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沈先生的宠爱》 第1页 《为了沈先生的宠爱》作者：迪克羊仔【完结】 简介： 【心软温柔男妈妈 x 恃宠而骄小可爱】 施亦青7岁时爸爸走了，他被送到乡下爷爷家，像个没人管的流浪小狗，谁都可以踢一脚 沈牧找到了他：「你跟我走，我养你，供你读书，给你做好吃的。」 沈牧23岁，让施亦青喊他沈叔叔 汽车厂、西关街道、城关二小、自行车、蓝色毛衣 施亦青喜欢这里的一切 沈叔叔温柔帅气，总有漂亮姐姐来找他，施亦青作乱捣蛋，他也不生气，摸着头笑他淘气 后来沈叔叔开始做生意，变得很忙，他答应施亦青高考考得好带他去旅游 出成绩的那天，许久没见到沈叔叔的施亦青拿着满意的成绩在家等了很久 凌晨，听到门外有车停下，施亦青看到沈叔叔醉醺醺地吻了一下送他回来的男人 施亦青就趴在窗台看着，眼神里是狐狸捕猎的狡黠，沈叔叔喜欢男人，真好 沈叔叔那么好，得想办法把他弄到手 「我也是男人，喜欢我吧，沈叔叔。」 「我温顺乖巧，偶尔展露的一丝卑劣，也只是为了沈叔叔的宠爱。」 【！注意！】 1、无血缘关系、无法律关系 1、年上，差15岁，成年之后挺久才恋爱 2、狗血，1v1，he，虽然是彼此第一次，但是很介意是否洁这方面的朋友可能不适合看，成长过程中有许多迷茫时刻的挣扎，会犯错 3、前面养崽哦，时间线从二十一世纪初开始 内容标籤： 近水楼台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牧（攻），施亦青（受）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独占他的宠爱 立意：珍惜身边的人 第1章 月光 「有本事你要回去养！」 知了的叫声在夏天是燥热催化剂，门口的大榕树在去年冬天的时候也砍掉了，只剩几棵叫不出名的小树，现在太阳照下来没有一丝遮挡，晒得人皮肤发疼。 施亦青蹲在门口的平地上偷偷抹眼泪。 他穿着一件洗到发白皱巴巴的蓝色小背心，脸上满是干掉的泪痕，看起来脏兮兮的。 此时爷爷扛着锄头从身后路过：「我去地里了。」 施亦青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不似以往乖巧礼貌。 爷爷有点不开心，走之前忍不住说了一句：「就两个破泥巴人，别给我哭个没完没了的。」 施亦青埋着头没说话，爷爷就走了。 他手上拿着一个铁质的人形架子，头部的泥巴还没有碎，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个忍者神龟。 这是施亦青爸爸给他做的，一共四个，今天早上被爷爷不小心摔坏了两个，他哭了好久。 他是去年秋天被送到乡下爷爷家的。 当时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很多人在他家里哭，有爸爸的同事有家里的亲戚和社区里的叔叔阿姨们。 再后来妈妈也过来了，妈妈告诉他爸爸不在了，让他不要难过。 七岁不到的施亦青还不太能理解「不在了」的意思。爸爸平时就挺忙的，经常不在家，最长的一次有三个多月没回来。 但是回来之后带他去海边玩了，所以不在了可能就是出去工作了，还会回来的。 爸爸和妈妈在他还更小的时候离了婚，因为妈妈有了新的家庭所以他们并不经常见面，他也好久没见过妈妈了，有点陌生。 妈妈抱着他哭了好一会，后面大人们就都走了，只有隔壁的奶奶陪着施亦青。 过了几天，妈妈来带他走，他问去哪里，妈妈说去爷爷家。妈妈还收拾了他的衣服玩具什么的，施亦青还不忘记带上爸爸给他做的忍者神龟。 施亦青以为是来爷爷家玩的，但是妈妈当天就走了，那天晚上爷爷喝了酒，他看着施亦青用方言说：「老了老了还要遭这种麻烦，作孽啊。」 他并不能完全听懂并且理解里面的意思，但是能感觉得出来爷爷并不欢迎他的到来。 他莫名其妙的被留在了乡下，晚上爷爷让他穿着小拖鞋去门口的水头洗脚，那个水是山上的泉水，刺啦一下冲到他脚上冰得他大叫。 「鬼叫什么！」爷爷说他。 施亦青委委屈屈地说：「好冰啊，脚很凉呢爷爷。」 爷爷很嫌弃地看着他，说不洗直接上床睡觉。 爷爷没有让施亦青刷牙洗脸，没有给他换舒服可爱的睡衣，直接上床睡觉，和爷爷睡一起。 那张床太硬了，房间里还有说不出来的奇怪味道，施亦青怎么也睡不着。 「爷爷……我睡不着。」小施亦青轻声在爷爷身边说。 爷爷也没睡着，没好气道：「睡不着就躺着，累了就睡着了。」 施亦青：「爷爷，我爸爸呢，我想爸爸了，想听他给我讲故事。」 「听什么故事！别吵吵了，赶紧睡吧。」 施亦青被爷爷吓到，不敢说话，可是慢慢地嘴角开始下垂，眼眶里蓄着眼泪，过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小声抽泣。 爷爷一开始装听不到，后来就烦了，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忍。 「别哭了，好好睡觉，你爸爸来不了了，明天爷爷给你做好吃的。」 第2页 施亦青被眼泪模糊了视线，看不清爷爷的样子，只觉得这个黑色的轮廓很像爸爸，就嗯了一声不哭了。 他想着明天早上有好吃的，梦到爸爸给他做炸鸡翅，爸爸很高很帅，剔一个清爽的平头，总是穿着白色或黑色的t恤，繫着围裙在小厨房里忙活。施亦青就在门口看，爸爸不让他进去，说油会蹦到他，等着等着爸爸就端出一样又一样的出来，他一边看电视一边和爸爸一起吃。 想了一整晚，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爷爷已经不在家里了，桌子上有个用盘子盖起来的碗，施亦青兴奋地打开。 里面是一碗坨掉的面，清汤寡水的，连个煎蛋都没有。 施亦青一下子又委屈了起来，坐在家里哭了一会，可是没人管他，哭累了只好又吃一点，脸上难受就去门口的水龙头洗洗脸。 七岁的施亦青看着门口这棵大树和无边无际的大山农田，无奈地开始接受在这个地方没有爸爸，他要自己吃饭洗漱。 再后来他被送去村小上学，他没来过爷爷家几次，和村里的小孩都不认识，大家都是成群结队的就他是自己一个人。 他听到别人说他小白脸，当然了，小孩子还不知道小白脸在大人的世界是什么意思，只是单纯的觉得施亦青的脸白白嫩嫩。 他没有主动找他们玩，也没有招惹他们，可是他们好喜欢说自己的坏话，说爸爸妈妈的坏话。 他们说：「他爸死了他妈也不要他。」 他们说：「我妈说她妈妈找野男人吶。」 他们还说：「没爸没妈诶。」 「我有！」施亦青大喊。 小孩们并不反驳他，只是聚作一团哈哈大笑。 施亦青经常哭，他怎么什么事情也解决不了，但是不是因为事情没做好哭，是因为事情没做好的时候不会再有爸爸安慰帮忙而哭。 他太想爸爸了。 半年过去，他还是没有适应乡下的生活，不喜欢硬邦邦的床，不喜欢爷爷一锅乱炖的饭菜，不喜欢堆满杂物乱糟糟的家里和并不友好的同学。 但是他有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了，虽然只是放学路上能说两句话。 小孩子不知道别人的恶意从何而来，也许等他再长大一点就能明白很多时候小孩子是没有自我的，他只是某某的儿子某某的孙子。 而他现在就是爷爷不疼爱的孙子，爸爸死了妈妈不要的孩子。 所以大家肆无忌惮的对他输送恶意。 施亦青不愿意去上学，比起在学校里被别的同学孤立嘲笑，他更愿意自己在家呆着，爷爷要下地干活，他可以自己在家里玩。 所以暑假来的的时候他是很高兴的，可是还没高兴超过一天，他心爱的神者神龟就摔坏了。 他又哭了，哭得爷爷心烦，直接把摔破的泥巴碎片扫了出去。 爷爷去地里后施亦青出去找地方挖了一点黄土，想把泥人修复好。爸爸当时做的时候还在里面用铁丝做了骨架，说那样结实一些。 施亦青想着有骨架自己可以修补好。 但是太阳实在是太晒了，施亦青想了一会，还是决定进家里的做泥人。 门口原本是有一棵大树的，但是冬天的时候被爷爷砍掉了，但是施亦青求了爷爷一天，说自己很喜欢这棵树，说他烦死了骂了他一顿。 爷爷说这里是他家，让施亦青别给他没事找事。 爷爷不喜欢施亦青，施亦青也不喜欢爷爷。 小孩子埋头就开始开始对着泥巴折腾，挖来的黄土质地不是很好，捏来捏去都达不到合适的软度，弄了好久之后才勉强弄出一个胖乎乎的忍者神龟来。 原来这么难的吗？爸爸做起来好像很容易的样子。 太阳慢慢的往西边移动，下午柔和的阳光照进屋里，打在施亦青脏兮兮的脸上，他远远的听到爷爷说话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收拾自己弄脏的地方。 可是泥巴都沾在地上了，要用拖把拖才能弄干净，没等他去拿拖把，爷爷回来了。 爷爷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施亦青有一点点印象，好像是见过的。 「叫叔叔。」爷爷说。 施亦青心里还慌着呢，怕爷爷看见屋里脏骂他，低着头小声地叫了一声叔叔。 男人蹲下来和施亦青平视，温柔地笑着问他：「你是施亦青吗？还记不记得我？」 施亦青没说话，他不记得了，只能胆怯地看着男人。 「啧……这弄的！」 施亦青心里很慌张，偷偷转头去看爷爷，男人也顺着他的视线去看，看到爷爷抬脚在施亦青弄脏的地方狠狠搓了两下，眼睛还盯着施亦青修复好的两个泥人。 「爷爷！」施亦青慌张地喊，怕他又把泥人弄坏了。 平时这种时候爷爷都会说他两句，但是这次有客人在，他就没说什么，进去倒水去了。 男人看着施亦青恐惧慌张的眼神，又看看爷爷佝偻的背影和隐约听见的碎碎念，轻声问施亦青：「怎么了？」 施亦青摇摇头，说没有。 男人脸上有疑惑，但是也不好再问些什么，他这次是来看看施亦青的，如今看来，孩子过得并不好。 以前是多么软嫩可爱的小孩，师父会把他照顾得很好，穿干净的衣服，头发柔顺皮肤白嫩，见人就笑得两只眼睛弯弯的，谁见了都喜欢。 第3页 现在黑黑瘦瘦，总是低着头眼神躲闪。 男人的眼神从脸上往下，看到脚上那双有点破旧的由绑带凉鞋改造成的凉拖，还有不知道多久没有剪过的脚趾甲，心脏缩着疼了一下。 是因为爷爷不管孩子还是老人本来就带孩子粗糙？ 至少……至少要干干净净的吧。 「放暑假了是吗？」男人笑着问他。 施亦青点点头。 这时爷爷从屋子里走出来，拿着一个瓷缸给男人。 男人接过去，说了谢谢，他这次还有个事情，代替队里的同事们来看望并且送一点抚恤金。 他先是找了孩子的妈妈，因为邻居说孩子是妈妈带走了，但是找到妈妈，妈妈说孩子送回乡下爷爷家去了，他奔波了一天一夜才找到这里来。 有些话不方便孩子听，男人从兜里找了一张零钱给他：「给，去买点零食吃，我跟你爷爷说点事情。」 施亦青怯生生地看向爷爷。 爷爷没好气道：「给你你就拿着。」 等施亦青欢天喜地地拿着那一块钱走了之后又听到爷爷碎碎念道：「搞得好像我天天虐待他一样。」 男人不可置否，也许很多农村老人就是这样养小孩的，但是对于施亦青来说，爸爸和爷爷的养育方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到底有什么事，说罢。」爷爷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 男人也在旁边坐下：「伯父，不能这样对孩子的，他刚没了爸爸心里难受。」 爷爷听到这个就来气：「把他送到这里来谁跟我商量过了？一年不联繫一次现在让我养孩子，而且这个小孩娇气得很。」 「孩子都是要教的，要是大人……」 「别说了！一个个逼逼赖赖的有本事你要回去养！」 作者有话说： 你的羊仔突然开文！（探头jpg； 存稿多多，一起养崽呀-今天评论区掉落小红包哟 第2章 月光 「你跟我走，我养你，供你读书，给你做好吃的。」 施亦青在村里坝子边的小卖部买了一根五毛钱的雪糕，找了个小石头墩子坐下来吃。 过了一会几个小孩成群结伴的走过来，也在小卖部里买了吃的跑到坝子边大榕树脚去玩。 他们也看到了施亦青，远远的喊他。 施亦青左右看看，确认他们是在喊自己，不敢不搭理，就慢慢地走了过去。 「诶，你爷爷终于给你钱啦。」有个高瘦的孩子说。 施亦青：「不是爷爷给的。」 「那是谁给的？难道是你爸来了？」 「哈哈哈。」孩子们哄堂大笑。 施亦青低着头微微瘪嘴，手里的雪糕化成粘腻的液体滴在地上，他们这么笑他是因为他之前一直说爸爸会来接他的。 那时候他还以为爸爸只是出任务去了呢。 见施亦青不说话，又有人说：「难道不是？那就是你妈妈又离婚了来接你回去是吗？」 又是一阵笑声。 施亦青又气又害怕，但是只敢说一句：「是爸爸的朋友来了。」 「那他会接你走吗？你不是说要回去吃炸鸡汉堡，要吃十几块的雪糕吗？」 「对啊对啊，还要开车去湖边露营呢。」 「还有旋转木马哈哈哈。」 施亦青委屈急了，心里好恨他们，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有炸鸡汉堡，有好吃的哈根达斯，有露营有游乐场。 「都是真的！」 「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对啊，你以为你真的是落难的王子啊？」 他们的嘲笑声环绕在施亦青耳边，气得他脖子通红。 小孩子不知道这些话有多大的恶意，只觉得让他吃瘪很好笑，觉得把这个高傲的小孩变得唯唯诺诺很有成就感。 施亦青不懂，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他们问了自己就说，这些都是爸爸给过生活。 「你爸爸的朋友会带你去露营吗？」 施亦青：「会的。」 他不知道会不会，但还是说了。 施亦青独自一人，说也说不过，打又不敢打，只能干着急。 正难受着呢，看到平时愿意跟自己说话的小孩过来了，他像看见了救星一样想跑过去，但是一不留神直接摔了个脸朝地。 爬起来的时候发现下巴在流血，手臂也擦破了。 施亦青忍着没哭，但是后面那群小孩已经笑得人仰马翻，甚至还有两个跑过来学着他摔跤。 「你们太坏了！」施亦青大喊一声，接着豆粒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掉，却引得他人笑得更大声。 施亦青忍无可忍，壮着胆子把自己手里已经融化大半的雪糕往他们面前一扔。 他还是不敢扔到人身上。 伤着了怎么办，爸爸说不可以打架的，有困难就找爸爸，虽然现在没有爸爸了。 眼看两个带头的小孩走过来施亦青吓得大哭。 「喂！干什么呢！」 小孩们都往小卖部那边看，是小卖部老闆走出来了，看到几个小孩围着大哭的施亦青以为他们打人了赶紧出来制止，顺便让人去叫施亦青家大人。 有人来了，施亦青才敢放肆地哭，疯狂地宣洩。 去找爷爷的是平时愿意和施亦青说话的那个小孩，身后还跟着爷爷和那个叔叔。 第4页 施亦青跑着过去扑进爷爷的怀里，爷爷却立马推开施亦青冲着那群小孩走过去大骂，让他们家里人过来。 「我看看？」 施亦青抬头，看到那个叔叔蹙在一起的眉头，他的眼睛里……好像爸爸，以前自己玩闹受伤了爸爸也是这个眼神。 爸爸说他心疼自己。 这个叔叔心疼自己，施亦青判断。 施亦青抽噎着，抬起下巴给叔叔看，口子约有2cm长，一直在流血，那个叔叔轻轻捏着下巴看了看，安慰他：「痛不痛？叔叔马上带你去医院。」 施亦青没说话，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是谁打你了？告诉叔叔。」男人捧着他的脸问，两个大拇指温柔的在他眼下摩挲擦掉眼泪。 施亦青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前因后果。 男人指着正在被爷爷训的小孩，「他们打你吗？」 施亦青看着男人关切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下巴上的伤口太触目惊心了，男人不忍再耽搁时间，跟他说：「爷爷去帮你报仇了，叔叔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施亦青：「好。」 男人将他抱起，施亦青的视线和帮他叫人的男孩对视上，他表情有点疑惑，心想没人打你啊，是你自己摔的。 欺负人不对，但是施亦青撒谎也不对啊。 可是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悄悄熘回家去了。 脏兮兮的施亦青搂着男人的脖子，他一手抱着施亦青，一手拿着卫生纸捂着他下巴的伤口止血。 走到村口，有辆小轿车，男人把他放进后座。 「来，你自己捂着下巴，坐稳了，我们现在去医院。」 「谢谢叔叔。」 男人扯出一个苦涩的笑：「乖。」 开车到镇上要二十分钟左右，施亦青慢慢习惯了下巴处的疼痛，也许是哭累了，靠在后座呆呆地不说话，偶尔会吸一下鼻子。 到了医院，男人继续抱着他走进去。 施亦青伤的是手和脸，腿是没事的，但是男人还是抱着他。 门诊医生一看伤口就唉哟了一声，把男人吓得心一凉，「很严重吗医生？要不要缝针会不会留疤啊？」 医生皱着眉准备东西清理伤口：「不是很深，不用缝针，但是要好好看着孩子不让他乱动，让伤口好好癒合别裂开了，开点祛疤的药记得每天都涂。」 施亦青紧紧地咬着牙，消毒实在是太疼了，但是他又不敢哭。 男人抱着他，捏他的手：「没事啊，忍一忍就好了，待会叔叔给你买东西吃。」 医生笑笑：「小朋友真勇敢，很快就好了。」 男人看着施亦青，明明很乖的孩子，和师父说的一样，为什么爷爷不喜欢他。 当然爷爷没有直接说不喜欢他，只是说施亦青娇气得很动不动就哭，什么活也帮不上忙，摔烂个泥巴人也要大哭大闹，烦得很。 回去的路上男人问他：「你今天跟爷爷吵架了吗？」 施亦青点点头。 「为什么吵架？」 「爷爷弄坏了我的泥人。」 「很喜欢吗？」 「嗯，」施亦青抬头看他：「爸爸做的。」 施亦青一提爸爸，男人的表情中就带着满满的不忍，尤其现在下巴上还包着纱布，身上脏兮兮的，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剪没洗了。 男人带他去了个理发店，让人家给施亦青剪了头发，又带他去镇上的超市买了新的凉鞋和衣服。 可是穿上新衣服新鞋的施亦青还是看起来脏兮兮的，因为平时不注意卫生，皮肤也很黑，临时换身衣裳并没有用。他看人总是低着头偷偷打量，在爷爷家的这半年把他变成了这样。 施亦青好久没有来过镇上了，看到路边的烧烤摊和水果摊上菠萝，馋得眼睛直勾勾的。 「想吃吗？」男人问他。 施亦青小心翼翼地点点头，眼神亮晶晶的。 男人看看他的下巴，想到医生嘱咐这两天不要吃咀嚼动作太多的东西，避免伤口裂开，只好跟他说：「现在不能吃，等伤口好了让爷爷带你过来买好吗？」 施亦青眼里的光没有了，黯然低头。 男人想了想，试探着问：「爷爷会给你买好吃的吗？」 施亦青摇摇头。 夏日的夜来得晚，已经是六点多了天还是亮得很，小镇一条街看到尾，街道尽头正是日落的方向，橙色夕阳打在男人线条坚毅轮廓分明的脸庞，他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考虑什么。 「叔叔。」施亦青突然叫他。 男人回过神来，也许是他沉默太久小孩以为他生气了，便怯生生地解释：「我不吃了，你别生气。」 「阿青，可以这么叫你吗？」男人把他放下来，两人沐浴在橙色霞光中，原本惆怅的脸上都带了温暖的光。 施亦青点点头：「可以，爸爸也叫我阿青。」 「你跟我走，我养你，供你读书，给你做好吃的。」男人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 施亦青呆滞中带着惊喜，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走，他一直希望爸爸活过来把他接走。 可是这个人不是爸爸。 男人把一双大手轻轻搭在施亦青的肩膀上：「叔叔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 施亦青眨眨眼，这个叔叔是爸爸的朋友，他说会保护自己。 第5页 「好。」 两个人一起笑了。 男人说：「我叫沈牧。」 「沈牧？」施亦青歪着头。 「嗯，有印象吗？」 施亦青笑，扯到了下巴有点疼就不笑了，他说：「爸爸的徒弟。」 「对，我是你爸爸施阳的徒弟沈牧，你以后就叫我沈叔叔。」 施亦青久违地用小孩子特有的可爱声线说：「沈叔叔。」 「乖。」 第3章 月光 「爷爷把我卖给你了吗？」 施亦青没想到动作那么快，傍晚刚说好的事情，晚饭刚吃完就已经上路了。 一回家男人就让他在房间里呆着，自己去跟爷爷谈，又出门去打了好久的电话。 他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就是几个已经坏了的玩具和几件衣服，沈牧收拾的时候直接把那些不合身的或者破了的扔掉了，所有东西装在一起也就是一个大手提包的容量。 沈牧一手拎着施亦青的行李，一手抱着施亦青，慢慢地往村外走着，施亦青一开始还总回头看家里，想着爷爷大概会出来送送他。 但是没有，施亦青刚刚看见沈牧给了爷爷一个很厚的信封，他觉得是钱，他抱着沈牧的脖子问：「刚刚那个是钱吗？」 沈牧没有否认，嗯了一声。 施亦青奶声奶气地问：「爷爷把我卖给你了吗？」 在小施亦青的眼里，买了就是自己的了，那他现在就是沈牧的，是个好事情。 「不是。」沈牧哭笑不得，跟他解释：「给爷爷钱是想让他过得好一点。你的监护权在妈妈那里，你跟叔叔在一起呢是叔叔照顾你，相当于寄养，明白吗？」 「不明白。」 沈牧笑笑，「不明白也没关系，以后会明白的。」 慢慢地走出了村子，村里晚上没有路灯，泥巴路上漆黑一片，只有水稻田间此起彼伏的青蛙叫声。 施亦青有点怕黑，不自觉地搂紧了沈牧的脖子。 「害怕吗？」沈牧问。 「嗯，怕黑。」施亦青声音小小的。 沈牧停下来，放下那个行李袋子，从自己随身的斜挎包里找出一个小电筒打开递给施亦青，「你拿着，照路。」 施亦青看到手电筒的光就安心了很多，乖乖地照着路，紧紧搂着沈牧。 他一定是个好人。 因为他和爸爸一样，不会放开自己，他放下行李都没放下我呢。 小小的施亦青在乡村浩瀚的星空下，用自己简单的世界观判断出了沈牧是个好人，甚至因此不再回头看村子了。 他开始期待新的生活。 走到村外的那条水泥马路后上了沈牧开来的车子，农村的路都不好，车身上都是厚厚的灰尘。 他让施亦青坐在后座，繫上安全带往县城里开。 路过半程，小孩子的觉来了，施亦青脑袋一歪马上就睡着。 沈牧在县城里找了个宾馆，抱施亦青回了房间让他在床上睡觉，用毛巾简单地给他擦个脸，自己沖了个澡之后去小超市买了点饼干牛奶什么的，以防施亦青醒来觉得饿。 他自己在路边的宵夜摊吃了一盘炒饭就赶回去，施亦青还是稳稳睡着。 沈牧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放好，从包里摸出一包烟去阳台上点燃，夏夜的晚风吹过，裹挟着烟雾离开，二十三岁的沈牧看看熟睡的小屁孩沉默很久。 他出院后又紧急跟了个案子，回来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去把自己的退伍手续办了，亲戚帮忙找了个机械厂里的工作，他想着在上班之前来看看师父的家人。 沈牧是见过师父的家人的，那时候师父还没有离婚，施亦青就四岁左右。 他们这一行因为工作原因经常一两个月都在外面，总听师父聊他的孩子，也许是聚少离多，师父和师母很快就离婚了，后来他才知道师母出轨怀了别人的孩子。 他们是森林公安，他和师父是在负责野生动植物贩卖的公安七部森林公安，其实本地没有多少国家保护野生动物。 但是本省是野生动物买卖大省，工作量很大，经常追踪买卖的不法分子到西藏东北等地去，一去就是两个月。 离婚之后孩子跟着师父，除了出差的日子他基本有时间就会陪着儿子，儿子也很懂事从来不哭不闹。 半年前他们追踪两个不法分子到了川北地区，发现了之前逃脱几次的盗猎团伙，协和当地警察追踪围剿。 但是他们没有盗猎分子了解本地地形反被困在戈壁上，好不容易和盗猎分子碰面，起了冲突，十一个警察遇害两个，其中一个就是师父。 当时沈牧小腿受了枪伤，子弹擦过小腿肚，好在没有伤到筋骨。本想着第二天天一亮就先撤，没想到晚上再次起了冲突，双方打到子弹耗光，沈牧腿脚不便打不过，当时刀已经捅进他的肚子了，是师父过来救了他。 沈牧失血过多，后面的一些细节已经模糊，等他醒来已经是在当地的医院，师父已经去世，共抓获盗猎分子六名查封野生动物原料及制品若干。 原本想着师父去世了小孩就理所应当的跟着母亲，就算母亲已经另有家庭但养个已经没有爸爸的孩子也可以的。 但是当他找到师父家里去已经没人了，领居说孩子被母亲接走。 辗转找到施亦青的母亲，对方却说孩子已经送回乡下给孩子的爷爷带。 第6页 沈牧忍不住质问为什么？ 对方回答她马上要结婚，要有新的生活了，实在没办法带着这么大个孩子。 她当时说：「不是你养你当然不知道养小孩多麻烦了，我就不能追求我想要的必须要被孩子拖着吗？那么多抚恤金养个小孩那老头还能养不起了？」 沈牧说不是活下来就行，孩子应该有更好的环境，何况他是那么乖的一个小孩。 「有本事你去养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们都是这么说的，有本事你去养。 沈牧回去想了好几天，想着毕竟是亲爷爷，总也不会对他不好，但要过去看一眼给点钱什么的才能安心。 师父救过他的命，他应该报答师父。 施亦青就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事情。 夜深了，沈牧关了窗拉好窗帘，给踢被子的施亦青盖好薄被后自己在旁边躺下。 施亦青醒得很早，饿醒的，肚子咕咕叫，旁边的男人还在睡他不敢打扰，轻轻的爬到床尾去，看到桌子上放着牛奶面包。 他可喜欢喝牛奶了，已经很久没喝过，可是不敢喝。 他就那样坐在床尾，直到沈牧醒来。 「醒了多久了？」他似乎有点愧疚自己起得比孩子晚。 施亦青说：「可能有半个小时了。」 说完肚子很配合地叫一下。 小孩子是不会因为肚子饿得叫就不好意思的，他亮晶晶的大眼看着沈牧：「我可以吃那个面包吗？」 沈牧：「当然可以，就是给你买的。」 沈牧抱他进洗手间洗脸刷牙，再抱到桌子旁的单人沙发，给他拆开面包插好吸管。 「谢谢。」施亦青乖巧道。 「不客气。」沈牡坐在床边看着他，昨晚睡得不是很好，现在精神不怎么样，但是看着施亦青心里放松了很多，他真的很乖。 「阿青。」 施亦青抬头，吞下嘴里的食物，「嗯？」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只有爸爸会叫他阿青。 沈牧听师父说过无数他的小阿青的可爱事迹，总以为是老父亲滤镜，现在看来师父说的都是真的。 他看着孩子笑了一下，说：「没事，简单吃点，等回家了我们去吃好吃的。」 沈牧买了水和一些饼干面包，开着小轿车到省城，到了省城之后退了租来的车，抱着施亦青上了回家的火车。 买到一个卧铺中层，沈牧身高一米八五左右，当兵的块头也大，睡是睡不了了，让施亦青睡着，他也不敢去别的房间找空位睡，就在过道的小座椅旁边守着。 火车路过一片平原，晚上黑乎乎的也看不清，乍一看还挺像青藏地区的戈壁滩的，他们以前出任务的时候经常在青藏地区奔走，看见戈壁滩还觉得有点熟悉。 他刚出警校就在施阳手底下干活了，那时候身体都还没发育完全，就是个半大孩子常常出错，施阳是个脾气极好的人。 在他们森林公安的里多是脾气暴躁的人，谈起案件来更是满嘴的脏话。 越是了解森林系统的人越是憎恶盗猎分子。一是动物是何其无辜，人类挤压了他们的生活，还要将他们抓捕卖钱；二是有太多同事丧命于盗猎分子之手。 在盗猎分子眼里没有法律没有人性，而且明白自己在保护区内的优势，他们「惩罚」一切闯入这个区域的人。 所以没事儿骂两句大家都习惯了，只是施阳不会，问他原因，他说怕养成习惯了回家忍不住。 怕教坏自己儿子。 火车开了一夜，施亦青睡了一夜，安安静静的，直到快到站的时候沈牧叫醒他。 「嗯……」施亦青醒来，小手揉自己的眼睛。 沈牧给他整理整理有点过长的头发，「我去给你弄毛巾给你洗脸，在这里等我好吗？」 施亦青：「好。」 沈牧自己洗了把脸，把毛巾打湿拧干走回来，一手放在施亦青后脑勺一手给他仔仔细细的擦脸。 其实施亦青是会洗脸的，他早就会自己洗脸刷牙穿衣服了，来了乡下之后还学会了洗衣服刷鞋，偶尔还要去地里帮爷爷干活。 可是沈牧要帮他擦脸的时候他没有拒绝，偷偷享受着沈牧的关爱。 他太想念爸爸了，沈叔叔就像爸爸。 半个小时后火车到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但是比原来和爸爸住的城市繁华好多，火车站的广场上全都是人，沈牧一路都抱着他，从千千万万个人中穿过，上了一辆公交车。 施亦青看了一下，是19路。 沈牧牵着他的手上车，投了两块钱进去。 车上的人很多，已经没有座位了，他们在一个角落站好。沈牧把包都放在地上，用手按平整之后跟施亦青说：「你坐这里。」 施亦青坐下，抬头看到沈牧抓着公交车上的杆子，两条长腿叉开将他和其他人隔出一个小空间来。 他看不到车窗外的风景，突然有点恐惧，恐惧未知和陌生。 不过他没有选择了，自己这么小的一个小孩，也没有钱，不能回村子里了。 公交车开了很久沈牧才带着他下了车。 沈牧继续抱起他，走路穿过了两条街。 施亦青看到了路边有很多卖吃的和水果的店，他好饿，盯着路边卖红豆饼的摊子看。 第7页 「想吃吗？」沈牧问他。 「嗯。」 沈牧掏钱买了两个，又在旁边的水果摊买了一点苹果和橙子。 施亦青一手拿着一个红豆饼，两人回了沈牧的家。 是个老旧的小区，在二楼，从阳台看出去能看到一大片的梧桐树叶，绿油油的，看着就很凉快。 沈牧去厨房烧了水过来，让施亦青吃饼的时候喝。 施亦青咬了一口。 「好吃吗？」 施亦青点点头。 沈牧蹲在他面前，手里拿着水杯，「这里就是我家，我爸爸妈妈都不在了，以后我们两个就住在这里。」 他嘴角挂着红豆饼的饼渣，乖巧地笑了一下，「好，谢谢沈叔叔。」 作者有话说： 怪阿姨羊仔：阿青——阿青——（捂嘴jpg 第4章 月光 「养小孩可不是养小狗」 房子并不大，总共也就七十多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带个小阳台。施亦青在吃红豆饼的时间里沈牧把家里打扫了一遍，给次卧的床铺好棉开窗通风。 「阿青。」沈牧喊。 施亦青放下手里的水杯从沙发上下来，走到次卧门口。 「沈叔叔。」 沈牧招手叫他过去，然后一把抱起他坐在床上：「硬不硬？要不要再加一床被子。」 施亦青觉得有点硬，但是已经比乡下爷爷家的舒服多了，他说不硬，打量着这个次卧的布局。 这里应该好久没有住过人了，看得出来之前堆放了很多杂物，被清空之后瓷砖地板上还有杂物堆放多年的痕迹清洗不掉。 床旁边是一张书桌，上面只有一盏檯灯，床尾贴墙的地方有衣柜，很大，是那种连着墙壁的款式。 「阿青，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很多东西都还没有，咱们以后慢慢地添置，你想要什么可以跟叔叔说。」沈牧的声音变得温柔许多。 也许一直是这么温柔的，只是施亦青刚见到他的时候觉得他是陌生人会害怕。 施亦青说好。 沈牧：「中午想吃什么？我待会就去买菜。」 施亦青想了又想，都有点忘记自己以前喜欢吃的菜叫什么了，爸爸也会做菜，总是变着花样的给他做。 「喜欢吃鱼吗？」沈牧问，他觉得小孩子吃鱼对身体好。 施亦青面露难色，他不是很喜欢吃鱼，因为之前有一次过年他吃鱼卡住了嗓子，大年三十在医院折腾了好久。 「喜欢。」他还是说。 沈牧笑笑，小孩子的想法都摆在脸上，他摸摸施亦青的头，「鸡翅喜欢吗？给你做可乐鸡翅。」 施亦青笑了，「喜欢。」 沈牧出门了，施亦青就在次卧的床上坐着，犹豫了很久之后才从床上下来，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看阳台外面沙沙响的树叶。 家里好安静。 但是他也不知道可以做什么，就那么呆坐着。 咚咚咚！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施亦青吓得大气不敢出。 「沈牧！你回来了吗？在不在家？」门外有个爽朗的女性声音在喊。 施亦青听到声音之后安心了一点，听起来这个阿姨认识沈叔叔，于是走过去站在门边说：「沈叔叔不在家，他去买菜了。」 门外的女人说：「你是施亦青吗？我是你们的邻居呀，我住在楼上。」 施亦青不敢回答，又重复了一遍：「沈叔叔不在家。」 门外的女人又说：「我买了滷牛肉和菠萝啊，来给你们送一点。」 爸爸经常跟他说，不认识的人绝对不要开门，施亦青挣扎着，现在这里除了沈牧之外每个人都是不认识的。 门外的女人也好一会没有说话，施亦青不知道她走了没有，他悄悄往前走了一步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声音。 哦，还在呢，施亦青听到她在吃菠萝的声音，咔嚓咔嚓的，很脆很甜的样子。 好想吃菠萝。 「湘君。」 施亦青听到了沈叔叔的声音。 「你回来啦，我刚刚听楼下的林爷爷说你回来了，想着过来看看送点吃的，可是这小屁孩警惕得很嘞，不给我开门。」湘君笑着说。 沈牧也笑笑，「孩子谨慎，很好啊。阿青！开门吧我回来了。」 施亦青马上从里面打开门，怯生生地看着那个女人。 「小屁孩施亦青。」湘君蹲下看着他说。 施亦青眼神闪躲，去看沈牧。 沈牧笑：「快起来进去吧，别逗他了。」 进门之后沈牧把买回来的东西放进厨房，湘君跟着施亦青在沙发上坐下，给他拿了一串泡过盐水的菠萝。 「给你。」 施亦青刚刚不给她开门，现在有点不好意思要，但是嘴都快馋死了。 沈牧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施亦青对着那串菠萝流口水。 「拿着吧，这是你湘君阿姨。」 施亦青咬着下嘴唇，叫了一声：「湘君阿姨。」 湘君哈哈笑了两下：「叫得真好听，来给你了。」 施亦青接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大口，泡过水的菠萝甜丝丝的，带着浓郁菠萝香气，一口下去爆出好多汁水，流得衣服上都是。 「哎哟，这弄的。」湘君忙从桌上拿了纸巾给他擦擦，但是也无济于事了，为了避免再往衣服上滴水，湘君手上垫着纸在施亦青下巴上接着。 第8页 一块菠萝吃了好久才吃完，厨房里沈牧已经开始炒菜了。 湘君给施亦青擦嘴：「你们怎么回来的呀？」 施亦青回答：「坐火车。」 湘君又问：「路上好玩吗？」 施亦青没有觉得好玩还是不好玩，就睁着大眼睛看她。 湘君觉得这小孩仔细一看是真漂亮，就是黑了点。虽然话少，但是不讨人厌，看来施阳大哥说的是真的，他儿子真的很乖。 「叫阿姨。」 「湘君阿姨。」 湘君捏他的脸：「下次能给湘君阿姨开门吗？」 施亦青：「给湘君阿姨开门。」 很快沈牧往外面端了一盘菜，看湘君还在那里玩小孩，叫她：「给我搭把手。」 「来了。」 湘君进去，按沈牧的指示开始打鸡蛋。 「没想到你真的就带回来了。」 「我又不是开玩笑的。」 「这毕竟不是小事，再说了跟着爷爷好歹是个亲人。」 沈牧嘆口气，轻轻颠锅，「要不是因为看到爷爷我也不会这么坚决。」 湘君：「怎么？对他不好？」 沈牧：「说不上来，听他说吧也是照顾着的，问孩子也说爷爷好，但是我去的时候那孩子浑身脏兮兮，你看都瘦成这样了。」 「乡下孩子都这样。」 「唉……湘君，要是我师父看到他这样子不知道多心疼呢，以前他那么忙也能把施亦青养得白白嫩嫩的。而且师母说她每个月都给爷爷钱当生活费，我问了爷爷，说两三个月给一次，就给一千块，抚恤金也说是师母拿的。」 湘君脸上带着不敢置信，小心地问：「那谁说的是真的？」 沈牧摇摇头，「不知道。」 「沈牧，不是我不相信你啊，你要做好心里准备，养小孩可不是养小狗，这是一辈子的事儿，万一你以后要结婚什么的……」 「湘君，」沈牧转头，看着湘君很严肃地说：「小松不就是我带大的么。而且我不会结婚的，这点可以保证。」 湘君：「你现在才二十出头，也不能说这辈子……」 「我自己的事情我清楚，这是天生的，我也不会去祸害别的女人。」沈牧说完，觉得讨论这个话题很烦，转移聊点别的：「马上要去厂里上班了，还要想办法给孩子办学校的事情，这几天事情很多。」 「学校的事情你去找找九叔，虽然退休几年了，但学校的人脉还是有的。」 「好。」 「他现在的户口是在哪里？」董湘君问。 「跟着她妈。」 「她妈又不管孩子，这不是……哦，我知道了，拿抚恤金就是她是吧？」说到这里，湘君忍不住单手叉着腰，「这个女人真的是无语了。」 沈牧：「小点声……她说会给我生活费。」 湘君：「你也信？」 沈牧只是笑笑，「不给也没事，养个小孩还是能养得起的。」 湘君笑了，「小孩子当然养得起了，等他长大了读大学，结婚买房这些，你还买得起啊。」 「努力嘛，现在看是买不起，说不定到时候就买得起了。」 湘君玩味地看着沈牧，说了一句：「你这就算是当爸了。」 沈牧只是笑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三菜一汤很快就上桌了，施亦青从沙发上下来站着，没人叫他他也不敢过去，就在那里等着。 沈叔叔和湘君阿姨配合得很默契，一边舀饭一边有说有聊的，施亦青想起村里那个男孩说他的嫂嫂，嫂嫂就是叔叔的老婆，他们是一对吧。 「小阿青，别傻站着了，过来吃饭。」湘君招呼他过去。 施亦青过去，爬上椅子坐好。 湘君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饭勺，往碗里舀了一点问他：「这么多够不够？」 施亦青摇摇头。 湘君又舀了一勺，「这样呢？」 施亦青又摇头。 湘君看着施亦青露出肯定的目光，心想这孩子挺能吃啊，又给他加了一大勺。 施亦青看着有点为难了，想说太多了吃不完，又怕被嫌弃事儿精，只好不情不愿的说：「够吃了。」 沈牧在一旁笑得不行，这孩子总小心翼翼的不敢说真话，可是脑子里在想什么都摆在脸上了，那一大碗饭小孩儿可真吃不了。 他给施亦青盛了一碗汤，说：「没事儿，不够吃了再舀，吃不完了给叔叔吃。」 施亦青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沈牧笑笑。 湘君打趣，「小阿青，沈叔叔好不好？喜不喜欢沈叔叔？」 施亦青很真诚地说：「好，喜欢。」 湘君：「哪儿好？」 施亦青想了想，「给我买好吃的。」 「哈哈哈小馋猫，」湘君爽朗大笑，又凑过去问他：「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喜欢湘君阿姨吗？」 施亦青肯定道：「喜欢。」 湘君有点意外，孩子刚开始看起来可不怎么喜欢自己呢，「为什么喜欢阿姨啊？」 施亦青认真地看着湘君：「你是嫂嫂，是沈叔叔的老婆，我就喜欢。」 「咳咳咳……」 「噗——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孩子，这可不兴说啊 （°ー°〃） 感谢北鼻们的评论投雷营养液呀，爱你们啵啵！ 第9页 第5章 月光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女侠欸！ 沈牧赶紧跟他解释：「阿青，湘君阿姨是叔叔的朋友，住在楼上我们互相照应，但她不是叔叔的妻子，不可以乱说哦。」 施亦青：「哦……好吧。」 「这孩子挺遗憾的样子，沈牧，你加把劲赶紧给找个嫂子吧。」 沈牧无奈笑笑，让湘君别乱说话，给施亦青盛了一碗汤。 沈叔叔做的饭菜比爷爷做的好吃多了，再加上这一路奔波劳累，小孩把那一大碗都吃完了，把两个大人高兴坏了。 吃完饭湘君拍拍屁股走人，还要去上班，她在附近一个商场里当柜姐，商场是新建的，仿照着香港那边的商场来做，入驻了好多大牌，湘君本人身高一米七出头，盘亮条顺口才好，跟谁都能聊到一起。尽管以前是在厂里当女工没有相关经验，面试之后还是立刻被录取了。 沈牧在厨房里洗碗收拾，施亦青又不知道做什么了，以前跟爸爸在一起的时候家里有漫画书有玩具，他能自己玩，去了乡下玩泥巴，沈叔叔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看着桌子上的一个小本子和铅笔，就趴在茶几上面开始乱画。 画了一个棵大树，又花了一个滑梯，画了一个小孩和一个大人。 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把沈牧看乐了。 「这是你和爸爸吗？」沈牧问。 施亦青点点头。 沈牧爽朗大笑，小孩不会画头发，直接在头上添了三根毛。 小孩都要睡午觉，沈牧还没有铺好次卧的床，就让施亦青在他的床上睡。 沈叔叔的房间比次卧稍微大一点，有个小阳台，上面挂了两盆弔兰，长得稀稀拉拉的，房间里还有个大书柜，书桌上放着许多书和图纸，施亦青看不懂。 沈牧装好枕头，过来看他，「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汽车图纸，沈叔叔要去厂里面上班，负责组装汽车。」 「哇！」施亦青双手捧着脸，崇拜地看着沈牧，「沈叔叔给我做一辆。」 沈牧：「嗯……这个嘛。」 他看着小孩充满激情和崇拜的眼神，实在是没有办法拒绝，想到以前师父给他做的那些小玩具，或许自己可以用废料给他做个小的玩玩。 「好，那沈叔叔有时间了就给你做一个，来，睡午觉吧。」 施亦青乖乖换了衣服脱鞋上床，应该也是累坏了，没一会儿就睡着。沈牧拿着他换下来的衣服去洗。 他看着手里已经洗到发白，领口松垮的衣服，嘆了口气，决定等他睡醒了就带出去买点新衣服新鞋子。 施亦青做了个梦，梦到爸爸叫他起床，特别宠溺的抱着他亲亲小脸，他可开心了，乐呵呵地喊爸爸、爸爸。 然后他就醒了，模模糊糊地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硬朗的脸庞，短短的头发，施亦青喊了一声：「爸爸？」 沈牧摸摸他的脸，「我是沈叔叔，阿青。」 施亦青坐起来揉揉眼睛，发现不是爸爸，马上想起来爸爸已经不在了。 晕乎乎的施亦青被沈牧抱到卫生间去洗脸，旧时的老房子卫生间都比较简陋，洗手台也是小小一个，施亦青这时刚好高到洗手台的位置，沈牧把毛巾打湿后拧干给施亦青。 施亦青擦完脸，看到沈牧在盯着他看，于是眨巴着大眼睛问：「沈叔叔，怎么了？我没洗干净吗？」 沈牧回过神来，拿毛巾给他擦没干净的眼角，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一下说：「没有，阿青洗得很干净，真棒。」 其实他刚刚是在想，七岁的小孩长这么高是正常的吗？他总觉得矮了点，皮肤晒得黑黑的，还有个坏习惯，总不好好站着，低着头。 沈牧带着施亦青出门了，正是下午两点左右，热得很，沈牧牵着施亦青的手去坐公交车。 呼…… 施亦青有点跟不上了，沈叔叔那么长的腿，一步顶他三步，沈叔叔在走，他在跑。跑得脸蛋通红，但是沈牧还没有发现。 沈牧微微仰着头，一下看路一下看树，心里在盘算着需要给施亦青添置些什么。 衣裤鞋袜、生活用品、健康一点的小零食、哦，还要买点抹脸的给他，在乡下都造得不成样子了，得赶快把孩子养回白白嫩嫩的。 又想着去订牛奶，买钙片之类的，算一算也要不少钱。 沈牧还在沉迷着规划施亦青的生活，手里的小手突然就滑了出去，只听一声「啊」，转头一看施亦青已经趴在地上了。 小孩像条鱼一样头脚翘着抬头看沈牧，没哭也没再叫唤，倒是有点胆怯。 施亦青刚想自己爬起来，沈叔叔就一把抓着他的胳膊抱到了身上，嘴里一直在说：「对不起对不起，沈叔叔没看好你，疼不疼？」 其实不怎么疼，施亦青就摇摇头，他在想要不要这个时候跟沈叔叔说一下让他走慢一点，自己跟不上了。 「叔叔看看下巴。」沈牧说。 施亦青抬起来，说：「没事儿，我没有磕到。」 沈牧小心地掀开纱布看了一眼，没有裂，癒合得也很好，「没磕到就好，对不起啊阿青，都怪叔叔。」 施亦青：「爸爸说摔倒了要保护头。」 沈牧笑着在他头上摸了两下：「做得很好。」 这一摔沈牧也不让施亦青走了，就把他抱在身上，到了公交站台才放下来。 第10页 施亦青坐在站台的位置上晃悠着双腿，看到沈牧在研究公交路线，他也歪头去看，可是好多字他还不认识。 「阿青，来。」沈牧朝他招手。 施亦青走过去，沈牧又一把把他抱起来，沈牧抱他的时候好轻松，就像拿一个碗那么简单，他的胳膊强健有力，抱很久也不会累。 沈牧指着公交站台上的一条路线说：「这是50路公交车，我们在这里，知道怎么念吗？」 施亦青看了一会，「大西瓜站。」 沈牧哈哈大笑，乐呵呵地说：「是大西关站，然后呢往这个方向走五站就到了这里，城关二小，以后你就在这里读书。」 「读书？」 「嗯，小孩子都是要上学的。你上学叔叔上班。」 施亦青微微低着头，他本来想说不喜欢上学，能不能不上学，可是沈叔叔说小孩子都要上学的，而且沈叔叔也要上班，他就没再说了。 很快公交车到了，沈牧带着他上车，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沈牧让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凑在他身边给他介绍外面的地标。 「这里是大菜市场，我们楼下有个小的，但是这里的菜比较丰富，这些小店都是卖吃的喝的，以后叔叔带你来尝尝。」 「你看，新华书店，以后你想买什么书就来这里买。」 「这是公园，里面有个湖，小时候我们经常去里面游泳，现在不让游泳了，里面养了天鹅，改天带你去看。」 施亦青听着沈牧的介绍开始真实地感受到自己以后就在这里生活了，想到要再一次面对陌生的环境，想到在爷爷家里受到的那些恶言，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抱住沈牧的胳膊。 「怎么了？」沈牧对孩子突然地贴近有点疑惑。 施亦青只是抬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然后笑了笑，沈牧也跟着笑，继续跟他说外面的地标。 四站路，很快就到了，施亦青又被沈牧一把抱起下了车。 「这里就是新开的商场了，里面有卖很多东西，叔叔刚回来也不是很熟，湘君阿姨就在里面工作，她带我们去买。」 进了商场一楼就卖化妆品的，施亦青几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以前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也不怎么来，但是商场里面有空调，很凉快。 沈牧抱着施亦青在楼梯旁边的指示牌旁边看了一会，往里面走了一点之后找到了湘君。 「来啦。」湘君穿着半裙套装，也画上了口红，看起来很专业的样子，她和同事打了个招呼走出柜檯。 走进一看，发现两人衣服都汗湿了：「沈牧，这么热的天你别一直抱着，都快给孩子捂中暑啦。」 沈牧低头仔细看看，果然施亦青身上和自己接触的地方都汗湿了，这才把施亦青放下来。 湘君拿纸巾给施亦青擦脸上的汗水：「湘君阿姨带你去上面买衣服好不好呀。」 施亦青笑眯眯点头：「好。」 湘君牵着施亦青的手开始往楼上走，沈牧跟在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果然还是这种画面看起来更和谐，母亲的角色很重要。 然后沈牧微不可闻地嘆口气之后挺直腰板振作精神。 任重而道远啊。 施亦青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试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脱衣服穿衣服弄得他头发都乱成鸟窝了。 两个大人还在店里挑来挑去，湘君刚拿起一件短袖牛仔衬衫就被沈牧放了回去，「这个布料很闷热，买点纯棉透气的。」 湘君：「果然还是带过孩子的人，懂行哈。」 七七八八买了两大袋东西才结束，湘君回岗位继续工作，沈牧带着施亦青回家。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夕阳挂在道路尽头，映得整条街都是金色的，梧桐树影斑驳，是老街道才有的景色。 回家放下东西施亦青都还没坐下呢，沈牧又牵着施亦青出门了。 「我们去楼下诊所换一下纱布，这样伤口才能好。」 施亦青乖乖点头，被沈牧抱着下楼了。 楼下的诊所门口有一块竖着挂在门口的牌子，上面写着「西关街诊所」几个字，白底红字，被年岁沖刷得斑驳了一些。 沈牧进去发现没有人在，就喊了一声「林爷爷！」 马上就有一个剪着短头发披着床单拿着听诊器的女孩从后面走出来：「谁啊？何事惊扰？！」 沈牧笑笑：「林潋，爷爷呢？」 被叫做林潋的女孩说：「抱歉，爷爷去世了，今后这个医馆就由我继承，大侠有何贵干？」 施亦青都看懵了，大气不敢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女侠欸！ 作者有话说： 试问谁小时候没有披着床单扮演女侠（抹眼泪jpg 第6章 月光 「不怕，叔叔回来了。」 沈牧乐呵呵地蹲下，搂着施亦青说：「在下的侄子受了些伤，能否请医仙诊治一番呢？」 「当然。」林潋一看有人配合她，马上来了兴致跑过来：「让本女侠给你用灵力疗伤吧，小屁孩。」 「林潋！你又在乱搞！」 没等医仙给施亦青疗伤那位已经「去世」的爷爷就回来了，他穿着白大褂，头发染得乌黑，精神奕奕地给了林潋女侠一个脑嘣儿。 林潋吐了吐舌头，躲到药柜后面去了，林爷爷看着沈牧说：「怎么了？唉哟这孩子脸怎么了？」 第11页 沈牧：「摔倒划破了下巴，之前在医院处理过了，医生说要换药换纱布。」 林爷爷很快给施亦青处理完了伤口，说癒合得挺好的，过几天可以开始涂一些帮助癒合的药膏防止留疤。 「这就是你师父的孩子？」 沈牧看林爷爷要跟自己聊这些，就跟施亦青说：「阿青，你自己在门口玩一会，叔叔开点药就出来。」 「林潋，去门口跟弟弟玩，别走远了啊。」林爷爷不放心，又让自己孙女一起出去。 林爷爷给他倒了一杯茶嘆口气，颇有点苦口婆心的样子：「沈牧，不是爷爷爱说不好听的，这孩子毕竟跟你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以后随便一个亲戚过来说要带走你是半点话也说不上。」 「先养着嘛，我实在是看不了孩子吃这个苦。」沈牧低声说。 林爷爷：「当时你打电话回来，湘君跟我说了一点，孩子确实有点可怜，就怕你养着养着有了感情，到时候跟小松一样你受得了么？」 沈牧苦笑一下，「只要他们过得好我就好。」 「你以后也要结婚的呀，年纪轻轻带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你要怎么……」 「好了，林爷爷。」沈牧打断他的话，还是很温和有礼，但是语气中多了一丝坚定：「我都想过，已经做好决定了，我知道大家是为我着想，但是这些话以后都不要跟我说了，更不能让阿青听到，谢谢爷爷。」 施亦青手脚拘束地坐在花坛边上，低着头在接受审讯。 「你从哪儿来的？」 施亦青：「从爷爷家。」 「你和沈叔叔是什么关系？」 施亦青：「叔叔和侄子关系。」 怎么感觉回答了实际上又没有回答。 「你几岁了？」 施亦青：「七岁了。」 林潋这才满意点点头：「我七岁半了，你要叫我姐姐。」 施亦青抬起头来：「姐姐。」 「很好，你以后就听我的指挥，知道吗？」林潋盘腿坐在施亦青对面，气势十足。 施亦青看她一眼，没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愿意吗？」 施亦青小声说：「我得听沈叔叔的话。」 林潋想想也是，她也要听爷爷的话，于是转换话术说：「在外面玩的时候你听我的话，我带你玩，别人欺负你我就帮你出头。在家你就听沈牧的好了。」 好像也没坏处，施亦青就笑了，点点头说：「好。」 林潋收了个小弟，开心得很，马上过来坐在施亦青旁边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给你吃糖，以后跟着我还有很多糖吃。」 施亦青看了看，没敢要，但是也不敢拒绝。 这时候沈牧出来了，看到两个小孩亲密的凑在一起挺开心，小孩子需要朋友，有朋友才能开朗起来，他走过来问怎么了。 林潋不怕大人，就大方地说：「他是我小弟，我给他糖吃。」 沈牧笑，跟施亦青说：「可以拿，说谢谢林妹妹。」 「妹妹？」施亦青抬起头问。 沈牧：「对啊，你们都是七岁出头，刚刚跟爷爷聊了两句，林潋比你小半个月呢。」 林潋张着嘴巴，天塌了。 我刚收的小弟啊！ 小弟施亦青跟着沈牧回家了，沈牧告诉他：「林潋爸爸妈妈都不在了，爷爷带她长大，你以后要多照顾妹妹啊。」 七岁的施亦青在得知林潋比自己小之后，立刻充满了责任感，不自觉挺直肩膀郑重地说：「我会的！」 因为医生说伤口不能沾水，晚上沈牧给他洗澡的时候找了个塑胶袋套在施亦青头上，在塑胶袋上撕了三个窟窿给他透气说话。 施亦青被沈牧扒了个精光，小孩子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他还不怎么会洗澡呢，去乡下之后有时候爷爷没时间，就热了水倒在大盆里让他自己洗，或者夏天直接让他脱光了在院子里沖。 小孩子又不会自己搓什么的，自己洗就是泡水玩一玩水就结束了，第二天一出汗，汗湿痒痒的不舒服。 沈牧温柔地一手牵着他一手扶着后背让他踩进盆里。这已经是家里最大地一个盆了，装施亦青还是有点小，他开始考虑装个热水器。 「烫不烫？」 施亦青用小脚丫子感受了两下，说：「有点烫。」 常年训练握枪的手带有薄茧，感受温度没有细皮嫩肉的小孩那么敏感，他觉得刚好了，小孩还觉得烫。 他让施亦青站着别动，伸手拿了个小盆接了半盆子水往里面加，一边加一边搅拌试温度，问施亦青够不够。 施亦青说好了。 小孩身上泡一泡搓出好多泥，肉眼看着都白了一层，沈牧给他沖一遍之后拿着香皂搓泡泡，搓出来了递到施亦青面前：「给你。」 「哇。」施亦青小心翼翼地双手捧住，接过刚捧过来泡泡就炸了，蹦了他一脸，乐得他嘎嘎笑。 久违的互动让施亦青放松，以前他喜欢爸爸逗他玩，喜欢打闹。 现在沈叔叔出现了，他有点喜欢沈叔叔。 晚上睡觉，沈牧给他铺了床，加垫了一床棉，软软的很舒服，可是施亦青睡不着，他不敢自己一个人睡。 就连在乡下都是跟着爷爷一起睡的。 但是他也知道，睡不着就睁着眼睛，到很累的时候就睡着了，还是不要去麻烦沈叔叔。 第12页 不是所有大人都喜欢和小孩一起睡觉的，比如爷爷就不喜欢。 他争着眼睛看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还有轻微的树叶被风吹响的声音，其实挺好听的，可是现在就是睡不着。 这是施亦青来到永南市的一个晚上，目前看来一切都好。 小小施亦青正睁着在努力的去想一些事情让自己大脑累的时候，卧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施亦青竟然忘了装睡，直勾勾的看过去，和沈牧对视上了。 沈牧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惊讶小孩居然还没睡，他走进来开了檯灯，「睡不着吗？是不是有蚊子？」 「没有蚊子。」 沈牧：「那怎么睡不着呢？热吗？叔叔给你拿电风扇？」 施亦青说不是。 「这个床睡着不舒服？还是饿了渴了？」沈牧问。 施亦青都怕沈牧要不耐烦了，但是他的眼神里好像有微小波浪，像平静的湖水那样温柔。 于是大着胆子说：「我不太敢自己睡，但是适应过应该就好了。」 沈牧微微一笑，捏他的小脸：「适应什么呀，等你再长大一点再学着自己睡吧。现在就跟叔叔睡，叔叔的床可大了。」 说完一把捞起施亦青抱回自己房间去了。 施亦青也没有靠沈牧很近，和他隔着半米多的距离，各自睡各自的枕头，听着沈牧的呼吸声，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施亦青恍惚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爷爷家里了，他昨晚还是和沈牧一起睡的。 旁边已经没有人，他的衣服都在自己房间里，只能穿着短裤和背心慢慢爬下床。 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沈牧不在家里，他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外面阴沉沉的，风也很大。 施亦青有点害怕，好像是要下暴雨了。 他搬了个板凳去卫生间，自己接水刷牙洗了脸。有点饿，但是厨房里收拾得很干净，没看到有什么吃的。 在客厅小沙发上坐了一会，看着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偶有大风吹断树枝的声音。 小施亦青看着看着瘪起了嘴，眼眶红红的，但还是忍着不哭。 突然一声惊雷，天边划过一道闪电，施亦青紧绷的情绪被击破放声大哭起来。 「沈叔叔……爸爸……呜哇哇……爸爸。」 「阿青！」 门外传来沈牧的声音，他正在用钥匙开门，在门外就听到了阿青的哭声，一边开门一边说话安抚他：「不怕，叔叔回来了。」 施亦青哭喊着跑到门前，沈牧刚好开门进来，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沈牧的样子就扑进了沈牧怀里。 他淋了雨，浑身都湿透了，从头发上滑落的水珠滴在他的头顶。沈牧在他后背轻拍安抚。 「不怕，不怕啊，叔叔回来了。」 施亦青大哭不止，什么都说不出来，小小的施亦青还不能去分析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大哭，也许真的是打雷闪电太害怕了，也许是害怕沈叔叔不回来。 他真的，无法再接受被抛弃了。 沈牧就那么蹲在门边抱着他安慰了好久，直到施亦青稍稍缓和过来，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抽一抽的，眼睛红肿。 「瞧，都哭得流鼻涕了。」沈牧笑他。 「我害怕，你去哪里了啊……」 沈牧弯曲食指给施亦青擦眼下的眼泪，拿起身后的透明塑胶袋给他看：「我去买早餐去了，顺便去给你订牛奶，多喝牛奶才能长高呀。」 施亦青看着那个塑胶袋，它的外层也沾满了水珠，透着一层雾气，看得出来里面还是温热的。 沈牧站起来：「走，叔叔给你换一下衣服吃早餐。」 施亦青这才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湿了大半，因为刚刚湿漉漉的沈叔叔抱他了。 见小孩呆呆地盯着自己的衣服看，沈牧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歪着头跟他说：「抱歉哦，叔叔刚刚不应该抱你。」 施亦青急忙抬头，摆着小手解释：「不不，不是，我喜欢叔叔抱。」 作者有话说： 抱抱—— 第7章 月光 「我晚上再告诉你好不好。」 沈牧一下子就愣住了，还没被小孩子这么明晃晃的表达过爱意呢。 施亦青看他没说话，就伸手去拉沈牧，他的手小小一只，只能抓沈牧的两个手指头，摇摇晃晃地说：「沈叔叔，我饿啦。」 「好，等一下。」沈牧回过神来，把自己的t恤脱了扔在卫生间的空盆里，牵着施亦青回房间去换衣服。 给施亦青换好了衣服，让他先去吃豆浆油条，自己进洗手间去沖个澡。 刚刚路上的雨水都积了半米高，一路躺着水回来的，皮肤都泡皱了。 沈牧简单沖洗完之后发现自己没带干净衣服进来。 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都习惯了，在部队大家都早就知根知底，全都是大老爷们儿，没穿就直接走出去也正常。 现在有个施亦青了，习惯还没改过来。 想了又想，虽然施亦青也是男孩，但他还是不能裸着身体从他面前走过。 「阿青。」沈牧隔着浴室的门喊了一声。 施亦青好像在等他一样，一听到声音就啪嗒啪嗒地跑过来：「沈叔叔。」 沈牧：「阿青，你去叔叔的衣柜下面第二层，帮我拿一条短裤好嘛？」 第13页 「好！」 施亦青收到任务立刻就去房间里翻找，好在沈牧一向把东西收纳得很整齐，打开抽屉就看到捲成一卷卷的裤衩。 施亦青双手扒着抽屉边缘，看着里面的裤子喃喃：「要什么颜色的呢？」 纠结了一小会，沈牧以为他找不到又喊了一声，施亦青才选了个最喜欢的颜色——墨绿色的。 沈牧穿上裤衩，从卫生间里出来之后回房间套上衣服裤子，发现施亦青还没开始吃早餐，还在等他。 「在等叔叔吗？」 施亦青乖巧坐着，点点头。 外面仍是狂风暴雨，小小的客厅里一大一小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油条喝豆浆，昏黄的钨丝灯光线柔软，是施亦青想念了很久的安全感。 暴雨足足下了一天，暴雨过后没有缓冲的就是大晴天，沈牧又开始到处跑，给施亦青置办生活上要用到的东西。 有时候施亦青会跟着他一起去，有时候就自己呆在家里，没有改变的是早中晚饭的时间沈牧都在。 大概过了一周，施亦青对这个家已经有熟悉的感觉了。那天吃完午饭沈牧说自己要出去办点事情，让施亦青自己在家看漫画书。 施亦青说好，乖乖地坐在沙发上，随手从茶几上拿了一本漫画。 沈牧觉得经常出门不能陪孩子有点愧疚，坐过去和他说说话，结果发现给他买的那几本书都已经翻过了，也许还翻了好几遍。 「阿青，想看电视吗？」沈牧问他。 「嗯嗯。」 爸爸还在的时候经常出差，不出差也下班比较晚，经常把他寄放在对门的吕奶奶家里，她家里就有一台黑白电视，可以看电视剧看动画片。 施亦青看着沈牧：「咱们要买电视机吗？」 沈牧：「嗯，明天我带你去弄一台回来，这样阿青就有电视可以看啦。」 沈牧出去办事情了，施亦青又翻看了一下漫画书，实在是看过太多次了，闲着无聊就找了根铅笔和白纸，开始临摹漫画书上的人物。 下午六点多的时候沈牧还没有回来，有人敲响了家里的门，是湘君阿姨来了。 施亦青给她开门，嘴甜地叫一声：「湘君阿姨。」 湘君刚下班就急匆匆的跑过来，沈牧打电话到她柜檯，让她帮忙把施亦青接过去。 路上施亦青问她：「湘君阿姨，我们去哪儿啊？」 湘君都没来得及回家换鞋，还穿着高跟，走路咔咔响，特别有气势，她弯腰跟施亦青说：「你沈叔叔去找九爷爷办事，帮你安排上学的事情，晚上请九爷爷吃饭，所以让我来带你一起过去。」 「要上学了吗？」施亦青问，他还没有几月份开学的概念呢，怎么刚放暑假就要上学了呀。 湘君在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上去，「还早着呢，得到九月份。」 施亦青在心里面算了一下，现在才七月份，中间还有八月份，那还挺久的，那么远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施亦青跟着湘君到了一个酒楼，看起来还挺贵的。 现在的施亦青黑黑瘦瘦，走过酒楼门口的玻璃门时看到自己和湘君阿姨的倒影，觉得自己好脏啊。 和光鲜亮丽的湘君阿姨走在一起看起来更寒酸了，从前走到哪里都有人夸白嫩漂亮的施亦青觉得有点丢脸。 「怎么了？」湘君发现他情绪不对，半蹲下来看着他：「哎哟，小阿青不开心了，告诉湘君阿姨为什么不开心呀？」 施亦青低着头不说话。 问了好一会都没问出来，沈牧和九叔到了。 沈牧第一眼就看到了施亦青，赶紧抱起来轻声细语地问：「怎么了？」 施亦青摇摇头，说自己没事。 沈牧看他不想说，就转移话题打趣着说：「是不是湘君阿姨欺负你？叔叔帮你报仇。」 「不是不是。」施亦青吓得赶紧抬头摆手：「不是的，我就是……」 看着不认识的爷爷，还有不知所措的湘君阿姨，施亦青不好意思说出口，觉得自己这样特矫情。 于是趴在沈牧身边说：「沈叔叔，我晚上再告诉你好不好。」 沈牧配合他装作很郑重的样子点点头，就真的不再问了，抱着他进饭店包间去。 他让施亦青站在自己身边，跟他介绍旁边这位老人：「这是九爷爷，是叔叔的爸爸的老师。」 「九爷爷好。」施亦青还是有些胆怯，但是尽量不扭捏地问好。 九爷爷头发全白，皮肤看着也没有那么老态，身板挺得很直，穿一件白色的老汉衫和棕色的裤子，虽然很旧，但是洗得干净，很精神。 也有点严肃，对着半大点的施亦青点点头：「坐吧。」 施亦青觉得爷爷看起来不怎么喜欢自己，于是就安安静静的坐着听话，不插一句嘴，也不会动来动去，安静乖巧得很。 他知道了是这个爷爷帮忙找关系让自己去学校上学的，沈叔叔为了感谢请他吃饭，顺便看一眼自己。 饭桌上聊的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比如爷爷的身体情况啊，沈叔叔退伍之后的工作啊，湘君阿姨不要国营厂的工作跑去商场当售货员啊之类的。 没有聊他的事情。 他不知道，沈牧早就打过招呼了。 沈牧觉得既然把他接过来生活了，就要好好的适应现在的生活，别总想着以前那些事情。 第14页 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爸爸妈妈的事，也不知道他在村里被人欺负，现在的他看起来就是个有人疼有人爱的小孩。 而九爷爷的冷漠只是他心情不太好，心里郁闷着。 九爷爷是真的关心沈牧的人，虽然沈牧能用一句「我已经做好决定不要再说了」让别人不再劝，可是九爷爷是看着父亲和自己长大的。 他觉得沈牧太过草率，太傻，他才二十三岁，说句难听的，这一个小孩能让他这辈子的生活改变。 养了就得负责，九爷爷是这么想的，沈牧养了施亦青，九爷爷莫名觉得自己看着沈牧长大，以后还要看着施亦青长大。 他也得负责。 吃完饭，九爷爷说自己慢慢遛弯回去，沈牧和施亦青还有湘君打车回家。 路上湘君问施亦青：「小阿青，喜欢九爷爷吗？」 施亦青眨巴眨巴眼睛，没说话。 「哈哈哈。」湘君大笑，和沈牧说：「我知道了，这孩子就是不会说谎，一旦碰到那种说实话可能别人就不爱听的问题的时候，他就闭嘴用个大眼睛看着你。」 施亦青也笑笑，和沈牧贴着坐一起。 晚上睡觉之前，沈牧问他晚上吃饭之前为什么难过，施亦青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沈牧就侧躺着笑笑：「不想说吗？」 施亦青：「嗯呢，我现在已经不难过了。」 「好。」沈牧给他拉被子盖住小肚皮，「只要没有做坏事，不想说可以不说，每个人都可以有秘密。」 「每个人都能有秘密？」 「对啊。」 第二天早上，施亦青和沈牧几乎同时醒来，两人各自睡一边，中间隔着好大一块地方。 沈牧是当兵习惯了自己睡，施亦青则是在爷爷家养成的习惯。 由于睡得太远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每天早上醒来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去找对方。 「醒啦？」沈牧头发睡得乱糟糟的，没穿上衣，眼睛都没怎么睁开就张开怀抱让施亦青过来。 施亦青爬到他身边，被沈牧抱起来，走到客厅的小阳台上去醒醒神。 小阳台的风景很好，整条街都种满了梧桐树，每年夏天疯长，一片绿意，看看眼睛能舒服很多。 「阿青！沈叔叔！」林潋在下面喊。 施亦青看到是林潋，朝她挥手。 沈牧：「早上好啊林妹妹。」 林潋的笑容突然凝固，她又想起来三分钟痛失小弟的回忆，她拿着一根黄瓜在啃，问他们：「沈叔叔，能让阿青跟我出去玩吗？我们去抓蜻蜓。」 施亦青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沈牧。 沈牧笑：「昨天说过要去弄电视机，你还想去吗？你自己选。」 施亦青看看楼下的林潋，又看看沈牧，最后还是跟林潋说：「妹妹，我今天不能去了，明天早上还可以去吗？」 林潋有点失望：「好吧，那我们明天再去。」 吃过早餐后沈牧带着施亦青出门了，去坐50路公交车，中间又转一次，坐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公交车才来到目的地。 施亦青被沈牧牵着，张望着这附近的景色，比起他们现在住的地方这里更像个比较繁华的镇，街边都是各种各样的小店。 沿着街道走了一会，来到一个卖烤鸡的门面，老闆一看是沈牧，跟他打了个招呼：「沈牧回来啦。」 「诶，好久不见了二婶。」沈牧和对方寒暄一会，从烤鸡店旁边的一条巷子拐进去第一家，用钥匙打开门。 施亦青看着门口字迹斑驳的复古样式门牌，艰难地认出上面的字：伍台放映厅。 作者有话说： 我们阿青，从小就「重色轻友」呢哈哈哈 第8章 月光 「奥运会。」 「进来，阿青。」 施亦青赶紧跟进去，这里的电早就被停了，里面光线不太好，沈牧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个手电筒照亮，看到一堆东西被一块丝绒红布盖着。 沈牧把电筒给施亦青：「帮我照着。」 施亦青接过：「这是什么呀沈叔叔。」 「你猜猜是什么？」沈牧做作的坏笑一下。 这么大也不会是电视机啊，施亦青有点害怕了，悄悄往后退一步。 沈牧不逗他了，让他站远一点，然后自己屏住呼吸刷地一下扯开了那块大红布。顿时灰尘乱飞，呛得沈牧抱起施亦青赶紧往外面跑。 施亦青根本没看清是什么，吓得死死抓住沈牧的衣服，嘴里还小声念着「快跑快跑」。 「快跑沈叔叔，有怪兽！」 到了门口施亦青还想跑，被沈牧拉住，「不是怪兽啦哈哈哈。」 过了一会，沈牧估摸着灰尘没那么大了，带着施亦青进去，手电筒照在那一堆黑乎乎的器材上，施亦青左看右看，也没有认出那是什么。 「沈叔叔，这是什么啊？」 沈牧走过去，伸手摸摸机器上的两个齿轮，「这是放映机，我爸以前开过放映厅的，这个机器已经很多年了。」 「哇。」施亦青觉得好酷，也走过去，伸出小手摸摸，蹭了一手的灰。 沈牧蹲下来看着施亦青说：「叔叔打算把这个卖掉，换一台彩电回来。」 施亦青：「彩电？」 沈牧：「嗯，我去问过了，二十九寸的王牌彩电，我们买一台回家。」 第15页 施亦青开心极了，以前在隔壁奶奶家看的都还是黑白电视呢，而且也很小，只能偶尔在爸爸别的朋友家里才能看到彩电。 接着沈牧联繫了一个人过来，那人在喜欢收集老放映机老相机之类的，沈牧家的这个型号早，很难找到，已经蹲了沈牧很久了。 之前沈牧是想着自己也不缺钱，父亲留下的东西就没动。现在想到自己马上就要上班了，还有一个多月的暑假，以后也还有那么多假期施亦青在家里太无聊，给他看电视也好，这才想着把这个卖了。 二十九寸的国产彩电价格在两千五左右，很贵。沈牧现在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八百出头，等过了学徒期能涨到一千出头，所以彩电的价格靠工资短时间内确实负担不起。 那人过来收了放映机，其实这种老物件不值钱的，就是对于那种搞收藏的来说有点意思，给了两千八百块钱，乐呵呵地拉走了。 沈牧带着施亦青雄邹邹气昂昂地走进了家电城，定了一台彩电。卖放映机的钱还剩二百来块，沈牧决定买辆自行车，到时候方便接送施亦青上学。 上学的事情解决了，给施亦青当陪伴的东西也买了，沈牧心里头的若隐若现的一块大石头悄悄放下。 新的日子就要开始，他看着正在围观师傅安装电视机的施亦青，小孩子脑袋圆圆的，头发柔软，小小一个蹲在那里，让人心里柔软万分。 施亦青答应了沈叔叔每天只能看三个小时的电视，晚上会放数码宝贝，所以要留一个小时的时间来看数码宝贝。 剩下的两个小时施亦青就在各个台乱看。 他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要自己玩，因为沈叔叔上班去了。 沈牧踩着自行车去厂里报导。 汽车厂叫万征汽车制造厂，是目前国内排名前五的国营汽车制造产业，也算是永南市数一数二的大厂。 厂区很大，占地超过八十万平米，分冲压厂、数控厂、总装厂三个大厂，另有销售、售后等部门。 沈牧被分到了总装厂，他的师父就是以前父亲的工友。当年父亲因为工伤离世，厂里的叔叔阿姨给过他很多帮助，现在知道他退伍了，又帮忙找了这个工作。 师父名叫李大江，沈牧叫他江叔，因为这个称呼，直到沈牧十几岁才知道江叔不姓江姓李。 当年那个瘦猴沈牧回来了，完全变了个人，一早上师父都在带着他四处认人，大家看到沈牧都忍不住夸他。 他不但长开了，帅气硬挺，现在还是个光荣退役的森林警察，考上大学的都没他这么有本事有出息，都热情着呢。 沈牧在知道要进厂之后就一直在看相关的书，理论知识有了一些，跟着江叔上手的时候比别的学徒要顺利的多。 江叔看他这么能干，走哪儿都是骄傲自豪的。 但是上班第一周就碰到了个急事儿，加了周六一天班。 沈牧倒是还好，他年轻力壮的，多干点没什么，就是担心施亦青自己在家太无聊，本想着陪他出去玩的。 终于迎来了周日，施亦青习惯了早起，醒来的时候发现沈牧还在睡觉，上班肯定累坏了。 施亦青悄悄下床，自己穿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漱。 沈牧在卫生间里放了一个矮板凳，木头的，特地用木板钉在底座，这样可以保证施亦青踩上去不会滑倒。 施亦青习惯了之后就可以每天自己打水洗漱，洗完就倒进厕所里。 有时候还会学着沈牧拿着大刷子把卫生间刷一刷，再用洗脸水沖干净。 盛夏了，外面的蝉又多又吵，施亦青站在阳台上看着大树想：别叫了，别把沈叔叔吵醒了。 下一秒林潋就在下面喊他：「阿青，我们去公园看鱼吧。」 施亦青赶紧做了个嘘的动作，趴在阳台栏杆上小声喊：「我不去啦，沈叔叔今天休息。」 沈叔叔休息跟不出去玩有什么关系呢？林潋想不通，但是不去就算了吧，哼。 施亦青也不开电视，怕吵到沈牧，就拿着本子在上面乱画，画一会儿吃块饼干。 他现在特别喜欢临摹卡通人物，看什么就画什么，有时候还会故意给动画人物改个造型之类的，玩得不亦乐乎。 到九点多，沈牧终于醒了。 「沈叔叔！」施亦青从地上爬起来，赶紧收拾好自己的笔画，上前去笑眯眯地说：「你醒啦。」 沈牧起得比小孩子还晚，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弯腰把施亦青抱起来，照例是去阳台看看绿叶放松眼睛。 「画什么呢？」 施亦青两只小脚晃来晃去：「画数码宝贝。」 沈牧看看他：「喜欢画画吗？」 施亦青：「嗯，好玩儿。」 沈牧捏捏他的小脸，仔细地看看了，好像是胖了一点点，也白了，沈牧满意地笑笑问他：「中午想吃什么？叔叔给你做，吃完我们出去玩。」 「好耶。」 沈牧蹬着自行车，让施亦青坐在后座，抱着自己的腰，一大一小两人沿着街去大菜市场买菜。 施亦青说想吃鸡腿，沈牧就直接去菜市场现买了一只鸡，让人杀了回来做黄焖鸡。 又买了点时蔬，家里的餐桌上每天都有时蔬，蔬菜蛋奶很重要，当初师父就是这么说的。 当年他进公安队的时候都已经十九岁了，师父还这么说，也这么做，队伍里还有两个和沈牧一个年纪的师父经常自掏腰包给他们这些新兵蛋子改善伙食。 第16页 他也这么养施亦青，师父基因那么好，将来施亦青肯定也能长成个帅小伙。 施亦青又过上了那种日子，自己在客厅里玩，有人在厨房里给他做好吃的，有切菜的声音、食物下锅时的刺啦一声，是一个家里最的声音。 中午睡了个午觉，到两点多出门，沈牧带着他逛公园。 公园里有儿童设施，有旋转木马。 沈牧本以为带施亦青来坐旋转木马他会很开心，因为师父说他以前很喜欢。 但是今天的施亦青在看到旋转木马的时候微微低下头，有点忧伤了。 「怎么了？不开心吗？跟叔叔说。」沈牧抱着他，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施亦青想起了之前在乡下的时候被孤立嘲笑的事儿，只是因为他说了在城里可以去公园玩旋转木马。 旋转木马那么美好，现在看到却满脑子都是不愉快的回忆，这些回忆甚至超过了曾经和爸爸一起坐旋转木马的美好。 但是沈叔叔说过，每个人都可以有秘密的。 施亦青就假装笑笑，说没事，说去坐吧。 沈牧抱住他，没让他下去。 「你不是说我可以有秘密的吗？」施亦青低头撅着嘴。 「阿青，你看着我。」沈牧看着施亦青的眼睛：「是可以有秘密，但如果你的秘密是让你难过的事情，叔叔也会难过的，我说过会保护你，让你开开心心的。」 见施亦青还不说话，沈牧又说：「难过的秘密是坏小孩，叔叔帮你赶走他们。」 施亦青看着沈牧的眼神，没来由的神伤，想了想之后伸手去抓沈牧的手，小声地说：「在爷爷家的时候，我说在城里可以玩旋转木马，他们都嘲笑我，说我是编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沈牧之前问过施亦青有没有被欺负，他没有说，只是说不喜欢一起玩。 看来在爷爷家的时候还是受了很多委屈，沈牧捏捏施亦青的小手，温柔地说：「那你觉得他们这样做的对不对？」 施亦青摇摇头：「不对。」 沈牧：「就是，他们这样做是不好的，我们永远都不要这样做，更重要的是，既然这个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更不要用这种事情来惩罚自己。」 「惩罚自己？」施亦青没太听明白。 「嗯，明明是他们做错了，他们不礼貌，欺负你，你说的都是真的也没有撒谎，为什么要因为他们这么说就让自己不开心还不愿意坐旋转木马了呢？你没错，旋转木马也没有错，我们应该开开心心地去玩。」 一个七岁的小孩对这种大道理有点理解无能，但是施亦青大概能听明白一点，就是自己没有什么错，应该要开开心心的。 今天公园里的人很多，要排队去玩。 除了热闹之外，施亦青还发现有些地方不一样，就是很多摊子上都有卖烟花，小旗子之类的，小旗子上还画着五个颜色不同的圆圈。 「沈叔叔，这个是什么呀。」施亦青知道国旗是五星红旗，但是不认识这个。 沈牧牵着他说：「这是奥运五环，咱们国家在申请举办奥运会，知道什么是奥运会吗？」 施亦青：「不知道。」 「嗯……今晚有直播，我们一起看。」 在公园玩了一下午，坐了旋转木马，餵了金鱼，在人造沙滩上堆沙子，直玩到了六点多才回去。 准备好晚饭已经快八点了，打开央视五套，已经在直播中国的申奥陈述，陈述是讲的英文，翻译姐姐紧张地翻译着内容。 沈牧今天特地把菜都放在茶几上，可以一边看一边吃。 后面还有其他国家陈述、投票等等，吃完饭简单收拾一下，两人在沙发上躺着。阳台的门开着，夏夜晚风凉爽，施亦青靠在沈牧的胸膛上。 对于施亦青来说，电视上的内容好枯燥好无聊，听都听不懂，听得他打瞌睡，最后真的就睡过去了。 沈牧拿小毯子给他盖盖，自己继续看。 十点钟左右的时候，准备公布结果了，沈牧心脏怦怦跳，不管自己的工作兴趣跟这个是否相关，身为一个军人这种荣誉感是一辈子刻在脑袋里的。 奥委主席站上了讲台，沈牧赶紧拍拍施亦青：「阿青，要宣布结果了。」 施亦青迷迷糊糊地醒来，小脑袋靠在沈牧胳膊上。 「要是成功了，2008粘奥运会就会在首都北京举办！」 沈牧激动的语气让施亦青也激动起来，精神满满地盯着电视画面。 22:08。 奥委主席宣布：「北京将成为2008年奥运会主办城市！」 「哇啊！！」 「好棒！！」 施亦青和沈牧抱在一起，小孩甚至都不懂这是干什么的，但依然在听到北京的那一刻激动大叫起来。 窗外传来阵阵烟花声音，沈牧抱着施亦青去窗台看，是广场那边在放烟花庆祝申奥成功。 祖国的强大令人振奋，沈牧实在是没忍住，眼眶有点泛红。 施亦青给他擦擦眼角：「沈叔叔，那到时候我们去北京看奥运会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2001年申奥成功，时代的眼泪（羊仔抹泪jpg 第9章 月光 「沈叔叔救我！」 完全不想考虑去北京看奥运会需要哪些条件，沈牧激动的答应了施亦青。 第17页 到时候想办法弄票好了，实在弄不到去北京感受一下气氛也很好。 沈牧刚想跟施亦青说能举办奥运会是多么光荣的事情，立刻就被一声激动的怒喊打断了。 湘君在楼上大喊：「牛啊——中国牛——」 沈牧抿嘴，默不作声地捂住施亦青的耳朵。 施亦青：「沈叔叔，牛是什么？可以吃吗？」 沈牧欲哭无泪：「不可以，别问了，以后也不准说这两个字。」 「沈牧！！沈牧阿青！」湘君从阳台上伸出一个头来：「咱们申奥成功啦！看到了没？」 沈牧：「别喊了，我们没聋，今晚一直守着看直播呢。」 湘君哈哈笑：「真是牛……啊！太激动了，走我请你俩吃烧烤去，咱们整点啤酒！」 没等沈牧回答，湘君已经把头缩了回去，一分钟后，湘君的拖鞋走路声停在自家门口。 「快出来！」 沈牧无奈地笑，问施亦青：「阿青，想吃吗？」 施亦青立马点头：「想吃！」 于是三个人就穿着睡衣吸着拖鞋出门了，出来之后才发现，出来庆祝的不止他们，夜宵摊旁边坐满了人。 有的是出来庆祝的，有些人就比较纯粹，就是单纯出来吃吃喝喝的。 找了个摊，让老闆临时加了个桌子，就在马路边上，现在路上的汽车不多，晚上更是没有，每每被夜宵摊占领。 这还是施亦青第一次出来吃宵夜，爸爸从来没有带他出来吃过，他说不健康，小孩子需要早睡觉等等。 他新奇得很，这烧烤的味道这么香，闻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要吃上了。 吃的还没上来，湘君阿姨先对着瓶子喝了一大口，「哈……太爽了，冰啤酒真的是太好喝了。」 沈牧也喝一口，给施亦青开了罐汽水。 「刚刚那个翻译真的把我急死了，恨不得我自己上去翻。」湘君说。 沈牧：「你会么你就翻。」 湘君：「怎么不会了，我们公司还培训呢。听着，this　beer　is very good　drink，we very like，but he is little，so only can drink……」 由于不知道汽水怎么说，湘君憋了一下，说：「air water！」 沈牧居然听懂了，乐得哈哈大笑，只有施亦青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他一个英文字母都没学过呢。 湘君捏捏施亦青的脸：「小阿青，以后要好好学英语哈，等奥运会举办了你去当志愿者，给外国人指路。」 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是志愿者，但是施亦青还是自信满满地点头：「嗯！」 吃吃喝喝到将近十二点，两个大人一人牵着施亦青一只手，慢悠悠的往家里走。 「真好啊……」湘君感嘆。 「嗯。」沈牧应答。 施亦青走着走着时不时就蹦起来一下，沈叔叔和湘君阿姨会把他牵得紧紧的在半空中晃荡一下后落地。 他乐此不疲地玩着这个游戏，抬头看看因为喝多了脸蛋都红扑扑的两个大人，觉得最幸福的生活不过如此了。 沈牧的工作开始上手，有时候中午不能回来，就会拜託林爷爷带他一起吃午饭，施亦青和林潋熟了之后倒也不会觉得害羞害怕，一到中午就在等着林潋在楼下喊他。 林爷爷做饭很好吃，好吃的原因呢就是重油重辣，每次都因为辣和油多吃点饭中和一下，沈牧惊奇的发现施亦青饭量大了不少，十分欣慰。 施亦青在家里看了一会儿电视，又画了一会儿画就到中午了，林潋的声音响起，施亦青就哒哒哒跑下楼去吃饭。 吃完饭，林潋神秘兮兮地跟他说：「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施亦青问是什么地方，林潋说去了就知道了。 施亦青不是好奇心特别重的小孩，但是他要照顾林妹妹嘛，要是让妹妹自己出去玩会很危险，所以他答应了。 两个小孩手拉着手七拐八拐的，施亦青都不记得路了，终于来到一条河边。 这条河是永南市一条大运河的支流，现在已经不用了，因为附近没有什么工厂之类的水质很好。 雨季的时候会冲下来好多鱼，很多人会来捕鱼，夏天也会游泳之类的。 但是这里出过人命，前两年就给围起来了，不过没人看管，想下去玩的随便钻个洞就能进去。 现在河边都还有小孩成群结伴的在河滩浅水的地方玩呢。 施亦青没有学过游泳，以前爸爸带他去露营的时候也会抱着他在水浅的地方玩水，他很喜欢，夏天这么热，谁不想泡在水里扑腾啊。 「走吧，我们也下去玩儿，我藏了渔网在这里，我们去捞鱼。」林潋说着，埋头就从爬满了藤蔓的栏杆里灵活地钻了进去。 施亦青也赶紧跟上，跟着林潋下了河滩，两人脱掉鞋子放在岸边，踩着河边的浅水走，在一个石头窟窿里找到了林潋藏的渔网。 但是只有一个，林潋拿着，施亦青跟在后面。 「林妹妹，你别走太快了，容易摔跤的。」施亦青说。 「不怕，我天天来，哪里有石头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林潋自信道。 林潋确实很清楚，哪里石头多，哪里是浅的她都知道，而且也不会随便去没有去过的地方。 河岸浅摊有很多大石头，石头缝隙里面会有小鱼，林潋用网堵着缝隙口子，让施亦青伸手进去赶鱼，哗啦哗啦几下之后立马捞起来，会有好多万年鱼，小小的，也不能吃，就拿矿泉水瓶子装着玩一会。 第18页 踩在水里很舒服，两个小孩每次捞到小鱼都兴奋地大叫，高兴得不得了。 过了好久，有一波新来的小孩过来游泳，远远看到林潋就喊她名字，是林潋的同学。 「你们在干什么呀？」他们问。 林潋说捞鱼。 「咱们一起游泳呗，我们比赛谁游得快。」 林潋和施亦青互相看一眼，很想游泳，「可是我不会游泳。」 他们看向施亦青，施亦青说：「我也不会。」 「我们教你，很容易的！」 施亦青和林潋都没忍住，完全忘了家里大人的叮嘱，兴沖沖地跟着去游泳了，小孩子们都扒了个精光，一头扎进水里。 大家都知道深水处危险，只敢在岸边浅水区游，两个小男孩教施亦青，另外一个小女孩教林潋，分成了两拨。 教施亦青的是一对双胞胎，一个叫张江一个叫张河。 张江是哥哥，他在施亦青面前示范着：「你看我，两只胳膊就这么划就行，腿也划，像只青蛙一样，蛙泳知道吗。」 张河：「哥，咱这明明是狗刨。」 施亦青哈哈笑，张江也不在意，挠挠脑袋：「狗刨多难听啊，施亦青，你来试试，我俩就在你旁边。」 「好的。」 施亦青往水里走到腰部的高度，张江就让他停下了，怕水深危险。 想像自己是一只青蛙，手脚一起划水。可是怎么都划不起来，没两下就沉下去了，逗得张江张河哈哈大笑。 施亦青也觉得好笑，傻乎乎的，学了好久还是不会。 张江张河很有耐心，他们自己也学了很久才会的，一直在教，玩玩闹闹一个多小时，大家嘴唇都泡黑了，手掌起皱。 「咱们先回岸上休息一会吧。」张江说。 施亦青说好，然后就划着名水往岸边，没成想这次不是特意保持姿势却浮起来了！ 「你学会了！」张江张河大喊一声。 施亦青停下来，懵懵的，学会了？刚刚是游起来的？ 张江又下水说：「你快再试一试！」 施亦青兴奋急了，他居然真的学会游泳了！ 于是转身一跃，按着刚刚的感觉扑棱几下，居然真的就能游泳了，激动得一直往前游，心脏怦怦跳。 「施亦青！阿青快回来！别去太远！」张江在水边喊。 施亦青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游了这么远，微微回头一看，自己都快到河中央了，着急得直接在水里停下来想掉头。 可是和中央不是岸边浅水区，这一停下脚底下可踩不到石头。 「张江！！张……噗张江！」施亦青在水里扑腾着大喊。虽然还没有沉下去，但是人太紧张怎么都游不起来了。 张江急得往水里走，张河在岸边大喊：「哥！」 张江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本事救人，赶紧跟张河说：「去找人！快点找大人！」 小孩子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了。 在河中央的施亦青连哭的时间都没有，扑腾几下之后手脚酸麻慢慢就扑腾不动了，「爸爸！！爸……沈叔叔救我！」 施亦青胡乱喊着，已经喝了好多的水。 河水是流动的，施亦青慢慢地被沖地偏离了位置，离张江越来越远。 力气逐渐流失，施亦青喊不出来也听不清别人的喊声了，只记得模模糊糊的听到了林潋的声音。 「阿青！！」 她惊恐的叫声划破天际，伴随着噗通一声入水的声音，施亦青缓缓下沉，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我们命运多舛的小阿青qwq 第10章 月光 「你对我真好。」 醒来的时候施亦青只觉得头晕脑胀，鼻子喉咙难受得很，浑身都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一片煞白。 我死了吗？这里是不是天堂，天堂果然是白色的。 爸爸呢？爸爸不是应该在天堂吗？怎么没有来接我？ 施亦青胡思乱想着，像鬼压床一样想动动不了。 「阿青？醒了阿青？」 施亦青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怎么沈叔叔也在天堂呢？ 他用尽力气睁大眼睛，顶头就是一个玻璃瓶子和输液管，再眨一眨眼，看到沈牧担忧的眼神。 「沈叔叔。」 沈牧如释重负，双手覆到脸上遮住自己表情，刚刚他险些哭了出来。 如果施亦青真的出事了，他真的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恨不得一头撞死跟着去了。 沈牧握着施亦青没插针的那只手，眼睛通红：「醒了就好，没事了，叔叔去叫一下医生。」 施亦青还难受着，反应过来自己闯了大祸，乖乖地说：「好。」 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各项指标，都正常，救得及时，没什么大碍，临走前数落了沈牧一顿。 「年年都在说看好孩子，别去河里游泳，别去水边玩，这次刚好有人路过救了，下次可不一定！你们这些做家长的能不能长点心！」 「知道了医生，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沈牧垂着眼睛说。 「唉。」医生也不是想骂人，就是每年都有这种事，没救回来的多得是，痛心而已，他拍拍沈牧的肩膀：「好在这次没事，以后注意着点，生命很脆弱的。」 「医生叔叔。」施亦青小声叫了一句。 医生是个仁心的，听到小孩子叫他就凑过去软声道：「怎么了小朋友，哪里不舒服吗？」 第19页 施亦青一脸要哭的表情：「医生叔叔你别骂沈叔叔，是我不听话，我不该去河里游泳的，你别骂他。」 医生和沈牧都是一愣，被小孩子的懂事搞得心软极了。 沈牧鼻头一酸。 情况不严重，吊完了点滴医生就让沈牧把施亦青带回去了，说好好休息，喝点感冒灵预防感冒。 沈牧抱着施亦青，沈牧的脸看着前方，施亦青反着看着身后。 沈牧一句话也不说，沉默着，施亦青很害怕，他知道自己犯错了，犯错了就该批评该打，沈叔叔不打也不骂更让他害怕。 但是又不敢说话。 医院离家不远，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天气好，晚霞绚烂，很美。 但是谁也没说话，都是一脸的沉重，就这么慢慢走回家去。 到单元楼下的时候，看到林潋被罚站在诊所门口，还在抽泣着，头发凌乱，看起来是刚被打了一顿。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施亦青溺水的事情，沈牧嘆口气，走过去把施亦青放下。 「妹妹，怎么了？怎么哭了？」 林潋本来是内敛着伤心，她犯了错差点害死人，内疚得都不敢大声哭。这下看见施亦青全须全尾儿的回来了，压抑的情绪崩溃。 「哇啊——呜哇哇哇呜哇——阿青——」 「干什么！」林爷爷从诊所里冲出来，看到是沈牧和施亦青回来了，到嘴边的斥责收了回去，竟然也抿着嘴忍住心酸。 「回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林爷爷摸摸施亦青软乎乎的小脸，比林潋还要内疚：「要是真的出什么事，我都没脸活了，我这辈子行医救难老了还有这种事，真是我老头子犯了孽障。」 沈牧苦涩笑笑：「没事了，您别这么说。」 施亦青是在场唯一一个不想哭的人，他死里逃生，开心还来不及，怎么大家都在哭啊。 尤其是林潋，平时那么凶悍调皮的林妹妹现在哭得像个泪人。 想着想着，他挣脱沈牧的手上前去抱住了林潋，学着以前爸爸安慰哭泣的自己的样子用手拍拍林潋的背，「不哭了不哭了，我没事啊。」 两个大人都诧异的看着，突然一下就舒心了许多，是啊，没事了，应该高兴才对。 施亦青个子都没有林潋高呢，像个小大人在那里哄林潋，倒是真的像个哥哥了。 虽然林潋知错了，但还是要罚站，这是林爷爷立的规矩。 施亦青回了家，沈牧去做饭，他就蹲在阳台从栏杆缝隙里往下面看，和林潋互相看着。 他小声跟林潋说：「没事儿，我陪着你。」 小孩子的友情简单纯粹，看着一直冒眼泪抽泣的林潋，施亦青又补了一句：「我们是好朋友，我不会怪你的。」 林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爷爷就在诊所里，她不敢出声也不敢换动作，就用嘴型跟施亦青笔划。 说了三遍施亦青才看懂。 林潋说：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有一辈子的好朋友了，好开心！ 虽然好朋友被罚站到七点钟，一瘸一拐的回家吃饭了，但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诶！ 施亦青高兴了一晚上，把仍然沉浸在差点失去施亦青的恐慌里的沈牧衬托得像个大怨种。 晚上睡觉前，沈牧不停的起身看施亦青，仿佛在确认他是否还活着。 施亦青悄悄问他：「沈叔叔，你睡不着吗？」 沈牧干脆坐起来，让施亦青靠在他怀里，轻声问他：「今天溺水的时候害怕吗？」 「害怕，我一直在喊爸爸爸，还喊了沈叔叔，喝了好多水呢。」施亦青扣着沈牧的衣服。 他衣服下面是结实的腹肌，一块一块的，戳着戳着能戳到腹肌之间的沟壑。 沈牧：「叔叔听到消息的时候也好害怕。」 施亦青：「为什么？」 沈牧：「怕你出事情，我说过要保护好你的。」 「对不起……沈叔叔。」施亦青有点心虚了，没想到害沈叔叔难过，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用头去蹭沈牧，讨好着说：「我以后不会再去游泳了，永远都不游泳。」 永远都不要你担心。 沈牧笑笑，摸着他的头，想了一会儿之后低头问他：「阿青喜欢游泳吗？」 施亦青看着沈牧，抿着嘴不说话。 沈牧一下子就懂了，跟他说：「以后周末叔叔带你去体育馆游泳，叔叔教你，陪你游。」 「真的吗？！」 「真的，叔叔不骗你。」 沈叔叔真的太好了，施亦青忍不住翻身抱住他，整个人都挂在沈牧身上。 「你对我真好。」 施亦青开开心心的睡了，沈牧忧虑许久，终于也熬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夏天的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施亦青有了一辈子的好朋友之后生活丰富了很多，林潋落地起就在永南市，从小性子就野，只要是她脚程能到的地方都玩过。 经过上次的溺水事件，两人再也不敢去水边玩。 ——改爬树了。 西关街都是老小区，楼前楼后街边全都种满了树，大多是梧桐，后来种了些樱花。 梧桐树长得快，在多年的修剪之后有许多横向的树干长得越发粗壮，非常适合在上面搭个窝。 小鸟有鸟窝，施亦青和林潋有秘密基地。 第20页 就在老电厂的门口，他们挑了一颗不是那么高的树，一点点的用树枝搭起了一个窝，经常在上面睡一下午。 在家的时候施亦青就用钢笔在纸上画画，把他们的秘密基地画出来了，沈牧看见问他这是哪里。 施亦青眨巴眨巴眼睛没有说话，沈牧就明白了。 他猜想，这可能是以前师父带他去玩去露营的时候住过的树屋。家里就有一套露营用的装备，是师父送的。 于是他问施亦青：「想不想去露营？」 施亦青：「想！」 只是沈牧最近工作很忙，要往后延一点，周末还要带施亦青去学游泳，夏天的游泳馆里人太多，下饺子似的，施亦青不喜欢人太多，他们总是一大早就去。 很快就要开学了，那天从游泳馆里出来，沈牧带施亦青去买点学习用品。 在市场里买了书包本子文具盒之类的，在文具店里的时候沈牧看到有个区域专门卖美术用品的。 「老闆，这是干什么用的？」 施亦青听到沈牧说话，也不挑文具盒了，走过去抱着沈牧的大腿看着。 老闆拿起那个画架：「学画画用的呗，素描油画都行啊。」 沈牧回想了一下施亦青平时画的，他有时候用铅笔有时候用钢笔水彩笔，他也不知道属于哪个范围的。 沈牧低头看看施亦青，摸摸头问：「叔叔给你买一个这个吧。」 施亦青看看画架，说：「不用，我就在桌子上画。」 最后还是没有买，因为老闆也说不要没有报班系统学习的话没有必要买，小孩子玩玩买点好用的笔和纸就好了。 沈牧给施亦青买了一大本素描纸，看到有颜料也给他买了一些，让他回去上色玩儿。 施亦青发现最近沈叔叔总是在鼓捣什么，又是买炭火又是洗各种垫子的，问他弄这些干什么，沈牧只是笑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距离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施亦青也开始担心了，害怕去了学校和之前一样和同学们相处不来，害怕有人欺负他，害怕成绩不好。 可是害怕也没有用，小孩子都是要上学的。 那天沈牧还没有下班，有人敲响了家里的门，施亦青不出声装作家里没人，接着就听到了湘君阿姨的声音。 「小阿青，快给阿姨开门。」 施亦青打开，湘君阿姨应该是刚下班赶过来的，挺着急，门都没有进，把一把钥匙递给施亦青：「叔叔回来你把这个给他哦。」 「这是什么？」 「车钥匙。」 施亦青说了好的。 今天是周五，按平常来说沈牧都会提前一点回来，可是今天六点多了沈牧还没有到家，施亦青有点着急了。 不断的去阳台看沈牧回来了没有，可是看了又看都没有身影，最后着急得下楼去等。 街口有几个花坛，施亦青就在上面坐着，被蚊子咬了一身的包。 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暗了起来，施亦青心里慌得很，不会真的出事了吧，就这样不回来了。 就在施亦青的情绪越升越高几乎要流眼泪的时候，沈牧终于骑着单车出现在了路口。 施亦青跑过去：「沈叔叔！」 「阿青，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施亦青：「我……」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担心他像爸爸那样出去工作就不回来了，就磕磕巴巴地说：「我来接你回家，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沈牧的自行车后座上绑了好大一袋东西，没地方给施亦青坐了，就把他抱起来斜坐在前面的横槓上，他在施亦青的头顶说：「叔叔去买吃的去了，明天我们去露营好不好？」 「露营？」施亦青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 「嗯！」 「好耶！」 作者有话说： 其实章节标题是一首歌哦，给每个阶段的阿青和沈叔叔都挑了一首歌嘿嘿 第11章 月光 「呜哇呜呜……你第一个来接我。」 要去露营的快乐冲散了即将开学的忧愁，施亦青一整晚都是兴奋的，晚上躺在床上都睡不着，直挺挺地躺着看天花板。 第二天一早，施亦青被沈牧拉着起床，给他穿了衣服洗脸刷牙，坐上沈牧托湘君借来的车就上了路。 露营的地点是沈牧跟同事打听的，他自己没有去过，一路上都要仔细地看着路牌，开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湖边。 这个湖不是很大，但是群山环绕，风景极好，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有人搭好了帐篷，是一对夫妻，过来钓鱼顺便露营。 沈牧不会钓鱼，没有带什么装备，想着在这里吃吃喝喝玩一玩就好了。 施亦青坐在一个小马扎上，看沈牧在搭帐篷，他笨手笨脚的，搭错好几次，还不让自己帮忙。最后还是那对夫妻看到了，男方过来帮忙，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弄好了。 「兄弟，带儿子来玩啊？」大哥问。 沈牧笑笑说：「这是我侄子，阿青，过来问叔叔好。」 施亦青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叔叔好，谢谢叔叔。」 「哎哟，乖得很嘞，待会叔叔钓了鱼给你送两条玩一玩好不好啊？」男人蹲下来亲切地对施亦青说。 施亦青笑得两眼弯弯：「好。」 他听到沈叔叔和那个叔叔聊天，对方也姓沈，但是年纪比沈牧大上一些，让施亦青喊他沈伯伯。 第21页 沈伯伯是在政府里上班的，人人羡慕的铁饭碗，带着个无框眼镜，高高瘦瘦的看起来有点凶，但是对施亦青说话总是温柔的。 帐篷搭好了，沈牧和施亦青开始摆放他们带来的烧烤装备。 沈牧带了很多食材来，还带了一个小烧烤架，准备晚上在这里烧烤吃，中午就吃沈牧带的便当。 东西摆在毯子上，沈牧拿了一盒水果跟施亦青说：「阿青，把这盒水果送去给沈伯伯。」 「哦……」施亦青是有点怕生的，沈牧在的时候他能大方一点儿，沈牧不在的话他根本就不跟不熟悉的大人说话。 但是沈叔叔让自己去，自己就要听他的话才好。 两只手捧着水果盒子慢慢往那边走，不自觉地想要拖延时间。靠近湖边的时候沈伯伯看见他了，热情的招手喊他过来。 「沈伯伯。」施亦青跑近了之后把水果递给他：「沈叔叔让我拿水果给你们吃。」 「谢谢呀，太棒啦。」沈伯伯摸摸他的头，转身跟自己妻子说：「老婆，这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小孩。」 女人穿着宽松的衣裤，一头长捲发利落的扎在头顶，看起来干净干练，她蹲下来和施亦青平视：「你叫什么名字呀？」 施亦青说：「我叫施亦青，小名叫阿青。」 「真好听。」女人笑笑。 「爸爸给我取的名字。」 两夫妻都笑，说：「爸爸一定很爱你。」 施亦青自豪地点点头，说休息要回去了，沈伯伯说想钓鱼玩的话就过来找他们。 由于施亦青昨晚没有睡好，中午吃了饭就犯困了，沈牧让他去帐篷里睡午觉，自己就在外面倒腾，在附近转了转，跟沈大哥夫妇聊聊天。 鸟语花香，空气清新又安静，施亦青这一睡就是三个小时，醒来的时候都是下午三四点了。爬出帐篷的时候看到沈牧就在外面守着，手里在编一个花环。 让人很安心。 「醒了？」沈牧朝他招手，拉到怀里给他揉揉眼睛，「叔叔带你去洗个脸。」 沈牧给他带了个小毛巾，就在湖边浸湿之后给他简单擦擦，沈伯伯就在旁边钓鱼，放在湖边的渔网里已经有好几条鱼了。 看到施亦青在打量鱼，沈伯伯说：「想不想要？」 施亦青偏着头没说话，他想要的，但是知道跟别人要东西是不好的。 沈牧笑笑，和沈大哥互换一个表情，跟施亦青说：「可以要，但是我们受了别人的好处就应该报答，你说该怎么办？」 施亦青想了想，说：「我给沈伯伯捶肩。」 这是小施亦青从爸爸那里要好处的交换，这时候想起来了，期待地看着沈伯伯。 沈伯伯哈哈大笑，说好啊。 施亦青看着沈牧，似乎在徵求他的同意。 小朋友哪有什么力气和技巧，给大人捶背不过是大人逗小孩玩罢了，他跟沈大哥说：「大哥，正好我们带了烧烤架和好多肉，晚上跟我们一块吃烧烤吧。」 「行啊！正好烤两条鱼吃！」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沈牧带着施亦青到处走走，在树林里摘野桃子，还发现了几颗杨梅树，虽然味道都不好，但是採摘这个过程就很让人开心了。 就是这林子的蚊子毒得很，大人小孩回来的时候都是一身包，涂了药也没有什么用处，只能等着毒性自己下去。 晚上和沈伯伯伯母一起烧烤吃，施亦青亲自挑了一条大鱼，沈伯伯去岸边处理好了之后沈牧用烧烤料腌制一下，放在烤架上烤。 野外光线依赖车灯和手电筒，手电筒很快也没电了，两家人结伴去湖边简单洗漱一下之后回了各自的帐篷。 施亦青和沈牧身体在帐篷里，两颗头在帐篷外面，安静地看着星空。 湖水在月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晚风轻柔，星光闪闪，不用说话也感觉很满足。 施亦青枕在沈牧的胳膊上，很安心。 「沈叔叔，妈妈说人死了是去天上，是吗？」 沈牧想了想：「是啊，好人都能去天上，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自己的亲人。」 施亦青：「那爸爸现在是在看着我吗？」 「嗯呢，阿青快找找看爸爸在哪里？」 「嗯……」施亦青眨巴着眼睛找了好久，认真的寻找着，最后惊呼一声指着最亮的那颗星星说：「是那个，爸爸在那里！」 沈牧看过去，不费力气就能找到，他认识那颗星星，是南鱼座主星北落师门。 他看了一会，捏捏施亦青的胳膊说：「以后要是想爸爸了，就可以看着星星跟他说说话。」 第二天早上就赶回家去，要准备一下上学要用的东西。 明天就是周一了，是施亦青开学的日子。 就算施亦青没有跟沈牧说自己的担忧，他的所有心思都摆在了脸上，晚上吃饭的时候沈牧试探他，问他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施亦青憋着没有说，在爷爷家的那大半年，施亦青养成的习惯就是不能麻烦大人。 不管是什么事，能不说就尽量不要说，不然大人会觉得这个小孩子很烦的。 忍过了一时，第二天到校门的时候，施亦青还是哭鼻子了。 「怎么了？跟叔叔说好不好？」沈牧也很担心。 施亦青只哭了一分钟就停下了，他只是太想要发泄一下，摇摇头说没事，说只是觉得很陌生。 第22页 「不害怕好不好，有任何事情都有沈叔叔呢，你在学校就听老师的话，林潋也在这个学校，你可以去找她玩，一放学我就来接你好不好？」 沈牧帮他抹干净眼泪，心疼地抱在怀里哄了好一会儿才牵着他进了学校，找到班级。 林潋是个巴不得开学的孩子，开学了小伙伴们又能一起玩，所以一大早就到学校来了，看到施亦青和沈牧在走廊上，赶紧跑出去找他们。 「阿青！你来啦！我们两个是一个班吗？」林潋拉着施亦青的另一只手问。 沈牧说：「你们班人太多了，安排到旁边了，也不远，你们俩可以下课了一起玩。」 施亦青差点又红了眼眶，他最讨厌课间了，课间那些人就会聚在一起逗他故意当着他的面说坏话。 林潋兴奋着，拉施亦青去他的班级，林潋女侠在学校混得非常开，隔壁班的人她也熟。 沈牧看着不情不愿被林潋拉走的施亦青，怎么都放心不下，但也只能在身后喊一句：「阿青，我一下班就来接你！」 沈牧走了。 施亦青作为新学生，还不知道自己坐哪里，在门边干巴巴地站着，林潋一进去就有两个女孩上来找她说话，现在聊得热火朝天，完全没注意到施亦青怕得双手抓着书包带紧张得不敢松手。 「你是新同学吗？」 施亦青抬头，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撞在了墙壁上：「嗯。」 这是个留着西瓜头带着眼镜的男孩，白白胖胖的戴着眼镜，说话微微抬着下巴像个小大人，但是声音却是奶奶的，比施亦青还要柔细许多。 「我是班长，叫张梁。」 「班长好。」施亦青还是低着头。 张梁受到老师委託让他带一下新来的同学，上个学期就有个新同学非常调皮，自己帮助他他还嘲笑自己胖和声音像女生，搞得他现在看到新同学没有之前那么热情了。 不过这个小矮瓜看起来是蛮乖的，张梁心里放心了一点，说我带你去找座位。 施亦青看向林潋，小声喊她：「林潋，林潋。」 「啊？」林潋回过神来，看到他们班班长在，赶紧从书桌上跳下来：「怎么啦？」 施亦青：「班长说带我去找座位。」 林潋：「好啊，马上上课了，我课间来找你！」 开学第一天都不上课，老师发了教材，向大家介绍了新同学，大家鼓掌欢迎之后大扫除，自习。 和现在的同学们相比，施亦青看起来真的矮上很多，班上大部分同学都比他高，老师重新排了位置，施亦青坐在第二桌，和一个缺了一个门牙的黑黑瘦瘦同学坐在一起。 说好了林潋会来找自己的，可是开学第一天林潋已经玩疯了，像个交际花一样到处乱窜，只有在下午课间的时候来给他送过一只雪糕。 施亦青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在小本子上乱画，没有人欺负他，也没有什么人搭理他。 那种被人群排除在外的感觉又出来了，施亦青心里委委屈屈，心里只盼望着放学回家。 想沈叔叔了。 下午老师来给大家布置了作业，说暑假让大家去学习英文字母了，明天默写英文字母大小写。 施亦青一下就慌了，村里的小学根本不教英文。 坚持了一整天，终于要到放学的时间了，老师交待大家放学了就赶紧回家，不要在路上玩之类，随后一声令下，学生们背着书包蜂拥而出。 这时候的施亦青顾不上腼腆了，也跟着同学们小跑出去。但是心里还是担心，万一沈叔叔还没到怎么办。 出了教学楼，远远地看见了学校大门，施亦青大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高大威猛的沈牧，他还穿着工厂的深蓝色工服，衣服脏脏的沾了机油，但是手和脸洗得很干净。 跑到校门口的时候人太多，老师在组织秩序让大家不要拥挤慢慢出，施亦青停下来慢慢地往外走。 看到沈牧笑着朝自己挥手之后，憋了一天的情绪终于爆发，鼻头酸酸的，但是不敢哭，死死忍住，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终于走出来校门，沈牧就在大铁门旁边等着，一下子就把他抱起来搂住。 「呜呜呜，沈叔叔……」施亦青把脸埋在沈牧肩头忍不住哭了出来。 沈牧轻抚着他的背部：「叔叔来啦，很早就在门口等着你呢。」 「嗯嗯呜呜……你第一个来接我。」 作者有话说： 怎么办，我们阿青变成小哭包了tat； 谢谢北鼻们的营养液哦啵啵啵！ 第12章 月光 阿青的小小心思。 施亦青也觉得自己总是哭唧唧很丢脸，但是他就是忍不住。 而且越来越忍不住了，因为他知道沈牧会在，沈牧会疼爱他，不会骂他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哭了一小会儿，施亦青缓过来了，抬起头来看沈牧。 「哈哈哈。」沈牧伸手给他擦脸，「小花猫。」 施亦青看不见自己，原来是沈牧衣服上沾的机油蹭到施亦青的脸上了，但是机油擦不掉，越抹越花，看起来像只花脸猫。 沈牧的自行车就停在校门口，他今天特地在后座上加了一个垫子，这样施亦青坐起来会觉得舒服一点。 五点半，太阳已经在下坠了，小小施亦青紧紧地搂着沈牧，自行车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载着两个人回家。 第23页 施亦青和沈牧一起去买菜，到家之后沈牧先把饭煮上然后去卫生间洗澡。想着施亦青被自己蹭得满身的机油，就带他一起进去。 在部队里早已习惯和队友们一起洗澡的沈牧现在倒有点不好意思和施亦青一起洗了。 他只脱了上衣，打算先给施亦青洗干净。 小孩洗干净之后去阳台吹一吹，自己迅速的洗个澡出来做饭。 本以为开学第一天顺利度过了，没想到施亦青说老师要默写英文字母。 可是自己不会，村里小学只教了拼音，吃完饭之后沈牧就开始教他英文字母。 沈牧学过一点英文，虽然是个二把刀，但是这种简单的还是能教的。 施亦青在爷爷家的时候成绩就不好，因为他总被欺负没心思听课，基础很差，一年级教了很多基础的东西他都没学好，导致现在学起来有点费劲。 大约还是有心态的原因，沈牧也不着急，慢慢地教，到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沈牧不让他学了，说小孩子要早点睡觉。 「可是我还没有学会。」施亦青沮丧道。 对于一个没有任何基础的小孩来说，一晚上掌握所有英文字母确实也很难，但是他不想明天在班上丢脸。 沈牧安抚他：「吃东西要慢慢吃不然会噎到，学东西也要慢慢学，不然适得其反的。而且小朋友多睡觉才能长得高呀。」 长高，施亦青很想长高，于是听话地去睡了。 不出意料，第二天施亦青的默写只对了十个，是全班倒数第二名，倒数第一名是一个坐在后排整天睡觉的女孩，几乎每节课她都会被老师点名批评，但是她每节课都要睡觉，好像在家里没睡过一样。 同桌看着他的成绩，小声问他：「你怎么只写对这么一点？」 施亦青低着头，沮丧道：「我没有学过呢。」 「没关系，老师还会教的，老师教完你就会了。」同桌说。 同桌是个小话唠，在知道施亦青是个好脾气的之后就一直找话题跟施亦青聊天。 「你知道我的门牙是怎么没的吗？」 「我暑假在乡下奶奶家过的，我妈说我晒成黑球了。」 「我奶家里的狗比我还黑。」 「你画的这是什么啊？」 「薛大志！你又上课说话！」老师在讲台上，叉着腰看过来。 施亦青大气不敢出，低着头，双手板正的放在桌面上，右手还拿着铅笔。 薛大志就是施亦青的同桌，他抿着嘴，他不怕老师但还是装出害怕的样子来，他说：「我在看新同学画画。」 老师眉头一皱，视线转移到施亦青身上，施亦青感受到了，偷偷抬头看老师一眼，对视上的瞬间立马低头，害怕。 老师大概看出这个新来的小个子很怕生了，没有说什么，只跟薛大志说：「你上课不要干扰同学。」 薛大志：「知道了老师。」 早上的默写英文字母给施亦青带来了阴影，他觉得自己学不会，跟不上，精神紧绷之后更加听不进去，着急死了。 课间的时候大家都在打闹，施亦青捧着书本看刚刚老师讲过的课文，脑海里都是刚刚老师讲课的声音，加上他做的标记。 这时候倒是能看懂课文了，一遍遍的在心里念着课文，宽心了许多。 正开心呢，听到窗外有人叫自己，施亦青转头，看到林潋站在教室门口朝他招手。 「阿青，出来玩！」 施亦青刚学进去课文，对教室有了一点归属感，不是很想出去，可是有好几个同学都看着自己和林潋，不去的话好像很奇怪，只好起身出去了。 林潋是个就算只有三分钟也要离开座位出教室玩耍的孩子，昨天跟同学们续完了旧，今天终于想着要照顾一下自己一辈子的好朋友了。 「我带你去小卖部吧，咱们去买零食吃，沈叔叔给你零花钱了吗？」 施亦青从裤兜里掏出五毛钱，「给了。」 小学的占地面积并不大，总共就只有一栋教学楼和一栋文化楼，还有一栋两层的教师公寓。 小卖部在教学楼旁边的小食堂门口，是个阿姨在经营。 夏天热，冰柜里的冰棒是最受欢迎的，阿姨站在冰柜旁边看小孩子们挑选冰棒，手里一叠零票，在一声又一声的阿姨我要这个中手忙脚乱的找钱。 施亦青跟在林潋身后，也挤进了冰柜旁边，只见林潋附身半个人都伸进了冰柜里，扒拉好几下之后拿出两个黄色包装的雪糕来。 「吃这个！」 施亦青赶紧点头，把手里捏着的五毛钱给她。 林潋付了钱之后把其中一根给施亦青，施亦青以前也吃过，这个叫菠萝爽，很大一个，可以吃好久。 两个小孩坐在小卖部门口的花坛上，脚下有许多白色的小花，没什么气味，是花坛里种的女贞树正在落花。 「阿青，上学怎么样？」林潋问。 施亦青小口地舔着冰棒，「不喜欢上学。」 林潋：「为什么？学校多好啊，有饭吃，还能和同学在一起玩。」 「我不认识他们，我只想和沈叔叔在一起。」施亦青说。 「啊……」林潋看起来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后又皱起眉头：「可是沈叔叔不能永远陪着你啊。」 施亦青吓了一跳：「为什么？！」 第24页 林潋：「我爸爸说的，他说没有人能永远陪着我，他也不能，后来他就死了。」 林潋的爸爸是重病去世的，小女孩什么都不懂，只能把大人说出的道理死记硬背，长大一点之后再用自己的思维去做理解。 施亦青可接受不了，为什么不能永远陪着？ 可是转头就想到爸爸，爸爸说过会永远陪着自己的，可是爸爸还是走了，还是一走就回不了的那种。 妈妈也不在自己身边，妈妈跟别人结婚了。 结婚？ 万一沈叔叔跟别人结婚了怎么办？沈叔叔也会不要自己了吗？会不会把自己送回爷爷老家。 施亦青忙着思考沈牧结婚了就不要自己的事情，手里的冰棒化了了一手都没注意，林潋拍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 课间很快过去，两个小孩惆怅地回了各自的班级。 上数学课，数学课施亦青可以跟得上了，但是数学老师是个很年轻的女老师，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盘得一丝不苟，不怒自威，搞得施亦青不敢抬头看她。 好不容易熬到了大课间，要去做操，好在全国的广播体操都是一个样子的，施亦青会，但是因为个子矮，被安排到很前面。 一想到后面的同学都会看着自己，他手脚都不协调了，做得磕磕绊绊的。 一惊一乍的施亦青就这样又过完了一天。 放学的时候没有昨天那么害怕了，但还是非常非常的想见到沈牧，他不明显地加快着脚底下的步伐，甚至是林潋在后面喊他都没有注意到。 随着人流出大门之后，果然看到沈牧就在门口等着，还是穿着他深蓝色的工服。 「沈叔叔！」施亦青喊着跑过去。 沈牧立马蹲下来张开双臂抱住他，他一路加速踩着单车过来，一头都是汗，不想蹭到施亦青的身上，微微往后仰着。 施亦青告诉他：「沈叔叔，我们今天默写英语，我只对了十个。」 他委委屈屈的样子，撅着嘴巴，小手抓住沈牧的衣服，不像是在忏悔，倒是像在等安慰。 果不其然，沈牧捏捏他的脸蛋：「没关系，我们才学了一个晚上，能对十个就很厉害了，今晚吃完饭我们继续学，下次一定能全部都对。」 施亦青嘿嘿笑，坐在沈牧的自行车后座，努力伸直双腿避免被自行车轮子卷进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一段时间，施亦青慢慢的都能跟上课程了，也没有同学欺负他，还和好几个同学能玩到一起，会一起去爬树，去花坛里捉蚂蚁。 总之，这里根本没有人会说他爸爸妈妈的事情，偶尔有人问起你爸爸妈妈呢？施亦青说爸爸不在了对方还会很抱歉的看着他。 城关二小的学生基本都是附近几个厂的家属学校，还有就在附近做生意，很多从小就认识，家长也都认识，大人都知道沈牧家里的情况，大家受沈牧爸爸照顾多年，感谢都来不及，自然不会去说什么闲话。 小孩从哪里获得那些并非在他们的年纪可以感悟到的是非观呢？无非是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左邻右舍。 施亦青在爷爷家里受到的欺辱，看起来是小孩子之间的小小玩闹，实则是把大人之间的仇怨转移到了施亦青身上。 他是最无辜的小孩。 本来天真烂漫的施亦青，如今也会在烂漫中存点小心思了。 比如，今天沈叔叔来接他的时候，抓着沈叔叔的衣服，凑近了，居然能闻到一股香味。 像湘君阿姨身上的味道，湘君阿姨说那是香水，女孩子都喜欢用的。 所以，沈叔叔他，认识了女孩子，他要结婚吗？ 作者有话说： 现场记者：请问现在出现这种情况你是要黑化了吗？ 阿青：七岁会不会稍微早了一点 orz…… 第13章 月光 完美的结婚对象。 沈牧无从得知施亦青这两天的情绪为什么这么低落，以为是在学校受欺负了，找老师问说没有，找了林潋问也说在学校挺好的。 小孩现在闷着头在房间里写作业，都不出来看电视了。 沈牧很苦恼。 施亦青已经把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默写了五遍了，天爷，小学二年级本来就没有什么作业，二十分钟就能做完，可是一想到沈牧要结婚了他就很难受，不想看见沈牧。 如果沈牧结婚了，他可就糟了。 最差的情况就是沈牧不会再要他，就像妈妈一样，或者像动画片里演的一样，后妈会虐待他，后妈会生小孩，沈牧不会再只对他好。 天呢，真的太可怕了。 施亦青越想越觉得不行，他磨蹭着收拾好自己的课本作业，悄悄走到卧室门口探个头去看沈牧在干嘛。 沈叔叔在看书，电视也没有关，一边看书一边用铅笔在书上标记着。 得想个办法，既然自己想不出来，就要去找外援。 他走出去，站在茶几面前：「沈叔叔，我想去找林潋玩儿。」 沈牧抬头看一下钟：「快九点了，还要去吗？」 施亦青不说话，看着沈牧。 「好吧，最多玩半个小时知道吗？」沈牧温柔地商量着，对施亦青笑笑，说：「冰箱里有西瓜，你拿一点去给林潋吃。」 施亦青从冰箱里拿了两瓣西瓜，一手一瓣下楼去了。 第25页 林潋正在诊所门口写作业，林爷爷在后院熬中药，她搬了个板凳放在门口，然后自己坐在一块砖头上，磨蹭了半天才写了半页的「草原」。 「林潋。」施亦青小声喊她，走过去给她一瓣西瓜。 林潋放下作业站起来，接过西瓜就啃：「你怎么下来了，你做完作业了吗？」 施亦青：「做完了，我有事情找你。」 「什么啊。」 施亦青突然扭捏起来，咬着嘴唇，四处打量确认没有人之后才说：「我……林潋，要是林爷爷结婚了你怎么办啊？」 「啊？」林潋一脸不可思议，施亦青问的这是什么问题。 在小孩眼里，老人是不可能结婚的，老人不会离婚不会结婚，是世界上最稳定的人。 施亦青：「就是，你说大人结婚了就不要我们怎么办？」 林潋一手拿着西瓜，一手叉腰，很是严肃地告诉施亦青：「你不要乱说！我爷爷怎么可能结婚！」 林爷爷结婚这个比喻彻底把林潋弄炸了，她气愤地指着施亦青，「你到底想说什么？！」 施亦青捏着西瓜，都没有胃口了，低着头小声说：「沈叔叔好像要结婚了。」 林潋更震惊了，「是谁啊？湘君阿姨吗？」 「好像不是呢，湘君阿姨有男朋友，上次还借车给沈叔叔带我去露营了。」 施亦青回想一些画面，经常在晚上看到有人送湘君阿姨回家，那个男人穿着西服套装，穿着皮鞋，会给湘君阿姨开门下车，有时候还会吻别。 所以跟沈叔叔结婚的人不是湘君阿姨。 林潋知道施亦青的烦恼之后就不生他的气了，开始和他一起想沈牧身上的香水味是谁的。 「这样吧，阿青，你得先弄清楚那个女人是谁。」 施亦青：「怎么弄清楚？」 林潋：「他们肯定会见面的，那沈牧去哪里你就要去哪里，这样你就能找到那个女人。」 施亦青若有所思，然后发现一个点：「沈叔叔上班我上学了怎么办。」 林潋：「就不管，尽量就行。」 于是施亦青就开始了偷偷摸摸观察沈牧的计划。 上学的时候假装走进学校又折返回来看沈牧是不是往工厂的方向走；接他放学的时候身上有没有出现香水味；买菜的时候有没有和卖豆腐的漂亮阿姨眉来眼去；看电视的时候有没有特别关注哪个女演员. 答案是通通都没有。 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比沈牧更爱岗敬业更像个和尚的人了。 他每天接送施亦青上下学，在工厂工作，买菜做饭，吃完饭了洗漱之后就开始看一些汽车相关的书籍。 尽管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施亦青还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每天晚上都在睡觉之前趴到沈牧的身上狠狠闻了一口。 「干什么，阿青，你最近有点奇怪哦。」沈牧捏他的脸。 施亦青缩回去：「有吗？没有吧。」 沈牧：「有，你怎么了？」 施亦青沉默，不说话，沈牧拿他没办法，他不说话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自己，他不想说。 开始入秋了，晚上有点凉，但是被子还没换成厚被子，沈牧搂着施亦青睡，闭着眼睛跟他说：「明天周五，我有个同事结婚摆酒席我要去吃饭，你和林潋一起放学在林爷爷家吃晚饭好吗？」 因为之前带施亦青去酒席他都很不喜欢，不喜欢那么多大人围着他问东问西，后来沈牧就不带他去了。 施亦青先是习惯性地嗯一声，随即反应过来。 沈叔叔下班了之后没有什么动静，那会不会是上班的时候有猫腻。施亦青抬头，下巴顶在沈牧胳膊上：「沈叔叔，我也想去吃酒席。」 「怎么想去吃酒席啦？」沈牧还是闭着眼睛。 施亦青想了想，还是要撒个慌，他说：「我想吃那个虾片。」 沈牧笑笑，说好，「那下班了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 第二天放学，沈牧比以往来得晚了一些，施亦青已经在校门口等了有一会了。 沈牧匆匆赶来，「我回家换了一下衣服，阿青，没等太久吧。」 施亦青懂事道：「没有。」 沈牧没有骑单车了，两人去坐公交，施亦青的小书包被沈牧单肩挎在肩膀上，一手牵着他，一手时不时地要调整一下书包带避免它滑下去。 「今天老师教什么了？」 施亦青晃悠着手说：「教了一首诗，叫《回乡偶书》，老师让背呢，周一要默写。」 「那阿青背得怎么样了？」沈牧捏着他的小手问，这个时候公交车来了，上车投币，找了一个后面的位置坐下。 施亦青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支支吾吾地背了一句：「少小离家到大回……」 之后怎么也背不出来了，嘟着嘴巴挠脑袋。 沈牧哈哈笑，纠正他：「是少小离家老大回。」 施亦青也笑：「哦。」 到了地方，是个老小区，就在小区旁边的空地上摆酒席。 施亦青跟着沈牧进去，手被他牵着，看他跟认识的人打招呼，经常会问一句这小孩是谁呀，沈牧就说是朋友的小孩，让施亦青打招呼。 这一路从进小区到找到位置坐下，施亦青叫了十几声叔叔好阿姨好伯伯好，嘴巴都干了。 他捧着小茶杯小口的喝水，眼睛滴熘熘地观察着附近的人。 第26页 不远处有个小舞台，布置得红红的，摆了很多花儿。 「小沈啊，好久没见着你了。」有个伯母在他们旁边坐下。 沈牧露出礼貌笑容：「有批货要出，忙。」 伯母凑过来，弯腰打量施亦青：「这孩子长得是好看哈，叫什么来着？」 沈牧：「阿青。」 「阿青啊，好名字。」伯母笑嘻嘻的，从兜里拿出两颗糖来给他：「来，吃奶糖，可甜了。」 施亦青不拿，就笑着，抬头去看沈牧。 沈牧把手放在施亦青背上：「说谢谢伯母。」 施亦青这才接下：「谢谢伯母——」 伯母：「欸-乖孩子。」 施亦青剥了一颗吃，大白兔奶糖，很甜，有点黏牙。旁边的伯母一直在东张西望的，时不时低头对施亦青笑。 虽然她是笑眯眯的，但是施亦青觉得她很不对劲。 慢慢的开始上菜了，桌子快坐满人了，都是沈牧的同事们，还剩一个沈牧旁边的位置是留给沈牧的师父的。 「杨婷！快来快来！」坐在施亦青旁边的伯母突然招手叫人。 施亦青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那个叫杨婷的是个女孩子，挺年轻的，看起来比沈叔叔要小，头发很长，中分，穿着一件白底蓝花的碎花裙。 漂亮姐姐，施亦青想着，神经开始紧绷。 哼哼，还是被我逮着了吧！ 沈牧也转头看一眼，再看看伯母，有些无奈地低下头，放在施亦青背上的手轻轻动了一下。 叫杨婷的女孩走过来，眼神和动作都是朝着伯母，但是心思都在沈牧身上。 伯母站起来：「哎哟，怎么现在才来呀，找到位置坐了吗？」 杨婷害羞地笑笑：「没有呢，姑妈。」 「那你坐这儿吧，这桌都是年轻人，我去那边找你小姑她们吧，来。」伯母按着杨婷在施亦青旁边坐下。 她这个把戏在座的人都看得明白，低着头坏笑。 沈牧身量高，长得也帅，当过兵的男人总是挺胸抬头阳光正气的样子，不抽菸不嗜酒，还念过书，有国营汽车厂的工作。怎么看都是一个很完美的结婚对象。 除了施亦青的存在。 「你叫什么名字呀？小朋友。」杨婷低着头笑眼盈盈地问。 施亦青睁着大眼睛没回答，小孩子心底有恶意了。 沈牧赶紧笑笑，替他回答说：「叫阿青。」 沈牧在外头介绍施亦青的时候都是直接说小名，说了大名总有人追问怎么姓施啊？不是你爸你妈那边亲戚的小孩啊？ 他懒得解释，有时候施亦青在场听了还会难过。 他知道的，施亦青是敏感的小孩。 施亦青往沈牧的方向靠了一点，几乎要坐到沈牧腿上去了。 沈牧笑笑，直接把施亦青抱到腿上坐着，跟杨婷说：「不好意思，小孩有点害羞。」 杨婷也笑得得体温柔，拉一拉皮包的带子：「没事没事，小孩子很正常。」 这时沈牧的师父回来了，沈牧的师父叫李大江，是万征汽车厂的老员工了，从前和沈牧的父亲是同事也是搭档，厂里小半的人都认识他。 沈牧喊了声师父。 李大江长得五大三粗的，不怎么爱笑，点点头说：「这就是阿青吧。」 要说李大江不管是长相还是声音都比杨婷吓人多了，可是奶孩子施亦青却完全不怕李大江，甜甜地笑着喊：「是的，师父伯伯好。」 小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叫，平时沈牧就师父师父的叫，他还小，得叫伯伯，就很自然的叫他师父伯伯。 在座的人都哈哈笑，李大江也笑了起来，说：「阿青乖呢，回头伯伯给你弄鸡腿吃，要不要？」 「要——」 场面突然其乐融融起来，衬得不是汽车厂员工的杨婷有点尴尬，她就坐沈牧旁边，沈牧看着不忍，就主动跟她搭话：「你是江伯母的外甥女么？」 杨婷点点头：「是，但不是亲的。」 「这样啊。」沈牧也点点头，微笑，不知道聊什么了。 李大江突然说：「江姐的外甥女？江姐之前跟我说过要介绍自己外甥女给阿牡，就是你吧。」 这话太过直白，在座的同事都起闹起来，说般配啊，又开始问杨婷是在哪儿上班的，问她几岁了。 杨婷害羞得脸红，沈牧咬着牙齿尴尬。 杨婷一眼就对沈牧有好感的，他长得帅气，又很礼貌温柔。 姑姑跟她说过施亦青的存在的，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也分析了利弊，说了以后肯定会走什么的。 一开始还介意，不是很想来，见了沈牧就觉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试着去「讨好」施亦青。 在得知施亦青喜欢吃炸虾片之后，挪着盘子放在他面前，温柔道：「阿青吃这个。」 施亦青点点头，用筷子夹一片。 「阿青，你什么时候来沈牧叔叔这里的呀？」杨婷问。 大人们正在推杯换盏聊厂里的事情，施亦青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杨婷，突然凑近她。 杨婷俯身下来。 听到施亦青在她耳边恶作剧般地说：「阿姨，其实沈叔叔是我爸爸。」 作者有话说： 伴随着温柔的晚风，七岁的施亦青迎来了第一次黑化（如果这算的话hhh）； 第27页 谢谢北鼻们的评论投雷营养液哦，啵啵！ 第14章 月光 「妈妈」牌毛衣 「啊？」杨婷愣住。 虽然她知道不是真的，但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慌乱地看向沈牧。 沈牧注意到不对劲，问了一句怎么了。 施亦青又不说话了，微微仰着下巴撅着嘴，似乎在说我就是乱说了怎么着。 杨婷尴尬笑笑，说：「没什么。」 后面有婚礼环节，新郎新娘都是汽车厂里的员工，总装厂的厂长上台给他们致辞，笑点百出，场面喜洋洋的。 新娘新郎过来敬酒的时候施亦青又坐到沈牧身上去了。 沈牧和新郎关系不错，小时候他们两个也是同学，现在和的女孩结婚了。 「阿牧，来。」新郎带着新娘过来敬酒。 沈牧自然是要站起来的，但是施亦青坐在他的腿上，眼看沈牧要站起来了，施亦青双手环住沈牧的脖子直接挂在他身上。 众人大笑，也不说什么，只觉得小孩子黏人。 而施亦青本不是在这种场合黏人的小孩，今天只是因为连他也不明白的占有欲在作祟罢了。 喝了酒，新娘给施亦青分糖，新郎说：「你要到什么时候啊，好歹谈一个呀。」 沈牧笑笑，说：「我不着急。」 新郎：「你这说的，皇帝不急我太监急了呗，哎哟！」 新郎被新娘打了一下，嘿嘿笑，看看旁边的杨婷然后给沈牧抛个媚眼说：「多接触接触姑娘，眼光被太高了。」 「哎哟你饶了我吧，赶紧去敬酒去。」沈牧无奈，把新郎推走了。 施亦青看着新郎，有点不开心，怎么就着急了呢，沈叔叔还这么年轻，自己爸爸也是快三十岁才结婚呢。 不过沈叔叔说他不急，那就是不会这么快结婚的意思吗？ 沈牧不主动，杨婷也不好太热情，小姑娘还是害羞的，又隐约觉得施亦青是个不好糊弄的小孩，跟姑姑说的根本不一样。 看他那个宠爱小孩的样子，不像是会随便就把小孩送走，她热情消减，也就不那么上赶着了。 没留联繫方式，也没有说什么有机会再见面，吃完饭杨婷就先走了，这顿饭吃得她尴尬。 沈牧和同事们随意聊天。 新世纪，千禧年之后经济发展得快，好多人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虽然还是有很多早结婚的，但是沈牧二十三岁，确实也没到真让人着急的地步。 李大江喝多了，搭着沈牧的肩膀说：「国家都说，晚婚晚育，努力建设国家，咱不着急，你再干个三五年准能当个主任什么的，到时候好姑娘多得是！不着急！」 沈牧诶诶的应着，心里也挺苦涩的。 回去的路上也在想这事儿，他对女孩子没兴趣这件事只有湘君和他那个八百年没联繫过的妈知道，这二十三年来他忙于学业忙于工作，没心思想那些。 也遇见过同样的人，有像沈牧这样和尚似的，有纵情肆意做自己的。 沈牧不觉得憋屈，或许天生性格这样，就算他取向是女孩子，也是一样。 而现在又有了施亦青，他有事情做了，除了工作还要养小孩，日子充实，让他觉得安心，觉得良心放在了舒服的地方。 他得对施亦青好，不让别人知道这些，别到时候再伤着了施亦青。 「沈叔叔。」 沈牧回过神来，歪头看趴在他背上的施亦青：「嗯？」 施亦青挣扎了一路，刚刚吃饭的时候他对杨婷说的话现在想起来是不对的，他不应该那么说。 因为沈叔叔不是他爸爸。 路上沈牧都没有说话，施亦青心里挣扎得很，想着沈叔叔是不是知道了知道自己撒谎了？ 撒谎的小孩不是好小孩，沈叔叔生气了，不说话。 他捏着小拳头，下定决心：「沈叔叔，我刚刚做坏事了。」 沈牧啊老一声，问他：「做什么坏事了？」 「那……我说出来你能不怪我吗？别不理我，别生我的气。」施亦青说。 沈牧微微皱着眉头，他自然是不会跟施亦青生气，小孩子犯错了可以改可以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小孩不能有这种心思，犯错了，要保证没有惩罚才说出来，这是一种威胁，尽管很多人认为只是小孩子胆小撒娇。沈牧不能这么干，错了就要错了，在做错事的时候就要想到犯错的成本，下次想做坏事的时候记得想想后果。 这是施阳教给他的道理。 他还是个半大小子的时候就跟着施阳，他是自己的老师、教官、师父。 这些道理，肯定也是师父想教给施亦青的。 沈牧蹲下，把施亦青放下来转身和他面对面。 西关街的周末晚上总是热闹的，不远处就有烧烤摊，有人在喝酒吹牛，路灯昏暗，从上往下打下来，把施亦青的睫毛拉出一个老长的影子，看起来很委屈的样子。 「阿青，叔叔问你，做错事是不是要改掉也可能会受到惩罚？」 施亦青紧张得很，抿着嘴点点头。 沈牧：「做事情是有代价的，做了坏事就会有坏的代价，你不能要求叔叔不怪你不惩罚你，更不能说我提前原谅你了你才说出来，这是不对的，知道吗？」 施亦青似懂非懂，他只是怕沈牧生气不理他了而已。 第28页 沈牧看他的表情，可怜兮兮的，再也说不出重话。 「你在叔叔这里，叔叔当然会护着你，不会打你骂你，但是你不能养成这种习惯，更不要用这种方式对待别人，明白吗？」 施亦青试着去理解，说：「做坏事了就要认罚。」 沈牧狠着心：「对。」 施亦青：「但是沈叔叔不会怪我。」 沈牧笑笑，「是，但是不能对别人这么说。」 施亦青：「因为别人不是沈叔叔，不会原谅我。」 「对，阿青真棒。」沈牧又把施亦青抱起来：「我们呢，不能明知道不对还要去做，要做个善良的小孩，好不好？」 施亦青终于笑了，说好。 「那你今天做了什么坏事？」 施亦青两只小手纠缠在一起，看着沈牧的眼睛说：「我今天跟杨婷阿姨说你是我爸爸。」 沈牧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摸着施亦青的头说：「捣蛋鬼。」 怪不得后面杨婷也没怎么跟他说话了，原来是因为这个。虽然这样说不好，但是沈牧并不生气，反倒有点侥幸。 有需要的话，他可以这辈子都自己一个人过，他不祸害女孩子，也没碰上喜欢的男孩。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沈叔叔没有生气，施亦青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入秋之后天气冷得快，满打满算的看秋高气爽的日子就一个多月，国庆之后已经冷下来了。 沈牧给施亦青买了一件飞行员外套，红灰相间的，右边胳膊上有个口袋，这个设计真的非常酷，施亦青很喜欢，几乎天天都要穿。 有天放学的时候沈牧听到施亦青跟同学告别，对方说施亦青的衣服好看，施亦青说你的毛衣也很好看，那个同学说是妈妈织的。 沈牧心一动，他小时候也有妈妈织的毛衣穿，放眼望去，这个季节孩子穿得最多的就是妈妈牌毛衣。 不行，施亦青也得有一件。 说干就干，沈牧当天去买菜的时候顺便在市场里逛了一圈，去买针和毛线。 老闆娘白白胖胖的，涂着口红，热情地问：「做什么用的啊？」 沈牧说：「给小孩织件毛衣。」 老闆娘完全没想到沈牧是想自己织，以为他是来帮老婆买材料什么的，问他要什么样的毛线。 沈牧：「不扎人，软和点的就成。」 老闆娘：「没说要什么样的吗？多粗的呢？」 沈牧哪懂这些，说不清楚，索性牵着施亦青自己挑。 「阿青，你摸摸，这个舒服吗？」 施亦青伸手，在毛线团上摸一下：「软和。」 沈牧笑，又让他试别的，施亦青都说好，说软和，舒服。 小孩子也不懂，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在店里磨蹭了好一会，挑了白色和蓝色的毛线，付钱走人。 老闆娘看这架势，忽然有点反应过来，这怕不是个单亲爸爸，要自己动手织毛衣了。这爸爸也算有心了，老闆娘心想。 沈牧不会织毛衣，得找湘君帮个忙教一下。 湘君最近正在热恋呢，对方是下海经商的老闆，有钱有颜，把湘君迷得晕头转向，已经好久没搭理过沈牧和施亦青了。 沈牧今天还是找人买了点阳澄湖大闸蟹才把湘君吸引过来的。 湘君工作业绩也好，最近赚了不少钱，弄了个时兴的发型，如今香港电影里的美女谁不烫个大波浪捲发，湘君也烫了个。 她穿着得体昂贵的裙子，脚上踩着穿了三年没换的拖鞋进了家门。 「阿青——」湘君喊。 施亦青正在房间里写作业呢，听到湘君阿姨来了赶紧跑出来，一个箭步冲进湘君怀里：「湘君阿姨。」 湘君抱着他：「哎哟，好久没见着我们的小阿青了，胖了点，白了。」 施亦青嘿嘿笑，随湘君揉捏。 湘君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子，里面是两本儿童卡通读物还有一套彩色铅笔和一套蜡笔。 「这是阿姨给你买的，之前看你课本上画了好多，是不是喜欢画画？」 施亦青点点头，捧着蜡笔哇了一声。 沈牧从厨房里出来：「阿青喜欢画画？」 湘君抬头：「看他画过嘛，小孩子培养点爱好多好，现在有钱人家的小孩都在学特长。」 沈牧笑笑，他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施亦青的成绩一般般，在班上一直是中游，虽然说只是小学二年级看不出什么，但是施亦青也不是贪玩的小孩，每天回来就做作业，照说挺努力的啊。 难道真是对学习不感兴趣？喜欢画画？ 没来得及多想，还得做菜。 沈牧手艺一直可以的，把湘君吃高兴了。 「说吧，今天又有什么事儿？」 沈牧：「没事儿就不能叫你来吃个便饭了？」 湘君：「你我还不知道，再说今天这大闸蟹可不算便饭。」 这时候沈牧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一个大男人，找湘君教自己织毛衣。湘君现在这么时髦，早就不穿自己织的毛衣了。 施亦青正在一边啃苹果，两只眼睛在沈牧和湘君之间来回转悠，他瓮声瓮气地说：「湘君阿姨，沈叔叔想让你教他织毛衣。」 作者有话说： 沈牧：男，23岁，186cm，退役警察，一身肌肉，汽车厂员工； 第29页 特长：织毛衣 第15章 月光 抱歉了，一辈子的好朋友。 「织毛衣？你织毛衣干什么？」湘君问。 沈牧也不好意思说看别的小孩都有妈妈织的毛衣穿，就他家施亦青没有，所以他也要织一件给孩子。 「天冷了，织两件毛衣穿，暖和。」 湘君：「外面买也可以啊，也不贵。」 沈牧：「外面买的哪有自己做的好啊。」 「你怎么年纪轻轻就说这种话，我以为要到我妈那个年纪了才会开始迷恋手工制品。」 沈牧无奈，转移视线不说话了。 孩子没妈妈给织毛衣，他心疼啊。 湘君看他不是很想开玩笑的样子，也不再打趣他，「你把毛衣针和毛线拿出来，我教你。」 「行。」沈牧终于如愿了，拿出买的东西来，「阿青，困了吗？」 施亦青：「我不困。」 沈牧：「那你就在旁边玩吧，给你开电视看。」 湘君的妈妈手很巧，从小就会给她织毛衣织帽子手套，两根竹籤子，一台缝纫机，是湘君从小臭美的根源。 「毛线买回来要先团成团，就一个人两只手这样张开着，你张开，对，然后把毛线全部拉出来缠绕好，再捲成球，不然会到处打结的。」 本以为难点是在织毛衣的手法，没想到织之前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做，他买了整整四包毛线，准备给施亦青和自己各自织一件来着。 接着湘君教了他最简单的针法，平针、单罗纹和双罗纹，不要求复杂的花样的话这三种针法就够了。 湘君回去了，让沈牧不行别硬撑。 「真的，要是太丑了，孩子穿出去会自卑的。」 「不会的，湘君阿姨。」施亦青从沈牧身后伸出个头来，一脸认真地说。 湘君苦笑不得：「哎哟你们这一大一小一唱一和是吧，我走，我走还不行嘛。」 送走了湘君，沈牧打算先把所有的毛线全部都卷好，然后再找纸壳子来打个版，直接按照着纸壳来织，最后再拼接起来。 沈牧算是男人里比较手巧的，也有耐心，就是怕施亦青熬不住，捲毛线这个活他自己干不了，得找个人帮忙。 于是接下来的这个星期，每天吃完晚饭施亦青就伸出两条肉乎乎的胳膊，沈牧一圈又一圈的顺直毛线，再捲成一坨一坨的。 「累不累？」沈牧问。 施亦青正看电视呢，他说：「不累。」 其实一开始是挺累的，胳膊会酸，但是坚持两天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 「沈叔叔，你可以在我的毛衣上织一个月亮吗？」 沈牧抬头看他：「可以呀，阿青为什么想要月亮。」 施亦青说：「月亮漂亮呢。」 施亦青说的是实话，他最近沉迷于观察月亮，月亮会变化，每天晚上他都会站在阳台上看一会，有时候看不到就下楼去找。 他和林潋无聊得很，从中秋节开始，一个月亮让他们观察了两个月了。 「有一天上美术课，老师教我们画太阳和月亮，我问老师为什么白天也会有月亮呢？」 沈牧笑笑，觉得小孩子说故事可爱死了：「老师怎么说的？」 施亦青看沈牧很好奇很开心的样子，有点得意的歪歪头说：「老师说月亮是月球，它发出的光其实是太阳折射的，不管我们看不看得到它，它一直都存在。」 施亦青自己私底下消化了好久这句话，现在能有条理的跟沈牧说出来，觉得可骄傲啦。 「所以月亮特别好，一直陪着我们。」 「是呀，那我就在阿青的衣服上织一个月亮，想要圆的还是弯的？」 施亦青想了想：「弯的。」 他觉得弯的好看。 秋天学校里的树叶开始掉了，学校里种的都是梧桐树和女贞树，梧桐树叶掉了好多，女贞树的果实掉下来会被踩得满地都是紫黑色果浆，很难打扫。 二年级的学生也要当值日生了，施亦青穿着一件姜黄色的外套和牛仔裤，是上周沈叔叔带他去商场里买的。 他拿着一个竹子做的扫把，在扫桌球檯那一块区域。 小朋友个子矮，和扫把都差不多高，费劲地挥舞着扫把在扫梧桐树叶。 实在是太重了，没一会就累得气喘吁吁。不远处还有同班的同学在打扫别的区域。 「阿青！」 施亦青回头，居然看到了沈牧。 「沈叔叔！你怎么来了？」 沈牧是来替厂里来给学校交点材料，因为在城关二小读书的孩子一大半都是万征汽车厂员工的孩子，就连厂长的孩子都在这里念书，所以学校需要修建点什么的时候就会找汽车厂要点资助。 沈牧还穿着工服，秋天凉了点，在衬衫外面套了个夹克，还是深蓝色的，左胸上印着「万征汽车厂」五个字，胳膊上又写着「总装厂」。 他小跑过来：「打扫卫生呢？」 「嗯！今天我值日！」施亦青拿着扫把站起来。 沈牧一下子没忍住笑了：「我们小阿青怎么都没有扫把高呢。」 施亦青抿着嘴，伤自尊了，他现在知道了自己很矮这件事，他坐第二桌，几乎是班上最矮的男同学了。 现在连沈叔叔都这么说他，他不开心了。 「怎么不开心了？」沈牧有点疑惑，蹲下来拉他的手。 第30页 施亦青摇摇头不说话。 小孩子敏感起来也可难哄了，况且沈牧也不是什么很会说话的人，他也嘴笨。 「叔叔帮你扫地好不好？看我们阿青的手都被扫把硌红了。」 施亦青摊开自己的手，确实红了，虎口处还被划了一条白。 他们二年级的用大扫把还是相当费劲。 「帮叔叔拿着。」沈牧把文件夹给施亦青，把他抱上桌球檯坐着，自己拿着扫把利落地三下五除二，没几分钟就把这一片都扫干净了。 沈牧是不想把小孩子养得娇气的，但是这个活儿确实还不适合二年级的小朋友干。 反正施亦青从来也不是什么骄纵的小孩，乖小孩值得被疼爱啊。 他这么想着，帮施亦青全部弄好之后拿上文件夹去找校长去了，临走前施亦青还黏糊糊地拉着他的手说你放学记得来接我啊。 只是这么一件小事，不管是施亦青还是沈牧都没有想到会被别的小孩看到拿去乱说。 当天是周五，最后一节班会课的时候老师公布了下周要值日扫操场的人。 有个戴着眼镜的男孩举手站起来，「老师，请问学校的劳动可以叫家长来做吗？」 老师：「当然不可以呀，劳动是锻鍊同学们，不能找家长的哦。」 施亦青低着头，开始害怕了。 果然，那个同学马上就自豪地说：「今天施亦青让家长帮他扫地了，我都看到了，别的班的同学也看到了。」 老师无奈地吸一口气，这确实不对，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小朋友还没有完整的三观，她不能不引导他们。 「是吗？施亦青同学？」 施亦青站起来，低着头：「是。」 老师：「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不能什么都找家长帮忙哦。」 施亦青抬头：「我没有什么都找沈叔叔帮忙，只是今天刚好他来学校看到了就帮我扫掉。」 老师也没有再批评他，只是让以后不要这样子，扫地安排是公平的，每个同学都要做，不能找家长帮忙。 施亦青心里觉得委屈，但是没有跟谁说。 只是好几天都不想跟同学说话。 为什么沈叔叔对自己的爱会成为一种武器，让别人用来攻击自己。 「阿青，你别搭理他们，心眼小得不得了，看到什么都要说，以为老师就喜欢这种打小报告的学生呢。」林潋愤愤道。 施亦青和林潋坐在西关街诊所门口，林爷爷正在里面给人针灸，他双手托着下巴，愁眉苦脸的。 林潋总是大大咧咧的，她没有施亦青那么敏感细腻，有些不能够理解，只是被老师批评了而已，她经常被批评，没觉得有什么啊。 「阿青，你别难过了。」 施亦青撅着嘴：「林潋，我不喜欢上学怎么办？」 林潋歪着脑袋想了下，「那就不去上了？爷爷说他小时候也没有学上呢，跟着老师傅学医术，长大了才去上夜校什么的。」 「真的吗？不上学也可以当医生？」 「是啊。」 施亦青说完，又小心翼翼地问：「那要是现在你不想上学，林爷爷会答应吗？」 林潋：「不知道诶，我没有说过，我喜欢上学。」 「哦……」失去参照物的施亦青又丧气起来。 林潋看不下去了，在施亦青肩膀上拍一下：「我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施亦青：「试试？」 「嗯！」 说完林潋就兴沖沖地走进医馆，隔着帘子对林爷爷说：「爷爷！我不想去上学了。」 「不上学你干嘛去！」林爷爷喊一声。 林潋：「我就在家里玩儿！」 里面没声音了，林潋等了一会，试探着问：「爷爷！行吗？」 下一秒，林爷爷就举着一把艾草出来了。 「你还在家里玩儿！我送你去煤窑里玩儿去吧！」 「啊！爷爷！」 「你一个小孩不上学想干嘛？！哪里来的想法？谁跟你说的！」 林潋被林爷爷追得到处跑，干枯的艾草打在门框上，溅落碎渣掉在施亦青头顶。 他默默起身，贴着墙根悄悄摸回家，到家的时候还能听到林潋跑得太快一头摔进花坛里的「啊！」地一声。 抱歉了，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作者有话说： 林潋：我就是个大怨种tat； 阿青：苦笑jpg 第16章 月光 怎么会有小孩不想家呢？ 施亦青努力地压制着不想上学这个念头，他只是心里这么想，除了林潋他谁也没说过，表面上还是一个很乖很用功但是成绩一般般的小学生。 梧桐树叶掉了一半的时候，沈牧终于把毛衣织好了。 针法就是最简单的那几种，他后来又找湘君学了几个比较简单的针法，做衣领袖口衣摆的收口之类的。 还要用凸出一点的针法来织月亮。 毛衣是蓝白条纹花样的，在左边胸口有图案，施亦青的是弯弯的新月，他自己的是圆月。 施亦青套上那件毛衣，稍稍宽松一些。 「大一点明年也还可以穿。」沈牧说。 施亦青啊地一声，垂着眼尾说：「明年就没有新毛衣了吗？」 沈牧哭笑不得，把他里面打底的衬衫领子揪出来：「明年也有，大一点明年也能穿，明年阿青不就有两件毛衣可以穿了吗？」 第31页 施亦青恍然大悟：「真的耶。」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天气逐渐变冷，施亦青在毛衣外面穿上了棉服，坐在沈牧的自行车后座总是被吹得脸疼。 最近沈叔叔不是每天都来接他放学了，因为厂里上一批出去的货有个零件有问题，被退回了大半，现在对方要求一个月内补上。 这可是长途大货车啊，数控厂和总装厂都忙得不成样子了。 施亦青看着沈牧一天比一天憔悴，来接他放学之后回家匆匆做饭给他吃，吃完了还要赶回厂里加班，有时候要凌晨一两点才能回来。 「婶儿给我称一块钱的韭菜。」沈牧从兜里掏出一叠零钱，给了卖菜的婶婶一块钱，顺便给施亦青一张一元人民币：「阿青，给你明天和后天的零花钱。」 施亦青接下来，说了谢谢。 他好想能帮沈叔叔点什么，不想他这么累。 去买鸡肉的时候碰到沈牧的熟人了，那个阿姨是沈牧同事的老婆，见沈牧那黑眼圈快掉到颧骨上了，哎哟一声说：「小沈你这可不行啊，每天这来回跑身体哪里吃得消。我家那个都住宿舍里去了，要不你也住厂里得了，好歹厂里有食堂有床，吃完了能休息休息。」 沈牧笑笑：「家里有小孩儿，不放心。」 施亦青抬头看着沈牧，听他跟对方聊点家常。 「要我说啊，你要是找个姑娘结了婚哪儿还有这么多麻烦事儿啊，有了老婆家里能有个照应不是。」 沈牧不想聊这个：「唉，不说这个，我真没心思处对象。」 对方哈哈笑：「你这条件，开口说想结婚了，保证一堆人给你介绍啊，你挑就是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姐，人家女孩也不是菜市场的土豆，摆在那里随人挑。」 沈牧说完，悄悄拉上施亦青的手说：「不说了姐，得回家做饭了。」 施亦青抱着自己的书包，搞不懂为什么所有大人都在催沈叔叔结婚，一定要结婚吗？ 不结婚不行吗？不结婚，不生小孩，自己就可以永远和沈叔叔在一起。 他趴在茶几上做作业，偶尔抬头看向厨房，总是挺直腰背的沈叔叔最近都累得弯了腰，他做饭的背影都看着疲惫。 不行，得想想办法。 第二天课间做完操，除了同桌和林潋几乎不跟别的同学主动说话的施亦青拿着棒棒糖去找班长了。 班长张梁的西瓜头万年不变，天气冷了，他好像又胖了一些，戴着眼镜正做在红旗台脚下吃「猫耳朵」。 张梁也不是爱玩闹的小孩，不过他和施亦青的胆小内向不一样，他是那种「你们为什么这么幼稚真的没办法和你们一块玩」的态度，他确实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看起来成熟很多。 施亦青还记得刚开学的时候他对自己的小小照顾，他应该是挺靠谱。 他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张梁旁边，「班长……」 张梁隔着厚厚的眼镜片看他一眼：「干什么？」 施亦青：「你放学是不是都是自己回家啊？」 张梁：「嗯，很多同学都是自己回家的。」 只有施亦青总要家长来接。 「你家在汽车厂里吗？」施亦青问得更近一步。 张梁停下吃零食的嘴：「是，在汽车厂家属院，你问这个干什么？」 施亦青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在沈叔叔这里养了小半年之后他白嫩了许多，这样笑的时候眼睛弯弯，脸颊还有若隐若现的酒窝，很是可爱。 「我这段时间可以跟你一起放学吗？」 张梁有些意外，「你不是有人来接吗？你的沈叔叔。」 施亦青：「沈叔叔最近很忙，在加班，要好久呢，我不想他那么累。」 这下张梁倒对施亦青有点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这个娇滴滴的小屁孩居然还能这么懂事。 「那你是要去厂里吗？」 「嗯，」施亦青看张梁有要同意的趋势，赶紧趁胜追击：「我可以放学了去汽车厂，在宿舍等他自己做作业，我们吃食堂的饭，沈叔叔就有时间休息了。」 张梁看着他，半晌后吃一口零食：「好啊。」 施亦青展露真心的笑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真知棒：「谢谢你，这个给你吃。」 张梁说不要。 「为什么？」 「吃多了牙疼。」 施亦青只能收回来，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小孩坐在升旗台脚下，一个吃个「猫耳朵」一个吃着棒棒糖，不再说话，无声的共度一个课间的时间。 中午放学，大家去学校的小食堂吃饭，施亦青匆匆吃完之后跑去小卖部借电话，打到沈叔叔厂里去。 沈牧特地让他背过电话的，一个是厂里的，一个是楼下理发店阿姨的，有事情就打电话找人。 这还是施亦青第一次打，他小心翼翼地播出电话，在一声又一声嘟嘟嘟声中终于有人接起来。 是个爷爷，他问你找谁啊？ 「我找沈牧。」施亦青说，他双手握着电话筒，还是很紧张。 爷爷说：「你有什么事啊，总装厂这两天忙得很嘞，他们吃饭去了，你有什么事跟我说，我转告他。」 施亦青：「好的爷爷，我叫阿青，你帮我告诉沈叔叔放学不用来接我啦，我自己去厂里找他。」 爷爷：「好的，阿青是吗？」 第32页 施亦青：「嗯嗯，阿青，谢谢爷爷。」 爷爷：「再见。」 施亦青：「再见爷爷。」 事情就这么顺利的解决了，施亦青走路都是蹦着的。 「阿青！」 施亦青回头，是林潋，他跑过去：「林潋，你吃完饭了吗？」 林潋正准备去小卖部买吃的呢，被施亦青叫住后停下来：「怎么了？」 「你去哪里？不睡午觉吗？」施亦青问。 林潋继续走，「不喜欢睡午觉，你呢？」 施亦青又跟着林潋往小卖部走，跟她说了自己要去汽车厂陪着沈叔叔的计划，林潋表示：「你跟我一起回家然后在我家吃饭不是也可以吗？」 施亦青不知道要怎么说，扭扭捏捏的，顾左右而言他，「周末咱们去敬老院那边玩吧。」 「好哇！」林潋马上就跟上话题，和施亦青说叫上谁谁谁一起去。 敬老院距离西关街大概一公里，是附近唯一的一个养老院，当初建成的时候建得很大，结果入住率并没有那么高，空出来好大一片地方。 里面有很多老年人活动设施，有一个非常大的欧式花园，有白色的雕塑有攀爬了一整面墙的爬山虎还从阳台上宣洩而下的月季等等，总之非常美丽，是附近的小孩常去玩耍的地方。 很快就到了放学的时间，下课铃声一响，施亦青就快速的收好了课本作业，背上小书包坐在位置上等张梁。 他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拿着笔在写作业，很悠哉的翻翻书，发发呆。 教室里的同学都快走光了他还是没动，施亦青只好走到他座位旁边小声问他：「班长，不走吗？」 「一会儿再走。」张梁说着，在算数本上写下一个答案。 施亦青：「为什么不走呀，你不想家吗？」 张梁冷酷道：「不想。」 怎么会有小孩不想家呢？ 但是也没有办法，施亦青不敢自己走路去工厂，只好在一旁等着。 又过了好一会，打扫卫生的同学都要走了，张梁才慢悠悠地收拾书包，和施亦青一起走出校门。 其实沈叔叔带他走过这一段路的，但是是骑着单车载着自己的，比走路要快很多，他都忙着看风景，根本没有记路。 施亦青跟着张梁一起走，张梁带着眼镜，背着书包，一板一眼地走着，不会像自己和别的小孩一样走在路上总要踢一踢路上的落叶，手欠的折一点路边的灌木丛枝桠。 他不动，自己也不动，双手拉着书包带，一步一步地跟着。 走着走着，张梁突然拐进了一条小路，施亦青忙跟上去：「怎么不走大路呀。」 张梁回头看他：「我都是走小路。」 施亦青：「好吧。」 他跟着张梁穿小路，居然路过了一个大学，一墙之隔里面是在打球的学生，篮球砸在地上的声音和大男孩进球的欢呼声。 很快乐很自由的样子。 是一群偏头看着铁栏杆里面的球场，跟张梁说：「要是以后能来这里上大学就好了。」 「这儿有什么好的。」张梁往里面看了一眼：「这就是个很普通的师范学校，考个重点一本才像个样子。」 施亦青轻轻地啊了一声：「是吗……可是这里离家很近呢，多好。」 「这有什么好的。」张梁说完，加快脚步往前走。 小路转角处开始种满了一路的桂花，正是金秋时节，满树金黄，香味扑鼻而来，施亦青都看呆了。 「班长，班长你看。」施亦青不自觉拉着张梁的衣角，让他抬头看满树的桂花。 张梁有点不耐烦了，站住转身看他：「桂花而已。」 施亦青眼睛亮亮的：「桂花耶，好香好漂亮，真想带一点回家去。」 「唉，真麻烦。」张梁嘆气，像个小大人一样，伸手拽住施亦青的手腕：「走，我给你弄。」 作者有话说： 外冷内热学霸 x 迷糊黏人小可爱（bushi 第17章 月光 「抱着睡就不冷了。」 张梁找了两棵小一点的桂花树，随手把书包扔在地上之后抱着桂花树猛摇几下，瞬时下起了桂花雨。 「哇！！」 施亦青激动得捂着嘴。 张梁又摇了几下，金黄的桂花铺了满地。 「带回去吧。」 施亦青：「捡起来吗？」 张梁：「当然啊，不然你还想折下来吗？」 施亦青心想，折一点不可以吗？但他不敢跟张梁顶嘴，就乖乖地蹲在地上把桂花拢成一小堆一小堆的。 但是没东西装啊，这时候张梁撕了一页本子，三下五除二折成一个纸盒子递给施亦青。 「谢谢班长。」 施亦青抬头看着张梁，夕阳就在他身后，柔软地为他打光。 他发现，班长其实也是很温柔的人呢。 一路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厂里，张梁走的小路是直接到万征汽车厂家属大院的，他家就在一楼。 张梁问他：「你家沈叔叔在哪？」 施亦青回答：「在总装厂。」 张梁：「那你在这里等我，我放了书包送你过去。」 说完张梁跑到自家门口进门两分钟之后又跑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女人，应该是他妈妈，肚子很大，是怀孕了。 第33页 她扶着肚子在后面说：「送到了就回来，知道了吗？」 张梁没说话，直接就朝施亦青跑过来，跟他说走吧。 「这是你妈妈吗？」 「嗯。」 「你要有弟弟妹妹了！」 张梁看他一眼：「那又怎么样。」 他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施亦青就没有再问了，但是路上还是忍不住说话。 在他发现张梁是个好人之后就变得话多了，心思敏感的施亦青，只敢在自己觉得可以的人面前暴露本性。 「班长，你爸爸妈妈在哪个厂里上班呀？」 「这里就是食堂吗？」 「这棵是什么树啊？」 张梁一边不耐烦，一边还要回答他的无聊问题，慢悠悠地走着，就像故意在拖延时间。 快走到总装厂的时候突然有人跑过来，一个短头发的阿姨，盯着施亦青看了一圈，然后看向张梁：「这是谁？」 张梁：「我同学。」 「他是不是……小沈家的孩子？」 施亦青笑了一下：「是沈叔叔吗？」 短头发阿姨：「沈牧，你是阿青？」 「嗯嗯！」施亦青猛点头。 「哎哟！这孩子！！」短发阿姨一拍大腿：「这孩子你们跑哪里去了！小沈等不到你都急死了，跑去学校找也不在，都快报警了。」 施亦青面露惶恐，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着急得不敢说话。 短发阿姨四处张望，看到熟人之后沖对方喊了一声：「叫人找一下小沈！说他孩子回来了别找了！」 之后施亦青被短发阿姨带走，张梁就自己回家去了。 他和短发阿姨坐在总装厂门口的小报亭旁边等着，报停里是个爷爷在听收音机，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在唱着越剧。 施亦青像个雕像，一动不动地看着汽车厂大门的方向。 等了好久，终于看到两辆自行车往这边骑过来，施亦青认出前面的那一辆是沈牧，起身往前跑。 「沈叔叔！」 沈牧心中的恐慌和郁闷都在看见施亦青的时候消失不见，他下车把自行车往树上一靠：「阿青！」 施亦青扑进沈牧的怀里。 他感受着沈牧因为奔波一路带来的身上的热气和和往常不一样的拥抱力度，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沈叔叔。」 尽管他好像没有做错什么，可是他让沈叔叔担心了。 沈牧缓缓放开施亦青，双手把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然后笑了一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长长地嘆口气，再次笑了一下，快速眨眼缓解情绪，捏一下施亦青白嫩的脸蛋。 厂里的大爷跟他说了之后他就很不放心，看时间到放学的时候就在汽车厂大门口等着，学校到汽车厂的路算不上复杂，又有同学一起，就宽慰自己很快就能回来了。 可是等了又等，还是没有见人来，电话里也没说清楚是跟哪个同学一起回来，沈牧放心不下沿路找过去，到了学校都没有见着人才急了。 赶回来告诉了同车间的同事们，让他们帮着看一下有没有小孩过来，自己又跑出去找。 虽然最后没有这么事情，但是沈牧心里还是有点慌的，小孩子真的是一点都马虎不得。 恨不得……恨不得把他拴在裤腰带上不要离开自己的视线。 施亦青没想那么多，甚至在发现沈牧并不生气之后很自豪地说可以自己放学来找沈牧。 沈牧黏糊地抱着施亦青去宿舍拿饭盒赶去食堂打饭。 宿舍是个四人的，两张上下铺的床分别靠在墙的两边，面积不大，有一扇窗，窗边是一张书桌。 这种单身宿舍住的人少，沈牧是临时要住的，主任给他安排了这间没人住的。 到时候要走就直接捲铺盖走，也不打扰谁，所以就他一个人住在这里，空空荡荡的，没什么家具。 中午知道施亦青晚上要过来之后他特地去厂里小卖部买了一个新的小饭盒，还买了个可以装汤的保温盒。 施亦青要来，他就不能瞎凑合了。 施亦青还是第一次用这种饭盒吃饭，长方体的铝盒，沈牧给他打了炒豆芽和红烧肉，还有排骨汤。 因为来得晚，食堂已经没什么人了，打饭的婶婶们也大方起来，看沈牧带着个小孩都多给他打一点。 人家排骨汤里都是汤，给施亦青的排骨汤全是排骨。 「你就是阿青呀？」打汤的婆婆问。 施亦青小脸蛋白嫩，微微一笑眼睛弯弯说：「是呀。」 小孩儿漂亮，婆婆连夸了好几句，只是夸的时候总有意无意看向沈牧，眼神示意不明。 施亦青看不明白，沈牧多少知道点儿。 沈牧进厂之后立马就被各个妈妈婆婆们盯上了，家里但凡有单身适婚女孩都知道沈牧。 他什么都好，就是带这个孩子，但是很多人都没见过，只知道沈牧养了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 哪个花样年华的小姑娘愿意嫁过去就养个这么大的小孩的。 都望而却步了，同时也都好奇这个阿青到底是谁？长什么样？ 一路上都有人盯着他俩看，沈牧一手用布袋子拎着吃的喝的，一手牵着施亦青。 「沈叔叔，」施亦青抬头看他：「为什么好多人都在看我们啊。」 第34页 沈牧哭笑不得，捏捏他的小手：「可能是觉得我们小阿青长得好看吧。」 施亦青到厂里来之后沈牧就安心多了，宿舍虽然又小又旧，但是厂里面安全，旁边有人住，楼下有保安，自己五分钟就能赶回宿舍看他。 他也乖，不吵不闹的，还自己带了之前湘君送的蜡笔和绘画本，吃完饭就做作业，画画。 宿舍里没有钟錶，施亦青玩到困了累了也不知道是几点，索性往床上一躺直接睡着。 往常沈牧加班就他自己在家的时候经常睡不着，总想着沈叔叔还在加班，在厂里，离自己好远，害怕。 现在在这个狭小的宿舍里，条件也不好，床板很硬窗子还漏风，但是施亦青睡得可香甜了。 施亦青睡梦中感觉有人在拉扯他，感觉有人在呼他的脸，挣扎着醒来，睁开眼睛发现是沈叔叔在给他擦脸。 「沈叔叔……」 「没什么事，睡吧，叔叔给你擦擦。」 沈牧声音疲惫，但还是温声细语的，灯光昏暗，他的眼神像静默的星空，深邃又宽容。 沈牧擦完脸，换了个帕子浸湿了给他擦脚，又把他的毛衣脱了。就是沈牧给他织的那件，天气冷了，现在要里面一件棉毛衫打底，再穿毛衣，外面穿外套才能暖和。 毛衣织得没那么精緻，毕竟是沈牧第一次经手。 但是施亦青很喜欢，毛线选得好，暖和，也不扎，很实用就是了。 脱掉施亦青的毛衣之后他自觉裹着被子往里面让，缩在靠墙的位置：「沈叔叔，几点了？快睡觉了。」 沈牧笑：「夜里两点多了，快睡觉。」 沈牧整理施亦青的衣服，把书本作业装进书包里方便明天去上学，装书的时候发现书包里有个皱成一团的纸盒子。香香的。 不用打开就知道了，里面是桂花。 沈牧问施亦青：「摘了桂花吗？」 施亦青缩在被窝里点点头：「嗯，我想让家里香香的呢。」 想了想，又补充：「我本来想折两支的，但是班长说不行，我就没有折。」 沈牧：「没事，花瓣也能香香的，还能香很久很久。」 「嗯？」 沈牧笑笑，沖施亦青眨个眼睛：「过几天告诉你，快睡吧。」 施亦青说好，但还是睁着眼睛等沈牧，沈牧这一加班就是两点钟，简单收拾一下之后也上床休息了。 小小的单人床挤了两个人，原本不经常抱着睡的沈牧和施亦青现在也不得不抱着睡了。 「冷不冷？」沈牧问他。 施亦青声音闷闷地：「抱着睡就不冷了。」 沈牧搂着施亦青，他把头枕在沈牧的肩膀上，感受着熟悉的呼吸频率，很快就睡了过去。 因为是不熟悉的环境，施亦青半夜偶尔会醒来，梦里总是有那种走着走着一脚踩空的感觉，吓得他不自觉握紧拳头。 醒来的瞬间就会意识到那只是梦，又想起自己不在家里，是在沈叔叔厂里的宿舍，会嘟囔着叫一声沈叔叔。 沈牧上班太累了，醒不过来。 施亦青就动动脑袋，拱进沈牧怀里，这时候沈牧的手就会动一动，搂得紧一些，还会下意识的去摸施亦青有没有盖好被子。 带着凉意的秋夜，拥挤的小床和淡淡的桂花香甜气味，枕在沈叔叔肉感q弹的胳膊上，梦都是甜的。 作者有话说： 胳膊是有q弹的，空气是香的，梦是甜的，沈叔叔的胳膊是湿的（指口水 第18章 月光 我要留在沈叔叔身边 周五那天没看到班长来上学，因为沈牧上班的时间比施亦青上学的时间要晚一点，他还是每天送施亦青上学，放学再让他和班长张梁一起回来，所以施亦青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课上老师说班长家里有事情，请假了。 好在走了一个星期，施亦青已经熟悉了，放学可以自己去汽车厂。 今天是施亦青值日，他要留下来打扫完卫生才能离开。 在扫走廊的时候发现林潋也是今天值日，她垂头丧气地挥舞着扫把，和平时生龙活虎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施亦青走过去：「林潋，你怎么了？」 林潋看他过来，转身靠在墙壁上：「没事。」 看着就不像没事的样子，施亦青也靠在墙壁上，不知道该怎么追问，就默默在旁边陪着她。 过了一会，林潋嘟着嘴巴抬起头来，手里扣着扫把：「阿青，昨天晚上表哥打电话过来，说姑姑生病了。」 「啊……没事吧。」施亦青问。 林潋：「不知道呢，不知道还说了什么，爷爷可生气了，今天一早爷爷就坐车去姑姑家。」 施亦青：「那你怎么办？」 林潋：「我没事啊，我可以在隔壁阿姨家里吃饭。」 施亦青想着要不是沈叔叔最近太忙，林潋就可以来他们家里吃饭睡觉了。 林爷爷走的时候也没有具体说，只说自己是去处理一点事情，很快就回来，可是林潋听到了姑姑生病这件事，非常担心。 「姑姑对我们很好的。」林潋突然说。 「姑姑会好的。」施亦青笨拙地安慰。 林潋抬起头来看施亦青，眼睛里有泪花，「昨晚很晚了，我半夜醒来看到爷爷看着姑姑的照片流眼泪，还说了一句「都说不要嫁远了，傻孩子」。」 第35页 「为什么这么说啊？」 林潋也说不清楚，只说：「回家的话，太远了吧。」 施亦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小孩子不知道事情轻重，只管往严重了去想，学校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空荡荡的，他们两个并排靠在墙上，比掉光了树叶的梧桐树还惆怅。 晚上和沈牧一起吃饭的时候，施亦青说起这个事情，问他为什么不要远嫁，沈牧思索了一下。 「因为嫁得远的话离父母家人远，要是有什么事情不能及时赶到，生病了不能及时照顾，有好东西不能及时分享。就像林爷爷，女儿生病了要别人打电话了才知道，想赶过去看女儿还要等天亮才能去坐车。」 施亦青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得出一个结论：「那我以后也不要远嫁，我要留在沈叔叔身边。」 「噗——」沈牧饭都差点喷出来，给施亦青夹了一筷子青菜：「男孩子是不能用嫁……嗯……算了，怎么样都好。」 沈牧想着，笑得不行，本想说男孩子不能用嫁这个字的，可是小孩子童真，语义错误带来的笑话都让人觉得可爱，便懒得说教了。 吃完了饭还有一点时间，沈牧牵着施亦青下楼。 夕阳余晖照着厂区的钢铁建筑上，有种别样的美。 施亦青问他：「我们去哪里呀？」 沈牧说：「下去你就知道了。」 施亦青跟着沈牧走到宿舍楼后面的一个小篮球场，最近厂里太忙了都没有人来打篮球，篮球场边放着一个大簸箕。 走近一看，里面晒着桂花呢！ 施亦青抬头看沈牧：「这是桂花！」 沈牧摸摸他的头：「是啊，前几天阿青摘的也在这里面。」 沈牧伸手轻轻拨动簸箕里已经晒干的桂花，拿了一点给施亦青：「来。」 施亦青伸出右手，让沈牧把桂花放在手心，然后凑到鼻子下去文，相比新鲜的桂花沁人心脾的新鲜气息，晒干后的桂花香气多了一丝沉稳，淡淡的带着暖意。 施亦青说好香。 「叔叔给你做个香包。」 施亦青都不知道什么是香包，屁颠地跟着沈牧回宿舍。 沈牧向住在厂里的同事要了针线和一块淡黄色的绸布。 施亦青坐在床边，双手撑在床上，双脚还够不到地，晃晃悠悠的。看着沈牧用见到裁剪绸布，一针一针的缝成一个正方形的小布袋，然后把晒干的桂花放进去封口。 最后缝上一根绳子就好了。 沈牧个子大，手也大，有力纤长的手指捏着那么细的一根针在绸布上来回翻转，时不时因为走线不好皱一下眉头或者是不好意思地沖施亦青笑一下。 从外表上来看，沈牧是毫无疑问的硬汉，但是藏在结实胸肌下的柔软心脏，是谁看了都要被融化的程度。 小小的施亦青看着沈牧把成品给他看看，带着一点骄傲的说是不是还可以的时候，露出了一点不像小孩子的笑容。 沈叔叔真的太好了。 施亦青看着挂在他书包上的桂花香包，突然上前抱住沈牡的脸，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万征汽车厂这一波忙碌持续到年前半个月，最后一批货成功出库，浩浩荡荡地运往北方。 尽管忙碌了两个月，这个节骨眼也没有谁敢休息，过年要准备的东西一样都没弄呢。 想着要过年，大家精神都亢奋，厂里的单子都推到年后去做，为了犒劳员工这两个月的劳累，特地多放几天假，每人都发了一箱皮蛋还有上好的红富士苹果。 施亦青和沈牧终于能回家了。 施亦青跟着沈牧住在厂里没什么感觉，但是两人回家之后终于和湘君碰上面，湘君惊讶得捂嘴：「阿牧你这是多少天没睡过觉了？！」 沈牧对着理发店的玻璃门看了看，人确实是憔悴了许多，就算是穿着厚衣服也看得出来人瘦了。 他抿抿嘴，问湘君：「那你看阿青瘦了吗？」 湘君左看看又看看，想了想：「一点儿吧，你这就是太严重了。」 沈牧嘿嘿笑：「忙嘛，天天加班没办法。」 阿青没瘦就好。 他一个大人，养几天就养回来了。 沈牧拎着厂里发的东西，湘君就牵着施亦青，三个人一起上楼回了沈牧家。 好久没有这样回家了，这两个月也回过家，但都是匆匆地收拾一下要带的衣服什么的。 走的时候窗外还有零星树叶，现在看着，都快要下雪了。 施亦青扑倒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看数码宝贝是不是还在放，一边调电视台一边听湘君阿姨和沈叔叔聊天。 「这段时间林爷爷忙得身体都快垮了，看着都心疼。」湘君买了点生板栗，拿着小刀在板栗上面划拉小口子。 沈牧前段时间脱不开身，没太关注林爷爷和林潋的事情，这次听湘君说忍不住捏拳愁眉不展。 「那边是怎么说的？」 湘君嘆口气：「就拖着，二姐是有单位的人，单位还会帮衬着点，说是接过来了单位肯定就不管了。」 沈牡忍不住斥责：「单位最多也只是给点钱！姑父那个样子怎么可能照顾得好二姐，孩子还那么小……唉！这都什么事！」 客厅里愁云惨雾地聊了好久，施亦青听了个半明白，聊天的内容没怎么说到林潋，施亦青可急死了，没有人在意一下林潋吗？ 第36页 想着想着就坐不住了，施亦青爬起来跟沈牧说：「沈叔叔，我想下去玩儿。」 「不累吗？」 施亦青摇摇头，沈牧同意了，给他拿了个鹅黄色的黄色毛线帽戴上：「外面冷，不要摘帽子知不知道？」 「知道。」 施亦青下楼了，冬天穿的衣服多，沈牡给他穿了三条裤子，厚重得很，下楼都费劲。 现在天气冷了，林潋也不总在诊所门口晃悠了，诊所门口挂着厚厚的保温帘，施亦青掀开帘子问：「林潋——」 很快林爷爷从后面隔间里出来：「阿青回来啦，林潋在楼上呢，去吧。」 施亦青从中药柜子后面的小楼梯爬上去：「林潋——」 「谁啊！」 施亦青说：「我！」 林潋：「你是谁？」 「我是阿青！」施亦青一边说着一边往林潋声音发出的方位走，正好林潋从房间走出来。 林潋头发长长了好多，快到肩膀了，见到施亦青激动地沖他跑过来。 施亦青和林潋抱在一起，两个小孩都穿得厚重，两只胳膊都抱不到后背。 林潋拉着施亦青去自己的房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施亦青：「刚刚回来，沈叔叔放假了。」 「你走了好久了，我以为放寒假你就回来呢。」林潋坐在床边，让施亦青坐沙发。 施亦青双手揣在兜里：「湘君阿姨说你家最近很忙呢，我一回来就来看你。」 林潋嘆口气：「唉，爷爷想接姑姑回来，姑父不让。」 施亦青听过了，小孩子又没有什么办法，只好说：「我们出去玩吧，出去玩会开心一点。」 之前施亦青跟林潋说去敬老院院子里玩，但是因为他去汽车厂和沈牡住了，就没有去成。 两人决定现在去。 施亦青和林潋下楼，林潋围了厚厚一条围巾，只有眼睛露在外面了。 刚下楼呢，就听到林爷爷跟在拔罐的客人说：「不好意思，有点急事，实在是很急今天先到这里吧。」 说完客人收拾收拾出来了，林爷爷紧随其后，不知是怎么的，眼眶通红地出门去。 施亦青和林潋跟上去，看到林爷爷是上了单元楼，进了沈牧家里。 两个小孩拉着手，紧随其后，看着已经年近七十的爷爷站在门边对沈牧和湘君说：「孩子，你们得帮我一个忙。」 沈牧和湘君还在讨论这个事儿呢，见林爷爷来赶紧站起来让他进来坐。 林爷爷这两个月已经没有心思去染发了，如今一头白发，衬得人更加沧桑。 林爷爷顾不上体面了，抹一把眼泪：「我要去把小二接回来，不让我接我就抢，抢不过我拿着刀砍死那个畜生我也要带我的小二回来！」 作者有话说： 只见迪克羊仔伸出手呼噜阿青头毛，一脸慈祥道：孩子，你嫁不远的，信我 第19章 月光 「飞起来啦——」 沈牧二话不说，自然是答应。 林爷爷老了，一个人怎么也说不过那边的人，他想要沈牧跟着一起去。 「我也去，我找人借车，我们开车去。」湘君说着，要下楼打电话。 大人都要去，两个小孩儿怎么办？ 沈牧看着站在门口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施亦青，说：「一起去。」 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六点的时候，湘君跟男朋友借来一辆车，沈牧和林爷爷收拾了一点路上吃的和小朋友的保暖的衣物，五个人立刻就上路了。 林爷爷有两个孩子，一个是林潋的爸爸，去世了，还有一个就他口中的小二，叫林芝芝，是家里的妹妹。 林爷爷性格强势，对孩子一直都是很严厉的，甚至是两个孩子长大成家了还时常不能理解为什么父亲这么严格，父亲到底爱不爱自己。 林爷爷就顶着这么个不爱孩子的「罪名」活到了老，妻子去世，儿子又去世，女儿嫁得那么远，再强势的人也孤单了。 毕竟，他不是真的不爱孩子啊。 林芝芝嫁到九百公里外的沿海城市，沈牧和湘君轮着开车，路上还在服务区休息了几个小时，终于在第二天早上九点到达了她那边的家。 说是嫁到了沿海发达城市，但不是在城里，在一个县城，自家的自建房，面积很大，和公公婆婆一起住。 林爷爷这两个月来过三次了，来两天又被女儿催着回去，跟亲家说不通。 可是女儿的病看着不是一两天能好的，那个公婆是个拿媳妇当丫鬟使的人，林爷爷越想越心痛。 丈夫一开始还是个好苗子，有正当工作的，后来爱上赌博，天天打麻将，人都废了。 昨天晚上外甥又偷偷给他打电话，哭着说爸爸喝醉了打妈妈，跟外公喊救命，老人再也忍不住了，拼了老命都要接走女儿。 施亦青牵着沈牧的手，看林爷爷坐在床边和林芝芝抱在一起哭。 他都不太懂前因后果，为什么哭呢，看到他们哭，自己也红了眼眶，抓紧沈牧的手。 沈牧察觉到施亦青情绪不对，把他抱起来。 「至于嘛……嘁。」在一旁看着的亲家婆鄙夷道。 沈牧温柔的眼神眨眼间变换，转身和亲家母说：「咱们能出去说句话么？」 亲家婆看他一眼：「你又是谁啊。」 第37页 「阿婆，我们出去说，二姐这身体不好呢。」湘君可没有那个好脾气，半强迫地挽着亲家母的胳膊就拉出去了。 施亦青跟着沈牧一起出去，还转头看了一眼在床边陪着的林潋。 那个婆婆看起来就好凶，眼睛细长一脸精明像，施亦青乖乖地坐在沈牧旁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你们这一大堆人跑来这边是想干什么？」亲家母恶人先告状。 湘君：「我们要接二姐姐走，离婚！」 亲家母冷笑一声：「你们说离就离啊，她在外面惹了这种病回来，传染我儿子就这么轻松走了？」 「谁传染谁你心里清楚！我二姐姐身体本来就不好，刚刚手术完你们有谁好好照顾她了？你们这一家都是吃人的！」 湘君说话总是狠一些，容易上头，眼看着就要变成吵架了。 沈牧轻轻拉一下她的手腕，对着亲家婆假笑一下：「那您想怎么处理，人我们肯定是要接走的，婚肯定也是要离的。」 「你算老几！」亲家母被湘君激得也怒了，往沈牧身上撒气：「把我们家搅得一团乱拍拍屁股就想走是吧？」 沈牧又笑一下，带着微不可见的鄙视：「我们现在是在跟您商量，您要是这么激动就不同商量了，我们直接带人走，要么就报警，看看你们儿子家暴重病的妻子是对是错。」 说到这个对方就有点怂了，之前林芝芝就报警过几次，有次太严重自己儿子还被拘留了，现在林芝芝身上确实是还有伤，去了警察局不在理。 她干咳一声：「那她变成这样也是自作孽，要走了孩子怎么办？在我们家吃喝这么多年白吃白喝吗？」 施亦青睁大眼睛观察着所有人，发现湘君阿姨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愤怒得险些站起来跟对方干架，赶紧伸手拉住她。 湘君回头，看小孩对自己摇摇头，疑惑片刻后意识到孩子让她不要冲动呢。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很，都能听到卧室里林芝芝的抽泣声。 沈牧没有继续说什么，就那么看着亲家母。 「离婚可以。」亲家母忍不住开口了，「赔偿我们二十万，她今年着大大小小的手术也花了不少钱。」 「二十万！！」湘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啊死老太婆！」 亲家母冷哼一声：「轮得到你来说话吗？你谁啊？这是应该给的赔偿，况且她不在了孩子我们养……」 「二十万可以，小二和外甥我都要带走。」 众人抬头往卧室方向看，是眼睛红肿的林爷爷在说话。 他慢慢走过来，是真的闹烦了闹累了，「只要这两个人，其他的都不要，二十万我给你。」 亲家母半是惊喜半是吃瘪：「孩子不可能给你，我家就这么个独苗了。」 林爷爷：「那就没有钱。」 「哟呵，威胁我们呢是吧，不给也行啊，别想带走她也别想离婚，我喊一声左邻右舍都来，你们用抢的也不行！以后也别想她有好日子过了。」 这时候儿子丈夫也出来了，她气焰更是嚣张：「那个贱女人不知检点！不好好照顾家里面，自己没做多好呢整天就说我儿子不上进说他在外面拈花惹草，这种女人不打两顿不知道消停！」 她机关枪一样的骂了十几分钟，林爷爷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椅子上不断擦眼泪。 林爷爷不是因为怕什么，而是想到女儿这十几年都是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就心碎。 湘君人都傻了，她自己是挺泼辣，但没见人骂人这么难听过，同是女人，怎么忍心用那种词彙去骂另一个女人，还是自己儿媳妇。 她双手紧紧捂着施亦青的耳朵，不让他听。 「总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好啊。」沈牧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录音笔：「我把这个东西交给警察局交给法院，看看怎么办。」 一时间鸦雀无声，没想到沈牧搞了这一出。 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这个主意感到得意，反而是有些痛心，明明当初也是因为爱情结婚在一起，两家人也曾经和气地坐在一桌为这对新人感到开心。 二姐姐结婚的时候，他也是送亲的一份子，没想到如今变成这种局面。 沈牧忍住自己的情绪，沉下声音来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警察和法律不会站在罪恶的一方，我们今天就要带二姐走，其他的以后再说，否则立刻报警。」 「你别太过分了！我喊一声你出都出不去！」林芝芝那个赌鬼丈夫说。 沈牧恨不得给他一拳，但还是淡淡地说：「我一共当兵五年，特种部队特训一年，当警察两年，你试试。」 半小时后，大家带着林芝芝的简单衣物和各种证件离开。 林芝芝的儿子比施亦青和林潋要大上两三岁，面无表情的看着妈妈被带走，奶奶捏他胳膊让他挽留妈妈，他也不吭声。 施亦青跟在沈牧后面，回头找林潋的时候和那个男孩对视上，他也看见施亦青了，他知道那个帮忙带走妈妈的叔叔是他家长，便勾起嘴角对他笑了一下。 「谢谢。」他小声的说了一句。 带上林芝芝之后车里坐不下这么多人了，沈牧和湘君要开车，就决定由林爷爷带着施亦青和林潋去坐大巴车回家。 第38页 林爷爷应该是很累了，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带两个小孩吃东西他自己也吃不下，看得施亦青有些心碎。 这一出闹的，林潋也安静了，乖乖地靠着林爷爷。 几乎是前后脚到达的永南市，林芝芝情况不是很好，直接就送到医院去了，因为需要亲属办手续，沈牧回去和林爷爷替换。 施亦青在西关街诊所的柜檯后面坐着，林爷爷没有时间弄火盆，他和林潋都冻得手脚冰凉。 快到中午的时候终于有人推开了诊所的门，高大帅气的沈牧笑着喊他：「阿青，回家了。」 林潋跟着爷爷去医院，沈牧回来休息一下，晚上做饭带过去替换湘君和林爷爷。 他也很疲惫了，开车还是他开得多，眼下几乎是青黑的。 身累心也累。 所以当施亦青扑进他怀里，柔软顺滑的头毛蹭在他脖子上，两只小胳膊紧紧地搂住自己脖子的时候，那种疲惫的感觉消失了大半。 小孩子柔软的气息有治癒的魔力。 事情解决了，施亦青又可以抱着沈叔叔黏黏糊糊了。 简单的煮了面条当午饭吃就上床睡觉去。 虽然现在是大中午，但是他们两天一夜没休息了，是很累。 接下来会是一长段时间的拉锯战，林爷爷一个老人带着小孩，他势必要帮着的。 虽然他没有结婚也不会有自己地小孩，但他小时候养弟弟，现在养着施亦青，特别能体会林爷爷的心情。 施亦青钻进被窝里却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看沈牧换衣服，换完之后沈牧回头看到他。 「怎么了？不想睡吗？」 「嗯嗯。」施亦青说着，掀开被子，这个屋子里暖气最足，舒服得很，他想跟沈叔叔玩儿一会。 沈牧躺下来，笑着说：「那今天玩什么？」 施亦青想了想，他和沈叔叔玩过骑马玩过「打架」，他回想以前和爸爸玩过的游戏，坐在床上说：「坐飞机！」 沈牧就穿着一件白色t恤，虽然最近瘦了很多但身材底子还是在那里。 他抱起施亦青，用脚顶着他的肚子，两人双手十指相握。 施亦青晃晃悠悠地保持住平衡，整个人被沈牧顶在半空中，乐得哈哈笑。 「飞起来啦——」 沈牧学他的语气：「飞起来啦——」 作者有话说： 关于三人的作战模式：湘君负责一线作战动嘴拱火（非计划内），阿青负责收集战况关键时刻安抚军心，沈叔叔统筹全局关键时刻痛击敌人获得胜利 第20章 月光 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转眼就要过年了。 因为林芝芝的事情三家人都忙得不行，沈牧是年轻男人，很多时候不方便照顾林芝芝，所以採买年货和腌腊肉的工作就摊在了他的身上。 沈牧也愿意干这个，不用去医院来回跑的话可以陪着施亦青。 林芝芝回到永南市和父亲在一起之后精神状态就好了很多，她已经做了囊肿的手术。还差传染病，这个病本身也不是什么绝症，发现得早，早治疗就好了，完全可以治癒的。 只是这个病说出去等同于「滥交」，对一个孩子的母亲来说实在是难以启齿，再加上公婆一家整日言语羞辱，让她心态崩溃，几乎都要忘了是谁给她传染的。 关于病症的事情沈牧只是简单过问，毕竟是个男人，那天他略施小计让她安稳的离开那个家，林爷爷和林芝芝已经是很感激。 那天去逛集市买年货，一整天街加一个广场都是卖年货的，吃的喝的用的什么都有，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人头攒动，稍不注意就不知道随着人流被挤到哪里去了。 施亦青骑在沈牧的肩膀上，抱着他的头，沈牧在联。 以往施亦青总是坐在爸爸肩膀的，他喜欢这样的高度，他悄悄地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 拌嘴的老夫妻、独自来採买的妇女、吵闹着买玩具的孩子。 施亦青喜欢观察这些，他本不是胆怯的小孩，只是现在收敛起来了，他不觉得这样不好，相反这种被沈叔叔默许的掩饰让他觉得被宠爱。 就是那种——尽管我不是讨人喜欢的小孩，我总有一些不好的小心思而且享受这种隐藏自己的不可爱的行为，尽管这样，你还是会宠爱我。 我依然是可以坐在你肩膀的小孩。 除夕那天早上，沈牧和湘君一起去把林芝芝接回了家，西关街诊所的门终于又打开了。 施亦青给林潋分沈叔叔买的大白兔奶糖。 这半个月折腾下来，林潋都变得沉静了许多，不再咋咋呼呼的，施亦青看得出来她不开心。 他穿着新羽绒服，兜里全都是各种糖果。 「林潋，我带你去买鞭炮玩儿。」施亦青去拉林潋的手。 林潋的手冷冰冰的，给施亦青吓了一跳，他双手包着林潋的手，像沈叔叔给自己取暖那样揉搓着。 「你的手太凉了。」 「一会儿就好了。」林潋说。 两个小孩沿着街道慢慢走着。 施亦青：「沈叔叔说往年这个时候早就下雪了，今年还没有下雪呢。」 林潋想了想：「好像是哦。」 俩小孩话音刚落，灰濛濛的天空飘落片状雪花，掉在衣服上濡湿一小块，雪花掉落融化的场景像是自动慢放了一样，充满梦幻的感觉。 第39页 施亦青和爸爸以前生活在很南方的城市，自他有印象以来只下过一次雪，几乎已经忘记了下雪是什么样子。 他伸出手，有雪花掉在他掌心。 「林潋，下雪了……」施亦青小声说，有点不敢相信。 林潋也反应了一下才惊觉，下雪了，她抓着施亦青的手高声大喊：「哇！下雪咯！！」 「下雪啦！！」 「哇！」 要去买鞭炮的念头被抛之脑后，两小孩因为初雪的到来兴奋得满街乱跑，走着玩着就来到一个饭店门口。 施亦青有印象，之前找九爷爷帮忙弄上学的事情的时候沈叔叔就请九爷爷在这里吃饭了。 路上的雪积了薄薄一层，街上人来人往，踩烂了雪花融化成雪水，脏兮兮的。 「明天公园的湖水就会结冰，我们可以去滑冰啦。」林潋兴奋的说，这场雪扫去她心头的一点阴霾，终于有笑脸了。 其实林潋也没有发生什么，姑姑的事情她一个小孩也插不上手，只是这么多年在她眼里永远的充满活力中气十足的爷爷现在整日因为姑姑事情烦恼，一整晚一整晚的睡不着，她可心疼了。 小孩子的心思很简单。 「阿青，今晚雪大了我们堆雪人吧！」林潋转过身来想拉施亦青的手，发现施亦青抬头看着什么。 她顺着视线看过去，那个金碧辉煌的酒楼二楼阳台上有个男人在抽菸。 「这是谁呀？你认识吗？」 施亦青喃喃：「好像认识。」 不但认识，他好像还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阳台上的这个男人他见过很多次，是湘君阿姨的男朋友，很多次他晚上开车送湘君阿姨回家在楼下告别，施亦青就在阳台上看月亮会偷偷看他们。 就是他，一定是他。 而此刻，有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出来，男人灭了烟，接过小孩，一家三口在阳台上看雪，男人还很宠溺的吻了女人的脸。 很快有个奶奶叫他们进去，说菜已经上了，别让孩子着凉。 如果他们是一家人，那湘君阿姨呢？ 「阿青……阿青？」 「啊？」施亦青回过神来，他心脏怦怦跳，深呼吸几口：「怎么了？」 林潋：「你怎么了？」 施亦青不知道该不该跟林潋说，他不知道能跟谁说。 跟谁呢？沈叔叔！可以跟沈叔叔说。 施亦青拉起林潋的手：「走，我们回家！」 施亦青拉着林潋一路跑回家，跑得肺管子都要烧起来了，施亦青和林潋告别，匆匆跑上楼去。 正好在楼梯拐角碰见湘君阿姨。 湘君阿姨永远是元气满满的样子，她满脸笑容，「小阿青，去哪儿了呀？」 施亦青此时心里有鬼，看着湘君阿姨疯狂喘气，直接不说话跑过去，把湘君弄懵了，心里想着这孩子是怎么了。 施亦青赶回家，发现沈牧正在收腊肉，把熏好的腊肉一串串地挂在阳台竹竿上。 天气冷，放外面能放到三四月份。 「阿青，在外面玩雪了吗？」沈牧回头看他一眼。 施亦青脸颊冻得通红，他跑到阳台门口，还在呼呼喘气。 「沈叔叔，我……我看到……」 沈牧弄好腊肉转身，手还是脏的，没有抱他，蹲下来微微歪头看着他：「怎么了？看到什么啦？急成这样。」 施亦青：「我看到和湘君阿姨在一起的男人和别人在一起。」 虽然施亦青表述不清楚，但沈牧隐约感受出来孩子想说的是什么了。 「在哪儿看到的？你确定是他吗？和他在一起的是女性吗？」 「嗯。」施亦青点点头，看沈牧紧张的样子确定了这件事很重要，沈叔叔一定会解决的，他手脚齐用比划着名说：「那个叔叔穿着黑色的大衣，那个阿姨穿红色的，抱着一个小孩儿。」 沈牧微微咬紧后槽牙，有家庭，还有小孩了。 近几年有很多到永南市来做生意的商人，他们都是外地人，很多都彬彬有礼，也很有钱，出手大方。这种男人在女性之间自然是很受欢迎，但是装作单身最后被抓包的故事也层出不穷。 没想到这次是湘君陷进去了。 最开始湘君跟他说的时候两人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也找人问过了，说是单身的。 沈牧不禁嘆口气，想着这些事情想要隐瞒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再说他是近两年才到永南市来的，人际关系简单，他瞒着所有人都不成问题。 可现在要怎么跟湘君说呢？破坏别人家庭是绝对不行的。 施亦青其实并不懂得这些婚姻关系里的弯弯绕绕，只是在爷爷家里呆的那一年经常听别人说什么「出轨」、「小三」、「离婚」之类的，知道三个人纠缠不是好事情。 「沈叔叔，我们去告诉湘君阿姨吧。」施亦青拉着沈牧的衣角。 沈牧兀自想了一会儿才说：「好。」 湘君和沈牧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她的父母因为一些原因常年呆在外地，后来又不幸去世。所以湘君是奶奶带大的，她的世界里几乎没有男性角色的存在。 从学生时代开始，湘君就喜欢谈恋爱，而且喜欢的大都是比自己年长许多的男性。 当然也有好男人，但是都不能长久。 湘君的爱太热烈又太盲目，常常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第40页 她是这么跟沈牧说的。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今天湘君还在上班，因为前阵子为了照顾林芝芝请了几天假，和同事换班了，只能用过年期间补回来。 这么换肯定是亏的。 但是湘君说：「过年生意好呀，不休息就不休息呗，多赚点钱。」 她还说：「况且男友也要回家过年，她自己也挺没意思的。」 现在看来，那个男人不但没有回家过年，还把妻儿接过来过年了。 永南市这么大，只要避开湘君工作的商场去哪里都可以。 为了确定施亦青说的是真的，沈牧又踩着单车冒着雪赶去那个饭店。 施亦青被包得像个大粽子，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雪花挂满了两人身上，他们就在马路对面看着那个男人带着妻儿上了车，百分之百确定了，那辆车就是湘君借来去接林芝芝的那一辆。 雪越下越大，沈牧也愁呢，大过年的，他也不想让湘君难过。 想着等湘君下班了他过来吃饭的时候跟她说的，没想到下午五点左右街道办事处的大爷就找上门来了。 那时候沈牧正在准备做饭，是施亦青开的门，大爷急沖沖走进来把施亦青撞了个踉跄。 「湘君跟人打架进派出所了！！」 作者有话说： 为了沈叔叔的宠爱这个文名又被制裁了，宝子们qwq； 我又想了几个； 《不是故意腹黑的啦》 《得到温柔年上的恋爱法则》 《独占他的宠爱》 《我的阿青》 哪个好点？或者北鼻们有更好的想法吗？ 第21章 月光 「我要跟沈叔叔一起过年。」（下章入v） 沈牧心想可别是因为那个事情，但是不会这么巧吧。 谁知道抱着施亦青赶到派出所，居然真的就是因为那个事情。 湘君见了沈牧，眼睛立刻就变红。 「我来处理，怎么回事？」沈牧说着，看向旁边的夫妻，男人眼神闪躲，女人云淡风轻地看他一眼。 他们必定是处于弱势的。 施亦青和沈牧牵着手，一个小孩儿，没人在意，他胆大的观察着在场的人。 听到湘君阿姨说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男友」的妻子独自来逛商场，在湘君工作的柜檯购物时拿出来的卡湘君认识，这卡分明是「男友」的副卡。 她登时愣住了，试探着问：「这是……副卡吗？」 「是丈夫的副卡，怎么了？」女人问。 湘君一时间千言万语哽在喉咙，话都要说不出了，那女人只是淡淡地说：「丈夫在这边做生意，我在老家，家里操劳的事情多花钱的地方多，拿个卡方便。」 「是嘛……」湘君还没有缓过来，她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拉扯，一个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接分手，一个在说不应该彼此欺骗应该告诉她真相。 女人笑笑，在单子上签名，「不过异地总是有感情风险，我啊，就跟老公说了过完年我拿主卡他拿副卡，这样我就可以看到他的消费记录了。」 湘君机械地操作着手里的活儿，把护肤品包装好双手递过去：「好了。」 女人温柔笑：「谢谢。」 「那个……我有个事情其实想跟你说……」 在女人转身的瞬间，湘君忍不住喊她，湘君穿着制服，头发梳得很利落，妆容干净美丽，但是眼神里是复杂的惶恐。 女人看着湘君，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变得很冷漠，对视许久之后又突然笑一下。 她说：「不用了，傻姑娘。」 她走了，穿着高跟鞋穿着名贵大衣的身影消失在商场门口，湘君品味着她的表情她的话。 湘君反应过来，她根本不是偶然路过来逛商场又刚好看上这套护肤品的。 她就是来告诉湘君，他有家庭，自己不追究不闹大，让她自己知道了离开就行。 也许她也不会直接告诉丈夫，让他老实点，让他认错，她只需要把在湘君这里买的东西摆在家里让丈夫看到，他就能明白。 男人当然能明白了，只是当湘君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出来见面了，见到了面湘君给了他狠狠两巴掌。 这时他的妻子出现，让他还湘君两巴掌，丈夫小打小闹她不放在心上，但是脸不能丢。 他就真的打了湘君两巴掌。 后来就打起来了，商场门口的保安认识湘君上来帮忙，场面一度很混乱。 「狗男人！老娘还要再给他两巴掌！」湘君愤恨道。 「诶诶诶！」民警拍拍桌子：「注意影响，这里是警察局！」 沈牧轻声道歉：「不好意思。」 施亦青一双大眼睛盯着那个男人，他发现之后不耐烦道：「看什么看！小屁孩小心我揍你！」 「打小孩打女人，你算什么男人。」沈牧突然开口，在施亦青头上轻抚安慰。 男人呵地一声冷笑：「你管得着吗？！你个硬不起来的死同性恋你才不是男人……」 沈牧眼神瞬间慌乱，第一反应是去捂住施亦青的耳朵。 湘君慌乱又愧疚，因为这是她和那个男人聊天的时候提到过的。 「你有病吧！」伴随着一声响亮的耳光，湘君像愤怒的猫一样弓起背部。 男人脸上指印渐显，捏着拳头深呼吸。 第41页 沈牧痛苦地咬紧牙关，在警察走过来的瞬间松开施亦青拉着男人出去。 「干什么？」 「这里是警察局！」 「赶紧回来！」 施亦青被沈牧推到湘君的怀里，刚刚的三分钟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沈叔叔如此愤怒？ 「湘君阿姨……」 湘君抱着施亦青，忍着眼泪：「没事，不怕。」 施亦青想要挣脱湘君去找沈牧，但是小孩子哪有力气，挣扎几下无果，鼻头一酸，眼泪啪嗒就往下掉。 沈牧给了那个男人一拳，他下巴几乎要脱臼。 男人一边谩骂着一边想要上前还手，沈牧自然是不怕他，他不喜欢打架，但不代表打不过。 三个民警跟出来拉架，手里拿着电棍大喊住手。 「回家！！」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女人喊了一句，冷冷地给她丈夫一个眼刀，随后对警察说：「抱歉，我们不报案了。」 说完拉着丢了大脸的男人离开。 大过年的，民警也不想管这些杂事，没事儿了最好。 施亦青一直望着派出所门口流眼泪，低声抽泣，不管湘君说什么都不回应，直到沈牧回来。 沈牧看到施亦青哭了，赶紧过来抱起他，施亦青紧紧搂住沈牧的脖子，一脸的鼻涕眼泪。 「呜哇哇——沈叔叔，你别打架——」 施亦青恐惧暴力，不管是正义的还是非正义的，他害怕受伤，害怕被人围住的感觉。 不能让沈叔叔受伤。 沈牧再三跟他保证，自己没有受伤。 湘君跟在他们俩身后走出派出所，她还穿着工作服，一条薄薄的丝袜，半裙，高跟鞋。 还下着雪呢。 沈牧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 湘君接过，低着头说：「谢谢。」 沈牧一手抱着施亦青，一手伸过去在她头上拍两下，语气轻松地说：「行了，过去了。」 施亦青也学着伸出小手，好不容易够到湘君的脑袋轻轻拍两下：「都过去啦。」 「真是……」湘君破涕为笑，瘪着嘴说：「好丢脸。」 沈牧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倒是施亦青奶声奶气地说：「没有啦，是那个叔叔骗人诶，他比较丢脸。」 湘君哭笑不得地套上沈牧的外套：「阿青说得对。」 这个事情结束了，要强的湘君第二天看起来就像没事人一样，依旧一大早的就去上班。 大年三十，只有她上班这么积极了。 施亦青窝在被窝里赖床到十点多才起来，沈牧已经在准备年夜饭了，他做了梅菜扣肉和腊肉腊肠，买了水果，用自行车载着施亦青去给九爷爷和师父送点过去。 他手艺是跟着妈妈学的，很是不错。 在师父家里吃了午饭，师父又送了一些东西让他拿回家去，来时车上挂了几大袋子，走的时候还是几大袋子。 昨夜已经停了的雪又下了起来，整个永南市已经白茫茫一片，沈牧推着自行车，施亦青坐在后座晃悠着双腿，嘴里在哼哼着新年快乐歌。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当地习惯五六点就开始放鞭炮i吃年夜饭，沈牧几乎要忙不急，加速准备。 施亦青帮不上忙，雪下得很大，林潋在楼下叫施亦青去堆雪人。 这段时间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施亦青的玩儿心蠢蠢欲动，跟沈牧说了一声就下楼去了。 到诊所门口的时候看到门边站着林芝芝阿姨，这是她回来之后施亦青第一次见到她是站着的。 林芝芝回来之后才听林爷爷会说了沈牧把他师父的儿子带回来养的事情，论谁听了也是心里担忧的。 毕竟孩子不是，以后要是有个什么事，他这个身份完全说不上话。 再往差点想，要是孩子长大了，要走怎么办？ 施亦青被林芝芝看得不好意思，就怯生生地问好：「阿姨好。」 林芝芝不是讨厌孩子，只是一下子忙着想事情去了，转变笑脸说：「你好，你们要堆雪人吗？」 林潋和施亦青都点点头。 「等一下。」林芝芝说完，回屋子里去找了两副手套出来：「戴着手套，冷了就回来烤火，别感冒了知不知道。」 「知道——」 施亦青和林潋戴好手套，撒丫子就跑了，单元楼前小花园的空地还没有被踩坏，他们拿着小铲子堆雪。 「这个好烦，不戴了！」林潋说着，把手套和围巾都摘了扔在一旁。 施亦青也觉得戴着不方便，但是出门前沈叔叔叮嘱自己，要好好保暖，不可以摘，不然会感冒。 要听沈叔叔的话。 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小雪人初具雏形。 施亦青和林潋看着雪人，总觉得差点什么。 「啊……我们要做个鼻子，我回家去拿个胡萝蔔！」施亦青说完从地上起来就要回家。 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小名。 施亦青回头，看到了穿白色大衣的女人，他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轻声叫了一下：「妈妈。」 施亦青看妈妈坐在客厅里，沈牧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他发现沈叔叔总是不自觉地双手握在一起。 他慌张了。 「阿青，过来妈妈抱抱。」谭晓丽沖施亦青张开双臂。 施亦青坐在茶几的另一头，听到妈妈的话后看向沈牧，徵求他的同意。 第42页 沈牧有点苦涩：「快去，妈妈想你了。」 施亦青走过去，虽然妈妈有点陌生，但妈妈毕竟是妈妈，她把施亦青抱起来坐在她的大腿上说想他的时候，还是觉得很温暖。 「亲亲妈妈。」谭晓丽把自己的脸贴过去。 施亦青以前可喜欢亲亲了，妈妈让他亲亲，是熟悉的感觉，他开心地捧着妈妈的脸响亮地亲了一口。 「哎哟，我们的小阿青，这个毛衣是哪里弄的啊，这织的，乱七八糟。」 施亦青：「沈叔叔织的。」 妈妈捏捏他的脸蛋，又挠他胳肢窝，她知道儿子喜欢的游戏，知道他怕痒。 母子两迅速在一个小互动里变得亲密。 谭晓丽问他上学怎么样，问他下雪了冷不冷，想不想吃好吃的巧克力。 小孩子还没有那么多心思，只是觉得妈妈来看自己了，开心着呢。 一时间忘记了在一旁坐着的沈牧。 谭晓丽从昂贵皮包里拿出一颗进口的巧克力：「宝宝，给。」 「谢谢妈妈。」施亦青乖巧道。 谭晓丽笑着，感觉很幸福，她低头看着儿子说：「阿青去妈妈那里过年好吗？妈妈那里有好多好吃的。」 这事儿她刚刚单独跟沈牧说过了，此时沈牧听到还是觉得有点苦涩，笑得比哭难看。 施亦青很意外，怎么要去妈妈那里过年呢？妈妈在这里过年不好吗？ 这样他就可以跟妈妈还有沈叔叔一起过年。 他再次看向沈牧，沈牧笑一下，没说话，点点头。 沈牧已经习惯了施亦青的存在，这个年就是照着有他打算的，他买的烟花，爆竹，还有玩具，吃的喝的，哪一样不是想着他的阿青来置办的。 突然有点心酸，但是沈牧还是说：「去吧，阿青很久没有见到妈妈了。」 是很久没见过了，但是……又怎么样呢？ 施亦青说不出自己的感受，他是妈妈的小孩，跟妈妈一起也很好。 可是……可是…… 等施亦青回过神来，人已经在去火车站的路上了，他低头看自己，那件月亮毛衣被妈妈要求换掉了。 谭晓丽开心的用手机给自己那边的老公打电话，说接到孩子了。她现在的老公的爸妈信佛，说过年要一家子都在一起，让她把孩子接过来过年。 「阿青，沈叔叔对你好吗？」她问。 施亦青看着窗外，惆怅极了，但是为什么惆怅他又说不出来，闷声说：「好。」 谭晓丽让孩子看着自己：「真的吗？有没有亏待你。」 施亦青看着妈妈现在那个眼神，她就好像在期待着施亦青说沈叔叔不好一样。 说沈叔叔不好就能衬托出她的好来。精明又小气。 施亦青不说话了，看着妈妈说：「你的新宝宝呢？」 谭晓丽一愣，说在家呢，回答完心里不是滋味，也不说话了。 到了火车站，谭晓丽牵着施亦青去取票，春运到处都是人，谭晓丽边走边在包里面翻找证件，施亦青小心地紧跟着，拉着妈妈的衣角。 人好多好多，施亦青被撞来撞去，他突然想起前不久跟沈叔叔去逛集市，也是好多人，沈叔叔死死的牵着自己生怕走丢，最后直接抱着又放到肩膀上坐着。 脑袋里沈叔叔的脸越来越清晰，他突然就想起了上车之前沈叔叔提前跟他说新年快乐时失落的表情。 他下垂的眼尾都在说捨不得。 施亦青突然松开了妈妈的衣角。 谭晓丽感觉到，回过头来：「干什么？」 施亦青抬头看着谭晓丽，很认真的说：「我要跟沈叔叔一起过年。」 「说什么话呢这孩子，快来。」谭晓丽伸手想拉他，被施亦青避开了。 施亦青想到能和沈叔叔一起过年，一边往后退一边很灿烂地笑了一下。 「妈妈再见！」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施亦青小朋友能顺利回去过年吗？ 下章入v啦-一个大肥章-但是文名要等编辑上班才能改了qwq 第22章 月光 入v三合一，感谢支持哦—— 施亦青觉得自己像是起飞的小鸟, 不管身后的妈妈怎么呼喊他都不想听不想回应。 小孩子的个子可以在人群缝隙里穿梭，很快谭晓丽就跟丢了，着急地拿着手机, 车票已经买了, 再不走就赶不上回去吃年夜饭。 谭晓丽原地纠结了几分钟, 一边打电话一边往检票口走去。 沈牧坐在沙发上，送走施亦青之后他先是继续准备年夜饭，他在炖鸡，要在炖鸡的汤里加入白米煮成粥。 他的母亲是从西南嫁过来的，当地祭祀祖先都会煮这个粥。 沈牧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搅拌着锅里已经半熟的粥，灶上的煤气开得很小，锅里的粥很久才能冒出一个泡。 他强撑着搅拌了一会, 还是没忍住, 瞬间泄了气。 沈牧关了火, 垂头丧气的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又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不该如此，又起身去想把鸡翅处理腌制一下。 可是鸡翅是阿青想吃的, 他说想吃可乐鸡翅，他不在这里了，做了给谁吃。 沈牧就这样一下子振作一下子泄气的反覆，最后痛苦地坐在沙发上沉默。 家里冷清得让他心慌。 几乎是所有人都跟他说过, 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有多大的风险。施亦青不是孤儿，他有亲人有妈妈，随时都可能被带走。 第43页 他都明白，只是此时思绪复杂, 难过和委屈交加, 也不能理性地思考了。 窗外开始有放鞭炮的声音, 老街区还可以放，沈牧也买了一大卷，可是现在饭菜都没弄好。 他看着电视里新闻播报，开始怀疑自己。 真的能把阿青养好吗？长大了之后他要离开真的可以接受吗？以后还有这么多节日他都能接受阿青去跟亲人度过吗？ 「唉……」沈牧很是苦涩的嘆口气，正要起身继续去弄饭菜祭祀祖先，突然听到在鞭炮声中夹杂着一个熟悉的声音。 「沈叔叔！」 沈牧不可思议地望向阳台，赶紧跑过去往下看。 是阿青，是跑得气喘吁吁脸蛋红红的阿青！ 施亦青在火车站跑掉之后在人群里钻了好久都没有钻出广场，最后还是找到一个在维持秩序的警察，问了他公交车站在哪儿。 爸爸说过，有困难就要找警察叔叔。 警察问他：「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怎么就你自己？」 施亦青：「我要回家，叔叔。」 「那你先回答叔叔，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警察担心是和家长走丢了或者是拐卖什么的。 施亦青眼睛滴熘熘一转：「我跟叔叔走丢了，我要回家，警察叔叔，你能告诉我公交车站怎么走吗？」 警察将信将疑：「那你知道你家在哪儿吗？家长叫什么？」 「我家在白云区城关镇大西关街六十一号二楼，我叔叔叫沈牧，我叫施亦青，在城关二小念书。」施亦青尽量把自己的信息说得清楚一些，好让警察相信他带他去找公交车站。 果然，警察看这孩子说得这么清楚，也穿得很好干干净净的，和同事说了一下带施亦青去公交车站。 「小朋友，你知道家里的电话吗？叔叔给你家里人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自己坐公交车不安全。」 施亦青拉着警察叔叔的手说：「不用的，我自己坐公交，十九路公交车可以坐到大西关站。」 警察笑了：「哎哟，这孩子主意大呢。」 春运实在是很忙，警察是没时间送他回去，他拿了纸笔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给施亦青：「小朋友，安全到家了就给叔叔打个电话，让叔叔知道你安全了好吗？」 施亦青一口答应。 警察带着施亦青去公交站台，十九路公交车刚到，警察带着施亦青上车，给他投币，交待司机：「师傅，这孩子自己一个人，到大西关站您帮忙看着点儿。」 「好嘞，您放心！」 施亦青被安排坐在离司机很近的位置，警察下车了，施亦青转身对着车窗外面的警察叔叔说：「谢谢警察叔叔！祝您新年快乐！」 警察开心地笑，这小孩儿倒是胆子大，嘴也甜：「再见小朋友，新年快乐！」 一定会快乐的，施亦青想。 他紧紧抓着座位旁边的栏杆，看着公交车缓缓驶出站台。其实他不是胆大又嘴甜的小孩，但是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回到沈叔叔身边。 下车之后跑回家里，路上还摔了一下，路边正在收摊的卖菜阿姨看见了笑呵呵地说：「哎哟小心！去哪里了呀小阿青？」 施亦青挥挥手：「要回家了！」 小小个子施亦青身体里充满了力量，一口气跑回家，沿路的鞭炮声，小孩子激动的叫声从他耳畔呼啸而过，他一心想着沈叔叔，风再冷也不害怕。 他在楼下大喊沈叔叔，沈叔叔果然立马就出现在阳台。 他的沈叔叔，是他一喊就会出现在眼前的人。 施亦青往楼上跑，沈牧往楼下跑，一大一小两个人在狭窄的楼道相遇，施亦青被沈牧腾空抱起。 「你怎么回来了？」沈牧抱着施亦青，高兴得心酸。 施亦青嘿嘿笑：「我想跟沈叔叔一起过年。」 沈牧看着他：「妈妈呢？」 施亦青大眼睛眨啊眨，抿着嘴没说话。 沈牧抱着他往家里走，盯着施亦青的眼睛：「你跟妈妈说了吗？怎么回来的？」 施亦青转头躲避。 「阿青，不可以这样。」沈牧把他放在沙发上。 施亦青抿着嘴看沈牧，还是没顶住：「我和妈妈说了，然后跑走，警察叔叔把我送上公交车我自己回来的。」 「这孩子……」沈牧长舒一口，而后哭笑不得地说：「那妈妈不知道你现在到家了，我们要去给妈妈打个电话。」 施亦青看沈牧没有要教育他的意思，笑着说好。 沈牧带着施亦青下楼去理发店里借电话给谭晓丽打电话。 「嫂子，阿青已经到家了。」 谭晓丽已经在火车上了，有些生气，「他一个小孩子怎么敢这么大胆的！沈牧你不能这么教小孩。」 沈牧软着声音：「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他会自己跑回来，您现在在哪儿？」 他想着要是她还在找施亦青多半是赶不回去，想着叫她一起过来吃年夜饭，明天再回去。 这话一问，谭晓丽底气也不足了，只说：「在火车上。」 沈牧心里一惊，自己儿子在火车站跑了她就这么上车了吗？ 「好，一路顺利。」 谭晓丽：「唉，行了，挂了。」 施亦青趴在桌子边看着沈牧：「沈叔叔，妈妈骂你了吗？」 沈牧揉揉他软乎乎的头发，笑得很温柔：「没有，妈妈回家去了，我们也回家过年。」 第44页 「好耶！放鞭炮咯！」施亦青兴奋地说。 出门的时候施亦青又想起什么，哎呀一声拉住沈牧，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沈叔叔，警察叔叔说让我们给他打电话。」 「啊？」 「说要报平安。」 沈牧差点被吓到，原来是报平安，他拿着纸条又回去打了电话，跟警察说孩子已经到家了。 被警察教训了几句，沈牧虚心接受，点头说好。 「你这孩子，真是胆子大，好在聪明啊知道怎么回家，没见过说自家情况说得这么利索清楚的孩子。」警察说。 沈牧看向施亦青想，笑笑：「我也没想到，麻烦您了，新年快乐。」 这个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施亦青牵着沈牧的手一蹦一跳地和沈牧回了家，路过楼下雪人的时候发现林潋已经给雪人安上鼻子。 施亦青在诊所门口喊：「林潋！林妹妹！」 林潋很快跑出来，看到是施亦青回来了，大叫着跑过来，两个人抱在一起：「你不去妈妈家过年了吗？」 「不去啦！」 「哇！太棒了！我们明天一起去公园玩！」 沈牧看着激动的两个孩子笑得很温柔，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让他现在看着施亦青都觉得很幸福。 孩子回来了，沈牧抓紧时间把原定好的菜都抓紧时间弄好。 外面的鞭炮已经放得差不多了，接近六点钟，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沈牧紧赶慢赶终于弄好所有的菜。 施亦青在帮忙往盘子里装瓜子水果，弄好之后拿到桌子上摆好。 墙上挂着沈叔叔爸爸的照片，桌子上摆了一个相框，是施亦青的爸爸的照片，穿着军装精神奕奕地看着镜头。 电视还在播放着晚会前的採访之类的，声音开得很小，不会太吵但是又能让家里不那么冷清。再加上小孩子在屋子里啪嗒啪嗒走来走去的声音，真的就像个家了。 施亦青拿着沈牧给的香，沈牧自己也拿着三根，自己先跪下磕三个头，然后把香插好。 施亦青有样学样地拿着香跪下，给爸爸磕三个头。 「走，我们去放鞭炮。」 施亦青高兴地拉着沈牧的手下楼，到楼下的时候刚好看到湘君下班回来了。 「才放鞭炮啊？」湘君手里提着一个盒子。 施亦青临时套上的外套都没有拉上，跑过去拉湘君的手：「湘君阿姨——」 湘君捏捏他的脸：「乖，你看阿姨给你买了什么？」 施亦青看她拎着的盒子，透明壳子下面是一个可爱的小蛋糕。 「哇！蛋糕！」 「放鞭炮了，快过来。」沈牧轻轻一甩，一大卷鞭炮滚出去，好长一条，火机一点，登时噼里啪啦的响起来。 施亦青捂着自己的耳朵躲在湘君后面，眼睛里都是跳跃的光芒。 没有比他们吃得还晚的年夜饭了，坐上饭桌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施亦青兴奋地晃动着双腿，举起自己装着橙汁的杯子。 「干杯——」 「新年快乐！」 「身体健康！」 施亦青回来了，湘君也刚好下班，沈牧的饭菜还是热着的。 对于很多家庭来说六点半吃年夜饭是太晚了，但是对他们来说，刚刚好。 施亦青这一下午跑来跑去早就饿了，沈牧给他留了鸡腿，又做了他喜欢的可乐鸡翅，还给他挑掉鱼翅让他吃鱼。 小孩儿吃得满嘴都是油，饱得直打嗝。 两个大人喝了点酒，后半程的时候有点醉了，聊到前两天那件事。 沈牧问有没有影响到工作。 「没有吧，」湘君在吃花生米，看起来不是很放在心上地说：「同事愿意说就说两句呗，客户不知道就行，再说了，我又……」 她想说自己没有错，她是被矇骗的一方。 但是这种事情怎么说得清楚呢？你说你不知道，谁知道你知不知道，一旦处在这种漩涡里就已经站在道德深渊，说什么都是错的。 而且，就算自己不知情，被矇骗了，但是给原配及她的家庭带来的伤害是真实发生的。 给自己带来的精神上的挫折也是真的。 成年人没有那么多想辩解的，湘君只能嘆口气，喝口酒忍过去。 「过去了就别管了，往前看。」沈牧举起杯子：「敬你一杯。」 施亦青也学着举杯：「往前看——」 湘君笑一下：「好，往前看。」 吃完饭三人一起看春晚，今年本山大叔带来了《卖车》。施亦青坐在沈牧怀里看电视，时不时张开嘴吃沈牧餵过来的瓜子。 大人在聊着去年的《卖拐》，两个作品对比着评头论足的，尤其是湘君，她每年看春晚就是奔着本山大叔去的。 「那肯定还是《卖拐》好啊，要是不好也不会有《卖车》，你品品，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牧倒觉得都还行：「都挺好吧。」 湘君转头：「阿青你说，哪个好看？」 施亦青根本没看过《卖拐》，因为爷爷家里没有电视，去年在爷爷家里过年天还亮着就吃完年夜饭了，爷爷喝醉睡着，他自己坐到困了也去睡了。 但是湘君阿姨问了，施亦青就说：「我觉得沈叔叔说得对。」 「哼，你们又联合起来欺负我。」湘君一撇嘴，不搭理他们了。 第45页 一起看春晚到将近十二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沈牧张罗着大家下去放烟花，他买了一个大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花钱买这种东西，要是自己过年的话就不买了，不便宜，就看个几分钟听个响儿就没有了。 但是施亦青说喜欢看烟花，他就买了一个。 下楼的时候看到林潋一家也出来了，林芝芝的身体不好，过年都是安安静静的，这时候已经睡着了，只有林爷爷带着林潋出来开财门。 施亦青兜里还装着瓜子，跑过去找林潋：「吃瓜子吗？」 林潋伸出手来，她刚刚睡了一觉醒来，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就往嘴里塞瓜子。 「阿青，你还没跟我说怎么回来的呢。」 施亦青跟她说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两个小孩蹲在路边嗑瓜子，看沈牧和林爷爷放开财门的鞭炮。 放完之后准备放烟花。 四面八方的鞭炮和烟花都放起来了，天空一片绚烂，施亦青和林潋哇个不停，沈牧叫他都没有听见。 沈牧点了烟花之后跑开，叫施亦青他没听见，自己就走到施亦青那边去。 施亦青看沈叔叔过来了，他站起来伸手和沈叔叔拉着手。 两人对视一眼，很满足的笑一下之后抬头看着天空，施亦青现在就高到沈牧大腿根，小小一个，手也嫩嫩的。 他看星空时的纯真美好的眼神比任何事物都要治癒，沈牧捏捏施亦青的手掌心把他抱起来。 「好看吗？」 施亦青点点头：「好看。」 过年是小孩子最快乐的时候，有吃有喝还有红包拿。施亦青初一一大早醒来就收到了沈牧的红包，后来湘君阿姨也给了，林爷爷也给了，楼下的理发店杂货店，楼上的奶奶都给了施亦青红包。 仿佛回到了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施亦青是所有人都喜欢的小宝贝。 他和林潋拿着压岁钱到处买吃的，一天跑十次小卖部，沈牧看见了也没有太在意，就让孩子开心几天。 年初三的早上，施亦青还在呼呼大睡呢，就被沈牧叫醒。 他最近吃得多了总是觉得很困，睡觉都睡得比以前多了，常常七八点钟被沈牧叫起来喝牛奶吃早餐，吃完了沙发上一躺，又睡着了。 沈牧揉揉他的脸，「我们今天去拜佛。」 「嗯？」施亦青晕晕乎乎的，拜佛是什么。 「嗯，来，起床。」沈牧一把拎起施亦青，施亦青像个考拉一样整个人搭在沈牧身上，任他摆弄自己，刷牙洗脸，然后坐在餐桌前喝粥。 施亦青还想着今天和林潋去公园玩呢。 他被沈牧拉着下楼打车：「听说公园的湖水都冻结冰了呢。」 「是吗？」沈牧轻声细语地哄着施亦青，另一只手还拿着装东西的书包。 「嗯，沈叔叔，要是湖水把天鹅冻住了怎么办呀。」 沈牧笑：「结冰之前天鹅会离开的。」 施亦青：「那它们有地方住吗？」 这个问题沈牧倒是没有想过，想了想解释说：「公园里有管理员，管理员会给天鹅找住的地方的。」 施亦青点点头，挤眉弄眼地让自己脸部清醒，和沈牧坐上计程车，去城郊的天云寺。 这两天开始化雪了，风一吹，那些残雪就挂不住了从树上掉下来，等红绿灯的时候常常顶上一声响。 施亦青上了车又昏昏欲睡，趴在沈牧大腿上呼呼睡觉。 到了地方，沈牧索性就抱着施亦青爬山，施亦青养了半年，长了许多，和刚开始来的时候不是一个重量了，饶是沈牧这样训练有素一身肌肉的也有点吃不消。 沿路还有许多来拜佛的人，看施亦青七八岁的一个孩子还赖在家长身上，都笑他。 施亦青撅着嘴，心想沈叔叔就是愿意抱着我。 这么想了一会就清醒了，「沈叔叔，我自己下来走吧。」 「怎么了？」沈牧看看他：「别人笑你，害羞了？」 施亦青扭捏地嗯了一声。 沈牧笑：「不用管他们，沈叔叔喜欢抱着你。」 施亦青还是说：「不要啦。」 沈牧还是把他放下来，牵着手走。 他们没有先去拜佛，先沿着小山往上走了一段，有个小一点的寺庙，人很少很安静。 施亦青跟在沈牧身后，打量着这个寺庙，下面那个大的人多的叫天云寺，这个叫天禧寺。 「沈叔叔，我们怎么不去大的呀。」 「我们先来这里看你爸爸。」沈牧说着，踏了进去。 因为施阳和施亦青爷爷的关系不好，他很小就不在老家生活了，后面除了赡养义务也不怎么联繫，虽然师父没有说过是因为什么，但是尊重他。 丧事是在城里办的，后来骨灰送回了村里安葬。 沈牧把施亦青接过来之后想着孩子要在这边生活了，又想着师父这么好的人，回到没有什么感情的老家，总觉得心里不得劲，就在寺庙给他买了一个牌位。 他们可以时时来祭奠，也希望师父的灵魂能安息。 施亦青不懂这些门道，只是奇怪爸爸怎么这么多地方都有。 寺庙里有很多牌位，爸爸的在第四排左边第三个，施亦青找到之后兴奋地拉着沈牧的手：「沈叔叔，爸爸在那！」 「对呀，来，我们给爸爸烧香。」沈牧说。 第46页 施亦青接过，学沈牧在蒲团上跪下来。 沈牧教他拜的姿势，「阿青有什么话就可以在拜的时候跟爸爸说。」 「好。」施亦青回应完就睁着大眼睛看着爸爸的牌位：「爸爸……」 沈牧忙提醒他：「在心里说。」 施亦青嘿嘿笑一下，在心里说：爸爸，爸爸你还好吗？ 除此之外，居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现在过得很好，如果是在爷爷家的时候，估计要说上半个小时。 想了又想，施亦青说：爸爸你要好好的哦，我很想你。 拜完施阳两人才去拜佛，人挺多的，沈牧以前也没有这个习惯，是给施阳安了牌位之后才想着来拜一拜的。 他没有什么特别强的信念，心里还想着自己这样子菩萨会不会责怪他。 施亦青就更不懂了，沈牧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菩萨的塑像那么大一个，施亦青走进去都不敢说话了。 他和沈牧买了香，跪在蒲团上，小孩儿施亦青懵懵懂懂地看着肃穆又慈祥的菩萨，感受到内心的宁静。 沈牧在心里祈祷，希望菩萨保佑施亦青身体健康，快乐成长。 说完他偷偷偏头看施亦青。 他听到他最乖的小阿青轻声说：「菩萨，祝你身体健康。」 过年的时间飞快，沈牧会带着施亦青去给朋友亲戚们拜年，有沈牧在，大家都对阿青很友好。 转眼间寒假就过去，施亦青一脸「就这样吧」的表情跟在沈牧身后去学校报名。 林爷爷忙，林芝芝身体又不太好，所以拜託沈牧帮忙给林潋报个名交学费。林潋就不一样了，她天天想着开学，在学校玩得好的同学都离她家有点远，一整个寒假就没有见过几次。 林潋蹦蹦跳跳的走在施亦青旁边转来转去。 「阿青，现在放学你还去工厂吗？」 施亦青摇摇头，情绪不是很高的样子，沈牧肩膀上挎着两个书包，转头看两个小孩，他以为施亦青没有回答就说：「不去了，现在工厂没那么忙，我下班了会来接他的。」 林潋想跟施亦青一起放学来着，「你怎么不跟我一起放学啊，我们好几个同学都是一起坐公交车回家。」 沈牧笑笑，「阿青想和林潋一起放学吗？」 「不要。」施亦青马上开口：「我要沈叔叔接我。」 林潋切地一声，自顾自加快脚步：「那我不要跟你玩了。」 然后队形就变成了林潋气呼呼地走在前面，沈牧走中间，施亦青憋着嘴走在最后。 七八岁的小孩的小心思沈牧看不透，不过小孩子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 施亦青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想和沈叔叔一起回家，他喜欢坐在沈叔叔的自行车后座，喜欢和他一起顺路去逛菜市场，一起商量着晚上吃什么。 林潋则复杂一些，她最近心里很烦很苦恼。 姑姑回家之后爷爷的心思大部分都放在姑姑身上了，不像以前管着自己，不会监督自己写作业，监督自己吃饭，有没有挑食、面条里的青菜有没有吃掉等等。 当然她知道姑姑身体不好，她也很心疼姑姑，可是小孩子哪里能体会一个七旬老人面对了林芝芝这样一遭事情之后的心境呢？ 尤其是施亦青，这个说好是一辈子的好朋友的施亦青，整天黏着沈叔叔，叫他出去玩也经常叫不到人。 而且，沈叔叔真的对他好好啊，她也想要爷爷对她这样子好。 有相同烦恼的还有一个人，班长张梁。 下午分座位的时候施亦青分到了张梁身边，施亦青惊奇的发现，他和张梁长得差不多高了。 小班长今天是自己来报导的，自己带着钱过来自己签了字，因为妈妈生了个弟弟，全家都在围着弟弟转。 当然，他没有跟施亦青说。 「班长，劳动委员说待会大扫除我们两个倒垃圾欸。」施亦青一边整理刚发下来的书一边跟张梁说话。 张梁在给自己用买来的牛皮纸包书，哦了一声。 施亦青看他笨拙地包书，包得可难看了。 「班长，你让爸爸妈妈给你包吧，这里好像不是这样弄的。」 张梁看他一眼，厚重的眼镜下面是不耐烦的眼神：「懒得带回去。」 施亦青闭上嘴，不说话了。 可是张梁包着包着，越来越烦躁，最后没包完就直接塞进桌洞里站起来：「走吧。」 「哦，好。」施亦青赶紧起身跟上。 天气还冷着，学生们打扫卫生都兴致不高，尤其是擦玻璃倒垃圾这种活儿，一个寒假过去操场上攒了好多落叶垃圾，施亦青和张梁穿着厚厚的衣服，一次又一次的往返教室和垃圾场。 施亦青看出张梁心情不好了，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不开心了。他最擅长的就是安静，乖乖的陪着。 于是在一趟又一趟的倒垃圾过程中，张梁似乎也感受到了施亦青这种无声陪伴的温柔。 「你不累啊。」张梁叉着腰，站在垃圾堆旁边问。 施亦青当然累，但是他不想拖累张梁，就说：「还好，一点点累。」 张梁嗯了一声，转身往回走，施亦青跟上去。 上学期他们曾这样一前一后的从学校走回汽车厂去，施亦青完全可以肯定班长是个特别好的朋友，他比其他同学要成熟懂事好多，虽然话很少，但是很负责任。 第47页 施亦青跟在张梁身后，想着待会去买零食给班长分一点。 「你快点。」张梁突然转身说。 施亦青眼睛一亮赶紧跟上去：「班长，你有没有觉得我长高了。」 张樑上下打量施亦青一遍，「好像是。」 施亦青：「我每天都喝牛奶，吃很多饭呢。」 张梁：「你多高了？」 施亦青愣住，他不知道呢，很久很久没有量过了。 所以放学回家之后，施亦青跟在沈牧身后进了厨房：「沈叔叔，我长高了，要量身高。」 「是吗？」沈牧没有一天不和施亦青在一起，倒真的是没太觉得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他蹲下来仔细看看：「好像是哦。」 孩子刚来的时候沈牧蹲下来能和施亦青平视，现在要微微仰视了。 他拉着施亦青的手：「来。」 沈牧找出了软尺和一根马克笔，在家里寻找可以记录身高的地方，找来找去还是决定在自己小时候记录身高的地方记录，换了一根红色的笔区分。 施亦青按照沈牧的要求背靠着墙壁站得笔直。 沈牧拉开软尺：「不要踮脚哦。」 施亦青嘿嘿笑，站好。 「133cm，不错。」沈牧一边说一边满意地摸摸施亦青的头：「我们阿青真的长高啦。」 施亦青回头看着墙壁，指着旁边黑色笔的标记说：「这是沈叔叔的吗？」 沈牧往后退一步看着墙壁：「是啊。」 施亦青歪着头：「好高啊。」 沈牧笑笑，说：「知道沈叔叔现在多高吗？」 施亦青说不知道，沈牧看了一下最后一次记录是他去读警校的第一个假期，他在学校里疯狂长个子，一下子就从一米七三长到了一米八。 后来就没有怎么回过家了，在学校也会记录身高，这个从他四岁开始就记录的身高墙再也没有更新过。 沈牧想着，自己靠墙站好把软尺放下之后抱起施亦青：「叔叔抱着你，你比着头顶用笔画一下。」 施亦青拿着马克笔，比对着沈牧的头顶在墙上画了一道槓。 沈牧再次拉开捲尺，用脚尖踩着一头拉上去：「187cm。」 「哇。」施亦青双手捂在嘴上。 沈牧忍不住笑，呼噜一把他的头毛：「我们阿青以后也能长得很高的，说不定比叔叔还要高呢。」 「真的吗？」 「当然了，只要多吃饭多运动。」 晚上吃完饭，施亦青照例是开始做作业，他的学习成绩一直没有大的起色，沈牧觉得没什么，孩子还小，能开心健康就好。 刚开学老师只是让熟悉一下第一篇课文，没有别的作业，很快就完成了。 沈牧就在旁边看汽车相关的书籍，万征汽车厂一直是以大型货车为重心的，也稳居国内同行的第一名。 但是千禧年后经济发展飞速，大家对家用汽车的需求也多了起来。 领导层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一直在做市场调研，筹备着对这一块加大力度。 但是大型货车的业务及其稳定，厂里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是老员工，在万征汽车厂做了十年往上了，说得现实一点就是他们很多已经上了年纪有家庭，就是图个安稳，让他们去做新业务是很难找人的。 年轻人中稳重的也不多，光是在内部搭一个可以配合研发的团队就是个大难题。 而沈牧就是年轻一辈中稳重上进的人之一，他性格好，有耐心，不怕困难不怕累，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不是专业出身的，从业时间也不长。 上周厂长找他谈话，说了这些，问他愿不愿意加入新项目的时候跟他说了这些，沈牧并不逃避自己的这些短板，他文化理论和经验确实都不足。 「厂里挑出的这一波年轻的是需要一个组长，技术有研发人员，我觉得你可以。」厂长如是说道。 沈牧在厂子里的好人缘大家有目共睹，他自己也有心往上爬，他很看好厂里的这个新项目。 所以呢，最近他学习的强度比施亦青要大多了。 「沈叔叔，包书皮。」施亦青做完自己的作业，沿着沙发爬到沈牧身边，小脑袋枕在沈牧腿上。 「好，」沈牧在书角折一个小三角形合上，抖抖腿让施亦青起来之后把书放到茶几上。 「让我来看看我们阿青都发了什么书。」 施亦青把自己的书包抱过来。 小学的书就那几本，沈牧上个学期买的纸还没用完，这个学期接着用，是浅蓝色的底色，上面有白色的纸飞机图案。 施亦青双手撑着下巴，看沈叔叔用书本在包装纸上面比划好尺寸之后利索地用剪刀裁剪，包好之后用马克笔在封面上写上科目。 「语文，」沈牧写好之后拿起来欣赏一番，他的字一向写得不错的，他转头看施亦青，小孩已经在打瞌睡了。 沈牧放下包好的书，轻轻抱起施亦青放到床上去。 他坐在床头看着小孩沉静安稳的睡脸，床头灯昏暗，照在施亦青白白嫩嫩的脸上，把睫毛拉扯出很长的一道阴影，憨憨的，又很可爱。 沈牧都快想不起施亦青刚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只记得那天在镇上，傍晚了，他看着小孩下巴上的伤疤，他脏兮兮破旧的凉鞋和畏缩恐惧的眼神，决定要带他回来。 第48页 施亦青正做梦呢，梦到自己在一个很漫画的森林里走，脚尖轻轻一垫就能弹到半空中去。 他跳到一张巨大的树叶上，正要继续往上跳呢不知道被什么拉住了他的脚，一下子就躺在大树叶上了。 树叶软乎乎的，很暖和，困意上来，两眼一黑就没有梦了。 沈牧给施亦青掖好被子避免他再乱踢被子，看了看钟表，九点多，继续回客厅去看书。 既然要当组长，肚子里至少有点料才行，虽然到时候会有专业的研发团队，但是为了避免到时候沟通的时候听不懂，还是要提前做好功课。 和班长张梁当了同桌之后施亦青觉得学校里的生活快乐多了，因为张梁话也不多，不会叽叽喳喳的说话，也不会总好奇地趴过来看自己干什么。 相反是施亦青变得有点黏人，偶尔他也还会跟着张梁一起回汽车厂，张梁回家，他去找加班的沈叔叔。 他喜欢班长，成绩很好人也很好。 新学期的美术课，来了个新的美术老师，是个漂亮长头发大姐姐，大概就和沈叔叔一个年龄，总是笑眯眯的，同学们都喜欢她。 施亦青最喜欢，因为她总是夸奖施亦青，说他画得很好，很有创意，然后在他的作品上去做延申，告诉他怎么样可以画得更好。 在别的科目上很平庸的施亦青在美术课上有了自信。 施亦青的生活趋近平稳，他也没有那么讨厌上学了，上课有班长，下课可以找林潋玩，放学了有沈叔叔，没有比这更好的啦。 小孩子长得快，沈牧也忙碌，到下半年的时候施亦青已经长高很多，比张梁还要再高一点了。 十一月中旬，已经是三年级小学生的施亦青开朗了很多。万征汽车厂的小轿车项目终于立项，他作为总装厂的小组长开始忙碌起来。 施亦青喜欢这样的生活，他喜欢沈叔叔总是沾着机油的衣服，喜欢早晨坐在沈叔叔的自行车后座去上学，喜欢沈叔叔加班到深夜后两人散着步走回家。 十一月中旬，施亦青过了九岁生日，随后林潋也踏入了九岁，两个小孩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 因为林潋的姑姑林芝芝身体状况总是反覆，折腾了一年多，人越发憔悴了，林爷爷的心思和时间基本都在女儿身上，常常带着她去外地看病，林潋就託付给街坊邻居。 十二月初的一个周五，林潋的亲戚来接她放学去亲戚家过周末，施亦青和沈牧约好了放学来接他，但是下班了又走不开，施亦青就在学校里等他。 施亦青在花坛边坐着，手里拿一只原子笔在捡来的梧桐树叶上画画。 「施亦青，怎么还没有走啊。」 施亦青抬头，是美术老师江晚，他立马露出笑容：「江老师好，我在等沈叔叔来接我。」 江晚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里面是毛衣和呢绒半裙，脚上一双切尔西学靴，非常温柔漂亮，几乎是学校里最漂亮的女老师。 她似乎也在等人，便在施亦青身边坐下：「在画什么？可以给老师看看吗？」 「好。」施亦青把树叶递给江晚。 江晚看孩子画的，他利用梧桐树叶的经脉纹理当作花枝树干，在旁边画了小叶子和花，隐约还有一个轮廓。 「这画的是谁呀？」 施亦青：「沈叔叔。」 江晚笑：「沈叔叔为什么在花丛里？」 施亦青：「我们在捉迷藏。」 一起等了十几分钟，江晚也用梧桐树叶画了一幅画，她把经脉画成了一片树林，一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 「哇，真漂亮，老师真厉害。」施亦青真诚夸赞道。 「你也画得特别棒呀，很喜欢画画是不是？」 施亦青点点头，刚要说点什么就听到沈牧在喊自己，他赶紧站起来：「沈叔叔！」 江晚和施亦青一起走出去，沈牧就在校门口等着，见了江晚打了个招呼：「江老师，您好。」 「你知道我？」江晚诧异。 沈牧笑笑：「阿青总和我说起你，有次放学的时候给我指着看过，当时人多就没有上前打招呼。」 江晚看向施亦青，施亦青沖他甜甜地笑：「我喜欢江老师。」 江晚也笑，摸着孩子的头，跟沈牧说：「他很乖，也很有画画的天赋。」 「是嘛，」沈牧自豪地看着施亦青，又说：「我一直想着要不要给他报个班，正经的学一学呢。但是又觉得孩子还小，这样会不会太有压力了。」 江晚：「可以呀。」 「会不会太早了？」 「不会，从小学基础好，阿青呢他是有想法也喜欢，早点学没坏处的。」 沈牧蹲下来，他的棕色夹克衫上带着机油的味道，问施亦青：「想去学画画吗？」 施亦青立马点头：「想！」 说话间校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得体的女性，看着比沈牧和江晚要大一些。 江晚说：「朋友来接我了。」 那人走过来：「公司有点事，来晚了。」 江晚说没事，随后问她：「那我们还去广州吗？」 「不去了，感觉情况不是特别好，又有确诊病例。」女人说。 江晚点点头，有些遗憾，转身跟沈牧说：「阿青叔叔，你们也要注意。」 第49页 「怎么了？」沈牧问，他最近埋头做项目，很久没有看过电视报纸什么的了。 江晚：「听说广州那边有流感了，情况不是特别好，你也提醒身边的亲朋好友别往广州去。」 沈牧说好。 随后他查看了报纸新闻什么的，感觉并不是很严重，但是沈牧还是提前去药店里买了点口罩、板蓝根和感冒药什么的在家里备着。 小孩子抵抗力弱，有备无患嘛。 沈牧给施亦青报了一个儿童绘画启蒙班，每个周六都带着他去上课，一月底快过年了，那天上完课带施亦青去商场里吃肯德基。 商场里有屏幕在播放新闻。 施亦青忙着吃炸鸡翅没说话，沈牧仰着头看外面的屏幕，新闻在报导广州出现的「非典型肺炎」已经有多人确诊，春运到来要加强防控检查。 沈牧皱着眉头，想起两个月前江晚说的，大概就是这个。 距离广州有一段距离的永南市还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大家还在开心的准备着过年。 沈牧关心则乱，已经不让施亦青和林潋去人多的商场市场里玩了。 过年前两天，沈牧去集市做最后的食物採买，没带施亦青一起，回来的时候施亦青不太高兴了，因为沈叔叔最近都不带他出去也不让他跟林潋出去玩。 吃了晚饭，施亦青自己盘腿坐在沙发上生气。 沈牧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过去抱着施亦青坐在自己腿上：「我们阿青生气了？」 「嗯。」施亦青瓮声瓮气地回应。 沈牧笑笑，捏着他肉乎乎地小脸蛋：「外面不安全，等过年了再出去好不好？」 施亦青还是不开心，撅着嘴扣手指。 沈牧也想，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他嘆口气打开电视准备看看新闻。 没成想，刚打开地方台新闻频道，电视里的主持人报导：「随着春运人潮流动，永南市于今天上午十点在市人民医院确诊一名「非典型肺炎sars」患者，目前已经在医院进行观察治疗，新春佳节即将到来，请各位市民积极配合筛查注意防护，出门戴上口罩……」 施亦青也被新闻吸引，画面上忙碌的医院和被推着走的病床看起来很是吓人。 沈牧不由得抱紧了施亦青。 非典来了。 第23章 月光 「沈叔叔，一定要回来啊，我等你。」 施亦青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严重, 或者说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直到过完年刚开学，学校要求要戴口罩, 教室也要每天消毒。 放学的时候孩子们都戴着口罩, 有些不规矩的会被老师呵斥, 叮嘱大家放学了就回家不要在外面玩。 施亦青乖乖地站在校门口，校门口的樱花开了，一片粉色很是漂亮，去年这个时候沈叔叔还带他去公园看樱花玩过山车。 「阿青！」沈牧远远地就朝施亦青招手，施亦青看见之后跑过去，利落地跳上自行车。 施亦青说：「林潋已经两天没有来上课了，沈叔叔。」 沈牧一边踩自行车一边说：「她在舅舅家里, 太远了不方便过来。」 他没有跟施亦青说实话, 其实是林潋周末去舅舅家住, 晚上着凉了有点感冒, 为了安全起见就没有出来活动。这时候林爷爷带又着林芝芝去北京了，索性就让林潋呆在舅舅家里。 虽然永南市大多数地方还是照常活动, 但是总觉得街道上冷清了很多，春天也没有了春天的样子。 施亦青抱着沈牧的腰看着街边孤寂的景色。 还好，他和沈叔叔一直在一起。 晚上林爷爷打来电话，说可能要在北京呆一段时间, 他们所在的医院有情况，暂时走不了了。 沈牧还在担忧林爷爷和林芝芝，第二天去接施亦青放学的时候，学校就宣布停课了, 孩子都要回家里呆着。 施亦青抓着张梁的书包带：「班长, 怎么不上课了。」 张梁虽然也是个小屁孩, 但是他每天还跟着爸爸一起看新闻呢，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我们这里有非典了。」 「那怎么办啊。」施亦青担忧道。 张梁一脸不耐烦：「不怎么办，在家里呆着不要出门。」 施亦青哦地一声，随后又想到：「那沈叔叔怎么办啊？他还要上班呢。」 张梁转头看他：「大人会保护好自己的，小孩子不要捣乱就好。」 施亦青一直觉得张梁的话很有信服力，他这么一说就放心了不少。 可是他等啊等，等到学校里都没有几个人的时候还是没有等到沈叔叔。 张梁看看自己手腕上的儿童手錶。 「你的沈叔叔怎么还不来。」 施亦青也愁呢，「不知道呀。」 张梁也没说什么，原本只是想拖延时间晚点回家的张梁现在变成了陪施亦青等人。 他总觉得这时候自己要是走了施亦青肯定慌死了要哭鼻子。 又等了好一会，施亦青说：「班长，我去汽车厂找沈叔叔吧，不等了。」 张梁想了想：「可以。」 俩小孩刚站起来，施亦青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是湘君阿姨。 湘君匆匆打车赶过来，工作服都还没有换，踩着高跟鞋拎着皮包：「阿青，还好你没走。」 施亦青有种不祥的预感：「湘君阿姨，你怎么来了。」 第50页 湘君满面愁容：「我来接你回家，这是你同学吗？」 「嗯，」施亦青给她介绍：「这是我们班的班长，叫张梁。」 张梁面无表情：「阿姨好。」 「你好你好，」湘君用对付小孩的那一套摸摸张梁的头：「你也快回家去吧，你家在哪里？」 张梁不喜欢跟不熟的人肢体接触，僵硬道：「万征汽车厂家属小区。」 湘君眉头又皱了几分：「哪个厂的？」 张梁：「数控厂。」 「那还好，」湘君仍是愁眉不展的样子，跟他说：「阿姨给你打个车回家，你就直接回家哪里也不要去，不要摘口罩，尤其不要去总装厂和新轿车厂那边，知道了吗？」 张梁被她严肃的语气吓到，呆呆地点点头。 「总装厂怎么了？湘君阿姨，怎么了？」施亦青忙凑上前问。 湘君蹲下来，拉住施亦青的小手捏捏，情绪也不稳定了。 「阿青，沈叔叔的同事感染了肺炎，沈叔叔他们小组都被带去医院检查了。」 她不敢说得太重，怕小孩子接受不了。 可是施亦青知道了现在事情很严重，他想起和沈叔叔一起看新闻的时候里面报导的因为非典死掉的人，沈叔叔现在得非典了。 沈叔叔……会死吗？ 施亦青表情呆滞，整个人的情绪都是下垂着的。 没有时间在外面耽搁这么久，湘君打了个计程车送张樑上车，又打了一辆带施亦青回家。 刚刚才准备下班呢，接到了沈牧厂里的电话，说沈牧在的那个轿车项目组有两个技术工程师刚在省外出差回来，当晚就不舒服但是以为是没休息好，第二天照常上班了，过了半天开始发烧全身疼痛无力。 厂里的人开始慌了，叫了120过来拉走，确诊，医院的人马上过来把项目组里和他们接触过的人都拉走了。 沈牧就是其中一个。 他找了电话给湘君打电话，关于自己说不定就是得肺炎了的事只是草草交代两句，重点交代了让她帮忙去接施亦青，别说自己得肺炎了就说过几天就回来。 湘君搂着失魂落魄的施亦青心里也很慌，电视上报导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但是身边的人实实在在得了才觉得吓人。 「湘君阿姨……」施亦青小声地喊。 「嗯？怎么了？」 施亦青就在这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幻想了无数种沈牧死掉的场面，眼睛红红的，勉强兜着泪水。 「沈叔叔会死吗……」 湘君心里揪一下地疼：「不会。」 「真的吗？」施亦青听到不会的瞬间眼泪就小河一样地往下流，在下巴上汇聚成一滴一滴的直往下掉，濡湿了口罩。 湘君哪里知道，她也着急，但是着急没有用，沈牧说了得安抚好小孩。 她捧着施亦青的脸：「真的，沈叔叔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施亦青被送回了家，湘君送他到家里之后还要赶着去给九爷爷送点吃的喝的还有口罩。 「阿青，湘君阿姨买了吃的在这里你记得吃哈，晚点阿姨就回来，你不要出门，好吗？」 湘君说完，不太放心，又说：「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在阳台上喊一下楼下理发店的婶婶，好吗？」 「好的。」施亦青这么回答。 但是湘君阿姨走了之后施亦青坐在饭桌前，拿着筷子夹起又放下，根本就不想吃饭。 沈叔叔还在医院呢，他回不了家，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吃饭？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他走到阳台看着单元楼下面的路，看着路口拐角，期待着沈叔叔会像以前一样迈着长腿出现在拐角，然后第一时间看向阳台寻找自己的身影。 他们会隔着一层楼互相打招呼。 「沈叔叔！」 「阿青！」 施亦青被自己脑袋里东想西想的东西搞得泪流满面，坐在阳台的地上不停抽泣。 「沈叔叔……」 天黑了，饭菜凉了，街道上安安静静的，在外面走动的人也没有几个，施亦青一直守在阳台连灯都没有开。 湘君回来的时候吓一跳。 她远远看见单元楼，但是沈牧家没有开灯，这会儿别家都是灯火通明的了，以为是有什么事情加快速度走回去。 「阿青——」 施亦青听到湘君阿姨的声音这才站起来，腿都麻了，扒着阳台回应：「湘君阿姨，我在这儿。」 「怎么不开灯呢阿青。」湘君拎着吃的往楼里面走，施亦青走到客厅把灯打开了。 湘君一手拎着一个大袋子，里面都是买的肉和菜，怕这两天被隔离了家里没有吃的。 「你没吃饭吗阿青，不想吃烤鸭吗？」 施亦青有点不好意思，他从不是挑食的小孩，不会这样浪费粮食的。 但是他要怎么说他是因为太担心沈叔叔，太想沈叔叔了才吃不下饭的呢？ 湘君也不是想要指责他，就是怕孩子不吃饭饿坏了身体，只好拉着阿青一起坐到沙发上去，很认真的看着他说：「阿青，阿姨知道你是担心沈叔叔了是不是？」 施亦青点点头。 「阿姨知道的，但是呢沈叔叔去医院之前给我打电话一直在叮嘱，说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宝贝阿青啊，不能让他饿肚子不开心。」湘君的语气夸张，故作轻松可爱的样子想让施亦青放松下来。 第51页 「所以呢，我们阿青要好好吃饭才对，不然沈叔叔回来了看到阿青瘦了一大圈，还愁眉苦脸的整天掉眼泪沈叔叔会不开心的对不对？」 施亦青瘪着嘴巴忍住抽泣声。 湘君看着也是心疼得不得了，也忍不住地想，要是……要是沈牧真的出事情该怎么办。 她轻轻把施亦青搂进怀里轻抚着施亦青背部，忍不住嘆口气：「咱们要好好的，不让沈叔叔担心，好吗？」 施亦青点点头。 他还是不想吃饭，但是湘君给他热好饭菜之后还是吃了一些，又喝了一杯奶，勉强地拿出课本温习一下课文。 电视上还在播放着新闻，还讲了万征汽车厂总装厂已经被封锁了，当时值班的人都只能住在厂里的宿舍，等观察期过了才能走。 施亦青看着看着，居然看到了张梁。 班长上电视了，镜头一晃而过，他在自家院子门口洗菜。 施亦青看到班长洗菜，想着沈叔叔从来没有让自己洗过菜呢，就越发的想念沈叔叔了。 九点的时候湘君从楼上下来，抱了自己的棉被和枕头过来陪施亦青睡觉。 「阿青洗漱过了吗？」 正在沙发上发呆的施亦青回过神来：「还没有呢。」 说完他自己去卫生间洗脸刷牙，都弄好之后出来自己找了睡衣换上。 湘君都忍不住感嘆，孩子真的很乖。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湘君有点认床，睡不着，也是很担心，但是怕吵着施亦青就一动不动地躺着，直到她以为施亦青应该睡着了的时候才轻轻翻身，发现黑暗中施亦青两个明亮的眼珠子还在看天花板。 「阿青。」 施亦青看向湘君。 湘君凑近他：「睡不着吗？」 施亦青：「嗯，湘君阿姨，我……我好想沈叔叔啊，好想看看他现在好不好，跟他说说话。」 湘君只能沉默，捏捏他的手。 过了一会，湘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腾地坐起来：「阿青，走，阿姨带你去看沈叔叔。」 施亦青立马爬起来，两人在睡衣外面套上一个外套手拉着手出门了。 到了门口却不是往下面走，施亦青被湘君拉着往上爬楼梯。 单元楼是六楼的步梯房，施亦青和沈牡住二楼，湘君住三楼，他们爬上三楼之后又继续往上，最后气喘吁吁地来到天台。 「湘君阿姨……」施亦青挠挠后脑勺，没明白湘君是什么意思。 楼顶很黑，没有灯，只能依靠月光照亮。湘君小心翼翼地带着施亦青往外面走了一点。 施亦青正抬头看天上的星星月亮，在万千星星里面找爸爸的那一颗。 「阿青，你看。」 施亦青回过神来，朝着湘君指的方向看过去，永南市的万千灯火在楼宇间跳跃，每一盏灯都有它在等待的人。 远处的巨大灯牌隐隐约约能看出是「永南市中医院」六个大字，那是沈牧治疗的医院。 施亦青啊地一声，望着中医院的大楼喃喃：「沈叔叔……」 湘君：「说不定沈叔叔就在某个窗口，也看着家里的方向在想你呢。」 施亦青望着中医院的方向看了很久，而后又抬头去看夜空，他找到爸爸的那颗默默向爸爸祈祷保佑沈叔叔平安。 月亮很圆，就像沈叔叔毛衣上的那一个。 它总是挂在那里，永远不会消失。 月亮啊月亮，沈叔叔一定会像你一样，永悬不坠的对不对？ 四月的春风像沈叔叔一样温柔，从城市这头吹到那头，裹挟着施亦青的想念从窗户缝隙钻进他的隔离病房里。 「沈叔叔，一定要回来啊，我等你。」 作者有话说： 纪念我们阿青第一次和沈叔叔分开qwq 第24章 月光 因为他有了自己的月亮。 学校停课, 沈叔叔被隔离，施亦青心里总是慌的，希望沈叔叔赶紧回来。 但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第二天中午, 湘君正在厨房做午饭, 街道办的阿姨就过来说隔壁菜市场昨晚有人发热被医院拉走了，小区要隔离起来观察。 「阿姨，那别人想回家可以吗？」施亦青站在门边问。 街道办阿姨戴着口罩和眼镜，高高胖胖的很是威严：「不可以，小区隔离期间禁止出入。」 施亦青讷讷地说：「好的。」 很快施亦青就在阳台看到单元楼下面用黄色的胶带封条把大门封上了，林爷爷的诊所还是关着门的，也用封条封上了。 街边的花朵不知道这个春天有什么不一样, 还是在风中摇曳着花枝尽情开放。只有总是站在阳台眺望的施亦青伤神。 就这样过了四天, 好在沈牧有囤物资的习惯, 家里的米面油都是充足的, 湘君在隔离之前也买了很多食物，街道办也会帮忙採购, 吃饭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天晚上施亦青和湘君刚吃完晚饭在一起看电视，施亦青一边看一边拿着本子和铅笔在练习老师教过的几何轮廓。 湘君盯着电视里的画面，上面在报导着世界卫生组织对非典的分析。 这时湘君的手机响了，她的手机是她当柜姐之后连续三次拿了优秀员工之后买的一个摩托罗拉翻盖, 小小一个，价格不便宜，用了两年有点卡了。 她接下：「餵？」 第52页 「你好，请问是蒋志先的亲属吗？」 湘君立刻皱起眉头, 蒋志先就是九爷爷。施亦青安静地看着她, 听到她说了一声是。 「我是市人民医院急诊这边的, 长安社区通知我们有发热病例，查到蒋志先病例上地联繫人是你，跟您说一下情况。」 湘君几乎不敢呼吸，呆滞地说好的。 说实话沈牧被隔离她还是很有信心沈牧可以撑过来的，但是九爷爷已经七十多岁，老人家的抵抗力怎么能跟年轻力壮的人相比。 医院说正在做隔离筛查，要是有情况会随时联繫她。 施亦青静静地看着心神慌乱的湘君阿姨，她手机屏幕都暗了还没有关下翻盖的微微颤抖的手。 他伸手牵住湘君：「一定会没事的，湘君阿姨。」 湘君回过神来，看着施亦青笑一下，摸摸头之后去给九爷爷那边的居委会打电话问一下是什么情况。 施亦青一个人坐在小沙发上，听着湘君在厨房里跟人打电话。 他和九爷爷只见过几次，并不是很熟，只记得九爷爷总是精神奕奕很神气很健康的样子。 但是施亦青很清楚，他是沈叔叔和湘君阿姨非常重要的人。 苦恼了一会，施亦青又走到阳台去，他现在长高了很多，可以趴在栏杆上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街道、看着很久没有开过门的西关街诊所、看着不会再走出一个高大帅气的沈叔叔的街角，罕见地嘆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施亦青睡醒了躺在床上，湘君阿姨的手机又响了。湘君昨天晚上忧虑很久失眠，这才被手机铃声吵醒。 「餵？」 「你好，请问是董湘君女士吗？」 「是的。」 「这里是市人民医院内科住院部，蒋志先爷爷确认不是非典，只是换季发烧，现在已经退烧了，你这边准备一下安排人过来接回家去吧。」 湘君喜极而泣，对着电话连连点头。 湘君给施亦青做好了午饭，怕自己晚上回不来还多做了两个菜。 「阿青，我要去医院接九爷爷回家，你自己在家有事情就喊楼下的婶婶知道吗？」 施亦青知道她要求办正事，乖乖点头：「好。」 湘君：「记得阿姨电话吗？」 施亦青：「记得。」 说完背了一遍湘君的电话号码。 「乖，别担心，九爷爷都没事了，沈叔叔也会没事的。」湘君临走前安慰他。 施亦青垂着眼眸：「没事的话怎么还不回来呢……」 湘君安慰的话卡在喉咙。 其实，小孩子不说，但是什么都懂呢。 湘君和街道办的申请之后背着包下楼了，街道办的人在楼下等着她跨过禁戒线，给她量了体温之后放她离开。 施亦青在阳台看着湘君阿姨消失在街角，后头看家里的时候觉得好冷清，索性就在阳台上呆了好久。 独自在家的施亦青情绪越来越焦躁，他不停的打开家里的门看一下外面楼道，又走到阳台去看街上有没有人，看沈叔叔有没有回来。 就这样直到晚上七点多湘君还是没有回来，施亦青已经吃完晚饭把碗洗干净了，在家里走来走去，电视机里在报导香港那边的情况。 到处都有人在感染，到处都开始隔离，连新闻视频的背景音乐都让人充满了恐慌。 施亦青看着夜空，突然就很心酸的流下了眼泪。 「爸爸……」 这几天月亮很小，星星很亮，施亦青又在夜空中找到了属于爸爸的那颗星星，他忍不住抽泣着对着那颗星星说：「爸爸，你能听到吗？能不能让沈叔叔安全回来啊？爸爸……我好想沈叔叔。」 星星一闪一闪，像是在回应。 施亦青这时候才想起来，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注意过天上的星星了，因为他有了自己的月亮。 哭到累了才去洗脸刷牙睡觉，施亦青躺在床上，抱着带有沈叔叔身上健康阳光气息的被子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湘君阿姨没有回来，沈叔叔也没有回来，家里还是空荡荡的。 第三天醒来，依然一样，街道办的阿姨说她被隔离在九爷爷那边了。 施亦青踩着板凳在煮面条，学着沈叔叔在清汤里放上一块猪油，再倒上一点生抽，放点葱花，最后把煮好的面条放进去。 看着很简单，做出来看着也差不多，但是吃着就是没有沈叔叔做的好的。 施亦青坐在饭桌前，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恍惚着，又过了两天，那天施亦青很早就醒了，大概是五六点，窗帘缝隙里只有微弱天光，施亦青觉得晕晕乎乎的，浑身都没有力气，睁着眼睛都觉得很累。 前些天因为吃得太少，肚子总是咕噜噜地叫，这两天倒是不会了，吃不吃都没有感觉，喝点水就感觉很好。 施亦青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睡过去，直到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施亦青精神振奋起来，一骨碌爬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摔到地上，但还是很快就爬起来跑到阳台。 不是沈叔叔。 是班长和他爸爸。 「施亦青，你还好吗？」张梁脸上的镜片在清晨阳光下看起来更加厚重了，他看起来又胖了一些，两只眼睛被挤成一条缝隙。 施亦青问：「班长，你怎么过来了？」 第53页 张梁爸爸手里拎着一个帆布袋子，他拎起来说：「我们听说湘君被隔离在别的地方了，想着你是不是没东西吃，给你做了饭菜送过来。」 他们就站在禁戒线外面，不能进来。 施亦青：「你们不用隔离吗？」 张梁爸爸解释：「已经隔离结束了，厂里那几个被带走的也回来好几个了，小朋友，你周围的邻居都在家里吗？」 「不在，林爷爷在北京，湘君阿姨在九爷爷那里。」 张梁爸爸和沈牧其实不熟，只算是见过，但他和湘君以前倒是一个车间的同事，今天过来还是儿子说了半天他才过来的，一路上被盘问了好几轮才走到这里。 他左右看看，说：「我找街道办的人给你送一下。」 大人走了，张梁这才说：「施亦青，你是不是没有饭吃？」 施亦青啊？地一声。 「你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你要多喝水，你嘴唇都干裂了。」 施亦青不禁感嘆班长的这个眼镜真好用，这么远都能看得到。他摸摸自己的嘴唇，干干的，很粗糙。 他说：「班长，你爸爸说有人回来了，那其他人呢？」 张梁：「不知道……他们还说……」 施亦青紧张得抓紧栏杆：「什么？」 张梁一个九岁小孩，苦大仇深地皱着眉头说：「他们说有个人在中医院死掉了。」 「死掉了？」施亦青不可置信地看向张梁。 张梁点点头。 施亦青：「是谁？有说是谁吗？」 张梁：「没有，你别着急，那天被拉走的人可多了呢，只是回来一部份而已，还有好几个都在医院观察治疗。」 说是这么说，但是关心则乱，施亦青已经幻想到沈叔叔像电视剧里那样躺在一张铁板床上，盖着白布一动不动的样子。 很快街道办的阿姨就过来了，量了体温登记之后接过东西。 「我拿上去给他。」 施亦青打开门接下袋子，跟街道办的阿姨说了谢谢，他这么多天不好好吃饭现在没什么力气，布袋子不轻，施亦青打开往里面看，都是铝制饭盒一个一个的装好的，炒好的菜，盒子外面还贴着纸条说是什么菜。 施亦青看着这些饭盒，想着沈叔叔。 不行，不行，必须要见到沈叔叔。 施亦青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满脑子都只有沈叔叔死了这个念头，周遭的物品都模糊了起来，像是长曝光镜头一样拉的很长，五颜六色的充满了施亦青的眼睛。 他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对着正准备离开地街道办阿姨和张梁父子喊了一声：「阿姨！」 三人回头，顿时都吓坏了，施亦青看起来脆弱得像个纸片人，他从楼梯上摇摇晃晃地走下来，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下去。 施亦青扶着楼梯旁边的栏杆，终于走了下来。 可是就在他抬腿迈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眼前白光一闪，控制不住自己失重往前倒去。 「阿青！」 「施亦青！！」 第25章 月光 「我只想每天跟你联繫。」 施亦青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不然怎么会看到妈妈站在窗边打电话呢？ 短暂的睁开眼睛之后施亦青再次闭上眼睛，刚刚梦到了妈妈，说不定马上就可以梦到沈叔叔了。 这一觉足足睡了十个小时, 施亦青没有梦到沈叔叔, 他睁开眼睛的看到病房里的沙发上躺着一个女人, 她穿一件紫色的贴身打底衫半躺在沙发上睡觉，沙发脚下放着一双米白色的高跟鞋。 施亦青张嘴叫了一声「妈妈」。 也许是谭晓丽太疲惫了，这一声没有叫醒她。 施亦青看了一会她疲惫的脸，又看看自己的手背，上面贴着医用胶带，应该是吊过点滴留下的。 施亦青就这么在床上躺着没有出声，还是感觉浑身无力, 但是在吊过点滴之后又有种肿胀感。 他很想去上个厕所。 等了一会, 谭晓丽还是没有醒来, 施亦青想了想, 想自己慢慢的爬起来去找卫生间，没想到刚掀开被子妈妈就醒了。 也许她没有对施亦青有多好, 但是她依然有一个作为母亲的警觉。 「阿青醒了？」 施亦青嗯了一声，眼神空洞，他问：「沈叔叔呢？」 谭晓丽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她在心里骂了沈牧许久, 养个小孩让小孩在家里饿到晕倒进医院，小孩醒来第一件事竟然还是问沈叔叔呢。 施亦青又说：「妈妈，我想尿尿。」 「好。」谭晓丽抱起施亦青。 她用以前的那种力度想要抱起她的儿子，居然一下子没抱起来, 调整了一下才抱起来。 他重了很多, 抱在怀里不再是软软的一个小糰子, 能感觉得到他的骨骼在快速成长，他搂着自己脖子的时候也有力度。 真是变了好多。 转念一想，施亦青都九岁了，她是很久都没有抱过他了。 心里突然柔软了一点，尽管她始终认为自己的生活应该排在第一位，不代表她心里对施亦青是没有亏欠的。 她明白，自己亏欠施亦青。 上完了厕所，施亦青不愿意让妈妈抱着了，妈妈牵着他往回走。 「妈妈，沈叔叔呢？」 谭晓丽说：「沈叔叔还在隔离。」 第54页 施亦青：「他什么时候回来？」 谭晓丽笑笑，心里有点苦涩：「很快就回来了。」 她没有骗施亦青，她找人打听过了，沈牧的情况还算不错，再观察两天应该就能出院。 施亦青病了一场，妈妈一直在医院陪着他，每天早中晚都能听到她给另外一个孩子打电话，温柔的安抚他，让他好好吃饭不要出去玩，说妈妈很快就会回来了，说妈妈也很想你，说爱你宝贝。 这种时候施亦青就会格外的想沈叔叔。 三天后施亦青出院，回家的时候西关街也已经解封了，但是九爷爷那边还没有，湘君阿姨还没有回来。 谭晓丽有手机，给湘君打了个电话让施亦青跟他说话。 孩子这几天一直郁郁寡欢的，没见过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能忧愁好几天。她和施亦青聊天也没有效果，他很乖，但是他和自己好像也只是剩下礼貌了。 湘君那边也是焦头烂额，九爷爷住的小区是老教师家属院，住的都是九爷爷那辈的老人，很多儿女都不在身边，湘君一个人在家属楼里跑，照顾完这个照顾那个，每天还要帮街道办的人一起测体温发物资什么的。 这下听到施亦青没事就放心了。 「阿青好好听妈妈的话，再过几天沈叔叔和我都回来了，好不好？」 施亦青笑了一下，乖乖地说好。 谭晓丽在旁边择菜，不免觉得心酸，她的心情很复杂。 又过了两天，谭晓丽在能监督施亦青好好吃饭，虽然吃不下多少，但一日三餐不会落下，气色看起来终于是好了一些。 当天晚上谭晓丽家里打电话过来，那边说孩子有点低烧，哭着吵着要妈妈。 睡觉之前谭晓丽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跟施亦青说：「明天那个湘君阿姨就能回来了，妈妈那边有点事情要赶回去。」 施亦青只是乖巧地说：「好的，妈妈。」 谭晓丽看着他：「会生妈妈的气吗？」 施亦青笑笑：「不会。」 谭晓丽默默嘆口气，接着收拾东西，第二天天将亮的时候就离开了。 施亦青侧躺在床上，看着妈妈轻轻关上卧室的门，他以为会捨不得或者是想点别的什么。 但是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想，脑袋里空荡荡的。 天亮之后施亦青醒来，看到厨房的蒸锅里有包子，他开火热了一下吃了一个。 因为非典送奶站已经好久没有送过新鲜牛奶了，妈妈来了之后给他买了那种盒装的牛奶和奶粉，施亦青自己用热水沖泡了一杯，搬了个凳子在阳台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 一杯奶喝了好久，已经变凉了还是没有喝完，施亦青盯着远处的街角，就那么一直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施亦青精神都有点恍惚了，眼睛有点不能聚焦模模糊糊的感觉。 四月的春风实在是太舒服了，嫩绿的梧桐树叶正在争先恐后的往外长。 和沈叔叔分别的那个早晨，还不是这样呢。 一阵风吹来，街角的那一排樱花呼啦啦地飘落一大片，施亦青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长腿，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缓缓从樱花树下走来。 樱花雨掉落在他的头上他的肩头，他也没有停留一步，很是着急地往前走着。 施亦青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终于确定，那就是他的沈叔叔。 施亦青甚至都忘了像以往一样在阳台喊他，着急忙慌地穿着拖鞋就跑下楼去。 沈牧在医院生死边缘走了一遭，高烧不止的时候心里还在迷迷糊糊的想现在施亦青怎么样了？湘君在陪着他吗？有没有好好吃饭？ 他戴着双层口罩，走到街角的时候恨不得跑起来，在他脚步越来越快的时候看到街边跑出一个小孩。 他穿着一件白色t恤和一个蓝白的格子衬衫，脚上是毛线拖鞋，小小一个用他最大的步伐朝自己跑过来。 沈牧激动地大喊：「阿青！」 「沈叔叔！」施亦青一刻不停地往前跑，他焦急到根本没有去看路，只顾着看沈叔叔。 施亦青一边喊着沈叔叔一边冲进沈牧的怀里，沈牧蹲着接住他，没想到小孩跑得太用力直接他他撞到了。 两人摔倒在地上。 沈牧无暇顾及自己摔了个大屁股墩，抱着施亦青安抚。 「阿青乖，没事了。」 施亦青呜呜哇哇地哭着，隐忍了这么多天此刻终于释放，他不管不顾地抱着沈叔叔大哭，宣洩这段时间的苦闷和委屈。 「没事了。没事了……」沈牧一堆话没办法说出口，只有抱着施亦青一直说没事了。 两人回了家，沈牧看到家里依然是干净整洁的，甚至比他自己在家的时候还要整洁。 他问施亦青：「妈妈已经走了吗？」 施亦青点点头，说：「弟弟生病了。」 沈牧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弟弟？」 施亦青：「嗯，妈妈的新小孩。」 「哦……」沈牧呆滞道，施亦青说妈妈的新小孩的时候眼神里空洞的感觉让他心疼。 他好像不在乎这个了，不在乎妈妈是不是爱他。 怎么会有小孩不在乎自己的妈妈是否爱自己，是否是排在所有人面前的呢？ 他只有九岁啊。 施亦青觉得一切都好，只要沈叔叔回来了就好。 第55页 他抱着沈牧仔细的看着他：「沈叔叔，你瘦了。」 沈牧笑笑，确实很疲惫，虽然没有伤到皮肉，但也是鬼门关是实实在在的走了一遭。 「过两天就胖回来了，我们阿青也瘦了，对不起啊，阿青。」 施亦青摇摇头：「嗯-没有。」 沈牧捧着他的脸，想着孩子因为不吃饭低血糖晕倒的样子，心痛地抿着嘴唇，两个在这个流感中各自受了一些苦地人看着对方，看着看着就笑了。 那些苦都不及分别的苦。 还好，都过去了。 「今天叔叔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沈牧问道。 施亦青想了想：「想吃猪脚。」 沈牧把他从自己腿上抱下来放在沙发上：「好，我们今天就吃大猪脚。」 沈牧说完想到了以前看过的电视剧，说：「你是我的男猪脚！」 「啊？」施亦青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沈牧大笑：「哈哈哈。」 施亦青也跟着大笑，咯咯咯笑个不停，笑得在沙发上打滚。 玩闹之后沈牧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这时候在电视柜上看到了一个盒子，他走近一看，是手机。 今年刚出的松下gd88，还是全新的，盒子的塑封都没有开。 沈牧转身看向施亦青，施亦青也睁大眼睛看着他，一看就是不知情。 沈牧回头拿起那个盒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沈牧，给你买了个手机，方便以后和我儿子联繫——谭晓丽。 然后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 和我儿子联繫。 沈牧看着那一行字不禁微微歪头笑了一下，她好像生气了，好像在说：不管施亦青怎么样，他永远都是她儿子。 但是沈牧还是感激她，施亦青晕倒的时候自己不在，湘君不在，林爷爷不在，还是派出所那边查到了施亦青的监护人信息让谭晓丽赶过来。 他不在的这几天，是靠谭晓丽在照顾着的。 沈牧拆了手机拿出来开机，施亦青也跑过来在贴着他看他拆。 施亦青说：「手机？」 沈牧：「是啊，妈妈买的，以后就可以用手机跟妈妈联繫了。」 施亦青扭扭捏捏地蹭沈牧肩膀，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施亦青变得格外的黏人，沈牧在那里摆弄手机的时候施亦青也站在旁边贴贴，他偷偷观察着沈牧的表情。 「沈叔叔。」 「嗯？」 「我只想每天跟你联繫。」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文名改掉啦！ 第26章 月光 「沈叔叔才不会批评我呢！」 很快湘君也回来了, 永南市的情况好转，全面解封，直到八月份非典才结束, 因为非典生产进度被拖慢得万征汽车厂也开始正常上班, 为了补之前的工期国庆节只放了一天的假。 原本约定好国庆假期去爬山看日出也没有实现。 不过施亦青也没有任何抱怨, 因为他也挺忙的。 他和林潋在努力练习跳绳，学校要在十月十八号举办趣味运动会，施亦青将代表四年级一班参加跳绳和四百米接力。 跑步谁都会，但是跳绳他和林潋都不熟。 施亦青运动细胞非常一般，但是这一年以来他疯狂的长个子，体格看着越来越好，已经是班上个子比较高的男生了。 有时候放学沈牧来接施亦青还会被别的家长问给孩子吃的什么呀长这么快, 长得快还没有像个瘦猴, 还白白嫩嫩的。 他参加跳绳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没有男生愿意参加, 大家都觉得跳绳是女孩子的运动。 施亦青一开始还不太情愿呢, 因为看同学们都那样，自己也会觉得自己参加跳绳比赛是娘的。 但是沈叔叔告诉他, 运动不需要去看这些，人人都可以运动，男孩子可以跳绳，女孩子也可以扔铅球举重。 他还说：「而且为什么要认为女孩子参加得比较多的运动就丢脸呢？」 施亦青歪着头, 不懂为什么，只是别人这样他也这样了。 沈牧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女性很伟大，不要用这种男女的概念去衡量一件事情的好坏，这是偏见, 更不要人云亦云因为别人的话去影响自己内心的判断。」 施亦青九岁, 不能完全理解沈牧话里的意思, 懵懵懂懂地说好的。 但是小孩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他的沈叔叔告诉他，不要对女性有偏见，更不要人云亦云，要学会自己思考。 为此，施亦青下定决心要在运动会上好好表现，好好跳绳。 运动会还有家长的项目，有一百米短跑，有四百米接力和拔河比赛，要学生家长一起来参加。 施亦青对沈叔叔很放心。 原本说好的事在临近运动会的时候又有变故，厂里要派沈牧和研发组的两个工程师一起去南方出差。 十二号出发，为期一周，眼看着是不能参加运动会了。 施亦青埋头吃着饭，整个人都散发着不开心的气息。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沈牧知道他不开心了。 出差是没有办法推辞的，去南方考察汽车厂的工作不能只让工程师去，他们关心技术，要有人关心一下别的。 他现在是研发一组的组长，考察市场行情和价格之类的工作他是最适合的。 「我们阿青不开心了。」沈牧说。 第56页 施亦青吃一口茄子：「没有。」 沈牧：「开始学会撒谎了。」 施亦青：「反正你都看得出来嘛。」 沈牧笑笑，小孩长大两岁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给施亦青夹了个小鸡腿：「这次是叔叔不好，但是工作的事情确实没有办法，到时候让湘君阿姨陪你去参加运动会好不好？」 湘君阿姨当然好，但是她也不是沈叔叔。 「沈叔叔回来给你带礼物，阿青想要什么？」沈牧温柔地问他。 想要你陪我参加运动会。 当然了，施亦青没有这么说，他不是喜欢闹脾气的小孩，时间长了他自己也会觉得不该闹脾气，不能闹脾气，渐渐的也就只能不闹脾气保持自己乖小孩的形象了。 「都可以。」施亦青说。 说完他终于抬起头来，笑了一下。 既然没办法改变，那也不用这样惨兮兮的让沈叔叔担心。 「阿青乖。」 沈牧伸手摸摸他的头。 他何尝不知道施亦青还在生气，只是确实也没有办法。 这次要分开一周，沈牧是挺担心的，上次分开还是年初的时候自己进医院隔离。想着那段日子两人找不到对方说不上话的难受，沈牧想了想，去营业厅买了个座机装在家里。 现在家里装电话的人家越来越多，西关街已经有一半人家都装上，拉线路很方便，早上去营业厅，下午四点人家就过来装好了。 电话是沈牧带着施亦青一起去挑的，款式很少，最后挑了一个红色的座机，装好之后施亦青没事就拿起来「餵？」一下，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瞎乐。 沈牧在一张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湘君的电话，九爷爷那边的电话，班主任家里的电话和谭晓丽的电话等等，整整一张纸贴在墙上，方便以后给别人打电话。 施亦青看着上面写着的「妈妈」两个字，转头问沈牧：「沈叔叔，妈妈最近怎么没有给我打电话了？」 沈牧愣住，尴尬笑笑说可能是忙。 施亦青晕倒事件之后，谭晓丽回了家，一开始会三两天就打个电话，会和施亦青聊天什么的，后来就变成一个星期、一个月，而现在距离上次打电话已经差不多是两个月以前。 施亦青倒也没有特别在意，自己笑笑接着说：「沈叔叔，你出差了我们要每天都打电话，好吗？」 沈牧说：「当然了，一定打。」 施亦青伸出小拇指，沈牧笑着勾上去。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准变。」 很快沈牧就出差了，出差的那天早上施亦青起了个大早，和沈牧走到街口去等公司的大巴车。 十月的清晨凉飕飕的，施亦青拉着沈牧的手半靠在他的身上，一边想着车子快来吧，有点冷呢，一边又想车子慢点来吧，我想和沈叔叔再多呆一会。 不到七点钟，大巴车就来了，看到沈牧之后缓缓地停在路边，车窗打开，沈牧组里的工程师同事探出个头来：「小沈，走了！」 「好。」沈牧笑答。 同事看施亦青还来送沈牧，笑着打趣他：「阿青是不是捨不得沈叔叔啊？」 施亦青点点头。 同事又说：「我们很快就会把你的沈叔叔送回来的。」 施亦青绽放笑容：「谢谢谢叔叔！」 「哈哈哈。」被叫做谢叔叔的人爽朗大笑：「乍一听还以为我我们阿青结巴了呢。」 施亦青赶紧解释：「我没有结巴呢。」 沈牧捏捏他的手，跟同事说：「谢哥，别逗他了。」 很快沈牧就上了车，施亦青看着大巴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才慢慢的往回走，回家拿书包之后和林潋一起去上学。 林芝芝从北京回来之后身体好了很多，林爷爷则是憔悴不已，但好在身体已经有了好转，之前一直恶化也和林芝芝前夫那边胡搅蛮缠不肯离婚的事情有关系，肝脏不好的人最忌心情不好。 现如今她也想通了一些，看着自己已经七十多岁的父亲为了自己到处奔走，嵴樑都弯了很多，想着事已至此能和父亲一起生活不受那边的罪已经是很好了。 她依然想念自己的儿子，但自古好事难成，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转眼就到了运动会那天，是个大晴天，前阵子降温了几日，如今秋老虎来了，晒在大家脸上，都是汗涔涔红彤彤的。 施亦青站在操场赛道旁边候场，现在是六年级的学生在比，再等五年级的比完就到他们了。 他紧张地跟着体育老师在活动脚腕，老师交待接棒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之类的。 湘君在旁边看着，手里拿着施亦青的水杯和外套，一边回电话一边看着施亦青。 「安全第一，知道了吗同学们。」体育老师弯着腰挨个交代孩子们：「跑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输了也没有关系一定要注意安全。」 孩子们齐声大喊：「知道了！」 施亦青是第三棒，之前练习过很多次，施亦青跑的频率不是很快，但胜在腿长步子大，也没有拖队伍的后腿。 但是他真的很紧张，怕自己到时候掉链子，还有就是刚刚才比完跳绳，很努力的拿到了男生组的第一名，现在腿还有点酸。 裁判拿着小喇叭开始喊：「四年级组准备了！四年级组！！」 施亦青和另外三个同学是第一组，按要求站到了跑道上，湘君跟着他走到他接棒的地方，在跑到外面大喊：「阿青！阿青加油！！沖啊！」 第57页 施亦青回头看她，笑着比了个耶。 很快，伴随着裁判的哨声场边响起了同学们一浪胜一浪的加油声，施亦青看到第一棒的同学开始冲刺了。 施亦青长长地深呼吸一下，眼看着第二棒的同学已经接到了，他摆好姿势准备接棒。 「加油！加油！」 「阿青！」 施亦青在同学的一声呼喊下顺利接过棒并且顺利起跑，这个时候他们班是第三名。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观察别的跑道的同学跑到哪里了，只看到自己从一个同学身边跑了过去。 一百米很快就到头，他跑着伸出交接棒要递给最后一棒的同学。 施亦青越跑越近，可是最后一棒的同学没有要助跑缓冲的意思，施亦青不得不强制减速。 学校操场的跑道是用碎沙石和煤渣铺的，施亦青措不及防的强制减速之后脚底挫沙身体往后倾斜。 在旁边加油的湘君吓了一大跳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施亦青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平衡往前倾，但还是没有控制好力度用力过猛直直地向前摔去，整个人在沙石地上挫出去至少一米的距离。 「阿青！」 「施亦青！！」 「老师！」 施亦青只感到胳膊和腿部都一阵火辣辣的疼，太阳也好辣，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扶起来，喘了一会儿气之后缓过来，看着扶着他的班长和湘君阿姨以及老师同学们。 湘君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往张梁手里一塞：「我带他去医院。」 施亦青说了句：「没事的。」 刚刚大概是倒地的那一下有点疼，再加上太阳很大晃得人眼睛看不清楚施亦青才摇摇晃晃的，仔细一看腿上和胳膊上都是皮表层擦伤。 湘君这才松了口气：「那也要去医院消毒一下。」 老师也在说赶紧去医院。 同学们都围着施亦青看，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说了一句「哎呀刚刚都要拿第一名了」。 施亦青一愣，顿时完全清醒了过来，低头说了一句：「对不起……」 「真是的。」不知道谁又说了这一句。 湘君忍了第一句，第二句的时候直接怼了回去：「谁在说话，出来。」 一阵寂静，体育老师拉着湘君的胳膊：「孩子家长，被这样，孩子都小不懂事。」 「不懂事就要教，没素质就要批评，老师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湘君说完轻轻甩开了体育老师的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围在周围的学生：「刚刚是谁在说话，是你是不是？」 湘君逮住一个高个子黑瘦学生，直勾勾地看着他：「我问你他是故意的吗？」 黑瘦同学僵持着不说话，也不敢看湘君的眼睛。 「同学比赛摔倒了，你不关心也就算了，还说那种风凉话你不觉得你很没有礼貌吗？」湘君对他说。 那个同学还是不说话，湘君也不废话了：「给他道歉！」 这时候黑瘦同学终于抬起头来看湘君，一跟她对视上就没有缓冲地张嘴大哭起来，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去。 很快他的母亲也跑过来了，拉着孩子的手大声质问：「你干什么呀！你一个大人怎么还欺负小孩！」 湘君气不打一处来：「我怎么欺负小孩了！？你问问他都说了什么？」 旁边吵得不可开交，老师在忙着劝架，施亦青呆滞地站在湘君身后，他只觉得丢脸。 为什么要摔倒，为什么要被这么多人围在这里，为什么湘君阿姨要抓着那句话跟人吵起来。 「阿青……」 施亦青回过神来，看到班长轻轻托起自己的胳膊，他轻轻对着被挫伤的地方吹了一口气。 「疼不疼？」 施亦青摇摇头，说：「还好。」 张梁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旁边的动静打断了，只听见啪地一声，施亦青和张梁看过去，湘君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 「你！」湘君愣了片刻，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扇过耳光，没想到因为小孩的事情被对方家长打了一巴掌。 对方家长也是说不过湘君，一时着急就动了手，动完手自己也有点慌了但是拉不下脸，老师一拉她就往后退了点。 湘君气不过，但是又不能在小孩子面前动手，咬牙切齿地要对方道歉。 施亦青握紧了拳头，眼底蓄了眼泪，不想在这个地方掉眼泪丢脸，他心里的委屈已经到了极点，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想要扑进沈叔叔的怀里，把头埋进去，把眼泪蹭到他的衣服上。 湘君还在和对方家长争执，那个黑瘦的同学还在大哭。 张梁拉了一下施亦青的手：「我们走吧。」 这时候湘君对老师的劝架行为稍有不满，忍不住说了一句：「老师，有人在学校里动手打人这学校都不管了吗？」 对方家长也喊回来：「是你一个大人先欺负小孩的！」 「他不该给阿青道个歉吗？！」 「有他妈什么好道歉的！」 湘君嘿地一声，双手叉腰忍不住骂了一句：「什么大人教出什么小孩好吧！有没有体育精神有没有素质啊？」 「跟你这种人谈什么素质！」对方也上头了，两人说着说着又推攘到了一起，旁边的老师疯狂拉架，吵架声引来了更多的人，施亦青瘪着嘴看着。 第58页 突然对方又伸手在湘君的脖子上来了一下。 「湘君阿姨！」施亦青赶紧冲上去，完全不经思考地伸手在同学妈妈的手臂上打了一下。 「你这个小孩怎么打人呢！」对方大喊。 施亦青完全不憷：「是你先打湘君阿姨的。」 这时候班主任来了，班主任和体育老师还是不一样，对于这种场面没有那么惊慌失措，先是安抚了两个大人，说现在还在办运动会，后面还要比赛这样不太好，最后说一句：「来小伟给阿青道歉，阿青给小伟妈妈道歉。」 施亦青站在那里，胳膊和腿上的挫伤开始渗出点点血珠，他咬着牙齿：「我不要。」 班主任蹲下来安慰他：「是不是很疼，但是呢打人是不对的。」 施亦青还是倔强地说：「我不要。」 「不可以这样哦。」班主任严肃道。 施亦青眼神躲避着所有人，湘君气得直喘气。 班主任看着他的眼睛：「不管怎么样，打人就是不对的，小伟说那些话也是不对的，那老师让小伟先跟你道歉好不好？」 施亦青还是说：「我不要。」 班主任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乖巧听话的施亦青会这么倔强，一时间不知道该跟他怎么说，犹豫了半晌换个话术：「你要是这样的话老师会告诉你的家长，这样是不对的，会被批评的。」 施亦青看她一眼，大声回复她：「沈叔叔才不会批评我呢！」 施亦青觉得班主任有点恼了会继续批评他，可是没等她说出下一句话，就听到人群边缘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青！」 作者有话说： 英雄救美（bushi） 第27章 月光 让他可以快乐天真的长大。 施亦青回过头去, 看到了沈叔叔。 沈牧优越的身高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一眼就能看到他，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走近一看施亦青眼眶红红身上都是伤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拨开人群快速走过来蹲下看了一下施亦青的伤势。 「阿青……」沈牧真的受不了看到施亦青这个样子, 那么乖的阿青为什么要受这种罪, 被围在这里又是因为什么？ 班主任一看是沈牧来了赶紧跟他解释了一下是孩子闹矛盾了，施亦青是跑步摔的。 湘君忍不住翻个白眼，说：「阿青摔倒了这个男同学还非要说什么要不是阿青摔倒就能拿名次了之类的话，我让他给阿青道歉，他妈不教小孩子不说还扇我一巴掌，你看看我这脸，粉底都给她扇没了！」 沈牧看看她, 又看着阿青, 沉着脸不说话。 班主任有点憷了, 她刚刚确实是又息事宁人的意思, 不希望闹大，现在两边都打了人, 而且沈牧看起来不像是会模糊处理的样子。 「阿青叔叔，小孩子不懂事嘛，我就是说双方都道个歉就算了，阿青刚刚也动手了不是？」 沈牧用指腹轻柔擦拭施亦青脸上无声的眼泪。 「你动手了吗阿青？」 施亦青哽咽着说：「她打湘君阿姨。」 沈牧：「你不想道歉对不对？」 施亦青咬着嘴唇, 没说话。他知道打人是不对的，爸爸和沈叔叔都说过不能打架，但是他觉得自己那么做不是错的。 他就是不想道歉，又不想让沈叔叔看到自己死不认错的样子。 施亦青不说话, 沈牧只是温柔地笑笑, 擦掉眼泪后轻声说：「叔叔知道了。」 沈牧站起来, 站在施亦青前面，跟班主任说：「老师，我问您几个问题，同学比赛摔倒并且伤势看起来不轻另外一个同学埋怨他这个事情对不对？该不该道歉？还有湘君从始至终没有动手没有说脏话，这位家长不但打人还骂脏话，这里是学校，会不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她该不该道歉？」 班主任语塞，看向那位家长。 对方嘴硬道：「那他打我了他是不是该道歉？」 沈牧：「他不该道歉，你要是有疑问可以去报警，了解一下什么叫做正当防卫，你打湘君大家都看到了。」 「你……」 沈牧：「请你立刻道歉！」 沈牧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对母子，施亦青从没有在沈叔叔脸上看到过那么严肃凶狠的眼神。 原来……沈叔叔也不总是温柔的。 最后在班主任的劝说下，对方终于不再死撑，那个黑瘦同学不服气地对着施亦青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的道歉并不诚心，但是施亦青已经不在意了，他现在只在意沈叔叔，只要沈叔叔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怎么样他都可以。 对方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道完歉之后大人拉着小孩走了，临走前还要说一句：「大男人欺负我们母子算什么本事！狗仗人势的东西！」 湘君忍不住指着他们背影说：「说什么呢你！」 对方麻熘地走了，湘君气得牙痒痒，看向沈牧，沈牧看着他们的背影，只是沉声说：「一会儿再说。」 沈牧抱着施亦青去校门口的诊所处理伤口，湘君跟在后面愤愤咒骂：「真他娘给她脸了，得寸进尺，就知道挑软的捏呗，你一来她吓得跟个孙子似的。」 施亦青被反向抱着，看着湘君阿姨骂人，乐得笑眯眯。 湘君捏捏他的脸：「我们可怜的小阿青啊，刚刚有没有被吓到。」 第59页 施亦青搂着沈牧的脖子，笑着摇摇头。 「他们都是野蛮人，咱们不理他们哈。」湘君也笑：「这种没素质的人啊以后要吃亏的，这种垃圾家长能教出什么好孩子，他妈的那副嘴脸看着都作呕。」 沈牧没有回头，笑着说：「刚刚不骂，现在出来了才骂。」 湘君：「哎呀那脑子没转过来嘛，再说了那么多孩子看着，我总不能当他们的面说这么脏的话吧。」 「那我家阿青就能听你的脏话啦？」 「哈哈哈，阿青乖呀，不会乱学的。」湘君看着施亦青说：「对不对？」 施亦青重重点头：「我不会学的！」 在小诊所给施亦青简单的消毒之后医生交代两天之内不要碰水，没有什么大碍，小孩子磕磕碰碰皮外伤，不用太担心。 施亦青以为弄好之后就会回家了，但是沈牧又抱着他回学校去了。 湘君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问：「不回家吗？」 沈牧：「不回。」 湘君：「都这样了还要参加运动会啊？」 「你们等着看吧。」 运动会是有家长比赛环节的，沈牧带着施亦青湘君在操场边的树荫下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了学生的项目。 家长项目总共三个，沈牧刚刚去找体育老师和班主任说自己每一项都要参加。 当然没有老师会拒绝一个有特种兵训练经历的退役警察参加运动项目，其它家长其实也不想参加。 毕竟好不容易周末休息还要参加什么接力赛，要不是为了孩子估计都推了。 沈牧在大家感恩的眼光中拿下了三个项目的名额。 第一个比赛是一百米短跑，沈牧甚至还穿着出差时的白衬衫和西装裤，好在鞋子在上车之后为了舒服换成了一双板鞋。 沈牧半蹲在施亦青面前，一边重新系自己的鞋带一边看着施亦青说：「阿青，待会你跟湘君阿姨在一起，看我比赛好不好？」 施亦青点点头，不解，片刻后问他：「为什么要参加比赛呀，他们都笑我。」 沈牧凑上前去，用自己脑袋顶顶施亦青脑袋。 「叔叔要告诉他们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待会跟你说。」 沈牧上场了，他把白色衬衫的挽到手肘上面，扣子解开了两颗尽量减少这件合身的衬衫给他动作带来的阻碍。 他身量高，当兵之后一直都保持着匀称的肌肉，退伍之后到万征汽车厂工作也都是体力工作，身材一直很好。 在裁判喊下预备之后，沈牧下蹲摆出起跑姿势的时候没有弹力的衬衫绷紧，强健流畅的手臂肌肉线条显露无疑。 他比在场的所有家长都要年轻，或许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是施亦青的沈叔叔。 在起跑的枪声开始之后，大家看到的是一个25岁的男人在为了他想保护的人努力。 沈牧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爆发运动过了，他眼睛里只有跑道尽头的终点线。 他要赢。 确实赢了，以很大的优势。 施亦青和湘君激动地抱在一起哇哇大叫，但是湘君停下来之后施亦青还没有，因为他的伤口被蹭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湘君赶紧给他的伤口呼呼。 施亦青很快就顾不上了，因为沈牧在赛道上跟他招手，很快又要开始四百米接力了。 因为看同班的家长身体素质一般般的样子，沈牧把自己安排在最后一棒。 施亦青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他抓着湘君阿姨的手，眼睛一秒也没有离开过沈牧，他甚至没有注意过别人跑到哪里了，直到沈牧接下交接棒。 他们班是最后一名。 但是是暂时的，在沈牧接下交接棒的三秒之后，所有人就知道沈牧一定会超过去。 四百米接力在沈牧这一棒反超，直接超到第一名。 四年级二班目前已经拿下了两个项目的家长赛第一名。 最后一个是拔河比赛，二班有很多重量级的家长，就算没有沈牧也会赢，有了沈牧的指挥之后赢得更轻松了。 最后二班包揽了家长赛的三个冠军。 拔完河的家长们都叉着腰在一起喘气，马上要领奖，老师和家长们都让沈牧代表家长去领奖。 「要不是你两个田径项目可赢不了。」 「是啊小沈，你去吧。」 沈牧只是笑笑，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衬衫，扣上一颗扣子：「不了，阿青受了伤，我先带他回去。」 大家都知道刚刚那件事，说实话，大家都觉得那个小孩说得无伤大雅，但是他妈妈打人就很不对。 于是安慰他：「别放在心上了小沈，小孩子不懂事。」 沈牧：「不是小孩子就可以随便表达恶意的，阿青能懂被埋怨的自责，他也应该懂。我不会因为自己体能好纠就嘲笑别的队友不行，这是体育精神，也是人品。」 见沈牧这么严肃，大家都不敢再说那些，只是点头说是，说你说是有道理。很多家长根本不会关心这些，哪个小孩没受过委屈没摔过疼过，这种事随口安慰两句就过去了，小孩子长那么快，两三天就忘干净了，实在是没有必要。 但是沈牧不这么认为，他知道，阿青什么都懂的。 他要守护这样的阿青，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爱他的人就是会永远站在他的这边，不管大事小事都支持他，宠爱他。 第60页 让他可以快乐天真的长大。 回家的路上施亦青整个人情绪都不一样了，笑呵呵的，还跟沈牧说了他出差期间发生的一些趣事，说林爷爷有天做菜忘了放盐。 但是他和林潋都不敢说，林爷爷还以为是自己味觉除了问题也不说，最后还是林姑姑说怎么没盐味啊。 都是些无聊小事，沈牧都认真的听着，白色衬衫的后背有汗湿的痕迹，他牵着施亦青去菜市场买菜。 施亦青问他：「沈叔叔，你不是要出差七天吗？怎么今天就回来啦？」 沈牧在挑红薯：「工作五天，两天周末其实是休息，单位让我们在那边玩一玩的，我就赶回来了，当然要参加我们阿青的运动会啦。」 施亦青笑，手肘膝盖红红一片也不在意。 他已经完全忘掉比赛时的不愉快了，只要他的沈叔叔在，其他的都不重要。 沈牧想起了什么，跟施亦青说：「下周末我们去露营，上次认识的那个沈伯伯给我打电话说秋天景色也好。」 施亦青：「好耶！」 施亦青后来想起人生中最快乐的事情一定会有和沈叔叔去露营这件事情，他们在永南市周边各个可以露营的地方扎帐篷，吃盒饭，摘果子。 2004和2005年还发生了很多大事件，其中包括他和沈叔叔看到了本世纪第一次金星凌日，刘翔打破了记录成为亚洲飞人，肯德基被曝出苏丹红事件导致施亦青和沈牧转战麦当劳。 所以在进入初一的第一节 语文课上，施亦青按老师要求的写下自己的小学生活时，他洋洋洒洒写了一千多字。 张梁推一推他越发厚重的眼镜，犹豫着发表自己的看法：「虽然很精彩，但是你竟然一件和学校、学习有关的事情都没有写，这样好吗？」 施亦青一愣，坐直呆呆地说：「是哦。」 作者有话说： 施亦青：刚到西关街的哭包小学生阿青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中学-初一-青春期-阿青（握拳jpg 第28章 纯真 「我闭上眼睛都知道沈叔叔长什么样」 最后因为时间来不及了, 施亦青在作文的最后匆匆加上了六年级下学期的期中考试自己语文考了全班第一的事情。 很显然，它和前面写到的沈叔叔的二三事比起来，索然无味。 三年时间对一个男孩来说, 是长了三岁, 是长高了三十厘米, 是入学了城关三中。 施亦青对于进入初中这件事非常满意，他现在是一个初中生了，而且城关三中距离万征汽车厂挺近的，以往都是放学了沈牧来接他，现在变成放学之后他走到万征汽车厂去接沈牧，两人再一起回家。 现在万征汽车厂的小轿车项目已经做起来了，沈牧也从一个小组长变成了车间主任, 那辆用卖掉的放映机买的自行车也换成了一辆由沈牧亲自监督生产的万征牌小轿车。 白色的, 很漂亮。 放学之后施亦青照例是去五班找林潋, 问她要不要跟自己一起, 林潋说要和同学去逛街。 自从沈牧换了车子之后都会顺便载林潋一起放学，有时候她有事情就不会一起。林爷爷年级越来越大了不怎么有精力管得到林潋, 医馆也招了新的人等林爷爷干不动了就让他来做。 姑姑林芝芝的身体好转了很多，只是每年秋冬换季的时候常会生病。所以沈牧也会多关注一点林潋，至少让她在学校不要惹事。 施亦青和张梁慢悠悠地往厂子里走。 背上还背着一个画板，今天刚好有美术课, 他就带过来了。 张梁现在瘦了一些，还是白白嫩嫩的，近视越来越严重，成绩还是那么好, 还是当班长。 「班长, 周末还一起去上课吗？」施亦青问。 「不去了。」 「为什么？」 「我弟弟生病了, 我得去医院陪着他。」 施亦青默默点点头，没再多问。 张梁的弟弟从生下来开始身体就不好，有先天性心脏病，要小心的养着，自然而然地家人亲戚的关注都转移到他的身上去了。尽管张梁是个三好学生三好儿子，他得到的关爱都比弟弟少得多。 弟弟很黏他，他也不讨厌弟弟，只是有时候还是会很失落，他也想要爸爸妈妈的关心。 以前张梁不会跟他说这些，是在他们成为同桌两年之后张梁才开始向施亦青说这些事情，也许是开始觉得施亦青是一个可以交往的朋友，也许是少年心事实在烦闷，总要抒发一下，而施亦青刚好就是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到了万征汽车厂门口两人分开，施亦青从正门进去找沈牧，张梁绕西门回家属小区。 现在施亦青对万征汽车厂的路已经很熟了，他和门卫大爷打过招呼之后直走再右拐，总装厂旁边新建的厂区叫万里汽车厂，就是小轿车项目，现在已经不依附大型货车存在了，是个单独的厂区，沈牧就在里面工作。 施亦青走到门口，传达室的阿姨看见他：「阿青来啦。」 施亦青现在是个清爽小帅哥了，弯眼一笑：「朱阿姨好！」 「好，进去吧，今天估计还是要加班呢。」 施亦青往里面走，生产车间噪音很大，说话都是用吼着的，有工人看见施亦青来了，就给他指指沈牧的位置，施亦青笑着微微鞠躬表示感谢。 往里面走了一会儿就看见沈牧了，沈牧正在和工程师一起看今天的测试数据，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polo衫，那是厂里的工服，胳膊上的肌肉很明显，站在带着眼镜的瘦弱工程师旁边很有反差感。 第61页 施亦青就在不远处坐下，拿出画板开始练习临摹。 这是他的习惯了，沈牧上班的时间越来越长，施亦青又不像别的小孩那样喜欢到处疯玩，基本一放学就想和沈叔叔呆在一起。 也许是施亦青太过依赖沈牧，也许是28岁的沈牧和别的家长不一样，不会说他管着他。 和沈叔叔在一起是最舒服的。 很快沈牧那边结束，看看时间之后抬头张望一下，看到了施亦青，他一边摘手套一边走过来。 「阿青！」沈牧喊了一声。 施亦青立马抬起头来：「沈叔叔，你忙完了吗？」 沈牧马上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一下：「又不戴耳塞。」 施亦青缩着头，嘿嘿笑，从书包里摸出耳塞来，「朱阿姨说今晚要加班。」 沈牧在他旁边坐下：「嗯，八点钟要和去德国考察的工程师视频会议一下。」 「好。」施亦青习惯了，一边回答一边用铅笔在素描纸上勾勒线条。 沈牧低头看看：「不用看也能画么？」 施亦青：「我闭上眼睛都知道沈叔叔长什么样，就是看一下姿势和光线。」 沈牧笑笑，陪他坐了一会，等他今天的素描作品粗略完成之后起身一起去食堂吃饭。 还是夏天，施亦青喜欢夏天，夏天是他和沈叔叔相遇的季节。他喜欢汽车厂里高大的梧桐树，喜欢干净的厂区水泥路，喜欢和沈叔叔走在一起。 他几乎每天都要画一张沈叔叔，有时候是他穿着工服工作的样子。 有时候是在厨房做饭，有时候是在湖边露营，有时候只是看着他笑。 沈牧也会问他：「天天画，烦吗？」 他说要是需要新的模特他给施亦青弄，他现在也是有助理的人了。 施亦青说：「不烦，就是要这样练习呢，要把人体吃透就是要各个角度各个场景都练习很多遍。」 施亦青没有说的是，他就是喜欢画沈叔叔，因为每天都能看到，而且沈叔叔身材好长得也很帅，画起来赏心悦目。 这样的生活已经过了很久了，施亦青的成绩依然不怎么样，他偏科很严重，是个数学白痴。 其实沈牧开始担心了，要是以后考不上大学怎么办？ 后来林芝芝告诉沈牧，施亦青既然喜欢画画那就让他去考特长生。 沈牧对这方面的信息知道得很少，就拜託林芝芝帮忙问一问。 施亦青自己倒是不担心呢，他觉得现在一切都很好，如果考不上大学考个大专也很好呀，汽车厂里就有很多大专毕业的工人。 过了几天是周末，林潋叫上施亦青一起去逛街。 其实施亦青不是很喜欢逛街，但是林潋说请他看是美术馆的新展览。 周六早上七点多施亦青就醒了，本以为沈牧还在睡觉，因为最近加班挺多的好不容易能有个双休可以休息睡个懒觉。 没想到推开自己小次卧的门就看到沈牧穿着围裙在厨房里蒸包子。 「醒了。」沈牧头也不回地说。 施亦青不好意思地挠脑袋：「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沈牧回头看他一眼，状态还挺精神的，昨晚应该睡得不错，他说：「昨晚你不是说要和林潋出去玩嘛，前两天你又说想吃我做的包子了，索性起来给你做早餐。」 「嘿嘿。」施亦青磨蹭进厨房里，还穿着蓝色格子图案的睡衣，用脑袋在沈牧后背轻轻蹭一下，「你真好。」 沈牧笑笑，转头用沾着面粉的手在施亦青脸上划了一下，留下白色的印子。 「还不赶紧洗脸刷牙换衣服去。」 施亦青现在能高到沈牧的胸部了，但是少年身材肯定比不上沈牧，穿件稍微大一点的衣服人就在衣服里晃悠。 他傻傻地哦了一声，钻进卫生间里去洗漱。 施亦青十二岁了，还像七岁时那样，整天想黏着沈牧。 沈牧越来越忙，他就主动去配合沈牧的时间，沈牧加班，他就去厂里等他下班。 沈牧也努力的配合着施亦青，他说想吃包子，要跟朋友出去玩，沈牧就一大早起来繫着围裙给他蒸包子。 包子蒸好之后施亦青迫不及待地拿着筷子插了一个来吃，一边吃一边走到阳台去喊：「林潋！林潋你起床了吗？」 隔壁窗口探出一个乱糟糟的头来。 林潋顶着鸟窝头眯着眼睛说：「啊？」 「来吃包子！」 「包子？三分钟！」林潋说完又缩了回去，三分钟后准时敲门。 施亦青给她开门。 林潋现在也是个小姑娘了，平时上学出门也会好好穿衣服，会认真的给自己扎个漂亮的高马尾，会用毛巾把鞋仔细擦得干干净净。 但是在施亦青这里，她可以永远不修边幅，吸着人字拖穿着睡裤就来了。 「我们是先去科技馆吧？」林潋一边啃大包子一边问。 施亦青想了想：「都可以。」 两人随意聊着出去玩的事情，聊着学校里的无聊八卦。 沈牧给他们倒了两杯牛奶，也在桌子边坐了下来，脸上带着笑。 施亦青总感觉有目光在自己身上，观察之后终于确定，「沈叔叔，你老看我干嘛……」 沈牧刚做完吃的，没什么胃口，便托着下巴在旁边看，坏笑着问施亦青：「我们阿青最近心情好像一直很不错。」 第62页 施亦青：「我不是一直心情好吗？」 沈牧笑他：「开学前几天你可不是这样的哦。」 施亦青想到自己开学前每天郁郁寡欢不想上学的样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喝一口牛奶。 「你看你。」沈牧看施亦青喝奶弄得嘴上一圈牛奶印子，扯了一张纸贴到他嘴上。 施亦青撒娇耍赖：「我自己又看不到嘛。」 林潋抖抖肩膀，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两个人，肉麻死了。 吃完早餐换上衣服，临要出门的时候沈牧从房间里跑出来，拿着一瓶防晒霜：「涂一下，别晒伤了。」 施亦青乖乖放下手里的东西，他自己涂胳膊，沈牧帮他涂后脖子。 「还是有用的哈，湘君说得不错。」沈牧碎碎念着，涂完还用手掌隔空扇两下觉得这样会成膜得快一点。 以前两个男人出门是不懂得涂什么防晒霜的，是在今年夏季初的时候沈牧带施亦青去爬山，晚上回来施亦青被晒得脱皮发红。 施亦青自己觉得没什么，就是有点辣辣的，但是把沈牧看得心疼死了，湘君就说出去玩涂一下防晒就好了。 沈牧就立刻在湘君的推荐下买了防晒霜，每次出门玩都要让他涂，好不容易养得白白嫩嫩的，可不能再晒伤了。 吃完早餐施亦青和林潋在楼下碰面，发现她穿了不经常穿的裙子，还洗了头发把头发披着，背了姑姑林芝芝给她买的小皮包。 很少看到林潋这样打扮自己，她一直是比较男孩子气的。 施亦青来回看了她好几遍。 林潋有点不自信地抓紧了包包链条：「怎么，很……奇怪吗？」 「没有。」施亦青温柔中带着赞赏：「很漂亮。」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施亦青都觉得林潋很漂亮，她本来就是个开朗大方又善良的女孩，施亦青一直觉得她很漂亮。 林潋有点害羞地低头往前走，施亦青跟上去，两人走在盛夏的梧桐树下，微风吹过，蝉鸣鸟叫。 是最美好的豆蔻年华，少年清爽帅气，女孩美丽羞涩。路边卖猪肉的大伯开理发店地阿姨都忍不住要说一句好般配。 就在此时，林潋用胳膊肘撞一下施亦青：「你在想什么？」 施亦青：「我们看完展能早点回来吗？沈叔叔还在家等我呢。」 林潋脸色一沉：「沈叔叔沈叔叔，你脑袋里还有什么？！」 「还有画画儿。」 「嗯？」 施亦青搞怪坏笑一下：「还有你……和班长！」 「阿青，你知道吗？」 「不知道。」 林潋举起拳头，施亦青缩到公交车位置角落：「好好好，知道什么嘛。」 林潋小麦色皮肤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庄旗今天也会去科技馆。」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青春期来惹！！（下午睡个午觉一觉睡到现在emo了…… 第29章 纯真 施亦青就是她的人形信用卡 施亦青：「庄旗？」 林潋抿一下嘴：「嗯。」 庄旗施亦青是知道的, 或者说不知道庄旗的人很少。虽然只开学了一个星期，但是庄旗已经成为了城关镇第三中学的风云人物。 城关三中是永南是最好的初中之一，庄旗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进来的, 不但成绩好还长得很帅, 是那种不需要衣服发型装饰就很帅的男生, 是还没投票就已经没有人会质疑的校草。 就是人有点高冷，听说他家里条件不是很好，但是又没有人知道他家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青春期的孩子对一个人有好感哪里需要去了解他的家庭，围在他身边的女孩们连情书都送不出去，更无法了解他寡言的原因。 林潋也是如此。 施亦青的t恤衣角被林潋拽得皱巴巴的，她兴致满满地跟施亦青说：「那天绝对是在看我，我们两个都对视上了。」 施亦青嗯嗯点头, 听林潋换着说法的说那天她值日在扫花坛的时候被一片树叶砸到脑袋抬头和庄旗对视上的事情。 「阿青,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编？」林潋发现施亦青表情开始不对劲。 施亦青摊手,「冤枉啊, 我当然相信你说的，但是你来来回回说七八遍了, 我耳朵都要长茧了。」 「好吧。」 林潋嘆口气，靠在座椅靠背上，直愣愣地看着车顶。 施亦青凑过去：「好嘛，对不起, 你继续说我会好好听的。」 他在林潋面前一直是被压迫的一方，林潋从小主意就多，两个人在一起都是听林潋的话。 于是就习惯了有事没事先服个软，不然她一会儿生气了就该动手了。 林潋又嘆口气：「不是啦, 算了不说了。」 施亦青笑笑, 没再继续问, 她肯定是害羞了。 女侠林潋现在因为有了有好感的男孩开始害羞扭捏起来了。 科技馆就在省图书馆旁边，省图书馆施亦青和沈牧经常来，沈牧给他办了一张卡可以在里面借书看，仔细找找的话能在里面找到以前的一些美术杂志，刊登着那个的美术作品，很有意思。 买了票之后两人一起往里面走，两个人都是东张西望的。只不过林潋是在找庄旗，施亦青就是单纯的喜欢东张西望。 他喜欢观察别人，走在路上的时候、上课的时候、坐公交的时候、吃饭的时候。 第63页 观察别人让他觉得在了解这个世界，他喜欢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他画的画也是这样，是温柔的细腻的。 他喜欢温柔又细腻的事物。 周末的科技馆全都是人，还有老师带着学生来参观。一般周末都会有主题展览，可以参与实验什么的。 施亦青对理科的东西完全没有兴趣，别人在关心原理，他在关心那些东西的线条，在关心科技馆头顶的透明天窗投射下来的美妙光线。 在他眼里，这些都是美的。 「阿青，你看。」林潋突然拽紧了施亦青的衣摆。 施亦青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低着头在翻看科技杂志的庄旗。他穿着一件有点洗到发白的浅蓝色t恤，浅色牛仔裤和干干净净的帆布鞋。 「庄旗？」 「嗯。」 三个字的对话结束后两人都没再说话，隔着重重人群看着庄旗。 林潋沉迷在她心中的好感里。 施亦青却觉得这个画面好适合画成一副素描，上午的阳光透过头顶的玻璃照在他的肩膀上，庄旗专注稳重的样子确实和现在很多初中生不一样。 施亦青想到了沈叔叔，想到了家里的小厨房，无数个傍晚沈叔叔就站在厨房里繫着围裙在做饭。 傍晚的霞光透过小窗户照进来，打在沈叔叔坚毅的脸庞上，很温柔。 不知道看了多久，庄旗终于翻看完那本杂志，好好地把书放回架子上之后看看手錶，往出口处走。 施亦青也抬手看看自己的手錶，这个手錶是妈妈去香港玩给他买的卡西欧，现在很多家里有钱的男同学都喜欢戴这个表，施亦青也觉得蛮好看的。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他们九点多进来的。 施亦青拍拍林潋：「要去打个招呼吗？」 「啊？不不不！」林潋立刻摆手摇头全方位拒绝。 少女的心事就是如此，她只想远远的看着。 施亦青也不催，就站在她身边等着。 在外面他是这样的好脾气，和沈叔叔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庄旗彻底没了身影林潋才松口气，看看施亦青说：「走，吃饭去吧！我想吃披萨。」 林潋又变成了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她像是成功完成了什么目标一样自在又轻松，也不需要和施亦青解释什么，只问他带钱了没。 施亦青一直都是不缺零花钱的，倒也不是沈牧给得很多，只是他平时不怎么花钱都存着，小小年纪零花钱压岁钱存了不少。林潋则是太爱小卖部，兜里的钱基本不会超过十块，常常用完找施亦青要，拿到了零花钱又还给施亦青。 小小年纪就过上了还「信用卡」的生活，施亦青就是她的人形信用卡。 他们去附近的必胜客点了披萨，拿着盘子去装沙拉，必不可少的环节是比拼谁装得更多。 每次都是施亦青赢，但是林潋会耍赖从施亦青盘子里拿吃的。 下午去逛美术馆。 今天的展览是一个很着名的画家林青华的油画作品，施亦青经常在美术杂志上看到他的作品，八十年代的时候出国，在千禧年回国后稳居国内一线画家的位置，颇有声望，算是施亦青目前的偶像。 这是林潋不懂的领域，她简单的看了一会之后觉得无聊说自己在外面的假山那里等他。 施亦青说好，他不在意，实际上他更享受自己一个人看展的感觉。 他没有讨论欲望，只想观察、感受。 一副又一副的油画作品吸引着施亦青，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施亦青走到了展览馆的出口，施亦青转头看到了一个没有见过但是很脸熟的人。 是妈妈的现任丈夫。 作者有话说： 女侠春心萌动，阿青叔宝加重（双押！ 第30章 纯真 「沈叔叔，你别生我的气嘛。」 谭晓丽没有让他们见过面, 但是他看过照片，在妈妈给他看那个弟弟的照片时看见过。 他们一家三口亲昵地依偎在一起的全家福。 这个带着眼镜的看起来很和蔼的……后爸。 施亦青的懂事乖巧让谭晓丽不会刻意避开他们，他甚至和那个弟弟在电话里面说过话。 站在出口愣了片刻之后那个男人转过头来, 也看到了自己。 他们对视之后男人试探着叫了一声：「亦青？」 施亦青回过神来, 笑一下, 在对方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喊了一声：「叔叔。」 没想到是这么见面的，施亦青觉得很尴尬。不过他有沈叔叔了，所以很坦然地接受谭晓丽有她自己的新家庭这件事。 也不会抗拒和她的家庭接触，只是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两个人凭藉着照片里的印象认出了彼此。 男人很儒雅，笑着说：「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施亦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说：「是吗？」 「我姓刘，你叫我刘叔叔就好。」 「刘叔叔好。」 刘毅城看小孩有点紧张尴尬, 就跟他说别的：「你来看展览吗？」 施亦青点点头：「是。」 话音刚落, 身后有个声音传来。 「老刘！」 施亦青回头, 居然是林青华本人, 展览的宣传上并没有说他本人会来现场，没想到就这样突然的见到, 激动得施亦青大气不敢出。 第64页 刘毅城同他招手：「青华，忙完了？」 林青华走过来：「嗯，这是你家小孩？」 「不是，是朋友的小孩, 他来看展览偶遇的。」刘毅城如是说。 施亦青悄悄松口气，他可不想被别人介绍说是前妻的小孩，刘毅城这么说了之后他突然就放松了很多，觉得这个刘叔叔应该不是那种电视剧里的恶毒后爸。 林青华看着就是个艺术家, 倒也没有对施亦青过多关注, 只是问了一句看得还开心吗？ 施亦青崇拜地看着他：「开心, 很喜欢。」 他们似乎是约好的，有事情要聊，施亦青便说自己要回家了退场。 「好，有时间到叔叔家里来玩。」刘毅城说。 「谢谢叔叔，再见。」 施亦青走出大门的时候都还觉得不真实，他回头看看，林青华和刘叔叔并肩往展馆里面边走边聊天。 那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人居然是和自己有关系的人认识，他们看起来就是很熟的朋友。 施亦青有种在做梦的飘飘然感觉。 出展览馆之后在门口的草地上找到了林潋，她都快躺在草地上睡着了，看施亦青出来忍不住抱怨了一下：「看画儿居然要看那么久的时间。」 施亦青笑笑，跟她说：「你猜猜我碰到谁了？」 林潋：「谁啊？」 施亦青：「林青华！」 林潋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哪个班的？」 施亦青：「……」 跟林潋说了碰到刘叔叔和林青华的事情之后林潋完全不关心林青华的那个部分，直接问他：「那你后爸是不是很有钱啊？他居然认识这么有名的画家。」 「嗯……」施亦青想着妈妈的样子，妈妈再婚之后整个人的气质和吃穿用度都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她平时出手给自己买东西也很大方。 「应该是吧。」 「那要是他们想让你去跟他们住你会去吗？」 施亦青不禁皱眉：「当然不会。」 说完想接着解释一下他不会去的理由，没等开口林潋就抢先：「打住，我知道啦沈叔叔沈叔叔沈叔叔。」 施亦青被她揶揄得不好意思，转身率先往公交站台那边走。 林潋跟上来：「开玩笑的啦，但是沈叔叔真的很好，这个我知道的，你不能走哦，你走了我怎么办？」 「知道啦。」 刚说完，施亦青书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沈叔叔打来的电话。 「看完展了吗？要不要我来接你们回家。」 「要！」 施亦青和林潋买了两瓶饮料在路边的椅子上等沈牧过来接。 周末来看展览的人大多悠闲，大家都慢悠悠地走着，施亦青也觉得心情放松。 街边小店地音响在播放着今年夏天刚刚结束的快乐男声主题曲，十三个男孩合唱的《我最闪亮》，这是今年最火爆的电视节目，大街小巷都贴着他们的海报，施亦青不追星，但是用自己的手机和沈叔叔的手机帮林潋投过票。 「怎么最近没听你提起你的偶像了。」施亦青问。 林潋毫不在意地看他一眼：「没感觉了。」 施亦青：「也太快了吧！」 林潋：「干嘛，又不是结婚了，还要从一而终啊。」 施亦青瘪嘴，女人真可怕，当时林潋追着投票的时候有多狂热，现在就有多冷漠。 沈牧很快就到了，施亦青和林潋坐上后座。 「今天玩儿得开心吗？」沈牧一边问一边掉头。 施亦青说：「开心，还在展览上看到了林青华。」 沈牧：「他来了吗？」 施亦青：「我也没想到呢，他本人看着就很有艺术家气质，说话也特别温柔有礼貌。」 「还说话了吗？他人这么好呢。」沈牧笑着问他。 施亦青还没开口，林潋拧上自己的瓶盖接着说：「我觉得他那么温柔可亲就是因为他和阿青后……」 「人很好的！」施亦青抢着说了，打断林潋的话。 林潋马上反应过来，磕磕巴巴道：「他和阿青很投缘。」 沈牧微微蹙起眉头，随后笑着说：「那我们阿青以后肯定也会成为一个大画家。」 两个小孩不寻常的反应肯定是瞒了什么，但是沈牧没有接着问，只是顺着他们的话聊些别的。 回了家之后施亦青做作业。 他现在搬回自己的次卧住着了，沈牧给他买了个新的书桌，上面摆满了施亦青到处搜罗来的书和画册。下面是柜子，里面装满了这些年施亦青的练习画作，他一张都没有丢掉，因为他画的很多都是沈叔叔还有和沈叔叔生活的一些画面。 「阿青，吃饭了。」沈牧在客厅喊。 施亦青放下原子笔，关上檯灯光着脚走出去，被沈牧看到，只一个眼神施亦青就乖乖回房间去穿上凉拖。 他喜欢光着脚在家里走来走去，家里总是被沈牧打扫得干干净净，夏天又很热，踩在地板上很舒服。 但是沈牧不让他这样，说容易着凉。 施亦青去厨房拿完盛饭，沈牧给最后一道菜装盘，两人很默契的同时完成手上的事情面对面坐下。 沈牧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旧旧的，洗得领口都皱了，布料变得很薄，柔软地贴在他匀称的肌肉上。 他现在常年在室内工作，皮肤很白，从来不会长痘，是看着就身体很健康的人。 第65页 施亦青看看沈牧，发现沈叔叔也在看他，自己有点心虚的埋头吃饭。 沈叔叔吃了一筷子胡萝蔔，沈叔叔把菜里的辣椒挑了出去，沈叔叔又看了自己一眼。 「怎么了？」施亦青忍不住问。 沈牧微微抿一下嘴唇说没什么。 沈叔叔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他这样子施亦青立马的就心虚了，马上脑部今天他碰到那个所谓的后爸的事情是不是被他知道了？难道当时沈叔叔就在现场？他是不是跑来找自己接过看到了那个画面，只好默默走开，走开了还要打电话假装自己根本没有看到跑过来接自己回家。 天吶！ 施亦青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沈叔叔。」 「嗯？」 施亦青放下筷子，跟沈牧坦白：「其实今天在展览馆我碰到我妈妈现在的丈夫了，因为他和林青华认识，所以我才有机会和林青华说话的。」 沈牧点点头，装作不在意道：「哦……他来永南市干什么？」 施亦青：「不知道呢，没问。」 沈牧：「你妈妈来了吗？」 施亦青：「嗯……也没问呢。」 沈牧忍不住笑了：「你就只顾着和你的偶像说话了啊。」 施亦青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一下。 「沈叔叔，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沈牧问。 施亦青想了想，自己也说不明白，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不知道，就是不想让你知道。」 他怕沈叔叔吃醋，伤心，他不要沈叔叔觉得别人比他好。 沈牧：「好吧。」 施亦青悄悄把手伸过去，用食指轻轻勾住沈牧的手指，蹭蹭他撒娇：「沈叔叔，你别生我的气嘛。」 「我没生气。」沈牧笑，反手握住施亦青的手捏一捏松开。 「那你刚刚怎么那样看着我？」沈牧也有点犹豫要不要说。 施亦青又抓住沈牧的手：「说啦。」 沈牧眨眨眼：「我在想我们阿青怎么还没有长喉结也还没有变声呢？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长喉结了。」 施亦青：施亦青真的被伤害到了，就像小时候被沈牧说个子矮的时候一样。 他潜意识里认为男孩子就要长得高，要像沈叔叔一样高高大大的，特别有男子气概。 而现在，在沈叔叔已经完成男性生长发育的时候自己什么都还没有，他捏着手里的牛奶杯，咬紧了牙齿。 第二天是周日，施亦青上午去上完课，背着画板在等公交的时候还无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脖子。 这时候停靠的公交车开走，施亦青看到街对面有一家网吧。 施亦青犹豫了三秒钟，转身去过马路。 他没有去过网吧，没成年上不了机子，但是听同学说过小网吧都可以浑水摸鱼进去的，只要给钱老闆就给进。 施亦青左右张望一下，走了进去：「老闆，我想上网。」 老闆是个染着红色杀马特头的男人，上下看他一眼：「两块钱一个小时。」 施亦青紧张到捏拳头：「我要上一个小时，老闆。」 这一看就是不打游戏的学生客户，老闆从抽屉里掏出一张身份证刷一下，接过施亦青的两块钱跟他说：「13号桌。」 施亦青外表是典型的乖乖仔，在香菸瀰漫的小网吧里看起来格格不入，他紧张得要死还是装作镇定，终于找到了13号桌，他小心翼翼地把画板放在桌子下面正要弯腰去开主机。 这时候不小心碰到滑鼠，也许是上一个人没有关机，屏幕一下子就亮了。 施亦青呆呆的看着桌面上播放器里的画面。 ——昏暗的画面里两个男人纠缠在一起，他们是，赤裸的。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纯真 为什么会梦到两个男人 因为太过震惊导致施亦青连话都说不出来, 赶紧坐好把这个在线的播放器关掉。 施亦青心脏怦怦跳，虽然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但还是觉得很慌张。 也在电视上看到过男女亲热的画面, 虽然没有这么但是心里都是知道的, 不过……两个男人怎么会这样？ 施亦青右手搭在滑鼠上, 在电脑屏幕上游移，那是一个网页搜索结果页面，搜索框里的字是：公路电影无删减。 这个电影就就叫《公路电影》，施亦青按下左键点进其中一条搜索连结，是一个论坛，有人放了一个连结，说自己找到《公路电影》的一个无删减在线连结, 分享给大家。 论坛的名字施亦青没有听说过, 看页面就挺简陋的, 但是里面活跃的人挺多。 他们在讨论着一些施亦青看不太懂的话题, 一些看不太懂的字眼，还有一个施亦青听说过的地点。 ——湖滨公园。 施亦青本来是要来查自己为什么还没有开始发育的, 但是莫名其妙在论坛里看了好久。 同性恋。 在施亦青意识到这个之后立马关上了那个论坛，他的心脏怦怦跳，里面露骨的交流和暴露的图片给从没有关注过这些的施亦青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后来在电脑上搜索到的为什么他十二岁了还没有长出喉结没有开始变声的原因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脸颊很烫。 很快就到了下机的时间，老闆问他还要不要续时间, 施亦青脸蛋红红：「不用了。」 第66页 他背起书包和画板逃一样的跑了。 在公交车上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施亦青把还在发烫的脸贴在公交车玻璃车窗上，企图以此降温。 但好像没有什么用。 还是被沈叔叔发现了，沈牧伸出手用手背贴在他额头上：「没发烧啊。」 施亦青别别扭扭地避开沈牧的手：「热……」 沈牧也没有多想, 施亦青吃完晚饭也不看电视了, 钻进房间里睡觉。 今天在网吧看到的东西让他大脑超负荷运作, 甚至比运动了一天还要累。 夜里施亦青感觉得到有人开了他的门进来，站在床边用手温柔地在他额头试探，但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做梦了。 梦到了那两个赤裸的男人，当时画面是暂停的，施亦青也直接关掉了没有继续看，但是在梦里，他们动了起来。 十二岁的施亦青，虽然还没有长出喉结，但是迎来了第一次梦遗。 他慌乱地看着自己的内裤，换了一条新的然后把那条扔进脏衣篮里，神色慌张地吃完早餐背上书包和林潋一起去坐公交。 「阿青，等我洗完碗送你们！」沈牧在厨房喊。 「不用了！」施亦青几个楼梯并作一步飞快下楼去。 沈牧不由得疑惑，怎么了这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怪怪的。沈牧一边想着一边把厨房收拾干净，看了看手錶还有时间就把衣服先洗一下。 他拿了两件自己换下来的衣服，然后走进施亦青的房间，照例去他的脏衣篮里拿衣服。 一开始并没有仔细看每一件衣服是怎么样的，只是囫囵拿起来，一边走一边挑出内裤准备手洗，其它的丢进洗衣机。 大概在四年级之后施亦青就要求自己洗自己的内裤了，晚上洗澡之后会顺便洗掉拿去晾晒，偶尔来不及洗才会扔在脏衣篮里，沈牧就会顺手洗掉。 沈牧启动洗衣机之后拿着小盆放在洗手台，正准备开水龙头的时候余光瞥到裤子上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他拿起来一看，顿时忍不住笑了一下。 合着这小子今天着急忙慌的跑了是因为遗精了。 沈牧洗好了衣服晾晒好才开车去上班，路上想着得找机会跟他科普一下生理知识。 施亦青和林潋被挤在公交车角落，上班上学的人特别多，脸几乎都要贴在车窗上。 「阿青，干嘛不要沈叔叔送啊，公交车挤死了。」林潋说。 施亦青发着呆，嗯了一声。 林潋：「嗯什么？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施亦青嘆口气，他也觉得自己现在奇奇怪怪的，不是因为遗精，这些生理知识老师上课是有讲过的。 他心里乱是因为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 他是一个男孩，为什么会梦到两个男人，而不是一男一女。 下车之后施亦青还是魂不守舍的，搞得林潋都有点害怕了。 于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林潋特地来找施亦青，准备在吃饭的时候开导开导他。 施亦青心不在焉地上了一上午的课，跟着林潋一起去食堂。 三中的食堂伙食相当不错，很多家里住得很近的学生都不回家吃饭直接去食堂吃，导致食堂总是很拥挤。 施亦青今天状态不对，没有带饭卡，正好刷林潋的，两人排队去打了今天的黄焖猪蹄饭找了个位置坐下。 「阿青，你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嘛。」林潋非常贴心地给施亦青开了一罐可乐。 施亦青很自然地接过来喝一口：「没事啦，就是有点没睡好。」 林潋：「一点都不像。」 施亦青拿着筷子在饭菜里戳戳，想了一会儿，问她：「你知道湖滨公园吗？」 林潋：「知道啊。」 施亦青眼神一亮，难道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所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去过吗？」 林潋：「很小的时候去过吧，就一个很小的公园，也没有什么娱乐设施。」 施亦青反应过来，林潋说的知道，是知道它的位置和它的存在的那种知道，和那个论坛里说的不是一个意思。 同性恋，到底是什么？ 还在为自己的那个梦烦恼的施亦青下午就收到了让他可以转移注意力的消息，美术老师告诉他，开学的时候帮他报名的青少年美术比赛通过初赛了。 这意味着他可以再参加决赛，并且有机会去西江市参加现场的颁奖典礼还有大师交流益智赛。 全国青少年美术比赛上上一届就是在永南市举办的，那时候施亦青还只是刚入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 从去年开始比赛新增了一个大师赛，大师赛会有很多知名的画家参与，能够得到和大师交流的机会让参加的人更多，难度也更大了。 施亦青是努力的小孩，他学习成绩一般，已经想好了到高中成绩还不行以后就走艺考的路子，只要他能继续进步，六年后的高考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一放学施亦青就在校门口看到了沈牧的车，高兴得拉上林潋的手就跑过去。 「沈叔叔，你怎么来了？」 沈牧最近忙，不是施亦青去厂里找他，就是他自己回家去。 沈牧看到林潋也在，让他们赶紧上车，车子启动上路之后他才说：「后面一段时间都不会那么忙了，我都来接你。」 第67页 施亦青跟沈牧说了作品入围的事情，沈牧高兴得笑出一口大白牙：「那我们得出去吃点好的庆祝一下。」 「我还要回家呢。」林潋说：「爷爷说晚上舅舅一家会来做客。」 最后还是先把林潋送回家去，两人才开着车去城市的另一头吃施亦青很喜欢的一家云南菜。 施亦青基本不挑食，都能吃，但是某个时期会特别迷恋某一样东西。春天的时候格外喜欢各种腌制的小菜，夏天就变成酸辣口的云南菜了。 大部分时候沈牧能够跟着施亦青的口味精进自己的厨艺，但是像云南菜这种使用大量特色香料的菜就无能为力了，最多能努力做个五分像。 自己做不了，就经常带施亦青出去吃。 永南市的云南菜馆子不少，但是吃了一遍下来施亦青还是最喜欢那家。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在路上耽搁了一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听老师说进决赛就能见到很多有名的画家呢。」施亦青一边下车一边跟沈牧说。 沈牧锁上车：「到时候我请假陪你一起过去，跟你妈妈说过了吗？」 施亦青：「没有，妈妈已经好久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了。」 「你可以主动给她打呀。」 施亦青瘪嘴：「她应该很忙吧。」 沈牧笑笑，照例摸摸他的头：「小气鬼阿青。」 施亦青：「哼，说话不算话。」 施亦青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暑假的时候谭晓丽主动给他打电话说她看到有个国外很有名的画家在她生活的城市办展览，她手里有票让施亦青过去看。 说好的一起去看的，为了这个画展施亦青和沈牧约定好去看九爷爷都没有去，沈牧把他送到火车站送他上了车。到了那边谭晓丽却临时有事情，把票给他之后就匆匆走了。 施亦青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看了展览，回程的票是第二天的，他看完展览就自己回谭晓丽定好的酒店呆了一晚上。 因为怕沈叔叔担心，施亦青没有跟他说，第二天到了时间就坐火车回去了。 这还是后来谭晓丽打电话过来跟沈牧说让他帮忙劝劝孩子别生她的气，沈牧才知道的。 沈牧没有责怪谁，只是跟施亦青说：「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立刻给叔叔打电话，我一定会出现在你身边的。」 施亦青没有太难过，只是不怎么想搭理妈妈了而已。 今天不是周末，这家餐厅的人并没有那么多，找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 施亦青在兴致勃勃地说着决赛的题目下周就出来了，一个月之后寄送，两周后评选出结果，如果真的能拿奖的话就可以去参加现场大师会。 他激动开朗的样子和昨天晚上真是天差地别，沈牧给他倒了一杯果汁，心里默默对比着两个状态的施亦青，想到即将步入青春期因为梦遗害羞得落荒而逃的施亦青就觉得很可爱，忍不住低头偷笑。 小孩子就是这样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要是能再见到林青华就好了。」施亦青说着，抬头看沈牧，发现他在偷偷地笑。 施亦青直觉他肯定是在嘲笑自己。 「沈叔叔！」 沈牧坐直：「怎么了？」 施亦青：「你是不是在笑话我？」 沈牧：「没有啊，怎么会。」 现在的施亦青和刚到西关街的那个怯生生的小黑球完全不一样了，他敢说出自己的不满，敢和沈牧顶嘴开玩笑。 「那你笑什么嘛……」但他是不会跟沈牧说重话的，他不捨得真的跟沈牧闹。 菜还没有上来，沈牧看看周围只有他们这一桌之后才温柔开口：「沈叔叔想跟你聊一点男人之间的事情。」 施亦青心一紧，脑袋里立马就浮现出那个电影画面。 「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不懂就问：男人之间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第32章 纯真 「一会儿送孩子回去睡觉我再出来。」 不会是自己去网吧的事情被沈叔叔发现了吧？男人之间的话题是什么意思啊？ 施亦青胡乱想着, 磕巴着说：「好……好的。」 沈牧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有点不自然，他喝口水说：「你们学校有上生理课吗？」 施亦青：「啊？」 「生理课, 就是会讲一些生理上的知识, 比如梦遗、性冲动什么的。」 沈叔叔一本正经地说着, 施亦青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假装看窗外偏着头说：「讲过。」 沈牧：「那你知道这是正常的对不对？」 施亦青：「嗯。」 沈牧：「那今天早上你慌忙离开家里，不让我送你是不是因为这个事情？」 施亦青回想一下，沈叔叔怎么会知道？随后想到了他慌忙之中扔进脏衣篮里的裤子。 「不是，我只是，只是和林潋有话要在路上说。」 沈牧没有再继续聊这件事，但是心里有了另一个想法。 孩子是不是早恋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 沈牧就不可抑制地去想, 仔细想来施亦青和林潋的关系真的很好, 一般男孩女孩到了这个年纪都是不愿意跟异性玩的, 但是施亦青和林潋不但没有一点疏远，反而关系越来越好。 但是他不敢问出口。 这他没经验, 不知道该怎么引导啊。再说了万一不是，施亦青肯定会不开心的。他是多敏感的小孩，不怕他闹脾气，怕的是他藏在心里自己发酵。 第68页 这事儿就这么搁置了, 沈牧偶尔看到施亦青和林潋又约着出门的时候就会想起来这事儿，然后站在阳台上嘆口气忧伤一会儿。 这段时间是施亦青为了准备自己的决赛作品经常埋头在房间里一待就是一上午，不到吃饭的点都不动弹，甚至连厕所都不上。 老父亲一样沈牧只能尽量在家里保持安静, 做好饭之后轻轻敲他的门让他出来吃饭。 功夫不负有心人, 国庆前, 决赛评审结果出来了，施亦青成功入围拿到大师奖的银奖。 按赛事组的通知，两周后前往西江市参加颁奖典礼和交流会。 沈牧的厂里刚好忙完了一阵，周末开车陪施亦青过去。 那天起了个大早，一开始施亦青还兴奋地叽叽喳喳说话，上高速没多久就在副驾驶呼呼大睡了。 沈牧瞥他一眼，无奈地笑笑。 路上在服务区休息吃饭，两人面对面坐在食堂里，施亦青一边吃面一边听沈叔叔在跟别人打电话。 「是好久没见过了。」 「好啊，那你找个地方，见面喝一杯。」 「是嘛，恭喜你。」 「我还好，嗯，是的，不能这么说，是我自己想这样做的。」 电话挂断的瞬间，施亦青就问：「是谁啊？」 沈牧放下电话，笑着说：「一个老朋友。」 施亦青：「哦，好吧。」 他有点不开心了，因为电话那头跟他说话的人语气很亲密的样子。 「沈叔叔，你今年是不是有28岁了？」施亦青突然问。 沈牧嗯了一声：「怎么了？」 「没什么……」 28岁，好像是很多人该结婚的年纪了，施亦青刚到永南市的来时候年纪还小，那时候就有好多人给沈牧介绍对象，让他去相亲。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停了好几年，没什么动静，这两年又开始了，到沈牧家来上门给他介绍的人越来越多。 虽然沈叔叔自己没有想要结婚的迹象，但是施亦青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惕。 颁奖典礼在西江市的少年宫礼堂，沈牧和施亦青在附近找了个看起来还不错的酒店，进去一问，说只有两个大床房了。 施亦青转头看看沈牧，沈牧说：「我们去别家问问。」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睡过了，倒也不是尴尬什么的，就是习惯了分开睡之后再突然一起睡会不习惯。 沈牧倒还好，他不觉得有什么，在他眼里施亦青就是个孩子，他养着施亦青，不管多大他都是个孩子。 而施亦青经过网吧事件之后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觉醒了，他开始知道什么是「有别」。 以前沈叔叔会跟他说男女有别，他长大之后要注意这些，就算是林潋那样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也要注意，这是对对方的尊重。 而那次在网吧的意外让施亦青开始知道，男男也有别。 虽然身边的同学朋友都不会在意这个，但是施亦青在意。 跟着沈牧出去，问了旁边两家酒店，居然是满房的，一问这个周末少年宫里除了青少年绘画大赛，还有个舞蹈大赛，这两家价格更实惠些，早就被订满了。 沈牧听完，拉着施亦青就往外走。 「赶紧去把刚刚那个订了。」 施亦青被沈牧拉着走，有些为难道：「要不我们再去问问别家吧。」 沈牧：「估计情况都差不多，这家条件还好一些。」 他没有察觉到施亦青的扭捏，飞速回去订房间，果然，已经只剩下一间了。 施亦青背着自己的书包跟在沈牧后面，沈牧拿着门卡去按电梯。 进了电梯，沈牧才从电梯里的倒影发现他的小阿青低着头闷闷不乐，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怎么了？」沈牧转身问他。 施亦青马上站直假装正常，笑一下说：「没有。」 在酒店休整之后两人一起出去吃饭，吃饭的时候施亦青又听到沈牧在接电话，他好像在这里有很多熟人的样子，消息一传开，个个都要约他吃饭。 「这次有点匆忙，是陪着侄子过来参加颁奖典礼的，下次一定。」沈牧说着，抬头看施亦青。 「对，大师奖，我也觉得很厉害，孩子很乖的，好啊下次你来永南，请你吃饭。」 施亦青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微笑，他知道沈叔叔在和朋友夸奖自己。 他喜欢沈叔叔这样子，他想做更多让沈叔叔骄傲的事情。 颁奖典礼是下午四点开始，结束之后赛事组会安排就餐，晚上还有座谈会，会有着名的画家和大学老师过来和获奖选手聊天分享。 施亦青终于在这里又见到了林青华，但是让他震惊的是见到了江晚老师。 江老师在施亦青五年级的时候就离开了城关三小，听说是离开永南市了，但是具体的也没有人知道。 施亦青一直就觉得江老师很不一样，她和学校里的其他老师都不一样，也和很多二十多岁的女性不一样。 但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 江晚也看到了他，因为提前看过获奖名单所以并不惊讶。 当初给施亦青报班这个事情还是江晚建议并且帮忙挑选课外班的，沈牧就带着施亦青去跟江晚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江晚对沈牧说。 她今晚穿了一条红丝绒的裙子，清雅中带着妩媚。 第69页 施亦青有点诧异，江老师的这句话好像是在说她和沈叔叔一直都有联繫的样子。 他们怎么会有联繫呢？ 施亦青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一方面，他看看江老师又看看沈叔叔，俊男美女，看着确实很……般配。 沈牧今天穿着白衬衫西裤，汽车厂的小轿车业务现在很多都是沈牧在对接，他购置了很多适合出席正式场合的衣服。 他身材本来就好，当过兵，身姿挺拔正气十足，穿衬衫西裤看起来就很风度翩翩。 他笑着和江晚握个手：「最近怎么样？」 江晚也笑：「如你所见，非常好。」 接着看向施亦青，「阿青都长这么高了，越来越帅。」 施亦青不好意思地笑笑：「江老师好。」 「老师看过你的作品了，很不错，阿青，想不想见一见林青华老师，我带你去见见。」江晚问。 施亦青抬头看沈牧，徵求他的同意。 沈牧点点头，说去吧。 施亦青跟着江晚往另一边走，沈牧就在原地看看这里展出的其它获奖作品。 施亦青跟在江晚身后，问她：「江老师，你现在在哪里教书呀。」 江晚比现在的施亦青还要高上一点，又穿着高跟鞋，微微低头回答他：「老师现在不在学校里了，在做策展人。」 「什么是策展人？」 「就是负责给展览构思组织，策划整个展览，管理人员的工作，我做的是书画作品这一块。」 施亦青大概明白了，说一声：「好酷。」 江晚笑笑：「阿青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施亦青还真的没有想过，目前能想到的就是上哪所高中，想了想还是诚实地跟江晚说不知道。 「现在成绩怎么样？」江晚一边往前走，沿路和熟识的人打招呼一边问施亦青。 施亦青如实回答：「还是一般，在重点班吊车尾，属于鸡头凤尾那一块的。」 江晚笑，小学认识施亦青的时候还是个敏感害羞、会因为自己成绩不好而难过的小男孩，现在已经长这么大，还能调侃自己成绩了。 很容易就能找到林青华，因为总是一堆人围着他。施亦青不知道江晚在圈子里是什么地位，但是她沖林青华打招呼的时候林青华立马就和旁人示意等会儿聊之后就过来了。 林青华也看见了施亦青，他还记得这个小孩，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了。 施亦青主动打招呼：「青华老师好，我叫施亦青。」 林青华：「我还记得你，今晚玩儿得开心吗？」 「您认识他？」江晚诧异。 林青华解释：「这是刘毅城家的小孩。」 他没有明说，但是这么说江晚也明白了，刘毅城圈内人都认识，算是做得比较大比较商业化的收藏家，熟人都知道他再婚了前妻有个小孩。 「没想到还有这个缘分。」 施亦青乖巧笑着，没想到江老师和他们也都认识。 林青华不是这次比赛的评委，只是作为特约嘉宾过来参与一下，像他这种已经做到行业顶尖的画家产出作品变少之后就会开始关注年轻一代的发展。 他是看好施亦青的。 「也许你需要更好的教学。」林青华说。 施亦青坐在林青华旁边：「我有在上课的。」 林青华：「我指的是更适合你，更高级一些的教学，不是少年宫的周末课外班。」 施亦青微微低头，没有说话。 沈叔叔其实有提过给他找个更好的培训班上，但是永南市这一类的教育资源不怎么好，倒是这两年影视行业发展得很好，很多影视相关的培训机构。 要是说没能找到好的，总觉得下面聊天的走向是去别的城市，去跟你妈妈之类的话题。 正当施亦青不知如何接话的时候林青华又开口说：「不过现在还早，先学习，学知识、学感受生活、学感受情感。」 他的话不深沉，但是施亦青却没能完全理解。 这三样学习，不是每个人都在做的吗？ 后面林青华又跟他聊了一些画画有关的事情，直到晚上十点多才结束，已经又好多家长学生走走了。 施亦青回头找沈牧的时候看到他在阳台上打电话，走近的时候施亦青下意识地放轻脚步。 他听到沈叔叔说：「好，一会儿送孩子回去睡觉我再出来。」 作者有话说： 沈牧，不守男德（bushi 第33章 纯真 「你不会抛弃我吧。」 什么人是要背着我偷偷出去见的？ 施亦青微微眯眼, 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的往后退几步，退到走路的动静不会让沈牧听到的距离之后深呼吸一口气，自然地往沈牧的方向走。 刚好沈牧挂了电话, 转身就看到施亦青朝他走来, 他笑着把手机放进裤兜里跟施亦青说：「聊完了？」 施亦青：「嗯, 咱们回去吗？」 沈牧：「回去吧，累不累？」 他熟练地在施亦青头上轻抚一下，然后把手搭在施亦青的肩膀上和他一起往外面走。 走到下榻的酒店只需要十分钟，路上沈牧看着街边小摊的烧烤问施亦青饿不饿？ 施亦青想到刚刚听到的那个电话，明明不饿的他跟沈牧说：「有点。」 「吃点儿？」 第70页 「好啊。」 施亦青点了鸡翅和牛肉，还有一点蔬菜，烧烤制作需要时间, 他们就在街边的简易桌子边坐下。他以为沈牧会着急, 因为他约了人, 但是沈牧看着一点都不着急, 他也没有焦急地拿出手机通知和他约好的人说会晚点到。 「沈叔叔。」 沈牧正抬头看老闆烤肉，转头看他：「嗯？」 施亦青其实不知道说什么, 他脑袋里很乱。 他很清楚的知道很多人喜欢他是因为他乖，他懂事，他收到过最多的夸奖就是「孩子真乖」。他绝对是个乖小孩，不管是内心还是表面, 他都没有那种青春期小孩的那种叛逆念头，他不会欺负女同学，不想逃课，不喜欢打游戏, 不喜欢在街头巷尾浪荡。 就算学习一直不怎么样, 他也每天都按时上下课, 作业也按时完成。 从前他不懂为什么，但是现在明白了，他是用这样的「施亦青」去换取别人的宠爱。 而这样的交换，在沈叔叔这里也是成立的。 尽管沈叔叔对他的宠爱比别人要多得多，但是他也没有信心沈叔叔会永远爱百分之百的他。 沈叔叔说过，每个人都有秘密。 这就是施亦青的秘密，就算是沈叔叔，他也不会百分百地把自己展露出来。 可是刚刚，他突然想要任性一下，想问沈牧你要去见谁。 没等到施亦青的回答，沈牧就自然地开始动手拆烧烤摊提供的一次性餐具，他拆好一个放在施亦青面前，「怎么了？」 施亦青笑笑，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盯着沈牧看。 「干什么，怪怪的你。」沈牧笑。 这时老闆先上了烤好的牛肉串，沈牧就拿两串递给施亦青。 施亦青接下牛肉串，他和沈牧说：「现在又感觉不太饿了，沈叔叔。」 沈牧抬眼看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恼意，无奈又宠爱地笑一下说：「剩的我吃。」 施亦青马上又开心了，他喜欢沈叔叔这样无条件的宠爱。 他永远不会跟自己说不饿你还点那么多。 施亦青吃了一小半，剩下的都是沈牧吃的，吃完慢悠悠地晃悠回酒店，他看着一点都不着急。 施亦青就在想，他是真的不着急，觉得陪伴自己比见朋友更重要还是因为怕表现得着急会引起自己的注意呢？ 回到酒店施亦青和沈牧轮流沖了个澡，施亦青洗完就趴在床上装睡着。 沈牧出来的时候看施亦青已经睡着，便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怕吹风机吵醒施亦青，只用毛巾草草擦了一会儿头发。 然后背对着施亦青扯下浴巾，开始穿衣服。 施亦青趴着，只有一只眼睛露在外面，窗帘缝隙里射进来的光完美地刻画出沈叔叔的优越的身材曲线。 他想：等我成为像沈叔叔一样的大人之后，也要做这么温柔的人，宠爱他。 沈牧出门去了，他关上酒店房门的瞬间，施亦青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光着脚走到窗边，看沈牧走出酒店大门，他伸手在头上抓了两下未干的头发。 施亦青没有开灯，就在窗帘缝隙里看着，看沈牧在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离开。 他没有开车，可能是要去喝酒。 施亦青完全没有睡意了，他在房间内来回走了好几遍，脚掌踩在瓷砖地板上，凉意上涌。 他开了酒店的灯，站在窗边看着宵夜摊上还在喝酒的客人，他们默默碰杯，他们高声谈笑，他们借着醉意胡乱发疯。 施亦青还没有喝过酒呢。 沈叔叔说成年之后会陪他喝第一次。 现在是十二岁，还有六年。 等沈牧等到凌晨三点，他看到一辆奔驰停在酒店门口，沈牧从汽车后座上下来，他第一时间就抬头看四楼，发现窗口是亮着灯的。 沈牧有些紧张地皱眉。 「沈牧。」曾经的同学肖遥也从后座下来，喊他。 沈牧转头，他们喝了一点酒，代驾酒坐在驾驶位上，肖遥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没什么，那我先上去了，下次来永南联繫我。」沈牧说，他着急上楼去，房间的灯是开着的那说明施亦青醒来了或者醒来过。 肖遥说好，悄无声息地靠近沈牧，笑得有些暧昧：「希望能很快再见面。」 沈牧突然有些抗拒，不自觉地拉开距离，礼貌地笑一下：「再见。」 他和肖遥是大学同学，也是沈牧认识的第一个有相同性取向的朋友，肖遥就是那种坦然接受自己性取向并且肆意活着的人。 他家里有钱，自己长得也不错，父亲去世后继承家族产业开始做生意，以他的条件，想钓男人轻而易举，是个情场老手。 但是他心里永远有个位置给沈牧留着。 沈牧明确的拒绝过他，他对肖遥没有感觉，或者说很多年以来沈牧对男人女人都没有什么感觉，更不会把朋友发展成恋人。 肖遥外放但是脆弱，沈牧隐忍但是坚强。 所以肖遥一直觉得他和沈牧的性格彼此互补，更何况沈牧的外表对很多0来说真的是天菜。 他不急于得到沈牧，做朋友也可以。 只是这次见到沈牧，总觉得他什么地方变了。 他看着沈牧略带匆忙地走到电梯口，上了电梯，转身坐回车里，他还有下半场，跟代驾说：「去mai-club。」 第71页 施亦青计算着沈牧到达房间的时间，幽怨地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头发乱糟糟的，等沈牧刷卡开门进来。 「阿青。」沈牧进门第一眼就和施亦青对视上。 施亦青抬起头，他没有哭，但是眼神里的幽怨和害怕呼之欲出。 「沈叔叔，你去哪里了？」 愧疚感充斥着沈牧的内心，他把房卡仍在玄关柜上朝施亦青走过去。 「我……出去见了个朋友。」 施亦青眼神收敛，换成委屈：「你不告诉我，我以为你……」 沈牧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在乡下被欺负被抛弃的施亦青，痛心的坐到施亦青旁边伸手给他整理一下头发：「太晚了，所以。」 他心虚了，他自己知道不是因为太晚了，不告诉施亦青偷偷去只是因为他知道肖遥这个朋友的特殊性。 自从有了施亦青，他比从前更加用心的掩藏自己的性取向。 怕施亦青接受不了，怕他「学坏了」。 施亦青微微低头，细嫩泛着红晕的两只缠在一起不说话。 沈牧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看到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心疼地拉着施亦青坐上床：「怎么不穿鞋？」 施亦青还是不说话。 「冷不冷？」沈牧伸手去摸施亦青的脚，脚底冰凉。 他立马拉过被子盖住施亦青的双脚，为自己偷偷出去见朋友把施亦青一个人留在酒店里的行为自责。 施亦青缓缓抬头看沈牧：「沈叔叔。」 沈牧看着他的眼睛：「嗯？」 施亦青压着嗓子，用那种疲惫的声线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去哪里了不告诉我。」 他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正中沈牧的软肋，他抿抿嘴：「好。」 施亦青终于展露笑容，得逞般嘿嘿笑一下，翻身滚到自己的位置拉好被子盖上。 「困了吗？」沈牧问。 施亦青点点头。 沈牧也脱掉自己的衣服裤子上床，关上灯之后拉着被子盖自己肚皮。 「对不起啊。」 施亦青转头看沈牧，黑暗中泛着水光的眼睛弯起：「沈叔叔。」 沈牧：「嗯？」 施亦青：「你不会抛弃我吧。」 沈牧心脏一缩，心疼得无以复加：「不会。」 「晚安，沈叔叔。」 他得逞了，现在的施亦青就像一条狐狸。 他们现在早就不会抱着睡觉了，大概任何一个像施亦青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不会再跟长辈抱着睡觉，施亦青也会觉得抗拒，这是一种没由来的改变。 他和大家一样，这个年龄的孩子，只在乎「心理占有」。 很长一段时间内沈牧都没有再和朋友单独出去会面过，一是汽车厂的工作越来越忙，二是他总是会想到施亦青独自在家里等待他的可怜样子。 —— 「多少了？」施亦青紧紧贴着墙壁，总忍不住想要踮起脚尖，想要自己的身高再高一点。 沈牧温热的大手按在施亦青肩膀上，让他老实一点。 「164cm了，不错。」 沈牧心满意足地放开施亦青，弯腰打量施亦青。 施亦青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怎么了。」 沈牧笑，昂起头给施亦青看他的喉结：「我们阿青的喉结也长出来了，怎么还是没有变声呢。」 施亦青摸摸自己的脖子：「老师说了，男生在十四岁到十六岁才是变声期，我才十三岁，不着急。」 科学总是没错的，施亦青这次终于能反抗沈叔叔了。 沈牧放下尺子，凑近施亦青笔直地站在施亦青面前比划：「很快就有我这么高了。」 施亦青得意洋洋，「那肯定呀。」 2008年如期到来，元旦是和沈叔叔和湘君阿姨在九爷爷那里过的，今天二号，沈牧赶紧给他把身高记录下来。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放寒假的那天沈牧带着施亦青去吃了一顿羊肉火锅，热气蒸腾的火锅店里雾气飘渺，施亦青吃得浑身发热。 店里有很多好友和一家子聚餐，聊天的声音不绝于耳，施亦青和沈牧就隔了一个餐桌的距离，却有种朦朦胧胧的浪漫感觉。 「今年的冷得好早。」施亦青一边夹羊肉一边说。 沈牧用漏勺捞羊肉，方便施亦青夹，在氤氲的雾气中说：「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天气。」 火锅店里放着电视，喧闹的聊天声中夹杂着当地电视台的天气报导。 「自2008年一月中旬开始，长江流域开始持续出现特大风雪，安徽、江西……」 施亦青歪着头听着，随口说了一句：「看来不止永南市这样呢，沈叔叔。」 沈牧也没有放在心上，横竖不可能是冰河世纪来临，他和施亦青在一起，不需要参与春运，上班上学的地方也很近，不会影响到生活。 一起散步回家的时候施亦青拢紧了围巾，忍不住瑟缩着脖子。 「是不是不太暖和了？」沈牧伸手在围巾上摸了一下，感受到因为多次洗涤之后不够柔软的围巾。 「明天我们去商场逛逛，买个新的，湘君说这两天商场楼上的羊绒衫店里在做活动，顺便给你挑两件。」 施亦青微微撅着嘴，「沈叔叔……」 沈牧歪头看他：「嗯？」 施亦青：「你去年今年都没有给我织毛衣呢。」 第72页 沈牧一愣，随机哈哈笑一下，呼噜呼噜施亦青的头毛。 「知道了。」 这两年升职之后忙了许多，确实没有给施亦青亲手织毛衣，现在收入高了很多，每年都会给施亦青买质量好的毛衣，款式也比沈牧亲手织的要好看很多。 他以为，长大后的施亦青应该会更喜欢时髦的款式呢。 施亦青现在穿的用的都是好东西，同学之间时兴的运动品牌沈牧都捨得给施亦青买。 再加上谭晓丽那边经常出入香港，偶尔也会给施亦青寄她买的衣服鞋子。 在穿上面，施亦青总是穿着最好的。 没想到，他还是喜欢沈牧给他织的毛衣。 「那我们明天去买点毛线，正好快过年了工作不忙。」沈牧说。 施亦青马上就开心了，黏糊着贴过去抱住沈牧的胳膊，把脸贴在沈牧的肱二头肌上蹭蹭：「你最好了。」 原本计划好的早上去商场里买衣服买毛线，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醒来，外面已经冰天雪地。 「阿青！快起来看！」沈牧敲施亦青的门。 施亦青揉揉双眼，屋子里面挺暖和，他掀开被子，身上穿着薄款的棉质睡衣。 「怎么了？」 施亦青拉开门的时候就觉得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冬天的早晨很少会有这么亮的光线。 沈牧指着阳台让他往外面看。 「这么大的雪……」施亦青感嘆。 沈牧让他把外套穿上，两人往阳台走，推开阳台门的瞬间，冷空气扑面而来。 伴随着一个沉闷的巨物倒地声音「peng」地一下，街口处的电线桿子哐当倒地。 牵扯着电线一发不可收拾，连续倒了几根直到他们这个单元楼面前的这一根。 电线桿子倒下刚好砸到西关街诊所的门口，砸到门口的梧桐树，哗啦啦折断了许多。 沈牧下意识把施亦青捞进自己怀里。 随后楼上传来湘君靠地一声，湘君拉开阳台的门往下看，看到沈牧和施亦青，还有同样走到阳台的林潋。 湘君大喊：「怎么停电了！？」 第34章 纯真 「沈叔叔，你谈过恋爱吗？」 很快居委会就拿着大喇叭开始通知, 昨晚暴风雪过后大部面积结冰，永南市有很多地方的设施都被压垮了，其中包括很多电路设施。 沈牧也接到厂里的通知, 先停工两天。 暴风雪没有堵塞交通, 城市里想要处理道路积雪不难, 主要担心的是外出被高空积雪和冰砸到，才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街坊就开始在聊有人被冰块砸伤的事件了。 施亦青守在暖炉旁边看书，沈牧靠在沙发那头和住在厂里的员工打电话聊工作的事情。 停电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居委会说已经在紧急抢修，但是看外面这个情况不容乐观。 中午的时候又开始下雪, 如鹅毛一样漫天地下, 好像要把这个城市淹没掉。 沈牧打完电话, 手机电量见底, 好在年关时工作不多，有很多员工都住在厂里还能处理一些基本的事务。 「阿青, 中午想吃什么？」 施亦青抬头，下巴放在书上，眨眨眼睛说：「想吃焖面。」 沈牧便把手机放到桌子上说好，然后转身走进厨房查看家里还有什么食材。 施亦青也跟着走过去, 懒洋洋地靠在厨房的门框边看着。 「也不知道要停电多久，待会吃完饭要把冰箱里的食物都拿到阳台去。」沈牧自说自话着，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西红柿。 他突然转过头来：「阿青知道怎么做焖面吗？」 施亦青微微抿嘴笑，摇摇头。 沈牧：「想学吗？」 施亦青想了片刻, 再次摇头。 沈牧也笑, 眼睛笑得弯弯的, 他一点都没有责备或埋怨的意思，反而很满意这个答案。 「反正沈叔叔会给我做的，对不对？」施亦青说。 「对。」 施亦青看了一会儿，回到客厅去，继续趴在桌子上看书。 这个小小的两室一厅、小小的厨房是如此的温暖，尽管外面冰天雪地，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是害怕的。 直到晚上也没有修好电路，持续了一晚上的大雪让情况更加严峻，沈牧盘算着家里的食物，过一个星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他有囤食物的习惯，但是湘君没有，她工作很忙，又要调班什么的，经常在外面吃饭，家里就只有大米和面条。 坚持了两天老干妈下面条之后湘君终于忍不住下来吃饭了。 施亦青给湘君开门。 湘君穿着厚厚的摇粒绒睡衣，裹着棉被一样的羽绒服钻进家里。 「湘君阿姨。」施亦青问好。 不管他和湘君和林爷爷有多熟悉多亲密，他还是会在见面的时候真诚礼貌的问好。 湘君惯例捏捏他的脸，从怀里掏出一盒巧克力来：「给。」 施亦青喜欢吃黑巧，但是外面卖的大多是巧克力糖果，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过黑巧了。 「同事去国外出差给我带的，都忘记给你了。」湘君进门，跟在厨房做饭的沈牧招呼一声，脱了外套瘫坐在沙发上。 施亦青也坐过去，拆开巧克力包装和湘君一起分食那一板巧克力。 现在是下午六点半，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这个城市一片黑暗，只有窗口闪烁着微微烛光。 第73页 雪停了有一会儿了，但是风还在吹着，时不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阿青还记得非典那年吗？」湘君跟他闲聊。 施亦青点点头，想到和沈叔叔分开的那一个多星期，心里都是后怕。 这时沈牧炒好菜，一一端上桌来。 「吃饭了，阿青拿碗。」 施亦青说好，起身去厨房拿碗。 肉的储备还充足，但是蔬菜已经没了，现在只剩下青椒西红柿还有一颗大白菜。 湘君说：「我已经两天没有吃过绿叶子菜了。」 沈牧笑她：「让你平时不做饭，家里也不准备一些。」 「谁知道呢。」湘君说着，看向窗外感嘆一句：「这不会是世界末日了吧。」 施亦青：「那奥运会怎么办？」 沈牧和湘君都哈哈大笑，吃的东西都要发愁了，孩子还只想着奥运会。 施亦青从不在他们面前掩饰自己的天真和「无知」，他也笑着说：「说好了要去北京看奥运会的嘛。」 施亦青的乐观到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就被打击了，外面突然狂风大作，冰雹夹杂着雪花掉落，砸在楼下的车子身上bangbang响，施亦青被吵得睡不着。 家里的蜡烛储备不多了，所以到晚上八点基本就会上床睡觉。 横竖睡不着，施亦青从床头柜里摸出一个小电筒，本来想省着点用的，现在决定拿来看小说。 他的书柜是以前沈牧用过的，上面还有很多以前沈牧看的书，也有一些是沈牧朋友看过了之后送给他的，统统都堆在施亦青的书柜上面。 施亦青踩着地板走过去，举着手电筒在书柜上扫视一遍。 好多都看过了，只有几本前段时间沈牧刚带回来的几本二手书，是他厂里的同事的儿子淘汰不要的，但大多是政治题材的书。 施亦青的很多书都是二手的，这一点他和沈牧的想法一样，就是书本重要的是内容，新旧无所谓。 眼神在书柜上来回游移，施亦青在那几本政治题材的书里看到一本不一样的。 《死神爱听周杰伦》。 「这……」施亦青不是周杰伦的歌迷，但是在看到这本书的封面和名字的一瞬间被吸引了。 试问谁不想在停电的夜晚看一本恐怖小说呢？ 施亦青不是胆小的人，尤其不怕鬼神，但是小说的渲染实在是太逼真了，再加上总用周杰伦的歌来渲染氛围，而那些歌施亦青又都听过，看着看着耳边仿佛响起了周杰伦的歌声和旋律。 看到一半的时候施亦青腰背酸疼，因为看得太紧张了不敢动弹，保持着一个姿势太久所以骨头都僵硬了。 就在他准备翻个身的时候发现客厅传来一阵阴风，顺着门下的缝隙吹了他一激灵。 「沈叔叔？」施亦青第一时间轻声喊。 没有回应，他的声音还没有风声大呢。 施亦青一手拿着光线越来越暗的手电筒，一手拿着那本恐怖小说默默吞了一口水然后放下小说爬起来一点。 呼呼风声越来越大，施亦青还是下床了，为了不发出动静光着脚悄悄拉开门，风力更强了。 突然哐当一声，大风吹倒了放在电视柜旁边的一副画。 「啊！」施亦青还沉浸在恐怖小说的氛围里，被吓得立马蹲下把头埋在膝盖里。 「阿青？！」 沈牧穿着睡衣拉开主卧的门，借着阳台外面微弱的月光看到施亦青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施亦青闷声喊了一下：「沈叔叔……」 沈牧转头看看没关紧的阳台门，无奈笑笑走过来拉起施亦青，把他抱进怀里。 「没事，阳台漏风。」他在施亦青背上轻拍安抚。 施亦青抱着沈牧，他觉得害怕，但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因为被沈叔叔抱在怀里实在是太幸福了。 「怎么了？被吓成这样？」沈牧又心疼又觉得好笑，推着施亦青回卧室，点了蜡烛才看到床边的恐怖小说。 他哭笑不得道：「因为这个？」 施亦青被揭穿，抿着嘴挠头，还吸一下鼻子装可怜。 「真挺吓人的……」 「好了。」沈牧摸摸他的头：「睡觉吧，明天再看，我去把阳台修一修。」 阳台是个玻璃门，之前被别的小孩玩球砸出了一个窟窿，那时候还是夏天，沈牧就简单的修理了一下，贴了两层防水布一直过到现在。 没想到今天晚上风太大给吹开了。 施亦青上了床，刚躺下就被那本小说硌到肉，脑袋里全是小说里描绘的画面。 还是忍不住起床，跑到沙发上盘腿坐着。 「怎么不睡？」沈牧头也不回的问他，手上拿着报纸，准备先糊两层报纸，再从外面用塑料布糊上，顶过今晚再说。 施亦青看着沈牧：「我陪陪你嘛。」 沈牧笑，知道施亦青是害怕了，他也看过恐怖小说，看的时候觉得紧张刺激，但是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忍不住总去想里面的片段。 他说：「那今晚跟我睡吧。」 沈叔叔自然地说出这句话，施亦青得逞一般偷偷扬起嘴角，说：「好吧。」 整个客厅被冷风吹得冰冷，施亦青在客厅等沈牧把门上的洞修好之后才和沈牧一起去睡觉。 上次一起睡还是夏天的时候去西江市参加颁奖典礼。 第74页 施亦青想起那辆奔驰，那个故意亲近沈牧的男人，和沈牧隔着半米距离突然问他：「沈叔叔，你谈过恋爱吗？」 沈牧被吓了一跳：「你谈恋爱了？」 施亦青无语：「没有！」 「哦，」沈牧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好笑，支支吾吾一会儿说：「当然谈过了。」 施亦青立刻警觉，然后八卦地往沈牧身边凑：「什么时候啊？」 沈牧舔舔嘴唇：「读书的时候。」 施亦青：「怎么不在一起了？」 沈牧使劲地在脑袋里编，最后说了个最土的：「毕业了她要回老家发展。」 施亦青撇嘴：「好吧，就一个吗？」 「欸，施亦青。」沈牧罕见地喊施亦青大名，很是无奈地翻身成侧躺，看着施亦青说：「什么叫就一个啊？」 施亦青嘿嘿笑一下：「我们班的王志强都谈过两个了。」 沈牧：「……」 施亦青的坏笑越来越明显，搞得沈牧老脸一红，最后只能说一句：「你一个都没谈过呢！」 「哈哈哈。」施亦青乐得哈哈大笑，捧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原来沈叔叔也有不会的事情，他，不会谈恋爱，还不会编故事。 沈牧拉着被子把施亦青裹起来让他动不了：「臭小子，现在会取笑叔叔了是不是？」 施亦青：「我哪敢，我可是一次都没有谈过呢。」 沈牧涨红了脸，忍无可忍一个翻身整个人压在施亦青身上。 「施亦青！！」 「啊——」 作者有话说： 和非典比起来，这次显得好幸福哦（扭捏 第35章 纯真 必要的时候玉石俱焚两败俱伤。 或许是那本恐怖小说真的太吓人, 或许是因为暴雪没办法出去买新的门它总是在漏风导致家里很冷，这几天施亦青一直都睡在沈牧的屋子里。 沈叔叔的体温很高，像个人形的大暖炉, 施亦青总是忍不住把脚伸到沈叔叔那边去。 冰灾比预想的走得要晚一些, 但是一个星期左右的时候外面的道路都可以正常行驶了。 临近年关, 大家都要出去置办年货。 施亦青被包得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冰灾的来临打断了沈牧的织毛衣织围巾计划，现在用的是昨天去商场里买的。 他紧紧地跟在沈牧身后，拉着他的羽绒服衣角在农贸市场里转来转去，採买过年需要用的东西。 今年的新年註定会缺很多东西，腊肉、年糕等食物都是直接在外面买，一些能快速做成的就尽量自己做。 施亦青爱吃豆腐圆子, 沈牧就买了好多豆腐, 准备回去自己炸。 自己做的豆腐圆子用料比外面买的要好很多, 可以多放一点肉沫。 施亦青手上的袋子越来越多, 拎着各种食材，被人挤来挤去。 在沈牧买水果的时候碰到了熟人, 是沈伯伯和他妻子，是施亦青先看到的，他拎着好几个塑胶袋举手打招呼。 「沈伯伯！伯母！」 对方循着声音看过来，发现是施亦青和沈牧, 笑着往他们这边靠。 「好久不见了，小沈，阿青，来买年货吗？」 沈牧也笑着, 把围巾拉下来一点：「是啊, 沈大哥, 你们买什么呢。」 沈伯伯说：「我老婆说想吃车厘子，去超市看了没有，来市场看看。」 施亦青指着刚刚走来的方向：「那边有，刚刚在那个摊子看到了，沈伯伯。」 伯母一听就开心了，笑着说谢谢阿青。 这几年他们一起出去露营过很多次，沈伯伯和伯母没有小孩，又不喜欢和那些爱喝酒爱吹牛咋咋呼呼的朋友一起玩，就经常约着沈牧一起去。 沈牧身强体壮，什么都会，野外生存技能很强，做饭好吃话不多，施亦青乖巧懂事，长得好看，他们都很喜欢这对叔侄。 沈牧看他们手里也拿了不少东西，就说：「先忙吧沈大哥。」 沈伯伯：「行，这儿太吵了，过年你带阿青来家里玩。」 沈牧看向施亦青，施亦青眼睛笑得弯弯的，点头。 「好，我们去给沈大哥拜年。」沈牧说。 「那我们先走了，买了车厘子就回家了。」沈伯伯挽着妻子的手离开，但又迅速回过头来喊住沈牧：「上次你说你已经升职到车间主任了是吧。」 沈牧：「是。」 沈伯伯垂眼想了一下：「前不久有个做汽车行业的朋友问我有没有靠谱的零部件加工工厂，万征有吗？」 沈牧：「有是有，但是很少，万征是老牌厂子了，有子公司做，要么就是进口。」 沈伯伯点点头，说到时候来家里再聊。 「沈叔叔。」施亦青轻声喊。 「嗯？」 施亦青：「什么是零部件加工啊？」 沈牧：「嗯……就是现在很多汽车厂牌呢都是做汽车组装的，一辆汽车需要的部件很多，大的有底盘、发动机等，小的到车灯一个螺丝，需要的零部件很多，这些东西汽车公司没办法全部生产，需要从生产这些部件的公司採购，沈伯伯的意思就是问有没有生产这些的供应商。」 「哦……好吧。」施亦青默默点头。 因为沈叔叔之前是在总装厂工作，他就懂一点点汽车组装，背后的这些零件什么的完全不懂。 第75页 他抬头看着沈叔叔，觉得跟他解释这些的沈叔叔特别帅气。 这种在某个行业做到很了解，能够侃侃而谈的样子真的看起来闪闪发光，特别有男人味。 我以后也要这样，施亦青默默地想。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塞进车子里，又提着大包小包的下车拎回家，还有四天就是新年了，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沈牧把食材一一地分配安排好，又让施亦青去楼上看一下湘君在不在，让她晚上下来吃饭，顺便把她家祖传的豆腐圆子配方交出来。 过年之前照例是要大扫除一下的，下午家具器材店的老闆把沈牧定做的玻璃门送来，一起把新的门装上，紧接着就是着急地准备食材了。 湘君连上了两天通班，眼下乌青不停打哈欠，站在厨房里放调料。 施亦青和沈牧坐在餐桌边剥蒜。 「我说你就把配方交出来得了，每年这么来回跑你也不嫌麻烦。」沈牧说。 湘君异常坚持：「不行，我奶奶说了，传女不传男。」 施亦青：「湘君阿姨，那你要是没有小孩该怎么办啊？」 湘君：「住口！！呸呸呸！」 说完还要拎着生抽出来让施亦青一起呸。 施亦青乖巧：「呸呸呸。」 「还有你！」湘君沖沈牧抬抬下巴。 沈牧：「关我什么事儿。」 湘君：「你家阿青干的好事。」 沈牧无奈：「好吧，呸呸呸。」 湘君地传女不传男豆腐圆子配方沈牧还是没有搞到手，只能再次充当苦力，湘君在客厅美美看电视。 施亦青和沈牧并排站着，手上都是豆腐馅料，他们像两个流水线工人一样，快速地把馅料搓成圆子放进滚烫地油锅里。 看着豆腐圆子一个个被炸熟之后浮到油锅表面来，表面变得金黄后捞出，在旁边堆成一个小山。 非常治癒，非常有成就感，也非常的累。 站在原地一个多小时没有动的施亦青和沈牧一边活动肩背一边走出厨房，发现湘君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施亦青抬头看沈牧。 「嗯？」 施亦青：「怎么办？」 沈牧：「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施亦青想了想：「叫醒她，让她回家去睡别着凉了。」 「哈哈哈。」沈牧不由得笑出声，自家孩子是个不解风情的大直男呢。 沈牧伸出食指在施亦青面前晃了晃，神秘兮兮地说：「当一个绅士面临这种情况当然是找个毯子给她盖上，然后做好晚餐再叫她起来吃饭。」 施亦青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正准备回房间拿条干净的毯子过来的时候沙发上传来湘君幽怨的声音：「不用了，真正的绅士是不会在别人睡觉的时候哈哈大笑的。」 沈牧：嘿嘿。 施亦青：哈哈。 距离大年三十还有一天的时候，谭晓丽又给施亦青打了电话，想叫他过去过年，施亦青直接拒绝掉了，谭晓丽又说给他打一笔钱，让他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施亦青正在和林潋逛集市买水果，他说：「不用了妈。」 谭晓丽：「你有自己的银行卡吗？没有的话去办一张，以后妈妈每个月都给你打钱。」 施亦青嘆口气，手里还捏着老闆给的半个沙糖桔。 「没有，不用。」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给你钱你还不要。」谭晓丽恨铁不成钢道。 施亦青：「妈，你要是想给钱，就给沈叔叔，不用给我。」 谭晓丽压低声音：「妈妈的钱为什么要给一个外人，妈妈给你那就是你的钱，你自己收好了以后上大学工作了有一笔存款不好吗？」 「妈！」施亦青忍不住低声吼她：「沈叔叔会养我的。」 谭晓丽：「施亦青！」 施亦青心里已经很不耐烦，但是他是不擅长于对抗父母的人，他和谭晓丽分开这么多年，说实话亲情寡淡对她也没有太多期待。 沈叔叔没有让他吃过苦，面对谭晓丽的时候更冷漠了。 虽然谭晓丽偶尔的关心也会让施亦青感到温暖，但是他不喜欢谭晓丽要求他什么，更不喜欢她总是对沈叔叔充满恶意。 她好像一直在期待沈叔叔对他不好，然后她好站出来指责沈叔叔，再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做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弥补，好像这样就可以抹去她辜负施亦青的一点愧疚感。 可是施亦青心里的天平早已倾斜，他十三岁了，他懂什么是好和不好。 「妈，沈叔叔对我很好，我吃得好穿得好，每天都很开心。我不缺钱花，我也……也不埋怨你，你不用这样。」 施亦青说这番话的时候完全就是一个小大人的语气。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谭晓丽欲言又止，反覆几次之后也只是说一句：「好，但是阿青，妈妈永远是你的妈妈，你要记得，好吗？」 施亦青没说话，半晌之后才说：「妈，我要去买点东西，过两天给你拜年。」 他挂了电话，松一口气。 「怎么了？你妈又作什么妖了？」林潋手上拎着两袋东西，用肩膀撞一下施亦青问他。 施亦青：「别这么说她。」 「嘁，」林潋翻个白眼，很是不服气，忍不住再嘴一句：「你现在跟沈叔叔似的，就是脾气太好了，脾气太好会被欺负的知不知道？」 第76页 施亦青：「那不是还有女侠罩着我嘛，我只要会喊救命就行了。」 林潋：「滚！」 施亦青笑笑，跟上往前走的林潋，帮她拎比较重的香蕉。 他才不是什么脾气好被欺负的烂好人呢。 只是，大多数人还够不到施亦青想耍心眼的水平，他温柔的表壳下是谁也看不到的暗黑。 有他想要的东西时，这个长着蓝色眼睛的黑色小魔鬼会跑出来，告诉他怎样做才能得到。 这个时候可以撒谎，可以不择手段，可以伤害自己，可以伤害别人，必要的时候玉石俱焚灰两败俱伤。 对沈叔叔也一样。 所以在大年三十沈牧接到他妈妈的电话，说她年初五会回国来处理他姥姥留下的遗产，顺便过来看沈牧之后，施亦青手里的筷子应声落地。 他睁大双眼，眉尾下垂，小心翼翼地说：「沈叔叔，那我要不要……去九爷爷那里住几天？」 作者有话说： 黑化！黑化！！黑化！！（逐渐变态……jpg 第36章 纯真 「是，我死心眼，不像你，多聪明。」 施亦青这话一说, 沈牧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他和母亲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在他小学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三四年后母亲认识了一个外国人要跟着他出国结婚, 回来带走了弟弟沈松, 理由是父亲身体不好照顾自己都费劲, 沈松年纪还小不能跟着他们受苦。 这一走就是十年，那时候沈牧还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弟弟被带走后父亲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脾气也很不好，把家里和母亲弟弟有关的东西全都扔了，权当他们没存在过。 父亲很快就去世了，沈牧考上警官学院离开了永南市, 直到退役接了施亦青之后才回来。 「不用, 她回来会自己去住酒店的。」沈牧温柔地看着施亦青的眼睛。 施亦青睫毛都在下垂, 看着有点可怜：「可是……这是她家呀。」 沈牧正色, 抓住施亦青的胳膊：「这是我们家。」 他坚定又温柔的看着施亦青，见他还是很忧伤的样子, 心痛地把施亦青搂过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阿青，我和我妈的关系并不好，她回来的主要目的是处理姥姥的遗产, 只是见一面而已，别想那么多。」 施亦青嘴角有不明显的笑，点点头。 大年初五那天一早，沈牧把施亦青叫醒, 带他一起去机场接人。 本来沈牧说是自己去就行的, 可是施亦青说他也想一起去。 施亦青不是想讨好沈牧的母亲, 他只是想全程参与沈妈妈回来的时间，保证沈妈妈不会趁自己不在说点什么。 他要把控这个局面。 去机场的路上施亦青的心脏跳得比平时要快一些，他紧张了。 尽管他心里想得很好，也清楚沈叔叔会袒护他，但还是会紧张，他了解沈叔叔也了解谭晓丽，但是不了解沈妈妈。 他心里也期待沈妈妈是一个特别和善的人，但是事与愿违，沈妈妈是个穿着高档羊绒大衣戴着墨镜踩着高跟的强势女人。 「他就是施亦青？」沈妈妈墨镜都没有拿下来，她看着施亦青的眼神被墨镜遮挡，这让施亦青非常没有安全感。 沈妈妈叫杨雨，身高至少有一米七五，穿上高跟鞋，几乎和沈牧一样高，明明已经五十岁了，看起来还是挺年轻的，保养得很好。 施亦青点点头，露出一个微笑：「您好。」 「先上车吧，这么多人。」沈牧说着，接过杨雨手里的行李箱，推着施亦青往前走。 转身的时候施亦青刚好瞥到杨雨摘下墨镜露出眼神，他们对视上了，他们在打量着彼此。 施亦青主动去坐了后座，让杨雨和沈叔叔能坐在前面聊聊天。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杨雨穿个羊绒大衣有点扛不住，进了车子就说：「把空调打高一点。」 沈牧：「好。」 施亦青假装看着窗外，实则在听他们两个的对话。 虽然两人很多年都没有见过了，但是杨雨作为沈牧的妈妈天然的带着一种压迫气场。 她和谭晓丽完全不一样，谭晓丽是一边觉得对不起施亦青想要补偿他，一边又觉得自己的生活更加重要，她是纠结的。 上路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不说话，直到车子开始进入市区，杨雨看到家乡这些年的变化才开始说一些以前这里是什么什么的话。 「没想到发展得这么快。」杨雨感嘆。 沈牧只是嗯一声，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杨雨从前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他是有怨气的。 但是随着年龄不断增加，他也成熟了许多，人就该为了自己活这个道理他也渐渐能够明白，但是他始终不是那种人。 他太过温柔太过心软，总是为别人着想多一些，又很容易付出自己的感情。 施亦青就安静地坐在后座，看沈叔叔这个态度突然就不担心了。 车子开到城关镇区的一条街上，这不是开回家的路，杨雨一开始有些疑惑但是没有说。 因为她以为道路重新规划过了，直到沈牧把车子开进一家酒店的停车场。 「沈牧，我不要住酒店。」杨雨说。 沈牧操控着方向盘完美倒车入库：「家里没房间了，而且住酒店更方便。」 第77页 杨雨态度强硬：「怎么，现在我在那个家连一张床的位置都没有了吗？」 施亦青两只眼睛滴熘熘地打量他们两个针锋相对的侧脸。 「沈叔叔……我去九爷爷家住吧。」 「不用。」沈牧回答，说着就要解安全带下车。 「沈牧！」杨雨直接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你什么意思？再怎么样我也是你妈妈。」 沈牧：「是你自己说过的，小破房子有什么好的。」 杨雨愣住：「那都是气话。」 「我觉得不是。」沈牧态度也很强硬，拂开杨雨的手，解了安全带开门，又对阿青说：「下车，阿青。」 施亦青说好的，下车，还把杨雨刚刚塞进后座的一个袋子也拎了出来。 当年杨雨走的时候沈牧就是个高中生，呆头楞脑的，虽然不开心但也不会说什么，没想到想在变得这么强硬。 施亦青第一次见沈叔叔这个样子，而他依旧保持着自己的乖巧人设，帮杨雨拎着东西，跟在沈牧身边。 身后是杨雨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压迫感十足。 上到酒店大堂，沈牧报出姓名电话，原来他早就订好了房间。 施亦青看得出来杨雨很不开心，她又戴上了墨镜掩盖她失落又愤怒的眼神。 她一定是个很爱面子的人，施亦青想。 房间在十层，施亦青跟在沈牧身后把杨雨的东西送到房间之后看一眼手錶。 「妈，你先休整一下，晚上过来接你去吃饭。」 杨雨没有说话，沈牧一边检查酒店房间设施是否完好安全一边说：「买好回姥姥家的车票了吗？春节车票不好买，早点订。」 「你不跟我去？」杨雨再次摘下墨镜，显然是有点生气了。 沈牧笑笑：「过年忙，我就不去了。」 「不行。」杨雨把她昂贵的限量版包包扔在酒店沙发上：「你跟我一起去，开车去。」 沈牧转头看一眼施亦青，刚要说已经和施亦青约好了要去给亲朋好友一起拜年。就听到杨雨说：「姥姥的财产我不会带走，都留给你。」 施亦青不知道沈牧姥姥家是什么情况，但是听杨雨这个话好像很有钱的样子。 「你带走呗，反正你想要的你都会带走。」沈牧冷漠道。 他这句话一出，杨雨态度就软下来了，别的事情她都可以说她是为了自己生活得好一点，惟独她当初带走沈松这件事，她无话可说。 「我们先回去了。」沈牧也不想跟杨雨吵架，见她消停了，拉上施亦青就走。 施亦青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让两个人都很难受的事情，但是无法问出口。 回家的路上沈牧情绪不是很好，他绷着脸，一直以来开车都很温柔的沈叔叔在有人想加塞的时候按了喇叭直接往前开，没让对方。 沈叔叔不说话，施亦青也没有说话，就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下车之后又主动拿了沈叔叔的包，跟在沈牧身后上楼回家。 他的谨慎讨好沈牧看在眼里，心里更难受。 一到家施亦青就给沈牧倒了一杯水，看到厨房有垃圾，又收拾好拿下去倒了，回来还把厨房的地拖干净了。 「沈叔叔，我去把衣服晾了。」 施亦青说着，要往阳台走。 「阿青。」沈牧哭笑不得，招手让他过来。 他这个细皮嫩肉的阿青平时哪干这些家务，沈牧对施亦青可以说得上是溺爱，只是因为施亦青懂事。 所以没有出现一些溺爱小孩的不良后果，大家就不会觉得沈牧溺爱着施亦青。 施亦青拿着拖把，犹豫了一下才放下走过来，在沈牧身边坐下，「怎么了？」 沈牧看着施亦青带着惶恐和讨好的眼神，无奈笑笑：「你不用这样。」 施亦青装傻充愣：「什么这样那样……」 沈牧：「我妈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我们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就当是来了个远房的亲戚招待一下就好了。」 「可是……她是你妈妈呀。」施亦青微微低下头说。 沈牧：「那怎么了，血缘不是一切，不是吗？」 施亦青撅嘴：「好吧。」 沈牧觉得施亦青还是不懂，歪头低下去和他对视：「我们两个就没有血缘，但也一样很好，你和你妈妈……」 忽然反应过来这样说不好，沈牧及时闭了嘴，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施亦青倒是像明白了什么一样，抬起头来：「对哦。」 休息到晚上，沈牧打电话过去确定杨雨休息好了之后和施亦青一起出门见她，带她出去吃饭，还给九爷爷打了电话，但是九爷爷说不想去。 施亦青心里更好奇了，到底发生过什么，大家都这么不待见沈叔叔的妈妈。 到酒店的时候杨雨已经在酒店大堂等着了，她换了一身衣服，化上了妆，没有戴墨镜但依然气场十足。 施亦青是稚嫩的，沈牧是朴实的，和杨雨看起来格格不入。 「走吧。」杨雨挎起她的包包，来回看了施亦青一眼：「听说你后爸是刘毅城啊。」 「啊？」施亦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他对「后爸」这个词就很陌生，比起后爸，施亦青更熟悉的是他是林青华的好友。 杨雨也不管他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往前走着说：「有这种身份的后爸不去跟着他，在这里干什么呢？」 第78页 沈牧眉头一皱：「妈！」 杨雨转头一笑：「我说的是事实。」 刘毅城在艺术界混得很开，不止是在国内，在欧美国家也有一定的知名度，为中国画家打开国际市场下了不少功夫，口碑很好。 杨雨抬眼看沈牧：「别这么死心眼，你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 施亦青开始认识到，自己的那点小心眼是完全没有办法对付杨雨的，她气场强大而且完全不内敛。 可以轻松碾压一个十三岁小孩。 他突然有种回到了七岁时爷爷家的感觉，他怯生生地，站得挺直，他听到沈牧说。 「是，我死心眼，不像你，多聪明。」沈牧声音很平淡，但是每字每句都扎在杨雨的心上。 杨雨胸口起伏：「阿牧，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能忘吗？」 沈牧：「这种事你都能忘？」 杨雨：「我……」 沈牧深呼吸一口气：「先上车吧。」 说完转身忘停车位走，施亦青匆忙看杨雨一眼然后跟上去。 没有杨雨踩着高跟鞋跟上来的声音，但是她忍不住说了一句话，她的声音混杂在凛冽的北风里。 「难道我想他死吗？！」 第37章 纯真 「我不可能跟她去国外的。」 沈牧仿佛被击中一般顿在原地, 施亦青着急得去抓他的胳膊。 杨雨跟上来，她穿的还是羊绒大衣，风一吹冷得她有点哆嗦, 在靠近沈牧的时候语气柔软地说了一句：「这件事是妈妈做得不对……」 三人上了车, 施亦青还是坐在后座, 他心脏怦怦跳，谁死了？谁的错？ 想着想着施亦青心里突然有个猜测，他知道沈牧是有个弟弟的，叫沈松，跟着妈妈出国了。 难道……他不在了吗？ 没有人再讨论这个话题，进了饭店之后沈牧和杨雨的情绪稍微好了一些，后面还能聊一点家常。 「九爷爷身体还好吗？」杨雨问。 沈牧和施亦青坐在同一边, 说：「挺好的。」 杨雨：「那就好, 妈妈改天去看看他。」 话音刚落, 包间的门被推开：「不用改天了。」 九爷爷穿着靛蓝色的棉袍, 戴着眼镜神采奕奕地走进来。 「九爷爷……」杨雨不自觉地喃喃。 施亦青也马上叫了一声：「九爷爷好。」 「好，」九爷爷对施亦青说, 然后又看杨雨一眼，走过来在杨雨旁边的位置坐下，随后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施亦青：「来，给阿青的压岁钱。」 他每年都会给施亦青压岁钱, 施亦青忙双手接下，「谢谢爷爷，祝爷爷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九爷爷笑眯眯地：「好，祝你学业顺利身体健康。」 九爷爷这一出搞得杨雨就像是个十足的局外人, 全程没有跟杨雨说一句话, 给完红包之后沈牧叫服务员拿一副新的碗筷。 「这个好吃。」沈牧给九爷爷夹了一筷子芦笋。 施亦青安静的在一旁观察着, 他发现杨雨在自己和沈牧面前嚣张跋扈的强硬模样都褪去了，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和九爷爷之间又有什么呢？ 约九爷爷一起吃饭的时候九爷爷拒绝了，说明九爷爷并不待见她，刚刚吃饭她关心九爷爷的身体，说明她心里是念着老人家的。 那现在九爷爷来了，她畏畏缩缩的样子又说明了什么？ 「回来处理遗产？」九爷爷抿了一口酒之后问，他没有对着杨雨说，但是都知道这句话是问她的。 杨雨恭恭敬敬，尴尬地笑一下说：「是，老家那边打电话来说得抓紧时间办手续了。」 九爷爷：「我以为是回来过年探望一下亲戚呢。」 杨雨：「也又这个原因。」 看着杨雨唯唯诺诺，对九爷爷的阴阳怪气大气不敢出的样子，施亦青险些笑出来。 他把嘴角的笑容包装成抿嘴，然后去夹沈牧面前的烤鸡吃。 沈牧则是很大方地笑了一下，问九爷爷：「您不是说不来了吗？」 九爷爷：「我来看看杨雨打算怎么处理这个遗产。」 饭桌上的气氛凝固。 施亦青连吃东西都小心翼翼的，他像一只不那么聪明的小狐狸，大眼睛转啊转地打量着在座的所有人。 杨雨深呼吸一下，她是很尊敬九爷爷，但是她打算好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她说：「姥姥的遗产都留给阿牧。」 「那还算你有良心。」九爷爷说着，放下筷子喝一口酒，像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杨雨再次开口：「但是有个条件，他得把这个小孩送走，跟我去美国。」 沈牧：「不可能！」 杨雨：「你不用现在就拒绝我，好好考虑一下。」 现在最尴尬的是施亦青，他紧紧地捏着筷子，微微颤抖，头也不敢抬。 沈牧态度却是很坚决：「不用考虑了，这钱我也不要，你走吧。」 杨雨：「这笔钱可以让你在美国过得很好，国外环境也好，你在国内带着个孩子以后怎么办！」 沈牧立马抬头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别说这个事情。 杨雨是知道沈牧的性取向的，她所说的环境也指的是这个，这也是她这次回来的目的之一。 「我不说什么为了你好这种话，但是我的提议如何你心里清楚，在这里熬着有什么好？一辈子过苦日子吗？！」杨雨补充； 第79页 「闭嘴！」九爷爷一声怒喝，包间里只剩呼吸声。 施亦青脑袋里和心里都乱做了一团，耳边回荡着杨雨说的那一句「把这个孩子送走」。 九爷爷察觉施亦青的窘迫和尴尬，大手一抬，给施亦青五十块钱：「阿青，去帮爷爷买包烟。」 施亦青正要接过那五十块钱，按九爷爷的指示离开这里的时候沈牧伸手把他按住了：「待会再去。」 他不能让施亦青离开，如果他离开了一定会为他不在的时间里这里发生了什么产生各种胡思乱想。 会没有安全感的。 「沈叔叔……」施亦青终于抬头看向沈牧，眼眶有些湿润。 沈牧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按着，宽厚温热的手盖着施亦青的手，他顿时就有了底气。 九爷爷也没有和沈牧坚持，他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烟点燃一根，对杨雨说：「把你妈的钱留给阿牧是你该做的，其它事情你就不要再干涉。」 杨雨对自己的想法很是坚持：「人往高处走，去美国比留在这里好，就算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你也不能反驳这一点。」 说着说着，杨雨的声音有点哽咽。 她是个性格很强势的人，极少见她流眼泪，此时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沈牧是个gay的事情当初她也花了不少时间去接受，后来接受了，又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像她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一旦能够接受能够换位思考就很容易能够看得开。 杨雨的哽咽让在场的三个男人都语塞。 最后还是九爷爷开口打破僵局：「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不要管这么多，当初你拿走他爸的钱，现在你还回来是应该的。」 杨雨：「我又不会害他！」 沈牧：「我不在乎你怎么想，我都是三十岁的人了你别管我。」 「那这笔钱你拿不到手。」杨雨坚决道。 刚刚说了这笔钱能让他在美国过得很好，施亦青心想那应该是很大一笔钱。那当初杨雨又拿走了多少钱呢？ 他们身上的迷雾施亦青看不清，又不敢问，晚上回家忧愁了好久都睡不着。 施亦青躺在床上，手里捏着手机给林潋发问她睡了没有，很久没有回覆，想着应该是睡着了。 然后又给张梁发了消息。 张梁居然秒回了：没睡，干嘛？ 施亦青：我心里好烦啊，我明天能去找你玩吗？ 张梁：烦什么？你要不要现在来，我爸妈带着弟弟回老家了，我自己在家。 施亦青心动了，马上爬起来偷偷穿好衣服鞋子，临走前还偷偷看了一下，他应该是睡着了。 准备关门的时候却听到沈牧说：「阿青。」 施亦青吓一跳，磨磨蹭蹭地推开门进去：「沈叔叔，怎么还没有睡？」 沈牧从床上坐起来，朝施亦青伸手：「过来，叔叔有话跟你说。」 沈叔叔的房间好像就是比自己的房间暖和，永远都有淡淡的香气。施亦青说不清楚是什么味道，大概就是沈叔叔身上的味道。 他在沈牧床边坐下。 沈牧床头的檯灯没有关，昏黄柔软的光线打在他们的脸上，施亦青睫毛很长，灯光发出的光线在他脸上打出一个眼睫毛阴影，忧郁又脆弱。 「今天是不是不开心了？」沈牧伸手去拉施亦青的手，把他的手放在掌心。 施亦青犹豫片刻：「没有。」 沈牧：「我不开心了。」 啊？施亦青抬眼，看着沈牧的眼睛。 沈牧笑一下：「别乱想好吗？阿青，我不可能跟她去国外的。」 施亦青：「可是你不听她的就拿不到钱。」 沈牧：「嗯？没有那笔钱我们也生活得很好啊，吃的穿的用的，阿青有觉得哪里不好了吗？」 施亦青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是欸。 他终于笑出来。 沈牧伸手去捏他的脸：「我说话算话，不走，还要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叔叔努力赚钱，供阿青上大学攒彩礼。」 「彩礼？」 「对啊，以后长大了要结婚，要给女孩子彩礼的。」 施亦青再次垂下眼眸：「哦。」 「所以我们阿青大半夜的穿得这么帅要去干什么呢？」沈牧问。 施亦青这才注意到，自己是穿着外出的衣服的，他脑袋瓜子一转：「班长跟我说他爸妈都不在家，他自己害怕想让我去陪陪他。」 沈牧不由得笑出声，「你们成熟稳重的班长原来害怕自己睡觉呢？」 施亦青打蛇顺竿爬：「对啊对啊，别看他平时那个样子，其实可胆小了呢。」 沈牧看着他恢复灵动的眼神，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掀开被子：「我送你过去，大晚上的打车不安全。」 沈叔叔就是这么好，他对自己永远都这么温柔。 搞得施亦青被送到万征汽车厂家属小区的时候都有点不想去了，捨不得沈叔叔。 但是做人不能这么缺德。 施亦青给张梁打了电话，他出来接施亦青，和沈牧说了晚安之后并肩往家里走。 万征汽车厂家属小区原本是很热闹的，只是今年冰灾刚好碰上春运，好多家里的人都每能回来，就还和平时一样。 「给我吧。」张梁伸手拿下施亦青肩膀上的书包。 他们俩现在差不多高了，不过张梁的身板看着就比施亦青要大上一些，再过个一两年施亦青估计就跟不上了。 第80页 施亦青把手揣进羽绒服兜里，缩着脖子问他：「你怎么不跟你爸爸妈妈回老家呀？」 张梁：「明天我表哥回国，要在我家住几天，我要在家等着他。」 「哇，你表哥出国了吗？」施亦青问。 「嗯，在美国读书。」 原本施亦青对出国什么的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因为今天杨雨的事情他才有点好奇。 「国外是什么样子的？好玩吗？」 这时候走到家门口，张梁掏出钥匙开门：「我怎么知道，你明天问他吧，要不你明天陪我一起去接机？」 作者有话说： 班长：施亦青你个老6，我真的栓q 第38章 纯真 这不是电影，这好像是……gay veo。 施亦青有点犹豫, 怕明天沈叔叔和他妈妈有别的安排，就说明天再看。 时间已经不早了，不用洗漱两人就钻上了床。 「你还没跟我说你在烦什么呢？」 施亦青刚刚还觉得烦心, 可是刚刚沈叔叔对他说的那一番话让他现在觉得很安心, 已经不烦了。 于是只好扭扭捏捏地说：「其实也没什么, 就是沈叔叔的妈妈回来了，说要带沈叔叔出国。」 「啊？出国？哪个国？」 「美国。」 说到这里，施亦青又忍不住嘆口气，说：「而且还用钱来诱惑他，说不去的话就不让他拿他姥姥的遗产。」 张梁：「姥姥的遗产有多少？」 施亦青：「不知道欸，听起来很多的样子。」 这超出十三四岁小孩的认知范围了，两人沉默片刻, 张梁又问：「那……你怎么办？」 「可能送去我妈妈那里什么的吧。」施亦青说。 「你妈妈？」张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因为施亦青不怎么提他妈妈, 好像大家都默认他没有妈妈一样。 施亦青哭笑不得：「我有妈妈！」 张梁有点不好意思, 揉揉眼睛问他：「那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施亦青：「沈叔叔当然不会答应她啦。」 张梁「咦——」地一声，揶揄他：「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么, 谁也没有问。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才醒来，张梁轻车熟路地煮了面条让施亦青起来吃早餐。 「班长，你厨艺这么好？」施亦青惊讶，他煎的鸡蛋可以说是跟沈叔叔不相上下。 张梁已经习以为常, 随口道：「我从小学开始就能自己做饭了。」 吃完早餐也该去机场接表哥了，施亦青觉得自己大晚上的跑来睡一觉第二天早上吃完就走不太好，就给沈牧打了电话，说自己晚点再回来。 沈牧那边想了想：「阿青, 我还是要送我妈回老家去处理姥姥遗产的事情, 你想去吗？」 施亦青很犹豫, 他之前想要黏着沈牧是怕他妈妈跟他说什么让沈牧抛弃自己，既然眼下已经没有这种危机，说实话他不愿意和沈妈妈在一起。 他害怕她。 听到施亦青的犹豫，沈牧心里也清楚了，温和地说：「那你这两天就跟你们班长在一起，想回家来住的话去林爷爷家吃饭，或者找湘君阿姨，让她带你去吃大餐。」 沈牧笑笑，想让气氛轻松一点：「听说她发了一大笔奖金，正愁花不完呢。」 「哈哈嘿嘿，好，那你要记得给我打电话。」施亦青说着，和张梁比了个ok的手势。 挂了电话，两人出发去机场接张梁表哥。 时间还早，他们决定坐公交车去，中间只需要转一次站，不算麻烦。 万征汽车厂作为永南市排行前三的企业，家属小区门口去哪里的公交车都有。 天气还冷着，施亦青穿着一件长款的羽绒服，把帽子戴起来，下面是牛仔裤和一双谭晓丽买的联名款板鞋，一颗头缩在柔软暖和的围巾里，只留一双眼睛，和张梁挤在一起看公交车路牌。 「要去哪里转车啊？」施亦青问。 「先坐99路，」张梁也戴着围巾，一开口说话口中呼出的热气就氲满了眼镜，转头看向施亦青的时候显得特别滑稽。 但是他本人一点都没有察觉，依然是板着他那张小大人一样的脸说：「坐到湖滨公园那站，然后转118路就可以直达机场了。」 「湖滨公园？」施亦青脱口而出。 「对啊，怎么了？」 施亦青微微低下头，他又想起了那个论坛，里面提到的湖滨公园，提到了晚上八点之后会有很多人出现在那里，在里面的任意地方寻找和自己一样的人。 张梁看施亦青有点不对劲，歪着头问他：「你脸红什么？」 施亦青摇摇头：「没有，有点热。」 张梁抬头看看这几乎要下雪的阴冷天空，热？ 公交车很快就来了，两人刷卡上车，照老样子找两个后排的位置坐在一起。 施亦青的思绪已经飞掉了，他没有去过那个湖滨公园，于是只能凭着自己的想像去幻想，成年人交欢的场所是应该是什么样的？ 是劣质灯牌闪烁的理发店，是金碧辉煌的夜总会，还是写着钟点房特价50的宾馆。 而事实上，湖滨公园的门口看起来就是个小公园而已，就像林潋说的那样，是个连娱乐设施都没有的公园，有个小山包，只能满足附近的居民饭后散步的小公园。 施亦青看着公园大门，它朴素得如果不是那个论坛，施亦青走过都以为这是一个绿化比较好的小区的程度。 第81页 但是……但是他依然吸引着施亦青，它有魔力，甚至偶尔进出这个公园的人看起来都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穿着魔法袍，手里拿着象徵身份的权杖，居高临下地看着施亦青，神秘又温柔地说：「施亦青，来吧，这里才是属于你的世界。」 「阿青，阿青？」 「啊？」施亦青回过神来，不由得为自己刚刚的幻想和走神心虚。 张梁察觉到他的异样，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抓着他的胳膊往前走：「118路来了。」 施亦青就那么心虚又心不在焉了一路，直到在接机口看到了张梁的表哥。 「hi，你就是小梁的朋友？」表哥问。 施亦青不由得眨巴眼睛，呆呆地点点头。 张梁：「表哥，这是我的同学，施亦青，我们都叫他阿青，这是我表哥，路轻昊。」 施亦青：「表哥好。」 施亦青感觉得到，自己真的脸红了，因为路轻昊和他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路轻昊真的很帅，是那种青春期男孩会嚮往的帅气。 刺头，一只耳朵戴着两个耳钉，脖子上隐约可见的纹身，还有一身黑的装扮，脚上是酷炫的马丁靴，背着他的贝斯，很有男人味，很桀骜。 「去哪里打车？」路轻昊问。 施亦青突然眉头微皱，他发现路轻昊是看着自己问的。 这个问题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他都是应该问张梁才对，而他是看着自己问的，他嘴角的那抹笑好像是一眼看穿了什么。 他好轻浮，施亦青想。 瞬间他对路轻昊的好感烟消云散，这是一个没有礼貌的浪荡子，施亦青在心里下了判断。 每当他在心里评价别的男人的时候都不可避免的想起沈叔叔，沈叔叔温柔体贴，绅士礼貌，是个万能的男人，上能穿着西装代表汽车厂去谈上千万的生意，下能繫着围裙在小厨房里给自己做好吃的。 他喜欢沈叔叔这样的男人。喜欢他身上干净的气息，喜欢他内敛却强大的情感，喜欢他对自己的无条件包容和宠爱。 他算什么？不过是看到弟弟的朋友都要撩拨的自以为是轻浮男孩。 不对，施亦青突然警觉，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路轻昊。 「怎么了？」路轻昊脸上依旧是轻浮的笑容。 施亦青扯出一个不由衷的笑：「没有。」 张梁马上就在机场里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指示牌中找到计程车指引，拉着施亦青一起往前走。 而施亦青的心里还在海啸，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自然的把自己和路轻昊划分为「那一类人」。 难道自己真的是……同性恋吗？ 施亦青的内心有海啸万丈，总是走神，弄得张梁都受不了了，担心他出了什么事。 「阿青，你真的没事吗？回家你再睡一会吧。」张梁说完还是不太放心，伸手在施亦青脸上试体温：「不烫啊……」 「他没事的。」 施亦青和张梁一齐看向路轻昊。 路轻昊耸耸肩，自信得有些油腻：「是不是忙着想一些不该想的东西了？」 施亦青：「不是。」 说完计程车刚好排到他们，三个人上了车。 因为路轻昊坐了好久的飞机，现在觉得有点饿，就说找地方吃吃饭。 张梁说汽车厂门口还有店开着门，可以回去放了东西再出来吃，可是路轻昊却说：「去商场里吃点东西吧。」 虽然施亦青和张梁家境都算不上差，尤其是施亦青，沈叔叔升职之后工资上涨了很多，谭晓丽也偶尔会给他零花钱，跟同龄人比起来他是个有钱人，但是去商场还是主要去麦当劳必胜客什么的。 也不会吃个饭都特地要去商场里吃。 路轻昊选了个西班牙餐厅，菜单上的价格都不便宜。 「想吃什么就点吧，哥哥请客。」 施亦青点没怎么吃过西班牙菜，看着菜单上的图片随便点了一个，随后路轻昊轻车熟路地点了几个菜。 「我今晚不回来睡，你们自己在家。」路轻昊说。 张梁问：「你要去哪儿啊表哥。」 路轻昊：「找朋友玩儿，你不准告诉大姨和我爸妈，知道吗？」 「哦。」张梁本来也不是喜欢多嘴的人。 回家放了东西之后路轻昊时差都没调整一下，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出门了，出门之前还想给张梁和施亦青留点钱让他们自己买吃的，结果钱包掏出来的都是美元，仅有的人民币在西班牙餐厅花掉了。 「小梁，有压岁钱吗？借我一点，回来还你。」 张梁掏出自己前几天收到的红包，全部加起来将近两千块，路轻昊全拿走了。 最后还要看向施亦青。 两千块还不够？？ 施亦青还是掏出了他随身带的六百块。 「明天取钱了还你们。」路轻昊好像一点负担都没有，两千块对他来说只是小钱。 「对了，在家无聊可以玩我的电脑，开机密码是hh9983，里面有单机游戏。」 说完路轻昊出门去了。 施亦青撇撇嘴，看向张梁，他倒是很习惯的样子。 「他怎么拿那么多钱出门啊。」施亦青喃喃。 张梁：「表哥是富二代啊，他爸妈开公司的，可有钱了，吃个饭最低也是几百块。」 第82页 施亦青点点头，没过过富二代的生活，不懂。 施亦青本想今晚回家的，但是张梁说回家了沈叔叔也不在家，就在他家呆着，可以玩表哥的电脑。 吃完饭两人窝在沙发里打开了路轻昊的笔记本电脑，输入密码，打开游戏。 「怎么都是英文……」 「看不懂。」 没想到第一步就失败了，路轻昊在美国留学，下载的游戏都是英文版，点哪儿他们都看不懂，只得作罢。 但是又很想玩电脑，身边还没有能买笔记本的同学呢，有台式机已经很好了。 于是施亦青提议看看电影。 两人在路轻昊电脑里一通翻找，终于找到了路轻昊存放下载好的电影的文件夹。 只是电影的名字他们看不懂，要不是生僻英文，要么是一串乱码。 张梁随便点开一个：「就看这个吧。」 画面里一开始是一个空镜，对着窗外，随后镜头拉远出现一个男人的背影，是个欧美人，下半身围着一条浴巾看着窗外抽菸。 施亦青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紧张地说：「看看别的吧，这一看就是外国电影。」 张梁：「应该会配字幕的。」 下一秒，随着开门的声音，镜头右转，画面里出现另一个只围着浴巾的男人。 施亦青头皮发麻。 这不是电影，这好像是……gay veo。 作者有话说： 住手！！小孩子不可以看这个！！ 第39章 纯真 「沈叔叔，我永远都陪着你。」 施亦青心里有准备, 他急切地想要关掉电脑，却被张梁阻止了。 「班长，这不是……」 张梁推一下眼镜, 也有点紧张, 但还是装作镇定地转头看施亦青：「就是黄片, 你没看过吗？」 「啊……」施亦青微微张着嘴，他真的没看过，并且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没看过。 尤其是班长这种乖乖仔，他怎么会看这种东西呢？ 张梁抿一下嘴唇：「大家都看，没关系的。」 施亦青震惊万分：「这个……你也看过？」 他一半震惊一半期待，有种找到同类的感觉，但是张梁说：「没有, 不过也没什么嘛……不就是一男一女换成两个男的吗？」 「哦……好。」施亦青将信将疑, 又乖乖地坐回沙发上。 张梁伸手按下播放键, 也靠在沙发上, 双臂交叉在胸前一副在看科教片的样子。 而屏幕上的画面是如此的让人面红耳赤，声音是那么的抓人, 这是施亦青人生第一次看这种片子，他第一次知道两个男人是怎么做的。 原来自己以为的所有只是冰山一角，是那么的青涩、那么笨拙。 而就在某个瞬间，他忍不住闭上眼睛的时候, 脑海里出现的模糊身影让他不得不扣住自己的大腿。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十三岁的施亦青，第一次对「性」有了属于自己的认知。 那天晚上他晕晕乎乎地洗脸刷牙，上床睡觉, 那时候脑袋里在想什么他已经全都忘记了。 只记得他和班长都不敢说话, 各自占据床铺的两边, 中间似乎是楚河汉界。 第二天施亦青就回了家，沈叔叔打电话来说九爷爷家里来客人了，让他帮忙去招待一下，帮九爷爷端茶倒水什么的。 他心里翻江倒海，站在九爷爷家的厨房里，看着窗外肃杀的景色，毫无灵魂地洗着杯子。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对的，但是下意识的隐藏。 施亦青暗暗发誓，不能让沈叔叔知道，绝对不能。 又过了一天，沈叔叔终于回来了，杨雨跟着他一起，不知道这两天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沈叔叔说，晚上沈妈妈会到家里来吃饭。 「哦，好啊。」施亦青瘫坐在沙发上，看沈牧从包里拿出一本相册，没有打开直接起身拿到房间里去了。 施亦青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在想相册里面是什么，沈牧跟他分享过他的相册，他在大学期间和工作期间拍的很多照片，里面还有自己爸爸。 沈牧收拾好了东西之后叫上施亦青一起去逛菜市场。 「这两天都在班长家里吗？」沈牧问。 施亦青说是，然后又补充：「班长的表哥也在他家里。」 沈牧手里拿着一个帆布购物袋，是他买菜常用的：「什么表哥？」 施亦青：「在美国留学的表哥，回来了在他家暂住几天。」 沈牧：「他家不在永南市吗？那大过年的大人也不在家，他来干嘛？」 对哦，他来干嘛？施亦青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家不在永南市，他来这里住着几天是因为什么？ 第一晚就夜不归宿，拿着那么多钱去哪里了？ 他是同性恋，这个施亦青确定了，因为他的电脑里有那种片子，他还对自己露出那种表情。 湖滨公园，该死的湖滨公园已经没有办法从他的脑海里消失了。 但是不要去，不能去，要隐藏着这一切，包括自己的好奇心。 只需要做一个乖巧的孩子，永远待在沈叔叔身边就好。 「阿青，今晚想吃什么？」沈牧问他。 施亦青这才回过神来，随口说了一句想吃牛肉，随后反应过来补充一句：「你妈妈喜欢吃什么？我们做点她喜欢的吧。」 第83页 沈牧只是淡淡地笑一下：「好。」 说是这么说，但是今天买的菜都是和平时差不多的，只是比较丰盛一点。 买完菜回家的路上施亦青随口问他回老家办事顺不顺利，沈牧就跟他说了一点：「太久没有回去过，好多人都不认识了，小时候经常去姥姥家过暑假。」 施亦青看看沈牧，小心翼翼地问出口：「你姥姥家里很有钱吗？」 沈牧也转头看他，笑着说：「我妈小时候很有钱，后来没落了，前几年拆迁又变得有钱。」 所以杨雨小时候应该是过着很富足的日子。 施亦青点点头：「她……什么时候走啊？」 他想问的其实就是这个，沈牧说：「明天上午的飞机回去。」 施亦青终于放下心来，至于沈叔叔姥姥的遗产的事情他就不问了，只要沈叔叔不会离开他就好。 晚上六点，杨雨准时到达，那时候施亦青刚好在阳台给花花草草浇水，他远远的就看到杨雨出现在街口，似乎是太久没有回来有点不记得路了，拎着她的包包四处张望。 施亦青没有跟沈牧说，也没有张口叫杨雨，他微微往后退了一点让自己在阳台上不那么明显，然后就看着杨雨张望着各个楼层，最后问了路边便利店的奶奶才找到位置走过来。 楼道里传来杨雨高跟鞋踏上台阶然后敲门的声音，沈牧在厨房喊：「阿青，去开门，应该是我妈来了。」 「好。」 施亦青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过去开门，虽然他没有做什么，但现在有种胜利的感觉。 他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对杨雨说：「您来啦，请进。」 「嗯，谢谢。」杨雨走进来，根本没有看施亦青就开始打量着这个房子，在客厅里转了一圈，转身对在厨房里的沈牧说：「重新装修过了？」 沈牧正在腌鱼：「嗯。」 杨雨不在意沈牧的冷漠，把包包放在茶几上之后又走到阳台去。 她全程都没有看施亦青一眼。 她刚下飞机见到施亦青的时候确实是没有把施亦青放在眼里，后来才觉得这个小孩看着乖巧听话，心里的小心思一点都不少。 但她依然不在意他，因为沈牧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要报答师父就报答吧，一个小孩儿也翻不了天。 这是她对自己判断的自信。 施亦青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就跑进厨房里去了。 「怎么了？」沈牧问他。 施亦青：「我进来给你帮忙。」 沈牧笑笑，用胳膊肘碰一下他的胳膊：「是不是觉得尴尬。」 施亦青点点头。 「帮我把豆角摘了。」沈牧点点下巴，示意豆角在水槽旁边。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杨雨也没有像平时一样那么咄咄逼人，反倒是对于这样一个会做饭的温柔儿子心软了许多。 施亦青吃得很快，吃完就说自己回房间做作业去了，他趴在书桌上，看着练习册上的函数题，脑袋里空空如也。 他在偷偷地听客厅里聊天的内容。 「阿牧，你以后会来美国看我吗？」杨雨问。 沈牧：「如果有时间的话。」 这句话是成年人之间的默契，有时间的话，有空的时候，然而对于不在意的人，什么时候都没有时间，永远都很忙。 杨雨也不是不懂，只是她这次回来看到沈牧的变化是多么的心虚，她一直觉得儿子是个很重家庭观念的人，从小就懂事，小小年纪不但能照顾自己还能照顾弟弟。 当初她回来带走沈松是真的想要沈松过得好，她觉得国外的环境好，她的老公也很有钱，而且完全不介意孩子是不是自己的。 最重要的是对方年龄已经不小了，他们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那沈松就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怎么着都比留在永南市好。那时候沈牧父亲因为身体不好只能退位当个看门的，沈牧在上高中很快就毕业了，沈牧能照顾好自己，沈松还那么小。 「我发誓，当初妈妈真的就是想让小松过得开心幸福，有好的经济条件好的教育。」杨雨柔声道。 沈牧嘆口气：「别说这个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过你的好日子，我过我的生活，咱们谁也别管……」 「阿牧！」杨雨重重嘆息：「我现在的日子算不上好。」 沈牧抬眼，看着她，没有说话。 杨雨：「我老公外遇，和另一个年轻女孩有了个孩子，没告诉我已经生下来了，想离婚但是我要求他净身出户，就一直拖着，已经拖了快一年了。」 沈牧眼神波动，没想到一贯强势的杨雨会跟他说这些话，也没想到她现在过的是这种日子。 「所以我才想让你跟我去美国，一是我们不缺钱，二是你这种人在国内是不受认可的，人家会觉得你有病！」 沈牧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别说了！」 杨雨不依不饶：「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还有那个什么施亦青，你就真的为了他留在这里吗？在厂里干活能有什么前途？他再怎么样他也不是……」 「住口！」沈牧忍不住大声呵斥，随后又为自己对长辈的失礼觉得不应当，忍着怒意柔下声音来：「妈，你只管按着你自己的想法去生活就好了，不要管我，更不要管阿青。」 「你敢说你收养他和……」 第84页 「我敢说，怎么了？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吗？都像你这样唯利是图，那你又敢说你让我去美国只是为了我的幸福让我花你们的钱吗？」 房间里的施亦青捏紧了手里的铅笔，客厅一阵寂静，许久没有说话。 施亦青深呼吸几口之后才将手中的力道放松，磕磕绊绊地在练习册上写了一个：答。 沈牧不是个爱说狠话的人，他知道杨雨能懂，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杨雨更加强势偏激。 他低着头，沉默半晌之后说：「如果你以后想回来，我给你养老，别的就再也没有了。」 被揭露真实想法的杨雨也有点无地自容，她面无表情的安静许久，还是放下筷子站起来，去沙发上拿自己的包包。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利落地穿上自己的大衣和围巾转身要走。 她说：「有什么事就联繫我。」 沈牧也站起来，尽管杨雨对他是如此的残忍，他心底依然是柔软的，他就是这样一个心软的男人。 他说：「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处在暴风雨外围的施亦青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心里的疑问可以埋藏，这个时候需要做个乖巧的孩子。 他走出房间，看着坐在沙发上痛苦捂住脸的沈牧，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他身旁，把头轻轻抵在沈牧肩膀。 「沈叔叔，我永远都陪着你。」 作者有话说： 沈叔叔以后要为心软吃多少苦啊qwq 第40章 纯真 「以后不准夹着嗓子说话！」 沈牧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愧, 他深呼吸两口缓和之后抬起头来，伸手在施亦青的头上轻抚一下。 他站起来：「别把我妈的话放在心上，我们……」 「我们的感情我们自己明白。」施亦青主动补充。 沈牧终于笑出声来,「小机灵鬼。」 说完他就开始收拾餐桌和厨房, 施亦青也主动去帮忙, 沈牧没有拒绝，他觉得小傢伙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也挺好的，很有安全感。 以往施亦青可不爱做家务，尤其是厨房相关的。 至于这两天为什么这么积极主动，因为他觉得沈叔叔这两天很累。 他很疲倦，所以自己要陪陪他, 做不了别的, 洗洗碗也很好。 次日一早, 沈牧准备出发去送杨雨, 没想到一看手机，杨雨发简讯说她已经自己出发了。 沈牧看着床头柜上还没开封的信封, 还是坐下来把它打开。 是一张纸包着一张银行卡。 银行卡一看就是这两天刚办的，纸上写着银行卡密码，还有一句话：姥姥的遗产留给你。 这是杨雨的温情，姥姥的遗产肯定还没有处理完到帐, 流程走完怎么也要两三个月。 而信封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在他们吵架之后杨雨还是把信封给自己了。 沈牧拿着信封，无奈摇摇头, 把银行卡放进抽屉里锁好。 杨雨走了, 施亦青身心舒畅睡到日上三竿, 林潋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接，等他回过电话去林潋说他们已经在游乐园了。 施亦青也觉得没什么，不去就不去了，游乐园哪有在家好玩。 沈牧也难得放松，他悠哉地在家里准备着中午要吃的东西，又接到沈大哥的电话，说今天上他家玩儿去。 年头那一阵的冰灾总算是过去了，已经好几天没有下雪，道路畅通，只是融雪的时候格外的冷。 刚上车空调还没打上来，施亦青缩在副驾驶瑟瑟发抖，沈牧戴着手套手指都僵硬。 「沈叔叔。」施亦青整个人都缩在衣服里，鼻尖通红，眼神灵动地看向沈牧。 沈牧正把这方向盘转弯：「嗯？」 施亦青：「你说今年沈伯伯会给我多少压岁钱呢？」 沈牧笑：「你就惦记着这个呢。」 「嗯，我想买一辆自行车，就是那种很酷的，车把在龙头下面的那种。」 车子终于离开停车场开上大路：「你想买跟我说呗，明天带你去看看，湘君阿姨的商场旁边开了一家捷安特，听说是很好的牌子。」 施亦青嗯-地一声：「不要，我用自己的压岁钱买。」 沈牧：「为什么？」 施亦青：「太贵了。」 沈牧没有再反驳，施亦青一直是这样的，生活必需品质量好能用就可以。 如果他是要买一辆自行车代步，几百块钱的话就直接跟沈牧说了让沈牧买。 但是现在他想买的是接近于玩儿的那种，不合理，所以他要用自己的压岁钱买。 其实谭晓丽也经常给施亦青钱，他没有花，平时沈叔叔给的零花钱已经是够用的。 沈伯父和伯母都是在政府机关工作，祖辈也很有钱，家底殷实，住在永南市的一个别墅区。 这里绿化好，周边设施也很完善，位置也很好，是现在很多高端住宅区再也找不到的地理位置。 施亦青和沈牧停好车之后拎着买的两个礼品去找沈伯伯的家。 施亦青今天特地戴了一个红色的围巾和，一笑，特别的喜庆。 「阿青，沈牧，终于到了，来来来，请进。」沈伯伯热情地招待他们进门去。 房子很大，有两层，但是看着有点冷清，一般过年家里都是满满当当的，他们倒好，没什么亲戚，也没有在家里挂点红色的装饰物什么的。 第85页 施亦青把手里的礼品交给沈伯伯，双手鞠在一起给他们俩拜年：「沈伯伯新年好，祝您事业顺利身体健康钓鱼一大缸。」 「哈哈哈。」 「哈哈哈好好好。」 施亦青又给沈伯母拜年，他们俩一人给了施亦青一个大红包。 认识他们这几年，每年过年都会聚一下，有时候是在家里，有时候在外面，但不变的是一年比一年更大的红包。 趁他们聊天的时候施亦青偷偷看了一眼，一人一千块，两千块到手，自己还有一点零花钱存款，自行车稳了。 沈伯伯家里有住家阿姨，过年也在，做饭不用他们自己动手，倒是他们怀念沈牧的手艺，沈牧就亲自下厨做了一个啤酒鸭。 没有人管施亦青，他乐得自在，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和朋友们在qq聊天。 林潋在游乐园玩疯了，好久才会回施亦青一句，只有班长一直在跟他聊天。 张梁：今天一大早，表哥又出去了，剩我一个人在家。 施亦青：他到底来你家干什么啊？ 张梁：不知道，明天我爸妈回来，可是他说明天就回家了。 施亦青：不管他了，晚上咱们出去玩吧。 张梁：好啊，正好把我表哥跟你拿的钱给你，你知道他给我包了多大的红包吗？ 施亦青摸摸自己手里的红包，一千块对他来说已经很大很大了，结果张梁说：3000块。 施亦青：这么多？？ 这对中学生来说真的是一笔巨款了。 张梁：大概还包含着保密费吧。 施亦青：什么保密费？ 张梁：就那个。 施亦青还没来得及问到底是哪个，沈伯伯就叫他过去吃饭了，只好作罢。 菜式很高端，竟然还有两只大龙虾。 「这是前两天朋友送的，但是我和你嫂子也不爱吃海鲜，想着你们过来玩，孩子肯定喜欢就养着到今天。」 沈伯伯说着，把蘸料往施亦青面前推：「阿青吃。」 「谢谢沈伯伯。」施亦青嘴甜道。 大人聊的话题施亦青也不太感兴趣，就美滋滋地吃着大龙虾和其它好吃的菜。 之前沈伯伯在农贸市场和沈牧提过的那个事情又开始聊了。 「国产小轿车总的来说还是太劣势的，你说像万征这样的老牌子，在大型车上的名声这么好的做小轿车也是很吃力，别的品牌就更不用说了。」沈伯伯抿一口酒，继续说他对汽车行业的见解：「当然也不是说没有希望，只是目前这个阶段下想要赚钱的话死磕这个肯定是没前途的。」 沈牧只是笑笑，他在工作上一直都很低调，看起来没有什么很大的抱负，但比很多人都要用心。他很希望国产轿车能发展得好一点，但是情况确实如沈大哥所说的那样，很难。 万征汽车厂还有条件去做研发，去国外考察，但是要想做一个新的汽车品牌并且能够受到市场认可，真的很难。 尤其是高端线，这是最大的短板。 「你自己考虑一下嘛，这是个香饽饽，你要是想做我觉得能做成。」他们刚刚聊的是希望沈牧来做零部件加工厂，专供某个进口大牌的代加工。 沈牧说了谢谢，本来不想喝酒的，因为开车过来不方便回家，但是沈伯伯说待会让司机送他回去，盛情难却，还是喝了一些。 晚饭在七点多结束，沈伯伯的司机开着沈牧的车送他们回家。 刚到家，施亦青都还没有坐下，就跟沈牧说：「沈叔叔，我和班长约好今晚出去玩。」 「好，去哪里玩？」 其实没有说好去哪里玩，但是为了让沈叔叔放心，施亦青说：「去看电影。」 「看什么？」沈牧继续问，他平时不会问这么多的，也许是因为喝了点酒，人就黏糊起来。 施亦青脑瓜子一转，回想自己前两天在商场里看到的春节档电影海报，随口说了一个：「看《非诚勿扰》。」 沈牧笑笑，往沙发上一靠：「去吧。」 施亦青出门打了个车，给张梁打电话在一个商场门口见面。 中学生晚上出门不是网吧就是电玩城，他俩不打游戏，就先在商场碰面，要么去电玩城要么就去看个电影。 施亦青到的时候张梁已经在肯德基里面等着了，施亦青找到他坐到对面去。 「怎么不去麦当劳。」 张梁：「喜欢肯德基，你吃什么？去点我请客。」 施亦青：「沈叔叔说不要吃肯德基。」 「为什么？」 「因为他们用苏丹红。」 张梁厚厚的眼镜后面是大大的不理解：「都出来吃炸鸡了，管他是苏丹红还是苏双绿呢。」 施亦青想想，也有道理，去点了一块原味鸡和一杯可乐。 「你别跟沈叔叔说。」 张梁无语，嘆口气，把下巴放在手上托着：「我爸妈明天就回来了。」 施亦青刚刚在沈伯伯家里已经吃了好多东西了，现在还能嗷呜一口咬掉三分之一的原味鸡。 「回来了不好吗？」 「不好，烦死了。」向来沉稳的张梁也开始摆烂，「回来了我就不自由了。」 两个男孩在肯德基里面磨蹭了好一会，决定去看电影，张梁想看《硬汉》，施亦青想看《非诚勿扰》。 但最后还是买了非诚勿扰的票，因为施亦青撒娇了。 第86页 张梁捏着电影票，恶狠狠警告：「以后不准夹着嗓子说话！」 施亦青抱着大桶爆米花做作地扭一扭肩膀蹭过去，拉着张梁的胳膊夹着嗓子说：「嗯-不要嘛-班长——」 「滚吶！」 「呜呜呜，你凶人家——」 「哈哈哈。」电影院卖小吃的员工没忍住也笑了出来，施亦青脸皮薄，被人看见了觉得不好意思赶紧拉着张梁跑了。 等了二十分钟，两人去排队检票。 春节电影院里全是人，看《非诚勿扰》的还大多是情侣，施亦青和张梁一前一后的乖乖排队，和打得火热的情侣们比起来就是两个小学鸡，别人亲个嘴他俩都脸红。 终于排到他们，检票进去，张梁的手机响了。 张梁一看，是表哥路轻昊，他给施亦青看一眼之后接电话，「餵？表哥。」 「小梁，你带着钱来派出所。」 张梁和施亦青都眉头一皱：「什么？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路轻昊气愤又绝望地捂着话筒说：「我被当成嫖娼的抓了，快来捞我！」 作者有话说： en——沈叔叔-你凶人家——（yue 第41章 纯真 「你有没有觉得地在晃？」 嫖娼这两个字把两个小孩都吓坏了, 这不是犯法吗？路轻昊怎么还犯法了呢？ 虽然他说不准张梁和家里人说，但是他们还是决定先给家长打电话，张梁给爸妈舅舅都打了电话, 但是因为时间太晚了根本没有人接。 「怎么办啊？」张梁平时再成熟稳重也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 已经慌了神。 施亦青好歹还去过几次派出所, 他安慰张梁：「没事的没事的，他手机都还在自己手上，我们先去找他……要不我跟叔叔说一下。」 有个大人总放心些，想了想也没有别的办法，而且沈牧好歹能够赶过来。 施亦青电话刚拨出去沈牧就接了，他喝了酒在床上休息，怕施亦青找他听不见, 特地把手机铃声调大了放在枕头边。 施亦青跟他说了这件事, 他们自己也不清楚情况, 东一句西一句的说不清楚, 沈牧就说了让他们等等。 喝了酒没办法开车，沈牧叫了个计程车先去商场接上两个孩子。 「你表哥几岁了？」沈牧问。 这么一问张梁还真的不知道路轻昊具体几岁了, 眯着眼睛按生肖去推算，施亦青给他补充：「成年了吗？」 这就是沈牧问这句话的目的，张梁回答：「成年了，应该是二十还是二十一岁。」 施亦青看向张梁, 感觉他好像很紧张的样子，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因为沈叔叔来了。 上一次来派出所还是湘君阿姨和别人打架，施亦青和张梁跟在沈牧的身后进了派出所。 晚上值班的人不多, 警察让他们去登记信息。 「同志, 这是怎么回事？」 警察盯着沈牧写字的手, 跟他解释：「我们照例巡查，在酒吧附近的一家酒店发现有人在争执，又碰到了老选手，还有你要找的这个小孩。」 沈牧：「老选手？」 警察：「一个惯犯，抓到他好几次了，行了，填完去领人吧，大过年的干什么不好，到这种地方鬼混。」 本以为事情挺严重，没想到就是路轻昊被人骗了，要给他玩儿个仙人跳，中途他发现事情不对劲，跟人家吵起来了。 算是个仙人跳未遂。 沈牧去交罚款，施亦青和张梁在外面等着。 路轻昊出来的时候愤愤不平的，但是又还有后怕，尽管他是个见多识广的富二代也没有进过派出所啊，这要是被爸妈被学校知道了就完了。 好在爸妈不知道，学校在国外查不到这个。 「表哥，你没事吧。」张樑上前去安慰。 施亦青站在沈牧身边，夜已经深了，又是大冬天的，四个人都有点疲惫，沈牧也没有说什么，他就是用大人的身份帮个忙，别人的事情他就不去多嘴了。 站在路边打车的时候派出所里出来了另外一个人，路轻昊一看到就火冒三丈对着那人骂：「妈的你……」 「欸，别动手。」沈牧上前拉住路轻昊，看着出来的那个人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那是个男孩儿。 他也是gay。 男孩长得细皮嫩肉的，染个金色的头发，看着又乖巧又叛逆，他白了路轻昊一眼就跟来领他的人走了。 「你他妈骗我！！」路轻昊大喊。 男孩回过头来：「你有意思没有？这个圈子哪有你这种死心眼？回家做作业去吧你！傻逼！」 说完潇洒离去。 沈牧偷偷去看施亦青的表情，他好像没有很意外，那他应该早就知道路轻昊是个gay这件事了。 张梁扒拉着路轻昊：「表哥……你别这样，怎么回事嘛。」 路轻昊觉得丢脸，没有说话，计程车来了就直接上车了。张梁赶紧跟施亦青沈牧告别，跟了上去。 施亦青抬头去看沈牧，眨眨眼睛：「你不觉得奇怪吗？沈叔叔。」 「什么奇怪？」沈牧伸手，招来了另一辆计程车，叫施亦青上车。 车上有司机，施亦青又不好意思说了，他觉得这是禁忌话题。 他趴在沈牧耳朵边说：「回家我跟你说。」 下车后施亦青才继续说：「班长的表哥喜欢男人……」 第87页 沈牧喉头一哽：「刚刚看出来了，怎么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施亦青问沈牧，看沈牧打开家的门，吱呀一声，同时身后的声控灯亮起来。 家里的灯还没有打开，只有身后的昏黄灯光。 沈牧咽了个口水：「不会。」 施亦青追问：「真的吗？」 「那为什么平时都看不见男人和男人交往呢？有人说这是病。」施亦青说完这句话，声控灯暗了下去，视线范围内只有阳台透进来的微弱路灯光线。 沈牧沉默了片刻，抬脚往家里走想要开灯，手指放在开关上了之后又没有往下按，他背对着阳台的光线柔声道：「阿青，那只是不一样的路，不是病，但是不走那样的路会轻松快乐许多。」 施亦青呆滞地哦了一声。 客厅的灯被打开，视线恢复正常，施亦青努力勾出一个笑容：「累死了今晚，我不想洗澡了可以吗？」 沈牧也笑笑：「可以，去吧，洗脸刷牙再睡。」 路轻昊很快离开了，施亦青的生活又恢复正常，寒假也很快过去，他和张梁还是做同桌。 跟张梁坐同桌之后施亦青的成绩有一点点提升，不再是班上的倒数了，能排到中游，老师对他们很满意，就没有拆散。 五月份的时候，少年宫门口的樱花树上一片花瓣也没有了，今年的天气不是很好，总是下雨，樱花娇弱，一场雨就没有了。 施亦青骑着过年新买的公路自行车从校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挤出来，像一条流畅的线条驶入马路上，轻轻踩两下，把周末一天繁重的课业甩在了身后。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背着书包和画板，头发有些长了还没来得及去剪，春日的风一吹，头发全被吹上去，露出少年饱满的额头。 他在车流中穿梭，路边正花红柳绿草长莺飞，他的心情也和春天一样轻快，穿过两个路口之后和张梁林潋在商场门口见面。 「你就不能把你的画板放教室里嘛，每次都背着个画板跟大乌龟似的。」林潋一边吐槽他一边整理一下自己身上的斜挎包。 张梁没说什么，他彻底的变成一个小大人了，身高也比施亦青高了，只是不常运动看着太瘦。 施亦青对林潋的碎碎念吐槽完全免疫，嘿嘿笑一下说：「我习惯了，没它我没安全感。」 林潋略略略，不想听他和他的画板的爱恨情仇。 「走吧，先去吃点东西，电影还有五十分钟呢。」张梁说。 中学生聚在一起就是吃快餐，又是一顿必胜客，吃完直接去电影院，看完电影已经快十点钟，刚走出商场施亦青的手机就响了。 是沈叔叔。 「看完了？我刚好在附近办事，来接你们回家。」 挂了电话，施亦青头都不自觉仰得高一点，看吧，不管什么时候沈叔叔都等着我，接我回家。 先送张梁回去，再带施亦青和林潋回家。 「林潋，姑姑这几天怎么样？我都没有时间去看。」沈牧问道。 姑姑林芝芝前不久旧疾发作，又住进了医院，林爷爷的医院算半个交给徒弟了，他一周大概就坐诊三天，其余时间就在家和医院来回走动。 不过林芝芝这几年养病的时候也在努力工作，她之前就是文化局的编辑，文字功底很好。 养病的时候就开始搞创作写剧本，前几年有个本子被一个制作公司看上，拍成了电视剧火了，现在住院治病至少是不缺钱，也有人给她介绍更好的医院更好的医生。 林潋在玩手机，手机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还可以，就是咳嗽得厉害，医生说好好养着就好。」 沈牧点点头，说明天去医院看看他。 次日就是周一，施亦青买了自行车之后只要不是雨天都是自己上下学，不让沈牧再送了。 他的工作越来越忙，两人达成共识。 这天下午第一节 课是物理课，要去实验楼做实验，施亦青的理科可以说是一塌糊涂，对实验也不感兴趣。好在他和张梁是一个组的成员，可以任意摸鱼。 施亦青正趴在桌子上看窗外长了许多新芽的梧桐树，他最近开始接触油画了，对景色特别喜欢，有事没事就抬着头看景色，遇到喜欢的就拿手机拍下来，当作临摹素材。 抬头看一眼老师，正在给别的小组做指导，施亦青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想站起来拍一张。 就在他站起来的瞬间突然觉得一阵眩晕，施亦青猛地摇摇头，以为自己是低血糖。 可是摇头过后并没有缓解，教室里响起一阵私语。 「你有没有觉得地在晃？」 「不可能吧，我们在四楼。」 「真的晃。」 「你们看杯子！」 伴随着女同学尖锐的喊声，施亦青往实验器皿存放柜看过去，柜子里的器皿也在摇摇晃晃。 这不是低血糖，施亦青紧张地捏紧手机打开通话页面，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老师扶着桌子观察片刻后大喊：「同学们到操场去！快！！」 施亦青还在看手机想着要不要给沈叔叔打电话，张梁已经握住施亦青的手腕往外面跑。 「班长，怎么了？」 张梁扶一下他的眼镜：「可能是地震。」 他们跑到操场的时候，操场上已经有很多人了，还有人陆续在往操场中间跑。 第88页 施亦青和张梁紧紧挨在一起，这时手机响起，是沈叔叔的电话。 「餵？」 「阿青，在学校吗？到操场上呆着别乱跑！」 作者有话说： 5——2——0——快乐—— 第42章 纯真 「你别出事好吗？」 施亦青说：「我就在操场上呢, 和老师同学们在一起，你呢？你在厂里吗沈叔叔？安全吗？」 沈牧说在外面谈生意，跑到广场上来了。 「外面乱作一团。」 说完觉得这么说施亦青会担心, 又说：「新闻在报导了, 四川汶川有地震, 你听老师安排，有什么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施亦青怕沈牧挂电话，马上喊他：「沈叔叔！」 「阿青，怎么了？」沈牧站在拥挤的广场上，西装外套脱了挂在手臂上，因为广场人太多信号不是很好。 施亦青抿着嘴唇：「我害怕，你别挂电话好不好？」 沈牧听他软软的声音, 看看陪同自己一起来的同事, 说：「好, 我不挂电话, 但是我这边信号不好，要是断了我立刻给你拨过去, 拨不通你也不要着急好吗？」 施亦青说好，然后在操场上坐下。 还有微微震感，操场上的同学们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但是学校还是决定让学生们在操场上呆一会。 铺天盖地的新闻涌入电视和网络, 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晚上施亦青和沈牧捧着饭碗看新闻，前线传来的影像让人心碎，整整四十分钟的专题报导他们没有说一句话。 新闻结束，两人饭没有吃多少, 饭菜都凉了, 勉强吃完之后在各个频道辗转看新闻。 两天后, 施亦青放学，今天老师通知说学校要搞一个爱心捐赠，让大家回家和家长商量，钱多钱少没关系，大家尽一份爱心，不能攀比。 施亦青两个脚尖垫着地在人群中慢慢划出去，顺便和张梁在聊天。 「我压岁钱被爸妈拿走了好多。」张梁抱怨。 施亦青的压岁钱沈叔叔倒是不会收，但是买自行车几乎都花掉了。 刚出校门，施亦青就看到校门口路边有熟悉的身影，沈牧站在他的车旁边往里面张望。 「阿青！」 施亦青脚尖一点，唰地一下滑到了沈牧身边：「沈叔叔，你怎么过来了。」 然后转身和张梁打招呼，说再见。 沈牧扯出一个微笑，「先上车。」 施亦青直觉肯定有什么大事，把自行车快拆好放进后备箱。 「怎么了？你干嘛这个样子。」施亦青系好安全带，沈牧开车上路，却不是回家的方向，往市区中心去了。 沈牧：「我们厂跟公益组织商量好了要给汶川捐一批物资，我们负责出运输工具以及物资还有钱，要派几个代表一起过去，我带头。」 他言简意赅地说完这件事，然后微微偏头看施亦青一眼，观察他的表情。 「要……去多久啊？」施亦青小声问。 沈牧说实话：「至少要十天。」 东西送过去之后还要和当地的组织对接，而且地震道路肯定有塌方，路上肯定会因为这个耽搁一点时间的，十天都是保守估计。 十字路口等红灯，沈牧歪着头看施亦青，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一把：「我们阿青现在是个大男孩了，自己生活没问题吧。」 施亦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在红灯结束前三面，他抬头看向沈牧：「沈叔叔，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沈牧语气坚决。 施亦青：「我跟你一起嘛，跟学校请假，我不会添麻烦的，还能帮着搬东西。」 沈牧：「你留在家里，这一路上很危险的！」 施亦青：「我去危险你去就不危险了吗？！」 沈牧反驳的话哽在喉咙，这才明白施亦青说这话是因为什么，怕自己出事情。 但是他不可能让施亦青去的，一是这路上艰苦，二是他还要上学。 「阿青，你听我说，这次是厂里的任务，我不是去玩儿的。你还要上学，而且我不在了你还要多帮忙关照林爷爷一家，还有九爷爷，老人身边不能没有人，你就代替我照顾他们一段时间，好不好？」 道理施亦青都明白，但是想到沈牧这次出差的危险，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可是我担心你嘛。」 沈牧开着车，不能给施亦青擦眼泪，心里也难过，心疼他，只能轻轻嘆气。 「我发誓，我一定活着回来好吗？」 施亦青缩一下鼻子：「新闻上说一直还有余震呢。」 沈牧：「我知道很危险，但是这是我的职责。」 施亦青转头看向沈牧，表示不解。 「你忘了？我也曾经是人民子弟兵，为人民服务是我的职责。」说到这里，沈牧有了底气，继续安抚施亦青：「我既是万征汽车厂的代表，又是个兵，我不去谁去？」 施亦青撅着嘴，哭得鼻子眼睛红红。 沈牧看他已经听进去了，温柔地笑一下：「而且这次还有个救援队也一起去，很厉害的。」 「救援队？」 「嗯，我以前的战友，好多就在永南市和周边的几个城市，知道我要去灾区都赶过来了，大家以前都是当兵的，原始森林都去过，汶川怕什么。」 第89页 「哦……」施亦青扯了两张纸巾擤鼻涕。 沈牧：「好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施亦青：「什么？」 「怕我们阿青在家饿肚子，去採购吃的。」沈牧说。 去了永南市比较高端比较大的一个超市，沈牧拿了两个手推车，让施亦青也推一个。 「沈叔叔，我都这么大了，不会饿着自己的，外面也有卖啊。」施亦青跟在沈牧身后，看他在生鲜区挑猪肉。 沈牧当然知道，但还是不放心：「外面的哪有我做的好吃，我给你包一点饺子馄饨，做几个哨子，不想去外面吃的时候就可以在家煮了吃。」 施亦青看着沈牧买了满满两大车，塞进车里之后又去药店买了九爷爷平时要吃的药，给他备好。 「阿青，钙片还有吗？」 施亦青：「有，还有一瓶没开封呢。」 「好。」沈牧按二十天的时间来盘算，家里的日用品等等，全部添置完毕之后回家。 看沈叔叔忙来忙去的样子施亦青更加心慌，这是要去多久啊准备这么多东西。 沈牧心里一半担忧一半亢奋，任务充满未知，就算不是给施亦青做吃的他估计也睡不着。 手里灵活的上下翻动包饺子，沈牧渐渐沉默下来。 施亦青在旁边给哐哐哐剁肉，手臂酸麻也不停。 直忙到凌晨一点多，沈牧塞满冰箱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施亦青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身材偏瘦，跟沈牧比起来小小一个，蜷缩在沙发里，头发有点长了，挡着眼睛。 白白嫩嫩的，是他最乖的阿青。 不知怎么的，又想起在施亦青刚和他来到永南市的时候，那时候他瘦瘦小小，在乡下晒得黢黑，洗干净了看起来也还是脏兮兮的。 总是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自己，走路很小声、吃饭也很小声，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但是又害怕真的没有人搭理自己。 那是那样敏感脆弱的小孩。 沈牧走到他旁边，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一下：「阿青。」 「嗯……」施亦青条件反射一样的闷哼一声，没有睁开眼睛。 沈牧笑笑，弯腰把施亦青打横抱起。 这下施亦青终于醒过来了，腾空的感觉让他紧张地抓着沈牧衣服。 「没事，送你去房间睡觉。」沈牧说。 施亦青一下子臊红了脸，别着头说：「我都多大了，还要抱我去睡觉。」 沈牧笑：「多大你也是个小孩。」 「哪儿有一百多斤的小孩啊！」施亦青轻轻捶沈牧胸口，表示抗议。 「一百多斤而已，怎么，你现在觉得沈叔叔老了抱不动你了吗？」沈牧打趣他。 施亦青被沈牧放在床上，他洗完澡之后穿的是一件旧t恤，洗了太多次布料都变薄许多，松松垮垮地贴着皮肉，衬出少年青涩地骨骼。 他嘴里说着：「哪有，你才30岁。」 沈牧笑，然后纠正他：「是29岁！」 困到极点的施亦青很快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被客厅里的杂音吵醒。 施亦青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听到沈叔叔在厨房开了水龙头，听到沈叔叔在阳台上收衣服，听到沈叔叔拿起电话的忙音。 「阿青？起床了吗？该去辅导班了。」沈牧在门口轻声叩门。 施亦青伸个懒腰，假装刚醒一样说：「好。」 今天是周六，五月份的天亮得没那么早，外面还是阴沉，天边透着一丝蓝光，给这个离别的早晨更添一分冷清。 换上衣服出来，沈牧在厨房做收尾工作，如果不是沙发边放着的登山包，施亦青都以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早晨。 他会和沈叔叔一起吃早餐，然后他会去上辅导班的课，下课的时候沈叔叔会给他打电话要不要来接他，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阿青，刷牙吃早餐。」沈牧说。 「好。」 沈牧今天做了鸡蛋饼，施亦青和他都喜欢吃，但是早上做这个有点麻烦，大多是去外面买了吃。 他要出远门了，想着临走前给施亦青做一次。 施亦青刚坐下，发现今天是鸡蛋饼，挺开心的，但是想到沈叔叔这么做的背后的原因，又有点忧伤。 沈牧给他夹炒的小青菜，「我早上做了酱牛肉，切好放在冰箱了，你想吃的时候就拿出来热一热，不能放太久的，知道吗？」 施亦青点点头，说好。 沈牧：「给你留一千五百块钱，应该够花了，要是有什么特殊情况要用大钱就跟湘君阿姨说，我跟她打过招呼了。」 施亦青：「知道了。」 「天气热了，不准去河边玩。」沈牧再次叮嘱。 施亦青被他的叮嘱搞得心慌意乱：「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七岁小孩儿了。」 沈牧每年夏天都提醒无数次，因为刚到永南市那年的那一次落水，现在想起来都还是会心慌。 平时话并不多的沈叔叔今天絮絮叨叨了一早上，施亦青心里觉得烦，但是又想着这样烦一辈子也好。 他不想和沈叔叔分开。 可是同事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 「要出发了，阿青。」沈牧拎起自己带的行李，一个登山包。 他今天穿的也很登山，都是之前露营的装备，速干的t恤裤子，外面套一件冲锋衣。 第90页 施亦青拎着准备好的路上的吃食，跟在沈牧身后，送他去西关街路口上车。 这个路口见证了他们的所有离别，沈叔叔去出差，去探亲，去上班都从那里离开，施亦青有时候送他到路口，有时候在阳台上看着。 一辆越野车停在路边，是和沈牧一起去的同事。 厂子里派出了三辆大卡车载货，一辆越野车给沈牧和同事坐，顺便在前面开路，要是路况不行大卡车过不了就重新规划路线。 沉默了一早上的施亦青此时突然的粘腻，旁边的公交车站已经有人在等早班车了，但是施亦青完全没有心思去管有没有人会看到。 他手里拎着吃的，黏糊糊地把头靠在沈叔叔的胸膛。 沈牧笑了笑：「我还以为我们阿青今天都不搭理我了呢。」 他何尝不知道孩子也是捨不得他，担心他，但是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去做，不做他会愧对自己的良心。 施亦青不说话，好像是在沈牧身上充电一样，一动不动。 「阿青，我该走了。」沈牧抬手，在他的后背轻拍两下。 「沈叔叔……」 「嗯？」 施亦青终于抬起一只胳膊抱住沈牧，深呼吸一口：「你别出事好吗？」 第43章 纯真 别犯傻，沈牧对你再好他也不是亲叔叔。 沈牧苦涩地笑,「一定。」 沈叔叔走了，施亦青看着车消失在视线里，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才转身往家里走。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 注意到公交车站换了站牌。 更大更华丽, 上面还有gg位, 这些年陆续增加了几条公交线路。 可是排在第一个的还是50路公交车，是施亦青上学、去商场、去少年宫最常坐的路线。 刚到永南市来的时候沈牧问他：「这是什么站？」 施亦青那时候呆头呆脑，还不认识多少字，指着大西关站说大西瓜站。 今年的西关街和以往每一年都一样，五月是树木肆意生长的季节，树叶的颜色浓度还没有那么高, 各式各样的嫩绿, 阳光照下来的时候都是透明的, 有一种水彩的质感。 周一第一节 课就是班主任的课, 交代班长统计一下爱心捐款的名单，让大家把钱交到班长那里。 所以一整天的课间都有同学围着他们的桌子, 施亦青想跟班长抒发一下对沈叔叔的不舍之情都没有机会。 只好在下午的物理课上跟他传纸条。 施亦青：【班长，沈叔叔今天早上出发了。】 张梁：【你昨晚跟我说过了。】； 施亦青：【没有沈叔叔我可怎么办啊！！不想活了。】 张梁：【该吃吃该喝喝，你捐不捐钱？赶紧交上来，沈叔叔去赈灾了你也别闲着。】 施亦青差点忘了这茬, 伸手在桌洞里掏钱，拿出五百块钱交给张梁。 「这么多？」张梁轻声问。 今天班上的同学大多是五十一百，有几个两百块的，施亦青居然一下子就给五百块。 「你跟沈叔叔说了吗？」 施亦青：「没来得及, 但这是我剩的压岁钱, 我自己能支配。」 这个张梁倒是清楚, 在大家都被没收压岁钱的年纪，施亦青早早的就实现了压岁钱支配自由。 他拿出小本子，把施亦青的捐款数额写上，再把钱好好地装进书包夹层里。 「那沈叔叔走了你也有要花钱的地方啊。」张梁一边放钱一边说。 施亦青：「没事，沈叔叔给我留生活费了。」 说着说着，施亦青脑袋里就想着沈叔叔现在到哪里了？又想到新闻里报导的灾区画面，不由得趴在桌子上心痛皱眉。 「施亦青！！」 施亦青被吓了一大跳，立马乖巧坐直，偷偷抬眼去看讲台上正在发怒的物理老师。 物理是他最烂的一门课，烂到就算他考到班上第三十名，物理依然是倒数五名以内，物理老师一度怀疑施亦青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 老师手里拿着教鞭走下来：「在说什么？老师在上课你趴在桌子上睡觉这像话吗！」 施亦青无法反驳，也习惯了物理老师的严厉。 「老师……」张梁看老师今天情绪好像不对，主动站起来解释：「对不起，是我刚刚找施亦青要爱心捐款的钱，我们才说话的。」 品学兼优的第一名站出来顶罪，物理老师心有偏颇，自然就不好再发火，只是交代一句上课别说话就过去了。 施亦青有点不服气，切了一声。 老师偏心是常有的，但是像物理老师那么偏心的不多。 张梁坐下来，手里拿着笔假装很认真的听课记笔记，实则在书上写的是：别生气啦。 推给施亦青看。 施亦青在下面画一个撇嘴的表情。 从永南市到汶川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平时开车顺利的话要半天的时间，现在路况不好，怎么也要折腾个一天。 放学之后施亦青给沈叔叔打电话，他接了，但是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的。 电话不方便，沈牧就说给他发简讯。 施亦青知道沈牧很忙，于是就早上发一条，晚上发一条，确认沈叔叔平安。 到达灾区的时间比预想的要晚了很多，花了整整两天才到，这还是在万征汽车厂特地改装了车子，做了很多越野准备以及当地救援组织不断协助的情况下。 第91页 物资到达当地之后沈牧就真的忙碌起来了，分发帐篷食物都要人手，有时候忙得连饭都来不及吃。 当地还时常有余震，每次余震来的时候沈牧脑子里第一个就会想起施亦青来，想着他在家里等着自己，就会有强烈的求生欲望。 时间就这样过了五天，冰箱里的饺子都吃完了，周六早上施亦青照常八点起床，准备去少年宫上课。 在街口的早餐店吃豆浆油条的时候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我听人说沈牧去汶川了？」 施亦青把一块油条泡进豆浆里，「嗯，快一个星期了。」 谭晓丽那边今天准备周六家宴，正在和司机去超市採买食材的路上，压低着声音不想让司机听见。 「那你怎么办？就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 施亦青：「妈妈，我已经十几岁了，会吃饭会洗衣服会上学，又不会怎么样。」 谭晓丽：「再怎么样你也还是个孩子，他这一去不得半个月，搞得跟上次非典一样怎么办？！」 「那时候我还小，你别担心了。」施亦青也知道妈妈是担心自己，好言好语地跟她解释：「沈叔叔也给我留了生活费，我可以出去吃饭可以去邻居爷爷家吃饭。」 谭晓丽沉默片刻，终于平和了一点：「他让你跟着他生活，总这样妈妈不放心。」 施亦青：「你就放心吧，我真的可以。」 「对了，」谭晓丽声音语调恢复正常，音量也正常，大概是随便谁听到都没有关系的内容，她说：「有个事情妈妈跟你说一下，就是你刘叔叔有个认识的画家朋友现在联合这边的一个美术机构做青少年培训班，每周末上课，持续三个月，他想着你现在学画画，让我周末把你接过来上课。」 施亦青垂着眼眸，要是换个时间说这个事情他一定会很开心，但是现在沈叔叔还没有回来，他不想做别的，只想在家里等着他。 「妈妈，我现在周末有培训班。」 「那能一样嘛，水平就不一样，而且能去这个班的都是很厉害的人，还能接触很多有名的画家，以后在这个圈子就方便多了。」 谭晓丽说的都是实在话，确实是这样，本身学艺术的家里条件就不会差，有条件被那个班看上的也有点水平。 要是单因为施亦青是刘毅城妻子的儿子，还真进不去，他去年拿了那个奖，能看得出来是有灵气的。 施亦青用筷子在豆浆碗里搅来搅去，嘟嘟囔囔地说：「再说吧妈妈，我现在要上课去了。」 现在也还不着急，谭晓丽没有逼他现在就答应：「你好好想想，一个半月之后才开始。阿青，什么能比前途重要，别犯傻，沈牧对你再好他也不是亲叔叔。」 「知道了，挂了。」施亦青说完，挂了电话。 他现在已经懒得去跟谭晓丽争执什么了，沈叔叔怎么样他比所有人都清楚。 周末两节课，周日上午上完课，施亦青给林潋打电话：「你们在哪儿呢？」 他们约好了今天去看篮球赛，是永南市举办的中学杯，施亦青和张梁不怎么喜欢打球，是陪林潋去看的，因为庄旗是球员之一。 因为要去看比赛骑自行车不方便，施亦青今天是坐公交车出门的。林潋和张梁在少年宫旁边的广场等他。 「班长！」施亦青看到了人，赶紧跑过去，依然背着他的大画板。 林潋拿着手机看时间：「我们先过去，然后在体育馆附近吃午饭，吃完午饭就该进场了。」 她今天穿了一条裙子，现在特别流行短牛仔裙，但是因为太短不能在学校穿，很多女孩子周末出来玩就会穿，一路上能看见不少。 林潋个子高，现在已经有一米六五左右了，一双长腿露在外面，走在施亦青和张梁中间。 「你化妆了？」施亦青盯着林潋的脸问。 「嗯，不行吗？」 女孩子在青春期有了喜欢的人，自然是爱美的，只是很多家长不允许孩子在这个年纪化妆打扮，认为这是不务正业，会耽误学习。 林潋是因为爷爷姑姑忙他们自己的事情已经忙不过来，没什么时间管她，姑姑又心疼她总给她零花钱，所以林潋现在有很多打扮的小玩意儿。 施亦青嘿嘿笑着说当然行，可是这一路上盯着她看的男孩子太多，搞得施亦青心里很不爽。 他们的眼神不是欣赏，总是第一眼看林潋的腿，然后上移看到她的短款t恤和若隐若现的腰部，然后看脸之后确定这个女孩估计是「会玩的」，就会露出那种眼神。 走近篮球场的时候尤其。 来看球的大多是男孩子，从座位间穿过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不在看林潋。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施亦青很少以男性的视角去观察林潋，今天注意到之后才发觉，林潋现在完全是个小美女了。 「林潋。」施亦青喊住她。 林潋刚坐下，准备翘个二郎腿，因为裙子太短怕走光。 施亦青脱下自己的衬衫外套递给她：「盖着吧。」 林潋也意外施亦青的绅士，施亦青不是个叔宝男吗？怎么开始学会关心女孩子了？ 「谢谢。」林潋还是接过外套，盖在自己腿上。 张梁和施亦青坐在她的两边，让她很有安全感。 篮球比赛按学校来组队的，三中的篮球队目前排名在前三，一般来说篮球队很少有初一的，庄旗是个例外，因为他打得确实好。 第92页 在场来看他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的位置靠近场内，中间休息的时候就离庄旗七八米，连他身上的汗水都能看到。 「阿青，其实我给他买了一瓶水。」林潋从包里拿出一瓶运动饮料。 施亦青随口说：「给他呗。」 林潋扭捏纠结：「怎么给啊？」 张梁：「叫他的名字，然后扔过去。」 赛场管理并不严格，甚至还有人上场去找球员说话送水的。 施亦青看林潋害羞不敢，就说我帮你叫。 他对庄旗没什么滤镜，也就没有包袱，对着场内喊了一声：「庄旗！」 场上的男孩往上面看，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们，主要是注意到了张梁，他身为一班班长，好几次学校有活动的时候他们一起干过活儿。 施亦青用膝盖撞一下林潋：「给他呀。」 林潋深呼吸一口气：「庄旗！」 庄旗看向林潋，面无表情，只是微微偏头示意：什么事？ 林潋举起手里的运动饮料，但是不敢扔，怕他不要太尴尬。 可是庄旗等了她几秒钟没看到扔过来，就抬起一只手。 林潋顿时心花怒放扔了过去，饮料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在庄旗手中。 庄旗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那瓶水没来得及喝就到了上场的时间，林潋整个人被粉红泡泡包围，就这么看完了一整场。 「你正常点，我害怕。」施亦青轻轻地拽着林潋的衣袖。 「我也是。」班长在另一边幽幽说道。 林潋两耳不闻，已经在幻想和庄旗结婚的场景了。 刚走过体育馆左边的路口，面前出现三女两男，打扮看起来就是不好惹的。 施亦青的直觉告诉他，这伙人是来找他们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有个化着烟燻妆，穿着渔网袜的女孩带头走上来，对着林潋说：「你叫什么？」 作者有话说： 睡过头了咱就是说qwq，给宝子们发红包补偿啵啵啵 第44章 纯真 「所以我就来了嘛。」 施亦青用胳膊肘碰一下林潋, 她才完全缓过神来：「什么？」 「问你叫什么名字啊，少给我装傻。」对方不耐烦道。 林潋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也喜欢打扮, 但是她从不敢干违法乱纪的事情, 更没有接触过这些混混。 她有点慌, 但还是挺直腰板说：「林潋，怎么了？刚刚就是没听见，不是装傻。」 「哟，」那女孩露出鄙夷的笑容，「还挺硬气，跟谁混的？没听说过我吗？」 这哪儿能听说过啊，林潋偷偷给施亦青使眼色。 施亦青微微上前一步：「那个姐姐, 我们不是跟谁混的, 就是学生, 今天是来看篮球比赛来了。」 他心里期待对方只是来抢钱的, 今天出门只带了五十块，全给她损失也不大。 女孩收去脸上笑容, 恶狠狠地盯着施亦青：「又来一个装傻的，别他妈给我磨磨唧唧的，来看球还是来追男生了？那水送得多熟练啊，那么多人看着很浪漫是不是？」 这下三人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冲着庄旗来的。 都知道庄旗在三中很有名, 长得很帅很多女孩喜欢他，其中不乏校外的女孩，这可能是其中一个。 之前也听说过有这种事，给庄旗递情书的女孩在外面被打了。 有些人也不管庄旗喜不喜欢自己, 反正不让别人喜欢庄旗。 施亦青最不喜欢这种人, 脾气一硬说：「关你什么事呢？你又不是庄旗他妈妈。」 「他妈妈都不会管谁给他送水吧！」林潋补充道。 女孩：「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我今天告诉你们，离庄旗远点儿！」 施亦青和林潋异口同声道：「凭什么！？」 「哟……」女孩突然笑了一下，对施亦青说：「你愤怒什么啊？你也喜欢庄旗？你是个基佬啊？」 顿时施亦青气得脸蛋通红：「你胡说什么呢！」 女孩又上前一步，她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上来，都打扮得很非主流，气势很吓人。 女孩恶狠狠地对林潋说：「离庄旗远点儿，否则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然后伸出食指顶在施亦青胸口：「你，少管闲事儿。」 「起开。」 一直没有说话地张梁伸手拍开那个女孩的手，冷漠地看着她。 「你又是谁？」 「你管我是谁？」张梁对这种不好好上学，看多了青春疼痛小说走上歧途甚至要危害他人的人一点好感也没有。 张梁转身，看到路边有两个一边抽菸一边聊天，时不时往这边看的大叔。 然后对着他们大声喊：「路边的两位叔叔！」 对方果然立刻转身看过来。 堵住他们的女孩脸上表情已经很奇怪了，但是张梁没有停止，他对大叔说：「我们好像被霸凌了，您能帮我们报个警吗？」 中学生耍横也就是挑比自己弱的，看着比自己父母还要年长几岁的两个中年人还是不敢耍横，一边往后撤一边说「你们给我等着」一边跑了。 那两个大叔走过来：「她们要干嘛？」 张梁解释：「让我们把零花钱都给她们。」 「小小年纪不学好，已经走了，你们赶紧回家吧，回家跟大人说一下。」大叔说完，和同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 第93页 林潋心有余悸，抓着施亦青的胳膊拍拍胸口：「这谁啊？吓死我了……」 张梁：「刚刚怎么没见你觉得害怕。」 林潋：「不蒸馒头争口气，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噼头盖脸骂我一顿。」 其实三个人心里都是有点怕的，这种混混一次教训不成肯定会再来一次，尤其喜欢去学校门口等，被欺负的同时还要在其他同学面前丢脸。 「没事儿，林潋，这段时间咱俩一起上下学，我载你回去。」施亦青说。 林潋却不怎么情愿，「你那自行车都没有后座，坐前槓硌死人了。」 张梁哈哈大笑，施亦青挠挠头：「那我回去找自行车店的人给我装一个后座，我怕她们还会来找你。」 「开玩笑的啦。」林潋说着，拉着两人往前走，去坐公交车回家。 突然她又冒出一句：「要是沈叔叔在家就好了，他就可以来接我们。」 这话一出，施亦青又忧郁了，他比谁都想念沈叔叔，这两天他的手机基本都打不通，只能靠简讯报平安。 但是简讯也很不准时，他早上七点问的，有时候要到中午才能收到回复。 关于沈叔叔的一切消息只能等待，施亦青想着不能让沈叔叔担心，不管有没有回覆都每天准时给他发简讯。 周末过去，上学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让施亦青不至于有那么多时间去担忧焦虑。 周五那天，原本和湘君阿姨约好带他出去吃饭的，没想到她公司有个区域总监临时来抽检，她作为卖场经理必须在场。 放学之后和张梁一起从学校里走出来，施亦青的炫酷公路车加了个后座，引得不少同学张望。 施亦青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骑，这是要载谁啊？ 虽然施亦青不像庄旗那样帅得惊天动地，但是在学校里也能排上个前十，主要是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穿得也好看。 沈叔叔养他，一向是精细的。 「施亦青，你要载谁啊？」隔壁班的体委问他。 体委是个十四岁就长到快一米七的女孩，整天抱着个篮球上下学，性格大大咧咧总和男同学们混在一起，喜欢开施亦青的玩笑。 施亦青推着车：「载你。」 体委哈哈一声，没打招呼就往施亦青的自行车后座跳。 「啊！」 施亦青根本没有用力扶着，自行车踉跄两下差点倒下去，还好体委灵活，自己又跳下来了。 「施亦青，你这自行车我是坐不起了。」体委说着，手中篮球在地上运两下，凑到他耳边说：「是不是谈恋爱了？」 施亦青赶紧解释：「没有！瞎说什么呢！」 体委就是逗他玩儿，看他炸毛之后哈哈大笑走了。 「什么人吶。」施亦青碎碎念道。 班长张梁在旁边偷偷笑一下。 施亦青不依不饶：「你也笑我！我这是载林潋。」 张梁：「我知道。」 「那你笑什么？」 「阿青，我都想不到你以后会跟什么样的人谈恋爱。」 施亦青愣住，耳朵慢慢变红，对着班长撒娇：「要你管。」 说完骑上单车踩一脚，从人群中穿了出去。 林潋就在校门口等着施亦青，见他过来了直接坐上来：「走吧。」 刚骑车到家楼下，林潋跳下自行车从诊所钻上楼去，姑姑林芝芝买了个笔记本电脑，把原来的台式机淘汰下来给她了，最近很沉迷玩电脑。 施亦青刚锁好自行车手机就响了，是九爷爷家的座机电话，施亦青以为是九爷爷让他帮忙买什么东西，很轻松地接起来：「餵？九爷爷什么事呀？」 「沈牧呢？打他电话打不通。」 是个陌生的声音，施亦青拿下电话确认一下，确实是九爷爷家里的电话，心里有点不安：「沈叔叔去汶川了，您有什么事情吗？」 对方停顿片刻：「爷爷刚刚在阳台晾衣服，不小心摔了一跤送医院去了，沈牧去汶川干嘛？」 施亦青：「赈灾，爷爷在哪个医院？我现在就过去。」 原本找沈牧是想有个能拍板子的人，没成想沈牧不在，找到个小孩。 施亦青赶到医院的时候九爷爷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手背上插着针，左边胳膊包着白纱布，左腿吊着。 「你就是施亦青吧。」 施亦青走过去，对坐在床边的阿姨说是，他认识这个阿姨，是九爷爷街道的居委会的成员。 「阿姨好，爷爷他没事吧。」 阿姨站起来，示意他出去说，两人来到走廊：「这个摔跤没什么大事，就是老人家恢复得慢，一个星期内都好好养着，左胳膊左腿不能拿东西，得有人看守着。」 施亦青点点头：「谢谢阿姨。」 「沈牧什么时候回来？这钱啊手续什么的我能暂时顶上，但我自己家里也有老人孩子，总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守着。」 施亦青明白阿姨的意思，赶紧说：「您回家吧，我在这里守着，您给垫付了多少钱？我给您。」 那阿姨有点不相信地看向施亦青：「你能行吗？」 施亦青赶紧从书包里拿出钱包来，刚刚接到电话就回家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找了出来，有一千多块钱，怕不够用，还拿了谭晓丽给他办的银行卡。 虽然当时他说不用谭晓丽给钱，但是谭晓丽很坚持，直接就自己办了一张给施亦青了。 第94页 「您付了多少钱阿姨？」 阿姨看他一个小孩，能从钱包里掏出这么多钱，还有自己的银行卡什么的，对他有点刮目相看。 「垫了一共1100块。」 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做检查时的缴费单，递给施亦青。 施亦青接过来，也没有查看，从钱包里掏出钱数了给那个阿姨。 简单的给施亦青交待了医生说过的注意事项之后那个阿姨就先回家了，说回家给老人小孩做完饭了过来给他们送饭。 居委会阿姨已经仁至义尽，施亦青连连感谢，送走了她，回到病房里。 这是个双人病房，另一张床上没有病人，施亦青在九爷爷病床边坐下，他还睡着，看着憔悴了许多，他平时总是神采奕奕的，这时候很不习惯。 他给沈叔叔打电话，没打通，一阵忙音让施亦青心慌。 再晚一点的时候九爷爷醒来了，看到施亦青在床边守着，轻声喊他：「阿青。」 「欸，九爷爷，我在呢。」 九爷爷想抬一下他的左边胳膊，施亦青忙组织：「医生说还不能动，肿着呢。」 九爷爷笑笑，自嘲地嘆口气：「老咯，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施亦青苦笑：「医生说要四五天呢。」 老人家还有高血压，不敢让他轻易出院，施亦青觉得也是，回家了没人照顾更危险。 「爷爷，沈叔叔还没回来，我照顾您。」施亦青把手轻轻反放在九爷爷腿上甜甜地说。 九爷爷笑笑，他想摸摸施亦青的头，但右手吊点滴，左手夹板固定着不能动，只能说：「我们阿青长大了，阿牧这两天有消息吗？」 「嗯嗯，没事的，就是很忙。」施亦青说。 其实沈叔叔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回覆他的消息，但是昨天发简讯的时候说了他们要转移阵地，会很忙。 晚上居委会阿姨送来饭菜，施亦青伺候着九爷爷吃了。 他背着书包来的，吃完饭就给老师打电话请假，然后一边做作业一边和班长发消息聊天。 张梁说：「我把弟弟哄睡着了来找你。」 施亦青说不用了，大晚上的。 吊完点滴，九爷爷说想去上厕所。 这下施亦青懵了，手脚都动不了，怎么上厕所。 九爷爷知道施亦青是个没照顾过病人的小孩儿，只好跟他说：「床下面有尿壶，你给我。」 「哦哦哦。」施亦青弯腰，看到床底确实有个尿壶，就拿起来，他看着造型大概知道怎么用，但是没做过这种事，也没看过别人的那里。 虽然很多男同学上厕所也会看到别人的，但施亦青总是躲避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避。 也许是因为湖滨公园，也许是因为和班长一起看过的那只录像带。 他笨手笨脚的掀开九爷爷的被子，九爷爷还穿着护士给换上的病号服。 「我自己来。」九爷爷伸出右手。 施亦青不想被看成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孩，犟着说：「我来，我会的。」 施亦青鼓起勇气，把九爷爷的裤子脱了，笨拙地完成了这个任务，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撒到床单上了。 施亦青去厕所倒完东西，回到病房发现班长真的过来了，他提着一袋水果站在床边，跟九爷爷聊天介绍自己是施亦青的同学。 「班长，你怎么来了。」 张梁转头看他：「你回来啦。」 看到他手里拿的东西，知道他去倒尿了，他把书包拿下来放到另一张空的病床上：「我怕你自己应付不来。」 施亦青瘪着嘴，很感动：「谢谢班长。」 这时九爷爷在床上挪动了一下，被张梁观察到。 「怎么了爷爷？我看看。」 张梁很自然地掀开被子去查看，然后跟施亦青说：「爷爷裤子和床单湿了，应该是刚刚没注意到，我去找护士。」 施亦青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的尿壶都忘了放下：「好。」 张梁对医院熟悉得好像就是他家，出去找护士，让护士来换了床单和裤子，想给爷爷擦一擦身体洗漱一下，发现施亦青没买任何洗漱用品。 「阿青，我们下去买点洗漱用品，你不是说要住四五天吗？」 施亦青点点头，看向九爷爷。 九爷爷说：「去吧，你们也下去走走透透气，医院里闷。」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年轻的时候身强体壮，老了也比同龄老头身体好很多，突然这么一下子，还让个小孩伺候自己，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想自己呆一会。 张梁给施亦青使眼色，让他一起下去。 「唉。」施亦青丧气道。 张梁转头看他：「嘆什么气。」 施亦青：「我什么都不会，刚刚协助九爷爷尿尿的时候都感觉到他的难堪了。」 张梁：「你没照顾过病人嘛，可以理解，你看我怎么做你就明白了。」 施亦青点点头，看张梁熟练地在医院门口的二十四小时超市挑选毛巾牙刷等等，还买了一个辅助上厕所的椅子。 「买这个干嘛？」施亦青问。 张梁：「刚刚看了一下病房的卫生间是蹲便，爷爷腿上有伤肯定是蹲不下来的。」 施亦青更沮丧了：「你怎么什么都懂，我什么都不会啊……」 张梁笑笑，厚重眼镜下的眼镜弯起，把那个椅子塞进施亦青手里让他拿着。 第95页 他说：「所以我就来了嘛。」 第45章 纯真 「求你了妈妈。」 施亦青和张梁买了一堆东西回去, 他人生第一次知道一个人住院都需要什么。 因为施亦青不会，而且因为对方是九爷爷，是长辈, 所以贴身照顾的时候会觉得别扭。 张梁倒是像常照顾人一样, 熟门熟路的去打了热水来, 把毛巾打湿之后把九爷爷扶着坐起来。 「阿青，你扶着。」张梁说完之后松手，拧干毛巾直接撩起九爷爷后背的衣服，用热毛巾给他擦背，擦完了背擦肚子擦脚，弄完之后九爷爷看着明显舒服了很多。 摔倒的时候会疼，疼得出了一身冷汗, 夏天又热, 身上黏黏糊糊的。 九爷爷躺下：「谢谢你, 孩子, 你家里有病人吗？」 张梁在长辈面前倒是爱笑的，跟九爷爷解释：「嗯, 我奶奶身体不好，常年住院的，我去医院看她，多跟大人学学就会了。」 说完怕旁边什么也不会的施亦青难堪, 又补充一句：「我一开始也什么都不会的。」 施亦青在旁边打下手，去倒水，学着张梁的手法给九爷爷按一按肩膀和腿。 夜深了，九爷爷折腾了一天很快就睡着, 施亦青也够呛。 他好像是没有做什么, 但是依然觉得疲惫。 两个小孩坐在医院楼下的花坛边, 施亦青来得着急，没有来得及加个外套，五月的晚风一吹冷得颤抖。 「穿我的。」张梁说着就要脱自己外套。 施亦青赶紧按住他：「别别别！咱俩都是男的，你脱给我穿算怎么回事儿啊，我可不要。」 张梁扶一下眼镜，没说什么，看着前方嚼口香糖。 施亦青看着他，突然意识到那个胖乎乎的小胖墩班长现在已经长得比自己高，鼻樑高挺，下颌线也很硬朗，除了被厚重镜片挡住的眼镜，每个地方都比自己看着有男人味。 「班长。」 「嗯？」张梁转头看他。 施亦青盯着他看了一会，看得张梁眼神逃避他才说：「你对我真好，我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 买夜宵的护士路过，听到这一句忍不住也笑了一下：「哪个科的？」 张梁：「骨科。」 「学生吧，早点回去休息，别在外面晃悠了哈。」护士说完，拎着买的手抓饼上去了。 施亦青又说：「班长，你经常去医院吗？我怎么不知道。」 张梁：「我奶奶和弟弟身体都不好，我都是周末放假什么的才去，你一般都去辅导班或者和沈叔叔出去玩了。」 同样的年纪，同样的性别，一个班级坐一桌，施亦青和张梁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在外人看起来张梁要比施亦青幸福很多。他和父母住在一起，有个可爱粘人的弟弟，自己几乎样样都是第一名，老师喜欢同学拥戴。 而施亦青呢，他爸爸去世了，妈妈改嫁有了自己新的家庭，他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住在一起，成绩也很一般。 但是命运似乎就是喜欢这样玩一些小把戏，看似幸福的张梁有自己的烦恼，体弱多病的弟弟「抢」走了全家的关心，他的懂事只能换来家人的放心。 只有施亦青还会对他说一句「班长你真好」。 施亦青因为有了沈叔叔，吃穿不愁，拥有沈叔叔百分之百的宠爱，还有妈妈的钱。 张梁本来是要回家的，但是施亦青说自己第一次在医院陪床有点害怕。 怕自己做不好，怕九爷爷晚上会有什么状况。 「那我今晚在这里陪你吧。」 病房里有一张空窗，两人跟护士要了一床被子，把病床两边的栏杆拉起来，挤着一个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张梁还要去上课，早早就回家拿书包上学，施亦青在医院陪着九爷爷，捧着手机给他发简讯。 怕他担心，没有说九爷爷住院的事情，只是问他那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什么时候回来。 还是没有消息，不知道是没有信号还是真的出什么事情了。 施亦青焦躁不安，一边照顾九爷爷一边等。 晚上的时候班长又来了，他是放学了直接过来的，给施亦青买了点水果和吃的，还给他带了今天发的卷子。 「沈叔叔已经两天没有消息了。」施亦青颓丧着。 张梁：「那边的信号不好吧，我看新闻说的。」 施亦青：「有这种可能，但是还是担心嘛，万一真的是出什么事情了呢？」 晚一点的时候张梁妈妈打电话来催他回家，施亦青说他今晚自己可以的，昨天跟张梁学了之后他知道该怎么照顾生病的人了。 能给九爷爷擦身子，伺候他大小便，餵他吃饭，给他按摩。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施亦青正在给九爷爷擦背，病房里的墙上挂着电视正在播放灾区的新闻。 一老一少看着，九爷爷突然说：「阿牧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和你班长一模一样。」 施亦青：「是吗？肯定比我懂事多了，对不起啊九爷爷，我什么都不会。」 「太懂事也不是好事，」九爷爷拍拍施亦青的肩膀：「什么年纪就干什么事情呗，十三四岁就念书，玩耍就好了，像你这样刚刚好，还学点小爱好，过得多开心。」 「沈叔叔那时候不开心吗？」施亦青抓住了自己的重点。 第96页 九爷爷看向施亦青，他常年抽菸喝酒，年纪大了眼球浑浊，盯着人看的时候有说不出的深邃感。 「阿牧应该跟你说过他有个弟弟吧，叫沈松，沈松比他小七岁，因为爸妈感情不好，后面又分居、离婚，爸爸忙，妈妈不在，阿牧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把弟弟带大。弟弟上学是他陪着去，弟弟生病他第一个守在医院，哥俩一起睡觉一起吃饭，有时候甚至带着弟弟去上课，跟个小大人似的。」 施亦青犹豫着，问九爷爷一句：「沈松哥哥现在……」 其实他是知道的，在杨雨和沈牧的聊天内容中早就知道大概是沈松被杨雨带出国之后意外去世了。 「那孩子命不好，出车祸去世了，也是因为这个阿牧和他妈的关系才会那么差。」 施亦青抬眼，看着九爷爷。 九爷爷笑笑：「所以阿青现在这样挺好的，你这样阿牧也开心。」 施亦青点点头，九爷爷和沈叔叔一样，都对自己好。 他蹲下来洗毛巾，突然想作怪，问九爷爷：「爷爷，沈叔叔有谈过恋爱吗？都没有看见他跟别的阿姨一起过欸。」 「哈哈哈。」九爷爷哈哈大笑：「你怎么知道没有呢？」 施亦青愣住，嘴角抽搐抬头看向九爷爷。 九爷爷笑：「不过我是真的不知道有没有，我总想这孩子不会是想去当和尚吧，给他介绍的人也不少，没一个看上的，眼光太高了。」 施亦青这才放下心来，低着头偷偷笑。 「好，接下来本台将为您报导今天下午在汶川县……」 「这次塌方一共造成十一人受伤，0人死亡，其中包括……」 施亦青和九爷爷不约而同地往墙上的小电视看过去，画面上是救援队正在抢救因为塌方受伤的人，画面上被塌方滚石压住下半身的男人被救出来的时候施亦青忍不住捂着嘴唇啊了一声。 那张被沾满了泥土和鲜血的脸不是沈叔叔是谁？！ 「天哪，天哪。」九爷爷双手也控制不住的颤抖。 施亦青久久说不出话，沈牧的画面早就被切掉了，但是施亦青还是盯着电视，上面没有说情况怎么样，只记得沈牧昏迷过去的脸和血淋淋的左腿。 九爷爷回过神来，喊他：「阿青，阿青没事吧，你说句话。」 施亦青僵硬地回头，对九爷爷说：「我没事。」 他呆滞地洗好了毛巾，拿到卫生间去晾着，到了热水之后又把九爷爷换下来的贴身衣物洗了。 九爷爷看着卫生间的门，听着施亦青压抑的抽泣声，重重嘆了口气。 他拿出手机想办法联繫一些朋友，看有没有人能联繫到那边，打听一下那边的情况。 十几分钟后，施亦青从卫生间里出来，眼睛有点红肿，明显是哭过的，但是脸上看着倒是和平时一样，还对九爷爷笑笑。 他说要下去买点东西，拿着手机下楼了。 这个时候能怎么办，他慌乱中给张梁打了个电话。 「怎么办啊，我在新闻上看到沈叔叔了，他被塌方滚下来的石头压住，看起来好严重好严重。」 张梁那边正在做作业，皱着眉头说：「伤那儿了？」 施亦青：「腿上手上脸上，全都是血。」 「新闻怎么说的，有说死人吗？」 「没有，说目前没有伤亡。」 张梁放下笔，安慰他：「那应该就是受伤了，而且已经被救出来了，现在肯定就在医院治病养伤呢，你别太担心了。电话还是联繫不上吗？你有没有跟他一起去的人的联繫方式？」 施亦青嗯嗯说着，想到了什么，就说自己先挂了。 他给沈牧厂里打电话，但是大半夜的，没有人接。 施亦青翻着手机里存的号码，这个时候还能找谁呢？谁能帮他问问沈牧现在到底有没有事情。 妈妈。 施亦青毫不犹豫地播下那个电话。 谭晓丽还没有睡觉，她接了电话：「怎么了？」 施亦青：「妈妈，你能帮我联繫到沈叔叔吗？」 「出什么事了？」谭晓丽说着，掀开被子下床，去阳台接电话。 施亦青把事情跟她说了一遍，谭晓丽先是恨恨地嘆口气：「我就说这种事很危险！他这样就是对你的不负责，这样怎么能照顾好你！」 「妈妈，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能不能帮我，刘叔叔认识那么多人，能不能想想办法？」 施亦青关心则乱，说着说着话里带着哭腔：「求你了妈妈，我第一次求你，你别拒绝我好吗？」 儿子确实是第一次这样跟自己说话，孩子哭着说求你了，她没办法拒绝，难得温情地安慰起施亦青来。 「好，你别着急，我去想想办法。」 第46章 纯真 「我找沈牧。」 施亦青这才发现, 自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会照顾生病的九爷爷，没办法得到沈叔叔的消息，能做的只有干着急。 在住院部的楼下坐了好久, 施亦青被风吹得流鼻涕, 一包纸巾用完了才起身。 他紧紧捏着自己的小拳头。 要成长, 要变得强大，要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他振作精神。至少可以确定沈叔叔现在是活着的，就算他真的受了很重的伤也没关系，自己以后养着他，养他一辈子。 第97页 失眠了一整晚，在医院的小病床上辗转反侧，凌晨五点的时候, 天边泛起清冷蓝色, 马上就要天亮了。 施亦青睡不着, 就悄悄起来到病房的小阳台上去。 抬头往天上看的时候看到了天边有颗星星很亮。 他已经很久没有跟爸爸说过话了, 沈叔叔给他的爱填满了他的心，不再像从前一样是总受委屈的小男孩, 对着天上的爸爸哭诉。 也知道了星星不是爸爸，那只是一颗受到太阳反射的石头。 施亦青望着天边那颗星星许久，鼻子有些发酸，然后默默地跪下来, 像每年过年和沈叔叔去寺庙看望爸爸的时候那样。 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爸爸，你还在吗？很抱歉很久没有想念你了。如果你能听到，请你保佑沈叔叔能平安回来。 随着太阳慢慢出来, 遮盖了星星的光亮, 它消失在天空中。 施亦青站在阳台, 看了一场日出。 班长安慰他，做好能做的就好，然后安心等待。 虽然谭晓丽答应了去想办法，但是施亦青心底其实是不信任他的。上午万征汽车厂的人联繫他，说塌方受伤的人一半都是汽车厂的，已经联繫上当地的医院了，但是具体每个人的情况怎么样没有问到，那边也是一团乱。 能够确认的是都活着，只是当地现在的医疗条件不好，厂里在想办法把他们接回来或者转移到附近的城市去接受治疗。 施亦青按照班长说的，做好能做的，他照顾九爷爷，看新闻，做作业。 傍晚的时候谭晓丽打电话来，施亦青接下：「妈妈，怎么样了？」 「阿青，刘叔叔有个医生朋友就在当地支援，找同事打听了，沈牧伤得有点重，左小腿骨头断了，已经紧急在那边一个安置点紧急手术，但是暂时没有人手送他们回来。」 谭晓丽也很是心痛，因为她看了那边发来的照片，她不敢给施亦青看，怕他受不了。 施亦青一半欢喜一般忧，欢喜是知道沈叔叔活着还做了手术，忧虑是怕条件太差沈叔叔受苦。 他还那么年轻，要是真的落下终身残疾活着病根怎么办？ 他永远不会嫌弃沈叔叔，但是他自己能不能接受呢？ 施亦青冷静下来：「妈妈，能想办法接沈叔叔回来吗？我能不能过去？」 谭晓丽又变成那副语气：「阿青！你别这么冲动，你怎么过去？骑自行车吗？再说了，现在进去的全是援助灾区的，我们去就是添乱！」 妈妈说得也有道理，可是这样什么都不能做他很着急。 谭晓丽说完有点后悔，她知道施亦青现在肯定情绪不好，就软下声音跟他说：「你先别太着急，至少人还在呢，等他醒来我想办法让他给你打电话。」 施亦青：「醒来？沈叔叔还没有醒来吗？」 谭晓丽说漏了话，只好着补：「做手术都是要打麻药的，还没退呢。」 其实就是还没有醒来，他失血过多，当地的血库根本不够用，只是勉强够做完手术的。 施亦青只能说好，又求谭晓丽：「妈妈，求求你一定要想办法，只要沈叔叔能回来，好好治病，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谭晓丽还是心软了：「妈妈尽力，你在家好好的好吗？」 她还不知道施亦青请了假照顾九爷爷的事情，他不愿意说，因为每次这边有什么事情耽误到施亦青生活的谭晓丽都会生气骂这边的人。 挂了电话，施亦青回病房，坐在九爷爷床边。 九爷爷心里也担心，但是现在精力不济，又不想让孩子焦虑，就勉强装着镇定。 他问施亦青：「联繫到阿牧那边了吗？」 施亦青挑着好的说：「嗯，联繫到那边的医院了，沈叔叔左腿有点伤，已经做了手术，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现在这道路的情况，能回来吗？」九爷爷不傻，不好糊弄，看新闻都知道现在很难回来。 施亦青：「汽车厂说有办法。」 九爷爷还想说什么，但是看施亦青下垂的眼尾，就憋回去了，两人都是心照不宣，没再说这件事。 后面张梁和林潋来了，陪着施亦青到晚上九点多，要走的时候湘君赶了过来。 前两天因为工作的时候只能白天过来看一眼，今天总部的人走了，她赶紧调了班，过来接替施亦青。 「你们一起回去吧，今晚我在这儿守着九爷爷。」湘君说。 她脸色也很不好，妆都脱了大半，憔悴得很，这两天她也不好过。 施亦青看看九爷爷，说：「湘君阿姨，我是男孩子，照顾九爷爷方便些。」 湘君笑：「这傻孩子，九爷爷就跟我亲爷爷一样，说什么男女有别呢。」 说着说着，她拉着施亦青到病房门口，「阿青，我听厂里的人说阿牧情况不是特别好，我也找了很多人，想说能不能把他接回来，可是现在那边情况太难了。」 施亦青是知道的，反过来安慰湘君：「会没事的，已经做手术了，现在也有很多受伤的人要运出来，很快就能轮到沈叔叔了。」 湘君苦涩笑笑，在他头上摸两下，嘴里喃喃：「长这么高了。」 施亦青和班长林潋一起下楼，他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觉，眼下乌青一片，看着瘦了一些。 「阿青，今晚我去你家陪着你。」张梁说。 第98页 施亦青看看他，不想拒绝，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谢谢班长。」 因为姑姑的事情，林潋来往医院很多，也见惯了这些在医院陪床憔悴不堪的人。 沈叔叔的事情她帮不上什么，她一个女孩也没办法陪着施亦青。 他们长大之后没有再牵过手了，但是今晚走去路边打车的时候她拉了一下施亦青的手。 「阿青……」 施亦青笑笑：「我没事。」 张梁一个人背着两个人的书包，一个自己的，一个施亦青的，他就像个大家长，安排着所有。 回到家施亦青说去洗个澡，身上都臭了。 张梁说好，想着刚刚在医院施亦青没吃几口饭，外面小店的小炒估计他也吃腻了，就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做的，给他煮点东西吃。 打开冰箱的时候看到里面摆放着的各种保鲜盒，有点愣住。 他知道沈牧对施亦青很好，施亦青也总是把他的好挂在嘴边，但是他没有感受过这种好是有多好，直到看见这个冰箱。 保鲜盒分好几种，上面都用标籤写了是什么。 青椒肉沫、西红柿鸡蛋、辣鸡、红烧牛肉。 馄饨、饺子（猪肉白菜）、饺子（韭菜鸡蛋）…… 还有他切好的各种新鲜食材，都切好配好了，估计是想让施亦青想吃的时候可以直接自己炒，可是这些都没有动。 馄饨饺子倒是已经快吃没了，张梁打开一看，每个盒子里面都还有两个，不知道施亦青是什么意思。 他把盒子盖好放回去，想着有面码的话就煮碗面再煎个鸡蛋。 施亦青在浴室里磨蹭了好久才出来，温热的水沖在身上让他脑袋里的焦虑暂时冲散了一些，于是就有点依依不捨，就那么站在莲蓬头下沖了好久。 出来的时候听到厨房有动静，脖子上挂着毛巾走进去。 「干嘛呢？」 张梁头都没抬，正在煎鸡蛋，「煮面，你今晚都没吃两口，再不吃要饿死了。」 施亦青：「科学研究表明，想要饿死要半个月以上。」 张梁站直转过头来看着施亦青。 眼神里满是无语，大概意思是你觉得我不知道是吗？ 「好吧，我想吃青椒肉沫的。」施亦青说着，终于笑了一下。 他刚刚洗了澡，满身散发着沐浴露带有的热带果实香气，穿着一件白色t恤和短裤，头发滴着水，他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少年。 张梁眼神忽然闪躲，转身继续弄他的简单，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施亦青没有收到回答，就走上前去在张梁身边说：「青椒肉沫哦。」 「知道了。」张梁闷闷地回答。 施亦青觉得他有点奇怪，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就先出去擦头发去了。 过了一会儿，张梁做好了面端出来，做了两碗，他自己不是很饿，自己那碗就少一些，施亦青的那碗放了青椒肉沫的哨子，还放了两块牛肉一个煎蛋。 施亦青回到熟悉的环境，突然就饿了，埋头吃面。 「沈叔叔还给你留了切好的菜。」张梁突然说。 施亦青嗯了一声，感觉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瓮声瓮气地说：「我还没炒呢。」 张梁：「已经坏了，不能用了。」 施亦青抬起头来，看着张梁，下巴上被溅了汤汁也没有察觉。 「我想着，沈叔叔能很快就回来呢。」 晚上两人睡在一起，第二天施亦青要去医院接替湘君阿姨，让她也能回家休息一下。 施亦青很快就睡着了，抱着自己的被子呼呼大睡。张梁却没能睡着，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摘掉了眼镜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他的眼睛近视已经五百多度了，还在逐渐增加中。 身旁施亦青的呼吸平稳，张梁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过，和表哥睡过，和爷爷睡过，很多男人。 他们的呼吸声都很粗重，有些还会打呼，磨牙，只有施亦青是这样安安静静的，他呼吸声很轻、很稳，就那么躺在自己身边，像只安静的小猫。 张梁轻轻抬起双手枕在脑后，调整自己的呼吸，尽量像施亦青一样又轻又稳的呼吸。 正当他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看到施亦青那头的枕头柜发出一点光线，他起身一看是施亦青的手机亮了。 学生一年到头都是静音的，张梁凑过去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座机，也没有显示归属地。以为是垃圾电话，张梁就没有管，一会那边就自动挂断了。 第二天一早，施亦青醒来的时候翻了个身，昨晚睡得太熟，这会儿翻身还觉得晕晕乎乎的。 「你醒了？」张梁出现在门口。 施亦青这才反应过来做完班长是在自己家里睡的，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抓一把自己鸡窝一样的头发。 看着背上书包的张梁说：「你要去上学了吗？」 「嗯。」张梁站在门口，扶了一下眼镜说：「我去买了早餐，你自己起来吃吧。」 施亦青：「好，谢谢，班长你真好。」 张梁一副你又来的无奈表情：「我走了。」 客厅传来门关上的声音，施亦青又变成一个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之后随手摸起枕头柜上的手机。 有个未接电话。 施亦青调看通话记录，是个座机，他立马回过去。 第99页 他心里有预感，这个电话可能是来自沈叔叔。 电话拨过去显示忙线，拨了三次都没有拨通，显示忙线中，施亦青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他坚持了十几遍，那边终于传来一声：「餵？」 「你好，我叫施亦青，请问你们这里是？」 「你好，c洲市人民医院，找谁？」 施亦青听到医院的名字，眼眶一热差点流下眼泪来，他深呼吸一口，颤抖着声音说：「我找沈牧。」 作者有话说： 阿青：这个电话一下子就……呃……打到了我的……心巴上 第47章 纯真 真是甜蜜的负担。 电话那头传来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 似乎是在查资料，对方很快回答：「你稍等，我给你转过去, 不要挂断。」 施亦青说：「好, 谢谢您。」 护士在已经接了很多这样的电话了, 很多人手机不通，有些人直接就没有手机，只能用医院的电话联繫家人。 地震发生后她一直在医院值班，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作为当地最大的医院，除了本地的病人，她们还接收了好多重灾区过来的病人。 现在在这里接电话已经是比较轻松的工作, 但她还是累得打瞌睡, 虽然没有什么好脾气, 但是转接的时候一个错都没出过。 施亦青等了又等, 终于听到电话那头悉悉索索的声音，但是一直没有人说话。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沈叔叔？」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施亦青没有说话, 安心等待着。 突然，一个杂音之后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阿青？」 施亦青蓄在眼眶里的滚烫眼泪瞬间决堤：「沈叔叔……」 「我没事的，不要哭。」沈牧的声音还是很虚弱，他的左腿刚手术完在重症观察室呆了一天一夜, 昨天晚上菜转到普通病房，一回来他就想办法给施亦青打电话。 「我的手机被压坏了，昨晚用医院的电话给你打电话没接，我想着你应该是睡着了。」 「嗯, 我睡着了, 你现在在哪儿？」 沈牧：「就在成都周边的一个市, 在这边动的手术，恢复几天应该就能回去了。你在家里怎么样？有好好吃饭吗？」 施亦青哽咽着，「嗯，我很好，只是太想你了，你没事就好。」 他的沈叔叔腿都断了，还在担心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沈牧轻轻嘆口气，这次真的是死里逃生，当时滑坡的时候他在开车，听到头顶上有碎石掉落的声音，同事说没事，这段路都这样。 但是好在他谨慎，一边注意着前面的车一边观察山体，山体石头断裂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沈牧已经叫上同事下车一起跑了。 如果是在巨石掉落的路段，连人带车都能压扁。 施亦青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事情，知道他没事后还是把九爷爷的事情告诉他了。 毕竟九爷爷是他很重要的人，他的情况沈叔叔应该知道。 「恢复得不错，你别担心，我和湘君阿姨替换着陪床。」施亦青说。 沈牧心里苦涩：「阿青乖，懂事了。」 电话打了十多分钟，施亦青听到那边有护士进来换药才主动说挂了。 这一下放心了很多，他想起谭晓丽可能还在想办法，就打电话跟她说明现在的情况。 「在c市？在c市那好办啊，你刘叔叔昨天还说他有个做记者的朋友要回来，在c市就可以过去接他。」 谭晓丽想着这事儿终于能办成，松了一口气：「你等着，我们去安排。」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施亦青终于提起力气去卫生间刷牙洗脸，把班长买回来的豆浆油条吃掉。 没想到谭晓丽那边的动作那么快，也许是刘毅城真的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他人脉广面子大，事情就办的快。也许是刚好时间点卡上了，那个记者朋友刚要启程。 回程的路条件并不好，医生不建议他这个时候乘坐非专业理疗车长途移动。 但是沈牧要回去的决心太强，同行的也有医生，就把记者朋友的商务车改造了一下，带上医生给的消炎药品就出发了。 那天下午，湘君在商场上班，施亦青伺候九爷爷拉完吃完之后跟护士打了个招呼就出去接沈叔叔了。 就在九爷爷的这个医院，两个人还都是骨科，安排到一个病房里方便照顾。 坐上医院的急救车，开往高速路口。 他们到的时候沈叔叔一行人已经等了很久了，施亦青下车跑过去，商务面包车的后座门打开，施亦青看见沈叔叔的瞬间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他先是笑了一下，然后眼睛不受控制一样的哗哗流眼泪，站在门口不敢动他。 「阿青！」沈牧沖他笑。 可是他疲惫的脸让施亦青怎么也笑不出来。 沈牧只能依靠上半身缓慢移动，医院的医生协助他扶他下车，施亦青也想搭把手，但是笨手笨脚的，都不知道哪里能碰。 沈牧身体虽然不好，但是看见了施亦青心里是欣慰的，他们又一次和死神擦肩而过，回到了对方身边。 他一边配合着医生挪上担架床，一边轻声对施亦青说：「我没事。」 施亦青一路上都拉着沈牧的手，他身上除了腿还有好多伤，他不敢碰。 第100页 「好了，哭得鼻子都红了，这不是回来了吗？」沈牧安抚他。 施亦青看他这样，心里想到了什么更内疚了。 说好了要做男子汉呢？怎么现在又在哭唧唧让受伤的沈叔叔来安慰自己。 施亦青一把抹掉眼角的湿润：「好，我不哭了。沈叔叔，我跟医院说了和九爷爷住一个病房，我就可以同时照顾你们两个了。」 「真的？」沈牧逗他：「那能背我去上厕所吗？」 施亦青撇嘴：「大概是背不动，我用轮椅推你。」 沈牧哈哈笑一下，干涩的嘴唇有裂开的迹象，施亦青赶紧让他别笑了。 医生简单地查看完他的伤口：「没我想得那么糟糕嘛，恢复得还行，回去照个x光看看里面怎么样，要是没歪那就好好养着就行。」 施亦青听了高兴：「真的吗？」 医生：「当然是真的，我看着伤口癒合得不错，也没有感染，谁给你消炎换的药啊？」 沈牧回答：「有个同行的医生，后来他半路下车了我就自己来。」 「自己来？自己可不能瞎搞哦。」 施亦青笑笑，替沈牧回答：「沈叔叔以前是当兵的，还去原始森林训练过呢！他学过这些！」 他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骄傲，声音一点也不小，说得沈牧有些不好意思，「就是还记得一些基础的包扎消炎的操作。」 医生上下看看，沈牧这身板确实可以，「行啊，怪不得身体素质那么好。」 愁云惨澹的气氛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中慢慢消失，施亦青终于不再哭丧个脸了。 当下最重要的是照顾沈叔叔住院，让他可以恢复得好一点、快一点。 医院的护士都纳闷，这两天总是哭丧着一张脸的男孩，今天多了一个病人怎么还那么开心。 沈牧住到了九爷爷的隔壁，他的伤可比九爷爷严重多了，每天要挂几大瓶点滴，但是恢复得也快，第五天就可以下床上厕所了。 施亦青拿着两个尿壶：「真的扔啊？」 沈牧：「扔啊。」 九爷爷前两天已经出院了，现在病房里只有沈牧一个病人。尽管湘君说自己可以和他交替着来，施亦青还是不同意，他跟老师请了半个月的假，就在医院守着沈叔叔。 说实话，尽管之前照顾过九爷爷，但是第一次照顾沈牧的时候还是笨手笨脚。因为九爷爷在他心里就是一个真的爷爷，但沈牧还是个青壮年，他的身体和九爷爷不一样。 已经过去五天了，施亦青在给沈牧擦身子的时候还是会不好意思。 「我自己来吧。」沈牧一把抓住施亦青的手腕。 施亦青长大了，而他和施亦青之间年龄相隔并不像一般的父子，擦个背还好，下面是真的很不好意思。 施亦青把手移开，把毛巾递给沈牧，只见沈牧和前几天一样，把被子拉起来盖住自己，然后给自己擦身体。 施亦青偏着头，在没有打开的电视机上到处乱看。 「好了。」 施亦青转过头来，拿着毛巾去水房洗干净。 晚上湘君和林潋一起送饭过来，做的都是清淡的家常菜，施亦青和沈牧平时都是去外面饭店买或者医院食堂，虽然味道也不差，但总是想念家里的那一口。 湘君和林潋已经吃过了，在旁边看这两个人狼吞虎咽。 「要不我以后每天都送来吧，医生说现在要多吃点才能恢复得好。」湘君说。 沈牧：「不用，你那么忙，哪儿有时间做饭啊。」 林潋又赶紧说：「我有时间，可是我不会。」 湘君想说爷爷做就可以的时候想到林爷爷的手艺，唯有沉默。 沈牧倒是不在意，他胃口好也不挑食。 施亦青没说话，一边吃饭一边想着什么。 早餐可以在外面买，外面做得比家里的好，午餐晚餐可以自己做啊。现在正是恢复的时候，要吃有营养的。 说干就干，第二天吃完早餐，施亦青交代完沈牧就背上书包要回家。 「不要睡着哦，要看着点滴。」 沈牧：「知道，你放心。」 施亦青：「去卫生间穿这个鞋，不要穿那个凉拖，很滑。」 沈牧笑笑：「我知道。」 施亦青还想说别的，被沈牧打断：「快去吧，我等着吃我们阿青做的饭呢。」 其实沈牧能预料到施亦青做饭肯定不好吃，这么多年自己没有让他做过一顿饭，最多他也就会煮面炒个饭，还有就是炒个鸡蛋。 鼓励他去做饭是不想让他一直呆在医院里，一天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围着自己转，不上课，也不去课外班了，担心他闷出毛病来。 十几岁的男孩，哪儿有他那么黏人的。 沈牧想着，笑了一下，真是甜蜜的负担。 另一边施亦青匆忙在医院门口拦到一辆计程车，上车之后播下一个电话：「班长，你到哪儿了？哦哦，好，超市门口见！」 作者有话说： 阿青：班长！！班长！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第48章 纯真 「我觉得你做得很好。」 以施亦青的水平, 想做顿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还要要求有营养，那真的是很有难度。 施亦青自己有时候都会想, 自己也不是富二代啊, 怎么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白白嫩嫩活到现在的。 第101页 下车之后就看到张梁站在商场门口, 今天是星期天，张梁刚好也没事情，昨晚施亦青跟他抱怨之后他就出主意，说自己做呗。 结果把自己坑进来了。 施亦青小跑过去，「班长！」 「你还背着书包干嘛？」 「里面是沈叔叔的衣服，要带回家去洗的。」 张梁哦了一声，打个哈欠：「走吧, 去超市看看买什么菜。」 施亦青跟上去, 和他贴得很近, 凑到脸上去看：「班长, 你昨晚没睡觉啊，黑眼圈那么重。」 「啊-唔——」张梁又打一个哈欠。 「昨晚我小叔叔来了, 跟我爸喝酒喝到半夜，吵死了。」 施亦青：「好吧，可是你家里还有小孩，不会吵到弟弟吗？」 张梁：「我妈带他去外婆家了。」 这言下之意就是他们还是在乎家里有弟弟这件事的, 只是不在意张梁会不会休息不好。 张梁已经习惯了，拉着施亦青进去买菜。 昨晚施亦青想了几个菜，要做排骨汤、回锅肉、炒个青菜和西红柿炒蛋就可以，他们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 施亦青拿着网上抄的手写菜单, 对照着名字和张梁一起买材料。 「你弄这个东西干什么？」张梁一边挑蒜苗一边问。 施亦青：「我怕买错了或者忘了买。」 张梁一脸轻松：「不用, 我都知道。」 施亦青只好把纸叠好装进裤兜里, 安心的当一个推车的工具人。 这几个菜都是家常菜，张梁做了很多次了，就算没做过，吃过也能把食材配料吃出个七七八八来。 花了半个多小时，买完了之后结帐回家。 家里的厨房位置不大，以往站一个沈牧一个施亦青略显拥挤，今天张梁和施亦青一起在里面，显得刚刚好。 张梁指挥施亦青处理蔬菜，他自己处理荤菜。 烧了一锅水刚想把排骨放进去焯水的时候，施亦青叫住了他：「班长，我想……自己做。」 不用他解释，张梁就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他想亲手给他的沈叔叔做呗。 「行，那我给你打下手。」 要打下手的张梁让出灶台的位置。 施亦青拿着菜刀，向张梁确认：「全部倒进去？」 张梁：「全部。」 「好，捞起来，放进高压锅里。」 「蒜苗切段，对太短了，长一点。」 「西红柿要烫一下，把皮去了更好。」 …… 折腾到十一点多，这三菜一汤才做好，施亦青和张梁都尝了味道，还不错。 「我还是有天赋的，第一次做饭就这么好吃。」施亦青洋洋得意道。 张梁：「嗯。」 施亦青让张梁一起去，张梁说不去了，他要回家，然后下午去医院看奶奶。 两人在家里吃了一顿饭之后张梁自己坐公交车回家，施亦青打车赶去医院。 见施亦青拎着大包小包进来，沈牧还挺惊喜的，「做了什么？」 施亦青兴致沖沖地打开便当盒：「噹噹当！」 「哇哦，全都是我们阿青做的？」 「嗯嗯！」 施亦青骄傲地抬着下巴：「三菜一汤呢，我给你拿碗和筷子。」 这时候正是吃饭的点，各个病房都有不同的饭菜香气，平时施亦青闻到还会觉得愧疚，自己没能给沈叔叔做好吃的。今天就不一样了，他今天成了沈叔叔的小厨娘，说话都有底气。 「好吃吗？」 「好吃。」 施亦青坐在床边给他削苹果，沈牧每吃一口他就要问一句好吃吗，像个花痴的复读机。 吃到西红柿炒鸡蛋的时候施亦青还特地解释：「西红柿我用热水烫过然后去了皮炒的，没有皮是不是吃着更好吃？」 沈牧笑，微微动一下自己的左腿：「你还知道这个呢？」 施亦青刚要脱口而出是的时候，发现沈牧还在盯着他笑。 完蛋了。 施亦青嘿嘿一笑，也不怕被沈叔叔笑，说了实话：「我叫班长过来帮忙了，不过全是我自己亲手做的，班长指导我动手，是不是味道也很棒。」 他笑得像一只狡猾的小野猫，沈牧习惯性地伸手想摸摸他的头，但是中间隔着个饭桌摸不到。 「嗯？」施亦青睁着清澈的眼睛，反映了两秒才反映过来他不是要拿什么东西，而是…… 于是他放下手里的水果刀，主动凑上前去把头蹭到沈牧的手里。 沈牧愣了一下，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原本熟练的动作现在居然有点生硬。 施亦青蹭完回来，手里的苹果才削了一半。 他黏黏糊糊地跟沈牧说：「我以后天天给你做饭吃。」 两周后沈牧终于能出院，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上楼。 不出所料，家里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角落里的细节都在告诉他，家里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了。 电视柜上的灰尘，只有中间干净角落没拖的客厅等等。 施亦青扶着沈牧，眼睛在沈牧的表情和客厅之间流转。 我已经把家里打扫过了呀，地拖了，沙发垫洗了，电视也擦过了，有哪里不一样吗？ 「沈叔叔？」施亦青试探着喊他。 沈牧回过神来，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在脑袋里幻想着施亦青因为自己要回来把乱七八糟的家里匆匆打扫一遍但还是不得要领，只知道打扫显眼的地方，角落里完全不注意。 第102页 不管是什么物件，都直接堆放在就近的桌子上。 再看看他的眼神，还在等待夸奖。 施亦青给沈牧倒了一杯水，总觉得沈牧在观察着什么，开始心虚，放下水就藉口说自己去铺新床单。 「阿青，先过来坐下。」沈牧叫住他，拍一下自己身边的位置。 施亦青心想完蛋了，他迅速的在家里打量着，脑海里哀嚎：花瓶怎么在电视柜上啊？餐桌下面怎么有两团纸？茶几没擦吗？ 他呵呵两声，缓缓坐下：「怎么了？」 沈牧只是看着他笑，不说话。 僵持了两分钟，施亦青终于熬不住了，举手投降：「好吧这半个月我都没有打扫过家里，今天早上才收拾的，还收拾得很乱。」 他说完低着头，不敢看沈牧。 「阿青。」 施亦青抬头，看向沈牧，本以为他会因为自己什么都做不好不开心，没想到笑得挺开心的。 沈牧温柔道：「我觉得你做得很好。」 施亦青抬起头：「啊？」 「你能照顾不能下床的我，还给我做饭，推我散步，还能把家里收拾了，这还不够好吗？」 沈牧说着，拉起施亦青的手，「所有事情都是要学习的，没有做过做不好很正常，只要勤加练习就会做得越来越好。你看你做饭不也是吗？现在你能自己一个人做出一桌子菜。」 施亦青呆呆地看着沈牧。 「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的，只要你肯努力，多练习，就是会做得越来越好。」 「是吗……」施亦青喃喃。 「当然。」 那感情也是吗？ 这个问题对十三四岁的施亦青来说太过深奥，感情对他来说是抽象的字眼，他还不懂，但是很期待。 过了两个月，沈牧已经能正常活动了，恢复去厂子里上班。但是因为这三个月的病假，他不在主任的活儿得有人干，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厂里调了一个人过来支撑项目，这会儿正在准备新产品上市，沈牧这时候回来插不进去，他的位置变得有点尴尬。 沈牧其实能理解，这个项目他应该不能再主导了，在等着新项目上来他再接手。 只是没想到等了小半年，他和施亦青在电视机前看完了奥运会，秋天都快要走了，公司在策划新的项目的时候做了新的职级体系，那个人成了项目经理。 而沈牧还是一个车间主任，而现在，车间主任已经变成一个纯粹的生产线管理岗位了。 他不用再参加新品研发，不用再和工程师一起去做调研。 施亦青发现沈叔叔最近有点不对劲，每天下班回来心情都不是很好的样子。 他马上就要放寒假了，沈叔叔前不久还跟他说公司马上要做新项目，和德国一个公司合作的项目，还说出差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最近每天都很早下班，下班了也没见工作上有事联繫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放学的时候下起雨来，施亦青在车棚扶着自行车看着雨，看看手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 「阿青！」 施亦青看过去，是林潋，她看施亦青一个人在这里赶紧举着伞跑过来。 「你怎么还没走？」 林潋：「今天我值日，就你自己啊，张梁呢？」 施亦青：「先走了，今天家里有事情。」 雨还在下，而且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林潋举着伞，问他：「要不自行车先放在这里吧，你跟我一起回家，好歹还有一把伞呢。」 施亦青看看雨，又看看林潋，没办法，只能把单车锁好跟林潋一起走。 两人挤一把伞，到公交车站的时候都湿得差不多了。 想着回家沈叔叔应该已经做好了饭，施亦青还蹦跶着上楼，bangbangbang地敲门。 可是屋内传来的脚步声不是沈叔叔的拖鞋声，而是高跟鞋的声音。 以为是湘君阿姨，施亦青还作怪躲到旁边，门开的时候突然跳出来在脸上扒拉一个鬼脸说：「哈！！吓死你……了吧。」 施亦青全身上下湿了一大半，见了里面的人他才收去鬼脸，站直了木讷地问：「妈，你怎么来了。」 第49章 纯真 「施亦青！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谭晓丽让他先进来。 「怎么都湿了, 下雨了不知道打个车回来吗？」 施亦青一听她唠叨这些就有点烦，抱怨着说：「打车也得从教室走到校门口啊，而且这么大的雨很难打车好不好。」 「阿青, 先去沖澡换衣服。」沈牧听出来施亦青话里有味了, 赶紧出来转移话题。 施亦青嘟嘟囔囔地说：「知道了。」 谭晓丽不甘心又小声唠叨一句：「这孩子……」 半年前沈牧断腿回来之后, 已经能在家里修养了，自理基本没有问题，只是出门还有点费劲。谭晓丽之前跟施亦青说过的那个大师班明明就可以去的，只是周末两天而已。 但是施亦青怎么也不肯去，要留在沈牧身边照顾他，把谭晓丽气了个够呛。 她一着急说话就很难听, 搞得施亦青跟她大吵一架, 好久都没有联繫, 最近才开始通电话。 施亦青回了房间用浴巾擦一下就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没有去洗澡，浴室在厨房旁边, 要经过客厅，他觉得家里有别人不方便。 第103页 「怎么不沖个澡，感冒了怎么办？」谭晓丽又开始唠叨。 施亦青微不可闻地嘆口气，「我穿那么多呢, 都没怎么湿到里面。」 谭晓丽：「洗一下又没有什么坏处，难道你都是好几天才洗一次澡吗？」 「我晚上再洗行不行？」施亦青顶嘴。 他觉得现在谭晓丽管他管得越来越多了，也可能是他长大了之后开始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小时候被她多残忍的对待。 然而她现在又在千方百计的补偿自己，不接受她的补偿的自己无端生出一种罪恶感。 「阿青, 进来帮我忙。」沈牧再次开口缓和气氛。 施亦青把浴巾扔进浴室门口的脏衣篮里, 进厨房去了。 一进去施亦青就黏黏糊糊地把脑袋顶在沈牧的后背。 「怎么了, 火气这么大。」沈牧说，依然自然地处理着案板上的鱼。 施亦青摇摇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心里郁闷而已。 「来，帮我把豆角摘了。」 「好。」 自打沈牧住院那段时间施亦青学会做饭之后，他就常常进厨房和沈牧一起做饭，从前看着沈牧做饭时等待他的饭菜是一种感觉，现在能和他一起做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都很幸福。 施亦青站在洗菜池旁边摘豆角，小声问他：「沈叔叔，我妈今天来干嘛？」 沈牧终于转头看他：「你妈要干什么怎么会跟我说。」 虽然是调皮的语气，但是施亦青听了还是瘪起嘴，「你别理她。」 「放寒假了想去哪里玩？」沈牧问。 施亦青：「都可以啊，不过你还要上班呢，等你放年假了再说吧。」 「不用，等你放寒假我就有时间了。」 施亦青抬头看他，「什么意思啊？」 沈牧终于处理好那条鲈鱼，把姜丝塞进刀痕里。 「我要辞职了。」 「啊？？为什么？」施亦青太过震惊，一时没注意声音有点大，谭晓丽在客厅问了一声怎么了。 施亦青忙回：「没什么？」 沈牧笑笑：「你沈伯伯给我搭了一条线，去年去沈伯伯家拜年他也说过一点的，我想着是个不错的机会应该抓住。」 施亦青沉默不语，他总觉得不单单是因为这个。 沈牧看施亦青脸色不太好，又说一句：「要赚钱给我们阿青上大学娶媳妇呀，在厂里工作都是死工资。」 他肯定有什么事情，施亦青确定。 尽管做菜还是沈牧来完成，施亦青还是在厨房磨蹭到所有的菜都做好了才从厨房出去。 这是谭晓丽第一次在沈牧家里吃饭，以往她过来都是去外面的饭店吃。 她早就想来家里看看施亦青平时都是吃的什么，但每次不管是沈牧还是施亦青都是直接说在外面吃。 沈牧这么说是觉得谭晓丽现在生活水平很好，是个比较挑剔的人应该看不上自己做的饭菜。 施亦青则是不想谭晓丽进一步侵占自己的私人空间，还有就是怕她欺负沈叔叔。沈叔叔脾气好性格柔，她那一张嘴真的是得理不饶人。 哦不，没理也不饶。 谭晓丽不主动说过来是什么事情，施亦青也不问，就给他盛饭，让她吃菜。 十分钟过后，谭晓丽终于忍不住了。 「阿青，其实妈妈这次过来是有个事情要跟你说。」 施亦青抬头看她：「你说嘛。」 「上次刘叔叔给你联繫的大师班你没去，妈妈就不说什么了，寒假有个冬令营，去北京集训两个星期，这下你总该去了吧。」 施亦青不解，她为什么对自己美术这方面这么的关注，比沈叔叔都在意，特别希望他成才。 他看向沈叔叔。 「很好的机会啊，要是想去沈叔叔送你过去。」沈牧说。 话音刚落，谭晓丽就说：「不用，我和老刘会送他过去的。」 施亦青：「我还没说去呢！」 他讨厌沈叔叔什么都顺着妈妈来，更讨厌妈妈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样子。 「施亦青，」谭晓丽语气突然严肃，放下筷子看着他：「你最近是怎么了？说话总是这么没大没小的，跟你说什么都没有好脾气，怎么说我也是你妈妈，要尊重长辈知不知道！」 施亦青面无表情地和她对视，片刻之后冷漠道：「你对我们就有好脾气了吗？」 谭晓丽：「你怎么说话的！」 「用嘴说的。」施亦青说完，气已经顶到嗓子眼，直接起身要出门。 沈牧赶紧起身：「阿青，你要去哪儿？」 「别管他！没家教的东西！」谭晓丽吼道。 施亦青重重地摔上身后的门，几个台阶并作一步下楼去了，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他没想好去哪里，无头苍蝇一样地往街口走。 没想到在街口碰到林潋。 林潋应该是去了医院，刚从医院回来，「阿青，你怎么了？气呼呼的。」 施亦青重重嘆口气：「我妈来了，我跟她吵了两句。」 「我陪你走走吧。」林潋手里还拿着便当盒，转身和施亦青一起往外走。 施亦青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便当盒。 「搞不懂我妈是怎么回事，以前需要她的时候没见到她人，现在我过得好好的她三天两头就要来插一脚。」 第104页 两家就住在旁边，两人几乎是天天都见面，关于施亦青妈妈的事情施亦青都会跟林潋说。 林潋安慰她道：「可能是你现在长大了，她条件也好了，想好好补偿你嘛。」 「我不需要她补偿，要补偿她补偿沈叔叔啊，别有事没事过来刷存在感还要踩沈叔叔一脚。」施亦青愤愤道。 林潋恍然大悟，他生气不是因为他妈妈找他烦他，是因为他妈妈又拿沈叔叔当垫背的了。 这些她也看得出来，而且姑姑和爷爷聊天的时候分析过他们家这个错综复杂的情况。 「阿青，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少的。」林潋学着爷爷的语气说。 「嗯？」施亦青无语，这说的是什么话。 林潋一本正经分析道：「是这样的，沈叔叔不是你亲叔叔，本来他养你就名不正言不顺。你妈妈呢现在鸡犬升……哦不是，现在有钱有地位了，想要补偿你又不费什么力气。 而且你现在学美术，和她现在的老公职业重合度那么大，所以她才那么关心你的美术学业。」 施亦青有点不太明白：「什么意思啊？」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啊。」林潋恨铁不成钢地在他胳膊上捶一拳：「就是她可以藉助她老公的人脉资源捧你啊。」 施亦青：「捧我干什么？」 林潋：「我问你，她另一个小孩学美术了吗？」 「好像是以前学过，后来就没动静了。」施亦青说。 「那就对了，」林潋一副情感分析大师的派头：「那个号不行了，就来练你这个号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不行另一个嘛，她这么孜孜不倦，可能她老公也很看好你呢。」 施亦青觉得自己琢磨透了一点，又还不是很明白。 自己已经这么大了，说实话心里是觉得以后不会跟她一起生活的，养老什么的想起来都别扭，还练自己这个号干嘛呢？ 她为什么还要对自己有期待。 相反，对他无微不至的沈叔叔，从来没有这样过，他对自己的期待就是健康快乐。 施亦青又嘆一口气，问林潋：「我妈说有个冬令营在北京，让我寒假过去两个星期。」 林潋：「去呗，就两个星期。」 「可是这样我就不能和沈叔叔一起出去玩儿了，我们都好久没有出去玩过了。」 「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别浪费了你的天赋！」 天赋？什么是天赋。 施亦青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天赋，他只是从小就开始练习，练习基本功，练习对结构的认知对色彩的敏感，对生活的热爱。 他画的只是他的生活，就只是把他所看见的所想的所爱的用不同的笔触放到了画纸上。 这难道是天赋吗？ 好像很多人都觉得那些很重要，只有他和沈叔叔想着能在一起就是最好最重要的。 漫无目的地在外面晃了一圈，又走回西关街路口，施亦青明白了一些谭晓丽的想法，也被林潋提醒自己这样确实不好。 沈叔叔辞职创业是为了生活更好，那自己也不能咸鱼了。 回家之后发现谭晓丽已经走了，施亦青打开家门是有发出声音的，但是在厨房清理碗盘的沈牧却没有说什么话。 以往都会探出个头来说「阿青回来啦，先洗个手喝点水」。 施亦青猫手猫脚地走进去，撒娇一样地靠在门框上：「沈叔叔——」 沈牧头也不抬：「大少爷回来啦。」 「对不起嘛，我妈走了？」施亦青凑过去，贴着沈牧。 沈牧手上在洗碗，转头看他一眼：「你不在她留在这里干嘛？不尴尬吗？」 「嘁，她哪会尴尬。」 沈牧笑：「小屁孩，她怎么不会尴尬？怎么，去哪里转悠了？我看这时间也不够去找一趟班长呢。」 「说得我好像有事儿没事儿就找班长一样……」 沈牧乐了：「难道不是吗？」 施亦青没面儿了，好像的确是这样，虽然这次没来得及找班长就碰到了林潋。 他用额头蹭蹭沈牧的胳膊：「沈叔叔，我决定去参加那个冬令营。」 「想清楚了？」 「嗯。」 沈牧手里的碗盘都洗好，放进沥水框里，一边擦手一边转过身来看着施亦青，很认真地说：「你妈妈这次过来还有个事情，没来得及跟你说你们就吵起来了。」 施亦青面露难色，感觉肯定是不好的事情。 「什么啊……」 沈牧：「过几天你刘叔叔那边有个家宴，那边的老人家想要家里热闹一点，她想让你一起过去吃个饭。」 第50章 纯真 「灵气是有，但是技术太差。」 「我不去。」施亦青下一秒就拒绝。 沈牧笑笑, 像是在看调皮的小孩耍赖，满眼的宠溺：「好，不想去就不去, 那你给你妈妈打个电话说一下。」 施亦青又为难了, 给谭晓丽打电话她势必会说一堆话, 嘚吧嘚嘚吧嘚的。 「要不你再想想？」沈牧又说。 施亦青扭扭捏捏，继续在沈牧身上蹭来蹭去。 沈牧哭笑不得，双手放在他肩膀上把他推开一点，看着他的眼睛：「阿青，不喜欢的事情就不做，但是不能因为偏见错过一些机会。」 「什么机会？」施亦青以为沈牧也要说林潋的那番话，顿时心里就有点堵住了。 第105页 沈牧微微偏头：「你觉得刘叔叔对你怎么样？」 施亦青回想一会, 第一次见面是个意外, 那时候妈妈都不在, 他们认出彼此之后就立刻给他引荐了林青华。 后来又因为妈妈见过他几次, 和第一次见他的感觉一样，是个很温和绅士的人, 网上有很多关于他的报导，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 自己跟他并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跟着妈妈生活，但是他还是对自己很上心,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从施亦青的感受来判断，刘叔叔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挺好的。」施亦青说。 沈牧：「那你再想想，让你去参加家宴这个事情是谭晓丽的本意还是刘叔叔那边的期望。」 施亦青沉默了, 他低着头, 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摇摇晃晃, 身体向前倾。 沈牧忍不住为他的可爱动容，松手让他扑进自己怀里。 沈牧就那么抱着施亦青，在他的背上轻拍安抚。 他的阿青长大了，现在已经高到肩膀了，少年纤瘦的骨骼撑起美丽的皮囊，沈牧能够感受到他偶尔任性的外表下是多么脆弱敏感的心。 他清楚，施亦青对谭晓丽的敌意很大一部分来源于谭晓丽对自己的恶意和偏见。 但是他不能对谭晓丽不尊敬，一是她是阿青的生母，二是她曾经是师父的妻子。而他对师父永远都有愧疚。 最后施亦青还是答应了去刘毅城的家宴。 他没有给谭晓丽打电话，只是发了个简讯，说自己会去。 元旦节那天，沈牧开车送施亦青去火车站，看着他进了检票口之后自己回家，去和九爷爷湘君吃元旦的晚餐。 施亦青坐在火车上，突然又有点后悔了，早知道是元旦这天就不答应了。 坐在开往定州市的火车上发呆，施亦青不想玩手机也不想睡觉，就那么发呆了一路。 出站就看到了谭晓丽，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穿一双高筒靴，看起来很有利落很精神。 刘叔叔和他一起来的，两人几乎同时看到了施亦青，同他招手。 施亦青随着人流走过去：「妈妈，刘叔叔。」 谭晓丽笑眯眯地，伸手去拿施亦青的书包：「路上还顺利吗？」 「不用，」施亦青脱口而出地拒绝，随后意识到自己这样太生硬了，就笑着说：「我自己背就可以，都多大了。」 「好，好，走去上车吧。」 谭晓丽今天挺开心的，那天和施亦青吵了一架他跑出去之后她觉得施亦青不会答应了，没想到过了两天他居然跟自己说会来。 她觉得施亦青现在已经长大了，而且在美术上很有天赋，她亏欠施亦青太多，刚好刘毅城一家都是美术界的人，要是搞好了关系以后好处不会少。 刘家的钱以后落不到施亦青手里，但是利益关系可以沾上。 公公婆婆说这事儿也挺久了，他们老了之后信佛，做什么都要想着修善果做好事，知道施亦青跟着非亲非故的一个叔叔生活，总说这样孩子太孤单，是谭晓丽造的孽，一直说让谭晓丽把施亦青接过来住。 但是那时候施亦青已经和沈牧很亲了，她自己又还有个岁数小的，两个孩子，诸多不便。 刘毅城是个喜欢清净的人，她和刘毅城生的那个是意外怀孕，当初结婚的时候就说好不生小孩的。 怀上被公婆知道了才留了下来。 上次过年来接施亦青，他自己跑回家去，谭晓丽为此在大年三十被说了两句。 公婆性格那样温和，说两句已经是比较严重的。 这次施亦青愿意来，总算是了了心里的一个疙瘩。 她不愿意做个不负责任的妈妈，但是事情走到今天，多少算个补救。 上了车，施亦青和谭晓丽坐在后座，刘毅城坐副驾驶。 刘毅城向来话不多，在副驾驶坐着，偶尔和司机说两句话。 「阿青，晚上见了爷爷奶奶要记得主动问好，笑着点开心点知道吗？」谭晓丽嘱咐道。 施亦青点点头：「我会的。」 他本来就是个乖巧有礼貌的小孩，大概只有谭晓丽这个亲妈还会担心施亦青在老人面前摆臭脸吧。 谭晓丽看他态度好，又说：「去了爷爷奶奶家不要乱碰东西，他们信佛，要是跟你讲了不懂的东西你就点头就好了，别东问西问的。」 施亦青刚要说这些我都明白的时候刘毅城在前面叫了一声：「老婆。」 然后转身看着她说：「别跟孩子说这些了，会紧张的，我看阿青比很多小孩都懂事。孩子怎么轻松怎么来就好，我爸妈最喜欢小孩，别担心这些。」 施亦青感谢刘叔叔解围，对他笑了一下。 谭晓丽果然就不说话了。 车子先是开他们的家，下午再出发去爷爷奶奶家。 施亦青还是第一次来，本以为是城市cbd大平层什么的，没想到是在一个森林公园旁边的小区，楼层数不高，六楼，大大的落地窗看出去就是森林公园的景色，视野很好。 面积也很大，虽然这栋楼看起来挺朴实，但是里面的装修却是低调奢华的，装修得很有品味。 「阿青，你先做一会儿，怀之马上就回来了，我们出发去爷爷奶奶家。」谭晓丽说着，和刘毅城一起去储藏室挑一些要带过去的礼品。 施亦青说好，在沙发上坐下。 第106页 他见过这个弟弟刘怀之很多次了，就是奶奶的小男孩，因为施亦青不跟着他们生活，也不经常见面，他对施亦青没有什么敌意，反倒挺喜欢他的。 因为觉得哥哥爱笑，脾气也好，会给自己剥葡萄吃。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家里的阿姨把刘怀之带回来了，一进门他就看到了施亦青，跑着过来喊：「哥哥，你来啦！」 施亦青张开怀抱：「怀之，去哪里了呀？」 刘怀之今年七岁，和施亦青刚到永南市那会儿一个年纪，黏黏糊糊的。 两人话还没说两句，谭晓丽听到孩子回来的声音，忙跑出来抱着孩子嘘寒问暖。 刘怀之也谁都黏，被妈妈抱在怀里就亲亲她的脸，母子俩咯咯笑。 施亦青眨眨眼睛，觉得有点尴尬又有点好笑。 自己和沈叔叔难道在别人看起来也是这样的吗？ 收拾好之后准备出发，车子开上路在定州市区里开了快一个小时才拐进一条没什么人烟的路，路边的植物也多了起来。 又过了二十分钟，开到了山里的一片别墅群。 施亦青看着窗外的景色，想着这是住到山里来了。 车子开进一个装修得很园林风的院子里，有个中年男人在门口迎接他们，微微鞠躬面带微笑。 施亦青不由得想：「不会是管家吧？这么玛丽苏的吗？」 果然，男人见刘毅城下了车就问好：「阿城回来了。」 「刘叔，爸妈等急了吧。」 被叫做刘叔的人温和道：「没有，老爷和夫人刚刚点了一盘新香，觉得安神效果很好，还说让我分一点让您带回去。」 刘毅城说好，然后一行人跟着管家穿过门前的小园林进去。 施亦青眼睛四处乱看，觉得很是新奇。 原来那些影视剧和小说里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有人住在这种地方，有大院子有管家，还有老爷夫人这种称呼。 房子里的装修也很古风，进去之后就是一个会客厅，穿过会客厅应该就是用餐区了，三个人在开放式厨房里忙活。 「妈，人来了。」刘毅城说。 有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转过身来，看见人都来了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这就是亦青吧。」 施亦青是她在场唯一一个没有见过的人，打招呼的时候照顾他，先跟他说了话。 施亦青：「是的，奶奶好。」 施亦青惯会装乖巧，他一笑眼睛弯弯，左边脸上还有不明显的一个小梨涡，看着是很乖巧可爱。 奶奶跟他说话，刘怀之就扑到施亦青怀里。 奶奶一看更高兴了，她最喜欢家里人和谐，大家和和美美的就是最好。 一行人在会客区沙发坐下，谭晓丽要去帮忙，被奶奶叫回去：「亦青在呢，别人他又不熟，你看着点儿，别叫孩子拘谨。」 谭晓丽没想到的事，一个「外人」倒是想到了，谭晓丽不免脸红，连连说好，坐到施亦青身边去。 晚饭很快就做好，和这个低调但奢华的房子一样，菜也是低调奢华，很多高档的食材用家常的简单做法做好，摆在普普通通的盘子上。 「别拘谨啊孩子，想吃什么就夹。」奶奶说。 施亦青发现刘叔叔和爷爷都不怎么说话的，只有家里的女性在招待客人聊天。 气氛比施亦青想像的要好很多很多，他甚至开始喜欢这个家庭了，心里隐隐觉得谭晓丽这个性格是怎么和这样一个家庭相处的。 还是说，她只是在自己和沈叔叔面前那样。 吃饭到后半程，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爷爷开口了。 「施亦青，听说你现在也在学美术。」 施亦青忙放下碗筷，端坐着回答：「是的爷爷。」 爷爷：「有次青华和阿城一起来做客，跟我提起过你，看了你的作品，是有灵气的。」 施亦青微微摇头，自谦的话还没说出口，爷爷又说：「灵气是有，但是技术太差。」 这句话施亦青也在别的地方听过，那时候他觉得自己还小，没什么可担心的，以后再更加努力的练习就好了。 他对爷爷笑了一下，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能当一家人是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爷爷喝一口茶水，看着刘毅城说：「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有机会要多提携年轻人。」 这也是刘毅城近几年在做的事情，他点点头：「知道的，父亲。」 爷爷对他的回答满意，再次看向施亦青：「还是要上学。」 施亦青不太明白，小声地说：「我是在上学的。」 「我说的是你要去美术学院上学，接受系统的训练，早点决定好了就奔着这个去，去专门的艺考学校。」爷爷解释。 施亦青心里大喊不好，最近妈妈就总是跟自己说这些事，他开始担心会被谭晓丽弄到别的地方去。 好在话题没有再深入，刘毅城插嘴说了一句：「孩子现在还是初中，早着呢。」 施亦青松口气。 这时天真无邪的刘怀之嘴边挂着菜餚的汤汁，奶呼呼地开口：「妈妈，让哥哥跟我们一起住嘛。」 第51章 纯真 可以申请做你女朋友吗？ 施亦青看向他, 满眼都是：不要啊！！宝贝儿别这么说！ 谭晓丽笑一下，似乎有点僵硬，她摸摸刘怀之的头：「怀之喜欢哥哥吗？」 第107页 刘怀之：「喜欢——」 大人们都被小孩可爱的声音逗得笑了起来。 好在没有人接小孩子的话, 只当是童言无忌了。 吃完饭, 两个老人也不留人, 他们向来休息得早，也很少让儿女留宿。 临走前爷爷叫施亦青进书房。 施亦青有些不安，看向谭晓丽。 此时的谭晓丽倒是温柔贤淑的样子，对他笑笑说：「去吧，是好事。」 施亦青跟着爷爷进了书房，爷爷招呼他：「坐。」 说完就背着手看他墙上的作品。 这个书房真的很雅致，乍一看有些乱, 但是细看又觉得这是狂放洒脱, 他也在打量着这个房间内的水墨画作品。 他一副都没有见过, 但是看着看着就觉得这个风格很是眼熟, 可能是在某节课上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直到爷爷指着一幅画说：「把这个拿下来。」 他没有指名道姓, 但是房间里只有他和施亦青，施亦青赶紧站起来，垫着脚尖取下那副画。 画上是一老一少在冰雪封天的天气里垂钓。 施亦青小心翼翼地将画平铺在书桌上。他发现墙上挂的这些都没有署名，连个印章都没有。 忽然反应过来, 抬头看着爷爷：「这是您画的？」 爷爷笑了一下，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这个送给你，当是爷爷的见面礼了。」 施亦青受宠若惊, 突然想他会不会是哪个有名的画家。 「你的事儿我们听说过一点, 你对你母亲有怨言也是正常的。你还小, 不用去理解大人的那些恩恩怨怨，爷爷跟你也不熟，只是觉得有天赋就不要浪费，该抓住的机会还是要抓住。」 施亦青默默低下头，说实话他确实没有想过以后会怎么样，觉得现在也挺好的。 也可能是在美术这一块太顺利了，没有想过那么多。 见施亦青不说话，爷爷笑一下，轻声说：「考个好学校没那么容易的，阿城他现在声望还在，你可以多和他沟通。」 谈话很快结束了，他和谭晓丽一行人离开这个宅子，回去的路上施亦青也开始在想，自己想要变强想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现在看来也许真的就是喊个口号，在沈牧的庇护下他依然是个小鸡仔。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一直就在沈牧的翅膀下生活。 但，不可以。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总有沈叔叔也兜不住的时候，想要变得强大保护沈叔叔，现在这样远远不够。 谭晓丽送他去火车站，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他买了九点钟的票回去。 「在这边睡一晚就好了，一天来回多累啊。」谭晓丽说。 今天的家宴施亦青表现不错，或者说施亦青虽然没有什么表现，但是爷爷奶奶都挺喜欢他的，因此对自己也比平时更和气了些。 她让亲生儿子跟着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生活的事情一直让两个老人心里觉得不舒服。 施亦青面对这样温情的谭晓丽，心里感觉很复杂。 只是笑着说：「昨天就一起买的票，我进站了妈妈，你回去吧。」 谭晓丽也笑着，想说点什么，又没话可说了，只好说再见。 施亦青上了车，看着这个繁华的城市和车厢里深夜赶路的人。 他对谭晓丽的感觉经过了很多个阶段，而现在他终于开始感觉自己站在了自己和谭晓丽之间的博弈的上方。 到达永南市是凌晨了，永南市的天气比定州市要冷一些，他拢好脖子上的围巾随着人群排队刷票出站。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施亦青接下：「沈叔叔。」 「下车了吧，我就在出站口等你。」沈牧说。 施亦青说好，笑着挂了电话，关于谭晓丽的烦恼被抛诸脑后。 一出来就看到了沈叔叔，施亦青小跑过去，喘着气说：「是不是等很久了？」 沈牧伸手去拿他肩膀上的书包，施亦青自然地侧一下身体让他拿走书包，两人并肩往地下停车场走。 「我看着时间来的，就比你早到一会儿，怎么样，吃饭还开心吗？」 「嗯，你看这个，那个爷爷送我的画。」 「看起来很好啊，他也是画家吗？」 「不知道呢，都不知道爷爷叫什么名字。」 …… 一整天没有怎么说话的施亦青回到沈牧身边，又变成了絮絮叨叨的小话痨，连在火车上看到别人斗地主出的牌很烂这种事也能说上了个几分钟。 转眼已经过完了年，沈牧这边的工厂手续办得七七八八，工厂的场地装修也接近尾声，接下来就要开始招人了。 他忙得热火朝天，施亦青开学那天他临时有急事儿，头一回让施亦青自己去报名。 「钱要收好，知道了吗？到学校就先去交钱。」沈牧嘱咐。 施亦青穿了一件长款羽绒服，长到膝盖的那种，沈牧蹲下来给他拉衣服链子。 施亦青看下去，沈叔叔今天穿了个西装，应该是去见重要的客户或者领导什么的，头发还用发蜡简单的抓了一下，看起来非常的帅气。 就像电视剧里的那种。 而他，在给自己拉羽绒服的拉链，还注意到自己鞋带没系好从新系了一遍。 一股莫名其妙的自豪感和满足感就涌上了心头。 第108页 拉链拉好之后沈牧站起来伸手掀开施亦青的衣领子看伤口：「还会觉得痒吗？」 施亦青动动脖子，感受了一下：「还好，没什么感觉了。」 寒假去北京参加冬令营被不知道是什么的虫子在脖子上咬了一口，他自己没在意，痒就挠一挠，看起来有点红肿也不严重。 没想到结束了回家那天开始发作，冒出瘆人的密集痘痘，再起泡化脓，沈牧带着他去三个医院看了才治好的，后脖颈的地方留下一小片疤痕。 「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知道吗？」沈牧说。 施亦青笑：「哎呀，那是我学校，报名流程早就知道了，再说了还有班长呢。」 沈牧想想：「那行，你跟着张梁一起报名。」 两人一起出门，但是方向不一样，施亦青自己去公交站台坐公交。 报名很顺利，半年过去，张梁的身高又往上拔了许多，施亦青已经比他矮足足半个头了。 施亦青对这次开学报名沈牧的缺席还没有什么感知，甚至觉得这样挺新鲜的，他可以自己做很多事情，让沈叔叔觉得自己有能力也是他博得沈叔叔宠爱的方法之一。 然而实际情况是沈叔叔越来越忙，开厂子没有施亦青想得那么轻松。 在沈伯伯介绍了人脉资源，顺利拿到了简单装修就可以用的工厂之后还有许多要沈牧亲自去办的事情。 从不能去给施亦青报名，到只能给钱让施亦青出去买早餐吃，再到约定好的家长会时间没有能准时缺席。 高二开学那天早上，施亦青看着餐桌上的用防蚊网盖着的包子，站在茶几旁边愣住了一会，才走过去打开。 包子已经凉了。 他几天前才从北京回来，那天沈牧到机场接他，身上的t恤沾有工厂里的机油油污，一看就是从车间赶过来的。 施亦青当时就有点不太开心。 他不开心不是因为沈牧脏兮兮地来接他，他知道沈叔叔也不想这样，只是太忙了没有时间回家换衣服，又不想让自己等才这样匆匆赶过来。 他还记得沈牧当时又激动又有点抱歉的眼神。 施亦青拿起一个包子咬一口，是自己昨天说的素菜馅儿。 盛夏早晨的光线就很亮，从阳台照进来，打在已经凉掉的包子上，施亦青坐在餐桌旁边默默地吃了两个冷掉的包子。 「阿青！施亦青你好了没啊？」林潋在楼下大喊。 施亦青回过神来，喊一声：「马上！」 他跑到厨房拉开冰箱直接从里面拿出牛奶吨吨吨灌了半升，抓起书包就往楼下跑。 沈叔叔这两年实在是太忙了，忙到现在施亦青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和林潋班长在一起。 今天是高二开学，施亦青已经16岁了，再过一个年头，就是他和沈牧一起生活的第十年。 他踩着初中就买的自行车，旁边是骑着电动车的林潋。 林潋保持着速度尽量和施亦青靠近，能够说话，「要不你以后别骑自行车了，你就坐我的车呗，又快还不费劲。」 施亦青百无聊赖：「不要啦。」 林潋学他：「不要了啦——」 「唉。」施亦青嘆气。 「又怎么了嘛。」 施亦青调速，踩得快一点和林潋靠近：「沈叔叔最近真的太忙了，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着，我还没起床他就去公司了。」 林潋：「那不是要赚钱嘛，你看沈叔叔刚换的车，姑姑说要好几十万呢。」 几十万的车又怎么样，自己都没什么机会坐。 沈叔叔赚到钱了这件事施亦青还是知道的，他成倍上升的零花钱和家里食材的变化都能说明。 到学校停好车之后施亦青和林潋分道扬镳，他们依旧不在一个班，而且隔得越来越远了。 施亦青和张梁同桌这么多年还是有效果的，至少他能在竞争日益激烈的中学环境里面保持能进重点班，林潋则一直不上不下的，上高中的时候分数不够，去了普通班。 三中的高中部和初中部是挨着的，虽然用的是不同的大门，但其实中间就隔着一张铁网，铁网两边就是初中部和高中部的篮球场。 穿过篮球场往前走第一栋教学楼就是了，施亦青单肩挎着书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懒洋洋地爬着楼梯。 他和张梁还是在同一个班级，但是现在座位都改成了单人桌，他和张梁是前后桌。 班级在三楼，施亦青上到二楼的时候在拐角被人拦住。 施亦青心里一紧，不是吧。 是个女同学，这个同学她有印象，是隔壁的隔壁班的，好像也在少年宫上课，遇到过几次。 「有什么事吗？」施亦青微微笑一下，但很快恢复没表情的脸。 女孩扎个高马尾，很明媚动人，她背着的手换到前面来：「那个……能加你吗？」 施亦青松口气，还好不是来递情书的，于是大方的把号给她了。 施亦青以前不懂得欣赏自己作为一个男生给女生带来的吸引力，或者说他初中的时候确实就像个小学鸡一样没有吸引力，但是从高一开始，他身条拔长，脸部轮廓明朗了许多。 再加上他学画画，多次代表学校在省内乃至全国获奖，经常背着个画板上下学，寒暑假还会去省外参加集训。 看起来话很少，穿得也很好看，总得来说，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很接近女生幻想中的初恋对象的男孩。 第109页 可是没等他松下一口气，刚拿起手机准备通过这个女孩的好友申请存个备註的时候，看到她的申请理由里写着：可以申请做你女朋友吗？ 施亦青：？？ 下一秒，站在比他高一级台阶的女孩就欺身上前，施亦青吓得双手捂脸后退两步。 可是这里是楼道，施亦青踉跄着踩着台阶结果一个没站稳，往后连退两大步peng地一下撞到了楼梯间的墙上。 「施亦青……」女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有很多失望和震惊。 施亦青狼狈地坐在地上：「不好意思啊，我……」 「阿青？你干嘛呢？」张梁刚好走上来，看到施亦青摔在地上赶紧走过来。 施亦青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张梁说自己坐在地上的原因，欲哭无泪看向台阶上的女孩。 张梁顺着施亦青的视线看过去，女孩也反应过来，害羞地转身跑掉了。 他低头看施亦青：「嗯？」 「好吧，就是你想的那样。」 张梁厚厚的眼镜下面是大大的震惊。 「你被打了？！」 作者有话说： 女孩：两个死直男！！ 阿青：emmmm…… 班长：呃……（挠头 第52章 纯真 「你不懂。」 施亦青：在施亦青跟张梁解释清楚他摔倒在地的原因之后, 一向成熟稳重的张梁也没忍住大笑几分钟。 「不过说实话，刚刚那个女孩儿挺漂亮的。」张梁说。 施亦青趴在桌子上：「不能早恋好吗？」 张梁嘁了一声：「还装呢你。」 施亦青撇嘴，没再说话, 张梁也不再追问, 两人一起去找老师交学费。 其实现在同龄人早恋的不在少数, 施亦青和张梁始终是不近女色，施亦青好歹还喜欢黏沈叔叔，张梁是真的完全不和女孩子玩，和家长也不亲，关系好的朋友掰开手指数一数一只手都用不完。 施亦青和林潋就占两个。 交完学费回来的路上，施亦青看着张梁的侧脸，说实话, 他觉得班长长得蛮好看的, 戴着眼镜也很有感觉, 高个子肩宽腿长的。 「怎么没有女孩子跟你表白呢？」施亦青不自觉脱口而出。 张梁一脸无奈：「你怎么知道没有？」 施亦青：「那就是有咯？都有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阿青,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听过啊, 就是你和我还有林潋一起玩，我们是一类人，都是和尚庙的。」 张梁：「我的意思是我吸引的都是我这种类型的人。」 施亦青一开始还不懂，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我懂了, 就是你是个闷骚的书呆子，所以你吸引的就是一个闷骚的女书呆子，既然是闷骚那就不会在楼梯拐角堵着你告白，所以你是在暗渡陈仓地下恋！！」 「你说相声呢。」张梁给了施亦青一拳。 施亦青一脸我都懂的揶揄表情, 看张梁快要发飙了拔腿就跑。 高二分科之后班上走了十几个要学文科的同学, 他们这个班被分成了理科班。 施亦青其实文科理科成绩差不多, 都不是特别好，重点班吊车尾的那一批，但是因为张梁学理科，他就也学了理科。 他已经决定要参加艺考了，但是还没有想好考哪个学校，国内排行前三的美术类院校没有一个在永南市，而且按现在的水平考这些学校也很有压力。 谭晓丽不止一次的跟他说要他去定州市上学，定州市比永南市大很多，还是个一线城市，艺术氛围也很好。 但是施亦青一直很抗拒，他不想和沈叔叔分开。 沈叔叔这两年那么忙，经常半夜十二点才回家，有时候还会喝得醉醺醺的，要是自己不在谁照顾他？ 谁给他洗脸洗脚，谁给他按按头。 十月底，期中考试过后有两天的周末，施亦青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之后听到厨房有动静也没有起来。 因为昨天沈叔叔跟他说了今天他休息，不忙工作的事情，两人可以出去走走。 他好久没有吃过沈叔叔给他做的早餐了，翘着二郎腿在床上晃晃悠悠，看着床尾那面墙上的那几幅画。 有那边的爷爷送他的那副水墨画，他至今也不知道那个爷爷是什么来头。 还有一副林青华的油画作品，是去年过年去定州市拜年的时候刘叔叔带他去和林青华老师吃饭，林青华老师送他的。 还有一副是他自己画的，一副水彩，画的是沈叔叔在厨房做饭。 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听到有脚步声停留在门口，然后沈叔叔就轻声开口：「阿青？醒了吗？起来吃早餐咯。」 施亦青明明已经醒了很久，但还是要装作刚被沈叔叔叫醒的样子，声音慵懒地伸个懒腰说：「嗯-来了。」 「我们今天去哪里玩儿？」施亦青问。 沈牧今天穿了那件月亮毛衣，就是施亦青刚来的时候织的那件，施亦青自己的已经穿不下了，而这两年的沈牧完全没有时间给他织毛衣。 他喝一口粥，说：「我们去看房子。」 施亦青诧异，抬起头：「看房子？看什么房子？」 沈牧笑：「看个大一点的房子，这个房子也很好，但是现在有钱了买个更好的，离三中近一点你上学也方便，早上就不用起那么早了。」 第110页 施亦青眨眨眼睛，哦了一声，这是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以来最大的一次改变，是一件好事，但是他竟然觉得很不习惯，心里还隐隐不安。 这件事沈牧之前完全没有说过，今天要去看房了才告诉施亦青，是想给他个惊喜。 没想到施亦青满脑子想的是沈叔叔要换房子到今天才告诉我，是不想我参合他置办房子的事情吗？ 吃完早餐施亦青换了衣服就出门了，沈牧去年年底刚换了一辆车，不是万征汽车厂的车了。其实原来的那个车子也没有什么问题，还能用，但是沈牧的朋友都提醒他有个好车在外面谈客户会有面子一点。 虽然他本人对这样的价值观不是很认同，但是在几次接送客户之后他也觉得自己原本的车对于这些坐惯豪车的生意伙伴来说是过于寒酸了一点，有点不太尊重人家。 施亦青繫上安全带，拿出手机来玩，和期待又激动的沈牧比起来兴致寥寥。 开车不到半个小时，来到了永南市的一个新楼盘，居然是个别墅区，施亦青没想到，现在沈叔叔的身家已经能买别墅了吗？ 沈牧买的就在进门不远处，一栋三层的小排楼，带一个院子。 相比一些主打奢华的别墅区，这里的绿化和别墅外观看起来都年轻化很多，每一栋的面积也没有那么大。 「下车吧，阿青，走，进去看看。」沈牧下了车。 他们今天都没怎么捯饬自己，穿得很随意，别墅区已经有人入住了，这个点儿有老人在小区里面遛狗。 施亦青跟着沈牧进去，院子里只铺了一层草皮，是买下来的时候就有的。 「阿青你看，」沈牧转身等施亦青走上来，一只手搭在施亦青的肩膀上，微微低着头跟施亦青说：「院子里可以做个小花园，搭一个小凉亭，你就可以在院子里画画。」 施亦青点点头，嗯了一声。 门装的是密码锁，沈牧一边输密码一边跟施亦青说：「密码是你的生日后六位。」 「沈叔叔……」施亦青叫他。 「嗯。」 施亦青上前去托着沈牧的胳膊：「我觉得西关街挺好的。」 沈牧笑笑，知道施亦青是住习惯了，也不捨得那边的朋友，摸摸他的头：「没事儿，不是现在就搬家，还要装修呢，要是你不喜欢，我们就一直在西关街住，等你想搬了再搬过来。」 「真的吗？」施亦青又开心了。 他喜欢沈叔叔无条件的宠爱，喜欢他温柔的顺从。 两人在新家里面商量着这里怎么弄，那里放一张什么样的桌子，沈牧把他们的想法都用手机记录下来，发给装修公司看。 「三楼就先简单装修，以后有需要了再弄。」沈牧说。 施亦青点点头：「好大哦，就我们两个人住。」 他一想到沈叔叔忙生意很晚才回来或者忙到直接不回家就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沈牧看着三楼的空间，在施亦青肩膀上捏捏，「以后还会有人的。」 「什么？」施亦青慌乱道。 沈牧转头和他对视，八卦兮兮地对着他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施亦青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么多年不管沈叔叔对他有多好，心里始终有个事情是高度戒备着。 他害怕沈叔叔要跟别人结婚。 是的，施亦青可以接受沈叔叔工作忙不回家，接受他没有时间给自己做饭，接受他不省人事烂醉回家。 但不能接受他结婚，他有新的家庭，甚至是有来往的暧昧对象都不可以。 就因为沈牧的一个笑，施亦青忧愁了好几天。 「阿青。」 「嗯。」 张梁单手撑着腮帮子：「你是不是有周一忧伤综合徵啊？」 施亦青瞥他一眼：「何出此言？」 张梁：「每次周一你都这副死样。」 施亦青：「唉，你不懂。」 张梁没有接着问下去，从桌洞里掏出一本练习册开始写，施亦青又看他一眼，随后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 施亦青已经决定参加艺考，文化课只要能保持现在这个水平高三再冲刺一把就没有大问题，但是他最近这个状态，保持现有水平已经成了问题。 这次月考成绩出来，施亦青被班主任约谈了两次。 「艺考也是看文化课的，你一个月下降这么多名，等到高三你能考三百分吗？」 「你经常请假去上培训班我不说什么，但是成绩你得给我保持住！」 「再这样下去就请家长了！」 「请家长？」施亦青抬起头来。 「对！」 那感情好啊，施亦青好像发现了什么「吸引沈叔叔的注意」的秘诀。 然后在施亦青连续一周不交英语作业，数学随堂测试54分，物理小考大题全都没写之后，班主任终于忍无可忍地给沈牧打了电话。 施亦青美滋滋地在校门口等着，直到看到沈牧的车远远出现在路口才低下头来假装很难过。 沈牧把车停好，下了车。 他今天下午要去见客户，提前出门过来见老师，穿着得体合身的西装，踩一双干净的皮鞋，一边扣西装扣子一边走过来。 「沈叔叔……」施亦青偷偷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看着是愧疚难过得要命。 沈牧原本是有点气的，但是看施亦青这个样子又捨不得说什么重话了。 第111页 「没事，偶尔状态不好没事的。」 施亦青低着头，摇摇晃晃，脚步轻挪，就那么挪到了沈牧面前，他低着头不看沈牧，等着他把自己搂进怀里。 「好了……」沈牧哪看得了这个，心软得不行，伸手把施亦青捞进怀里。 施亦青用头蹭蹭沈牧的胸膛：「对不起……是我这段时间贪玩了。」 沈牧拍拍他的背：「我来处理，我跟老师说好吗？」 「嗯。」 深秋的校园里角落攒着梧桐树叶，秋老虎还凶得很，单槓上堆满了学生们因为太热脱下的外套。 施亦青把自己的抱在怀里。 高二，很多班都没有体育课了，但是施亦青的班主任还是希望同学们有时间运动放松一下，不准别的老师占用体育课。 体育老师也不会再教什么，就是组织大家玩玩游戏，打篮球排球什么的。 施亦青和张梁坐在花坛旁边。 「被请家长了还这么开心。」张梁说。 施亦青嘿嘿傻笑一声：「你不懂。」 片刻的宁静之后，张梁看着操场上正在打闹的男女同学轻声说：「我懂。」 第53章 纯真 「不想让沈叔叔难过。」 施亦青转头：「嗯？」 张梁只是笑笑, 挑一下眉没说话。 施亦青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等着放学了沈叔叔来接自己回家。他不知道老师都跟沈叔叔说了什么，但是沈叔叔走的时候说会来接自己放学, 带他去吃好吃的。 盼啊望啊, 终于熬到了放学, 施亦青一脚踏板冲出了校园，把林潋和张梁都甩在了身后。 一出校门就看到沈叔叔的车停在门口，见施亦青出来赶紧下车来，帮他把自行车拆了放到后备箱。 「我们去哪儿吃？」施亦青兴奋地坐上副驾驶，正准备系安全带的时候沈牧也上来了。 他半是无奈半是揶揄地说：「还想着吃呢。」 生气了生气了。 施亦青马上坐直，等沈牧启动车子之后才怯生生地说：「对不起……」 「说说，为什么这次月考下滑这么厉害？」 施亦青偷偷看他, 发现沈牧好像不是真的生气, 就是被老师说过之后例行公事审讯一下。 但是总不能说我是因为怀疑你要处对象了心神不宁无心学习摆烂了一个月, 然后又为了吸引你的注意故意不写作业吧。 施亦青干咳两声：「最近总觉得注意力不太集中, 吃得不好，睡得也不好。」 果然, 沈牧马上转换语气，关切问道：「怎么了？失眠了吗？零花钱还够不够用？想吃什么尽管去，别怕花钱。」 施亦青微微撅起嘴：「你不在家我睡不安稳，最近学校食堂的饭菜也不好吃。」 沈牧：「那……」 「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 你又回家了，在外面一顿洗脸刷牙走来走去。」 「抱歉，阿青……」 「总去外面吃饭，自己一个人又点不了什么菜, 还浪费时间, 回家那么多作业, 还要练习画画，周末还要去妈妈那边上课，我都瘦了！」 施亦青这一顿输出完，竟然声音有点哽咽。 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因为这些事情根本不是他真的在乎的，他只能理解为当他向沈叔叔倾诉的时候会格外委屈，情绪会放大很多。 跟别人说是矫情，跟沈叔叔说是撒娇。 沈牧沉默半晌，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么忙肯定是忽略了施亦青的感受，在其它方面尽量弥补了，和他现在很多朋友一样，给孩子很多钱，想要什么就给什么，他以为这样施亦青也会喜欢的。 没想到给他带来了这么多负面的感受。 原本是要深究一下施亦青成绩下降的原因，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施亦青对沈牧的控诉大会。 说完沈牧的那些「不是」，施亦青转换语气，看着沈牧的眼睛软软道：「我也知道你很忙啦，做生意那么辛苦，你就自己一个人也没人帮你，比以前在万征汽车厂上班累多了。」 「每天看你回家那么晚我都很心疼……」 沈牧轻嘆一声微微低头，看这桌面上的菜。 过了一会又抬起头，对着施亦青笑一下：「叔叔知道了，以后不这样了。」 「不是……」施亦青扭扭捏捏地解释：「我只是想你能多注意休息，然后记得多关心我。」 他摆着一副羞涩又小心翼翼的脸，但是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含蓄。 果然，直到2012年到来，沈牧都保持着一周至少三天在家里吃饭，他穿着几千块一件的衬衫，繫着围裙给施亦青做饭。 一月份是永南市最冷的时候，客厅的空调在呼呼作响，施亦青穿着带着耳朵的连帽摇粒绒睡衣外套，趴在客厅茶几上画自己的作品。 很快沈牧从厨房里端出第一盘菜，放在餐桌上之后背着手走过去看一眼：「画这么多了。」 「嗯。」施亦青慵懒地随便嗯了一下，手上这一笔画完之后才松一口气说：「昨晚画到一点多，赶紧弄完交上去，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过年之前画完就可以好好过年了。」 沈牧：「别熬夜，慢慢来嘛，反正校庆是下个学期呢。」 施亦青坐直了看全景，然后抬头看着沈牧：「沈叔叔，这不是画完就直接贴校门口，要拿去扫描列印，除了全景还有各种周边也要做不同的细节图。」 第112页 他一副你不懂了吧的样子，沈牧嘴角扬起，揶揄他：「好咯，我们阿青是大画家，我零件厂流水线男工，不懂艺术。」 「你干嘛……」施亦青伸脚，在沈牧小腿轻轻踢一下。 沈牧哈哈笑，这两年沈牧的模样更见成熟，添了几分游刃有余的熟男魅力。他下意识地伸手呼噜一把施亦青的头发。 「还有十分钟就吃饭了。」 「哎呀，油死了。」施亦青装作嫌弃的歪着头，但是脸上却笑得开心。 这个任务是学校给他的，四月份就是三中的三十周年校庆，学校打算办个活动。因为拿了很多奖，施亦青在三中小有名气，他成绩一直不怎么样但是一直在重点班也有这个原因。 这次学校借着校庆，要出一些主题活动，做一些周边之类的，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三中变迁历史的长版画，让施亦青画一幅大画幅的水彩，到时候会做成墙面瓷砖贴在三中的围墙面上。 这个事情学校很重视，施亦青也为此熬了不少夜。 从读校史，到了解三中校园的变迁，看了好多资料和照片，光是草图就毙了四个稿子。 马上就要期末考了，施亦青因为校庆的画的事儿，最近上课都有点精力不济，经常打瞌睡。 「施亦青！」 施亦青立马精神地坐直。 英语老师是个留洋硕士，穿着打扮就很欧美风，三中的校风开放，不会限制老师画浓妆，所以她总是画着上扬的眼线，看起来很凌厉。 「老师知道你最近有学校的任务，但是你是一个学生，要分清楚主次，你没日没夜的画画，上课就拿来补觉，考试怎么办？不学习你高考怎么办？」 被老师当着全班的面儿这么说，施亦青已经习惯了，更有脾气差点的直接说你去普通班得了，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施亦青低着头，装作一副已经认错的样子，但实际上又在眯眼睛。 老师还在讲台上说大道理，班上的同学百无聊赖地看着施亦青，张梁也是，他坐施亦青后桌，一看就知道施亦青在打瞌睡。 眼看老师快要说完，张梁一伸长腿踢一下他的椅子。 施亦青回过神来，听到老师说了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别再这样了的时候赶紧说：「知道了，对不起老师，以后不会了。」 他也实在是累坏了，当晚回家之后趴在书桌上没几分钟就睡着了，想着沈叔叔回家了肯定会叫醒自己吃晚饭的。 但是没想到，一个多小时后施亦青因为脖子疼醒来，家里还是安安静静的，沈叔叔没有回来。 拿出手机一看，上面有两个沈牧的未接电话，还有一条简讯。 【阿青，公司临时有点急事，你自己吃晚饭，别等我了。】 施亦青微微皱眉，平时就算有事情回不来也是在他放学的那个时间段通知他，今天怎么是七八点了才说。 但是想着做生意就是这样嘛，临时有事没办法。 他现在也不怎么饿，只觉得困，于是就直接给自己放个假，洗个澡就钻上床睡觉。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施亦青脑袋还是懵的，在想昨晚沈叔叔回来了吗？因为他晚上回来施亦青都是听得到的。 回想片刻，得到的答案就是没有回来。 他起床之后，家里和昨晚一模一样，推开沈叔叔房间的门，被子叠放的角度都和昨天一样。 施亦青给沈牧打了个电话，电话是通的，但是没有人接。 施亦青眉头皱得更重了，是忙得太晚现在睡着了吗？ 他看了一下时间，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只好先收拾好自己去上学，昨天晚上没吃饭现在饿得肚子咕噜噜叫，但是自己来不及买早餐，就给班长发消息让他帮自己带一份。 踩着铃声跑进教师，桌子上放着一个手抓饼。他赶紧放下书包坐下：「谢谢班长。」 「快吃吧，趁老师还没有来。」张梁说。 施亦青说好，从书包里掏出一盒牛奶三下五除二就把手抓饼吃完了，吃完还要回头嘟囔一句：「没吃饱。」 张梁眼角瞥到教室门口的身影，赶紧踢他凳子：「老师来了。」 施亦青赶紧坐好，随手拿起一本英语书挡着自己的脸再喝两口牛奶。 屁股下的椅子又被踢了一下。 张梁咬着牙说：「语文课！」 施亦青默默放下英语书，打开语文书挡上。 中午下课施亦青又给沈牧打电话，但还是没有人接，施亦青开始觉得奇怪，很少有这么长时间联繫不上沈叔叔的情况。 等到下午放学，施亦青再给沈牧打电话，还是没有人接，施亦青着急了，没有骑单车直接出校门打了辆车去公司找沈牧。 沈牧的公司在永南市的新工业园区，厂房旁边有一栋三层的小办公楼，沈牧一般就在里面办公。 他刚下车门卫就认出他来了。 「阿青来了啊。」 「嗯，沈叔叔在吗叔叔？」 「中午就出门了，说是去见客户，还没回来呢。」 施亦青赶紧说了谢谢转身就跑，他穿了一件冲锋衣外套，跑起来的时候面料摩擦沙沙响，终于在厂子门口追上了送他来的计程车。 「师傅！！师傅！」 「怎么刚来就走啊。」师傅笑他。 施亦青喘着粗气：「没找到人。」 第113页 「那现在去哪儿？」 去哪儿，去哪儿施亦青也不知道，刚刚门卫大叔说是去见客户，沈叔叔请客户吃饭一般都是去南方大饭店，施亦青就说去那儿。 碰碰运气。 施亦青到了南方大饭店门口，去前台问有没有叫沈牧的客户。 前台有点眼熟施亦青，因为他偶尔也会和沈牧一起过来吃饭，大人聊生意，他在旁边吃烤鸭。 「沈先生在的，四楼老位置。」前台回复他。 「谢谢，」施亦青问到了消息，也不上去，就在大堂坐着等。 过了一会前台姐姐给他拿了一瓶水来，「怎么不上去找？」 施亦青：「他在谈生意，我就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中途进去很不礼貌。 在楼下等了足足两个多小时，快十点钟的时候，沈牧和几个客人终于下来了，他喝了酒，脸色不是很好。 施亦青一眼就看到他了，但是沈叔叔没有看到自己。 施亦青没有吱声，想等着沈叔叔把客人送走再上前去找他。 一行人走去了门口，施亦青赶紧跟上去，和他们就隔着一块玻璃门的距离，他看着沈牧的背影，听到他们说话。 「罗总，这次是我们不对，再次跟你说声抱歉。」沈牧声音低沉，情绪也很落寞，像是这一晚上已经说了无数次抱歉。 对方都没有正脸看他，指尖夹着烟弹一下菸灰说：「您也别说了，这次算我倒霉，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我是知道你为人的。不过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你也理解一下。」 听到这里，施亦青不由得上前一步，贴着玻璃门听得更清楚一些。 沈牧低着头：「这笔钱我肯定这个月之内给您结。」 对方吸一口烟：「好，理解万岁嘛，我这边也难是不是，我也有那么多员工要养。」 沈牧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他的背再也没有直起来。 施亦青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一片混沌。 直到客户都走了，沈牧要回过身想找地方坐一下。 施亦青本来是来找他的，是想和他一起回家的，但是此时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叔叔，条件反射一样地转身就跑，跑到酒店大堂的装饰雕塑后面躲着。 沈牧在大堂沙发上坐下，疲惫地把手肘顶在膝盖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前台姐姐看看沈牧，又看向雕塑后面的施亦青。 施亦青忙伸出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姐姐不要说自己在这里，又举一下手里的矿泉水。 前台姐姐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拿了一瓶矿泉水走过去：「沈先生，喝点水吧，需要后厨给您准备一点醒酒汤吗？」 沈牧抬头，对她笑了一下，接过矿泉水说：「不用了，谢谢。」 尽管他已经这么疲惫这么失落，他也是彬彬有礼的温柔语气。 沈牧在沙发上坐了多久，施亦青就在雕塑后面躲了多久，直到沈牧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施亦青的未接电话。 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深呼吸一口气之后给施亦青回电话。 施亦青的手机静音了，看到沈牧把手机放到耳边的时候就拿起了自己的手机，他在忙完之后第一个电话还是打给自己。 施亦青没有接，只是在沈牧挂断之后给他回了一个简讯：沈叔叔，我和班长在看电影呢。 沈牧看着简讯，没有什么表情，而后站起来，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脚步有些漂浮地走了出去，上了计程车。 施亦青这才从雕塑后面走出来，他背着个书包，呆呆地看着酒店门口。 他没有看过沈叔叔这么失落疲倦的样子。 「你干嘛躲着啊？」前台姐姐问。 施亦青回头笑笑：「不想让沈叔叔难过。」 别人不懂，但是施亦青明白，沈叔叔肯定不愿意自己看到他这个样子。 他比沈牧晚到家，沈牧还没有睡觉，换上了舒服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见施亦青回来还跟他说：「厨房里有银耳汤，你喝点。」 施亦青说好，进厨房自己盛了一碗，然后回来坐在沈牧旁边。 「沈叔叔，你这两天很忙吗？」 「嗯，有点。」沈牧拿着遥控板换台，不露声色地说：「年底了，客户都催着要货，加班加点地弄呢，过一阵子就好了，过年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哦，好。」 施亦青就坐在沈牧旁边小口小口地喝着银耳汤，也没说话，一点一点地挪到沈牧身边，贴着他坐。 沈牧笑笑，伸手揽住他的肩膀：「阿青是不是不开心了？我整天都在忙，都没时间陪你。」 「没关系，我可以陪着你嘛。」施亦青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 揽肩膀本来是长辈和小孩之间的亲昵，可是施亦青这一靠，让沈牧觉得有点不自在。 施亦青早已经不是那个可以抱在怀里揉捏的小糰子了，他已经长到自己肩膀高，完全是一个成年男性的骨架，靠在自己的身上热热的，他的呼吸像是有灵魂一样钻进自己的耳朵里。 「阿青……」沈牧僵硬地往后撤一点，然后把施亦青推出去。 「不早了，洗澡休息吧。」 施亦青还没说好呢，沈牧就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施亦青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挠挠自己脖子：「怎么了这是……抱抱也不喜欢了？」 第114页 第54章 纯真 「沈叔叔，你想让我去吗？」 次日施亦青很早就醒来, 发现沈牧还没有醒，估计是累坏了，又喝了酒, 睡得很沉。 施亦青轻手轻脚地熘进厨房, 还门关上, 在里面折腾早饭，家里还有糯米粉，施亦青想着做个醪糟小汤圆，给沈叔叔暖暖昨天喝多了的胃。 他没有做过醪糟汤圆，但是在学会做饭之后施亦青有了一点点的厨艺敏感度，网上一搜做法就能八九不离十的完成。 半个小时后，所有原料都准备好了, 但是沈叔叔还没有要起床的迹象。 施亦青猫着腰推开沈牧的门。 还没来得及叫他, 就听到沈牧用刚醒时的那种慵懒又沙哑的声音说：「干嘛。」 施亦青嘿嘿一笑, 钻进去蹲在沈牧床边：「沈叔叔, 起来吃早饭。」 「做了什么？」 「醪糟汤圆。」 沈牧笑，伸手打开檯灯之后说好。 檯灯的灯光昏黄, 照在沈牧的脸上柔和又温馨，施亦青看到他下巴长出了青色的鬍渣，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一下。 不知道是因为刚醒神志不清还是灯光太朦胧，沈牧竟然觉得现在的氛围好旖旎。 好奇地摸着自己下巴上鬍渣的施亦青纯真又…… 「干什么……」沈牧撇开自己的头, 用笑容掩饰尴尬。 施亦青顿了一下，缩回自己的手站起来：「那……我先去把汤圆煮了，你赶紧起床。」 「嗯，知道了。」 施亦青神色如常地走回厨房, 在拿起勺子的那一刻, 心脏像是恢复知觉一样狂跳。 连汤圆都搓不圆了。 今天是周五, 施亦青还要去上学，看着沈牧吃了满满一大碗，他心满意足地背上书包。 「我上学去了。」 沈牧在房间换衣服：「我送你去，等我两分钟。」 施亦青：「不用啦，我坐林潋的电动车去。」 上学的路上施亦青发着呆，脑袋里在想，沈叔叔没有把厂子里的事情告诉自己，但是他一定是遇到困难了。 下午的时候沈牧给他发简讯，说今晚有事情不能回家吃饭，施亦青很懂事地说没事，他和班长刚好想去吃必胜客。 但是一放学施亦青就踩着单车走了，张脸连个车屁股都没看到。 把单车停回家里，施亦青放下书包就打车去沈牧的公司，打算去找李爷爷。 李爷爷就是沈叔叔在万征汽车厂的师傅李大江，刚好在沈牧开公司的那年退休了，就到厂子里来当个生产组长，他对车间的了解比沈牧还深，帮了施亦青很多。 厂里的很多人都认识施亦青，知道他是老闆的侄子，一路进去问了很多声好。 他们好像也不知道厂子现在有困难。 施亦青直接上办公区去，一进去刚好看见李爷爷戴着老花镜在看车间的数据。 「爷爷。」施亦青喊。 李大江抬头：「阿青来啦，找阿牧吗？他还没有回来。」 施亦青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嗯，沈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还要晚一点，见客户去了。」李大江说着，还在继续看数据。 施亦青点点头，等李大江看完数据，在上面签了字之后，施亦青赶紧给他倒一杯水：「沈叔叔经常跟我说多亏了你来帮他的忙，要不然自己都做不下去。」 「哎呀。」李大江一听肯定高兴，往椅背一靠：「我老了，做不了什么，他自己有出息。」 「还是多亏了您，不然厂子现在也不能发展这么好。」施亦青开始套李大江的话，看他知不知道厂里现在有困难这件事。 李大江：「唉，还真不是，我那年本来就是要退休的，老了，万征越来越自动化，我们这些老员工学新技术没有年轻员工快，工资还高，处境都尴尬。」 说着说着，李大江喝口水，嘆气道：「要是那时候我职位高一点能说得上话，也不至于让阿牧被排挤到离职。」 「什么？」施亦青脱口而出。 什么排挤？ 李大江看他这反应是不知道，想着孩子知道也没什么，知道家里大人不容易会更懂事些。 「那时候阿牧代表厂子去汶川援助灾区伤了腿，回来不是休息了三四个月嘛，那三个月刚好厂子里搞变革，他回来就成了个有名无实的主任，开始做什么项目部弄什么项目经理，最后商量出个结果，让沈牧回车间里去。」 「阿牧跟着汽车组做了那么久，这就让他回货车车间，这不是过河拆桥是什么？！有了专业的人才，就觉得阿牧不行了？」 对方说得义愤填膺，施亦青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时候他十三四岁，这些事情沈叔叔一点都没有跟他说过。 他被人欺负了，他厂子有问题了，所有都是自己一个人抗。 「总之他们那个汽车厂的领导真的是摆了他一道，说到这个，前阵子万征汽车那边有一批减震器被卡在海关了，临时来找阿牧要，本来我们排单就很满了，阿牧就是心软，还是接了这个单子。」 施亦青追问：「这个单子做好了吗？」 李大江：「好了呀，好了半个月了，一直也没出货，堆在仓库里。」 施亦青开始怀疑这个事儿是不是和万征汽车厂的货有关。 「爷爷，万征不是很着急吗？」施亦青问。 第115页 「谁知道呢，当时要的时候天天催，为了能快点做完这个单子我们还加了两台德国进口的机器。」 施亦青点点头，问了一些这个单子别的细节，心里有了点数，就说自己先回家了。 「不等阿牧回来了？」 「我回家等他吧。」 那天在酒店见到的人应该不是万征汽车厂的，因为沈牧说了什么尽快把这笔钱给你，而万征汽车厂应该是欠他的钱。 「唉……」 「又嘆气又嘆气！」张梁忍无可忍，忍不住把笔摔到练习册上。 施亦青笔头都快被他自己咬烂了，沮丧地往桌子上一趴，差点把可乐扫到递上去。 「我到底要不要去问沈叔叔厂子的事情啊。」 张梁又捡起他的笔，一边看题一边说：「你问了也帮不了什么忙，这么一问他知道你知道了估计更难受吧。」 施亦青：「可是我们是一家人，应该共同面对这些。」 张梁：「你是能出钱啊还是能出力啊。」 「没钱没力就不能帮忙了吗？」施亦青反问。 面对施亦青坚定的眼神，张梁倒是有点不自信了。 在他的世界里就是这样的，他家人给他传达的理念也是这样的，甚至是他和施亦青成为朋友，就是因为觉得自己能帮助他。 他还记得那天下午，施亦青神秘兮兮地来找自己，拿着棒棒糖讨好自己，想跟着自己去汽车厂。 放学的路上他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想要路边的一束桂花带回去给沈叔叔。 他笑了一下，说：「也许你是对的。」 施亦青看着他，两个没有什么经验的中学生大眼瞪小眼，在讨论家庭关系。 想了很久，施亦青还是决定要跟沈牧坦白，如果是钱的问题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找别人帮忙，沈叔叔脸皮薄又心软，让他找别人借钱估计能让他失眠一个星期。 施亦青想着，至少谭晓丽是有钱的。 等了挺久沈牧才回家，施亦青自己做了饭菜，吃了一些垫肚子，正在茶几上画画。 因为画幅比较大，家里能放这么大的画幅的桌子就只有茶几和餐桌。 所以施亦青画这一幅画的时候只能坐着小板凳或者盘腿坐在地上去迁就茶几。 沈牧进门的时候闻到家里有饭菜香味，看向施亦青。 「吃饭了吗？沈叔叔。」施亦青赶紧站起来，因为盘腿坐着太久，腿有点麻，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沈牧放下自己的电脑包：「还没有，今天一直在厂子里盘货。」 其实吃过盒饭了，但是看到茶几上用大碗盖着的菜，想着大概是阿青还等着他回家吃饭，就说自己还没有吃。 施亦青把饭菜放进微波炉里热一下，又一一摆上桌。 「沈叔叔。」 「嗯？」 施亦青不自觉地去咬他的筷子，还是有点犹豫地说：「你最近……」 话还没说完，施亦青的手机就响了，是谭晓丽的电话。 施亦青看看手机又看看沈牧，他觉得现在跟沈叔叔说事情更重要。 「先接电话吧。」 施亦青说好，然后接下电话。 「妈妈。」 「阿青，准备睡觉了吗？」谭晓丽问。 施亦青转头去看家里的时钟，原来已经快十点钟了。 「嗯，快了。」 他不想跟谭晓丽说自己刚吃晚饭，如果这么说她肯定会刨根问底，说为什么现在才吃饭，然后又会埋怨沈叔叔，说他没照顾好自己。 谭晓丽那边刚和丈夫谈完，丈夫已经回房间去了，她在客厅打电话：「之前也跟你说过很多次的，你要走艺考这条路的话在永南市那边有点难，可以考，但是你想进三大美术学院很难，你知道的。」 施亦青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觉得靠自己也能考上，就是又风险。 他不愿意离开沈叔叔。 没有收到施亦青的回应，谭晓丽继续说：「但是妈妈也知道你在那边生活了很多年，捨不得那边的朋友。现在已经高二了，到了要冲刺的时候了，我也跟沈牧提过。」 施亦青抬眼看向沈牧：「他怎么说的。」 这一句不知道是在问谭晓丽还是在问沈牧。 「当然是听你的，只要你愿意，他没有意见。」 「是嘛……」 施亦青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像是用笑容安抚对面略有些紧张的沈牧。 谭晓丽：「所以妈妈还是想认真的跟你商量一下，你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学业是很重要的事情，你刘叔叔这边也会鼎力支持你。」 施亦青：「嗯。」 他的回应让谭晓丽觉得这次有希望，谭晓丽继续说：「妈妈就是想跟你说，下个学期就转学到这边来。」 谭晓丽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说着，不用听都知道她在说什么。 而此时电话这头的施亦青和沈牧沉默地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施亦青伸手捂住手机话筒，小声地问：「沈叔叔，你想让我去吗？」 沈牧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说。」施亦青少见的强硬语气。 沈牧摇摇头。 施亦青终于笑了一下，松开手：「妈妈，我不去。」 作者有话说： 第116页 这一part就要结束啦，孩子马上就长大—— 第55章 纯真 「妈妈，我听你的话，去你那边上学。」 谭晓丽差点白眼一翻, 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的。 换以往她还会再劝一会，今天被他的态度摆了一道，气得直接挂了电话。 施亦青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妈妈又在跟我说去定州市上学的事情。」 沈牧点点头, 表示知道。 这两年谭晓丽一直锲而不捨地找施亦青说这个事情, 他们没有正式地交流过, 施亦青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们两个都是逃避的心态。 也许是因为不管怎么说怎么看，施亦青过去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是谭晓丽的亲生儿子，谭晓丽那里有最好的教育资源，他的后爸还是美术界很有声望的人，他们很有钱。 就连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都很喜欢他。 而沈牧只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甚至在住在一起之前他们都没有见过几面, 只是因为沈牧的一时心软, 他们就这样过了十年。 整整十年。 沈牧微微低着头, 往嘴里送吃的, 但却味如嚼蜡。 最近生意的不顺利打击了他的自信心，虽然不至于说会降低施亦青的生活质量的地步, 但是谭晓丽那边的经济条件让他开始觉得自卑。 如果他也能很有钱，有资源，能给施亦青铺路就好了。 「阿青，有个话题是你和你妈妈一直在讨论, 但是我们没有讨论过的，你想好要去哪所大学了吗？」沈牧问。 施亦青手里拿着碗筷，抿了一下嘴唇。 「还没想好。」 他没说实话，沈牧知道。 施亦青这些年在永南市及全国都拿过大大小小的奖, 大家都觉得他至少要进全国前十的美术学院, 如果是去谭晓丽那边, 去最顶尖的都不过分。 但是沈牧自己现在一团糟。 「沈叔叔，现在才高二呢，不着急。」施亦青说。 沈牧没有说话，施亦青也不说话，过了很久之后才开口。 他低着头，没有看沈牧，说：「沈叔叔，我们是家人吗？」 「当然。」沈牧给他肯定的回答。 施亦青这才抬起头看向他：「那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生意出了什么事吗？」 沈牧一愣，心想他怎么知道厂子里出事了。 不过他也不是想一直瞒着施亦青，现在资金周转有了大问题，原本想着用来装修别墅的钱已经用来填补缺口了，但是还远远不够。 「阿青，其实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情。」 沈牧说着，也不自觉的放下手里的筷子说：「国庆前万征之前的同事来找我，说有一批减震器被卡在海关小半年了，一直没能过来，超时了没办法，那边也说可以赔偿，但是减震器还是要用，全国就那么几家可以做那个型号的减震器，我是其中一个。」 「我本来不想接的，今年的单子已经排满了，但是来找我的那个同事以前帮过我很多忙，又是九爷爷的亲戚，磨了很久还是接了。我本来也计划明年要扩大规模，提前一下也没什么。但是货好了他们一直没来接，前几天才知道他们被卡在海关的货到了，想赖我们这一批。」 施亦青皱着眉头：「没有签合同吗？」 沈牧笑笑，说出来之后觉得心情放松了许多：「当然签了，不是不要，是找各种藉口不收货。」 施亦青不懂生意，只是能从沈叔叔的语气里感到无奈。 「要是给我一点时间，这批货也能出给别人，只是马上过年了，大家都在清帐，我也要给合作的客户结帐，有点难。」 施亦青嘆口气，又拿起筷子在碗里扒拉：「要多少钱啊？咱们的钱够吗？我妈给我办的银行卡好像还有十万块呢。」 「十万？」沈牧震惊。 施亦青一下子没能搞清楚沈叔叔是觉得太少还是太多。 沈牧双手交握在一起：「你妈妈给你这么多钱干嘛？」 施亦青挠头：「不知道，她之前还经常往里面打钱，后来发现我根本不花，就停了。」 「她以前也给我打钱。」沈牧说。 「给了多少？」 「以前是一两千，后来就一两万的给。」 施亦青刚想说那就好的时候沈牧补充：「我都还给她了。」 「为什么啊？！」施亦青问。 「我……们的钱已经够用了。」沈牧说。 但是他没有说实话，他不要谭晓丽的钱是因为觉得要是收了谭晓丽的钱，以后谭晓丽要带走施亦青他一句话也说不上。 施亦青微微抿嘴，问沈牧：「沈叔叔，那现在你需要多少钱？」 沈牧想了想，还是要跟孩子说实话，因为他想把别墅卖了给厂里渡过难关：「大概要三百万。」 「这么多？」 沈牧点点头。 施亦青从来不知道沈叔叔做生意要这么多资金，那个厂子看着也没有很大。 沈牧看他那一副冥思苦想不可思议的样子，笑笑跟他解释：「我们的订单有很多都是国外的，本身器械就很贵，单价也贵。头两天沈伯伯给了我一点钱，让我先把工人的工资发了，让他们过个好年。」 施亦青头一回这么仔细的听沈叔叔说生意上的事情，以前他们也会聊一下工艺上的问题，产品的制作。 第117页 行业的发展，但是做生意不是在车间做研发，这比施亦青想的要复杂许多。 聊到十一点，两人都有点累了，沈牧在厨房洗碗，施亦青准备去洗澡的时候看到沈牧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沈叔叔，你电话。」 「是谁？」 「沈伯伯。」 沈牧手里全是泡沫，就说：「你接一下。」 施亦青想着应该是生意上的事情，赶紧接下然后走到厨房去，开了免提凑在沈牧耳朵边。 「沈大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那头的沈伯伯可能是站在窗边，有风吹的呼呼声，给这个电话添了一分萧索神秘的感觉。 「就是你厂子的事儿，万征那边鸽了这么大一笔单子，你跟人家耗你也耗不起，得想办法把这个窟窿先填上。我今晚和一个老同事吃饭，他有一个合作了很多年的欧洲客户，现在他要转行出国了，在给这个客户找个下家，我就想到了你。」 沈牧一听眼神都亮了，要是对方订一批出口的货，定金给过来就能解燃眉之急。 「我厂子里正好新添了两台机器。」 沈伯伯听完点点头，继续说：「但是型号不一样，所以那边的情况现在是这样的，要想做那边的单子几乎就等同于接手他那个厂子。」 沈牧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可是我现在手里头根本没有资金……」 「这不是有我嘛，不过这个厂子在外地，你要两边跑，甚至要在那边常驻一段时间。」 施亦青听到这句话，抬头看向沈牧，和他错愕的眼神对视上。 然后沈牧刚刚的惊喜和期待全没有了，他磕磕绊绊地跟沈伯伯说：「要去外地的话我可能……没办法。」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正当沈牧要解释一下为什么的时候沈伯伯开口了：「好吧，我也明白，阿青马上要高考压力是挺大的，但是卖房子我真的不建议，这个时候急着出手……」 「沈大哥！」沈牧打断沈伯伯的话，慌乱地看向施亦青。 施亦青眼神里都是惊讶，沈叔叔居然要卖房子，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沈牧擦干手，从施亦青手里接过电话转身走去阳台，施亦青没有跟上去，沉默片刻之后打开水龙头继续洗水池里的碗盘。 水流的声音盖过了沈牧讲电话的声音，他默默地、慢慢地洗着碗，直到沈牧回来。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沈牧也害怕施亦青知道这些事情会让他有负担，所以才打断沈大哥避开施亦青讲电话。 他婉拒了沈大哥，但是他心里知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至少比卖房子来得好。 「沈叔叔。」施亦青趴在茶几边画画，看沈牧洗澡出来之后叫住他。 沈牧腰间围着浴巾，头发还是湿的，身上挂着点点水珠，空调往身上吹的时候还是有点冷。 他在沙发上坐下：「嗯？」 施亦青：「卖房子能卖多少钱啊？」 沈牧没想到他要问的是这个，想了一下之后说：「一百来万。」 比入手价要低很多，要是卖的话前后半年时间什么也没干就亏进去二十多万。 「我们不卖了吧。」施亦青说。 沈牧笑笑：「反正你也不想搬进去，周转过来以后有钱了可以再买，还会有大房子的。」 施亦青也坐到沙发上来：「沈叔叔，如果没有我你应该会接受沈伯伯的提议吧。」 沈牧一愣，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 「沈叔叔，不要卖房子，接受沈伯伯的帮助吧。」 沈牧突然鼻子有点酸，「阿青，不是因为这个，就算接受沈伯伯的帮助我也还是要卖房子或者贷款的，远水解不了近渴。」 「我帮你借钱，三百万是吗？」 「不用，阿青，你好好上学就好，不要麻烦你妈妈那边。」 施亦青几乎心里已经下了决心，他笑一笑：「我会好好上学的。」 沈牧挺拔的肩膀往下垮了一些，「阿青，我只想你能开心快乐的。」 「我很快乐啊，和你在一起生活的这十年非常非常开心，」施亦青头一回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沈牧。 他经常跟沈叔叔撒娇，黏糊他，发小脾气，他们很亲密。 但是这个眼神比以往每个时候都更要复杂，他的瞳孔颜色偏黑，盯着人看的时候透着一股纯真。 像小狗的眼睛，可是眼神又很复杂，他自己也不能懂，但他还是开口说：「我也希望沈叔叔开心。」 施亦青和沈牧之间一直有一层窗户纸，被他们两个保护得很好，那就是施亦青总有一天会回到谭晓丽那边去这件事。 现在施亦青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他坐在卧室里的书桌前给谭晓丽打电话。 他说：「妈妈，我听你的话，去你那边上学。」 「好啊，你能想通妈妈太开心啦。」 「但是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作者有话说： 端午安康宝贝们！！ 第56章 一样的月光 湖滨公园 「是沈牧的事情吧。」谭晓丽说。 施亦青很意外：「妈妈, 你怎么知道？」 谭晓丽：「我怎么不知道，我知道很多事情，阿青。」 这些年她一直关注着沈牧这边的情况, 虽然不能完全说是出于关心, 但是沈牧对施亦青的好她都看在眼里。 第118页 她想说点温情的话, 这么多年她也改变了很多，年轻的时候觉得是天会塌下来的大难题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看开了。 很多事情看开之后也就迎刃而解。 她不是一个好妈妈，但始终是一个妈妈。 她想要施亦青过得好，但是很多事情没有做到就真的弥补不了了。 谭晓丽温声道：「大概需要多少？」 施亦青曾经觉得自己已经能够看得懂妈妈了，但是现在她又好像蒙上一层面纱，他还是看不懂。 那会不会他以为他所了解的沈叔叔，也是戴着面纱的？ 挂了电话之后施亦青久久不能入睡。 主卧和次卧之间隔着一道墙, 一月的晚风吹过这条他们一同生活了十年的西关街, 冷风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房间里, 钻进两人的心, 和滚烫的心交缠在一起，是说不出的心酸滋味。 谭晓丽那边早有预料, 很快就准备好了钱，她和刘毅城一起来到永南市，和沈牧见面。 沈牧从小就独立，很少麻烦别人。 在他人生中给过最多帮助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在他青春懵懂的时候给他指引照顾他的师父，一个是在成年之后帮助他走上事业道路的沈大哥。 现在突然受到这么大一笔恩惠，沈牧非常拘束。 好在刘毅城不像谭晓丽那样直接，还是讲一些情面, 他对沈牧也没有施亦青的那一层「占有欲」, 只是礼貌地说：「都有难的时候, 我们只当是一次投资。」 「谢谢。」沈牧说完，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很正式的合同，约定还款期限和利息。 刘毅城没有说什么，这样是让沈牧自在的方式，对两边的人都好。但是谭晓丽就立刻皱起了眉头。 「要这个干什么！？」 沈牧：「这么多钱放在银行里一年也有不少钱，我不能白占你们的便宜。」 谭晓丽：「银行是银行，我们又不是银行，这次帮你是因为阿青。」 果然要说这句话，沈牧认命般的嘆口气：「嫂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不能欠你们的，你们愿意在这个时候帮我我很感激，但是如果不签，这笔钱我不能要。」 谭晓丽气不打一处来，正要跟他理论几句的时候刘毅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示意不要再说了。 最后谭晓丽还是在合同上签了字。 沈牧和他们简单说了一下他的计划，先把客户的帐都清了，然后着手开始办沈大哥说的那个欧洲客户的单子。 「也好，阿青马上就要高三了，在我们那儿我还能多照顾一下他。」谭晓丽心里的石头落地。 沈牧回去跟施亦青说了这件事，施亦青表面波澜不惊的，转移话题说什么高三要好好冲刺一下，好好提升一下文化课。 他盘腿坐在茶几旁边，说完之后直起腰来伸个懒腰，伸出酸麻的腿缓解一下不舒服。 「快要画完了，沈叔叔，我这腿为了这副画都快废了。」 沈牧笑笑，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他一直想换房子，想给施亦青换个好点的环境，至少在他画大画幅的画的时候可以有一张舒服的大桌子可以用，而不是蹲在茶几边蜷缩着腿。 期末考试最后一门结束，施亦青垂头丧气地走出教师，看到林潋和张梁在楼梯拐角处等着他。 他们不在一个考场，比他先出来了。 林潋看见施亦青就哎哟一声，凑上前去想搭他肩膀，无奈现在施亦青个子早就比他的高了，只能踮起脚尖勉强地挂在他肩膀上。 「别这样嘛，又不是生离死别，就两个小时的车程，想回来随时就可以回来啊。」 施亦青：「唉。」 「别嘆气！」林潋恶狠狠警告：「嘆气会带走好运气知不知道？」 施亦青还是丧着脸，觉得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运气了。 张梁在一旁笑，看林潋的书包快要滑下来了索性一把接过来，挂在自己的肩膀上，跟在他们身后下楼。 刚到一楼，施亦青还在青春疼痛根本没注意到前面有人，和林潋像哥们儿一样搭在一起。 突然林潋像个弹珠一样弹开，施亦青失去支撑差点摔个面朝地。 「阿青！」张梁伸手捞了他一把。 施亦青正要问林潋干什么的时候发现楼梯口站着一个人，正是林潋了两年的庄旗。 只见林潋脸蛋红红，眼神四处飘，装作没看见对方。 搞得施亦青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尴尬地挠挠头。 不过庄旗只是路过，他搬着一摞书很快走过。 「林潋，你俩怎么了？」施亦青八卦地问。 林潋眼神死死盯着庄旗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拐角也没有回头。 「我俩能有什么。」林潋撇撇嘴。 走到校门口林潋要去舅舅家，打了个车就走了，看着不是很开心。 施亦青没明白，嘟囔着说：「刚考完试还好好的呢，这是怎么了？问了又不说……」 张梁：「你这段时间忙得不见人，人家想跟你说都找不到你人好吧。」 施亦青想想也是，为了校庆的主题画和周边，他几乎是一放学就回家，都没有出来玩过。 「那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 「考语文的那天林潋起了个大早跑去给庄旗买早餐，然后庄旗就生气了。」张梁精炼地总结了。 第119页 施亦青更懵了：「给他买早餐他还甩脸子？！」 张梁转过身，看着施亦青：「要是沈叔叔自己公司的事情都搞得一团乱，欠一屁股债眼看着都没钱吃饭了还一天到晚想着要跟你一起出去玩，脑袋里没点正事你会觉得开心吗？」 「呃……」施亦青一听，好像明白了张梁的意思。 但是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林潋和庄旗的关系看着是林潋单方面倒贴，庄旗总是冷着一张脸，说得最多的话是有这个时间精力多做两套题吧。 但是又会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林潋得到过庄旗独家大白话步骤齐全版本的笔记。 在下雨的时候得到过庄旗唯一的一把雨伞，还有一次又一次的大扫除默默帮忙。 十几岁的年纪，大家都在和自己想像中的人谈恋爱，用自己以为正确的方式对对方好。 施亦青站在路边，想着自己和沈叔叔之间好像不是这样的。 不对，为什么要把自己和沈叔叔代入情侣关系啊！ 施亦青赶紧甩甩头恢复清醒。 「班长，明天去看电影吧。」 张梁：「我明天有别的事情，改天？」 班长也回家了，施亦青的校庆作业已经交了，期末考试也考完了，沈叔叔也出差了，突然多出来大把的时间，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干点什么。 回家之后先给沈叔叔打个电话，他在外省处理接手那个对接欧美工厂的事情，估计还要个两三天才能回家。 聊了一些考试的事情，沈牧那边似乎很忙，讲电话的过程中不断有人来问他问题，问他怎么处理。 施亦青脑袋里突然冒出班长说的那番话，想到了不思进取混混度日的林潋和恨铁不成钢的庄旗。 「沈叔叔，你先忙吧。」施亦青乖巧道。 沈牧听了倒有点不习惯，因为在确定施亦青下个学期就要去定州市上学之后他就一直很黏自己，一天三个电话，一个电话半个小时都是基本的。 「明天就放假了，有什么安排吗？」 施亦青没有安排，但还是说：「明天和班长一起去看电影，然后到处逛逛打打球。」 沈牧笑笑：「好，打球别脱得太少，这几天降温了。」 「好，知道啦。」 挂了电话，施亦青往沙发上一躺，长嘆一口气。 「我可怎么办啊——」 第二天施亦青睡到日上三竿，手机里有个未接电话，是沈叔叔的，自己没有接到他又发了个消息，说今天会比较忙，让他玩得开心。 施亦青磨磨蹭蹭，也没有心思做饭，换了身衣服出去走走。 天气太冷了，施亦青缩在羽绒服里，在网上查到美术馆有展览，就想着去看看。 公交车一路畅通地开过去，车上也没有多少人，施亦青迷迷糊糊地打着盹，耳朵还能听到公交车报站的声音。 「湖滨公园站，到了，请到站的乘客……」 施亦青腾地睁开眼睛，他好久没有来过这边了，就连路过都没有。 远远地看到了湖滨公园的大门，还有老年人在公园门口的小广场上耍太极。 等红绿灯的时候施亦青注意到门口有辆计程车停下来，从上面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看清之后施亦青不由得坐直。 是班长。 班长说今天有事情，就是来湖滨公园吗？他来这里干什么？ 没等施亦青想清楚公交车就到站了，施亦青没有时间再想该怎么办，趁着车门还没有关手脚不听话一样地就下了车。 可是下车干嘛？ 班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自己又管不着。 但是这里可是湖滨公园啊，还是说……班长就是单纯的来逛公园，他并不知道湖滨公园在某类群体中是个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久，施亦青都不知道下车干嘛，他既不是想追上班长跟他打个招呼，也不是想跟他一起逛公园。 也许，是施亦青想进去。 从他第一次在网上看到湖滨公园开始，这个种子就种在他心里了，他去过永南市很多公园，唯独这个距离并不算太远的湖滨公园连想都不敢想。 施亦青站了好一会儿，眼看云层越来越低，可能要下雨了施亦青才被电话铃声拉回现实。 「餵？」 「沈叔叔。」 沈牧那边趁着吃饭的间隙给施亦青打电话：「吃饭了吗？中午吃的什么？」 施亦青磕磕巴巴：「哦……吃了，吃了滷肉饭。」 「街角那家吗？我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点了一个……」 「沈叔叔，我要检票了。」施亦青打断他。 沈牧顿一下，说了声好，挂了电话。 施亦青把手机揣进口袋里，重新整理一下围巾，把自己的下半张脸都围进去之后朝公园内走去。 作者有话说： 班长：你个老六 第57章 一样的月光 再次等待着未知的生活。 公园里面比施亦青想像的要好看很多, 外面看着是挺破旧，里面的规划还挺好的。 进门左右两边各有一条大路，施亦青刚刚也没看到班长是往哪边走的, 对着正对门口的石狮子点了个公鸡, 最后决定往右边走。 湖滨公园之所以叫湖滨公园是因为里面有个湖, 现在天气冷，湖面上已经看不到什么动物了。 第120页 施亦青鬼鬼祟祟的样子一看就不是来逛公园的，好在阴雨天的假期公园里面并没有什么人。 越往里面走施亦青越开始怀疑这是论坛上大家说的神秘的同性恋聚集地吗？ 它冷清又安静，年轻男人都没有看到一个，也没有看到班长的身影。 施亦青感觉自己都要把这个公园走了一圈了还是没有看到任何和他想像中的场景一样的地方。 直到他被冷风吹得有点流鼻涕，打算找个垃圾桶把擦鼻涕的纸巾扔掉的时候终于穿过垃圾桶旁边的凉亭看到了一个身影。 他看到了张梁。 凉亭后面的湖边栈道里，张梁和另外一个男人面对着湖水, 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他们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 施亦青一动不敢动, 就站在垃圾桶旁边，连手里的卫生纸都忘了扔。 因为虽然他们没有肢体接触, 但是旁边那个男孩摇摇晃晃的俏皮背影看起来完全是心动的状态。 而在他们的话题进入火热阶段的时候那个男孩会不自觉地往张梁身上靠，他转头看着那个男孩，也是笑着的。 施亦青看了好久，在湖边的两个人起身开始沿着湖边栈道走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扔了手里的纸巾, 站在亭子旁边看他们的背影消失。 班长真的是同性恋。 施亦青不可抑制的想起自己曾经和他一起看过的gv，那天晚上班长的云淡风轻，还有他们同睡一张床的拘谨尴尬。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心里有鬼。 「欸，小屁孩。」 施亦青被这一声吓得浑身僵硬, 机器人一样转身, 看到凉亭的另一个出口走上来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件精緻的黑色长款毛呢大衣, 大衣很新，但是里面的毛衣裤子和鞋子都很旧，让人搞不懂他是有钱还是没有钱。 很瘦，又高又瘦，瘦到不健康。 施亦青悻悻站着，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自己：「我吗？」 「就你。」那人不顾现在寒冬腊月的亭子里的石头凳子有多凉，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还指着对面的位置让他坐。 施亦青莫名其妙地被他指引，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 「叫什么名字？」那人问。 施亦青差点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但转念一想干嘛要透露自己的名字万一被人拿去做文章怎么办。 于是现编了一个：「我叫沈青，你呢？」 「朱鸣，你是跟着刚刚那个高个男生来的？」朱鸣八卦问道。 施亦青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犹豫地四处打量。 他渴望知道关于湖滨公园的一切，渴望了解同性恋这个群体。他心里有团火在躁动，靠近了热，离开了又冷，没有人能告诉他该站在什么样的位置才能和这团火和平共处。 朱鸣看他这样，大概知道他是个怎么回事了。 「跟叔叔说说，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施亦青磕磕绊绊：「就……路过，进来逛一逛。」 朱鸣：「还装呢，我又不会怎么样你，在这儿谁不知道我，我这是湖滨公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多少迷路的小鸭子啊。」 「你才是小鸭子……」施亦青小声道。 朱鸣看他放松了一点，又接着问：「所以刚刚那个高个子跟你什么关系？来捉姦的还是？」 「不是！」施亦青赶紧否认，声音终于大了一点，觉得这个叔叔好像是没有什么恶意才跟他说：「是我同学。」 朱鸣：「所以你对他有意思？」 施亦青：「不是，哎呀，我和他就是朋友。」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儿的，别说什么你以为这里是普通公园哈，我看你鬼鬼祟祟在里面转了好久了。」 施亦青抿一下嘴唇，想着自己的真实他都不知道，说了也没什么，「在网上看到的，有个论坛里说过这里，路过顺便来看看。」 朱鸣点点头：「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 施亦青霎时间瞳孔地震，不由得往后靠，想否认又不敢否认，憋了半天才憋出几个字：「你别胡说。」 「哈哈哈。」朱鸣见状哈哈大笑，觉得这小孩一点都没有这个年龄段认知性向之后的成熟。 「在我这儿就别藏着掖着了，什么时候知道的？今天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朋友是同性恋吗？你俩当着朋友然后还能谁也不说透？」 施亦青的耳朵红彤彤，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害羞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施亦青反问。 朱鸣倒是很坦荡，从兜里掏出香菸点上，在渺渺烟气中故作深沉地眨眨眼睛：「我中学的时候就知道了，喜欢我们班音乐老师，老师知道之后就想玩弄我，后来被人发现了他丢了工作我转学。」 「老师啊？」施亦青睁着大眼睛，好奇地往前凑问他：「他应该也比你大很多岁吧？」 朱鸣：「他比你大多少岁？」 施亦青：「大……什么大多少岁？你又在乱说，我不跟你聊天了。」 说完施亦青起身就想要走，朱鸣哈哈一笑，也没挽留他，只是在后面说：「有什么想知道的就来这儿找我啊，阿青，不过开春之后就不要来了。」 施亦青给了个错的名字，但还是被人唤作阿青，有种被揭穿的暴露感，有很好奇他后面那句是什么意思，就转过身去问他：「为什么开春之后不能来了？」 第121页 朱鸣随手弹一下手中的菸灰，笑着说：「开春我就不在了，这儿很危险的。」 施亦青有点不太理解，但还是走了，一路走到公园门口都没有再见到班长，不知道他是走到里面去还是已经离开。 在公园里耽搁一个多小时，施亦青出来就直接打个车去美术馆看展览。 今天看的这个事摄影展，施亦青看展览不怎么挑，虽然他是学画画的，但是和美术相关的他都感兴趣。 一个是他觉得很多看起来无关的事物其实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繫，很微妙，很动人。 二是林青华跟他说过一句话，让他去感受美，不管是什么东西，多看多观察，培养自己的审美体系。 虽然不是说放在展览馆里的一定就是优品，但是是很多像他这样审美还不是很成熟没有自己的体系的人看看是没有坏处的。 摄影展是一条很长的长廊，展览提示就是从头看到尾直接出去，不需要回头。 主题是「爱情」，是一家杂志办的展览，照片都是从读者那里收集的，没有技术，全是感情。 施亦青还不太懂什么是爱情，只觉得有些很美好，有些很残忍。他用心的感知着每一张照片带来的感受。 展览进行到尾声的时候，施亦青被其中一张照片吸引，是一张曝光很强的照片，第一眼会被散落在地的各种药丸吸引，随后是一只皮包骨的胳膊。 看不到这只胳膊的主人的脸。 这张照片的名字叫《有病的爱情》，施亦青皱着眉头视线下移，竟然看到了「朱鸣」这两个字。 是今天在公园里遇见的那个朱鸣吗？ 这是什么意思，那些药是治什么病的？他生病了吗？开春他就不在了是会死的意思吗？ 施亦青也搞不懂为什么会为一个只见过一次的男人感到伤痛，他看了好一会，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拍了一下这个照片，特地放大拍了那个药瓶子。 两天之后沈牧回家，距离过年也没有多少天了，施亦青和沈牧每天起来就是去外面採买食材，回来做一些过年需要吃到的东西。 虽然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还要做九爷爷的份，林爷爷家湘君阿姨家都要分，每样做的分量都不少，一忙就是一整天。 湘君年前拿到了区域最佳员工，这是她当上经理之后第三次拿这个奖了，中华区的团队有意要调动她去总部，她也期待了很久，在等任命。 任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但是豆腐圆子每年就是要这两天炸的。 湘君穿着睡衣拖鞋，用一个毛绒发箍夹住刘海，没有化妆显得有一点憔悴，坐在餐桌旁边配料。 「真的，阿牧，我觉得这个玩意儿靠谱，我好多朋友都在买。」 沈牧正在搅拌猪肉馅，漫不经心地说：「我现在没什么闲钱搞投资，而且比特币什么的听着就不靠谱，你玩玩儿就行了别下大钱。」 湘君摇摇头：「你呀，你就没有发大财的命。」 「是，我就是个劳碌命。」沈牧笑。 施亦青蹲在地上洗姜：「那我是什么命？」 湘君：「你当然是享福的命咯，你看看，沈叔叔大老闆，你妈妈是富婆，你湘君阿姨我即将升职奔着总部去眼看就要打入高层了，搞点小投资发发财，年薪百万不是梦，我们都养着你，多享福？」 「哈哈哈。」施亦青和沈牧都哈哈大笑。 施亦青补充一句：「湘君阿姨，你投资搞了多少钱？」 湘君：「为了保守起见，买了一万。」 又是一阵大笑，此时大家都还不知道这看起来很不靠谱的比特币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就这样打了水漂，也许在某个已经被人遗忘的日子里突然发现它身价翻了几十上百倍。 施亦青指甲缝隙里都是洗姜留下来的残渣，他用牙籤一点点的清理着，盘腿坐在沙发上。 厨房里有沈叔叔和湘君阿姨闲聊的声音。 恍惚间就像是他刚到永南市来的那个下午，沈叔叔在厨房里做饭，湘君阿姨给了他一根菠萝，然后也进厨房里去帮忙。 只有他自己坐在沙发上，惶恐的等待着未知的生活。 十年后的今天，他依然坐在沙发上，听着差不多聊天声音，再次等待着未知的生活。 只是不再像十年前那样惶恐了，因为他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他都可以再回到沈叔叔身边来。 施亦青听到窗外有什么东西簌簌掉落的声音，转头看去，下雪了。 2012年的第一场雪来了。 「阿青，」沈牧端着一个小盘子出来，里面是两个刚炸好的豆腐圆子：「尝尝这个。」 施亦青转过头来，不再看窗外的雪，笑眯眯地接过小盘子说：「好。」 作者有话说： 回来了—— 谁能想到扁桃体发炎会严重到高烧不止qwq，北鼻们要注意身体啊多运动—— 第58章 一样的月光 钻进他的毛衣里总可以吧。 因为确定了下学期施亦青就转学去定州市, 今年过年谭晓丽终于没有再三天两头打电话来要施亦青去那边过年。 沈牧的工厂也因为万征的那一批货休整，外地的厂子年后才投入生产，两个人终于空出时间来好好过一个年。 永南市的春节总是有雪, 不方便出远门。 第122页 但是每年初三那天, 照例都要去寺庙祭拜父亲的。 这么多年风雨无阻, 今年也是一样，昨天下过雪了，今天出了太阳，融雪的时候比下雪更冷，山里更是冻得人两条腿发痛。 沈牧前两年去汶川弄伤了腿，现在阴雨天还是会觉得隐隐作痛，施亦青一手拎着祭祀用的东西, 一手扶着沈牧。 「沈叔叔, 要不你就在车里等好了。」 沈牧活动一下膝盖：「哪有这么夸张, 走吧。」 从停车场走到供奉施亦青爸爸牌位的庙要走上二十分钟左右, 两个人也不着急，路上滑, 他们就搀扶着彼此走。 前面有一对老夫妻，也这么搀扶着走，他们跟在后面，进了同一间寺庙。 虽然没有说过话, 但是都知道这对老夫妻是来看女儿的，牌位上写有年龄，23岁走的。 不知道她的职业，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死的。 在这里没有人会和别人搭讪聊天。 进了室内没有冷风, 沈牧的感觉就好了很多。两人熟门熟路的找到牌位, 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摆上, 点香，烧纸，跪下闭上眼睛。 施亦青几乎要忘记爸爸长什么样了，只有记忆中总是宽厚有力的肩膀和上扬的嘴角还清晰印在脑海里。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话想说，就那么闭着眼睛。 当他睁开眼睛往旁边看的时候却发现沈叔叔的嘴唇轻轻动着，他在和爸爸说话。 他会和爸爸说什么呢？说自己要去跟妈妈生活了？还是和以往一样，只是请求爸爸保佑自己身体健康之类的。 「好了，去吃斋饭吗？」沈牧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 施亦青赶紧起身去扶他。 沈牧不由得发笑，推开施亦青：「阿青，我还没老呢，不准你这么对我。」 施亦青：「我关心照顾你也不行嘛。」 沈牧：「可以，但是不能这样像照顾老人一样照顾我，起来还要扶一下，当我是九爷爷呢。」 「哪有。」施亦青撇嘴，随后忍不住偷偷笑着揶揄他：「你也太敏感了吧……」 沈牧：「施亦青！」 吃完斋饭就返程，能在天黑前赶回家里去，后面几天还有拜访亲友们的行程。 从第一年大家都好奇施亦青的存在到现在大家就当施亦青是沈牧的小孩儿一样，拜年少了哪个都不行。 收了很多红包，送了很多新年祝福，初十过后谭晓丽那边开始催促施亦青赶紧过去准备上学的事情了。 施亦青嘴里说着好的知道了，但就是不动手买票。 沈牧则是装死，谭晓丽打电话来问他就说阿青说他买了的。 就这么赖了三天，说好的去那边过元宵节，是怎么也躲不过了，施亦青准备买元宵节前一天的车票。 「别买了。」沈牧说。 施亦青：「真的？那我不去那边过元宵节，我在家跟你一起。」 他脸上都是雀跃，沈叔叔居然要违抗妈妈的指令欸，一定是因为捨不得自己想和自己一起过元宵节。 沈牧：「我开车送你去。」 施亦青：「哦，好吧。」 「今晚就开始收拾东西吧。」沈牧说着，手里的筷子都不动了，开始在盘算收拾什么东西过去：「衣服鞋子多带一点，你的画啊书啊什么的，我找个大纸箱装起来，单车要不要带？」 施亦青一下子没来由的烦躁：「哎呀不用，我自己收拾就行了。」 沈牧：「怎么了？」 沈牧总是能第一时间感受到施亦青的情绪，想他大概也是捨不得，离别对小孩来说比对大人要残忍很多。 「又不是不回来了，阿青，你看着我？」沈牧偏头去捉施亦青的眼神。 施亦青撅着嘴，想发作又找不到藉口发作的憋屈样子。 沈牧温柔笑一下，像以往一样伸手在他头上轻抚：「怎么了嘛，跟叔叔说，要是真的不想去那边过元宵节我给你妈妈打电话，我们就留在这儿过元宵。」 「不是啦……」施亦青还是别扭着。 沈牧：「那你就是单纯的不想让我帮你收拾东西咯。」 施亦青：「也不是……」 总之什么都不是，施亦青也说不来为什么，埋头扒了两口饭就起身进屋子去了。 沈叔叔给他规划收拾东西的样子好像他想这一天想了很久的样子，还什么都带，衣服鞋子要多带，书和画也要带，连自行车都要带！ 是不是要把自己的痕迹全部抹除才算完呀！ 施亦青像一只炸了的河豚，气呼呼地往床上一趴就是生气，生气，狠狠的生气。 沈牧站在施亦青的门外，想要敲他的门但是抬起手了又放下，犹豫几次之后还是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手上拿着一个小礼盒，沈牧轻轻打开，里面是一件蓝白相间的毛衣，是沈牧这几天晚上赶工做出来的。 好几年没有动手织毛衣了，手很生，中间拆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做好这一件。 因为他的阿青总是说自己太忙了，好久没有给他织毛衣织围巾。 但是因为时间比较赶，只给施亦青织了一件，没有给自己织。蓝白条纹的，上面也没有月亮，款式更大方一些。 有些情绪是要施亦青自己去消化的，沈牧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在客厅看看电视。 第123页 施亦青在床上趴着，收到张梁的消息，说去看电影。 他马上说好，爬起来就开始换衣服。 出房间门的时候看到沈叔叔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两人眼神对视上后施亦青解释一句：「我跟班长出去玩。」 沈牧：「嗯，去吧，还有钱吗？」 「有。」施亦青说。 沈牧：「我晚上要去一下九爷爷那里，你是过来吃饭还是和班长在外面吃。」 施亦青当然是想和沈叔叔一起吃饭，但是他居然没有以前跟自己说，现在才来通知自己。 一气之下，施亦青说：「在外面吃。」 出门之后施亦青又丧了起来，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总是在这种时候闹别扭呢？ 都要分开了不能好好珍惜最后在一起的时光吗？ 因为太烦了没忍住踢一脚路边的树。 「施亦青！你干嘛呢！」 施亦青抬头一看，林潋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在他旁边停车。 「你去哪儿了？」 林潋：「医院啊，给姑姑送饭。」 施亦青：「好点没有，我明天就要去定州市了。」 林潋：「去呗，回来的时候帮我去那个什么house买个联名的文具。」 「我都要走了！」 林潋：「是啊，去上学嘛，怎么了？你不会打算搞什么考不上央美就不回来了吧。」 施亦青嘆气：「对啊，我又不是考不上大学就不回来，还是能周末回来的嘛。」 就像之前周末去那边上课外班一样。 为什么沈叔叔不懂呢？ 和张梁在商场门口见面的时候施亦青又想到了湖滨公园的事情，张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 「明天什么时候走？」张梁一边问一边主动拉开商场的门，让施亦青先进去。他总是这样体贴人，比同龄毛手毛脚的男孩子看着要成熟很多很多。 施亦青：「吃完午饭吧大概。」 也许是施亦青的演技实在是太拙劣了，张梁还是忍不住问他：「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施亦青眼神闪躲，不知道该怎么跟张梁交流这件事，自己都还没能确定自己是怎么样的。 只好拿沈叔叔的事情来说。 「沈叔叔就是担心你啊，怕你不仔细，怕你照顾不好自己所以多带一点用习惯的东西，干嘛生他的气。」张梁不解。 施亦青心里也明白，就是心里的不开心没地方释放。 张梁喝一口可乐，忍不住笑了一下。 「欸，施亦青同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别扭了，捨不得就说啊，以前那个把沈叔叔你最好了，沈叔叔抱抱挂在嘴边的施亦青哪里去了？」 施亦青震惊：「我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能像小时候一样啊。」 张梁耸肩：「就两年前你还这样啊。」 施亦青自己想想，好像是，但是他否认了。 他和沈叔叔的肢体疏远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原因，施亦青是因为那个电影，因为湖滨公园。 那沈叔叔是因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推开自己？ 看完电影回家的时候沈牧还没回来，施亦青在家里转了一会，开始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 往行李箱里装自己的衣服的时在衣柜里找到那件已经完全穿不上的月亮毛衣。 他拿着毛衣在穿衣镜面前比划了两下。 七岁的月亮毛衣和十七岁的施亦青。 那时候的月亮市挂在天上的，现在的月亮在他心里。 看着看着，施亦青突然想到了什么，趁着沈牧还没有回家熘进了沈牧的房间里。 他打开了沈牧的衣柜，本想去找沈牧的那一件月亮毛衣，没想到在衣柜里看到了另外一件。 一件崭新的，没有月亮的毛衣。 施亦青捧着那件蓝白相间的衣服，手指轻轻摩挲胸口处，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把这件新毛衣放了回去。 翻箱倒柜地在衣柜深处找到了沈牧的那一件。 七岁那年，沈牧给他们两个织的两件一样的毛衣。 施亦青胸口处是弯月，沈牧是圆月。 施亦青温柔地把圆月毛衣叠好，装进自己的行李箱底层。 不能钻进他的怀里，钻进他的毛衣里总可以吧。 第59章 一样的月光 「你是不是喜欢我？」 沈牧对此事没有任何察觉, 只有他送上自己亲手织的毛衣时觉得终于让施亦青开心了一回。 这半年来，两人不是沈牧有事情就是施亦青有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呆在一起过了。 春节这十几天, 算是最后温存了一下。 中午和湘君一起吃过饭, 沈牧亲自送他去定州市。 到定州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到了定州市之后还要开车到谭晓丽他们的住所，又要将近一个小时，路上稍微休息一下，大概能在吃晚饭之前赶到。 施亦青已经去过好几次了，周末上课的时候也留宿过，但是沈牧还一次都没有去过。 「今晚就在那边休息嘛，沈叔叔, 求你了。」施亦青软趴趴地半靠着椅背, 看沈牧开车。 沈牧打定了主意一样, 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说：「不行, 我不习惯，帮你收拾完我就回来了。」 施亦青：「到时候一定很晚了, 你疲劳驾驶。」 沈牧：「哪有疲劳，休息一会就好了。」 第124页 「为什么呀……」施亦青闷闷不乐。 以前他也经常陪自己去外省参加比赛之类的，两个人一起住酒店，还有露营徒步, 经常在外面留宿啊，为什么别的地方可以，妈妈家就不可以。 沈牧自己也说不好自己是个什么心态，非要说的话觉得自己是有点胆怯。 因为就像谭晓丽说的, 不管发生什么她永远都是施亦青的妈妈, 是正宫, 而自己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是……妾。 虽然一个大男人总觉得自己是妾这件事很滑稽，但是沈牧找不到别的比喻了。 何况他还欠着那么大一笔钱。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沈牧和施亦青抵达谭晓丽所居住的小区，谭晓丽在小区门口等着，和他们一起进了地下停车场。 「再往前一点，对就是那个电梯口。」 车子停好，沈牧负责拿大件，谭晓丽搬一个小纸箱子，施亦青拉行李箱。 「刘叔叔不在家吗？」施亦青问。 因为他觉得刘毅城在的话气氛会好很多，他不在没人压得住妈妈，她说话就总刺着人。 谭晓丽：「去接怀之了，怀之前两天受凉发高烧，住院了两天，今天刚好可以出院，晚上可以一起吃饭。」 施亦青不禁皱眉：「弟弟怎么总生病。」 谭晓丽没有回，施亦青就看向沈叔叔，他也和沈叔叔说过。别的时候不知道，单是施亦青周末过来上课，偶尔过来过节都碰上过好几次刘怀之生病。 房子是个大三居，施亦青就住在其中一个。 之前来的都是暂住一晚两晚，里面就是个客房的样子，有个衣柜书桌，这次又添置了一个大书柜，可以放施亦青的书和作品。 「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和阿姨出去买菜。」谭晓丽放下东西就和阿姨着急忙慌地走了，留下沈牧和施亦青站在卧室里。 施亦青撇撇嘴，他妈妈就是这样，雷厉风行的，也完全不会想要问一下他们想吃什么。 「挺好的，这个房间。」沈牧开口打破沉默。 施亦青一屁股坐在床上：「有什么好……」 沈牧笑，知道他是心里不舒服想闹脾气了，在他身边坐下来：「这比我们住的地方大多了，家里还有阿姨，多好。」 「阿姨算什么，我还有叔叔呢。」施亦青调皮顶嘴。 沈牧在他脑袋上敲一下，起身开始帮他收拾东西。 「衣服全部给你挂在衣柜里行吗？内裤放这个小抽屉，袜子这里，你看一眼……」 施亦青嘟囔着知道了，往后一趟，看着天花板享受沈叔叔给他收拾东西。 他已经十七岁了，还是喜欢这样子。 像一个小孩，赖着沈叔叔。 很快谭晓丽和阿姨回来了，热火朝天地冲进厨房里开始准备晚饭，沈牧整理完书柜看到床边还有一个施亦青随身拎着的行李箱就顺手把它放倒准备要收拾。 施亦青站在门口和谭晓丽说话。 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沈牧在收拾他的行李箱，赶紧扑过去压住，「沈叔叔，这个我自己收拾。」 沈牧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但是随机反应过来，揶揄地笑：「哦……叔叔懂，没事，男孩子长大了是需要这些的。」 他说的是哪些施亦青不知道，但是里面有他「偷」来的毛衣这件事不能让他知道。 施亦青说要自己收拾，沈牧就去厨房里想着帮点忙，但是谭晓丽完全把他当个客人，不让他动手，于是只好在客厅里坐着。 施亦青收拾好出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沈牧孤孤单单坐在沙发上的画面，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好像有点明白了沈叔叔不愿意来妈妈家的原因了。 因为他在这里是一个外人。 尽管他和施亦青是那么的亲密，他在这里也是一个外人。 施亦青在他旁边坐下，找到遥控板打开了电视，和他闲聊着。 直到晚饭前刘毅城和刘怀之才回来，小傢伙住了几天院，人都焉巴了，只喝了点汤吃了两口菜就说要去睡觉。 谭晓丽陪着他回房间，餐桌上只剩下三个男人。 「抱歉，今天孩子吊点滴太疲惫了。」刘毅城说。 今晚沈牧还要回去，餐桌上没有酒，一切都是温和有礼但是又疏远的模样。 沈牧笑一下：「没事，住院挺受罪的，回来好好休息。」 施亦青没有说话，挨着沈牧坐着，听他们聊天。 「之前晓丽也给你们看过学校了，两个学校我觉得都不错，你们俩有没有商量好去哪个？」刘毅城问。 施亦青和沈牧对视，「我妈……」 他想说我妈没有给我们看两个学校啊，只是告诉他们决定好了去那一个学校。 「就去英华吧。」沈牧说了谭晓丽选的那个，没有说别的。 刘毅城点点头：「英华可以的，英华的师资力量全国都排得上号，就是课程确实太紧了，担心阿青压力太大。」 沈牧看向施亦青，施亦青只好说：「没关系，好好学应该可以赶得上的。」 刘毅城：「但是太严厉有时候也不是好事。」 说完他笑一下，看一眼卧室的位置然后小声跟施亦青和沈牧说：「要是真的在里面上学不舒服，再想办法换就是了。」 沈牧不由得一笑，觉得刘毅城确实是个很令人意外的后爸。 第125页 「先看看吧，是吗阿青？」 施亦青却眼珠子滴熘熘一转，说：「刘叔叔，如果最后真的想换，我妈能同意吗？」 刘毅城也笑，往前凑一点，三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男人凑在一起商量怎么让施亦青从魔鬼学校里跑出来。 他说：「真不想学了就闹，假装闹着要跑回永南市什么的，晓丽肯定就妥协了。」 施亦青听完哈哈大笑。 笑完谭晓丽也回来了。 「说什么呢笑这么开心，小点声，怀之才刚刚睡下。」 吃吃聊聊到八点多，沈牧要回永南市去了。 大家一起送他下楼，施亦青想单独和沈叔叔呆一会，但是又没有什么理由，在别的地方他没有办法理所应当的当个小孩了。 只能看着沈牧的车开走，只有从车窗里传来的一句再见。 电梯里，谭晓丽一边用手机回复消息一边说：「明天我们去爷爷家过元宵节，元宵节结束之后就要开学了，提前带你去学校看一下，见一下你们的班主任。」 「好的妈妈。」施亦青没有灵魂地回答。 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来自沈叔叔的消息：想我了就随时给我打电话发消息。 施亦青嘴角疯狂上扬，准备打字回复他。 谭晓丽却说：「开学之后就不能随身带手机了，你之前那个学校管得太松了，哪有高中生还能随便带手机上学的呀。」 施亦青的兴致马上被浇灭：「知道了。」 一会房间施亦青第一件事就是反锁自己的房门，然后给沈叔叔打电话。 「你到哪儿了？」 沈牧笑：「就在距离你家五公里的地方。」 「那还要开好一会才能到高速路口吧。」 沈牧：「嗯，大概还要二十分钟，准备过那个大桥。」 「大桥晚上开了灯是不是挺好看的？」 沈牧：「是，感觉是比白天……」 施亦青和沈牧就这么聊了一路，聊到沈牧在路上一个服务区停车休息才挂断，挂断一会儿上路又开始打电话。 施亦青趴在床上，旁边是谭晓丽拿来的关于英华中学的资料，让他提前了解一下。完全没有心情看，就一直和沈牧煲电话粥。 「好了，到家了，不担心了吧，赶紧睡觉吧不早了。」沈牧无奈道。 施亦青哼哼唧唧：「沈叔叔，我们以后能经常这样打电话吗？」 这真的很浪费时间，除了无聊的小情侣没有人会这样打两三个小时的电话。 但是沈牧还是说：「当然可以。」 元宵节的聚会很无聊，见班主任很无聊，开学很……不是很无聊。 因为施亦青到英华中学的第二天就被人堵在校门口了。 对方剃着平头，个子很高很壮，因为发型和背影乍一看很像某个时期的沈叔叔，施亦青在学校里看到他的时候就没忍住多看两眼。 施亦青背着书包和画板，正准备去晚上的特训班。 他的校服还没有发下来，老师允许他穿着款式普通的合身衣服。 「有事吗？」施亦青笑着问。他并不想惹事，只想在这里安安静静地渡过这一年半，等他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沈叔叔的生意回归正轨了他就要离开，回到沈叔叔身边去。 对方除了外在没有一点像沈叔叔的，只见他邪气一笑，对施亦青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施亦青后退半步：「你有病？」 「我叫肖文，你叫施亦青对吧，二班的，你怎么背上书包了？」 「关你什么事，我要走了。」 「你不上晚自习吗？你要去哪儿？」 「我真的要走了。」 「那我明天再找你啊！我叫肖文！」 作者有话说： 阿青：沈叔叔救我qwq 第60章 一样的月光 觉得有点痒痒的。 「我管你叫什么！」施亦青甩下这句话就跑了。 谭晓丽和学校申请了让施亦青不上晚自习, 晚上有个班正在开课，针对的就是施亦青这样有基础，从小学习基础还不错, 但是什么类型的都学风格有些散的学生。 说直白点, 就是让他们有点应试考试的样子, 知道应试考试看的是什么。 培训班在一个公园旁边的学校里，以前是个专科学校，后来关闭了就被盘下来弄成了艺考培训学校，主要是美术和舞蹈两个板块，人还挺多。 大家都是从全国各地来的，有很多人就在附近租房子住，等到要高考了再回去突击文化课。也有施亦青这样文化课没落下, 两边上的。 一开始不熟, 施亦青也不跟谁说话。 乐得自在。 不再像小时候, 总关注着所有人对自己的看法, 想讨得别人的喜欢。 现在只要有他想要的人的喜欢就可以，而他已经有了。 施亦青上的是个小班, 总共六个人，看穿着就知道家里都很有钱，有个男孩染了个灰白色的头发，身上全是大牌衣服, 脸色苍白，看人的时候总是抬着下巴。 「叼得二五八万的。」施亦青对着电话吐槽。 张梁刚给弟弟洗完澡，在书桌边坐下：「帅不帅？」 施亦青：「这个，说不帅嘛有点不客观了, 但是看着不像正常人你知道嘛, 像咱们班上女孩看的什么《花火》啊《艾格》什么里面写的忧郁男主角一样。」 第126页 「哎哟, 那评价很高啊，说过话吗？」张梁打趣。 施亦青想说没有，脑子里突然想起放学的时候拦住他的那个男同学，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他想跟张梁说，但是又怕和张梁聊到性向话题。 思来想去，施亦青还是装作说八卦的样子开口：「班长，说起这个，今天发生一件特无语的事情。」 「什么？」 「我放学的时候被一个男的拦下来，莫名其妙说什么我喜欢他。」 「什么？」张梁也有点没绷住：「你对人家干嘛了？」 施亦青：「我能干嘛，我在学校一天都说不上十句话而且我们两个都是男的啊，我就是……多看了两眼。」 张梁嘿嘿笑：「为什么要多看人家两眼？」 施亦青：「因为他长得有点像沈叔叔。」 这下张梁笑不出来了，电话那头的施亦青看不到他表情的变化，但是张梁不自觉下垂的眼尾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阿青，其实我一直以为不你会答应你妈妈过去上学呢。」 施亦青没跟张梁说过这个，他为什么要到妈妈这边来上学，对张梁之说是为了高考。 「不过……」张梁犹豫着，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你们分开一段时间也许是好事。」 施亦青：「为什么这么说？」 张梁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到家楼下已经快十点钟了，施亦青把手机装进书包里，手机是他偷偷带出来的，在学校不拿出来。 但是每天往返培训学校还是很无聊，也可以说很孤单，他想要和以前的朋友们联繫，所以偷偷带着手机。 进家门的时候客厅只亮着氛围灯了，安安静静的，只有刘毅城在沙发边看书。 「刘叔叔。」 刘毅城抬头：「回来了，厨房里有你妈妈准备的宵夜，你吃点再睡觉。」 说完就放下书，起身说回房间睡觉去了。 施亦青回房间放下自己的书包，他总觉得刘叔叔是带着疏离感的，不管他为人有多体贴多温柔，身上总是有一层玻璃罩，谁也进不去。 这种疏离感有时候让人觉得舒服，有时候让人觉得冷漠。 施亦青耸耸肩，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吃掉谭晓丽准备的一碗粥。 他就站在厨房里吃，手指在手机页面滑动，犹豫着要不要给沈叔叔发消息，他们一整天没有联繫过了。 正犹豫着，手机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沈叔叔：回家了吗？ 施亦青马上露出不值钱的笑容，给他回消息：嗯嗯，刚到家，吃点宵夜，你呢？ 两人就着宵夜和刚开学的事情聊了半个多小时，沈牧催促着他去洗漱睡觉了才停下来。 在这边的日子比施亦青原本想的要简单很多，他每天七点半就出发去学校，晚上十点钟才回家，在家里基本就只能见到阿姨和刘叔叔。 谭晓丽自己要上班，要带小孩，没什么时间管他。 说来也奇怪，施亦青在沈牧身边生活的时候谭晓丽管得很多，恨不得长出第三只手过来干预，但是施亦青到这边之后谭晓丽就是完全的放养状态了。 次日中午在食堂，施亦青和刚认识的后桌同学一起去排队打饭，完全跟不上这边课程的施亦青脑袋发懵，呆呆地看着队伍前方。 「施亦青！」有人在前面冒出个头来。 施亦青看过去，是昨天在校门口拦住他地刺头，于是假装没有看见挠挠头发，转身和同学说话。 但是同学已经听到肖文喊他了，八卦地问：「你们认识？」 施亦青赶紧摇头：「不认识。」 「那他怎么叫你？」 「我怎么知道，他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同学听完笑一下，贼兮兮地凑到施亦青耳边说：「他喜欢男生，你完蛋了，你肯定是被他看上了。」 「哈？」施亦青对于同学的定论感到……无语。 「哈哈哈。」同学笑趴在施亦青肩膀：「不过他只是有点奇怪，没什么恶意啦，之前在学校出柜闹得好大好热闹！」 出柜？这种事情能发生在中学里吗？施亦青有点被震撼到了。 以往对他来说避之不可谈的话题在这边的同学嘴里好像就是稀松平常的事。 「怎么回事啊？」施亦青问。 同学左右看看，「说来话长，打饭找地方坐下我跟你说。」 话音刚落，前面刚打完饭的肖文出现在施亦青身边。 「欸，一起吃饭啊。」 施亦青：「嗯……大概不行，我和同学约好了一起吃。」 肖文也没有失落，嘿嘿一笑，从裤兜里掏出一瓶酸奶不由分说地塞施亦青怀里：「请你喝，草莓味的，你肯定喜欢。」 送完他就潇洒地走了，施亦青手里拿着酸奶转头看过去。 肖文个子在中学里真的很突出，他总是独自一人，潇洒自在地在人群里穿梭。 「完了，你真的被惦记上了。」 施亦青笑一下，看着一脸看好戏的同学，突然觉得这个肖文也挺有意思。 吃饭的时候同学给施亦青讲了肖文在学校出柜的壮举。 肖文是个在国外长大的abc，上个学期才回来读书的，就比施亦青早来一个学期，从小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并且完全不知道在学校里避讳自己的性取向。 第127页 某天他和一个学长看对眼了，对方有想和他恋爱的意思。但是国内的中学别说同性恋爱了，就是异性恋爱也要藏着掖着，所以人家的意思肯定是偷偷恋爱了。 但是肖文这个傻缺没有想躲着的意思，并且在学长和别的同学起冲突的时候跑出来说他是学长的男男朋友。 学长一个高三生，没什么意外的直接转学了。 而肖文在经历班主任、教导主任、副校长的种种劝说之后依然坚定地说：我是同性恋，我可以按你们的规定不在学校里恋爱，但我确实是个如假包换的同性恋。 「然后重点来了，这个哥们儿家里有钱有权不转学不退学，还在期中考试考了个第一名上台演讲，先是讲了他从小读书的经历，怎么从小往返中美学习不同的文化，适应不同的教育方式。说完之后来了一通什么 love is love的演讲，抱着话筒在讲台上乱窜。」 「i am gay！sowaht？他当时就是这么说的。」同学说完，有些意犹未尽地望向远方，补充一句：「那天真的太热闹了。」 施亦青听得哈哈笑，笑完又觉得有点感伤。 他好坦荡啊，怎么做到的？ 班长，班长的表哥，湖滨公园里的男人。 他们都是gay，他们都隐忍着、偷偷的、痛苦的样子。 施亦青已经决定，要去认识一下这个肖文。 所以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施亦青跟他说：「周末可以出来玩。」 「好啊。」他回答。 也许是因为认识肖文让施亦青太过兴奋，晚上和沈牧打电话的时候被他听出来了。 「什么事情让我们阿青这么开心啊？」沈牧那边正在看报表，最近用眼太多，有点近视了，眯着眼镜伏在桌面上。 施亦青嘿嘿笑，说：「想着还有两天就能回家了。」 沈牧也笑，施亦青这一走快十天，真的挺想的：「周末回来陪我去配个眼镜。」 「你怎么了？老花眼了吗？」 施亦青发誓，这真的是个下意识的反应，因为这两天妈妈一直在念叨怎么四十多岁就老花眼了。 沈牧憋得脖子通红：「我才33岁！近视眼！」 施亦青哈哈大笑，又软着声音哄他：「对不起嘛，开玩笑的，沈叔叔就算43岁53岁也是西关街第一大猛男，永远不会老的啦。」 「就知道气我。」沈牧无奈地笑。 施亦青刚想再哄两句，对面电话有个顿音，沈牧那边看了之后说：「阿青，我这边有个电话要接一下，你赶紧洗漱睡觉吧，很晚了。」 「这么晚谁给你打电话？」施亦青脱口而出。 沈牧居然顿住了，片刻后才说：「工作上的事。」 施亦青微微咬着下嘴唇，很想再追问，想说怎么会有人晚上十一二点打工作电话，而且以前这个时候有电话你都不会接的。 但是立刻又反应过来，这样就过了。 「哦，好吧，拜拜。」 「晚安。」 施亦青看着被挂断的手机页面，心里某个地方长出了什么不受控制的东西，它轻飘飘的，但是根扎得很深。 也许从很多年前这个种子就埋在那里了。 施亦青把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觉得有点痒痒的。 作者有话说： 到底是什么痒痒的…… 第61章 一样的月光 他是成熟的、稳重的、永远的经典款。 坚持了两天之后终于就是周末了, 施亦青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把要带回家的东西收拾好一起带去了学校，准备一放学就打车去火车站。 沈牧原本想过来接他回永南市，可是没想到他自己也在外省耽搁了没能提前到家, 两人从不同的地方紧赶慢赶最多也是能同时到家。 沈牧心里觉得愧疚, 苦了孩子。 但是施亦青却是满心欢喜, 认为这样的双向奔赴很浪漫。 所以深夜十点下火车的时候他都是兴致满满的。 跟着人群慢慢出火车站，检票之后排队打车，他看着沈叔叔那边发来的定位，估计比他自己还要晚到家。 这次回来就和班长林潋说了，就两天的时间，勉勉强强能给班长分个小半天吧，其余时间都要和沈叔叔在一起。 到家的时候快到十二点, 施亦青踏上熟悉的西关街街道, 掏出要是打开家门, 熟悉的味道铺面而来。 家里永远是井井有条的, 所有东西都摆放整齐，是他和沈叔叔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东西的那种熟悉感。 他给沈牧打电话, 沈牧没有接到，过了一会儿回电话说刚刚下高速了，大概半个小时就能到家。 然后施亦青就去洗了个澡，钻进厨房里准备宵夜。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就是两碗面，刚好在沈牧进家门的时候摆上餐桌。 「阿青，你做的？」沈牧惊讶。 他去外地谈生意回来，穿得很正式, 里面是西装套装, 外面是一件质量上乘的黑色羊绒大衣, 精心打理的头发已经有点凌乱，一身的风尘僕僕，走进来的时候带着冷风，钻进施亦青的睡衣里。 施亦青像个偷东西的狐狸，抓着沈牧的手贴近他：「好冰啊你的手。」 沈牧略微有些不自然，但是自己也觉得自己和阿青的关系关心一下手是不是太凉完全正常。 自己要是躲躲闪闪反而是不对劲的。 第128页 「白天还挺暖和的，晚上降温得厉害，在家也要多穿点。」沈牧一边说着一边脱大衣，顺手就把施亦青从自己身上拂下去了。 施亦青跟在他身后，就穿一套纯棉的格子睡衣：「在家里不冷。」 沈牧：「把空调开高一点，好了好了，我身上脏死了别蹭了，来，先吃宵夜。」 施亦青煎了两个金黄的鸡蛋，窝在清汤寡水的面上看着有胃口很多。 沈牧呼哧呼哧吃了一大口。 「好吃。」 施亦青微微笑，自己也开始吃。 居家服和西装，他和沈叔叔。 吃完宵夜沈牧去把碗洗了，他自己还要洗澡，催促着施亦青去睡觉，时间太晚了。 第二天早上，施亦青刚醒来就听到厨房有动静，施亦青喜欢这个小房子，躺在房间里就知道沈叔叔在做什么。 在妈妈家里的时候房子很大，隔音很好，每次出卧室门都会下意识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听外面是什么动静。 如果是阿姨在干活的话就很自然，如果是刘叔叔就礼貌地打个招呼，如果是谭晓丽和怀之就要提前挂出一个笑脸再出门去。 说好了晚上要做一顿大餐犒劳施亦青，快到中午的时候两人一起出门，施亦青去见班长，沈牧去厂子里看一眼，然后买菜回家。 「我先把你送过去。」沈牧说。 施亦青拢一下衣领，二月份还是很冷，他最怕冷空气钻进脖子里。 「好，班长说他也要出发了。」 两人坐上车，沈牧很自然和施亦青聊天：「今天这个展览不是在美术馆了是吧。」 「嗯……」施亦青呆滞道。 沈牧还没有察觉：「去年艺术村那边弄起来之后好像很多展览演出都跑到那边去了，之前客户邀请着去那边吃过一顿饭，环境是真的蛮好的。」 说了一通，沈牧才要启动车子了才注意到施亦青一直看着后座。 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后座放了一条围巾。 很明显，不是他的。 「应该是朋友忘记拿了。」沈牧自顾自地解释一句。 施亦青这才回过头来，笑一下：「哦，还挺好看的。」 那个牌子施亦青知道，确实不是沈牧的风格，也没见他买过这个牌子的东西。 款式嘛，经典款，男女都可以，这大概是个很有气质的风格比较中性淡雅的阿姨。 施亦青脑海里无端生出一个女性的形象来。 她是长头发，带着慵懒的捲曲弧度，喜欢穿浅色的内搭和黑白灰大衣，围巾也是随意的围在脖子上，直筒裤，切尔西靴。 淡妆，和沈叔叔站在一起，好像是很配。 「你昨天不是谈生意去了吗？」施亦青突然问。 沈牧笑一下：「就是生意上的朋友，昨天带我去厂区转我开的车，车里有空调拿下来估计忘了带走了。」 施亦青嗯地一声：「那得记得还给人家，不便宜呢。」 沈牧：「是嘛，那我下次找机会还给他。」 「不是永南市的人吗？」 「不是。」 话题就到这里截止了，施亦青百无聊赖地靠在副驾驶休息，时不时抬头从车内后视镜看一下后座，看一下那条浅米色的羊绒围巾。 施亦青到艺术村的时候张梁果然已经到了，就在小吃街入口的石墩子旁边站着。 「那我去玩儿啦。」施亦青说。 「好，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施亦青下了车，朝张梁跑过去。 「我以为你自己打车来呢。」张梁说。 施亦青双手揣进兜里：「正好沈叔叔也要出门，就顺便送我过来了。」 张梁：「哪里顺了？这儿这么偏僻！」 施亦青抬头看张梁一眼，大致意思是你管我呢。 「好吧，不过你怎么看着性质不高的感觉，昨天说要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很嗨吗？」 施亦青嘆口气：「你不懂。」 张梁：「我怎么又不懂了，你有完没完。」 施亦青张口，但是欲言又止。 「唉……你不懂。」 张梁：施亦青装了一天的深沉，最后还是忍不住跟张梁坦白了。 「班长，我总觉得沈叔叔现在在跟别人接触。」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不跟别人接触。」 「我的意思是他好像在……处对象。」 张梁随手拿起一个手机挂饰，一边在自己的手机上比划一边说：「你三天两头就要来这么一回，就算是真夫妻都没你这么敏感的。」 「什么夫妻啊！」施亦青有点害臊，「你别乱说，我这只是在合理怀疑，沈叔叔要是真的结婚了……」 「那又怎么样？」张梁反问，嘴角挂着一个戏嚯的笑。 施亦青愣住，是啊，能怎么样。 愣了一会儿之后发现班长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手机挂件，施亦青凑过去：「你买两个？」 张梁手上动作一顿：「嗯。」 施亦青：「送给谁？」 他嘴里问着送给谁，心里已经在想那个在湖滨公园和张梁走在一起的男孩了。 张梁歪头，看施亦青那一脸八卦的表情十分无奈，拎着那个手机挂件说：「给你啊！给谁。」 没想到，真的是给自己的，施亦青乐呵呵地挂上去，手机放在兜里也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摸。 第129页 班长这么好，要是真的有了喜欢的人一定会把对方宠上天去吧。 看完展览是下午了，两人一起打车到室内之后分道扬镳，施亦青去厂里找沈叔叔，张梁回家。 好久没有来沈叔叔的厂子了，门卫大爷还没有换，见施亦青来了也很惊讶，给他说老闆在办公室。 施亦青爬上二楼，已经是下班的点的，办公室里只有两个员工，施亦青悄悄往里面走，看到了沈牧的头顶。 他正在埋头看数据。 施亦青手里提着刚刚在外面买的冰糖草莓，猫着脚步悄悄从身后靠近，准备吓一下他。 「小心桌角。」沈牧头也没抬淡淡道。 施亦青出师未捷身先死，嘿嘿笑着在他旁边坐下：「怎么还没下班？」 沈牧抬起头来，指着桌上的手机说：「说好结束了给我打电话的。」 一个不想太麻烦对方，一个死心眼等着。 横竖今天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工作，沈牧马上就收拾好东西和载施亦青去商场逛超市，顺便配个眼镜。 沈牧身材好，又一身正气的，除了墨镜没有见他戴过什么眼镜，倒是试镜框的时候施亦青看着总觉得不对劲。 「这个怎么样？这是今年的新款，我们每个店都只能订到一副的。」 「您看这镜腿的设计感，今年很流行这样的款式。」 售货员一直在旁边介绍这这些款式，从各个角度去夸赞产品的好处以及沈牧的鼻樑有多优越。 「怎么样？」不管售货员说什么，沈牧还是在戴上每个新的之后都微微蹲下像施亦青展示，让他来做选择。 施亦青摸摸下巴：「嗯……也可以，就是……」 他有点说不出来，好看是好看，但是不搭。 施亦青低头，在橱窗里巡视里面的款式，很多近年来很流行的，街上很多帅哥美女都戴。 沈叔叔也很帅，但是…… 「欸。」施亦青看到一副看起来很普通但是质感很好的黑色镜框。 「能麻烦您把这一幅拿出来看看吗？」 售货员态度满分，立刻拿出来：「您真有眼光，这是做了很多年的经典款了，也是店里比较贵的一款。」 施亦青拿着眼镜递给沈牧：「沈叔叔，你试试。」 沈牧言听计从，戴上去。 这次施亦青终于感觉对了，就是这样。 沈叔叔不需要潮流元素，不需要禁慾金丝框。 他是成熟的、稳重的、永远的经典款。 「好看吗？」沈牧问。 其实他从施亦青的眼神里面已经感受到他对这副眼镜的评价了，问这句话的时候嗨有点不好意思。 好像故意在等夸奖一样。 趁着售货员去拿单子开单，施亦青很认真地对沈牧说：「超级好看。」 第62章 一样的月光 「阿青乖。」 在永南市的时间过得飞快, 周日下午的时候施亦青又踏上了去定州市的路程，上周和肖文约好的周末一起出去玩他问了好几次，没想到施亦青说的周末就是周日晚上出来吃个饭。 「你很忙吗？为什么总感觉你着急忙慌跑来跑去的。」肖文双臂交叉在胸前, 对施亦青有些怨言。 施亦青在火车上脱了外套睡觉, 有点着凉, 他吸吸鼻子：「嗯，我又要上文化课又要上培训班还要回家。」 肖文：「你家不就在这里吗？」 「不是这个，是永南市，我和沈叔叔住在一起，他把我养大的。」施亦青解释。 肖文不解：「你妈妈在这里生活，但是你是被别的地方的叔叔养大的？」 施亦青点点头。 「so……你到底对我有没有意思？」 施亦青汗颜，有点委婉地说：「其实我有听别的同学说过你的事情, 你真的是喜欢男生啊？」 肖文很是坦荡：「当然, 这个全世界都知道。」 和施亦青想像中的差不多, 他看着肖文, 原本想问的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生，你这样爸爸妈妈理解你吗之类的话都觉得没必要问出口了。 肖文喝一口饮料, 看着施亦青的眼睛：「你有喜欢的人吧。」 「嗯。」 施亦青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坦荡毫不掩饰地承认了。 肖文：「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施亦青：「没有。」 「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不知道。」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说？是要像老师说的一样等你成年了毕业了才能去追求爱情？」 「嗯……不知道。」 施亦青所有的答案都是不知道和没有。 「真是一段完全没有成功率的感情。」肖文往后一靠，很是痛苦地感嘆道。 这时候施亦青倒是笑了，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这个他喜欢的人是谁，肖文只知道他们认识了很多年, 很熟，是很难再进一步的关系。 「欸，你手机上挂的是什么？」 施亦青低头，是班长送的挂件, 上面是一只很囧的黑色猫头, 他不喜欢往手机上挂东西, 多出这个东西之后一直忍不住用手去摸啊绕啊的。 「就是一个挂件，去看展览的时候买的周边。」 肖文：「很可爱，他送的？」 施亦青俏皮一笑，给他放一个烟雾弹：「随你怎么看咯。」 第130页 两人在外面晃悠到很晚，聊了很多东西，施亦青这段成功率几乎为零的喜欢，肖文的成长环境，国外对同性恋的态度，他在这样的环境下做自己也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虽然施亦青没有特别提起，但是分别的时候肖文还是主动说：「那在学校我会尽量和你保持礼貌的关系。」 施亦青笑：「我们本来就是很礼貌的关系，不是吗？」 这样往返永南市和定州市的日子施亦青过了小半年，到暑假之后就截至了，沈牧几乎是驻扎在外地，专心做那个跟国外合作的厂子，施亦青也进了艺考提升班，被送进了郊区山里的封闭式学校里。 山里信号不好，也没有wifi，比起平时上的课外班氛围要好上很多。 环境是真的可以影响到状态的，进了山的施亦青不再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和别的同学一样每天蓬头垢面，穿着沾满颜料的旧外套，每天徘徊在宿舍和画室之间。 艺考结束后很多艺考生都会这段日子印象深刻，会给它附上不一样的意义，而对于施亦青来说就是一场考试，是一个按时完成的任务。 他从首都直接飞回永南市，刚下飞机谭晓丽就一个电话打过来，问他怎么不回家。 施亦青懒洋洋地缩在羽绒服里：「过两天就回来了。」 谭晓丽嘆气：「你能不能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跟妈妈商量一声，这几天弟弟生病家里都没人。」 「知道了，妈，我先去打车。」 沈牧还不知道施亦青飞回来了，早上他们还在通电话，沈牧说刚刚送走了一批德国的单子，明天就能回来。 施亦青自己打车回家，到家的时候觉得有点饿，想弄点吃的，但是发现冰箱里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食材，想必沈叔叔已经很久没有在家里吃过饭了。 「阿青！施亦青你回来了吗？」 施亦青听到林潋在楼下喊，赶紧跑到阳台去，「刚到家一会儿。」 林潋叫他：「来我家吃饭吧，沈叔叔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了肯定没有什么吃的。」 施亦青没有拒绝，下楼去林潋家。 西关街诊所已经完全转让给别人，林爷爷年纪太大已经没有时间精力经营诊所，林芝芝身体也不好，这两个月天气太冷，他们去南方海岛过冬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啊？」施亦青问。 林潋的厨房里在炖排骨，一首叉着腰一手搅拌锅里的东西：「大概要到过年了吧，或者放假了我直接过去。」 施亦青：「那就你自己在这儿住。」 林潋：「嗯呢，庄旗偶尔会过来。」 施亦青吓了一大跳：「你……你们？」 「你别想多了，就是过来吃顿饭什么的，教我做饭啊，不然我不得饿死。」林潋说。 她现在看着比高一那会儿要沉稳许多了，不再咋咋呼呼的，但是施亦青总感觉这样的林潋反而没有那么可爱了。 「那你们现在是什么个情况？要一起考大学吗？」施亦青又问。 林潋：「我肯定考不上他要考的大学，看一下同城还不错的大学吧，上次模拟考我超一本线二十多分欸，是最好的一次。」 两人絮絮叨叨聊了许多，生活的轨迹逐渐偏离，往不同的方向飞奔而去。 施亦青自己在家睡了一晚上，等着沈牧回来，可是第二天等到了下午还是没能能到沈牧。 他忍不住打电话过去。 「那边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吗？」 沈牧那边的环境声音嘈杂，好像是在工厂里：「有点事情耽搁了，估计还要个两天。你先休息两天，过两天我回来直接去定州接你，带你出去玩。」 施亦青闷闷地回：「好，你吃饭了吗？」 还没等沈牧回答，施亦青就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喊沈牧的名字。 对方在说：「去吃那家云南菜吧，上次你不是说喜欢吗？我特地……」 后面的话没有听清楚，大概是沈牧用手捂住了手机话筒。 施亦青没有说话，过了几秒之后沈牧才继续说：「马上就去吃了，你呢？中午吃了什么？」 施亦青：「就是，阿姨做的饭。」 挂了电话，施亦青看着冷冷清清的家，他什么也还没有吃。想了又想，把昨晚刚拿出来的行李重新装好买了张票，回定州市去了。 他回家谭晓丽还很诧异，以为这几天他都会在永南市过。 「沈牧没有陪你吗？」谭晓丽问。 刘怀之又小病了一场，现在有点焉巴，脑袋枕在施亦青的腿上撅着嘴，也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施亦青说：「有点忙，妈，上次刘叔叔说的那个研讨会什么时候开始来着？」 谭晓丽：「就是后天吧，怎么又想去了？」 施亦青嗯一声。 「那后天跟着你刘叔叔一起去嘛，林青华好像也去，你刚考完试可以跟他交流交流。」 施亦青笑笑，人家是已经有自己成就风格的大师，自己艺考跟人家交流什么。 过了两天，晚饭前在家里简单吃点垫肚子之后施亦青跟着刘毅城出发去参加研讨会。 其实研讨会的内容施亦青是不怎么能听得懂的，就是研讨会之后会有酒会，很多艺术家在一起交流，讨论美术，这个还挺有意思的。 「阿青，实在无聊你就去花园里面转转，结束了我给你打电话。」刘毅城悄悄在施亦青耳朵边说。 第131页 施亦青嘿嘿一笑：「谢谢叔叔。」 为了配合今天严肃的研讨会主体，施亦青还穿了个正装，谭晓丽给他买了好几身，都不怎么穿。 今天也是有点拘谨。 举办地点是个艺术酒店，有很大的一片室内花园，不用穿厚重的衣服，施亦青就拿了个手机跑到花园里转悠。 半个酒店都被包了，现在正在开研讨会，花园里没有什么人，施亦青一个人乐得自在。 找了个鞦韆一坐，开始忍不住的去想在沈叔叔电话里说话的人。 他突然开始恐慌，害怕自己就这样和沈叔叔越来越疏远。甚至现在已经觉得两人的生活没有办法相交了。 这样的疏远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水到渠成。 都不用特地去做什么，只要稍微放松一点就能那么分开。 手机突然震动一下，施亦青拿出来看，是妈妈发的微信，问他前两天吃饭的时候弄脏的裤子洗了没有。 施亦青回覆说自己已经洗了。 按下锁屏的瞬间，施亦青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 为什么要放任这种关系呢？ 这么多年妈妈孜孜不倦地干预自己的生活，最后自己不就是跟她在一起了吗？ 「对啊！」施亦青突然振作起来。 马上给沈牧打了个电话。 「餵？阿青，不是去参加研讨会了吗？我以为要很晚才结束呢。」沈牧电话接得很快，快得就好像特地在等施亦青的电话一样。 施亦青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研讨会无聊死了，我跑出来玩等酒会开始了再回去，我还穿了西装欸沈叔叔。」 沈牧笑：「是嘛，我看看？」 施亦青找了个反光的镜子对着镜子拍了一张，给沈叔叔发过去。 「很帅嘛我们阿青，这以后得迷死多少女孩儿啊。」沈牧故意打趣他。 施亦青：「哪有，我没有谈恋爱好吧。」 沈牧：「知道知道，开玩笑的，其实这两天我也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啊？」 沈牧的居然开心得忍不住嘿嘿笑一下，憨憨傻傻的样子，说：「最近在筹备公司的新地址嘛，然后也在准备收购一家小公司，就在定州市。」 施亦青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什么？你要来定州市开公司吗？」 沈牧：「嗯，永南市的体量总归还是太小了，我想着你要考x美以后就在定州上学，干脆就把总公司迁到定州市来好了。」 施亦青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之前一直在为读大学的地点烦恼，永南市真的没有合适的教育资源。 「不过还要筹备个大半年，没那么快的，年前我还要出发去德国出差，总之就是想想都要累死了。」 沈牧说着说着，突然说一句要累死了，好像在撒娇。 施亦青嘴角不断往上：「我长大了帮你，不让你累。」 沈牧哈哈大笑，随后说：「你还要考文化课呢，这半年你也不轻松，阿青，叔叔跟你商量个事情。」 「好，你说。」 「这半年真的会很忙，我会到处乱跑，大概不能经常周末见面了。与其每次匆匆忙忙地从外地赶回来，惦记着你在家等我，不如我们约法三章，这半年我好好工作，你好好准备高考，等高考结束，叔叔带你出去好好玩一趟。」 施亦青听得鼻子一酸：「嗯，好。」 沈牧：「阿青乖。」 第63章 一样的月光 「他这几天很忙的啦，你自己好好过年吧。」 建议是沈牧提出来的, 执行是施亦青比较坚决。 施亦青心里暗暗发誓要做个懂事的小孩，强撑着减少和沈叔叔联繫，电话不怎么打了, 想说话就给他发个微信, 一两行字就能说完, 说完就放下手机开始肝作业。 又是一年二月，下了一晚上的大雪，今天就是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忙这准备年夜饭。 今年的冬天冷得很早，家里的阿姨家里有事情回家去了，里里外外靠谭晓丽一个人忙活。 施亦青现在会做家务，厨房里的活儿也帮得上, 就去厨房里帮谭晓丽打下手。 刘毅城是从来不会做家务的, 他像很多中国男人一样心思都扑在事业上, 回家之后基本就是大脑空空四肢瘫痪, 也不怎么带小孩。 施亦青正在用小镊子拔鸭皮上细小的绒毛，谭晓丽正在准备蒸扣肉。 他有时候也在想, 也许妈妈就是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这样的分工。比起像爸爸那样在外面累死累活回家还要做家务带小孩的狼狈男人，刘叔叔这样给一张卡和很多空间的男人更适合她。 因为她是如此的强势，喜欢把事情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翅膀那里要注意了。」谭晓丽叮嘱。 施亦青说知道, 就那么拔了十几分钟，眼睛都快要烂掉了，把成品交给谭晓丽之后又去洗菜池把姜给洗了。 转头就看到谭晓丽继续拿起镊子，在那只光熘熘的鸭子身上寻找残留的小绒毛。 施亦青摇摇头, 随她去好了。 他现在干什么都兴致不高, 这是十几年来第一次没有和沈叔叔一起过年, 因为此时沈叔叔正在七千公里外的德国出差。 他们相差六个小时，现在是下午一点半，沈叔叔那边大概刚起床。 忙活到四点多的时候所有食材都准备好，谭晓丽就不准施亦青在厨房里呆着了，影响她发挥。 第132页 施亦青回到自己房间里，坐在飘窗上看雪茫茫的城市，用手机跟朋友们发消息道新年快乐。 大年三十这天班长几乎是从早忙到晚的，不怎么看手机也不回消息，林潋没有去海岛过年，爷爷和姑姑也没有回来，她被发配到同在永南市的舅舅家里过年去了，对此她很不满意，抱怨多多。 翻到肖文的时候施亦青才发现忘了回肖文上次的消息，他问施亦青需不需要他帮忙代购什么。 因为上次肖文去美国的回来的时候施亦青让他帮忙带了一点东西。 晾了人家好几天，现在主动说话还有点不好意思，施亦青小心翼翼地打字说自己没注意到消息，又问他是不是已经回国了，说新年快乐。 没想到肖文立马就回了，完全不在意施亦青之前没有回覆他，说：是啊已经回来了，昨天中午到的一直在倒时差，今晚出来玩吗？ 施亦青：大年三十去哪里玩？ 他的意思是大年三十大家一般都是呆在家里，和家人在一起的。 肖文：我和朋友准备去滨江大道那里玩烟花跨年，顺便喝一点，难道你不想参与？ 施亦青想了想：算了，我还是在家比较好，你们小心不要被城管抓到。 他想着晚上肯定要和沈叔叔电话或者视频的，在家等着比较好。 然而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七点左右，施亦青一家人正在吃晚饭的时候老宅那边的管家打电话来，说爷爷刚刚血压突然升高晕过去了一下，现在在等家庭一声过来。 刘毅城和谭晓丽马上就要赶过去。 「阿青在家看着怀之，知道吗？」谭晓丽交待，施亦青说好，捏捏刘怀之的小手抱住他。 但是不到五分钟，刚出门的谭晓丽和刘毅城还是不放心，又折回来带走了刘怀之。 前后十分钟，家里就只剩下施亦青一个人了，他抿抿嘴，一边看春晚一边挑挑拣拣地吃菜，等着沈叔叔给他打电话。 可是等到了九点多，还是没有等到沈叔叔的消息，施亦青不停地看手机。 没看到沈叔叔，倒是接到了班长的电话。 「我在来定州市的路上，你晚上可以出来吗？」 施亦青：「什么？！」 这么多年第一次见班长大年三十不在家里的，他跑到定州市来干什么？ 张梁情绪好像不是很好，只淡淡地说：「我和表哥一起过来。」 施亦青察觉到班长的语气不对，赶紧软下声音说：「好哦，我可以出来，你们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们。」 「我们来接你吧，表哥开了车。」 施亦青一头雾水地给他发了自己的地址，赶紧把这一大桌子年夜饭简单收拾一下之后换上衣服下楼。 刚出小区门口就看到了张梁说的黑色suv。驾驶位的车窗降下来，施亦青的脸埋在围巾里，乖巧打招呼：「表哥好。」 「嗯，先上车吧，太冷了。」 表哥路轻昊施亦青很多年前见过，那时候他还是个初中生，路轻昊还管他借了几百块钱。 那时候路轻昊一身潮牌，看着就是个张扬的富二代，现在内敛沉稳了很多。头发是黑色的，简单的抓了一下造型，穿基础款的羽绒服，身高体长的，挺帅。 就是…… 「你的脸怎么了？」施亦青忍不住问，说着就要伸手去摸张梁的脸。 张梁避开，轻轻用手捂着自己的脸：「没什么，你跟你妈说你出来了吗？」 施亦青缩回去：「没有，她们都出去了，家里只有我自己。」 「大过年的只有你自己在家？」张梁不可置信道。 他自己的事情还一团糟，听到施亦青自己过年连脸上的掌印都不在意了。 施亦青赶紧解释：「不是啦，是本来在吃年夜饭，突然有事才走的。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回事呢？怎么大半夜跑出来了？你被打了吗？」 两人从小学开始就是无话不谈的朋友，问彼此的事情的时候都没有避讳，有什么就问什么。 张梁深呼吸一口气，还是不肯说。 「他跟爸妈吵起来了，被他爸扇了一巴掌。」路轻昊在驾驶位说。 「啊？」施亦青看看路轻昊又看看张梁，小声问：「吵什么呢？」 张梁低下头不愿意说话，施亦青静静地看了他两秒之后不再问了，安安静静地坐在他旁边。 过了半小时左右，路轻昊的车开到一家酒吧门口，现在时间还不是很晚，大多数人还在家里，里面只有两桌人，在玩牌吃东西。 施亦青和张梁跟在路轻昊身后进去，径直走向吧檯。 只见路轻昊轻车熟路地从侧面进去，和吧檯里面收银的男人大哥招呼，亲昵地吻一下他的脸颊。 然后转身给对方介绍：「这是我表弟张梁，这个是……」 「叫我阿青就好。」施亦青主动说。 男人染了个偏灰色的头发，刘海有点长挡住了一点眼睛，但是还是能看得出来头发后面的眼睛弯弯的，他笑着说：「都是弟弟吧，叫我力哥就好啦。」 路轻昊轻轻笑一下，微微歪头：「我男朋友。」 施亦青和张梁喊力哥，然后力哥交代吧檯的员工之后带他们去二楼安静的卡座。 施亦青看着前面略有身高差的背影，他们并肩走着，路轻昊一手轻轻搂着力哥的腰，时不时转头和他说笑两句，看起来无比自然。 第133页 他不禁想到多年前那个寒冷的夜晚，被人骗了钱又骗了感情的狼狈的路轻昊，他在派出所门口羞耻又愤怒的脸庞。 那时候也许他还不懂什么是爱情，不懂怎么去寻找爱情。 现在他长大了，这一切都拥有了之后当初的狼狈也显得不那么不堪。 在寻找爱的路上受伤也许真的没有什么，不必太过恐惧，又因此畏畏缩缩。 往前跑就是了。 「坐吧。」力哥说着，自己也和路轻昊坐下，给服务员发消息让他们拿点吃的喝的。 「本来不应该让你们来酒吧的，但是大过年的也没有什么小孩子能去的场所开门了，我要看着店，你们就在这里玩玩，随便吃但是只能喝牛奶果汁。乐队说马上吃完年夜饭了，这个位置正好看演出。」 施亦青呆鸡点头。 没见过这种市面，他连全国级别的美术论坛都参加过很多次了，来这种地方依然是个小学鸡。 东西上来之后张梁吃了点东西，但还是不想说话，施亦青想估计是因为表哥在这里。 又过了半个小时，客人多了起来，乐队也到了。 力哥要去招待一下熟客，和路轻昊一起下去了。 施亦青看他们走远了，赶紧凑过去问：「班长，怎么回事啊？」 张梁喝一口牛奶，嘴边一圈白，闷闷地说：「我说我要考首都的大学，他说太远了让我就考周边的，要我考师范或者医科大学。」 施亦青：「你成绩那么好，top10完全没有问题啊，干嘛不让你去考啊？」 张梁垂下眼眸：「还能是因为什么……」 大概又是因为弟弟了。 「每次一说到这个，他就要哭着喊着说不要，不要哥哥走，我爸我妈也说离家那么远不好，又说家里没钱，总之就是不管从什么角度出发，都没人考虑一下我的想法。」 施亦青轻轻伸手揽住张梁的胳膊，想也没想就说：「我给你钱上大学，我有存款。」 「啊？」张梁转头看施亦青，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施亦青：「真的，现在起码有十五万了，应该够你上大学了吧，不够我跟沈叔叔说，打个欠条，等你毕业了赚大钱再还我们。」 「不是……阿青，不是在说钱的问题，就算家里真的没有钱我也能弄到上学的钱，只是我爸妈他们已经完全不在意我了。」 施亦青点点头：「但是也不能因此打你啊，脸都是肿的。」 张梁笑笑，「因为我说我就是要走，就是要去北京上学，离他们远远的，离弟弟远远的，我说我看见弟弟就烦。」 「啊……」 施亦青愣住了，从来没有听班长讲过这么过分的话，尤其是对弟弟，他弟弟身体不好又很粘着他，尽管有时候觉得他烦但是从来没有说过让他受伤的话。 「然后我爸就给了我一巴掌，要不是我表哥在估计要被按在地上打了。」张梁说完笑了一下，往沙发上一靠。 「阿青，烦死了。」 施亦青安慰他：「先不管他们了，你就在这边过年，去我家住吧，等心情好一点了再说。」 张梁：「不用，我住表哥那里就好。」 施亦青也知道自己住在妈妈家里诸多不便，他自己就像个客人一样，就没有再强求。 这时一声炸耳的架子鼓声音响彻酒吧，乐队的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示意看看手机，已经快要十一点钟，他想了想，说自己打个电话去。 跑到二楼走廊尽头的一个小楼道里，施亦青给沈牧拨一个跨国电话，想跟他打个招呼，说一下自己可能要很晚才回家。 手机响了四五声，施亦青微微皱眉，想着难道现在沈叔叔还没有忙完吗？ 「餵？你好啊。」 施亦青愣住，电话那头不是沈叔叔的声音，是一个女人。 他冷漠开口：「你是谁？」 「你是阿青，找沈总吗？他喝得有点多上卫生间去了待会他回来我……」 对方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人接过电话，一个男人说：「你找沈牧啊？」 「你是谁？」施亦青又问。 男人说：「我是他朋友。」 施亦青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情况，没来得及反应那个男人就说：「他这几天很忙的啦，你自己好好过年吧。」 说完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就没有人接了。 施亦青心里一股火蹭蹭往上冒，捏手机的手掌绷得发白。 就在他的愤怒和委屈快要涌上鼻头的时候，手机响了，他赶紧拿起来，但却不是沈叔叔。 是肖文。 「餵……」 「嘿！还是想问你一次，出来玩吗？真的会很有意思！」 第64章 一样的月光 我永远是，你的班长。 「不去不去不去！」施亦青没来由地沖肖文吼。 肖文站在江边：「啊……怎么了你。」 施亦青背靠着楼道墙壁, 软软地滑下来蹲在地上，此时楼梯口出现一个人，张梁高大的身躯遮挡了酒吧里斑斓的光线。 施亦青嘟囔着对电话说：「我能带个朋友一起去么？」 肖文一头雾水, 但还是很热情地说：「当然可以啊！我把地址发给你！」 挂了电话, 张梁问怎么回事。 施亦青嘴硬解释：「有个朋友一直叫我出去玩, 我很烦来着。」 第134页 张梁伸手他他起来：「快起来，这里多脏啊，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算了。」 「去吧，这里好无聊，好吵，好多人啊。」施亦青说。 两人跟路轻昊打过招呼之后要出门打车，路轻昊还是觉得不放心, 两个学生, 张梁还对定州市很不熟悉, 决定送他们过去。 路上施亦青和张梁都没有说话, 路轻昊安静地开着车，过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候无聊看着后视镜, 突然说：「你们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张梁：「突然说什么呢表哥。」 路轻昊笑笑：「只是突然想到好几年前，我有一次回国过年被弄派出所去了，那时候吓得要死，又被骗子气得脑袋发懵, 那时候是不是阿青叫了个大人来捞的我来着？」 「嗯，」施亦青回答，又要说到沈叔叔，只好勉勉强强地说：「是沈叔叔。」 路轻昊回想：「那时候忙着愤怒都没有好好谢谢你叔叔, 现在想起来, 你叔叔真的长得蛮帅的。」 施亦青抿嘴, 眨眨眼睛，怎么感觉被路轻昊一个gay夸奖沈叔叔觉得有点怪怪的呢？ 「那时候阿梁跟我说你跟叔叔一起住，我还觉得有点奇怪呢。」 施亦青收敛脸上的笑：「有什么好奇怪的？」 路轻昊看他眼神，愣了片刻之后哈哈一笑，说没什么。 红灯结束，他继续开车，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 他想，也许施亦青根本就不知道他那个沈叔叔是和别的叔叔不一样的人，他们看不出来，自己可是能看出来的。 尽管沈牧和很多圈内人士比起来内敛低调很多，但是同类之间就是有雷达的。 张梁跟他解释过施亦青跟沈牧生活的原因，也得知沈牧是多么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施亦青，也觉得蛮可贵的。 河滨大道是定州市的一个休闲旅游场所，平日里就有很多年轻人在这里活动，玩滑板、骑车、打球、跳街舞，干什么的都有。 夏天的时候最热闹，现在天气冷，没什么人，只有些压马路乱走的情侣和像施亦青他们一样约着过来放烟花的年轻人。 路轻昊走之后施亦青给肖文打电话，按着他说的位置走过去。 「阿青！这里！」 施亦青看过去，有几个人在干涸的喷水池旁边，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嘛。 施亦青伸手抓住张梁的手腕：「走，班长！」 肖文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热情，他的abc朋友们也都很热情，见施亦青和张梁来了都走过来打招呼。 「这是jane、拉拉、小德和justin，这是我跟你们说过的施亦青，还有他朋友。」肖文一一介绍。 施亦青也赶紧说：「这是我发小，叫张梁。」 肖文的朋友都是从国外回来的，其中拉拉和小德是他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很熟。 拉拉也是在英华中学读书，但是比他们小一级，她看着施亦青说：「我知道你，你是不是很会画画的那个？」 施亦青：「嗯，是艺考生。」 拉拉：「小德也是艺考生！」 就着艺考生的话题几个人就聊了起来，聊着聊着发现大家多多少少都有过交集，最搞的是张梁居然和jane参加过同一场物理竞赛。 年轻人热络起来就是这么快。 两个女孩带了拍立得和dv，还有很多仙女棒之类的小烟花，想着大家一起拍点照片。 河滨大道上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在空地上架了投影仪开始放电影，有汽车酒馆开始卖酒，年轻人抱着吉他唱歌。 施亦青第一次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过年的时候就在家里和家人窝在沙发上看春晚。 还可以这样子跨年的。 「我们去那边看电影吧！」肖文说。 二月的晚上看露天电影说不上环境好，但是新年就要到来，好友围在一起，小情侣相互依偎，看一部经典的《家有囍事》有谁会不喜欢呢？ 肖文花钱租了摺叠椅，施亦青和张梁挨着坐在一起，肖文又跑来施亦青旁边，肖文的朋友们又挨着肖文坐，几个人规规矩矩地坐成一排。 电影放到五分之一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句：「马上十二点啦！」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广场上开始燃放新年烟花。 这是城市禁止私人燃放烟花之后每年重大节日政府都会安排的烟花，盛大又灿烂，比小时候自己家里放的要好看很多。 施亦青一动不动地看着头顶的烟花，身边的人都没有说话，有人举着手机记录着这一刻。 施亦青看着看着突然很想沈叔叔。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刚刚那个女人是谁？那个男人又是谁？ 这时张梁突然拍拍施亦青的肩膀：「阿青。」 「嗯？」施亦青转头看他。 这才发现现场已经有很多人站起来了，旁边有人开始告白，弹着吉他唱《情非得已》，肖文和朋友们已经去凑热闹去了，只剩下面前的幕布还在吵嚷着。 张梁摘下他起雾的眼镜：「其实有个事情我一直想跟你说。」 施亦青看着他，好像知道了他想说的是什么。 「你说。」 张梁：「我和肖文其实是一样的人。」 他说完这句话，眼神立刻变得侷促，他微微低下头解释：「今天晚上和父亲吵架的源头是因为弟弟把我的东西翻出来扔在客厅，虽然表哥说那本杂志是他的，但我知道事情其实已经暴露了。」 第135页 「班长……」 「阿青，我大概从初中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但那时候还小，也没什么朋友，每天就只和你在一起，我甚至觉得我那时候喜……」 「班长！」施亦青打断张梁的话：「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我们的关系都不会改变。」 他真诚地望着张梁，眼神坚定又温柔。 是接受也是拒绝。 张梁突然眼眶有些红，微微哽咽一下之后笑着说：「我知道，阿青，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永远是，你的班长。」 施亦青觉得此时此刻很适合一个拥抱。 他就那么做了。 张梁的肩膀比他的要宽阔许多，微微颤抖着。 他和张梁都知道那时候的懵懂喜欢是年少的迷茫，是青春期荷尔蒙生长带来的错觉，是两个彼此依靠的镜中花水中月。 不说这个是想要保留和从前一样最纯粹的美好。 而为什么爱情是不纯粹的，没有人说得清，只知道那是现在的他们没有办法处理好的感情。 施亦青松开张梁，两人都羞涩地笑一下，随后释然。 「欸！班长，你觉得肖文怎么样？」 「阿青，可能你不太懂，但是两个1是没有未来的。」 …… 这时施亦青像是有某种感应一样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手机，上面果然有沈牧的来电。 「沈叔叔！」施亦青高兴地立刻接下。 沈牧那边刚刚喝多睡着，凭着心里一股「还有事情没有做」的念头醒来，现在靠在床头和施亦青打电话。 他床头放着一碗中国才会有的解酒汤，下面压着字条说：好好休息。 「对不起，阿青，今晚和几个同事喝多了。」沈牧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声音沙哑。 施亦青黏着嗓子说：「现在好点了吗？有没有很难受，煮个解酒汤喝一下，吃点药。」 沈牧笑笑，「好多了，还有两分钟就是新年了，阿青。」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满心满眼全是甜腻的缱绻意味。 施亦青嘿嘿笑，发现张梁这时候起身走开，跑到肖文他们那边去帮他们拍照去了。 「沈叔叔，我以为你今晚不会给我打电话了。」 「怎么会，说好要一起倒数跨年的。」 原本还在为有陌生人替沈牧接电话嫉妒烦闷的施亦青现在完全释然了，那些人都不重要，只要沈叔叔永远记得，他们约定好每年都一起跨年，他都可以原谅。 又聊了两句，广场上的烟花更大了。 「沈叔叔，你听得到吗？烟花的声音。」 沈牧嗯了一声，起身往阳台走，推开窗子呼吸了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穿着睡袍慵懒靠在阳台上，看着自己的手腕上的手錶对施亦青说：「还有十秒，阿青。」 「十、九……三、二、一！新年快乐！」 施亦青笑得比在场所有人都开心，尽管新年第一个和他互道新年快乐的人并不在身边。 挂了电话施亦青都没有从这种「依然是沈叔叔的第一选择」的幸福感里走出来，回家的路上都是傻乎乎的。 连路轻昊和力哥都好奇，问张梁他怎么了。 张梁只能耸耸肩。 施亦青独自回到家里，草草沖了一个澡之后上床睡觉去了。 本以为张梁要在定州市多呆几天，没想到第二天他就自己买了车票回家去了。 施亦青问他是不是爸爸妈妈让他回的，他只是笑笑说不是，只是觉得没必要，而且弟弟因为他不在哭了一晚上。 他也是一个因为心软受了很多委屈的人。 寒假很快就过去，开学一个星期之后施亦青深深感觉到时间不够用，那些复杂的公式和背也背不完的单词对他来说比画画难太多了。 于是他向谭晓丽提出了住校，因为这个学期有很多同学都开始住校了，他之前有优待不上晚自习，现在要全身心的去备战高考。 沈叔叔要到定州市来开公司，他一定要考上排名全国前五的定州美术学院。 五月中旬的时候，施亦青的模拟考成绩已经可以稳在分数线上面了，但是他不敢放松，像个做题机器一样。 刘毅城无数次在看到施亦青熬夜肝题之后痛心道：「这大学考上了脑袋还知道怎么画画吗？」 周日那天晚上，施亦青刚从教室回到宿舍，准备去沖个澡。 在浴室沖澡的时候一直莫名觉得心里面毛毛的，不得经，心慌意乱。 出来之后还是觉得很不安，赶紧找出手机来开机。 为了保持学习的专注度，手机基本都是关机放在宿舍的。 开机之后一大堆消息弹出来，各种app和推销简讯铺满了手机桌面，施亦青点开微信，短暂的反应之后第一条未读消息显示出来。 今晚八点十三分，来自沈叔叔：阿青，九爷爷去世了。 作者有话说： 班长：o3o 栓q 第65章 一样的月光 大和尚沈叔叔 施亦青心脏一滞, 好几秒钟没有反应过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九爷爷了，过年过节的时候会给九爷爷打个电话，他身体一直很好, 怎么会这么突然。 施亦青给沈牧打电话, 第一次没有接, 正要打第二次的时候沈牧回了电话。 第136页 「沈叔叔，我今天没有看手机，你还好吗？」 沈牧那边正忙，情绪也有点不好，低沉着声音说：「嗯，你最近学习还好吗？我本来想说不要打扰你备考，但是你也算是九爷爷看着长大的, 还是要让你知道。」 施亦青心痛不已：「学习哪有你们重要, 我现在就去找宿管请假回家, 回去找你。」 「太晚了, 你先休息，明天再说。」沈牧劝他。 施亦青感觉到沈牧的身心疲惫, 嘴里说着好，让沈牧别担心，让他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还是立刻给谭晓丽打电话，让她帮自己请假。 「这大晚上的, 明天早上我再来接你。」谭晓丽那边听了也着急。 她和九爷爷还是有恩情在的，但是大半夜的，他们没必要连夜赶过去，明天再去就好了。 施亦青坚持：「我今晚就要过去。」 谭晓丽：「你现在是高三生, 距离考试都不到一个月了你搞清楚主次。」 「妈！对你来说什么是主什么是次我不知道, 但是对我来说亲人是主其它都是次！」 说完施亦青自己去找宿管请假, 软磨硬泡连哄带骗地说太晚了班主任没有接电话，自己妈妈在来的路上了，拿着通话记录当证据出了宿舍。 有宿管的条子很顺利的出了校门，施亦青站在路边拦车，好不容易拦到一辆计程车赶往火车站。 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高铁了，但是一点钟有辆过路火车，时间是长了一点，但也能在天亮前赶到永南市。 施亦青从来没有一次坐火车条理这么清楚过，上了火车也没有困意，坐在靠车窗的位置一直看着窗外。 大部分时候外面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偶尔路过小镇村庄，有零星路灯亮着，衬得夜晚更黑了。 凌晨五点，施亦青下车，直接打车去九爷爷家里。 老旧的小区楼下已经支起了一个蓝色的棚子，里面摆着一张桌子放着香案，示意这里刚刚有人去世。 施亦青背着书包上楼，九爷爷家里的门是开着的，他走进去就看到客厅坐着很多人，大部分都是小区里的人。 「哎呀！这不是阿青吗？阿青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有个阿姨说。 施亦青勉强笑着说：「刚好有车所以就直接回来了。」 阿姨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你沈叔叔在房间里，去看看他吧。」 施亦青说好，往九爷爷的房间走，听到身后的叔叔阿姨们讨论着说「这个孩子有良心，不枉九爷爷和小沈对他好」之类的话。 这是好话，可是施亦青却心虚。 他不得不承认，他这么连夜赶路回家，与其说是因为九爷爷，不如坦诚是因为沈叔叔。 九爷爷卧室的们是半掩着的，施亦青轻轻一推就开了。 床上的人被人用白布盖着，已经没有了动静。 沈叔叔就坐在床边，双手抵着自己的额头，可以从通红的耳朵看得出来他现在在很痛苦的忍耐。 「沈叔叔。」施亦青轻声喊他。 沈牧一愣，他以为是别人进来了没搭理，但是却听到了施亦青的声音，转头就真的看见他的阿青站在门口，用怜爱的眼神看着他。 施亦青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沈叔叔……」 「阿青……」沈牧鼻头一酸，差点失态地在施亦青面前掉下眼泪。 施亦青看着沈牧，觉得他需要一点纸巾，想要起身去给他拿，可是刚站起来就感觉到怀里撞进来一个人。 沈叔叔像个小孩一样把头扑进施亦青地怀中。 施亦青赶紧伸手抱住他，就那么直直地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几分钟，施亦青感觉到肚子上的布料被濡湿了，顿时心脏软成一滩水，无意识地抬起手，像以往沈叔叔安慰自己一样，用手在他头上轻抚。 「沈叔叔，你去隔壁房间休息一下吧。」施亦青说。 沈牧摇摇头，过了一会儿闷声说：「我得守着。」 后面沈牧把头抬起来得时候，至下而上和施亦青对视上，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施亦青也笑，沈牧起身去开窗子透气。 施亦青这才注意到房间里桌子上摆放着好多药品针剂。 才明白大概已经病了一段时间了，只是大家没有告诉他。 天很快就亮了，湘君阿姨也从北京赶了回来，九爷爷没有子女，就由沈叔叔和湘君阿姨像儿子女儿一样操办丧事。 施亦青不懂怎么做，就一直跟着沈叔叔，只要他想找自己转身就能看到，帮他打个电话，拿个东西，记录一下东西什么的。 到中午的时候殡仪馆的车来接走九爷爷，宾客也会赶到殡仪馆去。 沈牧穿上白色粗布做的孝衣，施亦青帮他系腰带，很久没有这样和沈叔叔站在一起了，施亦青突然发现自己已经高到沈叔叔嘴唇了。 「我也要穿。」施亦青说。 沈牧转身：「不用了，我和湘君穿就好。」 但是施亦青坚持：「我是九爷爷看着长大的，和他孙子也没什么区别。」 神裤知道这是施亦青的心意，但是担心谭晓丽知道了不开心。 最后在施亦青的坚持下还是穿上了。 果不其然，傍晚谭晓丽出现在灵堂门口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阿青你跟我过来。」 第137页 她也知道不能在灵堂说那些话。 施亦青看一眼沈叔叔，示意我过去一下，跟着谭晓丽走了一段路，在停车场旁边停下。 「怎么不接妈妈的电话？」 施亦青：「我手机是静音的没有听到。」 谭晓丽：「那你自己不听安排大半夜自己跑了，我早上去学校找你没找到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妈，不是给你发微信了，说我已经到永南市了吗？」 谭晓丽有气说不出来，他们就是谁也没看见谁的消息。 「你干嘛要穿这个衣服？」 施亦青抬眼看向她：「妈妈，九爷爷没有子女，对我很好，这个时候我穿着孝衣给他守一下灵没什么吧。我们做人不能这么忘恩负义。」 这下谭晓丽又没话说了，手机刚好响起来，她就接起电话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 施亦青嘆气，转身要走的时候看到旁边停了一辆车，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头发也精緻的往后梳着，手里拿着一捧菊花。 没由来的，施亦青觉得他肯定和这个人有过联繫。 下一秒那个男人也看了过来，看到施亦青的瞬间露出一个微笑，甚至还冲他招手。 施亦青：？ 那个男人走过来：「你是阿青？」 施亦青：「你是谁？」 「我们没有见过，但是我知道你，你好，我是沈牧的朋友姜辰一。」对方伸手。 施亦青皱眉，已经听出来他是谁了，应该就是那个在大年三十接了沈叔叔电话的人。 他点点头，冷淡地说一句你好，没有接他的握手。 谁要跟你握手。 施亦青转身往灵堂走，那个男人就跟着他一起，他没有再说话，但是施亦青总感觉他一直在身后观察自己，打量自己。 如芒在背，很是不自在。 终于走到灵堂，施亦青转身，那个男人还在身后，见施亦青回头就对他笑一下。 施亦青面无表情，走进去灵堂没再管他了。 施亦青跪坐在灵堂里的蒲团上，看姜辰一在门口等了一会，沈叔叔回来之后他就上前给沈叔叔一个拥抱，沈叔叔带着他进来，放了花点了香。 「节哀。」姜辰一说。一边说一边伸手搭在沈牧的胳膊上。 沈牧点点头，然后不知为何眼睛看向施亦青，果然和他对视上，之后不自在地微微侧身，让姜辰一的手滑下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就是有点心虚。 忙葬礼忙到深夜，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客人走得差不多了，施亦青去上厕所回来，发现沈叔叔不在这里，湘君阿姨累得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五月的晚上还是有些凉，施亦青脱了自己的外套给湘君阿姨盖上。 施亦青自己也累得不行，可是没有困意，就拿了个苹果一边啃一边在四处走走。 今天办葬礼的就只有他们家，花园里都静悄悄的，施亦青走着走着，又走到了停车场附近，这里有几个亭子，施亦青想着去亭子里坐坐。 没想到刚靠近就听见有熟悉的声音，沈叔叔在停车场门口。 还有姜辰一。 施亦青情不自禁地放轻脚步慢慢靠近。 听到歘地一声，抬头看过去，是姜辰一打燃了火机给沈牧点了一支烟。 「等你休息两天我请你出去玩？放松一下。」姜辰一说。 沈牧吐一口烟：「不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姜辰一笑，往前一步十分暧昧地靠近沈牧说：「事情总是忙不完的，别把自己憋坏了。」 施亦青眉头一紧，觉得姜辰一的话很下流。 「辰一，最近是真的忙，都有安排了，谢谢你的好意。」沈牧礼貌地后退一点，又抽一口烟说：「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好吧，大和尚，看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下山，是不是要等你那个宝贝侄子毕业工作成家了才愿意下山当人啊？」 「别这么说。」 「行了，走了，再见。」 「嗯，再见。」 施亦青远远看着，看姜辰一上了车离开，看沈牧的背影，看沈牧低头嘆气。 然后在沈牧转身的时候猫着腰躲进小亭子里。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讨论过自己，姜辰一一副很了解自己的样子，他们都说了什么？ 还有这个姜辰一为什么看起来一副……喜欢沈叔叔的样子？他是gay吗？沈叔叔是……gay吗？ 第66章 一样的月光 对于沈牧而言，爱情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等着沈叔叔回去一会儿之后施亦青才慢慢往回走, 手里的半个苹果都氧化了，看起来让人毫无胃口，只能扔进垃圾桶。 回到灵堂还要守夜, 明天就会送去火化。 门口有个双人沙发, 沈牧坐在上面拿着帐目看单子, 一场葬礼办下来也不少钱，收到的礼金也要登记好，以后都要还回去的。 施亦青坐到他身边，凑过去看：「这么多？」 沈牧嗯地一声：「九爷爷朋友多，以前当老师当校长，有很多学生。」 施亦青：「真的来了好多人。」 「热热闹闹的才好。」 施亦青看沈牧在统计总共的礼金数目，就拿出手机来帮他计算, 两人凑在一起忙活。 还没有全部弄完, 沈牧就困得直点头。 第138页 施亦青接过帐本：「沈叔叔, 我来算, 你睡一会儿。」 沈牧实在是困得不行了，没有再推辞, 把帐本给施亦青就往沙发一靠，睡了过去。 施亦青认真的登记着数目，快要算完的时候感觉肩膀一沉。 沈叔叔睡得歪倒，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施亦青一动不敢动, 生怕吵醒了沈叔叔。 微微低头就可以看到沈牧的脸庞，他高挺的鼻樑，微微颤动的眼睛和青涩的鬍渣是如同春宫图一样的吸引人又让人想要躲避。 施亦青不动神色地往灵堂内看一眼，湘君阿姨正跪在地上, 捧着手机回复消息, 没有注意到这边。 他轻微动了一下肩膀, 调整姿势。 山里的晚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朦胧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打在地上，光影交错，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神秘又美好，带着小心翼翼的胆怯拂过山岗，拂过施亦青的脸庞。 他怦怦跳动的心脏也像被山风拂过，痒痒的。 是少年无法宣之于口的心事。 第二天一早，九爷爷的尸体被火化，他早就给自己买好的墓地之类的，沈牧要去跟墓园对接，办各种手续。 从火葬场出来，施亦青远远就看见谭晓丽站在路口沖他招手。 沈牧抱着九爷爷的骨灰，说：「去吧，学习重要，别耽搁了。」 「沈叔叔。」 「嗯？」 「下个月考完试我们去哪里玩？」 沈牧没想到施亦青问的是这个，他还没有仔细想过，出国的话热门的就是新马泰或者欧洲，国内的话最好就是云南或者海岛了。 「你想去哪里？」施亦青说不知道。 沈牧笑笑：「你先好好考试，我来安排，你只要负责吃喝玩乐就行。」 施亦青和谭晓丽走了，回到定州市之后继续回去住校，准备最后一个月的冲刺。 这个阶段老师已经没有什么要教的了，不停的做题，押题，不懂的自己去问老师，施亦青的状态很好，状态好的意思是他能全身心的投入进去，不像很多像他这样的艺考生很难进入学习状态。 转眼就到了高考那天，很多同学选择回家里去住，要吃好睡好。 施亦青不回家，还是在学校里住着，宿舍只剩下他和另外一个家在农村的同学。 「阿青，你怎么不回家呀。」同学问他。 施亦青把铅笔夹在上嘴唇和鼻子中间，撅着嘴在看数学错题集。 「学校挺好的啊，自在，而且习惯了，突然回家去反而会不适应呢。」 同学笑呵呵的，说他真不一样。 他一点都不娇气，也不矫情。 施亦青住进这个宿舍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他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了，虽然他平时很低调，很少见他花大钱，也不会像别的有钱同学一样喜欢炫耀电子产品，联名球鞋之类的。 但是跟他住一起就知道，生活日用的东西都不便宜，就连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黑色行李箱都是几千块钱的进口货。 这些都是谭晓丽给他买的，从一张毯子到一支笔，都是谭晓丽精心挑选的品牌货。 他用着，但是不用也没什么，打心里是个朴实的小孩，不装逼没架子，这个农村来的同学挺喜欢他。 同学成绩好，经常给施亦青讲题目，施亦青记着他的好，经常请他吃饭。 两人闲聊着，同学给他讲他自己押的数学题，施亦青认真听了好久，直到手机响起来。 谭晓丽来给他送饭了。 虽然他一再说不需要，但是谭晓丽不依不饶，说不回家就算了一定要吃得好。 施亦青觉得食堂就挺好了，但是为了不让谭晓丽念叨他，还是接受了她的要求，并要求她做两人份，和同学一起吃。 施亦青和谭晓丽隔着铁门交换饭盒。 「真的不回家吗？这两天怀之送到爷爷奶奶那里去了，不会吵着你的。」 施亦青：「不是怀之的原因，我就觉得在学校有状态，我的考场就在英华，走几步就能去考试多方便，你别担心了。」 谭晓丽说不过，也不想在这个节点跟他争执，交代了几句之后就走了。 回宿舍的路上施亦青看着手机，沈叔叔这这两天要去参加什么企业家大会，政府组织的那种，很严肃很忙，还有饭局。 他不联繫施亦青，施亦青也不找他。 第二天一早，施亦青醒来，发现室友也刚醒，两人一起洗漱之后去食堂吃饭，拿一个透明小袋装着准考证和纸笔，在食堂门口告别。 「加油啊阿青！记得先看作文题目。」 「嗯！加油！」 整整两天，施亦青除了去和谭晓丽拿饭菜都没有跟别人联繫，保持着高度的专注和充足的休息。 八号下午，最后一门课考完，交卷铃声响起，几分钟后校园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兴奋呼喊。 那些被收起来的书本试卷被撕掉，从楼上往下扔，有互相爱恋的学生趁着喧闹的氛围互相给彼此一个拥抱。 施亦青站在四楼中庭的走廊上看着漫天飞舞的碎纸片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再呼出来，他没有扔任何书和卷子，完全不想搭理这些，回宿舍把自己收拾好的随身物品拎着就出学校。 手机响了，是沈叔叔，施亦青接下来。 「考完了吧。」沈牧问，语气里听着比施亦青还高兴。 第139页 施亦青：「嗯！现在正在往学校外面走，好多学生都疯了，在嗷嗷乱叫哈哈哈。」 沈牧：「很开心吧，好久没听到你这么开心的声音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安排呀？我的准大学生。」 施亦青差点脱口而出，又马上忍住，想了想说：「今晚有同学聚会，然后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可能要去爷爷家里吃饭，你呢？」 「我在家等你，你那边忙完了回来我们就出去玩。」沈牧说。 施亦青嘴角都咧到太阳穴了，还是要说：「好，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挂了电话，沈牧坐在办公室里，看看手机又看看窗外，有点不想相信这个事实，就是阿青怎么好像很冷淡的样子。 安排了这个那个，唯独没顾上自己。 「沈总，差不多该出发了。」秘书在门外说。 沈牧：「好，五分钟。」 说完想收起手机，又觉得不放心打开微信，点开施亦青的头像查看他的朋友圈，刚刚发出一条：终于！解放啦！！ 配图是一只高兴到癫狂的狗子。 沈牧也说不清楚，但是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但是晚上还有饭局，只好先穿上衣服出门。 最近在忙公司迁址的事情，行政那边已经找好了办公场地，会带着核心员工过去办公，这里变成分公司。 同时做国外单子的那个厂运行稳定，资金鍊逐渐恢复健康。 前几年买的别墅还是卖掉了，沈牧打算在定州市买一套房子，以后在那边生活的时间会比较多，施亦青也在那边工作，是需要一个稳定的住所。 最好能离施亦青的学校近一点。 买房子的事情不好办，为了能快点入住，只能看现房或者二手房，他自己对定州市的房产不了解，就拜託了一个因为生意认识的朋友帮忙找。 今晚吃饭也是跟他一起吃。 就是姜辰一。 今天肯定要喝酒，沈牧就带着助理一起去，助理开车他坐在后座，刚刚的失落感觉还在心头环绕，兴致高不起来。 路上接到姜辰一的电话，问他到哪里了。 沈牧回答完更忧愁了。 他知道姜辰一对自己有意思，对方表现得相当明显，沈牧其实也挺喜欢他的，对方热情开朗，不乱混圈子，两人做的行业都是同一行，能聊的挺多。 但就是没办法再往前一步。 他总觉得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就像姜辰一说的，他现在是个大和尚，还没有到下山的时机。 好在这几年工作很忙，没有什么时间去想这些，施亦青又在学习的重要阶段，不能影响他。 至于自己的感情生活为什么会影响到施亦青，沈牧没有去确认过，但已经认定。 施亦青会长大，等他长大就好了，对于沈牧而言，爱情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他甚至没有体验过，不知爱情为何物，和姜辰一保持这样的朋友关系他就已经觉得很满，再进一步只会溢出来，就玩完了。 姜辰一和自己都年纪不小了，三十四岁，哪有什么忍不了的呢？ 爱情根本不算什么。 施亦青打车去高铁站，谭晓丽打电话来。 「刚考完你就不能歇两天吗？这么着急干什么？沈牧能跑了不成？」 施亦青确实有点不好意思了，家都不回一趟就要走，只好软着声音认错：「对不起妈妈，可是我和班长约好了考完试一起玩的。」 谭晓丽：「你真的是，折腾吧你！」 施亦青嘿嘿笑，挂了电话，在手机上确认买的票对不对。 他说过几天再回去是骗沈牧的，实际上是要悄悄回去给他一个惊喜。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文案了捏！ 第67章 一样的月光 真好，沈叔叔喜欢男人。 沈牧对此一无所知, 施亦青到达永南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打个车过去大概十点钟，施亦青已经开始在脑袋里想像自己敲开家里的门的时候沈叔叔惊喜的表情。 永南市的夏天天气凉快, 比定州市那边要好过不少, 尤其是晚上, 夏夜的晚风从车窗里往里面一吹，开空调都是对晚风的不尊重。 施亦青把胳膊肘支撑在车窗上，下巴垫着胳膊看窗外的夜景，这是他这一年多以来最轻松的一天。 虽然走出考场的时候他看起来比其它同学要淡定很多，但是没有人能知道他内心的汹涌。 他比谁都希望快点毕业，希望快点变成大人。 考卷上的题目像一级又一级的阶梯，阶梯的尽头是施亦青想要的生活。 考试结束的时候施亦青就大概确定自己能去想去的学校了, 他对自己的发挥很有信心。 十点钟, 施亦青到达西关街, 背着书包下车。 抬头往二楼看, 家里漆黑一片，沈牧还没有回家。 按理说沈叔叔应酬是不会弄到这么晚的, 做这行的基本都是有家有室，正常吃完晚饭就要回家了，偶尔会找个会所坐坐，但是很少。 施亦青上了楼, 去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果然没有什么新鲜食材，大概很久没有在家里好好做过饭了。 茶几上的水果也只有几个苹果。因为苹果耐放。 以往施亦青在的时候家里什么时候都是有好多水果的，除了必备的苹果香蕉, 一定还会有一些时令水果, 六月的时候施亦青最爱的就是荔枝和杨梅, 几乎天天都要买。 第140页 施亦青心里忍不住生出一点埋怨的情绪来，他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回房间给自己铺上新的床单被罩，沖个澡之后盘腿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放无聊的剧，施亦青没什么心思看，就是听个声音。 这时候张梁发消息来，问他感觉怎么样。 施亦青：还不错，押对了一道数学大题，英语和语文的题目感觉没有特别难，你呢？ 张梁：都挺简单的。 施亦青：施亦青：我回永南市了，现在在家。 张梁给他打电话过来：「这么快就回来了？」 施亦青：「嗯，出了考场我就打车去高铁站，刚到家一会，你现在干嘛呢？」 张梁嘆口气：「跟我爸妈一起在爷爷奶奶家吃饭，说庆祝我高考完。」 「报考大学的事情他们还有再说什么吗？」 「嗯，经常说，有事儿没事儿就说，但是我懒得管了，我就报北大。」 施亦青流汗，班长说报北大的语气比他买雪糕的时候还要轻松。 「阿青，那明天出来玩儿呗，我请你看电影。」张梁说。 施亦青有点犹豫，还不知道明天沈叔叔有什么安排，万一他也要带自己出去玩呢？ 「还不确定欸，我刚回来，等沈叔叔回来我问问他有没有别的安排。」 张梁笑着说好，他已经习惯了施亦青凡事都以沈叔叔为先的做法。 「对了，班长，你还记得肖文吗？」 「嗯，怎么了？」张梁随口问，然后突然补充说：「我和他真的没可能！」 施亦青哈哈大笑：「不是啦，我是想跟你说第一天考完我在学校里遇见肖文，他说他恋爱了耶！」 「别人恋爱你这么开心干嘛？」 「不知道，但确实觉得蛮开心的，竟然是在定州美术学院念书的学长，他有给我看照片，还蛮可爱的。」 张梁突然觉得这样的施亦青也挺可爱的，他正在阳台吹风，低头笑了一下：「你也挺可爱的。」 施亦青：「哪有！！」 张梁：「是有啊。」 施亦青：「不能用这种词来形容我啦，我都一米七六了！」 张梁：「我一米八三了。」 沈牧一直没有回来，施亦青瘫倒在沙发上和张梁有一句没一句的拌嘴聊天。施亦青问他什么时候交男朋友，张梁表示上大学再说。 「也是，像你这样的肯定要找个脑袋瓜跟你一样聪明的。」施亦青打趣他。 张梁只是笑，没有说话，他在阳台上站了一个多小时的，手机后板都在发烫，这个电话像是没有终点一样。 他们分开的这一年半，有许多专属于两人的废话都没有说出口。 而那个新年夜，意外袒露脆弱的张梁让施亦青心疼，不过还好，他们谁都没有跨过那条线，这是两人的默契。 当了十年的好朋友，是该有这样的默契的。 电话持续到将近十二点，两个人的手机电量都撑不住了才挂断的，施亦青赶紧给手机充电。 觉得有点饿所以去厨房弄吃的。 吃完面已经是十二点多，正繫着围裙在厨房收拾灶台洗碗的时候听到楼下有车子停下的声音。 肯定是沈叔叔。 施亦青囫囵在围裙上擦擦手，然后跑去阳台。 可是车子不是沈叔叔的，施亦青正要往回走的时候看到后座的车窗降下来，是他印象深刻的脸庞。 姜辰一。 是姜辰一送沈叔叔回来的，那今晚就是和姜辰一一起吃的饭。 是因为和姜辰一一起，沈叔叔才这么晚回来吗？施亦青忍不住这样想。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施亦青转身啪地一声关了家里的灯，就那么趴在阳台上看着下面。 路灯昏黄，晚风轻轻，西关街的街口还有很多宵夜摊，隐隐约约有人们兴起时哈哈笑的声音。 沈牧确实是喝多了，他很久没有喝这么多过了。 或者说生意上的饭局他从不喝多，今晚是饭局结束后，有个私底下关系很好的前辈说要一起去喝一杯。 对方有个漂亮的女儿，从小乖巧懂事，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也是今年高考，高考一结束孩子就跟她们说自己想报考的学校，未来还想出国留学。 老父亲想着孩子以后要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生活，又想着要嫁给别的男人，喝着喝着忍不住抹一把眼泪。 「小沈小姜，你们别笑我，真的，等你们有了孩子就知道了，这种事儿想想就受不了。」 年近五十的老大哥扶着沈牧的肩膀，平时精明果断的男人喝多了会因为女儿要离家而哭泣。 这是一个父亲的软弱。 沈牧脸蛋也红红，给老大哥递一张纸：「我能明白，真的，但是真有那种时候我们也只能放他们走，他们能好我们就高兴嘛。」 这种感觉他早已经体会过，甚至不止一次。 想到今天通电话的时候他的阿青说着自己的安排，而安排里根本没有自己的时候那种莫名失落。 沈牧就忍不住多喝了点。 「小李，你出去抽根烟去。」 沈牧听到姜辰一说话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醒来，看到姜辰一的司机拉开车门下了车。 「醒了？」 沈牧转头，看到姜辰一：「嗯，几点了？」 第141页 姜辰一看看自己的手錶：「快一点钟了。」 「嗯……」沈牧轻轻摇晃一下又沉又痛的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谢谢你送我回来。」 姜辰一也喝了不少，但是他酒量比沈牧要好很多，轻声温柔道：「没事，你就在车里好好睡一下，好点再上去。」 沈牧闭上眼睛：「不用了，太麻烦你了。」 说完睁开眼睛想要起身推门。 「诶，」姜辰一伸手抓住沈牧的胳膊：「我们两个之间还需要分这么清楚吗？」 沈牧听了只能嘆口气，最近姜辰一像是发疯了一样不停猛攻，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辰一，你喝多了。」 「我没有，你知道的。」 沈牧：「但我喝多了，我需要回家休息。」 沈牧甩开姜辰一的手下了车。 施亦青微微张开嘴唇，他听得道一点点两人说话的声音，但是完全听不清内容，等了这么久沈叔叔终于下车了。 就在沈叔叔下车之后另一边门也打开，姜辰一跟了下来，司机还在街对面抽菸。 施亦青看见姜辰一就觉得不舒服，已经百分之九十确定他是个gay了，他在纠缠沈叔叔。 那而沈叔叔的态度，他不得而知。 或许是知道的，就是不接受但也不抗拒。 施亦青讨厌他这样，讨厌他对姜辰一的露骨行为也退让容忍的心软。 他的心软，难道不应该只给自己一个人吗？ 「沈牧！」姜辰一绕过去。 沈牧走路还有些不稳，但是独自回家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我没事。」 姜辰一还是扶住了他，他有点意识到了，自己好像太主动，吓到沈牧了。 可是他真的很心急，总觉得沈牧看起来是个没有感情生活的人，但心里有人。 沈牧很好，他不想错过，他对圈内那些随意对待感情的人越来越厌恶。 说句不那么好听的，他玩腻了，想有个可以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而沈牧寄真那个绝佳人选。 他可不能放过他。 姜辰扶着沈牧往楼下走。 「阿牧，你不用这样躲我，如果你觉得太快了，我会等你的。」 沈牧脚步顿住，头很晕：「辰一，外面男人千千万，没必要这样。」 「可是我就是喜欢你。」 「你只是觉得新鲜。」 「你不信我喜欢你？这就是你一直躲避我原因吗？所以你对我也是有意思的对吧？」 施亦青不禁张大了嘴巴，呼吸都不敢，怕惊扰到楼下正在说话的两人。 沈牧：「不是这样的，辰一，也许一开始我对你是有好感的，但是后来我们接触……小心……」 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一只大马蜂横冲直撞地飞过来就要冲进姜辰一的后脖子，沈牧赶紧伸手排掉。 这个动作对平时的沈牧来很简单，但是他忘了今晚喝了太多，这突然一动重心不稳往姜辰一身上倒过去。 姜辰一顺手就抱住了他。 沈叔叔是在……拥抱他，甚至这个角度看起来沈叔叔在吻他脸颊。 施亦青就那么趴在阳台上，被阳台上的月季蹭到脖子都不动一下。 头顶是是夏夜的月亮，弯弯一牙挂在天边，施亦青抬头看看月亮，又看看抱在一起的两个男人。 他突然笑了一下。 真好，沈叔叔喜欢男人。 作者有话说： 阿巴阿巴 第68章 一样的月光 「你知不知道，你身材真的很好。」 施亦青对于自己略显平和的心境有一些诧异, 但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显然不是自己为什么对沈叔叔有了感情生活的事情反应如此平淡，而是此时再不出马，那个姜辰一就要蹬鼻子上脸要亲沈叔叔了。 此时此景看起来是如此的浪漫, 如果站在阳台上的不是施亦青的话。 「沈叔叔！」施亦青轻声喊了一下。 楼下的两个人瞬间像被弹簧弹开一样分开两米, 微醺的两人都有点站不稳。 沈牧的慌张尚且有迹可循, 因为他听得出来这是施亦青的声音，并且他们之间有种无声的默契，那就是他不能恋爱，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这一默契已经保持很多年。 那姜辰一的慌张又是因为什么呢？ 他自己都没办法解释。 施亦青居高临下，看着姜辰一说：「沈叔叔，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沈牧又惊又喜, 伸手捏一下自己发痛的眉心：「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知道你回来了我就早点回来。」 施亦青笑笑, 没有说话转身穿过家里的客厅开门下楼。 他穿着大t恤和一条从初中穿到现在的短裤, 踩着拖鞋啪嗒啪嗒从破旧的老小区楼梯上下来。 沈牧和姜辰一此时都无端生出一种罪恶感，觉得自己刚刚那样做是玷污了纯真的施亦青。 「我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嘛。」施亦青说着, 上前去挽住沈牧的胳膊，「喝这么多？」 沈牧：「抱歉。」 姜辰一微微皱眉，觉得这两个人现在看起来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他不自觉的咽一口口水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 整理一下自己有些褶皱的衣袖说：「那我先回去了。」 施亦青看向姜辰一：「辛苦你送沈叔叔回来。」 第142页 姜辰一笑笑：「小事。」 「那就再见，赶紧让您的司机回来吧，都在那抽了三根烟了。」施亦青笑着说。 「呵，谢谢你的关心。」 姜辰一差点笑了出来, 为自己刚刚心里的一点愧疚感到羞耻, 他居然会觉得施亦青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纯真小孩, 真是太可笑了。 姜辰一上车走了，施亦青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车尾消失在视线中，久久不能缓过来。 直到沈牧开口说：「阿青……」 「嗯？」施亦青抬头看他。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回来的？」沈牧语气有些不确定，又带着一点心虚。 施亦青没有立刻回答他。 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笑着说：「我一直在阳台上等你回来。」 施亦青的瞳孔颜色很深，接近黑色，很多时候他直勾勾地看着别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类似小狗的纯真感，让你觉得他的眼里只有你。 有时候又会觉得他深邃的黑色瞳孔像是深渊，深不可测，像在捕猎的狐狸，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现在很危险。 「抱歉，阿青……」沈牧现在头疼不已，除了抱歉不知道再说点什么。 原本跟姜辰一坦白的时候觉得自己清醒了一点，但是此时面对着施亦青，他再次感觉酒意上头，整个人晕乎乎轻飘飘，无法再思考。 施亦青看他脸色不是很好，赶紧上前扶住他：「不舒服吗？我们先回家。」 尽管现在施亦青个头已经不小了，但是一个喝醉的沈牧还是让他觉得很吃力。 他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身上，那种完全依赖的感觉让又让施亦青感觉很幸福。 回了家，沈牧踢掉鞋子就想往卧室走，被施亦青拦住。 「我头很晕，阿青。」沈牧的意思就是自己已经没有心思洗漱了。 施亦青却没有放开他，抓着他的胳膊说：「可是好脏啊。」 沈牧：「以前……」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沈牧应酬喝得烂醉回来直接躺在床上，施亦青会简单给他擦擦脸，或者就直接睡到天亮再自己去卫生间洗漱换床单。 施亦青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他说，好脏啊。 不知道是在说什么脏。 沈牧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施亦青推着进了卫生间，给他的牙刷挤上牙膏：「快刷牙。」 沈牧：「阿青……」 施亦青：「快点。」 沈牧有点愣住，但是无法拒绝施亦青，只好拿起牙刷开始认认真真地刷起牙来。 施亦青也没有走开，就在旁边陪着。 三分钟后，沈牧刷好，刚想要放下牙刷的时候施亦青伸手把他的牙刷拿了过来，又挤上了牙膏。 「沈叔叔，再刷一次。」 沈牧不解，但是觉得今晚的施亦青很不一样，他居然有点……害怕施亦青，他心虚了。 见沈牧没有反应，施亦青又说：「快点嘛，太脏了。」 沈牧的心脏瞬间抽疼一下，他的阿青说他脏，而他自己竟然也这么觉得。 他拿过牙刷开始继续刷牙，心中很是惆怅，再=在酒精的作用下甚至有点想流泪。 怎么办，被阿青嫌弃了。 刷完第二遍牙，施亦青倒了漱口水：「给。」 沈牧看着他，见施亦青嘴唇微张好像又要说话了，沈牧赶紧接过来全倒进嘴里。 知道了知道了，我脏，脏男人就应该多洗几遍才干净。 「好了吗？那洗个澡吧。」施亦青说着，把手里的漱口水拧好放回去。 沈牧已经不做任何反抗，伸手去解自己的衬衣扣子，但是现在又醉又伤心，折腾半天一颗都没有解开。 施亦青拍掉沈牧的手，「我来。」 沈牧就乖乖地站着，不再动了。 施亦青常年练习画画，手腕灵活，手指纤长，虎口和中指都结有一层薄茧。 上下翻转，几下子就全部解开。 今天穿的就是商务应酬套装，很合身板正的白色衬衫，下摆扎进裤子里，施亦青轻轻一抽，居然没有抽出来。 他抬头看向沈牧：「皮带。」 沈牧沉浸在这个过分亲密的举动里，耳根已经通红，没有开口制止完全是因为今晚有些惧怕施亦青。 现在他要自己解开皮带。 怎么可以？不可以。 沈牧欲言又止，想说我自己来，又怕施亦青生气，怕他开口说难听的话，每一句都让自己心碎。 「那你自己弄吧。」施亦青松开了沈牧的衬衫。 不是因为沈牧的眼神，而是衬衫下面依然结实有型的肌肉线条，那件薄薄的打底背心完全挡不住沈叔叔的好身材。 他自己难以招架，还要以高傲的姿态退场。 搞得沈牧有点失落。 卫生间门被施亦青关上，沈牧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整个人脱力靠在洗手台旁边。 沈牧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真的很狼狈。 施亦青回房间坐了一会儿，但是又担心沈牧自己洗澡不小心摔倒了，回到客厅坐着。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施亦青的生物钟还在高考期间肝题目的状态，一点都不觉得困，拿着手机翻看朋友圈。 高考结束的第一天，同学们都像脱缰的野马，好像除了法律没有什么能管住他们了一样。 第143页 也有很多同学问施亦青怎么没有来聚会吃饭，施亦青都没有回覆，没什么心思。 他的毕业已经被沈牧搞得兵荒马乱。 消息列表里的未读消息很多，施亦青往下滑，查看着有没有想回的人。 施亦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人，他表面看上去是那么的和善，他不像很多中学男生一样炸炸呼呼的，要么就沉闷如班长半天不说几句话。 他总是温柔的笑着，和老师同学们打招呼，看起来很礼貌。 但是无数个递到他手里的情书，发到他手机上的消息，他都很冷漠的视而不见。 太麻烦了，他的人生已经有很多麻烦的事情，他又不会真的喜欢他们，不想再为这些事情烦心。 就直接假装看不到吧。 他的所有情绪，只留给自己喜欢的人。 沈叔叔这次洗澡的时间比施亦青想像得要长了许多，以往他工作很晚回家都是简单沖一冲。 淋浴头出水的声音停下的时候施亦青的实现也从手机上挪开，他看向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 沈叔叔没有带睡衣也没有带浴巾进去，而施亦青旁边就放着一条浴巾，他在等沈叔叔叫他。 「阿青！」 施亦青嘴角上扬，「怎么了？」 沈牧有些侷促：「帮我拿一下浴巾和睡衣。」 施亦青说好的，然后故意在沙发上磨蹭了一会儿之后才拿着浴巾走过去。 他敲两下卫生间的门。 沈牧打开一条缝隙，伸出一只手来。 施亦青把浴巾放在他的手上：「没看见你睡衣放在哪里。」 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去找。 「好，没事。」沈牧说。 他在门背后用浴巾简单擦掉自己身上的水珠，然后围住下半身，深呼吸一口推开门走出去。 施亦青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苹果两只手来回倒腾。 「好一点了吗？」 「嗯。」 施亦青嘴里说着关心的话，问他说要不要弄点醒酒汤，眼睛却放肆地在沈牧的身上流连。 沈牧有些不自在：「早点睡吧。」 施亦青：「嗯。」 他说了嗯，但是没有起身的意思，把视线移到电视上继续看电视。 「别熬夜。」 「嗯。」 沈牧别无他法，今晚的他好像没有什么资格要求施亦青。 正要转身回房间的时候突然听到施亦青说：「明天想去看我爸。」 沈牧愣了一下，说：「好，我们一起去。」 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的阿青说这句话就是在说你对我不好，我要告诉我爸，你看着我爸会不会愧疚一样。 是在沈牧的心上划刀子。 「沈叔叔。」 「嗯？」 「你是怎么锻鍊身体的？」 「什么？」 施亦青笑一下，手里的苹果在从左手腾挪到右手的时候一个没接稳，掉到沙发边缘又滚落在地。 只见那颗青色的苹果滚啊滚，一路滚到了沈牧的脚边。 施亦青说：「你知不知道，你身材真的很好。」 作者有话说： 亚当：不要偷吃苹果 第69章 一样的月光 「沈叔叔，你进来。」 沈牧不可置信地看向施亦青, 想说什么但是又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去说这个话，欲言又止半天，终于开口说：「有去健身房, 你要是想锻鍊身体我给你办张卡。」 「不要。」施亦青说, 对沈牧的顾左右而言他很不满意, 说完就没有再跟他说话了，转头去看电视。 沈牧微不可闻地嘆口气，弯腰捡起那个苹果。 他觉得自己就像亚当一样，这颗苹果不只是一颗苹果，它像是某种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禁忌。 不能偷吃苹果，会受到惩罚的。 沈牧回卧室去了，只剩施亦青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 他面无表情地就那么坐着看了很久的电视, 一点睡意也没有, 脑海里都是沈叔叔和姜辰一抱在一起的样子。 虽然距离有点远看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亲上去, 但这对施亦青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他不在乎, 他只在乎沈叔叔是怎么想的。 思来想去，自己怎么也想不通。 他不得不承认, 自己对沈叔叔的占有欲有点过头了。 但是又想，自己已经成年了，就算过头又怎么样，他又不犯法。 只是想要沈叔叔永远和他在一起。 再一看手机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沈牧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是睡着了，施亦青心里事太多，闭上眼睛就乱糟糟的。 在微信里乱翻, 突然看到班长几分钟之前发了一条朋友圈, 一只在吃火腿肠的小流浪猫。 施亦青给他发消息, 问他是不是还没有回家。 张梁马上回个电话：「你怎么还没睡？」 施亦青：「你不也还没睡，我刚刚看到你发了朋友圈，还在外面吗？」 「嗯，从爷爷家出来之后和几个同学约着去吃了夜宵，刚散场，准备去ktv，你要是不想睡觉，一起出来呗，大家刚刚还问起你呢。」 施亦青纠结，现在都凌晨了，出去肯定要跟沈叔叔打个招呼的。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去。 心里面太堵了，急需跟班长述说一下。 第144页 回房间里换上衣服就出门了，他轻手轻脚地关上家门，下楼去往外面走。 半夜不好打车，张梁让没喝酒的同学骑电动车去接他，刚好走出西关街的时候碰上。 「施亦青！这儿这儿！你等我调个头。」 施亦青说好，在路边等他。 来接施亦青的同学人称大头，因为身材比较瘦弱一点显得头很大，所以家人亲戚朋友都叫他大头，性格很开朗，是班上的开心果。 上了车，两人挨在一起，大头有点不自在，往前缩了一点。 「我是不是挤到你了？」施亦青说着，往后退一点。 大头连连摇头，说：「不是不是，我怕太挤了你不舒服。」 「哪儿有那么娇气，你能来接我已经很感激了，不然还不知道打车打到什么时候呢。」 「嘿嘿，是吗？好久没见到你了，你考得怎么样啊？」 施亦青说考得还可以，两人聊了一点高考的事情，聊估分聊理想的学校。 「我还以为你会去北京呢。」大头说。 「为什么？」 「就是感觉北京的艺术院校会更好啊，你那么厉害。」 施亦青尴尬笑两声：「我哪厉害，我文化课成绩一直不怎么样你不是知道的嘛。」 大头：「你只是不喜欢学，大家都觉得你很聪明的，还是在英华念的高三，那可是升学率几乎百分之百的高中，听说北大清华每年都去英华蹲人呢。」 「哈哈哈，清华北大蹲班长还差不多，蹲我干嘛，我能上个大学就不错了，真成绩好我就不参加艺考了。」 大头一个灵活拐弯，从一条巷子里抄近路去ktv。 「你画画多厉害啊，现在三中的墙壁上还是你画的画呢。」 一路上大头都在夸赞施亦青有多优秀，长得又好看，性格也好之类，施亦青听了都脸红。 赶到ktv，在街对面把电动车停好之后一起进去。 毕业季的凌晨两点ktv还是很热闹，走廊里有喝醉的人在小声聊着天，也有小情侣抱着说话。 施亦青很少来ktv，因为五音不全会唱的歌两只手就能数完。 推开门的时候施亦青都吓一跳，又有人在高唱离歌，施亦青一时有点难以适应差点伸手捂住耳朵。 好在里面的人发现是他来了之后停下高亢的歌声说：「阿青来啦！」 施亦青像个猴儿一样被几个人拉到沙发上坐着。 他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班长，就问：「班长呢？怎么没看见他？」 「他刚说接个电话，就出去了。」有人回答。 施亦青坐着，还是怕沈叔叔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家担心，就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说自己跟班长同学们出来唱歌，又把ktv的地址发给他。 大家七嘴八舌的聊了好一会，还是没有见张梁回来，施亦青啤酒都喝了几杯，他酒量差，三杯脖子就有点红了。 有同学提议玩骰子，大家刚围坐到一起的时候门被推开了，施亦青看过去，是张梁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男孩。 「班长！」大头招呼他，看见他身后的人马上就八卦地起身过去：「班长，这是？」 张梁还有点不好意思：「我朋友，张弦，这是大头。」 男孩看着很是乖巧，挺可爱，个子不高，到张梁的肩膀，头发有点长了微微挡住眼睛，笑着和大家问好。 施亦青坐在角落里看着那边，已经被扎了一个大洞的心脏现在又多了一个孔。 班长交男朋友了。 张梁轻轻推着叫张弦的男孩往沙发这边走，施亦青身边刚刚坐着大头，已经主动让出去了，正好有空位。 「坐这儿。」张梁说着，主动坐到施亦青身边，让张弦坐在他身边。 施亦青呆呆伸手：「hello。」 「你好，张弦。」他也招手。 张梁笑，在在中间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施亦青，我们都叫他阿青。」 张弦也笑得温和可爱：「我知道，你跟我说过的，特别厉害，给你们学校做了校庆主题的那个阿青是不是？」 施亦青今天反覆被人夸赞在美术方面的优秀，一边高兴一边又有点失落，除了给三种做主题校庆就没有别的可以说了的感觉。 同学们很快就围上来，说人多了要玩牌。 就是要开始喝了。 施亦青一肚子的郁闷现在无法述说了，他带着自己的朋友来，自己总不能再把他单独拉开去说话吧。 喝了半轮，又来了两个女同学，大家吵嚷着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施亦青头有点晕，靠在沙发上缓一缓。 「阿青，到你了。」 「好。」施亦青赶紧起身，晃晃头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伸手捏住瓶子，用手腕的力量用力一转，啤酒瓶旋转的弧度很完美。 然后转啊转，转啊转，酒瓶口子对准了他自己。 半场游戏施亦青就大冒险了一次，堪称是全场中招最少的幸运儿，没想到自己把自己转进去了。 同学们都乐得哈哈大笑。 「诶，阿青，你自己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施亦青咬咬牙：「大冒险。」 「为什么啊，我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你，你每次都不选真心话。」 施亦青哈哈一声，「我肯定要撒谎，到时候会觉得对不起你们。」 第145页 上一次大冒险施亦青喝了一杯凉拌黄瓜兑啤酒，连吃带喝一杯下肚很带劲，差点吐出来。 几个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施亦青「放开」来，但是又不会惹他不高兴。 这时候有个女同学灵机一动，说：「要不让班长的老婆来说吧。」 「什么老婆啊！」 「哈哈哈你不要这个时候发疯啦！」 熟识的朋友们都再打趣，施亦青也跟着笑，最后大头说：「那就让他说嘛，今晚都没怎么说过话。」 张梁：「别了。」 「好啊。」张弦说。 两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在座的人都有点尴尬，但是张弦没有，他转头看施亦青，问他：「阿青，可以吗？」 施亦青笑着点点头。 大冒险嘛，只要不犯法他都可以。 张弦微微一笑，微微靠向张梁，对着大家说：「那就让阿青在我们这里面挑一个人亲一口怎么样？」 「张弦！」张梁脸色不是很好，想要制止他，现场气氛越发尴尬起来。 施亦青不想因为自己把同学们的聚会搞得难堪，赶紧说：「可以啊，没什么的。」 说完嘿嘿一笑，环视一下对面的几个男同学：「嗯……」 施亦青一个一个看过去，今晚来的同学都是在班上玩得比较好的，以前也经常一起周末去爬山聚会什么的，关系都还不错。 他看着看着，看到张弦，然后继续往右看到了张梁。 张脸很抱歉地笑一下。 施亦青说：「要不就……」 张弦的眼神已经变了，施亦青看得想笑，和张梁对视一眼。 他就是故意的，他也知道张弦也是故意的。 既然他那么无聊，那自己就逗逗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拿自己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但他不会真的亲班长。 就要开口说大头的时候，ktv的门被推开，大家都往门口看过去。 「沈叔叔？」施亦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牧迅速在人群中找到了施亦青，松一口气之后有点不好意思。孩子们在玩他一个大人突然跑进来大家肯定会觉得拘束。 只好说声抱歉之后解释：「阿青没有接电话，我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没事，你们玩。」 说完沈牧就要走。 施亦青掏出自己的手机一看，果然有好几条沈叔叔的消息，他说好的，又给施亦青转了三千块钱，让他请客。说不要喝太多酒，结束了打不到车就给自己打电话。 ktv里太吵，他都没有看到。 但现在那些都不重要，施亦青赶紧把沈牧喊回来：「沈叔叔，等一下！」 沈牧停下：「怎么了？」 施亦青看着同学们：「只要在这个房间里的人都行是吧？」 沈牧：「啊？」 「对，刚刚是这么说的。」大头说。 施亦青看向沈牧：「沈叔叔，你进来。」 作者有话说： 阿青：喜欢玩儿是吧（黑化ing 第70章 一样的月光 「沈叔叔，床榻了……怎么办？」 沈牧根本没有想到之后会发生什么, 脑子里想的是施亦青是不是让他进去和同学们打个招呼。 所以在施亦青冲过来的时候一点防备都没有。 施亦青觉得，沈叔叔真的是老天派来拯救他的天使，每当施亦青陷入泥潭的时候他都会出现, 为自己解围, 带自己离开尴尬又痛苦的境地。 真心话不敢说, 但如果大冒险的对象是沈叔叔的话，施亦青觉得这一点都不危险。 他跑过去攀着沈牧的肩膀用一秒的时间，完成了这次冒险。 虽然因为喝了酒有点晕晕乎乎的，第二天醒来连亲吻沈叔叔的脸颊是什么触感都忘掉了，只记得他踮起脚尖的时候有点站不稳，有一只温热的大手覆在后腰稳住了自己。 这应该是施亦青人生第一次喝醉。 施亦青像被抽空了灵魂，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肚子上盖着薄被防止受凉拉肚子。 昨晚是怎么回来的记不太清了, 好像亲完之后同学们都哇哇乱叫, 灯光太暗看不清沈叔叔的表情, 自己的心脏像是踩了一脚油门，加速到快要冲出胸膛。 然后沈叔叔出去了, 自己和同学们插科打诨，说这就算完成任务了吧，同学们也笑他说他耍赖皮，亲自己叔叔算什么啊。 没有再注意到班长和他的小男友在干什么。 那个吻之后他们变得不重要了, 张弦算什么东西啊。 再后来就记得自己出去上厕所，摇摇晃晃地贴着墙壁走，班长跟了出来说陪自己去，然后沈叔叔出现了, 说他带自己去。 上完厕所就彻底没了意识, 醒来就在家里。 施亦青想着想着, 脸变得有点烫。 「啊，天爷啊……」施亦青重重嘆口气，翻个身看着卧室门口。 客厅有电视的声音，沈叔叔不知道在厨房忙什么。 不想起床，见到沈叔叔了说什么啊？ 要不假装什么都不记得了？ 或者就赖皮说本来就是玩真心话大冒险，说一下对不起然后哈哈笑一下就过去。 又躺了半个小时，施亦青辗转反侧唉声嘆气。 但是能保证，动静并不大。 「阿青，是不是醒了？」沈牧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起来吃点东西。」 第146页 施亦青咽个口水：「好，马上。」 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呢，施亦青慢慢做起来，靠着枕头想找一下自己的手机，转头一看，手机好好地放在床头柜上正在充电。 旁边还放着一个保温杯。 应该是怕他睡一半醒来口渴。 沈叔叔永远是这么的温柔又贴心。 看着保温杯，还真的有点渴了，施亦青打开盖子喝一口，还是温热的。又拿手机看一下微信消息，上面有班长和其它两个同学的消息，让他到家了说一声，说他昨晚吐了。 施亦青下意识地捂住嘴。 居然……吐了？ 这么噁心的嘛？ 施亦青给他们回消息说昨晚太累了直接睡过去了，人很安全，然后把手机一扔赶紧爬起来。 他穿着夏天的睡衣，轻薄宽大，少年身材纤瘦，整个人晃荡在衣服里面，像阳台外面随风摆动的杨柳枝。 沈牧穿了一件短袖短裤款式的格子睡衣，腰间繫着围裙，端一碗沙拉出来。 「先去洗漱一下。」 施亦青挠挠自己有点炸毛的头发，看着干净清爽的沈叔叔，觉得自己看起来有点脏兮兮的，有点不好意思地冲进卫生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打开淋浴头开始沖澡。 沈牧把果汁端出来的时候听到卫生间里有洗澡的水声，不禁迷惑：「怎么还洗上澡了？」 施亦青把自己洗了个干净之后出来才开始吃饭。 这应该是他近半年来第一次睡到大中午，起来就吃午饭。 沈牧做的菜都比较清淡，给他盛了一碗冬瓜蛤蜊汤：「先喝点汤，暖暖胃。」 虽然不知道大夏天的中午为什么要养胃，但是施亦青还是把那碗汤喝了。 没有人提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就着电视机里午间新闻的话题随便聊了两句，快要结束的时候沈牧说：「等我收拾好我们就出发。」 「出发去哪里？」 沈牧：「去看师父啊，昨天你不是说想去看看爸爸吗？」 施亦青：「哦对对对。」 沈牧：「这次回去在老家住几天吧。」 施亦青：「好。」 施亦青满头大汗，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尴尬笑笑说自己收拾一下东西。 这多少有点有了那啥忘了爹妈的意思。 想到这里又想到还应该跟谭晓丽说一声，回房间给谭晓丽打电话。 谭晓丽那边应该是在外面，有点吵。 「终于知道给妈妈打电话啦，昨天晚上给你发消息也不接。」 「昨晚和老同学聚会呢。」施亦青说。 「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和你刘叔叔想着带你去香港澳门玩一圈，放松一下，说个时间我们提前订机票。」 施亦青：「我今天和沈叔叔一起回麦河。」 谭晓丽那边顿住，过了一会儿说：「行，回去看看也好，你爸走了之后房子就在你的名下，还有一些你爸爸的资产。你现在也成年了，上了大学，等你回来妈妈跟你说一下都有哪些东西，证件都在我这里，都给你好好保存着的。」 听到这个施亦青没有觉得很开心，反而是忍不住微微皱眉。 她当时那么仔细的收好了这些东西，却没有想着带自己走。 下午两点的时候两人打车去飞机场。 麦河市是施亦青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沈牧当初就是在麦河当兵工作，他们的驻地在麦河市下属的一个偏远辖区，常年在森林保护区里面工作。 坐飞机要一个半小时的航程。 七岁那年离开之后施亦青只回来过七八次，都是回来给爸爸扫墓。 最近几年因为沈牧工作忙施亦青学习忙都没有回来过了，飞机落地麦河机场的时候施亦青居然还有点近乡情怯。 「麦河的天气总是这么好。」沈牧背着一个登山包，戴了棒球帽，看着人都年轻了很多，特别有活力。 沈牧在看麦河的天空，施亦青在看沈牧，这个角度的沈叔叔，有点像当初在爷爷家村口出现的沈叔叔。 「沈叔叔。」 「嗯？」沈牧回头看他，嘴角还是上扬着的，微微露出整洁白净的牙齿，侧身的时候t恤布料下面是隐约的肌肉线条。 看得施亦青脸蛋通红。 施亦青觉得自己这几天肯定是坏掉了，不然脑子里怎么都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施亦青转脸看前方，说：「你还记得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吗？」 沈牧想了想：「三年前了吧，真的好久了。」 麦河是个旅游城市，现在是毕业季，很多学生成群结伴地过来旅游，到处都是青春洋溢的身影，施亦青看了都觉得轻松又愉快，走路的时候都要蹦跶起来。 打车回到施亦青家的小区，许久没有回来，小区的绿化都不一样了，树木高大了很多，中间的大喷泉都重新改装过了，现在正开着。 傍晚时分有许多在遛狗和熘小孩的人，还有刚从菜市场超市回来的，手里提着购物袋，准备回家做饭吃，烟火气十足。 「你好像都没有问过我考得怎么样？」施亦青说。 沈牧笑笑：「不管考得怎么样都考完了，休息休息再说，不能有一点点压力。」 施亦青追着问：「那万一没有考上大学怎么办？」 沈牧：「你还能没有大学上啊，之前不久有学校来问你要不要保送。」 第147页 施亦青：「那种学校去了干嘛啊。」 沈牧哈哈一声：「听你这语气，不去央美也要去定州美术学院了吧。」 沈牧对施亦青一向是很有信心的，他艺考的分数很高，文化课随便比不上很多不走艺考的同学，但是在艺考的那一群人里他还算是比较拔尖的。 一边聊一边走着，电梯上到五楼，施亦青家到了。 这个小区是麦河很早一批的商品房，当时是施亦青爸爸单位给的内购资格，现在看着不怎么样，当时已经是很好的小区了。 一个大两居，客厅很大，有一个大阳台还有书房。 家里的家具都用布套子盖起来防灰尘了，没有可以坐的地方，两人就背着包不约而同地走到阳台。 施亦青看着阳台最后的几盆花都枯萎了，难免有些感伤。 他轻轻嘆口气，摸一下干枯的花枝：「都死了。」 沈牧看他这样就很心软，伸手在施亦青后脑收轻抚两下：「晴姐搬走了没有人浇水，没办法的事，你喜欢以后我们再种。」 「没事啦，不知道晴阿姨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沈牧也很久没有联繫对方了，物是人非，晴姐是以前的老同事，是施爸爸那一批的，早年执行任务的时候受过伤，转到内勤，是队里的大家长，非常照顾像沈牧这样新来的新兵蛋子。前几年旧伤复发，提前退休，和她挪威籍的丈夫移民海外养老去了。 原本就住在同一个小区，没事会过来打扫一下，给花花草草交个水什么的。 沈牧的手滑到施亦青肩膀上：「以后有时间我们去看看她。」 「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下次我去德国出差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忙完工作我们就去挪威看她，反正也很近。」 时间也不早了，两人要赶紧收拾一下家里，不然晚上都没有地方睡。 客厅简单收拾，主要是把卧室收拾出来。 之前回来都是施亦青睡主卧，沈牧睡次卧，这次也是这么打算的。 次卧其实是准备留给施亦青睡的，只是没想到施亦青还没有到自己独自睡觉的年纪就离开这个家了。 施亦青看着沈牧忙前忙后收拾客厅，想到他们好像很多年没有一起睡过了。 「沈叔叔，要不你跟我一起睡主卧吧，次卧没空调。」 沈牧：「没事儿，麦河夏天不怎么热，晚上挺凉快的。」 主卧的空间很大，也有阳台，施亦青像以往那样拉开防尘的步准备铺从家里带过的床单，他跪着爬上床的时候听到吱呀地一声。 施亦青下床来，趴在地上看床底，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虫蛀了好大一块地方。 「好烦。」施亦青嘟囔。 也不知道烦什么，施亦青站起来往床上一坐，又是吱呀一声，这床估计只能小心着点睡了。 诶？ 施亦青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主卧的床坏了呢？ 犹豫两分钟之后，施亦青转身关上卧室的门，然后抓着床腿用力摇晃几下，被蛀虫咬过的拼接处不堪用力，几乎就要散架。 看着差不多了，施亦青又去把门打开，回来背对着床铺，深呼吸之后微微起跳用力往后一坐！ 哐叽！嘭！ 「怎么了？！」沈牧听到动静一边喊一边跑过来。 一进门就看到施亦青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旁边的大床已经散架一半。 施亦青夸张地摆出哭脸：「沈叔叔，床榻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施亦青，你花招还挺多啊（扶眼镜jpg 第71章 "他是同性恋，你呢？你也是吗？」 沈牧：怎会如此。 施亦青还倒在地上没起来, 看沈牧像个傻子一样愣在原地就哼唧一声：「你拉我起来呀。」 「哦哦哦。」沈牧反应过来，赶紧过来把施亦青拉起来。 「你干什么了，好好的床怎么塌了。」 施亦青拍拍自己屁股：「我能干什么, 我就是坐上去它就这样了。」 沈牧蹲下查看床的情况, 掀开床板的时候看到下面被虫蛀过的痕迹, 跟施亦青解释说：「床板被蛀了，这几块板子都是孔洞。」 「这样啊。」施亦青假模假样地在沈牧身边蹲下来看着那几块碎裂的床板，装作不是很懂的样子。 沈牧用手按按其它的地方：「这些倒还好，不过今晚也睡不了了，你睡次卧吧。」 施亦青得逞，说：「好啊。」 「我睡沙发就好。」 施亦青「哦。」 施亦青走出去，看着客厅的大沙发动心眼, 看来看去, 这沙发质量真的很好, 这么多年连个皮都没有破。 到的时间太晚了, 两人休整之后准备出去吃晚饭。 小区的建筑不是很新，但是因为是最早的一批商品房位置很好, 就在市中心，这么多年过去周边的设施已经很完善，旁边就是商场。 施亦青换了一身衣服，把鞋子换成拖鞋, 打开门就要出去。 「阿青，过来喷点花露水。」沈牧叫他。 「好。」 施亦青回来，像以前一样直挺挺地站在沈牧面前。 沈牧摇晃一下手里的花露水：「闭上眼睛。」 施亦青听话地闭上眼睛，听到喷头呲呲的声音, 沈叔叔在他身边来回一圈, 在脖子胳膊和腿上都喷上。 第148页 也许是喷腿的时候喷多了, 水雾凝结成水珠往下滑落，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贴到施亦青的小腿上。 「啊……」施亦青一下子没控制住，瑟缩了一下。 沈牧：「痒吗？」 说完他也没有停下，用手在施亦青小腿上把花露水抹匀。 「好了。」沈牧弄完站起身来，发现施亦青还闭着眼睛，不由得笑一下，伸手轻敲他的头：「可以睁开眼睛啦。」 施亦青懵懵的，很羞涩地笑一下。 出门觅食是两人地常规项目，这些年都快把永南市吃了个遍，在吃的上面沈牧永远不会亏待施亦青，只要他想吃沈牧就想办法弄，自己不会做就出去找地方吃。 商场旁边是一条街，全都是吃的店，周末地饭点儿人很多，都是成群结伴过来吃饭的。 施亦青怕跟沈牧走开，走着走着就不自觉抓住了沈牧的衣角。 感受到衣角被抓住的沈牧回头看，发现是施亦青，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就有几个学生挤过去，差点把施亦青撞开。 「阿青！」沈牧伸手抓住施亦青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来。 施亦青都忘了多久没有和沈叔叔牵过手了。 越往里面走人越多，两个人几乎是挨着一起走路，在里面找到他们想吃的火锅店，拿了号等位。 「我记得以前这一片都是老房子，就只有一条街是买东西的，从街头走到街尾就只要十五分钟。」施亦青说。 沈牧：「嗯，我刚上完学被分配到这边的时候第一个休息日师父就带我们来这附近吃饭，那会你还很小很小一个，就见了一面，师娘带你去亲戚家玩去了。」 施亦青：「我那时候乖吗？」 沈牧：「乖，你从小就很乖。」 沈牧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亮晶晶的，好像是想起了小时候，笑着说：「那会儿我才二十出头，毛头小子一个，你妈妈让我抱抱你，不会抱，捏着你两只肉胳膊都捏红了也不知道，你也不哭，笑着抓我的脸。」 「哈哈哈。」施亦青没忍住笑。 那看来是从小就看着乖，心眼儿可多，做坏事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他当然没有说，沈叔叔眼里的自己是带着滤镜的。 很美好，他不要戳破，还不到时候。 排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他们了，两人跟着服务员走进去，位置在二楼，刚好是个靠窗的位置，麦河夏天晚上很凉快，二楼是开着窗子的，靠里面的人吹空调，坐窗边的就吹晚风。 按理说这里是施亦青的故乡，但是在别的地方长大，生活了这么多年，回来的时候尽管有个房子落脚，还是觉得有种来旅游的感觉。 甚至施亦青对这里的归属感都没有沈牧强。 「吃什么？」沈牧翻开菜单。 施亦青看着窗外：「就那几样就行。」 沈牧心领神会，认真地看着菜单点菜，给施亦青留一点放空的时间。 火锅的味道不错，就是两人高估了食量，最后剩了好几样东西没有吃完。 两人面对面坐着都不想再吃。 施亦青装傻一会儿看窗外的夜景，一会儿拿出手机刷刷微博，就是不看沸腾的火锅和沈牧。 「阿青，再吃一点。」 施亦青：「啊？嗝……你说什么？」 他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茫然地抬起头来。 沈牧：「没事。」 秉持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把剩下的食材涮一涮都吃了。 在火锅店的时候施亦青装打嗝，回去的路上沈牧真的在打嗝。 「嗝……」 「嗝！」 施亦青抿抿嘴，有点不好意识了，但是事已至此，他总也不能说对不起。 只好…… 「嗝！」 回到家之后轮流沖澡，沈牧拿了一条小毯子在沙发上盘腿坐下，施亦青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沈牧抱着笔记本电脑在处理公务。 施亦青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一边轻轻揉擦头发一边走过去。 「在看什么？」 沈牧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说：「在看一个策划案。」 「厂子里的事情吗？」施亦青顺势就在沈牧身边坐下，凑过去看一眼电脑屏幕，好像是一个ppt，上面是折线图和一些数据。 沈牧终于抬起头来，看一眼施亦青，笑着说：「年前的时候我参加了好几个行业的年终论坛，都有一个很热的话题，就是新能源汽车。我关注这个事情很久了，国外的技术比我们要成熟很多，市场接受度也高很多，光是特斯拉一个品牌的新能源汽车销售量就是国内的新能源汽车的两倍，但是国内的市场很大，我现在很想去做这个。」 「要做新能源汽车？」 「嗯，只做零件其实也有很大的市场，但是当初还在万征的时候我就一直很想做一款属于自己品牌的车。」 施亦青看着沈牧，他眼睛里闪闪发着光，他好像很久没有关注过沈叔叔想要做什么了，高考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 而沈牧永远是默默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没有大肆宣告身边的人，只是十年如一日的订阅相关的杂志，看新闻，看行业内的各种报导参加峰会了解行情。 这也是沈牧一开始起步规模很小，但是很快就能在业内打响名气的原因。 他从国内最好的汽车厂里出来，底子好，人很好学，又对行内动向很熟悉，是一个聊到工作不会冷场的人。 第149页 也不会像很多在行业内呆久了的人那样，说起事情赖总一副自己很懂的在挥斥方遒，沈牧总是谦虚礼貌的发表自己的看法。 施亦青看着沈牧，眼神里多了一丝崇拜：「沈叔叔，你一定能做得很好的。」 沈牧笑：「会努力的。」 「你真的要睡沙发吗？」 「嗯，没事，你先去睡吧。」 施亦青犹豫片刻：「你去睡床，我睡沙发，我个子比你小，睡沙发更合适。」 「不用，你睡觉那么野，到时候非掉下来不可。」 「我哪有！」 施亦青：「不行，老师教我们要尊老爱幼，我不能让你睡沙发。」 「施亦青！你敢说我年纪大？」沈牧放下电脑，装作很生气地看向施亦青。 施亦青嘿嘿笑：「哎呀，别这么敏感嘛。但是你要去房间里睡，这里是我家，你得听我的。」 他拿出这个来说，沈牧话到嘴边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只能无奈笑一下。 「好了，那我睡房间，你也睡房间，床也不算小，行吗？」 沈牧总是捨不得让施亦青吃苦，有床的话怎么会捨得让他睡沙发呢？ 或许是因为刚刚聊了工作的话题，施亦青总想着沈叔叔除了是那个繫着围裙在厨房给自己做饭的沈叔叔之外，他在外面是让员工敬佩的老闆，是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也是充满魅力的一个……男人。 「沈叔叔。」施亦青躺在床上一会儿，没有睡意，不知道沈牧睡了没有，小声地喊了一下。 「嗯？」沈牧也没有睡着。 施亦青：「我们来聊聊天吧，好久没有和你聊天了。」 沈牧睁开眼睛，说了声好然后想要翻身去开灯。施亦青伸手拉住他：「不用开了，就这么聊。」 「也行，要喝水吗？」沈牧问。 「不用。」 两人都翻身成侧躺，借着一点点窗帘缝隙里跑进来的光亮能看到对方的脸部轮廓。 「想聊什么？」 施亦青想了想：「你当初是怎么决定要带我走的呢？」 「嗯……其实一开始只是想去看看你，本以为你和师母在一起呢，没想到被送到了乡下，我在爷爷家门口见到你的时候就有点受不了了。」 「嗯？」 「就是对比很强烈，以前师父把你照顾得多好，那天得你像那种电视剧里被拐卖流浪的小孩，我甚至还很清楚的记得那天你穿的小背心上破了两个洞，你的凉拖已经不合脚了。」 施亦青微微抿着嘴回想，说：「其实我都不太记得了，也想不起当时是什么感受了，但是还记得一个画面。」 「什么？」 「就是你带我去医院包扎，出来在街上的时候你跟我说你养我。」 沈牧有两点眷恋地笑一下：「其实当时心里也很没有底，但是和让你继续留在那里比起来我有信心让你过得好一点。」 「我过得很好，非常开心健康的长大了。」 施亦青的手指微微动两下，他好想去牵沈牧的手，但是他不敢。 「沈叔叔。」 「嗯？」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沈牧看向下，光线昏暗，只有眼睛里的水光偶尔折射一点光芒。 施亦青深呼吸一下，轻声问他：「你和那个姜辰一是怎么回事？」 沈牧愣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喜欢你，他是同性恋，你呢？你也是吗？」 作者有话说： 沖啊！！ 第72章 一样的月光 「诶，小屁孩。」 沈牧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上次和姜辰一在楼下被施亦青看见, 但是他不知道施亦青是从哪里开始看的，听到了什么。 如果是出声音的时候才看到的就没关系, 如果前面的也听到了的话…… 他实在是无法狡辩。 施亦青察觉到了沈牧的胆怯和退缩。 换做平时施亦青也要后退了, 他不想让沈叔叔觉得难堪, 但是现在他不想退缩。 「沈叔叔，你是的话也没有关系的。」 「阿青，我……」沈牧额头渗出细汗，不敢去看施亦青的眼睛。 施亦青得寸进尺，稍稍往沈牧的方向挪动一点：「沈叔叔，所以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女朋友，不谈恋爱不结婚, 是因为你不喜欢女人吗？」 沈牧皱起眉头：「别乱说！」 他不知道要怎么跟施亦青沟通这个事情, 但总是觉得不应该让施亦青知道。 他怕影响到施亦青。 要是真的让施亦青受到影响这真的说也说不清。 「沈叔叔, 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 我已经成年了。」施亦青说，他看到沈牧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和慌乱的眼神。 突然就不想再继续说了。 他稍稍后退一点,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不管你是什么，我们都永远在一起。」 沈牧微微松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施亦青听到沈牧在旁边用很轻的声音跟他说：「阿青, 这些事情我们改天再聊，好吗？」 施亦青嗯了一声，没有说别的。 「我不想骗你，但是很多事情我不能草率。还有就是我对姜辰一併没有那个意思。」 他回答了施亦青的第一个问题。 第150页 怕他多想。 好像连月亮都下班了, 城市也陆续沉睡, 再也借不到窗外的光, 屋内也陷入黑暗，谁也看不见谁了。 第二天施亦青醒来的时候沈牧已经起床了，施亦青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放空。 昨晚差点就说出口了。 施亦青突然有种没办法和沈叔叔有未来的感觉。 太沉重了。 昨晚他偷偷转脸看过去的时候看到沈叔叔的脸庞，看到他下垂的眼睫毛和微微蹙起的眉头。 这对沈叔叔来说，太沉重。 施亦青走出卧室的门的时候发现家里没有人，沈叔叔不在，想回房间拿手机给他打个电话的时候听到有人开门。 沈牧推开门进来，手里提着两个大塑胶袋。 「起床啦。」 他看起来和平时每天都一样，好像昨晚没有发生那些尴尬的对话一样。 施亦青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嗯，你干嘛去了？」 沈牧：「出去买早餐，看到有卖盆栽的就挑了两盆买回来养着，都是很容易活的品种。洗漱了吗？赶紧洗漱来吃早餐，待会去公墓。」 「好。」 施亦青洗漱出来的时候沈牧已经把盆栽放到阳台上了，准备下午把他们移植到大花盆里。 吃完早餐两人出门，打车去麦河市的警察公墓，因为施亦青父亲是因公殉职，当时已经和谭晓丽离婚，而施亦青那时候不到七岁，丧事是由单位和居委会一起操办的。 现在也不是什么节气，公墓一眼望过去就看到两个人，施亦青拿着身份证登记之后走进去。 沈牧拎着一袋子吃的，还有两束菊花跟在施亦青身后。 每次回麦河都是为了来给爸爸扫墓，公墓几乎是施亦青最熟悉的地方了。 位置在比较靠上的位置，走得两人汗流浃背，沈牧还戴着帽子和墨镜，施亦青什么都没有戴，又晒又热。 好不容易爬到了半山腰找到位置，施亦青一屁股在墓碑对面的小石阶上坐下。 「累死我了。」 沈牧常年锻鍊，感觉还好，看施亦青喘成那个样子忍不住笑他：「是不是这半年都没有锻鍊身体？」 「哪儿有时间啊，只能在教室里做一点手部运动。」 「手部运动？」 「嗯，写卷子，写到右手抽筋。」 沈牧无语。 「这个暑假好好锻鍊一下，给你办个健身房的卡，游游泳也可以的，要不要请个私教。」 施亦青突然坏笑一下，抬头看沈牧：「我能请你当私教吗？」 沈牧哈哈笑：「我很贵的哦。」 施亦青：「我可以给你拖地洗衣服抵债。」 互相打趣的时候沈牧手上也没有闲着，拿出准备好的湿纸巾开始擦墓碑和前面放东西的小平台。 施亦青也起身，过去蹲下，亲自给爸爸擦墓碑。 和旁边的墓碑相比，爸爸的墓碑显得朴素许多，上面就写了他的名字，爷爷奶奶的名字和施亦青的名字。 「怎么觉得这个墓碑变小了呢？」施亦青擦干净之后站直，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和墓碑的高度。 沈牧：「是你长大了。」 施亦青笑笑，没有继续说话，看着沈牧把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摆放好。 「师父，阿青长大了，是不是？」沈牧自言自语。 施亦青：「他又听不到。」 沈牧抬头看他，若有所思地看一会儿之后说：「真的长大了，现在都不相信可以和逝去的亲人说话了。」 施亦青：「我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总对着星星说话，在星空里面找一颗最亮的。」 施亦青撇嘴，没有说话，拆了香从里面抽出三根香点燃，跪在墓前闭上眼睛。 他在心中默念：「因为我后来找到了人生中永恒的月亮，他太亮了，亮到看不到星星。爸爸，十二年前的月亮还是今天的月亮，但是月光已经不是十二年前的月光了。对不起爸爸。」 扫墓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弄完之后已经是正午，太阳很烈，天空没有一片云遮挡，直勾勾的晒在后脖颈和脸蛋上，有点火辣辣的。 施亦青无意识地伸手摸一下脸蛋。 「等一下。」 施亦青听到沈牧在身后说话，停下脚步转身抬头。 还没有看清人的时候就有一顶鸭舌帽盖到了头上，小小帽檐挡住了炽热阳光，眼睛终于能睁开了。 「那你呢？」 「不重要，走吧，下去打车。」 「我戴帽子好丑。」 「哪有，你联那么小，挺好看的，就是……大了点。」 沈牧说完往下走，走到施亦青前面去，下山的台阶很长，至少还有十分钟的路要走，施亦青深呼吸一口气跟上去。 帽子上戴在头上还能闻到一点点沈叔叔身上才有的气味。 尽管他说这就是洗衣液的味道，但是根据施亦青这么多年的观察，自己和沈叔叔住在一起衣服都是自己洗的的时候自己身上也没有这个味道。 每个人的气味都不一样。 之后在麦河市住了两天才返回永南市，回去的时候班长找了个暑假工，想自己赚一点钱。林潋去找爷爷和姑姑了，正好他们在海岛上，算是度个假。 第151页 沈牧又要上班，施亦青自己呆在家里。 说好了三天后去泰国玩，沈牧原本是计划去欧洲的，因为施亦青学美术，欧洲有很多展览和博物馆可以看。 但是想着他为了考试闭关了这么久，还是找个纯玩的地方，有蓝天大海帅哥美女什么的，每天能吸着拖鞋出去吃吃逛逛就很好。 临走的前一天中午，施亦青正在商场逛街，买点防晒霜什么的给海岛旅游做准备。 他不懂什么好不好用，只是想着买个好点的，就去之前湘君阿姨工作的专柜问了有没有防晒霜。 想着大牌应该不便宜，但是实在是没有想到小小一管防晒霜要六百块钱。 施亦青担心不够用还让人拿了两个。 结帐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以前湘君阿姨给他们拿过水乳面霜洗面奶之类的，想必也不便宜。 接着又自己逛服装店，买了人字拖和沙滩裤，都是一式两份，只有尺码不同。 为即将要和沈叔叔出远门旅游激动了一下午，还和沈叔叔约好了晚上吃黄焖鸡。 没想到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刘毅城一个电话打过来。 「阿青，我知道你要跟沈牧出去旅游了，但是有件事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 他这语气听得施亦青心里发毛，「怎么了？」 刘毅城：「前阵子你妈妈身体就一直不太舒服，我们去市医院做了全面筛查，昨天结果出来了，确诊乳腺癌，情况不是很乐观。她说不想告诉你，但是我觉得家人就应该一起面对这些。」 施亦青一下子愣住了，好久都没有说话，站在商场扶梯口五味杂陈。 「但是乳腺癌的治癒率是在逐步提高的，我们不用太悲观，只是这几天她情绪不是很好，可能会需要我们都陪在她身边。」 施亦青语气有些颤抖：「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刘叔叔。」 挂了电话之后施亦青才发现自己心脏跳得好快好快。 谭晓丽怎么会得病？印象里她身体很好，一年到头最多也就是偶尔感个冒，她也很喜欢户外运动，经常锻鍊身体。 这个病是怎么回事啊？！ 施亦青拿着手机在网上查乳腺癌，这是女性癌症发病率最高的病。 看了好一会儿，刘毅城说得很中肯，没有特地安慰施亦青。 施亦青一边往家里走一边给沈牧打电话。 沈牧那边刚准备下班，人在停车场里：「嗯，阿青，你想不想吃排骨，排骨黄黄焖也很好，可以两样一起。」 「沈叔叔，」施亦青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微微嘆口气说：「我没办法去毕业旅行了。」 沈牧：「怎么了？」 施亦青：「我妈妈确诊乳腺癌，我想我应该回去陪着她。」 沈牧也很意外，一下子差点没反应过来：「确诊了吗？」 「嗯，昨天就确诊的，刘叔叔刚刚给我打电话了，我现在回家收拾东西去高铁站。」 沈牧赶紧说：「你在家里等我，我送你过去。」 施亦青没有推辞，回家收拾好东西之后沈牧也刚好到家，东西往后座一塞就踏上了回定州市的路。 其实第二天再回去也没什么，但是施亦青觉得很不安，心脏空落落的。 也许是因为谭晓丽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个又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没事的，阿青，现在乳腺癌的治癒率挺高的，现在最主要的是要让她心情好一点，配合治疗。」 沈牧一边开车一边注意着施亦青的情绪。 施亦青点点头：「她那个人性子那么急，估计脑袋里已经在想买哪里的墓地了。」 施亦青嘴上说着缺德的打趣话，眼神里还是很担忧。 当初施亦青决定去定州市上学备战高考的时候沈牧其实是有点心酸的，亲手养大的小孩还是走了，回到亲生母亲身边去，自己又要变成孤家寡人一个。 那时候沈牧还会偶尔嫉妒谭晓丽。 但是现在看施亦青为谭晓丽担心，他只觉得施亦青真的长大了。 这是一个男子汉该有的担当。 转念一想，一年半前施亦青决定去定州市上学不也是因为懂事吗？ 是他自己胆小又固执，非要把施亦青当作小孩看待。 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出头，很晚了，沈牧说什么也不要上楼去坐一下。 「我就在市里面找个酒店住下，明天看情况我找个时间再上门来探望她。」 「为什么啊……」施亦青不解，多折腾啊。 沈牧看他不高兴，伸手给他整理一下有点过长的刘海，解释说：「我始终是一个外人，你可以大半夜赶回家，我不行，我是客人要得体讲礼貌，否则以后都不好意思来见你了。」 施亦青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心酸。 一方面是明白了神疏忽是这样做主要是为了自己，一方面又觉得不管做了多少他在这边始终都是个外人。 「沈叔叔……」 施亦青轻声唤他，两人站在沈牧的车门边，然后施亦青像小时候那样磨磨蹭蹭地蹭进了沈牧的怀里。 沈牧想这是小孩子知道母亲的病之后的担忧与脆弱，自然不会拒绝他。 沈牧伸手抱住施亦青背部，这是他头一回感受到施亦青突飞猛涨的骨骼。 这完全是一个成年男性的骨架了。 第152页 「没事的，别害怕，在妈妈面前要坚强起来，好吗？我一直都在的。」 施亦青闷闷点头。 「沈叔叔，你永远陪着我吗？」 「当然了。」 「那以后你男朋友不会介意吗？」施亦青好想这么问。 但是他还是保持理智，退出沈牧的怀抱说：「那我上去了。」 「嗯，我到酒店了给你打电话。」 「好。」 说完沈牧上车，开车离开。 施亦青拎着自己的两包东西转身要进小区，看到小区入口的小喷泉处有个人看着自己。 是刘毅城。 作者有话说： 淦，忘记定时了orz…… 第73章 一样的月光 「诶，小屁孩。」 施亦青心脏漏了一拍。 如果站在那里的是谭晓丽他都不会有这么紧张。 因为刘毅城是沉默的, 也是敏锐的。 这个圈子里的同行向艺术家并不少，而大多人都对此有一定的敏锐度，施亦青有种预感, 他已经知道了。 甚至不是从现在开始。 施亦青整理一下自己的书包, 走进小区里。 「阿青。」刘毅城喊他, 他刚刚是去小区里的小超市买点东西，回来的时候路过大门口刚好看见施亦青和沈牧下车。 施亦青已经收起了刚才的慌乱，笑着打招呼：「刘叔叔，我妈怎么样？」 刘毅城：「心情不是很好，可能是心里作用，今天总觉得身体很不舒服，刚刚吃了点安神的药睡着了。」 施亦青点点头, 跟着刘毅城一起往家里走。 就在施亦青以为刘毅城会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过去的时候, 在单元楼旁边的健身区刘毅城叫住了他。 「怎么了？」施亦青知道自己眼神开始慌乱了。 刘毅城也有点犹豫, 他这辈子在感情上都是随性而为, 他也不会歧视任何性向，什么什么样的朋友都有, 大家都相处如常。 就算施亦青是喜欢男人的，他也觉得没什么，也还能帮着劝解一下谭晓丽。 但是对方是沈牧的话，就算是他也会觉得很难接受。 刘毅城从塑胶袋里摸出一包烟来, 抽出一根点燃。 「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的话，我想也许能给你一些建议，或者是我们能有一些比较好的办法，不让爱你的人受到太多伤害。」 施亦青：「为什么会有人受到伤害？又不关他们的事。」 刘毅城微微垂下眼眸, 而后吸一口烟看向施亦青：「阿青, 你不是那种小孩, 你我都知道的。」 一阵沉默，许久没有人说话，刘毅城手里的香菸已经燃到末端。 他把菸头扔进垃圾箱的灭烟口：「好了，回家吧。不管怎么样，你的精神是永远自由的。」 「刘叔叔。」施亦青叫住他。 刘毅城回过头来，站在他面前。 「我好像是有点不对劲，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像在夜里过河一样，看不到脚下，眼前也是朦胧一片。但是不过河的话河水会涨，我会窒息。」 施亦青抬头看向刘毅城：「你能明白吗？」 「这么说是和我想的一样。」刘毅城说。 这话三言两语说不完，两人走到旁边的凉亭里坐下。 「阿青，你什么时候对他有这种想法的？」刘毅城问。 「我不知道。」 刘毅城皱眉，有个最重要的问题，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口：「他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超越叔侄身份的举动？」 「没有！」施亦青没想到刘毅城为问这个，沈叔叔怎么会做这种事，这是在侮辱沈叔叔。 刘毅城松口气：「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施亦青低下头：「没什么关系，这就是我单方面的心理变态。」 「不能这么说你自己。」刘毅城制止他。 施亦青没有说话，胳膊上一直有蚊子在跳探戈，他一巴掌下去都能打到两个。 刘毅城：「这件事先好好的藏着，可以吗？晓丽现在受不了这种刺激，你现在还小，对沈牧有心理依恋很正常，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是三分钟热度是开玩笑吗？」 「你别激动。」刘毅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跟他说：「抱歉，我不该这么说，但是我不希望你太深陷其中，你才十八岁，人生还很长。」 施亦青微微撇开头，不想再和刘毅城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认为自己的喜欢是小孩子打闹？ 只有施亦青知道他有多认真。 上楼的电梯里，刘毅城又小声地喊：「阿青。」 施亦青瓮声瓮气地说：「我知道，会再阴沟里好好藏着的。」 刘毅城嘆气，知道是刚刚那句话激怒了他，就没有再继续跟他纠结。 两人都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谭晓丽的病，施亦青肯定不会在这种时候闹出事情来惹谭晓丽不开心。 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家里安安静静的，谭晓丽和刘怀之都已经睡着了，施亦青轻手轻脚地回自己房间，也不敢收拾东西怕发出声音吵醒他们。 蜷缩在凉被里想给沈叔叔发点消息，想问问他找到住的地方没有？跟他说一声谢谢辛苦了。 但是因为和刘毅城的谈话，给他的心蒙上了一层纱网。 第153页 最后还是沈牧主动给他发了酒店的名字，说已经住下了，明天会上门探望一下。 这一晚上施亦青没有睡好，总是被梦惊醒，但是醒来之后又不记得梦里是什么。 睡得一身粘腻。 五点多的时候，天边泛起鱼肚白，施亦青的索性不睡了，起来沖了个澡。 一般这个时候家里是没有人起床的，但是施亦青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谭晓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客厅的空间很大，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侧对着日出的方向，施亦青人生头一回仔细的打量谭晓丽。 她的背影看起来好瘦弱，印象里妈妈总是火急火燎的，做事情雷厉风行脾气一点就着。个子不是很高但能提很重的东西。 施亦青为自己内心的柔软感到可耻。 或许在某个时期施亦青是不在意谭晓丽的，但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被妈妈抛弃，心底总是藏着一些怨恨。 「妈。」施亦青慢慢走过去，喊了她一声。 谭晓丽转头，看到是施亦青：「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是要去泰国吗？几点的飞机别磨磨蹭蹭地误机了去不成。」 她总是这样，关心的话也要加上责备，让人停了就不舒服。 施亦青微不可闻地嘆口气：「我不去了。」 谭晓丽：「为什么？？」 说完她自己有点反应过来施亦青应该是知道了，盯着施亦青看了一会，然后转过头去继续看天边逐渐染色的云彩。 「妈妈，」施亦青在她身边坐下：「没事的，积极配合医生治疗，治癒率很高的，我们要保持心情舒畅。」 谭晓丽微微摇头，但是嗯了一声。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和施亦青的关系再怎么样也就只能走到这一步了，她想着的是把施亦青供着上完大学，又有刘毅城的人脉加持，能在社会上立足自己也算是赎罪了。 像施亦青现在这样，放下自己的安排回来陪着自己反而让她心里不好受。 他对自己好，只会让她觉得自己当初真的很过分。 施亦青也没有多说话，这一年半虽然是住在一起，但是说实话感情上的依恋没有丝毫增加。 反倒是谭晓丽强势的性格让施亦青抗拒。 现在就陪着就好了，就像别人说的那样，不管怎么样，谭晓丽始终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 今天的今天很不错，伴随着日出，天边的云彩被渲染成温和的橙黄色，像是在云朵上洒了金粉一样，有种积极向上的冲击感。 陪着谭晓丽坐了许久，直到家里的阿姨起床了才分开，施亦青走回自己的房间才发现有沈叔叔的好几条消息。 他说今天的朝霞很好看，给他拍了几张照片。 他和沈叔叔看的是同一片朝霞。 沈牧本想着上门探望一下，但是今天谭晓丽已经有安排了，有朋友介绍了医生，再去那里做个检查，指定一下治疗方案。 施亦青跟沈牧说完，觉得这样好对不起他。 「没事，你好好陪着妈妈，我中午就回去了，毕业旅行我给你存着，等你有时间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去。」 这是施亦青人生中最疲倦的一个暑假。 他年轻力壮，和刘毅城换着在医院守着，谭晓丽要做化疗，治疗方案历时半年左右。 前期来看治疗效果很不错。 别人的暑假是玩、打工、学车、旅游，施亦青只有家和医院两点一线。 九月一号是定州美术学院开学的日子，谭晓丽让刘毅城陪着他去报导，被施亦青拒绝了。 「还是要有个大人陪着，况且就在定州市，晚上他就能回来了怕什么。」谭晓丽说。 施亦青想的不止是这个，「沈叔叔会陪我去。」 谭晓丽有点无奈，只好说：「他公司的事情忙完了？」 施亦青：「嗯，已经开始运营了。」 得到了准许，施亦青下楼打车去找沈牧。 暑假的时间沈牧终于把公司开了起来，从永南市调了一批老员工，又在积极招聘。 现在租下的半层写字楼里已经坐满了人。 最近刘毅城很忙，所以基本都是施亦青在医院陪着谭晓丽，没有时间来看沈叔叔。 所以他还是第一次来沈牧的公司。 他到了楼下进不去，给沈牧打电话。 过了几分钟，有个看着还很年轻的女孩跑下来，穿着得体的ol装，好像是穿不惯高跟鞋，走路总有要崴脚的感觉，看得施亦青心都是提着的。 「你是阿青吗？」女孩儿问他。 施亦青点点头：「嗯。」 女孩终于走到闸机旁边给他刷卡：「我叫温迪，是沈总的新助理，他正在开会让我下来接你。」 「谢谢。」施亦青跟着她走过去，一起等电梯。 「你是沈总的小孩吗？」温迪问，初入职场的她并不太懂什么不要打听老闆的八卦之类的道理，只是觉得不说话好尴尬，就找个话题聊聊。 施亦青：「不是，他是……叔叔。」 温迪：「哦，挺好，你几年级了？」 施亦青：「大一。」 温迪：「哇，这么大了，你什么时候开学呀？」 施亦青：「今天。」 温迪：「今天！？现在已经十点钟了，来得及吗？是定州市的学校吗？」 第154页 …… 该死的电梯好久好久才下来，两人尬聊到额头冒汗。 终于进了公司，温迪引着施亦青去沈牧的办公室。 「还要开多久的会啊？」施亦青问。 温迪给施亦青倒了一杯水：「不清楚诶，不过沈总开会时间一般都不长的，现在已经快二十分钟了，预计最多半小时结束。」 温迪出去了，只剩施亦青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呆着。 这个办公室好朴素，和在电视上看见的那种老闆办公室看起来一点都不一样。 不过想想在永南市的时候他都是和员工一起坐公共办公区，这里也很不错了。 办公室靠墙，一整面的玻璃能看到外面的景色，晚上夜景应该很不错。 等了十分钟左右，施亦青有点内急，就出去找厕所，温迪不在他不好意思问别人，只好自己慢慢地找。 走着走着走到地前台，前台小姐姐正在和快递核对什么，门口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好帅啊……」这是施亦青的第一个念头。 他真的没有见过帅得这么不具体的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去当明星都毫不逊色的感觉。 他也看到前台正在忙，看到施亦青正在看他，两人对视上，他灿烂一笑：「你好，请问你们沈总在吗？」 施亦青：「你是？」 「我是他朋友。」对方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礼盒。 施亦青看到他脸上有淡淡地化妆痕迹，开始警惕起来：「他在开会，等会儿吧。」 施亦青语气并不好，但是对方也没有生气，礼貌地笑着说好啊，问他旁边这个沙发能坐吗。 「可以，您请便。」说完施亦青看他大方地坐下。 从上而下看他的时候，施亦青突然觉得他很眼熟，但是有很确定没有跟他碰过面。 但是没有时间了，他很急。 终于找到了卫生间，施亦青在里面狠狠释放，释放完的时候脑子里划过一个画面。 ——很多年前沈牧陪施亦青到这边来参加颁奖典礼和晚会，沈牧半夜出去见的人就是他。 施亦青曾经从窗口里看见过他。 回去的时候还会路过前台，还没走到了就听见了沈叔叔的声音。 「肖遥！哈哈好久不见了！」 施亦青小跑过去，两人半抱在一起寒暄，都是很激动开心的样子。 「沈叔叔。」 沈牧听到施亦青的声音的瞬间莫名像被抓姦一样弹开，「阿青，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肖遥叔叔。」 施亦青撤出一个标准假笑：「肖遥叔叔好。」 「诶，你好你好，你就是阿青啊。」肖遥看起来好像刚刚没有和施亦青见过一样，笑眼盈盈。 沈牧带两人去办公室，路上被员工叫住，沈牧就过去，员工给他看电脑上的数据问问题，专心致志地处理问题。 施亦青抬眼看一下肖遥，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施亦青觉得这个肖遥比之前的那个肖文要难搞多了，因为他……很讨喜。 很明显能看得出来沈叔叔见到他真的很开心。 「诶，小屁孩。」肖遥说。 施亦青没有什么好脸色：「干嘛。」 肖遥看看周围的人，然后俯身凑到他耳朵边小声说：「我都结婚啦，不会跟你抢人的，别像个愤怒的小鸟一样看着我嘛。」 第74章 一样的月光 「你爸真帅嘿！」 他喷了香水, 是施亦青没有闻过的气味，好像那种在外面露营早上醒来闻到的湿润草木香气。 看着施亦青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你忽悠我。」施亦青说。 肖遥哈哈一笑，把手搭在施亦青肩膀上, 这时沈牧也处理完员工的问题起身往这边走。 两人都看着沈牧, 肖遥几乎不动嘴唇地说：「你玩儿得真大。」 施亦青一扭肩膀, 把肖遥甩开。 沈牧过来：「说什么呢，笑成这样。」 他指的是肖遥。 肖遥：「哈哈哈没事，跟他聊天呢，你总跟我说起他，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咱们俩都好多年没见了，你这次呆多久？」沈牧边走边问。 施亦青跟在他们身后，听到肖遥说：「这次要呆久一点了, 大概要过完年才走了吧。」 沈牧：「那你家那个呢？」 肖遥：「还在比利时呢, 这次回来太突然, 他护照签证什么的都过期了, 弄完了再休假过来。」 居然真的结婚了，施亦青抿嘴, 心里在偷乐。 肖遥是突然造访，本来想给沈牧一个惊喜，就是没想着今天施亦青开学，沈牧得陪着他去。 在楼下告别。 「那我先回酒店休息一下咯, 晚上飞哥做东请吃饭，一定得来啊。」肖遥说。 沈牧：「一定，上个月我还和飞哥一起吃过饭呢。」 肖遥：「怎么样了他？我这好久没见着了。」 沈牧：「胖了。」 肖遥：「哈哈哈。」 施亦青在一边也没忍住笑了一下，这个飞哥他也见过, 确实是一年比一年圆润了。 肖遥打车离开, 施亦青和沈牧开车去学校。 「之前有去踩过点吗？」沈牧问。 施亦青：「高三那年去过一次, 暑假太忙了没有时间去。」 第155页 沈牧：「你妈妈有没有好一点。」 施亦青：「这两天蛮好的挺有活力，就是头发掉了不愿意摘帽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学校在市区的另一头，靠近郊区，开了四十多分钟的车才到。 沈牧的公司地址并不是十分市中心，差不多是在美院和谭晓丽家的中间。 今天开车来的家长很多，他们两个来得晚，找不到停车位，只好停在学校对面的商场里再走过去。 施亦青今天是直接从医院里过来的，就一个书包背了录取通知书和各种证件，报到完还要回医院。 沈牧早上又是见客户又是开会的，穿了衬衫西裤，西装革履的样子在校园里看起来很是扎眼。 他身姿挺拔，身材也好，当老闆之后更加注重仪表，是现在很多小女孩很喜欢的「大叔款」，一路上都有人频频侧目。 「是不是要先去你们学院找导员？」沈牧一边问一边解自己的衬衫口子。 把最上面的两颗解了透口气，太热了。 施亦青自己也没研究过，拿着报导手册看。 「同学，是来报导的吗？哪个学院的？」一个学姐主动上来问。 施亦青：「是的学姐，实验艺术学院的。」 「哦哟-不得了嘞，直系学弟啊。」学姐穿着一个大t恤，下面的裤子失踪了，脚上是自己涂鸦的帆布鞋，说话的表情很丰富，不说会以为她专门学颜艺的。 施亦青露出拿手乖巧微笑：「学姐，要报到的话我应该先去干嘛啊？」 学姐跟机关枪一样巴拉巴拉说了全部流程。 「谢谢您，有时间一定请你吃饭。」施亦青说。 学姐：「行啊，诶，这你爸啊？这么年轻？」 施亦青：「我叔叔。」 「多大？」学姐都快把这个款式我喜欢快介绍给我写在脸上了，面对沈牧丝毫不羞涩，甚至还有调戏的意味。 施亦青忍不住也笑。 沈牧微微摇头：「别开我玩笑了，谢谢你啊。」 说了再见之后两人马不停蹄地去办理各种手续，最后一项就是认领一下宿舍床位然后领床上用品。 手上没有提东西干什么都方便，又是本地人，不用办新的电话卡之类的，一边办手续一边就在学校里逛逛。 「感觉氛围还是很好的。」沈牧买了两瓶冰水，两人站在树荫下休息解渴。 施亦青：「当然了，怎么说这也是八大美院之一。」 沈牧：「其实我一直以为你会选中国画。」 施亦青：「没什么意思，我觉得在往上上升就好难了，而且我觉得实验艺术很有意思。」 沈牧并不懂什么是实验艺术，甚至也不懂什么是艺术，但是施亦青之前主攻的就是中国画，平时作品最多的是小幅的水彩，他觉得都很好。 夸他好的人不止沈牧一个，包括很多老师，甚至是施亦青的偶像林青华。 有人会说好可惜，但是沈牧看到施亦青说觉得实验艺术很有意思的时候很雀跃。 他喜欢施亦青这个样子。 喜欢他无忧无虑的大笑，喜欢他赖床睡到自己做好饭菜才起来，迷迷糊糊地连红烧肉和姜都分不清，喜欢他洗了衣服却忘记拿出来晒，对着洗衣机懊恼。 这时候沈牧就显得尤为重要。 他需要施亦青的需要，虽然有点绕口，但确实是这样。 最后一站是宿舍，施亦青因为忙着照顾谭晓丽，没有怎么关心自己未来的室友。 很多人会在这个暑假去逛一下即将就读的学校的贴吧之类的，里面会有很多不同院系的学长学姐建q、q群，大家可以在里面找到自己的同班同学。甚至有人在还没开学的时候就勾搭上了。 比面前这对站在男生宿舍楼下的男女。 「我特地多买了一些，你可以分给你的室友一起用，听学姐说这个很好用的。」女孩说。 男孩羞涩抿嘴，接下女孩手里的纸袋：「那好吧，你等我放一下东西就下来，我请你吃饭。」 「嗯。」 「等我。」 男孩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 等施亦青和沈牧到宿舍门口的时候他刚好出来：「嗨！你好！」 施亦青笑，招手：「你好。」 「你是这个宿舍的吗？你叫……」男孩说着转身看门上贴的宿舍成员名单。 「施亦青。」施亦青主动说。 男孩有点黑，笑得时候显得牙齿特别白：「我叫谢勇，以后就要一起住啦，多多关照！」 「多多关照。」施亦青和他碰一下拳：「快下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谢勇没有觉得哪里不对，说了声好嘞就要走，这才看到施亦青身后的沈牧又很恭敬的说：「叔叔你好！」 沈牧：「你好。」 谢勇：「你爸真帅嘿！」 施亦青、沈牧：…… 「宿舍条件也不错。」沈牧看着这个宿舍。 四人间，上床下桌，有个小阳台，独立卫生间。 沈牧当初上的警官学院，条件那叫一个艰苦，所以他对大学的住宿环境印象一直不好。 看到施亦青的宿舍这么好就放心多了。 他说：「你还挺会挑。」 施亦青：「我根本就没有看这些，运气好，嘿嘿。」 第156页 其它室友还没有来，沈牧给他挑了一个靠阳台的位置，说靠走廊的太吵，总会有人走来走去。 「哎呀，没有空调啊，定州市夏天这么热。」沈牧说。 施亦青感受了一下：「现在感觉还行啊，不是很热。」 沈牧：「现在里面还很空旷嘛，门窗都开着倒还好，但等你们人都住进来了四个大男人，一个个都跟火炉似的，热都热死。」 「哈哈哈……」施亦青被沈牧的大火炉比喻逗笑：「哪有这么夸张啊。其实沈牧不知道的是施亦青为了备战艺考，当时去的那个学校在山里面，住的宿舍就是村民的民房改的，条件比这个差多了。 厕所在户外，一层楼就一个洗澡间一个热水器。 总共去过两次，一次两个月，不是暑假就是寒假，一下热死一下冷死。 很多同学都觉得很难忍受，施亦青还好。 他好像天生就对这种客观的生存环境没有太大的感知，只要吃的嗨合胃口就好了。 而他是个不挑食的人。 身边的亲戚朋友都疑惑，照沈牧这个溺爱的养法，是怎么把施亦青养成这样一个人的。 竟然一点都不娇气？ 沈牧还在纠结宿舍没有空调的问题，施亦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跟他说：「大家都没有嘛，又不是我一个人没有，那说明没有空调也是可以活下去的。大不了太热了我就去你那里睡嘛，你租的房子不是就在公司附近吗？地铁可以直达，很方便的。」 「嗯……」沈牧觉得有道理，点点头。 施亦青欣慰一笑。 沈牧：「过一阵子，等公司的事情稍微安稳一点之后我就开始看房子，在这边长期发展的话还是要有个房子比较方便。」 「好啊，我最近老是听我妈和刘叔叔说现在买房子划算，再过两年房价会涨得很厉害，说是有国家的什么什么计划要在定州市落户，到时候房子会变贵的。」 施亦青跟他说。 高二那一年沈牧因为万征汽车厂拖单的事情不得不卖了刚买的别墅，那以后就在积极还债，这两年经济状况好起来了，也没见沈牧添置什么大件。 买个房子也好。 沈牧点点头：「那我尽快托朋友帮我看看。」 「嗯嗯。」 「找个在你们学校和我的公司之间的楼盘，二手的也没关系，这样方便你从学校里回来住。」 「我？」 「嗯，对啊。」 沈牧伸手在施亦青的书桌上摸一下，上面有很多灰尘，他往阳台张望看有没有抹布。 他转头看着施亦青，笑容很温柔：「不然我在这边买房子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阿青：买房子娶老婆呗 第75章 一样的月光 不是眼泪是什么呢？ 买房子这种大事怎么能是因为自己要买呢？ 施亦青越想越觉得奇怪, 越想越觉得开心。 一般不都是结婚娶老婆才这样说的吗？ 没等施亦青回过神来，沈牧又接着说：「这次就买个周边设施完善一点的，方便出去吃饭逛街, 然后给你留一间房子给你当画室。」 施亦青傻呵呵地笑, 看着沈牧说：「真的吗？」 沈牧：「当然是真的。」 「你真的不会结婚吗？」 沈牧一下子愣住, 他和施亦青说过会找时间谈一下他的性向的事情，但是一直拖着。 一是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和施亦青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要和施亦青说这些。尤其是施亦青对他的感情生活一直很敏感。 他知道施亦青是因为小时候几次被抛弃的经历，会觉得大人结婚了离婚了自己都会受到牵连，他害怕自己组建新的家庭之后也会离开他。 二是那件事之后谭晓丽就确诊了乳腺癌，他们并没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时间, 也担心这件事要是被谭晓丽知道肯定会勃然大怒, 影响治疗。 现在施亦青这么问, 沈牧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但是组建家庭这个说法在目前的大环境下应该就是指的和女性结婚, 沈牧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说：「不会的。」 施亦青笑笑，他根本没有想这么多, 就是高兴了问一嘴，就像小时候会跟沈牧说沈叔叔你不要结婚一样。 入学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两人就返程，去报到的时候临时班长让他加了班级群，说今晚要开班会清点人数。 施亦青跟他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明天下午才会正式的到学校来。 一下午的时间办完施亦青去医院接替刘毅城，让他去接刘怀之放学。 「今晚你回家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我陪你去把宿舍弄好。」 沈牧停好车，和他一起下车, 去旁边的水果店买点水果让施亦青带去给谭晓丽。 施亦青看着沈牧在挑水果, 忍不住说：「不用买啦, 病房里的水果都吃不完。」 沈牧：「我买少一点就好了，上次你不是说你妈妈喜欢吃这个吗，就买一点这个好了。」 施亦青无奈，沈牧总是这样，他不怎么去医院看妈妈，但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让施亦青拿去给谭晓丽。 东西选好之后施亦青拎着东西上楼，和沈牧说再见。 沈牧看着施亦青进了医院，自己转身离开，看看手机上的工作消息，还是决定先回公司处理一下工作。 第157页 工作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肖遥的电话也正好打过来，沈牧在办公室里换上休闲一点的衣服开车去赴约。 上车的时候看了一下手机，是吃饭的点了，不知道施亦青吃了饭没有，想着想着就给他发个消息，问他有没有吃饭。 施亦青刚好走出医院，今晚刘毅城和刘怀之都在医院陪着，本来怀之想要和施亦青一起回家，施亦青说自己晚上有事情。 什么事情？ 他想和沈叔叔一起去和肖遥吃饭。 巧的是还没有来得及给沈叔叔打电话，他就发消息过来了。 「还没有，刚准备回家自己做点饭吃。」施亦青回。 沈牧的电话马上就打了过来。 「沈叔叔。」施亦青接下电话，还要问一句：「你呢？你吃饭没有？」 沈牧：「我正要出去跟今天你见过的那个叔叔吃饭，你在哪里？我接你一起过去吃点，他们找了一家日料，听说还不错，你前几天不是还说想吃刺身吗？」 这个季节的海鲜很好，施亦青馋了好久了。 马上说好。 不一会儿沈牧就过来了，开着车，施亦青背着书包上学。 「沈叔叔。」 沈牧给他拿一瓶苏打水，看他背着书包上来，熟练地把书包扔到后座然后繫上安全带的样子，恍惚之间觉得这还是施亦青的中学时代，自己下班了之后去接他放学，两人回家路上顺便去买菜，回家施亦青写作业他做饭。 「今晚是和那个肖遥叔叔一起吃饭吧？」施亦青问。 沈牧：「嗯，还有那个李飞叔叔，还记得吗？」 施亦青：「记得，白白胖胖戴着大金鍊子那个是吧。」 沈牧笑：「嗯。」 吃饭的地方有点偏僻，车子只能停在巷子口，往里面走200m就能到地方。 肖遥和李飞已经到了一会儿了，见沈牧和施亦青进来，热情开朗的李飞先是说：「阿牧来了！哎哟怎么都不见老啊，越来越帅了！」 「哪有。」沈牧谦虚一下，拉着施亦青进去坐，刚要开口说一下施亦青也跟着来吃点东西，李飞又说：「小孩子长得真快啊，阿青现在看着也是个小大人了，阿牧说你考到定州美院了？」 施亦青乖巧笑，在沈牧身边坐下：「是的李叔叔。」 李飞：「念什么专业啊？」 施亦青照例又回答了一边自己念的专业以及这个专业是干什么的，实验美术听着就很高大上，施亦青自己其实也是在网上看了一些还有老师说过一点，知道也不多，但是李飞噼头盖脸一顿夸，他自己也兴奋起来了。 觉得自己很厉害，李飞给他倒酒的时候一激动就闷了一小杯清酒。 「飞哥，你别给孩子喝酒。」沈牧有点无奈，从施亦青手里抢下一个空酒杯。 肖遥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帮腔：「都大学生了，喝点酒怎么了。」 施亦青：「对啊，怎么了？」 肖遥看施亦青这样，觉得很有意思，和施亦青对上一个眼神，白天这孩子对自己还满满的戒备，现在就感觉是一边了。 思来想去，应该是自己说了已经结婚之后他就没有那么警惕了。 那他是玩儿真的啊？ 肖遥心里也开始有点发毛。 认识沈牧的基本都知道他养着一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小孩，尽管年龄相差没有那么大，但是大家都把施亦青当作沈牧的小孩子看待。 冷不丁的发现这个，确实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不过肖遥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圈子里玩什么的没有，表面就笑一笑，就是不敢再没分寸地逗施亦青玩了。 沈牧像个老父亲，觉得大家说的都对，但还是想护着施亦青不让想让他做这些不健康的事情。 他没说话，施亦青眼神一转，直接伸手过去把自己的杯子拿回来：「沈叔叔，我就喝一点，不会喝醉的。」 「对嘛，再说了，阿牧，你在家天天给人家喝牛奶橙汁，你不知道人家早就在外面跟朋友十五二十六了。」李飞说。 「哈哈哈。」 大家都没忍住被李飞的形容逗得哈哈大笑，沈牧也没办法了，摇摇头嘆气，然后亲自给施亦青倒了一杯。 刺身很好吃，酒的味道也不错。 到后半程的时候施亦青终于晕乎了，单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拿着筷子在寿喜锅里扒拉东西吃。 其余三个人还在边喝边聊天，他们的酒量自然和施亦青不是一个级别的，施亦青能听得出来他们在聊新能源的事情。 李飞是做传统汽车配件起家的，国企外企都干过，可以说是看着中国汽车行业走过来的，见证过很多风雨，做汽车没有一夜暴富的，但是一夜之间破产的不在少数。 「还是要谨慎一点，自己做风险太大，要是真的想试试水可以观望一下现在有很多创业公司在做这行，搞点投资什么的安全一点。」 施亦青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点点头。 肖遥则是后面靠和外资汽车合作起来的，他父亲的产业很传统，他接手之后一点点转型，认为这个行业就是要开发要尝试新的产品，否则只会一步一步被头部品牌挤压掉生存空间。 「做哪一行都有风险，你说第一个吃刺身的人也不知道吃了会不会死呢是吧，而且现在方向很明显，以后市场上一定有新能源的一席之地，飞哥说的我不贊成嗷，要做就自己做，没钱就去拉投资，现在投资公司那么多，花投资人的钱办自己的事儿，这不爽吗？」 第158页 施亦青听着，觉得也很有道理，点点头。 「你觉得呢？阿青。」沈牧突然cue施亦青。 施亦青啊地一声，脸蛋红红的，想了一下说：「自己做。」 「为什么？」 「因为你说过这是你想做的事情。」 沈牧低头，嘴角上扬，很是含蓄地笑了一下，但却是他今晚觉得最开心的时候。 「如果没有钱了也没关系，我会养着你的。」施亦青说着，憨憨一笑，载进了沈牧的怀里。 他听到大人们的笑声，说孩子这酒量还是别放他出去喝酒了。半梦半醒之间听到肖遥说话。 「这么多年你就真的没想着找一个？」 「暂时还不想，忙都忙死了。」 又听到李飞说：「你是不是又直回来了？要是真这样你可别害臊，我老婆一直念叨着要给你介绍对象呢。」 沈牧哭笑不得：「别别别，我可不想祸害女孩。」 后来他感觉自己趴在沈牧的背上，有人在后面扶着他的背，听到他们说再见，不知道是谁先走了。 再后来，施亦青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旁边是肖遥，肖遥也看到了他，两人无声的对视一眼。 突然，肖遥说：「阿牧。」 「嗯？」 「你难道没有觉得这孩子对你太依赖了吗？」 「他跟着我长大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说你没看出来啊？」 沈牧双臂用力，紧紧地勾着施亦青的双腿，沉默了半晌之后说：「他知识年纪太小了，有时候分不清这是什么感情，等他再长大一些就知道了。」 「那你呢？」 「肖遥，别再问了。」 沈牧的语气显然不太高兴，肖遥也不再开口，他知道这对于一辈子都正直的沈牧来说，就算是一个这样的念头都让他自责愧疚。 他微微嘆口气，视线转向沈牧背上的施亦青，发现他已经把眼睛闭上了。 可是那眼角亮晶晶的东西，不是眼泪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阿青qwq 第76章 一样的月光 「我也是男人，喜欢我吧，沈叔叔。」 后来施亦青在车上装睡了很久, 代驾在前面开车，沈牧搂着他坐在后座，他时不时会不舒服地动一下, 沈牧就会低头问他是不是难受。 施亦青一开始没有回应, 刚刚听到的那一番话让他很难受, 不如就让他知道沈叔叔真的交往了别的男朋友。 车过半程的时候听到沈牧给刘毅城打电话，说自己跟他出去吃饭，喝了一点酒有点不舒服，今晚就在沈牧那里睡。 施亦青没有听到刘毅城都跟他说了什么，只听到沈牧嗯了很多次。 沈牧现在租的房子就在公司附近，一个两室一厅，客厅的空间很大, 有个大沙发, 一进门沈牧就先把施亦青放到沙发上, 自己去卫生间洗个毛巾。 原本在车里的时候施亦青还觉得自己没有太晕, 没想到一下车躺到沙发上人就昏头了。 他无意识地伸手放在自己额头上，想让头舒服一点。 过了一会儿卫生间地水流声停止, 施亦青头更疼了。 隐隐约约地看到沈牧走过来，把一块热毛巾放在自己的额头上，然后再慢慢给他擦脸上的脖子上的汗水。 「沈叔叔……」 「嗯？有没有好一点？」 施亦青哼哼唧唧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头很痛，鼻子很酸，但不是沈牧说的话，他都不知道自己哭了。 「阿青？」沈牧一下子就急了, 扯来一张纸巾给他擦眼泪, 可是刚擦掉眼角就涌出新的泪水来, 像一弯泉眼，源源不断。 一直流眼泪但是不肯说话的施亦青真的把沈牧吓坏了，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施亦青喝醉，但是从没看他这样子哭过。 就算是孩童时期都没有。 他用如此心碎的眼神看着自己，嘴唇紧闭不肯说话，沈牧急得手足无措。 「怎么了阿青？」 「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好不好？」 「要不要去医院？」 「别吓我……」 沈牧捧着施亦青的脸，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施亦青哭得鼻子不通畅，眼球发疼，但是这一切都没有他的心脏难受。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闷着疼。 此时窗外响起了雨声，原本闷热的夏天突然在深夜下起暴雨，同时送进来一阵凉风。 施亦青缩两下鼻子，晕晕乎乎地努力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沈牧：「沈叔叔。」 「嗯，我在。」 「你是喜欢男人的，对吧？」 沈牧沉声，这个话题也许不再能逃避，他说：「是。」 施亦青眼睛鼻子都哭得通红，哑着声音说：「我也是男人，喜欢我吧，沈叔叔。」 沈牧一时间不知道改说什么。 他不能否认自己偶尔也会感受到来自于施亦青的不寻常的情感，但是他不能回应，只能装作不知道，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可能，也不能。 「我会比别的男人对你好的。」施亦青又说，声音里带着一点哭腔。 「阿青，你喝醉了。」 施亦青原本带着期待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像是哭得太累没有力气般的说：「是……我喝多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施亦青不肯去房间里睡觉，也不让沈牧碰他，蜷缩在沙发上睡着。 第159页 沈牧拿了毯子给他该上，在一旁守着，等他睡着了之后再抱到床上去。 沈牧今晚也喝了不少，又被施亦青这一通话弄得心烦意乱，抱起施亦青的时候微微踉跄一下。 他长高了好多，完全是一个成年男人的骨架了。褪去了婴儿肥之后脸部线条逐渐硬朗，但仍然带着青少年的稚气，浓密纤长的眼睫毛被泪水打湿后下垂，看着可怜又无辜。 把施亦青放到床上后沈牧坐在床边，久违的这样打量着施亦青的脸。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也是个男人了。 但是沈牧不能，他伸手轻轻地为施亦青整理刘海，让他脸蛋可以清爽一点。 如果施亦青说要他的钱，甚至是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沈牧都会给他。 但是爱情，不行。 「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的。」沈牧轻声说。 关上房门的时候沈牧突然觉得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也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或者说，他连想一想都不敢，甚至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真正的感觉。 这是沈牧第一次深夜联繫助理，给她发了消息，说上周没有敲定的和德国那边的合作他决定要合作了，让助理约个会议，顺便定一下两天后飞德国的飞机。 第二天一早，施亦青醒来，发现沈牧家里没人了，手机上也没有任何沈叔叔的消息。 走到餐桌旁边才看到桌子上准备了早餐，还有一张纸条。 ——阿青，公司有事我先去忙了，醒来记得吃早餐，然后回家收拾东西去学校报导。 本来大脑还晕乎着，看见纸条的瞬间立刻清醒过来，想到自己昨天晚上跟沈叔叔说了那些话。 这算是……表白吗？ 以施亦青贫瘠的恋爱经历根本搞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在哪个阶段，而沈叔叔明显是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也不敢给沈牧打电话，囫囵洗了个澡吃了早餐就跑了。 等他回到家里已经是中午，收拾了衣服鞋子日用品，出门打车去学校。 自从施亦青可以使用手机开始，沈牧都很少用留纸条这种方式跟施亦青交流了。 今天为什么不直接发到微信上，而是留个纸条。 施亦青没有弄明白。 但是一向黏糊沈牧的施亦青竟然觉得这样很好，纸条还在他的裤兜里，不敢拿出来再看一眼。 其实细节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突然下起了雨，他们都很悲伤地看着对方，记得自己浑身酸软地蜷缩进沙发角落。 谁也没有联繫谁，施亦青收拾了一个大行李箱的东西就去学校了。 想着离家里也不是很远，学校会发被褥，实在有什么需要的再回来拿就是了。 车子开了两个小时才到学校，路上堵了挺久，施亦青就在后排睡觉。 这两天学校都热闹的很，大门口一进来的广场上就是社团招新，施亦青拉着个行李箱一看就是大一新生，马上被人围住。 「同学，跆拳道社要不要来？」 「骑自行车吗小帅哥？公路车队欢迎你！」 「学弟，搞不搞刺绣？很有意思的！」 施亦青眨眨眼，恨不得阿巴阿巴两声装傻子，只能笑笑说：「不好意思啊，先不参加了，我得先去宿舍。」 「诶那同学办卡吗？」 施亦青逃一样地飞奔离开，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男生宿舍，按着记忆上三楼找自己的宿舍。 刚到三楼的时候手机响了，施亦青下意识的觉得是沈叔叔，有点紧张地拿出来看。 是班长。 「餵？班长。」 张梁那边好像也再宿舍，还能听到室友说话的声音。 「开学了吗？」 施亦青：「嗯，昨天来报到，今天才来宿舍的。」 张梁：「你妈妈怎么样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最近的生活，施亦青的暑假基本就是在医院度过的，张梁和父母吵架之后直接提前到北京去找了个暑假工，加上考上好大学的奖学金，现在成了个小富人。 一边聊一边走，快要到宿舍门口的时候施亦青靠在走廊里嘆口气。 「怎么了？」 施亦青：「我昨晚跟沈叔叔出去喝酒，喝多了有点晕乎乎，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他还没有说是什么话，张梁就好像知道了。 他嗯了一声：「然后呢？」 施亦青：「然后我们两个就没有说话了，他今天早上去上班也没有跟我说，到现在都没有说话。」 「去上班？你们昨晚睡一起了？」张梁问。 「不是……」施亦青后知后觉，他们俩现在是不住在一起的，赶紧解释：「是我喝醉了，家里又没有人，就去沈叔叔现在住的地方睡了一晚。」 张梁在电话那头频频点头，说：「那按你说的，昨晚聊崩了，到现在都没有说话，加起来也就十来个小时。」 「对啊！」 「我问你，你和你妈妈多久没说话了？你和我多久没说话了？你和林潋多久没说话了？」 「呃……嗯……这个……」施亦青一时没能说上话来，哽住了。 张梁小声笑了一下：「阿青，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什么话……」施亦青心虚得声音都压着。 张梁：「你不觉得你对沈叔叔的感情有点变态吗？」 第160页 施亦青：「你才变态！」 张梁哈哈大笑：「你说不说。」 施亦青嘴硬：「没有啊。」 「你怕什么啊，我又不会说出去。」 施亦青又嘆口气：「我不是怕这个。」 「那你怕什么？」 「我怕……我怕这一切都是幻影，班长，我好像，真的是喜欢他，不是那种亲人之间的喜欢，我和你一样是……那个。」 他在走廊里，时不时有人路过，不敢直接说。 张梁：「我早就有感觉了，就你还傻乎乎的。」 「我哪有。」施亦青狡辩，他在张梁面前永远是笨笨的需要照顾需要引导的。 可以撒娇赖皮。 「可是班长，我这样是不是真的很变态啊？」 张梁那边沉默了一会，说：「不是，你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喜欢人又不犯法。」 「可是……」施亦青想说可是、可是，可是再多的可是他也不可能放手。 张梁：「但是阿青，可能会伤害到身边的人，毕竟你们的关系有点特殊。」 施亦青：「我知道……」 「但是没有什么比自己幸福更重要。」 施亦青想说对，但说出口和真的发生肯定不是一个概念。 远没有那么轻松。 张梁看施亦青情绪整个低落起来，转移话题说：「军训完就是国庆了，你来北京找我玩吧。」 「好啊！」施亦青也好久没有去过北京了，而且也很想张梁。 结束了沈叔叔的话题之后施亦青终于敢走进宿舍，宿舍里有两个室友，施亦青笑着挥挥手算是打招呼了。 转眼看向自己的床位的时候惊呆了。 自己的床已经铺好了，除了学校的被褥之外还有新的凉蓆，有施亦青最喜欢的枕头。 书桌上摆放了一些生活用品，一些置物架，小零食、水果，小药箱和蚊香之类的，还有一本新的素描本。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挂了电话转身看向室友。 两个室友都八卦地等着他呢。 「这是早上有个大哥来给你弄的，一大早就来了，还给我们分了好多吃的喝的，是谁啊？」 「刚刚你电话里聊的是谁啊？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跟朋友诉苦呢？」 作者有话说： 阿青：emmm……怎么跟你们解释这是同一个人 第77章 一样的月光 终于能和沈叔叔一起出去玩了！！ 面对室友们八卦的眼神, 施亦青一时语塞。 该怎么跟他们解释来给自己收拾宿舍的和电话里跟班长说的是同一个人。 而且他不是什么大哥，是叔叔，更不是女朋友。 「来给我弄床铺的应该是我叔叔。」施亦青挑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正常的解释。 问第一个问题的室友得到回答, 又问：「你俩怎么不一个时候来啊？他早上来, 你下午来。」 施亦青随口胡诌一句：「我早上有事他下午有事。」 室友感觉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点点头：「哦。」 「我叫施亦青，你们呢？」施亦青顺势转移话题。 「我叫刘琦。」 「我朱毅伟，诶，你知道吗？我们班有个明星呢，昨晚来参加班会见到了。」 施亦青当然不知道，一边转身在自己座位上坐下一边问：「是吗？谁啊？」 朱毅伟看施亦青感兴趣，传播八卦义不容辞, 过来靠在施亦青书桌边上说：「你看过那个电影吗？叫《未成年》, 后来被封了的那个, 就是主演那个电影的江脆。」 施亦青没有看过, 就说是嘛，不学表演吗？又随着话题聊了一下各自是哪里人, 在哪里念的书。 说到施亦青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说：「永南市人。」 但其实施亦青的户口是在麦河市，现在是住在定州市, 中间在永南市的那几年反而是没着没落的。 施亦青不算是很热情的人，只能说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脾气还不错。 不过加上他偏乖巧，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外表来接近他的人不在少数。 美院的人外表大致分两拨，一拨是特立独行非常有自己风格的, 一拨就是完全不在意风格一年到头就是基础款不怎么打理自己的。 比如朱毅伟, 他就是典型的特立独行款, 毕竟大夏天还坚持穿长袖长裤，戴着木质的项鍊和耳钉的男孩应该也没有几个。 刘琦则是另外一个极端，t恤和短裤看起来洗得发白，鬍子看起来也几天没有打理了，外表很符合那种大家想像中在闭关创作的艺术家的想像。 而施亦青夹在中间，既不特立独行，也没有不修边幅，看起来是个很大学生的大学生，这在实验艺术班倒是成了个特别的。 这样一个既不特别又人畜无害的施亦青自然是人缘比较好了。 沈牧不打招呼出国以后施亦青和他没有再联繫过，那天和张梁聊过之后施亦青想了很多，关于他该怎么处理和沈叔叔的感情的事情。 在他纠结了好多天之后终于鼓起勇气去公司找他，没想到员工说老闆已经去德国出差了。 这是沈牧第一次出差没有告诉施亦青，他在公司楼下站了很久，又气呼呼地跑去沈牧租的房子。 他有门禁和钥匙，想也没想就直接开门进去。 家里没有人，冷冷清清的，看起来确实是好几天没有住人开火了。 第161页 施亦青水都没有喝一口，直接走进沈牧的房间，眼睛巡视着房间里的东西，床单被褥很整洁，按他的习惯叠成了豆腐块。床头柜上有檯灯，还有一本看了一半的汽车杂志，书桌上有很多资料和文件夹，看来他经常带着工作回家来。 施亦青对这些都没有兴趣，他在找什么东西，卫生间里没有，客厅也没有，最后施亦青拉开了沈牧的衣柜。 这里面的每件衣服施亦青几乎都见过，也都是他的尺码。 施亦青像个在查小三的怨妇，一定要找出证据来置老公于死地。 可是都没有，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施亦青往后退两步，坐在沈牧的床尾，看着被自己翻得有些凌乱的衣柜开始被失落感袭击。 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子，沈叔叔不欠自己什么，就算他真的有男朋友自己也没有什么立场去干涉。 连亲情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怎么还敢奢求爱情？ 施亦青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闷头睡了一天。 很快军训就开始了，定州美院每年的新生军训都不是在学校里做，而是统一拉到周边的一个训练场去做封闭式军训。 这算是定美的一大特色，每年劝退了不少学生。 实验艺术班一共42人，并且做到了完美的男女比例平衡，21个男生和21个女生。 「但是根据我的不完全统计，应该有三个男的配不上对。」朱毅伟说。 施亦青被晒得脸蛋通红，拿着帽子扇风：「怎么说？」 朱毅伟嘿嘿一笑，喝一口施亦青的茉莉绿茶说：「目前据可靠情报，咱们班有两个gay五个拉拉，所以有三个直男落空了。」 「哪两个？？」施亦青心虚问。 朱毅伟：「中午请我吃鸡腿。」 施亦青：「知道了伟哥。」 「一个呢是301的李大炮，一个就是大明星江脆啦。」朱毅伟得意道。 施亦青有点不敢相信又有点恍然大悟的意思，微微点头，还是跟朱毅伟说：「别这么说人家了，之前他都说过不喜欢别人调侃他是大明星了。」 朱毅伟没有什么恶意，就是习惯性的喜欢开玩笑，马上做一个用手在嘴巴上拉拉链的动作。 可是下一秒施亦青转身想要拿一瓶新的水的时候，看到了他。 江脆，他在整个系都出名了。 他演第一部 也是唯一的那部电影，被国内封杀却在国外电影节疯狂拿奖，施亦青也看过。 不过就算不是这部电影，江脆也会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因为长得太好看了。 与其说是好看，不如说漂亮，他的美非常中性，像是开满了小野花的森林，在日出之前有氤氲的光线，淡淡的雾气笼罩着清新的绿色，让人觉得凉爽。 但是阴冷的环境里又有五颜六色的小花，铺在堆积了很多落叶的地面上，为这片阴冷的森林增添一分柔和。 视线范围内有他，就像一个电影画面。 尽管他现在和大家一样穿着埋汰的迷彩服，气质还是脱颖而出。 他从施亦青身后走过，两人对视道一眼，就匆匆一秒，连眼神交流都算不上。 施亦青胳膊上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完蛋了。」朱毅伟说。 施亦青尴尬笑笑：「没事，有机会跟他道个歉。」 朱毅伟抓耳挠腮，一想到自己伤害到了别人就浑身不舒服，午饭的鸡腿都不香了。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星期，天气太热，施亦青吃不下什么饭，自己先吃完就去洗碗了。 食堂门口有一大排水龙头，军训开始的时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饭盒，吃完饭自己洗碗。 施亦青顶着大太阳走到水龙头边，吃完得太快现在还没有什么人，施亦青习惯性地在角落里地位置洗碗。 伸手去按洗洁精的时候，面前的这瓶居然用完了。 「唉。」正要去另一边拿的时候走过来一个人。 他皮肤还是那么白皙，没有戴帽子，有点过长的头发挡住一部分眼睛，他用很小的声音说：「我这里有，你要不要？」 施亦青点点头：「好，谢谢。」 说完自顾自地埋头洗饭盒。 他总觉得江脆太冷了，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没见他怎么和同学们说过话，自己也是偶尔远远看一眼。 「那天谢谢你。」江脆说。 施亦青转头，看到江脆用自己带的小小洗碗棉在洗自己的饭盒。 「谢我？」 「嗯。」江脆低着头洗饭盒，都不看施亦青，「谢谢你那边帮我说话。」 他怎么……看起来很害羞的样子？ 施亦青在脑袋里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到自己什么时候跟江脆有过交集并且帮他说话了。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是，就是那天你室友拿我开玩笑，你帮我说话，我还对你笑了一下呢。」 江脆的声音软软的，和他清冷的外表看起来一点都不搭。 施亦青终于想起来是那天中午，自己和朱毅伟聊天的事情，可是自己也没说什么啊？他更没有对自己笑啊？ 但是话都说到这里了，施亦青也只好说：「哈哈，是吗？不客气啦。」 也许是施亦青看起来真的很好相处，哈哈笑的时候又很憨，江脆觉得挺自在，转头看向施亦青，还没说话呢施亦青就对他笑一下。 第162页 好阳光，好可爱。 江脆：「你叫施亦青是吗？我叫江脆，你可以叫我小脆。」 小翠？ 「好啊，你叫我阿青吧。」施亦青说。 他的笑容很有欺骗性，就算是客气地笑一下都很有亲和力，一看就是个阳光小帅哥，没什么坏心眼的那种。 不像江脆，他说自己对施亦青笑了一下，施亦青以为自己被瞪了一眼。 「阿青，」江脆挺开心的样子，居然也笑了，看着施亦青手里的饭盒说：「我帮你洗，你这样是洗不干净的。」 说完江脆就把施亦青手里的饭盒拿走了。 饭盒是金属质地的，饭菜又都很油腻，不用洗碗布确实不太好洗，一般施亦青会拿个纸巾或者旁边花坛里扯两片叶子搓一下，今天江脆来搭话，没来得及。 但是让刚认识的同学帮自己洗碗还是让施亦青惶恐，手足无措地一直想伸手拿回来自己洗。 「洗这种饭盒呢一定要有洗碗棉的，还有食堂准备的洗洁精都是掺水的，用冷水洗很难洗干净。」 江脆一边说一边把施亦青的饭盒洗了个干干净净。 他把饭盒递给施亦青：「给，我自己准备了洗洁精和洗碗棉，以后你吃完饭就来找我，我帮你洗碗吧。」 我哪儿敢啊？！ 施亦青在心里哀嚎，正要开口拒绝的时候又看到江脆微微抬头看着自己，好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 他轻声说：「我来上学都还没有交到过朋友呢，阿青，我请你吃雪糕好不好？」 施亦青一下子心软了，他好像想跟自己交朋友呢。 「我请你吧，感谢你帮我洗饭盒。」施亦青说。 去小卖部的路上施亦青忽然想到小时候在爷爷家的那一年，那种明明不是自己的问题但是被当作异类交不到朋友的感觉。 想起了那唯一一个愿意跟自己一起放学走回家的朋友。 没有朋友真的太难受了。 施亦青愿意和他交朋友。 本以为江脆的那一句帮他洗碗只是说一说，没想到后面几天每个饭点过后江脆都在水龙头旁边等他。 直到军训的最后一天，下午要表演方队什么的，施亦青已经被军训折磨得瘦了好多，人也黑了点。 拿着饭盒走出食堂，远远看见江脆在水龙头边。 他好像真的只和施亦青说话，别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 施亦青走过去：「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不想跟我一起吃饭，每次都在外面等着，太阳这么大多晒啊。」 江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扭扭捏捏地说：「我觉得你的室友不喜欢我。」 「不会啊。」施亦青有跟室友说过自己最近经常和江脆聊天，没有人说不喜欢他，只是觉得很好奇，又不敢靠近。 尤其是朱毅伟，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见到人就跑。 江脆伸手去拿施亦青地饭盒，熟练地开始洗。 他软糯的声音混合着水流声，断断续续：「因为我是gay，不爱说话像个木头。」 说着说着，江脆转身，看看周围没有人悄悄地说：「你们都直到我拍过一个电影，因为题材被禁了，我觉得我好像就是拍完电影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施亦青突然有点心疼他：「不会啊，完全没有，而且gay怎么了？」 江脆看着他，表情有点委屈，好像是因为这个受到过很多伤害。 「小脆，其实……」施亦青其实还没有完全信赖江脆，但是现在有点热情上头，他走到江脆身边说：「我也是。」 「什么？！」 施亦青：「而且我还有喜欢的人。」 江脆眼神好奇。 但是施亦青不敢说，他还不敢说。 江脆看施亦青不想说，很贴心地转移话题：「今天结束就放国庆了，你准备干什么去？」 本来是想和沈叔叔有什么安排的，但是都这么久没消息，他嘆口气：「我想去北京找我朋友玩，你呢？」 江脆：「啊……我就在家里，想去看个展览吧，本来要和妈妈去海边玩的，但是突然有事出差了。」 说到出差，施亦青又想到了沈牧，不禁也是一阵神伤。 两人顶着大太阳在水池边站了好一会儿。 施亦青看着江脆，试探着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北京？我朋友人很好的，我跟他说一下。」 「可以吗？」 「可以啊！」 就这么愉快的约定好了之后等着下午表演，表演结束坐学校的大巴回宿舍。 在中午江脆说过那个话之后回到学校，施亦青和室友拎着大包小包往宿舍走，看到江脆在前面。 他个子不是很高，大概一米七出头的样子，带的东西有点多，拎着很吃力的样子。 施亦青轻轻踢朱毅伟一下：「伟哥，你不是一直想跟小脆道个歉吗？」 「嗯，是啊，但是不敢跟他说话。」 「你表现的机会来了。」 他给朱毅伟指江脆的方向，朱毅伟一看就明白了，他本来就是个自来熟热心肠，平时也没少助人为乐。 只见朱毅伟咽个口水缓解紧张，把自己的东西往背后一甩：「阿青，我去了！」 「小脆……啊不，江脆你好。」 施亦青和另外两个室友乐得哈哈大笑，只见朱毅伟黑黑的脸和江脆黑黑的脸都涨红，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江脆还是把被褥给朱毅伟了。 第163页 施亦青怕他们尴尬，赶紧走上去说话：「小脆！」 就是因为施亦青整天小脆小脆的说，朱毅伟刚刚才没有反应过来的。 施亦青刚要说收拾好东西，晚上十点的飞机的时候朱毅伟叫了一声。 大家都往朱毅伟的方向看过去。 施亦青忍不住微微撅嘴，竟然觉得有点委屈。 委屈的是沈叔叔居然这么久都不联繫自己。 「阿青！」沈牧喊他。 施亦青看看身边的朋友，他们都没动，自己就小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沈牧：「我刚出差回来没两天，想着你今天军训结束来接你，国庆节带你出去玩吗？」 这次回来怎么感觉沈叔叔和之前不一样了，眼神都……含情脉脉的。 「可是我跟班长约好了去北京找他。」施亦青说。 他语气里的意思明明就是「这该死的计划搞得自己不能和沈叔叔出去玩了」，但是沈牧听了意思就是「有计划了勿扰」。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过了好一会儿，沈牧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能跟你一起去吗？小时候答应带你去北京看奥运会也没有看成。」 施亦青没想到沈叔叔还记得这个，又想起那一年沈叔叔去援助灾区断了腿，心疼的感觉就上来了。 「可以。」施亦青说。心底的开心掩藏得很好。 终于能和沈叔叔一起出去玩了！！ 只是该怎么跟班长解释，原本约好的两人行现在变成了四个人…… 作者有话说： 班长：习惯了，栓q 第78章 无条件 「反正我叔叔对我不这样。」 两个室友是见过沈牧的, 以为是施亦青家里的哥哥什么的，上来就打招呼：「哥哥好！」 沈牧：「你们好，但是我是叔叔了。」 「啊？不会吧？」朱毅伟震惊：「您看着还很年轻。」 沈牧笑笑：「没有了。」 施亦青不服气：「本来就很年轻啊, 才三十出头。」 朱毅伟：「那不就是哥哥嘛。」 说完还对旁边的江脆说：「对吧对吧。」 江脆这个隐形社恐点点头, 然后也小声打招呼：「哥哥好。」 沈牧拿他们没办法, 只能再次笑着解释：「我的确是阿青的叔叔，来，我帮你拿。」 他把施亦青手上的大件都拿走，让他只背一个书包，大家一起上楼去。 除了开学那天室友们的家长来过一次，只有施亦青的沈叔叔来了第三次，而且他还不是施亦青的家长。 到了宿舍, 大家都热得不像话。 朱毅伟帮江脆把东西送回他的宿舍之后回来, 跑到阳台去开窗想通风, 没想到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 「受不了了, 吃糠咽菜我也要省钱买空调。」 沈牧听到这句话，抓住了重点：「宿舍可以装空调吗？」 朱毅伟：「可以啊, 你看墙上那个洞，应该就是以前的学长装过空调。」 沈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是装过。 「楼下宿管那里就贴着告示说可以装啊。」刘琦补充。 闹了个笑话，施亦青来学校来得玩, 又总是匆忙赶回医院去照顾谭晓丽，根本没有注意到楼下贴了什么，班会也没有参加过。 沈牧闻言松了口气，说：「那这样, 我和阿青要出去玩, 你们去联繫一下宿管看怎么装空调, 空调我让助理买好送过来。」 说完想到了电费，又补充：「这四年的电费我也包了，这个天气真的太热了，大家住着舒服一点。」 「哇哦！」室友们欢呼，都在拍沈牧的马屁，说阿青你叔叔真好。 施亦青坐在椅子上喝水，心里美滋滋的。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他对我好的地方多了去了。 施亦青就在椅子上坐着，喝沈牧带过来的水，沈牧帮他收拾带回来的东西，该放的放好，还手洗了他的脏衣服，都好好挂上之后手机刚好响了。 沈牧说：「我下去拿个外卖，给大家买了点饮料水果。」 施亦青马上说我也去，两人就一前一后出门，只剩宿舍的里三个懵逼的男生。 「兄弟们，这真的是叔叔吗？」 「反正我叔叔对我不这样。」 「这么帅气多金，还帮他手洗脏衣服，还给宿舍装空调包电费，我愿意给他当老婆。」 朱毅伟：「就你？你配吗？怎么也要江脆那样的吧，至少长得盘亮条顺还有才，就是说……」 气氛突然不对劲，朱毅伟转身往门口看去，江脆本人站在宿舍门口，手里拎着几瓶饮料。 「江脆，我不是那个意思！」朱毅伟刚刚才得到原谅，现在又大嘴巴在背后议论人家。 江脆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方，一张脸冷得像冰块：「给你们的。」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走了。 沈牧把施亦青在宿舍里能买的东西都买了，空调、饮水机、风扇等等，弄好之后两人一起去别的宿舍找江脆。 施亦青还是有点不适应，沈叔叔今天为什么又变得如此贴心，好像那个晚上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得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越来越尴尬的。 但是今天不一样。 江脆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在宿舍等着，还有点在声朱毅伟的气，但是他也有音乐感受到朱毅伟那个性格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 第164页 但还是生气。 施亦青扒着门框：「小脆，你好了吗？我们走吧。」 江脆出来，看到沈牧，马上紧张地打招呼：「哥哥好。」 沈牧哭笑不得，刚刚已经解释过来他还是一本正经地叫自己叔叔。 「我正好要去北京办点事情，跟你们一起飞北京。」 施亦青抬头看他，干嘛这么说？ 沈牧抿着嘴唇，没有解释。 施亦青有点不开心了，是觉得跟自己出去旅游很丢脸吗？今天不是一直很温柔贴心吗？ 沈牧也感受到了施亦青的情绪变化，去机场的路上他开着车，施亦青和江脆坐在后座聊天，自己偶尔搭一两句话施亦青也不接茬。 到了机场也是，直到上飞机之后空姐引导他们去商务舱。 「我们定的是经济舱啊？」施亦青说。 沈牧在身后，背着施亦青的书包轻声解释：「刚刚去柜檯升了一下舱，舒服一点。」 施亦青：「哦。」 然后拉上江脆一起往里面走。 施亦青虽然不怎么有缺钱的时候，但是也不乱花钱，出远门都是二等座经济舱。 现在沈牧有钱了，他们又不经常在一起。 沈牧像个男保姆，一边给施亦青要毛毯要水，给他放书包，还要小心翼翼地看他脸色。 在不小心和江脆对上视线的时候，看到了江脆眼里的好奇。 沈牧只能尴尬笑笑。 施亦青和江脆刚结束军训，累得要死，飞机一起飞就倒头呼呼大睡，只剩沈牧看着他的脸发愁。 这次去德国是和肖遥一起去的，去德国还见了他老公，三人经常有事没事就吃饭喝酒。 有次在外面的酒吧喝得烂醉，那是他和施亦青不联繫的第15天，有点受不了了。 一边喝一边跟肖遥和他老公说自己当年去找施亦青的事情，唧唧歪歪地说了一个多小时，把施亦青的成长史都说完了。 说到他和施亦青这两年的感情变化，忍不住红了眼眶，双手捂着脸很久都不能平静。 他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我弟离开的时候我也很痛苦，我以为这次就应该习惯了，可是没想到是另外一种痛苦。」 他又说：「我怎么不知道呢？我早就知道了，我知道他带走了我的毛衣，知道他偶尔耍小心机的占有欲，也知道他的退缩让他难受。可是……可是……」 沈牧说了太多可是，这一次却说不出口了。 肖遥看他那样，有点不忍心。 那天晚上施亦青喝醉他帮着施亦青试探过沈牧，沈牧是完全拒绝的，他以为沈牧拎得清。 没想到他比施亦青还傻。 「你搞什么呢沈牧。」肖遥骂他。 沈牧挪开眼睛，看着肖遥：「你不懂，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其实我也分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这是什么感情，我也混乱了。」 沈牧狼狈至极，用肖遥老公递过来的纸巾擦眼睛。 「就这半年一年的时间，我发现不一样了，在他靠近我的时候，明明看起来和以前一样，但是感觉就是不一样。我发现我有时候会注意到他的……身体，我没有想那些，就是……不再是那种看待小孩的感觉，我为这样的自己感到可耻。」 「至少他还不知道。」肖遥安慰他。 沈牧：「可是我知道了，我只能不断的推开他，直到有一天不再说话，变成远房亲戚一样的关系。」 肖遥微微皱眉：「不然呢？你想怎么样？」 沈牧被这句话刺伤：「也是，你说得也是。」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肖遥的外国老公开口了：「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你们在犹豫什么？」 沈牧抬头，看向他，想解释但是又不想说那些。 肖遥：「你不懂，这在中国没有那么简单，况且沈牧养大了阿青，会被人臆想是个变态，臆想他从小就这样对待阿青。」 「那他们有吗？」 「当然没有！」肖遥反驳，他很清楚沈牧的为人。 肖遥老公再次不解：「so？你们在害怕什么？为什么要因为别人臆想的眼光去做事？be yourself！」 沈牧和肖遥不说话了。 在德国的这大半个月，沈牧想了很多，肖遥说的也没有错，他的冲动很可能会毁了自己也毁了阿青。肖遥老公说的也没有错，人活一辈子干嘛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只要他们自己知道就好了。 但是有个他最在意的点。 自己是个大人了，能分辨自己感情。 而施亦青还小，他才迈入十八岁的门槛，刚刚进入校园，等待他的是美好的校园生活，还有各式各样的男孩，也许给他一点时间他就会分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 虽然沈牧不太敢想，但是这不是不可能的事，等他看到了外面的人，就会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于是他做了个决定，给自己和施亦青一年的时间，这段时间他就像以前一样关心关爱他的阿青，给他最好的，也让施亦青去尝试接触别的男孩女孩。 如果一年后他们还是像现在这样，他就勇敢一次。 他看着施亦青睡着的脸庞，又看看旁边的江脆，想想在北京等着他们的张梁。 都比他帅比他聪明，比他青春活力。 「唉。」沈牧不由得嘆气。 第165页 空姐刚好路过，马上弯腰问他：「先生，有什么不舒服吗？是否需要毛毯？」 心里不舒服。 但实际是沈牧尴尬笑笑：「不用，谢谢。」 两个多小时之后飞机落地北京，施亦青和江脆被颠簸弄醒，施亦青第一时间转头去找沈牧，看到他正在给手机开机。 「沈叔叔……」刚睡醒迷糊，忘了上飞机之前还在稚气。 沈牧马上看向他，收起手机：「嗯，醒了，已经到北京了马上就出去，要喝水吗？」 施亦青嗯一声，沈牧就给他自己一直好好放着的水。 江脆在旁边看着，眨眨眼睛，转头去看窗外的景色。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全世界最爱我妈妈都不会这样子。 三人排队下飞机，后天是国庆节，今天出游的人还没有那么多，机场还不算太拥挤，一出门就看到了张梁。 施亦青蹦跶着挥手：「班长！！班长！」 走到出口的时候三人都愣住。 施亦青和沈牧异口同声：「你的眼镜呢？」 江脆抓着自己的书包带，细腻白皙的脸蛋浮现一抹红晕，他低着头偷偷看张梁。 偷偷地想：「好高好帅啊。」 第79章 无条件 「今晚好热闹哦。」 施亦青和张梁很久没见, 激动地冲上去抱在一起。 在路人看来两个大男孩抱在一起还是挺奇怪的，都忍不住侧目多看两眼，但是沈牧却是习惯了, 只是在后面拿着施亦青的东西微笑。 所以江脆把目光从施亦青和张梁身上转移到旁边的沈牧时, 两人不可避免地对视上。 江脆尴尬笑笑, 摸摸自己后脑勺：「他们关系好好。」 沈牧也尴尬笑笑：「是啊。」 两人尴尬得不敢再看对方，等施亦青和张梁抱完聊了一会儿回来之后才恢复正常。 施亦青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之前上学的时候也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但是因为在上学很忙所以没有太大的感觉。 但是这次一整个暑假发生了太多事情，而且张梁忙着打工，两个人都没什么时间联繫，就觉得分别了很久很久。 施亦青给张梁介绍：「这是我大学同学, 叫江脆, 我们都叫他小脆。」 江脆不好意思地抬头看阿青, 他居然说「我们都叫他小脆」, 实际上他都没有什么朋友，那个我们其实只有施亦青一个人。 「小脆你好, 我叫张梁，叫我阿梁就好。」张梁落落大方道。 江脆点点头，耳朵也红了：「阿梁哥。」 施亦青心里哦哟一声，看到了江脆红透的耳朵, 感觉自己像是发现了什么，八卦地给沈牧一个眼神。 沈牧完全没有get到这个眼神，微微啊？了一声。 「没劲。」施亦青小脾气又上来了，差点翻个白眼。 四个人一起去排队打车。 施亦青追着张梁问：「班长, 你的眼镜呢？」 张梁：「换上了隐形眼镜, 方便一些。」 施亦青：「你换了发型, 摘掉眼镜变帅了好多。」 他真诚地夸奖，虽然他一直觉得班长长得很不错，只是平时总戴着眼镜，不怎么打扮自己。 「其实男生只要身高高一点，身材不差皮肤好，稍微打扮一下清爽一点就会很好看了。」沈牧努力搭话。 施亦青本来走在张梁后面，他的后面是江脆，沈牧走在最后面。 听到沈牧这么说终于觉得顺耳了一点，转身看他并且给出欣赏的眼神，同时看到他身上大包小包的，全是自己的东西，有点不好意思了。 施亦青绕过江脆和他换个位置，走到沈牧的面前：「给我拿一点吧。」 沈牧往后缩一点拒绝他：「不用，我来拿就好。」 「哦。」施亦青说完就要转身，转身之后江脆以为他要回到张梁后面想让位置。 没想到施亦青又转身回去，对沈牧说：「你怎么这么久都不联繫我？」 沈牧面露心虚，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施亦青所以跑到德国出差，然后自己在心里挣扎了很久之后才敢回来。 施亦青追着问：「出差就那么忙吗？还是德国没有网？」 沈牧：「不是……」 施亦青不依不挠阴阳怪气地一直问沈牧为什么不联繫自己，沈牧却连一句你不也没有联繫我都没说。 江脆竖着耳朵听得入神，没注意到前面排队打车的堵住了一头撞在了张梁的后背。 「啊！对不起对不起。」江脆怯生生地看向张梁。 张梁只是温柔地笑一下：「没事，你东西好多，把健身包给我。」 「啊？不……」江脆一句不用都没有说出口，手里地健身包就被张梁拿过去了。 因为有很多过敏的东西，江脆出门会带很多东西，避免用到新的东西过敏，所以总是大包小包地出门，经常会被人说麻烦。 「还挺重的。」张梁随口说一句。 果然…… 江脆的心一下子就碎了。 张梁：「是不是不习惯用酒店的东西？」 江脆：「啊？是的……」 「我弟弟也是这样，换了新的东西用很容易过敏什么的。」 江脆看向张梁的背影，觉得他好善解人意。 张梁现在身高逼近一米九了，看着还有点瘦，但是骨架摆在那里，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第166页 因为一部电影改变性向并且因此受到过很多嘲笑的江脆，这么多年小心翼翼地生活着，现在走在张梁的身后，突然觉得放松了很多。 他稍微活动一下肩膀，站直了一些。 继续听施亦青和沈牧聊天。 沈牧已经快被施亦青折磨死了，感觉自己戴上了孙悟空的金箍，而施亦青的逼问就是紧箍咒。 终于熬到上车，上了之后施亦青就没有再问了，主要是因为沈牧坐在副驾驶，而施亦青坐在张梁和江脆中间。 这个位置很不舒服。 酒店是张梁提前定好的，因为一开始不知道沈牧和江脆要来，就定了一个标间，后来知道他们俩要来，加订只能订到一个大床房。 要是换个酒店也可以，沈牧觉得这样张梁可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就没有说。 到了酒店办理入住，前台让他们拿身份证登记。 「请问入住标间的是哪两位？」前台姐姐问。 「呃……」 「嗯……」 「那个……」 张梁一个一个打量过去，和施亦青对上眼神之后跟前台说：「张梁和江脆。」 「好的。」 房间都不在一个楼层，施亦青和沈牧一起上八楼。 「让你同学和张梁睡可以吗？他们才第一次见面。」沈牧说。 施亦青微微皱眉，直接说：「那我去和班长住，你和小脆睡大床。」 沈牧汗颜：「我不是那个意思。」 得，多说多错。 今天施亦青像个炸药包，一点就着。 进了酒店房间放下东西，沈牧就自然地打开施亦青带的书包给他把东西拿出来。 他忙前忙后的，施亦青就坐在床尾看着他。 「沈叔叔。」施亦青喊他。 「嗯？」 施亦青：「班长和小脆也是gay呢。」 沈牧转头看他：「啊？」 施亦青笑：「不是说gay和gay之间都有雷达吗？你怎么没有？」 沈牧：「大概是个不合格的gay。」 一个月前他们还对这个话题闭口不谈，现在却能开玩笑一样地说出来，这让施亦青觉得高兴。 他看着沈牧把衣服都挂好，突然跟他说：「我们出去吃点宵夜好吗？我饿了。」 沈牧怎么会捨得让施亦青挨饿，马上说好，匆匆洗了一把脸一起出门。 沈牧问要不要叫上张梁和江脆。 施亦青：「不要，我想跟你一起吃。」 北京的晚风和定州市一样，都有点闷闷的，但是比起白天来已经好了很多，两人沿着酒店门口的小路一直往前走。 谁也没有拿出手机搜索一下哪里有吃的，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 「之前来北京集训有好好玩过吗？」沈牧问。 施亦青：「没有，集训都是在山里，有一次是在市区一个学校里，但是集训太累了没心情出来玩。」 沈牧：「我也是，来北京出差这么多次，都没有好好逛过。」 「小时候我们还经常去露营呢。」施亦青说。 「是啊，已经好久没有去过了。」 「嗯。」 闲聊着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个小吃街，两人走进去，找了一家烧烤吃点。 吃了几串牛肉，施亦青口渴了：「可以喝点啤酒吗？口渴了。」 沈牧：「现在口渴了都不是喝可乐是喝啤酒了哦。」 「哎呀，只有今天啦。」施亦青语气带着粘腻，是在撒娇了。 他说：「你不知道军训的时候每天喝多少可乐，都快喝吐了。」 沈牧：「多喝水知道吗？别总喝饮料。」说完还是转身跟老闆说：「老闆，来两瓶啤酒。」 啤酒上来，施亦青一口喝掉一杯，他仰起脖子的时候露出优美脖颈线条，从前那个因为不长喉结跑去网吧百度原因。 想到这个，施亦青突然笑着看向沈牧说：「沈叔叔，你知道我第一次知道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在一起是因为什么吗？」 沈牧刚刚看他脖子看得有点入迷，现在回过神来咽了口口水，觉得自己好变态，赶紧喝口酒压一下。 「什么？」 「我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你笑我不长喉结，也没有变声。」 沈牧头顶上一口大锅，忍不住辩解：「我哪有？！」 「你就有！」 「好吧。」 「然后我就偷偷的跑去黑网吧里上网，查为什么，然后我一碰到滑鼠键盘就亮了，上一个人没有关，屏幕上就是两个男的在那个，是个同志电影。」 沈牧有点愣住，他没想到施亦青了解到这个是这么早。 施亦青单手托着下巴，一边想一边说：「我当时可害怕了，因为我看了那个会有感觉，晚上睡觉还做了那种梦。对了，你知道湖滨公园吗？我还在网上找到一个论坛，他们都说那里有很多同性恋，我就一直想去，后来我真的去了，在里面碰到一个人，他跟我说了……」 施亦青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 这些沈牧一直都不知道，他原本以为的施亦青是把亲情模糊成了爱情，把对自己的依赖当作喜欢。 原来他早就懂了，早就知道这是什么。 施亦青今晚的话格外地多，喝了酒之后不再追问沈牧关于他地事情，只是不断地说着自己的事情。 第167页 只说自己，不说自己对沈牧的想法。 吃完东西之后又沿着街走。 施亦青喝了两瓶啤酒，脸蛋有一点点红，他穿着宽松的白色衬衫和短裤，脚上是帆布鞋，高到沈牧的下巴了。 晚风越发的凉快，吹起施亦青的衬衫时衣角微微飘起，轻轻打在沈牧的心上，痒痒的。 「你知道吗沈叔叔，我有时候想着永远不长大，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有时候又想快点长大，长大了就可以真的和你在一起。」 施亦青说完抬头看向沈牧，眼睛亮亮的。 也许他之前说过很多任性的话，但是这一句绝对真诚。 「沈叔叔，我还想再喝一点酒，可以吗？」 沈牧感受到施亦青缠绕上来的手指，颤抖了一下，然后避开假装去掏手机：「好，我找个地方。」 沈牧在手机上查找附近的酒吧，还没有挑选出想去的就被施亦青拍一下胳膊。 「你看。」 沈牧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前面的巷子口立着一块牌子，看起来是酒吧的招牌。 而门口刚好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去。 是张梁和江脆。 施亦青笑着跟沈牧说：「今晚好热闹哦。」 第80章 无条件 「你就穿这个睡觉吗？」 话都说到这里了, 当然是选择去那家酒吧。 刚刚故意去拉沈牧的手没有拉上，现在倒是很自然的握住沈牧的手腕往前走。 沈牧那么大的个头，被施亦青拉着走, 钻进那条小巷子里。 里面就只有一家酒吧, 门口有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抽菸, 施亦青没怎么来过酒吧，这个巷子又乌漆嘛黑的，看到这副景象有点紧张，不由得握紧了沈牧的手腕。 「没事。」沈牧轻身安慰他，突然胆子一大反手握住施亦青的手，牵着他往前走。 酒吧门口其貌不扬，里面却大有干坤, 面积很大, 装潢也很有个性, 是未来感装饰, 到处都有萤光色的红蓝光线，在昏暗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扎眼。 施亦青到处看了一下, 没有找到班长和江脆的身影，于是伸头四处打量。 沈牧笑他，拉着他去角落找位置坐。 「班长和小脆呢？」施亦青还在问。 路过舞池，人太多, 施亦青被人挤来挤去，心里正不爽的时候被拉近一个怀里，沈叔叔有力的胳膊搂着他的肩膀。 他说：「你是来找他们的还是来跟我喝酒的？」 施亦青反应过来之后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他是什么意思？他也想跟自己喝酒吗？他这句话是……调情吗？ 在角落的位置坐下，侍应生过来递上菜单, 施亦青手里拿着菜单茫然看向沈牧。 沈牧没有说什么, 简单看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这一份, 点了两杯酒和一点小吃水果。 「暂时先这些，谢谢。」 施亦青：「你好熟练哦。」 沈牧往后面沙发一靠，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长袖衬衫下的肌肉线条很明显，显得肩宽腰细的。 他今天是从公司过来，没有来得及换衣服，临时要来北京也没有时间收拾，所以还是一副商务精英的打扮。 他笑一笑，这里光线昏暗，音乐声嘈杂，他的却觉得要游刃有余很多。 「经常会和客户去酒吧喝一点。」 施亦青看着这样的沈牧还有舞池里的潮男潮女，觉得自己像个小学鸡。 沈牧看施亦青兴致不高，就想了个话题跟他聊：「阿青。」 「嗯？」施亦青靠在沙发的另一边，隔着一点距离。 沈牧笑，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闹脾气的施亦青，他主动坐过去，挨着施亦青说：「张梁喝你同学怎么会半夜偷偷出来，还不叫我们？」 施亦青抬眼看他，嘴角有不明显地笑：「我们是因为什么他们就是因为什么咯。」 沈牧居然脱口而出：「我们是因为什么？」 这下到施亦青说不出话了。 好在这时候侍应生来上酒和吃的：「打扰一下，这是两位点的。」 侍应生把东西一一放好，离开之前一直看向施亦青，对上眼神的时候还用眼神示意施亦青看向桌上的服务铃。 「什么意思啊？」对方走之后施亦青忍不住嘟囔一句。 沈牧：「在示意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按服务铃叫他们。」 施亦青：「我当然知道啊，这不能直接说吗？」 沈牧忍不住抿嘴笑，「是那种帮助。」 「什么啊？」施亦青有点混乱了，沈牧卖关子不说，气得他轻轻在沈牧胳膊上打了一下：「快点说！」 沈牧动都没动一下，随便施亦青打：「可能你自己么有意识到，但是看起来真的很像被老男人拐到酒吧里准备灌醉之后图谋不轨的未成年。」 图谋不轨。 施亦青脸蛋红得几乎要冒烟。 「什么鬼啊！！」 沈牧哈哈大笑，拿起酒杯：「好了，喝一杯，要是他再过来我就告诉他你是我侄子，是个陪小孩来买醉的大叔。」 施亦青觉得现在的气氛已经被沈牧掌控了，自己是完完全全被掌控的一方，好新鲜，他觉得现在这样的沈叔叔很有意思。 甚至后面的那些羞涩懵懂都有一点装的成分，他想看沈叔叔用那些话逗他玩。 第168页 他很喜欢。 施亦青突然有点喜欢上喝酒了，他喜欢这种被麻痹的微醺感，他可以说任何想说的话。 他把头靠在沈叔叔的肩膀。 「沈叔叔，要是我做了错事，你会讨厌我离开我吗？」 「不会。」 沈牧没有说很多，只是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在酒吧里会忘记时间，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沈牧和施亦青走出酒吧。 都没有醉，临走前还在酒吧里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张梁和江脆。 「可能是先回去了。」施亦青说，他有点微醺，歪歪扭扭地靠着沈牧。 出门的时候碰到警察临检，不出意外沈牧和施亦青成为了检查对象。 「请出示一下身份证，你成年了吗？」 施亦青从兜里摸钱包：「成年了，嗝，给您。」 警察看完又看沈牧的，两人的户口都不是一个地方的，年龄看起来相差很多，「什么关系？」 沈牧：「我是他叔叔。」 「叔叔？？」警察有点懵，怎么还有家长带着来酒吧的。 施亦青脸蛋红红：「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哦。」 警察看看沈牧，又看看施亦青，放他们走了。 出去打车回酒店，上车的时候还好好的，下车的时候施亦青就睡过去了。 沈牧把他抱出来：「阿青，阿青？还好吗？能不能自己走路？」 「抱抱……」施亦青张开双臂。 沈牧苦笑不得，这酒怎么还挑地点发作呢。 他转身把自己的背留给施亦青，等他趴上来之后往酒店走，上楼之前问了一下，前台说张梁和江脆已经回来了才放心上楼去。 施亦青晕晕乎乎，感觉被沈牧放在了床上。 哼哼唧唧地说：「嗯……热。」 说完就开始扒拉自己衣服，扒拉半天也没有扒拉下来。 「沈叔叔！」施亦青喊了一声。 但是没有得到沈牧的回应，于是他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沈牧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施亦青整个人都散发着热气，房间里的冷气还没有吹起来，闷得他像蒸笼里得大馒头。 「沈叔叔……」施亦青朝他伸手。 沈牧浑身燥热，衬衫后背已经全都湿透了。 他深呼吸一口，抬起一条腿压在床上，借力之后伸手帮施亦青脱衣服：「好了，马上就凉快了，先去洗个澡好不好？」 施亦青视线模糊，嗯了一声。 除了嗯了一声就没有别的动作了，沈牧嘆口气，只能继续帮他脱裤子。今天太这么热，又是赶飞机又是吃宵夜的出了很多汗，不洗澡不行。 「好了。」还剩施亦青的裤衩子，沈牧真的没办法下手了。 施亦青又是嗯地一声，没什么动作。 沈牧站起来，给施亦青开了一瓶水：「你先休息一会，我先洗。」 施亦青：「嗯。」 沈牧怀疑施亦青已经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只能机械地在听到自己说话之后嗯一声。 沈牧自己进卫生间快速地洗澡，因为没有带换洗的衣服还在想晚上穿什么睡觉。 施亦青本来还晕着，但是听着浴室里的花洒声音就慢慢地清醒过来。 好奇怪的感觉，和沈叔叔共处一室无数次，这次最让他觉得奇怪，甚至觉得自己也有点……怪怪的。 浴室里花洒的声音停下的瞬间，施亦青清醒程度达到了百分之五十。 沈牧推开浴室门的瞬间，达到了百分之七十。 原来大脑可以控制酒精的。 「我好了。」沈牧有点拘束地走出来，身上裹着酒店的浴袍。 实在是没办法了，白天穿的那一身已经滂臭，真的没有办法再穿了，准备马上送去酒店的洗衣房洗一下。 施亦青看沈牧这身打扮，不由自主地咽了个口水。 「没有带换洗的衣服。」沈牧解释。 施亦青头发被自己折腾得乱糟糟的，坐在床上：「哦，那我也去洗一下。」 沈牧：「好。」 好糟糕的对话，施亦青想。 他起身还算平稳地扶着墙走进卫生间里，看到镜子里自己白花花的胸膛，突然觉得很害羞，赶紧钻进去打开花洒疯狂洗澡。 沈牧在听到水声之后松口气，从浴袍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裤衩。 没错，干净的裤衩子也没有，沈牧赶紧挂上衣架打开窗子挂在窗棱上面，这个天气没意外的话明天早上应该可以干。 趁着施亦青洗澡，沈牧打电话叫人来收走了衣服，晾了内裤，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施亦青这个澡洗了挺久，主要是站在花洒下面沖水觉得很舒服，在里面干巴巴地站了很久。 好不容易觉得沖够了要出去，发现自己没有带换的衣服进来。 想着洗了这么久沈叔叔应该睡着了吧，可是打开门的瞬间就看到他在沙发上坐着。 「洗好了吗？吃点水果。」不知道什么时候，沈牧买了切好的水果。 施亦青只露出一颗头：「帮我拿一下干净的衣服。」 「好。」沈牧起身，去施亦青的包里翻找：「穿哪件睡觉。」 施亦青：「随便一件t恤就可以。」 沈牧：「好。」 施亦青一只手卡在门外，感觉到沈牧把衣服放在了自己手上，他拿进来赶紧穿上。 第169页 总算是搞定了出去，施亦青没什么胃口吃水果，一骨碌跳上床就拉上被子。 「我好睏。」 「好。」沈牧说，然后关掉了电视，还是坐在沙发上。 施亦青偷偷看他，发现他在看手机，回复消息。 等了很久，沈牧还是在看手机。 又过了一会儿，施亦青真的有点困了，他再次看向沙发的位置，发现沈牧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施亦青微微撅嘴：什么意思嘛！ 「沈叔叔！」施亦青喊他。 沈牧被惊醒。 施亦青坐在床上看着他：「你怎么不上床睡觉啊。」 沈牧总也不好意思说因为自己没穿内裤不好意思吧，只好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施亦青往另外一边让一点，给沈牧让出位置来。 「你就穿这个睡觉吗？」 「嗯。」沈牧说完，想到挂在窗子外面的内裤，这么热现在干也不是没有可能，于是想起身去拿下来看看。 施亦青本来就有点困了，看到沈牧又要跑，以为他要去沙发睡觉，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他的衣服。 「啊！！」 「阿青！」 施亦青迅速用双手捂住眼睛。 他也没想到那么轻轻一拉能把沈叔叔的浴袍整个拉下来啊！！ 作者有话说： 加速完结中，双更—— 第81章 无条件 「就一次。」 沈牧也很想表现得淡定一点, 但是实际情况并不如此，他狼狈地抓起手边的被子一角想要遮挡自己的身体，没想到着一扯把施亦青暴露出来了。 施亦青上床的时候是穿着整齐的, 但是因为施亦青不喜欢紧身的内裤, 穿的是宽松的, 再套上短的裤子感觉被闷了两层很不舒服，所以经常钻进被子就脱了外面那条。 乍一看是没什么，但是施亦青紧张地捂住下面就很尴尬了。 「转过去。」沈牧说，紧张得后背都是汗。 施亦青转过去，背对着沈牧，直到沈牧去拿了自己的内裤穿上躺上床来。 轻薄的夏凉被盖在了施亦青身上，他还是没有转身。 听到沈叔叔说：「睡吧。」 然后关了床头的灯。 没有人再说话, 但是谁也没有睡着。甚至两人为了让对方觉得自己已经睡着了一动不敢动。 施亦青侧躺着, 一边胳膊都压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施亦青觉得再不动胳膊真的要废了, 刚准备翻个身的时候感觉到旁边的沈叔叔轻轻地动了一下。 接着像是半坐起来看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睡着的，然后轻轻起身下床, 没有开灯也没有拿手机，直接走进了卫生间。 开始沖澡。 怎么又沖澡？？ 施亦青看着浴室门缝里透出来的光和花洒的声音，心想房间里开着空调根本不热啊。 想不通。 沈牧的这个澡沖了很久，久到施亦青觉得他是不是晕在里面了。 施亦青平躺着, 一开始房间里只有空调的声音和花洒的声音，后来渐渐多了一点喘息声。 施亦青肯定这不是自己的发出的。 他集中精神认真听，突然一个相对明显的闷哼夹杂着花洒的声音钻进施亦青的耳朵里。 都是男人，施亦青知道那是什么。 施亦青无意识地笑了一下,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么高兴, 高兴中还夹杂着一丝羞涩。 很快花洒的声音停下来, 施亦青闭上眼睛继续装睡，接着沈牧带着一身凉意躺上了床。 两人中间还是隔着安全的距离，房间里只剩下了空调的声音。 也许是沈牧刚刚沖完澡的清香身体实在是太吸引施亦青了，真的好想好想靠到他身边去。 「嗯……」施亦青假装睡梦中发出呓语，然后很自然得翻个身，滚到了沈牧身边。 他感觉到沈叔叔的身体一僵，但是没有避开。 施亦青得寸进尺，抬起一只胳膊搭在了沈牧的身上。 他居然没有穿衣服，浴袍也脱掉了。 结实又凉爽的触感让人想要更多面积的接触，施亦青轻轻动了一下，沈牧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但是整个人僵硬得像一块木头。 施亦青的心脏怦怦跳，人生第一次，跳动得这么快，但是施亦青一点都不想它停下来。 沈叔叔说过的，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他都不会离开自己。 更何况，他刚刚在自己身边躺着就有了反应，甚至不能平息要到卫生间去解决。 「沈叔叔。」施亦青突然开口。 他喝了不少，嗓子有点沙哑。 沈牧吓了一跳，连身体都微微颤抖。 施亦青：「你怎么不睡觉？」 沈牧想他是刚刚醒来，就说：「可能是喝多了，有点睡不着。」 骗我？ 「你刚刚怎么又去洗了一次澡？」施亦青继续说，他声音听起来很慵懒，却让沈牧心脏狂跳。 被发现了吗？ 施亦青搭在沈牧胸膛上的手突然缓缓下移，吓得沈牧赶紧抓住他的手腕。 「阿青，别这样。」 施亦青终于睁开眼睛微微抬起头，他轻轻笑一下，像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 「你的身体都忍不住了，你的嘴怎么还那么硬？」施亦青说，着重加强了「嘴」和「硬」这两个字。 第170页 沈牧慌乱着想要往后撤。 「不准动！」施亦青说，语气不似刚才慵懒。 施亦青撑着沈牧的腹部支起上半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牧，胯部挪动靠近他。 「沈叔叔，发生这种事情了该怎么办？」 沈牧躲避施亦青的眼神，但是身体却听着他的指挥，一动不敢动。 施亦青终于明白，原来沈叔叔说的是真的。 不管怎么做他都不会离开自己。 我拥有沈叔叔全部的宠爱。 那我怕什么呢？ 恃宠而骄的施亦青愈发肆无忌惮，整个人压在沈牧的身上。 「沈叔叔，我不想去洗澡，你教教我吧。」 沈牧的精神防线几乎要崩溃，他只能呢喃着「阿青」「别这样」。 「我好难受……沈叔叔。」施亦青在沈牧的耳边轻声说。 「阿青！」沈牧终于忍不住，他轻轻的推开施亦青，看着他的眼睛。 施亦青的眼睛湿润，像一条小狗一样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沈牧，少年身骨轻薄，皮肤细腻。 他是如此的纯真，沈牧觉得自己在犯罪。 「沈叔叔……」施亦青再次祈求。 沈牧眼睛泛红，他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和声音，认罪一般说：「就一次。」 施亦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沈牧嘴角上扬，随后顺势吻在沈牧的耳后，感受着沈牧下移的手。 他用接近于气音的音量在沈牧耳边轻呼：「谢谢你，沈叔叔……」 …… 第二天一早，施亦青醒来发现自己枕着沈叔叔的胳膊，他已经醒了，半靠在床头用手机处理工作消息。 「醒了吗？」沈牧察觉，低头看他，满脸的不自在。 施亦青稍微动一下，浑身舒爽，直接翻身压到沈牧身上：「嗯。」 「阿青……不能这样。」沈牧有点抗拒。 不能变成惯犯。 施亦青：「为什么不能这样？」 沈牧刚要说话施亦青就打断他说：「这样是哪样？」 沈牧哭笑不得，把手机扔到一边，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只是说：「说好只有一次的。」 施亦青笑，少年精力旺盛，沈叔叔已经感受到了。 「你是说了，我没有答应。」施亦青坏笑道。 沈牧单手捂着自己眼睛：「你不能这么玩儿我。」 施亦青不依不饶：「我哪有玩儿你，明明是你玩儿我，我问你，谁动的手？」 完蛋，沈牧觉得自己快被施亦青弄疯了。 施亦青趴在他身上：「开玩笑的，你抱抱我就好。」 他步步紧逼之后又突然给给台阶，沈牧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伸手搂着施亦青，两人什么也没说就这么静静地抱了一会儿。 没多久张梁的电话打了过来，让他们一起出去吃早餐。 刚好沈牧送去干洗的衣服送了回来，他再次穿上白色衬衫和西装裤。 施亦青看他这一幅正人君子的样子，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觉得有种别样的刺激感。 「这样穿会不会太热，待会儿出去买两件短袖吧。」施亦青说。 沈牧说好，然后背上施亦青的书包出门，下楼去大堂找张梁和江脆。 出电梯之后就看看张梁和江脆坐在一个小沙发上看旁边鱼缸里的金鱼，江脆坐在沙发里，张梁则是半坐在沙发扶手上，一双长腿无所遁形。 想起昨晚在酒吧门口见过他们，昨天见面的时候还那么拘谨，今天就能一起挤着坐一个沙发了，很亲密的样子。 施亦青八卦地碰一下沈牧的胳膊：「沈叔叔，你看班长和小脆，看起来是昨晚相处得很好。而且他们昨晚出去玩不叫我们两个诶。」 沈牧：「大概是不想和大人一起出去玩吧。」 这话说的，施亦青抬头看他的表情，居然真的有点失落的样子。 「肯定不是啦。」施亦青贴着沈牧胳膊走路：「他们不叫我们大概就和我们不叫他们一样吧。」 沈牧一听，瞬间耳根子有点红。 「阿青！」江脆看到了施亦青和沈牧，伸手打招呼，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施亦青笑，拉着沈牧赶紧走过去。 两对人一前一后地出门去吃东西，谁也没有问昨晚怎么样，心照不宣地分成了两组人游玩。 施亦青和江脆都是学美术的，到北京来肯定要逛博物馆，列了几家想去的之后每天都去一家。 故宫博物院是最后一天去的，大家都习惯了这样的四人出行。 张梁负责做攻略，沈牧负责花钱，江脆负责当机器猫，他总是能从书包里拿出大家没有想到去准备的东西，比如驱蚊水、创可贴、摺叠扇甚至是藿香正气水。 而施亦青则负责当润滑剂，作为本次旅行的核心人物施亦青时刻注意着有没有谁觉得不舒服了，毕竟他和这里的每个人都很熟。 下午逛故宫博物馆的时候，施亦青和江脆沉迷在古物的美里面，沈牧给他们拍照片，随口问了一句：「小脆也是从小就学画画吗？」 「不是。」江脆转头看着沈牧，跟他解释：「我是高中之后才开始正式学的。」 这个连施亦青都不知道，没有聊过这个。 看大家都很好奇的样子，江脆就一边看展品一边说：「可能是因为长相，我爸爸一直培养我当明星，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拍gg什么的，后来十四五岁的时候，我拿到了一个男主演的机会，就是我拍过的唯一一个电影。」 第171页 「那个导演也很厉害，以前拿过很多奖，我爸妈就非常信任他，让他带我去集训了半年的时间。」 张梁有点好奇，就问了一句：「这种集训都教一些什么啊？」 江脆顿住，大家都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施亦青赶紧打圆场说：「就教怎么演戏呗，是吧。」 江脆摇摇头，很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他知道这里的三个人都是好人，不是故意想说这些让自己伤心的。 他说：「不是呢，我一开始也这么以为，但实际上并不是，但是因为签了合同要是不配合就要赔很多钱。演完那个电影之后我就不想再演戏了，画画很安静，我就去学了画画，考上了定州美院。」 「那好厉害！」张梁赶紧说。 他们都感觉到这个话题伤害到江脆了。 江脆：「哈哈，所以妈妈说我很有天赋！」 话题就到这里，没有人再继续深入的问。 国庆的旅行很完美，除了第二天沈牧就重新定了酒店，自己单独住一间，原因是他晚上要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还有跨国视频会议会打扰到他们。 施亦青一开始还不信邪，在他房间睡了一晚，结果他真的为了配合德国的客户开会到凌晨。 只能赶紧跑路去跟张梁和江脆睡套房了。 返程的时候沈牧不是直接飞回定州，要去别的城市出差。 「助理已经先过去了，那边都在等着。」沈牧解释。 机场人来人往，张梁江脆在不远处坐着，拿着相机看自己这几天拍的照片。 施亦青低着头，不是很开心，他不想和沈叔叔分开。 沈牧也没办法，轻轻摸一下施亦青的后脑勺：「最多一个星期就回来了，家里的钥匙你也有，想过去就随时过去。」 「你不在我去干嘛……」施亦青撅嘴。 他现在完全是热恋的状态，虽然什么都没有说。 施亦青摇摇晃晃地，往前一步靠在沈牧怀里。 「怎么这么快就分开了，再见面你会不会又不搭理我。」 「怎么会。」 施亦青感受着沈牧结实的胸肌，自己也有点紧张，他问沈牧：「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吗？」 「阿青……」沈牧轻轻把他推开：「我们不能这样……」 除了第一晚喝醉后破戒，之后几天沈牧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施亦青也没有步步紧逼。 施亦青又上前一步紧紧搂主沈牧的腰，把头埋在他胸膛：「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过了许久，没有回应。 施亦青抬头看他，发现沈叔叔也微微皱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 「沈叔叔，我们偷偷的，好不好？」 第82章 无条件 「给你的圣诞礼物。」 偷偷的, 但也不能偷偷一辈子。 沈牧在施亦青的脑袋上摸两下就当安抚他。 不说别人的眼光，沈牧过不了的是自己这一关，只要想到师父, 想到谭晓丽, 心里跟呗用刀子划了似的。 他对着师父的墓碑发誓会照顾施亦青, 结果照顾到床上去了，真的是天打雷噼的大坏事。 做不来。 但是良心和爱情同时存在且不兼容的时候，他也犯傻了。 飞机起飞之后沈牧在飞机上久久不能平静下来，闭着眼睛也睡不着，和施亦青在一起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强的罪恶感，现在想起那个晚上，自责得想从飞机上跳下去。 施亦青说你帮帮我。 沈牧心里却明白, 不是要帮他, 是自己把持不住了。 江脆去排队买了汉堡王, 回来看到施亦青守着他们的两个大书包伤神。 「阿青, 你怎么了嘛，你这样我好担心的。」江脆给他插好吸管, 把可乐推到他面前。 施亦青还是丧着一张脸，好像没有听见。 江脆不放心，又问：「时不时刚刚和沈叔叔吵架了？」 施亦青还是没有反应，看起来像是刚被抢了零食的傻子。 「阿青……先吃一点东西吧, 然后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我喜欢沈叔叔。」施亦青突然对江脆说。 江脆：「啊……哦……」 没有很震惊。 施亦青皱眉：「我说的是那种喜欢，就是和你跟班长一样，男人喜欢男人的那种喜欢。」 江脆捧着可乐喝一口：「嗯嗯。」 「你没有觉得很奇怪吗？他是我叔叔，比我大那么多岁。」施亦青有点急躁地追问。 江脆：「可是阿梁哥说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也没有大太多吧, 可能是……沈叔叔看起来很年轻。」 施亦青没有那么激动了, 稍微平静下来：「你觉得很正常？」 江脆：「还好吧。」 「那为什么沈叔叔怎么都不肯，我们都一起睡过了！」 「啊？」江脆终于震惊了。 施亦青嘆口气，单手托着下巴：「不是那个睡啦……也不是那个睡，就是已经有一些亲密接触了。」 施亦青越说声音越低，不知道该怎么和江脆说。 「没关系啦，做好安全措施就可以。」江脆说。 施亦青抬眼看他：「你很懂这些吗？你有没有跟别人那个过？」 江脆震惊：「没有没有！妈妈跟我说的。」 妈妈还会跟孩子说这些吗？施亦青觉得这个更让他震惊。 第172页 「那你有交过男朋友吗？」施亦青问。 江脆左看看右看看，机场的快餐店到处都是人，他不是很好意思聊这些。 施亦青也反应过来，压着声音说：「那改天再聊，你给我科普一下，我请你吃饭。」 江脆点点头。 「所以你干嘛不开心啊？」过了一会儿，江脆轻声问。 施亦青一秒变丧，然后往前靠离江脆更近一点说：「我跟沈叔叔说，我们偷偷在一起可不可以，他说就到这里。」 「什么意思啊？」 「就是拒绝我的意思。」 江脆不解：「那你们这几天看着很要好啊，感觉沈叔叔对你很好很听你的话呢。」 「是啊……他是对我很好，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但一直不松口。」 江脆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一下，凑到施亦青的耳边说：「那既然他对你有求必应，为什么一定要他说出来呢？」 「啊？」 「就是，你可以主动啊，你去他公司，去他家里，恃宠而骄耀武扬威，你就强吻他钻进他的被子里。」 「真的么……」施亦青有点惊讶，看起来柔弱内向的江脆对待感情这么火辣直球的吗？ 江脆退回去，喝一口可乐，又说：「但可能沈叔叔会比较难受就是了。」 施亦青低下头。 他不想让沈叔叔难受。 江脆又道：「但是将沈叔叔拱手让人和让他难受但是永远跟他在一起，你选哪个？」 施亦青愣住，然后抬头：「第二个。」 直到上飞机施亦青都一直在想江脆说的话，觉得很有道理，这条路是自己没有想过的。 他们现在关系已经没办法回到以前了，不如就直接沖，反正不管怎么样沈叔叔都不会离开自己。 但是自己完全没有经验啊，去他公司，然后干什么？去他家里，然后干什么？怎么才算是耀武扬威啊？ 「小脆。」施亦青想请教一下江脆，发现在他用手机看小说：「你在看什么？」 江脆把手机页面亮给他：「看小说，这个。」 「破产我被送给老男人……当替身？？这什么啊？」 江脆煞有介事地转身面对施亦青：「耽美小说啊，很好看的，剧情真的很精彩，强取豪夺好带劲！」 施亦青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刚刚跟我说的那些招数……」 「嗯！」江脆灿烂一笑：「都是小说里看来的！！」 完蛋。 施亦青往椅背一靠，算球了，先不想了。 回到定州市之后施亦青的生活再次变成两点一线，大一的课程比较多，白天能去医院陪着谭晓丽的时间很少。 所以经常晚上去陪床，好在是单人病房，刘毅城在里面搭了一张摺叠床，棉被什么的都是家里带来的，睡着还算舒适。 化疗的效果不错，只是到了后期对身体的伤害很大，她也越来越虚弱，精神不是很好，经常半夜醒来。 施亦青的觉比较轻，常常谭晓丽翻个身施亦青就醒了，所以谭晓丽也喜欢施亦青晚上陪着她，省心。 天气逐渐入秋了，施亦青站在医院尽头的水房床边看着外面的城市灯光，沈叔叔最近各地出差，挺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上次他回来，自己的课又很多，完全没有时间实施「耀武扬威」计划。 「唉。」施亦青嘆口气，把谭晓丽的盆洗干净，走回病房里去。 现在是晚上十二点了，今年刘怀之上小学了，上学放学都要人接，事情也多了起来，刘毅城两边跑有点忙不过来，施亦青几乎是每天晚上都驻扎在医院，好久没有回过宿舍。 陪夜时间漫长，施亦青刚去水房洗东西，暂时睡不着，就盘腿坐在摺叠床上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素描本开始练习。 参考的人体照片是沈叔叔，以「老师要求用同一个模特的不同角度做人体联繫」为理由向沈叔叔索要的健身照片。 做人体练习呢，当然是不会画上衣服的，被衣服遮挡的部分施亦青就靠自己的想像填补。 或者说，靠记忆填补。 前几个晚上已经画了好多了，施亦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铅笔芯在纸上摩擦出的沙沙声是专属于施亦青的白噪音。 等到全部画完之后，施亦青在旁边写上字，一些酸不熘丢的情话。 弄完之后发现谭晓丽也已经睡熟，施亦青去卫生间洗个手睡觉。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学期，因为经常跑医院施亦青没有怎么在宿舍睡过。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谭晓丽的化疗正式结束，恢复得很不错，能回家静养了。 刘毅城在海南有一套位置很好别墅，早年间买来投资的，这次为了让谭晓丽能去那边修养让人提前收拾好了，出院几天之后就要带着刘怀之和家里的阿姨一起去。 施亦青终于正式回归校园生活。 而沈叔叔德国那边的生意终于也马上要告一段落，过年之前不用再出国了。 那天周日上午，施亦青睡到大中午，他给自己的床铺装了一块厚厚的遮光帘，在里面睡到天昏地暗。 直到被室友一声又一声的「沈叔叔」吵醒。 「沈叔叔好。」 「沈叔叔。」 「哇！谢谢沈叔叔！」 施亦青迷瞪着眼睛掀开窗帘，居然是沈叔叔来了。 第173页 「你怎么来了。」施亦青揉揉眼睛，想着他应该在德国嘛。 十二月的定州已经很冷了，沈牧里面是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是面料上乘的黑色羊绒大衣，手上拎着一堆吃的喝的。 对施亦青微笑：「事情提前结束，就提前回来了。」 室友们都看着他们俩笑，桌上都摆着沈牧带回来的小礼品和买的小零食。 施亦青爬起来，一只脚摸索着踩到下床的楼梯，纤细白嫩的脚腕左右摸索，终于踩到冰凉的楼梯，冰得他脚一缩。 「又不穿袜子。」沈牧说着，上前想扶他一把。 「盖着被子很暖和的，也就下楼梯的这一……啊！！」施亦青脚底一滑整个人往后倒去。 本以为要摔个四脚朝天了，没想到沈牧刚好走过来顺势接住了他。 接近一米八的个子抱起来也不轻松，好在沈牧常年锻鍊体格还不错，接住他的瞬间松一口气。 「看吧。」 施亦青心有余悸，站好之后摸摸鼻头：「这次是个意外。」 沈牧伸手敲他的头，嘴里还念叨着：「意外！」 「等我一下，我洗脸刷牙。」施亦青说完让沈牧坐在他的位置上等他。 宿舍是有独立的阳台和卫浴的，洗漱还算方便，男孩子也没有那么精緻，几分钟就搞定了。 「等我换个衣服。」施亦青穿着睡衣在自己衣柜里翻找，他想找个和沈叔叔类似的，但是平时不怎么穿高领毛衣，翻了很久没翻到。 「明明记得有的。」 施亦青自言自语着，手一毛躁用力翻了两下，衣柜里掉下来好几件毛衣。 他眼角看到一抹熟悉的蓝色，低头看的时候发现恰好有月亮的那一面是朝上的。 想要蹲下捡的时候发现沈叔叔已经看到了，他们四目相对。 施亦青还在绞尽脑汁想藉口的时候沈牧已经把衣服捡起来，放在膝盖上叠好递给施亦青。 「给。」 「哦。」施亦青心虚地接过来，一把塞到衣柜里。 也没有心情再找高领毛衣了，随便来一件卫衣再套上羽绒服就跟着沈牧出门了。 「我们要去干嘛啊？」施亦青问，一边走一边拿着沈牧买过来的烤红薯啃。 沈牧：「过节啊。」 施亦青脑袋一转，最近课程太紧美转过来：「什么节？」 元旦还有一周呢。 「圣诞节。」沈牧转头看施亦青，很温柔地笑一下，说：「这次肖遥的老公也一起回来了，就说一起过个节，弄了个party，邀请我们一起去玩。」 施亦青眼睛一亮：「party！好啊！」 闷了很久的施亦青真的很需要一个party。 施亦青没有怎么过过西方节日，觉得充满了新鲜感，一路上都很兴奋。 沈牧开着车：「我们要先去商场给大家挑一点圣诞礼物。」 施亦青说好，美滋滋的。 「这么开心呢。」沈牧从后视镜里看一眼施亦青，突然有点心虚了。 施亦青还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和沈牧一起去商场挑了很多礼物，拜託柜姐帮忙包装好，拎了一大包上车。 「阿青。」 施亦青刚坐上副驾驶准备系安全带，发现沈牧在敲副驾驶的窗。 施亦青降下车窗：「干嘛？」 沈牧这个三十四岁的男人脸上居然有一丝羞涩：「给你的圣诞礼物。」 他递进来一个盒子。 施亦青第一反应是惊喜，第二反应是羞愧，刚刚逛商场的时候他居然完全没有想到要给沈叔叔买个圣诞礼物。 「这是什么啊。」 沈牧没有说话，只是憨憨地笑着，他靠在车窗旁边：「你拆开看看。」 施亦青觉得这样的沈叔叔好风流倜傥，像给自己的小男友精心准备了礼物期待着他打开时激动的表情。 「那我拆了哦。」 「拆吧。」 施亦青缓缓拉开那个黑色礼盒上的银色丝带系的蝴蝶结，小心翼翼地将丝带放好。 打开盖子的瞬间，施亦青人忍不住深呼吸微微张嘴，然后看向沈牧，眼角都湿润了。 「这是……」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高产母猪，三章0v0—— 第83章 无条件 「我们今晚谈恋爱吧，就谈一晚也好。」 「喜欢吗？」沈牧问。 施亦青还是不太敢相信, 再次看看盒子里的东西之后抬头问：「是真的吗？」 沈牧觉得这样的施亦青好可爱，没忍住笑着伸手摸摸他的头：「是真的，去德国出差的时候得知他正好在阿姆斯特丹办展览, 离得不远, 我就去找了他帮忙弄的。一开始还见不到他人, 后来还是给他的助理emile说了来意，给他看了你的作品他才愿意见我的，他说很欣赏你。」 施亦青看着盒子里的迷你油画，还有自己最爱的艺术家的签名。 那是一轮弯弯的月亮，上面坐着一个小人，旁边空白处写着：qing，merry christmas！ 后面是施亦青熟悉的签字。 施亦青曾经在无数个他的作品上看到这个签名, 还有这个风格独特的油画作品, 他很熟悉, 一眼就能看出来。 施亦青几乎要哭了。 大概是高二的时候, 这个艺术家到北京办展览，施亦青非常想去, 但是那时候周末都要来补课，谭晓丽说什么也不让他去，说看展览哪有上课重要。 第174页 那时候他还是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中学生，没有去成。 后来和沈牧闲聊的时候说起这件事, 没想到他记在了心上。 「他说明年还会有来中国的打算，到时候来了我们再去看一次他的个人展览。」沈牧说。 「唔……谢谢你，沈叔叔。」施亦青眼眶红红，像只小兔子, 一抽一抽地忍者不让眼泪掉下来。 沈牧这下真的有点心疼了, 捏捏他的脸说：「下面还有一个。」 「什么？」施亦青的思绪被拉回来, 在把那个框好的迷你油画拿出来。 扒拉开中间的拉菲草，看到下面还有一个很小的盒子。 施亦青拿出来拆开，里面是一条项鍊，和这幅油画一样的项鍊，银色的月亮上面坐着一个小人，小人是蓝色的。 月亮是银质的，但是小人上面镶嵌的是什么施亦青却没看出来。 「是陶瓷。」沈牧解释，「我也觉得这幅画很漂亮，就找了个工匠做了一样的项鍊，喜欢吗？」 施亦青拿出项鍊仔细地看着：「当然喜欢！」 沈牧也开心得不行，礼物他准备了很久，废了不少心思。 眼看施亦青真的要掉眼泪了，沈牧赶紧安抚他：「好啦好啦，不要哭，这么开心的事情要笑啊，是不是？」 说完绕到驾驶位那边上车。 「走吧，我们去参加party。」 圣诞party是肖遥和他老公主办，就在他们近郊的一个小别墅里，除了沈牧和施亦青还有一些肖遥的朋友，人多热闹，都让朋友带朋友来。 刚刚去商场除了礼物还专门去挑了一瓶红酒，当作上门吃饭的礼物送给肖遥两口子。 施亦青一路上都抱着礼物不停看，不停感嘆，还要拍照片发朋友圈，像个激动的大男孩。 开车开了挺久才到肖遥家里，把车停好之后进去，大门轻掩着没有锁，沈牧在门口喊了一声就进去了。 肖遥戴着个围裙从厨房里跑出来：「阿牧！」 然后又转身朝厨房里喊：「老公，阿牧来了！」 老……老公？ 虽然施亦青直到肖遥有个同性伴侣，但是没想到可以光明正大的喊老公。 他不由自主地望向沈牧。 没想到视线碰撞上，两人都是脸一红，撇过头去。 肖遥老公是德国人，叫tt，专门学过中文，交流起来没问题。 沈牧在德国出差期间都没少和他们一起吃饭喝酒，比起肖遥沈牧和tt共同话题更多一点，肖遥曾经调侃沈牧，自己和他认识这么多年，还比不上tt，原因是因为他俩都是1。 tt也跑出来，见到沈牧亲切地上前拥抱，随后看到他身后的施亦青，非常友好地对他张开怀抱：「我想你一定就是阿青了。」 施亦青没想到他英文这么好，自己对外国礼节不熟悉，就学沈牧也跟他拥抱一下：「你好，我叫阿青。」 tt笑笑，上下打量施亦青，又看向沈牧，一副八卦的样子。 「no，tt。」沈牧说。 施亦青不明白他们在no什么，只能在一旁傻笑。 tt只是笑笑，说：「get it，阿牧，我在做红酒炖牛肉，你要不要来看看？」 沈牧说好，然后转身跟施亦青说：「你跟肖遥叔叔在这里玩，我去做饭。」 沈牧厨艺好，和肖遥两口子混熟之后经常被他们拉着当厨子，已经习惯了。 「阿青，好久不见了。」肖遥说。 施亦青觉得肖遥至少是个熟面孔，放松了一些：「肖遥叔叔好。」 肖遥笑：「来，不累的话帮我一起装饰一下圣诞树？」 施亦青说好，脱下外套放在沙发上，和肖遥一起去弄装饰。 「这是我在定州市能买到的最大的圣诞树了，怎么样，漂亮吧。」 圣诞树比施亦青还高，确实很大，装饰顶部需要踩梯子，肖遥爬上去，施亦青给他递东西。 「听说你妈妈已经出院了。」 施亦青一手扶着梯子，一手拿着彩灯递给肖遥：「嗯，出院之后去海南修养了，出院的时候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那就好，你和阿牧呢？」 话题切得这么突然，施亦青有点害臊。 「什么啊。」 肖遥嘿嘿一笑，他年龄虽然和沈牧差不多，但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了也是锦衣玉食，又是个0，比较爱保养，看着年轻很多。 他俏皮地沖施亦青眨眼：「诶，被跟我装傻哦，那天晚上我还帮你试探了，我们不是一个阵营的人吗？」 施亦青耳根子都红了：「就那样呗，他又不肯。」 「那叔叔问你，除了沈牧，你没有对别的男孩有过好感吗？」 施亦青认真回想，然后对着肖遥摇摇头。 肖遥想到沈牧说过好多次的话，他说施亦青年纪太小，再长大一些就会明白什么才是爱情，会遇见喜欢的人。 可是距离上次过去半年，施亦青看着反倒是更喜欢沈牧了。 肖遥想了想，又问：「要是他一辈子都不答应跟你谈恋爱呢？」 施亦青抿着嘴思索片刻：「肖遥叔叔，你觉得沈叔叔喜欢我吗？如果他不是我爸爸的徒弟，或者说我爸爸没有死掉，他会跟我谈恋爱吗？」 这下问题抛给了肖遥。 虽然肖遥在沈牧那边是偏向于劝沈牧理智的，因为他是中国人，在中国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他们这一辈出个柜都差点被打死，别说像他们两个这样的关系。 第175页 太难了。 但是面对施亦青，他又不忍说任何打退他的话。 他也曾经是这个年龄，在这种年龄爱上过别人。 少年的爱纯净炽热，受不得伤害。 再者说，怎么说沈牧也是个好人，在这种圈子里沈牧都算个奇葩，洁身自好得奇葩。 真的让施亦青出去找别人，未必有比沈牧靠谱的。 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只是柔和一些：「他当然喜欢你，但是还是很难，你说的这种情况只是比现在这种情况要稍微好一点而已。」 施亦青：「那我就是要喜欢他呢？我不想爱别人。」 他睁着大眼看肖遥，真诚又执着的目光几乎要把肖遥烫伤。 他楞了许久，才笑着说：「上帝会眷顾有毅力的人。」 施亦青听完笑了，他还挺开心，跟肖遥说：「那我会按上帝的指示去做的。」 话题就到这里，施亦青和肖遥忙着布置场地，tt和沈牧忙着准备晚上的热菜。 稍晚一些的时候订购的甜品和酒水都来了，在客厅的大餐桌上摆放好，再弄一些氛围灯，小音箱一打开，圣诞味道很浓。 朋友们也陆续上门，施亦青因为来得早，又帮着肖遥干活，看起来就像这个房子的主人之一一样，看起来还挺自在，往花瓶里插画的时候都是跟着音乐一扭一扭。 「这么开心呢？」 施亦青转头，看到沈牧腰间繫着围裙段了一大盘炸鸡上来。 好久没有看到沈叔叔系围裙的样子了，施亦青还有点怀念，他笑着说：「开心啊！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了。」 沈牧也笑：「嗯，来，尝一下这个炸鸡翅。」 施亦青张嘴，沈牧送进来一个鸡翅，他吃两口：「好吃，还是以前的味道。」 晚上八点左右的时候，人几乎到齐了，现场的氛围越来越好，男男女女都有，端着就酒杯聊天，跟着音乐扭动。 东西和食物也都准备好了，接下来靠大家自助。 施亦青也拿了一杯红酒，和沈牧一起站在大蛋糕边。 「沈叔叔，干杯。」 沈牧笑笑，「干杯。」 吃吃喝喝一个小时，大家都有点醉了，有人开始玩牌喝酒，有人在跳舞，施亦青看着那边跳舞的人，肖遥叔叔也在里面，他轻轻靠着tt的肩膀，随着音乐晃动，很是温暖惬意。 施亦青喝了两倍红酒，他以前没怎么喝过，没想到这么上头，已经有点晕晕的了。 「沈牧，阿青，过来玩飞行棋！」肖遥在不远处喊。 肖遥买的是个加大号的，直接铺在地毯上玩，大家也都盘腿坐在地上，施亦青紧挨着沈牧，加入游戏。 因为人很多，施亦青和沈牧是玩同一个，你扔一下我扔一下，但是沈牧简直是个游戏黑洞，施亦青大好的棋局总是在沈牧那里被毁于一旦。 同桌的一个男孩忍不住笑他们：「你们这默契可不行啊！」 施亦青撅嘴，偷偷掐一下沈牧的大腿。 沈牧只是笑：「哎呀，没关系，输了我喝。」 他这样活像在外面护着媳妇的大男人。 施亦青听了还挺高兴。 最后喝得最多的果然是他们，加起来满满的一个高脚杯，沈牧一饮而尽。 「沈叔叔！」施亦青着急得大喊。 他知道红酒和白酒不能像啤酒那样喝，想制止他，但是周围的人都在起闹。 「哇！！牛！」 「沈哥这波太帅了，男友力爆棚！」 男友……力？ 他们以为我和沈叔叔是一对吗？施亦青想。 那人又接着说：「不过说实话，要是我有个沈大哥这么好看又清纯的小男友，我也这么死命护着哈哈哈。」 沈牧一杯喝完，听这话有点不高兴：「别乱说。」 他讨厌那些男人凝视施亦青的眼光。 毫无疑问施亦青是今晚的party里年纪最小的，亦或者说姿色最好的，他本来就长得好看。 尤其是冬天皮肤捂得很白，穿这厚实的衣服，整个人都显得轻快干净。 这个圈子很脏，施亦青却很干净。 沈牧说完，那人还不知道停嘴，有打趣沈牧说：「别这么吝啬嘛，小嫂子终归也是要变成老嫂子的，害羞有害羞的好玩，奔放也有奔放的好玩，就看你怎么啦！」 「老吴，你他妈有毛病啊？」 沈牧冲到嘴边的脏话和捏紧的拳头被肖遥的声音打断。 肖遥刚在旁边玩牌，朋友提醒他这边有点不对劲，这一听感觉要出大事，赶紧跑过来当和事佬。 这个老吴平时就是有点贱兮兮的，没轻没重，经常说话让别人难堪，肖遥嘆口气，跟沈牧说：「喝了这么多？阿青带沈叔叔去那边休息一下。」 施亦青说好，他不想跟别人起冲突，也不想让沈叔叔难受，拉着沈叔叔走了。 肖遥忍不住说一下那个老吴：「你能不能别嘴这么贱，人家那才几岁啊！」 「哇，大学了好吧。况且是他自己泡个那么嫩的，我就是开开玩笑咯。」老吴笑道。 「啧。」肖遥也拿他没辙，骂两句走了。 施亦青坐在沈牧身边：「别生气啦，沈叔叔，没关系的。」 沈牧：「不管以后你在哪里，跟谁在一起，不准让别人这么开你玩笑。」 第176页 施亦青不说话。 「知道了没有？！」 施亦青觉得这样保护他的沈叔叔也蛮有魅力的，于是偷偷去牵他的手。 手指钻进他的掌心的时候，施亦青感觉到沈叔叔顿了一下，但是没有拒绝。 施亦青见此，直接十指紧扣，轻轻靠在沈牧的肩膀上。 「沈叔叔。」 「嗯？」 施亦青：「我们今晚谈恋爱吧，就谈一晚也好。」 沈牧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当施亦青要再近一步问他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喊：「交换礼物时间到——」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们的营养液和雷还有捉虫，等俺完结了一口气修掉，太忙惹，爱你萌——啵啵啵—— 第84章 无条件 是施亦青柔软水润的唇。 施亦青和沈牧的对话被打断, 众人都往圣诞树那边走过去。 施亦青也很想看看能收到什么礼物，兴奋地拉着沈牧一起围过去，tt刚刚把朋友们带来的礼物都贴上了号码牌, 这次的圣诞礼物就抽籤拿。 两人高的圣诞树脚下摆满了朋友们带来的礼物, 大小都有, 用漂亮的纸包好，打上蝴蝶结，每样都看着很迷人。 「好啦，朋友们，大家应该都还记得自己带过来的是哪个吧，可以关注一下待会儿谁会抽到自己的哦。」肖遥在旁边热场，背景音乐已经换成了圣诞歌。 施亦青和沈牧挨在一起, 他去拉沈牧的手也没有被拒绝。 那一大杯红酒真的太猛了, 沈牧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需要微微靠着施亦青。 他们俩准备的礼物是一条围巾还有一个乐高, 在礼物里面都算比较大个的很好认。 大家一个一个的抽籤，很快就有人抽到了施亦青准备的乐高, 是今年新出的款，对方很开心。 施亦青和沈牧抽得比较晚，树脚下只剩几个盒子了。 终于轮到他们，施亦青刚要伸手去盒子里抽籤, 有人走过肖遥身边不小心撞到他的胳膊，一个没拿稳盒子被打翻掉在地上。 大家都往地上看去，有个纸条展开了，13号礼物。 施亦青和肖遥都蹲下来想一起把纸条捡回去, 大家都笑呵呵的说这13号是谁的也不叠好一点。 施亦青拿起那张纸条要折起来, 这时有个认说：「你就拿13号吧, 好东西哟。」 施亦青抬头看过去，是刚刚那个差点和沈叔叔起冲突的老吴。 「什么东西？你准备的？」有人问。 老吴笑呵呵的：「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反正是好东西，他肯定用得到哦。」 施亦青手里拿着那张13号，其它的已经被肖遥装进盒子里了，施亦青也只好顺势说：「好吧。」 他转头看沈叔叔一眼，他笑着说：「去吧，看看是什么。」 礼物嘛，收个开心，是什么不重要，阿青想要的他都会给他买。 施亦青有点激动，活动一下手指在礼物堆里面找到了13号礼物，他蹲在地上慢慢拆开。 是个长方体的盒子，看起来还不小，也有一定重量。 拆掉外包装之后看到了里面精緻的黑色盒子，设计很高档，而且只有几个英文字母，完全看不出来里面什么。 施亦青觉得肯定是好东西，很开心的看向老吴，虽然刚刚沈叔叔差点和他起冲突，但是施亦青觉得还好，开个玩笑没什么，这个老吴总是笑着的，看起来挺和气。 于是他把盒子外面的塑封撕掉，打开上面的那一层纸盒盖子。 「这……」 施亦青一开始还没太看懂是什么，而后反应过来脸色变得很不好，他很无助得转身看向沈牧。 沈牧在他正后方，盒子被施亦青挡住刚刚还看不到，这一个转身沈牧终于看到了盒子里的东西。 在场的人都有点尴尬的笑笑，只有那个老吴笑得很得意，他刚准备说点什么脸上就挨了一拳。 「啊！！」 那一拳出得太快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沈牧面无表情地抓住老吴的衣领对着他同一边脸又是狠狠一拳。 「沈牧！！」 「冷静一下！」 「别打了！」 现场乱作一团，大家都是一手拿着自己抽到的礼物一手上前拉架。 但是沈牧的体格摆在那里，还有当兵的精力，他认真按住一个人的时候不是谁都拉开的。 施亦青也吓坏了，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扑过去：「沈叔叔！」 施亦青人都挤不进去，只听到老吴悽惨的叫声和沈牧一拳一拳打在肉上的沉闷回响。 过了好一会儿，老吴的叫声都没有一开始有力气了，施亦青真的好怕打出人命来。 「沈叔叔！」施亦青大叫一声。 终于停止了。 老吴哎哟哎哟叫个不停，嚷嚷着要报警。 施亦青终于走到沈牧旁边，发现他脸上脖子上也都是伤口，很多都是抓伤的，他一看老吴，这傢伙居然是长指甲。 「你没事吧……」施亦青心疼死了。 沈牧摸一下自己脖子上最大的伤口，留了血，他对着施亦青笑一下：「没事。」 「沈牧！老子要报警！告你！」老吴在别人的搀扶下站起来，眼镜都被打烂了，皮青脸肿的捂着肚子。 沈牧都懒得看他：「去啊，我确实打人了。」 第177页 「阿牧……」肖遥上前来，老吴的伤势看起来真的可以定伤，要是真的闹起来沈牧肯定是吃亏的。 「好好说两句吧，别闹大了。」 沈牧听到这个，在施亦青的后背拍一拍安抚他，然后转身对老吴说：「有本事你把我告到坐牢，我没什么好说的，但再让我看到你对阿青开这种不尊重人的玩笑，老子出来了打死你。」 「你至于吗！！」老吴崩溃地大喊。 沈牧：「什么至于不至于，我一开始就跟你说了不要开这种玩笑，他才多大？」 老吴一脸不理解：「多大？上大学了！你说我你也看看你自己，比我还大几岁呢你泡个这么小的你不心虚吗？你见到人家爸妈不害怕吗？你装什么正人君子！」 「我最后说一遍，这是我侄子！」 老吴嗤笑：「装什么啊你？你敢说你们是清白的吗？」 沈牧咬着牙，拳头捏紧。 「沈叔叔……」施亦青看沈牧情绪不对，赶紧上前牵他的手：「我们不跟他吵了好不好？」 老吴看施亦青在劝沈牧，又忍不住嘴贱说：「切，还演上了。」 施亦青微微皱眉，在沈牧要发作的前一秒拉住他，对老吴说：「那又关你什么事呢？关你什么事呢请问？为什么一定要在旁边唧唧歪歪？我们怎么样又没伤害到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啊！？」 说到后面施亦青也有点激动，看起来虽然还是很冷静，但沈牧听得出来他语调已经变了。 「走吧。」施亦青拉上沈牧，跟肖遥说了声抱歉离开了。 肖遥赶紧跟上去，给他们叫了个代驾。 三个人站在门口的停车场，肖遥给沈牧递烟，他接了。 施亦青好久没见过沈牧抽菸，看他动作娴熟地点燃，然后抽一口，在圣诞夜的的冷空气中吐出一口烟。 「这事儿交给我处理，你别管了。」肖遥说，「其实我本来也没有叫他，他是跟着阿娇她们来的。」 沈牧吹了一下冷风现在清醒了一些，「抱歉，把你的party毁了。」 肖遥笑笑：「什么毁了，别这么说，确实是老吴做的不对，这又不是他们圈子里的小姐妹聚会，怎么准备那种礼物。」 闲聊一会儿，代驾到了。 施亦青和沈牧同肖遥告别。 沈牧先上了后座，肖遥给还比较清醒的施亦青两瓶水：「送你沈叔叔回家，到家了跟我说一声让我放心。」 施亦青：「好的，谢谢肖遥叔叔，今晚……对不起。」 「你怎么也说这种话。」肖遥笑着说，说完低下头。 刚刚施亦青骂老吴的那番话他听了也感觉像被打耳光一样，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阿青，是不是很喜欢你的沈叔叔？」肖遥说。 施亦青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就点点头。 肖遥靠近他一点，悄悄地说：「大学的时候，我们隔壁班有个人也喜欢沈牧，但是沈牧不喜欢他，那个人呢就非常殷勤非常主动，给沈牧送礼物做饭，还要灌醉了想发生关系。」 施亦青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呢？」 肖遥：「但是沈牧这个人自制力特别强，而且很有原则，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礼物都还回去，软硬不吃，喝醉了也能知道自己在干嘛。」 「你……什么意思啊？」 肖遥：「我的小阿青啊，我只是想告诉你，沈牧呢，如果不喜欢你肯定早就跑了。」 施亦青：「他喜欢我。」 肖遥点点头，然后又想到什么，笑了笑。 「也幸亏他是这样的人，不然年轻的时候我就要做错事了，现在就没有这么好的一个朋友和一个这么好的老公。」 施亦青上了车，在想肖遥的最后一句话，他果然是喜欢过沈叔叔的。 他看看靠在自己肩头的沈牧的侧脸，他明白肖遥的意思，但是他和他们不一样的是，自己是沈叔叔养大的。 除了爱情还有别的。 开了挺久才回到沈牧的住所，他刚从德国回来，家里有点冷清，施亦青打开空调，让家里舒服一点。 沈牧歪歪扭扭地走到沙发上坐着，「阿青。」 施亦青在他旁边坐下：「怎么了？」 「给我倒杯水，口渴。」 施亦青想着肖遥的话，甚至想着老吴的话。 他说你们之间清白吗？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但是背负着不清白的关系。 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沈叔叔只会一步一步的往后退，沈叔叔想得太多，想着妈妈想着学业想着工作。 施亦青却可以什么都不想。 他不在乎那些。 他只想要沈叔叔的宠爱。 如果需要为了这份宠爱付出什么，施亦青想，他可以为此做一个坏人。 施亦青轻轻俯身，几乎要贴近沈牧的脸。 「沈叔叔？」 「嗯……」 「张嘴。」 沈牧毫不犹疑地张开嘴，但是送进来的却不是水。 是施亦青柔软水润的唇。 作者有话说： 三更！！ 第85章 无条件 「可是我只觉得你好。」 「嗯……」沈牧反应过来, 几乎是瞬间清醒了一半。 施亦青直勾勾地看着他。 沈牧摇摇头：「阿青，你也喝醉了吗？」 第178页 施亦青把手放在沈牧的脸上：「我没有喝醉，你应该看得出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沈牧脸上游移, 甚至用手指勾勒他的鼻樑线条和唇线。 「我喝醉了, 阿青,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沈牧说着，想要起身。 两人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 沈牧抓住施亦青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阿青，这世界上这么多人，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醒来去街上走走, 个个都比沈叔叔年轻, 比沈叔叔好。」 施亦青：「可是我只觉得你好。」 「阿青……」沈牧摇摇头,「算了, 明天再说，明天再说……我醉了。」 施亦青一把将他按住：「不要明天说, 今天就要说。」 沈牧：「阿青……」 「我喜欢你，沈叔叔，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将永远失去爱情。」施亦青从来不是喜欢咬文嚼字的性格, 但如果对方是沈叔叔，他就是最好的诗人。 沈牧想说什么，又咽回肚子里，反覆几次之后红了眼眶。 沈叔叔常常被自己弄红了眼眶, 施亦青为此感到愧疚, 但是他的眼泪确实爱的证明。 「沈叔叔, 我知道你考虑的比我多很多，知道你想要保护我。但是在我看来这些都不重要，我不需要谁认同。 如果你害怕会伤害到妈妈，我们就一辈子都不告诉她，如果你觉得环境不好，我们就离开这里，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施亦青一字一句地说着，告诉沈牧他不是一时兴起。 「沈叔叔，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你呢？你给我一个真心的回答吧。」 施亦青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什么时候流出了眼泪，直到塔门汇聚在鼻尖然后低落在沈牧的脸庞。 沈牧也是，他内心在拉扯着，眼泪从眼角滑落。 「如果你还是说不可以，我会永远的离开你，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因为我每次见你都会忍不……唔！」 施亦青闭上眼睛，感受着来自沈牧的温度。 他紧紧的搂着自己，用施亦青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力气。 用力到好像要把施亦青揉进自己的身体。 施亦青生涩、被动、顺从，沈叔叔没有再说一句话，那样沉默地行动着。 施亦青幸福地感受着疼痛。 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也没有关系了，他们已经拥有爱情。 后面几天冷空气来袭，沈牧久违地修了两天假，只为了和施亦青腻在一起，送施亦青去上课，接他放学。 沈牧害怕自己太过粗鲁，第二天不断地问施亦青有没有伤到，并要求检查一下他的「伤口」。 施亦青烦得要死，在家里上蹿下跳地躲他。 他现在还不能接受在亮的地方被人看那里，沈叔叔也不例外。 但是疼是真的有点疼，施亦青没有比较过太多人，但在他仅有的经验中来看，沈叔叔的size是最大的。 他自己对size倒是无所谓啦，只是对班长有点私密马赛。 早上满课，施亦青有沈叔叔送来得还算早，教室里还没有什么人，进来的同学们都是黑着眼圈捂着嘴巴打哈欠，看来昨天都过圣诞去了。 施亦青屁股和腰都有点疼，走路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单手扶着腰，这样会舒服一点。 上课之前想着去上个厕所，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碰见了江脆。 「早。」 「早……」 两人互相看着，都有一点点尴尬，因为他们走路一个姿势。 施亦青：「你怎么了？」 江脆：「那你怎么了？」 「咳咳，没什么。」施亦青说完想去卫生间，有点想八卦一下江脆，但是又怕被他反八卦。 不过施亦青心里是有底的，他感觉江脆可能网恋了，因为整天都捧着个手机回消息，吃饭看电影逛街都要随时拍照片分享。 和热恋情侣地状态一样一样的。 施亦青还在那里琢磨，走到厕所门口的时候收到班长的微信。 「这两天忙吗？」 施亦青想了想：「有一点。」 主要是忙着谈恋爱。 张梁：「我在定州市，晚上出来一起吃饭呗，有个事儿顺便跟你说一下。」 施亦青看看手机，又看看教室门口。 难道是他俩勾搭上了？ 施亦青站在洗手池边，一边洗手一边回想，想到去酒吧的那一晚，随后后来并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但故事大概就已经开始了。 施亦青回：「好啊，我也有事儿要告诉你们。」 张梁：「好。」 一个「你们」，施亦青觉得自己玩弄汉字炉火纯青，让班长无言以对。 施亦青回到教室，看到室友都来了，照例给他留了位置让他过去坐，施亦青走过去解释：「大哥二哥，我今天得和江脆坐一起，有事儿找他。」 朱毅伟：「唉，去吧，反正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们这个宿舍了，你每天在外面跑来跑去，根本不在乎我们留守室友过得怎么样，座位你不坐也没有关系，我们会……」 「周末请你们吃火锅。」施亦青打断他。 朱毅伟：「好了去吧，这是你的书。」 施亦青拿走今天要用的几本课本，跑到后面几排，在江脆身边坐着。 「你怎么坐这儿了。」江脆说。 第179页 施亦青挪动一下自己不是很舒服的屁股，余光瞥到江脆屁股下有座垫。 「你哪儿来的？」 江脆有点心虚：「自己带的。」 施亦青眯着眼睛凝视江脆：「你没事儿买这个干嘛？你痔疮了？」 「你才痔疮呢！」江脆反驳。 说一个0有痔疮，是对他莫大的侮辱。 施亦青嘿嘿笑：「行吧，爱说不说，真相很快就要大白于天下，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江小脆，你瞒不了我的。」 江脆咽个口水，他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自己暗渡陈仓这件事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说，施亦青又挺忙的，拖着拖着就到现在了。 「不过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也很好诶。」江脆说着，稍微靠近施亦青一点，发现他戴了一条新的项鍊：「你买了新项鍊吗？好好看哦，很特别。」 施亦青掏出来向江脆展示：「嗯，沈叔叔送的生日礼物。」 江脆左看又看，很有分寸的没有上手摸。 「你们现在怎么样了？」江脆问。 施亦青耸耸肩：「不告诉你。」 这句「不告诉你」就相当于宣布我们现在超级好超级快乐。 周一的课是满的，但是从老师到学生个个都没精打采，下午五点半，最后一节课结束，施亦青收拾好自己的书交给室友。 跟江脆说：「走吧。」 江脆：「好。」 看来班长已经跟他说过晚上一起吃饭了，施亦青没有叫沈叔叔，打算自己先去探一探情况。 但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一出校门就看到沈叔叔和班长就站在一起。 四个人：最后还是沈牧率先打破僵局：「阿青，快过来！」 施亦青看看江脆，「走吧。」 江脆装傻：「哦，好。」 「你们怎么在一块？」施亦青问。 两个月没有见，感觉班长又变帅了一些，身上穿的还是挺贵的衣服。 张梁感受到施亦青的打量，主动解释说：「衣服是小脆送的。」 江脆马上转头看风景，假装无事发生。 「好啦。」张梁拍一下施亦青的胳膊：「小脆害羞。」说完上前去站在江脆身边，偷偷拉着他的手。 施亦青很是八卦地哦-一声，和沈叔叔交换一个眼神。 「上车吧，外面太冷了。」沈牧说。 餐厅是沈牧订的，之前施亦青说很想吃烤肉，就找了一家评价还不错的日式烤肉，单独的一个包厢，环境还不错。 一开始施亦青不知道江脆的家境怎么样的，他平时穿的衣服都比较低调，没有logo，风格比较日系，大家都知道的，日系这玩意儿就是很难看出价格。 不过想着他演过电影，条件应该不会差，但是后来江脆给施亦青看他家的房子的时候才知道，家里很有钱，怪不得给男朋友买件衣服就是奢侈品。 明明施亦青自己也偷偷和沈牧好上了，但是八卦江脆和张梁的心思一点没降。 「说，在北京的那晚你们去酒吧干嘛了？」施亦青拷问。 江脆看向张梁。 张梁：「就是去喝了点酒，聊聊天。那你们又干嘛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也去了？」施亦青不解。 沈牧苦笑中带着宠溺，拍拍施亦青的大腿：「因为去酒吧这事儿他们并没有告诉我们。」 施亦青后知后觉：「哦，也是。」 后面菜品上来，四个人都饿了，边吃边彼此坦白着在一起了，但是怎么在一起的都闭口不谈。 施亦青吃了个半饱，继续八卦：「小脆，你喜欢班长什么啊？」 他自然地半靠着沈牧，吃他烤好的肉，很自然的肢体接触，就像很久以前他们心里还没有鬼时那样。 江脆红着脸：「他很帅啊，而且性格又很好。」 「这种男孩不是很多吗？以你的条件追你的人都排到罗浮宫去了吧。」施亦青调侃。 张梁：「怎么说话呢你！」 施亦青嘿嘿笑，吃一口肉。 江脆倒是很认真的想了想，说：「不一样的，他是那种高高瘦瘦，肩膀很宽，云淡风轻爱煲鸡汤的类型，很会照顾人，不喜欢吹牛也不自大，更不会自卑。」 说完有点不好意思，看大家都看着他，又小声解释：「你们仔细想想，这样的男孩其实很少的，更何况他还那么聪明。」 施亦青眨眨眼有点迷茫，看向沈叔叔，沈叔叔对他笑了一下，偷偷在后面搂一下他的腰。 原来喜欢一个人，会这样去观察对方，看他的优点。 施亦青还常常觉得班长性格太闷，有时候又很唠叨。他想清楚这个事情之后自顾自地笑一下，和沈牧交换眼神。 张梁今晚都没怎么说话，他早就察觉到施亦青喜欢沈牧了，比施亦青自己还要早很多。 也许是那时候他也正是青春懵懂的时候，很敏感。 虽然知道，但是从心里觉得他们不会真的在一起，不是施亦青的原因，而是沈牧。 张梁知道施亦青所有的家庭状况，也知道他妈妈是多么强势的人。 「阿青，」张梁轻声喊他：「那你妈妈那边你们想过怎么应对了吗？她刚刚抗癌成功，正是要修养的时候。」 施亦青情绪一下子有点down下来：「没打算说，就偷偷的。」 第180页 说完偷偷的，又不down了。 别人都想得到认可，想光明正大的，施亦青不在乎，只要能和沈叔叔在一起，别的都不重要，而且他们有充足的理由经常黏在一起。 因为以前也是这样的。 「也好，但是总不可能一辈子瞒着嘛。」 施亦青：「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咯。」 张梁看他那么开心乐观，也笑一下，最后一次提醒：「那小心一点。」 吃完饭张梁和江脆打车去酒店，张梁明天一早的飞机回学校。 施亦青和沈牧回沈牧住的地方，路上随意聊天，等红路灯的时候沈牧会拉着施亦青的手。 「看好了两套房子，有点犹豫，周末你有时间的话我约中介再看一次，你挑一个喜欢的。」沈牧说。 施亦青说好，「那这样是不是最多年后就能住进去啦。」 汽车拐进了沈牧现在住的小区，停车位就在楼下，停好之后两人解开安全带。 很自然的接了个吻。 沈牧接着刚刚那个话题聊：「快的话能在里面过年。」 施亦青：「我想回永南市过年。」 沈牧：「还是算了，你妈妈现在身体虚弱，就在这边陪着她。」 话音刚落，施亦青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是谭晓丽的车。 第86章 无条件 「妈妈，我不怕下地狱，我只要和沈叔叔在一起。」 施亦青的心脏瞬间漏了一拍, 他开始祈祷里面没人或者没有看到他们刚刚的那个吻。 但是事与愿违，班长今晚的嘱咐还在耳边萦绕，施亦青就看到车门打开, 谭晓丽穿着一件长款白色羽绒服带着贝雷帽下车。 沈牧也看到了她。 施亦青紧张到有点发抖, 如果刚刚还在期待谭晓丽什么都没有看到, 现在看谭晓丽的姿态已经明白她什么都看到了。 「走吧。」沈牧说。 两人下车，往谭晓丽那边走，她拎着昂贵的铂金包，露出一个牛皮纸色的外壳，天色很暗，看不清是什么。 施亦青走上前去：「妈妈，你怎么来了, 晚上这么冷。」 谭晓丽面无表情, 语气冷冰冰道：「上楼说。」 说完转脸看向沈牧：「可以吧。」 她跟沈牧说话的时候阴阳怪气, 甚至没有正脸瞧他。 沈牧自知理亏, 开始脑袋里盘算着怎么把责任归到自己身上来，让施亦青脱离暴风雨中心。 他愿意做一个烂人, 只求不要施亦青受到伤害。 这一天竟然来得这样早。 进了电梯，施亦青再次看向谭晓丽包里的东西，借着电梯里的光终于看清了，那是他的素描本。 上面有沈叔叔的裸体素描和自己的酸不熘丢情诗。 他明晃晃的在上面写了沈叔叔这三个字, 因为没有想到会有人翻看自己的东西。 他记得是放在房间里的。 没有人说话，进了沈牧家里，谭晓丽环视一圈，然后走到沙发那边坐下。 「过来吧。」 沈牧对谭晓丽总是胆怯的, 施亦青好一些, 他主动走过去, 坐在旁边的贵妃椅上。 「妈妈。」 「知道我来干什么吗？」谭晓丽问，依然是面无表情。 施亦青：「你看了我的东西。」 谭晓丽嗤笑一声，这个时候他还有脸跟自己计较这个：「是，我看了，看到你画的伟大艺术品，你写的绝美情诗。」 施亦青咬着后槽牙，没有说话。 「沈牧。」谭晓丽往沙发靠背上一靠，喊了一声。 谭晓丽现在的身体还是挺虚弱，尽管她想像以前那样强势，身体也不太允许了。 沈牧过来，在另一边坐下。 谭晓丽从包里拿出那个素描本，没有打招呼就往沈牧身上一扔，素描本里面夹着一些照片和施亦青撕成小卡片的画。 从空中飞过的时候哗啦啦掉了一地。 正面朝上的就有一张沈牧，他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身材健美。 旁边是一施亦青摘抄的诗。 「看过吗？」谭晓丽握紧的拳头都在发抖：「他给你画的画，还有诗，看一看，念一下他给你写的诗。」 沈牧低着头：「师母……」 「你别叫我师母！！」谭晓丽激动地大吼。 这一吼打开了谭晓丽的开关，她至少有半年没有用这种音量说过话了。 施亦青被吓到了，生怕谭晓丽一激动对沈牧动手，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他和沈牧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个茶几。 沈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地上的画。 谭晓丽眼睛通红，指着沈牧喊：「你恶不噁心？！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你对得起你师父吗？！」 沈牧声音颤抖：「对不起，但是……」 「但是什么？」谭晓丽激动地站起来：「你是畜生吗？还以为你真的对孩子好，那么小的时候就交给你，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情，施嘉城在天上看着你呢沈牧，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 「妈妈……」施亦青看谭晓丽表情痛苦，有点担心。 谭晓丽看都没看施亦青一眼：「你跪下！！」 施亦青没说话，也没动。 「跪下！！」 施亦青恐惧这样的谭晓丽，她就像深秋树上的梧桐树叶，经不起风吹，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吹落在地。 第181页 施亦青跪下了。 沈牧：「阿青……」 谭晓丽看沈牧的反应，疯了一样抓起自己旁边铂金包往沈牧身上砸去。 「你不要脸！！沈牧！你个疯子！！」 沈牧那么大个的人，肩膀颤抖，看着他的阿青跪在的地上。 施亦青低着头，不敢看谭晓丽，也不敢看沈牧。 他以为自己对谭晓丽的感情不至于让自己新生愧疚，但是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谭晓丽像是用尽了力气一样，崩溃瘫坐在沙发上：「你们这是造孽，施亦青，你爸爸在天上看着，你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 她低声啜泣着，施亦青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 「妈妈……」 谭晓丽：「你做了糊涂事，阿青，你糊涂啊。」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人在说话，窗外突然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施亦青抬头看向窗外，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 谭晓丽哭着，「阿青，你跟妈妈说，沈牧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对你那样的。」 「没有，」施亦青解释：「沈叔叔从来没有，都是我主动的，我先喜欢他的，我逼着他跟我好的。」 谭晓丽痛苦地用手捂住眼睛：「你一个小孩，你懂什么？不要给他说话，他是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 施亦青真的着急了，起身坐到谭晓丽身边去：「妈妈，真的，不是沈叔叔，都是因为我。」 「闭嘴！！」谭晓丽的心都要碎了，忍不住的去想还是孩子的施亦青怎么被沈牧诱哄欺骗。 谭晓丽再次站起来，走到沈牧面前：「你跟我说实话，沈牧，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阿青没有成年之前，你……你有没有……」 沈牧抬头看着她：「没有，我发誓，我一直拿阿青当自己侄子，自己弟弟对待。」 谭晓丽：「你发誓，你要是说谎不得好死！」 沈牧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师母，我发誓。」 谭晓丽看着沈牧：「那你再发誓，从今天起，不再见阿青，你和你的公司都给我离开定州市。」 「妈妈！」沈牧还没有说话，施亦青就没办法淡定了。 「我要和沈叔叔在一起。」 谭晓丽转身，不可置信地看向施亦青：「你说什么？」 施亦青刚刚还怕得要死，现在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喜欢沈叔叔，妈妈。」 说完他看向沈牧，他从未在沈牧脸上看到过这么痛苦的神色，比他步步紧逼着要和他在一起时更难过。 施亦青的眼泪就像失控的雨季，潮湿又热烈，阴冷又连绵，他就那么看着沈叔叔，不再说话。 谭晓丽看着两人，一时间觉得心脏被针扎来扎去，酸痛难忍。 她从来都不想当恶人。 年轻的时候自私，想要自己过得好，后来成长了一些，想要去弥补曾今因为自私犯下的错。 虽然她知道某种程度上施亦青和她一样，都是自私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心中有着一样的自私，是利己主义者，就算对方是自己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也不重要。 他们只要自己心中觉得最重要的东西。 谭晓丽是理想的婚姻。 施亦青是一段不被认可的爱情。 谭晓丽闭着眼睛沉默许久，最后睁开眼睛：「阿青，你别犯傻。」 「我没有。」 「他比你大多少岁你知道吗？不，你告诉妈妈，你只是被他骗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这样的爱情。」 谭晓丽说着，流下眼泪来：「你想想你爸爸，你会睡不着的，我也睡不着，阿青。」 施亦青：「别说爸爸，好吗？」 谭晓丽的眼神瞬间变得强硬：「为什么不提！他是你爸爸！他为了救沈牧丢了性命！他欠你爸的！他欠你的！他这辈子都还不清你爸的恩情。」 她流着眼泪，没有一丝妆容的脸更显憔悴。 「师母，对不起，对不起……」 纵使沈牧知道有这一天，但是没有想过会这么的痛苦。 谭晓丽对施亦青的恳求尚能容忍，但是看到沈牧这个样子只有一肚子的气：「你闭嘴！」 「妈妈，别这么说他。」 谭晓丽听到他心痛又委屈的语气，火气一下子救上来了：「施亦青！！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愚蠢！你们这样会下地狱的！！」 施亦青的泪眼婆娑，眼前的妈妈不是妈妈，是那个面目已经模糊的爸爸。 他的心脏被反覆碾压，是人生最痛苦的一刻。 他看着隐忍不语的沈叔叔，觉得此刻要是放弃，沈叔叔可能真的会就此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施亦青看着谭晓丽，突然想到了爸爸死的时候，在和沈叔叔在一起的十几年里施亦青已经渐渐淡忘了失去爸爸的痛苦。 因为沈叔叔代替了爸爸的角色，他扮演着施亦青童年里缺失的父爱角色，甚至是西关街的所有人，湘君阿姨、林爷爷、九爷爷、林潋、楼下的理发店阿姨，还有菜市场里杀鱼的叔叔。 这些都是如果沈叔叔没有出现，施亦青将无法拥有的东西。 而谭晓丽是让幼年施亦青痛苦的罪魁祸首。 那时候他还小，还不懂得如何去憎恨别人，他对妈妈没有期待，后来谭晓丽反覆出现在施亦青的生活中。 第182页 大人的自私可以原谅，因为施亦青也逐渐长大。 施亦青的自私就是要沈牧，他很确定，如果没有沈叔叔，自己将失去所有，而这个「所有」，就是沈叔叔的宠爱。 他哽咽着声音，用让谭晓丽心碎的坚定语气。 施亦青说：「妈妈，我不怕下地狱，我只要和沈叔叔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差不多就要完结了北鼻们！ 第87章 无条件 「就叫《为了沈叔叔的宠爱》。」 「你疯了, 你们都疯了……」谭晓丽崩溃道。 施亦青的不管不顾让沈牧揪心，谭晓丽看起来几乎要晕厥过去。 沈牧上前想要扶一下摇摇欲坠的谭晓丽，却被她用手边的卫生纸盒子砸到脸上。 「滚啊！你这个畜生, 你给阿青灌了什么迷魂药！你不得好死！」谭晓丽激动大喊。 话音刚落, 有人敲门。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沈牧默默过去开门。 是刘毅城，沈牧勉强扯出一个还算礼貌的微笑：「刘哥，你怎么来了。」 刘毅城给他一个和善的眼神，轻声问：「晓丽是不是来这里了。」 他看到沈牧脸上的小小划痕，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他说：「她知道了吗？」 沈牧一愣，疑惑地看向刘毅城，他的意思是他早就知道了吗？ 「我去看看她。」刘毅城说。 沈牧让他进来, 谭晓丽看到刘毅城来, 下意识地反应是有点害怕, 随后努力笑一下：「你怎么来了。」 刘毅城找了她很久, 电话也打不通，又看到平时总是关得很好的施亦青卧室门是打开的, 书桌还有些混乱，猜想谭晓丽是翻了施亦青的东西。 能让在做康复治疗的谭晓丽在冬天雪夜里跑出去的事情应该不是小事情，但是打施亦青的电话也没有人接，救想她也许是发现了。 年轻人总是喜欢把秘密写在本子上, 因为他们无处诉说。 刘毅城走过来，先是安抚一下因为情绪激动有些不舒服的谭晓丽：「先坐下，别这么生气。」 「你怎么找过来了。」 刘毅城：「猜到了，怕你出事情, 要不我们先回家？冷静一点再谈。」 谭晓丽眉头皱起, 意识到刘毅城的说辞有点不对劲,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刘毅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刘毅城：「晓丽，有些事情我们无法控制，孩子也已经长大，只要他们过得好别的都不重要是不是？」 「刘毅城！」谭晓丽刚刚平复一些的怒火再次升腾：「你跟他们一伙的！你也骗我！！你们都骗我！拿我当什么了！？」 施亦青：「妈，刘叔叔不是故意要……」 「闭嘴！」谭晓丽把手放在心脏上，似乎已经无法再承受。 这时候沈牧给他倒了一杯水过来：「喝点水吗？」 谭晓丽盯着那杯水，忽然冷笑一下：「沈牧，真的看错你了……你和你师父一样，看上去正直又老实，其实没一个好东西！」 沈牧可以接受谭晓丽辱骂自己，他都受着，但是却无法忍受她骂师父。 「这不关师父的事情！」他说了今晚的唯一一句重话。 谭晓丽抬眼看他，极尽嘲讽：「畜生！」 说完把手中的杯子向沈牧砸去，只见那只精美的玻璃杯砸到沈牧的肩膀上，温水洒了他一身，然后那只玻璃杯被反弹掉在大理石面的茶几上，瞬间碎成好多片。 「啊……」施亦青发出轻微叫声。 起初没有人在意，以为他只是被吓到了。 随后刘毅城轻呼一声：「阿青……」 沈牧和谭晓丽都往施亦青看去，只见施亦青僵硬地用手摸一下自己的下巴，满手的血。 谭晓丽一下子就慌了，想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 沈牧的脸色变得阴冷，他看着施亦青的衣服上越来越多的血迹，看着惊慌失措的谭晓丽。 「阿青。」沈牧喊他。 施亦青喘着气，听到沈牧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他：「嗯。」 沈牧朝他伸手：「过来。」 施亦青嗯地一声，鼻音很重。 下巴的伤口刺痛，他能感觉得出来一直在流血，他推开谭晓丽站起来走到沈牧那边去。 沈牧迅速地找来急救箱，用纱布简单包扎好。 「我们去医院。」沈牧说。 施亦青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沈叔叔，他听沈牧的话，沈牧给他穿上外套两人就要出门。 「阿青，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谭晓丽说着，上前来拉着施亦青的胳膊。 沈牧冷冷地拍开谭晓丽的手：「你知道我当初是怎么决定带走阿青吗？」 谭晓丽当然不知道，她没有说话。 沈牧：「十二年前，在麦河他爷爷家，阿青被村里的小孩欺负受了伤，也是下巴，一样的位置。十二年后，你再次伤害了他。」 「我……」 现在的沈牧让人害怕，谭晓丽不敢对着他说话，无助地看向刘毅城。 沈牧没有再多说，拉着施亦青走了。 直到坐上沈牧的车施亦青才反应过来，包在下巴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了，还流血，施亦青的脸苍白。 他拉开副驾驶上面的镜子，看到自己满身的血，眼泪唰地流下来。 第183页 「没事，别怕阿青，我们这就去医院。」 施亦青嗯了一声，抽泣着：「我会不会破相啊。」 沈牧：「不会的，不会的，别害怕。」 施亦青很害怕，七岁那年的小伤口留下的疤痕都还隐约可见，今天的伤口比那一次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失血量也很大。 开车去了最近的医院挂急诊，晚上没有什么人，医生扯开纱布一看，马上皱着眉头：「这要缝针了，先处理一下伤口，跟我过来。」 沈牧一直陪在施亦青身边，弄到凌晨快三点，终于做完缝针的手术。 施亦青还是有点懵懵的，哪个年轻男孩愿意自己脸上留疤。 「没事的，现在医美很成熟了，到时候看看癒合情况，可以配合医美手术祛除疤痕的，不用太担心。」医生安慰道。 施亦青点点头，情绪不是很好。 沈牧心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很清楚，施亦青在意的不仅仅是下巴上将会留下的疤痕，还有来自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妈妈的恶意。 只是爱一个人而已，真的是滔天大罪吗？ 回家的路上施亦青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 回到家里的时候谭晓丽和刘毅城已经走了，那个打碎的玻璃杯已经被收拾干净静静躺在垃圾桶里。 施亦青看着沙发套上残留的血迹，没有说话。 沈牧放好从医院带回来的药，过来给施亦青脱衣服：「我们把衣服换了好不好？都是血。」 施亦青点点头，任沈牧摆布。 「沈叔叔。」 「嗯？」 「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不要再被别人骂了。」 沈牧看着施亦青泛红的眼睛，心碎了一地，他们只是相爱而已。 「抱一下。」 施亦青钻进沈牧的怀里，他身上还有很多血迹，看起来脏兮兮的，就像十二年前那个无措的小孩一样。 但只要在沈叔叔的怀里，他就可以安心地睡一会。 施亦青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他还没有爬起来，听到客厅有放电视的声音，恍惚间感觉自己好想回到了在永南市的日子。 那时候他无忧无虑，去学校了有班长，回家了有沈叔叔。 沈叔叔在家的时候总是开着电视，就算他在厨房忙着电视也是打开的，他们都很喜欢家里有点动静。 每个周末醒来的时候都能听到电视里的声音，偶尔夹杂厨房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是施亦青对「家」的最初认知。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之后施亦青起来，他打开卧室的门就看到沈叔叔在沙发上坐着，用笔记本电脑处理公务。 「醒了。」沈牧放下手里的活儿，走过来捧着他的脸看纱布有没有松动。 施亦青昨晚受了太多惊吓，睡了一觉醒来感觉好多了，脆弱的时候施亦青格外的黏人。 他点点头。走进沈牧的怀里，搂着他的腰。 下巴上有伤口，就侧着脸轻轻靠在沈牧的胸膛。 「下午有课。」 沈牧：「想去吗？不想去我们跟老师请个假。」 伤口在下巴上，一晚上之后没有觉得多疼了，也不影响活动，施亦青不想缺课。 「还是去吧，你送我去。」 沈牧轻抚他的背部：「好，我陪着你，拿一把小板凳在你们班门口等着。」 施亦青被他逗笑，牵扯下巴的伤口，「嘶——」 「好了好了，不逗你笑。」沈牧轻轻推开施亦青，看着他，用手指轻轻摩挲他的脸颊。 他们很自然的亲了一下，就像很多普通的情侣一样。 施亦青突然说：「沈叔叔，你不能离开我。」 「我当然不会，永远不会。」 「嗯，」施亦青点点头，鼻子泛酸，他再次抱紧沈牧，忍着眼泪说：「你看到了，这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最好。」 后面一段日子施亦青没有回过家，也没有联繫谭晓丽，刘毅城倒是来学校看过他两次，跟他说了一点家里的情况。 施亦青不是很在乎他们怎么样，但知道刘毅城对他始终是不错的。 「阿青，叔叔不想让你体谅些什么，但是有时间的话回家看看怀之吧。」刘毅城说。 施亦青还是挺喜欢刘怀之的，他可爱天真，看着完全不像是谭晓丽的小孩。 后来他跟沈牧说起这个的时候，沈牧笑着说：「你也不像啊。」 时间过得很快，施亦青也没有回家去看刘怀之，他就在学校和沈牧家里来回。 过年前半个月，沈牧告诉他新房子可以入住了，今年就在新房子里过年。 兜兜转转，还是他们两个相依为命。 施亦青也放了寒假，他们花了三天的时间搬家，沈牧已经布置好大部分，又和施亦青一起去家具城挑选了一些小东西。 他们总是出双入对的，在大街上很自然的牵手，在停好车之后接一个吻。 没有人会说什么，原来给他伤害的，就是打着爱他旗号的人。 距离过年还有一周的时候，施亦青要回家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他没有和沈牧说，趁他上班的时候自己背上个书包回去了。 刚出门想要打车，旁边的公交车站刚好来了一趟可以直达的公交车，施亦青就上了公交车。 选了后面的一个位置坐。 第184页 定州市的冬天比永南市要冷，施亦青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公交车上开着空调，有一点点热，但是施亦青懒得动，整张脸埋在围巾里面，看着窗外。 路程过半的时候有个新上车的乘客坐在施亦青旁边，高高瘦瘦的一个男人，背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包，包上有一个相机品牌的印花，里面大概是摄影器材，坐下之后把自己的帽子和围巾都摘了。 施亦青从车窗倒影里看到他的脸，觉得有点熟悉，于是转头看他。 施亦青戴了一个框架眼镜，又围着围巾遮挡下巴的伤口，看不见全部的脸。 对方微微睁大眼睛，大概是：嗯？ 施亦青沖他笑了笑，他记得这个男人，两年前的冬天，在永南市的湖滨公园在凉亭里和他聊天的男人，他还记得他的名字，朱鸣。 他现在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你好。」施亦青说。 对方显然没有认出他，也说了一句：「你好。」 两年的时间，施亦青变化挺大，尤其是整个人的气质沉稳了很多，最近又发生那么多事情。 施亦青就假装两人没有见过，跟他搭话：「您是摄影师吗？」 对方笑笑：「算是吧，就是玩玩。」 施亦青：「最近过得还好吗？」 这句话是朋友之间的寒暄，朱鸣有点疑惑地看着施亦青，觉得有点眼熟，但是怎么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还算不错。」他还是这么回答了。 施亦青笑笑，眼睛弯弯的，重新遇见他让施亦青觉得开心，因为施亦青一度以为他已经不在了。 施亦青拉下围巾，给他展示自己下巴上的疤痕：「我前段时间被自己妈妈扔的杯子碎片划伤了。」 一个陌生人突然对自己说这么私密的事情，朱鸣有点奇怪，但又有点有兴趣。 施亦青继续说：「我喜欢上一个男人，这个人是养大我的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我妈觉得我是变态，骂我畜生，说我死了会下地狱。」 朱鸣微微皱眉，看施亦青说着这么残忍的事情但是眼神里没有一点悲伤。 「然后我就被打伤了，」施亦青边说边把围巾摘下来：「你能帮我拍一张照片吗？」 朱鸣前两年差点死去，挣扎着活过来，靠吃药维持生命，离开了原来生活的地方。 来到定州市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拥有了第二个人生。 他觉得面前的这个男孩儿有点像那时候的自己。 他说好。 然后从包里面拿出相机。 公交车上的人很好，只有两三个人坐在前排，偶尔颠簸。 朱鸣调整好参数：「你想怎么拍。」 「拍我的脸，我的伤疤。」 朱鸣说好，用镜头对准他。 施亦青看着镜头，看重新活过来的朱鸣，觉得这样真好，这是今天很开心的一件事。 他露出一个笑容。 「一、二、三，好。」 朱鸣只拍了一张，他觉得这张就很好，找出来给施亦青看。 施亦青：「挺好的。」 朱鸣越看越觉得照片里的施亦青很温柔，连那个两厘米的伤疤都很可爱。他问他：「可以把这张照片放在我的作品集里面吗？」 「可以啊。」 朱鸣突然有点喜欢这个男孩了，「那这张照片叫什么呢？疤痕？」 「不。」施亦青笑，看着朱鸣说：「就叫《为了沈叔叔的宠爱》。」 第88章 无条件 为什么要看医生？下巴已经好了呀 离开前施亦青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他比朱鸣先下车了。 朱鸣坐在原本施亦青坐的靠窗的位置，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 沈叔叔, 施亦青。 好像在某个他宿醉后醒来的早晨, 他浑浑噩噩地在湖滨公园散步, 想着自己口袋里的那点钱够不够买个墓地。 他遇见一个男孩，他好奇又抗拒的跟自己聊天。 他说：「我叫沈青。」 朱鸣笑了笑，再次看向相机里的照片，独自喃喃：「为了……沈叔叔的宠爱。」 施亦青回到家里，他出来的时候没想着现在是饭点，一推开家门看到他们一家三口正在吃午饭。 「阿青。」刘毅城喊他。 施亦青还没来得及说话，刘怀之就放下碗跑过来：「哥哥！！」 施亦青蹲下来, 抱抱刘怀之：「怀之乖。」 刘怀之还在抱着施亦青贴贴, 施亦青的眼神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他看着餐桌那边沉默的刘毅城和谭晓丽。 「阿青回来了。」刘毅城说。 施亦青嗯了一声, 他和谭晓丽对视着，没有人先开口。 施亦青摸摸刘怀之的头站起来：「我来收拾一下东西。」 说完他就放开了刘怀之, 刘怀之还有点不舍，又抱着他的腿。 施亦青对刘怀之的亲近毫无感觉，他对刘怀之的喜欢就是对可爱小孩的喜欢，换一个小孩也是这样。 房间被收拾过了, 上次有点乱的书桌已经拜访整齐，施亦青微微嘆口气，就连在他们发生了那么大的冲突之后谭晓丽还是要来他的房间。 那个素描本已经被她撕烂，那天晚上之后就不见了, 应该是沈叔叔收拾着扔掉了。 施亦青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半, 但是却没有多少东西, 衣服大半被他搬到学校了，其它的除去被褥一个行李箱就能装得下。 第185页 简单地收拾了半个小时，东西都塞进了行李箱里。 客厅里很安静，甚至连平时吃饭闲聊的声音都没有。 就在施亦青准备离开的时候，谭晓丽推门进来。 「阿青。」 施亦青转身：「嗯，什么事？」 谭晓丽看起来恢复得不错，气色好了很多，她进来之后关上了卧室的门。 「阿青，妈妈想跟你聊一聊。」 施亦青很放松地往床上一坐，然后扯下围着自己半张脸的围巾，把伤疤露出来。 谭晓丽看到下巴上的伤疤的瞬间眼神颤抖：「怎么这么长……」 「聊什么？」 谭晓丽走过来：「妈妈看看伤疤。」 她说着就伸手抬起施亦青的下巴看，施亦青也没有抗拒，让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 「抱歉，阿青，妈妈会去咨询一下整形医院，我们把这个伤疤去掉。」谭晓丽说这些话的时候心疼和愧疚的感情是真的，但是施亦青无动于衷。 施亦青微微偏头，躲开谭晓丽的手：「所以你要跟我聊什么？」 谭晓丽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阿青，你想不想出国？」 施亦青：「不想。」 谭晓丽：「你别这么快拒绝妈妈，妈妈想了很久，去年我们出国参加展会的时候一起去的那个学校，你不是很喜欢吗？你现在才入学半年，重新好好准备一下，我们再找点关系，可以去的。」 「我不去。」施亦青看着谭晓丽：「你有话就直说。」 谭晓丽的愧疚和耐心就只有那么几分钟，神色开始带点恼怒：「你非要这么糊涂吗？！沈牧比你大那么多岁！就算……就算你真的是喜欢男人妈妈也可以试着去接受，但是你跟着沈牧长大和他在一起生活那么久，你只是被他误导了！」 「所以呢？」 谭晓丽：「所以你需要离开他，只要你离开他就能恢复正常，就能看清自己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施亦青听到她说「正常」这两个字瞬间就不想听她说话了，转头看着窗外。 「阿青！」谭晓丽一着急就站了起来，走到施亦青面前：「沈牧就是个变态，他隐瞒我们这么多年，这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你告诉妈妈，他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施亦青脸上有抹不去的厌恶，他就那么坐着，看向谭晓丽：「没有，那你也想想，你有没有对我坐过什么过分的事？」 谭晓丽一时哽住，不说话。 「你知道爷爷和爸爸关系根本不好，你还要把我送去爷爷家，半年都不来看一次。你知道沈叔叔要带走我，你嘴上说着不行不行，你有没有来带我走？你让我来定州玩结果为了你自己家里的事放我鸽子，多少次？」 「妈妈那都是逼不得已的！」谭晓丽第一次被施亦青戳穿，情绪有些挂不住：「妈妈不是在尽力弥补你了吗？」 施亦青咬着后槽牙：「你是在弥补我还是在消除你内心的愧疚？」 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过了许久，这场无声的对峙被敲门声打断。 刘毅城在门外说：「晓丽，阿青，要不要出来吃点甜点。」 施亦青站起来，拉起自己的行李箱：「不必了。」 他拉开卧室的门走出去。 他知道刘毅城没有什么错，甚至觉得这个后爸已经做得很好，只是他已经和谭晓丽绑定在一起，不想再和他有什么联繫。 谭晓丽追出来：「施亦青！！你的人生会被沈牧毁掉的！！」 施亦青脚步顿住，听到身后刘毅城在跟谭晓丽说：「别这样……」 谭晓丽不依不饶：「你爸在天上看见你们魂都散了！你不怕你爸来梦里找你吗！！」 「妈妈。」施亦青转过头来：「你搞错了，我的人生是被沈叔叔拯救的。」 随后又哑着声音说：「你不配提爸爸，别提了，我已经快要窒息。」 离开这个家之前施亦青告诉她：「你过自己的日子，我过我的生活，永远都不联繫就好。」 这是施亦青这辈子说过最重的一句话。 天气太冷了，施亦青好几天都没有出门，他窝在家里，晚上在床上窝着，白天在沙发上窝着，手机放在茶几上不看不玩，电视里放着无聊的明星综艺，遥控板就在身边，可是他懒得拿起来换个台。 沈牧早上会做好早餐叫他起床，中午会回来给他带饭，有时候来不及就让他的小助理来。 今天大概是被客户拖延了，还是那个小助理温迪来的。 她穿着一件厚实的羽绒服，带着冷空气进家门来。 因为施亦青不想起身，沈牧就跟温迪说了家里的密码，温迪每次进门之前敲敲门，然后就进来。 「阿青饿不饿？」温迪轻声细语的说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得到施亦青下巴上的伤口和他渐渐失去光的眼神。 「今天有山药排骨汤，你说不喜欢枸杞的味道，今天就没有让餐厅放，还有白灼菜心和泡椒鸡杂，上次你不是说好吃吗？老闆今天特地交待我去那家饭店买的。」 施亦青笑：「谢谢温迪姐。」 温迪也笑一下，很是苦涩：「在这里吃吗？」 「嗯。」施亦青说着，终于起身坐起来，和温迪一起打开饭盒，把菜都摆放好。 温迪：「那我先走啦，好好吃饭哦，老闆说明天他会把饭盒带回来。」 第186页 施亦青：「好，谢谢。」 施亦青手里拿着筷子，眯着眼睛笑：「再见，温迪姐姐。」 「再见。」 温迪走了，施亦青在听到门口有电梯到达的声音之后才慢慢收去嘴角的微笑。他看着这一桌子菜，毫无胃口，最终还是放下筷子，呆呆地坐下沙发上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菜有点凉了，施亦青拿起筷子，每样都尝一口，喝了一点汤之后用厨房垃圾袋装起来。 下楼倒掉。 不敢留在家里，怕沈叔叔回来发现他没有吃饭。 施亦青套上大棉衣，拉链拉到最顶挡住下巴，拎着垃圾袋下楼去。 因为垃圾分类，小区的垃圾桶放到了小区门口，施亦青穿着拖鞋，低着头慢悠悠地走过去。 没想到温迪还没有走，她背对着小区正在打电话。 施亦青拉紧自己的衣服，绕着路走到垃圾桶旁边，把垃圾分类倒进去。 「这儿！」温迪喊了一声。 施亦青不由自主地放慢手中的动作站在原地。 他听到有车停在路边，听到了有人喊温迪。 「怎么没有戴围巾，今天太冷了。」对方说，是个女人，声音听起来很成熟，又有一点点熟悉。 施亦青站着没动。 「唉，刚刚去给老闆侄子送饭，感觉他状态越来越不好了。」温迪说。 不好吗？不是笑着的吗？ 「我觉得需要看看医生。」对方说。 为什么要看医生？下巴已经好了呀。 温迪：「已经看过了，老闆说去看伤口的时候做了问卷和简单的口头诊断，他很抗拒，所以在物色新的医生。」 什么啊？口头诊断，是什么？是那天那个唧唧歪歪很八卦的医生吗？ 他好讨厌，不喜欢他。 温迪：「但是老闆不肯跟我说他生病的原因，亲爱的，我能把你介绍给老闆吗？」 生病的原因不就是被谭晓丽用杯子砸了吗？她想伤害沈叔叔，结果伤害到了我，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呀。 「嗯，你试试吧，需要的话把我的名片给他。」 温迪：「我还是第一次跟抑郁症病人打交道，虽然老闆说只是轻微的，但是整个人状态看起来和几个月前完全不一样了。」 什么？ 施亦青手里的垃圾袋掉到地上。 我有抑郁症吗？ 作者有话说： 私密马赛……很快就好！ 第89章 无条件 「拉黑了。」「我也是。」 「先上车吧, 外面冷。」 施亦青听到她们要走，走到灌木丛缝隙里往外面看，看到了温迪, 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按理说这么久了应该不太记得这样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但是施亦青那一瞬间就想了起来, 因为刚刚温迪喊她亲爱的。 因为灌木丛缝隙里她们亲昵的拥抱并且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 施亦青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的脸也变了很多。 但是施亦青就是记得，自己曾经在小学校门口见过她，她开车来接江晚，那时候江晚还是城关镇小学的美术老师。 她们是一对，那她和江晚老师曾经也是一对吗？ 后来再见到江老师的时候没有再见过她了。 施亦青倒完垃圾回家，打开电脑在网上搜索抑郁症, 看了好久, 看到后面都没有力气了, 疲惫地趴在书桌上睡过去。 是被沈叔叔叫醒的。 沈牧回到家, 发现施亦青不在沙发上吓了一条，去房间看发现他趴在书桌上睡着, 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没有穿袜子。 电脑屏幕已经黑了，沈牧想把他抱到床上去，不小心碰到滑鼠, 桌面亮起来，屏幕上是一个文章，标题是「抑郁症初期症状表现」。 沈牧低头看施亦青，深呼吸一下叫他：「阿青？」 施亦青醒来, 看到是沈叔叔, 自己坐起来：「你回来啦。」 「嗯, 今天过得怎么样？」沈牧问他，伸手给他抚平一下脸上的睡痕。 他看向电脑屏幕。 施亦青也看过去，然后回头看沈牧：「沈叔叔，我好像真的是病了。」 沈牧心痛得无以复加，弯腰拥抱施亦青。 「没事的，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陪着你。」 施亦青任他抱着，想起今天听到安迪说的自己很抗拒治疗，想起沈叔叔好几次说带他出去走走，去见个朋友之类的。 他确实很抗拒，对沈叔叔发了脾气。 还有一次不小心碰倒一个杯子，碎在地上，施亦青想起谭晓丽扔杯子忍不住哭了好久。 「沈叔叔。」施亦青叫他。 沈牧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我在。」 施亦青：「带我去看医生吧，我不想生病。」 沈牧说好。 距离过年只有四天了，沈牧不再去公司，陪着施亦青，温迪给他介绍了她女朋友，沈牧一开始还担心找认识的人会有泄密的风险。 后来想想不认识的自己又信不过。 同意了。 而且临近年关不好找人，温迪的女友愿意接待施亦青。 那天下午，天气还算不错，出了太阳，沈牧开车带施亦青去看心理专科。 施亦青围着大大的围巾，遮挡下巴上的伤口。 因为医生说至少要半年之后才能去做雷射手术。 第187页 以前施亦青不是那么在意外表的人，这个伤疤也不算特别明显，但是施亦青特别怕人看到这个伤疤，出门都会挡得很严实。 心理诊所在近郊，环境很好，独门独栋，里面很安静，大概是要过年别的公司都关门放假了。 「这里环境真好。」施亦青随口说了一句。 沈牧就跟他说：「过完年三十我们出国去玩，之前不是很想去荷兰吗？我们先去阿姆斯特丹住几天，然后再去罗马，风景都很好。」 施亦青想去阿姆斯特丹很久了，但是听到过几天就能去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还是笑着说：「好啊。」 诊所里只剩下一个前台了，接待施亦青去办公室，沈牧不能进去。 施亦青坐在沙发里，茶几上有水和小甜点，施亦青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 很快对方就进来了，施亦青看到她的正面，确定就是和江老师在一起的人，不知道沈叔叔有没有认出来，当时他也在的。 「你好啊。」对方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下来：「我叫maggi。」 施亦青：「我叫施亦青。」 「可以叫你阿青吗？」 「嗯。」 maggi虽然看起来气场强大，但是跟他聊天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有压迫感，也许是她作为心理医生的技巧，也许是房间里的布置，他们之间相隔的礼貌距离，也许是施亦青对她同样好奇。 「带你来的是你的叔叔吗？」 「嗯。」施亦青没有说自己和他现在是什么关系。 maggi喝一口水，笑着说：「你们看起来很合拍，他对你很好。」 施亦青不自觉的笑了一下，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一些。 接着先是聊了一些有的没的话题，直到施亦青觉得空调太热，犹豫了很久之后摘下了自己的围巾。 maggi知道可以开始问了。 「伤疤看起来很新，最近才弄上去的吗？」 施亦青觉得完全可以切入正题了，他明白maggi有自己的流程，自己在她眼里是个病人，她会尽量温柔的接触自己。 但是他不想聊那些有的没的了，他说：「沈叔叔应该告诉你了，我和他现在是恋爱关系，下巴上的伤疤是我亲妈用杯子砸的。」 施亦青说了很多很多，包括他是怎么爱上沈叔叔的，说了很多他爱沈叔叔的细节，他们很合拍，说了可恶的妈妈，甚至说到了小时候的朋友们。 说到西关街的日子的时候，施亦青语气轻快起来，絮絮叨叨说了很久。 两个小时后，访谈结束。 maggi带着施亦青走出来。 前台过来，跟施亦青说：「我们院子里有一株梅花开了，很漂亮，我带你去看看好吗？」 施亦青说好，其实他知道是要腾出时间来让沈叔叔和maggi沟通。 沈牧和maggi走进会议室。 「其实他的状况没有那么糟糕，也许是今天心情不错，也许是我们曾经见过一面，他的情绪很快就放松下来了。」 沈牧不解：「见过？」 maggi笑笑：「可能你不记得了，但是我觉得施亦青是还记得的，大概十年前我去接江晚，我们在学校门口见过一次，非典前夕。」 她这么一说，沈牧想起来了。 沈牧一直和江晚有联繫，确实有一段时间江晚陷入了失恋的情绪中，而关于分手的对象她不肯提。 沈牧笑笑：「没想到这么巧。」 「题外话了，施亦青的情况后续我会给你出一份报告，他治疗的积极性很大……」 maggi说了很多，沈牧一一记在心理。 最后离开之前，maggi提到一点：「他不愿意在外人面前露出伤疤，我觉得是因为在他心里这个疤象徵着「不被认可」「反对」，是负面的，他母亲对他伤害很大，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他母亲谈一谈。」 沈牧点点头，苦笑一下：「我过几天会带他出国。」 maggi：「也好，那这件事就推迟到你们回来，目前来看施亦青的情况还没有到要吃药的地步，好好调养，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谢谢。」 「不客气，我收了钱，是我该做的。再见。」 「嗯，再见。」 起身之后，沈牧顿住一下，他好像有话要说。 「怎么？」maggi看着他。 沈牧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摇摇头：「没事。」 maggi笑：「想问我和江晚的事情吗？」 沈牧：「抱歉，这是你的隐私。」 「好。」maggi说着，两人对视一会，maggi尚且比沈牧年长几岁，她温和笑一下：「如果你们有再联繫，她需要这些话的话帮我转达，我完全不恨她，和她在一起的那两年我们过得很快乐，那就足够，祝她幸福。」 沈牧点点头，笑着说：「好，再见。」 施亦青和沈牧又开车离开。 「我们去逛一下超市，买点过年需要的东西好不好？」沈牧问。 施亦青现在心情还可以，就说好，看着路边年味十足的装饰不禁又想起了他们一起在永南市生活的日子。 每年的出春节他们都会一起准备年货，一开始施亦青还是小小一个，可以骑在沈叔叔肩膀上，在市场里穿梭。 后来施亦青长大了一些，就抓着沈牧的衣角，可以帮他拎一点东西，再后来他可以按照沈叔叔的吩咐独自去採购，经常和林潋一起去。 第188页 「沈叔叔。」 「嗯？」沈牧开着车，微微偏头看他一眼。 施亦青想说，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事情很多，太事儿逼了。 沈牧只是笑着，伸手过来摸一下他的手：「想说什么都可以。」 施亦青：「我们回永南市过年吧。」 沈牧只是眨眨眼睛，说：「好啊，正好今年湘君阿姨也回来，我们回去过年，你可以找班长一起玩。」 提到班长，施亦青抿了一下嘴唇，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知道班长个给他发了很多消息打了很多电话，但是他都没有回。 不是讨厌班长，只是一想到回了消息就有无穷无尽的要聊，想到自己死气沉沉的样子，就很不想说话。 班长的最后一条消息是：阿青，大年初一我会去定州市，来看看你好吗？ 施亦青终于有可以回的了，他说：我和沈叔叔要回永南市过年，到时候再见吧。 沈牧看他回了张梁的消息，心里放松了一些。 他跟张梁联繫过，说了施亦青的事情，张梁本来想直接过来看看他，但是想到施亦青的状态并不想见人，最后还是没有让他过来。 于是取消了去超市的行程，就在小区楼下的小超市买了一些菜今晚做饭吃，明天就出发去永南市。 买完东西终于回了家，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沈牧还在和施亦青商量买的鸡肉今晚怎么做，但是一出来就看到家门口有人。 谭晓丽站在门口，脚下放着一箱水果。 「怎么都不接我的电话？」她说。 施亦青有点无语，今天积攒的好心情又烟消云散，他说：「拉黑了。」 谭晓丽看向沈牧，沈牧礼貌笑一下：「我也是。」 第90章 无条件 「我现在感觉很好，沈叔叔，很幸福。」 「你们什么意思！」谭晓丽对施亦青这么做没有什么反感, 但是听到沈牧也这么说顿时火气就上来了。 施亦青很不耐烦，直接走上前去按了密码走进去，然后反手就关上门, 他不想见谭晓丽, 每个细胞都在抗拒她。 谭晓丽就这样吃了一个闭门羹, 她皱着眉，看着还在门口的沈牧：「你到底有没有跟他说？」 「没有。」沈牧直接回答她。 谭晓丽：「你搞什么啊？你不说我说。」 沈牧：「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他不会走，我也不会放他走。」 「轮得到你来说什么吗？你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的户口是跟着我的！」谭晓丽怒吼道。 沈牧：「那又怎么样，你要绑着他走吗？他不愿意就不走。」 谭晓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信不信我去法院告你！你这个变态！」 「法律不管同性恋。」沈牧冷漠道。 谭晓丽对沈牧的强硬态度适应不良，这么多年他不敢对自己说一句重话, 自从那晚她不小心弄伤施亦青之后一切都变了。 「你是畜生。」 谭晓丽话音刚落, 身后的门就打开了, 施亦青站在门口：「你才是。」 谭晓丽震惊：「你……阿青, 你怎么能这么跟妈妈说话？」 施亦青：「你怎么能那么跟沈叔叔说话。」 「施亦青！」 施亦青深呼吸一口气：「你翻来覆去的说那些话我一点都不想听，我现在已经成年了, 有身份证，过完年就去办个独立户口，以后各走各的。」 谭晓丽听到这句话，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你疯了！！」 谭晓丽一边喊着一边提起手里的包想要砸过去。 沈牧眼疾手快, 伸手拦住，他觉得谭晓丽现在脾气越发暴躁。沈牧把她的包抢下来，然后上前跟施亦青说：「把菜拿进去，帮我把豆角摘一下好吗？」 施亦青因为谭晓丽的举动还有些震惊, 他楞着说好, 进去了。 「你走吧。」沈牧对谭晓丽说。 谭晓丽正在气头上：「他是我儿子！」 沈牧：「你就是这么对你儿子的？」 「你把他养成了一个变态！」谭晓丽说。 沈牧嘴唇颤抖, 狠狠松开谭晓丽的手：「什么是变态？他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了吗？你说他是变态，那你是什么？你好好想一想，阿青生命中的痛苦有多少是你带来的？你真的爱他吗？他不傻我也不傻，我们都看得出来，已经给了你最多的尊重，你别太过分。」 谭晓丽喘着气，说不出话。 「你要移民就走，没有人拦着你，更不会赖着你，阿青在我身边我绝不让他受委屈，请你走吧。」沈牧冷静下来。 谭晓丽：「你会毁了他的！」 「谁毁了他？！」沈牧从包里拿出今天在maggie那里拿到的诊断书和报告，在谭晓丽面前展开：「你看看，是谁毁了他？谭晓丽，你能不能回想一下，你在永南市见到的施亦青是多么开朗的小孩，你怎么忍心，你是他妈妈啊！」 谭晓丽看着诊断书上「轻度抑郁」那几个字，终于是闭了嘴。 她哽咽着声音：「那也不能让他跟你在一起，沈牧，你不觉得噁心吗？你对得起你师父吗？」 「对得起。」沈牧斩钉截铁道。 谭晓丽：「对得起？你就是这么报答你师父的吗？！」 突然房门再次被打开，施亦青表情冷漠，他手里拿着一把刀，看着谭晓丽。 第189页 「阿青……」沈牧被吓到了。 谭晓丽也是。 施亦青把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你走，不走我就割下去，你生了我，又把我逼死，也算刚好。」 他像个傀儡一样，眼神空洞，说话都冷冰冰的。 「不行，阿青。」沈牧想上前来，但是又怕刺激到施亦青。 施亦青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留下眼泪来：「你快走啊！！」 「好，好，妈妈走。」谭晓丽也掉了眼泪，不敢拿这个开玩笑，捡起自己的包按了电梯，电梯下行，谭晓丽走进去。 沈牧赶紧上前：「阿青！」 施亦青的手放下来，脖子上是红色的一道痕迹，差点就破皮了。 他手里拿着刀扑进沈牧的怀里：「我们走吧，今晚就走。」 「好，好。」沈牧紧紧抱住他。 西关街的年味永远都那么足，到处都挂着红灯笼。 施亦青和沈牧是深夜回到家的，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已经没有人家亮着灯了，但是路灯照着小路，看起来特别温馨。 上楼的时候施亦青突然笑了一下。 沈牧问他：「看到什么了？」 施亦青指着有些破旧的墙壁说：「你看这里，沈叔叔。」 沈牧看过去，字迹斑驳得几乎看不见了，但是能看得出来上面是用红色原子笔写的「阿青和林潋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两人对视着笑一下，上楼去。 门还没有打开，就听到有人穿着拖鞋啪嗒啪嗒下楼的声音。 湘君站在楼梯拐角处惊讶道：「你们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施亦青看到湘君阿姨，比什么都亲切，他看着湘君笑一会，居然说了一句俏皮话：「因为知道你回来了太想你就连夜赶回来看你呀。」 「哈哈哈。」湘君哈哈大笑。 她一如既往的开朗大方，走下来像以前那样抱抱施亦青。 「长这么高了呢，比我还要高一点了。」湘君打量着施亦青的个子。 沈牧笑笑，打开门：「进来说话吧，外面这么冷。」 湘君裹紧自己的小外套：「明天我再来吧，刚准备睡呢听见车声往窗外看了一眼，这不是我们沈总的大奔嘛，赶紧下来打个招呼，好久好久没见着我们阿青了。」 湘君说完准备上楼去。 她这几年升任大中华区总部管理层，忙得不可开交，时不时就要出国，全国各地的飞，确实是好久都没有见过了。 沈牧已经进门去了，只有施亦青还站在门口看湘君走上去。 湘君本想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按沈牧说的和以前那样轻松的和施亦青相处。 但是看到这样好像没有了灵魂一样的施亦青，湘君无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明明都走到楼梯拐角了，湘君阿姨又折回来。 「怎么了？」施亦青扯出一个更大的笑容。 湘君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抱住了施亦青。 她轻抚着施亦青的背，让他放松下来：「我的小阿青啊，受苦了。」 施亦青鼻子发酸，终于也抬起手来抱着湘君。 「你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你的心随你掌控。我们逃不掉世俗，就在世俗中生活，更何况爱情本来就是让人难以理解的东西。」 湘君说着，自己也有些哽咽，她这么多年又谈了很多恋爱，但始终没有办法结婚，现在已经不打算结婚了。 她偶尔也会想起来，很多年前她那样傻的爱过一个人，真心错付。 想到那年一起到派出所来捞她的沈牧和施亦青，想起沈牧的外套和施亦青天真无邪的笑脸。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对人能够幸福，湘君希望是施亦青和沈牧。 施亦青把头埋进湘君的肩膀。 她单薄的衣服被施亦青的泪水浸湿，湘君心痛得眼眶泛红。 「阿青，很多人不明白，允许自己做自己，允许别人做别人是多么简单又困难的事，他们只会对自己宽容。」 湘君多年心酸伴随着对施亦青的怜爱，她像小时候那样摸摸施亦青的头发：「我的宝贝，时间过得很快，爱情稍纵即逝，你看那么幸运有阿牧爱你，尽情享受吧。」 说完湘君转身离开，快速上楼去了。 施亦青很久没有和湘君阿姨联繫了，不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不过想着她从工厂女工到专柜柜姐，到品牌大中华区高层。 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也许是生病了，施亦青突然伤感得要掉眼泪。 「阿青，来！」沈牧在屋子里叫他。 施亦青情绪被打断，转身进房间，沈叔叔站在墙边有点兴奋地看着他：「你看。」 他走过去，发现墙上是他以前记录升高的地方，已经有两年没动了。 「再量一下。」沈牧说。 施亦青配合着笔直贴墙站好。 沈牧拉长捲尺，很认真严肃地记录：「一米七九了诶！！」 施亦青：「那我明天再喝一瓶牛奶就一米八了！」 折腾了一天，施亦青很困了，沈牧简单的收拾一下卧室两人先休息。 施亦青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爸爸，他的脸已经模糊了，但是施亦青知道他是爸爸，他没有死，自己是和爸爸一起长大的，爸爸的同事经常会到家里来吃饭。 第190页 有个高高壮壮的哥哥喜欢抱着他玩，但是看不清脸，施亦青着急死了，但是怎么也看不清，想叫他的名字但是也叫不出来。 施亦青努力地喊着：「沈……沈叔叔！」 「阿青！」沈牧跑进卧室，看到施亦青一头大汗，他赶紧过去坐在床边：「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施亦青坐起来，点点头，梦里模糊的脸现在清晰地出现在面前。 施亦青突然笑了一下，拉着沈牧的手看着他。 「我现在感觉很好，沈叔叔，很幸福。」 沈牧捏捏他鼻子：「起来吃点东西？我炖了汤。」 吃午饭的时候两人聊天，聊这两年的变化。 施亦青却主动说：「她要移民了吗？」 沈牧点点头。 「其实我大概猜到了，怀之身体不好，需要可以静养的环境和发达的医疗条件，她上次就跟我说过让我出国上学。」 施亦青说着，笑一下：「这件事其实她们早就开始准备了。」 沈牧嗯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谭晓丽为什么选择在这个节点突然决定要带施亦青走，具体原因无法说明，大概一半是因为知道了沈牧和施亦青的事情，一半是因为半年后刘怀之的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吧。 永南市的冬天比定州要漂亮很多，有山有水，雪一下，特别漂亮。 饭刚吃完，外面就飘起了雪花。 湘君过来敲门：「你们好了没？」 施亦青看向沈牧，沈牧一拍大腿：「我都忘了，今天要去吃大江叔女儿的喜酒的！」 第91章 无条件（正文完） 「因世上的挚爱，是不计较条件。」 施亦青跑过去给湘君阿姨开门, 她穿了一件灰蓝色的大衣，还有高筒靴，哪样都看着不便宜, 她拎个相对朴素的包：「刚吃饭啊？」 「嗯, 很快就好！」施亦青好像还挺开心, 他一边帮着沈牧收拾餐桌一边问：「那是不是以前厂里的叔叔阿姨都去啊？」 湘君：「对呀，也算借着这个机会聚一聚吧。」 湘君不是万征汽车厂的，但是以前老爸是而且她人缘好，汽车厂认识的人比沈牧还多。 婚礼是在一个温泉度假酒店，开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路上施亦青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湘君看看他，跟沈牧说：「怎么看着总是很累呢？」 沈牧：「晚上总睡不着, 然后后半夜就忍不住要吃点安神的药, 白天倒是睡得安稳些。」 「可怜死了。」湘君嘆口气, 絮絮叨叨地开始骂谭晓丽。 这次沈牧不会再替谭晓丽说话了。 只是笑笑。 一道地方施亦青就自动醒了, 他揉揉眼睛，拿出手机来看时间, 发现班长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施亦青回过去：「班长。」 张梁：「听人说你昨晚就回来了？」 施亦青跟在沈牧身后走，一边说电话一边张望，他想班长应该也会和家人一起来。 果然，刚走到酒店花园里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除了班长居然还有江脆！ 「班长！！」施亦青蹦跶着挥手。 江脆先看到了他, 拍拍张梁两人一起看过来，挂了电话。 施亦青看看沈牧。 沈牧很久没有听施亦青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过话了，捏捏他的手心：「去吧，一会我来找你。」 「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江脆性格温和黏人一些, 和施亦青熟, 直接上前拥抱了他。 施亦青是有点不太习惯, 有点抗拒的，但是又不好意思拒绝，江脆抱着他絮叨放寒假找他都找不到人。抱着抱着，施亦青居然就有点习惯了，拍拍他的背：「太冷了嘛，天天睡觉。」 两人松开。 张梁知道施亦青的事情，江脆却不知道，他看到施亦青戴着口罩，好奇问他：「怎么戴着口罩？」 施亦青眼睛弯弯：「有点冷。」 江脆马上就要摘自己的围巾：「我的围巾给你。」 「不用不用。」施亦青拒绝。 但是看江脆性格变化这么大，觉得很欣慰，谁能想到一开始认识江脆觉得他是个高冷的男生呢？ 张梁四处看看，说：「我们去那边走走，那边人少。」 施亦青问林潋回来了没有。 林潋跟着男朋友一起报了北京的学校，所以张梁和林潋还能时常见面，但是一放寒假就飞海南去了。 姑姑的身体还是反反覆覆，但是比以前好了一些，可以照顾年纪大了的爷爷，两人都受不了寒，就在那边买了房子，算是定居了，对两人的身体状况好些。 说完大家以前的朋友的近况，施亦青有些感慨。 他问江脆：「要过年了你来这边玩，你妈妈怎么办呀？」 江脆：「明天大年三十，阿梁跟我一起回定州市过年，我妈妈想见他很久了。」 他挽着张梁的胳膊，两人很是幸福甜蜜。 施亦青看向张梁，他微微低头，而后笑一下：「我家里人已经知道了，无非就是骂两句打两下，我也没想着非要他们支持我。让我滚我就滚好了，习惯了。」 施亦青点点头，他现在完全能理解张梁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些东西，如果只会让自己难受的话没有也没什么关系的。 「那你上学的钱怎么办？」施亦青担心。 第191页 张梁笑笑：「我有奖学金，寒暑假、周末都可以去做家教。」 施亦青：「够吗……」 因为艺术院校的花销挺大的，施亦青就觉得他上top3诶，还是在北京，花销肯定更大。 「阿青，这你就不懂了吧。」江脆自豪地扬起下巴：「普通学校做家教和清北的学生做家教，完全不是一个价钱。」 施亦青恍然大悟。 孤陋寡闻了。 三个人在温泉酒店的小河边聊了好久，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天南海北的闲聊，最后约定初五的时候大家一起飞海南，去突击一下林潋，顺便在温暖的海岛咸鱼几天。 婚礼快要开始的时候沈牧找过来，「快过去吧。」 婚礼是在温泉酒店后花园的一个宴会厅，是个四季如春的温室，里面植物茂盛，还开着花，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冬天。 但是抬头往上看，透过玻璃顶棚能看到外面纷飞的雪花，别有一番风味。 新郎新娘是青梅竹马，来了很多发小，气氛被发小们烘托得很好。 施亦青和沈牧站在一起，因为在外面，两人没有牵手，只是挨得很近。 原本湘君阿姨是和他们站在一块的，但是随着气氛升温，回到故乡的人来疯湘君就蹭到前排去了。 「好！感谢新娘新郎发小的疯狂发言，接下来就是各位未婚朋友们最期待的环节了，抛花球！」 「哇！！」施亦青不由自主地跟着大家惊呼，还拍手。 沈牧笑笑，低头问他：「阿青想要吗？」 施亦青马上别扭起来：「我要那个干什么，那都是女孩子抢的，我只是……觉得那个捧花很漂亮。」 「谁说只有女孩子能抢的。」不知什么时候张梁和江脆出现在身后，江脆拉着施亦青的手就往前走，准备去前排抢捧花。 沈牧老父亲一样在后面喊：「注意安全！」 施亦青也大喊：「知道啦！」 沈牧站在后面，他身量高，还能看见施亦青的小脑袋瓜子，看他回来之后开朗平静了这么多，有些心酸有些欣慰。 抿着嘴唇深深松一口气。 因为新郎新娘朋友很多，抢捧花超级热闹，施亦青被人挤来挤去的，但是居然没有觉得反感，反而是和江脆拉着手哈哈大笑。 「三！二！一！！」发小客串的主持人一声令下，新娘狠狠往后一抛，一个优美的弧线，抛到了后排…… 施亦青：江脆：「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旁边有新娘的朋友笑：「我就说她这力气咱们来前排就是氛围组！！」 后面开始吃饭，转战宴会厅，没有特地分桌子，大家随便坐。 现场放着歌，施亦青觉得蛮好听的，能听得出来是陈奕迅的歌，但是却不知道是哪一首，他拍一下沈叔叔：「这是什么歌？」 沈牧常听粤语歌，一听就知道：「应该是《无条件》。」 施亦青点点头，歌词不完全能听明白，但是觉得感觉和旋律都很好，跟着音乐晃来晃去。 施亦青因为戴着口罩，桌子上还有好几个不认识的人，不想摘口罩吃饭。 沈牧在桌子底下拉他的手，用温柔眼神示意他没关系的。 施亦青拉下口罩，江脆第一个就发现了：「阿青，你的下巴怎么了？！」 「不小心摔倒，没事了已经。」沈牧替他解释。 施亦青也点点头：「过个半年可以去做医美修复，医生说疤痕不深的。」 桌子上的人也听着他们聊天，有人附和说身边有朋友做过，效果不错之类的，又说男孩子没什么，看着还是很帅不怎么明显。 原来只要这个伤疤不和谭晓丽捆绑在一起，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伤疤，没什么的。 江脆说：「我妈妈是骨科医生，我让她帮忙打听一下哪里的医院好一些。」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沈牧说：「你们慢慢吃，我去找大江叔恭喜一下他。」 「我不去吗？」施亦青立马问，他现在有点恐惧和沈叔叔分开。 江脆和张梁立马看向他：「施、亦、青！」 施亦青这才反应过来，这俩还在旁边干饭呢，讪讪一笑：「好啦，不去不去。」 吃完饭天已经开始黑了，像沈牧施亦青这样的不是很亲密的宾客基本就开始离场，施亦青和张梁江脆告别，在门口等沈叔叔开车来接他。 沈牧的车很快出现在施亦青面前，他降下副驾驶的车窗：「阿青，上车。」 「好。」 施亦青上车系好安全带，沈牧开车离开这里，这里还有很多人在等着车来接，不能长时间停留。 出了酒店是一片大空地，沈牧把车停下来。 施亦青还在手机上看朋友圈，时不时笑一下。 他已经很久没有玩过手机了，沈牧看他这个样子很开心。 「怎么停这儿了？」施亦青问。 沈牧面露羞涩，伸手去后座拿东西。 施亦青看他拿出一束花，很小，有点像手捧花，但是又不是。 「给我的吗？」 沈牧：「嗯，你不是说那个花很漂亮吗？买了一个类似的，说起来作为你的男朋友我还没有给你送过花呢。」 他第一次说自己是施亦青男朋友。 施亦青微微坐直身体，伸手接过那束花：「谢谢，沈叔叔，它好漂亮。」 第192页 「你喜欢就好，走吧，去逛超市买年货。」 施亦青看沈牧这个害羞不自在的样子就想逗他：「沈叔叔。」 「嗯？」沈牧回头看他。 施亦青靠着座椅靠背，眼神暧昧的看着他：「那要这么说，你也还没有跟我告过白，虽然我们亲了也睡了，可是不明不白的诶。」 「咳咳咳……」沈牧一下子没绷住。 施亦青：「说嘛，跟我告白。」 沈牧正经危坐，嘴里念叨着先去超市买东西吧就准备要开车走。 「不行。」 施亦青直接松开自己的安全带凑到沈牧面前，几乎是半个人都压在他的身上，一手抱着花，一手撑在他有力的大腿上。 沈牧：「阿青……」 施亦青不管不顾，这里每个人都很忙，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 「你快说，你说了我肯定答应你啊，不说你就是对我耍流氓。」 沈牧苦笑不得，小声念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谁对谁耍流氓……」 「你说什么？！」施亦青得寸进尺，撑在大腿上的手往上滑了一点。 因为施亦青受伤，又生病，状态不好，两人很久没有过亲密接触了，最多也只是抱抱。 这手一滑，正值壮年的沈牧哪里忍得住。 施亦青也感受到，觉得逗沈叔叔玩好有意思，就在他准备要说更多话逗他刺激他的时候突然被沈牧单手搂住腰。 ！！ 施亦青脸红得像晚霞，微微喘着气，他和沈牧对视着：「你……耍流氓？」 沈牧忍得很幸苦，在施亦青耳边用粗重得气音说：「所以呢？」 「你要先说你……唔……」 他们在车里交换了一个缠绵、热烈但是又青涩的湿吻。 在对谭晓丽彻底失望了之后，沈牧看待施亦青的角度发生了质的变化，对施亦青的爱终于超过了愧疚感，他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渴望。 他很享受和施亦青相依为命的感觉。 外面漫天大雪，两人的拥抱把原本漂亮的花束压烂了一点，花香四溢，胸口处有些花朵的汁液痕迹，让人联想他们是怎么抱在一起的。 沈牧轻轻抚摸着施亦青湿润的嘴唇。 「阿青，宝贝，快点好起来好吗？我们可以一辈子都在一起，做世界上最快乐的事。」 施亦青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 沈牧笑着，施亦青也笑着。 他点点头。 他们都知道，这次的眼泪和之前不一样。 施亦青抱着残败的花，时而看看窗外，时而看看沈牧。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过了明天就是一个新的开始，他比谁都想要幸福的生活。 施亦青闭上眼睛，幻想着自己和沈叔叔饭后手拉着手散步的样子、一起自驾去露营的样子、一起做饭的样子…… 除了这些，其它的施亦青都不再在乎了。 他想要的，只有沈叔叔的宠爱。 雪还在下，施亦青坐在副驾，他们在红绿灯的时候会牵一下手，沈牧用手机连着车内蓝牙放了一首歌。 陈奕迅在唱。 「我，仍然会冷静聆听；仍然紧守于身边，与你进退也共鸣……」 「当潮流爱新鲜，当旁人爱标籤，幸得伴着你我……」 「因世上的挚爱，是不计较条件。」 他们都知道，这世界还有很多困难等着他们，有很多不理解，很多偏见。 但只要他们在一起，能牵住对方的手，就有勇气去过属于他们的人生。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