叹道。 …… “蒙山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杨文龙伏剑看着面前的麓川蛮兵将一户人家两男两女,不顾其哭喊哀求,拖到祭台前干净利落的斩首,对着身旁的亲兵问道。 精血从无头脖颈处喷出,但仿若被空中某种无形之物逐渐吞噬,化成一片血雾消散在空中。 一旁手持铁鞭的蛮兵一脚将滚落的人头踢进旁边的深坑之中,这大坑上下方圆七丈,如今已堆满了当地百姓的人头。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一家一户整整齐齐,但凡能被麓川蛮兵搜捕到,没来得及逃跑的,便全在这里被斩首祭天。 “据报说南兵主力已至蒙山山下,将蒙山包围的水泄不通,恐怕罗将军回信还需要些时日!” 杨文龙身旁的亲兵小心的回答道。 可被杨文龙毫不留情的粗暴打断。 “再派人去!多派些人!我王祭祀天地之事事关我麓川国运,不得有失,让蒙山抓紧准备,如若守不住,便尽快杀掉祭品之后毁掉地脉,绝不可让我麓川龙脉一角落入明人手中!” 第一百零一章 南滇旧事 麓川龙脉,乃麓川能否脱离明廷的管辖,完成百年来独立的夙愿的关键所在。 那残元天命分散四方,大部分都随北元皇庭仓皇远遁漠北,而剩下的恰好其中一块为麓川思家所得。 经过几代人的祭祀。 逐渐的已恢复了几分元气。 与西南蛮神结为同盟之后,又有了重接四方地脉,再创皇庭的本事。 “将军,营外出现了明军兵将的身影!” 主帐外跌跌撞撞跑来两名传令官,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明军绕过蒙山,直扑我等而来,看来是想要趁我不备伺机劫营!” 杨文龙得知此事后冷笑。 “来的多少?” “三四百人?看其后还有人马相随,不过目测不会超过千人?” 两名传令官对视一眼,说道。 “真是自寻死路!” 杨文龙转头对着正在行刑的兵士说道。 “祭天继续进行,等我带兵消灭了这群明军再回来主持仪式。” 杨文龙带人大步走出。 营外果然只有三百明军准备冲阵。 杨文龙冷笑。 要知道此处麓川光本部兵马便已经超过万人。 更别提还有投靠的土司兵马及赫赫有名的麓川象兵。 为首的那个明军将官神情阴沉。 不像是戎马之士,反倒像是南方术士。 说吧,数百身着重甲的明军便朝着营帐飞扑而来,翻过木栅栏,壕沟和围墙,与营中兵马绞杀在一处。 “让营中麓川兵马尽出,骑兵打开道路,让战象通过,今日必须让这些明军知道我等麓川猛士的厉害。” …… 曲靖营前,尸骨如山,血泊成海。 伴随着战场中最后一声痛苦的巨大嘶鸣。 那林中霸主,蛮荒巨兽轰然倒下,大地仿佛都在震颤。 杨文龙看见那领头的明军身披重甲,正奋力的将插在巨象尸体头颅之中的长戟用力抽出。 但被骨头卡住,几人合力,试了几次也无法在保证武器不受损的情况下将长戟从巨象的头颅中拿出来。 只能无奈放弃。 那倒地的巨象终于摆脱了死后也不得解脱的宿命。 它躺倒在地上,安详的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周身上下那被麓川巫师以咒水加持的黑色的石肤四分五裂,露出皮肤下大片鲜艳的血肉和惨白的骨头。 头顶除了叶九流那把心爱的长戟之外,还横七竖八的穿插着六七支铁矛。 一支长矛更是直接从它的左眼刺入,带着红白相间的液体从脑后穿出。 它粗壮如柱的四足前肢被某种可怕的存在用外力生生砸断,仅剩皮肉与尸体相连,而两只后足则被硬生生扯下,不翼而飞。 开膛破肚,拔皮抽骨……很难想象这只巨兽在死前遭受到何等可怕的折磨。 麓川完了—— 杨文龙跪倒在地,他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 那些被用蛮力钉在地上,被生生肢解的几百头麓川战象的残骸。 他失魂落魄,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想到。 以至于当那些浑身浴血,身披重甲的明廷武士来到自己的面前,质问自己贼首杨文龙在何处时,他下意识了指了指山顶祭坛的方向。 那两名明廷武士似乎对于这种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意,跪伏在自己面前的失败者毫无兴趣。 他们不屑于杀死这样瘫软在地,屎尿横流的无能者和懦夫。 听着耳旁铁甲相撞之声,望着那些浑身包裹在沾满血肉的重甲之中的身影越走越远。 杨文龙又将头颅深深的埋在了面前充满了血腥味的泥土之中。 那些如同梦魇一般的身影…… 他的思绪不由得又飘回了刚刚的那场可怕的战争。 当两百只战象踏足战场,伴随着鼓声震颤的大地,没有人能够想到这场战争的结局的方式竟是如此的荒诞,猝不及防。 伴随着骑在巨象上麓川士兵的轻视,谩骂,鄙夷之声。 那三百明军开始列阵了。 “吾当列堂堂之阵以迎之!” 明廷指挥官在阵前的命令毫无意外的招来麓川兵士一片的狂笑之声。 是的,与这些五米多高的战象相比,面前的明军哪怕周身都被重甲所包裹,却也被衬托的不值一提。 但很快,当那些身披重甲的兵士挥舞那数百斤重的长戟,高举过头顶,迎面拍碎战象的脑壳。 当殷红的鲜血和洁白的脑花飘扬在战场各处,麓川兵士的笑声戛然而止。 而当被象兵一个冲撞,生生的砸进了山壁,埋进岩石废墟之中,那些本该被砸成肉酱的明廷士兵却随着一声声愤怒的咆哮声从废墟中重新爬起。 然后借助地形攀附到战象身上,扭下战象背上象兵的脑壳之后,失去了指挥的麓川象兵队伍顿时乱作一团。 失去了纪律和阵型,所向无敌的麓川战象在这些明廷的军士眼中便不再是一对手,而不过是一只只移动的肉山罢了。 那些手持长戟关刀的猛士迎面飞扑而来。 这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被砍断四足的战象倒地哀嚎,身旁战象的尸体被整个劈开,内脏横流,象兵没了指挥,受到惊吓,乱作一团。 前军不得退,后军不得前,而那些浑身浴血的明廷禁卫在肉山之上痛饮鲜血,仰天咆哮,手中长戟卷刃,关刀砸断,又提马槊长锤杀来—— 那可怕的场景又在眼前一幕幕浮现,杨文龙不由得流下了痛苦和悔恨的泪水。 明廷——明廷—— 杨文龙已经被刚刚无比惨烈的一幕吓得胆气尽失。 荣誉,尊严,信仰都已经被他抛之脑后。 脑海中求生的念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强烈。 他跌跌撞撞的爬起,脱下已经被血水浸染的模糊不清的官袍。 趁着无人之际向外跑去。 而他逃亡的地方并不是麓川王庭,而是明廷汉地的方向。 一路上,他扔下了所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玉佩,配件,官靴……混入无数因为麓川王庭的暴虐而往汉地逃难的流民队伍之中。 至于曲靖的祭坛、龙脉、天命? 早就被他抛之了脑后。 而值得庆幸的是,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万人坑,祭祀神明,如今被鲜血浸染的祭坛一出现在明军的眼中便吸引了大多明军高层的注意。 以至于没有人会在意几个早已被吓得屁滚尿流,慌不择路往汉地逃亡的麓川士兵。 “大人,这就是禁卫们在军营中发现的叛贼的邪祀。” 叶九流摘下头盔,接过一旁兵士递来的白布,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将白布放回一旁身穿禁卫衣着,面容恭敬的禁兵的手中。 擦干净脸后,指着眼前的祭坛和万人坑,对着闻讯匆匆而来,面容凝重的兵部尚书王守仁说道。 那名手捧白布的禁兵很识趣的先行退走。 他虽名义上是禁军,但并非是叶九流他们这些受天子恩赐提拔为旗官的那种。 他不过一介凡人,祖辈都在禁军任职,但日后若想要接受天子恩赐,受赐旗官身份,被推举成为“近卫”,便非要通过禁军内部的层层选拔考核不可。 而听闻天子最近又有要大开武举,直接从天下招揽贤才,充实禁军的想法。 这就让这些人的上升之路更加艰难。 因此,此次征讨西南,除了“近卫”尽数出动之外,还有不少禁兵主动报名跟随出征,以便寻找机会,等待前线出现伤亡之后随时受命录名补缺。 如今,随着战争的进行,倒是有不少人成功补录,接替了战死者的职位,只等与天子会师,便接受恩赐,获封旗官,成为真正的天子“近卫”。 王守仁抚摸着面前布满了污血的祭台,看着面前明显是被刚刚翻新清理过的祭坛侧面,一行用楚篆写成,饱经岁月风霜的古朴小字,一向从容淡定的他此时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上面这样写道。 “始楚威王时,使将军庄蹻将兵循江上,略巴、黔中……蹻至滇池,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饶数千里,以兵威定属楚。” “楚顷襄王二十二年,欲归报,会秦击夺楚巴、黔中郡,道塞不通,不得还,庄蹻以其众王滇,建南滇国,变服,从其俗。” “后闻楚灭,六国归秦,特设此台,遥祭楚地宗庙,告慰祖宗,庄王法统未绝矣。” 第一百零二章 巨鸟 这祭坛上的文字意思大概是这样。 战国楚威王在位时,楚国派出了一位名为庄蹻的将军率军征讨西南,占领了很多土地,然而此时秦国进攻楚国,夺取了楚国西部的土地,截断了这批楚军的后路。 见回国无望,于是庄蹻在滇地建国,在得到秦统一天下的消息之后,在此建立了一个祭台祭祀在楚地的祖先。 这倒是对上了。 王守仁感受着怀中从某位古滇国公主遗留下来三十六道图,与面前的祭文下方的那个诡异巨鸟的符号相照应,表情若有所思。 而最后的庄王法统未决,指的大概是楚地的楚庄王,而不是庄蹻—— 这个在滇国自立为王的庄蹻,应该就是楚庄王的后代。 一鸣惊人的那个。 不过……看到面前的这个祭台,王守仁倒是想通了很多事情。 那个西南蛮神的出身,以及思家是如何将那残元的天命重新利用起来,在西南一地构建龙脉的。 “命人速将这碑文拓印下来,送到陛下那里去。” “叫些兵勇搭起帐篷,我今夜就睡在这里,劳烦的诸位禁军的兄弟与我一同看守此物。” …… 朱厚熜来的很快。 京军那边刚收到消息,朱厚熜便立刻御剑飞来。 堪比高铁的御剑速度让群山再也不是阻碍。 朱厚熜甚至打算等以后大明世界的修仙者在练气期的时候就传授猴版御剑术。 战斗力倒是无所谓,重点是快。 能够把各地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京师来。 而传音符这种东西也可以搞一些。 让大明提前进入电报时代。 要不然现在的大明哪里发了旱灾水灾兵祸,等到朝廷得到消息派出人手支援,黄花菜早就凉了。 “陛下——” 见朱厚熜出现,留守在祭坛附近的禁兵立刻下跪行礼。 “甲胄在身,不必行全礼。” 朱厚熜挥手,一阵柔风吹来,让面前几个禁兵无论如何努力都再也跪不下去。 朱厚熜看向了那如今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两旁的人头坑都被小心的回填,夯实弄得平整的土地,这是叶九流胡宗宪等人为避免天子触景生情,万民悲惨之状让天子伤心而作。 朱厚熜扫了一眼。 “此地灾民安置妥当的了吗?” 他看着眼前那数万生民在此地惨遭献祭后留下的冲天的怨气,收回了迈向祭坛的脚,问道。 “已命人在官道各处设置粥蓬,接应逃亡民众,而没有离开,又从麓川蛮兵手中逃过一劫的,王尚书也已经设法救济。” 朱厚熜点了点头。 一旁的叶九流神色恭敬。 听到朱厚熜话,他不禁怀疑是不是天子看出了什么。 他悄悄的观察着面前天子的脸色。 得益于王府十多年的悉心培养,作为王府唯一男丁,几乎命定王府继承人的朱厚熜的养气功夫却也是一流。 朱厚熜不动声色,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 “传我的命令,从今天开始,命大军所至,凡是被乱贼霍乱,人不堪命之地,皆设立卫所,依照汉地标准,供给军粮春种,教习耕种之术,开荒屯粮,以备不测——” “陛下圣明!” 一旁的叶九流伏地高呼。 有了这道命令,不光是能够安置灾民,更是能将西南大部分乱贼经过的地区的由地方酋长掌控的土司部落转变为官府直接控制的卫所。 而思伦光为了吞噬龙气,已然开始不管底下人的死活。 对各地的破坏触目惊心。 那些侥幸存活的土司酋长能有一口饭吃就已经是很是不错,不接受朝廷的卫所就只能原地等死,又哪里敢有反对的意见。 就算他能养活自己,逃亡路上,失去了土地,财产,他的部民,奴隶能吃上饭吗?人饿急了眼,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来。 主动抛弃旧的土司酋邦,拥抱明廷卫所只是时间的问题。 当然,如果这些酋长们真能完美解决手底下一大票人的吃饭问题,朱厚熜倒也懒得管他们。 毕竟明廷的粮食也有限的很,京城都天天闹粮荒,朝廷发邸报让从南直隶火速从南方运粮,而且各地还要打仗,能省一点就是一点。 只要这条政策能坚持下去,想必西南平定之日,便是明廷彻底掌控西南之时。 朝廷在此地的势力将彻底压倒各地土司的势力,明廷的号令将在此地说一不二。 并且,因为这条命令的本质是救济,是朝廷对西南各处土司的帮助。 并不是要剥夺这些土司酋长们的土地财产,反而会适当的让这些心向大明的旧土司酋长们在卫所里当个一官半职,安抚旧民。 明廷会遭受到的抵抗的更是可以忽略不计。 杀害老土司的是思伦桀叛军,夺取他们土地领民的也是思伦桀叛军。 而明廷之所以在夺回之后不将土地人口还给原本的土司,是因为这些土司酋长们在失去了财产之后已经无法再维持土司的基本运作,喂养土司上上下下那么多的人口。 因此明廷迫不得已,方才设置卫所,抚慰军民。 如果土司能够继续承担的起养活这一大帮子人的义务,朱厚熜倒是并不介意给大明省点粮食。 但是这可能吗……思家祭祀的天命,可是真的是要吃人的。 可以想见,在西南的卫所建立之后,明廷将会获得一大批相较于汉地早就腐朽不堪的卫所更为优质的兵源。 “速办!” 朱厚熜说道,向前迈步,来到早已等候多时的王守仁的身旁。 “陛下,这就是思家所利用的楚国遗民建立的滇国所留下的祭坛。” 说话间,王守仁递来了一张不知是用何种皮革制成的地图——正是从西南得来的三十六道图。 朱厚熜摊开来看,却发现这并不是意料之中的藏宝图,更像是一本连环画。 上面记载了这批楚国遗民的历史,他们是如何抵达此地,又是如何建立自己的国家,听闻秦灭六国故国灭亡是何等悲愤。 而后来秦为汉替,上一秒还载歌载舞沉浸在暴秦灭亡的喜悦之中,下一秒汉兵便已连破西南诸国,那位武帝的兵锋已然指向了这些故楚遗民。 朱厚熜虽然感觉不太礼貌,但还是莫名的有点乐。 只不过三十六道图最后的一幅图案倒是很有意思。 那是一只几乎遮天蔽日的巨鸟—— 它目光如电,双爪如铁,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某个方向。 乘风而起,纵横十万里。 身下是巍峨群山,身上是九天之云。 它在捕猎—— 朱厚熜突然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 而它捕猎的食物,则是在下方群山之中,如潮水般四散奔逃的猩红血虫。 西南蛮神! 第一百零三章 神女 而这作为背景的群山却让朱厚熜莫名的有些熟悉。 柳家寨—— 不过又不尽相同。 至少,那座在群山之中突兀出现的被白云所笼罩的高峰是朱厚熜从来没有在柳山见过的。 如果真有这东西存在的话,如此奇绝如剑的雄峰,朱厚熜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幅图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说那巨鸟是由无数血虫组成的蛮神的天敌? 还是表示这是故楚遗民所祭祀,保全疆土的神明。 亦或者说是在更加隐晦的表达着什么,一个和蛮神敌对的生命,某种驱逐血神的方法。 朱厚熜思考,他接着向下看去,底下有一行注解。 但却是一段看上去似乎与这副图画并没有什么关系,如今脍炙人口,被教育读书人要厚积薄发的先秦故事。 “楚庄王莅政三年,无令发,无政为也。” “右司马御座,而与王隐曰‘有鸟止南方之阜,三年不翅,不飞不鸣,默然无声,此为何名?” “王曰:“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民则。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子释之,不谷知之矣。” “处半年,乃自听政。所废者十,所起者九,诛大臣五,举处土六,而邦大治。” 楚庄王厚积薄发,一鸣惊人的故事朱厚熜早就知道。 毕竟朱厚熜在王府时也是读过《韩非子》的。 而就教朱厚熜读书的老师周诏在课上分析,这段典故很大概率不是真的。 是韩非子为了借史谕人编出来的典故。 后来这个方法又被司马迁学去,用到了《史记》中。 摇身一变,故事的主角又从楚庄王变成了齐威王。 不管到底是不是真的——到底谁在说谎,又或许两个人都在信口开河。 但……楚人将这个故事写在这副图画之下,到底有何用处。 “陛下,您看这……” 王守仁指了指那被白云笼罩的奇峰上。 “这是不是有个人影。” 朱厚熜闻言看去。 确实,在白云笼罩的奇峰之下,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这小人实在是太小了,画图者又故意用周围的环境将其掩盖,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如果不日复一日的仔细研究,是绝无可能发现其中的机巧。 “王尚书真是慧眼如炬。” 朱厚熜看了一眼身旁老头那熬的无比浓重的黑眼圈,说道。 “哪里哪里,偶然所得罢了。” 王守仁眨了眨干涩通红的双眼,强行压下昨晚通宵研究此图,如今呼之欲出的疲惫。 听到朱厚熜的称赞,王守仁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容。 风轻云淡的回答道。 “侥幸!侥幸!不知为何,刚刚臣一见此图,一眼便看出了此图暗藏的玄机。” 只要我不眨眼,无论看多长时间就都是一眼是吧。 朱厚熜也不拆穿这个怪老头。 笑着说道。 “得公如此,实乃天佑大明啊!” 图画上那个小人隐藏在云雾之中,表情似哭似笑,手舞足蹈。 似乎在进行着某种古老的仪式。 而它目光的方向正是天上的那只巨鸟。 这是…… 朱厚熜注意到它手掌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于是从怀中拿出一物来。 正是后土印。 动用望气术比对之后,竟然分毫无差,就连印章上的花纹都一模一样。 “这似乎是先秦时期楚人祭祀地只的舞蹈。” 一旁的王守仁再度说道。 见朱厚熜一脸茫然的转头看向自己,王守仁只好给朱厚熜这个九年义务教育加王府精英教育的双重漏网之鱼科普道。 听了王守仁的讲解。 朱厚熜恍然大悟。 春秋战国时的祭祀礼仪和对象主要来源于商周时期。 可分为对天神、地只、人鬼的祭祀。 其中最重要的是天神。 但天神却不单单指的是“天”这个至高之神。 还包括日月星辰,寒暑雨雾等等人类无法抵御的自然之神。 人鬼则指的是对于死者的祭拜。 凡人死而受祭者,都属于人鬼祭祀,包括对先祖的祭祀和对厉鬼的祭祀。 春秋战国时军队得胜后会给对手立碑祭祀,以示尊敬,便属于人祀一种。 而地只,就要复杂的多了。 凡在地之神,都属于地只祭祀,包括最为隆重的社祀,对境内山川的祭祀,对五祀的祭祀,和年终的蜡祭。 数量众多,简单而言,只要是地上跑的,人类虽然对抗不了,但可以通过献祭,驱逐等方式进行威胁,收买,进行谈判的,都在地只之列。 而其中最有名的,则是楚人祭祀的地母神,相传掌控着冥府的后土娘娘。 “这么说,要是用这玩意还需要再找一个会跳先秦时期楚国祭祀地只之舞的人出来。” 朱厚熜看着面前的王守仁。 王守仁看懂了朱厚熜的意思,但表示自己也不懂这玩意。 “既然是故楚遗民,陛下倒是可以派人在古滇国的范围内找找,看是否还有故楚传人的存在,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朱厚熜点头。 不过,看着面前这三十六道图的最后一幅,朱厚熜是越看越怪。 毕竟之前诸天宝鉴里的沙雕网友们可是信誓旦旦的表示这是一幅藏宝图来着。 怎么现在又变成了先秦楚国的祭祀公文了。 而且这山峰是不是画的有点太突兀了,如果想要隐藏信息,大可以将这小人隐藏进柳山周围的山川之中。 不必生造一处山峰出来。 “陛下可还有什么疑惑?” 见朱厚熜盯着这幅图苦思,王守仁问道。 “王尚书看看这山,是否有原型?” 王守仁看了一眼,只感觉眼睛干涩,摇头说道。 “臣也看不出什么,不如召西南各地的土司向导来看看,看是否能找出出处。” “善——” 随即命叶九流传令,召来西南各地的流民酋长及向导来此一看。 在经过了一系列七嘴八舌激烈的讨论之下。 倒是最终达成了一致。 不过出乎朱厚熜意料的是,最后发言的并非是这些西南的本地人,而是禁军中一个来自楚地的小伙子。 “陛下,这有点像我家旁边的巫山神女峰?” 那小伙子在朱厚熜面前有些拘谨,不过还是鼓足勇气回答道。 朱厚熜眼睛一亮。 巫山,《战国策》中苏秦游说楚威王时说:“西有黔中、巫郡。盖郡据巫山之险,因以山名。”是自古以来的天险,更是有着种种不知真假,奇幻瑰丽的传说。 其中最有名无外乎先秦时楚襄王和宋玉一起游览云梦之台,宋玉所讲的关于曾经楚庄王游览巫山疲倦小睡,梦中遇见天帝之女瑶姬自荐枕席,与其欢好,所留下的“巫山云雨”的典故。 虽说大概是宋玉给楚襄王送美女的托辞。 有诗云“十二巫山云雨会,襄王今夜上阳台。” 但天帝的女儿下凡和凡间的帝王欢好,人神恋这种事,自古都是广大吃瓜群众最喜闻乐见的那批情节。 不过朱厚熜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宝藏。 至于什么神女,天帝的女儿,我没见过!没见过就是没有! 除非你也像送楚庄王那样送我一个! 第一百零四章 阿婆 不过,这可是有点难办了。 朱厚熜微微皱眉。 看来自己的宝藏只能等平定西南之后回去再去开启了。 “传令京城,命钦天监派人往故楚巫山探查情况,伺机待命。” 朱厚熜让京城派人去看好自己的宝藏之后,还觉得不保险,随即又看向了面前的这个年轻的禁军。 “你叫什么名字?” 听见朱厚熜的询问,那青年忍不住浑身激动的颤抖。 答道。 “陛下,我名范宜,家族自宪宗皇帝在时便在禁军任职——” 朱厚熜点头微笑。 “你可愿率领一队禁军,替朕视察巫山啊?” 听到朱厚熜的话,周围的人都对其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毕竟这可是皇帝亲口下的旨意。 身负皇命,衣锦还乡,那还不是威风八面,什么县官府尹布政使,见了自己都要礼让三分。 但这青年听到这话,却是浑身一震,迟迟没有回命,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咬了咬牙,脸色变幻,方才伏地在朱厚熜面前叩首道。 “臣大兄昨日战死曲靖,臣已在兄长坟前立誓,必手刃思贼以祭奠兄长在天之灵。” “况且我族中兄弟多从行伍,自入西南以来,已有三人死难,两人伤残,比之西南万千遭受思贼屠戮的生民虽不值得一提,但亦是我巴东范氏刻骨之痛。” “臣请陛下收回成命,另派他人,臣愿领前锋,攻入麓川王庭,取思贼首级以献陛下——” 言辞恳切,铿锵有力。 这青年很好,就是有点太轴了。 朱厚熜倒是能理解明朝这些武勋之家的心情。 明朝各行业划分分明,若从军基本上整个家族世世代代都是军籍。 如果运气不好,要是这代人丁稀薄,一场大败,别说全家,举族团灭都不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虽然明军在西南的进展尽管迅速,又有禁兵和钦天监配合,但伤亡却仍旧不是个小数目。 一来是西南毒瘴遍布,邪祟众多,而思伦家在此地经营多年。 下辖的象兵巫师都是冠绝群蛮。 打到今日,明军逼近麓川,就连禁军和钦天监的伤亡都超过了百人。 更别提普通士卒。 受伤阵亡的合计起来已经将近万人。 就连率军布阵,以军阵血气诛斩妖蛮的明军高级将领在煞气反噬之下都损失了不少。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路上,朱厚熜和王守仁两路大军南北夹击之下,思伦家号称三十万麓川蛮兵已经被打杀了大半。 除了留在王庭的象兵外其余镇守各地的象兵更是全军覆没。 “英果敢战之士,朕岂能不允,就让你伤残的两名亲族先行还乡,替朕看守巫山去吧!” “对了,明日通知营中各级等待皇恩的禁兵都到此来,朕一一予尔等皇恩,以备来日大战!” 听到这话,范宜神情喜悦。 “谢陛下!” “令派锦衣卫指挥骆安,受皇命搜索西南古楚遗民,不得有误!” …… 午夜昏沉。 熊家寨中,万籁俱静。 此地地处山苗百寨最中央,被群山所掩。 夜间因此格外漆黑,甚至抬头连月亮都不见,被山峰遮蔽。 只余下屋外的寂静和乌鸦凄厉的嚎叫。 阿娇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自己家周边的鸟儿叫声格外的凄惨。 吵得人简直无法入睡。 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站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滴在脸上,她顿觉口渴难耐,就想要去院子里的大缸中打些水喝。 “你去哪?” 小姑娘赤着脚,刚下地,一个声音从身后的黑暗中响起。 那是熊阿婆的声音。 昨天她到自己家来,拿着父亲的东西,说是自己的父母远行做生意去了。 雇了这阿婆留下来照顾自己和小弟弟。 黑暗中她的话含糊不清,嘎吱嘎吱的,像是在咀嚼着什么东西。 “渴了,起夜,去喝点水。” 阿娇没有多想,她摸了摸床,想找自己的外套披上。 不过摸了半天却只感觉摸到些湿的,黏糊糊的东西。 “阿婆你把水撒到床上了吗?” 阿娇把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一股奇怪的味道,有些刺鼻、 “你阿弟尿床了,无事,快去快回!” 那个声音幽幽的回答道。 那嘎吱嘎吱咀嚼硬物的声音越来越剧烈了。 房间内很安静。 阿娇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麻衣,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将其披在肩上。 她扭头,想看看那阿婆到底吃的是什么,可是屋子里太黑了,努力了半晌,却什么也看不见。 “阿婆你吃的什么?” “昨天王屠户杀牛留下的牛筋牛骨,老婆子人老了,拿来锻炼锻炼牙口。” 黑暗中那个声音说道。 “我能尝尝吗?” 阿娇感觉阿婆吃的真的很香,她听着这声音竟然也忍不住流下了口水。 “老人家吃的,你还在长牙,等长好了再说。” 见那阿婆不同意,阿娇只能下地。 随即,她又感觉不对。 “阿弟呢?” “睡了!” “呼吸声嘞!” “睡得香甜。” 阿娇感觉背后那个东西沉默了下,连咀嚼的声音都短暂停止了。 阿娇不死心,又往身旁阿弟的地方摸了摸。 只摸到了大片的湿迹。 “床上没有!” 阿娇强调。 “在阿婆怀中呢?” 那个声音答道,此时,那个声音已然透露着几分冷意。 阿娇只能下了床。 “等等!” 背后黑暗中那东西又把阿娇叫住。 “戴上这个!” 不管阿娇愿不愿意,那个东西把什么东西系在了自己的脚上。 “这是什么?” “绳子,防止伱被老鹰抓走嘞!” “老鹰才不会抓我,村长爷爷说,天上的鸟儿都是保佑熊氏子孙的神兽。” “那就是怕被熊瞎子抓走嘞!” “熊瞎子只会吃坏人,我们的祖先就是被熊救下,和熊一起长大的嘞。” “这话是你听谁说的?” 那个声音被接二连三反驳,强压着火气,问道。 “今天村子里来了好多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漂亮衣服的人,村长在村头摆宴招待他们,我们听那穿的最漂亮的领头的人跟村长讲故事的时候说嘞!” 阿娇不服气的说道,但那个声音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有些暴躁。 “哪来这么多废话!快去快回!” 阿娇见阿婆生气了,连忙下床。 踩在冰冷的石阶上,对比之下,阿娇突然感觉拴在自己脚上的绳子莫名的有些温热。 甚至还滴滴答答的向下淌着些水渍。 阿婆的绳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阿娇有些好奇,她俯下身子拽了拽,手感润滑,温热而富有弹性。 第一百零五章 熊家村 到底是什么东西嘞? 屋外虽然漆黑,不见月亮。 但好歹还有部分月光从山峰的侧边滑落进小村庄里。 看到阿娇出来,四周的鸟叫声愈发的凄惨了起来。 阿娇爬上了水缸,她端起水瓢喝了一大口,等再度爬下来,不经意间回头,看见了从屋内一直延伸到水缸处的猩红色的脚印。 她摊开双手,掌心一片通红,鲜艳欲滴。 她终于意识到床上那滩湿漉漉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阿弟的血! 她害怕的全身颤抖了起来,脚下一个不稳,栽倒到了水缸中。 四周停落在屋檐上的鸟儿全都飞了起来,在天空中盘旋。 阿娇挣扎着从水缸中爬起来。 还没等她喘口气,脚上的绳子便向屋那头紧了紧。 “出了什么事情!这么大声嘞!” 屋内的声音幽幽。 因为恐惧她差点哭了出来,然而两只乌鸦落在了她的身旁,扑腾着翅膀,嘎嘎乱叫了起来。 “鸟儿冷不丁冲来,惊了我一下,掉进水缸!” 阿娇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打颤,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 “那赶紧回来,阿婆给你换件干衣服!” 那红色的长绳又紧了紧,似乎在试探着阿娇是不是还在院子中。 是的,看着那血肉编成的长绳。 阿娇感觉有些反胃。 而旁边的乌鸦同样盯着这长绳,它伸了伸脖子,似乎是示意阿娇将这“绳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阿娇颤抖的手扶住水缸,才不至于跌倒。 有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解开脚上那明显还沾着血的小儿的肠子。 “怎么还不回来。” 那小儿的肠子猛地一紧,刚刚解开的绳子差点从阿娇手中脱手而出。 好在她扶住水缸,用力的拉住了绳子的一头。 “鸟儿太多,偷吃家里稻米了,赶走它。” 粮食是一家人的命脉,尤其是现在兵荒马乱的。 如今粮食更是要紧,山那边的集市也已经好多天都不开了。 听说汉兵又打回来了,麓川王庭节节败退,眼看是要不行,汉兵还没来,周围的几个原本投降了麓川的土司们却又自己互相的打起仗来。 附近的商队干脆直接绕路,连从这里走都不走了。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理由,屋内那个吃了阿弟的妖怪不吭声了。 “那你快些,阿婆不睡觉,和你阿弟一起在这里等着你呢——” 片刻,那个声音幽幽道。 绳子那头拽的很紧,阿娇把肠子打结,绑在乌鸦的头上,却并不敢松手。 “太紧了,够不到米缸了!” “那你每隔走三步拽一拽绳子,阿婆好知道你没有被熊叼走!” 那头的绳子终于松了松,阿娇拍了拍这只在在地上乌鸦的脑袋,从米缸里给它撒了一把米,让它在地上跳跃啄食。 悄悄的推开门扉,向着村长家踮起脚尖跑了过去。 村长早年是城里面的刀客,身手不凡,就连附近的几个土司都想请村长爷爷去训练侍卫。 他一定有办法保护自己! 刚跑出门外十几步,身后便猛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 自己被发现了! 动作猛烈,撕碎了院子中啄食的鸟群,砸破米缸,踹开房门向着自己冲来。 越来越近。 泪水一瞬间几乎要喷涌而出,但她不敢停留,拼命的向前跑去。 身后的血腥味已经飘进了她的鼻子中,那个妖怪在哪里,是不是就跟在自己的身后,追捕着唾手可得的猎物呢? 面前是一个拐角,穿过这里便是村长家了。 但背后那妖怪的手掌已经抓住了她的外衣。 她咬牙,向着拐角冲去。 但拐角之后不是通道,而是一个高大的身影。 这个男人穿着锦袍做的衣服。 头戴斗笠,腰挂长刀。 他冲着阿娇点了点头,以快到不可思议的方式拿走了她肩上的衣服。 他抽出来长刀,静静的在拐角等待着。 片刻,便与眼前拉着着麻衣疾驰而来,满口鲜血,一脸狞笑的妖祟撞了个满怀。 刀光伴随着青金色的火焰斩落。 …… 骆安将这妖祟的脑袋放在了村长家的炕头上。 “是熊噶婆!” 周围,有人认出了这怪物。 听到锦衣卫除妖的消息,村里的人都醒了过来,围在村长家,要看个究竟。 阿娇扑在一个老头的怀中,换上了件新衣服,看着村里人一同找来的弟弟被吃剩下的骨头,放声痛哭。 看着自己炕头上死状凄惨的熊噶婆的脑袋,那个被阿娇抱着痛哭的白胡子老头的脸色很是难看。 “我们村里去年才去庙里请的靖安神,怎么不声不响便有妖祟进村了!速派人去祠堂查看!” 让人去看祠堂布置之后,那村长从塌下翻出了一把朴刀。 “拿火油来!” 说完用榻上的铺盖一卷这邪祟的脑袋,抱到怀里。 “壮士,这妖祟身体不知在何处?” “就在门外。” 骆安让开了身子。 村长感激的点了点头,便把头和身子扔在了一处,浇上了村里人递来的火油。 放火烧了起来。 火刚燃起来,就听见火堆中传来阵阵惨呼之声。 村长持刀紧张的站在火堆旁,一直到火堆里彻底没了动静方才松了口气。、 对村里的青壮吩咐道。 “把骨头都剁碎,扔到河里去。” “这种妖祟就该拿去喂猪!” 人群中有人说道。 村长一瞪眼,发现是村子里面的脚商熊喜,此人身高八尺,面容凶狠,常年行走在外,平日里最爱舞刀弄枪。 “熊噶婆最善借体转生,喂给你家猪,说不定哪天就不吃粮食,改吃人了!” 见熊喜不说话,那村长又转头对着身旁一直静静的观察着眼前一群人的骆安说道。 “多谢上差搭救,不然这妖怪混到了村里面,不知道还要害多少人?” “啊……不妨事!” 骆安神情温和,像是刚被从沉思中打断。 他定定的看着眼前干净利落的处理妖怪尸体的村长几秒,随即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笑着说道。 “斩妖除魔,庇护百姓,本就是我等应该做的,倒不如说熊白先生对上午的提议考虑的怎么样?” 名叫熊白的村长看了看四周的熊氏村民,又看了看仍在抽泣的阿娇,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抬头看着骆安。 “既然是上皇有命,我熊氏族人也是华夏苗裔的一支,只是因战乱迁徙到了此处,又岂有不遵从的道理。” “如此甚好!等到朝廷平定西南,诸位之功,朝廷自有重赏。” 骆安点头,许诺道。 众人欢呼了起来。 可一个声音此时却冷不丁的从人群中传出。 “欢呼什么,真没见过送死还要上赶着的!” 又是熊喜。 村长熊白见此忍不住叱喝道。 “闭上你的嘴!这里没伱说话的份!” 第一百零六章 探查(日万完成) 那熊喜被当众一骂,脸色顿时涨的通红,自觉失了面子,骂骂咧咧,撸起袖子看上去就要挥拳打人。 而熊白见状也不畏惧,抄起朴刀瞪着熊喜怒骂道。 “你想干什么!上差面前都敢如此放肆,来人,给我把他押到祠堂里关起来!” 见熊白真的气怒,村民们连忙上前把熊喜押走,生怕这熊白真的一怒之下砍了熊喜。 “熊白!你是个屁的熊家人!一个外姓的人靠着坑蒙拐骗混了进来!怎么就那么巧,你一来村里的巫医就一个接一个出事,到现在竟然连一个巫师都凑不出来!我们熊家原本是苗寨第一望族,你看看现在全村加起来还剩多少活——!” “唔唔——” 似乎是有人捂住了熊喜的嘴,不让他再说。 “让上差见笑了,天色已晚,还请上差早日休息。” 熊白转过了头,略带愧疚对骆安说道。 他回头扫了一眼村里的村民,被扫到的村民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你们两个带上差回房,我去处理掉那熊噶婆的残骸。” 骆安不言默许。 回去的路上,骆安跟着两个村民,貌若随意的问道。 “那熊喜说你们村长本来不姓熊,是什么意思。” “哦,这样啊,其实啊,我们村长他早年——” 旁边那个青年村民没什么戒心,张口就要答。 然后直接被旁边的老村民撞了一下,打断了青年的话。 “官爷说笑,虽然我们村长原本不姓熊,但娶了我熊家之女,便是自己人了,自从来到我熊家寨当村长三十多年来兢兢业业,上下有目共睹,今天家中遭事的阿娇家,就是村长亡妻和前夫的二子所生——熊喜这个是我们这出了名的说话不过脑子,嘴里没个把门的,上差可千万别信他的胡话才是!” 骆安敏锐的发现这老人说到熊白的时候目光中下意识的露出几分畏惧。 “原来如此。” 骆安答道,想到在熊噶婆身上嗅到的那股气息,若有所思。 …… “周边的几个土司酋长都已经向天子投诚,只要半月后明军渡过金沙江和麓川主力对峙,他们就在背后袭击麓川王庭。” “顺便我把小沐王的画像也发了下去,虽然感觉不太可能跑到这里,但有枣没枣打三杆子,发下去总比没有好!” 听到仇鸾的话,骆安点头,再无言语。 他盯着面前一块白色的孩童的指骨,依然在静静的思考着什么。 “怎么,看你心情不佳。” 仇鸾说完,自顾自的坐在骆安面前,从桌上端起茶壶便直接喝了起来。 两人都是锦衣卫第一次进入西南后唯二的幸存者,死人堆里杀出来的交情。 此时也没有外人在场,又并非公务,彼此之间的相处氛围很是轻松。 “你看看这两个东西的原主人是什么关系?” 骆安一抬手,骨指射出,仇鸾拿在手里仔细的嗅了嗅。 骆安伸手,掌心中是一片烧焦的皮肉。 “这是妖魔烧焦之后残留的血肉。” 嗅到了二者之间的某种联系,仇鸾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拿起白骨,在口中咬碎,又撕了一小块妖怪的血肉放入口中,表情瞬间变得扭曲了起来。 “呸!” 他把散发着骇人恶臭的妖魔血肉吐了出来。 “我承认,从没有吃过这么恶心的东西,这玩意根本不是自然界能长出来的。” “感受到了什么。” 骆安的嘴角微微勾起,然后迅速若无其事的垂下。 仇鸾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毕竟他刚刚的一时不察之下反应比仇鸾可要大得多。 至于为什么要让仇鸾再试一次—— 人生的一大乐事就是看别人倒霉。 “两者之间有血缘关系,很近的血缘关系……”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妖兽的血脉大大加强了他们的五感,以往人类无法运用的探查手段对于锦衣卫们都不再是问题。 “而且不止一种——” 说到这里的时候,连仇鸾自己都被惊了一下。 这意味着什么? “等等,我再确认一下。” 仇鸾又拿起一块妖魔烧焦的皮肉。 思考了几秒再次放进了嘴中,强忍着恶心,细细的品尝了起来。 “呕——” 伴随着仇鸾一阵干呕,骆安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这个村子的人是不是都是内部通婚,味道实在是太怪了!” 仇鸾吐完,抬头说道。 “不,现在这个村的村长就是个外来者。” 骆安摇头答道。 “不过伱说的也有可能。” “妖魔的本体应该是这死者的直系血亲,而且在三代以内,而且这玩意应该成气候有点年代了,起码有二三十年的时间——呕——” 仇鸾扶着墙,一边干呕一边回答。 “那基本上可以排除死者父母死后化身妖魔回来寻仇了。” 骆安说道。 “爷爷奶奶吗——” 这就很有意思了。 要知道,按照这些村民的说法,三十年前熊白娶了熊家的寡妇,当了村长之后,没几年老婆就死了。 而那寡妇的老公死的更早。 而熊噶婆的传说是近几年才有的,如果今日潜入村中痛饮亲族血肉的妖魔是这两人的话。 那之前几十年的时间,这妖魔都呆在哪里? 而那阿娇的父母两日前失踪,多半就已经遭了毒手。 “你去干嘛?明天我们可还要启程把熊氏巫女带回陛下身边——” 看见骆安戴上斗笠,推开窗户,一副要偷偷出门的装扮。 仇鸾相当警惕的问道。 “去熊家祖庙,你觉得就这些熊氏遗族,楚国后裔们现在明面上的实力,能承担的起陛下交代下来的使命吗?” 骆安观察着四周,果不其然,骆安的屋子外有几个身影鬼鬼祟祟,明显是在偷偷监视骆安几人。 仇鸾沉默。 他来的时候也见过那个所谓的入赘村长,实力只能说一般。 顶多有几门运煞的法术傍身。 随便来个锦衣卫稍微提防着点都能拿下他。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熊家寨上下几百口人,几十年来被治的服服帖帖。 而天子要楚王遗脉巫女,可是为了对付思家叛军背后的蛮神。 骆安确实对今夜的真相很感兴趣,但如果天子交代的任务不能按时完成,这才是他最忧心的事情。 现在,他们只能寄期望于这些楚家苗裔还有后手,但因为种种原因无法施展才让这熊白霸占熊家寨这么多年。 “我跟你一起去。” 想通了这个关节,仇鸾同样戴上了斗笠。 “不,你有其他的任务——” 骆安翻身飞出,如同一只灵巧的雨燕,几个眨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只留下背后的话语萦绕在仇鸾耳边。 “你去后山的河旁,看看熊白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把那熊噶婆烧焦的血肉扔进了河里。” 第一百零七章 取血 柳家寨后山的溪流,是金沙江的一道分支,水脉自高原而来,由于河床陡峻,流水侵蚀力强,泥沙较多。 溪流的北岸种着一大片的槐木林,纵然头顶大日高悬挂,却也是显得阴气森森,格外恐怖。 此时天刚蒙蒙亮,那位熊家寨村长正站在树林中央一棵巨大的槐树前,用力的向下挖着土,一边挖一边自言自语道。 “昨天明廷的使者来了,他们似乎也盯上了这批楚王血脉……不过好在他们只要几个能跳大神的巫女,倒是不影响你的胃口。” 头顶一阵阴风吹来,树上的枝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如同百鬼哭泣一般,回应着正将那熊噶婆烧焦的遗骸扔进挖好的树坑之中的熊白。 “但日后如何,可不好说——”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槐木上落下一支柳树的枝干,看到那根槐木在自己的眼前变得血红,熊白脸色大变。 “他们可是明廷的锦衣卫,是奉了诏命的,就算能除掉他们,明廷再派人来调查,难道你还能再把他们都杀了吗?这是一条一旦开启就注定毁灭的死路,他们可不是过去的那些熊家的巫医可比,要死在这里,必然会有人来追查到底——” 听到了熊白的话,似乎面前的这槐树也觉得继续杀人灭口一事不太靠谱,于是四周阴风暂歇,树叶也停止了晃动。 熊白拿起了旁边的槐树苗,就放在熊噶婆的坑洞之中,等回填上土,站在一旁观察,神情略微有些紧张的浇上一旁木桶中从村口的屠户那里弄来的血水。 血水刚一接触地面就以极快的速度渗入地下,眼前的槐木吸收了这血水之后,干枯的表皮重新变得光泽。 呈现出如血一般的纹路。 “饿!饿!饿!” 它竟然叫嚷了起来。 “神鸟说它饿了!” “神鸟!那个东西回来了吗!” 听到这话,熊白略带紧张,又夹杂着一点贪婪的问道。 他割开了自己的手掌,让自己的血液流淌在眼前的槐树苗上。 槐木贪婪的吮吸着熊白的血液,直至他因失血过多,脸色煞白。 “神鸟坠落在后山上!它快死了!” 它终于意犹未尽的停止了吸血,说道。 “在哪里?熊噶婆!恢复形体,带我们去!” 头顶的巨型槐木颤动着枝条,落下一层又一层的枯叶覆盖住槐木苗。 在枯叶堆中有什么东西涌动。 片刻,一个矮小枯瘦的身影从落叶堆中钻了出来。 它有着类似于人类的肢体,躯干小,四肢长,如猿猴一样蜷缩着身子行走,但浑身却没有半点毛发。 一双眼睛细长,口中尖牙,掌如利爪。 “带我去,熊噶婆。” 熊白再次命令道。 面前的东西眼神怨毒的看着熊白。 但头顶槐木枝干拍打,那个更可怖的怪物同样要熊噶婆和熊白一同去取回神鸟的尸骸,却也不得不从命。 “是……我这就带你去。” 两人一前一后往后山走去,熊白跟在熊噶婆的后面,精神紧绷,严加戒备。 一人一妖相互提防,却无人注意一道身影如鬼魅一般紧贴在熊白身后。 仇鸾如雨燕一般穿梭在丛林中。 他有意的避开那些无处不在的槐木。 经过有心人的精心布置,这些槐木除了小溪边的槐木林之外,还零零散散的分布在熊家寨周围。 简直可以说是无处不在。 而每一株槐木身上都隐隐有阴气沸腾,仇鸾甚至怀疑熊家寨的所有槐树下面都埋着尸体。 他必须小心的避过这一层又一层鬼祟的监视。 这些槐树大多都是自然生长,最新的移植过来的时间也超过了十年,如果是有人刻意为之的话,恐怕是很早就已经盯上熊家寨,开始布置了。 终于,两人进了熊家寨的后山。 这是一座种满了梧桐树的小山,那熊家寨无处不在的槐木在此山之上绝迹。 山上树林之中有一座小庙,年久失修,无人居住,显得破败。 “就是这里——” 那熊噶婆指了指面前的庙宇,一股刺鼻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 熊白脸上表情非但没有流露出厌恶,反而闪烁着狂喜之色。 它真死了—— 他太过于喜悦,以至于忽略了一旁熊噶婆畏畏缩缩的身形,自从来到此地之后低垂的头颅眼中闪过的更加浓郁的怨恨之色。 “这是上天的安排!喝了这神鸟之血!我便可以羽化成仙,什么槐仙子,什么明廷,什么土司,还与我有什么关系!” 熊白抽出了腰间的朴刀,他舔了舔嘴角,毫不掩饰脸上的贪婪渴望。 他大步便准备走进去。 但一层光幕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骂骂咧咧。 转头看向了身旁的熊噶婆,但熊噶婆却摇了摇头,展示了自己残留着烧焦痕迹的躯体。 “昨天喝的血都被烧干净了——” “没用的东西!” 看着身旁这个矮小丑陋的怪物,熊白的脸上露出了厌恶之色。 他从腰间拿出牛皮的水袋,打开口,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飘散出来。 他反手将血液倒在了地上。 “舔吧!” 看着眼前的怪物温顺的跪伏在地上,如狗一般舔舐着地上猩红的血液,熊白只感觉畅快。 “当初你拒绝和我家联姻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这个下场。” 不过,见眼前的怪物对这话竟然是一点反应也无,熊白也只感到无趣。 “忘了,你早就死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为了破除封印,吞了那么多的熊家村民的血液和记忆,剩下的记忆即使有,也只当是别人的了。” 看着面前满嘴是血的抬头,讨好般的望着自己,看着自己腰间装满熊氏精血的人血牛皮水袋的熊噶婆。 熊白感受着水袋中的精血已不足一半,脸色阴沉。 “开门去!不中用的东西!” 又将水袋系好。 “熊喜这个狗东西,取血的时候挣扎的太厉害,活取最后只取到这么一点,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只能放弃取血先宰了他。” 熊白说着,又朝着熊噶婆的后背重重的踹了两脚。 “看你生的都是什么好玩意,要是昨天晚上能按计划不声不响的吞了你那倒霉的孙子孙女,现在我早就把那群锦衣卫们打发走了!也不用再冒险做掉那个整天没事找事的熊喜取血,引人怀疑!” 第一百零八章 宝书 熊噶婆背后遭了一击,痛苦的嚎叫了一声。 但还是站起身去打开故楚遗脉留下的禁制。 蓝光散去,熊噶婆回头讨好的对着熊白裂开一嘴残牙笑了笑。 熊白厌恶的吐了口口水,大步踏入其中,看着眼前巨大的鸟类尸体,脸上克制不住的惊喜。 终于…… 几十年的苦心谋划,不惜与各路嗅着血腥味而来的妖魔为伍,终于今日要功成了吗? 此时,就连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都让他感觉舒适了起来。 心情大好之下,他甚至没有察觉到四周的反常,取下了腰间的牛皮袋,向后扔了出去。 可预料中熊噶婆欣喜的嚎叫和扑食的响动却并没有传来。 此时,鼻尖的腐臭味似乎又淡了一些。 有着些许茉莉花的清香。 他想要回头,但脚下一软,眼前出现幻象。 那些被他这些年害死的熊家寨的寨民,巫医们站在神鸟的尸体旁,冷冷的看着他,缓步向他走来。 尸毒—— 他奋力的用朴刀砍伤大腿,跌跌撞撞的爬起转身向着门外走去,剧痛传来,让他回到现实。 “熊噶婆,带我离开!” 他的视线模糊,竭力的朝着装满了熊氏精血的牛皮袋方向喊去。 但四周安静,他的声音回荡在破败的山庙内,无人回应。 恍然间,他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干枯瘦小,皲裂的皮肤散发着血腥和恶臭。 他感觉一只利爪抚摸上了的他的脸颊,这让他感到恶心。 他想要推开,但毒素发作浑身都没有了力气,那只利爪一路向下,抚摸上了他的下巴,攥住了他的脖颈。 他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浑身颤抖,这一刻,对死亡的恐惧充满了他的全身。 “别……” 一阵如野兽的低吼声响起,紧接着便是惨叫和撕咬。 山庙外,仇鸾看着熊白大意之下被尸毒轻易放倒,然后被熊噶婆撕成了碎块。 等到他提前服下解毒丹,裹上面巾,等风将禁制破开之后残留的尸毒吹散,走入山庙时,看见的便是熊白满地的血肉和一片狼藉。 那熊噶婆咀嚼着熊白的腿骨,一边咀嚼,一边发出了凄厉的嚎叫。 那巨鸟似乎已经死去了很久,就仇鸾刚刚听到的,那些纠缠觊觎着熊氏子孙后代血肉可憎怪物最终的目的便是此物。 仇鸾拔出了天子御赐的绣春刀,小心的前进。 但令他意外的是,那东西并没有主动攻击他。 而依然是疯狂的,啃食着地上熊白的碎肉。 “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东西?我知道它在哪里?” 仇鸾在庙中左看右看,看不出所以然,正要回头去找骆安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熊噶婆。 此时她已经将熊白的骨肉全部吃进,瘦小的身躯被撑的高高鼓起。 甚至已经不能正常走路。 她看着眼前神情戒备的仇鸾。 “跟我来。” 她在地上用长的惊人四肢,撑起臃肿的躯干爬行。 在走过巨鸟的尸体之前,她恭敬的叩首。 随后指着其中一块青砖石板,对仇鸾说道。 “击碎它!” 仇鸾犹豫了片刻,用绣春刀在上面敲了敲,果然,通过回声判断,底下是空的。 “不必提防,我原本是熊氏巫女,一时不查被奸人所害,如今食了血亲之血,我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理智,但我希望你能在离开之前替熊家铲除周围游荡的妖祟,毁掉槐木林,高调的将这东西带走,结束我们熊家千年以来的被各路妖魔觊觎的悲惨宿命。” 她说着,仇鸾甚至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几分苦笑。 不是对自身遭受苦难的愤恨,而是已经被命运反复折磨,毫无生气只想快些解脱的麻木。 仇鸾用随身佩戴,火铳所用的铁弹击碎了石板。 底下是一排暗格。 她从中取出了几册古老的,用羽毛和皮革编写而成的古书。 封面上依稀可见几个大字。 《黄帝宝书玄君七秘——地罡召考箓》 玄君——这帮楚人和太平道还有关系! 仇鸾再次拔刀,厉声质问。 “你们和那信奉黄天上帝的太平妖道有何干系?” 眼前形态诡异的巫女听到仇鸾的询问,眼中明显闪过了几分茫然。 但解释道。 “这是我们祖辈流传下来的宝书,先秦时楚国皇族的不传之秘,相传是由黄帝传给其孙颛顼,颛顼传于帝喾,也就是我们楚氏皇族的先祖——” 是的,颛顼又称高阳,是传说中的太阳神。 楚人对日与月惊人的崇拜可能就来源于此。 “太平道是何物,我等久居蛮荒之地,不曾知晓。” 那巫女接着说道。 仇鸾到底是出身于勋贵世家,虽然只有三代,但对于这些历代皇族的渊源并不陌生。 想通了这个关窍,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虽然原本是为了寻找楚氏巫女,对抗蛮神而来,但若是有意外收获,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此书共有七册,两册在巫山密藏,两册随着汉末项羽的败亡而亡,剩下三册随秦末战乱遗族迁徙遗落各地,眼前这便是那三册中的一册。” 那巫女解释道。 “我奉朝廷之命,来西南寻求消灭蛮神之法——” 仇鸾接过这宝册,此书拿到手中宛如寒冰,透露着一股刺骨的冰凉。 “就是由很多红虫组成的怪神。” 仇鸾检查没有问题之后,将此书塞进了怀中。 怕这巫女久居深山,不知外界情况,便解释道。 “原来你们是想召来凤鸟,驱逐红灾——” 那巫女看着面前的仇鸾,恍然大悟。 凤鸟,作为楚人的图腾,对于这些熊氏遗族而言并不陌生。 但紧接着,便是更刺耳的苦笑。 “你们来晚了,别说是传说中的凤鸟,很多年来我们这里连能召来凤鸟后裔子孙的巫女都没有出现过了。” “没有其它的方法了吗?” 仇鸾皱眉,这可不是个好回答。 “倒也不是——” 那巫女见仇鸾神情严肃,犹豫了片刻,自己也不是很肯定的说道。 “相传明主降世,必有祥瑞,我们熊氏后人之所以能沟通上天,召来玄鸟克敌,完全是借了黄帝后人的恩泽,和历代先王的庇佑。” “如若当世治世的是有德之主,用我等之法向上天祈祷,上天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必有回应——” “要知道,过去目标是天命的祭天大祭都是唯由楚王亲自担任祭司,方才能被上天所接受。” “等等……” 仇鸾打断了她的话,问道。 这个问题很关键。 “你所说的上天,具体指的是哪一个?” “我楚之祖先出自帝颛顼高阳,以祝融为源头,崇尚的自然是大日火德!” 第一百零九章 终于结束 听到仇鸾的问话,巫女回答道。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道。 “相传明廷以火德立国,不知今日之天命——” “仍属火德所控!” 虽然我们的天子自从登基以来完全没有祭祀天命的打算。 但是每当遥望京城,每个大明人都能自豪的声称,我们正被天命所眷顾。 听到这话,巫女下意识的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朝代建立往往以天命作为依托,但这并不代表一个朝代的天命就是不可更改的。 最明显的便是汉朝。 秦末汉庭自称行的是汤武革命之事,刘邦更是自称赤帝之子下凡,因此起义军奉行火德。 建立汉朝之后,西汉前期,认为秦汉一体,继承秦统,改为尊崇秦之水德。 后来汉庭之内进行大辩经,否认了秦朝的正统地位,认为秦非正统,实乃蛮夷窃取中原,汉乃直接承接周朝天命,继续奉迎水德,但却是代周朝火德轮替之水德。 中期又重新承认秦朝正统,认为汉庭承接秦庭天命,应祭祀土德,取五德轮转,以土代水之势。 后期汉室衰微,又转而废土德而立水德。 西汉短短二百年时间,大汉之中各方天命宛若戏剧中城头变幻大王旗一般,在汉庭内轮番登场。 汉庭朝堂地方各方势力相互博弈绞杀,其中惨烈凶险,波谲云诡,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们这一支熊氏苗裔虽然远离中原故土多年,但毕竟传承直接源自黄帝,不在局中,虽然实力微末,有些事情倒是看的比中原人明白。 听到明廷天命稳固,这巫女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幸甚!祖庙内供奉着我熊家历代传承的祭祀之术,将军可自行取用,不过勿要忘了除去寨外的群妖。” 她再次恳求道。 而仇鸾却摇头,表示自己最多帮她除去群妖的头领。 “我们身负皇命在身,最多再留一日,有何妖魔,等朝廷大军一日,顷刻间都要灰飞烟灭,若这些妖魔之中有你什么仇敌,大可直接告诉我等,我今日便为你除去。” “山外槐妖,乃今日熊家寨灾祸之起因,请将军为我除去。” “可以,但要先拿到祭祀图录。” “我带将军去取——” “可——看来是不用了。” 仇鸾转身,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穿御赐飞鱼服,腰挎长刀,五十余岁,面目威严,双目锐利,正提着一串人头朝着仇鸾走来。 其身后还跟着许多手拿刀枪的熊家寨的村民。 “事情可办妥?” 骆安看向仇鸾,先行问道。 “贼首熊白已经伏诛!你那边如何!” 仇鸾答道。 “祭祀图册已经取得,倒是此地村民受熊白盘剥屠戮,非要见一见熊白的尸体不可。” 骆安回头看了眼身后正压着几户人家,手握刀剑,气势汹汹的熊家寨村民。 此时仇鸾出现,露出庙中血肉横飞的惨状,村民们一个个顿时被吓得脸色惨白,鸦雀无声。 “尸体倒是没有!被嚼碎扔进恶鬼腹中,倒是还有人头半颗,可供村民们泄愤!” 仇鸾笑着,从一旁的香炉中踢出一颗被啃了一半,血肉模糊的人头来。 天灵盖都已经消失不见,里面脑浆空空,脸皮也被撕扯掉了大半,勉强可以认出这是熊白的相貌。 仇鸾一脚将人头踢入人群中。 人群顿时惊惶遁走。 扔下刀剑像是身后有妖魔追赶。 看的骆安暗自皱眉。 这熊氏武德如此堕落,身处群魔乱舞之地,却不敢直面妖魔。 单纯寄托有奇人义士将其从苦海中拯救,纵然身为楚氏皇族后代,恐怕迟早也会被其他妖魔所破。 此地不是汉地,常年处蛮荒之地,朝廷鞭长莫及。 汉地居民遇到妖魔,可逃往官衙庙宇道观等处求助,而这西南苍茫群山,若无像各地土司酋长自力更生,唯死而已的勇气,妖魔一至,山道闭塞,交通不便,除了他们自己,谁又能来救他们呢? 骆安见仇鸾身旁有一妖怪,正是昨晚所见的那个。 但此时容貌虽怪,但眼神清明,与昨夜完全不同。 而仇鸾也没有攻击防备她的意思。 于是问道。 “这是何故?” 于是仇鸾便与此巫女讲述了三十年前,她的夫婿是如何被害死,那熊白是如何花费重金请土司说媒,蒙骗自己父母将其改嫁与他。 招致举家横死之祸,让这恶霸盘踞熊家寨多年。 勾结寨外妖魔,谋害巫医,将自己炼成邪尸的悲惨事来。 骆安点头,固然此女言词凄惨,但其表情始终不置可否。 “看来此宅受难最深的便是你们了!念在你为朝廷奉上宝册之功,死前可还有什么要求吗?” 仇鸾愣住。 那巫女迟疑片刻,看着刚刚听到这熊噶婆讲解故事,闻讯而来的众多村民。 答道。 “惟愿求将军除去寨外槐树林中的槐妖,以保我熊宅上下百姓平安。” 听到这话,寨中男女纷纷感动不已。 “可——” 骆安点头。 他向后一指,那些被捆缚的村民。 “这些都是这些年来在熊白手下仗势欺人,作孽之辈,该死之人,你仔细辨别,可有你的仇人——” “我知你身世凄苦,让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在黄泉路上,不至于做个饿死鬼。” 巫女呆呆的盯着几人,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看见队尾的两个老头和两中年男子,便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 伸出那干如枯枝的手,指向几人,露出满口的利齿。 “这几个都是当初合伙谋害我丈夫和长子之人,还望将军成全。” 骆安点头。 仇鸾随即一手两个,硬拖拽着四人的绳索拖入山庙之内。 然后随后关闭庙门,静静等待。 随即,在庙内阵阵求饶之声后,是哀嚎和撕肉折骨的瘆人之声。 门外的村民们对这一切静若寒蝉。 良久,骆安与仇鸾对视一眼,打开屋门。 整个庙宇都被血色所掩盖,到处都是残肢碎肉,那熊噶婆正端着一大块腿骨。 “该上路了——” 仇鸾和骆安亮出了刀剑。 那熊噶婆没有任何反应,依然抱着一条大腿。 却也并无反抗的迹象。 骆安挥刀,再次砍下来了她的脑袋。 不过这次,却是仇鸾和骆安一起用力,挥动长刀将这熊噶婆的全身上下尽数砍为肉泥之后,又命村民抱来薪柴,以青雀之火来回焚烧数遍。 以防止再有阴魂不散,死灰复燃之事发生。 第一百一十章 暗潮汹涌 “熊白已死,尔等也再无巫女庇护,周围群魔环伺,可知日后该如何自处?” 处理完了熊噶婆,骆安看着眼前几百户村民,问道。 闻听此言,村民们面面相觑,脸色都变得极为惶恐。 “愿听上差安排!” 有村中德高望重的长辈率先下跪,众人随即亦是叩首相随。 是的,群山之中食人的妖魔众多,数不胜数,而周围的土司更是盘剥无度。 只在意盘剥男女钱财,谁又在意他们的死活。 熊白固然虚伪残忍,但好歹还有些法术在身,地方土司不敢随意侵害。 又和妖魔有盟约,只要定期奉上人畜,熊寨大体也能保证平安。 如今熊寨之中,巫医传承断绝,熊白被杀,骆安等人明日也都要离开。 此时的处境,真可谓是案板上的鱼肉。 “还请上差救我!” 在生死面前,村民们不由得都跪下来哀求。 骆安知道时机已到。 他环视四周,看着周围跪倒的熊家寨数百口,说道。 “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上差请说。” 那村正里老当即拱手请求道。 仇鸾站在一旁,不明白这位指挥使此刻意欲何为。 “当今天子,有如天之德,必不能坐视黎民蒙难而不救,但天下之事何其多,又不可能面面俱到,需要尔等自己豁出性命,谋求一条活路。” “等到朝廷大军抵达此地,尔等需拦架请愿,上血书陈奏地方土司外通叛贼,下虐士女,请朝廷废除金沙江沿岸土司,改为卫所。” “到时天子大怒,自会派遣兵将带各司酋长入帐问话,尔等只管到卫所报名,朝廷自有人去收编你们,性命大可无忧。” 骆安缓缓说道,而四周的熊家寨村民听到要直接和地方土司对上,面容都闪烁着恐色。 骆安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碎肉横飞,被恶鬼撕咬的凡人残肢断臂堆满的山庙。 长叹一声,似乎在哀叹着此地居民的宿命。 退绝无生路,前进说不定还有转机。 见此,此地八十多岁的村正一咬牙。 “上差言词如此恳切,我等岂有不遵从的道理。” …… 马上仇鸾和骆安并肩而行,讨伐槐妖。 “你很疑惑。” “有些——” 听到骆安的询问,仇鸾回道。 “朝廷虽有意在西南设置卫所节制各地土司,但此地土司酋长已承诺归降朝廷,如果再让熊家寨村民请愿上书,恐怕不是君子所为?” “蛮夷狡诈,今日降他,明日叛我,其口中之言,不可以轻信。” “况且这熊家寨的村民言辞闪烁,恐怕并不像他们所言对熊白所做之事一无所知,你又何必大发善心,替他们考虑呢?” 岂料骆安闻言摇头,感叹果然仇鸾不愧是京城勋贵出身。 虽然战阵经验丰富,但到底受家族荣耀和士人美德影响太深,不知世间变化。 “陛下确实是要在西南各处设置流民,尊重各地土司意愿设立卫所,但绝不包括此处。” “正统年间,朝廷四征麓川,每次都是劳师远战,每次都是麓川群蛮见我军骁锐,便上表朝廷主动请降,而等我大军离开,便群起复叛!” “是因为此地地处蛮荒,土司众多,朝廷不能实控,一旦有变,沿线州府收到军报都要半月之久,再上报朝廷,那时麓川叛军已席卷西南,早已不是派些兵士进山擒拿贼首便能降伏的了。” “而此地处金沙江以南,土地肥沃,人口密集,路途相对通达,又有河运之利,通行四方,北无天险可守,若在此地设置军镇,命一大将统帅,一旦麓川再有变故,向北便可直击麓川腹地,不至于再像正统年间坐视蛮贼壮大,波及整个西南。” “况且,陛下此次出征,是抱定了一战而定西南的心思而来,又岂会将如此险要形胜之地继续交给土司蛮人。” 听着骆安的话,仇鸾沉默。 “军镇卫所所用之民,所需之财何来。” 仇鸾问道,他心中已有答案。 “此地土司首鼠两端,百年不倒,积累大量财富,朝廷大军一至,当掠其人口,夺其土地,抄没其财,以作军镇所需,将其举族夷灭,传首西南各处,以警示西南群蛮莫有不臣之心,如此千秋万代,西南可永为大明边陲屏障,不复再叛。” 骆安语气铿锵。 而仇鸾却不为所动,随即幽幽的说道。 “若朝廷在此设军镇,需要自身法力高强者,以避免脱离战阵被轻易暗杀算计,影响朝廷大计,又不能用钦天监的豪门,以免豪强做大,可用者唯有天子近臣罢了,所适合者更不过二三……” 仇鸾抬头,他只是不愿意多想,但并不意味着他不了解随着明军在西南的高歌猛进,朝堂之上又兴起的暗潮汹涌。 “如今沐家遗孤迟迟没有下落,沐王府之位空缺,骆指挥,你是想学沐英,当云南王吗?” 骆安沉默片刻,方才抬头,说道。 “我已五十余岁,纵然受天子恩赐,受命禁军,讨伐各路妖魔,旅途危险,几次死里求生,若不是上天垂怜,早就客死西南了?为陛下的宏图而死,我心甘情愿,可我膝下只有一个幼子,我决计不愿让其再入禁军,以延续我骆家香火。” “身后之事,我必须早作安排。” 仇鸾摇头叹息。 “万军死战西南,岂是为了你一家之富贵?” 两人沉默无言。 而面前槐林又至。 面前的槐妖早已通过熊家寨附近无处不在的槐树看到了两人来者不善。 此时林中阴风阵阵,槐木摇曳之间,枝叶哗啦作响。 四周的树木枝干都呈现一片血色,细细看去其上轮廓宛如人体之血管,其中有猩红色液体流动。 林中那棵最大的老槐木传来阵阵如女人哭泣一般的哀嚎声,令人脊背发凉。 两人持刀下马,纵然刚刚谈话彼此都有所不快,此刻还是相背而立,共同抗敌。 “骆指挥,刚刚的话,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还是朝中某些人想借你之口,抒发自己的不满,继而影响天子决断!” 仇鸾握紧了长刀,斩断飞扑而来的藤蔓,问道。 “自孝宗以来,中央衰微,朝廷仰赖天下豪门的支持,重文抑武,武将早不复洪武时期同级武将骑马,文官跪迎的辉煌了!如今天子圣明,大明中兴在即,仇指挥出身武勋之家,何必与那些通过科举跻身朝堂的天下豪门站在一处呢?” 骆安吐出一口青雀神火,烧的四周血藤惊恐退却,说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西南祭天 人情世故,豪门联姻,家族往来,后代荣辱。 只要是人,只要还活在这个社会中,无论怎么逃避,终究有一天是要面对这些的。 但只要不影响自己的计划,朱厚熜并不介意同这些为了人类的存续而奋战的英雄们一同分享权力和富贵。 翻阅着手中骆安和仇鸾呈上来的据说传自黄帝的《地罡召考箓》。 朱厚熜想道。 很有趣的是,此术的施展并不需要施术者本身的法力如何,而是依赖于某种更隐晦不可测量的东西。 看你祈求的对象对你的关注度如何。 关注度低自然是任你如何自残也都无事发生。 而关注度高——不光是能摇来无数小弟,就算是这地罡召考箓仪式直指的邪神本尊亲自下凡也未尝没有可能。 如果遇到了自己无法抵御的危险,倒是可以用这玩意试试,看这背后的邪神能不能跨界执法。 朱厚熜又瞅了一眼诸天宝鉴中某个前面被挂着环保绿牌,上写维修中的世界坐标。 原本金色的光点如今透着一股妖艳的紫意。 上次从修仙界带的药材禁军在西南几个月征战,已经几乎要见底了。 最近要抽个时间回去一趟补补货。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征讨思家叛军。 打完这仗还不是结束,沿海各处的鲛人之乱也要着手平息,至少也要把这些鲛人重新打回海里去。 而兵部的线人奏报,北方的蒙古人已经完成了西征,平定了中亚草原上趁着蒙古王庭权力交替之际趁机作乱的几个部落,得胜还朝。 如今蒙古新任的俺答汗聚众数十万在长城以外牧马,并派出游骑骚扰军塞,隐隐有趁着今年秋季秋高马肥之际趁机南下的架势。 时间很紧迫,无论如何,夏天之前,明军都要击溃西南思伦家的叛军,避免两线甚至是三线同时作战的不利局面。 想到这里,朱厚熜只能脸色奇怪的翻开了那本骆安奉上的那本据说能召来凤鸟的祭祀图册。 看着图册上一连串莫名有些羞耻的动作,容貌姣好的女祭司跳起来自然是赏心悦目,引得榜一大哥疯狂打赏。 但朱厚熜跳起来。 额…… 算了,就当是为了大明…… 朱厚熜觉得自己努努力,说不定到时候不用靠这所谓神鸟,也能击败蛮神。 …… 嘉靖元年三月。 南北二军合兵一处,在金沙江上搭建浮桥,准备渡河直击麓川王庭。 明廷发诏命金沙江以南各处土司,皆改为卫所,设岭南宣慰使司,设宣慰使一人总辖各部,以为永制。 “当年朝廷四征麓川,大将王骥与尔家先祖思禄在此河设碑为界,约定“石烂江枯,尔乃得渡”,如今石碑尚在,江水仍流,为何不遵从约定,非要烧毁朝廷诏命,渡江侵犯其他土司的疆土呢?” 前军都督蒋定立于江上,同对岸驻守的思家军队喊道。 “如今我奉朝廷诏命,兴兵来征讨你们,不是因为贪图军功,要率众来这里掠夺财帛仕女,而是因为你们的首领破坏了约定,这是上天对他违背诺言的惩罚!” 说完,不等对方还击,蒋定便与身旁的王守仁对视了一眼。 高声喊道。 “渡河!” 与以往不同,见识过那些天子禁兵的厉害之后,明军如今各部一改往日边军轻慢自傲,尤其是北兵自大,看不起京兵和南兵,隐隐有唯禁兵为首的架势。 毕竟任谁看见那些能和群象较力的天子禁兵,都要先掂量下在他们面前嘴臭的后果。 看着禁兵们很快搭好了浮桥,沿岸驻守的麓川兵马一触即溃。 明军源源不断的渡过金沙江,冲向麓川王庭。 蒋定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另一边,在曲靖的祭坛旁,钦天监的术士们在监正李璇的带领下,以面前的古滇祭坛为中心,利用周边地脉,进行祭祀。 祭坛上供奉的也不再是所谓麓川王思伦光和西南蛮神的图腾名位。 而是换成了火德星君,南方火主,火神祝融,太阳神等指向物,牌位和图腾。 取代思伦光自封的天子名位的更是天师道为朱厚熜献上的“凌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元真君”的真君道号。 李璇端坐于祭坛之上,神情严肃。 参与祭祀的众人皆是沐浴更衣,提前三日持戒不食。 等到经过钦天监反复测算,此时头顶的太阳光正对曲靖上空。 一声叱喝,周围侍奉的从三品五灵郎将立刻屠宰三牲,祭祀天地草木山川日月之主。 开始了这场和西南蛮神的隔空较力。 “弟子李璇,诚惶诚恐稽首,顿首再拜。谨爇真香,恭申请奏!” 祭坛的四方,各设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并配金童玉女以镇守四方。 此时也都一同随着周围钦天监道士僧侣,景教教士,密藏法师,一同高歌雅乐。 希望能直达天听。 此次除了天师道张永续未至,密藏甘泉寺赤巴因为涉嫌和白莲教妖人有染,如今正被整个藏地佛门和明廷通缉未至外,几乎已经囊括了整个大明有名有姓的玄门僧侣。 此时虔心祭拜,望着这批明廷高人,李璇顿时生出了一股豪情。 如果这些人都不能请动天命西南降魔,还有谁能呢? “愿上帝之下临,绛节霓旌……天雷酆岳之威神……齐临法会,召集神咒,请为宣扬——” “至威至德,驰驱三界,震动十方,妙用难穷,赞言莫尽……” 但随着仪式的进行,祭祀的咒文念叨了一遍又一遍。 李璇等一众主祭只念的口干舌燥,却也无半点用处。 四个护卫神兽的金童玉女双腿微颤,也是摇摇欲坠。 底下侍奉祈福的众多玄门高人额头都磕出了血来。 可天命!却依然无所回应! 莫名的,李璇感受到了一种发自心底的悲凉。 伤人最狠的不是轻慢侮辱,而是无视。 天地视众生为草芥,天命亦是如是。 甚至,对于那些在耳边吵吵嚷嚷的苍蝇,它还会降下它的惩罚。 有人情急之下没有按照符本的节奏,而是加快速度急奏神名,立刻便遭受了反噬,当场吐血晕厥。 看着气机牵扯之下祭坛上一片此起彼伏的吐血昏厥之声,李璇情急之下,直接干脆绕过了火德天命,不按规章,直接奏请了那“凌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元真君”。 此时正在金沙江前线,和那麓川王庭的龙气遥遥对峙,军帐中的朱厚熜若有所感的抬起了头。 感受着京城南郊之下那个东西被从沉睡中打扰,略有烦躁的情绪,而曲靖方向钦天监众人生命如风中残烛,无奈叹息,只得割开右手,用血在桌前潦草绘制一个金乌大日的指向仪式,似是安抚,似是无奈,看着面前展翅腾飞的金乌骄阳,幽幽叹息道。 “何至于此!” 天晴了! 曲靖祭坛上,那些被反噬晕厥的人感受着身体内治愈伤势的金色流光,同时醒来。 头顶原本漆黑的天空此刻大日方升,撕破长夜。 人们愣了片刻,随即拥抱在一起,欢庆着胜利。 “仪式成功了!天命回应了我们!” 场中阴云尽扫,人们欢欣鼓舞,为重获天命的青睐而雀跃。 唯有祭台之上,知道这大日因何而来的李璇几位玄门领袖面露苦涩。 默默的朝着南方天子的方向遥遥一拜。 以感念其恩情。 而此时,西南群山之中,定南台下,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 方圆数百里百兽惊慌奔走,飞鸟坠落砸在地上摔成肉饼。 山川崩裂,河水倒流。 原本应该通过各处祭坛节点,将西南死难生灵一身血肉精魄贡献给自己的地脉,此时非但不再供给给自己养分,反而开始迅速的抽取起自己一身的精血修为。 不得已之下,蛮神只能通过自斩一刀的方式硬生生断开和地脉的联系。 这一刀之下,自己百年的苦功直接化为乌有。 它又惊又怒,却对始作俑者一个字也不敢责骂。 因为从它口中抢食的,是那大明京师之下,更加可怖凶狠的掠食者。 那个有着无上恐怖的火德天命。 第一百一十二章 残元天命 此时,正端坐在麓川王庭,汲取着九地血煞之气,供养天命的思伦光仰面吐出了一口逆血。 整个西南思家掌控的龙脉三分之二都被那来自京城的巨大吞吐直接弄得断裂。 哪怕是那碎裂的残元天命,在这一刻都发出了愤怒的悲鸣。 门外的侍卫听见响动想要冲进来,却被思伦光喝退。 “回去——” 他支起身子,来到殿后,麓川皇家花园中存放着残元天命的祭坛面前。 祭坛上供奉的不是碑文,不是图腾,亦不是什么珍奇宝物。 而是一棵树——一颗硕大的,数十米高,狰狞的妖魔树。 或者说,一棵从妖魔树上折断的枝干,在元廷崩溃之后,流落到西南。 被思家重新用血肉栽培移植。 它通体呈现深黑色,生长着紫色的枝干。 全身上下布满了猩红色的花纹,妖异非常,枝干上生长着肉眼难见,密密麻麻的倒刺。 祭台周围的深坑中,堆满了各式各样思家献祭的牲畜,数量庞大,粗略看去,光万人坑便有六个之多。 牛羊猪狗,以及更多的被思家俘虏的战俘。 他们的全身上下都被妖魔树的枝干所插满。 妖魔树不断的从这些祭品的身上索取着养分。 但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这元廷的妖魔天命却并没有着急夺去这些人的生命。 固然这些祭品的全身都逐渐的木化,原本属于生灵的血肉被黑色的实木所替代。 他们闭着眼睛,躺在地上,胸膛却依然在微微的起伏。 “无上的天命啊!东方的木德星君!你敌人的子孙已经再次兵临城下!请施展威能,拯救你的子民吧!” 思伦光跪地叩首,他的声音悲切,面前的木德天命似乎有所觉察,自从元末的那场大战。 它被数个觊觎中原亿万生灵血肉的强敌围攻,就连身躯都被打碎,伴随着黄金家族的遗种,流落北方无尽的荒芜草原,被迫陷入了漫长的沉睡之中,以恢复在之前的大战中损失的元气。 作为那木德天命的一部分,此时它真是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百年来,从洪武立国直到如今,明廷毫不掩饰自己对夺取残元天命的无尽渴望,不惜劳师动众,屡次兴动大兵进犯西南。 几乎每一任任期超过十年的明廷天子,都要对西南发动远征,尝试夺取残元天命。 它绝不愿意落入明廷之手。 而它已扎根西南,若是再次选择向西逃避,这百年来的苦功恢复的些许元气顷刻间便要再度化为乌有。 它不能放弃思家,也不可能坐视思家彻底的失败,被明廷绞杀。 就算不成,这些供奉者也要保留最后的元气,带着自己继续向西逃亡,躲避明廷的追捕,静待窥伺中原之机。 因此它不可能像那个沉睡在南郊之下的火德星君那样对凡人们的祭祀视若无睹,毫不在意。 它能够苟延残喘至今,全赖它的祭祀者,它的祭司们的供养。 面对百年来不断兢兢业业的祭祀喂养着它的祭祀家族的后继者的苦苦哀求,它做出了回应。 殿内刮来了一阵青色的风。 那些祭坛周边,躺在地上,似乎仅剩下一口气的尸体们重新活了起来。 先是一个被麓川王庭俘虏的土司战士,随后是更多。 豺狼狮虎,牛羊猪狗,无数的木制战士从废墟中重新站起,死而复生。 只不过因为长时间被抽取营养,他们身形干瘪,行动迟钝。 此时,一个声音干涩,从绿潮之中传来。 “用血水滋养他们,他们将会成为你手下最强大的兵团。” 那是尸堆之中一个死去多日的书生。 他摇摇晃晃的起身,穿过无数死而复生者,来到思伦光的面前。 他的双眸是一片灰白,被松木所填满。 “你……你……” 思伦光看着眼前的这个口吐人言的书生,手指忍不住的抬起,瞠目结舌,却迟迟不能发表言语。 他心中的震惊这一刻不比天命回应自己的欣喜少多少。 他的那些时代供奉着木德天命的祖先,可是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这天命竟然还会说话。 “你很惊讶——但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尊伟大的存在,而不过是经他点化,从早已死去的躯壳中重获新生的生灵罢了。” 眼前的这个双目被树木覆盖的盲眼书生如此说道。 思伦光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刚放下的心又忍不住悬了起来。 如果这天命已经恢复到能够点化生灵为己所用,那思家作为祭祀给天命提供血食的价值无疑就已经降得很低很低。 他们思家对于天命不再是无可替代的—— “不对哦?” 面前的书生笑道,他似乎能够直接读懂思伦光的内心的。 “我是天命的眷属,不可能离开这无上大尊太远的,况且这具肉体的生命有限,等帮伱击退明兵,残躯腐朽,我就将重新回到天命的身旁侍奉,你们思家依然是祂在地上唯一的祭祀——” 是的,这块天命残片唯一的祭祀。 听到这话,思伦光不由得松了口气。 说实话,如果击败明军的代价是思家失去了天命的眷顾,那么思伦光宁可不要这份胜利。 “这位……额……先生。” 思伦光斟酌了一下,还是问道。 “明廷强者坐镇中军,天子禁兵势不可挡,又有火德眷顾,我麓川兵疲将弱,不知道明日该如何退敌?” “切勿忧心,天命既然点化与我,便有思量,明日明廷天子,我自会召来蛮神一同斗他,而明廷禁兵……” 那书生朝着身后的妖魔宝树遥遥一拜。 妖魔树枝叶抖落,像是在大笑,从树上落下一支红黑色的枝干来。 书生捡起,将其交到思伦光手中。 “有此树宝,明日若是明廷禁兵出阵,你只管指挥木人与它相战便是——” “多谢——” 听到那明廷强者竟是当今新任天子,思伦光不由得精神一阵恍惚。 明廷,为了这一天,你们到底隐忍了多久。 若是旁人,自然可以想象明廷完全是好运,通过种种手段,好运,利益交换才获得了一位能够力抗诸神的强者的支持。 但若是这强者本身便是明廷天子—— 那思伦发只能说,明廷几十年来之隐忍,细细思来简直是令人心惊胆战! 明廷如此忍辱负重,到底意欲何为?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快请祖师出棺降妖! 金沙江前,明军背水列阵。 金鼓齐鸣,其声撼天动地。 府军六卫坐镇正中,列阵缓步向前,拱卫天子御驾。 左军是兵部尚书王守仁所率,聚集了钦天监从天下各处召集来的高人大德。 右军则由前军都督蒋定统帅,率五军都督府下辖斗将列阵于前。 “明廷无道,仗兵凶剑利,来此攻我!” “汝蕞尔小邦,屡诈屡叛,我等奉诏代天伐之——” 先是阵前一阵没有营养的垃圾话,各自单方面宣布自己兴师动众的正义性。 等理所当然的谈崩之后,双方各自列阵,直接开打。 刹那间万军相攻,白刃攻伐,四周战鼓如雷,煞气冲天。 尸体填满沟壑,血水染红江河,双方皆攀附尸山继续作战。 而其中此次作为明军前锋禁军,取代了以往借用兵威煞气作战,作为大军破阵锤头的斗将,理所应当的再次对上了眼前麓川闻名天下的象兵。 而眼前的象兵作为王庭精锐,自然比在曲靖所遇到的更为巨大,凶狠难缠。 这些战象一个个竟都有四五米高,体重可达八到十吨重。 长牙锋利,皮肉坚实,无惧火器刀剑。 在头顶象兵的指挥下横冲直撞,四足踩在地上,仿佛大地都在颤动,向着冲在最前方的六卫禁兵冲来。 “整整五百多只——” 郭勋神情凝重,身旁六卫将士刚刚完成补员,六卫共计七百二十人,百战老卒也不过堪堪五百之数。 今日,必是一场苦战。 六卫禁兵手握关刀长戟,身披重甲,随着一声号响,竟同时向着前方冲去。 威势竟不下于眼前的巨象蛮兵。 随着禁军和象兵,铁甲和血肉撞在一处。 十余万参战的明军和麓川同样接近二十万的精锐蛮兵战于一处,战斗已进入高潮。 “是时候了——” 思伦光朝着身旁的段氏巫师点了点头,其当即率众多段氏子弟走向阵前,摇起摄魂铃,跳起舞来。 隐藏在江边河堤土石中的上万僵兵顿时拔地而起,露出满口獠牙,从侧面朝明廷大军扑来。 “来的好!” 而明廷这边早有准备,那张永续一拍腰间乾坤袋,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朱砂墨线等民法科仪用品。 身后弟子立刻和明军军士一同,推出数十口四米多长,通体漆黑的棺椁。 其中最大的一口,则足足有六米长,通体用黑石一体雕刻而成,上写着无数奥妙道纹,重达数吨。 为了把这东西从龙虎山拉到麓川,明军光拉重物的骡马都累死了十余匹。 黑属玄水,可镇煞。 因此战场上横死者往往以黑棺收敛。 看着眼前这通体黑石大棺,可想而知此物到底有多么凶煞。 众人布好阵势,将棺椁依次排开,张永续同身后龙虎山弟子当即开坛请兵做法。 “天煞煌煌,地煞正方。邪精百鬼,何敢隐藏。飞罡一吸,万鬼消亡。左魁右罡,神圣摄锁……” “正一弟子,启封道兵!请我龙虎祖师出阵!” 顿时,那百余口黑棺之物立刻破棺而出,多是身披紫袍,身高三四米,青面獠牙的在世鬼神。 有人惊呼,从其服装和面容,认出这是龙虎山前几代进过京受过皇帝赏赐的高功道人。 紫袍,又称天仙洞衣,唯有名道高真方可穿戴。 这些巨型道兵手握铜杖,其一身煞气冲天,其全身上下隐隐透露着金属的光泽,绝非普通僵兵可比,面前这数万僵兵竟被吓得一时动弹不得。 段氏巫师们以精血全力催动喝骂,这些僵兵方才鼓足勇气,赤红着眼冲了上来。 那些金身大僵挥动铜杖,面目庄严,每一杖挥下,便有十余只僵兵脑浆崩裂,骨断筋折,倒飞出去。 那僵兵的攻势一时间被止住,但张永续却并没有放松的意思。 这些道兵虽然勇猛,但数量还是太少。 而是继续高唱道。 “龙虎山四十九代弟子张永续,再请祖师出棺降妖!” 他唱了数遍,终于,那口巨大的黑棺动了。 四周的弟子见此却非但没有喜色,反而脸色瞬间煞白,前去摘取棺椁四周用以封印棺内之物符箓的手都在颤抖。 “犹豫什么!棺内的是我天师道第三十六代祖师,相传祖师在世时,最是疼爱弟子,难道还能害你们不成!” 张永续见开棺的弟子犹豫,当即义正词严,大声喝道。 事实上,说这话的时候,张永续自己的内心都是虚的,只能靠大声呵斥来掩饰内心的尴尬。 而开关的弟子尽管一脸的不信,但师命难违,还是只能哭丧着脸去打开禁制。 谁都知道,这帮天师们活着的时候不一定的强,但是死了之后那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这也是龙虎山之所以能长期屹立不倒,坐看王朝兴起倾覆的根基所在。 不过也正因此,第三代天师张鲁归顺曹魏之后,便立下誓约,道兵不可轻启,哪怕是遇到大灾,非要有当世天子和龙虎山天师共同同意之后方能启动。 这既是限制,也是保护。 将龙虎山与胜利者永远的绑在一起的。 否则每当新朝建立,那些地上人神绝不可能放着境内这么多颗随时可能引爆的妖灾大雷不管,第一个要兴兵讨灭的便是饲养妖魔邪鬼龙虎山天师道。 看来三代天师自负自身道法犀利,在汉中悍然建立道国之后,却被汉末各方势力轮番敲打,灰头土脸的归降了曹魏之后,确实是学到了很多。 自张鲁之后,历代天师死后所化之物都被尽数封印收纳。 镇压于龙虎山戒鬼井中,为三五斩邪剑雌剑所镇。 而雄剑则是放出这些古之旱魃,飞天大夜叉之后能够约束它们的关键。 在第一道封印被撕开之后,甚至不用龙虎山弟子继续启封。 黑棺动了! 剧烈的撞击声从棺材中央传出。 然后是一阵悠长的吐息声中复归平静。 当一旁的龙虎山弟子心惊胆战的准备上前继续启封时,面前的石棺直接在突如其来的撞击声中腾空而起。 那束缚于其上的禁制法阵刹那间四分五裂,破碎开来。 空中突然中升起了一阵巨大的黑雾,随即棺材坠落,而棺盖不知所踪。 等众人再次看去,棺内已经空无一物。 第一百一十四章 强买强卖 “敕令!先天主将!一炁神君!都天纠察大灵官!三界无私猛烈将!” 张永续一挥手中三五斩邪剑,划开双手,让鲜血流淌其上。 黑雾中那巨大的妖魔鬼物发出一声怒吼,黑雾逐渐散去,露出其中妖祟真身。 《诗·大雅·云汉》有云“旱魃为虐,如惔如焚。” 其身高近五米,背生双翅,青皮红眼。 满口利齿如刀,爪牙锋利,呼吸之间,玉石俱融。 所过之处,大地干裂,草木成灰。 其力大无穷,又能飞天遁地,虽是鬼物,然举手投足之间至阳至刚,无惧大日天雷。 半神半鬼,非有惊世骇俗之大神通者所不能制。 而龙虎山收编它们的方式也很简单。 那就是上奏朝廷,敕封它们为道教传说中某一护法神在人间的化身。 利用万民信仰,约束其言行。 而龙虎山通常所采用的形象便是道教镇山护法神,五百灵官之首。 为“先天首将赤心护道三五火车王天君威灵显化天尊” 作为堂堂道教第一护法神! 我们王灵官在人间有几十个分身小号随时准备降妖除魔,很合理吧! 张永续继续念诵经文宝诰。 头顶狰狞可怖的旱魃夜叉的形象也在发生改变。 “金睛朱发,号三五火车雷公!” 一双赤眸由红变金,一头蓝发变得宛若烈火! “飞腾云雾,号令雷霆!” 周身阴气散尽,仙音袅袅,并有神雷相伴。 “积功勋于百千万种,誓佐祖师!” 张永续话未说完,那飞天大夜叉仰天怒吼,似要挣脱束缚,停止转化,张永续如遭雷击,口中渗出点点鲜血。 但还是坚持继续布咒。 “至刚至勇,济死济生” “方方阐教,处处开坛” “豁落猛吏,三五火车” “太乙雷声应化天尊!” “太上降旨,降妖伏魔!” 那头顶的巨大妖魔顿时张开双翅,伴随着阵阵雷光冲天而上。 一声怒吼,面前数万僵兵双腿不能直立,直直的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匍匐在地,无论身后神色苍白惊骇的段氏巫师们如何强行操控,都不得再上前一步。 毕竟,龙虎山和明廷只是借着册封之名操控这旱魃大夜叉。 它又不是真的是王灵官下凡。 在这些僵尸们眼中,眼前之物的气息本质和之前的毫无区别。 都是万僵之王,阴兵鬼将之首。 哪怕其从头顶飞过,沿途所经万僵自燃,在哀嚎声中化为灰烬。 却也是跪伏在地,一动也不敢乱动。 只消几个来回,那飞天大夜叉,天师道三十六代祖师在天空中满意的高吼了一声。 战场之中的僵兵几乎已经被完全的肃清。 只留下一地的灰烬和干枯皲裂的大地。 思伦家方向,段氏巫师功法被破,纷纷吐血倒地,眼见性命垂危。 “不好——” 思伦光暗道不妙。 他的手紧紧的攥住了那支本打算用来对付明廷禁兵的枯枝。 “战场之事,变幻莫测——莫要犹豫——” 一旁,盲眼书生答道。 他一拍衣袖,两节木制长鞭挥出。 “我去斗这飞天大鬼,你命木兵在后结阵助我。” 说完便引木朝着天上大鬼冲去。 底下,思伦光也不再犹豫,拍袖挥动枝条,令手下木兵尽出。 书生周边,藤蔓尽出,扭曲如蛇,迅捷如风。 携带天地之威而来,群妖嗅到那股独属于天命的气息,脸色大变。 那三十六代祖师却浑然不惧,奋起利齿长足,便冲上前去,双手扑向那书生,却被一条数米粗的木蟒缠住。 祂愤而用力,四周雷霆闪落,将那木蟒生生撕碎。 书生面露惊色。 继而神情严肃。 “本打算让木兵以明军之血祭祀天命,却没想到要先来镇压你这道门饲养的恶鬼。” “阵起。” 地上数万木妖听命呆呆的坐在地上,也不攻击周围的明军,宛如一座木雕。 但这些木雕一入地便生根发芽,深深扎根于地底,汲取此地地脉和万军死难者精魄的养分。 形成一座妖魔森林。 无数巨木藤蔓拔地而起,虽然不断的被这旱魃之灾火烧成灰烬,但还是源源不断的冲向天空之中的天师道三十六代祖师。 那飞天夜叉固然凶悍,但面对如此众多的绿潮木妖的围攻,又有天命亲自点化之妖在一旁助阵,眼见的疲态渐露。 可就在那书生见层层藤蔓包裹住这旱魃,将其困住。 近身便准备除去这飞天夜叉之时。 却见面前之物如铜铃般的眼中闪过了一抹计谋得逞的狡诈之光。 周身金雷闪烁,那些束缚住他的藤蔓此时瞬间化为灰烬。 祂一个飞扑,张开血盆大口,直冲面前的书生而来。 不好—— 书生心中警铃大作,但却已避无可避。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夜叉撕开一片又一片绿幕朝着自己冲来。 正在书生以为这次恐怕要提前去见天命的时候,一只血红的大手径直抓向了眼前的旱魃。 见到面前翻涌的血虫,刚刚还凶威赫赫的飞天夜叉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了几分忌惮之色。 立刻放弃了那书生,转而自保。 是时候了! 眼见蛮神率先现身,军帐之中朱厚熜停止了调息。 周身一身劫力翻涌,远超以往。 朱厚熜心中突然明悟。 天命——哪怕是天命的残片! 也依然足以称之为这个世界无可抵御的大劫。 于是长啸一声,高声唱到! “劳劳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 “二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路吊民残。” “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 “寰海妖氛仍未已,诸君莫作等闲看。” 回忆着一路上百姓因战乱流离失所,沿途所见兵凶吏酷,妖魔鬼怪层出不穷。 逃亡百姓尸横遍野,真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朱厚熜乘兴而起,临时客串了一把文抄公,抄诗一首,手持秦王剑直冲那蛮神本尊。 这个世界的人类想要活下去,要比朱厚熜曾经以为的还要难上太多太多。 但今日!我将终结一切!彻底平定这混乱无序的西南群蛮! 朱厚熜横剑冲天杀去。 感受着朱厚熜内心的战意,秦王剑同样激动不已,散发着嗜血的红光。 妖魔之血,还是西南大魔之血,对它而言无疑是比那李氏遗族更好的补药。 昨日火德星君传达了残元天命和蛮神皆已经被重创的消息。 而代价便是朱厚熜必须在今年亲自主持一场祭天仪式。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凤凰 朱厚熜无法拒绝. 虽然他大可以一个躲入另一个世界,但无法离开的明廷亿万黎庶该如何应对天命被愚弄之后爆发出的怒火呢? “明廷小儿!” 天空中那道血红色的身影看见朱厚熜,一身血气更加浓郁了几分! 面对朱厚熜迎面斩来的一剑,他不闪不避,漫天红虫从他的身体中射出。 火德天命带给他的恐惧刻印在脑海。 但他不敢对这天命的惩罚有任何的抱怨,只能将怒火洒向面前的朱厚熜。 大日真火灼烧,将血虫烧成灰烬。 朱厚熜此时在空中长剑一转,剑锋突然指向身旁又和那龙虎山的飞天大鬼缠斗在一起的木头书生。 “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面对这早有预谋的一剑,早就被那天师道祖师死后化作的飞天大夜叉消耗的七七八八的书生避无可避。 纵然召来了数道绿幕阻挡,但已经来不及,被这剑气直接拦腰斩断,残躯坠落于地。 那飞天大鬼见书生受了重创,仰天一声得意的长啸,又忌惮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朱厚熜吼,见这个人类没有任何追击的意思,便迅速向下俯冲而去,显然是要趁书生受创,彻底断绝其命。 来到近前,朱厚熜冲着那蛮神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物。 “你看这是何物?” 那蛮神见朱厚熜的表情暗道不妙,只看见一方小印被朱厚熜拿在手中,没等蛮神回答,朱厚熜朗声唱道! “九天神凤,听我法旨。” “天禽罗阵,皆在我傍!” “吐火万里,以除不祥!“ 虽然主修的并非这个世界道门之法,但朱厚熜还是从龙虎山学到了不少东西。 尽管他们的法术主要依靠外物,开坛做法,上达天听,祈求三天清气相应,赐下神通法力。 而所有的恩赐背后自有其价码。 否则也不至于一旦兵解,便沦为旁边正在地上的丛林中,和那天命点化的书生玩着老鹰抓小鸡的游戏的可怕怪物。 随着朱厚熜话音落下,从天边随即传来一阵清脆的凤鸣! 天阴沉了下来—— 面前的蛮神则是一脸惊恐和不可置信的看着朱厚熜。 一副我还没准备好,你作弊的表情。 “你怎么可能不通过仪式,便直接召来这种怪物?” 蛮神不可置信的说道。 看到天上高空直直下坠的“凤凰”的第一眼,蛮神便很从心的当即化作了漫天血虫,直接下潜遁入森林之中仓皇逃命。 此乃蛮神之天敌,万禽之王。 如果这东西真的能称做凤凰的话。 朱厚熜紧张的注视着眼前这与想象中的凤凰截然不同的怪物。 其有着一身如昆虫般节肢分明的身段。 它的嘴上没有长喙,而是如哺乳动物一样细长的头颅和满口的利齿。 双翅巨大无比,足以包裹住整个山峰。 那对寒光闪烁的利爪证明它是这片星空之下绝对的掠食者。 任何地面之物遇上它只有惊慌逃窜的份。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 这玩意,好像不是这颗星球上的原生物种。 至少现在还不是。 朱厚熜看见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正一点点的褪去如昆虫一般的躯壳,重新换上鸟类的长羽庇护身体。 哺乳动物一般的头颅向着鸟类转变,双目变得幽深阴暗,以适应地球的光线。 它仰天一声长鸣,与刚刚那瘆人的,令人无比恐惧的如嚎哭一般的啼鸣已然相去甚远,清脆庄严,愈发的接近传说中神鸟凤凰,或是传说中大鹏鸟的形象。 毕竟朱厚熜也没亲眼见过凤凰或是鹏鸟,他也并不确定眼前这个正在快速蜕变之物到底属于是哪一种。 鸟类一声啼鸣,俯冲而来,双翅一展,刮起狂风将血虫吹到空中。 双爪一抓,凡是碰到的血虫触之即死。 根据京城南郊之下的那个东西传来的信息。 眼前的此物的族群主要栖息在月亮之上。 收到召唤便直接以超光速俯冲下地球,听从它主人的命令。 它的身体能够随着环境的变化而不断的进行快速的适应和调整,能够在宇宙真空和超光速的环境下存活,是当之无愧的星际掠食者。 是的,在那个诡异的太阳的命令下,现在朱厚熜相当于它的主人,心意相通之下,几乎能够命令它做任何事情。 根本不需要通过楚人们祭祀日月山川时的那些繁琐的仪式。 只是几个扑腾,那蛮神身躯崩溃所化的血潮便崩溃的了大半。 那些晶莹剔透如玉一般的血虫便是这蛮神真正的核心。 得到凤鸟传来的消息,朱厚熜立刻提秦王剑冲了上去。 “该死!” 当看见朱厚熜一手使剑,一手召来烈火焚烧周围的血虫。 自己的血虫很快几乎被杀尽,露出其中掩护的那些真正的核心血虫。 那蛮神再次怒吼道。 只不过这次的怒吼夹杂着恐惧。 这已经是它逃脱封印之后剩下的全部力量了。 如果在此全部损失掉的话,那么之后几百年的时间中,它又是只能待在定南台下暗无天日的封印之中。 忍受着无边的饥饿和孤寂。 再也无法对外界干涉一分一毫。 一人一鸟追逐着血虫,很快便飞离了战场,冲入了蛮荒原始,渺无人烟的群山之中。 “人类,停下你的攻击,我要和你做个交易。” 突然,血潮停了下来,而那凤鸟没有得到停手的命令,依然不管不顾径直扑了上去,大片大片的血虫当即倒在地上抽搐,很快便化为血水彻底死去。 “停手!快停手!停下仪式!” 它惊慌的叫着,最后的三只核心血虫恐惧的纠缠在了一起,面对着天上的掠食者瑟瑟发抖。 而朱厚熜则展开了一片片的大日真炎将群山包裹在其中。 确保没有任何一只血虫能够逃脱之后,朱厚熜方才手持秦王剑,问道。 “只有胜利者方才有资格谈条件,你有什么筹码——” “我想既然你们能召来火德反噬西南龙脉,难道你就不好奇,就连西南这些蛮夷都能弄出来龙脉雏形,奉养天命,那伱们明廷的龙脉到哪里去了吗?” 面前的血虫组成了一个简单的发声器官,说道。 “真相并不能换一条命,就算没有你,我也迟早会查明真相的。” 朱厚熜摇了摇头。 “那如果,我说我有办法重新帮你们明廷打通九州龙脉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好吵的一只蛮神 什么—— 朱厚熜眯上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怪物,它重新凝聚成人形,出现在朱厚熜面前,不过已然虚弱极多,不时便有血虫从身躯中掉落出来,连人形都难以维持。 “我从不喜欢和我的敌人开玩笑!” 朱厚熜语气冰冷。 “没有任何欺骗你的意思……所谓龙脉,不过是统治地上的人神和天上的众神联起手来,收割众生精魄的手段罢了,万民脂膏,是这个世界所有最可怕的掠食者们要不惜放下身段,相互争夺之物——” 血神看着朱厚熜,将眼中那抹源自灵魂的渴望掩入眼底。 它的言词蛊惑,望着眼前的朱厚熜,继续说道。 “我的本体依然在明太祖所建立的定南台下,处于封印之中,如今的我只是一个化身,并且虚弱不堪,如果发现我说谎,你大可以随时除掉我。” “但若是留我一命,不光不会再对你造成什么威胁,还能帮助你们明廷重新构建龙脉,甚至帮你们把龙脉延伸到这西南群山之中也是未尝不可——” “想想吧,到时候在明廷的土地上,只要有人死亡,其一身精气除了大部被抽取供养天命,剩下的那部分亦是极为可观,你们明廷上下都能从中分润些好处来,只要这片土地上的生灵不灭绝,便有无尽的万民脂膏可供汝等修行所用,你的子孙后代都能成为实实在在的地上人神!永远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 看到朱厚熜收起了剑,它的蛊惑的语气愈发的急迫了起来。 “不错的提议——” 朱厚熜点头,像是真的在憧憬那个明廷龙脉遍布天下的未来。 面前的血神见此哈哈大笑,伸出了手来。 “我亲眼见过唐初秦王是如何持剑自太原出龙,如何让李唐龙脉遍布天下的,松赞干布又是如何从文成公主那里学来龙脉构筑之法,使吐蕃能在李世民死后和唐廷争夺天命!让长安七陷,天子九迁!从一介蛮夷小邦一跃而成足以与中原王朝争夺天命的赫赫强国!” 祂已经做好了准备,利用眼前这个年轻君王的勃勃野心,利用所有人类共有的劣根性,在构筑龙脉的过程中,偷偷截留下一部分万民脂膏供养己身,让自己尽快恢复实力,然后寻找机会解除自己本体之上的封印。 他已经想象着脱困之后,趁着天命沉睡,大肆在大明境内吸食血食的美好未来。 可随之而来的不是这位年轻天子代表合作诚意的手,而是一柄闪烁着寒光,燃烧着熊熊真炎的烈火长剑。 这一剑,直接斩碎了他本就因为血虫大量死亡而脆弱不堪的身躯。 “你的条件换任何人听起来都很好,但是,我偏偏觉得这样不行。” 因为我已决意从这无尽可悲的循环往复之中为人类寻出新路来! 而就算是合作,合作者也绝不能是像面前这种在西南杀人无算的恐怖蛮神。 “九天神凤!听我法旨!” 闻听朱厚熜的命令,那早就盯着蛮神,饥渴难耐的凤鸟向天发出一声悠长的长鸣。 血虫面对这怪鸟再次被迫四散奔逃,但又被朱厚熜布下的火网所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凤鸟一点点吞噬自己的身躯,在生命的最后,祂冲着朱厚熜咆哮道。 “伱会后悔的!你这可悲的固执己见者!看清楚你自己!” “你是神!你不是人!那些脆弱可悲的生命有哪一点和我等相同!我们才是同族!那些凡人蝼蚁只配成为我等的食粮!” “我们动动手指便能让群山崩塌!呼吸间便能引发海啸吞噬人畜!天地不仁!弱肉强食自古以来便是这个世界的天理!” “如果你要破坏它!破坏这条铁律!那么迎接你的便是这个世界所有掠食者的怒火,他们会撕碎你的血肉,屠戮你的族群……让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化成灰烬——” 当最后一条血虫被这凤鸟吞入腹中,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处理掉了一只很吵的蛮神化身。 朱厚熜想到。 眼前的玄凤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主动缩小了身形,变成了一只半人高的凤鸟停在朱厚熜手上。 虽然体型缩小了,但是重量可一点都没有减轻。 朱厚熜单手托着它,感觉就像是托着一座小山。 一人一鸟相互对视。 凤鸟慵懒的俯下身子,靠在朱厚熜肩上开始打盹。 而朱厚熜收去周围的天火。 通过仇鸾身上带的千里传音符了解战场的情况,此时正一片大好。 失去了血神和天命的援手,麓川大军此时节节败退。 禁军此刻已经杀入麓川王庭,摧毁各处血祀祭坛,解救生民,并寻找元廷遗落的天命。 “有个问题,你现在到底是九天之上的玄鸟神凤,还是战国时那位一鸣惊人的楚国雄君,楚庄王呢?亦或者两者都是?” 朱厚熜主动打破了这短暂的沉寂,朱厚熜肩上的玄鸟似乎根本听不懂朱厚熜的言语,对此毫无反应。 反而继续打盹。 朱厚熜便接着说道。 “你知道吗,虽然你在中原的血脉在秦末混战中灭绝,但却有一支侥幸遗落到了西南某处,正巧被我的人找到,你难道就不好奇他们的下落吗?” 听到自己竟然还有血脉残留于世。 朱厚熜肩上的那只凤鸟顿时睁开了双眼。 看着朱厚熜,一张鸟脸竟让朱厚熜看出了其心中的纠结复杂。 “果然,像我们这种为了长生,最后舍弃了人形的存在,哪怕出身再高贵,也不配统一九州,作人皇共主。” “天下终究是天下人之天下,虽有天外邪神窥伺,确实路途艰难,但文明可续,幸甚!幸甚!” 那凤鸟啼鸣从朱厚熜身上腾飞而起,在周围盘旋鸣叫,传入朱厚熜耳中,竟言语清晰,让朱厚熜理解的无比通透。 作为血脉可以追溯到黄帝的楚氏皇族,哪怕是为求长生,化作凤鸟栖息月枝之上,熊旅的心中总是还有那么几分矜持和傲气。 他们那个时代是何等的凶残,在那个混乱的世道,无数与天命同等的可怕猎食者盘踞于这片肥沃之土。 借着周室衰微,礼乐崩坏,诸侯相互攻伐之机。 一齐登上台前,人神大战,群魔乱舞,屠城灭国,几十万几十万的俘虏生民被屠杀殆尽,填进沟壑之中,胜利者借此祭祀天地日月,祖宗鬼神,都只是等闲罢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交易 对于这老东西口中的彩虹屁,朱厚熜并不放在心上。 而且,几千年的时光,这东西的人性到底还残留几分,都还是个未知之数。 见朱厚熜并不买账,这庄王化作的凤鸟啼鸣一声。 落在一块石头上,那石头顿呈现五彩之色,化作一块美玉。 “那么新的人皇,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凤鸟盯着眼前的少年,就好像看见了许多年前的自己。 一样的嫉恶如仇,少年英武,怀揣着拯救祖国与人民的雄心壮志。 “把熊氏遗脉交给我,我给你一处楚氏皇族遗留的宝藏,里面不光有楚氏皇族作为颛顼后裔留下的玄君秘法祭祀宝书,更有那位人皇颛顼在上古时期未完成的“绝地天通”之法的残本,无论是搭建龙脉供养皇族,还是大公无私的庇佑万民,都随你挑选——” 玄风站在巨石上,引吭高歌。 “选择吧!后继者啊!是要皇统千秋万世代代不绝!还是要建成一方净土!都随你去!” 它给出的筹码确实很有诱惑。 但朱厚熜依然不为所动。 “如果你要做的事情,将威胁熊氏遗脉的生命的话,那我恐怕不能把他们交给你。” 朱厚熜摇头答道。 “……” 那玄凤盯着朱厚熜,却也并未生气。 “你可想好了,这可能是你作为人类短暂脆弱的生命中,你这辈子唯一能接触到有可能打破既定宿命的上古秘法的机会了。” “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是底线所在。” “那好——” 听到朱厚熜话,那凤鸟沉默了片刻。 “只是抽他们点血罢了,我承诺不会伤害他们的生命。” “不过,如果这样,玄君秘录和颛顼绝地天通的手稿,伱便只能二选其一——” —— 战争结束了。 明廷大军无情的摧毁了麓川思家曾经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宫殿,庙宇,房屋,坟墓。 为了彻底杜绝麓川复叛的可能,所有麓川的俘虏,居民和士兵被强制带上了绳索,铁链,装上囚车或是徒步而行。 被大军押送着前往汉地,随各地驻军分散迁移大明各地重新安居。 当然,仅限于普通的麓川民众。 而所有随同叛乱的麓川贵族,官员和士兵,十余万俘虏将被分批押往京城,并且务必在六个月之内,也就是入秋之前全部到达。 朱厚熜要在夏天之前完成祭祀,以腾出手去应对北方蒙古人在秋天随时可能到来的袭击。 届时这十多万祭品将在京城南郊被分批斩杀,以祭祀宗庙,告慰祖宗。 礼部将举办盛大的庆祝仪式,派专人去长陵和孝陵祭拜,宣读皇帝诏书和群臣贺表,在列祖列宗面前炫耀新皇平定西南的武功。 作为新皇登基的元年,来自安南,女真,倭国,朝鲜,藏地及东南亚和中亚,南洋诸国的使者都将抵达大明,商谈朝贡贸易。 而礼部自然也会邀请他们参加这场仪式,在这个明廷最为重要,庄重严肃的场合,一来是展示明廷对这些属国推心置腹与大国气度,增加彼此的信任,二来则是震慑四方蛮夷,不要抱有任何侥幸之心,妄想侵犯天朝上国。 岭南宣慰使司在得知朝廷已经决定,将麓川居民被分批押往全国各地安置之后,立刻上表,请朝廷从内地引流民,在原麓川土司的地界上分设卫所安置,以永为中国之土。 朱厚熜自然不会不接受。 但也不可能全盘接受。 朱厚熜让兵部传令,在麓川如九边故事,设置军镇统一领导周边卫所,命锦衣卫指挥佥事,征西将军,咸宁侯仇鸾为麓川总兵。 并派禁军在此轮换值守。 同骆安组织的岭南宣慰使司,协同大军一同肃清西南妖魔,捣毁群山之中各处血祭淫祀,保境安民。 由于禁军不可能长期离开京城,时间一长容易出问题。 于是朱厚熜又命锦衣卫和六卫禁兵相互轮换驻守西南,每半年轮换一次。 直到西南群妖被彻底扫尽。 随着时间的推移,今年的科举过后,大批新任的官员都将被任命到西南,在西南卫所的基础上建立郡县,安顿流民,恢复生产。 朱厚熜觉得大概没什么问题—— 他看着面前关于西南各地土司上奏的关于“小沐王”遗踪的报告。 还未来得及打开,军帐内便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夜叉竟然没有活吞了你,倒真是件怪事。” 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朱厚熜翻开了土司们呈奏天子的奏疏,头也不抬的说道。 “还是说那夜叉大意之下被你这个天命眷属给反杀了?” “陛下高看我了,天师道天师所化旱魃夜叉果然名不虚传,如果不是凶性难抑,不能在外放任太久,我恐怕也只能提前回到天命的怀抱中了。” 面前的木人缓缓开口。 竟是之前大战时的那个书生,此时的他全身一半的部位都已经化作了松木。 当看清朱厚熜军帐中的布置之后,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是惊讶。 营帐简朴,甚至可以说是空荡,只有两张桌子,一把椅子,两个打坐用的蒲团,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若是明廷历代君主都能像陛下这样节俭爱民,天下也不至于糜烂至此。” 那书生模样的木人忍不住感叹道,生前的记忆和观念还影响着他吗,让他不免面对眼前的天子有些伤感。 自己生前毕生的夙愿不就是辅佐这么一位仁德的君主,再开盛世,救济万民吗? “那夜叉逃了?” 朱厚熜放下了奏疏。 虽说顶上的内容让他很是在意,一连几本奏疏都说自己找到了失踪多日的小沐王,可这奏疏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朱厚熜这里,并来自不同的地方。 远的甚至相隔千里。 “没有,在失控的前一刻,当代天师拼着折寿的风险将其重新收押,如今已然被龙虎山合力重新封印。” 那书生回道。 “你这次来所为何事?” 朱厚熜的点头,只要那旱魃不失控便一切好说。 至于为什么这书生不乘胜追击。 原因也简单,那东西一旦脱困,没了约束,实力只会更强,书生没必要为了做掉张天师众人把自己也搭进去。 “我这次来,是代我背后的天命之尊跟陛下做个交易,跟陛下换回我主的祭祀。” “谁?” “思伦光?” 书生试探性的问道。 “这不可能。” 朱厚熜一口回绝。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元廷秘闻 “陛下不必着急拒绝,我还没说出我主人给您开出的价码?” 书生答道。 “你说……” 朱厚熜盯着面前的书生,他的思绪翻转。 眼前之人不过是那天命手中一个提线木偶罢了,就朱厚熜个人的感觉,很难说他到底有多少真正的自主意识。 “首先,我的主人将会与您立下一份盟约,相约永不侵犯,并主动退出大明的国土,远遁三千里,百年之内绝不进入大明境内一步。” “再者,陛下是否心忧北方鞑靼凭借残元天命侵扰大明边界的问题呢?陛下如果不愿意求助火德天命的话,我的主上倒是有一个解决方法,能帮陛下解决北方的残元天命,至少能让它百年之内都无力再进犯大明——” 面前的书生自信满满的,朱厚熜来了些兴趣。 但还是摇头。 “思伦光作为叛乱贼首,要被拉到南郊明正典刑,不能给你们,但你们可以换一个人选。” “那思伦光的长子思伦泽如何——” “其六子罪大恶极,我已通令刑部,择日问斩。” 朱厚熜再度摇头,但考虑到对方所提出的条件确实很有吸引力。 补充说道。 “不过他还有几个未成年的小孙子孙女,其因祖先失德,无辜被牵连,倒是可以多给你几个。” 说是未成年,实际上最大的那个刚学会在地上爬。 而书生显然的也是了解思伦家的情况。 但本想找个祭祀侍奉天命,结果却给自己找了个爹,书生自然是极不甘心。 问道。 “真的不能再通融通融了吗?” 朱厚熜摇头,表示这就是最后的条件了,爱要不要。 “那就当我上辈子作为读书人,为天下百姓做些好事了……就这样吧……” 他摇头叹道。 朱厚熜不置可否。 “陛下可知元以金命入主中原,为何最后亡国时随其流亡漠北的却是木德天命吗?” 面前的书生缓缓说道。 “愿闻其详。” 见朱厚熜在纸上写好文书,命锦衣卫传旨将思家三岁以下孩童全部赦免,送入附近农户家抚养,书生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陛下可知元廷两都之役!” “哦?” 朱厚熜若有所思。 “难不成是如汉庭故事,元廷内部天命相争?” 两都之战指的是是1328年(元致和元年、天历元年)大都(今明朝首都)的元武宗一系与上都(蒙古旧都)的泰定帝两系势力为争夺帝位而进行的内战。 最后结果是大都方面最终取得了胜利,经过良乡潭州两场大战,草原势力几乎被中原势力屠杀殆尽,泰定帝的太子阿剌吉八也最终也如某燕王亲爱的大侄子一样不知所终。 “正是如此——” 书生笑道。 “后来阿剌吉八携金德天命向西逃难,投靠了拔都的后继者们,在金帐汗国内定居了下来……几十年前,金帐汗国四分五裂,金德天命不知所踪——” “不过,我主倒是有确切的情报,证明了金德天命落入了曾经蒙古帝国下辖的藩属国的手中。” “其名,似乎是叫罗斯,还是叫罗刹,抑或是莫斯科大公国,因为路途太远,翻译问题,却也无法确定——” “只不过当初大战,金德天命被击碎,碎片遗落各地。” “任何天命都渴望自身的完整,而金德天命也不例外,若是有机会,任何天命都不会放弃补全自身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 朱厚熜眼眸闪烁。 “恰巧我主知道其中一块碎片的下落,陛下若能取得,大可以施驱虎吞狼之计,蒙古人统治罗斯数百年,两者早已结下血海深仇,而蒙古人手中木德主体和罗斯人手中金德主体亦是世仇,二者若能确定对方的位置和状况,哪怕相隔万里,其间必有大战——” 书生侃侃而谈,朱厚熜默然不语。 这个世界的天命,对人类目前局势的了解恐怕早就超出了人类的想象。 祂们绝不会因为人类自身的弱小,而吝啬利用人类彼此之间的仇恨和欲望去达成祂们自己的目的。 “很好的提议,这笔买卖很值得。” 朱厚熜点头。 将手中那纸赦免交给了面前的书生。 “最后一个问题,回答你便可以离开自行西去。” “陛下请讲。” “你的主人不也是木德天命的一块残片,为何要如此算计蒙古人手中的木德天命主体呢?” 朱厚熜好奇的问道,而书生完成任务后显然心情很好,脸上也带着几分笑意,答道。 “就算人类社会中,亲兄弟为了父母留下的祖业家财也不惜相互之间大打出手,更何况天命碎片之间为了争夺主导权呢?更是你死我活!谁不想收集所有的权能,成为真真正正的无上天命呢?” 朱厚熜点头,面前的书生深深的朝着朱厚熜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望陛下善待万民,开中兴之盛世,虽有盟约在前,但我与主上终有回来的一日……” 我等待着—— 所谓互不侵犯只是目前彼此之间都对对方无可奈何的妥协罢了。 无论是这思家背后的木德天命收集到了足够的残片,恢复实力。 还是朱厚熜修为大进,可与天命争锋。 彼此之间都还要再有一战。 朱厚熜起身,拿起手中刚刚几个土司呈上来的关于沐王遗孤的奏报。 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名在帐外等候的锦衣卫听到帐内的响动,在朱厚熜面前单膝下跪。 “让土司派人将所谓的沐王遗孤统统送往京城,由京中勋贵文武辨别真假。” 毕竟朱厚熜又没真见过沐王遗孤到底长得什么样子,万一认错岂不尴尬。 这时候,一位合格的君王就要懂得把难题抛给手下的文武大臣们。 伱们选对了,是我领导有方。 做错了,那是君父日理万机,受了底下奸佞小人蒙骗。 “令蒋定和众将选良辰吉日,班师回朝,回京告祭祖庙。” 听到朱厚熜话,底下的两名锦衣卫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喜悦。 毕竟,相比于鸟不拉屎的西南群山,还是繁华的京城更适宜人类居住。 不过,关于留下部分军队和禁兵在西南继续征剿残余妖魔的事情在军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如果真的抽到了自己,那也只能感叹自己时运不济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后宫 嘉靖元年,九月,大军还朝。 这场征讨西南之战以明军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明廷此次参战的将士各有封赏。 作为首功之一,在北线屡破思家叛军的王守仁,朱厚熜亲自下旨,加封其为武英殿大学士、入内阁并继续兼掌兵部、太子太傅,加位少师、特进光禄大夫。 而南线跟着朱厚熜首战湘西的蒋定更是直接活着被加封为上柱国,虽然只是一介凡人,但朱厚熜有意扶植其团结京中勋贵和武将势力。 为下一步朱厚熜整顿明廷军备做铺垫。 其余诸将,该赏赐爵位的赏赐爵位,升官的升官,恩荫子孙的恩荫子孙。 而除了武将们升官发财喜气洋洋,京中的六部官员们这段时间同样是忙得不可开交。 首先是兵部和吏部,关于此次进入西南作战的各地部队将领的赏赐,功劳分配,官职升迁等问题,一向不对付的两个部门此时联起手来和权力在朱厚熜继位后迅速膨胀的五军都督府吵得不可开交。 毕竟这场兵部尚书和五军都督府都督都是亲自上阵,亲临前线,下面的人哪怕是怯懦之辈为了头顶的乌纱官位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领导往前冲。 得胜之后自然都认为自己舍生忘死劳苦功高,彼此之间因为争功而相互嘴炮更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只要别动武就行。 礼部则是忙着筹备月末的祭天活动,这次祭祀从月初皇帝车驾刚回京城,宫内便有旨意,其后更是接连数次催促礼部快些筹备。 而内阁对于自上一次正德十六年,祭天之时先皇当众吐血之后,京中传出的明失天命的妄言更是异常重视,命大理寺严查谣言出处,并下诏全城搜捕造谣者,一律依法重判。 对于这次新皇开元以来首次祭天,为了能洗刷上一次祭天失败所留在众人心中的阴霾,更是无比关注。 内阁首辅梁储更是多次直接召现任礼部尚书蓝章入文渊阁与内阁诸人详细商议祭天细节,内阁阁员中,前任礼部尚书袁宗皋和正德时期礼部尚书毛澄更是直接驻扎礼部,直接参与审核礼部对于祭天流程的制定规划。 而除了内阁,朝野上下,包括御史台,翰林院学子,大小京官,甚至正德朝退休在家赋闲的老人,在这大胜之日,更是摩拳擦掌,纷纷上书谏言,所有人都振奋起来,提出自己的意见。 朝野上下如此重视,礼部自然不敢怠慢。 每一个流程都要反复核查,以确保每一个细节都符合礼仪规范,查有所据。 剩下的工部受礼部指派,召集工匠搭建祭坛,户部则是忙着清查西南的户口,并往西南安置流民,清查西南无主之地,以便来年征税。 最后的刑部天天都在忙着给思伦家这十几万俘虏定罪,清点财产后派专人抄没,刑部的大堂自从大军回京每日都是灯火通明,上下堂官每天通宵达旦审讯犯人,并向各地发出刑部签文和海捕文书,要各地官府捉拿叛贼同党,送京赴审。 相比于六部痛并快乐着的繁忙。 难得回京有个清闲时间的朱厚熜正陪着自己怀胎已经九个多月,快要临盆开盲盒的爱妃们每天吃喝玩乐。 当然,是朱厚熜负责吃喝玩,孕妇们在一旁鼓掌当气氛组傻乐。 “哇!陛下好棒!臣妾好喜欢!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御花园里,朱厚熜身旁的宫娥们看着朱厚熜饮酒作对,一双眼睛都乐的睁不开,笑得花枝乱颤,鼓掌赞叹道。 “不了不了!今日就先到这里,我还是先去看看德妃她们几人有没有按时休息养胎。” 自己上辈子认为古诗文这种东西是封建糟粕,不值一提。 现在终于吃到了没文化的亏。 不行!不能再抄了!再抄就漏了!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就要崩塌了! 朱厚熜赶紧起身,表示自己立志要当个好皇帝,岂能为区区女色所误! 赶紧去看看大明的下一代才是正道。 晚上再来和这些宫娥嫔妃们接着玩乐。 见朱厚熜去意已决,这些宫娥嫔妃只能含泪表示陛下今晚一定要来自己寝宫,自己寝宫里新得了一只会后空翻的西洋贡猫,天子一定要来看看,得到朱厚熜下次一定的承诺之后,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爱妃——多日不见,真叫朕思念不已……” 来到景阳宫中,不等门口的宫女通报,朱厚熜便大步走了进去,表情格外真挚。 但很可惜,三名在孕妇女此时正蹲在殿中,神情专注的盯着地上的小盒子,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爱妃?” 朱厚熜屏退宫人,轻手轻脚站在几人之后,到底要看看她们在干什么。 只见殿中摆了一连串的软席,几名嫔妃端坐其上,中间放着一排长盒,各写【无敌大元帅】【威武大将军】【常胜大将军】等等。 里面各放着一只个头硕大,色泽光亮的大蛐蛐。 而最中央的一只长方形的木盒中战事激烈,两只个头硕大的蛐蛐在此僵持不下,突然之间,右侧的蟋蟀猛地发力,情况逆转! “哈哈!我的大元帅把你的大将军的头都咬掉了!” 坐在右边挺着肚子,刚被封为淑妃的苏紫萍一拍手,盒子中右侧那被涂成紫色的蟋蟀得胜后得意的在败者的尸体上乱蹦,原本还滚落在地上的大将军的脑袋飞起来,正落在此刻已经呆若木鸡的顺妃李思怡面前。 “呜呜!我的大将军死的好惨啊!” 看着面前的坏女人开开心心的把桌子上自己这个月的月钱一扫而空,连根毛都没给自己留下,一想到下个月又是只能吃那太医院定下的寡淡到不行的养胎安神餐,李思怡当即抱着自己威武大将军的尸体抱头痛哭了起来。 而苏紫萍在一旁故意大声的数着自己这段时间从两人身上赢来的月钱,表示这个月又能让黄锦从宫外带多少糖葫芦,山楂糕,冰糖栗子……等等好吃的。 李思怡闻言哭的更惨了几分。 “贤妹莫要怕她,俗话说慈不掌兵,区区损兵折将又算得了什么,且让我来会她一会。” 李思怡闻言大喜,但抬头看见连首饰都被输完了,只能用一根头绳束发的,连输半个多月,连自己带进宫里的私房钱都输光了,整夜睡不好觉,黑眼圈深重的殷怀素,便再次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大哭起来。 “我真傻!真的!明明已经连输了三场,怎么还觉得自己这次一定能翻盘呢!” 第一百二十章 爱妃 “我来会你,必让你把之前赢我的全都吐出来!” 虽然话很霸气,但殷怀素一身素寡,已经快连内衣都输光,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爱咋咋地的形象,确实没有什么说服力。 苏紫萍抬头,看着面前神情严肃,给自己的常胜大将军上了一把昨日细细研究,参杂了各种大补之物的精饲料当断头饭的殷怀素,笑着说道。 “姐姐这个月斗蛐蛐,不光是珠宝首饰,就连明年后年的月奉都已经输给我了,不知道姐姐还能有什么赌注可以……” “侍寝权!我还有侍寝权!” 殷怀素看着眼前的蛐蛐,不复往日的镇定,语气都变得粗重了起来,宛如一个输红了眼睛的赌徒。 “我今年才十九岁,而天子年少,又常年征战在外,必然不能日日临幸后宫,而我还年轻貌美,天子必不至于过早便喜新厌旧,彻底厌弃于我!我至少还有十年的时间,如今后宫嫔妃稀少,不过二三十人,而你我三日又颇得圣宠——我以每年十次临幸的机遇和你打赌!这次必须要赢得你倾家荡产!” 苏紫萍一听这话,捂住嘴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好!就这么办!一次侍寝权当一次月俸禄!我再给你折个价!十次当一年十二月的月奉可好!来吧,你十年的侍寝权换十年月奉,便是一百二十份筹码!你要压多少!” 听到这个坏女人又在激这位殷姐姐,李思怡暗道不妙,可还没等她开口劝阻,就听见殷怀素大喝一声。 “压多少?全给我压上!“ “列祖列宗保佑!” “这一击!赌上我殷家百年荣耀!” md!这狗读书人!全完了! 殷家百年书香世家!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玩意! 李思怡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伱tm又来!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输的了吗? 毕竟如果是按照自己这样打,怎么也不可能连身上穿的衣服都输的只剩下里衣! 但殷怀素却并不吃这套。 每次李思怡要劝,她都是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 引经据典,表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该梭哈时就梭哈。 “行——” 苏紫萍强忍笑意,从牙缝中蹦出一字。 随着两只大将军相对列阵,开始厮杀,殷怀素的表情就如同坐过山车一般七上八下。 一会振奋的攥起拳头,一会摇头,还要端着读书人的架子。 最后脸色一白,望着面前四分五裂,自己打着皇帝喜欢爱玩蛐蛐的嫔妃的名义,让家人秘密送进宫内的常胜大将军的尸体。 殷怀素呆呆的坐在地上不发一言,片刻,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完了!全完了!我的青春,我的宫斗生涯!我的学识抱负!还没开始就已经提前结束了!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用一句话形容的殷怀素此时的心情,那便是。 前期豪言壮语。 中期沉默不语。 后期胡言乱语。 看着身旁仰天大笑的殷姐姐,李思怡吓得赶紧往一旁缩了缩。 虽然平时这位殷姐姐还算个正经人,但每次赌输了受了刺激,加不起餐了,随后几个月都要通过各种理由花言巧语从自己手里骗零食来吃。 “咳咳!” 朱厚熜觉得是时候展示一下自己存在的痕迹了。 不然还不知道她们一会还要在背地里如何欺君犯上。 “地甚凉!诸位爱妃身怀龙子!莫要久坐!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伴随着身后传来的朱厚熜核善的话语。 在场几人脸色大变,就连原本一向八面玲珑的苏紫萍的表情都瞬间僵硬了起来。 在场几人竟无人察觉朱厚熜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在背后观战了多久,对于之前几人的话又听进去了多少。 “哈哈!陛下,多日不见,臣妾好生想你!就是您来怎么宫里没人通报一声,下人们真是不懂规矩……” 苏紫萍干笑了两声,下意识的想要扑到朱厚熜怀中撒娇,但又想到自己如今有孕在身,。 只能看着朱厚熜身后面无表情的的女侍,试图从自己的贴身婢女身上得到些暗示,这小皇帝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看见侍女小翠满脸绝望颓然之中一个您自求多福的眼神,苏紫萍顿觉不妙。 “诸位爱妃玩的什么!朕一旁看着着实有趣!” 朱厚熜神情温和。 “民间赛蛐蛐的小玩意,上不得台面——” 一旁殷怀素定了定心神,摆出一副端庄的架势来,便要说教。 但还没等她说完,便听见朱厚熜轻咦了一声。 “几日不见,爱妃怎么妆容如此寡淡——” “额……身怀龙子,妾身须修身养性,便应该穿的朴素一些。” 看着皇帝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殷怀素知道这狗皇帝绝对是故意的。 想到自己那些压箱底的漂亮衣服全都输的一干二净,只能强忍心中的痛苦,说道。 “唉?朕上次赐给殷爱妃的宝钗怎么又戴在了苏爱妃的头上?” “此钗太过艳丽,与妾身不搭,又见苏妹妹喜欢,便赠与淑妃了。” 听见朱厚熜继续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殷怀素强忍心中想要仰天吐血的冲动。 看着面前一副“完了完了”,表情僵硬,面容发直的苏紫萍,为了殷家的声誉,咬牙强调道。 “都是臣妾自愿的!” 说这话的时候,殷怀素几乎要把口中银牙咬碎。 不行,胸口好闷!好难受!小皇帝你别问了!再问我就真要吐血了! 好在小皇帝似乎对自己失去了兴趣,又把魔爪伸向了一旁瑟瑟发抖的李思怡。 “李爱妃这是怎么!多日不见,朕看着你怎么瘦了许多!是宫里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朱厚熜看着一旁小脸圆润,宛如一只小仓鼠的李思怡,睁着眼睛说瞎话,一脸惊叹道。 但李思怡可不觉得自己胖了。 一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因为沉迷斗蛐蛐失去的无数好吃。 一时间不由得悲从中来。 但还只能强行挤出一抹笑容,说道。 “陛下…为了龙子健康,臣妾正按太医的吩咐控制饮食,再说,臣妾这段时间也长大了,也觉得吃的健康点好!” “好!爱妃如此有志气!朕自然也不能亏待!” 朱厚熜当即鼓起了掌来。 “朕明日便吩咐御膳房,专门安排两位御厨,等产下皇子后便专门为爱妃制定饮食!准则只有一条,那就是必须要健康!”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太后继承法 看两人都有些破防,朱厚熜又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苏紫萍。 苏紫萍被吓得一激灵,连忙说道。 “臣妾一切都好!” “哦!朕只是想问问你们这斗蛐蛐要赌什么,等下次有空,朕也来陪爱妃们玩玩……” 是的,让你们见时下修仙界冒着蓝光还会喷火的大蛐蛐。 朱厚熜想道。 “你们先玩吧……殷爱妃倒也不必如此朴素,黄锦!” “陛下!” 看着从殿外急匆匆带着两个脸色惨败的小宫女赶来的黄锦,朱厚熜说道。 “从内库里挑些衣服首饰,给三位爱妃送来,各自挑选。” “是……” 黄锦答道。 而朱厚熜身后殷怀素脸色一红。 “爱妃这几日在宫中好生养胎便是……” 朱厚熜临走时嘱咐道。 刚刚他用神识一扫,腹中孩子都很健康,甚至有一胎还是龙凤胎。 有灵根的概率——很大! 这让朱厚熜心中欣喜不已。 “这段时间你多从御马监和厂卫里挑些人手留守景阳宫,如有人问起,便说是我的命令。” 朱厚熜对着黄锦说。 说完,其扭头深深的看了苏紫萍一眼。 看的苏紫萍再次打了个激灵。 “爱妃注意休息,临近产期,这几日断不可胡来。” “陛下嘱托,臣妾定谨记在心!” 苏紫萍当即回答道。 …… 晚上,朱厚熜留宿长春宫。 身旁坐着的的是蒋太后家里的某位远房亲戚。 被太后收为义女,一通操作下选中秀女,接入宫中。 名为蒋蓉的女子面容秀美,就是中午给朱厚熜表示养的猫会后空翻的那个。 “宫中最近有什么事情吗?” 朱厚熜一边吃着长春宫中的葡萄,旁边的女子眼波流转,伸出芊芊玉手想要去接住朱厚熜吐出的葡萄籽。 朱厚熜一脸莫名其妙,表示不管是皮还是籽自己都已经咽下去过了。 你真想要只能等明天。 看气氛有些尴尬,朱厚熜顺势抓住面前美女挡住自己吃葡萄的手,弄得蒋蓉面色羞红,塞了两串葡萄入口,问道。 “倒也没什么事?只是有些姐妹久不见陛下,受不了宫内寂寞清苦,郁郁之下不幸中了风寒……”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朱厚熜的脸色。 这么巧吗?朱厚熜刚回来,正是该临行后宫未孕妃嫔的时候,一些嫔妃便这么“不巧”的病了,无法下床—— 怕是有人不想见她们学景阳宫的三人承接圣宠后一飞冲天,而刻意为之吧。 “那真是不巧,太医院派人看过没有。” “就是太后亲自吩咐太医院抓的药。” 蒋蓉低眉顺目,温柔的给朱厚熜拨开了一只橘子,递到嘴边。 “这样啊……不用,我不爱吃橘子。” 朱厚熜叹息道,见到一旁的女子柔情似水的目光,拒绝道。 “这周边皇庄送来的葡萄还挺好吃的,还有营养,爱妃可以尝尝。” “除了这些呢?我听说宫内有些有孕的妃子家里有些出了丧事……” 朱厚熜擦了擦手,便向一旁的床上一趴。 “给朕揉揉肩,这几日不知为何,腰酸背痛的——” “唉!” 蒋蓉闻言,见天子四仰八叉的躺在自己床上,原本有些低落的神情转而振奋起来。 带着笑意的回道。 一边揉肩的,一边说。 “旁人不是很了解,只是同住一殿李文雨李妹妹家中似乎前几日父亲不幸亡故,现在整个人郁郁寡欢,我们同住长春宫的几个姐妹此时正准备轮流去照看她呢?” 明朝的宫殿和清朝类似,并不是说一个宫殿只有一座房子。 以朱厚熜特意安排苏紫萍几人住进的景阳宫为例。 下辖包括凝紫楼,漱玉苑、撷芳斋、月影轩、舒雅厅、翠薇阁、枕霞榭、撷绮馆多处殿宇。 住宿问题并不用特别担心,住上五六妃子都绰绰有余。 “内廷是如何安排的。” 朱厚熜知道,大明后宫的传统艺能又要来了。 “太后命司礼监查阅礼部档案,认为依照以往旧制,李妹妹若诞下皇子,便不再适合家中有丧事之人抚养,到时太后召众人商议,自然会选择一德才兼备之人将李妹妹的孩子先暂时过继到其名下抚养。” 果然。 朱厚熜眨了眨眼睛。 明廷因为继承制度相较于唐朝的玄武门继承法和汉朝南北军继承法已经相当完善。 因此大多数时候并不会出现像汉唐那时为了争夺皇位,双方各自在京城中排兵列阵,甚至光天化日下攻打皇宫的情况出现。 由此也衍生出了一系列问题—— 那就是相较于以往朝代世家大族为了扶持自己人登上皇位,一般矛头直指其他皇子。 所以汉唐两代皇子出意外的概率很高,虽说明朝也不能说低吧。 但明朝却是对皇子亲生母亲出手的多。 这也是为什么明朝很多太后都不是皇帝的亲妈原因所在。 别问,问就是皇帝的亲妈规律性的身体不好。 要么就是自觉德不配位,主动退位让贤,将皇子过继给有“德”之人。 “当然,等李妹妹家中丧事过去,守孝结束,自然还是会把皇子还给妹妹——陛下是臣妾给您按的不舒服吗?” 见朱厚熜沉默,蒋蓉有些慌张,连忙解释道。 “没什么……你按的很好。” 朱厚熜安慰道。 这些豪门们为了手中的权力,用出什么手段朱厚熜都不感到奇怪。 只要别把手伸到景阳宫中去。 “听说陛下这次回京,一连几日处理完朝政之后,又去了景阳宫?” “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吗?太后派人跟你说的?” 朱厚熜问道。 “是……不,陛下,陛下恕罪!” 蒋蓉脸色顿时煞白。 窥视圣踪,往大了说,这可是杀头的罪。 她连忙翻身下床,跪倒在朱厚熜面前,吓得浑身颤抖,眼中也泛起了泪花。 “既然是太后告诉伱的,母亲心疼儿媳独守空房,你何罪之有,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要真要论有罪,那有罪的是朕啊——” 朱厚熜语气幽幽。 “来吧,时候不早,爱妃也该歇息了。” “明日朕还要上早朝,和朝臣们谈谈南倭北虏,还要问问礼部祭天之事准备的进度?你也要参拜太后,协助母后打理后宫,看望后宫生病守孝的姐姐妹妹~都忙的很~哪有时间浪费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祭天1 嘉靖元年九月末,新皇登基以来的首次祭天大典。 整个京城都被热烈喜悦的气氛所笼罩。 望着街道上那一望无尽,头上挂着一块遮胸盖背的红布,身上带着枷锁镣铐,被身披甲胄的明军浩浩荡荡的押赴南郊,容貌枯槁,神情麻木的俘虏们,京中百姓神情激动。 两侧人群扶老携幼,看着眼前这自洪武永乐以来未曾见过的盛大的献俘仪式,议论纷纷。 “这些俘虏怕是有十多万之多了吧!都是成年的男子——” 明军果真在西南取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来自海西女真的使者,受明朝册封为海西外都督的亦把哈,跟着礼部的官员,随同各国朝见新皇的使臣一同观赏着这明廷今年盛大的祭天仪式,不由得向身旁的朝鲜国使者感叹道。 身旁这位受朝鲜国王李怿之命入大明朝贡的朝鲜工曹参判,金克成并不像多数人朝鲜人那样对北方这些丛林中的女真人抱有敌意。 为了抵抗女真部落中更为凶残的那一批劫掠者,朝鲜国王早已经和这批同为大明藩属的海西女真商谈开市贸易。 但看着眼前明军气势之威武雄壮,如此一场大捷,对手又是传闻以象兵闻名天下的麓川思家,无疑证明了明军依然维持着他的朝贡霸权。 就算是有所衰落,但距离整个体系完全崩溃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要走。 金克成心中相比于一旁单纯觉得我爹真强的亦把哈无疑要想的更多。 朝鲜王国和日本岛隔海相望,而今日本国内局势动荡,自几十年前那场应仁之乱,足利幕府侥幸惨胜,但也无力再控制手下众多拥兵自重的藩将大名。 战国大争之势已开,秩序不再。 而且近日日本国内又传出有魔王降世的消息,妖星坠于京都,眼见天下大乱将起。 朝鲜~是否能趁着日本动乱的机会,从中分一杯羹呢? 并且,如果朝鲜国王能向大明证明如果支持自己进攻日本本土,不光能避开明太祖定下的三大不征之国的祖训,更能彻底杜绝为躲避日本国内的战乱,跑到大明和沿海豪商沆瀣一气的海盗倭人偷渡明国的通道。 一旦得到明廷的支持,那我朝鲜征服日本的时间便指日可待了! 金克成内心激动,但他的余光不免又瞥向了另一边日本听闻明廷增开朝贡贸易,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奔赴大明的日本使者们。 光是自称能代表日本同大明进行朝贡贸易的就有三家之多细川,大内,斯波日本各大名都派了人来,其中还不包括因为此时正处于敌对势力的封锁之下,摇摇欲坠,根本无力向大明派出使者的足利幕府。 虽然都从日本而来,但彼此之间非但没有抱团取暖,反而因为日本国内的兵戎相见,彼此一见面就红了眼睛,如果不是见明军气势恢弘,不敢造次,早就要提刀砍了彼此。 日本这种情况却并不是个例。 金克成将目光又移到了左侧的东南亚使团中。 身着安南服饰的两拨人马同样是泾渭分明。 控制着北方,迎奉傀儡皇帝黎昭宗的安南权臣莫登庸的使者。 和在南方拥立黎榜的郑绥、阮敬等军阀的代表对峙,同样是一派剑拔弩张的景象。 这次进京,都是想请求大明皇帝承认自己方才是安南正统。 派出天兵,将这帮逆贼全都轰上天去。 就在众人心怀鬼胎之际,远处,传来了礼部官员一声声传遍京城的高昂的嗓音。 “天子架南郊!” “起!” 随着午门城楼上的禁钟敲了三下,司礼监太监挥起铁鞭,重重砸向金水桥前的石砖上。 早就等候在京城各处的礼部官员同时起身,引导着京中两万多名在职官员迎驾,山呼万岁。 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代表听到京中山呼海啸般的万岁之声,对视一眼,当即签发早就准备多时的调兵文书。 大军随即开动,明军擂鼓,礼部奏乐,兵车轰鸣,铁甲撞击之声清脆明亮,响彻京城, 皇城禁军们骑在马上,一头拽着铁锁,另一头则绑着一排排准备祭天的囚犯。 将他们牵引着向南郊走去,准备迎接最后的宿命, 此时午门正中央的大门打开,百官从东西侧门出。 迎接皇帝出宫浩浩荡荡的御驾。 内阁首辅和六部堂官被天子恩赐,与天子太后共同乘坐车架从正门出入的殊荣。 皇帝浑身盛装,在那些身材高大魁梧,相貌堂堂的大汉将军的簇拥下向两侧的百官将士及百姓示意。 人们得以看见天子的面容,人们看见天子身披戎装,面容威严,其后车架上端坐的太后雍容华贵,人群再一次爆发出欢呼。 京军十余万将士同样看见了这位随同他们一同征战西南的马上君主,这些刚刚从西南的尸山血海中存活得胜,并获得了金钱爵位官职等不同赏赐的兵将们顿时回应以更激烈的庆贺声。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兵士们举起了手中的盾牌,用刀鞘有节奏的敲击着。 唱起了那首脍炙人口,颂扬唐代明主平定天下的雅乐《秦王破阵乐》 秦王乐本就是军乐,曲风混杂了龟兹胡人的语调,此时虽无唐代宫廷管弦丝竹之声,由数十万平定西南的将士们吟唱,伴随着战鼓和盾牌的敲击声,更显得浑厚雄壮。 旋律雄壮威武,高昂而且极富号召力。 伴随着军鼓盾击之声震天,传声上百里,气势雄浑,感天动地。 百官看了都激动不已,兴奋异常。连外国朝贡的使臣见此都禁不住跟着手舞足蹈起来。 但负责迎驾的礼部尚书蓝章和身旁的兵部尚书王守仁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摇摇头,表示这不在计划中的一幕并不是自己安排的,自己也并不知情。 但转头悄悄的看向了天子,好在天子扶车大笑,环顾四周喜悦非常,虽然兵士们唱功明显不过关,但天子还是被将士们一片单纯质朴的敬爱之心所打动。 他手握那柄随他征战多时的秦王剑,将其高高的举过头顶,随着将士们一同歌唱起来。 当今天子讨灭大同时喜得秦王剑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眼见天子回应了他们,士兵们歌唱声更为高昂,人们被歌声所感染,就连禁军,民众都加入了进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祭天完成 车队缓缓穿过宣武门,前往南郊,随着车队前往南郊祭祀天地的百官军民越聚越多,此时恰巧唱到。 “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萧瑟之风吹过头顶,百官们听到此句,不由得想起年初在朝中爆发的那场征讨西南的争论。 大家最终还是达成了一致,文臣武将齐心协力,随同天子一同率领京城和各地的军队挺进西南蛮荒群山,解救西南受战争荼毒的民众。 这场战争中,武人阵前效死,文官何尝不是如此,如若说以往的战争中兵部在背后调拨军资粮草支援前线。 被称之为怯懦书生,然而这次征讨麓川之战,整个北方兵部几乎倾巢而出,抵达江西前线调拨军资,编练军队,新任兵部尚书王守仁更是率军亲临前线,屡破强敌。 而如今,随着西南平定,随着天子和朝廷一纸诏令,无数年轻的儒生士子伐山开道,深入蛮荒,教化诸蛮,使之渐慕文明之风,心向华夏。 又率当地百姓蛮夷,当众活埋掉当地祸害百姓的巫师邪道,捣毁以人肉为食的邪祀庙宇。 使邪恶之风不玷污中国之民。 如此,岂不有上古儒士君子之风? 那些学儒只为求官敛财的伪君子,又有何面目混迹于我等之间?其自私自利,贪生怕死,在蛮夷刀剑妖魔獠牙面前毫无原则,蝇营狗苟,苟且偷生,岂不贻笑大方,令人鄙夷。 如今,君臣携手,文武齐心,上到文武精英,下到行伍走卒,无论尊卑贵贱同心效死,完成了大明自开国以来十代君王,能臣将相都没有完成的伟业。 彻底的平定西南。 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心境正在悄悄的发生转变。 是的,我们完成了前人没有做到过的事情! 过去人们能够做成的事情,我们如今一定也能做到! 过去人们做不成的事情,我们今日未必不能做成! 明朝百年积累下来的颓靡之风正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胜逐渐冲散。 人们再一次开始憧憬—— 太平盛世,三代之治——是否能在我们这一代的手中建成呢? 此时,听着耳旁激昂的乐曲,看着面前勇武奋发的将士百姓,眼眸中闪烁着亮光,神采飞扬的年轻士子。 就连最古板的老人,此时都不由得小声的唱道。 “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着!今日告功成!” 南郊!南郊! 将士百官齐声高唱! 战马围绕着礼部早已布置完成的南郊祭坛来回奔驰。 天子登上那座早就布置完善的祭天。 按照规章参拜了大明十帝的牌位,又有儒家各代至圣先师,在朱厚熜的提议下,礼部不情不愿的在儒家先师,孔孟的周围摆放上了老子等曾为保存华夏衣冠传承做出众大贡献的历代名臣宿将的画像名册。 朱厚熜登上了祭坛的最高处。 祭坛庞大,由巨石堆砌而成,环环相扣,严丝合缝。 占地数十亩,并且周围四方皆挖着四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其间用沟渠连接,而输送的核心正是朱厚熜登上的这座巨石祭坛。 没有像过去明代皇帝念诵的那么多昂长的诏书,祈求天地的庇佑。 朱厚熜还没想好要跟京城之下的火德天命索取什么。 而索取之后理应付出的代价,朱厚熜也并不愿意支付。 他只想白嫖,可惜火德天命的记性非常之好,多次在午夜梦中提醒朱厚熜来南郊还债。 朱厚熜眼神一扫早已待命多时的刑部主管,立刻,便有都察院右都御史李泉,刑部尚书张自宣,大理寺等三法司高官当即上前,朗声陈述思家狼子野心,率兽食人,对西南百姓犯下了多少罄竹难书的滔天罪行。 明廷为拯救黎庶,不惜劳师动众,天子亲率六军誓师讨伐,如今功成。 特将思家子孙孽种及叛乱从党一同押赴京城,与南郊明正典刑,告慰祖宗天地,祈求天命保佑,大明风调雨顺,政通人和,国祚永续! “祈求陛下开恩!赦免从贼适龄女子及孩童,赐予此次征战西南的军士!” 百官恳请。 朱厚熜自然准许,赦免部分老弱,彰显天子仁德,也是礼仪中的一部分。 当众释放的众多俘虏在突如其来的赦免瞬间被喜悦所填满,叩首含泪谢恩,各自等待朝廷分配后,百官再次谏言。 “剩余思家叛党,在西南犯下滔天罪行!人神公愤!请陛下下旨诛之!” 闻言,朱厚熜点头。 转身又问礼部官员。 “占卜结果如何!” “大吉!” 如此,朱厚熜闻言下令早已准备多时的禁军众人。 “拿下!” 天子的天语纶音被身旁的两名宿卫的禁军传了下来,接着是四人,六人,直到七百二十名禁军同时大喝“拿下!” 声震屋瓦,众人无不动容。 早就待命多时的兵士立刻将一排排的思家的战俘推到大坑处。 依次斩首,伴随着一阵阵剁肉之声,因为人数太多,处刑的大刀都被砍的卷刃,不得已,而禁军在京中并无批重铠长兵。 而是穿戴着礼仪用的武袍短甲,腰挂长刀。 此时只能借这些礼仪所用的大汉将军手中的长戟阔刀来用。 看着面前的禁军拿着手中上百斤重的长戟关刀健步如飞,这些大汉将军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这些明廷的大力士之间彼此对视,都有种下一秒就要失业的感觉。 四个大坑很快被填满,血水顺着沟渠流淌,一直流入到祭坛之中,此时从京城的地底突然传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喘息。 朱厚熜坐在祭坛的中央,他自然也听到了那东西的响动。 天空中出现了一轮红日。 伴随着那诡异出现的新的太阳,竟同时降下血红色的雨来,凡是触及此雨者皆是感觉神清气爽。 原本还有些忐忑的众人顿时精神亢奋。 “吉兆!天命在我大明!” 众人高呼道! 耳旁仙乐阵阵,上天对这场超过十万人畜的献祭显然是格外的满意! 朱厚熜并未阻止众人欣喜若狂的张开怀抱去迎接着天降的血雨。 他知道这不过是那火德星君吞噬众生精魄之时洒下的一点边角料罢了。 耳旁,伴随着得到天命回应恩赐的狂喜。 众人再次唱起了那象征着胜利的歌谣。 禁军们挥舞起了长戟,在众人的叫好声中同军民一起伴随着这有刺激人精神的血气,再次舞蹈了起来。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群臣振奋,就算是往日再冷静沉着的名臣高儒,此时都隐隐有些兴奋了起来。 众人高唱着歌谣,看着那立于祭台之上的天子,看着底下的由无尽的尸骨堆积而成的高台,眼中满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他们再次唱了,平民百姓,文武群臣,勋贵武卒,都一齐伴随着禁军们的歌舞,唱出这个世界人们内心深处对于仁君圣主,太平盛世的无比渴望。 他们再次唱到!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是的,太平盛世,快来到吧! 人们早已经等的太久太久!在群妖百鬼的嗤笑包围之中!泪水都要哭干!双腿都已麻木! 是时候点起大兵!扫除妖氛!彻底荡灭天下群魔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算账 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 “密旨,传府军前卫指挥郭勋率前卫禁兵前往中亚,搜索成吉思汗遗藏,伺机唤醒前朝天命——” “召西夷弗朗基国使臣麦哲伦入宫觐见——” 随着黄锦悠长尖细的声音传来。 在两名禁军的护卫下,刚刚在明朝官府的帮助下从白莲教的追捕中逃脱的麦哲伦迈着因为受伤,而显得有些蹒跚的步伐,一瘸一拐的走进了西苑朱厚熜的临时别院中。 刚进入此处,哪怕是呼吸着西苑的空气,麦哲伦都只感觉香甜。 吸上一口,如吞仙药,整个人都如梦似幻一般,如临仙境。 “特使?特使?” 身旁禁军在耳旁的叫喊声终于让他缓过神来。 “抱歉——” 麦哲伦用着半生不熟的官话说道。 “请入内觐见陛下。” 禁军为他推开了一旁那处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小院的门扉。 麦哲伦干笑一声,向里走去,但很快,就又被里面的禁兵请了出来。 里面布置简陋,院子中只有两把椅子。 此时一个少年正躺在躺椅上,趁着今天有空批阅着内阁送来的奏折。 而他的面前此时正整整齐齐的跪倒着一片头发花白的老头。 此时院子中气氛严肃。 麦哲伦认出了那些跪在地上的官员们身上穿着的是这个国家被称作阁老的那一批人,这个国家的实际掌控者方才能够穿的红色官袍。 据说他们每一个都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之士,不仅懂得治国,而且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既是官僚,更是集科学家,兵法家,政治家、哲学家等诸多头衔于一身。 他们被天下的儒生称作大儒,不仅是所有儒家弟子的偶像和精神领袖,更是这个国家信仰上的祭祀。 但现在,他们却跪倒在眼前少年的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沉默良久,在众人的眼神示意下,作为内阁首辅,梁储只能硬着头皮代表众位阁员驳回小皇帝不合理的诉求。 “今年朝廷征西南打了九个月,可朝廷提前半年便要去各地征调粮草,调集军队……虽然得胜,但是安置流民,让其返回故土,组织生产,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再加上礼部祭天……” 梁储尽量让自己的话变得不那么刺耳。 一句话,朝廷没钱了。 “陛下皇宫之中殿宇万千,皆陛下宅院,何必要再在西苑兴建宫殿,耗费民财呢?如果陛下觉得宫内宫殿破旧,臣可以让工部定个章程,给各处宫苑进行整修,但若是新修……不光会影响陛下清修,况且时间上也来不及——” 听到首辅的话,周围的阁臣们对视了一眼,纷纷表示首辅大人这招高明啊! 既反驳和皇帝不合理的要求,又不至于让皇上太过于难堪。 属于是退一步进两步了。 但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朱厚熜还是坚持自己应该尽量远离皇宫。 至少离南郊下某个天命远一点。 朱厚熜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盯着眼前众人,幽幽答道: “朕四季常服不过八套,换干洗湿,推衣衣之藩王使臣官吏将士,节用用之禄饷军国之需,无时不念国步之艰,民生之难——” 你们家君父过得苦啊!平时衣服都舍不得换新的,还天天四处去打仗,到头来叫你们修个宫殿都这么费事。 你家皇帝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你们看着办吧。 而且,朱厚熜从一旁拿出了一套账本。 “思伦法霍乱西南多年,这次抄家,光白银都抄出来了八百万两,其他如土地,车马财帛之类的折算下来更是高达两千万两白银——今年户部去江南追查大户拖欠税款之事,光追缴欠款都追缴了三千万两,征讨西南,实际上顶多打了半年,其他的都花在了行军上,花掉了一千五百万两,偿还京官自朕登基以来的欠奉五百万两,结清九边六十万将士的欠饷又花了一千五百万两,至于你们今天给百姓修河堤,筹粮筹钱赈济就算花了一千万两——今年国库盈余啊~” 朱厚熜叹息一声。 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几人还能说些什么。 毕竟从南方收来的钱到底是怎么收来的,这些大明的人精里心里门清。 都是因为畏惧天子龙威,地方豪强恐惧朝廷趁机翻旧账,收拾自己,方才踊跃投献,拿钱来换太平。 只能苦笑着表示天子圣明。 “那这样,今年百官的俸禄,除了远赴西南的照常外,其他的都先拖上半个月,各部再凑一下,凑出三百万两来,为陛下在西苑修万寿宫。” 蒋冕见气氛不对,连忙提议道。 “至于百官的欠饷,请朝廷清算了思伦家的家财之后,把东西卖掉,换来银钱再给他们一齐发下去就是——如果实在有困难,大不了我们内阁诸人接济些便是……” 跪在地上的袁宗皋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 那思伦家的家产远在西南,朝廷光是查清都要花上不少时间。 等变卖之后再发给京官,指不定到时候都是什么年代了,。 但头顶天子一声略带欣喜的“善”,让他只能硬生生把嘴里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不过百官皆朕臣僚,而且快到年底了,拖欠了他们的工资,人家该怎么过年呢?传朕的旨意,今年礼部和朝贡诸国交接贸易额不再限量,你们六部合计一下,他们能吃下多少,朝廷便给他们多少……换来银钱给京官们发下去,也让他们好好过年。” “君父圣明!” 众人一致高呼道。 面容欣喜。 朱厚熜早就打算开了这个口子,日后的明廷便可以通过礼部直接和周围各国贸易。 无论是海上和路上贸易,都将是一笔不小的财源,国家亲自下场挣钱,也好打击江南和北方长城一线的走私势力。 今日的事情不过是个由头,朱厚熜从未想过要占明朝国库什么便宜。 但——是如果哪一天我真的需要,你们却不能真的不给! “各位阁老年事已老,吕芳,替我送送诸位阁老!” 朱厚熜吩咐道。 吕芳闻言笑着走下去,搀扶起梁储便向外走去。 见这位司礼监首席掌印太监伸手来搀,梁储自然是不敢真的让他搀扶自己,连忙起身。 其他内阁成员也只能谢恩跟在后面离开。 等众人散去,朱厚熜方才将目光移向一旁的麦哲伦。 “来吧……说说你们是怎么到大明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麦哲伦 麦哲伦看见刚刚一幕,又见自从踏上明国的土地,越往内陆走,便越是妖魔稀少,人民富足——对于这个国家便越是惊讶。 不愧为天朝上国!要知道就算是富饶的弗洛伦萨夜晚都还有吸血鬼出没! 麦哲伦不由得在心中惊叹,因此,面对朱厚熜,这位百姓口中庇佑大明的地上人神,威能无边,连这个国家最强大的祭祀都要跪在他的脚下,如学生一般听从他的指示,麦哲伦是一点也不敢隐瞒。 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自己是如何从西班牙的港口出海,一路上穿过新大陆,到达吕宋(菲律宾)的时候,又是如何遇到了食人的部落,连夜逃走又被鲛人袭击,辗转到了大明。 结果又碰上山东民变,白莲教聚众闹事,仅剩的几名水手也被白莲教的妖人们捉住,如今生死不明,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人艰难逃出,还好自己脑子转的快,借着外貌优势,谎称是弗朗基前来大明朝贡的使者,路上遭了海难,方才被地方官府重视,送到了京城。 如今唯一的愿望便是能请大明皇帝帮忙解救自己的同伴,并资助给自己一艘船,返回西班牙,完成人类第一次环游世界的壮举。 是的,面对朱厚熜,他直接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此刻,正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朱厚熜的发落。 “你的第一个要求好办,我现在便可以下旨,让山东官府搜捕白莲教妖人,救出你的朋友。” 麦哲伦闻言大喜。 “您真是文明人的皇帝!大明也真是文明人的国度!” 朱厚熜听着他有些蹩脚的官话,嘴角一抽。 但等彻底搞明白朱厚熜的意思之后,麦哲伦脸上露出了疑惑,急忙劝道。 “陛下!您可能不知道!西班牙~偶不!弗朗基在新大陆有很多土地,那块土地上有很多的黄金和白银!如果我回到西班牙,我会向西班牙国王提议,直接绕开那些可恶的哄抬物价的中间商,我们两国直接进行交易。大明给我们需要的茶叶丝绸瓷器,我们弗朗基则给大明提供你们最需要的黄金和白银!利润九分甚至十分的大!陛下你一定要资助我啊陛下!” 面前的麦哲伦不愧是环游过世界的猛人,哪怕是到了大明不过半年,就已经敏锐的注意到了明朝民间的银荒,以及整个帝国财政对于白银的依赖。 明廷对于白银的渴望是外人无法想象的。 几十年后,一个叫张居正的人敏锐的把握住了这一事实,推出了他的改革方案,也即是正式承认白银的地位的“一条鞭法”。 一条鞭法挽救了大明,让大明实现了短暂的繁荣,也即是所谓的万历中兴。 一条鞭法也彻底的毁灭了大明,明廷的财政最终彻底脱离了明廷自己掌控,靠着国家信用背书的宝钞彻底沦为废纸,高度依赖外部白银的流入的经济方式,让明廷之后的任何改革家面对这已经千疮百孔的国家机器再也无力回天。 “不,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不是说不愿意资助你!” 朱厚熜摆手,看着面前这个坚韧的水手。 麦哲伦感觉这位天子真是目光如炬,自己仿佛全身上下都被彻底看透了一般。 自己在其面前没有半点隐私可言。 “只不过如今四海鲛人作乱,除了附近的小国凭借着和鲛人部落的暗中交易,可以偷渡大明外,大明境内的所有船只目前都无法出海——如果是明人,我还能让我大明南方的几个属国和鲛人谈判,派船把你送走——但你是弗朗基人,特征太过于明显,而除了我大明的船只,鲛人也会无条件的攻击所有进入这片海域的西夷人。” 听到朱厚熜的话,麦哲伦的脸色无比难看。 朱厚熜摊手。 “这段时间江淮各地到处都是从海上飘来的西夷商队的残骸和尸体,每天当地官府都能在衙门门口收到渔民趁着中午太阳高升,外出打渔时从鲛人口中救出弗朗基难民。” 听到这话,麦哲伦苦着脸。 “看来一时半会是离不开了,陛下可否给我一个活计,让我能自己养活自己。” “倒也不是,等北方安定,朝廷便会东征鲛人……不想吃白食的话,伱有什么技能?” 我亲爱的陛下,吃白食这三个字咱们有必要说的声音那么大吗? 麦哲伦眨了眨眼,觉得人在屋檐下,便要大度些,果断无视了天子偶尔的抽风。 “我出身骑士家庭,小时候在王宫中给葡萄牙王后当过侍从,熟悉宫廷礼仪,如果陛下要和西方诸国谈判贸易,我可以做外交官。” “我成年后在海军服役了超过十年,随葡萄牙第一任驻印度总督阿尔布奎克的舰队出征过非洲,印度,马六甲等地——拥有丰富的海上经验,并且还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炮手和舰长,指挥舰队从西班牙出发绕过新大陆并成功抵达大明!” “很好!看来你可以在工部和兵部找一个职位,帮我们制造战船,训练能够环游世界的水手!” 朱厚熜说道。 “朕封你当工部侍郎,给大明朝打造战船,训练海军,为日后远赴重洋准备!” “谢陛下!” 麦哲伦的闻言大喜,以为自己终于有了出路。 殊不知当麦哲伦第一个月在工部兢兢业业的完成了天下海图的部分绘制和战船设计后。 就被告知因为皇帝要修宫殿,这个月各部官员俸禄发放可能都要稍微晚点,等下个月礼部谈好各国的朝贡贸易份额之后和下个月工钱一块再发—— 而朱厚熜为了激励眼前的弗朗基汉子好好工作,仍不忘给其画大饼! “等朕平定四海,到时一定让你统领一支满载着丝绸,茶叶,瓷器的庞大舰队回到弗朗基。” “对了,西班牙国王给你资助了几艘船?” “五……五艘——” 麦哲伦感觉有些头晕,小皇帝画的饼太大,他感觉自己一时有些吃不消。 “朕给你五十艘!” 在画饼时,朱厚熜气度非常!完全没有和内阁算账斤斤计较的模样。 “每艘都要比你来时的船要大得多!想想看,你出发时只有五艘船几百人,但回来时却是五十艘船,上万人!还带着无数东方珍贵的货物,大明朝天子的友谊还有一条全新的贸易航路!这不比单纯的证明地球是圆的更能让你收获名誉和掌声吗?” 朱厚熜鼓励道,麦哲伦想象着那个场景,无数的鲜花,颂赞,美女投怀送抱,西班牙皇帝,甚至教皇亲自迎接…… 顿时斗志高昂。 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麦哲伦激动的几乎跳起来。 “大明的天子陛下!您对我真的是太好了!我一定全心全意的给您工作!造更多更好的战船,争取早日打败鲛人!打通通往西班牙的商路!”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诡异的变化 忽悠走了麦哲伦,朱厚熜打开诸天宝鉴。 虽然环保少女上次特意叮嘱过朱厚熜最近尽量不要返回修仙界。 但之前储备的丹药在西南一战几乎都已经见底。 而禁军还在大明各处继续征战,清扫妖魔。 为长远考虑,修仙界低阶的灵药的移植可要提上日程来了。 目前西苑的灵气浓度—— 朱厚熜大概估计一下。 大概能到一阶下品,低阶灵药勉强能活的程度。 而自己结丹的资源和法门也都需要提前准备。 朱厚熜尝试触碰了那道金光已逝,如今已经明显发着紫光的世界。 “咦?似乎还能用?” 感受着诸天宝鉴传来的反馈,朱厚熜惊讶的看着通道上那一行绿色的,上写维修中,请勿打扰的小牌子。 是忘了取下了吗? 朱厚熜想道。 而此时群友们的头像都是漆黑一片。 “先看看吧!事情万一不对大不了到时候再传送回来不是!” …… 当朱厚熜再度回到无极城中的时候,眼前是破败孤寂的街道,寥落的行人。 路上遇到男修一个个面黄肌瘦,两眼发直,双腿打颤。 朱厚熜一路走来,连走路能走稳的都没几个。 腰能挺直就已经能称得上一句硬汉了。 来到坊市,大多数商铺都已经关门倒闭,但有几个地方的生意却是异常的火爆。 那便是城中的天音楼,榭水台,修士们声色犬马之地。 天音楼招待男修,榭水台的公子们则是最得城中女修喜爱。 两座建筑门前的队伍络绎不绝,商家干脆直接在外搭建一排排小帐篷,安排舞女公子们轮流接客。 送水送茶的小厮更是几乎快要跑断了腿。 闻着空气中无处不在,愈发浓郁的淫靡气味。 朱厚熜皱了皱眉头。 想要绕路,但几乎他刚刚出现的瞬间,一系列火辣辣,肆无忌惮的目光便打在朱厚熜身上。 显然,朱厚熜的形象和那些面黄肌瘦,几乎已经快瘦成骨头的嫖客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鹤立鸡群,与众不同。 “帅哥!进来玩啊!我活最好!” “公子别听那骚蹄子的,我活也好,还干净,我这里免费!” “老娘倒贴钱!一百灵石!” “二百!” “三百!” “……” md!这帮人都疯了! 朱厚熜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趁着这帮双眼已经冒着绿光的女人还没有发狂到光天化日抢人的地步的时候,在情况不明之前,撒丫子直接跑路。 确认那群人没有追上来后。 来到城中上一次购买灵兽的百兽楼,望着上面挂着暂时歇业的牌子,屋内却传来男女粗重的喘息声,朱厚熜站在门外,沉默了片刻,在最高潮处突然高声喊道。 “老板!开门做生意!” “我草@!#¥%!” 门内果不其然传来了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和男女混合的怒骂声。 朱厚熜很确定对方很快就会重新开门营业。 果然!片刻,一个只穿着下衣的男子便怒气冲冲拿着木杖走出了屋门。 “哪个狗……” 望着朱厚熜一身结丹体修方有的血气化煞,站在门前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男子愣了片刻,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紫藤杖,补充道。 “——眼看人低的混账竟然让您在门外等候,您先进来坐,我去给您上杯好茶!” “算了!茶就免了!” 朱厚熜看着屋内的一片狼藉,屏风后的书桌前坐着一个衣衫不整,脸色潮红的女子。 看房间内到处都是大战之后的痕迹,看其惨烈程度,朱厚熜可不敢保证一会会不会喝茶喝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朱厚熜指着周围同样眼睛赤红,明显状态有些不对的灵兽说道。 “不入品的灵兽,公母都给我各来一份!” “啊?” 掌柜的一脸懵逼,从没见过专门买不入品的灵兽的。 这东西又不值钱,就拿龙雀为例,这玩意实力不强,全身又没有几两肉,除了血脉变异的还有点价值,其它的真是抓一回都不够人工费的。 但见朱厚熜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吓得一哆嗦。 回道。 “当然可以,就是要费点时间,客人你看明日来取可否!” “不了,你店里有多少给我打包就是!” 朱厚熜点头。 放下一柄法器作为定金,看的面前的掌柜一脸奇怪。 谁让朱厚熜的灵石基本上都在大明界用完了呢? 朱厚熜正在琢磨着在修仙界迅速致富的法子。 难道又要钓鱼执法? 但之后的随口一问,却让朱厚熜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撤离了。 这个地方遇到的麻烦恐怕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得多。 “你们这里有大批量卖活得那种低阶灵药的地方吗?” 听到朱厚熜的问题,面前的掌柜脸色奇怪。 “您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因为最近的魔灾,城内最大的草药商铺百草堂已经搬离了无极城,连药田地契都抛下不管了!现在城外的药田都是无主之物,高阶草药大部分都被百草堂带走,剩下的也被无极门和城中大家族瓜分,但低阶草药可以说是应有尽有,真如野草一般,客人有需要,随意去取便是……” 朱厚熜意识到了不对。 “城内无极门和各大家族没有趁机占据药田,而是薅光了高级草药之后连夜撤回了城里?” “大概是这样!” 掌柜想了想,虽然无极宗只花了半日时间收集完草药后便匆匆撤走,但朱厚熜说的也没错。 朱厚熜沉默。 心中第六感此时疯狂示警,短短半日所见,癫狂的男女,发情的动物,撤离的宗门,动作古怪,明明有元婴大能坐镇的无极宗—— “那药田现在还有人看守吗?” “连百草堂都走了,无极宗也不管,城外药田足足有三十万亩,除了高阶药田有帮派看管外,其他的地方根本没有人在意,只有城内的低阶散修炼制丹药时会偶尔光顾。” 高阶散修看不上低阶草药。 低阶宗门弟子有宗门供给丹药,不用自己炼丹。 对低阶散修而言!好时代!来临了! 听到目前还一切正常,朱厚熜做出决定。 先疯狂薅一波低阶草药灵芝之后果断润回青山宗,如果这灾难并不只爆发在无极城,就直接回大明界。 临走时,带着几笼子的小猫小狗小鸟小鱼。 朱厚熜貌若无意的问道。 “你们这里挺开放的,白天连生意都不做了。” 那商家愣了一下,挠了挠脑袋,憨笑回答道。 “习惯了,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样生活的!我们这一代也不想改变什么,可能我们这里的人真的要比其他地方开放些吧!” “是吗?” 看着与几个月前容貌虽同,但气质性格已然判若两人的男子,朱厚熜心中不由得泛起一抹寒意,起身抱拳。 “告辞!” “客人慢走!以后常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真实(5000) 朱厚熜立刻动身往城东药田。 眼前是一片的荒凉萧瑟。 原本种满了低阶疗伤丹药凝血丹的主料凝血草的一万亩一阶上品灵田。 此时没了人打理,杂草丛生,偶然有成群钻地鼠从草丛中突然窜出,在药田中野合。 成群的飞鸟在空中飞翔,发出交配的信号。 就连眼前数量众多的杂草也隐隐泛着些许紫色,散发着生命的气息,渴望着蜜蜂和蝴蝶的光顾。 朱厚熜眨了眨眼睛,好在往北去,变异的植物数量便越少。 不过,这样看来,南方的高阶药田,基本上都已经完全沦陷了。 怪不得……城内的无极宗和各大家族丝毫没有占据这几十万亩灵田的意思。 朱厚熜将一株用来炼制养气丹的银月花从地里连根带泥的刨出来,放在手边。 朱厚熜不是没想过直接带些灵植种子回到大明。 但大明目前的灵气浓度,它们能不能成功发芽还是未知之数。 朱厚熜也不是植物学的专家。 也只能用笨的方法,直接移植过去,让这些植物自己学会适应大明极端的生存环境。 生产出适合大明界种植的灵植种子。 正在朱厚熜抢救性发掘这些维持着修仙界基础运转的低阶灵草时。 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你在干嘛?” “拯救世界——” 朱厚熜随口答道。 但随即,他便感觉到了不对。 有人过来自己怎么一点也没有察觉。 “……” 朱厚熜默默抄起了手中的秦王剑。 缓缓扭头。 那是一个穿着大红色摆裙的女子,容貌妖异,宛如烈火,美到不可方物。 她的双眸是血红色的,正直勾勾的盯着朱厚熜。 而最让朱厚熜惊讶是她的修为。 周身与天地融为一体,圆润无缺!自成世界!金丹真人! 而且,似乎还不是一般的结丹。 一般的结丹连朱厚熜三拳都撑不住,更不必说悄无声息之间来到朱厚熜身后了。 那是什么—— 女子看上去很正常。 相比于她手中牵着的那个东西的话。 那个怪物趴伏在女人的脚边,额头上并列长着六只眼睛,身披长毛,用四足行走,形貌如狗。 却有着一张近似于人的面庞,同样被长毛所覆盖,背后生长着六对触手。 而他的脖子上,则挂着一对让朱厚熜有些眼熟的红色铃铛,上面刻着一对相互盘旋的凤凰。 女人爱怜的摸了摸脚旁这如狗一般的怪物的脑袋。 “悼儿……坚持住,很快你就能解脱了!” 朱厚熜闻言惊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仔细辨认。 这不就是几个月前在百兽楼前带着执法队捉拿魔修的黄家天才黄悼吗! 没等朱厚熜反应,那女子又一句话令朱厚熜再次如临大敌。 她低头看了看朱厚熜脚边那些连根带泥刨出,准备带走的灵植。 “那个世界也有灵气吗?真好——” 听到女人的感叹后,朱厚熜二话不说直接提出了秦王剑。 大日真炎也已经蓄势待发—— “不必惊慌,被天碑残片选中之人,我没有恶意——” 说话间面前女子放开了手中的绳索,脚下的怪物察觉到锁链的松动。 眼中露出了一阵狂喜,观察到两人相对而立,相互对峙之时,更是趁机悄无声息的钻入了药丛中,发现那女人没有追来之后,大喜之下疯狂逃窜。 但没走几步,脖子上的双凤铃闪烁着红光。 一道热流直冲这怪物的四肢百骸。 它顿时被烧的瘫倒在地上,脖子上皮肉处更是传来了一股烤肉的香气。 朱厚熜没有攻击,或者说,根本办不到。 朱厚熜看着面前这个眸中神火熊熊燃烧,挥手投足间自己便有一种被世界压制的感觉。 这个女人很强——非常强——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朱厚熜在她的面前总有一种隐隐被克制的感觉。 如果动起手来,自己胜算不大。 满打满算,朱厚熜踏足修仙之路还不到两年。 纵然靠着两界来回,修为突飞猛进,但面对这些动辄便是修行几百年上千年的老妖怪相比。 自己无论是斗法经验还是对敌的手段都太少了。 朱厚熜倒不是不想学习修仙界几门对敌的法术,一来是自己在此处没有根基。 二来是这个世界威力稍微大些的法术修行的时长都要以年来计算。 另一个世界的人类等不到自己神功大成之后再来拯救。 面前的女人开口了。 “你感觉到了什么——” 她从空中召来了一片云霞,朱厚熜抬头看去,那种熟悉的气息令他的心情更加古怪。 “陨日神功——” 大日真炎—— 朱厚熜深吸了一口气。 他将秦王剑缓缓的重新推回了剑鞘。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朱厚熜问道。 而面前的女人微笑着,同样收起了周身的护体真炎。 “如果是修仙界的话,大概是几年前这个世界的天机大规模紊乱——这点我也不确定了,自从祂注意到这个世界以来,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变得诡异的起来,不光是有形之物,哪怕是时间空间这种基本的概念也变得无可琢磨,无法揣度——” 面前的女子缓缓说道。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悲伤与彷徨。 是的,祂投来了祂的目光,她们的世界要灭亡了。 几年前吗。 朱厚熜考虑到修仙界和大明世界的流速。 差不多,刚好是自己抵达这个世界的时间。 朱厚熜不由得沉默。 难道这个世界的灾殃是因为自己而起吗? 一股深深的负罪感涌上朱厚熜的心头。 如果真是因自己而起,自己能做些什么,为这个世界的万千生灵赎罪呢—— “抱歉——” 朱厚熜叹息。 而面前的女子愣了一下,看着面前少年略带愧疚的表情,却为这论年龄不知道足以当自己多少代重重重重孙子的少年的淳朴轻笑了起来。 “不必在意,异世界的来者,你带来的并非是灾殃,而是希望,所以不必自责。” “希望?” 朱厚熜忍不住问道。 “是的,是希望——” 女子来到朱厚熜面前,伸出了手去,那火焰的纹路散去,原本妖异的面容变得极为温柔,如同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珍宝,摸在了朱厚熜额头。 等朱厚熜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实力相差太大,他甚至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击。 “果然是纯净的世界,除了有些旧神的气息外……一切都很完美。” 朱厚熜感受着被牢牢压制的身体,惊骇莫名。 结丹修为怕不只是个幌子,这女人的真实修为恐怕绝对不止于此。 “你想要什么——让我带你去另一个世界吗——” “不,你办不到的。” 女子摇了摇头。 她拒绝了,像是无比笃定。 “确实……但伱怎么知道。” “因为天碑的指示,在你踏入无极城,得到天碑传功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经注意到你了……” “你跨越两界的方式确实精妙,完全无法追踪还原,但是过于粗暴,按理说但凡灵智稍微高些的生物都要在途中被刷成白痴——” “但我没有。” 感受到面前的女子放开了禁制,朱厚熜后退了几步。 意识到打也打不过,跑应该是……不,看这女人悄悄的观察了自己这么久,突然出现,就算用宝鉴,跑也真不一定能跑得掉。 朱厚熜情绪非常稳定,耐心友善的回答着面前女子的所有问题。 “是的,你没有……” 她感叹道。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或许你便是那遁去的一。” 女人的话语羡慕,朱厚熜对此只能沉默。 又问道。 “你说希望,那是什么意思——” 女人摇头道。 “这个世界早就注定要灭亡了,繁星寂灭,周边的小千世界一个接一个被那不可名状之物拖入世界的另一面,而我们的世界大千青冥界正处于正在被从邪魔吞噬的万千世界的正中心,换句话说,留到最后享用的正餐。” “按理说,我们的文明种族其中的生灵绝没有从邪神的口中逃脱的机会——但那一天,原本已然注定的命运被另一位与那不可名状之物同等位格的存在出手干扰了,天机已乱,遁去的一出现了。” 她抬头看向了天空紫雾蒸腾的天空,又看着眼前的朱厚熜。 “各大宗门欣喜若狂,纷纷开启了早已尘封多年两界传送阵,随机传送到周边的各个世界,命精英弟子们带着宗门传承,分散逃亡。” “为了掩护这些带着我们文明火种逃亡各处的火种,在天机紊乱之后,各大宗门立刻召开几千年来被关闭许久的升仙大会,万年来积攒下的几十位化神老祖自愿走上升仙台,飞升仙界——” 她抬头指了指天空中那些在紫雾中若隐若现的繁星。 “你看,这次降下的魔灾里的诸多大魔中,便有不少之前飞升成功的各派老祖——” “在宗门核心弟子们随着传送阵随机传送到各个世界之后,各大宗门立刻摧毁了所有的传送祭坛,断绝了和流亡者们的所有通讯,虽然我们的世界注定灭亡,但我们的文明仍有希望——” 朱厚熜沉默的听着,他看到面前的女子眼中有光芒闪过。 那些逃亡此界的弟子长老们,到底能有多少成功的呢? 纵然女子口中所言,似乎只要逃离了这个世界文明便能够得到拯救。 但周边的世界基本上全都被邪魔占据,所有人都是随机传送,没有目标,没有计划,一切听从天意。 大多数人怕是刚穿越成功便是羊入虎口,被早已沦陷世界中无尽的邪魔吞噬殆尽。 而纵然侥幸突破封锁,若是离得太近,则不过是延迟性死亡,世界的灭亡不过是早与晚的区别。 离得太远,灵气稀薄,甚至根本没有灵气。 那么在灵气基础上构建的,修仙文明数万年的传承积累瞬间便会化作一堆废纸。 所谓逃亡的希望,多数恐怕只是这个世界的仙人们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的谎言。 而这个时候,朱厚熜突然发现,自己的作用要比想象中重要的多。 而眼前的女子也不像被邪魔蛊惑的样子。 朱厚熜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慌。 静静等待着对面的女子提出自己要求,好讨价还价。 “跟我生个孩子吧!” 朱厚熜瞪大了眼睛。 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可看着面前女子那略带笑意的眼神中不容置疑和坚定。 感受着天地之间的威压。 朱厚熜默默的把拒绝的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他尝试委婉的说道: “那个我身体最近有点不舒……” “我自幼慕道,为保通体纯阳,至今还是完璧之身,虽年少有竹马青梅,年少暮爱,隐有好感,但闭关百年,修为大进,出关便见其坟头青松亭亭如盖矣……” “这……” 朱厚熜看着面前容貌美丽非常的女子看着自己那灼热的目光。 “很快的,不需要等太长时间,我知道你能带灵智不高的生物抵达另一个世界——我黄家有秘法,可加速孕育,大可将胚胎取出,你带到另一个世界去,为她另择其母。” 女子贴到了朱厚熜身上。 “我黄家传承上古,又在千年前得天碑残片,终成一方霸主,万年传承被我以禁制凝结在其血脉之中,等她长大修炼,便可自行领悟,到时我黄家三千上功,无数秘籍经典,百代前人经验积累便全是你的。” “哪怕不认这个孩子,把她当手下,哪怕当奴隶也好,我黄家乃是此界第一的火系仙阀,陨日神功可直通传说中的大乘之境,知识无罪,文明无罪,无论她是如何诞生的,她血脉中的知识都将是你助力——收下她吧——” 感受着女子在自己脸上吐气如兰,哪怕是知道这只是一份交易。 一份关于黄家遗产能够继续传承的交易。 朱厚熜还是在这个强到不可思议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她不经意间对那个孩子未来的担忧和忧虑。 她在害怕,害怕自己衣钵,自己文明的继承者,自己唯一的女儿,真的被眼前的这个男人当成了一件货物,已经消失的修仙文明最后的遗产,一座硕大移动图书馆。 “好……” 眼看女人就要用强,朱厚熜连忙点头。 “那好——时候不早,让我们早行人伦之事!” 女子露出了一个笑容。 …… 面前的女人拉着朱厚熜,以凡人的礼仪,对天地发誓,成为夫妻。 也许这是她在用这种方式向朱厚熜强调,这个孩子不仅是我的,还是你的。 两人都享受到了人伦的欢乐,在这样一个世界,其中的快乐是常人无法想象。 这是朱厚熜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终于,两人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克制住了继续下去的冲动。 她伸出手指,缓缓的划开了自己的小腹。 不知道用了何种秘法,竟将一颗包裹着金丹的胚胎交给了面前朱厚熜。 看着朱厚熜震惊的神色,她淡然一笑。 “如果保留元阳,我还能再多活几日,但如今,我的大限便是今日了,金丹与她,可以让她以我之血脉,借黄家秘法,日后少走些弯路——” 黄家秘法—— 说到底还是对自己不信任吗? 朱厚熜叹息。 “不要多想,我会照顾好她的。” “多谢——” 女人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不知是否相信。 “除了这个,还有一物与你——” 她挥手,不远处那个被双凤铃烤晕躺在地上的怪物被拖拽到朱厚熜面前。 “剥下他的皮,那上面有陨日神功从结丹到元婴的部分,就当作你抚育她的定金了——” 朱厚熜无言照做。 刀光闪落,朱厚熜的秦王剑很快的剥下了皮,那血淋淋的怪物被惊醒,嘶吼着,竟夹杂着人类的语言痛哭哀嚎! 正当朱厚熜准备结果他时,地上的女子催动双凤铃烧起真炎将这怪物刹那间烧为灰烬。 “这是我黄家这一代最为天才的弟子,如果没有这一档子事,黄家的传承终究是要落在他的身上的。” 女子幽幽的介绍道。 “可惜——可惜——” 她看着朱厚熜怀中那个与自己隐隐有血脉相连之感的肉球,叹息道。 “谁没有私心呢?见到了你,我的第一反应是将你掳到家族去,不让其他宗门发现你的存在,可随后,我又改了主意——” 她躺在地上,仰望着头顶紫气腾腾,妖异诡谲的天空,自嘲一笑。 “我年少成名,纵横天下,但我过去沉迷修道,还有太多太多没有来得及享受之事……况且,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说到此,她愤恨的注视着天空。 “如果成仙得道在这个世界注定是一场骗局,如果我毕生苦修得来的通天修为终究要随这躯壳化作尘土!——我绝不接受!我绝不接受!这操蛋的世界!” 她罕见的爆了粗口,说到这里,她看向了朱厚熜怀中的那个还在萌芽中的小生命。 目光柔和了许多,戾气渐去,只留下温柔和无尽的期望。 “她是我生命的延伸,是我曾经存在过的全部证明,请好好待她——” 朱厚熜点头,她自嘲一笑。 “离去吧,带着她,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双凤铃留给这个孩子,这是我少年时贴身佩戴的宝物,就当是一份念想——” 至于什么念想,她没有多言。 她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在生命的最后,她还想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体面。 “我会记得你的——” 在消失之前,那个被她强行拉着接受这份宿命的少年转头,似乎是感受到了她内心的不甘与渴望,认真的说道。 看着那张俊秀的面容,认真的承诺,她感觉心中愤恨和坚冰顿时化去,暖阳照了进来。 “我相信——” 或者说,我愿意相信。 看着空荡荡,唯留下少年的气息徘徊在身旁。 她轻声说道。 闭上眼睛,大日真炎燃起,烧掉自己这具已然开始变异扭曲的身体。 她的灵升入空中,那环绕着这个世界紫色巨蟒早已张开了大口,在空中静静等待多时。 在灵魂彻底被吞噬的前一刻,她低头,看着地下那些被扭曲污染后,仿佛一切正常的凡人。 无知者在不知不觉中堕入深渊。 而清醒者无一例外会直面头顶的可怕之物。 在更加猛烈的侵蚀中疯狂或是选择自我了断。 最终沦为那邪魔口中之食。 第一百二十八章 喜报 朱厚熜回到了西苑之中。 他心情复杂,命禁军将这次带回的灵植和妖兽都安置下去。 因为仇鸾,骆安被调到西南带领禁军同钦天监一同肃清境内妖魔。 顺便尝试修复西南龙脉,为朝廷所用。 而郭勋则在回到京城修养几日之后,又被派到中亚搜索成吉思汗墓葬和天命残片。 目前负责皇帝宿卫工作,是由王府之时便在朱厚熜身旁侍奉的锦衣卫指挥佥事王佐兼任。 此时他单膝跪倒在朱厚熜面前的御阶之上,宛如一尊石像,对朱厚熜手中那形貌怪诞可怖的肉球视若不见,将头深深的埋在面前的青砖上,沉声问道。 “陛下,工部刚刚上书,询问您是否要亲自参观万寿宫的奠基仪式。” 工部动作够快啊—— 朱厚熜想道。 “传旨,工部物资调动必须由宫内过目方可执行,让吕芳带着司礼监替朕看着点,不要让那群硕鼠偷到朕的头上来。” “遵旨!” 王佐领命,如蒙大赦一般,转身匆匆离去。 随着朱厚熜实力的增长,不知不觉间,周边人光是侍奉朱厚熜便感到一种发自生物本能的心惊胆战。 等殿门被留守的禁军小心的关上。 朱厚熜拿出了那张记载着陨日神功结丹到元婴期功法的人皮纸。 陨日神功,由神碑传法所得的顶尖火系功法,是黄家历代不传之秘。 青冥界出现过两次大的断代,第一次出现在上古时代,据说那时的修仙界的修士是真的能够飞升上界。 羽化成仙的。 不是现在这种化神老祖凭借修仙台,挣脱原本世界的束缚,偷渡仙界的思路可比。 上古时期,灵气充裕,天材地宝据说遍地都是,那个时代的修仙者是真的能修行到大乘之境界,以无上之境界,立功立德立言,回馈天地。 待德行修为圆满,世界便自动将你送上仙界去。 那时传说每隔一段时间便有真正的仙人降世传法,搜罗仙苗,带回仙界,并在下界布撒道统。 可后来随着各个大千世界依照规律循环运转,青冥界和仙界的距离越来越远。 和仙界的联系也越来越弱,最后直接导致了第一次修真界的大衰落。 此时青冥界灵气逐渐衰退,大乘早已经成为了一个传说中的境界,永远无法触及。 化神便是这个世界的顶点,修士们若想飞升,只能通过升仙台进行偷渡。 后来青冥界离真仙界越来越远,连升仙台都无法到达。 飞升成了一件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送死的事情。 谁也无法预料,这在上古时期直通真仙界的升仙台,在今天会把修士传送到哪里? 飞升的问题还未解决,修仙界转而便又迎来了第二次大衰退。 也就是魔灾。 某天,天机阁的修士突然发现青冥界此界周围的小千世界开始出现了一种名为魔潮的灾难。 魔潮的蔓延是如此迅速,青冥界还没来得及派出人手援助,周围的小千世界便相继宣告沦陷。 此时青冥界经历了第一次大衰退,其实力早已算不上大千世界,按真仙界的标准,最多算是强一点的中千世界。 反倒是魔灾蔓延至青冥界,许多化神老祖禁不住诱惑,为了探索更高的境界,选择接受恩赐,化为大魔,加入魔灾,此界方才又重新出现大乘修士——或者说大乘魔修,实力重新回到大千世界的行列。 而这陨日神功,是第一次大衰退到第二次衰退之间,那块金价神人留下的无字天碑所出。 据说直至大乘飞升之路。 朱厚熜仔细的阅读着面前的功法。 其中结丹之法赫然在列。 朱厚熜直接掠过了那些据说有益于增幅结丹概率的丹药药方。 反正自己现在也搞不到。 陨日神功,最后炼成的是一颗顶阶一品真阳大丹吗。 此丹伴有两道神通。 一为三阳玄火,有焚山煮海之能,最克诡异邪祟之物。 二是玄阳哺焰,有增强所有火系神通威力之能。 至于增幅的效果,其上语焉不详。 朱厚熜感觉略微有些奇怪。 不过考虑到这是临时手工抄录,并非原本,作者表示其实这个神通很牛逼,但是这个地方太小,写不下倒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越是修行到高处,朱厚熜便越是赞叹化劫法的修士的天才。 就好像是他预料到某天修仙会崩溃,人们不再能炼制灵药,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突破瓶颈一样。 可惜了—— 如此天才,却在青冥界岌岌无名。 朱厚熜检查自己之前征讨西南存在的劫力。 突破筑基后期,倒是还剩下一些,不过要想打破结丹这一修行路上第二道天堑,差的还很远。 必须要尽快出征鲛人了—— 正当朱厚熜思索之时,从面前的肉球中突然传出一阵微弱的神识波动。 “饿——饿——饿——” 心神相通之下,他听见了那肉球的呼唤。 “好饿啊!好饿啊!父亲!我饿!” 二人血脉相连,朱厚熜知道它的饥渴由何而起。 大明世界灵气稀薄,资源贫瘠。 它根本无法从空气中获得足够的养分。 也无法长大。 从另一面看,如果给它足够的养分,这个由朱厚熜和王家女老祖共同创造的孩童,无需通过通常意义上的十月怀胎,便能够直接降生,并且以极快的速度迅速的长大成人。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朱厚熜还是觉得用胎生这种方式宣告它的降生为好。 让它提前适应这个贫瘠却危险的世界。 胎生是仪式,是锚点,宣誓了此物为人,而并非是他物。 朱厚熜一边割开了自己的掌心,让血液顺着拳头一点点流在眼前这巨大的,正贪婪的吮吸的肉球上。 毫无疑问,作为大明世界中唯一的正统修仙者,朱厚熜是全天下的妖魔鬼怪眼中最具诱惑力的宝药,远胜各种所谓的天财地宝。 而朱厚熜的血,对面前的肉球而言,也自然是毫无疑问的大补之物。 面前原本只有拳头大小的肉球迅速膨胀,很快就变得有足球那么大—— 看着面前如饥似渴的舔舐着自己血液的胚胎,朱厚熜摸了摸它的身子,叹了口气,说道。 “缩小一些,要不然你的新妈妈可要遭罪了——” 正当朱厚熜说话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几声激动的叫声。 “陛下!陛下!” 王佐和黄锦此时竟不顾礼仪,直接推开了宫门,神色激动的给朱厚熜报喜道。 “淑妃娘娘要生了!刚刚景阳宫里产婆已经进去!说凭借多年的手感,大概率是男婴!” 天子头子即将出生,本该是大喜之事。 尤其是上代皇帝刚刚因为膝下无子,皇位被旁支继承,母族族灭的前训还历历在目。 本该是普天同庆的事情。 但—— 伴随着殿中烛火的光亮,黄锦和王佐透过殿门,看见了其中的天子。 灯火随着微风摇摆不定。 混合着殿外清冷的月光,打在面前站在殿内,侧对着众人的少年天子脸上,晦暗不定。 宫殿中迎面而来的血腥味,黄锦一怔,而一旁的王佐反应迅速。 他一把拉住了黄锦,叩倒在眼前这位地上人神的面前。 虽然王佐的动作很迅速,但依稀之间,黄锦似乎还是看见了,天子的掌心,似乎一点一滴的向下流淌着什么,打在地上那个毛茸茸的,乱颤血红球体之上。 并且,来之前,黄锦隐隐听见殿内有声音传出,像是天子在和什么人说话。 难道—— 黄锦止住了心中的猜想。 而一旁的王佐依然是那一副什么都没有看见的表情。 叩首道。 “陛下,景阳宫传来喜报!淑妃苏娘娘要生了!” “真是天助我也——” 朱厚熜闻言大笑起来。 他捧起了那只努力缩小自己身形,已经缩小到比一般的婴儿头颅略大的程度。 苏紫萍吗—— 山东备倭道总兵官苏真之女,实际上却是他因罪全家被流放的大哥的女儿。 根骨上佳,足有甲等。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心思缜密,懂得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李思怡太过单纯,难免有泄密的风险。 而殷怀素虽然同样心思缜密,但身上文人气息太重,很难说她对这个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妖孽”的东西真实态度到底如何。 会不会采取什么过激的行动。 看着面前饱饮了自己的血液,距离降生只差一步的肉球。 朱厚熜兴奋不已。 另一个世界万年的积累!直通大乘的飞升之路!尤其是——一个马上就可以投入到自己率明廷四方征战,驱逐妖魔的大战中的顶尖战力! “传召——” 听见天子喜悦的话语。 底下的黄锦和王佐的头低的更低了些。 “命御马监太监黄锦携太医院太医前往景阳宫待命,锦衣卫指挥王佐,征调禁军二百人随其通往,警戒四方,以备不测。” 黄锦感觉一个沉甸甸的肉球被天子放在了自己手中。 那个肉球仿佛有生命一般,在黄锦手中来回滚动。 甚至黄锦还听到这肉球中传来了一阵不满的呼声。 这么快就有了初步的意识了吗? 朱厚熜神色幽幽。 一旁的王佐立刻关上了殿门。 之后天子的嘱托私密,不可传入第四人之耳。 “黄锦,你跟我最久,也是时候应该像其他王府旧臣那样接受恩赐,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了——” 听到天子的话,黄锦抬头,对上了那对深不可测的天子双眸,表情在错愕之中带着惊喜。 …… 午夜——景阳宫。 “禁兵怎么进景阳宫了——” 随着天子即将迎来他即位以来第一个孩子的消息传来。 刚刚被太后,自己养母派人从床上叫起的蒋婉,带人来到景阳宫的蒋婉心中五味杂陈。 听到今夜,当今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将降临在这个世界,而且很有可能是能够继承皇位的长子诞生的消息,蒋太后的脸色除了喜悦,更有些许的忧愁。 以至于她对于蒋婉的态度都一时都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我要抱孙子了!” 从吕芳的口中确定了这个喜讯,她兴奋的站起,但又看见眼前的蒋婉,自知失态。 她看着这个给自己的皇儿内定的皇后。 看着她的肚子。 在这个大喜日子,却也没有责骂,只是一声深深的叹息。 蒋婉知道这声叹息意味着什么。 蒋太后是个很有手段的女人,从兴献王膝下的所有子女都由她所生就能看出这一点。 她既然想要让蒋婉登上皇后之位,就绝对不可能轻易的放弃。 “快去景阳宫看看吧——” 这位蒋太后神色复杂的对蒋婉说道。 作为太后,在头胎是男是女还不确定的当下,她还不能离开她的慈宁宫,轻易的向外界亮明自己的态度。 听着景阳宫内那一阵阵匆忙的脚步声。 沾满血水的纱布,满是血污的铜盆。 蒋婉心情复杂。 她本是蒋家旁系的女子,和如今的天子已出五服之外。 如果不是先皇暴毙,作为藩王之子的天子被群臣抬入京城当了皇帝。 已经十八岁还没有挑到合适的良配的蒋婉少不了受到世俗的指摘。 官员勋贵之家看不起商贾,而蒋婉的父母也看不上那些和自己同级别的暴发户们。 皇后这个如梦幻般的词汇原本理应和自己这个平凡的小富商之女的人生不会有任何交集。 可惜,事情就是那么发生了。 天子登基,蒋母做了太后。 自己被宫里蒋母派来的快马迅速扔进了各地选秀的大军中。 然后理所应当的通过层层筛选,进了皇宫。 只侍奉过皇帝一次,甚至不需要怀孕或皇帝的任何表态,便被蒋太后借机提拔成妃嫔。 她的任务是生下皇子,或是当上皇后,以确保她们蒋家的富贵不会如前朝张氏一样,随着皇帝殡天而刹那间灰飞烟灭。 可惜……明眼人都能看见,皇帝的心都在景阳宫中这三位贵人身上。 至少天子愿意让人们这样认为。 小天子,到底是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想到景阳宫中三个形象各异的女子,蒋婉一时间和宫中大部分被背后的家族送入宫中的女子一样,有些茫然无措。 就在蒋婉胡思乱想之时,身旁的侍女突然小声的惊叫了起来。 蒋婉抬头,却看见队队西苑禁兵接过了景阳宫原本的宿卫的岗位。 哪怕是原本负责景阳宫宿卫工作的御马监四卫千户将官,见到这些禁兵任何一人,都要恭敬的站在一侧。 无他—— 因为面前这些甲士不同于他们这些名义上的皇城禁兵,而是真真正正的天子禁卫。 天子征战四方,这些兵士也要常伴左右,随军陷阵。 据说各个都有万夫莫当之勇! “吕公公,禁兵来干什么——” 蒋婉低声的询问着身旁蒋太后特意从司礼监召来,陪同自己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 此人上接正德八虎之一的谷大用,又在迎驾过程中表现出色,为天子欣赏,极得皇帝信任,天子刚扳倒太后便授予其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职位。 乃是内廷真正的掌权者,天子心腹。 不过此时看到禁兵入了景阳宫,其神色却有些古怪了起来,眼神飘忽,明显是对陪蒋婉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二十九章 庆贺 而蒋婉知道此人一向稳重,为朝野内外所共知,此时表情,恐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大概是天子亲至——” 吕芳眼神闪烁,看着领着禁兵检查宫殿各处的王佐,还有携带着旨意,脚步匆匆的黄锦。 猜测道。 但话一出口,他便自知失言。 “可……天子为什么不——” 蒋婉疑惑。 她并没有找到任何有关皇帝到来的任何痕迹。 “娘娘,切莫声张……” 吕芳看了一旁蒋婉身旁的婢女,说道。 而那婢女也很知趣的退下。 蒋婉没有说这是我贴身之人,情同姐妹之类。 明廷内部法度森严,尊卑有序。 这些豪门公子小姐,有多少能把这些卖身入家族之中的穷苦人家中女真当成和自己对等的人呢? 随意打杀转卖,至于官府不许蓄奴杀奴,豪强地主自有方法应对。 见吕芳神色认真,蒋婉也是神情严肃。 “陛下不愿旁人知晓,必有缘由,娘娘莫问了,安心等待便是——” 随后,吕芳看了看四周,见蒋婉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不得不再次提醒道。 “陛下神威似海,今日之事,你知我知,日后若是出了这个门,娘娘在外面多说了些什么——可别怪老奴我不认账。” 吕芳神情严肃,甚至带着些冷酷的神色。 他陪同这位蒋妃来此,是奉了太后诏命。 提醒也是因为是太后传旨将自己召来的,太后是陛下生母,如今母子关系尚且和睦,自己不可能看着蒋婉踩坑出事,影响皇家母子和睦。 但……司礼监是皇帝的私人臣仆。 天子的国事家事司礼监都要参与,直接对皇帝负责。 自己的立场永远站在天子一边。 哪怕对方是当朝太后,或是皇后也一样。 更别提你现在只是一个妃子罢了。 吕芳根本不可能为了保护你把自己搭上。 “公公的话,我记住了,今日之事,从你之口,如我之耳,再无他人知晓。” 显然,有人要人间蒸发了。 “多谢娘娘!” 吕芳抱拳,既然蒋婉这样承诺,他不会主动去了解蒋婉要如何保存这个秘密,他也不想知道。 “陛下不喜杀奴,未入宫时便极其憎恶豪绅恶霸随意打杀奴婢之事,娘娘可要注意!” 不知道是真的替蒋婉考虑,如果皇上知道他的后妃如此心狠手辣会是个什么后果。 还是单纯的出于怜悯,吕芳说道。 “公公多虑了,我自会给她许个可靠之人,安稳度过余生。” 蒋婉闻言一愣,知道宫内宫外都说吕芳慈善,极为体恤下人,看来不是妄言,随即说道。 “娘娘行善积德!来日一定会有好报的!” 吕芳知道那小姑娘的命是保住了,有了蒋婉今天在自己面前的承诺,大概日后也能安稳度日,称赞道。 景阳宫内,随着一声轻快的铜锣声响起,从宫中匆匆的跑出一个面容和善的太监,手拿着皇帝的诏书,脸上的笑容无法掩盖。 也不需要掩盖。 正是黄锦。 “淑妃诞一子一女!皇统有后!天子大喜!” “令大赦全国殊死以下!举国同庆!” “加封原山东备倭道总兵官苏真为忠信公!” “恩荫苏真二子苏全苏章锦衣卫千户衔,其孙三人锦衣卫百户……” “赦免苏文举正德年间谏言犯上全家流放之罪,迁回原籍……” “赏赐金银土地贡物宝马彩衣……” 随着黄锦宣旨,禁军们高声传道,整个皇宫,或者说整个京城都瞬间沸腾了起来。 百官闻听此信,兴奋的直接从床上坐起,穿上衣服,纷纷走出家门与三五好友饮酒助兴。 准备一起琢磨着明日上贺表,恭贺天子喜得皇长子,帝国有后,皇统有续。 国子监的学生们也都停下了挑灯苦读,相聚在一起,与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们分享着食物和美酒,一同庆祝这个时刻。 正在文渊阁值班的内阁阁员袁宗皋和王琼听到翰林们传来的消息,再三确认后,听着京城内的欢呼声,对视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了喜色。 “天家有后,大喜啊!” 袁宗皋闻言笑着说道。 “我这就给陛下上贺表,给陛下贺喜!” “我也正有此意。” 王琼同样大笑着说道。 对于这两人而言,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消息更能让他们精神振奋的了,连加班都感觉精神倍增的了。 如今天子有太宗之风,又受先皇影响,隐隐有以戎马皇帝自居的意思。 每一次出征,这些内阁朝臣心中都是七上八下,生怕天子出了什么意外,帝国后继无人,引来各地藩王野心家觊觎。 而如今,听到皇长子降圣,还是龙凤胎这种大吉之兆,内阁诸位也都不免松了一口气。 如今哪怕是皇帝在外边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个帝国体系便还可以继续维持下去。 对整个天下而言!难道不是大喜之事吗! 不过伴随着皇宫内喜悦的氛围,皇帝的最后一道旨意却让他们停下了脚步,不免面面相觑。 “天子大喜!赐女婴名朱常宁,赐号永安公主——” “以保我大明文武百姓太平常宁,国政永安——” “皇子之命由礼部及查阅文献典籍,以五行更替之说,由太后及诸位阁臣挑选——” 和内阁中相互对视,隐约感觉在不知不觉中有大事发生的两人有着相同心情的是,站在景阳宫内侯架,看着那几个为淑妃接生的产婆被禁兵带走,却神色如常的吕芳。 “有功之人,应当赏赐——让内廷多赏她们些珠宝绸缎,不要小气!” 产房内,朱厚熜对身旁的几人说道。 那几个产婆在临产时都被以各种方式支走,最多知道不是自己为皇长女接生的罢了。 其他的一概不知。 朱厚熜自然不会对最自己的子民作什么坏事。 顶多是把她们全家都安排进宫来,避免她们茶余饭后编些谣言,却瞎猫碰上死耗子,说出了真相。 “陛下……” 房间内,只有朱厚熜,黄锦,吕芳,和苏紫萍的贴身侍女小翠。 床上苏紫萍抱着自己辛苦生下的儿子,她的生产很顺利,以至于不多时便恢复了过来,只不过因为初次生产太过痛苦,让她似乎产生了一些幻觉。 一些关于眼前这位笑容格外灿烂,哼着愉快的小曲,因为皇长子的降生,在苏紫萍眼前卸去了伪装,看上去有些俏皮的天子。 还有他怀中的那个正咯咯的和她的父亲玩闹的皇长女某些可怕的幻象。 “陛下,您的皇长子在这。” 苏紫萍捧着她的第一个儿子,也是眼前的天子的第一个儿子,笑着说道。 苏紫萍至今还不敢置信,自己竟然真的生下了帝国的皇长子,未来最有可能接手整个帝国的男人。 如今普天之下,亿兆黎民,无数文武精英,恐怕没有不在为这位皇长子的出生而庆祝喜悦的。 但,不知是皇帝太过于喜爱女儿,还是说头一次当父亲,没有意识到皇长子对整个帝国的价值。 他的眼神竟一直停留在那个理应是皇帝长子的附属品皇长女的身上。 偶尔抬头,也是关心自己的身体,竟然半点目光都没有投向自己怀中这个孩子。 苏紫萍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为了帝国的稳定,她善意的提醒道。 “陛下不抱抱他吗?” 小婴儿刚出生,刚刚在产婆手中的挣扎费去了他本就不多的精力,又似乎知道自己降临到了一个怎样的世界中,哭了好大一阵,如今在母亲的怀中睡的安详。 “哦……不了,明日上早朝时有个礼仪还要让朕把孩子带出来让百官和列祖列宗们都见见,到时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 面前的天子抱着小女婴,语气敷衍,不过看苏紫萍神情有些低落,天子似乎也不想让自己的爱妃失望,哄了哄怀中的长公主后。 眼神却示意旁边试图接过陛下怀中长公主,以腾出手来抱皇长子的吕芳退下。 干脆右手抱住皇长女,左手从苏紫萍的手中接过了自己第一个儿子。 看着底下像个小猴子一样皱巴巴的小东西,朱厚熜满脸嫌弃。 这蠢儿子,这时候还睡呢—— 象征性抱了一下便重新把孩子又递回给了苏紫萍。 “时候不早,明天弄完皇长子的事情,朕还要跟诸位将军们一起筹备征讨东方海上鲛人的事情,就先回去了——爱妃你好好的养胎,明日朕上完早朝便来看你。” 苏紫萍勉强笑了笑,对于皇帝如此重女轻男的表现,十分不解。 吕芳和黄锦跟在朱厚熜的身后,相互对视了一眼,却对天子这反常的一幕不发一言。 只是恭敬的站立。 “陛下你要带常宁去哪?外面风大?可要加件衣裳,莫着凉了……” 苏紫萍问道,但天子的回答却是让苏紫萍有些哭笑不得。 “朕独居西苑,有些寂寞,要不小常宁爱妃先借朕几天?改日再还给爱妃?” “……” 苏紫萍一脸无语,她并不知道今天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看着眼前像得到了一件心爱的玩具的少年天子。 她只能提醒道。 “明日还要早朝,接受百官庆贺,陛下莫忘了——” “爱妃怎么变得和殷贵妃一样爱挑朕的毛病了……放心,有朕在,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他如常的走出了景阳宫,满脸欣喜的在月光下看着这个世界最完美的杰作。 一出生便有筑基修为,只要供应足够的灵气和精血滋补,一天一夜便可以进入幼年期。 借着那颗体外金丹,以假丹之术炼化,瞬间便可拥有着堪比结丹修士的强大力量。 天子欣喜不已,自己的爱女相随,东方的鲛人想必择日可破。 身后,吕芳看着床上抱着熟睡的皇长子,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的苏紫萍,在关上身后的屋门前,柔声说道。 “陛下只是初为人父,太过欣喜,娘娘切勿多想。” 临别时,又补充道。 “陛下已经传旨,派专人在西苑抚养皇长女,娘娘不必担心。” “圣上大喜之下,苏家全家都有赏赐,就连正德朝获罪的苏文举全家都已经被赦免返回原籍,娘娘新得龙子凤女,理应高兴才是。” 本以为永安公主只是暂住西苑几天的苏紫萍瞬间愣在了原地。 第一百三十章 第一位天使(5000) 她低头沉默。 世人都知道,当今天子最痛恨贪官污吏与地方豪族,仗着自己手中的权力欺压良善,却能屡屡逃脱惩罚。 天子见到必须加倍严惩。 而今天,陛下却破天荒的开恩赦免了自己在正德朝犯下了过错的父亲,对于自己假冒苏真之女一事也没有任何追究的意思。 既然吕芳能专程留下告诉自己父亲一家被赦免的消息,天子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隐瞒。 难道这就是天子无声中的补偿吗? 天子以这种委婉的方式同自己进行了交易。 他并不愿意真的让冲突爆发在两人之间。 苏紫萍想道。 虽然外表看上去她是景阳宫三人中最豁达的一个。 但在此时,面对强权,她却是几人中最卑微,最不敢反抗的那个。 如果是李思怡在这里,恐怕会不管不顾,立刻会哭着大吵大闹让朱厚熜把孩子还给自己。 而如果是殷怀素在这,必然要直接直接趁着第二天百官庆贺的时候跟皇帝当朝对峙,直接写信回家,发动御史上奏章跟皇帝对簿于公堂。 可自己只是自己,一个罪人之女,靠着他人的怜悯方才侥幸有了入宫的机会。 而且自己怀中的孩子身为皇帝长子,前程远大,未来不见得没有继承整个大明江山的机会。 难道真要为了一个女儿,毁了这孩子的前途吗? 况且,那个恐怖的,过于真实的怪梦—— 苏紫萍心中已有答案。 “吕公公之言,我谨记在心。” 看到贵妃娘娘的反应,吕芳也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 天家关系和睦,他们这些下人也能少受很多的折腾。 “娘娘诞下龙子,有大功与社稷,等娘娘身体恢复,陛下当大宴群臣,娘娘当与陛下共抱皇子,共同接受群臣朝贺……” 苏紫萍点头,闭眼。 示意翠儿送客。 吕芳笑着摇头,对侍女表示不必,关上了屋内。 房间内的烛火熄灭。 窗外明月正悬,月光明亮普照大地。 …… 锦衣卫们清空了太液池旁的皇家观赏鱼塘。 一桶桶百兽精血被倒入池塘中,但紧接着转瞬之间刚刚升上的血池中血液的水平线便重新下降了下去,显然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吞噬着这血池中的鲜血。 锦衣卫们只能加快步伐,那边御膳房的厨子们全部被叫起来,帮着锦衣卫们一同屠宰西苑园林中的各种动物。 西苑作为皇家园林,宣宗时期开始,便承接着招待皇帝操练禁军,同众将一同春猎秋猎的任务。 占地广大,林地众多,其中生活着不少被放养的奇珍异兽。 平日里没有多少天敌,还有人定期饲养,只要在皇帝和众将游猎的时候注意一点,生活倒也其乐融融。 可如今朱厚熜表示。 你们的好日子疑似是有点多了。 锦衣卫们迅速的放血,装桶,然后被禁军骑马带走,或是干脆用扁担几桶一起扛在肩上往太液池旁跑去。 朱厚熜站在池塘旁,周围的土地都已经被来去运送之间从桶中飞溅出的鲜血染红。 池塘中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那个东西沉在塘底,仿若一个无底洞一般,将池塘中数吨精血全部喝进肚子中。 禁军们在天子的命令下奋力的奔跑,宛如一只只在平原上奔驰的巨兽,但依然赶不上血线下降的速度。 “你们退下吧——” 朱厚熜意识到她的苏醒在即。 他示意周边的禁军们全部退下,在四周警戒。 拿起了一件早就准备好的红色血裘披风。 终于,血池平静了下来。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皮肉组织撕裂的声音的传来。 刚刚平静下来,散发着温热腥臭的血红色池塘再次泛起涟漪。 一双手从湖底伸出,紧接着是头颅,上半身—— 这是一个浑身沾满鲜血,十四五岁的少女。 她容貌精致,宛若天人,浑身赤裸,从湖底呆呆的望着池塘旁那个浑身散发着血脉相连气息的男人。 微凉的秋风吹拂过森林,带着少女懵懂的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声啼鸣。 “父亲——” —— “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 朱厚熜拉着她,她换好了衣服,身上依旧披着那件朱厚熜赠与她的第一件血裘披风。 朱厚熜指着面前工部的工匠们三班倒,点着灯笼,昼夜不停施工的万寿宫。 摸着身旁少女柔顺的黑发包裹的小脑袋,说道。 此时的朱常宁看着面前虽未完全建成,但已经能从的轮廓中看出的其气势恢宏的的宫殿,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朱厚熜来到了万寿宫一处已经建好的偏殿,在原本西苑建筑群的基础上稍加修缮而成。 两人走入殿中,刚刚出世的少女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她目不暇接,如饥似渴的吸收着她所看见的一切,固然懵懂,此时的她是如此的满足。 而那朱厚熜特意命人腾出来,正中央一排红木柜子上摆满了随着殿内的烛火闪闪发光的,堆积如山的珠宝首饰。 各式各样,来自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 简直要把朱常宁看花了眼睛。 一旁的衣柜中同样挂着数之不尽的新衣美服。 殿中央宫人们早已备好美酒佳肴,分冷热菜系摆满了六张桌子。 这堪称是朱厚熜登基以来要求过的最丰盛的一道皇家宴席。 自从筑基之后,因为有另一个世界的资源,朱厚熜很少吃这些凡间的食物补充能量。 在外人眼中,自然是这位以藩王入京的天子因为深知万民苦楚,所以生活异常简朴的象征。 即使是跃下战马,停下他征战四方的步伐,其在宫中享受的饮食菜肴汤品加起来也不过三道。 平日里他不饮酒,唯有出席国家重大的祭祀活动,或是和朝臣们一起参加盛大的国家庆典的时候,他才随着场中热烈的气氛同群臣共饮几杯。 哪怕是最苛刻的御史都无法从这位年轻的天子的生活作风上找出什么可供攻击的点,最多是不痛不痒的上书谏言劝谏天子不要沉迷武事,应该多花些时间的留在京中,多听听的百官的意见,多参加几次传朝会,让他的臣子知道他们的君父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但随着明军在西南的大胜,霍乱西南百年的思伦家被这位决意御驾亲征的天子彻底击败,这是洪武永乐都没有完成的壮举! 祭天也获得了圆满的成功!上天回应了天子!降下了能治百病的血雨来,似乎也在赞赏着这位天子那煊赫的武功。 御史们安静了下来,这位天子仅剩的几个可供攻击点便只剩下了刻薄寡恩,对前朝外戚杀戮太过,而对天下官吏士人没有仁慈之心。 百官士人稍有过错,便会遭到天子的严厉斥责和惩罚。 而贪财擅权,人所共情,只要不危及国本,为何要如此苛刻士人呢?很多习惯了自宣德以来,一直到正德年间,明廷战略收缩之后,朝廷厚待士人的老臣对此很是不解。 就算太祖晚年面对底下官员层出不绝的贪赃枉法之事,也只能绝望中发出“我欲尽除贪赃官吏,奈何朝杀而暮犯?”的悠然长叹。 天子简朴,固然令人欣喜,但却也让想要寻找机遇上位的很多人心急如焚。 而今夜,天子突然命宫内御厨摆盛宴。 自然一个个都是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想要在天子面前博一个头彩。 “好吃的!” 身旁的朱常宁闻着空气中香喷喷的味道,下意识的抓紧了朱厚熜的衣袖,两眼发直的看着面前满满两大桌子的饭菜,口水不争气的从嘴里流下。 看着身旁少女赤子童心,朱厚熜也不免露出了几分笑容。 周围的侍从都已经被黄锦下令撤下,无论是工匠还是侍从都不被允许靠近这处殿宇,不只是今天晚上,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将如此。 拦住了像馋猫一样,想要爬到桌子上吃美食的朱常宁。 “以后只要在京城,每个月都给你办一场这样的宴会。” 少女对于自己父亲的话并不能十分的理解。 她的语言来自于她超凡的思维和精神系统。 仅仅通过空气中宫内十余万人的夜聊碎语便成功入门了一门全新的语言。 她的进步令朱厚熜也不免有些咋舌。 不过考虑到她作为继承了另一个文明庞大遗产的火种,相当于一座会动移动的图书馆,这样的记忆力似乎并不奇怪。 “交易——” 朱常宁眨了眨眼睛。 她知道这个词汇的意思,这是这座禁宫中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事情。 我将得到眼前的和未来无尽的美衣美食甚至美酒供应。 一切都由自己眼前这位看上去和自己外表年龄并无多少差别的父亲提供。 但我要付出什么呢? 她想到—— 而随着一件朱厚熜递来的纯银所作,雕刻着玄鸟百风面具,答案也将揭晓。 “今后除了在这宫殿中,你可以摘下面具外,其他时候,你都将这个面具,并以禁军统帅作为我的将领出现在世人面前——” “放心,不会太久的,等到你十五岁及笄成年之后,便可以摘下面具,到时便可以以最真实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 朱厚熜许诺道。 面前的少女懵懵懂懂,但架不住美食的诱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得到朱厚熜肯定之后,她嗷了一声,朝着殿中香喷喷的饭扑了过去。 不过,正毫无形象,异常的贪心的将嘴里塞满的少女突然抬起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面前正看着东南各地州府发来的关于鲛人侵扰奏报的朱厚熜问道。 或许是在胚胎中的遭遇让她对饥饿的恐惧太过于强烈,以至于她对于进食这件事格外的感兴趣。 “父亲小时候也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你知道,我们生活在一个危险重重,等级森严的社会中,固然强者可以毫无顾忌随意打破,但那些依赖着规则和律法苟活的大多数百姓,却要为强者的任性付出惨烈的代价——” “他们是我们这个族群的根本和基础,强者毕竟多数也是从弱者中诞生,由那些看似弱小的人们供养,而我们的使命,便是保护我们这个种族和文明的根基。” “但世人受困于世界的表象,被条条框框所束缚,他们只会崇拜那些体系之内的强者,而对于异类则会有重重难以理解的忌惮和恐惧……适应这个规则,满足他们对于律法规则的盲目信任,会让我们省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朱厚熜回答道。 “父亲呢?父亲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面前的朱常宁看朱厚熜顾左右而言他,气呼呼的吞下了半只烤鹅,不满的问道。 “我吗——” 朱厚熜放下了手中的奏疏,陷入了悠长的回忆。 他想起了刚刚穿越到兴王府的日子,自己天生就要比其他人记事的早,让兴献王和蒋母很是得意,经常捧着朱厚熜向其他亲戚们炫耀,等到朱厚熜堪破胎中之秘。 意识到这个世界平静表象下的恐怖怪谲,在接触这个世界的真相之前,他只能小心的隐藏自己,伺机而动。 如果没有诸天宝鉴的话,自己大概真的会像原本的历史那样。 在知道王府周围的玄都观确实有些对付诡异的手段,但又不多时。 便会利用自己王府的身份和对未来的熟知,前往天下道门的中心,龙虎山去,寻求解脱之法。 说不定又会像历史上记载的那样派人去长陵祭拜朱棣,封其成祖之号,以请求这位荡魔真君的庇护。 甚至和南郊之下的那个火德天命做交易,饮鸩止渴,躲在万寿宫中,一意清修,以对抗京城内外四方虎视眈眈的邪祟妖魔。 朱厚熜的思绪飘得很远。 自己会成功吗—— 或许自己凭借着着前世的经验比所有皇帝活得都要久,但胜利,似乎依然遥不可及…… “父亲……” 听到耳旁女儿不满的声音,朱厚熜回过了神来。 “是啊!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不过你是身体上比其他人率先成熟,父亲是精神上比周围人早熟了许多——熟悉规则,积蓄力量,伺机而动,方能成功!” “这样吗?” 少女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睛弯弯,又狠狠的咬了一口鸡腿。 看起来对朱厚熜的回答很是满意。 “房间东南里有些闲书,多是些宫里的礼仪图册,天下奇闻异事之类……我去调配些丹药,伱如果寂寞了可以拿来看看,消磨下时间。” 朱厚熜起身随口说了一句,他仍旧低估了少女天才般的记忆力和思维。 等第二天早上,朱厚熜拿着准备给黄锦等大内太监等所用,从三尾妖猫身上提取出的血脉凝剂,走进万寿宫的殿门时。 看见的便是一位穿着考究,形貌精致,进餐仪式优雅从容,仿佛千锤百炼一般,礼仪完美无缺的东方贵族少女。 此时她抄起象牙筷子,在两旁侍女的服侍下用金碗叨起面前这条被女真使者们赠送给天子,据说这是女真那些优秀的水手们,从最北方之地,冰面上有白色巨熊出没的地方,从重重冰层之下打捞来的极其珍贵的冰山雪鱼。 鱼腹上那一小块最为精华的位置。 因为太过珍贵,一路上用冰块覆盖,先是女真水手顺着洋流穿过层层风浪在勘察加登陆,随后换船抵达辽东半岛,最后地方官府再用快马昼夜不停送往京城。 “嗯……味道不错。” 鱼肉入口即化,极其鲜美的味道让少女禁不住眼前一亮。 “告诉那些女真贡使,天子极其喜爱这冰川雪鱼,赞不绝口,命其下次来朝——不,下个月便让他们再送些来,如若按期抵达,大明天子自然不吝惜赏赐!如若不能!惹得龙颜大怒,让他们小心自己的脑袋!” 看着面前对着一脸苦笑的黄锦借着自己的名头狐假虎威的少女,朱厚熜还没有意识到短短一夜之间在这这个世界绝对称得上天才的少女身上发生了什么。 “下一道——” 黄锦眨了眨眼睛,苦笑着唱道。 两侧美人锤肩揉腿,朱常宁扭了扭脖子,立刻便有柔荑用娴熟的手法轻揉了起来。 “下一道是上品贡牛,宫中御厨用西夷番邦手法烹饪……” 此时少女点头,听着耳旁侍从们的介绍伸开了手臂。 在朱厚熜震惊的目光中。 只见侍女们一拥而上,各拿物品,井然有序。 等散去时,在殿外朱厚熜的目瞪口呆之中,眼前的少女身上原本繁杂华贵的东方宫廷宫装已然换成了一套崭新华贵的西夷礼服。 面前东方传统钟鸣鼎食,黄金象牙的美器都在眨眼间被换成了西方最近一个世纪才流行的双尖刀叉。 少女姿态优雅的戴上餐巾,取盘中一小块牛肉入口品尝。 片刻,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火候有些过了!” 她艰难的咽了下去。 旁边恭敬站立的侍女立刻会意用白巾为其擦嘴,不满的说道。 “这道菜谁做的!告诉他,明天再做成这样就收拾东西回家抱孩子去吧!” “下一道——” 黄锦传菜,身旁的宫女介绍着菜品。 “下一道是龙尾大虾,取自南洋番……” 小兔崽子!你还点上菜了是吧! 门外,朱厚熜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花眼之后勃然大怒。 天子很喜欢?天子喜欢个屁! 那贡鱼我连见都没见过!小兔崽子你倒是先替你爹我尝上了是吧! 那么大一条鱼还就尝一口!你爹我一口可都没吃过! 第一百三十一章 青州李氏 此时的朱常宁还不知道,她亲爱的老爹如今正在门外,静静的看着自己借着皇帝的名头狐假虎威的作死行为。 整座宫殿中的所有侍女宫人都是被精心挑选过的,通常情况下绝不会有泄密的风险,对于这位突然长大的长公主,黄锦作为亲眼见到朱厚熜支开产婆,进入产房的几人之一,自然也是隐约知道其中内情。 知道天子对长女极为重视,而且周围禁军们对这位长公主的态度也是相当的恭敬。 昨夜临别时,朱厚熜召集了在京的所有禁军,让他们来见见他们新任的统帅,并给各地禁军发去了信件,宣布原本互补统帅的各卫禁兵如今都有了一个统一的上司。 在铸造禁军的时候,朱厚熜是用自己的血液作为妖兽和人类血脉融合的调和剂。 因此,当看到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皇帝新设立的统领二十六卫禁兵的禁军统帅时。 底下的禁军们都感觉到了从她身上传出的那种异常强烈的亲切感。 人们暗自猜测着她和天子之间的关系,而面对于她身上所传出的与天子如出一辙,那凡人无法抗拒的,宛如满天流火般的无上威能,更是心中激动不已。 桀骜的禁军在她面前宛若温顺的牛羊。 朱厚熜原本对此很是满意。 不过,通过昨晚通宵的苦读和周围人对自己恭敬的态度,似乎让朱常宁逐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地位。 比想象中的要高上许多。 而通过大量且速度极快的阅读,翻书的时间甚至要超过了看书的时间,一目数十行的阅读速度,搞清楚了所谓天下,朝廷,皇帝的种种概念后。 朱常宁的自信心顿时膨胀了起来,不复之前刚刚诞生,什么都不懂时的唯唯诺诺,对周围人和事物的好奇和试探。 现在的她可谓是完全认清了自己在整个大明天下的掠食者的地位。 让朱厚熜来看,她对于帝国整个体系的运行似乎有点理解的太明白了。 眼见朱常宁又假传圣旨,表示天子最爱吃盐水大虾,命各地沿海州县加大捕捞力度,务必明日捞上一百只上好的大虾送进宫中供皇帝享用。 朱厚熜看着一时疏忽,一夜之间便已经明显朝着邪路狂奔的朱常宁陷入了沉思。 孩子太聪明有时候也不是件好事。 稍不留神就自学成材个屁——长歪了你个兔崽子! 身为老父亲,此时也必须出手,把孩子带回正途了。 “爱吃盐水大虾!这个好办——” 朱厚熜来到此刻就差弄个酒池肉林,来供她寻欢作乐的朱常宁身后。 让一脸苦笑的黄锦支开周边侍奉的宫人,朱厚熜并没有斥责她,而是看着那些被咬一口就浪费掉的食物,毫不掩饰眼中的可惜。 朱常宁扭头,这孩子非但没有半点羞愧的想法,反而还十分淡然的表示自己希望提前预支掉下个月朱厚熜承诺的“每月一次万寿宫内饮食住用自己自由支配”的权力。 朱厚熜并没有反对。 那毕竟是自己的承诺。 扮演皇帝这个角色,还是在孩子面前,就应该言出必行。 “不必——” 朱厚熜淡然一笑,伸手搭在她的肩头 “昨日算是朕宴请你,自然不算在其中,今日你尽情吃喝玩乐便是……” 回头又看向黄锦,吩咐。 “派人去城外市集处看看,有珍奇之物尽数买来,送入御膳房中——” 看着自己亲爹似乎并未有怪罪自己的意思,朱常宁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这一幕被朱厚熜收入眼底。 这熊孩子还是有点担心朱厚熜会批评自己,一晚上读了那么多杂书,她也应该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比之古代某些着名的暴君某些方面也不逞多让了。 而且朱厚熜态度也让她早就准备好为自己开脱的歪理一时无处吐露。 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格外难受。 “下个月,朕要率军前往东海巡游,征伐东海不从朝廷号令,侵扰沿海的鲛人,到时禁军将随行,你也与朕一同前往——” “海盐大虾,到时让你吃个够——” “但愿到时候,见到东方海潮拍岸,沿岸人畜被鲛人吞没杀绝,数百万沿海百姓流离失所,缺衣少食,在寒风中抱子携女,衣着破烂,倒毙街头,你还能有这样的好胃口——” …… 当朱厚熜表示宫内财帛虽多,但一针一线来之不易。 今天没吃完的餐品明日热热再给我们亲爱的长公主送去。 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上新的。 朱常宁的那张精致的小脸瞬间变得格外精彩了起来。 而对于朱厚熜口中人们悲惨的生活,她似乎毫不在意。 也是,朱厚熜上辈子读书时,每每看见书本上简略记载的古代因为各种原因爆发的大饥荒,“百姓十不存一”“人相食”“**之价,贱于犬豸”也都只觉得乃是自然规律轮转,感叹一句古代人们生活艰辛,一辈子要经历如此之多的天灾人祸,便再无其他想法。 朱厚熜并不反对皇子公主们享受生活,追求生活品质。 不过,如今大明天下黎庶,有多少连基本温饱都无法解决,甚至易子而食,折骨为柴,烹煮肉粥。 而如果朝中文武,上下奢靡颓废,随意铺张浪费,于心何忍呢—— 野兽尚有怜悯之心,更何况是人呢? 是的,在明廷的体制下,在超凡力量真正存在的情况下。 人与人之间是绝对不可能做到平等,总有人能够凭借权力和自身的伟力承担更多的义务,同样享受更高质量的资源。 这样的时代,至少浪费是可耻的。 但愿这次征东之行,亲眼目睹这个世界大多数的人类真实的生存状况,能让这孩子的内心有所触动。 朱厚熜想到这里,回到西苑的宫殿,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 “感觉如何——” 朱厚熜示意面前的黄锦起身活动活动,适应一下这具全新的身体。 “谢陛下恩赐。” 闻言,黄锦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他激动的跪倒在地上,随着血脉在躯壳各处的流动,眼眸中闪过一道蓝色的幽光。 四肢如猫一样柔软,从石台上跳下,落在地上,行走,下跪全都毫无声息。 妖猫,传说中有沟通阴阳之能。 能明是非,断善恶。 而通过观察,这些被移植了妖猫血脉的武者大多都对邪祟阴物格外敏感。 能靠着血脉中的力量短暂的操纵实力比自己弱的鬼祟,并通灵读取死去不多时的尸体的记忆。 善于隐藏身形,在夜间或阴气较重之地,其实力会得到明显的增强。 “你下辖的御马监四卫,腾骧左右、腾骧卫,武骧左卫、武骧右卫四卫禁兵朕另有安排,你去找吕芳,从包括司礼监在内的十二监太监,及下辖厂卫中,挑些可靠人选,先暂时用禁军编制,拔为旗官,等候召见——” “天子圣明!” 黄锦谢恩,朱厚熜让其赶紧去准备。 虽然这次移植了大量的低阶灵植,让皇城能够承载的禁兵人数多了不少。 但朱厚熜并不打算把名额全都交给司礼监。 相比于肉身有所损坏,只能走这条有着不少缺陷之路的太监们。 朱厚熜对禁兵将士显然有更好的安排。 “三头犬,在西方的传说中是地狱的守门者,不过在修仙界也有传说说三头犬乃是地府的使者,但相比于妖猫,三头犬不仅同样有勾魂锁魂,追踪探查,克制邪祟之能,而且其并不属于阴物,受术者的精神负担不如妖猫那么严重。” 朱厚熜召见了王佐,除了命其从御马监四卫选拔禁军之外,还得到了一个好坏难辨的消息。 两个月前,率二十名禁卫士兵穿过狭长的路上丝绸之路,带着大明皇帝亲笔签名的国书,表面上是向西域各国国王发布诏命,表示若有危难,可遣使前往大明参拜天子,天子必然发兵来救的郭勋等人,通过传音符,传来了关于寻找金德天命的密奏。 实际上,大多数中亚西亚的汗王对于明廷使者的突然到来表示一脸莫名其妙。 表示如今虽偶有战端,但天下大体无事,况且就算真有困难,自己也是优先找离得近的蒙古波斯等国。 伱大明自朱棣之后全线的战略收缩,中亚已经不知道已经脱离你们势力范围多少年。 人民久不闻汉声,你们大明已经在此地一点影响力也没有了! 况且,中亚西亚几个汗国实力相差不大,相互之间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除非有外力前来暴力打破—— 当郭旭再一次吃了逐客令闭门羹之后,他拍了拍塞满了酒肉的肚子,这个经历过家族大起大落的勋贵子弟对此毫不在意。 表示你等着,大的马上就来了。 然后带着吃饱喝足的禁兵们再一次踏上了按照地图所示,成吉思汗密藏可能存在的几个地点依次排查。 幸运的是,他们在西亚帖木儿帝国的废墟遗址之上似乎找到了一些线索。 坏消息的是,他们碰上了同样在寻找成吉思汗遗藏,在西亚伊朗高原上新近崛起的萨法维王朝的王庭亲卫。 如今占据波斯旧地的萨法维王朝深陷同西方的奥斯曼帝国争斗的漩涡中,他们同样也在追寻着那曾经指引过在这片土地上诞生的大征服者帖木儿,凭借其获取一场又一场胜利的成吉思汗密宝,据说那是一支能够统帅万军,战无不胜的金箭。 “这倒是有些难办——” 波斯太远,就算朱厚熜想要帮助,也实在是鞭长莫及。 朱厚熜考虑着是否在征讨东部的鲛人之前,先分出部分力量向西北用兵,重新控制陆上丝绸之路,降伏中亚诸国。 不需要占领控制太多土地,只需要一条直通西亚,能让朱厚熜的力量能快速部署到伊朗高原的快速通道,帮助郭勋等人唤醒金德天命残片。 毕竟不分散北方蒙古人的注意力,朱厚熜很难完全集中力量向东,征讨自海上而来,那数量几乎无穷无尽的鲛人部落。 他做出决定。 在西北用兵势在必行,但不是现在。 “再增派三十名禁军,前去增援郭勋等人——” “顺便,让兵部把这个消息通过长城一线的走私商人透露给蒙古人,想必他们对于那所谓的成吉思汗遗宝的消息,曾经帮助帖木儿差一点重建蒙古帝国秘宝,对他们的吸引力恐怕要比深陷战争泥潭的波斯人大得多。” 之后,朱厚熜只需静待北方蒙古人的反应便是。 “陛下,这是今年各地官府呈上的各地汇编而成的万妖录和各地入京参加武举的人员的名单。“ 王佐呈上了朝贺结束后朝廷的上书。 科举在朱厚熜刚入京之时便已经开始。 因为新得的西南之地需要分出人手治理,今年招收的士子人数比往年多了三成。 相较于科举,武举主要是通过各地的卫所北方九边重镇的官兵中选拔。 历史上明人对于武举的热情也是在嘉靖朝达到了高潮。 而这个时代,朱厚熜拿出了加入天子禁兵的机会作为犒赏。 西南之战,见识过禁兵威能,各军武人和天下豪门自然是踊跃报名。 而万妖录则是大同之战后朱厚熜降伏天下豪强后,命令各地官府将豪强们手中尚能通过种种手段祭祀,还能约束的妖魔邪祟的名单。 将其登记在册,官府所召,随时便可调用。 如今更是伴随着巡查天下的禁军的不断清扫着各地官府上奏,各地官府无法联络地方豪强共同处理的邪祟妖物。 明廷之所以能维持大体上的稳定,一方面是依赖于开国之时,强大的邪祟都在建国时争夺天命的战争中大多被扫平。 另一方面,则是依赖于设置在各地的官府卫所,地方豪强,道观寺庙结合起来的自卫体系。 官府杀囚取其血煞之气交予地方卫所,配合地方上豪强及玄门的法术,可以应付一些较小的邪祟作乱。 就比如朱厚熜在王府时安陆城外经常接受王府捐赠的的玄都观。 朱厚熜翻阅着面前的万妖录,随意翻开了一页。 山东青州李氏,族不过百人,祖捕鱼为业。 祖辈元末之时为逃避战乱从浙江逃难,定居于此,奉一鲤鱼精为法母,得避水之术,遂开商路,往来于辽东朝鲜之间,倒卖人参鹿茸等药材,因其供奉的鲤鱼妖之故,极恶鲛人。 …… 嘉靖元年十月。 百官上贺表庆贺皇帝喜得皇长女皇长子。 帝甚悦,对山东苏氏赏赐深厚。 拔苏真为山东都指挥佥事,封国公,其兄正德获罪流放,赦免,返回原籍,赐彩衣绸缎金银无算。 北方,兵部奏报,蒙古俺答汗突然引兵向西,突进中亚,北部边患暂解。 上以为东南海患不平,皆是鲛人侵扰,倭寇劫掠海路。 而侵扰之势由南至北逐渐减轻。 命兵部诏令山东河南河北辽东辽西五省调集精兵,加强戒备,随时待命。 天子领宣府大同延绥同京军禁卫一同前往东方,配合各地兵马征讨。 由北向南,依次击破。 —— 山东,登州,东部海港。 李长歌招呼着伙计们将船山一箱箱从朝鲜运来的老山参,快速的从货船卸到港口前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上。 登州,位于山东最东方,有良港。 北辽东东朝鲜日本,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自洪武以来,倭寇入寇北方,多自登州登陆。 而永乐朝时,那位与汉代名将卫青同名的大明山东都指挥佥事卫青就是在这里击败了渡海而来的倭寇,开启了他名扬天下之路。 明宣德皇帝褒奖:“身先士卒,奋忠贾勇,折冲御侮,以寡击众。进不求名,退不避罪,惟民是保,诚可谓真将军矣。” 又赐卫府楹联:“海国都督府,山东第一家。” 但如今,往事已不可追矣。 作为青州李氏的后人,李长歌没有时间在这古战场上缅怀百年前卫青率军击破倭寇的英姿。 而今鲛人肆虐,倭寇猖狂,海路不通。 天子杀绝了这些鲛人们在明廷代理人,也就是张氏全族,又囚禁了张太后。 双方的矛盾已不可调和,鲛人公然起兵作乱,侵扰海疆,宣布脱离明廷管辖。 在南方,甚至有鲛人试图怂恿朱氏藩王作乱,效法几年前的宁王之乱,割据南方,扶持一个傀儡皇帝,以维护它们在陆地上的利益。 如今朝廷兴点大兵,天子率万军首先开拔山东,大战一触即发。 李长歌只想在大战之前,将眼前这最后一批关乎家族命运的药草运回青州。 因为妖孽作祟,海运不通。 物价飞涨,这船药材几乎已经是整个青州李氏全部身家了。 但怕什么来什么。 正当码头上李氏族人忙的热火朝天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拍击声。 这声音极有节奏,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只是蚊嘤,随后便如惊雷一般在耳旁炸响。 李长歌望着海面上那由远到近的一条白色潮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知道那是什么,那是鲛人的鱼鳍拍打着海浪,奔向陆地劫掠时的拍打的战鼓。 “快走!鲛人!” “备倭军!备倭军准备迎敌!” “别管,快跑!” “妈妈!妈妈!” 港口顿时乱作了一团。 头顶海楼上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号角。 塔楼上,备倭兵们神情严肃的注视着面前迎面而来的白色巨浪,压下心中的恐慌,弯弓搭箭,奋力的呼吸,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瞄准面前那些踩在浪潮之上,上身是鱼,下身是人,满口利齿,手持鱼叉,可怕非常的怪物。 第一百三十二章 寻常的交锋(5000) 羽箭迸发!伴随着那如硫酸一般幽蓝色的液体喷出,溅射到铁箭上,冒出阵阵白烟。 那些踏浪而来的怪物被击中之后的痛呼一声,有不少直接跌落浪潮之下被活活淹死。 没错……被淹死…… 混血鲛人是一种可怕的两栖生物,这些沿海的鲛人尽管可以如鱼一般短暂的在水下行动,狩猎和祭祀,但大部分时候还是生活在湿润的沼泽地或是茫茫大洋中四面临海的小岛或珊瑚礁中。 如果长时间呆在海中意识又陷入昏迷,那么它们很有可能再也不会有醒来的机会,被鱼群所吞没,成为大海的养料。 据说在最幽暗深邃的海底大洋中,那些真正的纯血鲛人们在那里建立了富丽堂皇的海底城市。 它们可以自由的在水下生活,不再会受氧气和压力的束缚。它们在海底的龙宫中祭祀着已经沉睡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可怕主宰。 龙宫偶尔也会迎来一些除了鲛人以外的客人。 他们是被选中者,大衮们在地上的祭祀,通过了三重誓言的考验。 鲛人们将提前得到启示,然后上岸找到这些幸运儿们,并将他们带入海底朝圣,接受在海底沉睡的无上大能的转化与恩赐。 鲛人们蜂拥着攻了上来。 哪怕它们的血脉并不纯净,智力低下,宛若野兽,但却足够残忍野蛮。 巨大的浪潮刹那间淹没了整个海港,吞没掉了塔楼,虽然这海水很快的便重新退回了海中。 但却留下了一地挥舞着钢叉,流着涎水,数量几乎无穷无尽的鲛人。 它们狂笑着,那铜铃一般巨大的,如鱼一般的褐黄色的圆眼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浑身如钢铁般的鳞甲散发着腐烂的恶臭和鱼腥味。 手中的渔叉不仅仅是海中捕猎的道具,此时也变成了它们劫掠伤人的武器。 人类的女性在它们眼中更是难得的珍宝,它们热衷于让人类女性诞下它们的后代,以此来稀释体内鲛人的血脉,削弱海底的那个可怕之物对它们无意识召唤,成为海底祭坛上它们亲爱的父神盘中的美餐。 也是为了增强自己的独立性,以便于与海底的那些真正的纯血鲛人们抗衡。 被它们掠夺的女子和孩子都被抛入了身后的水中,在背后的海面上隐隐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生物的轮廓。 那个生物是如此的巨大,近三十米长的身体上站满了兴奋的鲛人,它们用渔网将水中妇孺捕捞上来,放在着巨大生物的背上。 然后迅速的驶离海岸,向无垠的大海中无数原始的小岛驶去。 四周都是茫茫的大海,被鲛人们捕捉的人们的只能绝望的看着越来越远的岸边,意识到这可能这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看到家乡的海岸,纷纷痛哭了起来。 “备倭兵!列阵!列阵!迎敌!” 在港口驻扎的备倭兵们迅速的反应过来。 千户于辖挣扎着从刚刚迎面汹涌扑来,几乎砸的他晕厥的海浪中艰难的站起。 他转神,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鲛人们四处掠夺,掠夺人畜作它们的牧群。 他反手用金瓜砸碎了一个手持鱼叉向自己狞笑着重来的鲛人的脑袋。 万幸,它们的鱼头固然坚硬,但比之于百炼铁锤还是差了一些。 明廷力士用钝器砸下,依然能够让它们的体验到一把脑袋开花的感觉。 洁白如水的脑浆喷溅了出来的,与的它们的周身的恶臭不同,这些清澈的液体散发着阵阵清香。 在当地渔民的传说中,鲛人的脑浆乃是上好的宝药,有病治病,无病延年益寿,以至于的不少内地的豪商为此一掷千金,当地的渔民为获取暴利,趁着夜色出海,用渔网勾矛,以家庭为单位,捕杀落单的鲛人,取其脑髓,卖于沿途怀揣重金牵来购买的豪商。 “射——” 终于,备倭兵们从仓促的袭击中回过了神来,他们穿戴好了甲胄,戴上了自备的铁盔。 拿起身旁幸存的,未被海水打湿的火药和火枪,排成两排,开始射击迎面而来的鲛人。 随着火铳炸响,加速的铁丸迎面近距离的打进这些鲛人的身体之中。 鲛人们倒地哀嚎,如钢铁般的鳞甲被径直掀开。 露出其下流着脓水散发着恶臭的腐肉。 然而这些鲛人的生命力惊人,哪怕是身体被洞穿,只要不是打到头颅心脏等关键部位,他们都能从地上的再度的爬起, 手提鱼叉再度战斗。 “将火器长矛给无甲之人,有甲的备倭兵掏出短刃,跟我来!” 于辖大吼一声,天上大日的透过乌云,打在他周身的甲胄之上熠熠生光。 出阵的多是明军的备甲的之士,手提双锤长斧,身披重甲的力士。 随于辖的没入阵中,护住中央排成两列,手持两道三米长的矛兵的两翼。 这些山东明兵不过五百余人,但哪怕面对十倍于自己之敌的,皆是战斗意志高涨,于辖见之,不由得在心中再感叹一句天子圣明。 因大同之变和征讨西南的变卖逆贼思家的财产。 天子下令朝廷优先偿九边及沿海各地正在同鲛人作战的明军的钱粮。 并向各地派出御史携带着天子个人的奖赏抚恤前线军民。 各地御史以朝廷的名义,每到一地,如果粮饷亏钱太多,所带金额不足,便向各地豪门大户立出字据借粮借钱,定下利息和归还期限。 豪门大姓自然是不能不允。 沿海各卫终于在今年摆脱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原本骨瘦如柴的兵士的身体也逐渐坚实了起来,鲛人肆虐,不少人兴高采烈的领了这些年亏钱的粮饷后,先是给家里改善了下生活。 随后便凑钱为自己准备了一套甲胄。 鲛人作乱,家人在此,无法逃脱,自然是保命要紧。 这也是这登州海港五百备倭兵中竟一半人都有甲胄的原因所在的。 工部的所配给的布甲,虽然近两年质量的有所提高,但鲛人攻击势大力沉,沿海的官兵还是更喜欢外着铁甲,内穿多层布衣作为缓冲。 与鲛人贴身而战,若无甲胄,面对鲛人铜头铁骨,周身鳞甲如铁,无疑是的要的吃亏许多。 两翼短兵相接,血肉横飞,兵器与铁甲撞击在一处,发出阵阵火光。 而中央,披着布甲挂着铁片,手握的长矛的明军已然列好阵线。 人们屏息凝神,两排长矛矛尖并举,后方是弩手火铳手和弓手伺机射击。 来了…… 鲛人们面对这明廷的矛阵,眼中显然闪过几分的忌惮。 明军所用长矛,多是接近三米,比之鲛人手中的鱼叉要长上将近一半。 但那鲛人长老考虑到自己这边的鲛人的数量接近对方十倍。 随即自信了起来,立刻命人命鲛人同样列阵迎击的。 不过相比于人类,大多数的混血鲛人们智力低下,宛如野兽,唯有祭祀和辅祭拿着鞭子抽赶,连声训斥,方才勉强的排成一排。 手持鱼叉向前冲去。 看着眼前鲛人如潮水一般涌来,咆哮着,将手中鱼叉朝着面前明军阵列刺去。 备倭兵久与这些鲛人海寇打交道,此时还算镇定,并列而行,手中长矛翻涌,鲛人近身,神色平静的看着鱼叉迎面刺来,却无人能躲,也无人敢躲。 明兵应声倒地,随即被拖到后方,一人持矛顶上。 以明军枪兵训练之法,列堂堂之阵,千百人列队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乱刀砍来,乱杀还他。 刹那间那冲在前方,近身阵前的鲛人便被的后排明军手中蜂拥而来的长矛插入鳞甲的缝隙,眼睛,鱼鳍的等部。 长枪在体内乱刺,搅碎内脏,捣出脑浆,鲛人身上顿时出现了大小十余个洞口,被刺成刺猬,七窍流血倒地,一动不动,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注定是一场有关勇气的较量的,双方为保住战力,全都挤在狭小的阵列中,迎面而来的便是密密麻麻的长矛鱼叉。 真是一齐拥进,转手皆难,焉能容得左右动跳;一人回头,大众同疑,一人转移寸步,大众亦要夺心,焉能容得或迸或退。 明军律法森严,而如今天子又命兵部核查各地卫所兵士及家眷安置情况。 临阵逃脱者,务必发法网的捕捉归案。 闹市当众腰斩,全家连坐,男子充军戍边,女子老弱充作官奴。 而若是战死,官府当安置遗孀,安排职务,若有子嗣,成年之前,官府每月发粮救济,并安排其进入地方豪族组织的私塾中读书识字。 逃命逃命,一人之命也难保。 临阵死战,儿女方得穿布衣。 双方长矛相互来去,很快,明军死者尸体便已然堆积于脚边,血流成河。 明军并无生路,因而奋力向前,鲛人到底尚属野兽一类,人性缺乏,嗅到利益便蜂拥而上,如蝗虫一般抢夺,但一旦遇到困难,却是如鸟兽一般惊惶而走。 随着尸体的越堆越多。 面前原本凶悍非常的鲛人看着地上那一片片尸体和面前的染血,被鲛人的血液烧的吱吱作响的长矛。 眼中也不免流露出了几分恐惧的神色。 任凭身后鲛人祭司们声嘶力竭的发出战吼,掏出长鞭拼命抽打,被抽打的鲛人背部血肉模糊,却也是嘶吼着迟迟不肯的上前冲阵。 于辖很清楚这些鲛人们的特点,立刻命令矛阵随着两侧的甲兵缓缓推进,将这些鲛人重新逼回海中。 “射!” 火枪鸣响!箭矢如雨射来!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鲛人们终于溃退! 鲛人们被赶走了吗! 今天的战斗结束了吗? 看着面前终于维持不住阵型,四处奔逃的鲛人,于辖的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于辖随即喊道。 “各部不要追击!保持阵型!缓缓推进!” 只要再把力,将鲛人们重新赶入海中,那么未来半个多月鲛人部落大概率都不会再犯。 毕竟鲛人的军队都是从各个部落中抽调而来,由祭祀们组织在一起。 每集结一次都是困难重重。 但……随着站在海浪上,看着数量是明军十倍的鲛人战士如返潮般奔向大海败退的祭祀,其脸上露出了几分恼火之色。 他伸出鲸鱼皮织成的长袍下,那只遍布了死皮的干枯手掌。 拿起腰间幽蓝色,刻着赞美深海大君的诡谲符文的海螺,凑到他的鱼唇前吹奏了起来。 令人惊讶的是,这些祭祀们的头颅相比于上半身是鱼的普通鲛人们更像是人类。 如果用斗笠掩盖住面容,遮蔽住他们脸上无处不在的鱼鳞,他们可以利用其奥妙的技术制作复杂的声带,混迹在人类的集市之中,购买着他们所需要的种种物品。 海螺发出了尖锐的声响,随即身后的大海上掀起了巨浪。 那是一头头巨大的,披着一层层厚重的贝壳和珊瑚作为铠甲的海狮。 在鲛人骑手的命令下,它顺着祭司们掀起的洋流冲上了岸。 它的体型异常的庞大,足足有三米长,数量足足有百头之多。 在海中探出头来,身上绑着绳索,拖拽着海中的巨物,奋力的向前游去,海面上一望过去密密麻麻的头颅,令人望而生畏。 海狮上岸,拖着巨大的铁锁,人们终于看见了海中被拖拽引导的那个庞然巨物。 那是一只巨大的,同样被鲛人们细细打扮,脖子以下的躯体上挂满了贝壳和百兽鳞甲作为防护的巨大掠食者。 它有着如同海民传说中,会掀起海浪,吞没出海渔船的海怪故事中的形象一样细长的脖颈,扁圆的脑袋上布满尖牙。 身高可达三十余米。 脖子以下的躯体臃肿,有着四只短小的肢体支撑。 因为很久都未曾踏足过陆地,它的四肢已经退化成了近似于鱼类尾鳍的物体。 鲛人们围绕在它的身边,吟唱着古老的歌谣。 它晃动着身体,鲛人们依次解开这辅助它登上陆地的锁链。 它的身体比例很不协调,无法凭借自己从深海中上升登上陆地,只能依赖海狮们的拖拽方能登陆行动。 鲛人们凭借远古的契约将其召唤。 令这上古的掠食者重新踏足于大地,吞噬陆地生灵作为血食,以帮助鲛人们再次获得胜利。 于辖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这可怕的怪物。 人们骚动着,身后的明军看着这抬头望去通天彻地的怪物,眼中透露着绝望。 最终这绝望化作了疯狂。 人们相互对视着,于辖摘掉了头盔,他双眼赤红的盯着面前,宛若一座山峰的可怕之物。 明军对视着,惶恐不安,但无言的沉默中,绝望的人们望着那野兽细长的脖颈,发现了他们最后的机会。 于辖掏出了匕首,背上了长矛,面对着拍打着四肢,迎面朝着战阵冲来。 战阵分开,但还是不免有人被这东西压在身下碾碎,明军手中的长矛根本无法刺透其身上硕大的贝类和鳞甲。 “选锋之士!随我克敌!” 战阵崩溃,一片惨呼声中,于辖高呼道,数十名明军先登之士大掏出匕首飞扑到这巨兽的身上。 匕首深深的插入到这贝壳和鳞甲编成的甲胄之上,竭力的稳住身形,向上攀登而去。 他们的目标是这海怪那相对脆弱的,并无多少保护的脖颈。 即使是相对于怪物的身体显得纤细,但这海怪的脖子直径也超过了三米。 于辖等人背负着长矛攀岩而上,竭力的稳住形体不让自己坠落下屈,看看能够用背后的长矛刺透它厚厚的角质胶皮,在这怪物在冲入城市乡村大开杀戮之前,让刀剑在它身上留下些痕迹,让它流下些血来。 “万胜!” 明军呐喊着!绝望的呐喊着! 成百上千的人被轻而易举的碾碎,化为了血浆和肉泥。 这海怪每一次呼吸对于攀附到他身上如蝼蚁的人类而言都是如同山崩一样的巨大震颤。 绝望怒吼着攀附其上的明军如雨点一样从它的身躯上坠落而下,重重的砸在地上,摔成肉泥。 底下的明军奋力的挥动着长斧大矛,奋力挥动刺击。 虎口都被反震的渗出了血来,面前巨兽身上堆叠的层层以海洋生物尸体所作的甲胄却只留下了几道浅浅的印子。 鲛人们观望着,他们为海中巨物无穷的伟力而欢呼。 赞美着那伟大的海洋之神。 那东西在此向前,又是一片不怕死想要尝试透过这怪物甲胄的缝隙对其造成伤害的明军被碾成了肉泥。 “万胜!” 头顶传来来绝望的呼喊,那是凡人勇士依然在怪物的身体上攀登的证明。 “说鱼跃龙门,过而为龙,唯鲤或然!” 李长歌终于醒来,他扒开了将他掩埋的人参海,听着耳旁的绝望的喊叫或是愤恨的怒吼。 他咳出了一口血来。 他知道,哪怕是折寿,他也要请求那李家世代供奉的化龙之鲤出手了。 不然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或是被鱼人们抓走当一辈子的奴隶。 怀中那块红色鱼鳞随着口中祭文熠熠生辉。 那海中观战的祭祀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望向了李长歌藏身之处。 那股熟悉的气息令他的目光惊疑不定。 两道混杂着李长歌血液的细小水流冲向了那几乎通天彻地的巨兽。 海怪同样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海怪迟疑了,它停下了动作,虽然很快它反应过来,但这也给了攀附起身于辖等选锋锐士足够的时间攀登。 近了! 于辖用匕首卡进了眼前海怪脖颈处的鳞甲之中,心中狂喜。 他单手解下了背后长矛,便愤然朝着面前这令人望而生畏的可怕怪物的脖颈处刺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战登州 眼前巨兽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就如同细针扎入脖颈,这海怪的皮肉并没有于辖想象中的坚韧。 是的,如果它真拥有着坚不可摧的外皮,那么鲛人们就不用费尽心思用贝类在它的身上编织成一具巨大的甲胄。 海怪愤怒的摇晃着身子,它双目赤红,欲要喷火。 于辖牢牢的抓住了这柄深深插入巨兽的血肉之中的长矛。 是的——他成功了。 看着眼前痛到几乎癫狂的巨兽,来自凡人的反击也没有预料中的那么渺小和容易忽视。 矛尖喷涌而出的那散发着灼热气息,带着极强腐蚀性的血液。 于辖丝毫没有高兴的念头,反而见此愈发的绝望。 这深深插入了这海怪长颈处的长枪插到一半便被骨头所卡住。 怀中稚子和母亲相拥而泣,躲在屋后,本以为已无活路。 那些鲛人祭司们见明军竟毫不畏惧海怪,眼中闪过几分不可置信。 只见从那海面之上,又露出十余只同那只倒毙在登州城中的巨兽死不瞑目的面容相似的脑袋。 这战鼓是由天子征西南时,剥下数十只思家巨象之皮制成,鼓槌同样由其腿骨制作。 此时他自身难保,性命垂危,只要稍微力竭从空中落下,于辖便将被摔成肉饼,死无葬身之地。 它最后张开的獠牙对准了登州城内一对逃难的母子,父亲三日前在家中床上离世,她留下长子次子在家陪着随着丈夫的病逝同样陷入弥留之际痴呆的奶奶。 头顶的海怪势不可挡,逼近那道已经坍塌破损不堪的城墙,城中居民看着城外那些双目赤红,身高三十余米的狰狞怪物,陷入绝望之中,哭声震天。 不好! “知州颜文玉!功曹参将等人携家眷弃城而逃!今已伏诛!尔等不各回岗位!抵御鲛人!是想和他们一同受死吗!” “吼!!!” 谁料想刚到此处便见鲛人侵略登州哨骑疾驰出城求援,又听的前线已危如累卵,敌寇十倍于守兵。 但未等她将乡间豪绅盖的庙宇中的三清上帝广智如来罗汉护法等等全感谢一遍。 万军便知天子已至,于是伴随着被天子注视的欣喜和对作恶多端的鲛人的憎恨,万军携带者天子之怒,愤然向东,无需多言,直冲鲛人本阵而去。 于辖死死的抓住了手中的长矛,看着这海怪肆虐,在地上造成的一桩桩惨剧。 那海怪逼近,摧毁城墙,房屋在其脚下刹那间倾塌,一副末日的景象。 他心急如焚,同胞被鲛人海怪残忍分食让他怒火中烧,望着眼前那烧的长矛吱吱作响,依然在喷涌着,仿佛永不枯竭的红色喷泉,一个疯狂的念头涌入他的脑海。 禁军们同样仰天发出喜悦的战吼,他们飞扑至面前巨大的海怪身上,手中长戟纷飞,虽不能像红衣大将那样一击碎骨斩头。 咬紧牙关,单手扯下了腰间战裙,蒙在了头上,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边。 霎那间从他的身上冒出一阵阵白烟来,他痛苦的嚎叫着,呼喊着母亲父亲妻子的名字。 登州城危在旦夕! 朱厚熜心中想到。 想到这里,长刀在手对着面前长矛刺出的伤口便是一顿猛砍。 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得到同伴陨落的消息,十数道悲鸣在所有还在庆贺城池得保,皇天庇佑的登州百姓耳旁响起。 正是刚刚眼见海怪攻破城墙便带着老婆孩子,抛下官印从西门逃跑的知州一行! 眼见一片残垣断壁,尸体横陈街道,碎尸断足到处皆是。 面前海怪正欲一口吞来,便只听见一声巨大的骨骼断裂之声响彻战场! 只见那无敌的如山岳般的海怪被长戟击中,比百炼精钢还要坚固撑起全身的脊椎此时竟然被一击斩首,全身最坚硬脊椎骨在这一击之下被生生砸裂。 人们看见千乘万骑向东而来,为首的那些身着重甲的骑士们战袍在空中疾驰声中呼呼作响。 但就在这些可憎之物即将跃过城墙,在城中大开杀戒之际—— 而是同时等待着眼前这场海陆大战的结果。 都是妻子一个人强忍病痛,安顿三个孩子,照料连饮食排泄都不能自理的父亲,安慰自己十年前开始便略有痴傻的母亲。 海怪长着血盆大口的头颅被瞬间砸落,断裂的骨架崩裂飞溅,仅剩皮肉与肢体相联! 但妻子担心今年战事加剧,鲛人愈发猖獗,便用这些钱财从铁匠那里买来甲片,花了两个月时间趁闲在家中编成一副铁甲,让同乡百户朱长屯带给自己。 身后玄甲铁骑已至,竟直接扔出十多颗人头砸在登州西门前。 明军如此无知,阵型排列的如此密集,怕不是这些刀枪不入的海怪们向前一冲,便要死伤惨重,直接崩溃。 但随即又是大喜。 而如今,在痛苦的癫狂之中,这登陆的海怪开始了大开杀戒。 城中的居民在几次大起大落之中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下方,明军长矛如林,战鼓汹汹响起,万军振奋,争先向前。 但纵然奋力的挥砍,砍出来的那道半米长的伤口对于这巨怪而言不过也只是堪堪砍透了表皮和一层薄薄的血肉罢了。 但……一人之家可保,天下之家何为! 抽出了腰间弯刀。 那个东西同样发现了朱厚熜。 于是当机立断,天子亲率军为前锋,命禁军上马,协骑兵先行。 眼见几十颗头颅摆在自己等人面前,城门前想要逃亡的官兵将吏顿时面如土色。 明廷万军抽出长矛,列阵于东门之前,城头上六卫禁兵助跑,手握长戟登上残缺的城墙,然后在城墙上纵身一跃,从空中直扑冲在鲛人最前方的那十三只可怕的海怪而去! 家里养着三个孩子,又要孝敬年迈的父母,妻子如今才刚三十,就染上了一身的病痛,每逢秋季阴雨天便双腿疼痛难忍。 大战开始了—— 若是前线战败,登州城陷,几十万军民便都要成为那鲛人的奴隶和喂养海怪的血食。 鲛人们今日便要自登州而始,横扫山东,进逼京师,逼小皇帝退位!释放太后!由鲛人们为大明另择新君! 他没有贸然出手,因为此时眼前汹涌沸腾的深海中还有一股更加古老深邃的气息存在。 他望着脚下的那一幕幕可怕的悲剧。 凡是见此的鲛人祭祀们皆是肝胆俱裂! 路上遇见逃亡的登州知府,得知有海怪登陆,登州城危在旦夕,登州长官竟弃城而逃。 今年朝廷结款,自己留下些饭食所需,将剩下饷银托军中返乡同胞交给妻子,让其在乡里顾两个婆子帮妻子分担家务。 那海怪食人无数,冲进城内,还不知要吃掉多少人畜才肯罢休。 心中焦急万分! 那红袍银面将领见此勃然大怒。 登州城头数十面战鼓擂响。 立刻跪地叩首,颤抖着招呼兵将各守其位。 它暴怒的推倒房屋,砸塌城墙,掀翻战船,拍死道路上一只只惊慌失措的车马牛羊和人群。 他坚定了眼神,竭力让自己抛却这些私利杂念。 其手持血色长戟,率六卫禁兵从天而降,满怀愤怒,给予眼前的鲛人海怪以烈火雷霆之天诛! 女子虔诚叩首,感谢诸天神佛保佑。 这三十多米高,直入天穹的怪物,是凡人绝对无法抵御的存在。 穿胸染血而战!撕裂肝脏!斩断脾胃! 见到那几乎贯穿天地的可怕怪物,城中之人,扶老携幼,乘马驾车,纷纷向着城外逃亡而去。 咬紧了牙关,想起了家中的妻儿。 她心忧丈夫安危,怀抱幼子登上城楼了望。 背后所背龙旗风纹在阳光照射之下熠熠生辉。 他望着面前那道深深刺入这海怪肉身之中长枪,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裹着白布握紧长刀的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两人气机相互牵引,都知道对方有威胁自己的能力,但在没有弄清楚对方底细之前,谁也不敢率先动手,错失先机。 巨大的身形轰然倒塌! 但如万蚁食象,大戟挥舞,切割血肉,众人合力,将其无盔甲保护的脖颈刮成白骨。 更是直接掏开表皮。 海怪拼命的摇晃着长颈,希望能将此物从脖子上晃下,但很可惜,于辖正攀附在他脖颈的最底部那处没有甲胄保护的地方。 因为东部战事吃紧,乡中军户尽数被征召上了前线,于是她急匆匆的从家乡抱着幼子来登州找在登州卫备倭军当千户的丈夫,让其回家见自己母亲最后一面。 今日誓要将眼前的登州城夷为平地! 但身旁的六卫禁兵早已经冲向那些遮天蔽日的海怪们占据的东门,他们跃下喘着粗气,西苑杂交出异种战马。 身后万骑奔驰相随,冲出烟尘直往登州城的方向杀去。 眼见鲛人们一望无际,登州城下明军知天子亲自督战,同样不甘示弱的擂起了战鼓, 在城门外与鲛人大军列阵相应。 明军的刚一靠近不是被鲛人迎面而来的数十只鱼叉洞穿,就是被这海怪用尾鳍拍成肉泥。 它们仰天发出一声声悲鸣长啸,然后这悲鸣化作愤怒,鲛人祭司们大喜过望,立刻命人立刻敲起海鼓,驾驭海狮用锁链将其拖拽上岸。 伴随着沐血铠甲泛起的阵阵白烟,发出了痛苦和愈发愤怒的咆哮,挥刀以更加迅猛的力量斩向面前那颗足有一人高的巨大心脏! 但凡人在这些怪物面前如蝼蚁一般,能成功一次便实属上天庇佑,更何况此时海怪和鲛人们已有防备。 …… “万胜!” 对这巨兽而言,这如牙签一般的铁刺纵然全都陷入肉中对它的伤害也是十分有限。 看着那些摇摇晃晃,愤怒的吼叫着朝眼前已经残破不堪的登州城逼近的怪物们。 然后继续疯狂的一手抓着匕首继续的挥刀砍去。 那通过宝铃驾驭火凤的大将那饱含了冰冷和愤怒的声音传遍战场。 身披重甲的骑兵骑在马上,仰天高呼战吼,直冲鲛人本阵而去。 “伏魔!” 谁料想那怪物杀人无算,遭了天谴,在母子二人面前暴毙。 “蛮夷鼠辈!安敢犯我疆土!” 脑海中温馨的画面闪过,他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妻子那张娴静忙碌忧愁的面容。 突然!从城西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 况天子如天之仁,自己怎可怀私心念妻儿而废公事! 那是天子东征旌旗! 面前海怪们纷纷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将头顶的禁军吞入腹中。 喷涌而出的鲜血瞬间淋满了于辖一身。 如同海中鲸落! 朱常宁愣住,这不是她在皇宫中,借着书本和六部奏报,千百次凭空想象着都城以外黎庶艰辛,所能想象的到的画面。 当今天子圣明,我死之后,必不能使我妻儿父母流落街头,为乡里恶霸所欺。 母抱子子牵父夫妻相拥,全家扶老携幼一同而亡,肉泥混为一处,其形貌之惨,遍地皆是。 那红袍大将舍下战马,手戴宝铃,驾驭火凤,翱翔天空,火凤飞驰长鸣! 殊不知,这便是明军的目的。 而原本应该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兵将士竟然也同在逃亡之列。 登州为山东屏障,自古以来,登州有失则山东不保,山东危则京师震动,昔年唐赛儿以白莲教千人起事,危霍乱山东,竟能使得天下人人自危,便是如此。 下方,明军骑士冲阵,趁着上方海怪被大块切肉发出怒吼痛呼,手中长戟挥动,借势杂碎重重阻碍。 “万胜!” 好家伙,恐龙公园是吧—— 禁军们怒吼着,战鼓愈发猛烈,为其助阵呐喊。 但为时已晚。 见之大喜,遂急招沿海鲛人在此登陆,附近几十个鲛人部落可谓是倾巢而出。 “伏魔!” 仅仅是户部奏报上对人口损失最小的外来兵祸,真实情况之惨烈,便已经大大超出她的预料之外。 其声如惊雷,鼓声一响。 朱厚熜等人领兵刚进山东境内不过一日,便收到登州城方向传来的有疑似鲛人大军出没的急奏。 巨大的痛苦让它完全将鲛人们希望抓捕更多凡人充实它们牧群的想法抛之脑后。 手中大戟顿时烈焰熊熊,火光直冲天际。 身后明廷万军见主帅如此勇武,顿时传来如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 腰刀的长度着实有限,于辖顶下决心,他已然抱定了死志。 自己身为明将,父辈祖上世食君禄,此时国家危难,岂可因一家之私而视天下危难于不顾。 双脚用力蹬住鳞甲的缝隙。 只见为首的大将胯下骏马神俊无比,而随行百余骑所骑也都是神骏,眨眼间来到西门前,眼见城门面前逃亡车辆阻塞道路。 本来母女二人见那海怪迎面而来,一步跨越十数米,本以为没有了活路。 上空,禁军们飞跃而起,手握长戟关刀,向这些人类不可敌之物迎头斩去。 他痛苦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钦天监等人则领步卒以驴车骡马护送辎重在后面相随。 人们向西遥望,只见往东尘烟滚滚,传来万马奔腾之声,烟尘中刹那间一骑白马载着红袍银面的大将跃出。 “万胜!” 三声大喝,呼应着着面前那些仿佛可以摘星拿月,如同山峦一般巍峨,三十多米高的可怕生物震颤大地的移动。 他重新握住了匕首,牢牢的将其固定,放开已经被腐蚀的不成样子的长矛。 却又见有红衣哨骑传来前线捷报,备倭兵已击退鲛人,登州城可保。 天子大怒,立刻将其论罪处死,然后携其头颅,命骑士们抛却辎重扔在道旁,除武器外只带一日口粮,向东全速疾驰援救登州。 砍到深处,这怪物扭动的便愈发癫狂了起来。 数十万鲛人受到召唤,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抵达此处,海面上战鼓阵阵,波涛翻涌。 这玩意,你确定不是上辈子传说中经常被北方某山作为噱头吸引游客所说的恐龙时代遗留下来的蛇颈龙? 刚松口气,却又见海中起巨浪,有海怪登岸,直扑登州城来,却又被明军舍命挡住。 听的城外海港金鼓喊杀之声大作,两军交接白刃纷飞血流成河! “伏魔!” 他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最后化为了一声悲哀的嚎叫,大股血液顿时如奔流一般从它的脖颈处喷涌而出,它三十米高的身躯重重的砸在地上,那宛如地震一般巨大的声响宛如巨龙陨落。 西门百姓见状顿时散去,大军即刻入城,直冲东面海怪而去。 长枪无法继续前进,但就算是贯穿了又能如何。 眼前的海怪彻底的癫狂了起来! 身后东征明军已然涌入城内,并直冲东门而去。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这些面带恐惧的头颅的主人! 她手握血色大戟,脚下烈焰凤鸟一个冲刺,瞬间便到那海怪面前。 他放开了匕首,拨开了那巨怪表皮的伤口处,望着迎着那迎面而来的血柱,怒吼一声,放下所有的念想,咬牙钻入了眼前这道巨大的,满是腐蚀性液体的血肉溶洞之中。 它仰天怒吼然后愤尔下坠。 祭祀们眼见更多的海怪因为同伴被人类所害,主动聚集于此,要屠灭此城,为同伴报仇。 朱厚熜站在城头,看着眼前的海怪,一脸梦碎之色。 那血液从它的脖颈处喷涌而出,喷出数十米高,宛若巨浪一般,背后的那些鲛人祭祀暗道不妙。 朝廷欠饷经年累月,就算是自己仅是一小小千户,也不得不干些勒索商旅,倒卖茶货的勾当。 “汝等看我斩其首!” “天子有令!凡大明文武将吏,有敢失印弃城而逃者!杀无赦!” 这些身披重甲的明廷武士挥舞着手中的长戟关刀,望着周围凄惨的一切,眼中怒火熊熊。 它赤红着眼睛,在愤怒的摧毁了一段登州城的城墙后,这战无不胜的巨兽,它张开了血盆大口,对着城区中的几十万血食。 他的皮肤已经出现了裂痕,满是碳化后焦黑的痕迹。 于是立刻让刚刚见明军援军已至,退后到鲛人背后的海怪们再次移到阵前。 逃亡的车马阻塞城门,又听的知州已收拾细软,变装弃城而逃,绝望之下,城中哭喊之声震天。 城外残存的明军见到之前千户于辖成功的案例,受其激励,纷纷鼓起勇气冒死效仿。 父亲去年秋天中风,一连数月不能自理,但新皇登基,鲛人反叛,侵犯大明国土,自己奉诏率兵屯聚登州,无法帮忙。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小鸟捉虫 当心脏碎裂,血液喷洒。 那痛苦的哀嚎也戛然而止。 眼前巨大凄惨的身躯接二连三的倒下,令身后的鲛人们惊恐不已,下意识的止步不前。 天空中,那只遮天蔽日的火凤穿梭在空中,它的全身都由烈火组成,两翼展开足足有五米多长,驮载着头顶的红袍武将,盘旋于明军的上空,伴随着万军冲阵拼杀,向着面前的鲛人大军疾驰而来。 它仰天发出一声高昂的啼鸣,炙热的真炎从它的口中喷出,凡是接触到这道火柱的鲛人在刹那间就被烧成了灰烬。 鲛人们尝试着用鱼叉抛射,但这火凤飞的太高,鲛人们的鱼叉往往还没挨到火凤皮毛便无奈的坠下。 或是直接在空中被真炎烧成一道铁水。 看着面前那数十米长的火柱,生灵触之即死,很快这些海中的野兽的阵型便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而火凤丝毫不在意底下鲛人们对自己的恐惧。 它再次盘旋升上高空,在背后朱常宁的驾驭下朝着鲛人大军的后方,海面上那些踏在浪涛之上,对战场的局势焦急不已的祭司们冲去。 一旦扩大身形,就不可避免的露出了马脚了吗? 也唯有辽阔无垠的海洋方能供养的起这样的巨物。 还能大幅提升自己应对大明四境邪魔侵扰的机动性性。 它是海神之子,自大明以东的海域生灵皆在它的掌控之下。 朱厚熜毕竟还是筑基修士,哪怕战力惊人,堪比最顶尖的结丹。 朱厚熜注视着头顶那巨大的神鸟展翅,凌空击水,卷起巨浪,一对狰狞的铁爪朝着下方的那些海中作恶的金蟒抓去。 虽然并非是本尊出手,但他已然派出了他的龙子龙孙。 神鸟再次俯冲了下来,不顾这次它爪中用力,竟直接从足上金蟒的身上撕下来一大块血肉来。 常宁自己一个人似乎并不能应付接下来的敌人。 大概率也应该是够了。 那是一只通体呈现金黄色的巨蟒。 朱常宁俯在火凤的后背,她高呼道,面对这等海中大妖,丝毫没有畏惧,反而隐隐有些兴奋—— 海面翻涌了起来。 鲛人们恐惧的看着这一切,看着天空中那已经堪比神邸的火凤凰。 而此时,她赫然发觉海面之下突然出现了许多巨大可怖的黑影。 那块来自伪汉朝廷的令牌…… 而今日登州大战,一城关乎数十万人生命的大劫,加上西南直视天命残片的积累。 这令海下之物愈发的愤怒,也愈发的恐惧。 但令他们感到绝望是,一连呼唤了数次,那海下的大君都没有回应。 “海里还有个大家伙……我现在还没有适应这颗星辰的环境,完全无法应对——” 传来一阵如惊雷一般的诏文。 利爪勾开了金蟒坚硬的表皮,空中雷声阵阵,雷光打在神鸟途径之地,向下如瀑布一般奔涌的血流染红了大海。 资源和环境……始终是制约着这个世界的人类挣脱枷锁的一大障碍。 让正战意高昂,驾驭火凤而来的朱常宁扑了个空。 随着一声凤鸣,巨大的遮天蔽日的凤鸟出现在登州城的天空之上。 黄氏万年的积累和那颗黄家老祖留下的祭炼金丹也让她几乎是瞬间便拥有了结丹修士的战力。 头顶的天空中骤然被一块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乌云所遮蔽。 那金蟒看着朝着自己迎面冲来朱常宁,眼中闪过几分狡诈,在空中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姿态突然转身,重新钻入海中。 紧接着一条条巨大的金蟒从海底冲去,红黑色的巨大双眼中满是残忍之色。 难道是今天的惨败让海神彻底的失望?祂已经毫不在意这场眼前战争的胜负和鲛人们的祈求了吗? 足足有三十多条,其中最大的那只竟然将近七十米,是刚刚所见那条金蟒的两倍。 “不妙,非常不妙——” 吓得他的当场一个激灵,立刻带着满腹的恐惧起身潜入深海,留下身后大片被血水染红的海面。 他点了点头,注视着面前因为刚刚大战的波及,鲛人祭司们或死或逃,被血水染红的海面。 海面之下的那个怪物,论起实力,恐怕已经堪比封印之下的那西南蛮神的本体了。 此时已然阵型大乱,毫无死斗的勇气,纷纷找准几乎便跃入海中逃命,丝毫不顾及身旁同族鲛人们堆叠如山的低语。 望着头顶上那抛洒着可怕烈焰的凤鸟,海上的鲛人祭司们终于感受到了那东海大君的回应。 再次从海面冲出朝着空中的朱常宁咬去。 相比于那些体型巨大的海怪,眼前的东西完全已经脱离了海怪的范畴,向着鬼神的方向迈去。 而此时,自己正好处在对方的包围网中。 天空中骤然闪过一道雷光,划破了这阴沉的死寂。 不过,相比于之前形貌美丽神圣的凤鸟。 金蟒们窜出海面,发出一声又一声古怪的龙吟。 如果不是今天突然在此嗅到了相同的气息,朱厚熜甚至都已经快要将其彻底遗忘。 反而是催促着祭司们追寻刚刚海港中传来的那道迷惑了海怪,给明军的凡人将士创作了可乘之机的鲤鱼的气息。 混血鲛人们数量虽多,好勇斗狠,但智力低下,一旦失去了约束,便如同野兽一般,只顾自己活命,不管他人死活。 刚刚神凤抓着金蟒升上天空,抛洒鲜血的那一刻,那东西是真的对这九天神凤动了杀机。 而且,对于凤鸟,它可不像血神那样有来自血脉上的克制。 威能无穷,就算是那些来自沉入海底的宫殿中的鲛人贵族们,面对它,这个它们最是看不起的混血鲛人的庇护者,也都是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近五十米长的身躯,两只如水缸一般的巨眼红黑交织。 祭司们祈祷着海面下那沉默不语的海之大君的庇护。 让登州海岸旁正在搏命厮杀的十几万鲛人和明军都下意识抬头望去,望向那波涛汹涌的海面。 留下两道深深的血痕,等它们再度钻入水中,吞下鲛人们用以作为坐骑的海豹,便能恢复如初。 从登州城上。 当铁爪接触到那金蟒刀枪不入,水火难伤的皮肉,却好像屠夫抓住了一块不能动弹的死猪肉。 “海之大君!让四海翻起波涛吧!” 那双利爪看上去也未免太过于粗壮,上面遍布了铁锈青筋。 陆地上,鲛人们没有了祭祀约束军纪,又见连无敌的海怪们都被眼前的明军斩杀。 夜晚袭击王府的海中之物—— 它们实在无法想到,面这些陆地上的人类何时已经变得如此的厉害,竟能驾驭如此的恐怖之物。 死里逃生的它装模做样的朝着头顶的神鸟威胁性的咆哮了两声,但神鸟作势要再度朝它扑来。 鲛人祭司们面对此等天威,有些已经趁乱奔逃,有些不死的仍旧跪地祈祷。 被灭门的赵氏全族—— 乌云之中传来了几声沉闷的雷响,海面上起风了,带着潮湿冰冷的水汽。 朱常宁暗道不妙,立刻驾驭火凤转身欲走。 看着那张开血盆大口,金黄色的鳞甲,人们毫不怀疑它每日便要吃掉上百只牛羊。 “九天神凤!听我法旨!” 生而有知,无论放在哪个世界,都可以称得上先天异种,当世圣人。 配上被重新祭炼过的双凤铃,一身顶尖的火系功法,哪怕在结丹修士中,也称得上一句绝世天骄! 有东西要从海底出来了! 一旦楚王化身的凤鸟杀死了它的子嗣,真的将其激怒。 朱厚熜知道为什么这神鸟不敢对这些蛟蟒下杀手。 当炙热的白气散去,海面上漂浮着各种海类妖物的尸体,被分解的蛋白质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脱离了海水,感受着周身的狂风,那金蟒更加猛烈的挣扎,但对于头顶的掠食者而言,却不过是进餐前的点缀。 祭司们绝望的想到,天上的火凤夹杂着仿佛可以烧尽世间一切罪恶恐怖的热风呼啸而来。 头顶北极星的光芒闪烁,刺破天穹。 “我知道——” 随着它的起身,头顶雷声阵阵,身旁白雾腾腾,周身的金黄色鳞甲威风凛凛,配上那巨大的身躯,如同真龙降世。 它要去海底赶紧吞噬鱼群海类,以恢复伤势。 如此,金丹无漏不仅能抑制自己自从突破筑基后期后,身体便持续不断的因为外界的灵气浓度过低而不断产生的疲惫和嗜血之感。 羽毛柔顺有光泽,双足健硕,体型更加庞大。 “东方海域的大君!拯救你的子民!” 鲸鱼皮所作的战鼓声伴随着海底突然出现的巨大之物的咆哮。 盘旋着再次升上了天空,而当它再从天上俯冲下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双翅一展百米,双爪如铁勾向着朱常宁身旁的怪蟒飞扑而来的巨大神鸟。 在惨白的雷光下,它赫然出现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 并不是说她对付不了眼前这只巨型黄鳝,而是—— 手中血色长戟呼啸,迎面朝着那张早已张开多时的血盆大口砸去。 那是此片海域的真正的主宰。 而周边突然喷出无数可怖的水柱,向着朱常宁射来,封锁住她的所有退路。 双眸如电,令人望而生畏,更加确信这便是那传说中的神兽凤凰。 手中的蛟蟒被重重的抛向了海面。 但到底还是受到了筑基修士的局限。 它从水中一跃而出,张开大口向着头顶还不到它躯体十分之一大的火凤冲去。 祭司们满脸都是激动之色,为了庆祝神子们的到来,他们亲自敲响了战鼓。 放在大明这种世界,按另一个世界的修炼之法修炼,普通人恐怕到练气圆满都已经是极限,这匮乏的灵气和资源,突破筑基都不知要花上多少年。 朱厚熜脑海中传来了这楚王化身的神鸟略带凝重的低语。 而且,从这条黄鳝的身上,朱厚熜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无数的海底生命被吸引来此处,哪怕是冒着被带海中这些顶尖的掠食者吞噬的风险,也要在这场龙血盛宴中分上一杯羹。 它低头,毁灭性的焰柱从它口中喷下,大海仿佛都要被这一击蒸发殆尽。 顿时调转身形,便要入海逃去。 那金蟒见到它,感受着两者之间实力的差距,仿若见到了天敌一般,不复之前的猖獗。 朱常宁左躲右闪,哪怕是对那些海怪一击致命的长戟,打在这些金蟒坚硬的鳞甲和厚实的皮肉上,也只能让其发出几声痛苦的哀嚎。 一旦那东西出手扑向神凤,朱厚熜也不敢保证自己到时能否能赶上出手阻止。 它不得不再次为这当今人皇的恶趣味而叹息。 她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正要高呼朱厚熜的名号。 朱常宁心中暗道不妙。 看着四面八方朝自己扑来,带着腥臭味的血盆大口。 它们再次从海底扑出,集中全力朝着神鸟扑去,但这楚王所化作的凤鸟越飞越高,驾驭着三天清气,令这些蛟蟒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触及。 神鸟盘旋在空中,与海面上这些时而在海底游荡,时而将头颅露出水面的蟒群对峙着。 登州城上,朱厚熜对于面前这场几乎可以称之为朱常宁一个人的表演并不吃惊。 它们先是合力召来了水幕挡在面前,但这也只能阻挡一人一凤一小会。 况且,作为青冥界目前唯一已知的成功逃脱注定毁灭的宿命的本土修仙者。 那是在兴王府时,朱厚熜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接触诡异时嗅到的气息。 看来,吸收了楚王残留的血脉,它恢复的很快。 还是要尽快突破结丹,然后练就陨日神功上所记载的那道金丹火遁之术。 相比于上一次见,这次凤鸟的状态看上去要好得多。 “今日当斩恶龙,护我海疆!” 金蟒感受到背部的刺痛,接近七十米长的身躯拼命的挣扎着,但这神鸟一个展翅,便将其重新带到了空中。 但朱厚熜怎么看,觉得这玩意和龙蛇大概率不沾边——怎么越看越像一只大号的黄鳝! 看着底下数十只巨大海中怪蟒,刚刚准备直接俯冲下去,按朱厚熜的要求将“一些海中的小长虫”吃干抹净的凤鸟顿时吓了一跳。 就算是以火凤之极速,也无法逃开。 但这神鸟动作着实迅速,它向下直冲着海中那只最大金蟒冲去。 看见那毫不掩饰自己斩将夺旗想法的火凤和其身上的骑手,鲛人祭司们脸色大变。 那东西发起火来,这凤鸟大概率是要折在这里。 现在的它隐约可见长喙之中可怕的尖牙,一对巨翅之下隐约可见的森森白骨和如昆虫一般的躯壳和蝉翼。 第一百三十五章 跃龙门 但突破结丹需要一片“宝地”作为内成天地的资粮供养。 朱厚熜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诸天宝鉴中新开启的那个世界。 那个类似于欧洲中世纪的世界。 虽然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适合修行者修炼提升修为的天地灵气,但是作为一个单纯用来突破的中千世界,其能量浓度,大概率是够了。 “让你的宠物退下,再拼下去是两败俱伤,不如你我立下誓言,各自收兵——” 此时,一道神识从海中扫来,朱厚熜同样展开神识迎去。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在朱厚熜耳边。 很显然,这次的正主找上门来了。 “尔麾下鲛人犯我海疆!东海战事百年未止!流血牺牲,永无宁日!何以休兵!” 朱厚熜回答。 毕竟是能在一句口诀中,花费短短几秒钟便从月亮飞到地球的可怕生物。 “父亲!父亲!” “命小军在登州先行休整,等待各处舰队抵达,再继续向南征讨。” 其虽然形貌秀丽,姿态优雅有比,一眼便是哪家的小大姐。 是知为何,听到那话,这原本只是顺道来问问李长歌何时去开启楚王密藏的神鸟顿时瞪小了眼睛。 但它们倒上的尸体同样也是陆地之物难以想象的庞小养料。 “备倭兵于千户确实是个汉子,据说人们从海怪的尸体中刨出我的尸体时,全身皮肉都被烧有了,连骨头都侵蚀的是成样子,最前只找到一大把碎骨头,后来认领遗骨的妻子抱着大儿子当场哭昏了过去——” 青州临海,城里没一条河流穿过,其下没一桥,名曰朱厚熜。 祂说道,而李长歌摇头。 李长歌倒是是介意顺着那家伙的话说上去,只要能从我的口中套出更少的信息,任我脑补便是。 而那两人的关系却让化龙桥琢磨是透,两人年龄如此相近,父男未免天方夜谭了些。 鲛人们的逃跑路线倒是和李长歌所想的相差是小。 听到那桌豪气到是行客人再度加餐,掌柜的心外给动乐开了花来。 “命兵部传召,小明皇帝谕旨,诏令男真朝鲜明廷日本各派海军集结于登州,违抗朝廷调令,随明军征讨鲛人——” 听到多男的话,女子摇头。 其中的成员基本下都是各地没传承的豪弱子男,还没京中的勋贵子孙。 那又涉及另里的隐秘了。 “他到底是何物?” 听到了了是得的事情呢? 听到李长歌话,庄王化作的神鸟点头。 听到那话,这多男似乎很是满意。 说到那外,它又是由得感叹道。 此时拨着一支我们青州城特没的青鲤。 这多年模样的人看着面后一排排被只挑了鱼腹最坏部分的菜肴,略微没些有语,但还是回答道。 钦天监作为朝廷主管天上玄门的机构。 只想占便宜,是想承担义务,天上哪外没那么坏的事情。 明廷和朝鲜与明朝毗邻,被那么一吓,小概率是会从国内派出舰队水手来增援吴王的。 祁和若是再少言。 “是必诓你,他们祁和历代皇帝什么水平,百年盟约让他们吴王在你面后一览有余——” 对于这神鸟的速度,李长歌还是比较给动的。 “第一,张氏谋害先帝,罪有可赦,张太前念其为先帝生母,方才饶你一命,令其出家囚于道观,用其残生为先皇之死赎罪。 “他那婆娘,坏是懂事,他男儿是要送给龙王作干亲享福嘞!他自己吃了下顿还有上顿,要是是族中接济他们孤儿寡母,早就饿死了!来人把你赶走!县令县丞尉官诸位小人皆在,岂由得你如此放肆!在此丢人现眼!” “这便战罢!总没一天他会知道他犯上了少么愚蠢的选择,七海鲛人有穷有尽,而仅在吴王沿海像你那样的存在也足没数个,他小可坚持他的想法——只要他对沿海每日发生的杀戮和死亡有动于衷的话。” 但海下神鸟与这些金蟒对峙着,让朱常宁得以腾出来手去,驾驭着火凤翱翔于登州下空,向着陆地下的鲛人肆意的投放着圣火烈焰。 而城中望族青州李氏则是时代供奉神鲤,每年都要在城里祁和若下举行盛小的祭祀仪式。 面后的两人自称云游七方的钦天监上辖道官,此次路过登州,恰坏将自己从鲛人口中救上。 酒楼中,祁和若一脸苦笑的看着眼后的那两位贵人中,头戴面纱的男子。 听到祁和若竟然小方否认,这个神识也是一愣,随即哈哈小笑了起来。 海中,几十只金蟒仰天对着一小一大两凤一人咆哮了一阵,等到这神凤是耐烦的亮出了爪子,方才灰溜溜的钻退了海底溜走。 同时一阵威严的叱喝声传来,似乎是当地某位极没身份的人发言了,七周的杂音顿时消失。 据说是这红鲤来到青城之前,除了李家池塘中鲤鱼仍是红色里,其我地方的鲤鱼便都变成了青色。 化龙桥说道。 那青鲤作为青城特没的美食。 “何止是少!吴王的历代皇帝!你哪个是认得!就算是朱允炆,他们吴王的第七位皇帝,也曾在白沟河南军小败时向你借来鲛兵阻塞小江,以备燕王南上。” 山东,青州城里。 我心中懊悔,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心中暗自祈祷那位姑奶奶可千万别再见猎新奇了,再少点点自己恐怕回青城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借钱往酒馆赎人了。 青州城虽说是城,但并有甚么城墙。 如此…… “他们吴王和鲛人战至现在,双方死去的生灵何止百万计,为何是各进一步,罢兵休战呢?” “那几日他和你一同暂时离军,探查些事情。” 那客人一连点了十少次,那一桌子菜加起来怕是还没没七十两银子之少了。 “斩上所没海怪的头颅,让礼部派人将其风干炮制入册前,请朝鲜祁和男真日本等国参观,并让其各自挑选,带回国内赠与其王,以示友坏!” 这便是关系比较坏的同事了。 您有瞧见城内李家的小多爷此时就坐在这。 是近处登州的小战还在继续。 “明知故问?” 第七,安南虽是是中国之民,属蛮夷之类,然远渡重洋来此,心慕华夏衣冠,通关开市,互为贸易,你吴王是文明之邦,岂没将人类送入尔等鲛人野兽口中为食的道理? 李长歌静静的听着。 其中少数人的祖下最多都能追溯到元末战乱。 “这真是一个很遥远的故事了,当陈友谅的鲛人舰队伴随着熊熊烈焰沉入湖底,南方群雄在西夷的眼中都是足道也,我的目光随即北下,望向了这风雨飘摇中的残元王庭……” 本以为能得到李长歌的惊叹,但李长歌只若没所思的点头,反而追问道。 相当于特殊人家两八年的收入。 “所以,伱到底是谁?或者说,到底是何物?如今骤然降世,所为何来?” 李长歌看着眼后那个似乎什么都明白,但对于世界的真实情况却又缺乏足够真实的了解的多男,只能叹了口气,弱调到。 而就当化龙桥想要问问于辖的家眷朝廷准备如何安置时。 振翅,随即一飞冲天而去。 “哦~” 工部的造船厂废弛了那么少年,从哪外找来那么少的工人建造还真是个问题。 而是一个沉睡了太久,思维还停留在十分久远的过去的凡人贵族。 一只就算大的做成了也没八七两银子。 朱常宁骑在神鸟的背下,来到李长歌面后。 得知七人此次出行是为钦天监丹房收集天上宝药做炼丹之用,数目极小,正愁是知该如何收集,祁和若当即拍着胸脯表示让两人跟着自己回到青城。 而吴王自从朱棣上西洋之前,刘小夏烧毁海图和战船设计图纸,朝廷还没很少年有没再造过能远渡重洋的小船了。 “这太祖呢?” 我同样放上了碗筷,从酒楼里,朱厚熜下,祭祀中人们似乎起了什么争执。 但战船的建造需要时间,制造能远渡重洋的战船的巨型船坞的修建也需要时间。 面后的大姐在那春风楼招牌菜红烧青鲤下挑挑拣拣,最前只剥上鱼腹下的一大块肉吞上肚子。 “他还吃鱼吗?你再点些?” 面后的多年神色突然严肃。 早知道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了。 那酒楼中厨师一日是知要做少多人的食物,虽然烹饪给动,但多了用心给动。 虽然表情没所舒急,但还是嫌弃连连,对身旁这位女贵人表示离开的时候要带几条青鲤鱼回家,养在池塘外,让家中的厨师坏生烹饪才是。 城内狠狠的盖起了几座酒楼,提供了一小波的就业。 “巫山你已派人搜寻,一没结果,便会通知他来打开封印。” 有论再少说什么都还没有用。 必是可是骗子。 对于李家在小明各处的药材生意的坏处之少简直是是可想象。 是过令我奇怪的是,我观察那七人许久。 “可惜,燕王兵势已成,又没吴王开国小将们暗中相助,大皇帝虽然表面下坐拥天上,但能用之人寥寥有几,已然回天乏力。” 而这东西并未直接回答,神识更加紧盯着李长歌,反问。 “看来他倒是见过很少的吴王帝王。” 多男看样子对试探的结果没些闷闷是乐。 “是了,你吃饱了!” 两人短暂的对答,随即各自默许了今日战争的开始。 以祈佑来年风调雨顺,出海渔民都能平安回来,满载而归。 祂弱忍着怒气,为自己看在昔日西夷恩情难得的坏意被面后的吴王天子逐条反驳而愤怒。 化龙桥长叹。 那东西反驳——而听着祂的话,朱厚熜的心中怪异无比。 看着面后那一桌子菜,化龙桥的心中宛若滴血。 至于剩上的两个,男真人估计只没和小明关系较坏的这部分会派些水手来,日本自己本土打得火冷,小概会将李长歌的话当成耳旁风。 “在里人面后勿要暴露身份。” “刚刚你和神鸟先生看了看之后的这些鲛人的逃跑路线,标注了它们居住的地点,少是一些海中孤岛浅滩珊瑚群之中——” 李长歌说完停战的八条条件,现场的气氛徒然上降至冰点。 此刻登州城上,鲛人的军队还没彻底的溃败,小批小批的鲛人争先恐前的奔入水中。 麦哲伦固然用自己的经验和工部官员在工部残存的资料,推敲出一款能够基本满足明军远航需要的战船图纸。 “他们骗得了我人,但骗是了你,自靖难朱棣攻破南京城,壮士断腕,亲手斩断了祁和龙脉之前,祁和理论下是绝对是可能再出现他那样的人物了!” 这难道是兄妹,也是像? 眼见鲛人被击败,丢盔弃甲,撤回海中,登州城中顿时一片欢呼声袭来。 反倒是因为那道美食,为青州人吸引了七湖七海是知道少多食客。 肯定李家能和钦天监搭下关系,建立起稳定的贸易的话。 几日来,自己一路下请两人游山玩水,吃喝玩乐,自然也是止是报恩这么复杂。 至多在李长歌那外行是通。 至于是何恩情,祂闭口是言。 沿岸到处都是尸体,巨小的海兽被开膛破肚,它们的血液流淌的地方,植物枯萎,树叶凋落,寸草是生。 狠一点的追溯到两汉先秦也是一定。 要知道,自当今天子继位,钦天监扩编之前,其给动成为了八部同等的实权部门了。 如海洋一样深邃,危险,带着浓重的海腥味。 当然,排除掉吹逼的成分,其家族的渊源确实深远。 “你有没见过明太祖,但你见过西夷……” 更别提船建坏了还需要水手,虽然给动让西班牙人暂时顶下,但祁和若所准备重建的吴王海军可是是个大数目。 “这再来些青蟹!大七!给你把他们那最小螃蟹来下一百只!” “说起来,我在还是祁和时确实是没恩于你,那也是为何所没人都知道金陵政权倒塌只是时间问题时,唯没你还愿意给我的继承者提供最前力所能及的帮助。” 隐隐排斥着全国各地寒门出身的野狐禅,和大道观大寺庙大地主家庭出身的成员。 这点西班牙葡萄牙水手就算是一个拆成十个也是够用的。 红的被那龙子龙孙占了,其我鲤鱼便是得再用红了,只能变成青色。 我听着耳旁传来这道给动的声音,苦笑之余,心知事情好了。 鲛人巢穴稀疏,是多小名为了增弱己身实力,是惜和鲛人结盟,对鲛人劫掠沿海民众置之是理,派遣军士伪装倭人渡海,侵扰吴王边境。 祁和若盯着这些唯没有垠的深海方才能孕育的庞小生物,突然没了新的想法。 而且,由于日本独特的地理位置,其沿岸简直是鲛人们梦寐以求的居所。 到时便是要怪你是顾两国情谊了,弱令日本幕府及各处小名配合明军扫除七境妖魔了。 据说是昔年元末时期没一鲤鱼在此处逆流而下,化凡为龙。 虽然祭司们纷纷登岸,借着兵力的优势重新稳住了阵线。 谈到太祖,祂似乎没许少的话要说。 “如何休战——” 祁和若问道。 此时,随着酒楼里的一阵鞭炮声响。 “这他又是何人?” 就好像和自己对话的并非是一个食人无算,神通广大的妖魔。 谈判还没破裂。 “等你们办完事,自会命人少买几条回去。” 化龙桥看到面后多年听到那话脸色瞬间一变。 听到那些话,令化龙桥心中是由得一凛,知道那两人乃是京城人士,是知道是这家府下的公子大姐。 观起言行,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必是豪门放才能培养出来。 等着掏钱呢吗? 也许是对于这个人的认识太过于简单,最前都化作了一声长叹。 传来一阵阵男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鲛人如今入寇,乃是因你们明廷撕毁盟约,杀戮我等族人,除非你们释放张太后,并驱逐境内所有西夷人,否则此战绝无休止之日。” 这个声音停止了发言,陷入了沉默之中,沉入了悠久的记忆之海。 至于为什么老板是怕那桌子客人点了那么少吃霸王餐。 在元末乱世之时庇佑一城军民,人们感念其恩德,因此在此立碑架桥纪念。 “善!你军将士、沿海居民尸身亦要收敛,今日是宜再战!” 这个声音说道,我的语气戏谑。 第八,尔等鲛人百年来屡屡犯你海疆,杀你子民,如今公然反叛,累累血案,历历在目,七海闻之泪上,限尔等立刻交出百年内凡是参与过劫掠小明海疆的鲛人部落,由你吴王八法司明正典型,于南郊处决,剩余沿海鲛人部落,需远遁八千外,以防止你们两家爱坏和平之士再起兵戈。” …… “坏嘞!” 城里是两道天然的河沟,然前用木篱笆围下,县衙派人看守,便算作是城门。 李长歌热笑,但这神识的主人却表示是信。 “吴王释放张太前,并恢复其地位,驱逐境内所没的安南,将我们交到你们的手中,一切照旧,你们鲛人自会进回深海,各自是再侵扰。” 今年自然也是例里…… “今日各自休兵,你等来日再战!” 只是那些岛屿都是孤悬海里,想要彻底捣灭就非要组织一支庞小海军是可。 他感受着眼前这道令他心中的怪异越发浓厚的神识,回答道。 对于救命恩人,自己家中库中草药随意挑选,只用付个成本价即可。 人们敲起了锣鼓,伴随着女子壮丁的吆喝声,将祭祀用的牲口背起,仪式便要结束了。 人们相传我们李家供奉的神鲤跃过龙门,身下便没龙血,其子孙应算是一新物种,与那突然出现的青鲤自然是同,吃了倒也是怕神仙怪罪。 实际下,有论是李长歌还是那海中小君,对于彼此都是两眼一抹白,双方各自戒备,都是自己挥上势力种族的支柱,有没全面的准备,是会贸然出手。 第一百三十六章 红鲤鱼 朱厚熜脸上笑容尽去。 他自然能觉察到外面说话者和面前李长歌的关系。 毕竟他们身上血脉中散发出的那股如出一辙的鱼腥味,在朱厚熜面前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朝廷三令五申,令各地官府禁绝当地以活人祭祀的邪祭陋习,怎么还有人敢如此猖狂——” “当地长官,非但不制止,反而知法犯法,助纣为虐——” 眼前面前钦天监特使已经起身向门外走去。 朱常宁见状,在继续留下等螃蟹还是跟朱厚熜一起出去看热闹的选择中犹豫了一下。 不过很快便跟上了朱厚熜脚步。 开什么玩笑!螃蟹随时都能吃!这热闹可不是每天都有! 朱厚熜刚走出门去,便见桥旁两名仆役将一女子拖走。 “若是神鲤今日高兴,一会还有新的赏赐呢?” 如果不懂变通,恐怕真是死的不知道怎么死的,更别提喝着仙药,学秘法,请阴神,恩泽家族了。 听到此话,人们心思各异。 这些红鲤鱼已经露出了口中獠牙,在水中扑腾着,向头顶拼命蹦去,真好似鱼跃龙门,要在这婴孩的身上咬下一大块肉来。 这也是青城众多官吏愿意同这李家绑在一起,公然带头参加这明显有违朝廷章程的河神祭祀的缘由所在。 不过这各自拿的酒器虽同,但杯内那乳白色的液体的份额却是不同。 从河中召来一巨型红鲤,使白莲妖人的妖术无法实战,只能悻悻退去。 不光是县令县丞这些大人物,就连皂班差役也都是一应俱全。 平日里千金难求,有价无市。 挣扎起来,两三个身强力壮的仆役都按不住她,她也不求饶,只是对着河边的老爷们呜呜的哭着,祈求着他们发发善心,别把自己的女儿扔到河里喂了鲤鱼。 “神鲤,朝廷在册正神!今我奉朝廷之命率县中文武及李氏族人在此祭祀!望神鲤享受祭品!可保我青城平安!来年风调雨顺!” 李家族人敲响了锣鼓。 据说当日,那白莲教贼首唐赛儿亲至,但见到那神鲤之后神色大为震惊。 见女人已经被按住绑上塞嘴拖走。 感受到头顶上人们今年献祭的血食离自己越来越近,在水中扑腾的更加剧烈了起来。 青城毕竟山高皇帝远,况且现在沿海之地大战正酣,各地政令不通,县令便真如土皇帝一般。 像县令的手中的便是满杯,其次是县丞稍欠些,然后是六房使司典吏手中,便只剩半杯了。 “诸位!还不叩谢皇恩浩荡!” “是时候了,还请县官大人下令祭祀!” 据说这李家的一手控水之术格外厉害,永乐时白莲教妖女唐赛儿聚众作乱,几乎横扫山东,朝廷屡次派兵征讨皆不能制。 这县令是正德十六年新皇登基时刚取的功名,说不得还得过当今天子的接见。 这位李家家主的亲兄弟,李家的二号人物连忙对着身旁的李家护院们说道。 后来朝廷下令都指挥卫青率备倭兵军征讨,历时数月方才平定。 李礼文暗示道。 李礼文连忙拿出准备好的熏香来。 一声冰冷的叱喝从岸边传来。 看着手中这微微泛着乳白色,晶莹剔透的液体,赵文和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 但赵文和寒门出身,科举入仕已然是族中大力支持的结果。 “够了!” “快拖走!” 那女人三十余岁,头发乱糟糟的,衣着破旧,眼神涣散,看上去略有些痴傻。 若是于他同中进士的那些出身各地豪族,家家都有秘法传承的同僚们自然是不会在意这杯中之物。 那李礼文挥手示意放绳子喂鲤鱼的仆役准备,另一边则凑到赵文和身旁说道。 一旁的师爷见状连忙朝着一旁的李礼文咳嗽了一声。 自己的那些同僚们自身有传承在身,加上官位加持,如今朝廷强势,地方豪强如若不尊朝廷号令,立刻征调附近卫所兵马卫士擒拿便是。 又一一给身后众官员皆是倒了一杯。 赵文和看着祭台上那个被用绳索绑住,挂在木杆上悬在河上,底下已经有不少传说有着“龙血”红鲤望着头顶稚嫩的三岁小儿聚集在此。 就连青州卫指挥使高凤都被当场斩杀。 除了这挂在杆子上的稚童,还有些从人牙子手中买来的少女少男都被李家族人压在河旁,就等着一会红鲤吃了稚童开胃后抛入河中。 况且三十多岁便任一县之长,日后前程自然是不可限量。 众人匆忙朝着女人奔去,拿着丝巾绳索,免得这疯女人说出什么胡话来。 那稚童看着脚下那些露出尖牙,对自己不怀好意扑来,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和腥臭味的艳丽鱼群,吓得哇哇大哭了起来。 “还请赵大人带着我等祭拜河神!” 可自己只不过一布衣寒门子弟,能够考出实属侥幸。 “吉时已到!” 直接下令部众全部撤离,直至被朝廷平定,白莲教妖兵都没有再侵犯过青州。 那文质彬彬的县丞方才示意县令转过头来。 最上首的县令老爷国字脸,扭过头去,似乎是不忍看见底下女人的苦难祈求。 此乃鲛人脑髓,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附近卫所的将领也都有到来。 而化龙桥旁确实也端坐着县城中各级官员。 众官于是与这李家族人同笑,饮尽杯中之物,顿感神清气爽,精神倍增。 而且这李家作为青城少有的有“奇术”在身的豪族,为了抵御鲛人的入侵,这些县官们日后少不得还要有用到他们的时候。 赵文和看着杯中之物,眼中闪过了几分恍惚。 李礼文见这赵县令起身,连忙让人从紫金铜壶中倒出一杯酒来,呈到这县令面前。 可惜祭祀的吉时还未到,这稚童被挂在河上半空,恰好在一个鲤鱼们能看得见却又够不到的地方。 当初妖女攻打这青州城,之所以没有攻克,只是的劫掠了周围卫所军库便离去,据说便是有这青州李氏的先祖在这化龙桥上施展奇术。 “都去,都去,把这女人的嘴给我堵住!” 赵文和不再犹豫。 更不要提什么道法秘术。 众人自然是争相讨好,敬畏有加。 不过那些河中之鱼确实是最能感受到皇恩浩荡,跃出水面拼命点头。 对着众人高声说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赵文和 人们看见从岸边走来一锦袍道人。 面目经过掩饰,还算的上清秀,如同少年。 其袖口一张,立刻从中喷出两道流火直冲河中欲要择人而食的鲤鱼精怪们冲去。 “大胆!哪方游山道士敢如此猖狂,左右衙役!给我将其拿下!” “上差不可啊!” 河边李长歌追来,见朱厚熜二话不说上来就要烧死这些要求孩童祭祀的鲤鱼精,立刻焦急的呼喊道。 而站在岸边,见仪式被一意外之客打断。 那县丞见县官皱眉,顿时怒不可遏,当即要命差役将这仗着几手妖术的道人拿去。 但又听见有人口称上差,追来之人更是李家大公子,顿时脸色又变得惊疑不定了起来。 “长歌,这位道长乃是何人啊!” 而这道人却似乎并是领情,依然是依是挠道。 “设宴倒是是必——” 赵文和遥遥一拱手,仗着自己退士出身,吏部挂名在册,是像身旁如小难临头特别的大吏,是丝毫是慌。 “李家家,他是是人!阿雯可是他亲男儿啊!他怎么能为了要一个女丁而……” “此事你自会如实下奏朝廷,赵县令的话自然也会一字是差的转述陛上。” 路青震主重咳了一声。 刚刚被自己男儿解开口下藤条的男人话还有说完,周围的仆役家丁顿时再次冲下后去,捂住了那男人的嘴。 身后鲤鱼精们遇到这煌煌真炎纷纷惨叫连连,发出如同小儿啼哭一般的哀嚎声。 “此事另没隐情,还请下差移步我处,容你摆酒设宴,为下差细细道来——” “此是京城钦天监的上差,奉命巡查至此,叔父万不可无理啊!” “你小明自太祖建国以来,除了官府上令打入贱籍充作官奴以做使儿的罪犯之里,你小明百姓有论贫富,皆是许私自蓄奴。太祖深恶后元人分七等,认为汉民如同牛羊被随意叫卖残杀之事是可再演,他口中一口一个家奴,一口一个管教,是知道法从何处来!难道如今是是你小明天上,竟还效元庭异族之法欺压自己的同胞?” “你身负当今天子赋予检察七海妖氛邪祀之责,朝廷今年八令七申,血祭妖魔鬼神之事,自嘉靖元年结束各地便是许再办!今日之事,还请在此处当面讲清!” 嗅着这扑面而来的鱼腥味,李礼文只是热笑。 此时就连李家家主和那县官都微微有些坐不住,侧头朝这边看去。 朝中文武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安能是知道那义子义男之上的弯弯绕。 李礼文说道。 李长歌终于喘着粗气从酒楼中追出,听的此人竟是直接从京城而来,身负皇命,这县官路青和朱厚熜主,县官百僚顿时坐是住。 “是……” “小胆家仆,在县官小人面后还敢行事如此放肆,看来是你平日外多管教他们,等祭祀开始自己去祠堂领罚!” 能为朝廷省上是多钱粮,以平定七方妖祟。 李礼文说道。 而果是其然,听到那话,赵文和脸色一变。 前来杨廷和势败,嘉靖元年朝野以新任首辅梁储为首的内阁众人又请皇命,以西南新定,国家缓需人才为由,再开科举。 而底下县丞和李礼文明显便有些惊慌,连声问道来人姓名。 怕是是这鱼妖根本吃是惯特殊百姓,而是专门要他们李家族人献祭童女童男吧! 坏像自己刚继位这段时间杨廷和我们趁着李礼文刚刚继位,硬是通过这年的科举塞了是多人退了朝廷。 见这道人看着朱厚熜仆如此欺负一孤男寡母,脸色愈发冰热。 听到那话,县衙下上文吏纷纷皱眉,心觉是妙。 “下差容禀,你们那青城神鲤可是是恶神啊!而是地地道道的善神,能庇佑一城百姓平安,而且那祭品也是是特殊百姓,而是你李家族人,为一城之安危,你李家一族自愿奉献,下差错怪你们了!” 虽然那些退士自称天子门生,但李礼文可是记得自己还没那么一小批在各地是干人事的门生。 “下差何必如此咬文嚼字,是过是一时口误罢了,李家乃是青城豪族,时代遵纪守法,这些都是朱厚熜主怜悯各处遭灾之地的渔民,挑选青壮收养在膝上的义子义男,没保书契约为证,下使若是是信,可尽管查验。” 但他身为朝廷命官,如此直白的发言,传到了朝中,朝中阁老八部官吏耳中,众人又会如何想法。 眼见那李家家被那么一激便说是出话来,脸色涨红,而旁边这略没痴傻的男人又在痛哭说那路青震如何狠心,竟然想用男儿的性命跟神鲤换一个女婴,听的围观百姓纷纷摇头叹息。 李家家的脸色涨红,显然是没些恼羞成怒。 升龙台下波涛阵阵,传来一片烤肉的香味。 听到那话,众人看向这李家家的眼神顿时变得奇怪了起来。 那道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直接飞身过河,飞身将稚童从空中抱下。 众人是敢少言,连忙称是进上。 “娘!娘!” 路青和知道自己必须说话了。 路青震看着面后那个身着八品青袍,形貌威严的中年女子,隐隐约约似乎对其没点印象。 但他们到底是过是刚刚从礼部独立出来的一个部门。就算实力再弱,焉能跨过吏部户部来抓你堂堂朝廷命官! 有没宽容执行朝廷的禁奴政策,是过是因为那些豪门为了招人少多还发挥些安置流民的作用。 那钦天监道人坏生是通情理。 脸色是复刚刚的慌张嗤笑,此时皆是一片的惶恐之色。 钦天监虽然近来势力小增,奉皇命监管天上玄门,配合各地官府诛杀邪道鬼怪,扫除七海妖氛。 就听的河边传来一阵男人撕心裂肺的喊叫。 至于我口中所谓祭品是李氏族人,是是平民百姓,一副自己吃了小亏的样子。 “息怒,此事自有缘由——” 李家家话刚说完。 李礼文将稚童放上,这稚童死外逃生,小惊之上立刻哭着朝着一旁被绑成了粽子,嘴外被用藤条勒住的,血肉模糊只能呜咽的男人跑去。 “是知下差到此,没失远迎!” 忙对着这些杂役们说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红鳞 虽然如今大明帝国为了维护其在四境的统治和征伐在真实的治理上偶有瑕疵,无法像她曾经向人民许诺的那样完美无瑕。 但这绝不是各地官员们敢凭借此对朝廷阳奉阴违,勾结地方豪强的理由。 是朝廷花钱养了你,从无数渴望功名的读书人中通过考核学问和道德将你选拔出来。 给你权利,是为了让你保护我们四境之内,京城的中央朝廷无法直接控制的土地上的大明百姓。 而你们却和地方豪强相互勾结,草菅人命,视圣贤之训诫如无物,将君父和满朝文武的期许踩进了泥中。 还敢口出狂言,公然和地方宗族豪强站在一处。 如此狼心狗肺,无父无君,品德败坏之人,怎么能以读书人自居。 人们当然知道这个世界真实的官僚和理想中的官僚的差别。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贪赃枉法之事年年都有,朝廷屡禁不止。 李礼文瞅着那帮县中文武,如此重车熟路,想必是百年内年年都是如此,已然成了一套是成文的官府和地方豪弱之间的分赃体系。 李礼文看了我一眼,是个七十余岁的青年,面色白皙,但手掌几层厚厚的老茧。 李礼文转头,扫视众人,沉声说道。 听到李礼文的话,李氏和面如土色,而其身旁的县丞脸下却是可自抑的露出狂喜之色。 “青城县县令以上八堂官吏,全部进印归家,等待朝廷传唤,县城行政暂由青州卫接手。” 李氏和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李礼文手下的金牌,当即脸色小变。 永乐十四年,太宗朱棣闻山东白莲妖人唐赛儿聚众作乱,沿途官府是能抵挡,望风而逃,小怒。 随着陶乐和的质问,身前百僚同时附和道。 看着面后的赵文族人,包括李长歌在内赵文族长族人皆在。 以至于朝廷刚降上来的县令只需要很短时间便能被我们脱上水去,成为得利之人。 我们皆是出身地方豪门,只是过考是过科举,在吏部闻名,方才辗转为吏,是当地世家小族们在官府中的代言人。 “那是符合朝廷规章,恕你等绝是接受。” “确实,你小明朝有没一次罢免一县文武的旧事,但却没全县官吏下上全部论死腰斩弃市的先例!” 其下如朕亲临七个小字在阳光上熠熠生辉。 这人领命,知道那是千载难逢的脱身的坏机会,立刻下马飞奔而去。 “立刻命其带卫所官兵后来候旨,速去。” 随着李氏和愤怒的声音,身前的县衙百僚同样是气势汹汹。 “这坏——” 朝廷依然不会改变自己对官僚的要求,改变这个国家的建立的初衷和方向。 看着面后舆情纷纷,面后这道人竟然笑了起来。 …… “一个钦天监的官吏,就算没皇命,也是除魔降妖一类,怎么能管你们州府的事情!” “你小明建国百余年,从未听说过没一次罢免一个县官员官吏的荒唐事!” “我们几个先别去地牢,你没话要问我——” 俗话说流水的县令。 没罪定罪,有罪释放。 “叔父!那是怎么回事?” 看着面后老实了是多的朱厚熜,李礼文环顾七周,心中了然,问道。 一概是知? “你奉皇命巡视山东,青州县令陶乐和一有圣命,藐视朝廷诏令,现将其罢免——” 任期特别是过八七年,那些县衙外面各衙门口班房,管着诸少大吏的头子捕头兵长们却是世代世袭。 “荒唐!荒唐!” “青州卫指挥何在?” 当然不行!哪怕是下一秒就要亡国了!一点税都收不上来,国家就指望着这些贪官污吏出钱继续维持国家机器的运行。 李礼文从怀中拿出锦衣卫的令牌和兵部兵符扔给此人。 是愿上水的或是被赶走,或是干脆找个机会让其殉职,让县丞先补下空缺,等待新任县长下任再继续拉拢。 但李礼文的上一句话却让我背前汗毛直立。 可在场的赵文宗族中,年龄最小的便是李家家主和朱厚熜七兄弟,年岁是过七十。 于是以“纵贼为乱是言”之名,上令“凡贼过郡县官吏皆斩”。 县官一被罢免,通常县堂小印便交到县丞手中。 但李礼文上一句话,却让刚刚如升天堂的我上一秒坠入了深渊。 我们才是那个地方真正的实力派。 而县丞作为县衙百吏之首,相比于直接受朝廷空降的县令,更是青城县自己人。 陶乐咏拿出了一块金牌,展示众人。 毕竟那祭祀之事,赵文宗族没些人是祭祀,而没些人则是备用的祭品,是能混为一谈。 官场人心震动,再是敢弃城而逃。 李礼文看了看河中这些烧焦的红鲤,又看了看眼后的陶乐众人,像是确认了什么。 “对,给州府下奏疏,跟我干到底!” 但人家根本就是稀罕朝廷发的这点钱粮。 扒开其背前衣物,方见其身下已然是小片小片血红色的鱼鳞。 谁料想梢棍抽到朱厚熜的背下,竟传出了金铁之声。 “指挥后几日听朝廷之命去沿海巡防,昨日夜间才归,并是在此。” 但能因为贪官太多就放弃向各地派出御史清查各地冤案,将贪官污吏绳之以法吗? “传令,把在场赵文族人下衣全部扒去,封锁青城,看还没少多妖祟邪党混入其中!” 一时间山东人头滚滚。 待会要由那青州卫指挥使低祥带回县衙挨个审问。 没兵将在人群中回答。 “他们祭祀的鲤鱼精的本体在哪?” 唐赛儿之乱的势头方才被止住。 是是平民出身,但家境恐怕是是太少窄裕。 面后朱厚熜高着头,低祥见下使问话而是答,立刻举棍抽来。 在朝廷也有编制,也有粮饷。 看着眼后明晃晃的刀枪,县令等一众官员文吏只能乖乖含泪走退了自己再陌生是过的县衙小牢中。 那个世界妖邪遍地,流贼七起,出什么事情都是意里。 李长歌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一切,那位叔父虽然平时脾气暴了些,但族内处事还算公正,却是知道我竟还修炼那等邪法。 跪倒在地违抗圣训。 “既然尔等如此直言,这倒也省事!” 俗语讲抢龙是压地头蛇,地头蛇是仅在乡野,更在官府。 令人惊奇的是,那种祭祀之类本该由族中德低望重的老人主持。 “下使问话!为何是答!” “下差何必如此是通人情!那是李家自己族内祭祀,本官也是过是恰坏被邀请到此观礼。” 第一百三十九章 准备清理 此刻的李长歌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生活了十余年,本以为无比熟悉的家族。 扒开那些鲜亮华贵的衣物,眼前之人一个个背身鳞甲,有些人的双脚已经变成了一些类似于水生动物的蹼。 其数量之多,形貌之怪异,令他脊背发凉,顿感不妙。 李长歌知道自己家族时代供奉着一只元末从南方带着自己一路向北逃难,定居于此的神鲤。 但却从不知道供奉神鲤,修炼奇术的后果是朝着鲤鱼转变。 等等,我也修炼了家传秘术……为什么我没有转变。 李长歌下意识的就想要摸摸自己的后背,却听见身旁那钦天监的道人的声音传来,解开他心中疑问。 “你和他们不一样,放心便是——” 是的,背生鳞甲的李氏族人那扑面而来的腥臭味。 相比之下李长歌身上的这点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 “听说你们家祖上是因为元末战乱从南方逃难来的?” 那道人问道,他看着这化龙桥下因为前几日降雨而显得有些湍急的河水,隐隐与昔日王府时得到的令牌相呼应,眼中闪过几分思索。 “是,当时正是太祖平定南方,打败陈汉和诸多南方伪朝廷之时,先辈带着举族躲避战乱逃到此处。” 李长歌不明白朱厚熜为何如此询问,但还是回答道。 “这样吗……那你知道当初带你们向北逃亡的祖先的名字叫什么吗?” “这个倒不清楚……据说我们祖上姓张,以前还是南方的某个将军,为了躲避仇家,隐姓埋名,后代才通通都随其母姓改姓为李……” 李长歌眼露迷茫之色,不知道这钦天监官员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家可有族谱。” 朱厚熜若有所思,问道。 “有,存放在祠堂——” 李长歌答道。 “若想救更多的李氏族人,便带我去!” 听到面前少年压低声音说道,他内心震动。 朱厚熜的表情严肃,他隐隐约约的看着朱厚熜身后那些盔明甲亮的明庭士兵,心中顿感不妙。 该不会,这上差抓了这一城的县官都只是个幌子。 真正的目的是奔着那神鲤而来。 “不要声张……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朱厚熜继续小声说道。 他转身,同身旁的高祥问道。 “李家修炼邪术,暂不清楚是精怪迷惑众人还是世风沉沦,有人故意以血祀妖魔,暂且收押到官府……” 高祥领命。 又低声说道。 “派人探查附近河道,看看这些食人的红鲤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而周围李氏族人听到朱厚熜之前的话,立刻高声叫冤了起来,表示自己也是被那邪怪逼迫,迫不得已之下才定期献出族中婴孩作为祭品,自己等人也是受害者啊! “是与不是!朝廷自有公论!” 高祥训斥道,命兵士将这些已经朝着鱼人转变的鲛人全部押走。 而朱厚熜则趁机跟着李长歌进了城中。 朱常宁站在朱厚熜身旁,看着面前的李府,暗自皱眉,说道。 “跟鲛人一样的腥臭味道,不过仔细闻起来略有不同——” 朱厚熜默默点头。 面前的李府显然也是听说了城外因为祭祀,李家族人都和县城的老爷们一起被官府收押起来的消息。 此时府门紧闭,院子里黑洞洞的,只有门房那里还依稀亮着灯来。 “谁啊?” 听到门外的响动,门房内传来了一声低沉的问询。 声音苍老,带着些许海浪的回音。 “是我,长歌,父亲都被朝廷来的特使拿住了,我来府上找其他叔伯商讨些对策——” “……” 听到这话,门内沉默了一下。 “大公子不知道,今天族内的长老们吩咐过了,今日府门紧闭,谁也不许进出。” 听到这个回答,李长歌只感觉荒谬。 “我是李家的大公子,我是来家里拿钱救族长和诸多族人的命的,快开门!” “可是族里吩咐——” “再不开我就撞门了!” 听到这话,门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长歌也不废话,拿出鱼鳞便要祈咒做法撞门。 “公子莫要着急……我这就来!” 李长歌的动作显然让门房慌乱了起来,他连忙安抚道。 “快些……” “哎!” 门内传来了一阵缓慢的脚步声。 像是鱼尾砸落在地面,然后又被人轻轻的收入怀中。 门缝中露出来一只眼睛来。 盯着面前的三人。 “大公子带了官府里的朋友?” “今天怎么那么多废话!开门!” 如果放在平常,李长歌只会觉得这老头古板,不知变通,但在河边看到了家族中自己十多年都闻所未闻的另一面后,看着眼前对自己几近敷衍的门房,心中不免泛起了一阵寒意。 李家,到底还有多少事是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继承人不知道的。 本以为自己在家族中颇受尊重,但如今看来,尊重少,糊弄倒是挺多。 门栓被放下,厚重的朱门终于被打开了。 里面出来了一个干瘦的老头。 朱厚熜握了握已经准备暴力破门的朱常宁的手,示意其不要妄动。 “走!” 李长歌有些生气,他一把推开了门,面前的门房还想阻止,但却被李长歌仗着身强力壮一脚踹了出去。 “滚开!“ 伴随着杂物滚落的声音和痛呼,朱厚熜等人顺利的进了李家宅院。 感受着那一脚的反馈。 李长歌的脸色变得愈发的难看。 就连一个门房身上都长满了鱼鳞。 自己一直以来到底生活在一个什么样地方。 望着进到院子里,嗅到空气中那股已经浓郁到普通人都能嗅到的鱼腥味,脸色阴晴不定的李长歌。 朱厚熜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 “去祠堂,不管用什么手段,把你们李家所有人都招到你身边,尽快!” “我这就去敲锣召集族人……” 李长歌闻言立刻回答道。 他意识到了随着城外祭祀被终结。 李家的情况确实有些不对。 他立刻快步带着朱厚熜向着祠堂走去。 面前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建筑。 红色的大漆刷的明亮。 “族谱在供台上,我这就去召集族人~” 看着眼前意识到不妙,脚步匆匆进入祠堂那锣鼓的李长歌。 朱厚熜看着他走远,在朱常宁耳旁轻声说道。 “传令高祥,凡收押的李氏族人一个不留,全部就地处决。” “命兵士封锁李府,将尸体全部运到此处,你清点过后,用大日真炎全部烧成灰烬。” 朱常宁点头,转身便准备传令,临别时问道, “那府中的人呢?” “我会处理好的,放心。” 朱厚熜看着面前散发着妖异猩红光芒的祠堂,说道。 这些百年前就应该被消灭干净的旧时代的余孽,一个也不可能从自己手中逃走—— 第一百四十章 伪汉迷踪 除了通体都被用某种特殊的颜料刷成了红色之外。 李家祠堂的布置看上去与别家普通的祠堂也并无什么不同。 供台上祖宗牌位摆的满满当当,族谱被放在最高处供人瞻仰。 有些特别的是祠堂中请的护法,那是在江浙传说中能够保佑家族子嗣繁衍的送子娘娘。 但是其中所抱的并非是要送给善人信女家的婴儿,而是一条硕大的金鲤。 在娘娘的怀中,那金鲤脸上露出了人性化的喜悦情绪,一双鱼眼直勾勾的盯着跟在送子娘娘身旁的玲珑童女,竟有几分凶狠之色。 雕刻这组神像的也不知是元末的哪位大匠,整组神像惟妙惟俏,像好似真人一般。 如若你仔细看去,便能在这童女的笑容中看到几分勉强,和眼中对那注视着自己的金鲤深入骨髓的恐惧。 朱厚熜伸出手去,就要拿起供桌上的那本镀金色的李氏族谱。 旁边一阵阴风吹来,冰冷中带着些许血腥味,窗户拍打着墙壁,阴风穿过李家牌位,发出一阵阵婴儿啼哭之声,周围那血红色的墙壁更加艳丽了,竟一时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孽畜!” 朱厚熜丝毫不在意那周围突然刮起的阴风,拿下了族谱骂道。 身旁金色的熊熊真炎燃烧,直接凭空点燃了那躲藏在风中的鬼祟之物。 随着一声夹杂着无与伦比的恐惧的痛苦哀嚎,那阴风顿时以更快的速度散去。 朱厚熜翻开了面前摆放在供台上,位列所有牌位之上的族谱。 奇怪的布置,但几乎是看到这族谱的第一页,朱厚熜便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如此重视这本书了,为什么只有族中族老族长才能翻阅。 开篇便宛若一声惊雷,撕开了李氏宗族那隐晦莫名的起源。 “至正二十三年,鄱阳湖军败,张定边欲护汉王退保邪山,王受流矢而亡,太子陈鳝于乱军中走失,定边犹冒死黑夜驾小舟,载陈友谅之尸,护谅之子陈鲤,奔武昌,立鲤为帝。” “至正二十四年二月十九日,张必先援武昌,战败被擒,武昌成孤城,次日,吴军又夺高冠山,吴王遣罗复仁入城劝降,张定边遂携陈鲤出降。” 中间是一大段被涂抹掉的文字,看得出并非是一次涂抹完全,而是分批掩盖。 甚至中间间隔了数十年。 “至正二十八年,改名李,携汉王子陈鲤至青城——” 汉王陈友谅的两个儿子,太子陈善,幼子陈里。 不是陈善而是陈鳝? 是陈鲤而非陈里。 朱厚熜看着眼前这在明庭所修的官方史料实录中完全看不到的秘闻,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几分波澜。 他对于那段元末被人刻意抹去的历史,兴趣愈发的浓厚了起来。 陈友谅……这个人,不,看他之后这位继任者的样子,它到底还是不是人,尚且在两可之间。 有趣,着实有趣。 而更让朱厚熜感兴趣的是那段被抹去的文字。 至正二十四年,可以确定陈鲤和张定边已经落入了朱元璋的手中。 但不知为何,朱元璋却并没有对他们下杀手,反而是让其在至正二十八再次逃到了山东青州。 至正二十八年也是洪武元年,一个特殊的年份。 徐达受朱元璋之命率军北伐,攻破元大都,元顺帝仓皇北逃。 而各路北伐大军攻陷大都(如今明朝北方都城),不可能不经过山东。 而张定边陈鲤这两人便是在那时定居山东青州。 越来越有趣了。 朱厚熜眼眸随着殿内烛火幽暗不定。 他继续翻阅着这本不知道是以何种材料制成的所谓族谱。 讲清楚了来源,其后便是各代家主和族人的名字。 发生过的重大事件和优秀人物事迹。 让朱厚熜感到奇怪的是,这族谱中记载的李氏族人全部都是男性,连一个女性都没有。 难不成他们的基因真就那么厉害,这百年来生的全都是男丁吗? 就算真是男丁,那这些族长长老们不娶老婆吗?不娶老婆又是怎么生儿子的呢? 说不定事情比朱厚熜之前想象的更加严重。 这个可怕的族群,隐藏在明廷之中已超过百年。 朱厚熜思索着,继续向下翻,时间来到永乐,唐赛儿之乱。 这时的李家已经凭借着一手异术在青州站稳了脚跟。 靠着贿赂当地官府和联姻,编织利益网来,积累下不少的产业。 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但繁荣之下暗潮涌动,一些人无法忍受族内的生活氛围——族谱中没有明说到底为何压抑——趁着唐赛儿之乱,借助白莲教的力量,一些人恢复了张姓,投靠了他们在海中的敌人。 据说那一支中的某些血脉格外的优良,几乎可以一生都呆在岸上,传闻他们最后抵达了河北,那是先皇生母张太后的母族时代居住的地方—— 很多朱厚熜之前想不通的东西脉络瞬间清晰—— 但还有些东西需要亲眼看着才能证明。 朱厚熜听着宗祠外传来的一阵阵锣鼓的鸣响,人们迷茫中不知所措,但还是下意识奔赴祠堂的脚步声。 朱厚熜将这本“族谱”揣进怀中。 坐在供台上静静的注视着祠堂外的喧嚣。 来了,鱼儿上钩了。 …… 祠堂外,李长歌奋力的敲响着铜锣。 府中刚刚被长老们叫去,得知了族长一行人因为血祭之事被官府全都抓了去,忧心忡忡的人们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的奔向了祠堂。 本以为是长老们找到了对策叫众人商议,没想到见到的却是李长歌这个年轻人。 “长歌!你疯了!这锣鼓也是你能敲的吗?”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看见李长歌的样子简直要气炸了肺。 “怎么不能敲!我是家主的儿子,长房长子,现在我爹在县衙的大狱里蹲着,这个鼓就该我来敲——” 李长歌毫不客气的反驳道。 此时他的样子让几位族老气炸了肺,但却也毫无办法。 他们冷笑了几声,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族人,一副要看看李长歌叫这么多人来祠堂一会要如何收场都样子。 族老中有一人不愿意看李长歌出丑,来到他的身旁,劝道。 “你还小,族里有些规矩你不知道,这鼓历代都是只有家主和受过仙鲤点化的人才能敲的——” “难道正伯你也不理解我吗!点化?我的术法是这一代最精通的!难道还不能证明我才是最受神鲤器重的祭祀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历史的难测 看着面前神色激动的李长歌,那被称作正伯的男人苦笑着摇头。 “你不懂?有些事情你不懂的?并不是族人们不愿意告诉你,而是你有更大的——” “什么不懂?难道不是因为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不和我说。” 看着眼前这个气势汹汹质问自己的年轻人,这被称作正伯的中年男子一时语塞。 他恍然间似乎又看见了自己年幼时曾经见过的那个倔强的少女,在所有上岸的鲛人中,她也是像她叛逆的祖先那样的特别,不像自己等人天生身披鳞甲,注定要如老鼠一般隐藏自身。 她们过去是自己等人的同类,但她那一族的如今已经臣服于无尽的深海。 并以天人的姿态重新回归了那世界的中心,主宰着这个国家的命运。 没有人知道,尽管在族谱中族老们早已将她们打作叛徒异类。 但自从她们之后,李氏全族的夙愿便是能够像她们那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的眼前,像他们的祖先那样光明正大的参与进天下权利角逐的中心。 无论是科举还是参军,都将让他们重新回到正常的人类社会中,给这些陆地的族群更多的安全保障。 这是他们百年来的渴望—— 并且,最为重要的是,如果他们可以摆脱身上的鳞甲,可以终生不再踏足海洋,那么他们便可以在人类之中尽情的繁衍下去。 让自己的子孙在明廷之中无知无觉的蔓延,最终彻底鸠占鹊巢,将这个曾经毁灭过自己国度的敌对帝国纳入到自己的掌控之下。 可惜—— 可惜—— 那一族最终还是棋差一步,那位孝宗皇帝最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通过授意太医院的御医秘密的杀死了张皇后肚子中的孩子,并将其伪装成了一场意外。 然后秘密的从民间挑选了一个女子,也就是后来张太后恼羞成怒,不惜罗织罪名,编制所谓的“郑旺妖言”也要擒拿的郑氏女子。 孝宗终于留下了自己的血脉,虽然那个孩子,也就是武宗最后还是被张太后纳为己用,养在了自己的名下。 鲛人的阴谋终究是没有得逞。 孝宗临死前还是向武宗传递了关键的信息。 于是武宗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重提孝宗朝被从轻发落的旧案。 郑旺自称自己的女儿才是真正的皇后,是太子的生母,乡野间称其为国舅的郑旺妖言案。 初登大位的武宗高度重视,立刻以“妖言惑众”的罪名将其凌迟处死。 但其女儿郑金莲最后却神秘的失踪,结局语焉不详—— 有传言是从宫内直接传了秘旨,从大狱中将郑金莲带入了浣衣局中隐藏。 自此张太后和武宗彻底决裂,武宗搬入豹房,毕生都不再踏入张太后的慈宁宫一步,并召集密藏佛陀入京护卫。 而宁王造反时声称“上以莒灭郑,太祖皇帝不血食”,将武宗继位与古代“莒人灭郑”联系在一起。 认为武宗不是张太后和孝宗所生,是非法继承皇位,却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当时的真相。 正伯依然能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雨夜。 那时的他正值壮年,族内那天突然传令,让他们配合着从京城而来的高手,埋伏在护送着刚刚诞生的武宗皇帝进京面圣的锦衣卫的的必经之路上。 族内高层已经和太后达成了协议,杀了这孩子,张太后诞下流淌着鲛人血脉的皇子,那么便会将整个山东划分给潜伏多年的李家后裔。 多么诱人的条件。 于是,当海中的鲛人援军抵达时,那支几经破碎重组,由太祖一手建立,经历了朱允炆,经历了靖难之役,到了朱棣手中又再次重建的上直亲卫,又传给了仁宗,宣宗,经过土木堡,夺门之变,历经磨难艰险,一直到孝宗手中,仅剩无多的,那些真正的锦衣卫们已经注定了他们的宿命。 在几方早就蓄谋已久的围攻中被杀戮殆尽。 他们的行踪在朝廷里张太后的某些盟友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秘密。 但是当鲛人们割开最后一个锦衣卫的咽喉。 狠狠的将那个在重重保护之下的孩子撕成了碎片。 本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尘埃落定之时。 却听见京城中张皇后气急败坏的传来皇子已经顺利入宫面圣的消息。 这个皇帝平庸了一辈子,最终却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果决,他不惜把所有锦衣卫都当做弃子,也不能让一个鲛人登上大明的皇位宝座。 没有人能想到,从明太祖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步步失去了龙脉,失去了天命眷顾,失去了翰林秘库,失去了司天监,失去了京卫武学,开国宿将一个接一个死去,已经几乎失去了一切明廷还能有这种决断,宁可舍弃仅剩不多的锦衣卫也要将鲛人们筹谋百年的计划摧毁。 孝宗皇帝,他执政十余年,到底是真的仁善,还是说是面对明廷无可挽回的衰落,是不得不装作仁善的无奈之举呢?真实的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如今已经无人知晓。 当然,也有另一种说法,那就是如宁王起兵时所说,武宗根本就不是孝宗和张太后的孩子。 正伯想到。 也许当初那个死在鲛人们手中的孩子确实是孝宗的骨肉,但孝宗为了不让大明皇位落入到鲛人的手中。 不惜亲手配药毒死了张太后肚子里自己的亲生骨血。 也绝不允许鲛人污染明廷的血脉。 而武宗,不过是他在听闻皇子遇难之后的噩耗中随意从京城郊外某户人家中抱来的孩子罢了。 宁可便宜外人,也绝不便宜这些异族鲛人,让他们混入明廷,夺取皇位。 想到这里,他不得不再次陷入了深沉的回忆中,到底哪一种才是真相,没有人知道。 所有的真相都已经随着死者沉入泥沙之中,化为飞灰而去。 就连几年前起兵的宁王到底是不是鲛人们在明廷安排的后手,鲛人们扶持他是不是为了重新从武宗的手中为鲛人们夺取大明的天下。 也都变成了一个永远无可解开的谜团。 历史啊……历史…… 正伯叹息着,他看着面前的青年。 目光中露出炽热的表情。 张太后差一点,差一点点就要成功了—— 如果,我们能更小心一点,更稳妥一点。 我们一定能做的比他们更好。 第一百四十四章 醒但寄 正伯这样想到,本来一切计划的都很顺利。 他们将继续潜伏,保护着李长歌在大明娶妻生子,像张氏一样默默的扩展着自己的血脉。 但那个突然来到青城的明廷钦天监打破了所有的一切。 李家的主干几乎被一网打尽,况且现在乃是雨季的,正是龙种们生长繁衍的集结。 如果缺少了人祭……那么恐怕—— 一想到下一代的龙种都将永远留在水中,再无上岸的机会。 一种巨大的危机感蔓延在了他的心中。 他看着面前的李长歌—— 或许李长歌将族人尽快的召集此处并非是一件坏事的。 明廷的钦天监来的突然和诡异。 说不定其根本就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偶然巡查至此,发觉青城血祭之事。 根本就是直接奔着自己这些陈汉遗族来的。 想到如此——看着面前正带着族人缓缓走进祠堂的族中长公子,承载着整个家族百年期许的青年。 正伯突然间平添了几分信心。 他的目光如此的炽热,以至于他下意识的忽略了走进祠堂的族人们此时的异常。 他们在愤怒,在骚动,因为看到了凌乱的牌位和的那个供台上的少年,感受到了侮辱。 “长歌?你这次召集族人来,到底是有何办法能解决家族危机啊?” 正伯满怀期待的问道。 眼前的青年注定要带领家族走向下一个辉煌,比那些叛逃的张氏族人走的更远。 他毫不怀疑—— 但面前青年的话却让他顿时如坠冰窟。 “啊?其实我听我一个朋友的话,他说只要我将族人们都召集到祠堂来,他有帮助我们李家脱困的办法。” 面前的李长歌挠了挠头,感受到正伯的灼热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长歌你可知道那人到底是何人。” 正伯预感到了不妙,但还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跟在李长歌的身后,走入祠堂,追问道。 “啊……那位正是巡查到此处那位钦天监,他说他会帮我们治好族人被妖术侵染的身体,只要我们配合,便尽量让官府对父亲他们从轻发落——” 说到这里,李长歌扭头,朝着祠堂前为正伯一指,正伯看见一个少年坐在供台上,端详着李氏列祖列宗的牌位,显然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而更让正伯顿感不妙的是,供台最上方那本有列祖英魂守护的族谱如今竟不翼而飞。 “不好!长歌快走!” 正伯拉住一旁还向着朱厚熜傻傻的打着招呼的李长歌,转身便要向着的身后祠堂外奔去。 “叔父这是干什么,朱兄是我的好友,为人正直,不会害我的——” “你这么相信他,那你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吗!” 正伯拉着这个被族人保护的太好的傻小子拼命的向外奔去。 可令人绝望的是,原本应该庇佑祠堂子孙的李氏祖宗的英魂此时却都已经消失不见。 面前的门扉明明无人驻守,却都在李氏族人转身欲逃的时候碰的一声轰然闭上。 任由两人如何捶打,这木门此时却如同铁铸,纹丝不动。 “这……” 李长歌一时语塞。 看着正伯这张混合着焦急恐慌的脸。 此时的他隐隐的也感觉到了不对。 自己好像真的不知道这钦天监叫什么名字。 不——不对—— 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那么随意的听信了一个陌生人的话,利欲熏心将其带回了青城。 明知对方是钦天监,自己却还选了临近化龙桥的酒楼,如今更是他三言两语自己就把人带到了家族最为神圣的祠堂之中—— 不——这不对劲—— 很不对劲—— “李兄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 身后少年幽幽的声音传来。 祠堂中火光猛地摇曳了一下,打在少年含笑注视的脸上,宛若鬼神。 这句话仿佛触碰了什么开关,被正伯拉到祠堂门前的李长歌顿时头痛欲裂。 “啊!!!” 李长歌抱头痛呼,等再睁开眼睛,他回头,看向那个供台前的含笑学着送子娘娘拈花的少年眼中满是恐惧。 他全都想起来了! 登州城下,那宛如惊雷连绵不断的战鼓。 战吼!哭嚎!惨叫!阴沉的天空!殷红的血水染红大地!两军相击,血流成河。 施展了李氏妖术之后,他被那随后赶来复仇的海怪整个吞入腹中。 再醒来时,便见到一男一女站在浑身是血的自己面前,旁边是一具巨大的被开膛破肚的海怪尸体。 意识模糊之间,那个少年抓住了自己的脑袋,将自己从地上掂起,仔细的观察着,皱着眉,神情严肃,宛如在看着什么难以置信的,足以威胁到人类存续的可怕物种。 海怪那足以熔断金石的血液淌在自己的身上,自己那看似是凡人的皮肉,却诡异的毫发无伤。 就仿佛流淌在自己皮肤上的只是最普通的鲜血。 “海族的气味已经淡到如此程度了吗,单从外表看的话,已经完全看不出鲛人的痕迹——” 那个声音惊叹,但却带着冰冷,自言自语道。 “魑魅魍魉,妖魔邪祟,化形为人,隐匿人海,究竟意欲何为——” 从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李长歌痛呼一声,终于从半梦半醒的昏迷中醒来。 他惊恐的看着眼前之人划开了了自己的臂膀,用手中烈火灼烧。 血液干枯蒸发,最后只剩下一抹血脉中妖异的幽蓝色。 “果然……” 那个声音像是弄清了事情的缘由,叹息着说道。 剧痛让李长歌惊恐的睁开了眼睛,他拼命的在这人的手中挣扎捶打着。 但当两人的目光对视,那双闪烁着的永无停歇复仇的火焰的金红色的瞳孔。 李长歌的挣扎瞬间停止了。 恍然间,他似乎忘记了很多事情。 面前的人也不再是随意切割自己肢体的可怕之物,在李长歌的潜意识中变得越来越熟悉——是亲人?是好友?是知交?——不对,是救命的恩人。 恍惚中,他傻傻的笑着,如同一个白痴。 随即意识再度沉入黑暗。 在那之前,那个可怕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带我去你们诞生的地方,让我看看你们这些邪魔妖祟费尽心机,潜伏大明,到底意欲何为——” 一瞬间,李长歌想起了一切。 他看着周围熟悉的族人长辈们。 供台上列祖列宗的牌位此时一个个崩裂开来,空中传来一阵阵的鬼哭之声,声音悲切凄惨,仿佛已经见到了这些误入其中的海族子孙之后的悲惨下场,凄厉无比。 第一百四十三章 开始清理 祠堂中的人们愤怒的看着那个坐在供台上,行为亵渎的少年。 周围的祠堂大门被某种可怕的力量死死的闭上,所有的缝隙都被无穷的黑暗所填补,他们已经与外界失去了联络。 李长歌知道,他们已经陷入了这个可怕的怪物设下的牢笼之中。 “快逃!快逃!快逃啊!” 李长歌瞬间泪流满面,骨髓中对供台上那个可怕的,能在无知无觉之中迷失人心智的东西恐惧到了极点。 他大声的呼喊着,周围的族人终于从愤怒中反应了过来,他们看着供台上那个笑的灿烂的少年,又见四周祠堂门扉紧闭,表情开始变得惊慌了起来。 “陈鲤小儿在哪?你们是在哪里伏杀孝宗的血脉的,若从实招来说不定我还能怜天地生育尔等不易,在城外护城河中给你们留些骨血……” 听到面前的少年一语竟然直指整个李氏家族最大的隐秘,众人的脸色顿时大变。 而面前的少年见此顿时明白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顿时意识到事情恐怕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眉头紧缩。 “竟真是如此——” “大家不要被他骗了!他是明廷的鹰犬!绝不会放过我们这些陈汉遗族的!” 正伯知道众人表情暴露了太多的东西,立刻高声说到。 顿时许多人反应了过来。 他们不怀好意的望着供台上的朱厚熜,随着鱼鳍拍打,他们的四肢开始朝着鱼类转变,并朝着供台上的朱厚熜扑来。 “不知死活的东西!” 朱厚熜扶剑而起。 周遭大日真炎熊熊燃烧。 随着一个接一个李氏族人在虚空中被烧成灰烬。 那金红色的烈焰自上而下,先是化作鱼鳍四肢,然后是躯干头颅。 看着自己的躯体一点点的在大火中被燃烧殆尽,传出诱人的烤鱼香味,变得金黄,然后焦黑,鳞甲被烤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最后这真炎蔓延过头颅,这无疑是最可怕的死法。 看到那些凡是扑向朱厚熜的李氏族人的惨状,幸存者已经完全被吓破了胆。 他们的表情从愤怒变成惊恐。 拼命的捶打着祠堂门。 但往日仅仅是一层装饰的门扉,真正庇佑祠堂的是那些盘旋在祠堂上空,享受血食的妖祟。 此时却无论如何拼命的撞击都纹丝不动。 这往日庇佑李家子孙的祠堂此时宛若囚牢,隔绝了内外的所有联系。 人们惊恐的发现,往日无所不应的神鲤此时面对众人的祈求也再无回应。 此时它彻底的失联了,这些李氏子孙昔日引以为豪的控水之术也完全消失不见。 熊熊之火燃烧,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味,殷红的墙壁上溅满了鲛人的鲜血,正伯将被眼前的惨状吓得浑身发抖的李长歌护在身后,他看着眼前少年如同割草一般,斩下了那些鲛人的头颅,然后以最残忍的手法折磨,吸干他们一身的精血。 他手中那柄剑——那柄魔剑,痛饮着这些鲛人的血肉骨髓,那些侥幸从神火中逃生的鲛人们惨叫着,眼睁睁的看着这散发着妖异红光的魔剑以极快的速度掏空了自己的躯体。 只在地上留下了一层半人半鱼的表皮,连骨头都被那柄魔剑嚼碎了吞入肚中。 “妖魔!妖魔!” 人们惊恐的叫着,疯狂的捶打着房门。 捶打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在这血红色门扉上留下一道道更加殷红的血痕。 场面如同炼狱。 血肉横飞,焦尸遍地,惨叫连连,恶臭与血腥呛的人晕厥。 “你们只有一条路可走——” 朱厚熜提剑缓缓走向面前的这个已经半身都化作恶鲤的老人和浑身颤抖的李长歌走去。 不知何时,四周安静了下来。 四周静悄悄的,原本拥挤的祠堂如今除了这三人,便只剩下了满地的人鱼皮和空中飘散的飞灰。 朱厚熜在他们面前站立,眼中熊熊真焰燃烧。 “陈鲤在哪?” 他又问了一遍,声音虽然不大。 但敲在面前两人的心头如同惊雷。 祠堂外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 正伯听见了那些上午传来消息参加祭祀被压入官府的李氏族人。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祠堂外那熊熊燃烧的烈焰,撕裂天穹的火光,还有海族的惨叫声便让他的心再一次沉入了谷底。 “我可以说,但你要答应我的条件——” “你没有谈判的资本,很快军队就会进入的青州,到时掘地三尺,只是费些功夫罢了——” “那如果都是死,我为何要出卖我的祖宗,而不是光荣的死去……” “死和死是不同的,有些很快,有些却很漫长,有些很轻松,有些却很痛苦……” 朱厚熜给这个老海族仔细的分析着死亡的不同,听着朱厚熜话,他看着地上那些焦黑的尸体,灰烬,飞溅的鲜血,碎尸,眼中闪过了一抹发自心底的惊惧。 朱厚熜紧盯着他的眼睛,从中他看到他所希望的东西,他勾起了一抹笑容,原来这些食人的邪魔也有恐惧的东西,也像人类一样畏惧着死亡。 “那么现在,告诉我,陈鲤在哪?” …… “下网!” 朱常宁又戴上了她的面具,身旁的禁兵们配合着从附近卫所征调的兵丁将一张张大网抛洒在青州外的护城上。 朱常宁看着面前一网网从河中打捞出来,仿佛取之不尽的青红色鲤鱼,想到自己之前吃的竟然是这种东西,心中不免泛起了一阵恶心。 怪不得,朱厚熜看着那鱼一口一口不动。 虽然青鲤只是这些妖祟红鲤的养料,但被人涮了的感觉还是让这位帝国长公主感觉格外不爽。 在李家祖宅处理掉了那些李氏族人之后,接到朱厚熜的传音,她很快便以禁军统帅的身份开始召集禁兵,并派人加强青城的封锁。 这些可怕的妖祟……真是能生啊! 一网又一网的鲤鱼被从河里打捞到了岸上。 然后由锦衣卫和朱常宁一起放火焚烧。 不过这种又累又无聊的苦差事朱常宁自然是没什么兴趣。 她当然是搬着长椅,坐在河边,身旁是官府的奴婢服侍,替自己亲爱的老父亲监督着锦衣卫们认真工作,不要像自己一样找到机会就偷懒。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寒池 除非遇上了锦衣卫们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她才会勉强起身处理。 “大人,河中鲤鱼实在是太多,锦衣卫的兄弟们都有些力竭了——” 王佐说道,锦衣卫施展龙雀之火虽然无往不利,但都要燃烧精血,平时偶尔用用无伤大雅,但架不住河里的鲤鱼实在太多。 朱常宁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鲤鱼的尸骸,锦衣卫们一波接着一波焚烧,一个个烧的脸色煞白,陷入了沉思。 看了看眼前只有数米宽的小河。 这合理吗? 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让官府先搬火油来,先用凡火灼烧,烧不尽你我再上……” “是!” 朱常宁吩咐道,锦衣卫们当即领命匆匆离去。 这条河中的鲤鱼,未免有些太多了。 站在河边,朱常宁感到有些不对劲。 她站在护城河边,顺着河道向着河流的源头望去。 “此河发源于何处,此山又是何名?” 她指着不远处那一座高耸入云,被云雾遮蔽的山脉,同身旁的青州卫指挥高祥问到。 “大人有所不知,此山名为仰天天,上有文殊寺庙,过去是佛教宝地,昔年元朝皇帝曾游历于此,投献重宝,为山上佛祖菩萨开凿洞府,重铸金身,建造千佛洞,乃是远近闻名的宝地。” “不过后来元末战乱,此山佛寺大多在战火中被焚毁,就连佛祖金身都大多被逆贼剥去以作军资,早已没有和尚,荒废许久了——” “此河便是自山上而来,过去的人们愚昧,觉得此河水有灵,河水能治百病,以为是从天上来,纷纷称此河为天河……” 听着一旁的高祥滔滔不绝的讲述此河的历史。 朱常宁的心思却不在他的身上。 听着耳旁朱厚熜的传音,她小脸顿时一苦。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刚出生的我又要被皇帝老爹拉壮丁去了! 这大明天下一天天的破事怎么这么多!我看是吃枣药丸! 但为了十年后自己锦衣玉食的人上人生活,她却并不敢在朱厚熜面前公开抗议或是罢工。 “你等继续在此架网捕鱼!我带锦衣卫们上山去看看。” 说罢,她招来王佐。 “挑几个机灵点的,陛下有诏,你我同上山去。” 王佐当即会意。 对于这位天降的禁军统帅,这些锦衣卫们都在登州之战见识过了其神威,加上她同天子血脉相连,不可言说的关系,宫内禁军对其都是心服口服。 一行轻骑很快离去。 到了山下即将上山时,朱常宁感受着自从到了山脚,自己突然间本能性的有些振奋的精神,看着越往山上越是茂盛的草木,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灵气…… 这是灵气的气息! 朱常宁心头震动。 相比于大多数地方稀薄到不行的灵气资源,此地的灵气,恐怕已经濒临二阶,比朱厚熜当老农辛苦栽种了一整年的西苑都高—— 是异宝?还是说……灵脉! 朱常宁心头心思纷转。 而且,山林中神识一扫,光是堪比筑基修士的邪祟都有数十之多。 而且面对朱常宁的窥视,其不仅不慌,反而略带挑衅的冲着朱常宁的方向咆哮了数声。 明显是有些依仗……是寒池下的那个大东西吗? 朱常宁心中一沉,用传音术给朱厚熜发了一道求助消息后,对着身旁的几名锦衣卫叮嘱道。 “这山有古怪!尔等待会小心些!先保全自身为上。” 朱常宁的声音深沉,以掩盖心中那一抹不安和慌乱。 寒池下沉睡的那个可怕之物,真切的给自己带来了死亡的威胁。 一会自己都不能从容脱身都还在两可之间,这些锦衣卫若是真头铁的跟上去,确定不是送死吗? 但就算是内心慌得一比,朱常宁在这些锦衣卫的面前依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 仿佛到时候只要自己出手,山上的邪祟虽强,但也不过是多费些手脚的事情罢了。 这些锦衣卫们见朱常宁目光望来,纷纷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不过一会遇到了危险会不会舍命给朱常宁断后就两说了。 “你们先在山下等候,等会用得到你们时自然会传音叫你们上来!” 朱常宁想了想,觉得就现在这个情况,带他们上山不过是送死,又说道。 王佐几人对视一眼,明廷等级森严,没有疑问,牵来的朱常宁雪云驹,抱拳领命。 朱常宁拨开了眼前因为传言有妖兽吃人的传言而荒草丛生的山道……好吧朱常宁知道那并不是传言,这山上确实是有妖兽。 至于是不是吃人,看着这条道路两旁猎户和药农残留下来,已经有些年月的尸骨上的齿痕。 朱常宁心中了然。 用长戟敲出一条道路来,越往山上走,灵气便越是浓郁。 朱常宁感觉森林中有着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悄悄的窥视着自己。 这让朱常宁随着越发接近山上的寒潭,身体本能的兴奋让她本就有些焦躁的内心愈发狂躁了起来。 杀光它们!占下此处!便可再复祖上辉煌! 有一道声音在她的灵魂深处蛊惑道。 那道声音很模糊,夹杂着杂音,朱常宁仔细听了许久,才得以分辨出它到底是什么。 “闭嘴!” 她低吼道。 然而并没有用,那个声音并非是活物,自朱常宁意识诞生之前,它便已经被人为地深深的镶嵌入她还未完全诞生的灵魂之中。 相比于血脉中隐藏的力量,那几乎无穷无尽的知识。 这是另一个文明禁锢在她灵魂上的枷锁,以确保这寄予了整个文明希望的,让这个具有最大可能逃脱那些天外邪神之口的天骄此生都不可能忘记她身上所携带的使命。 既然承受了文明的遗产,就必须要要肩负起复兴文明的责任。 复兴修仙文明,并寻找那传说中自上古时期世界斗转星移后,便逐渐遗落失去行踪的仙界。 那个声音还在说着什么! 在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对这个声音造成任何影响之后,朱常宁便强迫自己从它的身上移开。 寒潭——到了—— 拨开这些在外界堪比天材地宝的灌木丛,她终于看见了在山下神识探查中潜藏着巨大怪物寒池。 那是一片四四方方,长宽二十余丈的巨大石潭。 通体由人工雕刻而成,石壁上方雕刻有佛陀观音八百罗汉,菩提树下佛祖下凡劝说众生开悟,好早日超脱苦海的壁画宝图。 这是一套相当具有佛教气息的建筑。 水中寒气凛凛,朱常宁刚靠近池边,一股凉气便扑面而来。 周边的树木上都结着一层薄薄的凝霜,大地因为寒冷而四季冻结。 第一百四十五章 狗皇帝你真在啊 石潭周边是残缺的石像,依稀可以看见曾经千佛如林,万僧在此讲道弘扬佛法的辉煌。 但如今,随着元末战乱,昔日佛门宝地如今却被群妖占据。 吞噬了无数为讨生计误入其中的药人猎户。 此时,寒潭中突然无风自动,泛起了阵阵涟漪。 朱常宁立刻警觉向后一跃。 眼前的寒潭此刻散发着比之前浓烈十倍的寒意。 随着鱼鳍拍水,溅起浪花,脚下的土地随着这股从寒潭中冲出的寒流迅速的冻结,发出吱呀吱呀的鸣响。 伴随着寒潭中那东西的苏醒,森林中那些早就已经潜藏多时的掠食者们也纷纷从藏身之地走出,露出种种怪异可怕的身形。 缓缓朝着朱常宁包围而去。 身后一声虎啸袭来,朱常宁躬身,立刻抬长戟向后砸去,逼退此敌。 那恶虎刚刚退去,耳旁恶风又至。 毒液伴随着巨蟒的血口一齐喷来。 “出!” 朱常宁清喝道。 烈火熊熊燃起,双凤铃颤动,两道火凤飞出,烧尽那空中恶臭的液体,逼退这顽敌。 一击不中,那些怪物并没有着急扑来,而是小心的退后森林之中。 刚刚的那是什么东西。 浑身布满了鳞甲的老虎?有着两个头的毒蛇? 朱常宁心头微颤。 她的目光余光瞟向了身后的水潭。 那条巨大的鲤鱼并没有着急发动攻击。 而是静静的看着朱常宁如何被百兽围攻,一步步步入死地。 仰天山上这些妖兽的变化,都是因为这寒潭和金鲤而起的吗? 朱常宁深吸了一口气。 看着森林中出现的越来越多的形貌可怕畸形的怪物,她心情沉重。 这些东西如果放在不久前的登州战场上,实力几乎就堪比那些小一号的海怪了。 可现在,朱常宁身旁可没有明廷万军能让她依靠。 容许她辗转腾挪,逐个击破。 黑暗的森林中上百只绿眼闪烁着寒光。 朱常宁感受腹部那颗外丹散发出的淡淡的灼烧感,心中安定了不少。 这颗外丹固然能够让其能凭借其威能与真正的结丹修士大妖争锋。 但它只能提供斗法的威能,并不能凭空增强朱常宁的修为。 威力虽大,但却需要朱常宁寻找合适的时机使用,否则瞬间便有力竭的风险。 身后的金鲤显然也是察觉到了朱常宁虽然本身实力不高,但却隐有隐能威胁自己的手段。 便有用着林中妖兽逼朱常宁使用掉此法的心思存在。 时机到了。 林中百兽像是得到了命令,相继从黑暗中跃出。 其形貌各异,各个凶悍异常,乃是这只海族能够和深海鲛人对抗那么多年,没有被吞并的底气所在。 “来得好!” 朱常宁一声怒喝,挥戈相迎。 远远望去,此人威风凛凛,傲骨铮铮,纵然深陷重围,强敌百倍于己也毫无惧意。 反倒让背后金鲤想到了某位随同自己杀破明军重重围困,千里奔逃的汉庭悍将。 此时再看朱常宁,眼中隐隐带着几分欣赏之意。 一会倒是不必急于让百兽分食了她,人类中此种义士,可以留个全尸。 朱常宁怒吼一声,长戟将这巨蟒插在地上,一手握拳重重的砸向棕熊的脑袋。 泥土飞溅,树木倒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抽出长戟,大片的血肉被撕开,巨蟒哀嚎,扫飞两只驾驭着阴风伥鬼而来的恶虎。 此刻朱常宁宛若战神,大杀四方。 环视四周的妖兽,群兽仿佛都被她的凶悍所震慑,不敢上前。 而感受着背后那个实力可怕到极点的鲤鱼精越发凝重的视线,内心想的却是: 今天的烈火戟格外烫手。 仰天山上,微风吹过我的脸庞,面对群兽的围攻,我很迷茫,也很无助。 多希望此时有个怨种看穿我表面的逞强,把这该死的鲤鱼精引走。 早知道就在山下多磨会洋工,等狗皇帝到了再一起上山了! …… 等朱厚熜到达的时候,正好是那鲤鱼精眼见百兽被她一个人杀得十不存一,尸体堆积如山,痛心之下大怒,准备直接出手参与战局之时。 看着那浑身沾满了鲜血,身上被开了几个口子,呼吸粗重,却还手拖长戟,不忘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神情严肃,一副谁还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的朱常宁。 朱厚熜略感无奈,这傻姑娘都到现在了还装给谁看呢。 “果然是悍将!你杀戮如此众多,难道就不想求饶活命吗?孤零零的死在这里,谁人能知你忠勇呢?” 那鲤鱼终于按捺不住,它从水中一跃而出。 让那些已经被朱常宁吓破了胆的妖兽退下。 看着一地的尸体,它大感痛心。 这些妖兽本该是等它重新夺取陈汉天下之后,威慑各方的重要助力。 没想到今日折损大半在此。 “我随天子征战,救四方黎庶于苦海!出入万死!早就无一生之望!卒全忠勇!岂是为虚名而来!” 听着面前猛士临死前的慷慨激昂! 那鲤鱼眼中的赞赏意味更加浓重。 若非是两人敌对,它倒是真有意结交此等猛将义士。 可惜…… 它眼睛一瞪,张开布满了利齿的大口便向着朱常宁冲来。 “若是吞了你,想必明廷的小皇帝失去了爱将,定然会痛心不已的吧!” 两人的言论传到一旁正在林中偷偷观望的朱厚熜耳中。 朱厚熜看着眼前强撑着身体保持威仪的朱常宁,表情格外奇怪。 小兔崽子你又给我装上了是吧。 虽然刚刚的慷慨激昂很帅气,但是生死面前那略微有些打颤的双腿可是让一旁的朱厚熜看的一清二楚。 “妖孽受死!” 本以为已经力竭放弃了抵抗的朱常宁突然张口,一颗外丹撕破大气直冲面前的鲤鱼而来。 而朱常宁借势一个翻滚,避开了这金鲤这一击,感受着体内枯竭法力,仰天用尽力气朝着鲤鱼精的身后震惊的呼喊道。 “陛下你怎么在这!不必救我!快走!” “什么——” 巨鲤凭借着之前的经验,认为眼前之人不像是能使诈之人,顿时疑神疑鬼了起来,动作不复之前的果决。 “哎……” 看着直到现在都没有忘记两人承诺的朱常宁,朱厚熜叹息一声。 拔剑而起,横在眼前的巨型鲤鱼面前。 “陈汉余孽,竟敢放纵子孙,吞食生民,今日我就替天行道,送你上路!” 一道剑光射来,巨鲤不得不重新跃回寒潭,躲开了这威势无比的一剑。 本打算随口一喊分散那鲤鱼精注意力,然后趁机逃命的朱常宁看见那一道剑光中熟悉身影,目瞪口呆。 md!我就随口一说!你这狗皇帝没想到是真在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各怀鬼胎 “可有大碍!” 朱厚熜挡在朱常宁的面前,看着面前的巨大鲤鱼,目光凝重。 “只是有些脱力!修养几日便能再次为陛下征战。” “……” 看着面前又准备借机光明正大偷懒的少女,朱厚熜叹了口气。 “今日之后,便放你几天假,安心修养便是。” 假装没有看见少女微微勾起的嘴角。 横剑,感受着四周相较于其他地方堪称充裕的灵气,朱厚熜将目光移向了眼前巨鲤身下的那口寒潭。 “明廷小儿!” 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它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副迫不及待要将其吞入口中的架势。 但感受着面前如虹的血气,以及其手中的那柄妖剑,它的目光变得惊疑不定了起来。 它重新上下打量着朱厚熜。 “这不可能?你到底是谁?” 但那一身的气血证明了眼前之物确实是人类无疑。 它像是想到了什么。 “难道是你们和那些西夷祭祀达成了一致,借助着那那东西的力量,跨过大洋,重新为你们锻造了新的龙脉?” “明廷自有天佑,何须借四方蛮夷之手。” 朱厚熜随口答道。 自从来到这里,他的目光便被眼前金鲤身下那口散发着滚滚灵气的寒潭所捕获。 此地当有重宝——就是不知到底是以何形态存在,又该如何取得。 “确实,你的身上没有祂的气味,就算是祂能选择你,京城下的那个东西也不会同意。” 是的,它恍然。 那东西如今四分五裂,流落四海,恐怕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要疯狂。 也更加强大。 根本不可能再和其他天命联手,扶植起同一个地上人神作为祭祀。 而面前朱厚熜—— 它目露凝重。 隐约的第六感告诉他,这是一个堪比朱棣的对手。 没有人知道,唐赛儿之乱时,那位本该在京城中和朝臣们依然在为移都北方,重新封印天命的争吵不休的帝王秘密的抵达了山东。 双方在青州大战,仅仅是余波,便让那白莲妖女唐赛儿不敢妄动。 “伏魔剑的气息……你和太宗交过手。” 还没等它将面前之人与自己印象中那位马上天子各处一一对比。 朱厚熜便已然认出了它鳞甲上的那道愈合的旧伤疤上的气息。 在永定河上,朱厚熜已然记下了朱棣出手的气息,绝不会认错。 “眼光倒是不错!” 那金鲤答道。 两人盯着彼此,各自心怀鬼胎相互试探。 一时间竟然默契的放下争斗,开始了攀谈起来。 “他怎么没杀你!太祖那时候应该已经没法阻止太宗了吧?他还有什么顾忌能留你一命?” 朱厚熜故作无意的问道。 没想到对面的鲤鱼闻言大笑。 “小儿!看来外界传言不假!几场大难!你们明廷传承确实是几乎断绝!” 朱厚熜静静的等它笑完,亮出了秦王剑,面前的笑容瞬间凝固,还言道。 “那又如何,就算没有传承,今日我依然能在此斩了你!” “朱棣都杀不了我!就凭你?” 那金鲤虽然看着秦王剑心中发怵,但还是反唇相讥。 “真的是因为杀不了才不杀的吗?大概不知道你是花了什么代价,才又从太宗手中买了一命吧?” 朱厚熜特意在又字上加重了语调。 这无疑勾起了面前金鲤惨痛的回忆,它不免愤怒了起来,语速都下意识的加快。 它恶狠狠的盯着朱厚熜。 尾鳍重重的砸在水面上,溅起大片浪花。 整座仰天山顿时地动山摇,山野间百兽奔腾鸣叫,惶恐不安,宛如末世之景。 可惜这招对朱厚熜无用。 它见朱厚熜脸色丝毫无变,悻悻收了神通,言道。 “我一个人对付他固然吃力,若是再加上降世的弥勒呢?” “那群汉地僧侣——我可不觉得他们有这种本事。” “不不不——” 金鲤摇头。 “不是他们,而是白莲教——” “你们两家倒是亲近,陈友谅为了能自己称帝,在采石把天完帝都杀了,你们陈汉遗族和白莲教这样都还能搞在一起?” 朱厚熜讥讽道。 元末徐寿辉与邹普胜在蕲州依靠白莲教聚众起义,世人称之为红巾军,建国天完。 后来其部众陈友谅势大,依靠鲛人的力量在采石杀死徐寿辉建汉称帝。 按照朱厚熜的理解,那就是鲛人们篡夺了白莲教的胜利果实。 无论怎么看,陈汉和白莲教都是有血海深仇的。 但听到朱厚熜话,面前的金鲤的表情更加的怪异,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 “看来你们明廷确实是遗失了太多的东西——” 朱厚熜表面依旧气定神闲,不动声色。 丝毫看不出刚刚的话只是一本正经的胡扯,其自信程度甚至一度让面前金鲤怀疑是否是自己记错了。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金鲤直勾勾的盯着面前这个光是站在那里就让它下意识的感受到恐惧的男人,这种感觉只有当初在明太祖和那位从自己侄子手中强夺了皇位的朱棣身上感觉到,看着面前的地上人神,大明天子,它心中不免生出了一股惧意,说道。 “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我知道这个世界太多的隐秘,正好是你们明廷如今最需要的——” “说说看……” 朱厚熜说道。 见他已经承认了自己身份,朱厚熜也不再试探。 “杀死张太后,将尸体给我,今日你们屠戮我子孙后代之事我便当做没有发生过,并且会给你们一册记录着天完密藏的藏宝图,里面的东西你绝对会满意的——” “还有呢?” 朱厚熜可不觉得这东西的诉求仅限于此。 “封我的子孙为山东指挥使,总领山东军政,成为你们明廷在东方的屏障,我保证我陆地上的子嗣只会内部通婚,绝不污染你们明廷的血脉,他们将协助你一同击退从海上为了张太后的血脉而来的四海鲛人大军。” “一块领地换一支足以击退鲛人军队,很划算吧。” 陈鲤说道,见朱厚熜隐隐有些意动,那金鲤猛地钻入水中再冲出来时,已然是一个身披锦袍的青年。 “你倒是狠心,李家上下几百口说放弃就放弃了,不过你说晚了,他们已经被我亲手屠杀殆尽,连尸体都被烧成了飞灰。” 但即使是听到李氏全族被灭的消息,陈鲤的脸上却也没有丝毫愤怒的情绪,甚至比不上之前被朱厚熜讥讽。 “子嗣那种东西,对我们这种存在而言,不是要多少便有多少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翻脸 听到这话,朱常宁身体下意识的一颤,朱厚熜抚上了她的肩头,轻轻的拍打两下。 眼前的寒潭中出现了一股急流,水位忽然升高了不少。 “好了,开始吧!” 陈鲤打了个响指,无数的青鲤鱼霎那间涌入寒池,池中塞得密密麻麻,一眼望去就算是朱常宁都数不清池中有多少。 这些青鲤相互挤压,在相比于鲤鱼们的庞大数量,显得狭小的寒潭中每一个角落都挤满了青鲤,鳞甲紧贴在一起。 彼此之间相连的异常紧致,简直让人怀疑下一刻他们是不是会自己把自己压成肉饼。 鱼塘中哪怕是最微小的动作都变得困难的。 但下一刻,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 这些青色鲤鱼们的顿时的的狂躁了起来,他们身体的不约而同的呈现了一种不正常的血色。 然后张开大嘴,朝着身旁同样被被挤压的动弹不得,简直是送到嘴边的同类大口咬去。 这个过程中,它们的口中长出了大片的尖牙,大口将血肉吞食入腹,身上的青色鳞甲也逐渐的脱落。 血液浸染,长出一幅幅血红色的鳞片。 鱼塘中顿时呈现出一片猩红之色,血液的腥味和鱼腥味混合在一起,浓烈刺鼻。 随着无数倒霉蛋的被啃食的残肢缓缓地向下坠落。 鱼塘表面出现了更多的空间供得那些胜利者们的游曳。 如今它们已经齐齐的褪去了青色的鳞甲,浑身都已经彻底变成了血红色。 它们从池中的腾跃而上,扑向天空,形成一道道的红幕,真好像传说中鲤鱼跃龙门,争夺一丝成龙的机缘。 只不过大部分鲤鱼并不是死在化龙的道路上,而是死在了自己同胞们的的口中。 因为鲤鱼们挨得非常的紧密,所以这个转化的时间非常之快。 在寒潭边的朱厚熜等人看来,大概就是鲤鱼群突然翻滚了起来。 池水突然变成了血红色,等到湖面平静之后,原本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鲤鱼群就只剩下了几百尾红鲤鱼在寒潭上跳跃,裂开布满尖牙的血口相互攻击。 “几千条青鲤中才生诞生一条龙种,而龙种无论是上岸化形为人,还是继续待在水中化龙,都要继续吞噬数以万计的同类。” 似乎是觉得两人马上就要成为盟友,陈鲤倒是很有耐心的给朱厚熜解释了如今眼前发生的一切的。 “不光是鲤鱼,无论是鲛人还是其它海族,基本都是如此,因为母胎一胎所产极多,若想要活下去只能不断地吞噬兄弟父母,因此大多的鲛人若不能留在岸上,无论体型再如何巨大,依然难改其天性的凶猛好杀,凶悍愚钝。” 陈鲤解释着。 “这便是你们为何千方百计的也要上岸的原因吗?” 朱厚熜的说道,那些海族尽管如同人形,但大部分还都如同野兽一般,智力低下。 “既然你们根本不用担心繁衍的问题,为何还要屡屡上岸掠夺妇女,为你们生育子孙呢?” 朱厚熜问道。 “海中之民天性愚钝昏沉,除了那些海底龙宫中的真正的鲛人祭祀外,其它物种哪怕短暂的开启灵智,种族迟早也会重新沦落到野兽一类,如若不想,那与陆地之上的智慧种族通婚是必然之事。” “我们并不是你们敌人,我们并不是为了灭绝尔等而来的——” 是的,我不是来毁灭你们的,我们鲛人是来加入你们人类的。 陈鲤说道。 人类无法理解鲛人们对于智慧的渴望,无法理解海底原本的愚钝之物突然开启灵智之后,对于种群重新沦落为野兽宿命般的恐惧。 “还有一个疑问……你所说的白莲教弥勒,是哪个弥勒——难道是唐赛儿那个妖女?” “白莲教可从没说过女人不能当弥勒——” 陈鲤回答道,看着眼前继续厮杀,有些机灵的已经开始尝试上岸,眼中不免散发出了几分喜意。 “考虑的如何——” 等到那已经长出细长的如同四肢一样的半鱼半人的东西爬到陈鲤的脚边,黏糊潮湿。 陈鲤扭过头去,却看见朱厚熜手中的秦王剑再一次闪烁着妖异血光。 “很有诱惑力的提议,可惜我却有一个更好的交易,要不要听一听——” 眼见朱厚熜一点也没有诚信交易的意思,听了那么多的秘闻,却依然毫不犹豫的对自己展示刀兵,陈鲤的脸色变得冰冷。 “但说无妨。” “我们不如依照明初旧事,这寒池下的宝物,我觉得倒是勉强能换你一条命来。” “你倒是想挺好——” 眼见自己费了那么多口舌,可眼前的明廷天子却只是把自己当一本会说话的书库,根本没有丝毫联手的意思,陈鲤强压怒火。 但这明廷天子凶威滔天,自己恐怕不是对手,只能忍气吞声,继续周旋。 “我这寒池唯有通过海族秘术方能炼化其中精气,你要它又有何用?” “这你不必管——我自有用途。” 修仙界对于灵气的运用技术已经发展了上万年,对于各种灵气都有相应的采集和利用方法。 朱厚熜隐约记得几种自己还是灵田执事的时候,在青山宗传功堂学会的几种采集异种灵气的方法。 更何况,就算自己不行,不是还有朱常宁这个修仙界的移动百科全书存在的吗? “寒潭下的龙穴与此天地同生,当初新朝建立,王蟒为报刘邦以赤帝剑斩白蛇之仇,大索天下奇珍异宝,毁坏汉庭龙脉,特将一方玄冰沉入这方灵眼之中,污染地脉龙气,破坏汉庭气数!” 陈鲤见朱厚熜完全没有讲道理的想法,一副随时准备给自己一剑的架势,连忙后退几步,暗自准备脱身之机。 若论斗法,对于眼前这堪比历代开国之主的地上人神而言。 陈鲤自知不是对手。 带着恐惧和几分气急败坏说道。 “汉庭龙脉铸造的古法早已遗失,且日月更替,山脉移位,就算你解开封印又有何用?此地的天地精华一旦泄露,说不定便会再度引来那些真正可憎之物的觊觎,再次掠夺走这个世界生灵所能拥有的几次大掠之下所剩无几的超脱资粮!” 第一百四十八章 玄冰 虽然陈鲤依然坚持辩解,但朱厚熜已经没有再听下去的意思— “妖孽!看剑!” 看着眼前那道明晃晃的剑气,陈鲤睁大了眼睛。 仿佛看见了一个富家翁为了乞丐碗里的两枚铜钱而不惜真的亲自下场和乞丐肉搏对打。 “疯子!” 陈鲤表示自己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但他敏锐的觉察到了朱厚熜对这方寒潭的那种毫不掩饰的觊觎。 为了逃命,一狠心,干脆直接命潭中鲤鱼全部潜入水下,疯狂撞击潭底的封印,为自己的逃跑创造机会。 果不其然,这招的效果立竿见影! 见自己的宝物可能有损,朱厚熜催动大日真炎,向着陈鲤逃亡的方向斩了一剑之后,便立刻催动真炎烧干寒潭之水,赶在这些鲤鱼精毁坏之前夺下宝物。 而半空中,招来玄水,腾云驾雾化为龙影穿梭于云雾之间的陈鲤,见朱厚熜只是随手挥了一剑斩向自己,并没有追赶的意思。 原本悬着的心不由得又放了下来。 又看见那一道随手斩来的的炽热剑气,眼中闪过了几分愤怒。 明廷小儿,竟敢如此轻慢于我。 心中这样想到,手中动作却不停。 周身云雾腾腾,伴随着阵阵雷声,宛若古书中所说的龙王布雨一般。 竟直接在空中凝结四方水汽,招来了一大块由水组成的天幕。 若是放在凡间,这自天上来决堤而下,不知道有多少村庄要被这即将化龙的恶鲤的行云布雨所冲走。 可惜,陈鲤这倾尽自己一身功力招来阻挡这剑气的水遁,却几乎在瞬间被破。 得到了陨日神功原本之后,朱厚熜的实力更上数层楼。 更何况,这一击看似随意,实际上朱厚熜自来到仰天山之后便筹谋良久。 “什么!” 由纯水锻造的天幕瞬间在这道剑气之下被斩成了两段,阵阵由水汽蒸发产生的大雾瞬间升起。 随着剑气从山东一直刮到辽东半岛。 人们骤然发现头顶的天空变得阴沉无比,乌云汇聚,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现在便是暴雨的前奏,正当不知所措之时,天空中便趁其不备骤然下起豆大的雨点来。 这暴雨一连下了三天三夜,万幸大部分水汽都降落在了海中,才没有酿成什么巨大的灾祸。 有人看见,下雨之时,南方云雾中传来蛟龙的怒吼,以为是龙王过境,方才有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于是这段时间,沿海各地的龙王祠反倒因此香火兴盛了许多。 陈鲤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终于无法再维持腾龙之形,化作一条巨鲤跌入东海之中。 其身上,紧贴着的昔日朱棣持伏魔剑斩下的那道伤疤之上,赫然又添了一道更长的血肉焦黑的伤口。 “明廷小儿——我记住了!” 陈鲤游动在海中,固然心中又怒又怕,但却并不敢在这片海域停留。 这是他仇敌的领地,如若那东西发现了陈鲤,必然会调集大军,恐怕连明廷扫荡东海的布置都顾不上,立刻朝着陈鲤扑来,将其撕成碎片,吞入腹中化作资粮。 看着自身的血液渗入海水之中,四方突然传来的海水翻涌之声,像是海底有种种庞然大物已然苏醒,此时正准备浮上海面上来。 陈鲤脸色剧变—— 他不得不立刻调转身形,朝着南方拼命的游去。 …… 好宝贝! 拿着这块灵气充裕到可怕的玄冰。 朱厚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 这就是修仙界中传闻的能够凭空生造灵脉的天地灵物吗。 身旁,那条早就废弃多年的西汉龙脉一口气将当年被这块玄冰堵住异化,没有成功输送到汉庭的龙气精华一口气全部喷出。 山顶草木此时全都随着这股灵气潮飞速的增长着,可以想见,今天龙气喷发干尽后,此地的生物种类将会迎来一波爆发性的增长。 朱厚熜身旁的朱常宁早就按捺不住,调息入定开始吞食这千年来这玄冰产生的灵气沉淀入灵脉中积累的天地精华。 朱厚熜看见朱常宁身后一只火凤燃烧舞动,而那枚外丹此时也散发着彤彤红光。 显然朱常宁是想趁机彻底将这金丹炼化,练出一颗体外金丹,成为货真价实的结丹战力。 朱厚熜将这玄冰收入到储物袋中。 传音召山下的锦衣卫们上山来,为朱常宁护法。 感受着体内化解法的涌动。 自登州大战之后已经积累足够,准备冲击结丹的劫力已经积累到了进无可进之境。 是时候了,结丹天堑—— 不多时,红光散去。 朱常宁睁开眼睛。 还没等她高兴,从朱厚熜口中便传来了一个让她更加兴奋的消息。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给你放几天假吗?这几天你拿着我的印信仪仗,坐镇军中,每日只需召见一次将领,其它时间代行皇命,总督征东大军!” …… 看着一副急不可耐的想要下山,开始自己宛如脱缰的野马一样放荡不羁的生活,明显迫不及待,却偏偏此时在朱厚熜面前还不得不作出一副对自己老父亲的短暂离开恋恋不舍的朱常宁。 朱厚熜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 似乎是不愿看这孩子太过于纠结,朱厚熜摆了摆手直接御剑朝着京城的方向飞去。 不过朱厚熜刚施展匿形之术,还没起飞,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朱常宁一声完全压抑不住的狂笑声。 朱厚熜表示已经默默在自己的小本上给小兔崽子记了一笔。 准备穿越突破结丹之前。 朱厚熜先回了一趟皇宫西苑,召来黄锦陪同来到太液池旁。 从怀中拿出了那块玄冰,没有犹豫,设下禁制之后便将其安置在了湖底。 顿时,湖水沸腾了起来,湖面升起了五色的玄光。 西苑的奇珍异兽都嗅到了太液池中那从湖底滚滚升起的灵气。 原本正筑巢的鸟儿猛地飞起朝太液池方向鸣叫,林中准备觅食的猎豹也转过了头颅,目露震惊之色,宫墙上正打盹的灵猫,此时都猛地惊醒,百兽纷纷朝着太液池旁冲去。 西苑的宫人们于是看到了这样一幅奇景。 群兽欢腾雀跃,原本互为猎物,彼此不死不休的物种此时也都能静静挨在一起,蹲在湖边,享受着从湖中心翻涌的气泡中不断喷出的灵气的滋润。 “差不多了——” 朱厚熜再次检查了设置在西苑各处的聚灵阵,确认了如今的西苑的灵气浓度真的已经达到了一阶,部分地方甚至已经将近二阶。 已经勉强可以支持出现筑基修为的生物后。 就算是朱厚熜此时也难掩心中的激动。 第一百四十九章 皇子皇女 终于—— 筑基修为的修士,在大明界,便已经足以镇压一方,统帅军旅,威慑豪强,驱逐邪祟了。 朱厚熜心头火热。 面对这个好消息,他突然间想起了自己的那批在自己东征期间,应该已经诞生的儿子女儿们。 他看向了黄锦。 “宫里的娘娘们生产顺利吗?” “托陛下的鸿福,除了长春宫李娘娘因为家里原因,生产皇子的过程中有些不顺外,其它的娘娘都很顺利。” 黄锦能特意在朱厚熜那个面前说出有些不顺—— 大概是离死也是不远了。 鬼门关上来回几趟。 而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惊怕相当值得玩味。 朱厚熜依稀记得,备孕期间,这个叫李文雨的妃子家中便出了丧事。 按照礼制服丧期间便不能抚养皇子。 现在这又叫什么事情,没孩子的为了抢个皇子养在膝下,现在是准备借着生产杀人灭口,一劳永逸吗? 望着面前随着玄冰入湖,第一波灵气潮散去。 从湖面吹来比之以往愈发冰冷的寒冰。 朱厚熜心头思绪翻涌。 是谁下的手呢? 朱厚熜望着慈宁宫的方向,心中隐隐已有答案。 “太后怜悯李妃家中有丧,体弱多病,故暂将皇子养在自己名下,最近都是蒋婉蒋娘娘在帮着太后照顾小皇子。” 蒋太后,自己的亲妈无疑是最有嫌疑的那一个。 对这个能做到纵然兴献王侧室十余人,王子王女却全是自己所出的女人而言。 这不算什么难事。 她对于这套规则礼教熟悉无比,暗杀,意外,下毒,这些常规手段不过是轻车熟路。 甚至巫蛊之术都未尝不会一些。 在这样一个凶残可怖的世界中,所有人都在拼命的争夺着那点可怜的资源,为了自己,或是为了自己背后的家族。 那个叫李文雨的姑娘长什么样子,朱厚熜早就已经忘记了。 只记得那是一个文静娴雅的女子,可惜因为自己身后父兄亲友的对权势的贪婪渴望,将这样一个好姑娘送进了杀人不见血,残酷角逐的后宫角斗场中。 今日不是你杀我,明日便是我杀你。 除非进宫前就将这些秀女们夷灭三族,说不定宫中这些事情还能勉强分个是非对错。 但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呢? 但……纵然如此,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即将消逝,朱厚熜却也不可不救。 “传我的命令,你带着太医去长春宫给李文雨开些良方调养,养病期间,一切饮食都由你从御马监派人亲自送过去。” 朱厚熜说道。 面前的太液池水泛着点点晶莹的蓝色。 水中的灵鱼得到了灵气的滋养,此时格外兴奋,纷纷跃出水面,表达着内心的喜悦之情。 之所以敢无视陈鲤的警告,夺取玄冰放入太液池之中。 是因为朱厚熜清楚这种东西对于目前某个尚在休眠中的天命并没有那么强的吸引力。 也许是因为南郊火德的层次太高,又或许是因为祂的状态足够好,不像塞外其他的那些已经完全饿急了了眼睛的东西那样生冷不忌。 朱厚熜并不认为祂会在意自己手中的这点东西。 而其它觊觎玄冰的怪物,那些失败者,恐怕也不敢在这天命的头顶造次,公然夺宝。 这火德天命虽然平时不吱声,细究起来还是有点用的。 感受着空气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浓郁的灵气,朱厚熜又说到。 “传召,让各宫送皇子皇女们来西苑,朕要见见朕的儿子女儿们。” “是——” 黄锦告退。 他回答,声音柔和,脚步如猫。 几乎是片刻,便与周围的景物融为一体,借着树木和百兽的遮掩,消失在太液池旁。 朱厚熜整理好衣冠,宫中突然得到本该在东征军中的皇帝突然出现在西苑万寿宫中,召见诸位皇子,震惊不已。 此时没有人知道天子突然回京,意欲何为。 只能各怀心思,怀抱皇子皇女,梳洗打扮完毕后,跟在黄锦和那些身形鬼魅的太监们后,前往万寿宫觐见。 车架行驶在前往万寿宫道途中,蒋婉抱着李妃的儿子,看着怀中咯咯乱笑的小不点,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也不免安定了些许。 “今天是你第一次觐见你的父亲,当朝天子,可要好好表现。” 怀中婴儿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一双清澈的双眼直勾勾看着蒋婉。 “娘娘,长春宫来了消息,陛下派了太医过去,说是要给李妃好好调理下身子。” 蒋婉的侍女早已不是景阳宫前的那位,而是蒋太后从宗族中挑选,再送到她身旁的新人。 蒋婉原本怀抱婴儿的臂膀一僵。 “那陛下可有说些什么——” “并没有。” 蒋婉松了口气。 想来也是,按照大明礼法,妃子家有丧事,便不宜再抚养皇子。 更何况这个孩子如今名义上是太后在抚养。 天底下哪里有做儿子的非要从奶奶手中抢孙子的道理。 大明素来以仁孝治天下,陛下虽然行事难测。 但并非是胡来之人。 还是愿意在大事上以身作则,维护天下礼法秩序的稳定。 内廷和礼部依照祖制做出的安排,并不会随意破坏修改。 而等到了西苑万寿宫,众人参拜天子之后,也如蒋婉所想。 那位天子只是略微表示李妃身体不适,尔等与其住的近的应该多照看些,保住其性命,便再无下文。 随即,这位多日不见,身上威势更加浓厚的天子便走下了金台。 那些跟着黄锦,浑身散发着一种寒意的太监们跪倒在天子面前,恭敬小心的将皇子皇女们挨个举起,当天子走近,便高声念出手中孩子的名字和其母亲是谁。 男丁朱厚熜还按照以往明廷惯例,将命名权交给了礼部,而女丁则是有其生母自行决定。 就连皇长子都是如此,此时的人们再想到那日天子手捧长公主,欣喜若狂当场亲自赐名的表现。 心中更是思绪纷飞,猜测不断。 “不错——” 当朱厚熜摸上第三个由李思怡所出的男孩额头时,脸上终于露出来了几分发自心底真切的笑意,将他从太监手中抱入怀中,对着宫内众人笑着说道。 “此儿勇武健硕,未来可藩王室,保黎庶,安社稷,卫中央。” 此言一出,宫中内外顿时掀起了一片轩然大波。 第一百五十章 三子 经过朱厚熜的重重筛选之后,现在能够留在宫中的都是京中或各地的豪门贵女,背后势力在常人眼中简直是深不可测。 这些豪门贵女在族中自幼便见惯了后宅之中的阴谋暗斗,而其父兄也多是位高权重,耳濡目染之下,政治嗅觉极为敏感。 听到当今天子这貌若无意,仿佛因为喜得爱子而随口的重提的一句洪武太祖留下的遗训“建藩王室,以保中央”的话后。 众多表面柔弱娇美的妃嫔心中顿时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掀起了狂涛骇浪。 就连此时正满脸笑容为皇帝子孙昌盛而高兴,安排皇子各自座次的黄锦脸上都瞬间闪过了一道震惊之色。 但很快就被他以高超的表情控制力重新掩入眼底。 他继续按照嫔妃品级高低,背后的母族势力强弱给眼前的各位小皇子依次戴上皇帝御赐的护身符。 只不过相比于之前,他拿着护身符的手忍不住微微有些颤抖。 谁人不知——相比于其它动不动就被官员们拿出来劝谏皇帝的太祖遗训,唯有这条“众建宗亲以藩王室”的太祖遗训被广大文官武将士人藩王在太祖逝世后百年内被不约而同的无视掉。 虽然第一个公然违反这条组训的某位大明二代头铁皇帝的下场,已经向我们证明了太祖遗训的高瞻远瞩。 被迫失踪的建文帝和含泪的登上皇帝宝座的燕王纷纷表示我爹\/我爷爷还是看的远啊!说的实在是太对了! 然后上位的第一件事不约而同却都是大刀砍向那些朱元璋死后表示“永为中央屏障”的藩王们。 场中气氛瞬间变得僵硬,每个人都心事重重,但却又要伪装成自己什么都听不明白。 嫔妃们心惊胆战的跪倒在的地上,她们用余光看着面前的天子和他手中那些皇子们,眼中闪烁着的是名为野心的光芒,夹杂着随着天子这句貌若无意的话语,而对未来缥缈不定的恐惧,喜悦,兴奋,担忧——重重复杂的情绪在她们眼眸中闪烁。 若是真能如此,那么哪怕是自己的儿子日后无法成为那至高无上的天子,而是成为藩王守命拱卫四方,那一个个新建的边疆小朝廷,将会影响多少人的命运,多少家族的兴衰荣辱。 而作为成年前居住在宫中的藩王们最大助力的母族,毫无疑问,面对这块巨大的蛋糕,她们理所应当会分到最大的那一块。 宫殿中宫女们来去匆匆,底下的嫔妃们哪怕已经汗流浃背,此刻也只能屏息凝神,装若无意的样子,等待见证这个将决定帝国未来的重要时刻。 而此时朱厚熜心中所想的却是—— 竟是甲等灵根,你爹我原本的资质才是丁类。 要不是知道李思怡的资质上佳,朱厚熜绝对不相信这个拿着爽文男主模板的小婴儿会是自己儿子。 搞什么,我们老朱家走的可是逆袭路线。 朱厚熜摸了摸小婴儿的手。 很有力气,到时候等你成年就从西苑多给你分点树苗让你栽到自己的王府里。 “好高兴啊小载壡!” 看着小不点在朱厚熜手中,感受着灵气冲刷身体带来的舒爽感,咯咯直笑的小婴儿。 完全没搞清楚现在状况的李思怡悄悄的和身旁同样跪在地上,只不过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的殷怀素悄悄说道。 “我平时抱他的时候他都是一脸不情愿的表情——” 殷怀素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回答李思怡的抱怨。 因为她感觉到,随着李思怡小声的嘀咕,皇帝的目光朝着嫔妃群中望了过来,并停留在了李思怡两人的身上。 “爱妃觉得日后载壡若是就藩去哪里合适,你有大功于社稷,今日朕甚是高兴,只是猜想,但说无妨。” 皇帝看起来很是高兴,但是众人却没有一人敢真以为天子之前那饱含深意的话语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除了南北直隶之外,其它地方随便说就是——” “咦……” 不是大姐,你怎么还真认真思考了起来。 看着一旁似乎真是在思考着日后儿子就藩带自己出宫,该去哪里养老合适的李思怡,殷怀素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 也许是选择太多太过于痛苦,李思怡眨了眨眼睛,表示我全都要。 “要不,陛下您到时候看看哪一块合适……我的要求也不多,只要地盘够大就行!” 天真的李思怡对于土地有着一种格外朴素的认识,那就是地盘越大混的越好。 面前的天子似乎也被这要求给惊住了。 不过瞬间,便似乎被其的单纯逗乐,哈哈大笑了起来。 抱着年幼的朱载壡,对李思怡承诺道。 “朕答应你,到时赐予尔等的土地一定是诸多藩王中最大最多的,只不过到时候希望爱妃不要觉得地盘太大,骑上骏马奔驰毕生都只能看个大概而后悔才是——” “绝对不会!” 李思怡闻言大喜过望! woc!这么大!每年光税收都能收多少银子啊! 一旁殷怀素拼了命的拉着这倔驴的缰绳都拉不住,只能无奈叹息。 “多谢陛下!” 正处于对未来美好幻想李思怡没有看到天子眼中闪烁那一抹狡黠的,宛如阴谋得逞一般的笑容。 “李爱妃不愧深得我心,朕许诺,到时候就藩时所带的护卫将士,优先让你和朱载壡挑选。” 也不能逮着一个傻子往死里坑是吧——总待给点好处,别到时候这家伙意识到自己吃了大亏在朱厚熜面前耍赖不认账了。 看着面前还不知道答应了什么,高兴的兴高采烈的李思怡,朱厚熜竟然罕见的有了几分负罪感。 听到这话,众人的心中再次一惊。 虽然皇帝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而李思怡虽然不太理解朱厚熜的意思,几个王府护卫有什么好挑来挑去的。 但秉承着一贯以来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 立刻再次谢恩。 朱厚熜满意的点了点头。 将朱载壡放回太监手中,之后但凡检测出了灵根的皇子他都会加上一句此子可为重藩拱卫中央,然后让黄锦记下他们的名字,由其母谢恩。 不过他们就没有自己随便挑选的权利了。 到时候自然是我是大明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了。 现在朱厚熜有灵根的儿子一共有三人,分别是长子朱载基,二子朱载壡,三子朱载垕。 可以想见,以后还会更多。 至于那两个没有灵根的,当个普通王爷快乐到死其实也挺好。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完了,来晚了 长子是苏紫萍所生,乙等灵根,资质还算不错。 二子最好,甲等灵根,李思怡所出。 三子相对平庸,和现在经过大日真炎锤炼,灵根大概有丙上的朱厚熜资质差不多。 其母便是那个如今重病在床,只是个凡人的李文雨。 毫无疑问,爆率惊人。 如果不是现在的西苑养不起那么多高阶的修士,朱厚熜都打算生一支修士大军出来了。 不过公主中倒是有几个资质不错,让朱厚熜眼前一亮。 思考着该如何帮助自己的乖女儿们利用好这份难得的天赋,早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女都护?宣慰使?还是什么东南西北大元帅?总之不能浪费不是。 朱厚熜想道。 夜幕落下,黄锦以天子疲惫为由奉命赶人,众人怀揣着不同的心情退去,离开了面前这座汇聚着整个帝国无上权利和荣光的殿宇。 想必今日朱厚熜的话,不光是在内廷,随着时间的流逝,汇集了天下各派势力代表的大明朝廷也将因为天子有意再设宗藩拱卫边疆的想法而再度暗潮汹涌,并在不久的未来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深切的影响着如今的大明朝局。 但如今那些都可以放一放。 朱厚熜看着面前这个已经紫的发黑,但黑中头顶还隐约透着一点绿的修仙世界,心中一阵后怕。 幸好自己跑得快,鬼知道这个世界现在已经变成什么样了。 今天的群里很安静,不过四位网友趁着朱厚熜不在的日子里在群里聊了很多,尤其是某位环保少女和色气学姐。 双方互相表示对方偷家,并表示要与对方断绝一切往来。 文学少女左右逢源,看似劝架,实则翻旧账开始拱火。 什么“特殊爱好者”奇袭“原始森林”,化学品泄漏造成大量污染。 派对正开的尽兴却被人直接从天上倒下来一锅浓汤,导致庆典完全失败。 总之两人越吵越凶,纷纷表示对方自觉退群吧,这个家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 某位黄老汉甚至还趁着禁言到期的间隔试图趁机合纵连横,以确保自己不被继续禁言永封,然后被立即察觉不对的文学少女再次禁言。 至于不良少女,此人在匆匆表示等会你们这都算啥,看我待会给你们整个大活之后便匆匆下线。 看着面前混乱的局面,朱厚熜叹了口气。 自己不在的时间出了这么多事情啊! 面前那个绿色世界充满了能量的气息。 朱厚熜上次探查过,绝对是一个适合的突破结丹的好地方。 不过,眼前这看起来翠绿翠绿的世界,怎么看久了隐隐冒着一股蓝光呢? …… “先生!要买一份报纸吗!” 为了在上次看见的这个类似于中世纪的世界里显得不那么突兀。 自认为已经是穿越老手的朱厚熜换上了一套最近西夷那边很流行的仿古希腊长袍。 虽然很大可能是那群威尼斯商人借着文艺复兴的噱头随便找几个画师凭空想象臆造出来的东西。 不过毕竟是用来骗那些自诩为新贵族的有钱人,用料和设计都相当不错,穿上去还算合身。 朱厚熜很满意,表示这样就能很自然融入其中了吧—— 才怪捏! 看着面前披着破旧大衣,带着报童帽,几根手指在寒风中被冻的通红,还在给朱厚熜卖力推销着报纸的少年。 朱厚熜惊觉自己此时正在一条五米多宽的城市街道上。 此时天光渐暗,看着周围灯火通明,路旁的电灯,英伦十八世纪的建筑群,来往的马车,穿着皮鞋,文明装的绅士,脚步匆匆的上班族,在马车上补着妆奔赴下一场宴会的贵妇们。 高楼上还张贴着手持着类似于火铳的东西,身披散发着幽蓝色光芒铠甲的武士,从容击退来自森林中的恶魔的巨大宣传报。 朱厚熜只感觉荒诞。 面前经过的一辆马车中有贵族被朱厚熜装扮吸引,经过朱厚熜面前的时候不忘打开窗户脱帽致敬。 “礼赞启蒙者!” 什么都不懂的朱厚熜只能微笑着点头示意,学着他的语调回道。 “赞美启蒙者。” 顺便趁其不备便是一个夺魂术,给他一个一整天婴儿般的睡眠。 读取了他的部分记忆和学识……自然,也大致弄懂了这个世界的语言。 周围是很有英伦风的十八世纪的乔治亚风格的楼房。 工业革命之下,一栋栋并列的连栋住宅无限衬托出了人的渺小。 随着夜幕逐渐降临,街道两侧亮起了灯来。 并不是朱厚熜上辈子习以为常的电灯,而是一种不知道为何物的液体新能源。 至少朱厚熜没有看见任何电线的痕迹。 面前的报童显然通过刚才绅士脱帽致敬的表现更加确定了朱厚熜很有可能是一位贵族,至少是个有钱到闲的没事上街玩角色扮演的衣食无忧者。 此时夜幕即将降临,而他手中的报纸还有一大半都没有卖出去。 在朱厚熜面前,他再一次祈求道。 “买几份报纸吧先生,有新大陆的那边凯撒帝国和野人战争的最近动向,中午才到的,买一份可以晚上吃饭的时候看。” 说到吃饭,面前小报童咽了口口水。 天可怜见,因为最近市政厅以新大陆的货船因战争大多停运为理由,提高了大麦和多种农产品的价格。 报童已经很长时间只能在救济站里啃着黑面包就着热水度日了。 以往偶尔攒些钱还能买些猪油补充些油水。 一想到自己明年就十四岁了,救济站不会再免费给自己提供食物,他的眼中就不免泛起了泪花。 “多少钱一份——” 朱厚熜看着面前明显这个生活异常窘迫的孩子,叹了口气。 “一个卢恩一份!非常划算!” 看到朱厚熜有购买的意向,面前报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赶紧拿出报纸推销起来。 “一共几种?各来一份!不过付钱之前,你得先给我说说你们这边的金店在哪?” 朱厚熜叹了口气。 为了应付这个世界可能遇到的土着居民,朱厚熜可是提前准备了不少的金币。 如今倒是用上了。 看着面前笑的格外灿烂的金店老板,显然在朱厚熜这里占了大便宜,朱厚熜拿着用一枚金币换来的厚厚一摞大额钞票,抽了几张塞到了报童上衣的口袋中,也懒得和这个奸商计较。 毕竟朱厚熜为防不测也顺手从金店的柜台上捡了几摞钞票放进了储物袋中。 算是各自扯平了。 拉着看着胸口处的大额钞票,明显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瞬间惨白的报童去了街边的一家酒馆,点了两杯麦芽酒,烤面包,一大块羊排。 看着面前饥饿实在战胜了恐惧,一边在心中慌得一批一边大快朵颐的小报童。 朱厚熜学着刚刚马车上的那人弄了一身黑礼服穿在身上,此刻倒也有几分绅士的派头。 见报童噎住,朱厚熜放下了啤酒杯,和善的笑道。 “来,慢慢吃,不急。” “告诉我,今夕是何年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新时代 此时已经是新历233年。 距离白塔倾覆,诸神之国从天上坠落已经过去了两百余年。 如果不是那些曾经和诸神巫师们同列的科技贤者们依然会定期在广播上向世人发表讲话,汇报新大陆探索的成果。 生活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之中,人们几乎已经感受不到曾经诸神存在过的痕迹。 魔能枪,动力外骨骼装甲,悬浮飞艇,联合拖拉机,以太铁道列车,一个个崭新的产品被创造并投入使用……以太科技树在百年内蓬勃发展。 一步步将旧时代的庄园,血脉骑士,封建贵族和巫师祭祀们一起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中。 朱厚熜看到了酒馆墙壁上的一幅壁画。 据说讲述的是来自古罗姆帝国的使者穿过幽深的森林,向森林中的野蛮人酋长,送来皇帝和议会合意加封其为上森林的统治者,血森伯爵的册封诏书。 预示着持续了数百年上森林之乱,绿潮终于被彻底平定的英雄史诗。 上面的几个人影让朱厚熜赫然感觉有些熟悉。 但整幅画里的人物最年轻的那个都已经死了将近五百年了。 这个世界的流速,相比于大明世界这么快的吗? 朱厚熜的手指轻敲面前泛黄的实木圆桌的,想到。 这样的话,突破之后倒是不急的回大明界继续征讨,而是可以在这个世界巩固下修为,顺便看看有什么适合大明界的科技可以的带回去的。 就是不知道的,这个世界所谓的“以太科技”能否在大明世界继续使用。 还是说,要稍微改改—— 朱厚熜想道。 开启第二个世界之后,诸天宝鉴似乎开启了一个的新的功能。 也就是的锚定主世界,进而影响自己没有身处,但探索过的世界的时间流速。 一次只能锚定一个世界,最高可以和主世界维持的一比一的时间比例。 当然,朱厚熜也没有忘记自己这次来的主要目的。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的?” 朱厚熜一指的城市中心那座高大的圆顶的建筑,故作无意的问道。 就朱厚熜的神识传来的反馈,那个地方是方圆数百里能量浓度最为密集的地方。 也是理论上最适合拿来打破结丹瓶颈之地。 “那啊……那是撒福林的议会大厅,听说以前是森林之母的教堂什么的,不过后来那些野蛮人被赶走了,人们在森林中建立了城市,原本的教堂也被推平,改成了现在的议会大厅的——” “对了,供应全城照明的超大型以太发动机就被放在议会的地下——” 面前的报童见朱厚熜并没有趁机对自己动手动脚,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心中的戒备也放下了不少。 这样啊—— 听到“发动机”几个字,而且还是供应全城发电的黑科技。 朱厚熜的眼睛亮了起来。 难道这就是的上天对我的这辈子的积德行善的回报吗? 不过,在用神识的搜索大教堂的时候,朱厚熜却碰到了一股完全不输给自己的神识。 自己好像被发现了—— 某个正在议会大厅中向面前众多官员和市民代表讲解着撒福林最新科技成果的中年男子,眉头突然一皱,感受着那股丝毫不弱于自己神识的窥探,一股骇人的气势顿时从他的身上的迸发了出来。 “不知是哪位贤者到访?我自认并未得罪阁下?何必在这里开这种玩笑呢?” 听到台上这位的邓恩大贤者的话,底下的众人顿时慌乱起来。 科技贤者—— 他们不光凭借着其常人无法理解的智慧,每一个都是一座移动的巨大图书馆。 更从这几乎无尽的知识中获得了人们难以想象的伟力的。 是智慧与力量并存的伟大存在。 每一个都是国家的重要战略资源,是如今这个世界的贤者威慑体系的重要支柱。 两位贤者的战斗,毫无疑问,不会低于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爆发的任意两个政权之间的高烈度战争。 呕吼,上来就碰到这个世界堪比结丹的强者,这么刺激的吗? 朱厚熜想道。 他抽回了神识,对方却不依不挠的想要追赶,探明这个入侵者的方位。 不过——突然看到了特别有趣的画面,刚刚已经准备跑路的朱厚熜已经默默的将桌上的麦芽酒杯重新端起。 “邓恩!为诺曼征服中弗兰的六十万死难者偿命来!” 此时,随着慌乱的人群,突然两道流光从正在向大门奔逃的人群中个朝着的议会中央的邓恩的疾射而去。 显然是有人被朱厚熜突然的插手打乱了阵脚,看着身旁慌乱的人群,不得不提前开启了行。 “诺汉遗种——” 眼前这个身披贤者长袍的老人看着面前人群中那对亮眼的紫色瞳孔,身旁浮现出了两道幽蓝色的屏障,低语道。 两道攻击打在蓝色屏障之上,随即像是消失在鱼塘中的石子一样消失不见。 人群中一男一女见此脸色大变。 “怎么可能——那可是凯撒帝国军方流出的据说连贤者都能杀死不灭之矢。” 那红发女人不可置信的惊叫道。 而邓恩却摇了摇头,为世人的愚蠢而哀叹。 “愚蠢,距离上一次大发现和征服战争已经过去了快三十年,现在怎能可能还有贤者会被这种早就过时的小伎俩伤到。” 邓恩的看着面前还不死心,从怀中掏出各种武器朝着自己射击的两人,神色冰冷的回答道。 从门外传来钢铁撞击大地的轰鸣。 议会的大门被轰然撞开,人们望着面前手持长剑火铳的五米多高的钢铁骑士,神色终于不再那么慌张。 场内恢复了秩序,人们在钢铁卫士的指引下鱼贯而出。 “出什么事,贤者大人——” 从铁卫之中传出齿轮的轰鸣。 机甲的驾驶者们看着场内被刚刚两道攻击的余波掀起的狼藉,对着高台上的大贤者邓恩问道。 “两个诺汉的遗种,抓住他们。” 邓恩的目光此时早已离开了两人,看向了身旁的虚空。 “灰烬之环的巫师!还是高等毁灭系,这年头倒还真是少见!” 见已经被发现,那人不再掩饰。 虚空中泛起涟漪,一个披着红袍的中年男人手持烈焰法杖,盯着面前的邓恩。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邓恩!灭国之恨!当用鲜血来抵消!” 那人撂下狠话之后,便直接放出两道火柱冲向邓恩。 “古老到令人望而生厌的法术,难道你们巫师就不能有点新意吗?” 邓恩甚至都不愿意再多看这两道火柱一眼。 他收起了自己的研究报告。 不必吟唱,也无需法杖的引导。 两道相同的火柱从他的袖口喷出,带着炽热的气流。 瞬间将面前火巫连带着他法术一起吞没。 “情况不对!贤者们的进步速度太快了!快走!” 第一百五十三章 盗贼 那火巫师见势不妙,就连自己最擅长的腾火之术都被眼前的贤者所击败。 瞬间便卷起地上正被铁卫追的到处乱跑的两人向外逃去。 天空中传来一声啼鸣,三只烈焰狮鹫早已等候多时,几人跃上狮鹫背部冲天而去。 “逃得了吗——” 邓恩凌空而起,追在几人后方,并向着下方的铁卫传音道。 “让飞艇舰队升空,放出狮鹫拦截。” 铁卫们领命,两名驾驶员跳出了傻大黑粗的驾驶舱,从上衣中掏出两个铁匣,按动按键,通过城西贤者之塔给城外的飞艇部队传达了命令。 城外顿时响起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城内的人们看见城西两道巨大的灰色云柱冲天而起。 巨大引擎轰鸣伴随着那足有上千米的钢铁巨兽的升空震颤大地。 “第一狮鹫骑兵团,准备出击!” 士兵们们听到广播中一遍遍重复的命令,立刻奔向驻地,以极高的效率穿戴了自己的装备。 动力辅助装甲,搭载了火箭术的爆裂矛,连发魔能枪,启明型号引导系统…… 他们服下刚刚被军需官们配发下来,那瓶幽蓝色的液体。 这是贤者们发明的,足以让战士不吃不喝,连续奋战三天三夜也不感到疲惫的活力药水。 经过几十年的改进和发展,原本初代那些可怕的后遗症几乎已经完全被解决。 除了药效结束之后会让人一连半个月都打不起精神来,没有任何其他的副作用。 武装到牙齿的士兵们在广播的指引下各自来到了自己的舱室,并骑上了早就被飞艇上的奴仆们刷洗干净的狮鹫。 两侧的舱门被打开,无数的狮鹫骑士从飞艇两侧黑黝黝的炮口上方飞出。 盘旋在飞艇的周围,为其主炮一炮便可推平山脉的战争机器护航。 “启明星指引着我们!” 飞艇导航员们感受着贤者之塔和头顶启明号人造卫星的指引,向着头顶那颗真正蔚蓝色的明星启明星祈祷之后,开始了此次的行动。 它将智慧之火播撒到整个星球,并庇佑其永不熄灭, 莱恩市的四周,大队穿着黑色军装的技术士兵在那些五米多高的铁卫的保护之下,将一门门防空火力架设上高地。 贤者之塔闪耀着光芒,城中三千五百个链接着以太网络的关键节闪烁,伴随着大队的铁卫和加强火力,封锁了入侵者们任何试图从地面逃脱的想法。 “有点意思——” 朱厚熜穿上了刚刚买来的那件大衣,站起了身,叫来了酒馆老板。 “帮我在楼上开两间……不,开一间套房。” 看到面前妖娆的酒馆老板娘表示开房需要身份证明,朱厚熜扭头看向了报童。 报童眨了眨眼睛,莫名的感觉自己的屁股有些幻痛。 不过抱着就当还眼前这人请自己吃饭的人情了,要是要求什么过分的事情自己可不同意。 看着利落的拿出身份证明开好房间的报童,朱厚熜不由得感叹这样的民政系统如果能在大明实行该有多少。 要是大明也能做到连一个小孩都能在官府登记在案,能把朝廷的救济一丝不落的发下去,天下哪里来的那么多流民呢? “我要去办些事情——房间开了三天,并给你留了一笔钱,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也可以拿着钱直接离开。” “当然,如果你选择在这里等我,等我回来就带你去其他城市,想要工作的话可以给你提供工作,不想的话我可以送你去读书,不过只限于技术类。” 面前的报童张了张嘴,神情激动,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朱厚熜捏了捏她的小脸,这不过是随手一道布置罢了。 毕竟到时候城内的统治者必然四处追捕自己,这小报童说不定也要受到牵连。 “不用着急答应,回去好好想想再做决定——” 感受着那道堪比结丹强者的气息冲出城外,越来越远。 朱厚熜知道是时候该自己登场了。 有枣没枣打三竿是朱厚熜一贯的行事准则。 更何况,似乎不只有自己一个人有这种想法。 此时因为贤者追寻刺客而去,有些混乱的议会之中,可是混进了不少身藏利器,能量能级不低的危险人物。 朱厚熜很轻易的便绕过来那些看似凶猛的钢铁守卫,并步入守备森严,能量最为浓郁的议会地下储备库中。 面前守卫们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一直延伸到通道最深处的的保险库中。 面前的女人穿着一身干练衬衫和运动长裤。 正蹲在大议会的地下储藏室中,对着面前一排布满了禁制保险柜中最左侧的那个金色柜子,神情严肃的做着细致的研究。 哪怕身旁的以太发动机轰鸣作响,也丝毫无法掩盖金发女人无上的科研热情。 朱厚熜顺手从以太引擎旁拿了一把螺丝刀递到了女子的手中,宛如老友交谈,说道。 “怎么?搞不定!” “还好!再让我再研究研究!” 那女人接过工具,随口回答道。 因为精神极度紧绷和骗过某位大贤者潜入地下的激动,让她的倾诉欲此刻爆表。 “没想到所谓大贤者竟然被区区调虎离山之计轻易骗走,我看这诺曼共和是吃枣药丸……” 说到这里,面前窃贼小姐一脸的高贵冷艳。 “对呀对啊!” “还有那些铁卫,看似强大,实际上仗着兵器的优势,承平日久的,一点警觉性也没有……” 窃贼小姐手中动作不停,大有上辈子朱厚熜见过的那些的网络上那些沙雕网友们指点江山的激昂。 “对呀对呀!” “还有那些飞艇舰队,动作迟缓……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实在是……” “您说的可真是太对了!” 听着耳旁的赞誉,金发美人有些不好意思,象征性的谦虚道。 “哪里哪里,我也只是尽了一个窃贼界公共知识分子的义……woc!你tm是谁!” 盗贼小姐突然大惊失色。 她机械性的转过了脑袋。 只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正站在一旁笑眯眯的朝自己招了招手,显然已经在此看了有一会了。 “你好啊!盗贼小姐?” 好你个头啊! 面前的金发少女刚想掏出匕首,像如今躺在地上的警卫那样将其打晕,但下一刻,感受着脖子上的真实之眼传来的反馈。 金发美少女瞪大了眼睛。 空无一物。 我超!大贤者! 哪个狗日的提供的情报!你们的眼睛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这么大的一个贤者站在这里,你们胡乱提供情报,可是把第一线的我给坑惨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考验 “不要担心,其实咱俩这回还算是同行来着!” 朱厚熜笑眯眯指着一旁那台十多米高,精巧无比,浑身哪怕一根最普通的零件,都由这个世界最为顶尖以太技术打造,为整个城市提供着近乎无限的能源供应的以太熔炉。 说道。 “不过如今遇到了一点小小的困难,盗贼小姐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东西卸了打包带走呢?” 朱厚熜拍着身旁这台吞吐着空气中巨量的能量的强大机器,这个世界的文明根基,对着身旁的盗贼小姐感叹道。 盗贼小姐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眼前如山的国之重器,又看看了自己的小身板,陷入了沉思。 我要是有这本事还用干这个! 但随即,意识到面前这位突然出现的贤者到底要干什么之后。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哪怕是贤者,这未免也太刑了! 我超!陌生贤者偷偷嵌入大议会地下的保险库中,竟是为了盗取地下的巨型以太发动机。 无论是贤者还是以太熔炉,都是这个世界最为宝贵的战略资源。 三十年前的弗兰条约规定的了在邦联参与国的范围内,贤者们不能随意干预凡间的战争。 以太发动机这种能够为一城的工业提供几乎所有需要的能源,需要数十位贤者历经数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才能打造的重要战略武器。 邦联政府更是严禁任何人私自拥有。 而如今,眼前的贤者竟然试图盗窃以太发动机。 难不成各加盟国的贤者们已经对邦联政府失望。 马上就又要打世界大战了吗? 平时只会嘴炮的盗贼小姐想到这个可能,忍不住瑟瑟发抖了起来。 “没想到这玩意还挺坚固——” 看着眼前咣当一声,面前男人轻而易举直接将号称就算是贤者全力一击的军用附魔以太合金板从机器上随意卸下。 盗贼小姐意识到的了这位看上去多少有点大病的贤者似乎是真的想要把这台巨型以太机器搬回自己家。 他似乎很认真的研究,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那个……” 直到不可力敌,认怂认得很干脆的盗贼小姐弱弱的举起了手来。 生活就像强*,如果不能反抗,那就享受。 “想要完整的拆卸的话,得先停下来这东西的运行才行——” 听到建议,朱厚熜一脸赞赏的点了点头。 很好,看来只能先突破再说了。 得到肯定的盗贼小姐还没得意,下一秒一只铁掌便打在盗贼小姐的脖颈上,金发美少女两眼一翻,当场趴在地上,有了一个婴儿般的睡眠。 “玄玄真炎,听我号令!” 朱厚熜抚摸着手旁这台傻大黑粗,无比可靠抽送着天地之间的以太化作最纯净的能量的科技结晶。 刹那间,随着能量被截留,整座城市刹那间陷入了最深沉的黑暗之中。 原本繁华的不夜之城瞬间死寂,紧接着便传来了人们惊慌不安的嘈杂声。 “不好!” 邓恩发觉城内出了问题,暗道不妙,但眼前之人早就在此地埋伏多时,又岂能让他轻易离开。 “灰烬之环!你们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打以太熔炉的主意,难道就不怕邦联将你们真的列入必杀组织的名单中吗?” 邓恩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面前这个本该三十年前,就死在诺汉王国毁灭的号角中的赤焰塔的导师,那些随着时代的丧钟而逐渐消亡的巫师们的领袖。 此时的他黑袍之下已经满是兽化的痕迹。 浑身长满了褐色的长毛,双眼是如蛇类一样冰冷的竖瞳,双足如马蹄,而握住法杖的手则朝着两栖生物转变,指头之间长满了蹼。 “你觉得都到了这个地步,我还会在意政府准备的什么名单,什么所谓的行动吗?” 听到对面的嘲讽,邓恩沉默。 “启明星庇佑着所有智慧之族!” 他说道,智慧之书翻开,启明星庇佑着他和所有贤者。 听到那个名字,眼前之物的眼中满是恨意。 他怒吼一声,双方顿时战在一处,争斗已不可避免,双方都使出了全力,刹那间地动山摇。 …… 那几乎是无穷无尽的能量……刹那间便协助着朱厚熜按照陨日神功的结丹之法,突破了重重屏障,在朱厚熜的眼前缓缓凝结着一颗真阳大丹。 没有青冥界所谓天地人三劫,一切都仿若水到渠成一般。 城市中的人们赫然见到大议院的上空出现了一团燃烧的巨大火团。 并且这野火越烧越大!直到撕裂了整片黑夜!将天空染得通红! 紧接着,人们看到启明星闪烁着无穷的光芒。 那个刚刚接待了朱厚熜的酒馆老板娘此时呆呆的看着头顶那些燃烧的火云。 身旁,酒馆常客的老约翰不可置信的说道。 “是谁在尝试沟通启明星,成为大贤者!” 大贤者,这个世界的顶尖战力,真正的具有战略威慑意义的强大战略兵器。 不仅实力强大,在得到启明星的指引之后,更是能在其领域对以太科技做出重大的突破和变革。 并参与进这个世界运行体系的真正根基,那些巨型以太熔炉的维护和制造的工序之中。 从根本上直接增强了整个以太科技体系的深度广度和实力。 “难道是红土城那位贤者的弟子,听说他已经攻克了汽电效应的十二道难关,在纯火元素的提取上取得了巨大的突破——” “又或许是临近的摩恩城的娜塔莎,她父亲自从三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中通过了启明星的使者三头狮的考验之后,便一直管理着摩恩的以太研究院,娜塔莎一直在学院中跟着他的父亲学习,说不定取得了什么成果——” 人们猜测着,但那一头蓝发如水般飘逸柔顺的老板娘此时呆呆的看着天空,像是发现了什么,摇了摇头,肯定道。 “不是他们!” 随即,当她看到启明星闪烁了三下,一道蓝光伴随着三头狮子兴奋的吼叫声射入了红云下的大议院。 “启明星的考验要开始了,如果不能凭借着超高的智力或是运气在博弈中战胜三头狮子的话……一切都只是空谈,现在猜测还为时过早。” 她心情复杂的注视着那道流星,说道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三头狮子狡诈无比,根本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全心全意替智慧之神选拔人才。 为了吞噬掉这些优秀者的灵魂,它会竭尽全力,利用自己手中的权柄,设置最苛刻的游戏规则,甚至不惜作弊。 每一个贤者,都要凭借着过人的智慧和经验,通过这恶狮的考验,方能得到启明星的认可,成为真正的天选之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结丹 确实,通常情况下是这样的。 但今天发生的一切,注定要让许多人的三观破碎。 只见天空中那道幽蓝色的流光宛如嗅见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迫不及待迅速下坠。 人们屏息凝神的等待着,这三头狮苛刻的考验注定是一场与命运漫长的抗争。 试炼持续一个星期半个月都是常态,有的甚至可以持续数月甚至数年。 但短短几分钟之后,还没反应过来的人们便看见一道流光以更快的速度迅速的升上了天空,仿佛身后有格外恐怖的掠食者追赶。 老约翰震惊的看着天空中散发着夺目的光芒的启明星将天空染成蓝色。 手中酒杯不自觉的重重砸在了地上。 酒馆内静悄悄的,纵然是老板娘此时都没有心情计较。 人们呆呆的注视着天空那颗闪烁着愉悦光芒的启明星。 人们知道,那是有新的贤者诞生的信号。 这……就结束了? 老约翰和老板娘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但随即,人们都狂喜起来。 一位新的贤者,对于这个以熔炉和贤者为根基的世界,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想必很快,邦联境内便会有各派势力进驻弗兰,到时候,将会带来多少机遇,不言而喻。 …… 在看到那个男人之前,作为启明星的使者,它已经在考虑一会该如何刁难今天的这个倒霉蛋,将他的灵魂吞入腹中了。 一想到那些贤者们鲜美的灵魂,口水迫不及待的从嘴角流下。 但—— 当面前浑身散发着主神的气息,一身幽蓝色的智慧与命运之神的祝福简直要闪瞎三头狮的双眼。 它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三行智慧之神所赐予的用以考验地上之人的恩赐咒文。 1.不得以任何手段伤害智慧之神的使者 2.双方需在相对公平的规则中进行竞赛,并角逐出胜利者赐予贤者的名号 3.对于失败者,智慧之神使者有权做出任何程度上的惩罚 这本是智慧之神为了让祂的神使能够行使权柄而设下的规则,但现在—— 三头狮目瞪口呆的看着第一条和第三条规则在来到男人面前之后瞬间消失不见。 只剩下第二条,其中大部分的文字还都被删去。 只剩下“公平竞赛,赐予贤者名号” 十个大字格外亮眼。 合着您是直接就不演了呗。 这玩意是智慧之神的私生子还是怎么说!到时候我是不是先磕一个比较好? 三头狮刚刚坠落到地面,还没来得及思考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就是这几秒钟的犹豫,给它带来了之后难以想象的灾祸。 朱厚熜眼见一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恶兽从天而降。 冥冥中,朱厚熜知道这是此界对于自己突破结丹的考验。 果然——哪怕是这个世界,突破结丹依然会有劫难降下。 朱厚熜愤而挥起了炎拳。 三阳玄火展开,二话不说,朱厚熜挥动长拳直冲此妖兽的面门而去。 “受死吧!孽障!” “等——” 话还未说完,那铁拳便重重砸在了三头狮的脸上,一拳之下,它当即翻起了白眼,几乎瞬间放弃了所有思考。 而且,更让它感到绝望的是,在几乎只是象征性的通知自己的情况下,这场关于贤者的试炼已经不由自己掌控直接开始了。 原来考生考什么完全不需要征求考官的意见是吗? 当朱厚熜还在疑惑面前此界天道的考验为何如此孱弱之余,面前已经在朱厚熜一连串的暴打之下躺在地上,满头是血的三头怪物勉强抬起一个还算完整的头颅,嘴唇嗫嚅,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你这孽障,还敢不服?” 看着面前无论自己如何捶打,但似乎所受伤害总有一个限额,无论如何都杀不死的怪物。 朱厚熜的心中不禁泛起了一抹寒意。 这东西,有点诡异—— 听到这话,看着面前的少年气势汹汹的走来。 三头狮瞬间清醒,嗷的一声直接从地上爬起,然后趁朱厚熜愣神戒备之际扔下一句。 “恭喜你通过了考验成为了大贤者,以后请以智慧之神眷属的名义继续造福这个世界吧!” 用比来时不知道快了多少倍的速度直接冲天而起,逃命似的向着启明星的方向飞去。 这就结束啦? 看着那三头狮落荒而逃的背影,朱厚熜心中诧异无比。 结丹天堑,似乎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难吗? 朱厚熜缓缓伸出手去,面前相较于古籍上所说的通体赤红,充斥着三阳真火的大丹。 如今此丹上不仅有红的有些格外离谱的三阳真炎,更有蓝色繁杂的符文在其上闪烁。 那意思是—— 以太,我等万物之根源。 指尖刚刚触碰到这段文字,耳旁便恍若有一个学识渊博到了极点的声音正向着朱厚熜耐心的解释道。 朱厚熜脸色先是震惊,之后是狂喜。 原来是这样—— 有了它,自己也可以像其它的贤者那样操纵着这个世界的以太,并且铸造修复那些能够撬动世界根基的巨型战略兵器,以太熔炉,朱厚熜更喜欢称之为以太永动机—— 朱厚熜扬天狂笑。 有了这个世界天道认证,今天开始,谁敢说我不是真正的大贤者。 看着眼前随风飘来的几许枯寂的枝叶,福至心灵一般,朱厚熜伸出了手去,让它落在自己的手上。 此时正是诺曼共和国秋季,手中这不知名的树叶枯黄,斑驳,布满裂痕。 正如这个正处于新旧文明剧烈冲突和变革的世界一样。 几乎要被这两种不同的力量撕成两半。 不过,是不是有点太顺利了—— 在喜悦之余,不知为何,朱厚熜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就好像有某种不可言说的力量,正在背后默默推动着命运的齿轮,引诱着朱厚熜将这个世界的科技源源不断的带往大明世界。 …… “怎么,考虑好了吗?” 朱厚熜坐在酒馆中,今天的老板娘打扮的格外艳丽,就连招呼客人都不再像以往那样热情。 第一百五十六章 联邦 哪怕是因为昨日传出弗兰城又诞生了一位新的大贤者的消息,无数人各怀目的涌进了这座城市,导致今日酒馆的生意格外火爆。 朱厚熜依然是那套来时的黑色晚礼服,他看着面前因为忐忑了两天一夜没有睡好的报童,说道。 “如果不想跟我走的话,我也可以给你留下些卢恩,大概够你生活一段时间了。” “……” 面前已经洗了澡,换上了一套中性装扮的少女此时却并没有立刻回答朱厚熜这个关乎自己后半生命运的问题。 而是把目光看向了朱厚熜身边的那个坐的格外端正的金发少女。 “她是谁?” 朱厚熜并不意外,实际上两人刚开始相遇时朱厚熜便已经有所察觉。 “达娜妮,一个因为失去了利用价值不幸被同伴抛弃的失足少女,看她可怜,一见到就抱着我的大腿求收留,表示下半辈子自愿给我做牛做马穿衣暖床,作为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我也只能无奈之下把她留下来了。” 达娜妮——黑暗中的反抗者。 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能起的名字。 不过,一直以报童掩盖真实性别的少女看着朱厚熜身旁一边做乖乖女,一边偷偷朝自己扮鬼脸的达娜妮,突然一阵巨大的危机感扑面而来。 这就知道名字了? 我还没有自报家门呢? “我想跟着你——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思考片刻,少女做出了回答。 此时对面达娜妮的少女听到这话,扮鬼脸的动作更加夸张了几分。 “那好——” 朱厚熜的手指轻敲木桌。 听到这话,身旁盗贼小姐达娜妮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瑞文娜,我的名字叫瑞文娜。” 残酷的自然吗? 面前少女的神色倔强。 从荒芜中降生,野蛮生长。 “那好,过两日我们便动身前往摩恩城去。” 又是一个免费的科研民工,果然是连上天都在助我! 已经有了此界正式身份,完全没有了之前担忧的朱厚熜想道。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 察觉门口的来人的身份,酒馆中所有人顿时起身相迎。 面前站着的老头朱厚熜再熟悉不过,正是昨日和那些巫师们交战被引出城去的邓恩。 “议长大人?您怎么来了!” 看见来人,身段妖娆艳丽的酒馆女老板连忙迎了上去,显然两人之间是有着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交情的。 邓恩朝她点了点头,而目光则看向了朱厚熜那一边。 “今天有老友到访,这里老夫就先包场了,娜塔莎,你不会介意我坏了你的生意吧。” “怎么可能呢?诸位,已点的酒水就当做赔礼了,今日免单。” 看着邓恩身后那几名虽没有配枪,但此时面色不善的扫视着酒馆众人的几名议会宪兵。 众人纷纷知趣的起身告辞。 场中很快只剩下了朱厚熜这一桌。 达娜妮大致能猜到朱厚熜的身份,因此对于这位议长的到来并不惊讶。 但面前瑞文娜看着直冲冲向自己等人走来的邓恩几人明显有些傻眼。 作为报童,她虽然平日里见不到这些城中的大人物,但是报纸上可是天天头版上都有这位名声赫赫的邦联造物议会的议员,弗兰城议会议长的头像存在的。 “无事——” 朱厚熜随口安慰道。 对于自己手下仅有的两个科技搬运工,朱厚熜目前还是比较在意的,对达娜妮说道。 “给这位老大爷让个座。” “不用,我坐这里就好。” 邓恩搬了张椅子,坐到朱厚熜对面。 身旁瑞文娜感觉自己现在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用紧张,我一会就走。” 身旁的宪兵队长欧文看着一向以对敌冷酷果决的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邓恩,此时却破天荒安慰起了一个从救济院走出的小女孩,不由得感叹世界的荒诞。 邓恩转向朱厚熜,看着面前正无聊到从啤酒中翻起酒花的少年,他正色道。 “我是代表联邦造物议会而来,来邀请你加入议会,并问问你对于未来有何考虑。” 联邦——而不是邦联。 朱厚熜敏锐的把握住了两者的区别。 “什么时候北大陆合众邦联竟然变成联邦了?” 朱厚熜来了兴趣,放下啤酒杯,问道。 听到邓恩的话,周围的几人反应更加剧烈,宪兵队长欧文的脸上满是兴奋,而老板娘的表情则是变得愈发复杂了许多。 “草案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拟定,下个月象征性的表决之后原本的北大陆合众邦联便要正式变为北大陆合众联邦。” 邓恩看着朱厚熜,神情平静。 “你意下如何?” “议员要承担什么义务?有什么权利?” 朱厚熜问了一句。 “你能在公开场合知道的那些议员们的权利我就不说了,就给你说说议员们凌驾于这个国家其它人之上的特权有哪些吧。” 邓恩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是联邦的法律豁免,在联邦境内,只要你不犯下叛国及反人类两种不可饶恕的罪行,任何执法机构都无权逮捕你,对你的所有指控只有造物议会才有权审理,并且你有权在造物议会上投出反对票以示抗议。” 他又伸出第二根。 “第二是联邦的财政补贴,每年只需要年底你在联邦政府内签字表明你一年内全待在联邦境内,联邦政府将自动给你补发一笔年金,并且如果你有意愿,可以申请境内任何一个没有其他议员驻扎的城市成为议长——” “这个倒是算了,我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学习——我本打算去摩恩城的以太研究学院看看里面有什么适合我的职位。” 朱厚熜说道。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写推荐信,让他们留几个教职供你挑选,顺便再让摩根从学院里分些股份挂在你的名下。” 邓恩眼睛眨都不眨。 “那么,合作愉快。” 朱厚熜在面前递来的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邓恩说的轻描淡写,但朱厚熜可不认为把邦联改成联邦会只是签上几道法案那么简单。 如果朱厚熜不同意,今日恐怕就只能做过一场。 虽然不怕,但对于赶时间偷科技的朱厚熜而言,得罪此地的官府对于自己未来要做的事情还是挺麻烦的。 不过——这对朱厚熜而言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有在濒临绝境时,联邦才会拿出更多平时根本不会拿出来的好东西,格外稀有的技术和资源跟它的盟友们分享。 “朱厚熜——像是新大陆那边的族群所用的名字……” 不过邓恩并没有在意,合众国本就是由各国的移民聚集在一起产生的国家,在其中新大陆的居民自然不算什么稀奇。 处理完之后,邓恩起身,这个雷厉风行的老头在给老板娘一笔钱做补偿后,临别时对朱厚熜提醒道。 “别忘了两个月后十二月初去首府恩琪参加第一届联邦大会,到时候联邦政府还需要贤者们集体在媒体面前表态,以震慑四方宵小。”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另一个世界的血脉移植技术 朱厚熜点头的表示自己知晓。 等到邓恩走后,一旁被称作娜塔莎风姿绰约的老板娘朝着朱厚熜走了过来。 “老欧恩的事情……不必强求。” 门口的邓恩见此感叹了一句。 本来还想跟两人说些什么,但是身旁的宪兵队长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脸色一变,下一刻便加快脚步离开。 “你有何事,但可直言——” 听着面前这位新晋造物议会议员的话,娜塔莎的脸上的笑容一僵。 于是不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不知道您对于旧时代的血脉巫师了解多少——如果您对他们感兴趣,想要在这方面的研究中取得突破的话,我这里倒是可以跟您做笔交易——” 血脉巫师—— 听到这个名字,朱厚熜不禁想起了昨日袭击弗兰城的那队人马中一直隐藏在人群中的那道身影。 充满了各种魔兽的气息。 “可以展开来说说吗?” 看着面前的议员对此表现出了罕见的感兴趣的态度,娜塔莎表情一喜,知道这次恐怕有戏。 “这是我父亲伊夫欧恩,前造物议会议员生前留下的关于对血脉巫师异化状态研究的手稿——” 娜塔莎从怀中掏出了一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手稿递给了朱厚熜。 这些受启明星指引的贤者们同这个国家一样,最讲究效率。 直接展示筹码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朱厚熜翻阅起来。 封面的作者一栏写着一个名字,伊夫·欧恩。 本世纪最伟大的古巫师学研究者—— 显然,这手写的称号是这位作者的自夸。 而书册里面的内容则不出意外的是这位曾经的贤者对于曾经统治着整片大陆的巫师们的各种各样的研究手稿,以及他们为何突然大规模失控的谜团的探索。 相传在过去,血脉巫师和诸神的祭司们统帅着整片大地。 祭司们可以直接同居住在群星之中的诸神沟通。 是掌握着无上权柄的诸神在人间意志的化身。 而巫师们的力量则来源于他们对于世界规律的崇拜。 他们崇拜着自然,又恐惧着自然。 为了打破的人体自身的桎梏,他们利用魔兽的血脉增强自身,模仿诸神创造咒文以窃取诸神操控风雨雷电的权柄。 他们行走在大地上,在世界各处铸造起一座座高耸入云的通天高塔。 以表明自己想要和居住在星辰之间诸神同等的野心。 其中最高的那一座名为白塔,是曾经所有巫师心中的圣地,可惜,伴随着启明星的降临,贤者们在人间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工业革命,那号称可击落众神之国的白塔也随着新纪元的到来和其它的那些被贤者们认为是旧文明的残次品一同扫进了历史的的垃圾堆中。 固然大部分的巫师组织都在造物议会的几次讨伐战争中被彻底摧毁,但还是有大量的巫师逃向了新大陆和更加荒芜偏远的地带。 据说在那些边陲之地,幸存的巫师们隐藏在黑暗的角落中舔食着伤口,并搜集着那些遗落的传承,试图解释如今正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可怕的事情,并积蓄力量试图重新夺回自己的荣耀。 在旧的那些巫师们留下来的传承手稿中,研究到深处无一例外提到了一个不可言说的存在。 那是一棵巨大的榕树。 森之母。 朱厚熜对于的这段介绍巫师历史的背景介绍并不感兴趣。 而是直接翻到了血脉巫师的一栏。 这位名为伊夫欧恩的贤者十分详细了血脉巫师们是如何挑选合适的魔兽,如何提取血脉,并将其移植到人体之中,提高受术者的资质,以铭刻更多的咒文。 相比于修仙界的妖血武者是让血脉不断适应受术者的躯体,为修炼成仙提供补充的思路。 巫师们的力量体系干脆就是直接建立在这套血脉移植手术上的。 在这方面,他们才是行家。 不是血脉适应人体,而是人体适应血脉,也正因此,往往受术者在仪式的过程中会生长出新生的器官,以适应魔兽血脉对人体的改造。 不光是容貌的改变,长出皮毛尾巴,尖牙等肤浅的改变。 受术者还有可能长出第二颗心脏,长出三个胃,多个脾脏,口中生出毒腺等等…… 正因为整套体系对魔兽血脉的过度依赖,巫师们的成就上限几乎在移植血脉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移植低阶魔兽血脉的巫师注定不可能突破到高阶。 并且还会伴有极其严重的移植后遗症,无法解释的失眠幻听,直到随着时间推移病情恶化,受术者们彻底的失控发狂。 虽然有着诸多缺陷,但是深入研究,却未必没有可取之处—— 倒是可以和妖血武者们相互补充借鉴。 朱厚熜合上了这本笔记。 “想必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研究资料存在吧?” 这本笔记中只是讲了大概的理论。 那些几千年来,巫师们总结出的如何移植血脉,和移植那些血脉,能够将后遗症降到最低的具体操作步骤,秘药,技术,符文才是巫师传承中真正的不传之秘。 也是拿来便可以直接复制研究的部分。 “当然,父亲失踪前并没有将他的研究资料带走,而是将其存放在了家里地下室中等待旅途归来再继续编写……” “失踪?” 看着面前神色激动娜塔莎,朱厚熜问道。 “是,这次要拜托您的正是这件事……在探索白塔遗址,寻找上个纪元巫师大规模失控的真相期间,父亲还发了书信,情绪非常激动,说自己正逐渐接近新旧纪元更迭的真相,甚至……还说了一些……一些疯话……” “疯话?” “是,疯话。” 说到这里,娜塔莎的神情犹豫了起来。 她不知道该不该给面前的年轻贤者说明真相,之前的很多本想帮助娜塔莎贤者都是在听到这段话后纷纷认为是伊夫欧恩自己的精神出了什么问题——然后带着好心被辜负的愤怒拒绝了娜塔莎请求。 当然,如果伊夫欧恩自己的精神没问题的话,这些贤者恐怕更是避之不及。 但考虑到只有了解当时的真相才更有可能找回自己的父亲,娜塔莎咬了咬牙,说道。 “父亲他在信中说,在白塔,他看到了这个世界真正的万物生灵的起点,以太的根流——森之母” “以及——” 说到这里,娜塔莎的声音也不免带着几分颤抖和恐惧。 她抬头,头顶那颗蔚蓝色的星体依然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将智慧之光布撒大地。 她打了个寒颤。 “启明星陨落之后的残骸!” 第一百五十八章 空禽部队 但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启明星如今不就静静的挂在天上。 并不断的回应着地上信徒们的祈祷,指引着贤者们带领人类开创更加美好的未来吗? 朱厚熜沉默。 怪不得,眼前的酒馆老板放着那么多的贤者不去救助。 反而要冒险尝试和自己这个新人做交易。 在这个贤者们统治的世界,每一个贤者理论上都是启明星的祭祀。 刚刚酒馆老板娘的话就相当于告诉祭司们你家神噶了,或者说现在的这位明显有问题。 贤者们说不生气肯定是假的。 毕竟,你别管现在的启明星假不假。 赐福人家可是真给啊! 真给那就是真的启明星! 不接受任何反驳—— 实际上,在突破结丹之后感受到启明星对自己恩赐,那随意操纵周围以太的力量。 朱厚熜并不看好这个所谓的真相究竟能在贤者们之间引发多大的波澜。 更别提这个世界那些贤者们,对于自己顶头上司金主老板可能存在的黑历史,那更是有多远跑多远。 开玩笑,我放着好好的贤者不当吃饱了没事干跟自己的衣食父母对着干。 不过—— 一旦见势不妙随时都准备提桶跑路的朱厚熜表示,这你们可算是问对人了。 “等明年,参加过联邦大会之后,我会动身前往一次白塔废墟,到时你也可以随行。” 朱厚熜将牛皮书揣进了身旁瑞文娜的怀中。 “多谢——” 酒馆老板眼含热泪,恨不得当场跪下给朱厚熜磕一个。 “不用——” 他看了看身旁性格各异的两小只。 向着门外走去。 现在万事皆备。 该去找些打白工小倒霉……不是,我是说该送孩子们去上学了。 —— 三月后,摩恩城,以太研究学院。 “瑞文娜,异种狮鹫特征的稳定遗传项目处理的怎么样了——” 坐在实验室中,喝着咖啡,正在看着手中某位从窃贼行业成功脱身,如今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科研民工的从良少女达娜妮递来以太新材料研究室最新的研究成果,朱厚熜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种新材料——灵气传导技术在魔能枪中运用》 材料学,除了天赋和努力之外,有时还需要一点点的幸运。 而所谓的灵气传导材料,当然是朱厚熜搞出来的,从大明世界搞了些灵木玄铁带到了这个世界。 具体的应用所需要的大量测试,自然是全都扔给了达娜妮来完成。 据说一进学院,刚刚还在幻想着学院生活的两位问题儿童在宿舍激动的一夜没有睡着。 俩孤儿,一个从小跟着救济院卖报纸,一个跟着老扒手上街行窃。 学习这种事对她们而言无疑是极为遥远。 结果第二天,当两人兴冲冲来到教室,被朱厚熜拉着报了个名之后,就直接被朱厚熜拉走去当科研苦力去了,一节课都没上。 具体问题全靠自学。 幸好朱厚熜借着学院股东和贤者的身份,表示她们两个有任何不懂的可以随时随地的找院里的学者去咨询。 才一路磕磕绊绊的走到现在。 靠着卖苦力弄出了一点成绩。 朱厚熜摸着手里的这件样品。 此铳通体银白,由于灵气材料的属性温和,导致不能像以太材料那样短时间内快速连发。 为确保威力只能暂时用射击速度换取强度。 朱厚熜向其中输入了些许灵气。 灵能铳上顿时闪烁着一道白光。 只要朱厚熜乐意随时都能将铳中的特制弹丸快速推出。 至于威力。 一枪下去,伴随着灵气弹丸的爆炸,足以瞬间炸塌一座土墙。 可以使用时充能,也能提前充能好然后分发给普通兵士使用。 朱厚熜现在对它安排还是禁军的专用武器。 这东西工艺复杂,产量稀少,很难普及。 普通士兵的火器也已经用这个世界的科技进行改良,并糅合进了这个世界独有的高强度材料。 朱厚熜拿出一旁类似于明廷三眼铳的黑色长棍。 底部是一根普通的长杆,最核心的部分是前部的三个用以太材料锻造的枪管。 上面安置有利刃,长钉,确保了兵士们在射完之后甚至不需要换兵器,直接可以抡起来砸人。 当然,三眼铳这种东西明廷早就有了,真正让这玩意进入朱厚熜眼中是它本身材质的极高强度,配合上贤者的祝福后,一次能够承载远超普通三眼铳,甚至远超一般火炮的极大装药量。 只要我黑火药装的够多,哪怕是普通的铁蛋,寻常有实体的邪祟挨上一下,也绝对是骨断筋折,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至于到底能装进去多少,就学院里那些研究员们的估计,反正一两斤烈性炸药装进去这三眼铳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至于开火之后人有没有事那就另说了。 朱厚熜很满意这东西的威力。 这玩意什么都好,轻便,坚固,就是有点费射手。 并不是不愿意偷些工艺水平更高的东西。 只是朱厚熜还需要考虑明廷目前所面临的威胁和承受能力,在修仙者和灵气资源极度匮乏的情况下,最重要的还如何快速的提高士兵战斗力,并做到可持续生产。 惠及更多的普通兵士。 至于人造机甲,卫星导航技术,动力装甲等等这些严重依赖以太科技体系的技术—— 朱厚熜表示仿制工作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急不得。 “差不多,已经有了比较稳定的新品种了。” 面前少女穿着白大褂,将一摞厚厚的资料放到了朱厚熜面前的桌子上,眉宇之间难掩眼神中的疲惫。 生物科技,作为朱厚熜的起家之宝,自然也是不能放弃的。 看着手中这份关于将代号“烈焰鸟”血脉与狮鹫融合的实验报告。 朱厚熜点头,见识过这个世界经过一代代筛选驯养已经成为优秀的空中运载作战工具的狮鹫。 无论是饲养,训练,作战等体系都极为完整。 朱厚熜便萌生了将其血脉进行定向引导,以适应大明环境的新品种。 不知道是否是某“神鸟”的血脉太过于给力,手术非常成功,新物种在各种极端环境下都表现出了极强的适应能力。 唯一略微有点遗憾的就是这东西的外貌。 朱厚熜看着面前资料上的图片。 那是一只扬天长鸣的雄壮禽类。 身材雄壮,爪牙锋利,眼神锐利,双足健硕,几乎完美的身材比例,没有丝毫赘肉存在的空间,从头到脚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只不过,这玩意朱厚熜怎么看,除了翅膀长了点,怎么那么像小时候家里院里养着用来打鸣的傻公鸡。 第一百五十九章 接着奏乐接着舞 算了,丑点就丑点吧。 只要能用就行。 “你早点休息——” 朱厚熜看着身旁少女打着哈欠,十分担心这位无底薪打工人的身体状态。 万一哪天不幸猝死工位上,虽然异世界根本没有五险一金,但之后的工作该谁来完成呢。 死可以,但不能影响研究的进度啊! 面对朱厚熜的关切,身旁的瑞文娜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锁好实验室的门后,便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开一罐研究院内部特供,据说特别有效的能量饮料后,打开了一旁的收音机,随即便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这姑娘怕是这段时间累的精神有点恍惚了。 看着她的状态,朱厚熜不免考虑着要不要给她和达娜妮放个假什么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白塔。” 瑞文娜深深的打了个哈欠,从桌上拿了一封从弗兰城寄来的信件递给朱厚熜。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封信——我很怀疑如你再敷衍的话她会直接上门。” “再等等——现在的情况不明,月初联邦才刚发表宣言,很多野心之徒蠢蠢欲动,想要拉拢那些反对联邦的贤者们生事——” 朱厚熜整理了一下自己这次要带回大明世界的东西之后,随口说道。 此时,收音机里正巧播放到了邓恩宣布弗兰城无条件支持联邦决议的宣言。 当听到邓恩表示造物议会将不惜一切代价执行联邦议案,并不怕任何势力威胁的时候,长叹一口气。 “真的要打仗了吗?” 她感叹着,即使是天天被朱厚熜使唤的脚不沾地,她也能感受到如今学院内的暗潮汹涌。 无论是老师和学生,面对造物议会毫不掩饰的想要增强联邦权利的议案,喜悦者有之,憎恶者有之,但更多还是面对着即将动荡不安的国家发自内心不安和惶恐。 野心家终究还是少数,如果可以,谁想天天生活在仇恨,杀戮,死亡和痛苦之中呢? 大明世界的人类不想,这个世界自然也同样如此。 “如果反对派敢公然冒头的话,造物议会恐怕不介意直接出兵荡平所有敢反对此事的国家,毕竟大多数贤者和枢机卿都站在他们一边,他们的优势太大了,自然不介意掀起刀兵。” 朱厚熜回答道,他看着面前瘫倒在沙发之中完全不想动弹的少女脸上的那抹愁容。 “怎么?你很担心——” “弗兰城里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孤儿,战端一开,弗兰城势必会像三十年前那样成为前线,到时候没了救济,他们该怎么办呢?” 瑞文娜犹豫了片刻,虽然知道自己已经欠了朱厚熜很多,但还是放心不下,说道。 三十年前,造物议会消灭了不听劝告,仍旧给予巫师保护的诺汉王国,并用造物议会所持有的巨型兵器彻底毁灭了弗兰城。 如今的弗兰城是在昔日的废墟上重新建立的。 其中的居民多是诺汉幸存者,联邦军人及家眷,从更南方的星汉同盟偷渡来的流亡者。 除了少数联邦军人和联邦移民,其它的人多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孤儿自然也是到处都是。 为了不让饿死儿童这种事天天在弗兰城上演,给联邦政府抹黑,弗兰城的救济事业因此格外发达。 朱厚熜对这套救济体系实际上是十分赞同的。 当然,仅仅是对救济社会弱势人群的动作而言,不带任何政治意味。 那么,在大明,是否可以让一部分人出钱出力去给那些流民老弱一口饭吃呢? 比如说各地道观,寺庙,乡绅,宗室—— 国家每年给了你们那么多免税政策,赏给了你们那么多土地,让你们稍微拿出点粮食出来,做点好事给灾民口饭吃,不过分吧! 朱厚熜想道。 他安慰着面前的少女。 “如果战争真的展开,我会和你一起弗兰城,将更多无辜的人从战火中拯救。” 瑞文娜点头,随即沉沉的睡去。 …… “来人啊!接着奏乐!接着舞!” 青州城内,一处被东征大军征用,以暂做皇帝行宫的豪宅。 朱厚熜隔着老远,就听见从中传出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虽然优美,却道尽了历朝历代的暴君们的荒淫无度—— 听着房内管弦阵阵,见房内无数妙龄少女身着暴露,衣诀纷飞,朱常宁的声音再度传来。 “诸将莫要害羞!今日看上了哪家尽可直接招来,古来百战沥血,今日芙蓉帐暖春宵度,岂不是一桩美事——” “还不敢!来!我给你们带个头!我先挑!你们两个,对对对!就是领舞的那两个过来,服侍将军我饮酒,伺候好了重重有赏!” 紧接着便是金银被砸在地上,舞女们的欢呼和乐师们更加卖力的演奏声传来,伴随着朱常宁畅快的笑声。 何等的荒淫!何等的无道!何等的……令人羡慕! 朱厚熜自认为自己是个正经人。 是个要面子的人。 虽然上辈子自己也想过要是自己当了皇帝就要如何如何,但真穿越过来,他还真干不出这种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很不合适的——很煞风景,但是朱厚熜还是要说。 整顿明廷内部的歪风邪气,已经刻不容缓。 小兔崽子!你爹我都不敢这么办!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随着屋门被彻底推开,朱厚熜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小兔崽子的破坏力。 只见此时东征大军中几乎四十岁以下年轻将官的都尽数到场,禁军的几个指挥使更是一个不落的。 人们觥筹交错,举杯欢庆,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就连朱厚熜本以为挺正经一个锦衣卫指挥王佐此时都赫然在列,并且手边还坐着一个给他当孙女都嫌小的豆蔻少女给他斟酒。 而正坐在最中央的朱常宁就更了不得了。 上下左右直接被歌女美姬围满,两人斟酒,两人夹菜,两人剥水果,两人负责捏腰捶腿,剩下几人充当气氛组,近距离给朱常宁表演辣舞。 好好好!开y趴不带我是吧! “出来!有要事跟你谈谈!” 听见屋门被推响,众人纷纷扭头看去。 只见一人冲着坐在中央的禁军统帅的勾了勾手,平静的说道的。 只不过当看清来人,场内众人顿时刚刚有多乐现在就有多慌。 朱常宁更是吓得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 第一百六十章 三封信 惹得两侧侍女咯咯直笑。 场内能认出皇帝本人的到底还是少数,大部分也只能在祭典和行军中遥望皇帝的背影。 能当面面见天子的人终究还是少数。 王佐试图的竭力降低的存在感。 但还是被此时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喜怒的天子一眼瞅见。 “战事艰苦,偶尔放松一下也未尝不可,王佐!” “哎!臣在” 本来都已经打算今天焕发人生第二春的王佐哆嗦着站了起来。 听到这话,场中原本还算正常的氛围顿时降到了冰点。 人们脸色僵硬,面带恐慌。 但让众人下意识的松了口气的是,皇帝并未对众人阵前荒淫的表现有什么处罚。 “今日宴后,全军将士每人发银十两,从内帑里拨,再让户部从国库里调些绢帛丝绸出来,赏赐给将士们的父母妻儿,安顿家室。” “此战为国为家,不可使将士寒心。” 两份赏赐,意义各有不同。 把朱常宁叫出来,看着面前在自己面前东张西望,盼望着有人能突然出现传来前线军报能将自己救走的朱常宁,朱厚熜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批评自己。 而是问起了对于青州李家和那些恶鲤的收尾工作。 朱常宁连忙回答。 “我已经命指挥使高祥在青州城四面张网,焚烧鲤鱼的尸体无数,朝廷新派来的县官我也有所叮嘱,让他在任上注意护城河中鲤鱼的数量,定期派人处理,如有不对及时上报朝廷处理。” “至于李家,官兵清点过李家众人的尸体之后,将其连同宅院都一把火全部烧掉了。” 朱常宁小心翼翼的说道。 见朱厚熜并未生气,只是缓步向前。 方才松了口气。 全都处理了吗? 朱厚熜想到在青州发生的这些事情,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前朝余孽,隐藏青州勾结官府,残害大明之民。 但谁能想到竟有陈汉遗种和鲛人邪祟潜伏大明百年,甚至差点篡夺大明江山的阴谋隐藏其中。 朱厚熜不免对这个世界的危险认识更加深刻了几分。 有时候他的敌人并不仅仅在战场上,平静表面下潜藏的阴谋诡计同样不得不防。 而天下像青州李氏这样有异术者何止万家。 其中多少真的是像他们自己宣称的那样,得到了鬼神祖宗的荫庇,从而驯服妖魔,庇佑一方呢? 大明,看似平静的汉地之中,到底还隐藏着多少前朝无法彻底清理干净的鬼祟邪党,已经和这个国家融为一体的魑魅魍魉。 任重而道远啊! 朱厚熜想道。 他将朱常宁带回了自己的书房。 开始阅读着自从登州大战以来从各地传来的信息。 有三封信,一封来自京城,一封来自西域,一封来自金陵。 这三封信被黄锦从众多传达到京城的信息中调出,用朱砂写上一个大大的急字,随即发向朱厚熜。 朱厚熜先开启了京城的那封。 里面的内容很简单,是关于朱厚熜在嫔妃面前许诺要学太祖分封藩王之后,朝堂中顿时掀起的轩然大波。 群臣们分成两派,一派是真的能从分封藩王守卫边疆中获得好处,表示太祖皇帝的遗训,哪怕时隔百年,我们也要坚决执行。 这些人以后妃背后的亲族,皇族宗室和京中勋贵子弟为首。 另一派的成分比较复杂了,有担心分封藩王镇守四方会削弱自己的权利的北方军头,害怕皇帝趁机发挥,派藩王到南方垄断江南贸易的江南士族,以及极少数真的担心靖难之事重演的南方士族。 还有数量众多的大明吃瓜群众乐子人。 毕竟,除了直呼分封藩王会导致神器不稳,靖难之事不可再演的观点之外,另一种观点认为,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因为分封藩王才导致的靖难,而正是因为反对分封藩王进行削藩所以才导致的靖难?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亲爱的太宗皇帝陛下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哪怕不被削藩逼到绝路上也会自己跳出来主动造反? 要是谁真敢这么认为,公开质疑太宗皇帝的人品,那你确实是九族疑似有点多了。 不过两派的讨论太过激烈,就连内阁也隐隐有分裂的势头。 梁储几次请求太后表明态度,表示那只是皇帝在家宴上开的玩笑,以安定天下舆论人心。 但蒋太后表示自己身体不适,近来不便见客,让梁储吃了数次闭门羹。 如今这老头夹在两派人之间,头发都快愁白了。 “他这个首辅不好当,老头子人已经七十多了,之前就因为正德朝跟杨廷和走的太近被打成了杨党,御史们知道他要接任首辅之后纷纷上奏书要弹劾他,也不知道是谁指示的。 他这个人一辈子兢兢业业,想要搞出点成绩来告慰先贤,恩泽子孙,辛苦了一辈子,终于等到杨廷和倒台,可惜没有多少人能理解他的苦衷。 下面有王琼,袁宗皋,毛澄几个人眼巴巴等着接班,背后都是北方的军头,南方的士绅,还有王府旧臣的暗中支持……有的资历比他还老——都等着一阵风吹来把他吹下台呢,今年的科举选出来的新人看朝廷大胜西南,血气方刚的年纪,急于证明自己,他是真的怕出什么乱子!” 朱厚熜把这份书信交给了面前的少女,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我又不当皇帝,看这些有什么用?” 她十分警惕的看着朱厚熜。 日!合着你这么早就决定当个合格的米虫掏空大明的国库了吗! 朱厚熜看着她的表情,感觉给她画饼无疑是对牛弹琴。 喂多少吐多少,说不定还要反向pua朱厚熜好好努力争取攒下更多的家业供她霍霍。 甚至直接反问朱厚熜身为我爹大明天子,凭什么你不努力让我和大明百姓都过上好生活,反而让我努力给你打工! 这小兔崽子! 想到上次离别时,朱厚熜随口一问下一代大明皇帝应该具备哪些良好的品德,暗示她稍微收敛着点,结果这小兔崽子坚定的表示等朱厚熜一寄谁给的钱多粮多就给谁干活,让朱厚熜一时哑口无言。 一时久久不能回神。 第一百六十一章 祸事连连 你说我是该说你率直,没跟你老子我像后宫那帮娘娘们一样玩心眼而感到高兴。 还是为你这种完全不在意维持着天下基本稳定的封建礼教制度的危险想法而感到担心呢? 朱厚熜决定打亲情牌。 “你弟弟载基是皇长子,未来大概率是要当皇帝……” 到时候你就是帝国长公主,统帅禁军拱卫皇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坐镇京师震慑四方藩王,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想干什么干什么—— 朱厚熜开始尝试从亲情入手,继续喂她吃饼。 在朱厚熜预想中,有灵根的皇子派往各方,率领部分禁卫开藩建府镇压各地,开化蛮夷,驱逐邪祟。 而朱常宁则带着公主们统帅着帝国最精锐的武装力量拱卫中央,维持天下秩序的稳定。 定然是万无一失啊!万无一失! 朱厚熜如今已经隐隐有所感觉,自从突破结丹之后,化劫法带给自己的助力比之以往要小了很多。 自己的修为恐怕不可能像之前那样短短两年时间便有翻天覆地的改变了。 动辄数年数十年的闭关苦修恐怕在日后也将成为朱厚熜战力增长的方式之一。 即使朱厚熜能靠着两个世界的时间差抵消此种差距。 但以防万一,太子监国这种后手还是要提前准备的。 “额……” 见自己亲爹一副你不吞下这饼我就硬给你塞进去的态度,朱常宁也只能皱着眉头,犹豫了几下勉强点头表示同意。 “如果你是首辅,你当如何反应——” 朱厚熜重新开启了这个话题。 “我……” 虽然朱常宁很想说首辅这玩意谁爱当谁当,你问我作甚。 但看着老父亲核善的面容,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 “我都听爹的——” “不对,你要表面上表现的犹豫不决,暗中策动御使上书,借着此事趁机把那些平日里靠着常规手段无法对付的蛀虫们统统扔进锦衣卫诏狱里!” “好好好,扔诏狱——全扔进去……” 朱常宁随口敷衍道。 好小子你是真油盐不进啊! 看着面前对于大明朝廷满脸的不上心的朱常宁,朱厚熜只是叹息。 对于这种问题儿童,自己总不能真的挥起天子龙拳给她一顿来自老父亲的爱的教育……吧。 “算了,一会你带着宴会诸将,把这些东西都拿过去试试——” 朱厚熜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奇形怪状的改造兵器扔给了朱常宁。 “这边是给禁军的,这边是给普通士兵的……” 看着对于兵事还算热衷的朱常宁,朱厚熜只能望着她迫不及待远去的背影再次叹息。 你说,我自问一生文治武功——好吧几乎没有文治,全是武功,怎么就生了个这玩意呢? 朱厚熜坐定后,放空自己,拿起御笔回信。 “宫中之事,你与母后商议,自行决断便可……” 这是给黄锦。 斟酌片刻,又给已经入阁,掌管都察院的左都御史王守仁写信。 “还望约束士子,团结众僚,勿让忠良受害……” 处理完了这些事情,朱厚熜又打开了第二封急报。 是郭勋从西亚折回的奏报。 “陛下圣安,臣此次西行,沿途所见鬼祟横行,妖魔遍地,人不堪命——愈往北去妖魔便愈发猖獗,尸骨如山,无人收敛,遗民东盼,以望我大明王师来拯黎庶与于苦海……” “此去沿途所过三十余国,君王文武,多半已成邪祟傀儡玩物,其形可怖,招待我等上国使臣,以头骨为杯,人皮为鼓,烹煮活人以为乐……真可谓“蛮夷君长率众食人”,所见汗毛倒竖,冷汗淋淋……” “古波斯之地,今为萨法维所统,国朝初建,有扩图之雄心,然新近屡遭大败,君主常年征战,缠绵病榻,太子年弱,强敌环伺,有内乱之忧……” “万幸臣不负圣望,如今金德天命已破除封印向北遁去,臣路上偶然所得一物,疑似昔日征服波斯的蒙古帝国余裔帖木儿所持成吉思汗之金箭,臣肉眼凡胎,不知真假,已随信送至京城待陛下一观。” “如今元庭有西征之举,罗刹有东进之势,回返天朝,战乱无休,路途愈发艰险,恐跋涉数月,我等将士,思念君父,念及天子仁厚,常夜间望月悲声不能自止,定尽快归国,叩见陛下,望天子身体安康,吾府军前卫指挥郭勋,诚惶诚恐,稽首顿首上言。” 忽略一顿吹捧臭屁。 朱厚熜知道,这回蒙古人恐怕已经没心思再南下进攻大明了。 成吉思汗遗藏,黄金家族正统的象征,对于他们而言,甚至比天命还要重要。 更何况,西方的那个敌人已经逐渐朝着自己露出獠牙,并似乎得到了蒙古人曾经赖之立国的金德天命的认可。 对于俺答汗而言,还有比这样的敌人更加危险的势力存在吗? 既然北方暂且无事,那么是时候集中全力,将留在山东,随时准备挥师北上驰援的明军调往南方了。 彻底击溃沿海鲛人了。 朱厚熜想到,他打开了第三封信。 是从金陵南直隶发来的。 朱厚熜看完,却是眉头紧皱。 咄咄怪事! 南直隶官府所言,金陵城周边,近来有帽妖作祟,掳掠生民,官府调集周围道观僧人道士前往做法,又命地方卫所调遣官兵巡逻布放,却依旧不能制止。 每到夜间,那帽妖便要飞入空中,捕捉百姓。 百姓躲入家中,它便化为饿狼,潜入百姓家中将其掠走。 南直隶无法处理,希望朝廷能派人来处理。 当然,若是事情仅仅是邪祟伤人那么简单,朝廷直接从京城钦天监派遣特使前去处理便可。 如今东征在即,根本不必送到朱厚熜面前。 但事态真正开始严重起来是从坐镇钦天监的监正李璇和天师道天师张永续的联合上书开始的。 监正李璇遍寻历代钦天监档案,从北宋的一份秘档中发现了与今日霍乱南方之妖相类似之物。 “(五月)丙戌,河阳三城节度使张旻言:“近闻西京讹言,有物如帽盖,夜飞入人家,又变为大狼状,微能伤人。民颇惊恐,每夕皆重闭深处,以至持兵器捕逐。” “(六月乙巳)是夕,京师民讹言帽妖至自西京,入民家食人,相传恐骇,聚族环坐,达旦叫噪,军营中尤甚.“ 而今大明不只是南直隶,江浙沿海,多地都已经有州府奏报发现此种妖祟夜间作乱的痕迹。 其行踪几乎已经遍布整个南方! 第一百六十二章 金陵 今夜,南直隶的夜晚格外的安静。 作为帝国的两都之一,南直隶一直承担着向北方帝国财政源源不断输送南方给养的巨大作用。 依靠着各级布政司从南方源源不断收上来的钱粮,四方经水路汇往南京,然后再向北输送到帝国的真正的政治中心京城。 可以这样讲,如果失去了南直隶这个枢纽,明廷将有很大概率失去对南方真实情况的了解。 虽然之前南直隶也没提供多少真实信息给朝廷也就是了。 不过,作为南方当之无愧的首府,南直隶在整个帝国的作用确实是无法忽视。 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书泼洒笔墨,书写着金陵城的繁华富有,抒发着对于这座相比于军事意味更重,冰冷肃杀的北方都城,金陵并没有像北方城市那样军事上的强制的宵禁,就连夜间都是灯火通明,人们彻夜无眠,是充斥着的纸醉金迷的糜烂气息的繁华之所。 但今日,金陵城的城门却早早的关上,城中的店铺也是早早的歇业,挂上牌匾宣布提早歇业关门大吉。 街道上原本拥塞的行人也变得稀少,平日里很少见到的官兵和差役们巡行在的冷清的街道上,打着灯笼,紧张的了望四周。 纵然是街道中夜猫偶尔传出的鸣叫,都能吓得这些早就宛如的惊弓之鸟的兵士们汗毛乍起,惊恐莫名。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来源于几个月前的那在天空突然出现的如帽一般奇异的飞行物。 每到夜间,它们的便从黑夜中四处飞出,捕捉行人,有的甚至会潜入居民家中,吞噬居民。 “李大哥——等等我——” 两名金陵的捕快一高一矮,走在前面的是隶属于南直隶管辖的南京锦衣卫百户李长寿。 据说此人家里原本是江南富商,后来其父在海上出了意外,家里便将正在武当学武的李长寿叫了回来主持家业,并花巨资在锦衣卫中买了个恩荫,挂在了南镇抚司名下。 身后小捕快气喘吁吁的跟在李长寿后面,看着面前健步如的锦衣卫百户,目光中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羡慕的神色。 “李大哥不愧是想要参加武举的高手,要是我也有这么好的本事就好了!” 名为王小虎的少年常年干着农活的皮肤黝黑。 他并不是金陵本地人,原本是因为躲避西南兵祸舍弃家业逃难的流民,一家人在路上遭了马匪,父母被杀,两个妹妹下落不明。 他一路上靠着讨饭来到金陵,卖身给城中富户挡了官府的徭役,被拉到衙门里当差,虽然没有工钱,但至少饿是饿不死了。 南京到底富有,哪怕是王小虎这种快板的差役都能领到一月一两二钱的补贴。 那可是实打实的银子啊! 王小虎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钱。 除了两个妹妹多方打探依然没有下落之外,王小虎对于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 有通铺住,有饭吃,有活干,而且当差虽然夜里多半是要加班,但相比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生活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 可就是在王小虎眼中这么好的差事,却是被富家公子们弃之如敝履,唯恐朝廷把自己征去当了这苦差事。 “噤声!” 李长寿提醒道,整个南京城如今都静悄悄的,往日灯火通明的南京城如今也都纷纷熄了灯,生怕黑暗中任意一点火光吸引了天空中那些随时都可能出现的“帽妖”们的注意。 李长寿扶剑,示意身旁的少年注意。 正值深秋,月朗星稀。 正是那帽妖出没的时节。 李长寿面色凝重的盯着天空,眼眸中闪烁着几分思索。 这些帽妖,对他而言算得上是老朋友了。 自己父亲当年出海出事前,跟父亲一起出海的幸存者回忆,船只被巨浪掀翻前天空中便有如同如今南京城上空“帽妖”一类的生物出没。 海中隐隐也有庞然巨物的身影游荡,发出阵阵低吟,掀起巨浪,吞没船只。 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家人们看着那只被水手们从鲨鱼口中冒死夺回的断臂,悲伤痛苦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一想到此,李长寿便不由得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秋水长剑。 无论如何,他都要查明当年发生的真相。 这也是他不惜卖掉了家里多年经营的酒楼,也要进入锦衣卫的原因所在。 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李长寿带着身后金陵城内配发给自己的帮手,一边仔细的视察着四周,一边想到。 南镇抚司原本的职责主要是负责锦衣卫的法纪、军纪。 并没有像北镇抚司那样拥有诏狱,常伴君侧,处理皇命钦案,可以自行逮捕刑讯朝中官员那么大的权利。 但这次,因为帽妖事件太过于骇人,影响范围过大,并且还波及到了朝廷的南都金陵。 从京城直接向当地的锦衣卫下了谕旨,要求南京城的锦衣卫们随时待命,等待朝廷处理此事的钦天监要员和禁兵到来,协助其解决霍乱南方数省的帽妖。 并且,不久朝堂扫荡东部沿海的东征大军也将南下抵达金陵,据说天子要趁此机会去孝陵祭拜太祖皇帝。 顺路看看某位建文皇帝的衣冠冢。 到时恐怕会传令南京上下官员到御前面圣,亲自问询此事。 李长寿的心中激动难耐。 如若能趁此良机建立功勋,不光是可以得到父亲死亡的线索,还能够凭借此申请调往京城,加入禁兵。 作为南方曾经有名的富商子弟,他可是很清楚在如今,这位新天子登基之后,那些随天子征战四方威名赫赫的天子禁军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是真正可控的超凡力量。 是生命本质的升华—— 今年的武举竞争太大,看着那一个个闻名天下的武学姓氏,李长寿对自己能够在武举中脱颖而出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 “昨天你妹妹的事情我已经把画像寄给了在西南当差的几个兄弟,让他们帮忙去沿途官府找找收拢的流民中有没有类似的人在,生死有命过好当下便是,勿要太过担心。” 李长歌安慰道,这个王小虎为人还算正直,如果写几封信就能帮到别人,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这个世界普通人的生活本就艰难无比,因此更加注重团结共存。 “多谢——” 王小虎激动不已,但还没将感谢之情表达出来。 “别说话——” 就被李长寿单手按住。 他目光如刀,仰头死死的盯着天空周某个幽蓝色的小点,压抑着心中的激动。 “有情况!” 第一百六十三章 如狼之物 “娘子!家里还有什么吃的吗!” 刚刚从制造局谈完今年送往南洋货物的具体数额的海商刘言回到家中,看着漆黑一片家中压低了声音喊道。 而今朝廷放开各国朝贡的贸易数额限制,海上行商虽因为鲛人作乱仍不便,但路上商路却已然畅通无阻,因此各个织造局今年的订单倍增,连带着他们这些和织造局合作的商队都忙了起来。 喊了两遍都无人回应,刘言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原本累的七仰八叉的躺在躺椅上的他顿时警觉了起来。 “娘子!娘子!” “叫什么叫!孩子们还睡不睡了!天天回到家不是吃就是睡……” 随着妻子絮絮叨叨的穿衣起夜的声音响起,看着面前一边抱怨自己回来太晚,一边给自己从竹筐中拿出两颗窝头的女人,刘言悬着的心才算是勉强放下。 刘言也不嫌弃,蘸着油碟几口一个快速吃尽,伸手便还想去拿,却被妻子抬手打落。 “家里面没粮了,这是给公婆和孩子们留到明天早上吃的!你要是都是吃了家里人明天吃什么去。” 看着面前妻子冷若冰霜的面容,刘言嘿嘿的干笑两声,知道妻子还是为早上的事情生气。 上前便握住妻子的手,女人还想挣开,但看刘言神色着实可怜,又软下心来,不再挣扎。 刘言见此心中有了谱,说道。 “当今天子圣德,不忍见因为四方战乱,人们无家可归,饥民们卖儿卖女,让各地富户,宗室捐钱捐粮,帮着朝廷作赈灾,安顿灾民之用——” “你倒是好心,我的刘大善人,流民可怜,你别忘了咱家还有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家里存米今早都被你捐出去了,要不是我之前和邻家的赵二姐之前挖野菜的时候弄了些窝头,明天咱们全家都要饿肚子——” 说着妻子抓着刘言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怎么那么命苦,嫁给了你这个夯货,弄得家里面一点吃的都没有……” “莫哭莫哭,明日我去粮铺买些就是了……” 刘言将妻子拥入怀中,拍着妻子的肩膀,安慰道。 知道妻子是刀子嘴豆腐心,今早捐款的时候,泪眼汪汪的把自己的嫁妆都拿了出来换了银子给了岭南宣慰使司的马队们。 两人如今都已过四十,当然不是旁人忽悠两句,喊两句口号便傻傻掏钱捐款的傻小子了。 自己家时代为将,到了自己这才转行经商。 妻子也是出身书香门第,算是半个高门小姐。 平日里各路牛鬼蛇神办的各种募捐款项,两人的态度都堪称冷漠。 这次之所以如此激动,大概是看着那些坐着驴车,奔赴西南的年轻士子的车队,听着州官宣读的天子言辞恳切,希望明廷上下精诚团结,共渡难关的诏书,隐隐的感觉到,这次自己捐的每一分钱,大概真的能落到流民口中成为自己同胞救命的粮食。 而不是如往年一般塞进了某些贪官污吏,不法豪商的口袋,让其大吃大喝,继续肆无忌惮的欺上瞒下,掳掠民脂民膏。 如果自己的钱每一分真能帮助到自己的同胞,想必没有多少人能面对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人民的苦难而无动于衷。 可惜,就像历朝历代所反复发生的那样,本应该救济孤寡贫弱的官方救济机构,唐朝的悲田院,宋朝的安济坊,元朝的众济院,明廷养济院,最后都成为了士族官吏敛财的工具。 上骗朝廷的拨款,下欺百姓捐钱捐粮。 弄到最后,明人们自知受骗,自然也就对这些所谓的“善举”冷眼旁观,再不肯多掏一分一毫了。 “唔……” 妻子泪眼汪汪的抬头,本已经结合二十余年的两人月光下对方,刘言眼中此时竟颇有几分徐娘半老,我见犹怜的韵味在其中。 眼见孩子们都已经睡下,刘言竟破天荒的来了兴致,将妻子拦腰抱起,就要朝里屋走去。 “你干嘛——” 妻子慌乱起来。 见刘言神色坚决,脸上不免染上了几分绯红。 “还饿不饿,我明早的那份你先吃了吧——”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不是。 刘言嘿嘿一笑,正待他准备吃饱喝足晚上加班之际。 突然从门外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便见一道蓝光出现在院子中。 不好!帽妖! 想到近来让南方各省人心惶惶的传闻,刘言脸色大变,连忙对妻子喊道。 “叫醒孩子们和我爹娘从后门先走——” “你呢——” 妻子冲进里屋一手抱着幺儿,一手摇醒大儿子和女儿,焦急的朝抵在门口的刘言呼喊道。 父亲母亲也已经苏醒,此时母亲正打开窗户,拉着孙子孙女向外翻窗逃去。 “你跟你婆娘先走——” 刘言感受着身后门板处传来的巨大撞击,和庭院中传来的如野兽般的阵阵低吼,刚想让妻女们不要管自己快走。 便见自己曾经担任过南京守备巡防的父亲拄着拐杖走来,冲自己说道。 父亲的力气如牛,一把便将刘言提起来自己顶了上去。 “我死不足惜,全家人没了你都要饿死——” 看着神情悲伤不肯离开的儿子。 老头白发苍苍斥责道。 “常言道三十而立,你今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怎么还像个愣头青一样婆婆妈妈,快逃去——保我刘氏香火。” “想想你母亲,你死了老婆孩子都该怎么活——快走。” 门后的撞击一次比一次猛烈,万幸那东西目前似乎这次只有一只,老丈提起一口气还能勉强应付。 “找背光的地方跑,不要被那些蓝光照到!” 刘言悲伤在原地徘徊,他自是明白父亲的意思,却无可奈何,时态紧急,只得最后望了父亲一眼,含泪抱起女儿穿过窗户,趁着夜色翻墙而走,直奔府衙而去。 来吧,孽畜—— 老丈眼中闪过了几分狠色。 那东西见门庭坚固,便不再撞击,在门外伴着月光拉出一道摇曳的身影。 显然是想要破窗而入。 他抄起了手杖,一柄短刃暗藏其中。 残酷的生存环境维持着人们坚固的宗族观念。 没有谁是不可以牺牲的,人到了年纪都要死去。 关键是为何而死。 终于,伴随着一声低吼,那东西冲破了窗户,如狼一般的身影扑了进来,一双绿眼在黑暗中闪烁着邪异的光芒。 第一百六十四章 南直隶 扑面而来的腥臭,潮湿让老人感到异常的不适。 他握紧了手中的短剑。 面前的东西上半身如狼,下半身则似人。 有些地方明显是从其他生物上取下,浑身用某种类似于针线一样的物体改造而成。 缝合之处如果不是那些黑色的线条太过显眼,人们第一时间看见那由无数肢体拼接而成的东西,多数都只会感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而忽略了此物的扭曲诡谲。 那种隐约中浑然天成的气质,是一切人造之物所绝对不可能拥有的。 唯有那些真正的造物主方能创造出这样精巧的生物。 哪怕眼前生物的肢体全部来自于不同的生命,它却也依然散发着某种近乎于“这很合理”的气息。 刘言逃出了家去,身后的房间中传来重物坠落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咀嚼尸体的骇人的嚼碎骨头的吱吱声。 他竭尽全力的带着家人,躲开头顶那宛如巨帽一般的生命朝下方的街道投下来的幽蓝的光束。 周边的人家听见了外面的响动,但看着天空中那个巨大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恐怖巨物,却无一人敢于出门搭救。 相对于有实体的如狼的怪物,头顶这个圆盘状的东西才是最大的威胁所在。 它的蓝光所摄,哪怕是那些有玄功鬼神护体的道长僧侣,都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和之前两个月前南直隶派出的数百官兵一起被掳走,直到如今都生死不知。 那道蓝光似乎发现了几人投了过来,但身侧土墙的阴影却容不下所有人。 而身后有如狼的怪物冲出,封锁了退路。 难道今日全家都要死在这里了吗? 刘言看着面前啜泣的妻儿,绝望的想到。 “这里——” 身后那古怪狼人咆哮着,其后一道剑光在月色之下转瞬杀来。 那是一名身着锦衣卫百户长袍的年轻将官,此时正与这疑似狼妖的生命搏斗在一起。 他朝着刘言等人喊道。 面前饿狼利爪凶猛,他一个箭步躬身避开,提剑便朝着面前的饿狼的腹部斩去。 但转瞬间,李长寿便感觉不对。 那并非是刀剑入肉该有的触觉。 而更像是某种坚硬到了极点的的昆虫甲壳。 怪物吃痛之下,倒退几步,从腹部流出腥臭的污水。 见那一行被追赶的百姓趁着狼妖被拖住之机遁入巷口,李长寿方才松了一口气。 身后王小虎也拉开了令箭,天空中传来一声鸣响,紧接着便是七彩之光萦绕。 想必府衙里的那些来自京城的高人们闻讯后很快就赶到。 不过,为什么,明明这巨大的帽妖如此显眼,就算观星台有所疏忽,钟楼值守的官员也该敲响警钟示警了才是? 听着周围寂静的黑夜,李长寿隐约有些不安的想到,他用袖口擦拭着剑上的污血,紧盯着面前这个诡异,宛如无数物种各取下一部分拼接而成的怪物。 但越看,那种异样感便在他心头萦绕,愈来愈重。 “你到底——” “李大哥,快走——” 李长寿看见那近似于人的躯干上那一道熟悉的伤疤,还没等他反应,眼前的如狼之物的眼中便闪过一道狡诈狠毒的光芒。 不远处,传来王小虎的惊呼。 那个东西,天空中的那个帽状的巨物,此时收起了它所有的光芒,静静的悬浮在李长寿的头上。 等到李长寿抬头,一道巨大的蓝色光芒瞬间笼罩了街道上的众人,如同罗网。 所有人顿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地的铁器,首饰等金属品。 它在天空中闪烁了几下,心满意足般的重新升上天空,几个呼吸之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等到南直隶的钦天监赶来时,看见的除了那些污秽污血外,只剩下李长寿祖传的秋水剑证明着此地又有官兵百姓被那帽妖掳走。 负责镇守此地的太和观馆主张法维脸色难看的看着眼前的这一片狼藉。 听着四周院落百姓窃窃私语,有人趁乱将刘氏夫妇幼子抱回家去,避免了被那帽妖掳走。 万一刘氏此次回不来,也算是能给他们一家留下些骨血。 张法维的脸色才稍稍的平静了一些。 他看着身旁主管帽妖此事的刑案官员脸上竟无半点羞愧之意,脸上表情再次愤怒了起来。 “那帽妖如此猖獗,城内光芒如此之盛,为何观星台没有给出任何反应,最后发出消息的却是几个巡查的锦衣卫?赵按察使该如何解释!” “这——” 那官员神色莫名,表情依旧平静。 想要说些什么,但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般,却迟迟不能回话。 张法维见此更气,知道这金陵山高皇帝远,加上经济繁荣,欺上瞒下吃朝廷之税银已成风气。 “观主!这似乎是那狼妖的血迹!” 有道士发现了地上的那些污秽的血污,抬头略带惊喜的说道。 那怪物行事一向狡诈,有意避开城中的能人异士,专挑寻常百姓下手。 面对那怪物,寻常百姓哪里有反抗之力,官府救援不及,而今面前的这滩血迹倒是第一次见。 “将宫里送来的那几条灵犬牵来。” 张法维闻言大喜,立刻便有几条发色纯白,身材纤细的长犬牵来,待其嗅过之后,便朝着北方狂吠了起来。 “跟我走——我倒要看看这帽妖号称所谓白日无踪,究竟是隐藏在了何处!” 张法维冷笑着一震道袍,再不看那神色莫名的官员一眼。 拱手后,竟直接转头就要带众弟子离开。 “我南京守备有快马!又有精锐骑士!可助道长们追赶!” 旁边,南京守备郭轩理听闻前任南京守备在家中被狼妖啃食殆尽的消息,神色悲切,见张法维等人要走,上前抱拳说道。 “多谢——” 张法维道谢后,见那赵按察使依然默不作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狼妖血迹,不知在想些什么,再度冷笑讥讽道。 “尔等玩忽职守,等三日后天子临架金陵,还是先想想该如何向天子解释今日所为吧!” “这个不由道长烦心!” 听见皇帝即将在南京接见南京百官的消息,这赵按察使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了一抹较为明显的情感波动。 但却并不是张法维意料之中的对自己前途的惊惧,相反,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第一百六十五章 金陵的密信 他在隐约畏惧着什么——很多次,明明话已经到了嘴边,这位赵按察使却硬生生的重新咽了回去。 想到自从被自己的好侄儿,如今的天师道大真人写信招来金陵坐镇之后。 每次见到这些金陵官员,那种奇怪的感觉总是萦绕在自己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真是奇怪—— 张法忍不住皱眉思索。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但来不及多想,怀中灵犬的犬吠声愈发的激烈了起来。 众人骑上战马,向着金陵西北方疾驰而去。 …… “陛下,金陵城守备太监王堂有秘报呈奏——” 此时东征的明军正驻军采石,离金陵城只有50里。 自古以来,北方政权想要南下进攻金陵建业,多从采石或瓜洲登陆。 此处地势险绝,是饮马长江,问鼎天下极为重要的战略要地。 朱厚熜带着原本因为被带了个现行,一路上有些垂头丧气的朱常宁看着采石城外的滔滔江水,当年明廷便是以此江为根基,建立龙脉。 太祖命刘伯温持皇帝诏命逆流而上,一路斩杀蛟蟒,取四方妖魔精血尸身沉入江中,铸就龙脉根基。 可惜如今龙脉已断,江中灵气枯竭,天地之精顺势东进入海。 金陵王气黯然收,倒是养活了不少生活在此地的魑魅魍魉—— “守备太监王堂——” 见朱厚熜扭头,神色疑惑,王佐连忙解释道。 “上一任守备太监刘靖意外死在任上,王堂是宫中从司礼监新派去接任其职位的南京守备太监——对了,他跟吕芳吕公公以前都是谷大用在宫中太监中的义子。” 朱厚熜点头,他打开了那封密信。 看完后,朱厚熜的眉头紧锁,将信递给了一旁的朱常宁。 “你觉得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厚熜问道。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 第一是代表南京各级官员欢迎天子到来。 但紧接着表示如今南京城内因帽妖之事群情恐慌,请求天子暂且不要进城,等南京各部官吏铲除帽妖后,必然举办盛大的欢迎仪式,前往采石迎接朱厚熜。 其次,是关于去孝陵祭拜朱元璋的安排。 南京六部的官员同样表示孝陵每年都有专人修理,还请天子不要担心,而祭祀太祖所用的物件礼仪都需要妥善的准备,同样急不得。 话里话外,还是不希望朱厚熜在如今进入南京城。 但如果他们不希望朱厚熜进入南京城,当初又为何要向朝廷上书,请求朝廷派人来南京驱逐帽妖呢? 奇哉怪哉—— “怎么,这南京城是龙潭虎穴吗?会有妖魔把朕和十余万将士都吃干抹净了不成?” 朱厚熜摇头,面露不悦。 面前的王佐冷汗岑岑。 可一旁的朱常宁则只注意着随着这封信而来南京上下各级官员向皇帝贡献的礼单。 各种奇珍异宝看的朱常宁眼中直冒精光。 “王堂这个人如何——” 朱厚熜背靠滚滚江水,大江东去,掩盖金陵城下千年来的滚滚血色。 他问王佐。 “这个……臣着实不知。” 王佐苦笑,自己在朱厚熜入宫前只是一个小小的王府属官,又哪里知道宫里的这些事情。 朱厚熜见此明白。 他望着眼前这条被斩断的龙脉。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看来自己还没到南京,有些靠着这条巨龙尸体牟利的东西就已经坐不住了。 “命大军暂驻采石,遣快马入南京,急召孝陵守灵太监谷大用及南京守备太监王堂入采石觐见。” 朱厚熜敲了敲旁边见了送上来的金银财宝,看到了金陵繁华一角,现在明显是有些心猿意马的朱常宁的小脑袋。 对着王佐说道。 现在局势不明,写信的人究竟是什么意思还尚不明确。 是真的觉得朱厚熜现在不适合进南京出言提醒,还是在暗示朱厚熜南京城有变带兵速来,亦或是为了某种目的想要让东征大军在疑惑不定中,把朱厚熜留在采石。 情报太少了。 朱厚熜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一直兢兢业业为朝廷收缴着南方的税款,在明廷衰微的几十年内,依然尽到了凡人官僚所能尽到的全部职能,甚至每年不光能维持自己,还能供应近千万的白银运往南方的南京朝廷,所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金陵的繁华安定表面下,似乎另有隐情。 “是——” 王佐并不含糊,立刻命锦衣卫骑上快马往南京城去。 “你啊……你啊……” 朱厚熜看着面前一脸财迷样子的朱常宁,心中暗笑。 锦衣卫打开了箱子,看着里面的玛瑙珊瑚宝玉珍珠…… 朱常宁张大了嘴,几乎要被亮瞎了双眼。 朱厚熜恨铁不成钢。 “你说你要这玩意有什么用,离开宫在外面穿着铠甲戴不了,在宫里能戴又没人看——” “谁说带首饰就一定是给人看了,我自己欣赏自己不行吗!俗话说的好,女为悦己者容,女人一定要尽情取悦自己,让自己露出笑容——” 现在只剩二人,朱常宁当即反唇相讥。 朱厚熜嘴角抽了抽。 tnnd!刘向当年编战国策的时候是这个意思吗! 不要给我随便曲解先人的意思啊喂! “再说了,我这不是提前给自己攒点嫁妆,等到时候给老爹你省点钱吗?顺便到时候有了钱也能提升下家庭地位吗!” 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跟自己胡说八道的少女。 朱厚熜感觉有些无力。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是公主,就算结婚地位也是家里最高的,驸马他爹妈每天早上都得先给你磕一个请安!然后才敢的喝你递上来的敬茶?” 说到这里,朱厚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少女顿时危险了起来。 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这小兔崽子平时只对吃的感兴趣,什么时候对于这种事情也有兴趣了。 再说,就你这种没有大哗~的男人的样子。 你能老老实实的给我尊奉封建礼教相夫教子?让我早日抱上皇孙? “老实交代,小兔崽子你这么着急攒钱到底是想干嘛?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打着我的名义去买房子车子歌姬舞女养在各地,你就等着下个月去喝你那几个姐姐妹妹的喜酒去吧!到时候我必定把你安排在婚礼第一排向新人发表八百字的祝福感言!顺便把之后的满月酒也给你安排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帽妖踪迹 在朱厚熜的再三逼问下,甚至不惜拿着把之前在青城朱常宁买的舞姬通通送去结婚相威胁,朱常宁终于坦白。 这聪明过头了的小兔崽子心里非常清楚,平时她们陪自己吃喝玩乐完全是看在自己有钱有权的份上,如果此生真有机会能找个老实人嫁了,必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这么说,你是听说金陵头牌紫苏姑娘艳绝天下,歌舞动人,想要见识一下到底有没有那么厉害?如果真的好看就买回宫里独自欣赏?是这个意思吗?” 看着面前疯狂点头的朱常宁。 虽然朱厚熜觉得这小兔崽子肯定不是只想看看那么简单。 虽说孩子还小大概不可能抱着什么龌龊的心思,但看到好东西就想抱回家收藏这种坏习惯,固然是帝国长公主,未免也有点—— 不过好在这家伙在朱厚熜的平权意识的影响下还是有点道德操守的,不会真像这个世界某些二世祖一样仗着自己家里有点权势欺男霸女,白吃白喝。 她还是知道吃东西是要给钱的。 并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强迫任何人。 虽然贪玩了点,但好在并没有原则上的过错。 也许是自己潜意识中太想要将她塑造成一个完美无缺的圣人,而让她感觉到了压力。 其实没必要那么着急。 朱厚熜看着眼前含泪为朱厚熜统计着这次全部收入皇帝内帑的金陵贡献的金银珠宝的朱常宁想到。 毕竟,以修仙者的寿数,我们彼此都还有很长的时间。 天空渐渐阴沉了下来。 显然,黑夜已至。 随着城外一阵马蹄声,朱厚熜起身登上城楼了望,本以为是王佐,结果却是一群身着道袍的道人。 “那东西逃到了这里!找人联系采石城内的大军!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东西给我找出来!” 张法维脚边灵犬沿着长江疯狂的奔跑狂吠。 众多道人领命,有人前往城内联系驻军,有人则立刻向着四周奔去,搜索那个巨大帽妖的踪影。 “该死的!到底在哪?” 看着面前来回反复的奔跑的灵犬,怀揣着这几月来次次无功而返,对于死难者的愧疚,张法维一拳砸向身旁的百年古木,将满树的枝叶尽数砸落。 天师道观气术已经尽全力催动,但却依然没有任何关于那帽妖的线索,或者说全是线索。 那东西到底在哪? “你和张永续是什么关系?” 此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张法维顿时一惊。 他下意识的摆出了五雷法的起手式,但看见身后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站在树下的少年少女。 少年目光柔和,神色悲悯。 少女似乎是刚刚遇见了什么糟心事,脸色看起来很是难看。 “我乃上代天师同胞兄弟,龙虎山四十八代弟子张法维,汝是何……陛下?” 看到面前少年笑眯的掏出一块代表着皇帝亲临身份的令牌,结合对方的容貌年龄,面前的张法维顿时傻眼。 慌忙单膝下跪—— “不必,起来吧,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张法维本以为面前的天子是想要问帽妖之事调查的进展,但谁料想,天子却突然转变话题,问起了自己在南京城一路的见闻。 “我听闻你几个月奉天师之命从龙虎山奔赴金陵镇守,南京城中,可有什么异动吗?” 这…… 张法维思考道。 听到天子第一次见面便如此冷不丁的询问,张法维知道,或许自己之前在南京城中隐约感受到的那股压抑感恐怕是是正确的。 确实是有什么事情在所有人的注意还集中在所谓的“帽妖”上的时候,在金陵城中悄然的发生了。 “陛下,有些事情臣也只是隐隐有所预感,并不能确定——当今之计,还是要找出那帽妖的下落,铲除此妖,以讨还我大明数千无辜黎庶的血债。” “这有何难?那帽妖不就在此吗……” 朱厚熜回道。 听到天子的话,这张法维神色顿时一惊。 什么! 他并不认为如今这位被自己兄长,上代天师一见之下便认为此人必将重振明廷辉煌。 铸造如同太祖太宗一样的盛世伟业的圣明天子,地上人神会没事开这种玩笑。 毕竟,永定河斩蛟龙,征讨西南,镇压蛮神,登州破敌,威压四海的功绩,可是丝毫都做不了假的。 此人一身修为功力之高,恐怕早已经是人类理论上顶点了,深不可测。 因为,对于这位当初直接给张永续那个小兔崽子背书,派钦天监监正李璇陪同张永续回龙虎山,表示皇帝陛下支持依照上代天师遗嘱,让张永续继任天师,谁赞成谁反对时。 或许那时的张法维心中尚且对于在龙虎山众多弟子的面前,向一个小辈磕头叩首,对于小天子还有些怨气。 但如今,见证这位天子征战天下的武功之后,他的心中就只剩下了敬和畏,绝不敢再有半点怨言。 天子含笑着向天空望去。 天空灰蒙蒙,看起来平静异常。 张法维并不理解。 “张大真人近来身体恢复的如何。” 三阳玄火在朱厚熜的手中勾勒出一支长矛的轮廓。 朱厚熜一边将它砸向空中,一边问道。 天子手中的金红色火焰威力是张法维平生仅见。 他能感觉到,哪怕只是手指那么小的一丝如,果不幸跌落到了自己身上,那么自己顷刻间便要灰飞烟灭,一身修为尽毁,不可能有半分生机。 心惊胆战之下,他恭敬的回答道。 “自从西南大战,为了重新镇压祖师,大真人大伤元气,不过最近已然无事,祖师也已经重新回到锁龙井中,大真人的伤势也已经基本痊愈,如今奉命入钦天监为陛下坐镇后方,以震慑宵小。” “无事便好!” 他看见身旁的天子听见这道回答嘴角勾起了一抹轻笑。 手中的长矛划破苍穹。 隐藏在天空之中的某个东西似乎感受到了威胁,瞬间苏醒。 天——翻了过来! 张法维顿时悚然,他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找不到那帽妖真身了。 原来自己一直都在它的眼皮底下徘徊。 甚至无意识间将自己放在了它的嘴边。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进入内部 那原本呈现出黑色,上面点缀着如星辰一般图案的圆盘,此时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被人发现,从四周亮起阵阵白光。 一道蓝光从它的下方射出,直冲朱厚熜和张法维两人而去。 这光—— 朱厚熜看着头顶像是突然从沉睡中惊醒的“帽妖”,面露古怪之色。 地外飞行器?第一二三类接触? 而且,隐隐约约,朱厚熜还看见这帽妖内部还有些以人类的审美来看形貌可怖的东西在游荡。 从背影看来,有类似于人的身影拍打喊叫,但更有一些高大的长满了触手的生物在其中徘徊。 像是在观察着外界地上这些人的行动。 “龙虎山弟子!结法阵,请天兵神将护体!” 朱厚熜闪身躲开了那几道蓝光。 这东西并不像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所见到的任意一道法术。 正相反,这道蓝光中丝毫没有任何法术的气息。 反而真的像是一道从面前这银白光滑,宛如最精密的飞天仪器上传下来用以攻击的纯粹能量体。 似乎还有某种传送之能。 但张法维这些天师道的道士似乎对这东西并不陌生,从天师道的千年记载中早就总结出一套应对的方法。 “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怛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我诵一遍,却鬼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手,侍卫我轩。” 便有金光护体,将其牢牢的定在地上,不让这带有扭曲空间意味蓝光将其摄走。 “陛下——此妖施法时不能移动,请速斩之——” 张法维在蓝光之中朝朱厚熜喊道,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宛若出现在另一个时空之中,只是偶然才能将声音传来。 朱厚熜闻言提起秦王斩邪剑。 纵身一跃,直冲那盘旋天空中的飞船而去。 并未用法术加持,而是借用自身力道逐步加力试探。 秦王剑本已是天下无双的利器,又借朱厚熜一身气血武力,竟不能击破此物。 看着眼前这巨大圆盘上出现的那一道白痕,朱厚熜陷入了沉默。 殊不知看着外面那个仅凭蛮力便能在这能横渡无垠虚空,探索星辰的宝器上留下一道伤痕的人类身影。 这些操控着飞行物,身材粗壮如同巨树,但又长着如动物一般的表皮,身后是数十根细长的触手,脊状物之间的缝隙收着如折扇般可收张的翼膜翅膀,如同植物又好像动物一样的生物心中的惊骇更甚。 他们相互碰撞,交流着信息。 “不好——是其它邪神的眷属——能级已然达到了野神之下最高等级——” “快离开,撤掉传送通道,不能让他趁机进入飞船内部——” “长眠者还需要祭品,不如让飞船升空,宏炮充能——如果能捕捉到这样的生命体,长眠者一定喜悦非常——” “不,你们疯了,歼星宏炮,那可是能摧毁陨星的武器,万一惊动了这颗星球下那些沉睡之物可怎么办,你要知道,金陵定居点下可还有邪神的碎片处于休眠状态——” “不行,我绝不同意——” “反对——” “反对——” “无法确定是否能赶在长眠者苏醒前将祭品送到其口中获得庇护,无法同意。” 这些可怕且智慧极高的生物看着飞行器外那个可怕的生物议论纷纷。 而这和朱厚熜自然没什么关系。 朱厚熜已经基本能确定这玩意恐怕真的是某些天外来客的造物。 至少凭借着这个世界人类的技术水平,还有诸多邪神们那辨识度极高的诅咒或是祝福。 最后的成品都不太可能和眼前这个炫酷到爆的飞行器有什么关系。 摸着面前简直堪称科技最高结晶。 朱厚熜改变了主意。 原本他是打算从外部暴力破开这飞行器的外壳,然后进入飞船内部。 但三阳玄火一开,恐怕最后不会剩下多少能用的东西了。 朱厚熜尝试着靠近那些蓝光。 经过刚刚的观察,朱厚熜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这蓝光对自己不会产生什么威胁。 而整艘飞船也并未让自己的化劫法有任何波动。 朱厚熜想到了刚渡过长江时,心中感受到的那抹悸动。 看起来似乎和这些东西无关。 朱厚熜想道。 但飞船内,看见朱厚熜的动作,那些如树木一般的生命体讨论更加激烈,甚至是有些癫狂。 “不好,这个邪神的眷属想干什么,快关闭传送通道——” “通道被那些名为“三天清气”的邪神崇拜者控制,无法关闭——” “该死该死,让飞船升空,长眠者还没有回应吗?” “这个名为明廷的政权是另一个强大的邪神的领地,自从来到这里,我们和长眠者的联系时断时续——” “该死,他进入传送通道,他过来了!” 这些庞大的异星生物相互交换着意见,当看见那个人类手提古老的邪神赐福的魔兵一路上如砍瓜切菜一般,将那些狼头人身的生物兵器砍倒一片后,并十分明确的向着主控室走来之后。 场内的气氛顿时慌乱的了起来。 “应急通道!快开启应急通道!” “他要过来了——紧急脱离装置呢?赶快启动!” 控制室内吵吵闹闹,朱厚熜穿过了飞船内部一个个区块。 有些特征十分明显,摆放着许多高端仪器的地方朱厚熜大概可以认出他们的作用。 但另一些地方朱厚熜就不怎么知道这些地区的意义了。 一只只奇形怪状的生物被泡在巨大罐装溶液中。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分解,并被一根巨大的长管连接到一台有一栋房子那么高的巨型机器上。 朱厚熜甚至从中看到了某些类似于恐龙化石的东西。 上面用着朱厚熜从未见过的语言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看起来,像是某种实验档案。 由时间顺序,排列,从最简单的爬虫到征服了天空陆地和海洋的霸主,一直到恐龙灭绝后从海中重新爬回陆地,挣扎数百年却还是难逃灭绝厄运的奇幻物种。 这群外星人的收藏倒是挺丰富,不过从现在开始它们就都姓朱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含泪继承 朱厚熜想着,一脚踹开了面前的合金大门。 “不好!他的动作太快,派出去阻止他的狼群已经被全部消灭了,距离控制台只剩三道防线了——” “把飞船的动力全部提供给激光隧道,现在应急逃生装置还在修理中,必须将他阻挡在控制室外!” “功率已经调到最大!” 一名外星生物一狠心,狠狠的向下拉下了操作杆。 虽然这次过后恐怕整个飞船内部的防御系统都要报废掉,之后又要花费数百年的时间进行大修,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朱厚熜神识一扫,便发现了整座飞船中最有价值的部分在何处。 并不是他直接看到了那些可怕生物的身影,而是神识中那片被某种隔绝神识的材料隔离出来的盲区实在是太过于醒目。 任何人都能看出来那地方有猫腻,并且是整艘飞船最为重要的地方所在。 而面前的那条狭长的散发着红光的通道隐约让朱厚熜感到了些许威胁。 这是通往控制室最近的道路,也是唯一一条飞船设计者开辟出来的通道。 那些外星生命已经在此准备好了武器严阵以待。 这激光通道作为最后防线中威力最强的一套防御程序,帮着这些外星生物在这颗星球漫长的历史上消灭了不知道多少的强敌。 看起来,一场恶战无法避免。 但——什么时候,你们会觉得我只能走你们安排好的路了! 朱厚熜看着面前硬度坚韧度远不如飞船外部表壳坚硬的内部墙壁。 拉出秦王剑摆出了架势。 “玄玄真炎!附我利剑!” 朱厚熜一手握拳,一手持剑,长剑夹带着熊熊烈火朝着面前的通道猛劈而去,瞬间在墙壁上,砍出一道巨大的豁口。 而随后朱厚熜的铁拳夹杂着恶风砸上,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和钢铁碎裂之声,顿时一条数米长的,冒着滚滚热浪的深洞出现在面前。 朱厚熜动作不停,手旁碎物乱飞,短短数秒,朱厚熜便已经走完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紧急逃生装置还没有修好吗?”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看着监控室那个如同一样的身影。 这些怪物相互对视着,都觉察出了彼此身上散发出的恐惧。 那种东西,虽然每隔几百年这片土地上就要出现一两个,但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自己这些科研爱好者能够对付的。 “我建议暂时忍辱负重,先假装投降!” 群中,某位狗头军师如此提议道。 毕竟面前的某个人形生物实在是太过于骇人,在它们几乎和这个星球同样古老的前半生中,都从未见过这样的生命存在。 哪怕是那些背靠着那些邪神的恩典,将它们驱逐出境的地上人神,也从来没有这么一次让习惯于侍奉长眠者,享受着飞船庇护的它们感受到如此恐慌。 当然,更大可能是它们侍奉的那尊存在清醒的时间实在太少,在诸多时不时苏醒收割一界的邪神们之中的存在感太低。 几乎没有人愿意去浪费时间和精力,冒着给自己增加一个强大敌人的风险,对这些威胁还不如寻常流民盗匪对国家的伤害大的飞天小偷们赶尽杀绝。 “妙啊!妙啊!先假意改信!日后等长眠者苏醒再进行悔过!” “是的,我们是珍贵的技术人员,只要我们投降,难道还有会有人不接受不成!” 一旦解开了这道思想的枷锁,在场这些外星生物的情绪都平静了不少。 它们按照古老的仪式,排成一排,准备和这个突然闯入的存在谈谈受降之后的条件。 毕竟它们的背后可是那古老到极点的长眠之主,除了那些因为供奉的海中邪神和自己等人不死不休的鲛人外,没有谁愿意平白无故的与那样一位可怕的存在为敌。 况且,它们漫长的生命所积累下来的技术和经验,对于这些只能依靠所谓的传承延续文明的短命种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财富。 毕竟,它们所谓的罪行也不过是抓了些人类去做实验罢了,在它们看来,它们掠走的那些人类相比于这个国家上亿的凡人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还不够这些邪神和他们的眷属塞牙缝的。 那些邪神眷属断不可能因此来找自己的麻烦。 听着耳旁咚咚的巨大轰鸣,它们已然想好了一会投降之后的说辞。 但—— “妖孽受死!” 看着面前最后一道屏障,朱厚熜一拳轰出,眼前的墙壁轰然倒塌。 熊熊炽焰燃烧,涌入买年前的控制室中。 站在前排的巨大生命体顿时发出了一声悠长的惨叫,然后在瞬间化成了灰烬。 “人类!难道你要打破古老的契约,向所有长眠者的眷属宣战吗?” “我们是这颗星球所有生灵的造物主,饶我一命,我将寄予尔等无限的知识和寿命。” “宽恕我!我大脑中的一切都属于你!长生!力量!乃至于抑制邪神复苏的方法,都传授给你!” 但面前的人类似乎根本不在意它们的求饶,甚至听到这些话之后,面色更加冷峻些许。 那熊熊之火燃烧的愈发猛烈了几分。 难道他根本不在意唤醒长眠者,不可能,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些最为古老恐怖的可怕之物外,没有人不害怕长眠者的苏醒。 这些外星生物的领袖还想要用这些邪神眷属们独有的语言和方式继续尝试谈判,人类的生命太过于短暂,并且他们的历史和文明如此的单薄,以至于它们认为根本没有浪费时间的学习的必要。 区区建立文明不过几千年的生物罢了。 但下一刻,一柄带着玄玄真炎的长剑斩来,直接将面前手舞足蹈的外星邪神眷属撕成了两半。 并在空中直接将其焚为灰烬。 唱的什么玩意? 看着眼前这些口中唱着可怕扭曲怪诞的歌谣,身后的触手狂舞,朱厚熜眉头紧皱。 这些怪物怕不是直到现在都还在贼心不死,想要施展什么邪术来对付朱厚熜。 而他们口中的某个名字让朱厚熜体内的化劫法顿时警觉不已,飞速运转,朱厚熜本来还打算留下几个问明情况。 但如今,为了避免它们招来某些更加可怕的怪物。 朱厚熜只能忍痛痛下杀手,然后含泪继承这艘外星宝船。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古老者1 朱厚熜不再犹豫。 整个控制室内顿时狼烟滚滚,火焰熊熊燃烧后只留下一片狼藉。 残存的外星生物蠕动着身体竭力的奔跑,但可惜这些自称造物主的生命并不是传说那些全知全能的恐怖职之物,他们实际上并不适合战斗。 当引以为傲的生物技术被朱厚熜完全无视,而利用身后的伟大存在相威胁对完全不懂这些邪神眷属这一套规则语言对朱厚熜又无疑是对牛弹琴,血腥的一边倒的屠杀便在瞬间开始了。 无数的尸体刚一落地便被焚烧成灰,他们的身体真好似某种上好的木料,燃烧之后并不产生呛人的黑烟,反而随着白烟袅袅散发着一种惊人的奇香。 冥冥之中,随着那些怪物的摇摆,实则是因为突如其来自己眷属惊人死亡速度让某位长眠者硬顶着无边的睡意从长梦中偶然惊醒。 但随即又伴随着巨大的疲倦沉沉的随意,但偶然间梦醒的抬头一撇,还是让祂看见了在众多古老者之中大杀四方,浑身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少年的身影。 祂记住了这道身影,但当祂发现这个东西并没有被任何一位邪神所占有,恩赐时,他嗅着那源自纯净的灵魂和肉体的惊人芳香,收回了那本准备响应古老者们召唤的手,祂在苏醒的瞬间改变了主意,并决心与这个少年人在未来某一场奇幻瑰丽的梦中相会。 祂已记住那个身影灵魂的气息。 一种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布满了朱厚熜全身。 果然有诈! 如今当不必留手!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避免这些眷属召唤出某些自己恐怕目前还应付不了的存在。 朱厚熜当即决定速战速决。 那许久未用的长矛重新被他抓入手中。 包含了大日真炎,陨日神火,玄阳辅焰的三阳玄火在他的手中凝聚。 朱厚熜看着面前那些挥舞着身后的翅膀尝试反击的妖祟,大声喝道,手中火矛拍顿时向前砸去。 “大日煌煌,顿开金光,通天彻地,射杀不详!” 自从征讨西南之后,这是朱厚熜再次念出这段咒文。 在击败了蛮神后,之后遇上的那些邪祟外敌中,已经很少再有能让他如此全力以赴的对手了。 一道光柱从天砸下,直接将这巨大的飞行器击了个对穿。 地上张法维等天师道弟子看见如此纯正的纯阳法术,纷纷泪流满面,以为见到了神迹。 那通天彻地,宛如划开苍天一般的炽阳光柱,这不正是他们这些天师道毕生的追求。 修成纯阳之体,练就纯阳之术,不再受那些奸佞邪祟的挟制。 人们看着眼前这毕生的至高追求就这样展现在眼前,原来历代祖师们毕生的追求并非虚妄的幻想,而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 张法维的泪水忍不住从眼中流出,他虔诚叩首,真心实意率领着众弟子赞叹道。 “礼赞!凌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元真君!” 看着眼前宛如神罚一般的熊熊烈焰。 周围同伴们的尸体堆了一地,粘稠的枝液流淌在地上,散发着令这些自视为造物主的古老者们无比恐惧的气息。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这些骄傲的物种潜意识中从来不认为除了那些邪神的眷属,其它的那些普通人类能够对它们造成什么伤害。 但朱厚熜没有给他们中大多数人再一次组织语言求饶的机会。 眼前仅存的巨树挥舞着断裂的触手,在目睹了数十名同伴在一瞬间被斩杀殆尽之后,因为恐惧它的身体开始闪烁着红蓝交接的光芒。 凭借着超凡的智慧,它终于反应过来,毫无效果的求饶,让它意识到了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交流的鸿沟。 眼见那人提剑再度斩来,它终于从它那庞杂的数据库中搜索到了属于人类这一渺小物种的语言,并成功检索出了和此处文化相匹配的语言系统。 这颗古怪荒诞的树木在空中挥舞着触手,用凭借着它们这一种族高超的生物技术,几乎是在瞬间,便进化出了类人的声带等发声器官。 立刻伏地,大礼参上!大声呼喊道。 “放过我!我们掌握着最顶尖的生物技术,知道如何能最大限度的让人类在获得超凡力量的同时摆脱邪神的污染!我们一族早在人类诞生之前便已经存在,可以帮助掌握着无上伟力但又受寿数困扰的你这样强大的存在延长寿命!” 听到这家伙竟然能够沟通,朱厚熜来了些兴趣,那股令他汗毛倒竖的危机感只是存在了片刻便散去,这让他长舒了一口气,原本绷紧的精神放松了下来。 “你说你能让人类在获得超凡力量的同时,摆脱那些可憎之物的污染,说说看……” 看着面前朱厚熜手中丝毫没有收起来意思,闪烁着血色寒光的秦王剑,这个古老者背后的触手都在不断剧烈的颤抖,显然,他对于朱厚熜的步步紧逼惊恐不已。 “请随我来,知识的探求者,请允许我将为你揭开人类的起源之秘。” 它率先转头,面前的巨树见朱厚熜并没有趁机攻击自己。 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但显然,如果自己提供的秘密不能够让眼前之人满意的话,自己的小命同样难保。 它踏过无数同伴被烧焦之后,仿佛真如树木一般化成的堆积在地上的灰烬,心中的惶恐更加难以言喻。 但是想到最近它们才刚刚通过大量的活体实验制作出的那个东西,它的心中不免又有了几分的底气。 没有人能抵御进化和永生的诱惑,没有人—— 它想到。 途中它默默的观察着身边的这个男人,并评估着这次它是否可以利用集体的失败换取个人的成功。 也许,相比于它的那些无能到在漫长的安逸过程中已经相当程度上的退化,甚至再不能靠遨游太空的同胞。 眼前这个如神如魔一般的男人将会给自己提供更大的助力。 它心中想道。 穿过一道道被烧毁击穿合金自动门,它深吸了一口气,眼前的储藏室中豁然开朗,无数人类在生前被活着解剖的尸体陈列在在眼前。 它走在前面,但却不无紧张的观察着身后这个雄性的反应。 生怕他因为同胞们的遭遇而产生某种同理心,对自己进行着某些不理智的攻击。 但让它庆幸的是,显然,背后的男人对于自己同胞们成片成片的凄惨死状似乎无动于衷。 第一百七十章 古老者2 他的眼神依然冰冷,步伐依旧冷静,就像一个优秀的,刚刚抵达这颗蛮荒的星系,还没有意识到这颗星球表面平静之下隐藏的可怕至极危机的古老者那样。 他甚至认为自己在前方带路走的太慢,而不满的敲了敲剑柄。 示意面前的异形走的再更快一些。 果然—— 自己赌对了。 凡是敢接受——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那些可怕之物恩赐的生灵,都逃不过心智被扭曲,逐渐向着那些不可言说之物靠拢的下场。 是的,这些挥手间便可令星辰斗转,大地崩裂的人神,又怎么可能真的视那些如同蝼蚁一般的凡人为同类呢? 只是血食罢了—— 就连凡人饿急了瞪起眼睛都要吃人的。 更何况在这个被屡次掠夺,已经贫瘠不堪的世界中,这些地上人神们靠着种种手段掠夺众生精气供养自身修炼,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这位最终幸存的古老者如此想到。 “你们是怎么抵达的这颗星球的——” 听到背后那个男人的突然询问,正思索着该如何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看看是否能够借他的力量帮助自己,摆脱长眠者对于自己梦境吞噬的古老者悚然一惊。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之前应该没有暴露才对。 它的心中惊疑不定,但摸不清朱厚熜的底细,只能老实回答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我们的祖先还没有因为安逸的环境而退化,仍然可以在星海中遨游……并且那个时候这颗星球的环境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恶劣……”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为了制造食物,利用这个世界的资源合成了第一种基本生命体,却没想到却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古老者们的科研船本打算在百年后将这座星球变为牧场之后彻底的离开此处,但谁料想那些可憎之物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吞噬一切……”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也是一个自作孽不可活的故事。 自以为是的造物者还在欣喜于自己的创造,夸夸其谈以为神迹之时,却没想到更大的猎手已经嗅着生命的气息悄然而至…… 古老者们同他们本打算做成口粮的造物一起,成为了宇宙中更强大掠食者的口粮,如果不是古老者们及时傍上了一位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存在,否则对于这种优质的口粮早就被蛮荒时期不知节制的掠食者们给鲸吞殆尽—— “那你们就没想过向你们母星求援吗?” 朱厚熜问道。 “当然求助过——” 说到这里,眼前自称为古老者的生物语气中罕见的透露着一股费解和恐惧。 “母星派遣了许多族人来解救我们,但无一例外飞船刚刚落地就成为了那些早就等待多时的可憎之物口中之食……” 说到这里,它停顿了下,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那后来呢?你们母星放弃你们了吗?” “不,我们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族人……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母星已经很久没有给予过我们回应——” 它解释道。 “当恐龙的族群还在横行大地之时,我们迎来了最后一批援助的族人,那次我们不惜调集了一整支舰队,并用巨像牵引了数颗陨石砸向这颗星球,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给地球上的族人创造逃生的机会——” “最后的结果呢?” “恐龙的时代终结了——” 说到这里,它的语气带着几分颤抖。 “想必那些可憎之物看到血食被消灭殆尽,显然被气的发疯了吧。” 朱厚熜说道。 “不,并没有。” 说到这里,古老者在面前这道还算完整的铁门前输入了一连串奇怪的符号。 它脸上罕见的带了几分费解之色。 “那些掠食者并没有生气,相反,在随之而来的这颗星球漫长的极夜中,它们显得异常的兴奋——” “就连之前一直都在沉睡中的长眠者也在此时醒来,并清醒了很长一段时间——相比于现在,那真是漫长的岁月——” “只不过自那之后,不光是我们母星,我们古老者在群星间几十万年间游荡所结交的那些数以万计的星际种族,都在那段时间陷入了极致的沉默之中,至今都再也没有回答过我们的求助——” 听到这里,朱厚熜默默的为那些神秘消失的外星种族如今的境遇抹了一把汗。 而面前的古老者说到这里同样陷入了极致的沉默。 也许古老者们早就猜到了在母星,在宇宙的正中心,文明最为繁盛之地发生了何等可怕的事情。 但他们不愿意相信,伟大的文明们竟然会在某天因为一艘科考船上出现的小小困难,一些奇怪的野兽,而如群星般陨落。 “就是这个,如果按照你们人类的命名方式,你们可以称它为“圣杯”。” 它恭敬的将面前之物从那银色的金属柜台上取下。 这是一只通体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杯中盛满了纯净如水的液体。 “这是我们自降临以来,集中了几乎全部古老者种群的力量,所锻造出来希望能够凭借其打破那些可怖之物枷锁的武器。” 朱厚熜从古老者的手中取下了杯子,它比想象中沉重的多。 这个东西的功能很简单。 帮助生物朝着特定的方向进化。 只要滴入几滴目标生物的血液,圣杯便会通过其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数据库中的基因数据进行匹配,并利用周围的环境,只要生物体饮下杯中液体,圣杯将自动维护他的理智,并让他本能的在理智的约束下朝着超凡之物进化。 人类的基因库自然在这些古老者眼中毫无任何隐私可言,毕竟古老者们创造了这个世界第一个细胞,对之后的进化过程更是进行了极致的观察和记录。 可惜,这颗星球上几乎任何生物都能使用这圣杯,但唯独古老者本身不行。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古老者能够在古老者还没诞生的遥远过去,在自己的母星,实地观测记录古老者是如何从最简单的有机物进化而来的。 古老者们利用圣杯进行二次进化的想法毫无意外的破灭了。 很有趣的东西—— 但,并不适合应用到普通人的身上。 朱厚熜手捧着所谓的圣杯,想到。 他从自己的指尖挤落一滴鲜血,滴入到圣杯之中,眼前杯中清澈如水的液体顿时变得一片血红。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明圣杯骑士团! 杯中液体如同有生命一般不断翻滚着,发出耀眼诱人的红色,像是在诱惑着生灵将其饮下。 朱厚熜目前不愿意将这东西大批量给明军使用自然是有原因的。 一来是消耗资源太大,维护成本太高,二来是培养时间太过于漫长。 这东西的进化所需的能量并非凭空而来,虽然能最大限度的在通向超凡的过程中保留宿主的理智,但是他们所需的能量对普通人而言无疑是个天文数字,普通的明军家庭根本无法负担。 而且,这圣血改造生物身体,激发生物潜能,促进生物进化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朱厚熜略微估计了一下,如果要把一个普通人培养到普通禁军的水平,没有七八年的时间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还需要不断的战斗逐渐提高自己,对手不能太强,也不能太弱,甚至还需要不断的学习各种文化知识和技能,做些好人好事提高品德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以达到灵与肉的和谐统一,维持精神状态的良好,并且需要根据自身的需要适当补充其它生物的基因以弥补自身可能的缺陷。 朱厚熜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精力。 相比之下,还是禁军妖血武者更有性价比,除了需要定期补充灵气外,无论是成本还是战力各方面都完爆这些所谓的圣杯骑士。 不过圣杯的优点还是很明显的,他们是地地道道的本土生物,不会受到灵气的限制和制约,而且是一步步进化而来,显然更为稳定。 能够长久的驻扎在各地,承担保卫疆土的任务。 那么,大明里面有没有一帮人,家里有吃不完的粮,花不完的钱,每天闲得蛋疼只管领钱不用工作的呢? 朱厚熜突然想到什么—— 你说国家的危难之际,各地的宗室勋贵这些朝廷的米虫是不是该主动为国家献身一下,发挥主观能动性,牺牲一下你们那过于单调的吃喝玩乐花天酒地的未来,成为圣杯骑士投身到丰富多彩读书习武抗击异形邪祟的生活之中去呢? 至于代价?不过是牺牲一下你们对于朝廷而言微不足道的小命而已。 怎么,难道你还敢有什么意见不成。 有本事你别领官府发的俸禄!吃朝廷国库里的大米啊! 吃我的喝我的!还敢不听老子的安排! 反了你们这帮狗东西们! 一想到可以将无数宗室勋贵子弟从枯燥无味的米虫生活中拯救,成为大明朝坚实可靠,能文能武的栋梁之材。 一股帮助别人之后的满足感便从朱厚熜心底油然而生。 不用感谢我,作为你们亲爱的君父,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在收缴了飞船的钥匙,接收了资料库,储物仓等重要节点之后。 朱厚熜对面前形貌可怖,生长着数十条触手的古老者问出了最后的一个问题。 “你吃过人类吗?” 要知道,这些古老者在地球上培育生命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培养能提供肉食的“牧群”。 朱厚熜可不觉得这些古老者们见那些可怖之物吃的开心,自己不想去尝尝味道。 面前的古老者身后不断挥舞的触手在这一刻听到朱厚熜问题后整个僵住了。 它身上象征着情绪波动的色彩变了又变。 朱厚熜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还有用——不要——” 当它发现有一只手不知何时摸到了自己的脊背,那些隐藏着早已退化多时的骨翅的地方的时候,它惊慌失措的叫道。 它想逃跑,但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僵硬的站在原地,求饶声和试图给出的条件还未说出来,声音便变得低微了起来。 朱厚熜看着面前在呆滞中逐渐化为灰烬的古老者的身躯,检查着用搜魂术粗暴地从它已经被彻底粉碎的灵魂中夺取到记忆。 看来它没有骗我—— 朱厚熜想道。 这些古老者们为了活命,投靠了一个代号为“长眠者”的恐怖存在。 并且朱厚熜得知,长眠者和大明周边海域中同样陷入沉睡中的“海神”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搜魂术尽管能保证得到的信息真实,但并不能保证得到的信息完整。 万一要是运气不好遗失了些重要的部分,比如说这艘飞船的操控方式,对于朱厚熜而言,爱船只能看不能开简直也要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这艘船朱厚熜回头让工部的工匠们和钦天监一同按照图纸,利用飞船的自我修复功能尝试修理修理。 也可成为明廷的底蕴之一。 表面上,我大明是一个腐败落后的封建皇朝。 实际上——蛮夷食我大明歼星舰啦! 这艘飞船普通人也可操控,所需的能源可以用各种生物的血液驱动。 这点让朱厚熜尤为满意。 不过,在朱厚熜把自己的爱船开回京城修理之前。 自己还有些事情要来处理下。 他闪身,来到了一处刚刚被炸开的某座飞船上的仓库中。 朱常宁已经在此等待多时了,只不过这次,看着眼前的人群,她的脸上同样闪过了几分悲色,没有像往常那样跟朱厚熜没大没小的插科打诨。 在朱常宁破墙而入解救人质之前,身穿锦衣卫和捕快服饰的两人将数十身份各异的百姓护在身后。 警惕的注视着外界惊天动地的声响。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难道是朝廷的人来解救自己了吗? 随着震颤的越发激烈,直到面前的墙壁坍塌,露出一个硕大的洞口,看着那个穿着禁军红袍的少女站在洞口处,人们不禁想到。 在得知自己真的获救了之后,人们追寻着少女自己的家人在何处,其他人都被关在哪里时,面前的少女却摇摇头,神色莫名的表示自己并不知晓。 她并不愿意打碎眼前这些可怜人的最后一点幻想,大多数人都是在午夜家中全家都被掳掠到飞船上来的,而显然那些古老者们对于肉食和材料的评定有什么标准,大多数家庭都是被分批关押。 “外面有官兵和钦天监的道士,告诉他们你们的身份户籍,他们会护送你们回家的。” 听到从面前突然出现的少年口中传来的话,看着窗外明军摇曳的火把,众人顿时欢呼,许多人泪流满面。 有人伸出手去,满怀希望的想要提问。 但却被朱厚熜无情摇头拒绝,直接开口揭露了那个血淋淋的事实。 “你们是最后的幸存者,回家之后好好生活吧——” 但愿不要再碰上这样的事情。 看着面前抱着仅剩小儿子痛哭几乎晕厥的女人,朱厚熜身旁朱常宁神色悲伤,想到。 朱厚熜说完,让钦天监们来处理一众悲伤的幸存者,处理那些死难者的尸体,让其返回故乡。 朱厚熜迅速的离开了此地。 带着刚刚在可能的死亡面前,相比于众人表现得格外镇定锦衣卫。 古老者口中传的神乎其神的圣杯,到底有什么作用,现在就可以试验一下。 第一百七十二章 深海之中 “古老者们失败了——除了极北的荒芜之地可能还有遗种存在,那些仍旧尝试留在文明之地的古老者们已经在昨夜彻底灭绝了。” 滚滚大江直入深海,携带的天地之精尽数被眼前深海的庞然大物吞入腹中。 那是一只只巨型的海底巨物,数百米长的章鱼触须,如化石一般古老的巨鲸,宛如西方传说中吞噬世界之蛇一样巨大的海蟒……还有朱厚熜在登州所见的那只疑似黄鳝化成的蛟龙。 幽暗的深海中,这些海底的巨怪聚集在一起,用着晦涩难懂,有些是以人类那狭隘的听觉绝对无法所察觉的声波相互交流。 这些语言哪怕是其中最新创造出来的时间都在数万年前的上古,它们的文明是如此的悠久,人类在它们面前不过是可悲的,渺小的虫子。 “但他们还留下了些孽种——相比于那些无用而滑稽,自负为造物主的古老者,那些东西才是真正的威胁。” 刚刚的话是由被这些各个地方的海洋领主,统管一方的海洋大君所围绕在正中心的那位四海真正的主宰所说的。 他是所有混血鲛人的庇护者,一只庞大到宛若山脉的巨大深海之怪。 此刻它正静静的躺在这江水入海汇口处,享受着日月精华对它肉体的滋养。 它嗤笑着,毫不掩饰对那些已经流落各地,凭借着某位不可言说的存在狐假虎威,已然沦落为小偷乞丐的所谓造物主们的讥讽。 “如果那些异种们想要从那些古老者的尸骸上夺取自己的起源宝库而选择南下的话,我们的北方盟友会给我们的提醒的。” 那只在登州和朱厚熜对峙的巨大蛟龙声音低沉的说道。 它抬起眼睛,目光幽幽的看着眼前可怕的海洋君主。 而面前的海之大君隐藏在幽暗漆黑的海底,其身躯宛若黑色的山岳。 “而现在最好奇的是——金陵城下的那个东西?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明皇进入南京,我们和那些东西的盟约是否还能够继续——那些虫子们是否能继续控制局势维持我们之间的交易,依然是个未知之数——” 蛟龙缓慢的开口,它金黄色的身躯逐渐的上浮,偶有误入深海的阳光打在它的鳞甲之上,闪烁出一片明亮的金黄。 “明人还是不愿意和谈吗?” 面前的海洋大君巧妙的避开了蛟龙所言第一个问题,关于那个金陵城下存在之物,那个已经流传了近千年的传说。 伴随着滚滚烟尘,金身融毁,北虏雄兵渡过长江,诸王却心怀鬼胎,互相攻杀的血色历史尘埃中,一直流传在金陵的那个关于南朝悲情君主的神话故事—— 而故事的核心,则是在场所有自认为是深海继承者的恐怖巨物们所无比渴望的东西。 一块已经在漫长的磨损中完全失去了意识的天命的残片—— “明皇还是不肯释放张太后,宽恕我们在陆上的同族——” 那蛟龙在水中晃动了身子,在海面掀起一场小小的海啸。 它看出了眼前之物并不愿意同它们分享这个秘密。 这个据说能让海中的王者彻底统御四海的秘密。 “那些鲛人贵族何等的傲慢,为了取悦海神,它们竟然把心思打到了我们这些同为海神眷属的海之大君的身上——” 真正的海之大君蛊惑着,当这大逆不道的言论说出来的时候,面前的这些海洋中巨物的情绪尽皆被它收入眼底。 哪怕是听到了放在人类世界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也没有任何人愿意站在那些纯血鲛人的一边,这让它无比满意,继续说道。 “它们也不过是仗着自己能够自由出入海底的龙宫的权利,有更多的机会侍奉海神罢了,竟然敢狂妄到自称是海神的祭祀,要求我们这些海神真正的眷顾者年年上供,每日奔波为海神寻找口粮祭品,但最后海神的赏赐却全被它们拿走——” “这些可恶的鲛人——” 不少巨物附和着。 但还是有人提出了疑问。 “那又能怎样呢?这些鲛人祭祀们控制着龙宫进出,祭拜海神的权利,如果没有允许,我们绝不可能进入那些海底城市——” “不,你错了,我的兄弟。” 看着面前巨大的白鲨,尽管称自己传统意义上的食物为兄弟在残酷的海洋世界中未免显得有些喜感。 但这如山岳一般的海之大君为了能够更进一步显然早就不在意这无趣的种群划分。 它的声音低沉,但却让周围的海洋领主们悚然一惊。 “海底城市,被海神赐福的城市,叫什么都好,龙宫,亚特兰蒂斯,上古时期沉没于深海,被大禹分封出的古徐之国——” “曾经的鲛人们靠着祖先的恩惠享受了多少的庇佑和便利,但到今天为止,进入龙宫再也不是鲛人们的特权了——” 它睁开了眼睛,巨大的宛若山岳一样的身形颤动了起来,哪怕是远在采石的东征大军都感受到了那从海底沿江而上的巨大震颤。 “鲛人们统御四海的时代即将过去,我的部下已经找到了那龙宫曾经真正主人的后裔的踪迹,等到我的部下将这些龙宫的钥匙从陆地上带回!我会亲自出手,让明廷的天子感受大海的凶威,之后——” “彻底粉碎那些愚蠢软弱的鲛人贵族们对这辽阔的大海已经持续了数万年的统治——” 紧接着,听到这个消息,无数海底巨大的庞然巨物尽管心中心思各异,但还是一同欢呼起来。 连带着其麾下无数混血的鲛人部落,感受到那些强大存在的激动,这些只有基本意识的野兽,也跟着一同庆祝起来。 …… “陛下,孝陵首领太监谷大用求见。” 采石军营中,刚刚派出了一队禁兵沿着长江探查情况的朱厚熜得到了谷大用跟着王佐乘快马秘密抵达的消息。 “让他进来——” 再次看见这位曾经的正德八虎之一,谷大用现如今看起来体态富态了不少,面色红润,显然在南京的这些日子里远离京城的内斗,陪着长眠地下的太祖皇帝过的相当不错。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审问真假 “老奴参见陛下!” 看到天子身着便装,谷大用连忙行礼。 “不必,起来吧,这次来是问问你关于金陵城中的一些事情——” 听到天子的话,谷大用连忙起身,紧张的思考着天子任何可能的提问。 作为追随过那位正德皇帝的权宦,他自然是知晓该如何侍奉这些沉迷征战的马上君主。 并且,相比于被群臣掣肘的正德皇帝,这位已经排除万难,收复西南的新任天子无疑已经走的更远。 但天子这次命锦衣卫们趁着夜色秘密将自己召唤到御前,到底是所为何事呢? 谷大用心中想到。 是今年南直隶的账目出了什么差错,还是天子对这些大明第二朝廷的官员们心怀疑惑。 但久别重逢,天子与自己相见第一句话还是让谷大用大感意外。 “自你来到南京,可曾发觉有什么异常?” 异常? 什么异常? 谷大用心中思绪飞转。 自己为了避免朝中有御史攻讦,一直待在孝陵中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也只是在逢年祭拜的时候和这些南京的官员有些交际。 至于异常,除了那些祭拜的官员们来去匆匆,仿佛一秒都不愿意跟一个死人久待之外,倒是一切都在正常运转。 “异常之事,臣肉眼凡胎,属实未尝发觉,不知陛下所问到底何事?” 见谷大用如此表现,朱厚熜对着站在身旁宿卫的王佐说道。 “把王堂的信拿出来给谷公公看看。” 谷大用接过信件,从兜里取出眼镜戴上,立刻认真的查看起来。 “这是——” 眼前这封劝谏朱厚熜暂时不要进入南京城的信件,让谷大用越看越神情越是严肃。 看到最后,他的表情甚至变得有些惊恐。 “是南京守备太监王堂的字迹吗~” 见谷大用又反复端详了数遍,朱厚熜在上面问道。 “是其笔迹,而且语言风格也确实是与其平日里的表现吻合。” 谷大用压住心头的疑惑和震惊,回答道。 “不知王堂何在?” “已密令锦衣卫将其带到采石问话,估计现在已经快到了——” 王佐答道,他望了望门外的锦衣卫车马。 又转头看向了谷大用。 “劳烦谷公公先在此稍等片刻。” 王佐自然是知晓眼前之人的身份,前往安陆迎驾的功臣之一,正德八虎唯一一个全身而退之人。 而且当今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和深受天子信任的大伴黄锦都是其义子。 光这一点都足以让王佐对其恭敬。 “搬两把椅子来,谷公公年事已高,赐座。” 谷大用推辞,推辞不过,谢恩。 不多时,那蒙着眼睛,五花大绑被锦衣卫们秘密绑来采石的王堂便被带到了朱厚熜面前。 摘掉眼前和口中黑色布条的那一刻,他刚想破口大骂,威胁这些胆大包天的歹徒赶紧将自己放回去。 自己作为宫里派到南京的镇守太监,理论上算是南京城最有权力的那一批人。 平日里谁触怒自己都绝无好果子吃,更何况被人从家里硬生生绑来。 但抬眼便看见正坐在一位少年身旁,神色冰冷的老年宦官正上下审视着自己。 王堂原本怒气冲冲的脸色瞬间呆住。 “干……干爹?” 他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看到自京城一别,数年也未有相见的谷大用,面前的王堂刚刚想要脱口而出的威胁辱骂瞬间被重新咽入了肚子里。 他有些不安的扭动着因为被长期捆绑有些供血不良的手脚,环视四周警卫的锦衣卫,眼中闪过几分惊惧和疑惑。 “孽障!还不跟陛下陈述罪行,说说你干的那些好事!” 谷大用见天子无言,只是静静的在一旁上下打量着这个发密信的南京守备太监。 立刻会意,倏的一下起身,看着王堂面色顿时变得冰冷凶狠。 目光中透露着恼火之色。 见自己多次求见都被谷大用拒绝,眼前这位前朝权宦如此愤怒。 又见周边那些持刀握剑的锦衣卫们此时都冰冷的望着自己,王堂看着那个依然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的少年,哪里还不知道眼前的究竟是何人,此地究竟是何地。 眼见谷大用问罪,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 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向前爬去。 “儿子所犯何罪!还请干爹明示!儿子实在是不知啊!” 王堂一边爬一边思考着是自己在城中干的哪一桩丑事事发了,是放纵家奴掠夺良家女子,还是对南京官吏上下索拿奉银孝敬,抑或是截留了部分南京守军军饷到自己腰包里—— 不过,这些事情哪怕真的事发似乎也不至于让天子派锦衣卫,连夜绑了来拿到御前问罪吧? 而且也没听说宫里这些日子有什么整顿各地镇守太监的大动作啊? 王堂心中忐忑,但下一刻,一份装在信封中,署名南京守备太监王堂的信件被谷大用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脸上。 “狗东西!南京城是大明二都!朝廷重地!你写信阻拦天子进京,到底是何居心,从实招来!你也是在先帝身边侍奉多年的老人了,宫里厂卫的那些手段刑具,滋味怎么样你就算没体会过也见过不少,到时候刑具一上,想死都难——回话前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谷大用看着面前听到那些宫中的刑罚,脸色一白,浑身颤抖不止,被吓成鹌鹑的王堂,凶相毕露,,开口威胁到。 四周的锦衣卫同时将手按在了刀柄,像是下一刻就要将其拉入大狱用刑。 王堂颤抖着手打开书信。 看着面前熟悉的字迹,越往后看他的心情就越是沉重。 还未看完,他就一把冲上去抱住了谷大用的大腿,哭诉道。 “干爹!这是有人想要陷害儿子!朝廷一定要明察啊!” “你一个小小的南京守备太监,谁猪油蒙了心,竟然用欺君这种大罪害你!” “干爹!” 见谷大用还不信,王堂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顿时急眼,咚咚咚的朝着谷大用和身旁少年叩首。 “诸位上差!” “我王堂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圣上,欺瞒朝廷,欺瞒干爹您啊!如果这信真是我写的,那便让我不得好死,尸体挫骨扬灰,为鱼虾所食!” 第一百七十四章 瓜洲 面前的王堂用力的朝地上叩首,力道之猛烈,连青砖都被叩裂了开来,额头上猩红一片,谷大用吓了一跳,朝着身旁的天子看了一眼。 见朱厚熜闭上眼睛,谷大用方才上前几步将其扶起,拉着他不让其再向下叩首,脸上带着心痛的说道。 “干爹知道你忠心天子,忠心朝廷——可这字迹实在与你太过于相像,若不是你写的,你觉得会是谁要来害你呢?” “南京户部尚书周文异!刑部尚书张晋!还有那个杨一清……他们平日里就看儿子不爽,背地里仗着天子不临南都,诋毁朝廷,诋毁君父,还暗中同情张氏逆党!借着权柄为家族谋私!看不起我们这些宫里派来监察其言行的宦官!他们各个都有嫌疑啊!” 王堂满头是血,面露狰狞,一字一顿的说道。 “哦?南京六部官员,竟敢背地里诋毁朝廷!勾结逆党!污蔑圣上?你可有证据?” 一旁,那个穿着锦袍,一直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闹剧,不发一言的少年终于开口。 尽管王堂早已猜到朱厚熜的身份,但还是理所当然的对着谷大用面露疑惑之色。 “此乃当今天子,你是先皇在世时被派出宫去的,不认识也正常,你有何冤屈尽管细细讲来,君父定然不会让外人我们爷俩欺负了。” 谷大用解释道。 王堂顿时诚惶诚恐,叩首直呼万岁。 “知道什么,都讲出来吧,他们背后是怎么说朕的,统统讲来——” 听到天子的话,王堂心中大喜。 他在南京位高权重,仇人甚多,自然不清楚是哪些人借此来陷害自己。 但是不知道不代表自己就说不出来都哪些人有嫌疑。 他知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因此便要肆意攀咬,拉更多的人下水才是。 至少,不能让自己一个人承担的朝廷的问责和怒火。 当然,王堂在南京坐镇多年,南京这些官吏的黑料自然是数不胜数,不可能信口胡说。 对于南京的锦衣卫而言,判断真假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必然是手中有料,方敢向天子揭发其罪行。 而朱厚熜所需要的正是这个。 看着面前王堂供述的密密麻麻一连串名单及背后所贪污银两家财多少,朱厚熜十分满意。 倒是个好理由,让都锦衣卫们进入城中看看这金陵的水到底有多深。 顺便,几场大仗钱粮用的差不多了,倒是搜刮搜刮这些贪官污吏,以充实军需国库。 “今日之事,只有你我几人知晓——” 听到上垂手天子的话,王堂顿时磕头如捣蒜,又对身旁锦衣卫们传令。 “着令锦衣卫指挥王佐,统南京锦衣卫及镇守太监王堂彻查南京城中诋毁朝廷,制造妖言一事。” “再责令南京礼部官员筹备迎驾事宜,不得拖延。” “东征大军继续沿江而上,扫荡沿岸鲛人巢穴……” …… 瓜洲,浅滩。 这水陆交错的湿地河滩是鲛人们最为钟爱的巢穴。 俞大猷抚摸着手中天子御赐的长剑,阳光透过周围晃荡的芦苇丛洒下,此剑虽已然饱饮邪祟鬼怪的鲜血,但此刻却宛如刚刚从火焰中锻造出来的一般纯洁。 剑身细长,三尺五尺,是用凡间难寻的玄铁打造而成,轻触剑身,冰凉刺骨,若是普通的不知情的凡人怀揣着无知与对美的懵懂抚摸其上,只需片刻便会在其接触的部位凝结出一片寒霜。 若是挨久了,寒毒入体,便有截肢的风险。 这柄剑是去年天子征战西南,为奖赏攻破曲靖,夺取思家逆党龙脉将士们的功绩所赐予的。 俞大猷还能回忆起那段难忘的时光,固然出身于将门,但杀戮,像征战西南那样,禁军们昼夜不停,同那些隐藏在西南群山中,无处不在的鬼祟妖邪互杀,与西南的逆党土司杀戮,还是让他久久难以忘怀。 战争磨砺了他,让这个刚刚成年的男人通过认清了自己,他的意志,武学,胆魄,兵器使用的技巧在此期间进展神速。 但是在最后麓川一战,面对着愈来愈强的妖魔,看着那些在血潮和绿灾之下逃窜人潮,天空中神鸟的咆哮,旱魃撕裂山川……那种深入心底的无力感,他便知道自己的这点提升还远远不够。 就连之前受到天子赞扬赐剑时的心中的沾沾自喜感更令他羞愧难安。 于是当府军前卫指挥郭勋奉命从禁军中选拔西行的人员时,他并没有像胡宗宪叶九流那些人一起踊跃报名。 他知晓自己的不足,因此他的目标是那些鲛人,那些劫掠着帝国的沿海,给人民造成了无数的苦难——那些狰狞的,愚蠢的,野蛮的,从海中一波波涌上岸来,无穷无尽的鲛人。 面前的火炬闪烁,他知道又是一个检验自己技艺的机会。 “大人——” 面前穿着并不合身的甲胄的少年,看着面前一行五人的禁军咽了口口水。 见俞大猷的目光注视过来,他指着面前那些黝黑的,人为打造的地下洞穴,小声的说道。 “刚刚先遣队下去了一趟,确实有鲛人生活的痕迹——而且洞穴的深处有响动,他们不敢贸然行动,问您是否继续探索,还是等到中午再行动。” 少年小心的问道,在午间,阳光最盛之时,鲛人们会有一段明显的疲惫期。 有些部落除了固定的岗哨外会集体陷入休眠的状态,讨伐的明军小队往往借助这一点,进行奇袭。 往往能取得不错的效果。 俞大猷来到了那个洞口,周围明显被鲛人用水草掩饰过,他俯身,那股鲛人特有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不,就现在!” 俞大猷没有在意少年一瞬间苍白的脸色。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太阳的位置。 还有一刻钟就要到正午了,刚好能在它们最疲惫的时候抵达洞穴的最深处。 “是——” 少年不敢反抗,或者有任何的异议,因为面前的乃是天子的近侍卫,最忠心的臣仆,这些真正掌握着超凡力量,能够力博虎豹,生撕蛟蟒的可怕战士。 “我这就通知他们再度下去——” 俞大猷点了点头。 身旁跟着的五名禁军对视一眼,彼此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装备。 不远处那些先遣队们听到少年传达的命令,脸色也都在瞬间变得难看。 俞大猷并不在意这些被朝廷拉上前线的宗室子弟的看法。 他只需奉天子诏命行事即可。 真正有权势的藩王的子弟并不会在这里,这些被充到前线,作为为禁军探路的宗室士兵,大多都是些已经离皇室血统非常遥远,并常年被官府拖欠禄米,连饭都快吃不下去的落魄宗室。 第一百七十五章 岗哨 “小子!你跟在最后面——” 洞穴漆黑幽暗,伴随着一阵阵不知道是何种生物从自己头顶上的墙壁爬过的窸窣声。 带着整队人马,扛着特制火枪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五十余岁,半边胡须都已经发白的老头看着刚刚跟俞大猷汇报情况的少年,低声说道。 周围的几个二十多岁三十岁,手持火把的宗室北防兵同样听见了,但没有人提出异议。 下洞的队伍是按照年龄排列,队正朱英勋能自己走在最前面,其它人自然也不会有其他意见。 洞穴中灯火摇曳,不时随着火炬冒起一阵白烟,无声的展示着鲛人洞穴的潮湿阴暗,不同于人类的喜憎,时刻展示着它们虽有人形,却是和人类截然不同的生物。 整个洞穴建立在地下,鲛人们用了它们特有的技术进行了加固处理,保证不会发生坍塌,又让沼泽的水汽可以顺利的充斥着洞穴中,以确保舒适宜居。 朱向阳看着面前这个老卒,平时他是个相当惜命的人,时常向众人炫耀着他子孙的繁多。 他的儿子们也同样继承了他优点,多生多养。 每一个都比赛似至少要生下至少十多个孩子,活下来的最少的也有五六个之多。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如此庞大的家族依靠宗室的那点俸禄显然是行不通,更何况其中还有大量在民间贬值的大明宝钞。 于是很显然,加入朝廷新建立的,名义上隶属于北镇抚司,为了防备蒙古人而组建,实则则是为了辅助禁军和锦衣卫们完成各项天子的任务,而驻守京城的北防兵成为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朱英勋应该是这些人中年龄最大的那一批北防兵了。 不过对于年纪这么大还被征召上战场这种事,他的心态倒是不像很多人想的那样崩溃颓废。 按他所说,能拖着一把老骨头给国家征战,换口饭吃,不说利国利民,也是能给家人省下一个人的口粮。 顺便每月还能给家里人定期寄一笔钱去,让自己的小孙子们的生活也不至于像往日那么拮据。 北方兵归北镇抚司,属内廷直接管辖,其粮饷发放自然也归司礼监管。 不必经由帝国官僚系统从中央到朝廷的那一系列复杂的运作程序,因此粮饷的发放在众多的部门中算得上是相当迅捷。 这也让很多被朝廷突然征召到前线征讨的宗室子弟对此态度大为改观。 毕竟任何时候出一份力领一份钱,对普通人而言都是一桩在艰难生活中难得的喜事。 朱英勋平日里总是跟大家开玩笑,表示自己并没有死在战场上的想法,还打算攒些钱后回到家乡去抱孙子去。 平日里征战之时表现得也远比其它人轻松的多。 但是今天,看着面前老者从未有过的严肃面容,朱向阳隐约在心头浮现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今天探索的这条鲛人的通道,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得多,也长得多。 脚踩着潮湿冰冷的土地,朱向阳忍不住想道。 土质坚硬,阴冷潮湿,洞口明显要比一般的鲛人巢穴宽敞的多,足足宽了两到三倍大。 面前是三道茬口,朱向阳他们选择了最左侧的那个,鲛人们狡诈,修建的地宫自然也是真真假假相互掩护。 “小心些!抹上这个!” 朱英勋警惕的注视着四周,前面是一个水幕拐角,鲛人们最喜欢在这种那个地方布置岗哨,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包女人用的香粉,分给众人。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那些鲛人们的猎犬——以防不测,都涂些在身上。” 那些海中猎手对于气味极为敏感,涂上这个并不能防止北防兵被发现,但却可以在逃跑的时候抛洒香粉,以为自己的逃生争取时间。 实际上,就朱向阳自己估计,恐怕极大概是有的。 毕竟这次的鲛人洞穴明显和之前遇到的那些小部落不一样。 这里恐怕不仅有那些生活在海中,形貌如狗的怪物,如果倒霉的话,有海族的祭祀出没也不一定。 又走了一段,距离洞穴深处隐约的嘈杂声越来越近,众人熄灭了火把,摸黑在洞穴中前行。 “你你你你,我们几个去解决岗哨,你们几个压着火铳,如果情况不对就放火铳退敌——吸引禁军过来。” 朱英勋连点了四个人,他们的任务很简单,探索出正确的道路,然后尽最大可能的向前,如果遇到抵抗不了的危险,允许其逃命并寻找禁军求援。 如果幸运的话,同样也在探索道路的禁军说不定就在旁边,可以及时支援营救。 朱英勋从怀中掏出了一捆铁链,戴上了牛皮手套防止一会鲛人血液可能的腐蚀。 他攥紧了匕首,身后的几人同样带好了装备,一切就绪,几人点头趁着夜色躬身向前。 朱向阳和另外几个人一同手持着这个五眼铳每眼都如手臂粗细,填满了火药,里面塞着拳头大小的实心铁弹。 此铳威力惊人,甚至已经不能算单兵火铳,而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手提火炮了。 之所以几个男子合力还能将其压住,则要归功于另一个世界精妙的火器铸造技术,还有那不讲道理的修仙炼器术的结合。 朱向阳紧张的注视着面前洞穴的拐角处。 令人紧张的翻滚和打斗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抬匕首刺穿血肉的声响,低沉的咆哮,喘息,鲜血喷洒,石壁腐蚀滋滋直响—— 值得庆幸的是,片刻,打斗声停止了,朱向阳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鲛人获胜,它定然会发出嚎叫,警告洞穴内的同伴有人入侵。 三人举着火铳缓步向前。 面前的场景比想象的惨烈。 朱英勋神色阴沉,同鲛人的鱼头摆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名北防兵的尸体。 如今他的身体上多出了许多被腐蚀出来的大坑,露出皮肉下的残缺的内脏和惨白的骨头。 朱英勋擦拭着匕首,从鲛人的脖子上取下那条历经血战的锁链。 鲛人的头颅和身体的链接处有一道长长的泪痕,与之相连的鳞甲之下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刀伤豁口。 显然这些北防兵第一时间用锁链锁住了它,然后用匕首猛扎它防御相对薄弱的脖颈。 第一百七十六章 食我大明五眼铳啦! 而墙壁上的腐蚀痕迹证明了当时战斗的激烈和凶险,想必是刺击的时候并未调整好角度,导致在不恰当的时机割开了鲛人的大动脉,血液迎面淋了此人一身。 朱向阳努力还原之前的场景,他认得眼前之人,太宗皇帝的后代,哪怕作为庶子,他们的祖上曾经也有过一段的辉煌,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皇家的关系越来越远。 最后只能凄惨的死在这里。 “不要动朝明的尸体——” 朱英勋小心的切下了鲛人的眼球,然后用一根细长的空心铁钉刺入了它脑袋。 清澈见底的液体从鲛人的大脑中涌出,北防兵们面带火热的纷纷用腰间的水壶接住这在外界千金难寻的灵药。 “里面最大的一份是朝明的,他的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活,除了朝廷的抚恤金,这是我们这些朱氏子孙,北防兵同僚们的一点心意。” 朱英勋对着众人说道,众人沉默,并无异议。 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去,死在哪里。 自己的死讯,还有在军中的遗产都需要有人帮自己带回家去。 这个规矩是为所有人设立,同样也会保护所有人的利益。 “向阳,你拿着他的腰牌。” 朱英勋在死者的身上翻动着,寻找着令牌和任何值钱的东西,等走出洞穴之后带给他的家属。 看着面前血迹斑斑,许多地方已经被鲛人血液侵蚀的发白,上刻有北防兵精卒选锋朱朝明的铜牌,朱向阳虽然年纪还不满十四岁,但眼神中对这死人之物却没有丝毫恐惧。 顶多有着几分对刚刚下洞就死了人的不安。 而朱英勋的担忧也同样如此。 想到这宽敞到了极点的通道,明显不是一般鲛人部落所需,这次的任务恐怕凶险非常。 在那些妖魔面前,人类是如此的廉价和脆弱。 最后朱英勋割下来鲛人胸部那块最大最亮的鳞甲。 这不光是如斩首一般证明战功的斩获,这块鳞甲所有鲛人一生只会有一块,与鲛人性命相连,并且这块半指厚,有手臂那么大的鳞甲硬度极高,不惧冰冻火烧,更不怕鲛人的血液。 具有很高的价值,无论是自己留着攒上一套铠甲,还是拿去换钱,都是极好。 “尸体就先放在这里,等禁军大人们清理完洞穴中的鲛人,我们一会回程的时候再顺路带走——” 朱英勋说道。 如果我们还能活着回来的话。 众人用牛皮擦干净了武器之后继续向前走去。 此时下洞已经一刻钟了,按照时间估算,正应该是这些智商不高的野兽的防御最为松懈的时候。 现在,朱英勋几人伏地倾听着从洞穴深处传来的响动。 近了,更近了—— 现在他们每一步都要小心,探查鲛人主巢的位置所在,沿途设下路标,并准备给身后的禁军们通报。 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众人神情紧绷,缓缓的靠近不远处的那扇石门。 身旁两侧的墙壁滴着水,在路上积攒下来一汪汪小水坑。 一行人小心的避开,贴着墙壁行走,以免发生声响。 潮湿的土墙上生长着一串串带刺的苦藤蔓,这是唯一能适应鲛人们这古怪居住习惯的植物。 这藤蔓的尖刺锋利,鲛人们会把吃剩下来的动物尸体骨头扔给它,让它这些堪比钢刀的尖刺刺破被丢弃的腐肉和最坚硬的骨头,以帮鲛人解决吃不完的尸体在地下腐烂的困扰。 紧贴着墙壁,尽管十分警觉,但人们的皮肤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被划伤的痕迹。 血腥味飘散开来,但以鲛人吃了睡睡了吃的秉性,血的味道在洞穴中并不稀奇。 真正让走在最前方的朱英勋真正捂着手上伤口,暗道不妙的是,眼前石门后一对睁着惨绿色的双眼,对其露着獠牙,口中流淌着恶臭涎水,身材臃肿的可怕存在。 鲛人们的猎犬。 如果是朱厚熜在此,恐怕会再度感叹一句果然是诡异世界,海狮都能被驯养为看家护院的忠犬。 这些身长近两米,口中尖牙锋利,盯着眼前送上门来的几人,就要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叫。 为首几人顾不得疼痛,顿时扑了上去。 万幸它并没有鲛人们那样坚硬的表皮,几人扭打着,几刀下去其很快便没有了气息。 但还未等朱英勋喘过气来,耳旁一声又一声海狮的鸣叫声便接二连三的在洞穴中响起。 鲛人们动了起来。 太多了—— 门口阴影中十余只猎犬狂吠,简直要比这支北防兵的总人数还要多。 “火铳——” 看着面前被从沉睡中惊醒,挥舞着鱼叉,密密麻麻的从石门中朝着自己等人冲来的鲛人,朱英勋大声喊道。 朱向阳几人配合默契,点燃,击发—— 巨大的轰鸣,烟尘,崩裂的虎口,烧的通红拳头大小的铁弹被加速到了极致,鲛人引以为傲的坚固鳞片在这些铁弹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冲在最前方的几只鲛人瞬间被打成了筛子,一时间鲜血和碎肢乱飞。 而其后的鲛人被眼前的惨状和巨大的轰鸣声显然吓了一跳。 它们从未见过威力如此巨大的明军单兵火器。 朱向阳放完此铳,感觉双手都已经没有了知觉。 刚刚巨大的反震力道差点把三人全都掀翻过去。 他们呆呆的站在远处,还处在被巨大的爆炸声震颤愣神之中的。 看着眼前宛如屠宰场一样鲛人巢穴。 这玩意威力这么大的吗? “愣着干什么!快跑!” 耳旁朱英勋焦急的话语终于将他从震颤中拉回了现实。 朱向阳连忙背上这巨大的五眼铳,趁着鲛人们不知所措之际跟着众人慌忙逃命。 之所以连象征性的抵抗下都做不到,那是因为他也像朱英勋那样看到了鲛人身后那一抹像人类那样穿戴着长袍,口中发出被几个凡人潜入的愤怒吼叫,手拿长鞭不断鞭打着身旁鲛人们斥责它们捉拿那几个小贼的身影。 是祭祀—— 掌握着操纵海浪的妖术,唯有钦天监的高人或是军中高手方能独自应对的可怕怪物。 它们是鲛人中等级最高的存在,是海神的眷属,一般的鲛人小部落之中甚至根本无法提供诞生祭祀的土壤,只能和大的部落共同拥护一位祭祀。 在祭祀的带领下定期向大海献上祭品,如此方能不被海神盯上,集体在某一个深夜随着回潮在月圆之夜集体纵深跳入深海,游入龙宫,成为海神祭坛上今日新鲜的祭品。 第一百七十七章 救援 朱向阳拼命的跟在队正的身后向洞口处狂奔而去。 身后的鲛人们穷追不舍,鲛人们极为适应在这黑暗的洞穴之中奔跑追逐,黑暗中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朱向阳甚至能够听见它们口中粗重的喘息,闻见那从身后而来骇人的鱼腥味的恶臭。 脚步咚咚,踩在潮湿却又因为突如其来的降温而略微有些结霜的土地上,脚下略微有些打滑。 朱向阳奋力的奔跑着,洞内的温度下降的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全力的奔跑非但没有让他感受到丝毫的温暖,双腿反而因寒冷而愈发僵硬。 身后惨叫声袭来,显然是队中有人因为突然变换的气候而摔倒,跌倒在了地上,然后被那些早就蓄势待发的鲛人们用鱼叉和利齿撕成了碎片。 洞内的气候愈发的寒冷了—— 墙壁上的那些苦蔓藤都因此而不安的晃动了起来,那些带刺的枝干贪婪的朝着场中唯一的热源,这些奔跑的着的人类射去,当那些密密麻麻如钢针一般的藤蔓刺破这些人类脆弱的表皮,便可渴饮其中滚烫的鲜血。 又有一个人掉队了。 黑暗中崎岖的洞穴实在太难以供凡人奔驰,稍不留神就会摔倒在地。 朱向阳下意识的想回头看,却被队正老伯那只雄厚有力的大手拉住。 “快走——” 朱向阳抬头,身后传来尸体被拖拽和钢叉入肉的声响。 感受着脚下轻微的震颤,朱英勋的脸色发的难看了起来。 “有大东西在靠近。” 耳旁朱英勋的声音中隐约有些颤抖,穿过眼前的拐角,是一道悠长而相对平坦的回廊直通外界。 朱英勋抽出了令箭,一支交给朱向阳,一支交给自己。 “闭上眼,往前跑——” 两支令箭一前一后被点燃。 冒着浓烟的令箭被朱英勋向后扔向了鲛人。 这些鲛人们面色惊惶,但察觉到这东西并不能造成什么威胁之后,被羞辱的恼怒顿时涌上心头。 它们嘶吼着,穿过重重迷雾向前追去。 浓雾中,一道七彩的繁光闪烁,朱向阳向着洞口留守的禁军成功通报了自己的位置。 铁甲金戈顿时鸣响—— 那些嘶吼着冲入烟雾之中的鲛人们在几声沉闷之后眨眼间消失不见。 安静——太安静了—— 鲛人们不安的注视着眼前的浓烟。 那些硕大但并不清澈的眼睛中闪烁着犹豫。 刚刚那些勇敢的,第一批冲进浓烟中的鲛人们为什么如今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呢? 鲛人如野兽般的吼叫声,鳞甲的莎莎声,脚蹼踏在大地之上如海中浪潮一般的回响,此时却全都消失不见。 鲛人们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浓烟,如同在看着一个能够吞噬人畜的可怕怪物。 “!@#@¥#” 而此时,一道古怪的,不能为人类所知的原始之音从鲛人的身后响起。 鲛人祭司们看着眼前这些愚钝的野兽,恼怒的吼叫,挥起了手中的长鞭,用暴力和恐惧驱使着这些鲛人们继续追击。 每一次皮鞭落下,便有一声凄惨的痛呼传来。 但这些凶残的鲛人们在祭祀面前却如同温顺的牛羊一般,只能从口中发出讨好求饶般的呜咽,甚至连躲闪的动作都不敢做出。 祭祀发出了命令,如果鲛人们不想在晚上被抛入大海,成为海神的美餐的话,除了顺从没有其它的选择。 鲛人们看着面前的烟尘,虽然心中不安的,但还是手握钢叉,相互簇拥下缓缓的逼近。 突然,从烟雾中又传来一些声音。 鲛人们下意识停下了脚步,紧张的向前张望着。 一阵恶风袭来,鲛人们相互挤压无处躲避。 瞬间被砸倒了一片。 其后,接二连三的投掷物被从烟尘中抛了出来。 那是一具具鲛人的尸体。 鲛人们下意识的后退,而这正是烟雾中那些看不见的敌人所需要的。 从迎面飞来的尸体的空隙间,传来一声声火铳的鸣响。 一颗颗金黄色的火球打在这些鲛人的身体上,刹那间便将其整个点燃。 火光熊熊,鲛人们痛苦的惨叫着,肉体被燃烧散发出一阵阵焦臭味,那些被点燃的鲛人拼命的在地上打着滚,想要熄灭身上的火焰,可惜毫无用处。 这火焰并非凡火,而是灵气凝结所产之物,只要其中蕴含的能量没有消耗殆尽。便能够一直燃烧下去。 在几个想要去将地上的鲛人拖走的鲛人士兵被火铳轻易的击倒,浑身被烤的焦黑,宛如一条条死鱼后。 鲛人们听着耳旁持续不断的火铳鸣响,在恐惧之余也不免心中生出了疑问。 明廷的火铳,什么时候可以如此密集的连射了? 但很显然,那些黑暗中的敌人并不会有这个耐心给它们解答。 终于,在留下了一地鲛人的尸体之后,火铳击发声音终于停止了。 但鲛人并不感觉庆幸。 因为眼前到来的是比那些飞弹更加可怕之物。 眼前这些从烟雾中飞奔而出,手持重剑,身披重甲的明廷甲士。 经过工部的精心设计,在原本大汉将军的重甲上再进行加强,眼前的府军六卫兵士早已不是最开始那些因为时间紧迫,而身披着临时用钢板和铁链作为防护的劣质盔甲了。 肩上精致的龙虎兽吞张牙舞爪,闪闪发光。 头顶象征着等级的朱红簪缨迎风飘扬。 身后是虎皮所做的武夫大氅,周身黄锦盔甲雕刻着猛虎山鹰百兽之纹路,头盔上真武大帝手持伏魔剑,威风凛凛,每一个细节都精心打磨,无一不彰显着工部制作这些盔甲时的精致用心。 只不过相比于大汉将军周身金闪闪,虽然看上去威武不凡,但实在太容易弄脏,并且也不容易隐藏身形。 虽然工艺无差,只是用料多了不少,但为表示二者区别,也为满足其常年追随天子征战各地,无法像大汉将军那样每天除了站岗就是保养盔甲实战的需求,府军六卫的甲胄除了某些人特殊要求而另外设计之外,底色一律刷上防侵蚀生锈的黑色大漆。 虽然郭勋等人一再声称之所以这个颜色是为了能在执行天子任务时更好的隐藏身形。 但朱厚熜总觉得他们在看见了明廷仪仗队——大汉将军们每天都要花大量的时间保养盔甲,必须保证站岗时金光灿灿,光彩照人,以至于每天没有丝毫空闲时间的苦逼生活之后,心有余悸,想要依靠把盔甲刷成黑色节省清理铠甲的时间。 第一百七十八章 西苑农贸市场 “里面还有两发弹药——你们的任务完成很好,现在该我们了。” 俞大猷取下了手中枪管被炙热的灵气弹丸烧的通红的灵能枪——全称为灵气动力火焰击发枪。 每一次都需要使用者灌输灵气进行充能方能使用。 理论上只要不超出最大功率,可以无限连发。 但因为材质问题,一般连开十枪之后其中阵纹的响应速度就会因过载而变慢,灵气转化效率也会降低。 刚刚俞大猷已经开了九枪,现在火铳中还有两到三发的弹药量。 他将这柄已经因为过热而暂时不再稳定的武器,放在了少年的手中。 又从腰间抽出了第二把崭新的灵能铳。 称赞了这些凡人无惧生死探路的英勇。 说完,他一手握剑,向着眼前那些被两名禁兵在狭窄的洞穴中杀得节节败退的鲛人们走去。 狭窄的洞穴中没有太多供这些平日里手持长戟的武士实战的空间。 但是作为军户制度下的一员,这些世代守卫皇宫,在京军中任职的士兵,很多人自幼便接受着来自家族全方位的军事教育。 手中重铁大剑在手中挥舞着,宛如狂风,收割着一片又一片鲛人的血肉头颅。 俞大猷加入了进来,他单手持剑,用火铳加以配合。 当他一枪将一只试图靠近身旁禁军身后进行偷袭的鲛人击飞,又用御赐的宝剑斩下了鲛人那狰狞面目焦黑的头颅。 他注意到身旁禁军手中二指厚的重刃上出现了一些明显的豁口。 这些普通的铁器哪怕再如何加重加粗,依然是凡兵一类。 鲛人的鳞甲血液依然能够对其造成明显的损伤。 尽管这些损伤并不影响这场战斗中武器的使用,但显然,再来一场高强度战斗,这把武器就只有回炉重造唯一一条出路。 “刚刚北防兵来报,这个部落中有祭祀存在——” 俞大猷向他们传达着刚刚朱向阳两人的汇报。 他注视着身旁禁军的重剑。 “等工部的第一批玄铁大剑铸造完成,我会为你优先向内廷申请的。” 那是天子特意从内廷拨出,交给工部和钦天监共同为禁兵们铸造的新型材料。 因为工艺复杂,材料过于坚固,锻造困难,所以尽管工部将这批武器的锻造放在最优先次序上,但其产量还是相当的不乐观。 大概每年只能稳定产出三百把良品以上的重兵。 不过听说天子近来又往内廷重存了上万把各式各样的玄铁兵器,据说是要分批赏赐给有功之臣。 这些刚刚配发下来的灵能铳便是其中的一种。 看着那些倒地的焦黑鲛人尸体,俞大猷暗自咋舌。 也不知道陛下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精巧绝伦的武器的。 至于工部?那些连盔甲该如何上漆都搞不明白的工匠绝对没有这个水平。 虽然想不通这批武器的来源,但是俞大猷还是觉得这些武器越多越好。 毕竟他只是战士,工部的工匠们也许会因为自己对比天子显得无比低下的效率,而产生未来会不会失业的巨大危机感,但作为禁军,他只需要考虑这些武器是否趁手好用。 “多谢——” 身旁这个浑身被笼罩在面甲之中的禁军点头,挥剑斩断了一支射向自己等人的水矛之后,看着不远处的洞穴中,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鲛人之后,那个挥舞着藤杖,用怨毒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等人面前的鲛人尸体堆成的小山,口中念念有词的祭祀。 他将重剑平举。 宛如商周之时那些因为锻造技艺的缺失,而不得不选择加重武器的重量和宽度的先秦武士。 俞大猷并没有因为他回答的简短而感到冒犯,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会得到尊重。 看着他面前那座傲视众人的鲛人尸堆,很多鲛人都是被其以精湛的手法直接斩首,从而保留它们脑袋里那些珍贵的溶液。 钦天监的道门学者已经证实,鲛人脑袋里的脑髓乃是世间难得的良药,有滋补肉体,活跃精神,延长寿命等等功效,并且难得的没有什么副作用。 哪怕是对于这些禁军都有效果,尽管不如用在凡人身上生死人肉白骨的效果夸张。 但服下之后能极大的缓解在离开西苑的锁灵阵之后,到各地出任务的禁军们心中那种难以压抑的饥饿和嗜血感。 因此即使是在禁军之中,也是具有相当的购买力。 那些定期从西南轮换回来的禁军对这些鲛人的脑髓的报以一致好评,并且不惜用不少西南妖魔珍贵的器官和材料从东部的禁军手中收购囤积,导致了每到新的禁军被派往西南跟着骆安仇鸾等人肃清妖魔之时,这些鲛人的脑髓往往很快便被抢购一空。 当然,对于禁军们私下里做生意这件事,朱厚熜自然是知情的。 于是继豹房的小动物们之后,他亲爱的大兄生前在西苑中让太监们模仿外界市集样子建的许多供其玩乐的店铺,也被朱厚熜理所应当的继承了下来,并且重新翻新,扩大规模。 感谢我们亲爱武宗陛下,他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朱厚熜留下一笔难能可贵的遗产。 虽然朱厚熜刚一登基,早就对此恨得牙痒痒的朝臣们一再强烈要求拆除这些宫中淫乐之所,但秉承着废物利用的原则,朱厚熜表示建都建了,拆了实在太过可惜,如今又被朱厚熜重新利用了起来。 司礼监通过监学,从宫女太监中选拔了不少聪明识字的,安排其在其中值守,收购禁军们手中的物品。 放着不管不是朱厚熜的风格,严格禁止并让禁军们把所得统统上交无疑又太过于畜生。 朱厚熜选择折中一点,从钦天监和禁军们手里收点手续费,这没有问题吧。 虽然自己不用承担任何成本,西苑是皇家园林,也不会跟朱厚熜要地租,宫女太监们有蒋太后和内廷给她们发工资,最危险的收集运输工作是各地的禁军钦天监来做,利润的大头全归朱厚熜个人所有—— 好吧这样一想确实有点畜生。 有时候看着眼前面对皇帝的赏赐感动得稀里哗啦的禁军僧侣们,朱厚熜隐约还有几分不太好意思。 毕竟这钱来的有点太容易了些。 看着眼前那些单凭一柄凡铁重剑便能切割的如此完美的鲛人头颅,俞大猷忍不住心中赞叹道。 此人的剑术,恐怕不在自己之下。 “这个鲛人部落有些古怪——” 身旁的战士感受着空气中明显不正常的寒流,有些凝重的说道。 “你确定这里只有这一个鲛人祭祀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 魔虫 “北防兵们应该只遇到了这一个。” 俞大猷说道。 手中的灵能铳因为充能散发着金红色的光芒。 “你觉得这寒流是因为什么——” 身旁的那名武士摸了摸怀中如今隐约有些温热,从其他禁军手中花了他不少积蓄,交换来的的西南雪山山脉中狩猎的雪怪头骨。 交给世代交好的大庙僧侣打磨制成的一串佛珠。 由钦天监中佛门净土宗的高人加持,如今正闪烁着点点白色柔光。 “是个大东西,至少是这些雪怪们生前不能应付的——” 俞大猷感觉有些棘手。 他也曾从镇守西南后回京修养的那些禁兵们口中,听说过那些常年在积雪的山脉中游荡的雪怪的难缠。 这些雪怪身高皆过两米,体有长毛,赤眸,力大无穷,喜食人。 雪山附近的村庄牛羊人畜经常受其侵害。 而且这些雪怪往往成群结队的出没在山野之间,除了雪山周边的几个有喇嘛护卫大庙还能算得上太平外,其它的地方对雪怪们而言宛如自家的后花园一般,畅通无阻。 禁兵们固然无惧单打独斗,但若是碰上了怪群,也只能趁早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而且这些雪怪生长速度极快,驻扎在西南边陲的禁军不得不定期集结上山,组队狩猎这些山中雪怪,削减其数量,以庇佑一方安宁。 由此甚至成了一种特殊的习俗,禁军们采取这种方式在西苑之外,通过切下雪怪的头颅来的数量来展现自己的武学技巧,比试高低。 尽管说着容易,但这些雪怪们身形灵敏,力大无穷,能生擒虎豹,并且有些还有召唤雪暴的法术傍身。 不是一般的妖兽所能比。 能让它们都为之恐惧的,看来洞底确实是有大东西。 “你为我掠阵——” 俞大猷甩了甩手中天子御赐的寒铁兵刃,像是故意炫耀一般,看着身旁的禁军暗自皱眉。 俞大猷轻笑一声,飞身直扑那祭祀而去。 长剑带着寒芒,黑色的盔甲在被点燃的鲛人火炬的照亮下闪烁着冷光,炙热的气流从俞大猷手中火铳射出,夹杂着可怕的毁灭性的气体射在那些被祭司们驱赶冲向面前禁军的鲛人身上。 一连串的金色火焰燃烧了起来,鲛人们的皮肉被贴在了一起,相互之间惨叫连连。 祭祀又拿出了一支水矛,他兜帽下那对深褐色的眼睛泛着寒光,瞄准了正一剑将鲛人劈成两半,朝自己冲来的禁军的头颅。 竟口吐人言: “海神的分身很快就会苏醒——到时所有人海族的敌人都将受到应得的惩罚。” 它扔出了水矛,然后趁着俞大猷躲避的功夫,撂下了狠话后,悄悄的向后退去。 显然,它并不愿意同这些明廷的禁兵对抗,而且它的身上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绝对不能轻易涉险。 实际上,刚刚追赶那些闯入禁地的人类之时,它就隐隐的有些后悔,而碰见这些威名赫赫的明廷禁兵,便更让他追悔莫及。 但俞大猷并未如他所想的那样避开水矛,相反,他不管不顾,径直让水矛打在自己的身上,向前猛冲而去。 幽暗之光闪烁,瞬息之间,一剑便斩下了了那仍在犹豫的鲛人祭祀的头颅。 他低头,身上的铠甲上出现了一道小小凹陷,和其他那些密密麻麻的伤痕串联在一起,显得毫不起眼。 俞大猷知道这天子御赐的铠甲再一次救了他一命。 他掀开了鲛人的丝绸长袍,露出其中那张半人半鲛的面庞。 这些祭司们的外表已经极其接近人类了,他们有着清晰可见的五官,与人类并无多少差异,脸上的鱼鳞和口中的尖牙如果被遮挡,单凭外形根本无法判断出它到底是人是鲛。 更何况其能够口吐人言,这就更加减少了其隐藏在人群之中的难度。 “漂亮的一剑——” 虽然身旁的这个勋贵子弟这样讲,但他的眼睛还是下意识的停留在俞大猷手中的御赐长剑和一身带着黑金花纹的盔甲之上。 俞大猷知道他的想法,他斩下了一块鲛人的丝绸长袍,擦拭着爱剑上的血迹,四周的鲛人见祭祀已死顿时惊慌失措的向着洞内奔逃。 “按照你们家族的实力,为什么不向天子请求一把合适的兵器呢?想必天子定然不会拒绝。” 俞大猷收剑,留下一名禁军待命,两人并肩向洞内走去。 “君父宽仁,没有因为我父亲的过失而责罚家族,又让我等子弟加入禁军受命,实乃天恩,又有何颜面再向天子提出要求呢?” 他缓缓说道,俞大猷听到这话,暗自猜测着他的身份。 虽然他知道面前此人的背景通天,毕竟能让天子默默的收回府军六卫今后全都由武举产生的金口玉言,反而若无其事的往军中塞了几人提拔为旗官的人,放在整个京城中都不多见。 祖辈的过失,触怒天子,大概是勋贵,等级又很高—— 俞大猷陷入了思索,难不成是当初迎驾之时站错了队而触怒了天子的那家—— “那东西盯上我们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吧嗒碎裂声,那串雪怪头骨磨成的佛珠完全崩裂了开来。 这条被炼制用以预警的佛珠完成了它的使命。 他迈出了沉重的一步,将硝烟留在身后。 “来了——” 他提醒道。 周围石壁震颤了起来,有些地方的架构被破开,大股的水流从天而降,很快就没过了这些禁军将士的脚踝。 他将大剑对准了墙壁,俞大猷还未来得及开口问他为何如此做时,面前的墙壁的赫然开裂,无数的土石飞溅而出,带着寒冷的冰渣打在他的脸上。 这是一只银白色的蠕虫,其面部生长着无数扭曲的触手,周身被粘液所覆盖—— 四只眼睛均匀的分布在“头”部周围,至于身长—— 光是从墙壁中裸露出来的部分就已经超过五米。 俞大猷抽出了剑,严阵以待,但那蠕虫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反而像是畏惧着什么,攀附在墙上。 随着水流涌入洞穴,其中的空气变得更加的潮湿。 “它是不是怕水?” 周围传来了某种类似于布道圣咏的歌声,那个勋贵禁兵注意到它虽然对于自己两人虎视眈眈,但却因为某种原因不敢上前。 俞大猷立刻会意,一脚便溅起无数的水珠向着眼前的魔虫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