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太子他只想咸鱼[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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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cp向] 《天界太子他只想咸鱼[]》作者：我想退休【完结+番外】

    简介:

    天界，诸天之首，统领万界，天帝更是统领中的统领，老大中的老大

    可惜上一任天帝死得早，以身祭了天道

    而纪城作为天帝独子，自然被寄予厚望

    论长相气质？太子沖鸭！

    比法术修为？太子沖鸭！

    谈智谋策略？太子沖鸭！

    纪城：虽然很累，但为了坐稳万界牌面第一把交椅，我忍

    后来诸天气运逆转，急需勇者挺身而出

    于是大臣们纷纷把目光投来

    纪城：淦！莫看劳资！给我撒手！撒手！撒手！

    大臣们立刻依言撒了手：太子沖鸭！

    然后纪城就掉到了下界

    不把诸天气运拧回来就回不了家的那种：）

    ◆装逼装到最后一无所有◆

    ◆撒手！本太子不干了！！！◆

    预计世界（顺序不定）：

    1商业弃少爷→八一八那个国宝级科学家是怎么把渣爹玩破产的（已完成）

    2提线傀儡小皇帝→从孱弱小可怜到千古一帝（已完成）

    3好吃懒做武盟主→关于我只是逛吃逛吃但不知不觉就干掉了魔教这件小事（已完成）

    4睡神歌手新人王→我发誓最开始的时候我真的只是想摆烂，但，还是爆红了（已完成）

    5娇弱omega→为什么这个omega从想嫁公爵变成了一拳一个公爵（已完成）

    6精神病院扛把子→正常人与疯子，到底是谁在定义？（已完成）

    7弱鸡科学家→丧尸制造者竟是我自己（已完成）

    8原始兽人祭祀品→带领部落奔小康！（已完成）

    9招摇撞骗假神棍→到底谁才是真大师（已完成）

    10霸凌小可怜→但行恶事者，通通裤衩赔光（已完成）

    11被神抛弃圣眷者→论剑修在魔法世界弒神的可能性（已完成）

    12仙界无奇新弟子→一个普通弟子如何成为一个普通的天下第一的故事（已完成）

    【阅读&排雷指南】

    1.日更复健中，每天21点更新

    2.世界设定等均为架空，尽力不在逻辑上出现大bug，但如果有，我先磕头道歉

    3.还是本人熟悉（？）的风味，沙雕这样子，如果不爽……对不起嘛！！

    4.文案已截图

    内容标籤： 幻想 穿越时空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城 ┃ 配角：奇幻预收《阿玉[快穿]》 ┃ 其它：古耽预收《我徒弟对我蓄谋已久》

    一句话简介：太子殿下拒绝走剧情

    立意：强大没有唯一标准　　?

    1、商业豪门弃少爷（1）

    「在昨日新召开的世界网络安全大会上，陆氏集团再次拿出了令人眼前一亮的产品……」

    「从近几年陆氏集团的公开财报来看，我们不难发现在陆思淼接替他父亲陆廷岳的位置以后，陆氏集团的发展可以说是又上一个新台阶……」

    「小陆总年轻有为，不愧是t大毕业的高材生啊……」

    破旧的出租屋内杂物和垃圾散乱，青年鬍子拉碴，一下又一下地摁着手上的遥控板调换频道。

    地上满是空啤酒罐，他手上还捏着一瓶新打开的。

    「今天我们有幸连线到了陆氏集团的高层，同时也是小陆总的堂叔，陆廷江先生，请问您……」

    「哈哈，思淼这孩子我一直都很看好很支持他的……」

    电视屏幕内的男人看上去也就五十出头，他面带笑容，语气和缓地夸赞着那位「小陆总」的天赋，一身高档西装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做派。

    而半躺在沙发上的青年却像是被这幅画面刺激到，一下子跳起来，猛地将手中啤酒罐掷向电视！

    砰！

    悬挂在墙上的电视不堪一击，屏幕瞬间破碎，採访中谈笑风生的人声转化为不成音的电流滋响，劣质的电视挂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终于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断裂。

    电视也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

    那青年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般喘着粗气，盯着满房间的狼藉，又忽然笑出声音来：「哈哈……」

    他捂住脸，语气又哭又笑：「你们都是骗子！骗子！」

    断裂的电线冒出滋滋的火花，和洒出来的啤酒液体相触，瞬间蹿成火苗，朝周围蔓延开去。

    在火焰吞没出租屋里的人的那一刻，整个画面也化为玻璃状破碎。

    「——林季成，叄肆陆柒小世界的气运之子，按照原本的命运星轨，他是陆氏集团董事长陆廷岳的独子，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中长大，考上t大，继承家族企业，并将其发扬光大，建立起自己的商业帝国，汇集世界气运于一身。」

    「然而现在，万界气运出现问题，林季成的命运也受到影响出现偏差，他的母亲林婉在怀孕时就被陆廷岳抛弃，长大后林季成的人生也屡屡不顺——」

    「同父异母的弟弟陆思淼顶替了他去顶尖训练营的名额，占有他的学术研究成果化为己用，堂叔陆廷江想要利用他在集团内夺权，却在谋算失败后第一时间出卖了林季成以求自保。」

    「他的亲生父亲陆廷岳也不认林季成这个儿子，甚至还放任妻子舒渺逼死原配林婉，在网上大肆诋毁林季成为见不得光的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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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郁郁不得志的林季成在一次醉酒后造成出租屋内失火，自己也死于那场大火之中。」

    万界殿内，无数玄天镜凌空而挂，播放着无数小世界中的不同场景。

    其中最大的那一面刚刚才放完林季成的结局，画面又切回至叄肆陆柒小世界现行的时间点，继续播放。

    纪城面无表情坐在那面玄天镜前：「——所以？」

    司命天神激动得口水四溅：「万界气运逆转，诸天不得安宁，如林季成这样被波及到的小世界生灵数不胜数，殿下您身为天界太子，未来的万界之主，修复诸天气运这样的任务简直是非您莫属、手到擒来呀！」

    纪城：「哦，是吗？」

    司命天神连连点头：「其实整个任务也很简单的，您只需要附身在这些气运之子身上，用他们的身体达成人生逆袭，就能重新汇集世界气运了！」

    「以太子殿下您冠绝诸天万界的天资，这样的任务还不是小菜一碟？」

    虽然被这通马屁拍得很舒爽，但纪城脸上依然难扬起笑脸：「既然是这样……」

    「你们倒是把我身上的缚灵咒解开啊！！」

    容貌宛如集天地灵气而生的少年表情几尽扭曲，往日里用来装样的沉稳早就无影无踪，他挣扎着想要挣脱身上符咒的束缚，整个人扭成一条大型毛毛虫：「你们一群人偷袭我一个孤寡太子，你们好意思吗！」

    「还完成任务拯救万界呢！本太子废寝忘食地修炼难道就是为了在出关以后被你们绑起来丢到下界去受苦吗！」

    「本太子以未来万界之主的身份警告你们——」

    司命天神后退一步，严肃伸出一根手指：「事成之后我们给您一年假期。」

    纪城一愣：「一年假期？」

    下一秒几个大臣们便趁着纪城愣神的时刻，从后面一拥而上，把他扛起就往万界通道沖：「快开界门！把太子殿下送下去啊！！」

    本来准备暗中运转灵力冲破符咒束缚的纪城：「？！」

    「——天界人均年龄两万岁就给放一年假你们糊弄谁呢！！」

    ------------------------------

    纪城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属于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不断涌入，以纪城精神力的强度不过片刻就消化完毕，他很快就确定自己这是被扔到了叄肆陆柒小世界，身份嘛……自然就是先前被司命天神举例说明的林季成了。

    虽然命运发生偏离，但眼下一切还没有进展到不可挽回之地，现在这个时间点的林季成才十九岁，是a国国内顶尖大学t大计算机专业的学生，作息良好成绩优异，回回期末考都是年级第一。

    恰逢这两年a国多所大学的计算机专业和国家实验室联合组建了一个训练营，专门面向国内的大学生，用以选拔和培训顶尖的计算机方面的人才。每一期的训练营名额都按比例分配到不同的大学，但即使是t大这样的名校，今年也不过堪堪拿到十二个名额。

    当然，即使名额稀少，以林季成的成绩优异程度拿到一个也应该并不困难，只是当名额选拔结束，能够进入训练营的人选公布时，那张贴在学院公示栏上的名单上却并没有他的名字。

    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另一个名字：陆思淼。

    一个新进t大的，除了陆氏集团公子这个身份外再无出挑之处的傢伙。

    这个名字代替林季成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发生了什么明眼人都能猜出来。

    林季成自然也能猜出来。

    这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上一辈的那些恩怨，还单纯的少年人只是满心的愤怒与不平，只可惜那些质问全都被挡了回来，至于取代了他名额的陆思淼本人更是毫不留情地嗤笑——「我就是有这个能力去运作，你又能怎么样？」

    这样的嘲讽与打击林季成哪里能受得住？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宿舍，可能是路上吹了风，当天晚上就发起烧来，原本还撑着要上课，结果第二天硬生生在教室里晕了过去。

    学校这边也怕出事故，赶紧把人送去医院，又通知了林婉，等林季成出院以后还给放了半个月的假，让他回家好好休养一下身体——也就是现在了。

    原身的家就在本市，所以倒是格外方便。此刻纪城躺在「自己」的卧室里，他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而后挣扎着身体从床上爬了起来。

    很明显这具身体还没有完全从病中恢复过来，只是一个简单的起床动作纪城都觉得有些劳累，但他还是十分坚持地下了床，拖着脚步往卧室外面走去。

    房间内凌空一面玄天镜显现，刚刚才把纪城从天界扔下去的大臣们齐刷刷出现在里面，表情欣慰又惊喜：「臣就知道！太子殿下虽然嘴上惫懒，但实际上还是勤奋又上进的！」

    「就算病还没好也要坚持回学校，打脸陆思淼，这样的精神真是令人敬佩！」

    纪城闻言并没有说话，却并没有如大臣们所说般往门口走，而是进了书房。

    「……就、就算不是回学校，这样带病坚持学习的精神也同样让人感动啊！」

    下一刻，他们便见纪城动作流畅地打开了电脑，启动浏览器，却并没有如他们猜测那样查询任何学习资料，而是在搜索框里敲下四个字：黄金矿工。回车。

    一直面无表情的太子殿下脸上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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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告诉你们，我要做任务的？」

    作者有话说：

    我退汉三又回来啦！

    虽然距离上本书完结已经过了快三个月，但因为这段时间特别忙，所以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存稿……就，老样子，尽力日更，请假或者推迟的话会提前在文案上预告

    么么哒所有小天使！爱你们！也感谢大家的等待！！

    2、商业豪门弃少爷（2）

    书房内窗明几亮，相貌精緻的少年正对电脑，他脸色犹有浮白，表情却严肃认真地按下方向键。

    于是屏幕中挥舞着矿钳的老爷爷立即下钩，在欢快的背景音乐中抓住了一块巨大的黄金，缓慢地往上提。

    「咔嚓咔嚓……叮！」

    【金钱+500】

    静静看着这一幕的大臣们：「……」

    此时此刻，他们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随便把人从上界扔下来，可能不是一件好事。

    ——现在不就遭报应了吗！！

    司命天神颤巍巍地开口，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太子殿下……」

    只听见纪城满意道：「虽然这个小世界不怎么样，但他们的网路游戏确实不错。」

    「可……」

    「在天界辛辛苦苦近万年，是时候犒劳一下自己了！」

    「但是……」

    「真是谢谢你们了，要不然在天界的话我偷懒还会被抓回去修炼呢！」

    「……噗。」

    「司命你怎么吐血了老司！！」

    吵吵闹闹的争执间突然有门铃的声音响起。

    叮咚。叮咚。

    原身的母亲林婉现在并不在家，按理说这个时候也不该有客人上门，所以——

    司命天神正要掐算一番来者何人，就见纪城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挥手便将玄天镜的轮廓隐藏，懒懒散散往门口的方向走去：「哪位？」

    司命天神：「……」

    他好像是被太子殿下噎傻了，张张嘴就能问的事居然还要算。

    门外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是小成吗？」

    「我是你叔叔啊！」

    叔叔？

    纪城眉头微微讶异地一挑，却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而是颇为恶趣味地在玄关处一靠，隔着门沖外面拉长声音道：「叔叔？可我明明是啊。」

    那颇有韵律的门铃声突然一滞，而后陆廷江尴尬的声音才响起来：「小成你就别开玩笑了，你怎么可能是孤儿呢？」

    「你妈妈可能没有和你说过，但我真的是你叔叔，有血缘关系那种——你妈妈叫林婉，你叫林季成，现在是t大计算机专业的学生，念大二，这些信息我没说错吧？」

    「我叫陆廷江，你可能听说过我的名字……小成，你先放叔叔进来好不好？」

    纪城隔着一层障眼法都能瞧见玄天镜里大臣们夸张的摇头动作，他们要表达的意思简直再明显不过：这个陆廷江找上门就没怀好意，太子殿下不要开门！

    于是纪城摁下门把手，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穿着高档西装的中年男人，他容貌尚算得上英挺，与若干年后林季成自杀时在电视上看到的样子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连脸上挂着的笑都带着股一般无二的虚伪。

    他见到纪城的那一瞬间便惊喜开口：「小成，你可算信我了！」

    纪城还是半靠在门框上那种懒洋洋的状态：「你说你叫陆廷江？」

    「陆思淼的叔叔？」

    ------------------------------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很不可思议，但你的的确确就是我大哥陆廷岳的儿子，」陆廷江坐在沙发上，故作伤心地抹了抹眼角，「我也没想到大哥他会那么狠心……小成——」

    「等等。」纪城突然打断陆廷江。

    他翘着二郎腿歪在陆廷江的对面，一边用手机玩消消乐，语气漫不经心：「所以，我和陆思淼实际上是亲兄弟，对吗？」

    陆廷江一愣：「是这样的……思淼他其实也不清楚你的身份……」

    「那你也应该知道陆思淼干了什么咯？」

    陆廷江点点头，又适时地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说起来要不是思淼他做出了那样的事，我恐怕还没办法注意到你，从而得知你的身世……」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小成，」他突然话锋一转，语气蛊惑道，「如果你愿意的话，二叔可以帮你，只要——」

    「那就谢谢二叔帮我把名额抢回来啦。」纪城当即声音轻快地接过话头。

    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的陆廷江：「？」

    他急急忙忙道：「我要说的不是名额——」

    「连名额都抢不回来啊？」纪城语气失望，「那你吹什么牛。」

    陆廷江：「……」

    他终于发飙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林季成，你知道陆氏集团有多大吗？你知道陆廷岳名下有多少财富吗？明明你也是他的儿子，但你现在一分一毫都享受不到——你就真的甘心吗？！」

    「一个联合训练营的名额算什么，只要你会利用你的身份，你得到的只会更多！」

    纪城手指灵活调换了游戏方格中两个形状的位置，立刻引发一连串的消除效果：「……哦。」

    「那不就还是没办法把名额抢回来呗。」

    陆廷江：「……」

    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看了眼手上的腕錶，在客厅的茶几上放下自己的名片：「二叔今天还有工作要处理，这是我的名片，你如果想通了，就打这上面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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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陆廷江便站起身来，他见纪城还是一副歪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吊儿郎当样子，忍不住低声骂一句「朽木不可雕也」，转身就出了大门。

    却没注意到在他转身的那一瞬，原本一直盯着手机的少年突然抬起头来。

    目送陆廷江摔门离去，纪城声音凉凉道：「我可以干掉他吗？」

    天界大臣们：「？！」

    纪城：「他居然敢骂我是傻子。」

    他语气凉飕飕：「本太子纵横万界，从来没有宵小敢如此冒犯于我——这个陆……陆什么来着？」

    天界众臣：「……」

    司命天神小声提醒道：「陆廷江。」

    提示完他又补充：「另外太子殿下，这个小世界杀人犯法的。」

    纪城冷笑：「本太子难道还在乎这么区区一个小世界——嘶！」

    他表情突然一变，后面的话也硬生生改了口：「但入乡随俗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说罢纪城慢吞吞往前挪动了下屁股，他伸手把陆廷江的名片拾起，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才揣进裤兜里面：「陆廷江是吧，我记住了。」

    司命天神立即见缝插针地询问：「那您的任务？」

    纪城：「不做。」

    司命天神：「？」

    他急急忙忙道：「可是您都决定要对付陆廷江了！」

    那再抽个空把逆袭也完成了不是很顺便的事情吗？

    纪城：「你们还联合起来把我从天界扔下来了呢。」

    司命天神：「……」

    把一众天界大臣们噎住，纪城终于感到心满意足，他打了个哈欠，慢悠悠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行了你们别说了，我突然好睏……这普通人类的身体就是弱，才玩一会儿游戏就撑不住了。」

    他先去书房把电脑关机，然后才慢悠悠地晃回卧室，直接钻进了被窝里，翻了个身便沉沉睡去。

    纪城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下去，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没看见大臣们的玄天镜，却看见一个相貌柔美的女人守在自己床边。

    对方大概也发现他醒了，轻声问道：「你感觉好些了吗，小成？」

    林婉声音温柔：「妈妈回来的时候发现你又烧起来了，是不是又吹风了？」

    「抱歉，妈妈应该早点回来的，」她歉意道，「饿了吗？妈妈煮了点粥，你吃一点垫下肚子吧？」

    纪城下意识点点头，而后林婉便从床边站了起来，转身走出房间，几分钟后她才端着一碗盛好的粥进来，并着一杯水和药。

    这几分钟的时间纪城也彻底醒神，他从床上坐起来，想了想还学着原身主动把床上专用的小桌板打开；林婉将粥和水都放在小桌板上，细心叮嘱：「你把粥吃了以后再吃药，妈妈还有一点工作没处理完，你要是还是困的话就再多睡一会儿。」

    纪城点点头，林婉又往他身后垫了个枕头，才离开房间。

    关门咔哒的轻响以后，玄天镜再一次显现出来。

    可能是顾及着林婉在家，这次司命天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太子殿下您醒啦！」

    纪城随意「嗯」了一声，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无比嫌弃道：「怎么是白粥？」

    天界众臣：「……」

    司命天神勉强笑道：「太子殿下您现在是病人，当然不适合吃那些大鱼大肉的东西了。」

    纪城点点头：「那看样子咱们之间的帐可以又多记一笔了。」

    如果不是这几个傢伙把他从天界扔下来，他现在怎么会是病人？

    懒得抬头看玄天镜里几位大臣大惊失色的表情，纪城动作优雅地用勺子舀起白粥，吃下——嫌弃归嫌弃，肚子还是要填饱的。

    吃完这一碗粥，纪城又把退烧的药也吃了，司命天神犹不死心地问道：「太子殿下……陆家的事……」

    纪城想也不想：「我不。」

    他优雅地拿起纸巾擦嘴：「是黄金矿工不好玩吗？我为什么要参加他们的豪门？」

    「可是……」

    司命天神还想挣扎，又看见纪城已经把小桌板挪开下了床，他当即一惊：「太子殿下您要干什么？」

    纪城拿起空碗：「把碗放回厨房，然后去洗个澡。」

    他似笑非笑回头睇一眼：「怎么，你们不会连我洗澡也要继续看吧？」

    下一秒玄天镜就光速消失在了空气中。

    纪城嗤地轻笑一声，却没有推门出去，而是在卧室里转了一圈，从原身的背包里摸出个笔记本电脑来。

    他蘸着玻璃杯里的水在电脑的背面画下一个玄异至极的符号，而后才打开电脑，手指飞快地输入一大串指令字符，几秒钟后电脑屏幕闪烁了几下，弹出一个人的视频来。

    视频那头的背景迥异于纪城所在的叄肆陆柒小世界，也并不同于天界，视频那头的人相貌也不同于寻常人类，皮肤泛着金属质感，周身还有几个微型机器人飞旋，他见到纪城这副模样，颇有些惊讶：「太子殿下这又是玩什么新花样呢？」

    纪城语气不耐烦：「别废话了，湛青，你们寰宇界储存的关于计算机和网络的科技资料呢，快发我一份。」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的时候为了把黄金矿工的体验最真实地写出来（不是），我特意去开了两把

    然后就停不下来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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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商业豪门弃少爷（3）

    寰宇界，高级科技位面，已经发展到星际时代的几十亿年之后，实力在诸天中也排名前列——虽然也还是打不赢天界吧，但论起科技发达的程度，说是诸天万界之首也绝不为过。

    而纪城找上来的目的也很明确：湛青这傢伙是寰宇界的核心成员之一，哪怕是从他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那一点东西也足够吊打叄肆陆柒这样的初级世界。这么合适的作弊资源，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湛青听纪城说完来意之后也是相当的惊讶：「你居然会有这么主动的时候？」

    纪城一脸的义正言辞：「叄肆陆柒小世界位于关键节点之上，完成逆袭任务重聚世界气运自然是越快越好。」

    湛青：「你看看你像是那么好心的人吗？」

    纪城表情严肃：「本太子身为未来的万界之主，为诸天生灵福祉考虑何错之有？」

    湛青满脸怀疑：「你们天界的司命天神因为天帝之子拒不合作泪洒万界殿的新闻已经传遍诸天了，你不知道吗？」

    纪城：「少废话东西你给还是不给？」

    思及上一次被这位天界太子一拳锤进万界论道台里的场景，湛青立刻语气恭谦地表示：「没问题，在下这就给您打包传送过来。要计算机和网络发展这方面的是吧？我立刻给您整理一个针对叄肆陆柒小世界的最佳科技资料包。」

    纪城高贵冷艷地颔首：「如此最好。」

    「记得速度快点，最好今晚就给我发过来。」

    湛青连连殷勤点头：「好的，没问题！」

    纪城又叮嘱道：「对了这件事就不要说出去了，为万界生灵而奋斗是我分内的事，就不必要出去宣传了。」

    「我这边还有点事，叄肆陆柒小世界的坐标你也知道，过会儿你直接把资料给我就行。」

    纪城的速度很快，整个通讯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和湛青的交涉结束以后他抬手擦去先前画下的符号，将电脑又放回包里，然后才端着空碗出去。

    路过书房的时候林婉又关心地问了他两句，被纪城三言两语便糊弄过去。

    估计是今天被纪城讽刺得够呛，大臣们的玄天镜一直都没有再出现，于是纪城倒是得以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头脑中那股隐隐约约的痛感都散去不少。

    等他回到卧室里，就发现房间里有一个小小的光团在飞舞。

    因为对寰宇界的科技有所了解，所以纪城也没惊慌，他上前一步以手指轻触那光团，下一秒海量的信息便直接朝他的识海蜂拥而入！

    纪城差点没控制住身体一个趔趄——这信息量换成一个普通人来怕是能被直接沖成个傻子吧？！

    然后湛青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数据量比较大，以叄肆陆柒小世界现在的科技水平很难有承载得了的媒介，所以就直接打包送到您脑子里了哈！」

    纪城：「……」

    他捂着脑袋踉跄几步回到床上躺下，闭眼查看了下自己的识海：湛青打包送来的信息正安静躺在其中一个角落，量比他想像得要多点，估计要花个十来天时间吸收。

    这个还算在他预料中的，于是纪城又把目光转向他识海正中央——一柄细小手杖样子的东西正静静漂浮在上面，它散发着柔和的细光，与今天下午时金光大放的刺眼样子截然不同。

    纪城冷笑一声：「这下你满意了吧？」

    小手杖的白光闪了闪，似乎是在回应他。

    纪城拉长声音道：「要我完成任务，要我遵纪守法，纪南陵还在的时候要求都没有那么多——你知不知道下午的时候我很没面子的？！」

    这次小手杖却没有再发出新的动静。

    纪城苦大仇深盯着那小手杖又看了许久，见它再没有其他的反应，才轻嗤一声，退出了自己的识海。

    这时之前吃的退烧药也开始发挥作用，昏昏沉沉的睡意再次来袭，纪城也并不限制，躺在床上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再醒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身上不适的感觉散去，纪城还按照林婉留的纸条所说量了下-体温，发现果然已经恢复了正常。

    吃早餐的时候纪城顺便回复了一波原身同学朋友的问候信息，确认了自己会休养至学校给的假期结束那天，之后他回到自己房间，把昨晚塞回去的笔记本电脑又拿了出来，启动以后打开了浏览器，然后就靠在自个儿的电脑椅上，闭眼，进入识海，梳理起昨天从湛青那里拿到的资料来。

    虽然这些资料数据庞大，但以他的精神力和天赋，消化学习的速度仍然远超普通人类，原身这半个月的假期对他而言倒是正好，刚好足够纪城将这些知识全都解决完毕。

    而在纪城全力以赴浏览翻阅湛青带来的资料的同时，他也留了一丝精神力在身体之外，为的就是——

    嗡的一声轻鸣，空气中稀薄的灵力迅速朝某一处集中流去。

    察知这一幕的纪城迅速自识海中退出，他飞快拿起滑鼠敲击两下，同时还不忘调整好身体姿态以免露出破绽。

    于是当玄天镜再次在空中成型的时候，司命天神他们看到的就是纪城翘着二郎腿在「愉快」打游戏的样子。

    电脑屏幕里青蛙样子的祖玛正在一颗一颗地往外吐彩色珠子，纪城滑鼠敲动，无比灵活地指挥着，轨道上的珠串也以极快的速度被消除，还时不时bo（连击）效果产生，可以说是相当酷炫。

 第6页

    然而这根本遏制不住大臣们内心一阵阵的晕厥。

    司命天神颤着声音问：「太子殿下这是……」

    「这个啊，」纪城道，「这个叫祖玛。」

    「……噗。」

    「老司你还好吗老司！稳住啊老司！」

    ——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快就承认自己妥协了的！

    于是接下来十几天的时间，纪城与大臣们几乎一直在继续这种奇怪的对话模式，在这期间大臣们也终于见识到了太子殿下那深不见底的游戏库，从黄金矿工到祖玛，从消消乐到连连看，从森林冰火人到欢乐斗地主，他们就没有哪次看见过重样的！

    到了t大给的假期结束，纪城收拾行李返校那天时，大臣们也终于绝望了。

    「太子殿下，」司命天神声音悲戚道，「真的不能再商量商量吗？」

    纪城已经回到学校，此时正在宿舍内收拾东西。他提前了一天返校，现下正是室友们的上课时间，宿舍内并没有其他人。

    他听见司命天神的询问，懒洋洋反问：「你们说呢？」

    司命天神：「十年！您只要完成小世界气运修复的任务，臣可以做主放您十年的假！」

    纪城行云流水从行李箱中抽出电脑：「嗯？」

    司命天神眼皮一跳：「二十年！」

    纪城呵了一声：「你就这点诚意？」

    「五十年！」司命天神痛心疾首，「已经很多了！」

    纪城：「五百年，批了我就干。」

    司命天神悲愤道：「五百年您怎么不干脆杀了臣？一百年就已经是臣能批的极限了！」

    纪城飞快道：「成交。」

    司命天神：「？」

    这时纪城正好把电脑和钱包文具之类的必要物品一起放进背包里面，他淡定拉上拉链，一个帅气的旋身就将包甩到肩膀后面：「走了。」

    司命天神一愣一愣：「——等等您这是干什么去？」

    纪城声音理所当然：「做任务啊。」

    司命天神：「？」

    他条件反射要夸赞一波太子殿下行动效率六六六，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太子殿下这架势，他根本就是早就打算好了的吧！！

    所以太子殿下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在演戏，而天真如他，这是被套路了一百年假期？

    ——等等，太子殿下准备怎么做任务来着？

    而成功坑完神的太子殿下这时已经愉快地走出了宿舍楼，朝教学楼的方向而去。

    他早就提前查过自己需要的信息，所以相当地找对了地方，径直往里面走了进去。

    现在是小课间，教室里大多数学生都在玩手机或者整理笔记，也有几个学生围在上课教授旁边小声提问，整体氛围都比较安静。

    然而当纪城堂而皇之走入教室的时候，却是相当的引人注目——坐在位子上的学生们听到脚步声纷纷抬起头来，就连讲台上的教授也略略惊讶地看了过来：「林同学……」

    纪城颇有礼貌地朝这位教授打了个招呼：「鞠教授好。」

    而这位鞠教授还有些懵逼：「可这是大一的课？」

    ——你一个大二的来掺和什么？

    纪城十分自然道：「这不是打基础很重要嘛，我突然觉得自己基础知识还不是很牢固，所以想再来聆听一下鞠教授的教诲。」

    鞠教授嘴角抽抽，想说你一直都是年级第一的水平还来聆听个鬼的基础，但好学是好事，他也不可能把人往外面赶，最后只能憋着疑惑勉强点点头，让纪城找个位置坐着去了。

    纪城也不含糊，按照原身的记忆，找准目标，拨开几个人之后便径直挨着某个人坐了下来。

    而那个人也毫不出所料的黑了脸：「林季成？」

    纪城笑眯眯道：「陆学弟好啊。」

    陆思淼显然也不知道纪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压低声音质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纪城声音很有些无辜地道：「听课啊。」

    陆思淼恶狠狠道：「那你坐我旁边干什么？！」

    纪城：「嗨，这不是怕陆学弟有什么不懂之处，方便你就近向我请教的嘛。」

    讲台上鞠教授的声音也恰到好处地响起：「你们林学长去年这门课成绩可是专业前三，有问题的话也可以去问问他。」

    陆思淼的脸色刷的一下更黑下去。

    但这时上课的铃声打响，他只能硬生生把没来得及出口的质问全部憋回肚子里。

    而接下来的一节课陆思淼上得简直如坐针毡，他平时上课并不是努力的类型，坐在教室里也是玩手机摸鱼居多，可此时纪城坐在旁边，他根本不敢像平时那样开小差，毕竟两人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这傢伙肯定巴不得他倒霉。

    更不用提整节课前半个小时纪城都在用一种诡异的近乎含情脉脉的目光盯着他了--

    「陆学弟，这个知识点你懂了吗？」

    「需不需要我给你讲解一下刚刚鞠教授提的题目？」

    「你真的没有问题吗？」

    陆思淼：「没有！」

    于是纪城当即举手：「鞠教授，陆学弟想回答您刚刚提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没错除了黄金矿工以外我还体验了两个小时的祖玛(*/w＼*)

    -

    然后来聊一聊关于太子殿下的人设，大概两个多月前吧，基友群里不知道是谁提议把群暱称改成和自己文主角有关的名字，然后写刑侦的名字改成「专案局门口卖夜宵的米粉六块一碗加菜九块」，写玄学的改成「天师府驻京办副主任」，快穿写到校园世界的叫「第一中学摸鱼组小组组长」，然后她们改完以后问我叫啥

 第7页

    我：……

    默默把暱称改成「万界之主专业专项糊墙角」

    -

    ps：辣鸡晋江根本统计不全感谢名单，今天作话太长了，我明天作话统一感谢！！么么大家

    4、商业豪门弃少爷（4）

    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当即聚焦而来，只是往常都很享受这种人群注意的陆思淼却并不感到任何的开心。

    他现在满脑子只剩下一个符号：「？」

    然而鞠教授也是相当的直球：「好啊，陆同学来讲讲自己的思路吧。」

    陆思淼磨磨蹭蹭不想从座位上站起来，大脑都紧张成了一坨浆糊：「我、我……」

    他能有什么思路？这林季成盯他盯了整整半个小时，鞠教授刚刚讲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千钧一发之际，陆思淼突然感觉身后有道力量戳了戳自己，下一秒他福至心灵地将手背在身后，一张纸条塞进他手里。

    上面正写着鞠教授刚刚的问题和相应的思路答案。

    陆思淼松了口气，照着纸条将答案原原本本地念了出来。

    他小动作挺隐蔽，远在讲台上的鞠教授并没有发现，点头指出几处更好的解法以后便继续了自己的讲课。陆思淼坐下来长舒口气，下一秒却想起来自己旁边还有个「盯梢」的，一瞬间心又被提了起来。

    这个林季成不会趁机打小报告吧？！

    陆思淼立刻警惕地转头看去，却见纪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把自己的电脑打开，然后——

    开始了一局紧张刺激的植物大战。

    陆思淼：「……」

    陆思淼：「？」

    陆思淼：「！」

    林季成是不是有病？！

    偏偏林季成还不是这门课正儿八经的学生，就算是跟鞠教授打小报告也毫无作用，于是接下来的小半节课就换成了陆思淼眼睛喷火地盯着纪城——虽然他这点目光压力对纪城毫不起作用来着。

    下课铃声一响，陆思淼几乎立刻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纪城滑鼠敲击两下关掉游戏页面，语气随意：「什么干什么？」

    陆思淼冷笑道：「林季成，你不要在这里给我装傻，你不就是想要拿回你的名额吗？不然怎么会病刚好就眼巴巴地跑过来？」

    说到这里他像是终于抓住了什么，脸上的神情都恢复了平时的倨傲：「哦对了，听说你那天回去就大病了一场？那个名额看样子对你很重要啊。」

    「不过真是可惜，」陆思淼压低声音得意道，「我不吃这一套。」

    他说这些话时一直紧紧盯着纪城的脸，可惜对方不仅没有如他所料般露出羞愤又难堪的表情，反而是朝陆思淼灿烂一笑。

    下一秒陆思淼就看见对方光速变脸，以一种无比委屈又悲愤的语气大声道：「陆学弟，我知道是你抢了我的名额，你们陆氏集团势大我比不过，可你也不用总是提醒我向我炫耀吧？」

    陆思淼：？

    教室里还没离开的学生们立刻将八卦的目光投向这里：先前学院里就隐约有林学长的名额是被陆思淼顶下去的说法，但毕竟这消息没有官方渠道证实，加上陆思淼家里势大，大家也不敢轻易得罪，所以才没有谁公开议论——但现在这可是正主现身说法啊！

    而纪城悲愤的表演还在继续：「我人微力薄，也并不准备再做什么，可你何必……这么羞辱我？！」

    这下群众们看陆思淼的目光就显得不太对劲了：抢人名额就够不光彩了，还追着人嘲讽？

    陆思淼现在只觉得憋屈至极——林季成根本就是在阴他！他刚刚怎么羞辱林季成了？根本就是对方阴阳怪气在先！

    他下意识地脱口道：「我没有！」

    本来训练营名额的选拔也没有固定标准，就算林季成成绩好又怎么样？他有证据说是自己顶替吗？

    谁知纪城根本也没打算接他的招：「……是。」

    他声音苦涩：「对，你没有。」

    说完纪城就站了起来，把电脑啪地合上：「抱歉，是我失态了。」

    陆思淼：「……」

    感受到围观群众们骤然加剧的谴责目光，陆思淼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种大事不妙。

    然而这个时候纪城已经把东西收拾好，背着包径直走出教室。

    深藏功与名。

    走出熙熙攘攘的教学楼，纪城立刻打开手机刷新校园论坛，果不其然好几个飘起的新帖都是在谈论刚刚教室里那一幕，并且迅速吸引了不少回复。

    【陆家大少爷怎么是这个素质，他这是在逼人闭嘴啊】

    【这个叫林季成的同学也太倒霉了吧……】

    【我听说陆思淼能进我们t大就是因为他家里捐了一栋楼来着】

    【他以为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

    纪城开着新註册的小号在里面浑水摸鱼好几层楼，他正打着「不会吧不会吧……」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纪城接起电话，下一秒那头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老林，你回学校了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

    「我和老丘还要靠校园论坛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还是兄弟吗？！」

    纪城挑挑眉：「反正都是知道，不也没差？」

    「怎么没差？！」赵景晨咆哮道，「你现在在哪儿？三十二教？」

 第8页

    纪城懒懒散散地嗯了一声，那边丢下一句「我和老丘现在过来找你」以后就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就有两个男生找了过来，走在前面的那个人高马大，看上去倒更像是个体育生，后面那个则是偏瘦，脸上一副眼镜，非常传统的理科生形象。

    他俩看见纪城后立刻沖了过来，人高马大那个更是绕着纪城转了一圈：「老林你没事吧？」

    赵景晨紧张道：「陆思淼有没有拿你怎么样？」

    纪城：「论坛上的帖子写得还不够清楚吗？」

    赵景晨：「那能一样吗？！万一楼主虚假报导呢？陆思淼那小子有多噁心咱们也不是不知道……对了你身体怎么样了？好全了吗？要不要再休息几天啊？」

    他问话语速飞快，话题更是从最开始的担心纪城跳到吐槽陆思淼，又跳到关心纪城的身体，然后再到这段时间以来学校发生的各种大事，根本就没给纪城留回答的空间——虽然纪城也不是很在意这个空间。

    「老林你也看开点，不就是一个联合训练营的名额嘛，咱们现在才大二，今年进不了大不了明年再战……等等，你在干什么？」

    纪城：「嗄，我在刷论坛啊。」

    「还有，」他目光从手机上挪开，「谁和你说我就拿不到今年训练营名额的？」

    作者有话说：

    5、商业豪门弃少爷（5）

    赵景晨：「我和你说话你居然就顾着刷论坛八卦……等等，你后面那句说的啥？」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训练营名额？！」

    纪城点头：「嗯。」

    下一秒他侧身躲过赵景晨伸向他额头的手：「你干什么？」

    赵景晨喃喃道：「我摸摸你是不是还在发烧……老林，你该不会是之前把脑子烧坏了吧？」

    「今年咱们学校能去联合训练营的名额早就定下来了，你还能怎么去？」

    他表情乍然惊恐起来：「你该不会是准备偷偷把陆思淼给干掉吧？杀人放火的事情咱们可做不得啊！」

    纪城：「……我是这种人吗？」

    ——虽然这个方法他确实想过。

    之前一直没开口的丘明书也忍不住扶了扶眼镜：「……老赵，你还是收收想像力吧。」

    赵景晨狐疑道：「那还能怎么办？」

    纪城耸耸肩：「今年的学院安全赛不是马上要开始了吗？」

    他又低下头开始打字：【天吶，没想到陆思淼居然是这样的人，滤镜全都碎了好吗？】

    一边声音风轻云淡地道：「冠军奖励不就是一个训练营名额？」

    丘明书当即震惊地转头看过来。

    赵景晨：「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相当放肆：「哈哈哈哈哈哈老林，半个月不见你还学会开玩笑了！」

    纪城：「……」

    赵景晨还在狂笑：「学院安全赛那种高级玩意儿是咱们能参加的吗哈哈哈哈，老林你可真是越来越幽默……呃？」

    他终于意识到另外两人看他的目光似乎不大对劲——硬要形容的话大概比较像是在看一个智障：「……老林，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纪城满脸慈祥微笑：「你、说、呢？」

    ------------------------------

    网络安全，在桦国还属于一个比较新兴的领域，哪怕像是t大这样的顶尖院校也没有开设专门的专业，相关的高手就更是少见。

    学院安全赛，顾名思义，是t大计算机学院举办的网络安全赛，一方面是给这方面有才能的学生一个展现自我的机会，一方面也可以激发大家对这个领域的热情。

    不同于外界常见的什么网络安全知识竞赛，t大的学院安全赛全程以实战为主，模拟有各种黑-客攻击的情况，含金量和难度在桦国内都算得上是高的。

    不说别的，单讲这个比赛的报名方式就足够与众不同——学院会在官网上挂出一个网址，有意参加的报名者需要攻破这个网址的节点，获取里面的加密文件，才能够拿到一个独家编号，然后凭此报名。

    光是这第一关就可以刷掉相当多想来浑水摸鱼的傢伙，更不提后面的比赛环节了——能走到后面的基本都是硕士和博士的学生居多。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难度和含金量，每年这个比赛举办的时候，还有不少非t大的学生和专业人士来凑热闹参加，对此t大也是来者不拒：只要你有能力，把冠军拿走也行。

    综上，也无怪乎赵景晨最开始觉得纪城是在开玩笑了。

    毕竟这个比赛对他们来说属实是有点超难度了。

    学院安全赛在六月初的时候举行——正好是纪城返校的半个月之后，比赛报名开放的那一天他正好没课，所以赵景晨和丘明书一大早就把纪城给薅了起来，美其名曰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吹牛。

    纪城：「……让人睡个清净觉不行吗？」

    他这可是上铺！

    赵景晨站在板凳上和他对视：「你快点起来，一日之计在于晨，今天可就能报名了，你快点的。」

    丘明书虽然没有赵景晨这么激动，但也在对面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纪城盯着赵景晨半晌，从被窝里伸出手来：「……电脑给我。」

    赵景晨立刻跳下去把纪城的电脑运上来：「你要干什么？赛前热身吗？要我把专业书拿给你吗？」

 第9页

    纪城没回答，整个人睡眼惺忪地开机，打开某个网址，然后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阵，几分钟后他啪地将电脑合上，又递给赵景晨：「好了。」

    赵景晨：「？」

    他震惊问：「好了？什么好了？」

    纪城已经把脸埋进了枕头里面：「报名报好了啊。」

    他伸手做了个退下的手势：「我继续睡了，别叫我——另外中午帮我带个饭，谢谢。」

    如果司命天神现在还在偷窥的话一定会潸然泪下：太子殿下这是已经彻底融入当代大学生的颓废生活了啊！

    赵景晨整个人还属于不可置信的状态：「报好了？报好了？！你这才多久？有十分钟吗？！」

    然而纪城已经翻了个身，根本不回答他的话。

    赵景晨只能跳下板凳，抱着电脑连滚带爬地沖向丘明书：「老丘你快来看看，老林他这真的是报名成功了？」

    丘明书嘴角抽搐：「……你知道老林的电脑密码？」

    赵景晨这才发现纪城的电脑已经锁屏，他正要回头大声问纪城，丘明书又抬手阻止他：「算了。」

    他无奈道：「问出密码了我们就能看出来什么名堂吗？」

    「咱俩与其在这里没头没脑地研究，不如等报名截止以后直接看官网上公布的名单，更快更方便。」

    赵景晨思索一圈，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意见：「好吧。」

    他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道：「老林真的报上了？他该不会是逗我们的吧？」

    丘明书：「……软体工程布置的代码你敲完了吗？」

    赵景晨脸色当即大变：「差点就忘了！」

    学院安全赛的报名时间一共三天，也算是给报名者们充分的挑战时间，等报名截止以后，比赛网页上就会放出参赛者的名单，到时候谁通过谁没通过自然是一目了然。

    这三天的时间里赵景晨一直在废寝忘食地赶作业，倒没再怎么提起这茬，丘明书更是个沉得住性子的，不过等到名单公布那一天的时候，两个人还是心照不宣地一起坐在电脑面前，打开了比赛网页。

    【林季成】的名字赫然就在上面。

    纪城这时正好回宿舍，嘴里叼着棒棒糖，背上背着电脑包，整个人看上去相当轻松，他一边在手机上打游戏一边推门走进来，还没把门关上就听见赵景晨的鬼哭狼嚎：「老林你出息了——」

    猝不及防的太子殿下手上一滑，正灵活躲避雷射攻击的小飞船登时方向偏离，在雷射的炮轰之中爆出一堆噼里啪啦的特效，然后轰然坠毁。

    他登时怒不可遏：「叫魂呢你？！」

    ——当然无论怎么说，才大二就能参加学院安全赛里都算得上是一件挺厉害的事情，哪怕纪城现在也仅仅只是拿到了报名的资格，但赵景晨几个已经高兴得好像他已经拿到冠军了。

    对此，太子殿下表示：反正冠军会是他的，提前庆祝问题也不大。

    只是相对的，陆思淼这段时间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那天林季成在其他人面前故意卖了一波惨以后，学校论坛上迅速就出现了不少相关的帖子，原本知道内情的人并没有多少，但这次之后几乎整个t大都传起了「陆大少爷仗势欺人强抢无辜学长培训机会」的说法，还连带着出来一堆扒皮他的好事之徒——其中爆料有真有假，混在一起简直叫陆思淼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他也企图过动用一些强硬手段删封帖子，但这种八卦性质的东西根本就是越删越多。

    更别提还有些混迹在里面的小号，封了一个又冒一个，连ip都查不出来，跳得又高说得又多，可以说这一波流言的传开这些小号相当功不可没，偏偏它们也没说什么很实质性的话，让陆思淼想告都没办法。

    此外就更不说林季成本人了：那天之后这人就三不五时地跑来大一的课上，美其名曰是巩固基础的同时顺便帮助学弟学妹们解决学习上的疑难问题。

    但这人偏偏就要坐在陆思淼附近的位置，一旦陆思淼表达出了任何的不满，他就会立刻瞪大眼睛悲愤地表示「陆学弟你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然后为校园论坛里本就丰富的【陆大少起底大八卦】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陆思淼：他最近是不是犯太岁了？

    而这一切也并没有随时间的流逝而淡化，相反，更让陆思淼不痛快的事情在半个月后发生了：林季成报名参加了学院安全赛。

    虽然网络安全这个领域还比较冷门，但学院安全赛可算得上一件大事，加之林季成在他们学院也有些知名度，所以初赛名单上出现林季成的名字这件事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传进陆思淼的耳朵里。

    学院安全赛是什么陆思淼身为计算机学院的学生还是很清楚的，而他更清楚的是能在大二就拿到报名资格意味着什么：这几乎就是妥妥的林季成比他强的铁证啊！

    更不提又一周后安全赛初赛举行，通过初赛拿到复赛资格的名单里，又赫然列着林季成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ps：本文所有世界设定均为架空，然后叄肆陆柒小世界主角在的国家叫做桦国，这个国家网络安全啥的发展进度设定上是比较落后的……因为作者是个电脑废，哪怕查了各种资料也不太把握得住这个领域，所以就直接降维难度了_(:3」∠)_

 第10页

    如果有专业的小天使……跪求轻拍！！

    6、商业豪门弃少爷（6）

    如果说每年拿到学院安全赛报名资格的学生里都还能冒出来那么零星几个低年级的选手，那么能通过初赛进入到复赛的那就是真的凤毛麟角了。

    很显然，纪城就是那个凤毛麟角。

    而在看到复赛名单之后，陆思淼的神色也是肉眼可见的难看。

    原本他还可以安慰一下自己：网络安全在国内也就是个比较冷门的领域，就算林季成在这方面有点能耐，可能也仅限于「有点能耐」而已。

    而且林季成能拿到报名资格说不定只是因为专门研究了一下往年的套路，毕竟这只是个门槛赛，在障碍设置上并不会翻出太多的花样来，林季成成绩不差，三天的破解时间用个大半来蒙答案也不是不可能。

    但现在人家连初赛都过了——据小道消息传林季成还是以一个相当可观的名次通过的。这下陆思淼就算是想要欺骗自己都没办法。

    这一出后学校论坛里的八卦也是愈演愈烈，不止如此，陆思淼在现实生活中都好几次收到别人奇怪打量的目光。他从小就是众星捧月，哪里能忍受这种待遇？更不提还让林季成出这么多风头了！

    打开的网页上显示着学院安全赛接下来的比赛安排，陆思淼面色也是相当的阴沉：不能再让林季成这么得意下去了。

    绝对！

    ------------------------------

    现在去上鞠教授的课已经快成了纪城每周的固定娱乐项目——他成绩拔尖长相出众，光是往那里一坐就能收到各种崇拜的目光，而且旁边还附带一个一看见他脸就变绿的陆思淼，想想就格外有意思。

    而今天也和以前差不多，鞠教授正在讲课，纪城坐在教室里面，离陆思淼倒是有一段距离。但这不是因为他突然良心发现，而是因为陆思淼这阵子来上课都叫足了人手把自己前后左右给围起来，那架势，俨然是要把严防死守进行到底。

    纪城也懒得费心思挤进去，他随便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打开电脑，敲起键盘来。

    然后他就感觉到有一个纸团滚落至脚边。

    纪城的动作一顿，他弯腰捡起那个纸团，展开后瞧了一眼，然后颇有兴味地抬起头来。

    他视线扫过整个教室：所有人都是在听课的样子，连陆思淼都正襟危坐在前排靠墙的位置，挨着陆思淼的是他的大护法——就是第一天给陆思淼递答案小抄的那个。

    这段时间下来纪城对这个「大护法」也有所耳闻：对方名叫沈余，家境不错学习努力，为人相较陆思淼来说堪称老实，就是不知道脑子搭错了哪根筋一直跟着陆思淼混。

    但对方成绩不错，上课也挺认真，所以只要有他坐在陆思淼旁边帮递小抄，纪城帮忙举手抢答的「热心帮助」之举就确实起不了作用。

    也因此，自从纪城来大一的课上打卡以后，沈余在陆思淼跟班圈子里的地位就急剧提升，最近已经差不多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

    纪城目光又在教室里转了一圈，他无声翘起唇角，将那皱巴巴的纸团随手塞进包里。

    下课铃声响起，纪城慢吞吞合上电脑，而前排陆思淼已经飞快地收拾好了东西和他的狐朋狗友们离开。

    脚步愉快，仿佛马上就要走上人生巅峰的样子。

    纪城唇角又翘了一下，背上电脑包也不紧不慢走出教室。

    ------------------------------

    就在纪城还在大一鞠教授的课上定点打卡的同时。

    这个点大二是已经下了课的，赵景晨之前找了份兼职，一下课就急匆匆走了，纪城又在鞠教授的课上凑热闹，所以现在只有丘明书一个人在寝室里面。

    今天课上教授又布置了几道题，丘明书正在翻教材研究，这时宿舍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外面的人问道：「有人在吗？」

    丘明书道：「进。」

    外面的人推门进来，丘明书认出来这人叫向阳，也是他们学院大二的，不过大家平时并不怎么熟，所以他这突然上门倒是显得有些奇怪。

    向阳走进来张望一眼他们寝室里面：「林季成在吗？」

    丘明书有点奇怪：「老林不在，怎么了？」

    向阳朝他嘿嘿一笑：「不在就好不在就好。」

    他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丘明书，其实你在咱们学院成绩也挺好的吧。」

    丘明书皱起眉头，不明白对方突然来这么一句是要干什么。

    向阳又问：「林季成老这么出风头，你甘心吗？」

    丘明书：「你什么意思？」

    向阳笑嘻嘻道：「我说的是实话嘛。」

    「你看，其实你也不差，但是林季成在那里，你就永远不会被大家看见。」

    「你们寝室三个人，你看平时有你说得上话的份儿吗？」

    丘明书脸上露出恼怒的表情：「那你在这里挑拨离间又有意思吗？」

    向阳声音得意：「你现在还没把我赶走不就证明我说的话戳中你了吗？」

    他指指丘明书摊在桌上的教材：「林季成不是都有参加学院安全赛的实力了吗？怎么都不帮帮你？」

    丘明书嚯地站起来：「关你什么事？这里不欢迎你！」

    「别生气别生气嘛，」向阳连道，「我今天就是受人之託来找你帮忙的，既可以给林季成一个教训，而且还可以赚上一笔。」

 第11页

    他比出一个数字。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丘明书面上露出挣扎犹豫的神情。

    片刻之后他才捏紧了拳头问道：「你要我干什么？」

    向阳面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枚u盘：「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这个周末不是要举行学院安全赛的复赛了吗？」他把u盘交到丘明书的手里，「你只要提前一两天把这个u盘插上林季成的电脑，剩下的嘛，就不用你操心了。」

    学院安全赛每一个阶段的比赛内容并不太一样，其中初赛为解题形式，在参赛名单出来的那一周周六举行。

    赛方给出三道网络安全不同方向的题目，限时五小时解题，以解题数量和时间排名，取前二十名进入复赛。

    而复赛相较初赛则引入了更多实战的元素：进入到复赛的二十名选手将随机分成十个对战小组，每个选手会被分配一个虚拟主机，选手们将和自己抽到的对手进行一对一的攻防对决，率先攻破对方的防守即为获胜，进入决赛。

    用通俗一些的语言来说，这其实有点像塔防游戏——

    选手们拥有各自的「阵地」，他们能够自由地在自己的阵地上搭建「防御」，但同时又要向自己对手的阵地发起攻击，谁先攻破对方的核心取得控制权限，谁就赢了。

    不过因为个人能力难免有限，所以学院安全赛会给选手们提前一天的时间准备防御，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直接进攻就行了。

    而恰恰复赛的对决名单在比赛官网上是公开的——

    如此看来，这枚u盘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倒是不难猜测。

    丘明书有些震惊：「你们是要——」

    向阳连忙做了个压低声音的动作，然后才点点头：「其实以林季成的水平说不定本来就进不了决赛呢，不过以防万一嘛！」

    丘明书：「可那是学院安全赛！」

    向阳满不在意道：「这不是正好吗？还不影响他的平时成绩呢。」

    「他林季成最近不是因为复赛过了就很嚣张吗？那就让他吃点亏！」他语气引诱道，「你和他可是室友，找个机会把u盘插到他电脑上去应该不难吧？」

    「而且他也根本怀疑不到你身上，既是举手之劳，还能痛快一次，何乐而不为呢？」

    丘明书犹豫半晌，终于将那枚u盘收进自己口袋里：「……好。」

    他又看向向阳：「是陆思淼让你来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向阳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他闻言笑道：「那不然还有谁能出得起这笔钱？」

    他嗤了一声：「要我说还是林季成傻，明知道陆氏的财力还要硬着头皮去挑衅，一个训练营的名额又怎么样？乖乖送出去不就好了？要是能讨好陆思淼，他只会得到更多！」

    「这点你就要比他明智得多了，」向阳拍了拍丘明书的肩膀，「只要你把事情都做好，咱们肯定是不会亏待你的！」

    丘明书默默点了下头。

    「行啦，时间也不早了，」向阳看了眼手机，站起来，「大一那边已经下课了，我估计林季成也快回来了，就先走了。」

    他往门口走去，还不忘回过头再次叮嘱丘明书：「记得尽快把事情办了啊，事成之后联繫我，少不了你的！」

    丘明书嗯了一声，目送向阳离开，他思索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

    不久后宿舍门口就又晃悠进来一个人。

    此时丘明书已经重新翻看起了教材，他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过去，确认来者身份后，朝那人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又从口袋里拿出那枚u盘，放在了桌上。

    纪城背着包懒懒散散走进来，他拿着手机，笑眯眯问：「都搞定了？」

    7、商业豪门弃少爷（7）

    丘明书颔首道：「找上来的是向阳。」

    他把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又叙述一遍，又指指那枚u盘：「我估计这里面是有什么病毒之类的东西，等比赛的时候就会破坏你的电脑，你还没办法申诉。」

    毕竟一个网络安全比赛的参赛者由于电脑被人入侵而比赛失利，听着也是有点过于好笑了。

    「而且他们的目的恐怕也不止是这么简单，不然愿意出十万块换你复赛失利，那还真是大方得有点过头了，」丘明书道，「不过向阳对我还是有防备，没有再说更多。」

    纪城拿起那枚u盘，漫不经心地开玩笑：「陆氏集团有钱嘛，说不定真就那么大方呢。」

    丘明书：「……」

    他有点恼火道：「林季成！我跟你说认真的！」

    纪城嗄了一声：「我说的也是实话啊。」

    丘明书：「……」

    他没好气地跳过这个话题：「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他建议道：「刚刚向阳来找我的时候说的话我都录音了，要不然我们把u盘和录音交给学院……你干什么？！」

    只见纪城回到自己桌前坐下，又把自己的电脑拿了出来，他不紧不慢地在电脑上启动了什么东西，而后拿起丘明书刚刚给他的u盘，直接连接上去。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以后他才转过头看向丘明书：「嗄？」

    丘明书已经冲到他旁边：「你在干嘛？！」

    纪城哦了一声：「这就是我的办法啊。」

 第12页

    丘明书差点被他这理直气壮的语气给气笑：「你的办法就是把这块明知道有问题的u盘插上去，然后替我挣那十万块是吧？！」

    他恼火道：「林季成，你是疯了吗？！」

    纪城断然回答：「我当然没疯！」

    丘明书：「？我是让你回答这个的？」

    他刚刚一套情绪激烈的动作差点直接把纪城从椅子上挤开，纪城噼手夺回自己的滑鼠，猛地敲击两下：「我说你在发飙之前先把事情看看清楚好吧！你看看我电脑屏幕——像是被病毒感染了的样子吗？！」

    丘明书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却发现纪城的电脑蹦出一声提示音的叮响来。

    【蜜罐[*]布置成功，已拦截入侵指令】

    纪城趁其不备把人挤开，重新回到自己电脑前，又敲下一连串的指令：「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的人吗？」

    丘明书点头：「有点。」

    纪城：「？」

    不过刚刚那一连串的操作下来，丘明书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他看着纪城飞快在电脑上输入一堆自己完全看不懂的代码，迟疑问道：「那个u盘里到底是什么？」

    纪城随意答道：「没什么新意的病毒。」

    丘明书：「……没什么新意的意思是？」

    「就是成功植入以后就会取得这台电脑的远程监视和控制权限，唯一的亮点是隐蔽性比较强，不过也就这样了。」

    丘明书：「……」

    他艰难开口：「你就这么有自信能够拦截下来这个病毒？」

    纪城：「对啊。」

    还不等丘明书再打出个问号，纪城已经敲下最后一串指令，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搞定了。」

    丘明书有点麻木地问道：「什么搞定了？」

    纪城语气轻松仿佛是出门买了个早饭：「反溯源成功，回头送陆思淼一个大的。」

    丘明书：「……」

    半晌，他终于愤愤地拍了下桌子：「我就该先找陆思淼要那十万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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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转眼来到周末，而之前发生的这一段「小插曲」也并没有传出去——除了当晚打工归来的赵景晨在知道以后爆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卧槽」外。

    他当时差点冲出去找向阳和陆思淼干架，不过最后还是被纪城拦了下来：「陆思淼小弟那么多，你打得过吗？」

    赵景晨：「……」

    丘明书深深地看了纪城一眼：「老林，你变了。」

    纪城从善如流：「过奖，我知道我变得比以前更强了。」

    赵景晨、丘明书：「……」

    总之，无论如何，陆思淼想出来的阴招并没有损害到纪城一丝一毫——虽然那块u盘里的病毒在整个叄肆陆柒小世界里也算得上厉害，但他遇到的对手是纪城。

    一个拥有万界知识库做储备、并且还因为被强行扔下界做任务而对他们这些「绊脚石」充满怨气的傢伙。

    所以陆思淼精心准备的「礼物」显然是起不了任何作用了……虽然他本人还并不知道这一点。

    而现在还不知道这些的陆大少本人正惬意地躺在自家别墅的沙发上，遵循着所有文学作品里的富二代传统，手里晃着一杯红酒，无比单纯又兴奋地期待着纪城在复赛上失利的场景。

    学院安全赛的复赛是一对一攻防赛，其中对决的名单早在初赛结束时就放出，所以他相当轻松地找到了那个和纪城对决的选手，稍微给了一点钱就把对方收买了。

    然后陆思淼又通过家里集团的关系联繫了一位黑客高手，弄到了那块有病毒的u盘……再然后的事也就不用重复了。

    他的思路很简单：学院安全赛复赛给了选手们一天时间来搭建防御，植入到林季成电脑里的病毒可以轻松地监视到他是怎么准备的——对方是怎么搭砖的都被看得一清二楚了，要拆掉不就轻松多了？

    就算有万分之一不到的可能是林季成的防御确实巧妙，他也可以利用病毒直接取得对方的后台控制权限，来个釜底抽薪。

    当然，这是万不得已的情况，毕竟只是监视的话还比较隐蔽，可一旦启用控制权限，那就是直接暴露了。

    且不说陆思淼本来就还想留着这个后门，等以后需要的时候再使用。单就说现在林季成的种种做派，就让他不敢随便用这个办法——谁知道他会不会发了疯地闹出来？

    现在的林季成可不是以前那个软柿子了，以前他只会忍气吞声，可现在……没看见现在学校论坛里那些风言风语么？

    而此时那位和林季成对决的选手也坐在客厅里，面前摆着他比赛用的电脑，他转身朝陆思淼沉着点头：「陆少，我已经准备好了。」

    陆思淼端着红酒杯走过来，问：「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那名选手笑道，「您给我发的东西我已经看过了，要攻破根本就没有难度。」

    他自信十足：「这么说吧，就他那个防御结构，即使没有您的帮助，我也肯定可以胜利。这个林季成虽然有两分灵气，但在经验和综合水平上还是太嫩了。」

    对方这种回复也在陆思淼的预料之中，准确说在他心里纪城也确实就是这种水平。

    所以陆思淼也相当放心地道：「我猜也是这样，不过一切肯定是以保险为主嘛。」

 第13页

    他又看了看时间：「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在旁边看着没有问题吧？」

    选手点点头笑道：「没问题的，以对方这个水准，这局复赛估计很快就会结束了。」

    于是陆思淼放心大胆地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很快比赛开始，选手登录进入比赛用的虚拟主机，而后便手指飞快地操作起来。

    陆思淼不大看得懂对方屏幕上敲出的那一串串代码，但他想毕竟自己有林季成的防御结构在手，而且这个选手还那么信誓旦旦地保证了，那肯定是不会出现其他问题的了——瞧瞧这哥们儿敲代码的手速，那明显是胸有成竹啊！

    而对方脸上的表情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但仅仅十几分钟后这位选手脸上的自信就变成了一种不大确定的困惑。

    他问陆思淼：「您确定林季成是按照您提供的那个结构图搭建防御的？」

    陆思淼点头：「对啊！」

    选手唔了一声没发表自己的见解，又赶紧转回头去继续自己的进攻。

    陆思淼被他这么一问心里也开始有点忐忑起来，连忙追问道：「出什么问题了？」

    那选手答道：「倒也不是出问题，就是感觉哪里不太对……按道理来说我刚刚应该已经……嘶！」

    他突然惊悚地倒吸一口凉气，滑鼠敲击几下又立即以更快的速度敲击起键盘来，连跟陆思淼解答问题都顾不上了。

    陆思淼也被他那紧张的表情吓了一跳，手里红酒都放下了凑近去看发生了什么，然而以他的知识储备，也只是勉强看明白操作电脑的人已经完全放弃了先前的进攻动作。

    硬要说他在干什么的话……陆思淼觉得比较像一个代码出现重大问题的人正在疯狂补bug的样子。

    ——他难道在防御？！

    陆思淼突然惊悚地想到了这一点，但还不等他把这个猜测问出来，那选手的电脑屏幕上便陡然弹出大大的「lose」字样，选手更是猛地摔了手里滑鼠，骂道：「草，老子被骗了！」

    等这句话骂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对不起陆少！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就是太激动……」

    然而陆思淼表现得比他还要激动：「你说什么被骗了？！lose是什么意思？你输了？！」

    选手连连抱歉道：「抱歉陆少，是我低估林季成了……我以为我是攻破了他的关键节点，结果那只是个陷阱……直接被他抓住了机会反侵入拿到了我这边的核心权限……就输了。」

    陆思淼嚯地站起来：「怎么可能！我不是已经把他那边的防御数据都给你了吗？！」

    那选手苦笑道：「两种可能，要么，他的防御太过高明讨巧，光看数据都不那么容易看得出来，要么……您这边以为的成功入侵，也同样只是进入了他的陷阱而已。」

    作者有话说：

    [*蜜罐]：指的是蜜罐技术，一种网络攻防中对攻击方进行欺骗的防御技术，简单来说就是类似诱饵，攻击方以为自己是攻破对方的防御了，但实际上只是进入了陷阱，还可能会被防御方反追踪（以上介绍杂糅了百度百科、专业人士介绍以及我自己的瞎理解，各位将就看看，主要知道这个东西听起来很专业就行了（bushi）

    8、商业豪门弃少爷（8）

    这句话说完，他也觉得自己脸上无光，朝陆思淼告辞后就收拾东西匆匆离去。

    而此时217宿舍中却是一阵狂欢。

    纪城轻松利落地解决掉了对手，效率比初赛的时候还要摧枯拉朽——毕竟那个时候还得按部就班地把题解了，这次是对手一头撞进了他设下的蜜罐里，直接干脆地就被反杀。

    赵景晨已经快变身大猩猩：「老林你实在是太牛了！！」

    丘明书也是满脸惊嘆：「我本来以为你要拿冠军只是在吹牛……」

    纪城：「？」

    丘明书立刻转移话题：「所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你之前不是说要送陆思淼一个大的吗？」

    赵景晨连连点头：「对对！你打算怎么办？」

    纪城先不善地看了丘明书一眼，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合拢手掌摆出个大佬姿势：「回礼肯定是要送的，不过在这之前嘛……」

    他瞥了眼自己的书桌，上面放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我还有另一件事要处理。」

    ------------------------------

    学院安全赛复赛结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学院就放出了决赛的名单。

    学院安全赛本身的难度就比较高，每一个阶段更有一次质变，所以能够闯进决赛的选手在含金量上和没能参赛的或是只拿得到报名资格的学生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甚至于决赛都会在线下举行，届时也会有许多学界大牛莅临，或是一些业内的公司负责人，也会来这个比赛筛选吸收未来可以招揽的好苗子。

    所以这些选手的名字也会先以纸质公告张贴在学院宣传栏上——性质和光荣榜差不多的那张，而后名单才会在稍晚的时候发布至官网。

    大一这一天的上午没课，沈余也没有别的事，就正好来宣传栏看看。

    陆思淼从昨晚到今天一直都没有动静，十分不符合他平日里浮夸的作风——要是他成功搅烂了林季成的复赛，应该会在凌晨的时候就打电话叫人来开香槟了吧？

    沈余心里有点拿不准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去问陆思淼，只能自己一个人犹犹豫豫地过来。

 第14页

    宣传栏处人头攒动，显然大家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沈余费尽力气挤进去，进入决赛的十个名字里有九个他都不怎么熟悉，只有一个最为抓眼：

    林、季、成。

    ——他还真进决赛了？！

    旁边已经有人吶喊出声：「林学长牛逼啊！！」

    「陆思淼果然是抢人名额了吧！林学长才大二就能进学院安全赛决赛，没训练营名额真是没天理！」

    还比较清楚内情的沈余忍不住低下头来。

    他挤出人群准备往宿舍走，拿着手机思索应该给陆思淼发点什么不失委婉的安慰时，猛地撞上前头一个人。

    沈余想也不想：「不好意思我没看路……」

    那人却也没有挪步，而是笑眯眯地道：「沈学弟有时间吗？咱们聊聊？」

    ------------------------------

    工作日的上午，学校外的人不多，所以纪城相当轻松地找到一个没什么客人的咖啡馆，随便点了杯喝的就示意沈余坐下。

    沈余站在桌旁没有坐下，他表情看着有些冷淡，但细究下去又有点像被恶霸抢劫的小学生：「林学长什么事？」

    纪城面上满是核善的笑容：「别紧张嘛，我知道你和陆学弟关系好，我又不是来找你算帐的。」

    一提到陆思淼，沈余倒像是找到了什么支点，当即语气不大好地道：「林学长也知道我和陆、陆思淼的关系很好，找我又有什么事？」

    他一只手不自觉拉紧书包带子，转身就要离开：「我和林学长也不是一路人，就没必要坐在一起了，我还有事，先走……」

    「那张纸条是你扔给我的吧。」纪城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沈余浑身一僵，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地回过身来：「林学长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纪城也不恼，脸上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只是手上却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那上面有一排歪歪扭扭的小字：【陆思淼在找人对付你，复赛，小心】

    正是向阳去找丘明书的那天，纪城在鞠教授课上捡起来的那个纸团展开后的样子。

    他慢悠悠又重复一遍：「这张纸条，是你给我的吧？」

    沈余下意识就要否认，纪城却赶在他之前继续道：「沈学弟如果要否认的话，不如咱们来对一对笔迹？」

    他笑吟吟补充：「——用左手。」

    沈余：「……」

    他突然做贼一样地左右四顾一圈，随即才拉开纪城对面的椅子，坐下，紧张兮兮问道：「你、你想要干什么？」

    他整个人都有些语无伦次：「这件事我可是在帮你的啊，你不能跟陆思淼告发我！他要是知道我提醒过你肯定会把我撕了的，我们家……」

    纪城打断他：「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反正你本来就没帮到我什么，」他不紧不慢道，「陆思淼要干什么事我也早就知道了。」

    沈余感激的表情还没来得及露出来就又收了回去。

    他像吞了颗苍蝇一样古怪地盯着纪城看半天，许久才蹦出一句话来：「那你找我干什么？」

    「有点好奇你为什么那么做？」纪城一只手支着下巴随口道，「你不是陆思淼的小狗腿么。」

    沈余：「……」

    好半晌他才挤出一句：「为了正义。」

    大概是他自己都觉得这话有点站不住脚，于是说完之后沈余又结结巴巴地解释：「我知道陆思淼做了什么……他抢了你的名额，还想搅黄你的比赛……」

    「虽然我得听他的，但是他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分了……学院给的训练营名额可以内定，但比赛明明是堂堂正正的事，他不应该破坏这个的……这对真正厉害的人也不公平。」

    他脸色胀红地给自己那通混乱辨证下了结语：「我也不清楚他全部的计划，但最基本的提醒总得给你一声吧。」

    说完这一番话沈余都不敢看纪城的表情，他一边暗恼自己怎么就这么把所有想法都一股脑说了，一边又紧张纪城的反应——毕竟自己嘴上说什么正义公平，实际上不还是在帮行事一点都不正义公平的陆思淼做事。

    纪城问：「那你觉得陆思淼这个人怎么样？」

    沈余下意识回答：「我爸妈说没事最好离他远点。」

    这话说完他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纪城却已经撤回了暗中引导的精神力，满意地抽出纸巾擦擦手：「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可以谈谈接下来怎么合作了。」

    沈余：「？」

    他满脸懵逼看向纪城：「什么合作……我不可能帮你对付陆思淼的！」

    纪城吸了口杯子里的饮料：「话别说这么绝对嘛，我想你比所有人都更清楚陆思淼的底细……他t大学生的身份是怎么来的、他训练营的名额是怎么来的、他在计院看上去还不错的成绩是怎么来的……或者，他这学期还没完全写好的期末作业是怎么来的？」

    「而你之所以愿意听他的差遣，也只是因为你家里的公司正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亟需陆氏集团的资金注入支持罢了。」

    面对沈余震惊的目光，纪城微微敛起下巴好让自己看起来比较高深莫测：「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呢？」

    ------------------------------

    送走还处在恍惚状态中的沈余，纪城却并没有急着离开，他还留在那家咖啡馆里，先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信息，而后又拿出电脑，打开了一款编程软体便开始敲敲打打起来。

 第15页

    半个多小时后门口风铃叮叮噹噹地响起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自门口走入。

    他看见纪城，眼睛一亮，随即快步走过去，语气满是欣慰与兴奋：「小成，你总算愿意见我了！」

    ——正是陆廷江。

    纪城将电脑合上，但也没有起身的意思，而是颇为淡然地吸了一口饮料，伸手虚虚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椅子：「坐。」

    表现得比陆廷江还要大佬三分。

    陆廷江讪讪拉开椅子坐下，倒也没有发火——没办法，上次他在纪城那里吃了闭门羹，原本以为这小子只是拿捏拿捏态度很快就会想通，谁知道他是真的没再联繫过自己！

    而最近两个月他在集团里的表现也不佳，他那位大哥更是想着法子要再削他的权。

    眼看着情势越发危急，陆廷江当然也不愿意坐以待毙：林季成这小子有天然的身份优势，听说这段时间在t大的表现更是亮眼，这个同盟不拉拢实在太过可惜！

    然而这小子简直像泥鳅一样滑熘，之前陆廷江还想再上门去找，都愣是被他避过去了！

    所以这次纪城主动打陆廷江的电话找他，陆廷江想都没想就飞快地约了时间地点，还把整个咖啡馆都提前清了场以防被人发现。

    他在纪城的对面坐下，尽量矜持地微笑：「小成，你这次约我见面，是想通愿意回家了吗？」

    纪城点点头，面上露出一个同样矜持羞涩的笑：「是这样的二叔，我最近有点缺钱。」

    作者有话说：

    9、商业豪门弃少爷（9）

    从咖啡馆里走出去的时候，陆廷江面上的恍惚可以说不亚于先前的沈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能还犹有过之。

    不然他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是上门让林季成帮忙的，最后出来的时候却变成了自己答应借出去上百万桦国币。

    就算里面有一部分不是现金也不代表钱就不是钱了啊！！

    让他想想当时林季成说的是什么来着？

    「二叔，其实你要干什么我大概也清楚，咱们一起去拆我爸的台这件事多少还是有风险的吧？你觉得冒着高风险干一件回报没有基本保障的事情，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所以你适当给我一些提前的补偿，没什么问题吧？」

    「什么？几百万太多？二叔，咱们家可是陆氏集团啊！你知道陆氏集团有多大吗？这几百万才占了千分之一不到！要是我能抢到家产，我还你的那可是好几十个亿！」

    「什么？借条？二叔，咱们可是最亲的亲人吶！血浓于水那种！陆思淼都没我和你亲！咱们才是一个战壕的好吗！」

    ——天知道林季成怎么还会用他的话来堵人了！

    可偏偏这些话全都是之前他给林季成画的大饼，现在张嘴就给否了未免也太打脸，而且林季成说的一些东西也确确实实戳在了他心坎上，所以陆廷江当时还真就晕晕乎乎地给应了大半：「行、行吧。」

    然后一直等走到外面，六月底那火辣的太阳晒在脸上时，陆廷江才彻底回过味来：

    怎么这次变成林季成给他画大饼了？

    但刚刚那一通饼画下来他已经和林季成立好了字据，大概内容是他陆廷江拿一定的资金出来作「抵押」，他林季成就与他合作，如果最后是林季成抢到陆氏的继承权，那么他手里的股权会分一半给陆廷江，如果林季成最后失败，这几百万他也会归还。

    这字据上还有双方的签名和指印——这么一想陆廷江才反应过来：林季成这是早有准备啊！连印台都带着的！

    然而木已成舟，陆廷江也知道这段时间纪城的表现确实强势，加上这份合约再推敲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大的问题，所以他在门外顶着烈日曝晒半天，最后还是灰熘熘走了。

    ------------------------------

    时间转眼来到七月，t大学生们也即将结束行课周迎来考试周，同时将要到来的还有学院安全赛的决赛。

    不同于初赛和复赛，学院安全赛的决赛是在线下举行的，届时入围决赛的选手将会集中在比赛场地，使用学院方提供的计算机进行比赛，届时到场的除了学院的教授和领导外，还会有一些学界和业界的大牛前来。

    另外整个比赛的情况也会在学校专门的多功能厅内进行转播，想要去看比赛的同学到场签到即可。

    而决赛的流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复赛比较相像：都是攻防战，同样也会给选手提前一天的时间准备防御，到比赛时主要顾着攻击就好。

    然而两者不一样的地方则是，决赛并非是一对一pk，而是十人混战。

    十人混战的难度比起一对一显然是要再高上许多的，这不仅仅考验选手本身的技术和策略，从某种方面来讲还考验他们的身体素质——这么一局比赛搞下来，所耗费的时间是远远超过一对一所需要时间的。

    赛方给的比赛计时为十二小时，即如果比赛持续超过了十二个小时还没有分出胜者，则以攻破的节点数量和关键程度计分，得分最高者胜。

    当然纪城相信自己是肯定能在十二个小时内搞定这些对手的。

    毕竟有顶级科技位面寰宇界的资料库在背后做支持，整个叄肆陆柒小世界里的科技水平在纪城眼里都不是很够看。

    于他而言与其说担心跟不上，倒不如担心担心自己拿出来的东西会不会太超前以至于被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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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就在其他选手各种准备、决赛开始前夜就差打个地铺在机房写防御代码的时候，纪城却是活成了一股清流：早上九点准时到达开始准备，干到晚上六点就准时离开，中午还留了两个小时用来午休，要是再带个枸杞茶的话估计能被怀疑是来机房摸鱼养老的。

    而对纪城来说拿冠军也确实就是件这么差不多的事。

    ——七月的第二个周五，由t大计算机学院举办的学院安全赛决赛于早上九点正式开始，并于五个小时后圆满落下帷幕。

    虽然这个用时对一局十人混战的攻防赛来说其实快得有点潦草了。

    其他九位选手在出局的时候可以说懵的如出一辙：就这么结束了？

    其实决赛的评委会教授们也同样有那么一点懵，然而他们也仔仔细细地审核了纪城的操作过程，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或者这么说吧，就算真是作弊，这挂能高明到把在场所有人都蒙住，那也是了不得的——甚至比真的有人五个小时结束比赛还要了不得。

    毕竟学院安全赛虽说在全国范围内都有一定含金量，但终究也只是「一定含金量」而已。不说在这方面更为成熟发达的国外，学院安全赛其实连桦国国内的最顶尖赛事都还差上一截。

    像那些真正在技术上极为出色的大牛，是不会屑于来参加这种更多针对学生和新手的比赛的。

    所以五个小时结束比赛，虽然是一件让人极为惊讶的事，但也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操作。也因此教授们在核实比赛过程中无人作弊以后，便直接干脆地宣布了冠军。

    自然，作为奖励的训练营名额也落到纪城头上。

    给纪城颁奖的时候，学院里的领导和教授们表情都格外复杂——这段时间他们也都有听说他和陆思淼之间的「矛盾」，而以他们的渠道，也自然清楚这所谓抢名额的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原本他们对这个颇为勤奋的学生是很同情惋惜的，也有人提议等明年联合训练营的名额下来以后留一个给林季成作为补偿，但所有人都没想到，丢掉了这个名额，他还能再抢一个回来！

    一个才大二的学生就能拿下学院安全赛的冠军，他的实力和天赋究竟怎样，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了。

    想到这里在场教授们的目光隐隐有点发热：以林季成的水平以后肯定是保研的，到时候要是能把这个天才学生招到自己手下……

    纪城神情倒是自若，毕竟对他来说拿冠军是意料之中的事。

    此刻掌声鲜花环绕，还有不少业内公司的负责人跃跃欲试想与他交谈，纪城一边摆出淡然表情将人家的名片照单全收，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按照他原本设定的时间，现在也该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就在一众人员陆陆续续离开比赛场地，纪城也和几个教授一起有说有笑地走出大楼时，门口突然出现一个怒气沖沖的影子。

    陆思淼怀里抱着个笔记本电脑，神情恼怒又焦躁，他一看见纪城走出来，立即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沖了过去，直接拦在纪城面前：「林、季、成！」

    他气喘吁吁，声音里满是愤怒：「是你干的好事是吧！」

    作者有话说：

    10、商业豪门弃少爷（10）

    陆思淼质问的时候根本没压声音，周围还没走远的人群立即被吸引看过来。

    学院安全赛决赛的到场人员包括参赛者大部分都是t大本校的，当然都或多或少地听说过这俩人的恩怨——只是现在这样子和传闻中好像不太一样啊？

    而纪城表情无辜地咦了一声：「陆学弟说什么好事？我怎么不明白？」

    陆思淼火冒三丈把自己的笔记本往纪城脸上一怼：「我电脑里的东西突然全没了！肯定是你删的吧！」

    纪城瞪大眼睛道：「陆学弟这逻辑能力有些堪忧了，我今天一整天都在这里比赛，上哪儿去删你的硬碟？」

    他指指自己旁边的教授们：「教授们可以为我作证的！」

    陆思淼：「你放……」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哪里，遂冷笑道：「你不是黑客技术很牛吗？要远程删我硬碟还不容易？」

    纪城矜持道：「我技术还好，陆学弟谬赞了。」

    陆思淼：「……」

    「不过陆学弟说我删了你的硬碟，你有证据吗？」纪城突然反问陆思淼，「更何况我与陆学弟『无冤无仇』，我又为什么要害你？」

    他拉长声音慢悠悠道：「这可是犯法的啊——」

    陆思淼刚想反驳说他俩哪门子的无冤无仇，但话还没出口就意识到不妥，随即道：「刚刚我电脑上突然闪了一行字，然后我硬碟里的文件就全被删没了！那行字就是你留的！」

    他一想到刚刚的场景就血压直飈：「我放在文件夹里的几个期末大作业都没来得及提交！」

    纪城表情惊奇：「所以陆学弟说有一行字是我留的，就真的是我留的了？」

    陆思淼：「……」

    他当然没办法直接把事情和盘托出，只能憋着气把目光转向另一边的学院领导们。

    也还没走远的领导们：「……」

    其中有人接收到陆思淼的目光，硬着头皮站出来：「都站在外面说什么呢，还是去办公室讲吧。」

    「就算不是什么黑客、陷害之类的，电脑里的东西突然被人删了也是件大事，」那人讪笑道，「陆同学你也不要太激动，冷静冷静，把语言组织好再慢慢说。」

 第17页

    纪城义正言辞点头：「这确实是件大事！」

    陆思淼狠狠瞪了眼纪城：「你少得意！」

    眼看着又有吵起来的趋势，之前说话的小领导连忙出来打圆场，又是一番拉扯之后，一干人等才往办公楼的方向过去。

    剩下还有些听到热闹的学生留在原地，他们彼此对视一眼，而后相当有默契地掏出手机，要么是和亲友分享八卦，要么还有更狠一点的，直接在校园论坛开帖——【听说陆思淼的电脑被人黑了！】

    帖子一经发出就引来各种回复，群众们相当踊跃地参与着讨论，而此时计算机学院的大办公室里，也同样是「风起云涌」。

    此时陆思淼扛过来的电脑已经被放到桌上，正好教授们都在，也相当方便他们检查陆思淼所说是否属实。

    陆思淼此时已经冷静许多，他站在一旁，又瞪了悠闲抱臂靠在墙边的纪城一眼：「我一定会揭穿你的真面目的！」

    纪城也不恼，笑吟吟道：「这句话应该由我对陆学弟说比较合适吧？」

    他轻声问：「不知道陆学弟听过一句话没有，叫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陆思淼听见「天道」两个字的时候莫名心头一跳，随即警惕道：「你什么意思？命？我可不信命。」

    纪城慢悠悠开口：「我的意思是，陆学弟有没有想过，可能你的电脑根本就没有出问题呢？」

    陆思淼先是一愣，随即笃定道：「不可能！我亲眼看见——」

    他猛然想起来眼前人是谁，不可置信地倒吸口凉气：「你？」

    纪城耸耸肩没再解释，只是朝教授们所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陆思淼猛地转过头去，只看见他原本空白的电脑屏幕上正一个一个往外蹦着文件。

    从一些无关紧要的软体图标，到某些专业相关的软体资料，再到陆思淼以为已经消失的期末作业，最后再到——

    他下意识惊呼出声：「别！」

    原本还没反应过来的教授们登时转头看过来：「陆同学？」

    陆思淼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件什么蠢事，他连连摆手讪笑想用自己搞错了之类的藉口糊弄过去，然而这时纪城已经站直了身体，理平身上衣服的褶皱，而后道：「还是让我来解释一下吧。」

    他语气风轻云淡：「我的确攻击了陆思淼的电脑。」

    在场其他人都是一愣一愣——这怎么还搞好几重反转？

    而纪城已经继续道：「不过我之所以能攻击到陆学弟的电脑，还得多亏了陆同学自己。」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枚u盘，又指指陆思淼桌面上最后蹦出来的那个图标：「这是陆学弟请人往我电脑里植入的病毒，通过病毒，他可以轻松在自己电脑上远程监视和控制我的电脑，而他这么做的目的——」

    纪城又拿出手机摁了两下：「录音我已经发到各位老师和领导的邮箱里了，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回去听听，但总结下来，大概就是陆学弟看不惯我拿联合训练营的名额，在学院内部评定时横插一脚就算了，连我凭自己实力参加的学院安全赛他也要想办法来阻挠。」

    他转头看向陆思淼，嘴角勾起一个似是自嘲的弧度：「我都不知道我林季成何德何能，能让你陆大少爷这么针对。」

    陆思淼一时间语塞——为什么这么针对？

    一开始他只是想要那个训练营的名额，林季成是所有候选人里最嫩的一个，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捏，但后面……

    他下意识反驳道：「可我的期末作业……」

    话说到一半他又反应过来：那些东西已经在前面蹦出来的文件夹里了。

    但纪城又像是抓住机会，讽刺道：「你的期末作业？」

    他目光紧紧逼着陆思淼：「那陆学弟不妨说说，你的期末作业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陆思淼整个人一滞：「我、我……」

    办公室里其他人已经完全跟着纪城在走了，教授们更是暗暗皱起眉头：怎么结巴半天连句完整的介绍都说不出来？

    这时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人撞开，一个男生气喘吁吁地沖了进来。

    他大声道：「鞠教授，您不要怪林学长！是陆思淼要拿走我的期末设计！林学长只是帮我出气！」

    突然被点名的鞠教授表情一懵：「什么？」

    而陆思淼却像是被戳中一般开始跳脚：「沈余！你别胡说！！」

    「我什么时候拿走你的期末设计了？！」

    「到底拿没拿走对质一下不就知道了么？」纪城不紧不慢道，「刚刚陆学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要是沈学弟说得出来……」

    教授们表情纷纷一变，已经有人点开文件，一边检查起是否有被动过手脚的痕迹。

    沈余直接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电脑：「陆思淼电脑里的文件我电脑里也有同样的一份，保存时间更早于他，教授们可以看看，另外关于这份作业……」

    他一边逻辑清楚地将整个作业思路说出，而检查着双方电脑的教授们神情也愈发严肃。

    与之相对的则是陆思淼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他甚至顾不上指责沈余背刺，整个人脑子都乱成一团麻，理不出任何辩解的头绪来。

    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而当沈余把所有思路说完，教授们也已经有了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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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脾气爆点的都没忍住摔了份纸质的文件：「这是赤-裸裸的学术造假！！」

    但此时沈余又鞠了一躬：「另外我也要向教授们道歉，之前有好几次的大作业和小测，我都帮陆思淼作了弊。」

    陆思淼的脸又白了一层，纪城眼神中也透出些许惊讶，而至于在场其他人……其实他们已经被这接连的反转整得有点麻木了。

    沈余道：「我愿意接受学院的处分。」

    他说这话时表情有种令人意外的从容，一时间整个办公室内都没有人再说话。

    直到陆思淼突然炸毛道：「你们不能处分我！」

    他连连跳脚，只是辩白得有点语无伦次：「我是陆氏集团的继承人！我爸是陆廷岳！我给学校有贡献的！我捐了一栋楼的！！」

    纪城声音温柔地安慰：「也没人说你没捐。」

    学院的领导和教授们：「……」

    然而这时纪城却将话锋一转，看向混迹在教授中间的计算机院副院长：「事情的真相如何我已经向各位呈现在这里了，不管副院长您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相信学院的公正。」

    他突然笑了笑：「以及法律的。」

    原本也只是在学院安全赛当评委然后听到八卦来凑热闹的副院长：「……」

    这个烫手山芋是怎么甩到他手上的？

    身为t大计算机院的副院长，他当然爱才，林季成的天赋此时更是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更何况从目前来看，陆思淼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连当场开除都不为过，但是——陆氏集团的确是有钱啊！

    有钱到t大不少研究项目都有陆氏集团的出资贊助。

    所以说此刻副院长简直是进退两难：真开除，那陆氏集团少不得要来找他这个决定人撕逼，可不开除，陆思淼干的事情过分就不说了，这林季成话里话外藏着的威胁意思是还不够浓吗？！

    他只恨此刻自己是在场的学院最高级别领导，以至于让林季成把枪口对准了自己。

    他斟酌半天决定继续甩锅：「这个事情我一个人做主恐怕比较困难，要不然还是等院长来了再……」

    这时办公室的大门突然再次被人拉开，一个短发女人从外面径直走了进来。

    她一身休闲西装，脸上一副金丝眼镜，走进来时脚上的高跟鞋和地面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虽然看上去并不太年轻，但极富有一种学者气质。

    而在副院长嘴里消失已久的院长也跟在她身后快步走进来：「那个许教授咱们还没参观完……」

    被称作许教授的女人打量了一圈办公室里的人，她目光一一扫过老神在在的纪城、一脸紧张懵逼的沈余，最终定格在表情狼狈的陆思淼脸上。

    她弯了弯唇角：「没想到刚回国就能听到这么一出有意思的东西。」

    院长擦着额头的汗正要解释一两句，而后便听见这位许教授声音淡淡道：「张院长，我会选择t大，可不是因为你们会容忍一个学术造假、接连触碰底线的学生啊。」

    11、商业豪门弃少爷（11）

    被点到名的院长也是冷汗狂飙：「我们学校当然不会容忍这样的学生！但陆思淼……」

    「那就好，」许教授径直截过院长的话头，「既然院长都发话了，那我就放心了。」

    院长一愣：「可是……」

    那许教授回头轻飘飘瞥了他一眼。

    院长：「……您放心，我们肯定秉公处理！」

    许教授才又收回视线，她看了一圈办公室里的人，最后将目标精准锁定在一脸悠闲的纪城身上。

    她走过去，朝纪城伸出手：「林同学对吧？」

    纪城也毫不露怯地回握：「许教授好。」

    许教授的脸上也隐约露出笑意：「我叫许葳蕤，林同学刚刚说的东西我很感兴趣，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在方便的时候和我聊聊？」

    「正好我也是今年联合训练营的导师之一，」许葳蕤上下晃动了一下手掌又松开，「很期待能在那里见到你。」

    她说完以后又朝办公室里其他教授老师点点头，而后才转身离开。

    院长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瞪了眼副院长和陆思淼，随即才赶紧追了出去。

    等这两位大佬离开以后才有人低低惊呼一声：「许教授居然要来我们t大任职？！」

    「我都没听说她决定回国了。」

    「咱们院长牛啊，这一尊大佛居然都请得回来……」

    就连原本一脸紧张准备接受处分的沈余脸色都有点胀红，他目光难掩艷羡地看向纪城，虽然没有开口，但心里的话基本上都写在脸上了：许教授居然说欣赏你！

    纪城耸耸肩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他将视线转向从许葳蕤进来开始就屁都没能放一个的陆思淼身上。

    此时他脸色惨白如纸，嘴里还在喃喃着：「不、你们不可以……」

    而办公室内八卦许葳蕤事迹的声音也渐渐暂歇，所有人再次看向他——教授们脸上的厌恶和不喜已经是毫不掩饰，先前还给陆思淼说过话的小领导却是一声不吭。

    至于最开始还想踢皮球的副院长，此时已经严肃了表情。他轻咳一声：「陆思淼同学，根据其他同学的举报，你屡次在作业和考试中作弊，并且还往其他同学的电脑里植入病毒，意图破坏学院安全赛的公正性，性质极其恶劣。」

 第19页

    「如果你不能给出更有力的反驳的证据，那么按照校规，你将被我们开除处理。」

    陆思淼整个人直接往地上滑。

    「至于沈余同学，」副院长又把目光转到沈余身上，「你帮助其他同学作弊，的确也应该受到处分。」

    沈余的表情又紧张起来。

    「不过看在你是主动自首的份上，」副院长沉吟片刻，「给你记过一次。」

    「这个处理稍后我们也会报到学校教务处，如果有不满的话，你们也可以向校方申诉。」

    陆思淼瘫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沈余的表情也耷拉下去，但他还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学院的处分没有任何意见。

    「那就这样吧，」副院长道，「这才半天就发生这么多事，今天也真是够累人的。」

    ------------------------------

    【帖子：听说陆思淼的电脑被人黑了！】

    【1楼：刚刚路过学院安全赛现场门口，正好看见陆大少气沖沖地跑到一个同学面前——别说那个同学长得还挺帅的，说对方黑了他电脑！有没有哪个知道前情的给我补补课？】

    【2楼：没在现场看的比赛直播，但我猜楼主说的应该是林季成，他和陆思淼可是老仇人了，而且才拿了安全赛的冠军，也有这个实力。】

    【3楼：[图片][图片][图片]】

    【4楼：草好帅。】

    【5楼：？4楼你别歪楼行吗？】

    【6楼：他们现在去计算机学院的办公室解决恩怨了，有没有在那边的好心人可以转播一下发生了什么？】

    ……

    【286楼：最新战报，刚刚又有同学进去了！我不敢偷听！好着急！】

    【287楼：听说今天咱们计院院长在接待重要人物啊，会不会撞见？】

    ……

    【453楼：出来了出来了！林季成看上去不像被处分了啊！】

    【454楼：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还是没人知道吗？】

    【455楼：林学弟长得是真的好看啊！！】

    纪城到的时候就发现沈余正坐在位子上刷校园论坛。

    他拉开椅子坐下，冷不丁开口问：「在看什么？」

    沈余下意识把刚刚滑过去的那一楼念出来：「暴言！林学长这颜值不去混简直是全桦国的损失！」

    这句话说完沈余才反应过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他吓得差点把手机掉进咖啡杯里，好容易拿稳以后抬头，就看见纪城毫无愧色地点头：「确实，但谁让学术界更需要我呢。」

    沈余：「……」

    他喝了口咖啡压惊，而后才有点讷讷地开口道：「我已经帮你揭发陆思淼了，林学长还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咖啡店的灯光并不太明亮，映在寡言的少年脸上留下深重的阴影，纪城伸出食指敲敲桌面，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这次可是差点就和陆思淼连坐了啊？」

    学院安全赛决赛已经结束了好几天，而t大也就陆思淼的事情发出了公告：一切处理基本如之前副院长所说，只是在这中间还是少不了扯皮的——

    陆思淼肯定是不甘心就这么被退学的，而他更不能容忍自己被沈余这么背刺，所以这段时间陆氏集团也隐隐有向t大施压的意思：要么减轻对陆思淼的处罚，要么把沈余也开除了。

    其实他们还想过要不要把纪城也拉下水，只是在打听到「许葳蕤对林季成青眼有加」的消息后立即收了想法。

    t大这边也很是扛了一番压力，最后还是纪城通知了一声陆廷江，让他暗戳戳在陆氏集团内部又搅风搅雨了一番，两边才没有再扯皮的。

    沈余讷讷点下头：「我其实也没想到居然只是记过的……」

    纪城：「所以明明只要揭发陆思淼往我电脑里植入病毒和假作业的事情就好了，你却硬要冒着同样被开除的风险，把以前帮陆思淼做的事全都说出来？」

    沈余道：「为了正义嘛……」

    纪城：「……」

    他难得被噎到，一时半会儿有点说不出话来：这人脑子是怎么长的？

    不过沈余脑子是怎么长的倒也不重要，毕竟纪城也只是需要一个「工具人」而已。

    他从包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来，递过去：「现在陆思淼已经被开除了，这是我答应你的，里面的数额足够沈家度过现在的困境了。」

    他稍微顿了一下，正要把剩下的话也说完，沈余却没有收下那张卡：「不用了林学长。」

    他垂下脑袋，声音有些低：「那天和林学长聊了以后，我想通了很多——就算我家里破产又怎么样？那也只是我爸妈不善经营而已，我不应该因为把陆思淼当成救命稻草就帮他做那么多事的。」

    「这样对其他人不公平，我自己也很不痛快。」

    说到这里沈余又抬起头来，他深吸一口气：「所以林学长，真的很谢谢你。」

    「这次帮你是我自愿的，不需要你付出什么。收了这笔钱，我只会觉得惭愧。」

    说完沈余便将那张银行卡推回去，纪城却伸手轻轻点在卡上，制止了沈余继续往前的动作。

    「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他优雅开口，「不过这些钱本来也不是什么无偿借款。」

    「准确来说，这笔钱是我用来入股沈氏的。」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的时候竟然冷不丁想到了谢霸总（我的好大儿，《反派他只想赚钱[快穿]》的主角，一个眼里只有钱的盛世奇葩），心想要是他的话那肯定是直接让小沈卖身把员工价值发挥到极限了

 第20页

    这么一想太子殿下可真是太善良了（并不）

    12、商业豪门弃少爷（12）

    陆氏集团体量庞大，仅凭一人之力就将他们扳倒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所以在纪城决定要认真做任务的时候，他就已经打算好了今天——找一个工具人，借他之手，掀翻陆氏这艘大船。

    而沈余家里正好有个亟待拯救的公司，在为人上更是老实天真得让纪城都觉得迷惑，因此也不用担心他会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所以纪城也才稍微多费了一点点力气，把沈余从陆思淼的那个阵营里拔-出来，变成了自己人。

    这几百万的桦国币自然也是他早就打算好用来占沈家公司股份的。

    从陆氏的手里薅钱打垮陆氏，这叫什么？这叫羊毛出在羊身上。

    相当合理，相当完美。

    不过坐在纪城对面的沈余显然就没有这种思想觉悟了。

    「咳咳咳……」他刚喝下去的咖啡差点呛出来，「入、入股？」

    沈余满脸震惊：「林学长……」

    他脸上的震惊又化为感动：「你大可以不必这样的……就我们家公司的经营能力而言，你花几百万来做慈善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纪城：「……」

    沈余更断然将卡推了回去：「这种亏心生意我更不能做了！」

    纪城：「……」

    如果这就是沈家的教育风格，他算是知道为什么沈氏会亏成这样了。

    他笑笑：「没关系的陆学弟。」

    「反正这笔钱是我借的高利贷，写的是你的名字，」纪城语气温柔道，「亏了的话，那也是你的事。」

    沈余：「？」

    他惊慌失措站起来：「林学长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骗你的，」纪城面无表情道，「收收你的烂漫天真吧。」

    他将那张银行卡直接搁在桌上，继续道：「我说要入股你家的公司是认真的。」

    纪城双手微微合拢，摆出一个近乎谈判的姿势——虽然在现在的场合里并不是那么必要：「我查过沈氏的资料，你父母算是白手起家，借当时的行业东风掘到了第一桶金，只不过红利快车并不能持久，所以很快沈氏就开始寻找新的出路。」

    他取出一个透明文件夹，里面一叠厚厚的列印资料，隐隐约约印着各类「沈氏」的字样。

    「——网络产业，就是沈氏找到的那个方向。」

    纪城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最近二十年科技发展，网络的确成为了一个新兴产业，所以沈氏才盯上这块蛋糕——包括你会报考t大的计算机学院也是受他们的影响，对吧？」

    沈余下意识点了下头，又补充：「但现在……」

    「但说到底，沈氏对这个行业的了解还是太少，太急于打入市场就会容易栽跟头，你父母也不例外，他们过于冲动地投资了一个大型网络项目，但遗憾的是那只是一个骗局，也因此，沈氏的资金才会出现周转不灵的困境。」

    沈余羞愧地低下脑袋。

    「但坦白来说，我挺欣赏沈氏的这种勇气的，」纪城却话锋一转，「网络产业也绝对不是一个错误的方向。」

    他微微一笑：「你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更了解这个行业的合作伙伴。」

    沈余懵懵懂懂地抬起头看向纪城：「林学长……」

    欣赏沈氏的勇气——相当莽，所以只要纪城说两句基本就会撸袖子跟着干。

    网络产业不是一个错误的方向——手握寰宇界资料库这样的外挂，想错都难。

    沈氏只是需要一个更了解这个行业的合作伙伴——这属于稍微掩饰的说法，在纪城看来，以他们的水准显然是需要自己这样优秀的领导者才能带飞的。

    可惜以沈余天真烂漫的程度，显然察觉不了太子殿下的言外之意。

    纪城面上也毫不露馅，继续忽悠：「我觉得网络安全这个方向挺不错的，不是吗？」

    他把银行卡和文件袋一起向沈余的方向推过去：「说了这么多，你再好好想想，我先走了，希望你或者你的父母下一次联繫我的时候，我们可以直接商量合同的签订了。」

    「那么我便静候佳音了。」

    纪城说完便站起身来，离开咖啡厅。

    他走出店门不久后手机便响起来，纪城瞥了一眼来电人后淡定接起：「餵？」

    电话那头陆廷江的声音响起来：「小成啊，你要求的事情我可都做到了啊，那你这边准备什么时候回陆家一趟？」

    纪城随口嗯了一声：「不急。」

    陆廷江提高了点声音：「不急？不急是什么意思？咱们可都是说好了的啊，思淼退学的事也是我帮你摆平的！」

    「二叔又着急什么，咱们双方要做什么协议上不都白纸黑字的写好了吗？」纪城不慌不忙地反问道，「而且陆思淼退学，他在家族和集团里的声誉都会下降，连带着竞争力当然也就弱了——这对咱们不都是有好处的事吗？」

    陆廷江语气有点烦躁：「那你现在就回家里来不就是乘胜追击吗？」

    纪城语重心长道：「二叔，这你就不懂了吧，陆思淼才因为我的事被退学，这个时候我立刻回到陆家，不仅不会有乘胜追击的效果，甚至还会适得其反。」

    「你想想我爸是什么人？那可是能挤掉你成为集团一把手的人，咱们这么无缝衔接他难道看不出一点猫腻来？」

 第21页

    「更何况陆思淼背后还有他妈呢，她难道就眼睁睁这么看着，不来个狗急跳墙？」

    陆廷江听纪城那似有若无的讽刺听得脸青，但仔细一想又觉得纪城说的不是没可能发生：「你、你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纪城嗯嗯两声：「对吧，二叔，所以我现在不回去是为了我们两个人的未来着想啊！」

    陆廷江还有些迟疑：「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纪城已经没有了敷衍的耐心：「放心吧二叔，我怎么会坑你呢是吧？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就这样，我还有点事，先挂了，回见！」

    ——开什么玩笑？现在就回陆家，他准备给这群碍事傢伙的大戏还要怎么唱？

    ------------------------------

    七月中下旬，期末考试已经全部结束，t大的学生也陆陆续续收拾了行李离校。

    今年联合训练营的时间定在七月下旬，几乎是无缝衔接了考试周，为期一个月，一直持续到快要开学的时候，t大这边也很贴心的给有名额的学生们直接保留了暑期宿舍，避免有人家在外地不方便住宿。

    纪城虽然家就在本市，但一来举办训练营的基地离学校这边更近，二来他现在干的这些事还不太方便让林婉知道，所以他也就干脆没有离校，直接在宿舍住了下来。

    赵景晨早在考完当天就赶飞机急吼吼回家了，倒是丘明书也申请了暑期留校——他成绩不错，虽然比不上纪城和原身，但在年级里也算得上优秀，所以也有资格参与到学校的一些项目当中去。

    即使只是打打下手，那也是很不错的锻鍊经验了。

    所以明明是暑假，宿舍里的人员齐全程度和平时上课也相差不多。

    丘明书一向是个努力勤勉的，哪怕考完试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放松，每天早出晚归，不是在机房实验室就是在图书馆。

    相较起来纪城就咸鱼得多：虽然训练营和考试周是无缝衔接，但他们院的考试时间都比较早，全部考试结束之后还有个三五天的空窗期，纪城趁着这段时间倒是玩得相当痛快。

    什么早出晚归？那都是不存在的！每天睡到自然醒才是他的终极目标。

    而一直到训练营开始的前夕，丘明书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老林，训练营……你真的都不准备一下的吗？」

    作者有话说：

    卡文，写不出来，好想请假……

    13、商业豪门弃少爷（13）

    当时纪城还在打游戏，他闻言随口嗯了一声：「什么准备？」

    丘明书：「……」

    他努力压抑住自己打人的冲动：「这个训练营是用来选拔计算机方面顶尖人才的……但计算机领域分□□么多，能进去的人擅长的也都不一样，光讲课一个月哪里够？我听之前几届的学姐学长说都是直接跟着里面的导师参与项目——听说好几个都是国家级的！」

    「但导师做项目也挑人的啊，你要是不针对性地准备一下，机会熘了怎么办？」丘明书表情严肃，「我知道你学院安全赛拿了冠军，但毕竟山外有山。」

    纪城语气断然：「我就是那座山外山。」

    丘明书：「……」

    这傢伙真的太欠揍了！！

    不过之后纪城却是若有所思道：「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有些东西的确是应该提前了解一下的。」

    下一秒他将游戏暂停，打开浏览器某搜寻引擎，输入一串话，敲下回车。

    丘明书好奇地凑过去，赫然发现对方正在搜索：许葳蕤是什么人？

    丘明书：「……」

    丘明书：「…………」

    丘明书：「………………」

    他不可遏制地抬高声音：「你不知道许葳蕤是谁？！」

    纪城头也不回：「这不马上就要知道了？」

    收拾陆思淼那天那个许教授短暂地出现了一下，倒是意外地帮纪城又推了一把，当时周围人听见「许葳蕤」这个名字时明显都是一副如雷贯耳的样子，然而对于纪城来说——他是真的不知道。

    原身的记忆里隐约有这个名字出现过，然而像这种零碎的片段是凑不出什么有用信息来的，所以纪城也就理所当然地将其略过。

    然后这么一耽搁就到了现在。

    而此时搜索结果中也跳出了许葳蕤相关的介绍：桦国国籍，年轻时便留洋前往柏国攻读计算机博士学位，因为才能出众被柏国重金留在那里的研究所，多来研究成果斐然。

    她前年带领团队拿下阿诺奖——那是计算机领域中最具含金量的奖项，同时还获得了世界最高科学奖的提名。

    一个词总结：大佬。

    这样的人物突然离开柏国的研究所回国，还来t大任教，怪不得连院长都小心翼翼作陪。

    纪城又点开人物百科看了看许葳蕤的生平，半晌后啧了一声，关掉页面，继续打起了自己的游戏。

    ------------------------------

    第二天一早，阳光明媚到堪称毒辣，丘明书是早就出门了，纪城不情不愿从床上爬起来，打了个哈欠，洗漱之后才拎着包出了校门，按事先查过的路线图搭上地铁，往训练营基地的方向过去。

    举办训练营的基地设在国家实验室基地的外围，因为是训练营的第一天所以门口处还有专门的接待人员，他们在确认身份后又发给纪城一张通行证，然后才带着纪城往集合大厅的方向过去。

 第22页

    纪城是赶着时间到的，此时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坐着，每个人的表情都挺严肃，见到纪城进来的时候也只因为他过于出众的外貌微微侧目一瞬，而后又各自转回头去。

    纪城也无所谓，拎着东西在大厅里找了个空位坐下。

    没过多久，训练营的负责人和导师们也到了。

    负责人站在最前头讲话，他先是简单说了整个训练营的情况，然后又向大家介绍了这一期训练营的导师——一共有十位，有知名大学教授也有大公司出身的研究负责人，每一个单独拎出去也都是响噹噹的名字。

    当然其中最出名的还是许葳蕤，毕竟是能提名世界最高科学奖的大佬，说她是整个计算机领域的领军人物也毫不为过。

    再之后就是向学员们说明这一期训练营的内容了：整个训练营是授课与实操并行的，每个导师手里头都有自己正在运行的项目，学员们会得到这十个项目的介绍，选择自己希望参加的项目，他们将学习相关的内容，并同时参与到项目当中去。

    但同时这也是个双向选择——如果没过导师那一关，那么这个项目也就和你无缘了。

    每个项目的参与人数都有限制，粗略一算就可以基本上确定有人会在第一阶段的筛选中就被淘汰。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纪城又忍不住啧了一声：他要是放陆思淼进了训练营又让对方第一天就被挤掉会不会更精彩一点？

    不过这种想想也就算了，纪城收了思绪，草草扫了眼介绍卡就直接在许葳蕤的名字后面打了个重重的勾。

    很快就有人收走意向卡，简短的等待后学员们就被带到不同的房间，等候面试。

    大概是许葳蕤的名头太响亮，想参与进她主持的项目的人还不少，而且每个看上去都是挺有资历的样子，等候的间隙大家都坐在面试间外面，彼此目光间难免就带上许多打量。

    这个时候相貌出众的纪城在人群中就显得格外鹤立鸡群了——他不仅没有紧张地打量自己的对手们，甚至还相当放松地拿出手机，开了一局纸牌游戏。

    坐在他旁边亲眼目睹一切的一位女学员：「……」

    她欲言又止想要开口，但看纪城打得这么投入又不知道为何不太好意思说话，直到另一边有人冷嘲热讽地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打游戏，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

    纪城眼睛没抬：「凭实力混进来的呗。」

    那人噎了一噎，而后冷哼一声：「打游戏的实力吗？还是你二十岁都没满的实力？」

    他不等纪城回话就继续道：「林季成是吧？我听说过你，t大计算机院大二的，还拿了你们学院安全赛的冠军，在这方面是有点天赋——但也不代表你就真的有多厉害了。」

    「不说一个初级的学院赛的含金量究竟有多高，你才大二吧？」那人语气轻蔑，「我也不说你发表过多少论文，有过多少实战经验了——十九岁、连基础的知识都还没在课堂上学完，又何必急吼吼来这里『展现』自己？还想进许教授的团队？」

    ——虽说训练营举办的初衷是筛选出在计算机方面有天赋的大学生的苗子，但各种因素下来，每年训练营中至少有过半的人都是研究生甚至是即将毕业的那种，单论年纪纪城在其中确实是最小的几个之一，这人发出经验主义的嘲讽倒也不算太过奇怪。

    纪城旁边那个女学员又想说什么，却见纪城啪地将手机一扣，抬起头时一张脸上已经盈满委屈的神色：「这位学长，我应该没有惹你吧？」

    对面那冷嘲热讽的人原已想好该怎么反怼纪城的怒骂，谁知道对方竟然完全没按照他的套路来走，整个人登时愣了一下：「是、是没有，但我说错了不成？」

    话音还没落他就收到周围一圈人不大赞同的目光。

    纪城动作略微一顿，随即才表情隐忍地摇头，姿态相当清纯不做作：「没，学长说得没错。」

    他极轻微地拉长每个字停顿的间隙：「我已经记住学长的教诲了。」

    「——什么教诲？」

    冷不丁一道声音传来。

    所有人转头看去，才发现是许葳蕤带着身后一帮研究员打扮的人走了过来。

    那学员一愣，还没回答就被纪城抢答：「没什么的许教授。」

    他语气羞涩：「就是这位学长教导了我一些关于资历的重要性的知识而已。」

    他说得委婉，实际上内含的意思……咳咳。

    那学员当即想要反驳，许葳蕤却已经轻飘飘地看了过来。

    他脸色一白，没来得及说话，许葳蕤却又收回眼神，语气颇有点冰冷道：「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我就不多废话了——各位的资料我都已经看过，所以过会儿面试的时候也尽量压缩时间，争取在上午就把人选定下来。」

    「曹风、林季成，你们俩先来，」许葳蕤淡声宣布，「我也好好了解了解什么是资历的重要性。」

    被当场点名的曹风脸色更白了一点，倒是纪城淡定地站起，还不忘过去「扶」曹风一把：「曹学长您年龄比较大，您先请。」

    作者有话说：

    从现在开始专业相关的内容基本全部属于本人瞎编（麻木）

    为什么我一个经常百度「家里wifi突然连不上了该怎么办」的计算机白痴要挑战自我写这种东西（痛苦面具）

 第23页

    14、商业豪门弃少爷（14）

    虽然许葳蕤先把两个人点进了面试间，但其实整个面试过程里她也没出什么太刁难的问题，基本都是技术相关、围绕这次她主持的项目的，剩下还有一个留给学员自我补充的陈述环节。

    这些问题自然难不倒纪城，略微出人意料的是曹风也七七八八地把那些问题答了出来，只不过在自我补充的环节里表现得磕磕巴巴——毕竟大放厥词的时候被许葳蕤撞了个正着，以他的心理素质实在很难不受影响。

    至于纪城，在自我陈述的环节里，直接取出一枚u盘，轻轻放在桌上：「这是我先前答应向许教授介绍的东西。」

    许葳蕤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纪城已经继续道：「时间有限，对于那款病毒的解析和破解办法我都放在里面了，所以就不在这里赘述了。」

    他声音娓娓：「一个优秀的网络安全专家必定也是一个优秀的黑-客，如果连怎么进攻都不懂，也很难指望他知道该怎么去防守，许教授的这个新型防火墙搭建的项目我很感兴趣，也希望能够藉此锻鍊自己。」

    一番有条有理的叙述下来，光是仪态就胜过脸色发白的曹风一大截。

    最后两个被许葳蕤钦点「打头阵」的人一起走出面试间——入选的结果是等所有人面试完再公布的，所以他俩还得在外面继续等着。

    而纪城的实力究竟如何，明眼人自然都能看得出来，然而曹风还是一副不屑样子，直接挤到纪城前面，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纪城无所谓地耸了下肩，也回到自己椅子上坐下，掏出手机继续打游戏。

    先前他旁边那个女生已经被叫进去准备，周围少了个人，纪城的腿都比先前伸展开了不少。

    整个面试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纪城玩游戏玩到后头都开始发困，许葳蕤和她团队里的其他研究员才从面试间里走出来，宣布了入选她项目的学员名单。

    许葳蕤一共收了十二名学员，纪城的名字肯定是在里头的，不过曹风也在名单里面。

    没被选上的人垂头丧气地离开，许葳蕤又告诉入选的学员们下午两点半到一号机房，到时候还有一个摸底的测试等着他们，然后宣布原地解散。

    曹风得意又挑衅地瞥了纪城一眼，纪城却是根本没看他，正好游戏结束最后一局，他直接收了手机背起包转身就走。

    曹风：「……」

    其他学员看他的眼神已经有点奇怪了起来，他重重地冷哼一声，出门之后直接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基地有专门给学员们准备午休的地方，纪城吃了午饭以后去那里眯了一会儿，下午快到两点半的时候才掐着点不紧不慢往一号机房过去。

    到的时候他还在门口碰到了早上坐他旁边那个女学员，对方眼睛一亮：「林学弟！」

    面对对方疑似有些过分的热情，纪城摆出波澜不惊的架势：「沈学姐好。」

    对方明显没想到纪城能认出自己：「你、你认识我？」

    纪城礼貌点头，看上去十分乖巧：「沈蕾学姐对吧？我记得你上午的时候是坐我旁边的，我还没恭喜你也通过许教授的面试呢。请问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蕾连连摆手：「也、也没什么事。」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只是想和你说声谢谢来着……」

    「我也是t大的，今年大四，哦，下学期开学就是研一了，」沈蕾解释道，「我是小余的堂姐来着，他被陆思淼欺负的事我也是处分出来之后才知道的……真的很谢谢你。」

    「而且本来今年训练营是没有我名额的，」她低声道，「是陆思淼的名额被撸掉了，我才有机会的，也谢谢你。」

    ——陆思淼被退学，先前他运作得来的训练营名额自然作废，而这个空出来的名额，按照纪城听说的，确实是在一系列激烈的选拔之后给到了一个大四的学生。

    他面上当即露出礼貌微笑：「学姐客气了，帮助同学是我应尽的义务，而且这个名额也是你凭实力竞争争取到的，其实不用亲自来和我说谢谢的。」

    沈蕾道：「承了你的情当然要说谢谢的。唉，其实上午的时候我就想和你说谢谢了，但看你打游戏打得那么认真，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

    纪城：「……」

    他微笑道：「学姐真是有心了。」

    「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我们就先进去吧，马上就要迟到了。」

    沈蕾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点头进机房：「好！」

    纪城跟在她后面走进去，挑了个周围没什么人的位置坐下。

    过了一会儿许葳蕤也到达，她简单向学员们介绍了一下项目，随即就说明了整个摸底测验的规则——测验是一道难度极高的综合题目，学员直接在机房的计算机上查看问题和回答，限时三个半小时完成。

    而之后他们在项目中的分工就会参照这次测验的成绩表现，明天会有她团队里的研究员来向学员们讲解整个防火墙项目，后天测验结果出炉，这十二名学员将正式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

    纪城依照说明登录专门拿到题目，输入自己名字和学员编号之后便开始答题。

    ------------------------------

    就像之前遇到过的那些比赛或是考试一样，这种程度的测验对纪城来说依然算不上困难，他磨磨蹭蹭算着时间在五点半的时候写完题目，提交以后又等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第24页

    这个时候其他学员都还没有答完，听见纪城起身的动静不由惊悚看去——就是那种大考时以为自己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才解完两道题就发现学霸已经卷子翻面了的惊恐——可明明他们自己就是学霸啊！

    当然纪城是不会在意这些凡人的心情的，或者说，这本身也是他乐意营造的效果。

    此时他已经深藏功与名地离开，顺便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上面有一条今天中午发来的信息，里面写有一个饭店的地址，包厢预定的时间正是晚上六点。

    再次确认地址无误之后纪城直接打车过去，光从装修看就知道那家饭店的档次不低，纪城在前台处向服务员确定了包厢的位置，随即直接找了过去。

    推开包厢大门，里面已经有人在等待。

    沈余一见纪城就紧张得站起来：「林学长。」

    纪城朝他点点头，随即笑吟吟看向沈余旁边的那对中年夫妇：「伯父伯母好。」

    顿了一顿，他才伸出右手道：「或者正式一些吧，沈总、余总，很高兴你们对我的信任，希望我们接下来能够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说：

    虽然今天的我短小了，但我相信你们一定还是爱我的qaq

    15、商业豪门弃少爷（15）

    沈父和沈母「想通」在纪城的预料里是迟早的事，所以他等待得相当有耐心，果不其然，这才训练营开始的第一天，沈余就给他发了信息，几个人定下了见面商谈的时间和地点——事实上几天之前他们就已经在电话和简讯中有过一些交流了。

    所以现在他们的商谈推进得并不缓慢，甚至相反，纪城在简单翻看了一下股权变更的合同之后就干脆利落地签字。

    这次轮到沈骥惊讶了：「你不再看一看吗？」

    「不用了，」纪城笑吟吟道，「既然选择了与贵公司合作，我自然相信伯父伯母的信誉。」

    他既然敢签，自然是确定过了这份合同上没有漏洞的，更何况就算退一万步说沈家父母是真的存心算计，纪城也有一万种自然的和超自然的办法把他们收拾妥当。

    当然，这种话就没必要告诉他们了。

    沈父闻言果然露出被信任的感动神色，沈母余汀倒是有点无奈，扯了扯自家老公的袖子暗示他收敛一点，而后才正色朝纪城道：「那么林同学，既然你已经在这份合同上签字，那么我们双方的合作也正式生效。」

    「我再和你确认一下，之前沈氏的股份中有百分之八十是在我和小余爸爸手里的，剩下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分散在一些中小股东的手中，另外公司里一些表现优秀的员工也获得了激励股权。」

    「而现在股权转让后，我们手里的股权减少为百分之四十五，而你手里则拥有了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

    她看向纪城，目光认真：「平心而论我们很感激你愿意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但我也必须得说，接受你的入股对我们而言同样是一场豪赌。」

    ——一家公司的任何重大决定都需要三分之二股权的股东同意，百分之三十五的股权虽然没有过半，但意味着只要纪城愿意，他将拥有对沈氏所有重大决策的一票否决权。

    「不瞒你说我们先前在网络业务这一块儿栽过大跟头，所以再尝试的话总想更谨慎一些，」余汀谨慎措辞道，「先前林同学似乎在这方面提出过一些想法，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再展开说说？」

    纪城颔首道：「我今天本来也打算说的。」

    他从包里拿出一台电脑——并不是他之前惯用的那台，而是另一个新购置的笔记本。

    沈余看见倒是有些奇怪：「林学长，你怎么买这个牌子的电脑？写代码跑数据都不方便的吧？」

    这个牌子的电脑可是出了名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外观比较时尚，但内存小，运转卡顿，散热功能什么的也都通通跟不上，也就对电脑使用要求不高的人群能勉强用用，像他们这种专业学生，根本不可能把这个东西当作常用电脑。

    纪城输入密码开机，又将屏幕转向沈家人那边：「这是我前段时间买的一台二手电脑，运气不太好，电脑的原主人不怎么靠谱，说是有个八成新，但里面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而且我检查了一下，还中了病毒。」

    他将电脑又往那边推了推，沈余下意识接过，查看了一下又懵逼地点头：「确实是这样……」

    虽然也不是什么厉害病毒吧，能干的也就是定时在硬碟里制造一堆垃圾文件让电脑的运转更卡顿，但林学长没事干嘛买这么一台二手电脑，图中了病毒用起来更刺激吗？

    得到了沈余的确认，纪城又把电脑转了回来，他滑鼠敲击几下，点开某个文件夹界面：「病毒不怎么厉害，但如果不懂计算机的话，哪怕只是这么一个小病毒也挺噁心人的。」

    平时也遇到过这种困扰的沈父和沈母都下意识地点点头——而到这时他们也有点猜到纪城要干什么：「你是……」

    纪城直接点开里面的一个软体安装包：「其实网络安全这方面在桦国一直是比较落后的，大众们常用的防火墙或是杀毒软体几乎都是国外的产品，而国内的大公司也是以网闸这种大型业务为主，都是面向财力更加雄厚的商业公司或者社会组织提供网络安全服务的。」

    「而同时，针对普通民众的网络安全类的服务或者软体，在国内几乎是空白状态。」

 第25页

    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就将安装包解压安装完毕，一个简洁的软体图标出现在了桌面上：「所以呢，我这段时间做了一款提供安全扫描和杀毒功能的软体——目前算是一个雏形吧，基本的功能已经齐全了，可能用户界面设计还需要再改善一下，伯父伯母可以试一下。」

    沈家三人：「……？」

    沈骥忍不住眨巴了下眼睛：「小、小林同学，你说，你做了这么一款安全软体？」

    这可不是什么单机小程序，而是一款国内经验近乎空白的、技术含量和工程量都不低的网络安全软体！

    一般公司要研发一款新软体，谁不得找好团队，给一笔价格不菲的研发经费，然后还要辛辛苦苦肝几个月，才能拿出令人满意的产品？

    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什么？？

    沈余已经迫不及待地把那台电脑扒拉过来，启动那款软体，操作片刻后松开滑鼠：「真、真的把问题都扫描出来了……病毒也清理得很干净！」

    甚至还有些扫描出来的问题是他先前都没看出来的。

    哪怕是老实人如沈余都忍不住怀疑：「林学长，这、这……你真的不是提前设定好了程序的吧？」

    比如是他自己先检查出来这些问题，然后把这些数据和解决办法输入到那个软体里？

    纪城笑容核善：「你觉得呢？」

    沈余：「……」

    他羞愧地低下脑袋。

    现在这台电脑已经辗转到沈骥和余汀的手里，两个人摆弄半天，终于震惊地抬起头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虽然本身并不是很懂电脑，但这款软体简直是傻瓜式操作，都不需要新手指引也可以很轻松地上手——主要也就一个扫描选项和一个清理按钮，想要弄混都挺难的。

    纪城态度大方道：「伯父伯母也可以再去找测试人员看看这款软体能识别和清除的病毒范围，我相信结果不会让你们失望。」

    「这款软体现在也只是我一个初步的设想，所以整体功能比较简单，后续其实也可以再融入更多的东西，」他语气从容，「毕竟咱们的脚步不可能只停滞于此。」

    「对了，」纪城又想起来什么，补充，「不过现在这个合同可能还不够。」

    沈余三人一愣。

    纪城道：「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我并不是很想公开自己成为了沈氏股东的事，所以我希望能再签一份股份代持的合同，明面上这些股份还放在伯父伯母名下就可以。」

    顿了顿，他又将目光落在沈余身上，弯了弯唇角：「或者放在沈学弟身上，我也是放心的。」

    ------------------------------

    从饭店离开后，纪城直接回了宿舍。

    时间接近晚上八点，丘明书大概是还泡在图书馆没有回来，于是纪城先收拾了东西把澡洗了，而后就躺在床上玩起了手机。

    不得不说小世界虽然各方面都不如高级位面，但他们的各种电子游戏是真的很不错。纪城一直玩到深夜，又打通关了一款游戏，而后才睡了觉。

    第二天早上又是照例不情不愿地爬起来，乘地铁往训练营基地过去。

    今天所有导师项目的人选都已经出炉，前来的学员也比昨天稍微少了一些，纪城按着昨晚收到的信息通知的集合地点过去，果然有一个研究员在那里等候，等十二名学员全部到齐以后，他就开始了讲解。

    许葳蕤主持的这个新型防火墙项目不小，整个团队分为若干小组负责不同的事宜，要将每个部分都向学员们介绍清楚本来就需要不短的时间，更何况有些东西也需要学员们自己上手去操作尝试，所以一天的时间也过得很快。

    纪城也走走停停地听了一些——他手里有湛青给的资料库不假，但那是领先于叄肆陆柒小世界的科技，要最快速度地了解这个小世界现有的水平如何，进入到许葳蕤的项目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途径。

    所以一天下来他也了解了不少。

    今天他没什么事，所以到了解散的时间就准时回了学校，然后又是熟悉的躺在床上打游戏的剧本。

    有一些不同的是，晚上九点的时候纪城接到了林婉的电话。

    「小成，」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难得的轻快，「妈妈出差可能要提前结束啦。」

    「对了，周末的时候家里会来客人，你也一起回来吃顿饭吧。」

    16、商业豪门弃少爷（16）

    林婉作为原身的亲生母亲，纪城一般是尽量避免和她相处的。

    一来人家又不是他真妈，二来说句不大好听的，林婉这个人心肠太软，被陆廷岳背弃成那个样子也没想过报复，不仅如此还把孩子都给生下来了，这样的人善良，但也最容易被欺负——就算是可以改造吧，但他又何必劳心劳力做这么一件没有用处的事？

    所以之前纪城那些行动几乎都是绕开林婉进行的，他既不想惹麻烦，也没兴趣以并不存在的情感去要求一个母亲。

    不过此时林婉突然打电话来提了这么一件事……

    纪城思索间已经应了一声好。

    那头林婉雀跃道：「那好，妈妈这就去安排。」

    纪城乖巧道：「好的妈妈，你也不要太累了。」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之后纪城才挂掉电话。

    电话结束后他也没有立即继续游戏，而是敛眉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原本还没完全想好要不要回去吃那顿饭的，但那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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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是另一种、并不属于他的感情在作祟。

    纪城用精神力细细扫了一遍这具身体，又检查了下识海，确认自己是完完全全的掌控这具身体，他的识海也没有混入任何不明物体，才暂时作了罢。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他也没有心情再打游戏，纪城把手机一关，破天荒的在十点之前就睡了觉。

    ——虽然这丝毫不影响他下一天早上爬起来得依然痛苦无比。

    到了今天摸底测验的成绩和分组就该公布了，十二名学员在一号机房集了合，昨天的项目介绍还没有完全结束，所以今早还是那个研究员过来继续讲解。

    今天上手尝试的东西比昨天还要多，对纪城倒是没什么难度，所以他简单试了一下就开始无所事事，正好一转头就对上不远处曹风的目光。

    估计是之前被许葳蕤冷不丁的出现吓到了，加上又顾忌有研究员在场，这两天曹风并没有来主动挑衅过纪城。

    但也仅限于「不主动挑衅」而已，纪城都不用去刻意观察，都能感觉到这人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

    其间混合着不屑与不爽，虽然对纪城造不成什么影响，但就像一只苍蝇老是在耳边飞一样——特别让人想给一巴掌那种。

    正好刚刚指导的研究员好像接到什么消息，暂时离开了这里，于是纪城站起来，主动往曹风的方向走去。

    前天因为这傢伙吃了瘪，曹风心里对纪城的不喜是越发强烈，但此时见纪城冷不丁站起朝自己走来，他还是吓了一跳：「你、你干什么？」

    纪城走近曹风，朝他一笑：「曹学长，你这两天一直在偷偷看我，尤其是在研究员老师让我们自主尝试的时候。」

    ——我那是想看看你这个毛头小子会不会！

    曹风张口就要辩解，却见纪城垂头羞涩道：「其实曹学长你大可以直说的。」

    直说什么？

    曹风一愣，心中警铃大作。

    只听纪城继续道：「你如果不会又不好意思请教研究员老师的话，可以直接和我说的，我可以教你啊！」

    「而且不会就是要大胆说嘛，这样才能进步啊！」

    周围几个学员听见，不由惊奇侧目过来。

    曹风：「……我没有！」

    他气急败坏地也站起来：「林季成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怎么不会了？」

    纪城：「咦，真的吗？」

    曹风：「当然！！」

    他气得几乎口不择言：「我看你这么快就开始东张西望，怕是你才是不会做又不敢说的那一个吧？」

    曹风冷笑道：「也对，毕竟是经验低的小朋友嘛，除了嘴巴能说一点，你怕是也没有其他能拿出来的优势了。」

    纪城：「诶？」

    他那副瞪大眼睛、好像是被戳中心事的表情仿佛在肯定曹风的猜测，于是他当下笃定地乘胜追击：「怎么，你不服气？」

    纪城突然一言不发往回走。

    曹风愈发肯定，脑袋一热直接追着人又过去：「说回来你前天下午还提前走了是吧？我还真不信你是全都会还答对了！」

    「正好今天摸底的结果就出来，到时候谁是真的不会——一、目、了、然！」

    「——曹风你在干什么？」

    许葳蕤冷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曹风得意的背影僵在原地。

    几个目睹全程的学员忍不住低头发出噗呲的声音。

    纪城则正义凛然道：「许教授，曹学长只是担心我年纪轻跟不上大家罢了！他是好心，你不要批评他！」

    曹风的脸开始发绿。

    许葳蕤带着研究员们进来，经过这两人旁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曹风，我只是你暂时的导师，你私底下在想些什么我管不着，但既然进了我的团队，请一切以项目为先，而不是为了自己私人的想法在这里逞一时之气。」

    她声音冷冷淡淡，却犹如重锤敲击：「有点科研精神吧。」

    曹风脸色由绿转白，他憋着气点头说是，然后才亦步亦趋地回到自己位置上。

    许葳蕤同样暗含警告地扫了纪城一眼，而后才继续往前走。

    一直到最前面，也是讲台的位置时，许葳蕤才停下，道：「前天摸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大家的基础都还不错，但或多或少都还有需要锻鍊提升的部分。」

    「值得一提的是林季成同学，他给出的思路和解法，有些是连经验丰富的研究员都想不到的，」许葳蕤的目光又一次扫过纪城和曹风，「这是相当难得的。」

    纪城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曹风的脸色却又开始发绿了。

    几分钟前他才笃定预言林季成会在摸底测验上滑铁卢，但现在……

    之后就是宣布学员们的分组，大家擅长的东西和倾向的方向不一样，所以分到的任务自然也有不同，而再接下来他们的日程就会开始不一样了，因为不同小组的任务、工作时间还有研究的地点并不是完全在一起的。

    中午解散的时候学员们三三两两地从机房离开，纪城关机以后不忘笑眯眯朝曹风那边挥挥手，对方脸色当即大变，直接转身飞也似地走了。

    啧，人生，寂寞如雪。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纪城就度过了在训练营的第一个星期。

    训练营的日程安排得很紧，头三天大家还不太熟悉流程，所以每天要干的事情都不多，但从分组的第二天起，每个学员手上就都积了一大堆事务——作为国际知名的学术大佬，许葳蕤麾下的项目不可能简单，哪怕是有带学生的性质，但那些研究员们也不会给他们太多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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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学员们每天不仅要去学习新的知识，同时还有大量实操的任务要完成，包括自诩有经验的曹风在内，几乎每个人都是在超负荷运转。

    哦，还是有一个叫做林季成的例外的。

    那些对学员们来说高难度的任务于纪城而言并不复杂，别人是在学习，他就更像是上班打卡，每天按时到地方，掐着时间把事情做完就走人，和他同组的研究员有的时候都比他还忙。

    偏偏他的任务完成得毫无差错，甚至说出色也不为过，不说同组的研究员了，就算是许葳蕤来看了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所以在松快了几天之后，纪城就发现自己每天的任务变多了。

    ——毕竟谁会连其他组的数据都要帮忙处理啊！！

    这简直是在挑战一个摸鱼人最后的尊严！

    但奈何周围人全部都是一副「我很看好你」「小林同学前途无量」的姿态，他们组的组长还暗中表示他可能会在之后被破格批准正式进入许葳蕤的实验室，纪城也只能暂时按捺下心头的不满，先老老实实把这些事情做完。

    然后，等到周末。

    今天是林婉说的家里会来客人的日子，纪城虽然有心避开这位母亲，但既然已经答应自然也不会失约，他提前了一个小时完成项目里的任务离开，背着东西回到家中。

    纪城用钥匙打开门走进去，林婉正在厨房中忙碌，而那位神秘的客人已经坐在客厅中，听见开门的声音转头看过来。

    正是许葳蕤。

    17、商业豪门弃少爷（17）

    「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现在已经接近晚上十点，纪城自告奋勇送许葳蕤离开，林婉因为要留在家里收拾东西，所以没有跟出来。

    走在路上时，许葳蕤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今天的客人是我？」

    因为并不是在研究基地或者什么别的正式场合，她现在穿的是一身便服，只是那副金丝眼镜架在脸上，仍然显得她气势犀利。

    纪城摇摇头，搓搓食指和拇指：「猜到了一点。」

    比如关于许葳蕤和林婉两个人认识，甚至从某种程度上算是师姐妹的关系这件事。

    许葳蕤侧目看来：「猜到一点？」

    纪城道：「搜索相关资料，教育经历一栏里，有提到您在国内大学时期的导师叫林奇岭。」

    林奇岭，桦国第一批计算机专业的教授，曾在国内一所知名大学任教，发掘培养了相当数量的计算机人才，甚至连当年许葳蕤出国也是他一力举荐的，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同时，他也是林婉的父亲。

    许葳蕤惊奇道：「就凭这个？」

    纪城语气谦逊：「您之前对我也挺维护的，所以我就在事实基础上做了一些合理推测，今天看见您来家里做客，也才真的确定。」

    ——才怪。

    林奇岭本人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去世，有关他的信息多也只剩下那句「是许葳蕤大学时期的老师」，而他自身的其他内容，早就被掩埋在时间的尘埃之中，甚至于连原身都记不大清楚自己这位从未见过的外公的名字，纪城当然也不可能看一眼百科就知道这么多东西。

    所以在看过许葳蕤的资料以后，纪城直接去找司命天神翻的命运星轨。

    人的记忆可能会随时间淡去，但刻在他们命轨里的东西依然清晰可见。是以纪城才知道许葳蕤对自己这位恩师的崇敬，也知道哪怕之后林家变故林婉与众多故人断去来往，也还是偶尔会和许葳蕤联繫——不过林婉向来报喜不报忧，连许葳蕤也不知道完整的真相罢了。

    许葳蕤惊奇地打量纪城片刻，半晌才道：「你和你妈妈的性格确实不大一样。」

    纪城语气羞涩：「许教授过奖了，也是生活所迫。」

    他说这话有点不要脸皮的性质，但许葳蕤却难得地沉默了一下。

    许葳蕤不是傻子，就算对别的不清楚，这段时间纪城在她眼皮子底下做了什么她还是清楚的。

    用计把陆氏那位小少爷逼得退了学，还把明里暗里各种看不惯他的曹风耍得团团转，甚至她许教授本人也只是这小子利用的一把刀，用来把敌人收拾干净的那种。

    她明面上没有拆穿纪城，一是因为陆思淼和曹风所为的确让她不喜，二则是因为林奇岭的关系了——林婉对这些干巴巴的数字代码从来就不感兴趣，老师的后人中有一个能继承他衣钵的，她也捨不得折了这好苗子。

    只是现下纪城的话却让许葳蕤想到更多：诚然林季成的手段不怎么光明正大，可林婉的性子有多软她也是知道的，再加上这孩子的身世，要是他和他母亲一样，这母子俩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磋磨呢。

    想到这里许葳蕤也不好再说什么，她顿了顿才道：「这段时间你在训练营表现挺不错的。」

    纪城眉眼弯弯：「谢谢许教授表扬了。」

    他笑得太礼貌单纯，以至于许葳蕤忍不住一句话脱口而出：「关于你……你就没什么要问的吗？」

    许葳蕤是知道林季成身世的，虽然对于当年具体的变故不清楚，但这些年林婉的经历她看在眼里，心里自然也猜到不少，此时看着纪城这么一副「两面」做法，倒是有点好奇起他的情况来。

    纪城想了想：「有。」

    他问道：「我多出来的任务是您布置的吧？」

 第28页

    许葳蕤：「……？」

    她愣了快两秒才反应过来纪城说的是什么——纪城在组里的表现相当出色，他们做项目又是越快越好，加上有点恼火这小傢伙老是在曹风那里搞事，许葳蕤干脆就多分了任务给他处理。

    只听纪城侃侃继续：「算了，看在您也是我半个姨的份上我还是直说吧——我能不能不去训练营啊？」

    他打了个哈欠：「每天按时起床真的好累。」

    许葳蕤：「……」

    她刚刚为什么要对这个臭小子浪费良心？！

    ------------------------------

    总而言之，纪城减负的要求不仅被许葳蕤残忍驳回，甚至他的任务量还不减反增。

    用许葳蕤的话说就是「我看你就是太闲所以才整天想东想西」，对此太子殿下是很不满意的，奈何周围人看他的目光愈加赞扬钦佩，加上他也没想到什么不动声色撂挑子的好办法，最后只能捏着鼻子先认下。

    所幸他这边进度飞快，连带着整个项目的进展都比原先预计得要顺利，时间刚刚八月中旬，许葳蕤手里这个项目居然已经差不多开始收尾了。

    他们组进度这么神速，许葳蕤也不好再找理由压榨纪城的劳动力，索性给他放了个小假。

    训练营这边得了空闲，纪城却没有完全闲下来。

    前两天沈余给他带了消息，说是那款安全软体已经彻底调试完毕，甚至还小范围地内测推广了一番，现在即将在电脑应用市场中正式上架。

    沈氏是早就往网络产业转型的公司，先前项目失败的消息在业内更是传得沸沸扬扬，现在又传出要做这么一款安全软体的消息，桦国上上下下盯着的可不少，甚至连其他国家做网络安全的公司都有部分投来关注。

    更不提陆思淼肯定对沈氏记恨得紧，正好网络科技也是陆氏集团现在营收主力之一，稍微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陆思淼肯定会不遗余力地撺掇陆氏搞事。

    一旦他们这款软体的效果不如人意，那些盯紧肥肉的恶狼们便会一拥而上，将原本就如暴雨扁舟的沈氏撕碎，渣都不剩。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成败在此一举。

    不过纪城向来是自信的……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自恋了。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不仅自恋，还时常自恋到让人想要揍一顿的地步。（作者和天界众神们如是补充道）

    --

    我知道今天又少又水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写非快穿写顺手了节奏确实有点把握不住（企图狡辩）

    明天就加快节奏！我发四！！

    18、商业豪门弃少爷（18）

    桦国，一个最近二十年才崛起的新兴国家，在网络的发展上本就有些落后于世界上其他国家，更遑提网络安全这个分支产业。

    即使有做网络安全产业的公司，他们大部分也是面向同样有钱的商业公司提供网络安全服务，为他们维护页面安全、搭建后台防火墙乃至提供硬体上的网络安全防护。

    那些大公司手握大量用户数据，急需安全服务保障他们自己的生意，同时又财大气粗，付得起高昂的维护费用。

    可以说做这笔生意赔的可能性不高，但这种大型防护本身成本就很高，更不说还有那曾经被国外垄断的技术难关，光是这两样，就将大部分想要往网络安全领域发展的公司挡在了门槛之外。

    至于个人用户？

    他们力微钱少，就算是黑客要攻击也很少会吃力不讨好地去针对某一台个人电脑下手，愿意付费和能为安全服务付费的可能性几乎可想而知，所以哪怕知道这一块市场在国内是几乎空白的状态，也没有公司率先去尝试——

    开什么玩笑，与其耗费巨大精力冒着风险去开拓个人网络安全市场，不如再钻研钻研怎么从同行那里再撕点大公司客户回来，至少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而国内这些个人用户，真有需要的话也可以去买其他国家公司的个人安全软体啊，只不过操作麻烦一点、价格贵一些而已。

    但现在沈氏却要推出一款针对个人用户的网络安全软体，在业内引起的关注度可想而知。

    其中好奇者有之，想藉此一窥个人用户市场前景的有之，但更多的还是抱着种看笑话的心态：大家都知道沈氏不久前才投资了一个新项目失败，听说资金鍊都差点断了。

    都不说以他们这个眼光瞄准的究竟是不是好市场，就说他们这不知道怎么才缓过来的资金情况吧，谁要做款好软体不得投入相当数额的成本、聘请好的团队磨合一番？沈氏这个情形，怎么可能有足够的经费来做一款好软体？

    其中唱衰者又以陆氏集团为首——

    陆氏发展多年，现在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财团，旗下网络产业的公司更是他们的营收支柱之一。老大哥都这么笃定，其他小弟当然是一哄而上地嘲笑了。一时间不止是业界内，甚至不少新闻媒体都有文章在报导着自己对沈氏的不看好。

    ——可惜，这些人註定是要被打脸的了。

    八月初，沈氏推出的蓝安网络安全软体在电脑应用市场上正式上架。

    因为软体类型比较陌生，加上沈氏之前名气也并不大，所以第一天的下载量倒是平平，甚至还因为有那些不看好的舆论在外，第二天和第三天的下载量较之头一天还有所下滑。

 第29页

    然而从第四天开始，「蓝安」的下载量突然开始猛增，并且在接下来的几天中继续呈几何式增长，当第二个星期开始的时候，「蓝安」已经成功登上日下载量排行榜的前十名。

    第二个星期结束时，「蓝安软体」已经稳坐在日下载量冠军的位置上面。

    【不扫描不知道，一扫描吓一跳，我电脑里居然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好用蓝安都给清理掉了，现在电脑用着都没以前卡了！】

    【之前看到有新闻说不看好蓝安心里还纳闷呢，自己下载以后用了下，更纳闷了……媒体大哥们是收了哪家水军的钱啊？娱乐圈的事情都不管了来管科技圈？】

    【以前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在网上下载了不少来路不明的文件（咳咳），后来一直担心电脑安全问题，但国外软体又贵还看不懂说明，还好有蓝安救我一条狗命啊啊啊】

    【操作蛮简单的，页面也简洁——所以为什么只有doors系统能安装？血书求在pear家的软体市场也上架啊！！！】

    【在职程序猿爬上来悄咪咪说一句，我们公司是做大型网络安全业务的，所以对于电脑可能有的隐患还挺清楚的，平时也会跟亲戚朋友说别点来路不明的连结什么的，但就是架不住人类的好奇心……总之每次帮他们弄电脑都累了，现在看到蓝安出来，我只想问：你们什么时候收费，我可太想给你们打钱了！】

    网友们的评论一边倒式地叫好，媒体们自打脸的活动当然也是不甘示弱地跟上——

    《起死回生的奇蹟究竟如何发生？带你走近网络安全新秀沈氏公司》

    《新蓝海还是前景堪忧？第一个吃螃蟹的蓝安软体交出完美答卷》

    《国内个人网络安全产业领域的空白或将首度被填补，业内专家均称看好》

    可以说整个八月底，桦国内都在刮一阵名叫蓝安软体的旋风，不少使用pear系统的网友们甚至都在要求蓝安软体也在pear上架——

    pear是松国的一家电脑公司，他们品牌的电脑使用的系统并不是最大众的doors系统，而是自己独立研发的单独系统，要在pear电脑上下载软体需要通过他们自己的软体市场，而蓝安软体却并没有提供pear系统的版本。

    但对此最焦头烂额的并不是纪城或者沈氏公司，而是pear在桦国分区的，关森。

    在蓝安登顶doors系统日下载量排行榜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开始打电话了。

    「钟总，」关森语气焦躁，「你们陆氏集团之前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电话那头的「钟总」连连赔笑：「关总，你别太着急……」

    「我怎么不着急？！」关森忍不住抬高声音，「是谁之前跟我说：『蓝安就是个小公司研究的小软体，掀不起什么水花，就算卡了他们的上架也完全没问题。』」

    他咆哮道：「你看看现在网民的评论，像是没问题吗？！！」

    钟总：「……」

    他也有点不高兴地道：「你们pear不是有其他国家的个人网络安全软体吗？缺个蓝安会掉块肉？」

    关森根本压不下来自己的声音：「是，pear不会掉块肉，但我会！！老子是桦国区的总裁！！！到时候总部怪下来，遭殃的不是我难道是你吗！」

    钟总企图安慰他：「关总你也别太担心嘛，那些网民又不知道是你卡了蓝安的上架……」

    「所以你是说沈氏那边就会毫无动静任由我随便整他们咯？」关森冷笑道，「那我可真是借你吉言了啊钟捷。」

    突然被直呼了全名的钟总终于感觉到不太妙：「等等关总……」

    「还等什么等？」关森冷冷道，「你们陆氏的好处我是不敢收了，今天我打电话给你就是通知一声，我们这边会很快批准蓝安的上架，另外要是总部那边真的查下来，你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写了三遍才搞出这么个勉强满意的版本，真的很抱歉来这么晚！！明天我争取还是正常时间更新

    -

    19、商业豪门弃少爷（19）

    这边被坑了个措手不及的关森还在跟陆氏集团的人放狠话，那头一手缔造蓝安软体辉煌的人也在放狠话。

    「不可能！」纪城满脸抗拒，「我不进实验室！」

    坐他旁边的沈蕾震惊看向纪城——这可是进许教授团队的机会！未来直通世界学术顶层的天梯！林学弟不要？

    许葳蕤语气波澜不惊：「你在训练营的时候表现很出色，成绩够，动手能力也强，为什么不提前进实验室？」

    纪城想也不想：「我觉得曹学长之前说的很有道理，我的经验还是太少了，这学期开学以后才大三，还是要先把基础的课程学好更重要。」

    沈蕾的表情已经完全懵逼：林学弟刚刚在说什么？曹风说的很有道理？他基础不行？

    可整个训练营后半段不都是林学弟把曹风各种摁在地上摩擦吗？训练营闭幕式那天他可是直接绕着林学弟走了啊！

    还有什么基础不行……林学弟的水平要是都不行，他们训练营其他学员该怎么活？！

    许葳蕤面对纪城张口就来的胡说八道也不恼：「所以你的意思是，还是想以大三的课业为重？」

    纪城坚定点头：「没错。」

    ——开什么玩笑？大三课那么多，他吃饱了没事干又给自己找事情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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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葳蕤也点点头：「原本我是和张院长商量过，你成绩不错，加入实验室之后本科期间的学分就不用再修了，但既然你坚持……」

    纪城：「？」

    他当即道：「进入许教授的团队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尽管打基础也很重要，但要获得就要有所付出，我愿意牺牲这些，加入到您的实验室中！为大家更美好的明天奋斗！」

    沈蕾：「……？」

    许葳蕤倒是不意外地颔首：「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下午你就来实验室报导。沈蕾你在实际操作这方面还需要锻鍊，这个学期你先旁听，下个学期再正式加入进来。」

    「我现在刚来t大，对这里的情况不怎么熟悉，你们俩都是在训练营里跟过我项目的人，所以这个学期暂时只带你们两个学生，希望大家能够一起进步。」

    纪城：「好的，谢谢许教授。」

    沈蕾：「好、好的！」

    从许葳蕤的办公室走出来以后，沈蕾忍不住问纪城：「林学弟，你之前是真的想拒绝许教授啊？」

    她满脸的心有余悸：「那可是进入许教授团队的机会！就算她现在才回国，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纪城道：「假的啊。」

    沈蕾：「？」

    纪城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是真的想拒绝啊，这么好的机会，傻子才错过。」

    沈蕾：「那、那你最开始……」

    纪城：「哦，那不是想看看能不能争取点福利嘛，天下哪有白打的工，这不，意外之喜就来了嘛。」

    许葳蕤在学术界中的地位他还是清楚的，且不说她和林婉有没有关系，搭上这么一艘大船的机会纪城肯定不可能错过——到时候不管是要打脸陆氏，还是要完成他在这个小世界的逆袭任务重聚气运那都是相当的有助力。

    更何况之前在训练营打工的时候他就听组长透露过一嘴，真不想要这个机会，老早就想办法甩脱了。

    沈蕾：「……」

    这时纪城的手机振动几下，他拿出来看一眼，跟沈蕾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就快步离开这栋办公楼。

    现在已经是九月初，训练营在一个星期前就结束，暑假也走向了尾声，此时t大校园内随处可见拖着行李返校的学生，纪城避开人群走在偏僻处，将电话回了过去：「餵？」

    电话那头的沈余声音有点激动：「林学长，刚刚pear的负责人打电话来，说是通过我们的上架审核了！」

    纪城嗯了一声：「手续费呢？」

    因为这是pear自己的软体应用市场，想在上面上架，自然是要按比例缴纳一笔手续费的。

    那头沈余报出一个数字来。

    纪城当即道：「那在pear系统上架的事情不急。」

    沈余：「诶？」

    他有些着急道：「可我们之前就准备在pear上架，现在好不容易过了审核……」

    纪城嗤了一声：「但现在是对方理亏啊。」

    他一边漫步往前，一边慢悠悠道：「当初是他们仗势欺人不通过蓝安的审核，现在他们看见蓝安的热度和人气了，刚刚把橄榄枝伸出来我们就眼巴巴地接了，不是这个道理吧？」

    沈余有点懵，但还下意识在说：「可是我们也没证据证明pear那边是故意的啊，而且他们才是势大的那一方，我们这么故意拖……」

    纪城道：「我们有没有证据是一回事，他们那边自己心不心虚又是一回事，再说蓝安不上架也不是故意拖的啊！」

    他义正言辞：「沈氏只是一个刚刚从难关中挺过来的小公司，本身资金紧缺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现在蓝安这么火，我们这边后台维护的人员已经有点忙不过来了，再在pear上架，那个运营成本就更下不来了。」

    「所以真的不是我们不愿意，而是实在没、钱呀。」

    沈余晕晕乎乎地应和：「原、原来是这样？」

    纪城语气温柔：「是的，到时候pear的人问起来就这么说，他们知道该怎么做的。」

    沈余：「哦哦！好的！」

    他怕纪城直接挂了电话，又赶紧问道：「对了林学长，明天下午有股东小会，你要来吗？」

    他补充道：「你可以戴个面具把脸遮住！这样就不会暴露身份了！」

    纪城：「……」

    他语气核善：「我明天下午有事，就不参加了。」

    「不过后天我应该有空，到时候让公司里的高层和负责研发这块的工程师一起开个会吧。」

    不远处树荫下设置了露天的桌椅，纪城走过去坐下，打开电脑，打开doors系统的软体应用市场，找到最新上架的软体那一栏，滑鼠滚轮微微往下一滚。

    「不用给我准备面具，」他又「温柔」地提醒沈余道，「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保密协议。」

    此时纪城目光所及之处，已赫然有了一排「xx个人网络安全」格式的软体名字。

    作者有话说：

    关于今天又迟到这件事是这样的……算了我狡辩不出来呜呜呜，明天要是还迟到我就发红包！！

    20、商业豪门弃少爷（20）

    一款具有突破创新意义、成本不算很高且技术难度不足以形成壁垒的产品出现以后，紧跟着会出现的是什么呢？

    毫无疑问，是大量的跟风与模仿。

    蓝安软体确实是桦国国内第一款以个人用户为目标群体的网络安全软体，而其热度也在这几周的下载量排行榜上体现了，更不提那大量的网友好评和下载量数据都能逼得pear系统的主动求和。

 第31页

    其热度和商业价值前景已经是可见一斑，但相应的，这种个人网络安全软体的研发成本和技术难度对于那些大公司来说其实并不算得太高。

    毕竟业内做公司业务的网络安全公司还是有的，有蓝安的成功在先，他们也跟着捣鼓一款差不多的软体简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所以不管这些跟风出来的软体到底质量如何，就算只说它们这数量，也能从蓝安手里分一杯羹了。

    现在纪城看到的这些软体基本都是今天刚刚上架的，数量也不多，所以还没有什么水花出来，但这样跟风的东西只会越冒越多——

    到了第三天开会的时候，新冒出来的安全软体的数量已经翻了几倍。

    到会的高层个个表情凝重，显然是也对这件事的紧迫性有认知。

    纪城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幅愁云惨澹的景象。

    他向来是个掐点大户，进会议室的时候其他人都到齐了，不少人都抬眼看向他，纪城也不虚，堂而皇之地绕过半个会议长桌，在摆着「首席研发工程师」座位牌的位置上，坐下。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这就是他们公司那位一手研发了蓝安雏形、到场前还要求所有人都签保密协议的神秘大佬？

    居然这么年轻？！

    纪城目光淡定地回视，含笑问：「人都到齐了吗？」

    最先回答他的还是早就知情的沈骥，他点点头道：「都到齐了。」

    纪城继续看向他。

    余汀在会议桌下踢了沈骥一脚，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才是董事长这件事：「咳咳，既然大家都已经到齐了，那么我们直接切入正题吧。」

    想起今天的正事，沈骥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大家都知道，这几天业内不少公司都推出了面向个人用户的网络安全软体。」

    他说着看向会议室内某位高层，对方立刻会意地将自己的电脑连接上投影仪，展示有一款款不同logo软体的ppt便放映出来。

    那位高层也接过话茬道：「据统计，这周以来出现的同类软体已经超过二十款，不仅有doors系统的，还有一些是在pear系统的软体应用市场上上架，而且里面还有部分软体明显是恶意模仿蓝安……icon（图标）、名字乃至整个界面都做的和我们非常像。」

    「加上有部分推出个人网络安全软体的公司投入了不少资金进行宣传，一两天还好……但要是长久继续下去，我们的下载量被分流三分之一乃至过半都是有可能的。」

    他表情有些为难：「而且现在蓝安还是免费状态，咱们的收入来源都是gg，而且为了避免gg数量多影响用户体验，这部分的利润也很有限，要是用户数量再下降的话——」

    剩下的话这位高管没再多说，但意思已经相当的明显。

    「doors的应用市场应该还好，」又有人开口道，「我们针对这些软体都做了调研，能超过蓝安的几乎没有，最多也就是在体验上达到持平而已，比较危险的是pear系统这边……因为手续费的问题我们还没完全谈妥，所以蓝安还没有在pear的应用市场上上架。」

    「现在又出了这么些跟风的软体，doors的用户本身用我们的产品顺手了可能不会轻易换，但使用pear系统的用户在蓝安没有上架的情况下多半会选择其他，到时候就算我们在之后和pear谈妥了，想要重新占有市场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那人说的时候还忍不住看了纪城一眼——他是听说过要求降低手续费的人是谁的，现下出了这个岔子，对方会怎么补救或解释？

    纪城听着这些汇报，表情倒是相当平静：「pear那边的负责人怎么说？」

    负责和那边接洽的高管立刻回答：「原本他们对手续费的态度是比较松动的，结果那天下午就有好几个我们同类的软体上架……我们不是唯一的选择了，那边的人态度就硬气起来了，要不是我们蓝安的人气和风评摆在那里，估计现在连磨的余地都没了。」

    纪城唔了一声，开口道：「那不如和那边说，依照上架后的下载量来定手续费的比例？」

    ——pear收取手续费并不是一个定死的数额，而是按照某个百分比乘以下载次数来确定的手续费，之前沈氏和pear磨的也就是这个比例。

    他笑道：「pear愿意和我们继续磨，看重的就是蓝安的人气，不愿意降低手续费的比例，也只是因为觉得我们会被同类软体分流而已，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来『对赌』呢？要是下载量高的话，手续费的比例就降低，要是我们的下载量低，手续费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反正大家的目的都是赚钱嘛，能有什么根本性的冲突？」

    那位负责人一愣，又有其他人犹疑道：「可要是……」

    「要是这里能谈妥的话，」纪城继续道，「我们现在剩下的问题只有一个了——如何保持甚至扩大蓝安的市场占有率。」

    「像什么宣传啊举办活动啊都是辅助性的手段，也并不是我的专业范围，」他语气淡淡，「要想不被模仿和跟风打败的话，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永远都比他们更快一步。」

    会议室里其他人表情还处在迷茫中，只有早就被纪城的实力与效率震撼过的沈骥和余汀心有所感地看向他。

    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高级程序工程师颤巍巍开口：「给、给蓝安做新功能啊？」

 第32页

    纪城挑挑眉没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桌子上「首席研发工程师」的名牌。

    那个工程师震惊道：「做新功能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方向呢？团队呢？算法框架呢？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嘴上说、说说而已……」

    他猛地想起来这位可是传说中独自肝出蓝安雏形的狠人，突然觉得自己刚刚说的对对方来说那可能都不叫问题……

    纪城从口袋里取出一枚u盘：「代码框架已经在这里了。」

    他道：「为了简单和使用方便，第一版蓝安做得比较粗糙，像病毒扫描的话都是对电脑里已经下载好的文件扫描，对于用户访问的网址的安全性等等都没有办法保证。」

    「再者扫描功能也主要是针对病毒，但绝大部分时候用户的电脑里不会有病毒，反而是有很多垃圾文件，这些都是我们可以做优化的项目。」

    「另外网络攻击方式五花八门，甚至针对个人用户能攻击的方式比攻击某个大型伺服器更多，因为他们的防护更加脆弱，」他语气优雅道，「不是一个软体光摆在那里就不用管了的，蓝安后台的资料库也需要时刻更新。」

    「这个月的更新我做了，但不可能以后全都是我来负责，」说到这里纪城倒是看了那位工程师一眼，「你们的团队确实该加强一下建设了。」

    「……」那位工程师羞愧地低下了头。

    简单数句话将接下来沈氏要完成的几件大事确定，纪城环视会议室一圈：「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要是各位没有异议的话，可以准备进入其他事项的讨论了。」

    他刚刚提的那几点都很在理，技术问题也被甩出来的u盘搞定，会议在座的其他人自然也挑不出问题来，简单讨论了几句之后就直接转向了宣传和软体付费等话题上面。

    这些就不是纪城管的范围了，所以会议剩下的时间他甚少发言，倒是惹得到会的高管们再次侧目。

    原本他们看这位神秘工程师如此年轻，长相又这么惹眼，应该是一个挺狂傲的人，但没想到一场会议下来，这个年轻人在自己领域的部分倒确实自信非常，可在非他领域的地方又如此沉得住气，显然不是那种爱逞一时之快会上头的性子，比他之前表现出来的——更加不好惹。

    因为有纪城拿出来的新方案兜底，这场会议结束的时候，所有人的心情都比先前松快几分，都不用沈骥再动员什么，立刻就各归各位做自己的事情了——其中还得属那几位软体工程师跑得最快。

    看着这一幕沈骥也不禁嘆了口气，和余汀感慨：「真不知道咱们上辈子是烧了什么高香，居然能遇见这么一位合伙人。」

    余汀：「……」

    贊同但又对自家老公很无语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个林同学懂这么多，这样的行事风格、还有这么扎眼的外貌，」沈骥摸了摸下巴，「我总感觉他身上有秘密啊。」

    余汀：「……」

    她终于忍不住把手里文件往沈骥肚皮上一拍：「先把你自己的事情做好吧，还管人家有没有秘密呢！」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谁说我写不完的！我今天赶！上！了！（挺胸）

    但前两天那么晚才发还是挺抱歉的，给在18、19章留了言的小天使们补个红包qwq

    （下一章大概要开始搞渣爹了……吧）

    --

    21、商业豪门弃少爷（21）

    拿着纪城拿出来代码框架，沈氏的员工立刻加班加点地肝出了第二代蓝安，同时也和pear那边谈好了手续费的合同，在pear系统的软体应用市场上了架。

    合同内容大致遵照了纪城在会议上提出的意思，pear那边的员工听到这个要求时也有些惊讶，但在请示了上面的意思之后还是签了下来。

    诚如纪城所说，大家的目的都是赚钱，关森虽然有点忌惮蓝安会把自己故意卡审核的事情捅出去，但说到底论起公司底子他才是势大的一方，所以现在这些跟风软体一出，让他一口答应降低手续费是不可能的，但这种些微的让步，并不是不能够商量。

    在沈氏上下一齐的努力之下，蓝安倒也勉强在同类软体的冲击中站稳了脚跟，不过想要有最开始的那种辉煌显然是不可能了。

    纪城对此并不着急，更何况这种事情不可能每次都是靠他来带飞全场，沈氏自己也得加强历练才行——所以他委婉地建议了沈骥可以把沈蕾也拉入伙。

    沈骥是沈蕾的小叔，不过之前沈蕾家里并没有参与到沈氏中来，是以沈蕾之前对沈氏的状况也并不清楚。但现下收到沈骥的邀约，沈蕾答应得还是挺高兴——毕竟说到底他们是一家人，能够帮上什么她还是很乐意的。

    而且沈蕾虽然在专业程度上比不过纪城，但在沈氏干那绝对是绰绰有余，一段时间帮忙下来倒也做得像模像样。

    纪城也因此解放了不少劳动力，得以分出精力来处理其他事情（以及摸鱼）。

    他联合沈氏是为了打下足够的经济基础去对抗陆氏，但仅仅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是不够的，是以学术科研这条路他也不会放弃——

    许葳蕤初初回国，手底下的团队基本上就是新建的，只有少数人员是在柏国的时候就和她共事，像之前她在训练营带的那个防火墙的项目都是以练手磨合为主，纪城在这个时候就能进入她的团队，已经可见所受的看重。

 第33页

    所以这段时间纪城也日常在实验室里面刷经验，他点子多反应快，各种知识方向都懂得不少，上手的事更是从不出差错，短短一个月就已经站稳脚跟，还有两篇小成果投去了期刊，哪怕是那些在学界里已经有一定声誉的研究员也不敢小瞧他。

    不过这段时间许葳蕤倒像是有什么别的事在忙的样子，来实验室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转眼时间便逼近了十一月，风吹黄树叶，又卷着它们飘落在地上，同时，还吹来了另一件需要纪城处理的事。

    陆廷江。

    「小成啊！」

    同样是t大校外的某间咖啡馆里，陆廷江坐在纪城对面，还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样子，只是面容显得有些憔悴：「这都多久了？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纪城慢条斯理脱下白色的研究服外套：「这就是你在半路上堵我的理由？」

    陆廷江语气有点崩溃：「这难道还不够我堵你吗？」

    他表情突然转向怀疑：「每次我问你你都拿理由来搪塞我——等等，你该不会本来就是在糊弄我吧？」

    纪城心里来了句你现在才发现也算是不容易，表面上却分毫未露，表情无辜地拿咖啡勺搅了搅面前的咖啡：「我怎么可能是在搪塞你呢二叔！」

    他向陆廷江辩白：「你看我都把陆思淼从t大赶走了——他这段时间应该不好受吧？」

    「而且你说我有什么理由搪塞你？咱们协议书都签了，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呀。」纪城又一边循循善诱道。

    陆廷江狐疑道：「真的？」

    纪城真诚点头：「真的。」

    「您说，要是我不想扳倒陆廷岳，又为什么要和您合作呢？」他摊摊手，「大可以像咱们第一次见面那样，根本不理你，对不对？」

    想到两个人第一次见面那情形，陆廷江的脸色就一阵青一阵白——他可是人生头一回被那么下面子。

    只是纪城刚刚论述的逻辑也确实没有毛病，于是陆廷江的表情又稍微好看了一点：「你说的确实也有道理……」

    见自己刚刚那一番忽悠又生了效，纪城干脆又给他餵了颗定心丸：「而且二叔，我也并不是不打算回去，恰恰相反，我正准备在最近在他们面前露脸呢。」

    他微笑道：「保证给大家一个印、象、深、刻的出场。」

    陆廷江眼神一亮：「真的？」

    纪城再次真诚地点头：「十一月中旬的时候不是有一个网络科技产业的交流会吗？陆氏在这方面那可是领军企业，我爸作为董事长，不到现场说不过去吧？到时候您给我弄张邀请函，大庭广众之下，还有记者，他难道还敢直接否认？」

    陆廷江听得连连点头：「对对对，你说得有道理！」

    他兴奋得差点站起来：「这货真价实的血缘关系他可没办法否认的啊！而且只要承认了，事后再想做什么可就不方便了！小成，你这个主意可真妙！」

    纪城微微一笑，乘胜追击：「不过到时候我拿的是陆氏的邀请函，万一进去的时候遇见记者或者什么集团合作方的话，我怕会露馅，不知道二叔可不可以帮帮忙，给我补习一下这些知识？」

    他的要求合情合理，更何况之后纪城要进入陆氏管理层的话迟早也会知道这些，所以陆廷江毫不怀疑地点头：「当然没问题，就算你不说我也要和你好好说说的，要不然之后你进了集团，我还怕大哥他们要揪你小辫子挑毛病呢！」

    纪城感激看向陆廷江：「那可真是谢谢二叔了！」

    他唰地抽出纸笔：「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陆廷江：「没问题！」

    ------------------------------

    陆氏集团家大业大，就算网络科技只是其版图的一部分，但涉及的东西也足够多，而且陆廷江还怕到时候纪城被问及其他东西，还预备把其他业务也和他讲讲。

    所以这一「补习」就是近一个小时——还是因为纪城是临时离开的实验室，再不回去就要被催了。

    临别的时候陆廷江依依惜别：「关于陆氏现在常用的合同条款和对外谈判时常用的风格我还没有和你说完，下次咱们再讲啊。」

    纪城也很给面子地握住陆廷江的手用力摇晃：「好的二叔，其实关于咱们陆氏的一些人脉方面的问题我也没有完全弄清楚，下次我再好好向您请教！您今天辛苦了！」

    然后等陆廷江离开，他立刻拿出手机：「餵？沈伯父吗？」

    纪城表情平静道：「内幕消息，陆氏网络最近准备竞争和英图公司的合作项目。」

    「我刚刚拿到他们的一手资料，有没有兴趣抢它一波？」

    22、商业豪门弃少爷（22）

    英图是一家国际知名的电脑公司，名气和pear相比也是不逞多让，近年他们也准备效仿pear研发一套属于自己公司的电脑系统，但毕竟这是项大工程，所以他们也在与业内其他公司进行合作——系统安全设计的部分也在其中。

    陆氏在网络产业这块儿算是佼佼者，自然想来分一杯羹，不过像沈氏这种小企业显然是不在英图公司初始考虑的范围内了，是以沈骥连风声都没听到两句。

    电话那头沈骥回答得结结巴巴，毕竟现在沈氏才重新步入正轨，这和大公司合作搞系统安全听上去属实有点太大跨步了，更不说纪城口里的「一手资料」又是个什么东西……他现在连状况都没太搞懂，又能怎么回答？

 第34页

    纪城也不着急，沈氏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他也清楚，现在和沈骥讲一声也就是提个醒而已。

    两人拉扯了几句，纪城这边就说自己实验室还有事先挂了电话，一边往实验室的方向回去。

    回实验室以后，立刻有研究员兴高采烈拉住纪城：「小林！」

    「你之前提出来的那个新的算法框架可以啊！」对方用力拍了下纪城的肩膀，「刚刚试运行的结果出来了，相当成功啊！」

    纪城谦虚道：「也是大家的功劳，要不是有前辈们指点，我也不会想到那个方向。」

    对方也被纪城哄得一阵心花怒放：「你也太谦虚了！要是咱们现在这个项目成功了，你就是第一功臣！」

    「依我看，照你这个进度下去，估计很快就能进入到咱们实验室的核心项目里了！」那研究员凑近纪城悄悄道，「那可是许教授在柏国研究所就开始着手的，要是成功的话，整个世界都会记住咱们的名字！」

    「对了，你刚刚去哪里了？试运行结果刚刚出来的时候我就想找你来着……」

    「林季成。」

    许葳蕤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纪城转头看过去，见许葳蕤穿着一身便服站在门口，看样子是刚刚才从外面回来。

    她目光冷淡：「出来一下。」

    说完，率先转身往外面走去。

    纪城愣了一下，对他旁边的研究员道了声歉，才朝外面过去。

    许葳蕤站在门外不远处，见纪城出来，转身继续往前面走，中途她一言不发，一直到进了办公室后才开口道：「你刚刚去了周末咖啡馆？」

    纪城刚刚关上办公室的门，听见许葳蕤的问话后一顿，而后才转回身，朝她点头：「是的。」

    许葳语气冷淡：「和谁？」

    纪城闻言挑了挑眉，也没遮掩：「陆廷江。」

    他这么坦荡，倒是让许葳蕤有点无从下手：「……你知道他是谁？」

    纪城表情无辜：「许教授觉得我像是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会跟着人走的人吗？」

    许葳蕤：「……」

    「或者这么说吧，」纪城朝她笑了笑，「我知道的应该比许姨您想得还要多。」

    许葳蕤心头猛地一跳——平时这林季成可都是公事公办地叫许教授，再亲近一些也不过是喊声老师，现下突然这么喊她……

    她问：「所以，你已经知道你的身世了？」

    纪城颔首。

    许葳蕤下意识便觉得不可能，知道当年林婉事情的人本就是屈指可数，这孩子哪里来的渠道来得知？

    可他与陆廷江见面是她亲眼所见，更何况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许葳蕤更清楚他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所以……

    她抬眼看向面前少年：他生得一副遗传自母亲的好相貌，眉眼间更多一股常人比不上的锐利明亮——就是做事情的态度确实散漫得让人恼火了。

    不过即使如此，许葳蕤也得承认，这孩子的天资惊人，甚至是她也比不上的。

    而此时纪城已经自主自发地拉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您想要问什么？」

    许葳蕤也稍稍整理好情绪：「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多少，还有，你的目的。」

    纪城淡定对答：「今年上半年的时候陆廷江来找我，他说我是陆廷岳的儿子，要助我一臂之力，抢回我和林……妈妈在陆氏集团里应占的财产份额。」

    刚刚冷静下来的许葳蕤差点又不冷静了：「然后你就答应了？！」

    「没啊，」纪城道，「当时我在打游戏，他嗡嗡嗡说了一大堆好烦，我就让他走了。」

    许葳蕤：「……」

    她问：「那你现在又怎么和他联繫上的？」

    纪城道：「嗨，这不是他后面死缠烂打哭着求着要和我合作嘛。」

    许葳蕤：「？」

    「所以你现在就在和他合作，准备去抢陆氏的继承权？」

    纪城：「不完全？」

    许葳蕤：「？」

    她不可置信道：「不完全是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陆廷江他是不怀好意！」

    「陆家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妈妈这些年一直隐姓埋名就是不想再惹上他们！她不告诉你你的身世，也是不想让你去趟他们的浑水！」

    纪城语气淡淡：「因为陆家人不是好东西、不好惹，就让他们继续逍遥快活，坐享名利金钱？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还害得他从上界被踹下来！

    「他们不好惹，我就比他们更不好惹十倍、一百倍不就好了？」他继续道，「所以我觉得吧，去抢一个破集团的继承权有什么意思？把他们心心念念争夺的东西全部都毁掉不是更刺激吗？」

    「不愿意去招惹他们的是我母亲，但不是我。」

    许葳蕤一时语滞：「你……」

    纪城又抬眼看向她，面上竟带了淡淡的笑意：「而且我想，您应该也是不甘愿让他们这样粉饰太平吧？」

    「这些日子您并不经常在实验室，」他慢条斯理道，「先给您道个歉，但我稍微『调查』了一下，发现您这段时间一直在尝试接触陆氏的老人。」

    「以及造访当年，负责抢救我外公的医生。」

    ……

    良久，许葳蕤才问：「今天你和陆廷江见面，准备干什么？」

    纪城用手摆弄着研究员外套的袖口，表情笑眯眯：「下个月有场网络科技产业的交流会，陆氏有名额，我想去看看，顺便见一见我的亲生父亲。」

 第35页

    许葳蕤深吸一口气：「我也受到他们的邀请了，到时候你跟我去就行。」

    「我的学生，何必要借他人的名头。」

    作者有话说：

    23、商业豪门弃少爷（23）

    许葳蕤会有此言，其实有些超出了纪城的预料。

    他脸上笑眯眯的表情都顿了一瞬，而后才点头道：「可以啊。」

    纪城以手撑下巴：「您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许葳蕤语气不大好：「你到时候别给我丢脸就行了！」

    纪城：「？」

    太子殿下差点当场拍案而起：「本太子怎么就丢……」

    下一瞬他识海中金光大作，恰逢许葳蕤疑惑看向纪城：「嗯？」

    太子殿下立刻正襟危坐，同时面带笑容：「没什么，您放心，我肯定不会给您丢脸的。」

    「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学生！」

    许葳蕤：「……」

    她轻哼一声：「那个产业交流会不仅会有很多企业到场，同时也邀请了不少学界里的教授或者研究人员，你这段时间研究进展不错，我听方幼说你们手上这个项目也快出结果了，到时候正好做个汇报，也让你在大家面前露露脸。」

    「原本我也在打算这件事，现在倒是还免了。」

    「所以陆氏的邀请函你就不用拿了，」许葳蕤紧盯纪城，「现在我们来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行踪的？」

    纪城道：「大家都是搞网络安全的，想知道的话方法还少……咳咳不开玩笑了，您去拜访那个医生是我当时路过看到的，至于陆氏这边，陆廷江现在被我玩得团团转，想知道点这些东西还是不难的。」

    许葳蕤：「真的？」

    纪城表情真诚：「您要是有证据是我入侵了您的手机电脑什么的……那我也可以承认我刚刚在撒谎。」

    许葳蕤：「……」

    所以这小子到底是不是在撒谎？

    「但您其实也不必紧张，」纪城又道，「那是我的外公，您想知道真相，我其实也想。」

    许葳蕤反问：「你不是知道挺多的？这个就不知道了？」

    真要作弊的话他当然也能知道，但是……

    纪城再次表情真诚地道：「知道一点儿，不知道全部，这不是等您跟我讲解吗？」

    许葳蕤：「……那就等着吧你！」

    想了想她又忍不住道：「我其实不贊成阿婉那样的逃避态度，但她是真心疼爱你的，不然那个时候也不会坚持要把你生下来。」

    「你不满陆氏，想要做什么我也没有立场阻止你，但阿婉她是你妈妈，你……还是和她说一声的好。」

    说完许葳蕤便站起来，往办公室外走：「我说的这些你自己斟酌，好了，先回实验室吧。」

    纪城还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

    许葳蕤估摸着这小子是还在消化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也没急着催人，关上门便先离开了。

    而后大臣们的玄天镜便又在半空中浮现。

    纪城还是先前用手撑着下巴靠在桌边的姿势，似乎正在沉思。

    见状，司命天神小心翼翼开口：「太子殿下，您这是被许葳蕤的谆谆教诲感动了？」

    纪城：「……」

    他问：「林奇岭真是被陆廷岳弄死的？」

    司命天神：「呃……应该不算吧？虽然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纪城：「具体点。」

    司命天神：「就，当年陆廷岳逼林婉离火速和舒家的女儿舒渺举行婚礼，林奇岭得知消息，去找陆廷岳他们质问，但是陆家那些人的德行您也懂的，加上林奇岭本身年纪也大了，根本受不了那种侮辱，当场心脏病就发了……当时在场的人害怕全跑了，结果就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纪城：「……这算是杀父之仇了吧？林婉真就那么怕？」

    司命天神：「嗨，林婉也不知道林奇岭是去找陆家人质问才出的事啊，而且陆家人得知林奇岭死了心里也怕，把当时在场的人和负责抢救的医生全打点了一遍，根本没人知道林奇岭是被气死的。」

    纪城手指敲打着桌面：「这个事情，我想拿到证据，有办法么？」

    司命天神道：「那估计难了，让人证开口本来就是一个难关，而且这都差不多二十年了，不说那些物证不可能还有保存，就算是有，这都过了诉讼期了啊。」

    「好吧，」纪城嘆了口气，「那就只有使用非常办法了。」

    司命天神紧张道：「什、什么非常办法？」

    纪城语气深沉：「招魂，吓死他们。」

    司命天神：「？」

    「或者本太子还学过一门傀儡术，以灵气植入人体关节，被操纵者保留有自己的意识却不能自主，到时候直接让陆廷岳认罪岂不是美滋滋……嘶！我跟你们开玩笑呢紧张什么！」

    纪城摆摆手满脸的贤明太子表情：「行了行了，我就是找你们问问话的，既然现在都弄清楚了，你们可以走了。」

    他顶着大臣们怀疑的目光站起：「实验室那边还等着我呢，下次再聊啊。」

    出了办公室的门，纪城表情已经回归淡定。

    此时走廊上并没有人，纪城慢悠悠回到实验室里，刚刚那个研究员又凑过来：「刚刚许教授叫你去干什么？我之前看她的脸色，不会是批评你了吧？」

 第36页

    纪城随口道：「没，她就是表扬一下我最近研究进展不错。」

    研究员狐疑：「真的？那干嘛要把你单独叫出去夸？」

    纪城：「那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因为师兄昨天输入数据的时候都差点搞错了，教授怕看见你就生气？」

    说完他就继续往自己项目那块区域而去，独留那研究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跳脚：「不是说好不提这事儿吗？！」

    当天稍晚的时候许葳蕤就宣布了交流会的事情。

    严格来说那也不是一个在学术界里多顶级的会议，所以除了纪城以外，许葳蕤也就打算再带一个研究所的老人，剩下的人还是该干嘛干嘛。

    而关于纪城跟着许葳蕤才几个月就能跟着出席公众场合这件事，研究员们也是羡慕有之嫉妒有之，但总的来说他们还是认可纪城的实力的，所以就算有人不平，到底也没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来。

    晚上的时候纪城特意回了一趟家，林婉相当惊喜，还特意做了一桌子好菜。

    吃饭的时候林婉温声说着之前她出差时候发生的一些趣事——她是个画家，挂了名在桦国的一家美术学院当客座教授，但讲课或者出席公众场合的时候甚少，反而经常跑去外地採风什么的。

    纪城想了想，同林婉道：「妈，下个月有一场网络科技产业的交流会，许姨说我最近研究进展不错，准备带我去呢。」

    林婉笑道：「那很好啊。」

    纪城夹了一筷子菜：「那个会议挺高端的，不止是我们这些做研究的，听说不少大集团的董事长、总裁什么的都要来呢。」

    「陆氏集团您听过没？听说他们的董事长陆廷岳就会亲自到场。」

    林婉拿筷子的手一抖：「……是、是吗？」

    「对啊，」纪城道，「不过我不怎么喜欢他们。」

    他朝林婉笑笑：「您知道为什么吗？」

    林婉喉咙发颤，却难以答出一个字来。

    纪城也不急，他慢条斯理吃完东西，将空碗拿去厨房：「您慢慢吃，我还有些数据没有处理，先去忙了。」

    ------------------------------

    虽然从许葳蕤那里拿到了交流会的名额，但该从陆廷江那里薅的羊毛还是不能少的。

    所以之后纪城又和陆廷江见了两次，把陆氏集团上下的情况又摸了一遍，才「遗憾」地告诉对方自己好像要浪费他这一张邀请函了。

    陆廷江不疑有他，连连表示人能去就行。

    而后便是交流会当天了。

    因为是公众场合，纪城当天还穿了一身正装。

    许葳蕤带着他和另一个研究所老人走进举办交流会的展馆，立刻就有不少人过来欢迎。

    其中学术界里有名气的研究者有之，商界里的大人物也有之，不过他们面对许葳蕤的态度那都是相当的友好——毕竟她也确实担得起这样的对待。

    许葳蕤虽然性格冷淡，但也不至于在这种场合给人甩脸色，她一一和这些人打了招呼，又简单介绍了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人。

    那位研究所的老人在这些场合上也算是熟面孔了，更多人倒是比较关心纪城：「这位小林同学是……」

    许葳蕤笑道：「新收的学生，他在网络安全上很有天赋，我看以后的成就说不定能超过我。」

    「不过小成年纪还轻，所以才带出来多见见世面，正好，主办方不是让我这边出个人做汇报么，就让他锻鍊锻鍊自己。」

    她这番话一出来，在场所有人看纪城的眼光登时就不一样了。

    ——许葳蕤那是谁啊？学术界内泰斗级别的人物，虽然她现在是初回国建立团队，但以她的能力，难道还会弱到哪里去？加上她年龄也不过五十出头，在研究一线再待十几年也不成问题，许多人都觉得她再拿几个阿诺奖，甚至是最高科学奖也是有可能的。

    而这样的人物公开说这位名叫林季成的学生未来会超过她？

    那和公开说许葳蕤看好林季成未来会拿阿诺奖没什么区别了。

    这下所有人看待纪城已经不再是看小辈的目光，而是多了几分郑重相待的意味。

    纪城知道许葳蕤这是在拿自己抬他，也并不怯场，反而表现得落落大方，倒是让在场人更高看了他几分。

    许葳蕤名声在外，来找她攀谈的人不少。

    纪城环视周围一圈，并没有看见陆氏的人，他眼珠子一转，刚想找个藉口先熘，就听见许葳蕤似乎随意地与人聊着：「这种交流会咱们搞研究的不常来，不过那些企业老闆都挺热衷的……怎么没看见陆董他们？」

    和她说话的那人笑道：「陆董早就到了，不过听说他夫人和儿子也想来看看，现下是接人去了。」

    作者有话说：

    有点卡结尾这样……毕竟下一章就要打起来（不是）了

    我争取明天不迟到！！

    24、商业豪门弃少爷（24）

    众所周知陆氏集团的董事长陆廷岳是新世纪好男人，和夫人舒渺虽是联姻，但两人感情甚笃，结婚二十年零出轨零绯闻，相当为人称道。

    这些车轱辘的东西许葳蕤当然也是知道，她下意识地看了纪城一眼，见他表情淡定，先是松了口气，而后才道：「早就听说过陆董婚姻，如今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那人又问：「怎么，教授是有什么新项目……」

 第37页

    「那倒不是，」许葳蕤轻嗤了一声，「先前也和陆家那位少爷打过照面，对他的父母比较好奇罢了。」

    那人先是一愣——传说中那位陆家少爷不是被退学了吗？那又是怎么和……

    等等。

    他目光在表情冷淡的许葳蕤脸上转了一圈，又滑到一直笑眯眯的纪城脸上，然后想起来好像那位陆少爷退学就是因为一位姓林的学生……

    对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连忙找了个藉口离开。

    很快便有主办方的人带许葳蕤他们去专门的休息室，进去之后许葳蕤问纪城：「没想到他们都会来……你现在要去见他们吗？」

    纪城还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不用，这事也不用着急，而且这不是做汇报更重要吗？」

    「我可不能丢了老师的脸啊。」

    许葳蕤没好气地乜他：「我记得有些人之前可没这么有觉悟啊。」

    纪城义正言辞：「我说的那可都是实话！」

    许葳蕤不为所动，并在二十分钟之后直接把人赶上了台。

    ——像这种交流会，除了让到会的大佬们吃吃喝喝聊聊天以外，自然是要安排诸如优秀代表上台发言一类的活动的。

    而且为了展现出自己的逼格，还不会只简简单单地让那么一个或者两个优秀代表上。

    而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大家都是懂的，这「优秀代表」多了嘛……当然也就没那么优秀了。

    不过到纪城上去的时候却和前面人不一样。

    一来他是许葳蕤亲自推举的人选，而之前在展馆里许葳蕤对他的那一番夸赞已经隐隐传开了——一个被看好能拿下阿诺奖的科研人员，谁会不重视？

    更不说有些消息灵通的现在手上已经拿到了纪城的资料：t大计算机学院在读学生，每学期考试都是年级第一，今年七月拿了学院安全赛冠军，拿到联合训练营的名额，又以面试第一的成绩进入许葳蕤的项目。

    虽然现在还是大三，但已经破格被选入了许葳蕤的实验室中——这可是不少博士硕士都拿不到的机会啊！

    二来么，他的相貌实在太出众了。

    林婉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林季成遗传了母亲的美貌，五官也是相当的精緻，加上纪城本身气质独特，站在人群都显得扎眼，更遑论此刻站在演讲台上了。

    所以台下人几乎都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纪城，本来想打哈欠的记者更是狂按快门——这颜值，发出去说这是娱乐圈新闻都有人信啊！

    作为堂堂天界太子殿下，纪城对于这样的瞩目丝毫不慌，他稳稳走上去，朝台下某一处灿烂一笑。

    坐在下面的某人便毫不令人意外地铁青了脸：「林……」

    纪城面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各位网络科技行业的前辈们好，今天我站在这里，是代表我的导师，许葳蕤教授，向大家作一个计算机和网络安全……」

    ……

    纪城作汇报的时间并不太长，整个演讲结束以后他朝观众们微微倾身，而后便往台下走去。

    很快便有记者一窝蜂地涌过来：「林同学你好！关于你刚刚提到的几个新项目的成果，不知道可不可以再和我们说说？」

    「林同学你好！我是《网络科技周刊》的记者！请问林同学有没有时间做一个专访？」

    「林同学你好！你年纪这么小就已经进入许教授的实验室工作，真是年少有为！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学习方面的秘诀分享给广大青少年呢？」

    纪城游刃有余地应付：「相关成果已经投稿期刊，各位有机会会看到的。」

    「专访的话我可得问问老师，谢谢记者姐姐厚爱了。」

    「秘诀？多读书多看报？」他笑起来，「感谢我妈妈的栽培吧。」

    「妈妈？」有记者抓住这个词想继续问下去，「林同学的意思是，你的母亲在你的成长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那请问你的父亲呢？」

    纪城笑眯眯道：「她是一个很好的母亲，至于我父亲么……」

    「林季成！」

    人群外突然有怒吼声传来。

    团团围住纪城的记者们不由愣了一下，下一秒便被撞出一条通道来。

    陆思淼怒气沖沖挤进来：「林季成！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纪城歪了歪脑袋：「不是陆学弟自己冲到我面前的吗？」

    陆思淼满腔的怒气猛地一窒：「你！」

    「我怎么了？」纪城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了！」

    「对不起啊陆思淼，」他歉然道，「我都忘了，你已经不是我的学弟了。」

    周围的记者脸上露出吃大瓜的表情。

    陆思淼捏起拳头：「还不都是你害的！」

    纪城：「我怎么害了？」

    他语气无辜：「是我摁着你的头抄袭了还是摁着你的手往我的电脑里塞病毒了？还是我跪着求你抢我的训练营名额了？」

    记者们只感觉自己快被大瓜淹没：「林同学……」

    然而下一刻又有一道女人声音传来：「——林季成是吧？」

    一对夫妇模样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里，背后还跟着一连串的保镖。

    吃瓜记者们登时像找到了八卦主心骨一样转过去：「陆董！陆夫人！请问你们对刚刚林同学讲的……」

    被採访的夫妇二人表情各异——陆廷岳眉头紧锁看向纪城，舒渺面上却挂着官方的微笑，拉着陆廷岳往人群里走去：「林季成，是吧？」

 第38页

    她语气温温柔柔：「你和思淼的事情我听他说过了。」

    「我们家思淼脾气直，不太会说话，如果有什么得罪过你的地方，我这个当妈妈的替他道歉。」

    「不过即使思淼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林同学也不应该这样随便造谣吧？」舒渺笑道，「林同学说有些话，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她目光流转：「刚刚听林同学很尊敬自己的妈妈，她要是知道林同学是这样的人，怕是会很失望吧？」

    纪城道：「还好吧？毕竟她也不是不知道我爸的德行。」

    温温柔柔笑里藏刀的舒渺：「？」

    她还没找到两句话的逻辑，便见纪城微微偏头，转向落后她半步的陆廷岳：「您说对吧？」

    纪城含笑道：「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呢，爸爸？」

    作者有话说：

    磕头给大家道歉！前天晚上家里毛孩子跑出去再也没回来，我昨晚看监控找到凌晨四点才睡，更新计划全部都打乱了，万幸今早猫找回来了……

    这一章是免费的，我过会儿再尽力码一些把v章发上来，本来应该三更的，但确实是来不及了，今天没发完的万字我在明天更新里补上！v后的更新计划等我这两天理清楚了再和大家讲！跪谢！

    --

    ? 25、商业豪门弃少爷（25）

    他这话一出, 在场的记者们登时转头看向舒渺旁边的陆廷岳——他们是想搞点新闻，但也没想到能搞到这种大新闻啊！

    先是陆氏的公子陆思淼与新秀科研人员林季成闹出龃龉，然后是陆思淼疑似因学术不端才被退学，再然后又各种反转, 到现在得出新瓜：林季成是陆廷岳的儿子？

    这是什么神奇世界？？

    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科技/财经记者啊！又不是娱记狗仔, 为什么採访下来知道的是这种东西？

    而漩涡中心的陆廷岳却仍是皱着眉看向纪城没有说话，纪城也相当给面子地回他一个笑眯眯的表情, 至于舒渺, 则是无比震惊地看向这二人。

    她看着纪城侧脸, 一个早就模糊在脑海深处的名字乍然浮现。

    一时间闹哄哄的后台走廊上竟然寂静无声, 唯有陆思淼不可置信：「林季成你在开什么玩笑？」

    他猛地抬高声音，一副想笑但又根本不敢笑的样子：「哈，你是疯了吗？我爸什么时候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了？」

    纪城似笑非笑：「那你要不要再问问他？」

    他放轻声音但又咬字清晰地道：「弟、弟？」

    舒渺也终于在这时找回了声音：「小林同学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她努力找回脸上的笑容：「我和老陆结婚快二十年，还真不知道他有你这么个儿子。」

    「确实，」纪城闲闲道，「不瞒您说, 我马上就满二十岁，您不知道我爸以前的感情史也是有可能的。」

    他抿了抿唇, 好像有些羞涩地道：「您说, 对吧？」

    舒渺勉强笑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而陆廷岳也终于愣愣地上前一步：「你是小婉……」

    啪！

    在场人皆是一愣。

    纪城却已经慢条斯理地抽回手，又拿出纸巾仔仔细细地擦拭手指：「行了。」

    他眼神淡漠，头一次褪去平时含笑无辜的伪装：「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而后纪城伸手, 拨开拦在自己前头的记者们, 语调优雅又不失歉然：「抱歉啊各位哥哥姐姐，今天好像不是一个做採访的好时候, 老师刚刚在叫我了, 咱们下次有时间再约吧。」

    说着他便轻巧自人群中离开, 消失在走廊拐角前特意顿住脚步，将刚刚擦手的纸巾丢进了垃圾桶里。

    相当讲文明懂礼貌。

    这时所有人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舒渺尖叫一声扑到陆廷岳身上：「老陆！他刚刚……」

    陆思淼更是怒不可遏：「林季成你给我站住！」

    在外围远远看着的保镖们更是后知后觉：「先生对不起，我们这就去追……」

    陆廷岳此时却彻底冷静下来，他摆摆手：「不用。」

    保镖们一愣，陆廷岳道：「已经知道这孩子是谁了，以后还难找么？」

    收到消息的陆廷江这时姗姗来迟，他见这一团混乱的场景不由一愣，随即痛心地大叫：「大哥！你的脸怎么了？」

    他匆匆冲进人群，一边在心里头疑惑不是抢家产么怎么变成全武行了，一边在表面上深刻检讨自己：「对不起大哥，我应该早点过来的，不然你就不会被那个臭小子给打了！」

    「不过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廷江故作惊讶地高呼，「难道是……」

    「没事。」陆廷岳语气温和，自己却清晰地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痛意。

    他喟然长嘆一声：「也是我对不起那孩子。」

    陆廷江又想高呼，陆廷岳却乍然转身看向人群：「刚刚让各位记者朋友看陆某人的笑话了，真是惭愧。」

    刚看了一出豪门大戏的记者们连连道：「哪里哪里……」

    「不过大家都是出来讨口饭吃的，」陆廷岳突然话锋一转，「平时都各有各的难处，我们陆氏愿意与人为善，相信各位记者朋友也是如此吧？」

    他语气仍旧温和：「什么该报导，什么不该报导，我想大家应该是很清楚的。」

 第39页

    「对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在场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一个两个纷纷点头称是，有些机灵的直接把刚刚混乱时候拍下来的照片给删掉了。

    陆廷岳点点头，唇角牵出一抹笑意：「真是谢谢各位了，之后我的秘书会上门感谢大家的。」

    「那就这样吧，大家都挤在这里也不是个样子，还是赶紧回去做自己的事吧。」

    人群连连称是散开，陆廷岳也和舒渺等人说了什么，同样转身离开。

    等距离远了以后，才有人低声和自己的同伴道：「先前不觉得……刚刚陆董笑的时候，和那个小林同学是真的有点像啊。」

    「行了，豪门里那些破事咱们就别掺和了！饭碗要紧！」

    而那头纪城在转过拐角之后便看见许葳蕤的身影。

    她表情有点古怪：「你直接把人打了？」

    纪城神情中的淡漠已经消失不见，他笑眯眯道：「难道不爽吗？」

    许葳蕤：「……」

    然后她表情复杂地点头。

    「以后做事别这么冲动了，」她又叮嘱道，「陆氏的势力不小，你这么堂而皇之地闹出来，他们狗急跳墙的话可不好应付。」

    纪城笑嘻嘻道：「那不就到了您出马的时候了？」

    许葳蕤：「……」

    她没好气道：「算得挺精啊。」

    纪城谦虚表示：「您过奖了。」

    许葳蕤：「……但说到底我只有一个人，要是他们真的不管不顾地施压，我也护不住你的。」

    纪城挑挑眉：「可他们敢吗？」

    「陆氏不是一个人，人多力量大的同时也就意味着有更多的顾忌，」他娓娓道，「都不说陆廷江那一派肯定是会护着我的，即使是陆廷岳——我们的血缘关系实打实地放在那里，他们就不敢把我动到底。」

    「不谈那些虚的，」纪城意味深长道，「陆思淼这个儿子被养废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他真的不会对我这么一个优秀的、摆在这里现成的继承人动心？」

    许葳蕤不由沉默下来——陆廷岳是知名实用主义者，当年可以为了利益抛弃林婉转娶舒渺，现在再为了利益抛弃养了快二十年的儿子也确实不是没有可能。

    她道：「所以……」

    「所以我现在已经把我的『玉』抛了出来，」纪城悠悠道，「就看能引出来他们什么『砖』了。」

    ------------------------------

    舒渺去洗手间补好了妆。

    此时的她表情冷静，根本不似之前那样子失态。

    私人的休息室内，陆思淼还在失神一般不断喃喃：「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是我哥呢？」

    舒渺回来便看到这一幕，她不由嘆口气：「思淼，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陆思淼抬头怒吼道，「妈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林季成怎么可能是我哥？你和我爸不是很恩爱吗？他怎么会有私生子？！他……他还敢打我爸！」

    舒渺也扬高声音：「可这就是事实！咱们还能怎么办？」

    今天这一番事情下来她也乱的很，但现下的情形让舒渺明白她必须打起精神来。

    一句话镇住陆思淼，舒渺又道：「虽然妈妈也很不愿意相信，但事实是，那个林季成多半就是你爸爸的孩子……当年的事情很复杂，总之，妈妈好不容易才赶走了那个女人，守护住了我和你爸爸的家庭。」

    她嘆道：「没想到，现在她的儿子又来了。」

    舒渺走过去，捧起陆思淼的脸：「接下来妈妈说的话你要听好。」

    「不管真相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总之那个林季成绝对来意不善，」她面色严肃，「之前你们发生的那些冲突，甚至是他设计你从t大退学这件事都不算要紧，可他如果真是陆家的孩子……思淼，你的继承权就危险了。」

    陆思淼下意识捏紧拳头：「不！陆家是我的！他抢不走！」

    「当然、当然，你是我和你爸爸唯一的儿子，整个陆家以后肯定都是你的，」舒渺安抚道，「妈妈也不会允许一个外人抢走这些东西的。」

    「只是你爸爸他……」

    想起先前陆廷岳的神情，舒渺心里头也有些发涩：他们夫妻近二十年的情谊，难道还是比不过那个女人么？

    不过这些念头都是转瞬即逝，很快舒渺就收拾好了心情：「现在他的态度很暧昧，我们不能只靠他。」

    陆思淼连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些东西舒渺刚刚在洗手间里就已经想了个七七八八，她深呼吸一口气，看向挂在休息室墙壁上的油画：「刚刚我已经找人去查这个林季成和他母亲的资料了，应该很快就能有回音。」

    「既然你爸爸不可靠，咱们就得从别的地方拉来助力。」

    ……

    这一年的十一月，桦国发生了三件全国知名的大事。

    第一件，一位名叫林季成的年轻人在一场网络科技产业的交流会上凭藉颜值出圈。

    他年仅十九，却已经能够站在这种大佬云集的交流会上发言，名下已经发表了好几篇在圈内引起小地震的项目成果，老师更是学界泰斗级别的许葳蕤教授，再加上那过分出众的外貌，可以说比别人家的孩子还要别人家的孩子。

    一时间桦国上下全是「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硬是要靠实力」「弟弟考虑出道吗，我们给你众筹科研经费」「第一次觉得我和人颜值的差距竟然可以大过我和他智商的差距」之类的呼声，林季成天才科研少年的形象直接深入人心。

 第40页

    第二件，一种名为「猛虎」的网络病毒悄然席捲，该病毒毒如其名，但凡被入侵的电脑全都飞速瘫痪黑屏，中招的网民甚至企业网站数不胜数，而之前宣传得沸沸扬扬的各类网络安全软体却几乎没有一个幸存，唯有一款名为蓝安的网络安全软体挡住了「猛虎」的袭击。

    一时间蓝安的下载量突破新高，研发该软体的沈氏公司名气更是水涨船高，从原先的名不见经传摇身一变成了网络产业中的企业新秀，网民们更是认准了这款软体，蓝安的江湖地位彻底奠定，其他公司的跟风产品再难冒头。

    第三件，国内知名企业，陆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舒渺，在网上公开承认自己被第三者破坏家庭，对方甚至还处心积虑地生下陆廷岳的孩子，现在这对心机母子正上门逼宫，屡次陷害她和她的孩子，企图抢夺家族财产的继承权。

    而那个居心叵测的私生子，正是前面提到的少年天才——林季成。

    作者有话说：

    许教授：……不是抛砖引玉吗

    太子殿下：我不管，本太子的就是玉

    -

    本章更新来自一个赶疯了的作者！今天真的榨干了我明天继续写，现在这架势我明天得更万字……明天第一更我争取12点发吧，要是没有就15点

    么么哒爱你们

    ? 26、商业豪门弃少爷（26）

    【我与他在一起二十载有余, 他是怎样的人我清楚，我们的感情如何我也清楚，思淼的名字是他为我取的，我们彼此之间经历的更是外人想像不到。

    所以我还请林小姐——或许到今时今日应该称呼你林女士更合适了。

    总之, 我希望林女士以及您的儿子能够学会自重、自珍、自爱, 你们现在的生活其实已经很成功了，而别人的幸福就算盯得再紧, 也没办法偷成自己的。】

    舒渺一篇公开在国民级社交软体「新博」上的博文, 一经发布, 立刻全网震撼。

    【卧槽陆董出轨了？】

    【果然什么好男人都是假象啊喂, 我的天出轨就算了儿子都快二十了可还行】

    【等等你们就没有发现华点的吗——舒渺说的这个心怀叵测来算计她和陆思淼、抢家产的私生子，不就是前两天出圈的那个林季成？】

    【少年天才竟为心机私生子，剧本写好了，有导演来拍吗】

    【说林季成是私生子我还真的有点信。他长那么好看，他妈八成也是祸国殃民级别的，再考虑下智商的遗传问题……能把陆董都勾引到手, 那必然是长相心机缺一不可啊！】

    【小三biss！还要不要脸吶你们！】

    在广大群众的热烈讨论和对第三者以及私生子的痛骂之中，某些相对理智的诸如「等等小三是噁心人但渣男就不该一起辱骂吗」「且先撇开私生子貌似在法律上也有继承权这件事情不谈——林季成马上就要二十岁了, 舒渺和陆廷岳也才结婚二十年, 他妈妈就算和陆廷岳在一起过也不一定就是小三啊！！」发言，却被悄然淹没在海量的评论之中。

    在这样的舆论氛围之下，网友们的愤怒被越炒越高、甚至于那位被舒渺点名的「林女士」的身份也跟着被人扒出来似乎也是一件极正常的事了。

    ——林婉, 桦国美院的客座教授, 平时低调且深居简出，极为神秘。

    甚至于她流传出去的照片也只有一张像素模糊的远景照, 照片里的女人身形窈窕, 哪怕离镜头很远却仍能看出她表情有些茫然, 面容却是极美的。

    一时间网上更是炸开了锅：【卧槽，是真的很好看啊】

    【讲道理这个林婉自己也是教授，长相就更不说了，干什么不好干嘛要去当小三？】

    【这个林婉教授也有新博号啊！还带认证的！】

    【！！快看看她平时发的东西还有关注什么的！说不定还能扒出大的！】

    【别光顾着看林婉啊！还有林季成呢！出风头的最想搞事的都是他，咱们这位大私生子就没什么想说的？】

    舒渺的博文一出，整个桦国都为之譁然，跑去陆氏集团和陆家大宅企图蹲到当事人採访的记者数量自是不用说，还有不少另闢蹊径的想去联繫林婉或者纪城，想看看这两位又会如何应答：是干脆矢口否认整件事？还是堂而皇之地以血缘关系要求继承权？

    然而他们想得很美好，可惜以上当事人中，除了舒渺还接受了一次採访之外，剩下的人包括陆廷岳在内，要么是咬死牙关都没对「私生子风波」发表任何意见，要么直接消失了踪影，记者上门都没堵到人的那种。

    ——纪城属于后者。

    此时的他并不在家里，也不在t大宿舍或者实验室里——准确来说他其实都没什么空来回复网上那些舆论风波，因为他现在正坐在沈氏的会议室里，开会。

    和上次会议差不多的人员配置，不一样的是在座众人看纪城的目光都带上了一丝莫名。

    沈骥没忍住，悄声问道：「小林吶，我听说你家里……」

    他话还没问完就被余汀狠狠踢了一脚。

    沈骥赶忙在脸上堆起笑脸：「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你不愿意说的话也没关系，主要是我们家小余挺担心你的……哎呦！」

    纪城把玩手里的签字笔，表情似笑非笑：「没什么不愿意说的，沈伯父不用担心。」

    沈骥：「那网上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第41页

    他问完就挨了自家老婆第三脚。

    沈骥赶紧打补丁：「咳咳，那个，叔叔也没别的意思，大家相处这么久，你是什么样的人咱们都清楚，以你的能力真要赚钱也不兴盯着那陆家，而且陆氏的人品我们也不是没见识过……」

    他义正言辞：「叔叔主要是担心你被网上那些言论影响，这样，你要是需要，咱们整个公司都站出来为你澄清！」

    现在沈氏可不比往日，「猛虎」病毒的来袭对大多数人来说都不是好事，但不可否认，正是这场病毒袭击奠定了蓝安在个人网络安全软体中的大哥地位——没看见前几天pear那个桦国区的总裁亲自上门和他们谈合同续约的事情吗？

    所以，要是纪城愿意公布自己是蓝安研发人的事情，网上风向绝对会再次扭转。

    纪城含笑道：「那真是谢谢沈伯父了。」

    「不过澄清什么的就不用了，」他道，「我和陆廷岳确实有血缘关系，也确实和陆氏的一些人有联繫。」

    沈骥不由一愣：「那……」

    「不然陆氏想竞争英图合作项目的消息我是从哪儿来的？」纪城慢悠悠道。

    「现在就把底牌都掀了，之后还怎么抢他们的生意？」

    沈骥：「！」

    在座的沈氏高层：「！！」

    沈骥艰难道：「可现在网上对你是一片骂声……」

    纪城语气随意：「他们不是夸我厉害的吗？」

    「……」

    夸你心机厉害也是夸吗？！

    纪城用签字笔敲了敲桌面：「总之，这些都不着急——我记得咱们今天开会，是讲关于『猛虎』病毒后续补丁的吧？」

    「猛虎」算是一种新型病毒，源头暂时不明，网络传播速度极快，一般公司要针对它做出防御并把相关补丁更新至资料库根本来不及，所以其他软体才纷纷倒下，唯有一直勤快更新且有纪城坐镇后方的蓝安屹立至今。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纪城道：「所谓居安思危，现在市面上只有蓝安暂时存活，但要是因此就放下戒心才是大错特错了。一来『猛虎』的来源现在不明，要是它背后的人针对蓝安做出攻击，我们防不胜防，二来今天有『猛虎』，明天说不定就有『恶狼』——我还是之前那句话，毕竟我不可能把咱们公司所有的研发甚至调试工作都包揽了吧？」

    早就被纪城的技术折服的工程师们纷纷心悦诚服地点头。

    原本满心都是八卦的沈骥也不由被纪城带走，当下认真地思考起来：「而且现在其他软体基本都退出了市场，接下来咱们的发展计划可能也要变一变了。」

    纪城满脸孺子可教地颔首：「那接下来主要还是交给各位讨论，我旁听为主。」

    沈骥跟着点头，然后猛地想起来——等等，他才是老闆啊！

    为什么自己总是那么自觉地就听对方发号施令了？

    不过那几位对纪城已经是盲目崇拜的工程师们已经开始踊跃发言，沈骥只能在心里嘆口气，由着去了。

    真要计较的话，要是没有林季成，这家公司根本就撑不到今天，更何况还有现在这样的辉煌了。别说林季成本来就是股东之一，就算他还要再拿股份当董事长，他沈骥也是愿意的。

    会议上其他高层纷纷发言，纪城往椅背上靠了靠，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其他人思路的同时，从桌子底下摸出自己的手机来。

    其实那什么猛虎恶狼的纪城根本就不担心，真要带飞所有人他也不是做不到——之所以嘴上那么说，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一个：他想偷懒。

    太子殿下的原则就是少干点是一点，给人白打工？那是不存在的。

    于是此刻纪城便就着其他人热烈讨论的背景音打开了手机，他先打了一会儿游戏，然后想了想，又打开了一款聊天软体。

    托舒渺一招「釜底抽薪」的福，现在他收到的聊天信息已经爆了。

    认识的不认识的，关心他的想看热闹的，全都疯狂往他这里加好友发信息，想打他电话的更是数不胜数，最后烦得纪城直接拔了电话卡，不然他现在都没个清净。

    跳过那些好友申请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信息，纪城点开赵景晨和丘明书的聊天框，这俩人先是问候了他的情况，然后又说已经有人堵到宿舍门口了，看样子好像还想熘进去翻东西什么的，但被他们赶跑了。

    纪城回复了他们并表示这种小偷行为不报警还等着干什么，而后便退出和这俩人的对话框，直接将手机滚轮滑到最上面。

    有三条来自许葳蕤的消息。

    【有记者来堵实验室，被保安拉走了。发阿婉照片和信息的那几个人的地址也查出来了，是水军无疑。】

    【现在这个情况，你准备怎么办？】

    【还有，你妈妈她怎么样？】

    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纪城微微垂下眼睫。

    「猛虎」病毒的爆发猝不及防，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应付这个病毒以及给陆家人准备「棺材」，的的确确没什么时间和林婉沟通，许葳蕤有这样的担心倒也很正常。

    而且老实说纪城也确实不太知道该怎么去应付林婉——对付敌人收拾炮灰合纵连横他很擅长，可什么亲情血缘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那真不是太子殿下的知识范畴。

    不过如今既然是要收拾陆氏，那林婉被牵连进来的可能性基本是百分之百，要是不把她这一环处理好的话……

 第42页

    纪城一一回复许葳蕤：

    【您的水平我还是很相信的，我估计舒渺请了怕不止一家水军，咱们还得继续查。】

    【他们都唱了这么一出大戏了，要是我不好好配合他们的演出那才是罪过。】

    【至于我妈妈么，她挺好的。】

    【算算时间，她应该已经准备好送陆家人进火葬场了吧。】

    对面许葳蕤回复了一个问号。

    纪城：【您要不看看新博？】

    当日下午，在陆氏集团董事长私生子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之际，事件女主角之一，传闻中那位破坏了舒渺家庭的第三者，桦国美院客座教授林婉，登录自己的新博认证帐号，发表了声明。

    不同于舒渺洋洋洒洒几大段的煽情长文，林婉的声明只是极简单的一句话。

    【林婉v：我的孩子不是私生子，请你向我们母子道歉。】

    跟在这句声明之后的是几张像素清晰的照片，照片的内容相当简单——

    林婉和陆廷岳的结婚证明、离婚证明、两人婚姻期间的孕检报告单、以及一张逼迫林婉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我又迟到了对不起呜呜呜，确实有点卡文qaq

    现在我去撸下一更，争取在七点之前发出来，但鑑于现在都四点了我到点发不出来也是很可能的……总之欠的帐我肯定会还完的！我发四！

    ? 27、商业豪门弃少爷（27）

    一张结婚证明, 直接让先前舒渺指责的所有内容不攻自破。

    也亏那些「热心群众」扒拉的福，林婉这个和殭尸号区别不大的帐号这几天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因此她刚一发表声明，立刻就有人注意到, 各大营销号更是光速转发, 甚至还有好事之徒直接写长文一通分析——

    【林女士，不, 林教授确实是人狠话不多, 一句声明, 几张照片, 直接把先前指责的人一顿啪啪打脸啊！

    你说我是小三？我反手甩出结婚证明——时间还在你舒渺结婚的前头，咱们说正规性，都有结婚证明了难道还不够合理合法？咱们说逻辑性，几张图结合起来时间线之清楚，可比舒渺那一通酸唧唧的长文看起来舒服多了。

    这几张图看下来，先前舒渺说的那一大通显然全都不成立：林婉和陆廷岳结婚在前, 孩子也是在他们婚姻存续期间怀上的，林季成的年龄也和孕检时间对得上, 所谓小三和私生子的说法全是无稽之谈。

    另外结合最后一张要求林婉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来看, 陆廷岳不仅是在妻子怀孕的时候提出了离婚，并且离婚的要求还相当苛刻，当年陆氏可没有现在这么大规模, 不存在什么掌舵人离婚导致股价下跌股市动荡的可能性,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陆董事长是半分情面都没给人留——渣男！

    甚至此刻我产生了一个细思极恐的猜测：林婉和陆廷岳离婚的时间与当年舒渺和陆廷岳婚礼的时间前后相隔不到一个月，而为什么一个男人会如此狠绝地抛弃自己已经怀孕的妻子——到底谁才是真的第三者？】

    而网友们也是议论纷纷。

    【反转再反转, 我人已经麻了。】

    【我就问还能再反转吗？】

    【还能怎么反转？再来个真假少爷的剧本？被狠心抛弃的林婉对前夫和新欢怀恨在心, 于月黑风高之夜潜入舒渺的待产医院, 用自己的孩子换掉了舒渺的孩子……不对啊两个不都是真少爷吗？】

    【@陆氏集团董事长陆廷岳，陆董也出来说说话啊】

    【我说这是今年豪门第一瓜也不为过吧？】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光拍个结婚证明就是结过婚了？万一是伪造的呢？要不然舒渺为什么要费尽心机编这么个一戳就破的谎言？自讨苦吃吗？】

    【对啊，就算退一步讲，这个结婚证明是真的，要是林婉或者林季成没去惹舒渺，她闲着没事干往自己头上泼脏水？】

    【舒渺长文里说林季成屡次陷害陆思淼，还把人搞得退了学在外面造谣，怕是这样她才不顾名声地要拖林婉和林季成共沉沦吧？孩子那可是一个母亲的逆鳞，林季成骚操作把舒渺惹毛了，只能说是自作孽。】

    针对以上言论，t大计算机学院的院长亲自发声：「陆思淼在读期间多次作弊，暗箱操作陷害同学，甚至触犯法律往他人电脑里植入病毒，以上行为在经过学院官方核实后，我们才做的开除决定，该结果和部分证据均在学院内进行过公示，不存在污衊。」

    「如果想要求证，学院也会在必要情况向全社会进行公开证据。」

    上届阿诺奖得主、国际知名学者许葳蕤也直接表示：「不知道为什么，有部分水军朋友似乎觉得自己看学生的眼光比我更准——但抱歉，我的眼光一向很准。」

    一连串的发言下来，某些人的脸直接被扇肿。

    【许教授好刚，直接说水军啊】

    【给爷笑到了，在能拿阿诺奖的计算机大佬面前搞水军，班门弄斧都没你们厉害】

    【讲个笑话，水军敢在计算机界泰斗面前狂舞】

    【等等所以你们全都讲笑话去了吗？就没人说说舒渺一篇博文下来满口都是谎言的事？】

    【陆氏真的挺有意思……董事长渣男抛妻弃子，董事长夫人骗子满口谎言，董事长儿子犯罪陷害同学，怎么说呢，不愧是一家人？】

 第43页

    【@舒渺，道歉！！】

    而事件发酵到此刻，舒渺也终于开始后知后觉地发慌——

    她是知道林婉这个人的，人如其名，性格温婉如水到说是怯弱也不为过，当年被那么收拾也毫不吭声，宁愿一个人悄然远走、断掉旧日所有联繫也不敢报复一下，以至于隐姓埋名二十年，让她都快忘了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林婉生下了那个孩子，这说明什么？她肯定是对陆廷岳还有余情。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会忍心或者说敢于反击呢？

    舒渺也是拿捏住了林婉这一点才敢那么大胆的——有这样一个母亲拖后腿，即使那个林季成心计再了得，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

    可惜，她并不清楚，怯懦如林婉，也并不是不会反击，只是没有被触及到逆鳞罢了。

    林季成，就是林婉的逆鳞。

    而现下舒渺触碰到林婉的禁忌，自然要承受相应的反噬。

    短短几天的时间，舆论话题便反转再反转，舒渺也从最开始的全网同情变成快全网喊打，反倒是林婉收穫了许多支持与关注。

    【林婉是真的很不容易啊……单亲妈妈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还靠自己评上教授，可以说是自强不息典范了】

    【而且她还把孩子养的那么好！林季成跟陆思淼放在一起，这对比效果，啧啧】

    【我比较直接，林教授您看您缺儿媳妇吗？】

    【楼上你怎么回事？这种事必须加我一个啊！！】

    许葳蕤都忍不住惊嘆：「阿婉，我没想到你居然愿意站出来……」

    之前林季成那小子和她说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在开玩笑呢。

    林婉其实也不像先前在网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她刚刚才发泄地哭过一场，面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我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但是小成……」

    她哽咽了一下：「我逃避了那么多年，但我总不能让他跟着我一起躲躲藏藏，无论如何，犯错的也不是他啊。」

    林婉朝许葳蕤勉强笑笑：「而且我还没感谢你呢师姐，谢谢你，帮我们说话……其实这样也好，要不是舒渺在网上说的那些，我都不知道小成一个人扛了那么多事。」

    许葳蕤拍拍林婉后背：「你说什么傻话，他也是我的学生。」

    她又看看周围：「对了，那小子人呢？之前不是说他在家吗？」

    林婉道：「刚刚陆家的人来了，我不想再见那些人，小成就跟着他们去了。」

    许葳蕤惊疑不定：「陆氏？」

    林婉点点头，又别开脸，将表情藏在阴影之下：「是陆廷岳。」

    ------------------------------

    此时纪城已经坐着限量豪车进了陆家大宅。

    毕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整座别墅装修得也是相当豪华。纪城跟着管家一路往里面走去，在书房见到了陆廷岳。

    他坐着老闆椅转过来，抬头看向纪城，目光是出人意料的平和：「你来了。」

    纪城看了看书房四周：「舒渺和陆思淼不在？」

    陆廷岳道：「你舒姨她情绪不太稳定，医生说要卧床静养，思淼在医院照顾她。」

    纪城唇角扬起笑意：「看样子你们感情似乎也没那么深啊？」

    陆廷岳神情平静：「原本我们两家也不过是联姻的关系，又哪里来的感情可言？」

    他看着纪城，倏忽嘆口气：「小成，你长得真像你妈妈……那天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

    「或许你不相信，但阿婉才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陆廷岳表情追忆，「当年……」

    「不，我相信。」纪城突然打断他道。

    陆廷岳一顿：「？」

    纪城表情真诚地看向他：「我相信你是爱她的，只是当年陆家势弱，公司衰败，你惟有和舒家联姻才能挽救即将破产的家族企业，为了家族，你只能忍辱负重，忍痛和她离了婚，并且为了拿到舒家最大力的支持，先是逼她净身出户以证你的决心，然后又说服舒渺隐瞒你曾经结过婚的事情。」

    ——这些剧情司命天神在复盘命运星轨的时候已经跟他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我都懂的！」

    陆廷岳：「……」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说出来应该挺真情实感的东西，到这小子嘴里怎么就变了味呢？

    但鑑于本来准备好的开场白都被说完，陆廷岳干脆直接跳入正题：「我知道你和陆廷江有联繫。」

    纪城：「哦？」

    以为自己终于引起了对方的兴趣，陆廷岳面上也浮现一丝上位者的微笑：「你二叔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那点小心思我也很轻松就能摸出来，我猜，他应该早就查到了你的存在，甚至和你达成过什么协议吧？譬如要从我手里夺权之类的。」

    纪城歪了歪头：「所以？」

    陆廷岳道：「我可以不计较。」

    他凑近了一些，表情看上去十分真诚：「小成，我只有你和思淼两个孩子。不瞒你说，思淼那孩子的性格……集团交到他手里我的确是不放心的，但以你的智慧，我相信我们陆氏会在你的手上发扬光大。」

    「我知道这次阿舒在网上说的那些话可能对你们母子造成了一些困扰，我没有阻止她、也没有在这中间说过任何话，因为那是我对你的考验，」陆廷岳微笑颔首，「一个上位者是要经过厮杀得出的，要是你连这个都扛不住，那么你便不值得我为你冒险和承受其他方向的压力。」

 第44页

    「但不得不说，你很沉得住气，知道如何反击最有力，同时还有许葳蕤的人脉——这是份出乎我意料的完美答卷，我很满意。」

    「也因此，我可以不计较你和陆廷江有过什么样的协议，」陆廷岳道，「我相信你的智慧，也相信你很清楚，是该要整个集团，还是跟在你那不成器的二叔后面吃他漏下来的边角料。」

    他看向纪城：「你该知道做什么样的选择，对吧？」

    纪城眯着眼睛回视陆廷岳，而后笑眯眯点头：「当然。」

    陆廷岳也满意地点头，同时递上一纸协议书：「签下它吧，之后我会和舒渺离婚，如果你希望的话，我还可以和你妈妈复婚，到时候你就是陆氏的大少爷……你干什么？！」

    纪城抬手将那纸合同撕个粉碎，而后把碎片往空中洋洋洒洒一抛。

    「我还以为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呢，结果就这？」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我是个迟到的憨憨我错了（痛哭流涕）

    所以下一更时间我不立g了，总之就是在写了在写了呜呜呜

    ? 28、商业豪门弃少爷（28）

    纪城撕合同的动作太干脆利落, 以至于陆廷岳猝不及防就被碎片扬了一脸。

    他又惊又怒：「小成！你什么意思？！」

    纪城啧啧两声：「我觉得你和陆廷江还是挺像的，比如哪怕被惹得再毛也硬要装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不过你比他还是要强不少的。」

    虽然他也料到陆廷江在陆廷岳面前怕是演不了多久，但他暴露的速度确实过分快了。

    纪城嫌弃道：「那不中用玩意儿。」

    陆廷岳：「？」

    他当场拍椅子就要站起来，但拍到半途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按捺着道：「小成, 我劝你还是好好地想一想。」

    「你可能因为你妈妈的事情恨我，但我当时也有我的不得已, 」他道, 「现在舒家已经没落了, 我们一家人还能在一起, 不是吗？」

    「更何况就算你要报复我，你一个人，又怎么和陆氏集团碰撞？」

    纪城凉凉道：「说不定呢？」

    「小孩子话罢了，」陆廷岳笑起来，「难道你以为靠网上骂的那些『渣男』之类的话就能够损害到我？」

    「我们做生意靠的是头脑和实力，可不是这不痛不痒的几句舆论——光是这个程度, 连让陆氏的股价有所波动都很困难，」他语气有些轻蔑, 「更何况, 你也要为周围的人做做打算，不是吗？」

    他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配合下他的身份, 倒的确显得很有威慑力。

    纪城笑眯眯回应：「您还是先把脸上的纸屑拍干净吧。」

    陆廷岳脸上的意味深长登时滑稽起来。

    纪城掸了掸自己衣角, 转身往外走：「你的提议很有意思——可惜，我不感兴趣。」

    「那么, 陆董, 再见了。」

    陆廷岳没想到纪城真的会走, 猛地站起来：「你站住！」

    纪城：「我不。」

    陆廷岳：「？」

    他两步追了出去，却见纪城已经径直下了楼，往大门处走去。

    管家小碎步过来低声问：「先生，要我去把小林少爷留下吗？」

    陆廷岳深吸两口气，冷冷道：「算了。」

    「到底还是个毛头小子，头脑太过天真，」他如此评判道，「这段时间盯紧舒渺和陆廷江，我倒要看看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

    纪城走出陆宅，直接上了接他过来的那辆车，对着司机道：「回去吧。」

    纪城下指令的姿态太过自然，以至于司机也没多想，一脚油门就开了出去——一直到驶上公路他才想起来，后座上的不是他的僱主啊！

    但刚刚管家和先生也没出来拦人，所以……他应该不会被扣工资吧？

    司机战战兢兢地往林家开去，纪城老神在在坐在后座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把玩着录音笔。

    刚刚陆廷岳说的那一番其实挺有道理，陆氏家大业大，光凭他一个人，甚至加上现在小有规模的沈氏其实都是难以撼动的这么一个大集团的，陆廷岳的家庭丑闻也同样影响不了投资者们对陆氏的评估——

    说到底陆廷岳顶多就是在离婚的时候做得无情了一些，除此之外他又干了什么？

    别的那些大家族里的腌臜事可不比这么区区一桩小丑闻少。

    到底是老狐狸，原身玩不过也是正常的。

    不过可惜——

    纪城在心里道。

    一个林季成对上陆氏集团犹如蚍蜉撼树，但加上一个在网络领域分量越来越重的沈氏，却可以以支点撬倒这个庞然大物。

    现在陆廷岳闹出来的这些丑闻看起来只是小打小闹，但真到了大厦将倾之时，却可以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拿着录音笔在手里转了一圈，最终将东西放回自己口袋，转而在手机屏幕上划拉起来。

    ——放一个顶尖黑-客连上自家的网络，这大概是陆廷岳精明一生里干过的最蠢的几件事之一了。

    ------------------------------

    时间渐渐迈向十二月，冬天的脚步来临，桦国帝都已经下了第一场雪。

    上个月闹得沸沸扬扬的陆氏丑闻的热度都慢慢消减下去，甚而有了不了了之的趋势。

    毕竟反转到最后也只是证明了林季成并非私生子，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舒渺为什么要抽了风地平白指责林婉是第三者等等，通通都没有下文。

 第45页

    舒渺没有出来道歉、陆廷岳对此事的说法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误会」，而之前风波中心的林氏母子则是拒绝了一切採访，似乎要将低调进行到底。

    当然「不了了之」也只是一部分人的看法，毕竟从大众层面来讲，这个风波闹出来以后，舒渺在大家眼中的名声已经臭了，连带着陆思淼也被迫安静如鸡，因为只要他们敢冒头，迎接的必然是一片骂声。

    而同时林家母子的国民度也大大提升，大家对他们一片溢美之词的同时，还有不少媒体拼命想搞到一篇採访——哪怕是照片也好啊！

    林婉还好，她本来就是深居简出的类型，哪怕在美院任职也只是客座教授，并没有固定的授课任务，等风头稍微过去一点之后她就离开帝都出去採风了，也没什么人认出她。

    不过纪城就不一样了——他之前在交流会上凭颜值出了一波圈，后面又卷进豪门风波里，整半个月打开各类社交软体都有他的照片刷屏，单论知名度某些二三线的明星都比不上他，更何况他的位置坐标明确：t大计算机学院，许葳蕤的实验室。

    要堵他的性价比那可比堵林婉高多了。

    当记者们拿出狗仔的架势来的时候，光凭t大的安保系统是拦不住人的。

    所以仅仅几天之后，许葳蕤就给纪城放了个一星期的长假：横竖他手里头的项目已经结束了，先休息休息，要是之后还有记者堵人，大不了开视频会议嘛！

    按照纪城的性子，要是有假期那必然是一休到底的，然而他前脚才在陆廷岳那里放了狠话，实在是没有办法现在就躺平。

    一来他刚刚才从陆宅搞到了些有趣的东西，二来大概是蓝安在先前「猛虎」病毒的风波中表现太出色，一时间有好几个大单子的橄榄枝向沈氏伸来，但以沈氏现在的水平显然是搞不定这些的，只能又依靠太子殿下来带飞。

    这些单子里别的还好，只有两件最吸引纪城的注意力。

    第一件是来自桦国官方的单子——其实说这是单子也不太尽然，准确来说，是桦国政府想要拿走一部分关于「猛虎」病毒的数据。

    先前「猛虎」来势凶猛，甚而不像是某一个黑-客发起的攻击，倒更像是什么组织有预谋的袭击，而像这种大规模的网络袭击，桦国官方肯定是要介入调查的，蓝安作为能防住「猛虎」的软体，当然也是政府的重点合作对象。

    这种为国为民的事情沈氏当然不会推拒，只是纪城在知道以后又单独找上官方，以蓝安研发人的身份毛遂自荐，表示自己愿意帮忙追查「猛虎」病毒的来源。

    能遇上这种好事，官方当然是连连点头的。

    而第二件么，就是之前提过好几次的英图公司招标系统安全设计合作方的单子，陆氏那边也摩拳擦掌想要竞争。

    英图本就是国际知名的公司，他们要研发独立系统的新闻更是早就宣传过，要是能成为他们的合作方，一来是在国际上大大打响了自己的知名度，对企业后续的发展助益不可估量，二来，自然是能从中获得的利润潜力巨大了。

    可以这么说，以沈氏现在的规模，要是能拿下这个单子，只要英图不倒闭，他们这辈子都不用再开张了。

    以此推理，要是他们能从陆氏手里抢下这个项目……

    而英图选择合作方的过程其实并不太标准透明，对于里面某些人来说只要合作公司拿出来的成果勉强过得去就行了，这就给了陆氏这种老牌企业极大的暗箱操作的空间。

    不说别的，单就纪城从陆廷江那里套来的话而言，这次英图负责审核的一名高管就和陆氏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所以光拿出足够亮眼的方案是不够的，纪城思来想去，写了封匿名邮件去英图把这名高管狂吃回扣的事情揭发了。

    他发了这么一封还嫌不够，想了一想，反手从陆廷江提供的名单里抽取了十名幸运儿，补上从陆宅网络里捞出来的证据，把这些人通通「揭发」了一遍。

    亲眼看着纪城发邮件的沈骥：「……」

    这一招，太狠了。

    作者有话说：

    我补完了（虚弱）

    11号还有一更，我努力准时发（本来想说中午前但实在不敢立g了qaq）

    这章先走一波过度，下章争取继续把事情搞起来

    -

    ? 29、商业豪门弃少爷（29）

    陆廷岳感觉自己最近有点倒霉。

    先是自己在交流会上挨了一巴掌, 而后就是他那段埋藏了二十年的感情往事被挖了出来，还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诚然他嘴上说的是这些八卦传闻影响不了陆氏的股价，但能让他觉得糟心啊！

    至于之后林季成那臭小子当着他的面大放厥词的糟心程度就更不用说了。

    还有舒渺，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了风声, 明明已经被软禁在医院了, 硬是撑着一口气跑回来找他要说法。即使老练如陆廷岳，也很难不觉得头疼。

    而如果说以上再怎么算都只是局限于他个人的倒霉, 到了十二月份的时候, 这股倒霉之气好像就开始往整个集团蔓延了……

    首先是之前「猛虎」病毒的袭击, 许多网络领域的公司业务都受到了影响, 陆氏自然也在其中。

    尤其是他们之前还跟风研发了一款个人网络安全软体，「猛虎」一出更是损失惨重，如今临近年底清算，网络子集团那边的负责人现在战战兢兢告诉陆廷岳，今年他们的利润怕是会因为这笔无比失败的投资下降不少。

 第46页

    再然后就是和英图公司的合作了。

    陆氏和英图之前素有来往，这次负责招标的一位高管更是和陆氏高层关系密切, 按照原本的进度，陆氏拿下自主设计系统安全合作项目的事情是十拿九稳的, 但偏偏临到关头, 那个高管突然被免职了？

    这和突然背刺一刀有什么区别？！

    他们连拿下合作以后吹嘘的通稿怎么发都搞好了！！

    陆氏的实力不错，可他们真正凌驾于其他企业之上的还是对于人脉的经营，现在那个高管被免职, 无异于这场竞争中他们被断了一条臂膀, 最后英图公布合作方，中标的果然是那个研发了蓝安的沈氏！

    而和英图的合作被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仅仅是他们噩梦的开端——

    从十二月份开始, 到新年一月底结束, 桦国有不少大企业的管理层发生人员变动, 其中相当一部分是被罚薪降职甚至免职的，而他们之所以被处罚，听说是有人写了匿名举报邮件，发在了全公司的信箱里。

    更加不巧的是，这些被处罚的倒霉高管们，大多和陆氏有点不清不楚的牵扯。

    于是新的一年，于陆氏来说并不是什么辞旧迎新展望未来的美好日子，而是不断擦过去屁股以及擦冷汗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挺过去的痛苦时光——

    要是说英图那位高管被免职是断了他们这一项竞争的臂膀，现在这情况有点类似于他们在各个领域的业务都被人砍了一刀——来一下可能问题不大，但要是多了……

    可世界上哪里来的这么巧的事情？

    陆廷岳不相信这些只是意外，但现在这个情况，他又上哪里去查？

    说实话他是有些怀疑林季成的，毕竟那小子之前才在他面前下了战书，可是——他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

    一直盯着林季成的人也表示他没有异常：除了十二月的时候放了一星期假，剩下的时候都是每天定时定点去实验室打卡，偶尔出门转转，但没有丝毫和那些公司联繫的迹象啊！

    哦，硬要说的话就是陆廷江上门找了林季成一次，但话都没说出来就被闻声而来的保安赶走了。

    陆廷岳：「……」

    他突然想起当初林季成说的那句话——果然是不中用的玩意儿！

    这边的调查暂时没有结果，该做的工作却不能放松。为了稳定军心，陆廷岳连夜加班处理了不少集团事务，又亲自出马，确定集团接下来发展的方向和路线。

    「咱们别的业务都还好，即使受到影响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毕竟咱们与那些公司合作多年，就算先前的负责人换了，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敢直接换合作方，」秘书汇报导，「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网络子集团这边……先前『猛虎』病毒就影响了我们不少业务了，后面和英图的合作竞标失败也是一项大损失，要是不想办法弥补，估计咱们接下来好几年的财报都会很难看。」

    陆廷岳听着汇报，皱眉问道：「对资金鍊的影响有多大？」

    秘书实诚道：「目前看其实还好，英图的合作回报也主要是长期利润惊人，短时间内影响不大，只是如今我们接二连三的失利，加上董事长您去年的丑闻……恐怕会导致股民们对咱们陆氏的看好程度降低。」

    看好程度降低，然后减持股票，然后股价狂跌，再然后……

    陆廷岳沉吟片刻，又翻看了一下财报，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倒也不是不能解的困局。」

    「网络子集团看似最近接连失利，但实际上损失并没有那么大，」他道，「真正可能威胁到我们的不过是接连失利后导致的人心失望而已——如此，只需要再给股民们打一针强心剂就好。」

    他从旁边的文件中抽出一份来：「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不是这个月举行吗？这个机会已经送到咱们手上了。」

    与此同时，纪城也在沈氏：「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

    沈骥搓着手点头：「对对对！」

    「这可是业界含金量最高的网络安全比赛了，能有资格参赛的可是顶尖公司里的顶尖专家！」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我们公司之前根本没有资格被邀请的！要不是去年你的蓝安打出了名声，估计我再奋斗十年也够不上参加的格！」

    纪城：「所以？」

    沈骥表情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这个安全大赛是团队模式，沈氏现在的规模凑出几个参赛的队员还好，但这个队长吧……」

    纪城看了看沈骥递过来的资料：「我来。」

    沈骥还在继续自己准备的一连串彩虹屁：「小林啊，咱们合作半年，你的实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可以说没有你的话沈氏根本就撑不到今天……呃？你答应了？」

    纪城撑着下巴似笑非笑：「那要不然算了？」

    沈骥连忙摇头：「不不不！咱们公司的队长之位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他小心翼翼道：「但你要是参加这个比赛，你是蓝安研发者的身份就瞒不住了，我看你之前开会都要咱们签保密协议，担心……」

    纪城闲闲道：「不公开是怕陆氏警惕，现在大家都撕破脸了，我还担心这个？」

    「而且这个比赛，怕是陆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要是不送他们一程，我才会过意不去呢。」

    ——现在给陆氏的盒饭已经准备好，就差放进微波炉里再给热热了。

 第47页

    作者有话说：

    短小怪突然出现jpg

    咳咳，那个什么，因为明天这本书上夹子（一个很重要的榜单），所以明天的更新大概在23点的时候发，然后我知道今天很短小，所以明天更新的时候争取发个六千字以上的大章

    再之后的更新可能就要看我的状态了，坦白说这本书到现在为止我都写得很卡，很多时候都是想多更但力不足，不知道这个世界完结之后会不会好一些，目前暂定还是18点日更，推迟或者请假都会在文案上说明！

    ? 30、商业豪门弃少爷（30）

    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不比之前的学院安全赛, 如果说学院安全赛属于新手村的高级赛事，那么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就相当于这个世界的金字塔尖：团队模式，能参加比赛的都是在业内有名气的公司里筛选出来的网络专家——这些人可比还在校园里没怎么接触过实战的学生要老辣得多。

    而整个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的比赛规则也更加充满实战的味道——

    整个比赛为积分赛制，不同公司团队会被指定一个真实站点作为他们的防守据点, 他们需要防守住来自其他团队的攻击, 同时向其他团队的站点发起攻击，依照丢失和取得的权限来计算积分, 期间手段不限, 只要不影响到其他网站的正常运行就行。

    这一句「手段不限」可不仅仅是指的那种正儿八经的渗透攻击之类的手段——据传往年还有人用钓鱼诈-骗手法搞到管理员密码的。

    可以说读作手段不限写作歪门邪道了。

    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持续近一个月, 最后会公布积分前三和倒数前三的团队。其中前者是优胜, 后者么，则是公开处刑了。

    毫无疑问，沈氏这种今年才取得参与资格的公司属于倒数前三的有力争夺者——这也是沈骥舔着脸要来请纪城当队长的原因：要是有纪城他们或许还有往前沖一冲的实力，要是没有纪城坐镇，他们就是妥妥的垫底王啊！

    不过哪怕有纪城加盟，沈骥也不敢期望太高：第一次参赛的队伍容易遇见老牌公司的狙击, 且新人的老辣程度一般都不行，他们要是能进入中游水平, 他做梦都能笑醒了。

    对于这种没有志气的傢伙太子殿下是相当嫌弃的, 但他也懒得和沈骥多说，毕竟有的时候，事实胜于雄辩。

    而付诸事实的第一步, 就是去请假。

    这比赛持续时间不短, 而且到时候参赛团队的名单一公布，估计又会有一轮新的风暴, 如此一番计算下来, 他还是先去找许葳蕤把假请了先。

    现在正是寒假时间, 但实验室还是人员齐全，所有人听见纪城大喇喇表示自己要去参加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时的神情也是异常精彩。

    甚至许葳蕤都没维持住自己冷淡的表情：「蓝安的研发者是你？！」

    纪城则保持了自己一贯的「羞涩」作风：「是的。」

    许葳蕤目光诡异至极：「我说怎么就没听说过业内有这么一个网安工程师的名头呢，沈蕾那丫头还向我提过几次蓝安的入侵检测机制，结果她也不知道？」

    作为能参加联合训练营的高材生，沈蕾自然也被自家叔叔抓了壮丁，现在正在沈氏公司里紧急训练，倒是不在这里。

    纪城继续羞涩道：「这不是怕人多口杂嘛？」

    许葳蕤差点被他气笑：「就你小子这性格还说怕人多口杂？当时在交流会上是谁……」

    她猛地反应过来，带着纪城去了自己办公室，关上门以后才道：「……你怕不只仅仅是蓝安的研发工程师吧？」

    纪城伸出手搓了搓手指：「瞒不过您，其实我手上还有一点点沈氏的股份。」

    许葳蕤：「多少？」

    纪城：「三十五。」

    许葳蕤：「……这叫一点点？等等，你哪里来的钱？」

    纪城：「陆廷江支援的。」

    许葳蕤：「……」

    不喜陆氏如她，此刻都禁不住对陆家人生出了一丝同情之意。

    她眯了眯眼睛，头脑极快地计算了过来：「所以你之前敢说毁掉陆氏，是因为你手上已经拿了沈氏的股份？还有蓝安面世的时间……当时你帮沈余，都是早就盘算好要拉拢他们了？」

    纪城大大方方地点头：「老师果然聪明。」

    许葳蕤问：「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的团队名单是对外公开的，你要参加这个比赛，是不怕陆氏发现你的目的了？」

    纪城高深莫测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言下之意，这场比赛就是他最后欠缺的东风了。

    「另外问问您，」他又问道，「当年我外公的学生们，混得都怎么样了？」

    许葳蕤：「……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突然想起上次两人谈论林奇岭时的话题，登时追问道：「你查出什么了？」

    纪城笑眯眯道：「算是吧？当蓝安研发人的时候意外挖出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他面对许葳蕤周身腾腾杀气巍然不动：「不过现在还不能说——因为这是我给陆氏准备的最后一份大礼。」

    许葳蕤：「……」

    她最终恶狠狠地妥协下来：「行吧。」

    「你接下来一个月可以不用来实验室报导，」她道，「不过现在手里的项目要是出岔子了，我可不负责给你擦屁股！」

    ------------------------------

 第48页

    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并没有一个很固定的召开仪式，只是在比赛开始前三天公布参赛团队的名单、比赛开始前一天确认每个团队需要防守的站点和相关权限分值——为了避免恶意攻击的可能，比赛所用的站点皆非商业网站，同时整个比赛也受官方的监督。

    团队名单公布那天，陆氏内部又是一场小型地震。

    负责盯着这个比赛的高管在看见「林季成」名字的第一时间就上报了陆廷岳，陆廷岳在知晓后的第一时间就发起了调查，然后赶在比赛开始的前夕，连夜召唤了陆廷江。

    「……你和我解释一下，」书房里，陆廷岳阴沉沉地看向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堂弟，「为什么林季成会以沈氏的名义，参加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

    陆廷江额头上一堆冷汗，企图顾左右而言他：「大哥，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林季成的动向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勉强笑道，「他可是你儿子啊！」

    「是啊，是我的儿子，」陆廷岳表情不善，「但鼓动他来抢继承权的人好像是你吧？」

    几个月的时间过去，就算集团里的状况挺多，但也够陆廷岳查出来陆廷江上门几次找纪城的事情了。

    陆廷江被吓了一跳，但仍想将装傻进行到底：「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误会？！」陆廷岳终于忍不住暴怒道，「陆廷江！我之前没动你只是因为懒得动！不是因为你装得有多高明！你那点小心思陆思淼都能看出来！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现在找你不是为了试探！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要是再吐不出一句有用的东西，你明天就给我收拾东西从集团滚蛋！」

    「你这些年犯过多少蠢你以为我一点证据都没有吗？我要是愿意，现在就可以召开股东会把你踢出去！！」

    砰！

    陆廷岳直接摔出来一份文件：「你自己看！」

    陆廷江哆哆嗦嗦把东西捡起来，越往后翻脸色越白，他下意识就要痛哭流涕：「大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你放过我……」

    陆廷岳：「……」

    他突然好像明白了一点，为什么之前陆氏的人脉会遭创了。

    以陆廷江的这个智力水平，被林季成套话那不是分分钟的吗？！

    但现在不是算这个帐的时候，陆廷岳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冷静一些：「我今天找你，是想知道你和林季成的事情。」

    在发现林季成的名字出现在沈氏的团队名单、甚至是领队的位置上时，陆廷岳就知道，自己必须要认真对待这件事了：「林季成是蓝安软体的研发者这件事，你知道吗？」

    陆廷江刚刚把表情掰回正轨，闻言便下意识道：「不可能！」

    「林季成他明明……」说到这里陆廷江又意识到什么，连忙闭了嘴，小心翼翼看向陆廷岳，「大哥，这个事……」

    陆廷岳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陆廷江必然知道些什么，于是他再一次努力柔和语气道：「你要是如实地回答，我可以先放你一马——这些文件上的事我通通都不计较。」

    「现在集团的情况并不乐观，」陆廷岳循循善诱，「就算你想夺我的权，要是集团都没了，咱们还有什么可争的呢？」

    他这番怀柔政策果然打动了陆廷江：「好、好吧。」

    只见陆廷江不情不愿道：「之前林季成找我，我们俩签了一张协议，内容是他会帮我在集团内做事。」

    说这么模糊有个屁的参考性。

    陆廷岳难得在心里骂了脏话，表情仍然是如沐春风：「能再详细一点吗？比如更具体的条款？」

    陆廷江犹犹豫豫：「就，他要是拿到了大哥你的继承权，那以后他手上的股份就分我一半。」

    陆廷岳：「那要是没有呢？」

    陆廷江扭扭捏捏：「我借给了他几百万，要是没有他就把这些钱还给我。」

    怕被陆廷岳嘲笑这买卖不划算，他赶紧道：「毕竟大哥你也知道林家的情况，他们哪里有什么钱啊，几百万对他们来说那肯定是天价数目了！」

    陆廷岳：「……」

    他缓缓道：「那你说，沈氏有这么多钱吗？」

    陆廷江一愣：「沈氏？就是那个蓝安软体的沈氏？他们现在肯定是有的啊，呃……」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所以林季成就是在耍我？！」

    陆廷岳：「……」

    他竟然都有些气不起来了——大概是因为再气下去的话自己就要被气死了吧：「沈氏的大股东是一对夫妇，他们的儿子叫沈余，就是和林季成联合起来设计思淼让他被退学的那个。」

    「之前沈氏因为项目失败导致资金鍊断裂，缺口的数目很妙，拿你借给林季成的这笔钱正好能填上，」陆廷岳目光淡淡看向陆廷江，「你可真是干得漂亮啊。」

    陆廷江又惊又怒：「他怎么敢？！」

    他突然惊恐道：「对了大哥，我之前还给林季成讲过咱们集团的一些项目和在外的人脉，之前英图还有另几家公司的高管……」

    陆廷岳：「怎么，还要我跟你说谢谢吗？」

    陆廷江：「不不不……」

    陆廷岳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终于知道什么叫不怕神的对手：「我给你个机会，现在林季成领队沈氏参加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他既然敢暴露自己是蓝安研发者的事，想必也是有所倚仗。」

 第49页

    「这个比赛对我们集团很重要，我们必须要拿到前三，展现陆氏网络子集团的实力，」他道，「现在林季成的名字明目张胆出现在沈氏团队的名单里，他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既然最开始的篓子是你捅的，现在这个麻烦就由你收拾，不然别怪我不留情。」

    陆廷江惊恐道：「大哥你不是说如实交代就放我一马吗？」

    陆廷岳：「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要是想不到办法，我保证明天下班前你引咎辞职的邮件会发遍整个集团。」

    陆廷江：「这、这……」

    陆廷岳嘆口气：「看样子这个机会你是把握不住了……」

    陆廷江：「等等大哥！我有办法了！！」

    陆廷岳静静看向他。

    陆廷江急中生智，此刻鼻尖上都挂着汗珠：「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不是说只要攻破防御即可，手段不限吗？我有办法！！」

    他道：「网络技术什么的我不懂，林季成要怎么攻击咱们的站点我也拿不准，但这比赛也没局限网络手段啊！」

    「他林季成懂网络安全，能研发蓝安，够强，但说到底他也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罢了，咱们文的不行来武的还不行么？」

    「到时候任他再强，参加不了比赛也没有用！少了他，沈氏就是个新参赛的公司，剩下的人能有什么经验？到时候咱们再联合其他团队的人，直接把沈氏淘汰出局！」

    「到时候不仅优胜还是咱们的，他们还得当倒数第一！」

    陆廷岳神情一动：「这事可是要冒风险的啊。」

    陆廷江大声道：「只要钱到位什么事办不成？这事大哥你还不清楚吗？」

    「而且让动手的人小心点儿，保证他疼得开不了口还鑑定不了伤情！到时候最多也就抓两个动手的拘留两天而已，能有什么问题？」

    他信心满满：「你要是不放心，这个事情就交给我来办！」

    陆廷岳沉吟片刻：「行啊，就交给你了，要是办砸了的话……」

    陆廷江道：「那我就自己滚蛋！」

    陆廷岳颔首：「那就这样吧，今天也晚了，你去睡吧。」

    陆廷江：「好！」

    等他离开书房，陆廷岳又拨通一个电话：「这段时间注意林季成的行踪，另外，也盯着点陆廷江，必要的时候『帮』他一把。」

    他又揉揉眉心：「我对他实在不放心，别让他又给搞砸了。」

    ------------------------------

    陆氏这边谋划得如火如荼的同时，纪城也在查看参赛团队的名单和不同团队负责的站点情况。

    因为是网络安全类的比赛，所以每个团队被分配到的网站线下地址基本上是天南海北，这次沈氏分配到的网站就不在帝都，但陆氏团队要维护的站点就在本市，是一个名叫「绿星」的环保组织名下网站——倒是极大地方便了纪城的操作。

    另外参赛团队的名单里也有「惊喜」——他在陆氏派出的队伍里看见了一个眼熟的名字：曹风。

    这可是在训练营时候的老熟人了啊。

    训练营结业的时候这傢伙一直绕着纪城走，纪城也懒得去打听他的消息，不过仔细想想，曹风进训练营的时候已经算是博士毕业了，本身实力也不错，能进陆氏，甚至通过内部竞争拿到参赛资格确实也不奇怪。

    沈蕾也看到了曹风的名字：「曹风也参加这个比赛？！」

    纪城嗯了一声：「沈学姐很惊讶？」

    沈蕾讷讷道：「倒、倒也不是。」

    她忧心忡忡：「只是曹风实力还挺强的，我怕到时候对上他，我比不过……」

    纪城笑眯眯反问：「学姐是觉得我也比不过曹风？」

    沈蕾连连摇头：「不不不！只是曹风他只是一个队员嘛，那陆氏的领队肯定比他更强啊！咱们都是新人，恐怕整个团队拼下来……」

    纪城扫了眼整个房间——现在沈氏派出参赛的队员都在这里——每个人脸上都是和沈蕾差不多不自信的表情，垂丧得仿佛他们已经被围攻出局了一样。

    他语气淡淡：「一个陆氏而已，没那么恐怖。」

    队员们纷纷抬起头来，懵逼地看向他。

    纪城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安全大赛，考验的可不仅仅是死技术，脑子都灵活一点——规则上手段不限四个字是当摆设的吗？」

    沈蕾战战兢兢开口：「什、什么意思？」

    纪城道：「意思就是，这段时间你们守好家就行了，攻击的事情，我来。」

    队员们：「？」

    纪城看了看时间，又站起身：「这两天我不会在公司，你们可千万别出漏子。」

    「对了，记得注意个人安全，」他又叮嘱道，「平时走路记得和人结伴，上下班的时候多找几个保安，遇见事记得报警。」

    队员们：「？？」

    他们参加的应该不是拳击比赛吧？

    然而纪城没再跟他们解释，背着电脑包直接离开了这里。

    ------------------------------

    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开始的第一天，一切平静。

    一般这个时候各个战队都还在熟悉情况，以及发起一些试探性的攻击，也确实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但同时，也是发起突然袭击的绝佳时机。

    陆廷江找来的人手已经就绪——都是一些社会上的人，拿钱办事相当利落，同时精通打人技巧，自称要左胳膊就不会卸右胳膊的那种……虽然陆廷江的目的倒也不是纪城的胳膊咳咳。

 第50页

    但总之此时万事具备，只要再过上片刻他就能完成大哥的任务，同时还能报自己被戏耍之仇！

    站在沈氏公司所在的办公大楼之外，陆廷江信心满满地指挥自己旁边的人：「这个男生的照片都看过了吧？中午吃饭的时间他肯定会出来，这栋楼的各个出入口都给我盯紧了，看见他就给我打——」

    叮铃铃……叮铃铃……

    陆廷江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接起电话：「喂，大哥？我马上就要搞定了！」

    电话那头的陆廷岳面皮一抖：「搞定？」

    他声音冷冷：「你知道林季成在哪里你就说搞定？」

    陆廷江一愣：「他难道不是在沈氏？」

    陆廷岳：「你亲眼看到了？」

    陆廷江：「那、那倒没……」

    陆廷岳：「一个小时前，我的人汇报说跟林季成跟丢了——那个时候他在陆氏总部大厦的外面，你来说说他一个小时内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沈氏的？」

    ——陆氏总部大厦极为气派地坐落在帝都南部的商圈里，而沈氏公司所在的大楼则是卑微地挤在靠北的一个新兴产业园区，这两个地方相距之远，就是不堵车的话也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更何况现在临近吃饭时间，商圈里外可谓是车挤车人挤人。

    「——他是跨过山和大海吗？！」

    陆廷江：「应、应该不能？」

    陆廷岳快要被气撅过去，他深呼吸几次，终于冷冷撂下话：「今天之内，尽快把人给我找出来，我这边让人加紧对他们团队的进攻，双管齐下。」

    「别情况都没搞清楚就给我冲进去，打草惊蛇的话——」

    而此时，某个在陆家人眼中下落不明的失踪人口，正蹲在「绿星」大楼的楼梯间里。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拼了老命只写到五千八qaq

    磕头认错了呜呜呜

    -

    ? 31、商业豪门弃少爷（31）

    「绿星」是一家环保组织, 在好些国家都有分部，规模可以说相当之大。而他们在桦国的分部更是在一栋气派的大楼里，占据好几层楼。

    而恰巧，这栋大楼和陆氏总部大厦差不多坐落在同一个商圈里。

    所以知道自己身后有尾巴的太子殿下先去陆氏晃了一圈, 然后再藉助地利把人甩掉, 换了一件外套后，直奔绿星所在的办公大楼而去。

    其实以纪城的水平, 想要直接通过网络攻破绿星的分站也不是做不到, 但陆廷岳要送他大礼, 他怎么能够不回报呢？

    于是就在陆廷江和陆廷岳焦头烂额找人之际, 纪城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绿星组织所在楼层的楼梯间，趁四下无人，直接撬开了弱电间的门。

    而后一步跨进去，找到楼层交换机，拔掉插在上面的网线，换上自己的, 然后连接电脑。

    最后，启动电脑, 打开提前搞到手的绿星内部软体, 联网。

    ——恭喜您，跳过了从外部网络一步步渗透侵入的过程，直接进入绿星内网。

    纪城啧了一声：「这个小世界的凡人, 想像力还是太弱。」

    陆氏的专家团队的确有两把刷子, 他们搭设的层层防御，如果是正儿八经地进攻, 到进入内网这一步至少得花几个小时甚至好几天的时间。

    但从太子殿下撬门开始到现在——用时不到五分钟。

    弱电间东西杂乱, 纪城又从背包掏出一把摺叠小马扎, 直接坐下开始干活。

    因为已经进入到绿星的内部网络，所以接下来侵入防火墙等过程对纪城来说便犹如进入无人之境，丝滑无比。

    前后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纪城便搞定一切，他将结果提交官方，而后便合上电脑，收拾东西，将原本被拔掉的网线又插回去，推开弱电间的门，下班。

    ——原本那根网线被拔掉是会导致这层楼里某个房间的电脑连不上网的，但一来一般人发现断网也很难第一时间联想到是有人拔了交换机上的网线，二来现在是午休时间，纪城动作又实在太快，所以根本就没人发现有电脑断过网。

    现下纪城搞定一切，收拾装备潇洒推门出去，一直到他乘坐电梯离开这座大楼的时候，都没人发现异常。

    也不对，还是有一个人发现了的。

    纪城走出大楼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某位老熟人。

    「林季成？」曹风脸色难看地出声道。

    纪城挑挑眉，没想到甩掉了一个陆氏的小尾巴还能碰见第二个。

    他笑眯眯道：「曹学长好啊。」

    说起来这俩人已经有足足半年没打过照面了，但曹风在看见纪城脸上笑容的时候还是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干什么？」

    纪城无辜道：「不干什么啊，曹学长你实在是误会我了。」

    ——之前在训练营的时候，这傢伙就是顶着这种表情坑了他一把又一把的。

    自诩吃一堑长一智的曹风仍然相当警惕：「呵，我误会你什么了？」

    他表情愤愤：「别人不清楚你的心机，我还不清楚吗？」

    纪城：「哦？那依曹学长之见，我都有些什么心机呢？」

    曹风：「你……等等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他傲慢地抬了抬下巴：「这次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的名单我看了，我知道你是沈氏的领队，连你这种新人都能当队长，也难怪他们只有那么一点规模了。」

 第51页

    「你之前拿了学院安全赛的冠军又怎么样？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的含金量可不是学院安全赛能比的，」曹风倨傲道，「正好，我估计这次比赛过后，你就该知道天高地厚了。」

    听着曹风的狂言妄语，纪城悠悠嘆息：「曹学长，你真是我见过最坚持朴实的人了。」

    发生这么多事情，还能这么坚定单纯地认为自己可以打脸，真是相当不容易。

    曹风直觉纪城是在讽刺自己，还没开口，便听纪城朝自己身后一指：「曹学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曹风下意识抬头看见大厦楼名，没弄明白纪城的意思：「我当然知道，这不就是——」

    他猛然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他们团队负责的站点就是绿星麾下网站，今天是大赛第一天，他们这边还在接管当中，其中有一些情况想要找绿星这边的负责人了解，正好大家位置挺近，他干脆就直接上门了。

    而林季成也参加了这个比赛，甚至于还是另一个团队的队长——

    曹风小脸登时煞白：「林季成你是来绿星……」

    不行！他得冷静！

    于是曹风努力镇定下来，冷笑：「你来绿星又能怎么样？咱们这可是网络安全比赛，怎么，难道你还要花钱收买这边的负责人给你管理员口令吗？你有这个钱？」

    「陆氏的少爷可能还拿得出让绿星心动的数目，可惜你嘛……」

    年底那阵的八卦新闻曹风也是听说过的，起初他还有些战战兢兢：要是林季成真回了陆氏，以后说不定就是他的顶头上司，以他们俩之前的矛盾，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

    但显然林季成并没有来陆氏，那他曹风又有什么好怕的？

    纪城笑笑：「曹学长不是一直很坚持经验至上吗？认为实战里的状况会比在校园里以及在实验室里更加让人措手不及，只有足够有经验的人才能应付。」

    他摊摊手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只能给曹学长上一课了。」

    像是为了映证纪城的话一般，下一秒曹风的手机就疯狂响起来。

    曹风连忙接起电话，那头当先一顿质问：「曹风你现在在哪里？！」

    曹风一愣：「我不是去找绿星……」

    「还找什么绿星？！」电话那头声音咆哮道，「我们老巢都踏马被人端了！！！」

    曹风：「哈？」

    「哈什么哈？！」对面人的声音已经快盖过免提了，「老子还想哈呢！正常维护着突然权限就被人全部拿走了！……算了不说了，你现在赶紧回来！！」

    而后便是疑似砰的一声摔响，电话直接被人挂断。

    曹风捏着手机懵在原地：「？」

    纪城语气关心：「曹学长，老家都没了就赶紧回去看看吧。」

    曹风：「你走啊！！」

    ……

    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第一天，被所有人看好的优胜热门，陆氏网络集团的专家团队，爆冷出局。

    连反抗都没有、所有权限被掠夺一空、整个过程毫无悬念的那种，出局。

    该结果经过大赛举办方和桦国官方的双重确认，没有中间存在猫腻的可能性，即在现实情况中完完全全可能发生。

    而这支把陆氏专家们淘汰掉的团队，来自今年新取得参赛资格的沈氏公司，至于他们的领队，则是林季成。

    ——那个去年年底闹得沸沸扬扬的，陆氏集团董事长陆廷岳的儿子。

    当时回击放证据的只有林婉，林季成这个在不久前才出过圈的年轻人却是销声匿迹，甚至连之后陆廷岳都出来对此事说过几句，林季成却还是一言不发的状态——别说是说点什么了，想蹲点採访他的媒体们甚至就没堵到过人。

    而这种沉默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今天。

    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的含金量极高，但也正因太过高端以及网络安全本身在国内的冷门性质，对其投以关注目光的行外人实则少之又少。

    先前参赛团队名单放出来的时候注意到「林季成」这个名字的人就不多，而就算看到了、调查了，他们又为什么要往外说？

    所以一直到今天傍晚，陆氏集团-派出团队被淘汰的消息传出时，这个名字才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蓝安的研发者，带领沈氏拿到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的比赛资格，以领队身份在比赛第一天就强势将陆氏的团队直接淘汰出局，姿态干脆且利落，种种头衔加注，怎能不引人侧目？

    这个新闻传出去，连普通吃瓜群众们都被惊动了。

    【卧槽这个林季成不搞就算了，一搞就搞个这么大的】

    【他还是蓝安的研发者……年少有为四个字怎么写，我已经说腻了……】

    【舒渺还说林氏母子想抢来抢家产，拜託，以林季成的研发能力，何至于眼巴巴用什么下作手段去抢股份？他自己就可以当豪门啊！】

    【要我是陆廷岳我估计得求着林季成回家继承集团……要不然等着让陆思淼那混帐玩意儿把家产败光吗？】

    【晚了哈哈哈哈，林季成能研发蓝安却在沈氏工作，现在进了这个什么安全大赛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亲爹公司的团队淘汰，他对陆氏的看不惯就差写在脸上拿个大喇叭喊了好吗哈哈哈哈】

    吃瓜群众们关心的是豪门八卦，而业内人，尤其是同参加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的团队，关心的就是第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52页

    陆氏的实力大家都是知道的，财大气粗，尤其为了这次比赛他们还重金请了一位顶级专家出山，那可是被看作这次优胜热门的。

    就算是被攻击，甚至是被围攻，也不可能干脆到在第一天的时候直接被淘汰出局吧？

    要知道一个站点后台权限不少，专家们肯定还会设下层层防护，这种情况下想要攻破可不容易，更何况淘汰意味着的不是被攻破一两层防御，而是最核心的权限都被人控制了——这等于是被人直接把老巢都给端了啊！！

    千军万马之中直取敌将首级也不过如此的难度，这个林季成是怎么在短短一天之内做到的？

    他能这么把陆氏给淘汰了，那对其他公司的团队呢？

    一时间比赛团队人人自危，各家公司疯狂派人打探——然而别说是陆氏了，就连沈氏自己的人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根据去找沈氏员工打探的人回报，他们得到的答案是这样的：【队长让我们在公司好好待着他出门一趟，然后陆氏就被淘汰了。】

    各大团队及公司负责人：「……」

    就这？

    负责查验的比赛举办方和桦国官方应该知道林季成具体操作的过程，但为了比赛公平，他们也必然不会透露真相。

    最后还是陆氏团队里的一个叫曹风的队员提了一句：「下午我去绿星的时候，在大楼门口碰到过林季成。」

    他说话的时候脸色有点发白，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可能：「算算时间，他攻破绿星防御的时候，人应该就在那里。」

    这两句话终于提供了一些线索出来。

    之后绿星有工作人员提到，那天中午的时候，他们有一层楼里一个房间的设备断网了两个小时的样子，还造成了一些数据紊乱，但因为也没引发什么损失，所以他们就以为这是个偶然的意外现象。

    专家们：「……」

    他们，好像，破案了。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态才能想到这么猥琐的办法啊！！

    拔了人家的网线直接连进对方的内部网络，以此跳过外部防御，这一招可真是野马脱缰式的奔放啊！！

    因为有内部信息破案得更快的陆氏：「……」

    陆廷岳已经笑不出来：「就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为什么会出那么大的篓子？！」

    陆廷江欲哭无泪：「大哥这好像也不是我的问题吧……而且谁能想到那臭小子办法怎么这么贼……」

    居然比他还骚！

    陆廷岳已经不想再和陆廷江讨论什么，他一指自己办公室外面，言下之意相当明显。

    陆廷江吓了一大跳，连道：「但大哥我们也不能放弃！现在比赛也还没结束呢！咱们赢不了，也不能让他赢啊！」

    陆廷岳：「我还用你教？」

    陆廷江：「大哥！再给我一次机会！」

    陆廷岳：「……」

    他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点点头：「行，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等陆廷江从他办公室离开之后，陆廷岳拨通电话：「准备一下。」

    他声音疲惫：「集团现在情况不太好，以防万一，到必要的时候，把陆廷江推出去。」

    他现在还没把自己这个废物堂弟踢出集团，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了。

    所谓弃车保帅，不过如此。

    可惜有的时候就算思虑再周全，也是没有用的。

    ------------------------------

    三月下旬的时候，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落下帷幕。

    这个大赛本就是网络安全行业最顶尖的比赛，今年相较往届更是有神仙打架的风范——首次参赛的沈氏公司团队拿出了前无古人的骚招数，其队长林季成拿着网线蹲在楼梯间不声不响就把优胜热门陆氏给淘汰了。

    这一淘汰直接引起了一次业内小型地震：不少团队受到启发，纷纷企图效仿，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一招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好使，毕竟进入内网也只是第一步，要是没有过硬实力的话就算进去了也一样一筹莫展。

    当然其中还牵出了一些其他的问题，比如说弱电间的防盗意识该如何增强、潜入对方网站线下地址所在的楼梯间却发现有个高大威猛的保安正对你怒目而视……咳咳，后面这件可能更算是事故了。

    但总之，林季成的这一开创性举动的确给了其他人很大的启发意义，此举甚至间接增加了桦国整体网络安全的实力……咳咳这都是后话了。

    而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关于林季成本人的边角料消息，比如据传他在去沈氏的路上遇见不明社会人士的袭击，结果手无寸铁的林同学一打五也丝毫不落下风，放倒来人之后他甚至还优雅地报了个警……之类的。

    不过这些并没有得到当事人的亲口认证，顶多只是被当成些小道八卦来传了。

    更多为人所知道的还是他在网络安全这个领域上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第一天便拿出以开创性套路强势淘汰陆氏，之后带领团队接二连三拿下战果，更是在多个团队的联合进攻之下应付得游刃有余，丢失的分数不过是他进攻得来的零头。

    到最后比赛结束时，赛方公布的积分前三名，沈氏公司团队赫然在最上面的位置。

    明明是今年才拿到参赛资格的新公司，却能在全桦国最具含金量的比赛里拿下头名，其实力之强，已经不用再多说。

 第53页

    而就在这个结果公布之后，也有许多人将目光转向陆氏——

    林氏母子和陆家的恩怨在之前几个月时间里大家就已经知道，这次安全大赛里林季成更是将矛头直指陆氏，针对意味可以说展现得淋漓尽致。

    恰巧这几个月的时间，陆氏过得并不算太如意。大集团看着风光，实则资金鍊的运转时时都是如履薄冰，更不提陆氏这样的家族式企业背后往往都是盘根节错，可以说，如今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现下陆氏已经站在一个岌岌可危的边缘。

    要是借着陆氏派出的团队在大赛第一天就被林季成带领的新人队伍淘汰这个事情好好做一番文章，说不得陆氏的股价就危险了。

    但同样，要是陆氏这边运作得当，这样一个失利对他们而言同样也不算什么。

    现在林季成（以及他代表着的沈氏）和陆氏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不用再多说，就看这两边会怎么围绕这次比赛做文章了。

    以上，属于所有围观者、甚至是陆氏集团的共同猜测。

    然而，太子殿下能出的招，只会比他们想得都要更骚。

    三月底，几乎是紧挨着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结束的时候，桦国警方发布公告。

    【在网络安全专家@林季成的协助下，我国警方成功追溯到「猛虎」病毒的来源并端掉暗网「野兽」在桦国的势力，相关人员已缉拿归案并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另，根据其提供的线索，现将对陆氏集团发起调查。】

    作者有话说：

    日常道歉今天来晚，但我写了五千多！！

    然后拔电缆是不可能拔电缆的，比赛持续一个月不能让人家断电一个月吧2333

    ps：这个蹲楼道连人家网线这个操作是我询问了计算机专业的亲友知道的，是真有且真骚，但我自己对里面的原理也是半懂不懂，很多描述是为了表达效果，如果出现逻辑问题请轻拍！！

    -

    ? 32、商业豪门弃少爷（32）

    看见这条公告的公司们：「……」

    ——料到了两方之中必然有一方会搞个大新闻, 但他们确实没想到这个新闻会这么大。

    看见这条公告的吃瓜群众们：「……」

    【……我看错了吗】

    【端、端掉暗网？】

    【对陆氏集团发起调查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要不咱还是看看前半句……「在网络安全专家林季成的协助」下，这个林季成，是我们知道的那个林季成吗？】

    【管这么多干什么，赶紧把手里陆氏的股票卖了先啊！！！！】

    最后这句一语惊醒梦中人, 只顾着围观和跌眼镜的广大群众们连忙清醒过来, 疯狂清空陆氏股票的库存！

    ——现在说的还是调查，回头要真查出什么大问题, 他们再想要抛掉股票可就来不及了！

    于是公告出来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陆氏的股价就开始狂跌, 甚至于不少股民根本就来不及卖——而且现在这种情况, 敢收陆氏股票的人又有多少？

    股民们动作飞快，还在盯着那条公告研究的众公司们：「……」

    ……还是不可置信。

    就、就这么简单？

    陆氏都不反抗一下的？

    ……虽然这种官方力量介入调查好像确实不太好反抗。

    但不应该啊！！

    就在他们还在思索陆氏被人一招扒了底裤这种事应该还是不应该的时候，此前从未在网上公开发声过的林季成也头一次开口。

    @林季成：【烦请解释一下吧 @陆氏集团董事长陆廷岳】

    简单的一句问话之后，是一连串的邮件来往截图。

    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来其中有一方是陆廷岳，而这些邮件的内容么……却是相当的出人意料。

    简单地总结一下，大致是陆廷岳被那个叫「野兽」的暗网背后的组织拿住把柄, 从愤怒到不得不妥协的全过程。

    单从这点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好注意的，只是再看看那「把柄」的内容么——

    【我直呼好傢伙, 把人气得心脏病发作以后直接就跑了, 见死不救可真有你的】

    【实属侮辱见死不救了哈】

    【林奇岭？这个名字好眼熟……】

    【眼熟也正常嘛，楼上可能是林季成名字看多了。不过陆廷岳的操作下限确实有点离谱……天，你把怀孕的老婆抛弃了, 老丈人跑来找你质问你还反向把人气死了？】

    【说不定舒渺也在场呢, 合伙气死的】

    【……心疼林家，他们之前都不知道真相吗？】

    【回来了, 刚刚查了一波, 林奇岭是几十年前桦国第一代计算机教授, 培养了一大批计算机方面的专家学者，远的不说，许葳蕤就是他一手挖掘的……说是当年去世得很突然，没想到居然有这种隐情】

    【草，陆廷岳你赔我们人才啊！！！】

    【杀人偿命好吗，他就是在杀人！】

    如果说陆氏集团被调查一事多少还有些雾里看花的感觉——毕竟官方也没有作出详细的解释，譬如到底发生什么了、他们又会怎样调查、结果对陆氏集团的未来又会产生怎样的影响，这些大家通通都不清楚。

    但现下纪城跟上来的这一句质问却是将那些迷雾拨开不少——

    发生什么了？陆廷岳抛妻弃子，弃完还把老丈人给气死了，他只手遮天隐瞒真相，并且还貌似因为这件事和「野兽」搅和在了一起。

 第54页

    官方会怎样调查？怎么调查拿不准，但从光是林季成就能直接公开这些截图来看，官方手里的证据怕是只多不少啊！

    陆氏集团又会受到怎样的影响？这个不好说，可以现在大家看到的这些东西而言，他们对这个集团实在再难起多少好感了。

    其决策者能接二连三干出这么多糟心窝子的事情，这个集团又能好到哪里去？

    更不提还有昔日林奇岭教导过的那些学生在得知真相以后的反应了——

    首先是许葳蕤，她在第一时间便声明自己的研究成果和专利将永不授权给陆氏使用，而后还有其他同样受过林奇岭帮助的学生们，他们或许不及许葳蕤那般功成名就，但走到如今基本没有哪个是混得特别差的。

    林奇岭教导过的学生那可是成千上万计的，这其中只要有那么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的人感念他过往，联合起来都是一股巨大的力量，现在这些人抵制陆氏集团，结果几乎可想而知。

    至于其他那些公司？

    开玩笑，陆氏集团影响各个领域，根深树大，平时想动摇他们两脚都困难，现在有这么好的把他们连根拔起的机会，谁不想赶着上来分一杯羹？

    于是一时间各方都是落井下石的姿态，甚至于都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的导火索，只是一件已经过了诉讼期、甚至就算真的搬到法院上也不见得会有结果的案子。

    陆廷岳倒是有心发声，然而到了这一步，在舆论上想要摁死他的已经不止是纪城了，而是那众多联合起来想分陆氏血肉的公司们。

    真拼营销？我们这么多人怕你啊！

    到了这一步，陆氏的坍塌，几乎已经无可阻拦。

    ------------------------------

    而就在桦国国内舆情最为譁然沸腾之时，纪城已然坐上了前往柏国的专机航班。

    和许葳蕤，以及众多桦国的学者专家们一起，参加这一届由柏国主办的世界网络安全大会。

    这一年来纪城战绩斐然，从学院安全赛强势拿下第一开始，历经几次舆论风波，再到最近的实战奇招、带领团队拿下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优胜等等，可谓是出尽风头。

    而此刻陆氏集团在国内风雨飘摇，在场的学者专家们当然也都知道，于是他们看向纪城的目光里都不自觉带上了一些敬畏。

    哪怕这明明只是一个后辈而已。

    不过真要论起来，现在这专机上最令人瞩目的还得是许葳蕤——这才是真正的金大腿啊！

    网络安全在桦国算是新兴行业，连带着这方面的技术也并不算太先进，往年这些桦国的学者专家们去参加什么相关会议，那都是被其他国家压着嘲讽的。

    但今年他们可是有许葳蕤这样的神仙级大佬坐镇的！

    大佬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去年许葳蕤回国起，她便带领团队接连出手完成好几个项目，其中成果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这么说吧，尽管这一年来林季成名声大噪，甚至在有些群众的眼里已经盖过了许葳蕤，但真正懂行的人都清楚，林季成的牛逼之处更多是在实践之上。

    他赢下那些比赛、拿出的连网线战术、甚至是研发的蓝安软体，全都是对已有技术的运用。

    在新技术的开创上，单就他现在拿出来的这些东西而言，可以说远远比不上许葳蕤。

    当然要是这对师徒联手——

    想到这一点的人赶紧甩了甩脑袋，凑过去和许葳蕤套近乎：「许教授，这次安全大会咱们可就指着你啦。」

    他半开玩笑道：「以前那些柏国的专家们可爱说我们水平不行了，这下你从柏国回来……嘿！」

    许葳蕤却不为此人的马屁所动，她有些冷淡地抿唇「嗯」了一声，并没有任何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

    那人讨了个没趣，但也没有任何懊恼的意思，他又转头恭维了坐在许葳蕤后排的纪城几句，而后才离开。

    航班飞行所需的时间不短，中途劳顿，一般人都会趁着中间的时间睡上一觉，所以在最开始一波来和许葳蕤搭话的人过后，就没什么人再来打扰。

    纪城睡之前特意往前排许葳蕤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才戴上眼罩，也入乡随俗地睡觉去了。

    下飞机以后纪城拖着行李乖巧跟在许葳蕤身后，笑眯眯问道：「老师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许葳蕤睨了纪城一眼：「怎么，你还兼修心理了？」

    「没啊，」纪城张口就来，「不过算命倒是很精通。」

    许葳蕤：「……」

    她下意识想说没事，然而看着纪城那张笑容灿烂到有些欠揍的脸，许葳蕤突然想起之前他说可以收拾陆氏的时候。

    ——别人或许对着小子的能耐知道得还不够清楚，许葳蕤却是结结实实地见识过好几次了。

    说不定，他真有办法呢？

    抱着试一试的念头，许葳蕤才道：「我从柏国研究所离开，是答应了那边条件的。」

    「哦？」

    对于这点纪城倒是不意外，许葳蕤在这个小世界算得上是最顶尖级别的专家，从一个国家离开到另一个国家，不付出些代价怎么可能？

    许葳蕤道：「别的都还好，但其中有一条，是要求我把手里的项目包括数据资料，全部都留下。」

    「并且在我回国的五年内，不可以将其中的任何一部分运用在我的项目当中。」

 第55页

    说到这里她嘆了口气才继续：「他们看重的其实就是我手里那个动态检测机制相关的项目，我从两年前就开始着手，到我离职那段时间已经接近成功了。」

    「这个项目的潜力很大，但我被限制五年……」她道，「而且这次安全大会，各国的科学家都要展示自己的研究成果，不出意外的话柏国那边肯定是会把这个项目拿出来的……他们就是笃定这么不到一年的时间，我拿不出更好的东西来。」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许葳蕤也难得浮现一个苦笑的表情。

    ——这事其实说大也不大，毕竟许葳蕤先前在柏国研究所工作，那边能放人已是不易，会准许许葳蕤把项目带走的可能性更是微小。尤其按许葳蕤所说，这么一个重要的项目，他们就更不可能让桦国平白得利了。

    可话说回来，大家都是桦国人，现在去参加安全大会，明知道自己要被对方摁在地上摩擦，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纪城若有所思：「咱们现在手上的项目也不能？」

    先前纪城在网际网路公司安全大赛里的彪悍战绩已经完完全全说明了他的实力，所以在他回实验室报导以后，就被批准进入到许葳蕤手上最核心的一个项目当中。

    许葳蕤嘆气：「如果能够完成的话那肯定是可以压柏国一头的，甚至凭这个成果去竞争世界最高科学奖我也有信心，但现在项目里的难关你也知道，不管是时间还是技术障碍都是问题。」

    纪城闻言唔了一声：「那可说不定呢。」

    地接人员帮他们拿到房卡，一个一个专家递过去，纪城领了自己的，又转身朝许葳蕤道：「安全大会还有三天才举行，咱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时间。」

    他笑眯眯：「老师要不要信我一次？」

    作者有话说：

    我发誓下辈子写文一定不卡着卡着就看起了b站的各种甜蜜剪辑（痛苦面具）

    今天稍微短一点，我晚上再多写写，看看明天能不能憋个双更出来直接一波完结

    （如果有双更就中午12点发第一更）

    -

    ? 33、商业豪门弃少爷（33）

    许葳蕤眯眼打量纪城, 一直到其他人都拿着房卡上楼，她才慢吞吞道：「我信你的次数还少了？」

    纪城还是笑吟吟的样子：「所以？」

    许葳蕤拉着行李往电梯方向走去：「这一路上大家都挺累的，先回房间休息，明早九点, 会议室集合。」

    「我手上现有的所有数据马上会发给你, 」她深深望纪城一眼，「剩下的, 就交给你了。」

    ……

    进到酒店房间后, 空中大臣们的玄天镜就浮现出来。

    司命感动地抽抽鼻子：「太子殿下愿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家国情怀尽显其中, 天吶，此等胸襟气魄，臣等……」

    纪城面无表情：「不是一己之力。」

    一肚子彩虹屁才刚刚吹到一半的司命天神：「呃？」

    纪城把电脑连上电源，许葳蕤已经将数据传输过来。他大致浏览一眼，随后抬起下巴看向玄天镜中的众神，眼睛微微弯起：「这不是等着你们来出力呢吗？」

    司命天神额头不自觉冒汗：「臣等能出什么力？我们也不懂计算机, 太子殿下实在抬举了……」

    纪城：「那还在这儿晃着干什么？把湛青给我叫过来！」

    众臣们脑袋一缩，下一瞬玄天镜画面一闪, 直接切换到了寰宇界。

    湛青满脸懵逼：「……什么情况？」

    纪城满脸核善：「小湛啊, 到了你为万界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湛青：「……」

    虽然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看见太子殿下这副表情，肯定没有好事。

    纪城抬手将手里的数据资料在玄天镜前晃晃：「看见了吗？」

    「今晚辛苦一下, 把完善方案做出来。」

    湛青：「……」

    果然没有好事。

    「另外这个小世界灵气不足, 不方便我跨界传输，数据你过会儿自己来取。」

    湛青：「……」

    哪怕外表并不算是人类, 但此时他的面部表情仍可以被轻易地解读为痛苦：「殿下！不带这样的啊！计算机和网络方面的资料包我不是早就发给您了吗？！以您的能力怎么可能搞不定这么一点小小的问题？」

    纪城打了个哈欠：「我要睡觉啊。」

    湛青：「？」

    纪城又露出核善的表情：「答应不答应, 你就说吧。」

    湛青：「……」

    被揍进论道台被属下们合力扒出来的记忆再次浮现。

    湛青：「没问题。」

    他努力不让自己的面部因为过度扭曲而显得狰狞：「殿下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这句话其实是为了表现恭敬态度说的, 但他没想到纪城还真点了点头：「补全的方案所用的技术不能超出这个小世界太多，要三天内能够完成，另外，帮我搞一款网络病毒。」

    「要求么，就是除了补全出来的这一款技术能够识别拦截以外，叄肆陆柒小世界现有所有技术都无法防御。」

    说完这些以后纪城挥了挥手：「就这样吧，你快点安排。」

    湛青：「……好的。」

    而后玄天镜便消失在空中。纪城又打了个哈欠，转身收拾东西洗漱去了。

    第二天一早湛青很守时地送来方案和病毒，纪城看了看东西，然后带着自己的电脑就去会议室开会了。

 第56页

    会议室用的就是酒店里的，此刻许葳蕤团队里的人全都坐在这里，还有一些没有跟着来柏国的成员，他们以视频的方式到场。

    而纪城出现的时候无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就算原本不知道团队困境的人，被通知开会的时候也该知道了。

    于是此刻他们的目光尽是期待中混合怀疑，包括许葳蕤在内。

    毕竟这个项目的难关大家都差不多清楚，许葳蕤都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办法克服，一个后辈又真的能有办法吗？

    而纪城用接下来几个小时的时间告诉了他们：有。

    并且他还将在三天后把这个答案告诉全世界。

    ------------------------------

    三天后。

    世界网络安全大会于柏国正式召开，来自全球各个国家的科学家以及记者们都汇集此地，桦国这边还在国内开通了实时转播。

    这个时候即使是国内网友们对于陆氏集团出事这样的大瓜的热忱度都没那么高了，一来这条新闻在国内已经反覆循环n次，再吸人眼球也没最开始那么新鲜了，二来在某些嗅觉灵敏的媒体的提醒下，大家也终于发现——林季成居然不声不响跑来柏国出席世界网络安全大会了。

    这可是真正的世界顶级会议啊！

    【……所以，这就等于，林季成已经算是世界顶级的科学家了？】

    【别人的20岁：世界顶级科学家，我的20岁：今天点什么外卖】

    【我就呵呵了，林季成这么年轻，最近在国内更是大出风头，但你们想过他究竟是名副其实，还是名声盖过了实力？】

    【前面的什么意思，这么阴阳怪气干嘛？】

    【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承认林季成很厉害，经历也够传奇，他研发的蓝安软体我也在用，但这个大会是真正的世界级殿堂，你们真的那么确定，他够上了跨入这个殿堂的门槛？】

    【弱弱说一句，其实我也有点怀疑……毕竟国内大家看的都是豪门撕逼，他的科研成果到底有多少？够不够称得上世界顶级科学家是真的很难说——蓝安是很牛逼，但要是从世界范围来看，它可不是第一款个人网络安全软体】

    【就酸吧你们，现在人家踏上世界级会议了，那就是去为国争光的，你们不说好话就算了，放在这里暗戳戳猜测林季成配不配得上？】

    【就是因为是世界级的舞台才担心啊，万一，我是说万一，给咱们丢脸了呢？】

    【你怕他丢脸你上啊】

    很快评论区便转向一片「你行你上」「评价怎么就要求一定要会了」「你不会还评价个屁」的争论之中，其中浑水摸鱼有之，真情实感有之，但不可否认，这一场骂战确确实实让人们心底升起疑惑：林季成，究竟够不够资格被称之为世界级？

    而此刻柏国的会场内，纪城他们也正和人狭路相逢。

    「许！」一个金发碧眼的柏国人夸张地喊了一声，「真是好久不见！」

    许葳蕤表情淡淡朝对方点了下头：「汉斯，好久不见。」

    汉斯热情地过来想和许葳蕤拥抱一下，但看见许葳蕤冷冷淡淡的表情还是讪讪停住脚步，而后才笑道：「没想到你真的回了桦国——之前你离职的时候说的话我还以为是开玩笑呢。」

    「不过你为什么要离开呢？」汉斯惋惜道，「要知道咱们的研究所才能给你提供最好的研究条件，桦国？不行的。」

    他这话就有点让在场的桦国科学家们有些不满了，许葳蕤也神色不虞：「汉斯，注意你的言辞。」

    「噢，好吧好吧，抱歉，」汉斯语气随意道，「不过你离开之后我可是好不容易把你留下的那个动态检测机制的项目抢到手呢！」

    他眉飞色舞：「托你已经完成其中大半框架的福，我赶在这场会议之前把它做出来了！今年的最佳成果必然非我们团队莫属！说不定我还能靠它拿下阿诺奖呢！」

    说到这里汉斯才像是想起了正题似的：「你呢？许，你现在的团队拿来的项目又是什么？」

    他故作可惜道：「你刚回桦国，还做不出成熟的项目也很正常，真是可惜了，原本这个荣誉应该属于你的——」

    许葳蕤翘了翘唇角：「那可不一定。」

    她道：「挺不巧的，我们团队今年的项目，也是动态检测机制。」

    汉斯先是错愕了一下，而后失笑般地道：「许，你明知道我手上这个是现在全世界最好的，毕竟这也是经过你手的，不是吗？」

    「——究竟谁的更好，来比一场不就好了？」少年清亮的嗓音突然插了进来。

    纪城笑眯眯道：「大家做的都是动态检测机制的项目，想要知道谁的更好，看看谁拿出来的成果能检索防御住更多更难的病毒不就清楚了？」

    汉斯一愣，随即有些轻蔑地道：「哪里来的小孩子？」

    他又看了眼纪城站的位置，问许葳蕤：「许，这是你的学生吗？实在太没有礼貌了，明明你这个老师都还没有说什么……」

    「他说的就是我的意思，」许葳蕤打断他道，「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学生林季成。」

    「同时，也是与我合作项目的科学家。」

    ——合作，则意味着并非只是她团队里打下手或按照她的指令工作的研究员，而是一个真真正正和她意见并行、为团队成果作出了相当贡献的、地位平等的，科学家。

 第57页

    不顾汉斯脸上难看的表情，许葳蕤看向他：「我们对于自己拿出来的项目很有信心，既然你也有自信，为什么不比比？」

    和许葳蕤共事多年，汉斯相当清楚对方平时绝不虚言，更何况他手上这个项目还是由许葳蕤亲自缔造大半。虽然对她身旁这个少年还不甚了解，但「有信心」这种话出自许葳蕤之口，她怕是真的认为他们的项目更好。

    可，汉斯对于自己的项目同样有绝对的信心。

    这个项目从许葳蕤手里接过来，他亲自参与完善了整个项目的后半程，在他看来，他们现在拿出来的框架就是最完美的，已经改无可改，即使是身为项目创造者的许葳蕤也不能否定。

    此时许葳蕤就站在他面前，目光冷淡犀利一如既往——

    汉斯一咬牙：「那就比！」

    作者有话说：

    不管怎么说今天我准时了（咳咳）

    然后虽然12点的时候没发出来，但我晚上还是尽力写一个二更，应该在0点前能发出来

    （绝对不会告诉你们是因为梦见当鸽子被追杀才要写二更的）

    -

    ? 34、商业豪门弃少爷（34）

    动态检测机制, 是网络安全中有关入侵检测领域的内容。而入侵检测则顾名思义，是用来检测黑客攻击的一门技术，也是网络安全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病毒想要入侵电脑就得经过防火墙和入侵检测等几道关卡，而入侵检测相对防火墙会更灵活, 其作用之大更是可想而知——所以哪怕网际网路诞生多年, 现在还有无数团队在这种网络安全的基础领域中投入精力。

    这也是许葳蕤在被迫放弃了柏国研究所的项目后，依然选择主攻这个领域的原因。

    她回到桦国后开启的这个项目所用的思路与柏国研究所时并不一样, 更加超前且难度更大, 实话说起初许葳蕤自己都没有足够的信心能完善这个框架。

    但纪城拿出的方案却给了许葳蕤一个惊喜。

    他们不仅赶在时限之内完成了这个项目, 甚至成果运行的效果比许葳蕤预计得还要漂亮。

    至于汉斯手上的那个项目, 作为曾经一手缔造它的人，许葳蕤看得只会比作为接手人的汉斯更清楚——

    此刻两国席位的周围已经汇聚大批围观群众。

    安全大会的主办方紧急抽调一批网络安全专家作为裁判，负责主持这次的比试。

    比试的内容也相当简单，黑客高手们会以各种不同的手段或者病毒对双方的计算机进行攻击，而双方除了使用的入侵检测技术不同以外，剩下的安全方面的配置都是一样的。

    谁能够更快更准确地检测出入侵情况, 谁就是胜者。

    许葳蕤和纪城（以及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湛青）出手的项目自然不会让人失望，所有入侵攻击的手段都以极快的速度被检测出来, 但能让汉斯这么有信心的作品也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即使有个别入侵手段比较隐秘，反应的速度也不比桦国这边慢上多少。

    只是这种微小的差距，倒也不能说得上是输。

    几轮尝试下来, 汉斯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他可是有着必胜信心的, 然而现在……

    网络专家们的攻击手段已经用得差不多，最近十年来那些知名的网络病毒也都轮番上阵, 但两边的入侵检测机制全都一一不差地挡下。

    最后甚至还来了一次大混战——几种手段全都一起上, 然而在这种状况下桦国这边的计算机仍然毫不错漏地将问题检测出来, 柏国那边的计算机稍微卡顿了一下，也差不离地挡下。

    裁判们道：「这么看来两边似乎是平手啊……」

    少数人却暗自皱眉。

    不说柏国拿出来的算法反应更慢，单说最后那一下卡顿，他们可看得清楚——进攻的人放水了。

    至于裁判们为什么一个都没「看出来」……想想这一届大会的主持国家也就该知道了。

    说是平手那都得是因为桦国的项目实在挑不出刺来。

    许葳蕤当然也看得出这当中的猫腻。

    以她的性格当然不存在什么忍气吞声，然而就在许葳蕤开口的前一秒，纪城抢先道：「要是说是平手的话，这个结果会不会太没有意思了一点？」

    裁判们眉头皱了皱，没弄明白纪城的意思：「但是现在各种攻击的手段我们都试过了……」

    纪城笑吟吟：「是吗？」

    他抬手取出枚u盘：「之前我有帮桦国警方追踪调查过一款叫做『猛虎』的病毒，对这种东西也挺感兴趣的，所以在研究的间隙里也做了点小玩意儿。」

    「威力么，我想全世界绝大多数的网络平台都扛不住，」他含笑道，「说不定它能给大家带来点意外之喜呢？」

    裁判们：「……」

    想起主办方的指示，有人犹犹豫豫道：「林先生，这毕竟只是您嘴上说的威力而已，其攻击性到底有多强也没有得到过公认，依我看，这加赛要不然还是算了……」

    「就按照他说的试试！」

    汉斯突然开口道。

    在场人不禁惊讶看过去，只见汉斯捏紧了拳头，他表情不甘，但目光紧紧盯着纪城和许葳蕤：「我相信你们作为一个学者的信誉，而且我也真的很想知道，谁的项目才是更好的！」

    许葳蕤弯弯唇角：「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58页

    ——比赛双方的领队都开口了，裁判们也没有理由再拦下去。

    他们先把这枚u盘插入桦国的计算机，所有人都通过纪城带来的控制用的电脑看见病毒飞快地穿过防火墙入侵着这边计算机的资料库，而此时桦国的计算机却没有发出任何警示。

    【……草，不会自己率先翻车吧？】

    【看到这里我不仅想起了自相矛盾的典故……这一波到底是自己人的防御系统拦住了自己人的攻击还是自己人的攻击干掉了自己人的防御系统？】

    【换个角度想，不管是哪边赢了都是林季成牛逼啊！那什么检测机制是他参与研发的，病毒也是他做的！】

    【可别最后让柏国给拦住了就行……】

    而就在病毒还差最后一步就可以长驱直入资料库的时候，计算机终于发出了识别拦截的指令。

    那一刻不止是看转播和在现场的围观群众大喘口气，甚至连许葳蕤都放松似地轻出了口气。

    林季成之前可没跟她商量过这齣！

    而这下周围人也算是见识到纪城拿出来的病毒的厉害了，裁判们确认之后又将u盘插入柏国的计算机中。

    前期的入侵过程和在桦国计算机上的一样摧枯拉朽，只是可惜到了最后关头的时候，柏国的计算机也没有发出任何识别的警报。

    于是病毒果断地轰开资料库大门，拿到被掩盖在层层数据之下的核心文件。

    ——那是防御失败的标志。

    至此，到底哪一方的拿出的成果更厉害，已经不言而喻。

    汉斯失魂落魄起身，和许葳蕤握手：「许，你的确是超越这个时代的天才。」

    许葳蕤嘆了口气：「我不是。」

    她目光转向已经自觉蹲到柏国计算机前头帮清除病毒的纪城：「他才是超越这个时代的天才。」

    实在很难想像，这个创造出来一场又一场奇蹟的年轻人，才刚刚满二十岁。

    属于他的时代，才刚刚开始呢。

    ------------------------------

    世界网络安全大会在举行半个月后完美落幕，而这一届大出风头的国家竟然是桦国——这个国家的网络发展一直相对落后，往届大会上更是给其他国家挽尊一样的存在，可这一届大会，他们不仅不再是被看笑话的存在，甚至还能追着网络强国柏国一顿乱捶。

    他们拿出的新的入侵检测技术更是令世界都为之惊嘆。

    为什么会这样？

    但凡对这场大会有一星半点儿了解的人心里头都会闪过两个名字：林季成，许葳蕤。

    甚至于林季成这个名字比许葳蕤的还要再响亮一些——毕竟他实在太年轻了。而人们对天才的故事，总是要比对已经奋斗多年才功成名就的「前辈」的故事要感兴趣得多。

    而这一场大会下来，在亲眼见证了林季成是怎样拿出一款病毒风轻云淡攻破柏国计算机的防御，以及之后最佳成果奖颁发给桦国的项目时，许葳蕤亲口表示这个项目里林季成所起的作用比他更关键以后，也再也没有谁会去质疑他配不配称得上是世界顶级科学家了。

    ——这等彪悍战绩，他都不配，莫非那些叫嚣「我上我也行」的才配吗？

    至于被桦国捶着打了的柏国，这边倒是有人想拿许葳蕤的项目又是「动态检测机制」来做文章，毕竟先前她可是答应了五年内都不会运用之前项目里的内容，现在又搞了这个项目还把她原来的项目pk下去了，谁知道是不是偷偷用了一部分但外行人看不出来？

    不过汉斯却站了出来为许葳蕤说话。

    不仅说了话，他整个人的情绪还非常激烈：「从许手上接过项目的人是我！我相信我已经把它完善到极致了！沿用这个框架的话不可能会比我更好！！他们拿出来的成果绝对是他们新创的！！」

    「我用我学者的名誉担保！！」

    柏国高层：「……」

    鬼才在乎你的担保，你就是觉得这个项目上你还是最了解最强的呗。

    但不可否认，正是因为汉斯的坚决阻拦，柏国内部也稍微动摇了一下，然后这一动摇的时间过去，桦国的学者专家们已经乘专机又回国了。

    柏国高层：「……」

    这下想拦拦人做做文章都不行了。

    而纪城这边回国以后，倒听说了一个令他都有些意外的消息。

    ——陆廷岳入狱了。

    当初林奇岭死亡，陆廷岳虽然上下都打点了人，但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这个消息还是被某些组织拿到手，并用以威胁陆廷岳帮他们做事——也就是之前纪城披露的邮件内容了。

    恰巧那时的陆氏也还没有如今的壮大，在陆廷岳成董事长之前也就比要破产好上那么一丁点儿，而哪怕他经商才能不错，要一点一点盘活壮大一个企业也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像纪城这种开挂的除外——所以当时的陆氏，还真就怕这个事情被人抖露出去。

    那时林奇岭的声望人脉都不错，要是大家知道他是被自己的混帐女婿给气死的……

    所以陆廷岳思来想去，接受了那个组织的威胁，帮他们办了事。

    但再之后的发展就是司命天神都没看的了：陆廷岳帮那个组织办了几件事，因为完成得不错，他其实也得了些利——这可比规规矩矩做生意要容易得多。

    尝到了一次甜头，陆廷岳又试探着出手了一两次，再然后么，就有点一发不可收拾了。

 第59页

    不过就算再贪婪，这种事上陆廷岳也还是保持了一点最基本理智的，一来他只合作，并不真正参与到那个组织里的事情，二来他低调，凡是绝不露头，也不争第一，以免被人盯上，后来陆氏做大做强，这种事情他就掺和得越来越少。

    但哪怕这样，最后查出来的东西，也足够他蹲进去了。

    舒渺知道风声就带着陆思淼走了，走前还把陆宅里方便带走的值钱玩意儿给顺了一通，现在人在国外，但具体位置没人清楚。

    陆氏集团剩下的人也是走的走进橘子的进橘子，值得人感动的是陆廷江在自家大哥倒了以后终于拿到了集团的控股权——虽然令人遗憾的是因为连日来的股价暴跌，陆氏集团已经走到资不抵债宣布破产的边缘。

    看样子他的一把手梦也只能继续是梦了。

    当然以上并不是纪城关心的重点，实际上在确认陆家没有翻身之力以后他就没有再对这一家子投以更多关注了。

    倒是林婉在知道林奇岭死亡的真相以后又痛哭一场，只恨自己当年识人不明，反倒是害了自己家人，让仇者逍遥了许久。

    咳咳，这个也扯远了。

    之所以再提到陆廷岳，是因为他在纪城回国后提出想要再见他一面。

    在监狱里。

    话是陆廷江带到的，而他来找纪城的主要目的是要钱。

    ——当时纪城忽悠陆廷江签了份契约搞到钱帮沈氏度过了难关，其中就有提到，要是纪城违约，他就需要将钱还给陆廷江。

    现在陆廷江是知道这份契约是纪城在耍他了，但上面签名和指印都是真的，他为什么不能找纪城要钱？

    几百万救不了要破产的陆氏，但能救同样没钱的他啊！

    然而纪城很无辜地表示：「可是你现在不是已经拿到陆氏的控股权了吗？」

    陆廷江：「？」

    于是纪城又好心地替陆廷江指出了当初他在这份简易合同上留的漏洞——准确来说是几条补充，也没别的作用，就是说如果陆廷江在纪城的「帮助」下拿到了集团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也算是完成合约。

    而现下陆廷江手里收拢的股份，还真就有这么多。

    激动的陆廷江当场就想站起来好好「感谢」纪城，奈何人至中年，对方的衣领都没碰到就被一招制服。

    最后纪城还好心地提醒了陆廷江当初安全大赛他找那些混混的事，陆廷江一张脸被吓得惨白，丢下那就陆廷岳想见他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急得连那张合同都忘了拿。

    纪城捡起陆廷江留下的那份「合同」，嗤了一声后就扔进碎纸机。

    玄天镜浮现，大臣们询问：「太子殿下，您要去吗？」

    纪城道：「去啊，怎么不去？」

    算来这个世界他也算是逆袭成功了吧？那见见这个「始作俑者」，以此给他在这个小世界的任务画上个句号，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纪城去见陆廷岳的那天，天气不错。

    两个人隔着个探视的玻璃窗，陆廷岳穿着监狱服，模样倒是很齐整，看着比他那在外头的兄弟过得还干净一些。

    他嘆了口气，似是感慨地道：「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栽在了你手里。」

    纪城表情笑吟吟：「应该的，过奖了。」

    陆廷岳：「……」

    但他的心理素质确实不错，很快就恢复了平常冷静的样子，继续感慨：「都说生龙凤生凤，我有你这么个儿子，真是……」

    纪城好心道：「我觉得看看陆思淼的样子，我这样的应该属于基因突变。」

    陆廷岳：「……」

    他终于有点恼了，表情阴沉沉道：「但不可否认，你是我的儿子。」

    「当初我爱阿婉，我和她结婚，婚后有了你，当时我是真的很高兴，」陆廷岳回忆道，「阿婉也很高兴……可谁知道现在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从重新遇到你开始，我就经常在想，假如当时我没有逼阿婉离婚，我在家族的压力之下坚持下来……」

    纪城打断他：「但世界上没有假如。」

    「是啊，没有假如，」陆廷岳定定看向纪城，脸上是一种奇异的微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感觉，我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

    「——好像一切从二十年前，我决定扛起回家那一刻起，有什么东西就偏离了。」

    纪城饶有兴趣地看向他。

    如果是司命天神在这里，大概会激动得跟陆廷岳狂点头，然后说对对对命运星轨就是从这里开始出问题了大兄弟你可真他娘的聪明啊云云。

    但现在坐在陆廷岳对面的是纪城。

    于是他道：「没事别跟我扯这么玄乎的。」

    他才不信司命天神他们那什么狗屁气运逆转之说。

    陆廷岳脸上的表情一僵。

    「行了，」纪城表情失望，「我还以为你进了监狱能有什么新的人生感悟呢，结果就和以前一样，爱吹些没营养的玩意儿。」

    陆廷岳：「？」

    「就这样吧，」纪城道，「我时间很紧，不在你这儿浪费了。」

    他站起来隔空点点陆廷岳心脏的位置，语气懒洋洋：「有些人是从这里开始就坏了的，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偏了，那大概是你的这里，长歪了吧。」

    陆廷岳愣在原地，纪城却懒得再跟他谈什么人生鸡汤了，他转身往外走去，临出门时似乎听见一阵抽泣的声音。

 第60页

    外面的电视上还在滚动播放着新闻。

    「在刚刚结束的世界网络安全大会上，我国的天才科学家林季成和其导师许葳蕤教授拿出的成果令人惊嘆……」

    「……这是可以改变世界的发明！」

    纪城嘴角微微勾了一下，脚步并未停息，径直向前而去。

    ——从现在开始，他接下来在这个世界的时间那可都算是休假了，那可是一点儿都浪费不得。

    ------------------------------

    「——他是杰出的学者，在世时多次获得阿诺奖及世界最高科学奖，个人研究的成果甚至于改变了整个世界网络安全发展的历史。」

    「——他是成功的商人，早年时投资沈氏公司，凭一己之力使其起死回生，由他一手开发的软体风靡全球，世界财富榜上也可一窥他的身影。」

    「他更是一个极致理想的奉献者——他盛名累累，却将一生都奉献给了科学，他一生未婚，却为自己的祖国培养了无数网络方面的人才，他坐拥财富，却在遗嘱里全数捐出。」

    「网络初初发展的，不同国家与个人之间都常有争斗，若落后便是受制于人，而林季成、以及许许多多和他同样的人们便是在那个时候挺身站了出来。」

    「我向来并不贊同个人英雄主义，但无可否认，林季成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种英雄的存在。」

    ——《林季成传》

    作者有话说：

    实在写不出后记了就整了个传记摘录的形式qaq，抱歉

    -

    写到这里才发现动态检索机制是我自己瞎编的一个词，我本来想的是入侵检测来着啊摔，紧急改成了动态检测，但这到底是个啥我也不知道（摊平）

    下个世界是提线傀儡小皇帝，讲太子殿下是怎么用躺平姿态干掉内敌外患的（并不）

    开头第一章可能还会有一点点这个世界尾巴的交代，但第一个世界是真的完结啦

    感谢大家一路支持，爱你们muamuamua

    -

    ? 35、提线傀儡小皇帝（1）

    纪城在叄肆陆柒小世界又待了四十年, 一直到大臣们疯狂催促才离开。

    四十年时间说短不短，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的人生很少会有第二个四十年，但对于天界神明而言，四十年也不过就是打个盹的时间。

    所以纪城相当不满意：「不就是四十年吗？大家平时谁闭个关不得五六十年起步？我还没玩够呢！」

    这个世界有游戏有小说的, 娱乐生活那可比他在天界的时候丰富多了。

    偶尔再腾点时间出来搞搞科研, 把其他国家的黑客摁在地上摩擦，简直不能再更愉快。

    天界众神：「……」

    司命天神哭丧着脸：「可下界的时间不等人啊太子殿下！」

    纪城态度冷漠：「哦。」

    ——不管怎么说没反抗就已经很好了。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 司命天神抓紧道：「趁现在咱们还在前往下个世界的路上, 臣跟您说明一下下个世界的情况吧！」

    纪城：「有电子游戏吗？」

    司命天神：「……没有。」

    纪城：「有网络吗？」

    司命天神：「……没有。」

    纪城：「有空调冰箱微波炉暖气吗？」

    司命天神：「……那个世界没有电的太子殿下。」

    「哦, 」纪城当即转身, 「告辞，我不去了。」

    司命天神：「？」

    这次不用他开口，其他几个大臣已经很有默契地一拥而上摁住纪城：「太子殿下不要啊！！」

    「万界需要您！！」

    「缚灵索呢？快！快把太子殿下捆住！！」

    纪城：「……？？」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太子殿下寡不敌众，再一次被捆起, 然后一把丢入下一个小世界中。

    丢进去之前司命天神还不忘给纪城加油打气：「太子殿下沖鸭！诸天万界的未来就靠您了！！」

    ------------------------------

    陆叄壹玖小世界。

    大宁，建化三年。

    今日是上巳节, 春和景明的时节, 摄政王李衡特意以皇室名义宴饮群臣，大臣们携家眷前往皇宫，于宝福殿中享用筵席。

    席间推杯换盏, 宾客尽欢, 对于主持这场宴会的摄政王更是极尽奉承赞扬之意。

    「臣祝摄政王福寿万康！」

    「王爷千岁！」

    「我大宁有摄政王殿下这样的人才，真是国家之幸啊！」

    「当年先帝驾崩, 幸得王爷稳定江山, 不然那北夏说不得又会来找我们大宁的麻烦！」

    高座之上的摄政王则是笑呵呵地谦虚：「本王也只是为大宁尽忠而已, 各位过誉了。」

    「当年皇兄嘱託我替他守好咱们大宁江山，我怎能不遵从？」他转头望向另一侧空空无人的龙椅，倏地嘆息，「只是可惜，暨儿他……」

    有懂事的大臣立刻接话：「陛下他身体不佳适，不愿出席这样的场合也是正常的，王爷不必过度担忧！」

    李衡颔首：「说得也是……来，今日上巳佳节，我也敬各位一杯！」

    殿外宫人往来穿梭如织，一派热闹沸腾的繁华场景。

    ——相比起来仅仅数墙之隔的皇帝寝宫简直宛如另外一个世界。

    纪城睁开眼睛的时候，寝宫内安静仿佛空无一人。

 第61页

    同上一次一样，原身的记忆疯狂涌入的同时他还感到头疼欲裂——如果没有搞错的话，又是发烧。

    ——现在发烧已经是这些小世界「气运之子」们的标配了吗？

    纪城同样用极快的速度接收了原身的记忆，甚至相比起林季成那十九年读书考试读书考试的单调经历，这具身体所经历过的内容更为简短。

    李暨，大宁现任皇帝，年仅十六岁，但即位已满三年。

    如果要对他的皇帝生涯加上一个形容词以作评价的话，那大概得是「毫无存在感的大宁现任皇帝」。

    大宁建国百年，兵力并不算强，常年被北边的北夏国欺负，自上上代皇帝起不知让了多少领土出去，先帝倒是有心想要收复些江山，奈何太过英年早逝，他驾崩时李暨才十三岁，还稀里糊涂的少年就这么直接被架上了皇位。

    然后，被自己的族叔、当朝的摄政王李衡架空了权力。

    于是现在大宁上下几乎已是知摄政王而不知天子的状态——摄政王只手遮天惹不得，可那小皇帝住在深宫，想管他们都管不着啊！

    所以今日明明是上巳宫宴，群臣汇集，却无一人在意小皇帝是否到场。

    惨到这个地步，也难怪大臣们那么着急要把他丢下来了。

    纪城满肚子不爽地掀开被子坐起，入目是一片奢华装潢：名贵木材制成的家具，上有龙纹雕刻修饰，质地上好的纱幔层层垂下，龙涎香的味道自香炉中缓缓飘出，瀰漫整个寝宫。

    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没有游戏。

    太子殿下的不爽之情骤然更浓烈了一些。

    远处歌舞昇平的声音格外吵闹，几乎要将殿顶屋瓦处传来的轻微响动遮盖。

    纪城坐在龙床上，头疼得不想动弹。

    下一秒天光泻下，一个浑身黑衣的蒙面人小心翼翼自房梁而下。

    这应当是一个练家子，他动作轻巧而隐蔽，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待站稳之后此人便抽出短刃立刻往床榻方向过来，然后——

    和面无表情坐在床上的纪城对上了双眼。

    纪城：「……」

    手握短刃的黑衣刺客：「……」

    不是说小皇帝在发烧昏迷吗？

    这时纪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你是来行刺的吧。」

    他拉起被子往后平躺下去，姿态犹如失去梦想的咸鱼：「来吧。」

    「动作快点，我赶时间。」

    刺客：「……？？？」

    纪城躺平得太过干脆利落，以至于原本杀心浓烈的刺客一时间竟拿不准小皇帝究竟是真的想死还是留有后招。

    进退两难之际寝宫外突然又传来一阵响动，那刺客一惊，下意识便转头看过去——宝福殿那边还在举行宫宴，宫中侍卫兵力大多都不在皇帝寝宫这儿，难道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然而还没看清寝宫外到底什么情况，下一瞬他便感觉一阵劲风来袭！

    原本那躺平在床上的小皇帝已经如兔起鹘落跳上他的后背，一手扼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抓住他手中短刃，就着现在的姿势直接将刀捅入刺客心脏！

    刺客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一阵短促的呃音，随即轰然倒地。

    纪城从他身上跳下来，嫌弃地甩了甩手，身上一滴血都没有沾：「让你动作快点你不珍惜，现在晚了吧。」

    他识海深处那玩意儿现在是越来越嚣张了，一听他要消极怠工，闹得简直天翻地覆。

    刺客倒在地上发出响动，门口的侍卫们终于有人听见，连忙喊道：「陛下？」

    纪城一脚将那刺客尸体踢开了些，爬回床上，将被子拉起盖在身上，然后赶在侍卫们冲进来之前，躺下，闭眼，歪头。

    俨然比昏迷病人还要昏迷。

    于是等侍卫们赶到床前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具头朝下的黑衣尸体，以及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看上去和尸体好像区别不大的纪城——也即他们的皇帝，李暨陛下。

    单纯听到动静进来看看情况的侍卫们：「！！」

    胆子小的当场腿就软了下去，胆子大的颤抖着身体走上前，伸手试了试纪城的鼻息——

    而后高兴到屁滚尿流地爬回来：「还活着！陛下还活着！！」

    虽然以陛下现在昏迷的样子，他也没可能把这个黑衣人弄死——但皇帝还活着就是大喜事啊！

    有人反应过来什么，立刻拔腿往外跑去：「我我我我去请摄政王！」

    正好今天上巳佳节，大家都在宝福殿宴饮，请人过来还不方便？

    剩下的人一听是去请摄政王也都放下心来，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又怕再出状况，只能守在龙床前干等。

    幸好没过多久外面就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

    摄政王李衡脚步急切走进来，前面是刚刚去禀报消息的侍卫，身后还跟着一票听闻消息同样匆匆赶来的大臣，每个人脸上都多少带了点不安——他们在隔壁大殿宴饮享乐，这边陛下遇刺了都不知道，就算现在摄政王为大，但……面子上多少是过不去的啊。

    李衡的神色也不大好看，衣服上还有失手泼出来的酒渍，不过比起表情管理已经失控的其他大臣来说他还算稳得住的。他先沉稳叫起见到自己行礼的侍卫们，而后才疾步走到龙床前，指着纪城质问：「陛下这是怎么了？你们是怎么照顾陛下的？」

 第62页

    刚刚直起身来的侍卫们又惶恐跪了下去：「王爷恕罪！陛下还在昏迷之中，属下们刚刚检查了一下寝宫，里面的宫人好像都被放倒了……」

    「昏迷？」李衡怒哼道，「那还不赶紧去找太医！非要本王一个一个请你们过去是吗？」

    侍卫们被他一一数落过去，很快太医匆匆赶来，他先是替纪城把了脉：「禀摄政王，陛下他只是风寒起的热，瞧着凶险但并无大碍，先前开的药按时服下便没有问题了。」

    李衡：「那陛下为何一直昏迷？」

    太医应道：「应该是陛下的身体在自愈的缘故，应该不需多久就会醒来。」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李衡已经重新冷静下来，他颇有疑虑地看向纪城，这时有大臣看向地上那具尸体：「王爷，皇宫之中竟有人敢行刺陛下，此人的身份……」

    李衡冷冷道：「这等妄佞之徒，就算是死了本王也不会让他好过，来人，把这刺客的尸体丢去乱葬岗！」

    于是纪城恰到好处地「醒来」：「唔……皇叔？」

    寝宫内所有人的目光骤然投来。

    纪城迷迷糊糊地开口，撑着身体要从床上爬起来：「皇叔你怎么来了？侄儿应该来迎接的……嚯！」

    他突然惊恐地瞪大眼看向地上那具尸体：「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刺客：怎么回事你不反思一下自己？？？

    -

    ? 36、提线傀儡小皇帝（2）

    纪城嚯的这一下实在太真情实感, 以至于李衡一时间都拿不准他到底是真的才醒还是在装样子。

    李衡：「……」

    这一下搞得他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他半试探半怀疑道：「暨儿，你真的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纪城迷茫地眨巴眼睛：「侄儿应该知道些什么吗？」

    李衡：「刚刚此人自殿顶潜入，意谋不轨，你当真毫无所觉？」

    纪城又瞪大眼睛：「这是刺客？！」

    李衡：「……」

    他极想询问这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但此刻寝殿中众目睽睽, 即使大家都知道现在权力更高的是他，但面子工程也不能完全不做吧？

    于是李衡安慰道：「暨儿你也不必惊慌, 不管怎么说, 现下这刺客都已经伏诛了, 只要以后加强防备……」

    「这怎么能行！」纪城情绪激烈道, 「此人竟敢潜入我的寝宫中行刺！简直是胆大包天！」

    「严查！必须严查！！」

    纪城一边叫嚷一边情绪激动地拍打着被子，俨然一副无比担心自己生命安全的样子——偏偏其他人也挑不出什么破绽来。

    话都挑明到这个份上，直接说不查也未免太过欲盖弥彰。

    李衡脸色有点难看地应下：「来人，给本王好好查查这刺客的身份，看看他又是怎么潜入皇宫的！」

    有大臣应声出列，指挥侍卫们将那尸体抬了下去。

    一直候在旁边的太医想上来替纪城把脉, 纪城打了个哈欠又躺下去：「皇叔，我好不舒服, 想再睡一会儿。」

    他目光灼灼看向李衡：「朕相信在英明神武的皇叔的指挥下, 一定能查出来凶手的身份和目的对吧！」

    李衡：「……对。」

    他硬生生挤出一个「慈爱」的微笑：「暨儿你好好休息，皇叔一定会查、明、凶、手的。」

    虽然这凶手看上去已经死了，而那将被他行凶的人还活得好好的。

    说了这么些话以后纪城便又睡了过去——这对一个还在病中的人来说倒是挺正常的, 所以在场人没有谁多说一句话。

    不过这么场「行刺」的闹剧后, 跟过来的大臣们是没有一个有心思再回去吃吃喝喝了。

    上巳宫宴，皇帝本人不在场也就罢了, 现在皇帝的寝宫都被人掀了瓦跳下来行刺, 谁还好意思这么大张旗鼓地宴饮行乐？

    就连李衡的脸色也是相当的不好看。

    他冷冷环视一眼在场众人, 最终恼怒地一甩手：「行了，出了这茬子事，今日宫宴先散了！等改日陛下身体好转再说。」

    大臣们连忙惶恐领命，而后飞快回到宝福殿上，带着自己的家眷们撤退。

    先前那领了命要「严查」刺客身份的大臣则没有着急动身，而是有些犹豫地看向李衡：「王爷，这严查刺客之事……」

    李衡走出寝殿，方才冷冷道：「一个刺客，能混进皇宫算他有几分本事，可他究竟只是一人，又能从身上找到什么线索？」

    那大臣喏喏地应了，方才也赶忙离去。

    ……

    转瞬间皇帝寝殿中便又变得空空，纪城才又面无表情地睁开眼来。

    身体不舒服那番话他不是假说的，这具身体本来就在生病，刚刚他还爆发潜力利落干掉那刺客，加上再之前一点时那玩意儿在他识海里搅合了一番，可以说现在纪城的状态比刚去叄肆陆柒小世界的时候还要糟糕一点。

    当然，更重要的是，现在他的心情非常不爽。

    没有网、没有电，没有乐子的世界，他还需要做任务完成什么人生逆袭——虽然目前看来这条路线非常简洁：先弄死这个摄政王李衡，再干掉北边强大的国家北夏，基本上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和把一头大象放进冰箱一样简单。

    但他就是不爽：这些人开宴会居然不叫他的？！

 第63页

    而太子殿下不爽，就会想要搞事，想要搞事，有些人就会倒霉。

    天界那群混蛋远在上界整不了，那就整整这个世界的。

    纪城躺在床上思索再三，估摸着时间，抬手掐出一个手诀。

    ------------------------------

    一场宴会便这么不明不白地散了，李衡的心情也是极糟。

    他自皇宫回到摄政王府，一进去便噼头盖脸地询问管家：「世子人呢？」

    管家正要回答，转角处已有一人走了出来，面上带着淡淡笑意：「父王。」

    李衡面色不善看向李于之，半晌才道：「跟我去书房。」

    李于之一愣，随即赶紧跟着李衡进了王府书房。

    书房门刚一关上，李衡便开门见山问道：「刺杀李暨的刺客是你派出去的？」

    李于之没想到李衡会问这个问题，又是一愣后才点头承认：「是我，父王，我是想今日上巳宫宴，宫门处人多口杂，混进去并不困难，正好那小皇帝现在又重病……」

    砰！

    李衡直接一个紫砂壶摔在地上：「你可真是翅膀硬了！我没说话就自作主张了？！」

    「那李暨到底是天子，你派人进他寝宫刺杀，实在是胆大包天！」

    然而面对李衡的斥责，李于之也相当理直气壮：「父王做事自然有您的道理，可依儿子之见，您就是太过谨慎才一直没有更进一步！」

    「是！那李暨是皇帝，可天下谁不知道现在大宁是您说了算？」他振振有词，「即使那小皇帝被人发现死在寝宫，有人怀疑又如何？您还不是可以趁机登位，彻底坐稳这大宁之主的位置？」

    「儿子也不过是想帮父王彻底迈出这一步而已！」

    李衡却是冷笑：「——那他要是没死呢？」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我是猪猪呜呜呜呜这一章字数只有一点点，我明天争取准时且字数多一点！！

    ? 37、提线傀儡小皇帝（3）

    李于之一愣：「没死？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李衡冷冷看向自己的儿子, 「世上万事皆有变数，你就这么笃定一个刺客就能杀死李暨？」

    「凡事三思而后行，我教你的你都记到哪里去了？」他目光愠怒，「刺客潜入李暨寝殿, 不仅没杀死他, 自己反倒折在了那里——这就是你说的『彻底迈出那一步』？」

    李于之震惊道：「刺客死了？」

    他连忙追问道：「怎么死的？」

    说到这个李衡就更来气：「本王倒是也想知道！」

    「我收到禀报赶过去的时候就看见那刺客倒在龙床不远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已经死了, 」想起当时看见的场景, 李衡仍感到几分诡疑, 「他一只手还是握着那匕首的姿势, 十分诡异。」

    「而根据侍卫所言，那刺客是自殿顶潜入，寝殿内部的宫人也都被提前放倒——这事应该是你干的吧？」

    李于之点点头道：「这些宫人的吃食里我动了些手脚，平时还好，但若再吸入小皇帝寝殿内的薰香，就会逐渐困顿而后陷入昏迷。」

    ——加上今日宫宴, 绝大多数宫人都在宝福殿那边忙，皇帝寝殿中可用的人手就更少, 若刺客潜入, 被发现的可能也会降到最低。

    这样的算盘大家心里都懂，所以李于之也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焦急地追问：「父王, 然后呢？」

    他选出来的刺客身手极佳, 怎么会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李衡冷冷道：「然后本王也不清楚了——守门的侍卫在殿外，殿内的宫人又被你的手脚给放倒, 按理说当时寝殿中只剩下李暨一个, 若有人把刺客杀死了, 那就只有他了才对。」

    「但一直到我赶过去，他都还在生病昏迷当中。」

    所以总结下来，根本没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李于之猜测道：「会不会是小皇帝装晕？」

    李衡瞥他一眼：「你当我没想过？他昏迷和醒来的时机都太凑巧，我也在想会不会是他在伪装，可一来他醒时的反应……不似是在作假，二来，你认为以他的身手，会那般利落地干掉刺客？」

    李暨那小子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他的武功几斤几两，李衡还是相当清楚的。

    李于之也清楚这一点，他当即便道：「不可能！那刺客是我精心挑选的，单打独斗的话小皇帝决不是他的对手！」

    李衡：「所以现在谁也说不清那刺客是怎么死的——小皇帝或许清楚，但若他真是在伪装，那咱们父子以后就得更小心了。」

    李于之猛地想起什么，连紧张问道：「对了父王，那刺客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

    按他原先预料的，那小皇帝死了也就罢了，可现在他不仅没死，这刺客的身份要是追查下来……

    李衡有些嘲讽地道：「你现在想起来要是追查到你该怎么办了？」

    李于之表情讪讪：「这次是儿子鲁莽了……」

    李衡冷哼一声：「放心吧，李暨醒了以后看见那刺客很是恼怒，嚷嚷着要追查到底，不过负责追查的大臣我已经关照过了，他应该清楚要怎么做。」

    「只是再怎么说这件事也是一个把柄，」他瞥了一眼李于之，「希望你能涨些教训，做任何事都谨慎再谨慎！」

    李于之连连点头：「儿子谨记父王教诲！」

    教训完了儿子之后，李衡也才坐了下来，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已经有了皱纹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些许担忧之意：「不过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你，毕竟那刺客死得实在是太蹊跷了。」

 第64页

    他回忆起先前那场景，沉沉嘆息：「若说有人帮那小皇帝，那人是什么身份？又怎么敢？」

    「更何况我事先都没得到消息，对方又是怎么及时出现的？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我先前都忍不住在想，莫非是真的有什么神鬼的力量保佑那李暨？所以才让那刺客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父王你想得太多了！」李于之当即打断李衡，「这世界上才没什么神鬼的力量，就算真有，咱们不也是李家子弟？」

    他情绪激动道：「那李暨是先帝唯一的孩子、他们是李家嫡脉，就活该咱们这些支脉的子弟永远出不了头吗？可您不一样成为了权倾天下的摄政王？」

    「咱们不仅要出头，还要压在他们嫡脉的头上，告诉他们，这大宝之位，本就该是我们的！」

    李衡一顿，刚想要说话，外面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随后便是一人着急拍打房门的声音：「王爷、世子，你们在吗？不好啦！」

    李于之的高谈阔论一停，李衡皱眉道：「进来。」

    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推门进来，是李衡相当信任的一位心腹，李衡一见他眉心便是一跳：「何事这么惊慌？」

    那心腹连忙道：「王爷，刚刚郎中令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皇宫里闹鬼了！！」

    李衡、李于之：「……？」

    什、什么玩意儿？

    那心腹大喘了一口气，才补充解释道：「郎中令先前被陛下委任调查刺客的身份，他先把那刺客的尸体带了下去，之后收到您的命令，原是准备将那尸体丢去乱葬岗，然后再随便找个替罪羊把刺客的身份糊弄过去的。」

    「但就在侍卫们要将那尸体抬出皇宫的时候，那、那刺客突然诈尸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心腹吞了口口水，显然也是相当的恐惧。

    李衡太阳穴狠狠跳动两下：「诈尸？」

    「也、也不完全算是诈尸，」心腹道，「就是那些侍卫是将那尸体放在担架上抬出去的，快走出宫门的时候，那尸体突然自己坐了起来！」

    「当时目击的人不少，还有好几个在郎中令手下做事的官员……」

    李衡问：「然后呢？他们怎么处理的？」

    心腹几乎快要哭出来：「其实单纯『诈尸』也还好，据在现场的人说，那尸体莫名坐起来以后没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又倒下去了。几个胆子大的侍卫上去摸了脉搏和呼吸，确认是真的死了，尸体都开始僵硬了，只是、只是……」

    李于之厉声道：「只是什么，快说！」

    那心腹道：「只是那么一折腾，这尸体怀里掉出来了一块令牌，上面正刻着我们摄政王府的徽标！」

    李衡心头猛地一跳，转头看向李于之：「你让他带了王府令牌的？」

    李于之慌乱点了下头：「皇宫里侍卫看守严密，我怕他遇见什么关卡耽搁，带着王府的令牌会顺畅很多……父王，现下怎么办？」

    李衡差点给气笑：「你说还能怎么办？」

    他转头看向心腹，声音狠厉：「去找郎中令，想办法遏止消息散开的速度，一方面尽力去找那些目击者封口，另一方面对外宣称王府里有人叛逃！」

    「那个刺客就是想要陷害我们父子！」

    心腹点点头，赶紧离去。

    李于之还是惊慌不已：「怎么会这样？」

    这一瞬间连他也忍不住在想——那李暨该不会真是有鬼神相助吧？

    要不然那刺客莫名其妙死了还可能是有人出手，可这诈尸怎么可能是人为？

    而此刻，那出手弄死刺客，又搞出诈尸的「鬼神」已经松了手诀，又把手缩回被窝。

    面对玄天镜内大臣们惊悚的目光，太子殿下耸了耸肩：「我真学过傀儡术啊。」

    识海里那玩意儿不准他操纵活人，那动一动死人还不行了？

    这个小世界的灵气浓度不怎么样，那刺客尸体里被注入的灵力也有限，只够操纵他坐起来把怀里的令牌折腾出来的而已——不然到时候让这刺客尸体去群臣面前跳一圈舞，看谁吓死谁。

    大臣们：「……」

    面对久久不能言语的大臣们，纪城也不想和他们多言，他在床上翻了个身，顺应身体自我修复的本能渐渐陷入沉睡中。

    别说，这丝绸锦被还是挺舒服的。

    真香。

    ------------------------------

    小皇帝的身体到底年轻，明明之前还是病得不轻，但养个一天多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第三天纪城神清气爽地起了床，还顺便听说了这两天摄政王处理「谣言」处理得相当焦头烂额的消息。

    早朝时郎中令战战兢兢地汇报自己的调查结果——就是那个有人叛逃摄政王府，刺客是为了陷害摄政王的版本。

    同样听到汇报的其他大臣们反应各异，有一半群情激奋认为此等恶贼其心可诛，有一半诡异沉默对这个结果不敢置词，其间各自心思如何自然不用多言。

    而纪城对郎中令的汇报进行了总结：「哦，所以那个刺客是摄政王府的。」

    作者有话说：

    群臣：好像有毛病但又好像没毛病的样子……

    -

    因为今天还是有点事所以就只写到了这里……明天我争取把事件节奏搞快一点qwq

    -

    ? 38、提线傀儡小皇帝（4）

 第65页

    他这句话一出, 朝堂上所有人登时大惊失色。

    李衡更是声音洪亮地为自己辩白：「陛下您误会了！那刺客绝非我所指派！！」

    纪城侧目看过来：「朕也不是说那刺客是皇叔您指派的啊？」

    他表情无辜：「那刺客是出身摄政王府，然后又叛逃了，所以他来自摄政王府，不是这样的吗？」

    李衡一噎：「……是。」

    他还能说不是吗？！

    纪城一抚掌：「所以说就是这样的嘛！」

    他信誓旦旦看向李衡：「皇叔你放心, 我绝对没有怀疑过你！」

    李衡：「……谢陛下。」

    你不说还好, 这么特意一说倒是更显得阴阳怪气了好吗！

    其他大臣们也都是有眼色的，看得出这两个人中间的气氛不对, 自然不会有谁故意去触霉头。于是接下来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提此事, 连汇报的内容都巧妙避开了可能的雷区。

    而涉及到一般的政务内容, 早朝就成了李衡的发挥之所了。

    「关于河州河堤加固的问题……」

    「现下已经开春, 和北夏那边的战事应该有所缓和了，所以……」

    他一道道的指令回复下去，挥斥方遒仿佛自己才是那个九五至尊位置上的人——事实上这一幕已经持续有三年了，大臣们大多都已经习以为常，但不知道怎么的，今日不少人在汇报完之后都忍不住抬眼偷瞧了下那位真正的九五之尊。

    然后他们就看见那位九五之尊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在打哈欠。

    大臣们：「……」

    不是, 这心态也太好了吧？

    而整个早朝剩下的时间，这位权力基本上已被架空的小皇帝没有再发表过自己的任何意见。

    即使有的时候李衡做样子问问他「此事陛下有何高见」, 他也只会回答「皇叔说得挺好的, 我没意见」。

    连李衡自己都为纪城那出乎意料的乖顺感到惊讶：即使撇开刺客事件不谈，对方和他的关系其实也挺表面功夫的。

    最开始登基的时候这小皇帝或许还不懂事，然而随着年岁渐长, 对方平时虽然还会保持着对他这位旁支皇叔的尊敬, 可一旦到了朝堂上，李暨就会拼命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小皇帝并不知道这样不仅对他夺回权力没什么帮助, 反倒会显得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但现在对方不张牙舞爪地闹了, 反倒是让李衡心里有点紧张起来：这小子该不会是要准备放个大招吧？

    然而一直到散朝, 纪城也没表现出任何的异常或不满来——如果临下朝的时候他连打了五个哈欠不算的话。

    离开了皇宫，李衡稍稍放松了一点绷紧的神经，他回府处理了些来信，又召集了自己的心腹们开会。

    会议内容主要还是关于那刺客事件的，所谓众口铄金，这又是皇帝被刺杀的大事，尽管他这边已经尽力在施压了，但民间还是有隐隐约约的流言传开，李衡相当重视这件事，他叮嘱心腹们要严加注意，而后又问道：「于之人呢？」

    一名心腹有些结巴地道：「呃，世子他、他……」

    见对方这表情，李衡心里也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又是江家那个小姑娘？」

    心腹表情尴尬地点头：「嗯……」

    李衡摇摇头，语气中有些失望：「他可真是……」

    心腹劝道：「王爷，世子也还年轻……」

    「年轻也不是拿来胡闹的，」李衡道，「他这样沉不住气，以后又怎样成就大事？」

    那心腹还想再劝说两句，李衡却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谈，他摆摆手，又将话题回到正事上。

    第二日早晨他准时出门上早朝，然而群臣汇集于太宁殿时，却发现最高处的帝王宝座上空无一人。

    只有一个太监站在旁边，满脸尴尬地解释：「陛下说今日早朝他就不来了……」

    群臣：「？？」

    李衡皱眉道：「陛下都不来，这算什么早朝，传出去又成何体统？」

    太监表情更加尴尬：「陛下说，反正有王爷您在，他相信您会把政务都处理得很好的，所以……所以他就不用来了。」

    哗。

    这句话一出，大殿上几乎炸开了锅。

    李衡的脸色也是分外难看——昨日才想着这小皇帝是学聪明了，没想到今日就给他准备了这般的大礼！

    当朝帝皇不上早朝，甚而直言有摄政王就够了，这不就是在拐弯抹角地骂他李衡篡权夺位吗？！

    李衡脸上表情已是山雨欲来：「本王要求见陛下！」

    太监战战兢兢道：「王爷，这恐怕不行……」

    「如何不行？」李衡沉沉一笑，「陛下如此怀疑本王对皇室、对大宁的忠心，难道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本王了吗？」

    太监满脸为难：「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那又是什么意思？」

    李衡上前一步，半是威胁地道：「难道不是陛下不见，而是有什么别的势力想要在我们君臣之间作梗？」

    到底是干了多年摄政王的人，他浑身的气场威压一开，那太监当场就有些绷不住了，他哭丧着脸道：「真不是奴才刻意阻拦啊王爷！是陛下现下还在睡觉！！」

    ——原本喧闹的大殿突然像是被人按下了静音键。

    朝臣们正在彼此窃窃私语，议论着这是否是陛下鱼死网破的一招，听见这句话后个个表情都变成了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第66页

    而李衡也像是被人骤然往脸上捶了一拳：「……睡、睡觉？」

    太监痛哭流涕地点头：「陛下说谁再拖他起床他就把谁吊起来挠三天痒痒……咱家实在是不敢触陛下的霉头啊……」

    李衡：「……挠三天痒痒…………」

    ……这个刑罚，确实是非常有特色。

    这一刻，他突然感觉到李于之是多么的让自己省心。

    太监哭诉完之后又期期艾艾地询问：「王、王爷，您还要求见陛下吗？」

    李衡：「……不了。」

    虽然应该也没人敢把他吊起来，但万一呢？

    他转身看向大殿上乌压压的朝臣：「陛下年幼，平日里操劳政务更是繁忙，偶尔贪睡一会儿也是情有可原的，既是如此，咱们也不便多加叨扰，今日早朝，本王便替陛下主持，待稍晚时再将事务一併汇报给陛下。」

    乱闹闹且各有心思的大臣们：「是！」

    这汇报当然是没有汇报的，李衡在散朝后象徵性在寝殿外等了一会儿，没看到人自己也就走了。

    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一「代理」就是足足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说长不长，但民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已经传起「摄政王看不惯小皇帝坐在高位上，终于自己动手把人软禁了」的流言了。

    天知道真的是李暨他不起床啊！！

    小皇帝连续半个月没怎么在宫廷中露过面，李衡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头，俗话说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这小崽子静悄悄了半个月，李衡可不信他一点事情都没有搞。

    于是在某个下午，确定小皇帝就算赖床也不可能赖到这个点还没起来的时间，李衡阴着脸来到皇宫：「本王要求见陛下！」

    而守门的侍卫则是诧异回报：「陛下早就出宫了啊，王爷不知道吗？」

    ……

    此时京城中一间茶楼内，纪城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惬意品茶。

    楼下不远处一手工匠人正在吆喝贩卖自己制作的飞鸢，几个孩子扯着自家大人好奇地过去，却在得知价格以后又被毫不留情地扯远。

    机关飞鸢能够腾空的高度不低，有一只用来演示的正正好掠过茶楼窗边。

    纪城一伸手截下那飞鸢，拿在手里好奇地摆弄几下。

    然后那组装精巧的机关发出咔嚓响声，坏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太子殿下唯一缺点是手残这件事》

    （我发誓明天一定写到三千）

    （没写到我就删掉这两句话）

    ? 39、提线傀儡小皇帝（5）

    纪城：「……」

    他立即装作若无其事地将那机关飞鸢放在桌旁, 又拿起茶杯抿了两口，仿佛刚刚那个弄坏东西的不是他自己。

    眼睁睁看见自己的劳动成果被暴力拆毁的匠人：「？？！」

    他当即拎着自己那一袋子的飞鸢往茶楼下面沖：「这位公子，您何故要弄坏我的飞鸢？！」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纪城已经稳定下来心境，他朝匠人歉意一笑, 又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好意思啊大哥, 您这木鸢做得实在精巧，和真的鸟儿也不逞多让, 我也是一时间好奇……不知需要多少钱, 我好赔付予您。」

    他话说得有礼, 匠人的面色缓和不少：「一些奇技淫巧罢了, 当不得公子的称赞，这飞鸢五十文钱一只，您预备如何付？」

    五十文，即使是在大宁京城也算得上一个比较富足的三口之家一两天的开销了，难怪之前那些大人拉着自家孩子就走。

    纪城含笑道：「恰巧在下身上带了些碎钱，烦请您上楼来, 我当面赔偿就是。」

    匠人听了也并没有寻常平民面对贵族的拘谨，他拎起袋子又吭哧吭哧走进茶楼, 而后径直上到二楼来。

    此时纪城已经在自己对面斟好一杯茶：「先生请坐吧。」

    匠人摆摆手：「算了, 我们这些大老粗喝不来这么精贵的东西，也耽搁公子的时间，公子把钱付了, 我即刻就下去, 也好做生意。」

    纪城将那损坏的飞鸢推至桌子中间：「在下刚刚看了看，这木鸢的机关制得着实精巧, 也难怪会卖这么个价钱, 先生平日里就是卖这个为生的吗？」

    那匠人答道：「还有些其他的小玩意儿, 不过生意都不怎么样，所以偶尔还会帮邻里街坊修些家用改改水井什么的……公子还是快些给钱吧。」

    纪城从钱袋中取出一小枚碎银。

    匠人一怔，却没急着收下：「公子这又给的多了些？」

    纪城不急不慢道：「在下还有些疑惑，这多出的银子是想请先生为我解惑：先生手艺这般精湛，去大家族做个供奉，为他们的小姐夫人研制些讨巧的玩意儿不是更容易吗？何须在这街上叫卖寻常百姓根本买不起的飞鸢？」

    匠人听他这样说，却是冷下脸来：「看公子衣着，想来是出身不凡，如今大宁这世道您还不清楚吗？天子势弱，摄政王当道，那些官员家族个个忙着争权夺利，从百姓手中搜刮民脂民膏，却根本不管那北夏国。」

    「北夏人凶蛮，不把我们大宁人的命当命，在边境的日日提心弔胆仗打过来，在京城的呢，也担心被那些官员欺压。」

    他冷笑道：「我虽只是个市井小民，但去做他们的供奉，专给他们研究玩乐之物，也还是不屑的！」

 第67页

    匠人说完便转身离去：「公子的茶不错，银两给的也足，不过并非鄙人能够消受得起的，告辞。」

    「——那如果并非研究玩乐之物呢？」纪城的声音同时响起来。

    那匠人脚步一顿，有些不明就里地回过头来。

    纪城面上笑意不变，他朝匠人微微颔首：「久闻闻人先生的大名了，今日一见，先生在机关方面的造诣果然非同凡响。」

    那匠人错愕道：「你知道我——？」

    纪城道：「既然找上门，自然是做足了功课的。」

    他笑眯眯问：「先生不愿做那些大家族的供奉，为他们研究玩乐之物，因而甘于隐匿于市井之中，但我看先生上街叫卖这飞鸢——您的野望应该不止于此吧？」

    这飞鸢小小一只，只能当作小孩子的玩具——可若是把它放大上十倍百倍呢？

    这落后古代可没有飞机，灵气浓度不足也没有修炼的可能，要是真能折腾出一个可以带人飞的玩意儿的话……

    纪城道：「诚如您所说，北夏凶残，将宁人做两脚羊，偏偏大宁朝廷软弱，现在又深陷于内斗中，更难以反抗——您难道就不希望自己制作出来的东西可以用在战场上，保护大宁的子民吗？」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大，至少在这茶楼中没有其他人注意到。

    闻人恩面上表情却是一片震惊：「……你到底是什么人？」

    纪城笑吟吟：「我是什么人暂且不重要，重要的是闻人先生您怎么想。」

    「我知道现在就要求您决定太过急促，所以您今日回去以后可以好好地想一想，」他意味深长道，「若您愿意一试的话，明日这个时候，来这间茶楼告知我即可。」

    纪城又将那破损的木鸢和碎银推过去：「这银子先生也收下，我不缺银子，先生今日与我这一番谈话也值这个数额了。」

    闻人恩沉默半晌，将坏掉的木鸢和银子一一收起，又默默朝纪城做了个拱手的告别姿势，而后才带着东西离去。

    纪城优哉游哉地喝了一会儿茶，又去街上转了一圈，在外面把晚饭都吃了，夕阳西下以后，才慢悠悠地回到宫中。

    刚一回去他就见到自己寝殿面前站着个穿着蟒服的身影。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皇宫各处都有烛火亮起，透出的些微光亮将此人的脸色映得分外难看——也可能是本来他脸色就挺难看的：「陛下在宫外倒是过得很是潇洒啊？」

    纪城谦虚道：「皇叔过誉了，也就一般般吧。」

    李衡：「……」

    你还真当我是在夸你吗？！

    李衡语气不善：「陛下年纪还小，偶尔贪睡贪玩些皇叔能够理解，可你连续半个月不上朝，现下还跑出宫外玩——我听你宫中的太监说，你这样子也有一些时日了？这传出去成何体统？！」

    他严厉道：「你可知道如今宫外已有不好的流言了？」

    「皇叔今日想来找你谈谈，结果在这里等了你快一整天！」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都已经不是担心纪城在闹么蛾子了，纯粹就是生气自己等了这么久！

    从他拿到虎符将朝政大权大半揽于己手之后就没人敢让他这么等过！！

    纪城低下头，似乎因为被李衡驳斥而感到有些羞愧。

    见自己的斥责有效果，李衡终于感到满意。

    然而就在他准备乘胜追击，再敲打敲打对方不要使歪心思的时候，纪城突然抬起头来，眼底甚至有雾气浮现：「皇叔！事到如今侄儿也不能再瞒您了！」

    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个转折的李衡太阳穴一跳。

    只听纪城道：「侄儿之所以晚上睡不好白天躲出去，是因为皇宫里闹鬼！」

    李衡：「闹、闹鬼？」

    纪城用力地点下头，表情变得相当恐惧：「半个多月前上巳节的时候，不是有个刺客死了吗？从那以后，皇宫就开始闹鬼！」

    李衡下意识叱道：「荒唐！」

    但随即他就想起当日传出的诈尸之事，心头也开始莫名有点发慌。

    而纪城还在绘声绘色地描述：「真的！从那日之后侄儿每晚都会梦魇，就是那个刺客的鬼魂！」

    「而且有的时候我的寝殿里还会发生灵异事件！经常莫名传来咚的一声！就好像那个刺客摔在地上的声音！」

    恰巧这时一阵风吹过，李衡心头不自觉地一跳，再然后看他身后那座皇帝寝殿都觉得有些瘆人了：「暨儿，你是听错了吧？」

    「不可能！」纪城斩钉截铁道，「侄儿听得清清楚楚！而且那梦里刺客的鬼魂还一直追我！就是闹鬼了！」

    「侄儿就是被这噩梦折磨，所以晚上才睡不好觉，早朝起不来的，」纪城可怜巴巴道，「白天又常常听到那古怪之音，就更不敢在皇宫里多待了，所以才会出去避避风头的。」

    李衡：「……」

    这听上去貌似很合理但又貌似不太合理的样子？

    他稳了稳心神，而后才严肃道：「暨儿，皇宫是历代天子所在，你身上又有龙气庇佑，怎么会撞鬼呢？更何况那刺客还是来刺杀你的，就算有鬼魂也定然不敢侵扰你。」

    纪城苦恼地嘆口气：「皇叔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这事真的发生了……不过皇叔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那刺客的鬼魂好像也不是来找我索命的，梦里他追我的时候，嘴巴里一直喊着一个冤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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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衡心里再一跳，但他又强压下去，冷笑两声：「他要来刺杀你，又能有什么冤屈？」

    言罢李衡又劝道：「以皇叔之见，暨儿你只是看到了死人，有些害怕，做了噩梦而已，找太医开两副安神的药方便是。不管怎么说，这上朝不能再耽误了。」

    纪城点点头：「皇叔你说得有道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下一秒他话锋一转：「这样吧皇叔，你今晚就留宿宫中陪我，我就不会这么害怕了！这样明天我就能去上早朝了！」

    李衡：「？」

    纪城还在喜滋滋的分析：「您老成稳重，邪祟不侵，那刺客还出身您的王府，他背叛您，肯定不敢直面您这个老上司的！您说对不对！」

    李衡：「虽然道理是这样但……」

    「那就这么定了！」纪城喊了一声，「小路子！快去给皇叔收拾宫殿，要是皇叔还有什么放在摄政王府的东西也赶紧去取了！」

    「对了，再去宫外请个戏班子回来！要最好的！」

    李衡：「……」

    等等前面的命令他都懂，请戏班子是干嘛？？

    很快，入夜以后，李衡就懂纪城请戏班子是要干什么了。

    那舞台一搭，灯笼一挂，锣鼓叮叮噹噹一敲，角儿们捏着嗓子一唱——

    能不能聚人气把鬼吓得不敢出来他不知道，但把他吵得完全睡不着觉倒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摄政王：闹不闹鬼的本王不知道，闹我倒是真的

    --

    今天有三千字！虽然迟到了很久……

    （然后那啥明天我有事要出门，可能又会迟到咳咳）

    （也可能我发愤图强提前写完，具体还是看文案通知_(:3」∠)_）

    ? 40、提线傀儡小皇帝（6）

    请到皇宫里的戏班唱了一夜, 曲目换了一出又一出，李衡基本上一整晚都没睡，到了第二日早朝的时候顶着俩硕大的很眼圈就出去了。

    官员们看见他从皇宫里面的方向走出来很诧异，看清他脸上的黑眼圈以后就更诧异了：「王爷您这是？」

    李衡摆摆手, 面色相当阴沉：「无事。」

    自从他揽走大宁一半权力——不, 从他借到北夏的势力，当上摄政王起, 就没这么不爽过！！

    他现在合理地怀疑, 李暨这小子不来上朝、出去鬼混、说什么闹鬼, 根本就不是另有图谋, 而是单纯地就想整他！！

    他昨晚辗转反侧到后半夜就干脆披衣服出去了，本来是担心李暨是不是准备把他拖在皇宫自己去干点什么，但等他路过皇帝寝殿，不仅没发现异常，甚至还看见那小子睡得贼香！

    睡不死他！！

    这时昨晚用灵力直接封住听觉睡得很好的纪城神清气爽地出现在了太宁殿上：「各位早上好啊！」

    还不太掌握情况的大臣们纷纷不明就里地行礼：「陛、陛下早上好？」

    今天是什么情况？

    只有心情极度不佳的李衡重重从鼻子里喷了口气。

    而哪怕是这样，过会儿大臣们开始汇报事务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地开始处理。

    「这些日子通州有些不太平？……」

    「北夏那边准备派使者来大宁京城？那此事须得好好重视……」

    等早朝结束, 所有人三三两两散去之后李衡才骤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明明现在大权在握的是他啊？为什么这段时间他还老是被李暨整？连处理政务的时候都活像个皇帝的打工仔！

    如果纪城听得见他的疑问的话，一定会语气凉凉地回答他：因为我更不要脸啊——

    虽然, 现在他已经愉快地又出了宫。

    纪城来到昨日那间茶楼, 那匠人已换了身打扮，卖货的口袋也未携带，表情踌躇地立在门口不远处。

    纪城走过去, 面上有笑意扬起：「现下离约定的时间还早, 没想到先生已经来了。」

    闻人恩问：「现下公子可否告知身份了？」

    纪城慢悠悠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生先随我进去吧。」

    说罢他便转身往茶楼后门走, 守门的小二起初想拦, 却在见到纪城出示的令牌后连忙让了开去。

    闻人恩跟着纪城走进一间静室, 待门关上，他眼底已满是惊疑：「这茶楼开在此处已有数年，坊间传闻说其背后有皇室的资金支持，公子能进来……」

    纪城笑笑：「坊间传闻的确不假。」

    闻人恩目光霎时警惕起来：「所以你是摄政王的人？那位世子李于之？」

    静室内煎茶用的小炉燃着，纪城挑来一块茶饼，放在火上细细炙烤：「先生就不能往反方向猜猜么？」

    闻人恩一愣，终于在这时注意到纪城袖口处的隐蔽纹路：「你是——」

    茶饼烤得差不多，纪城又以茶碾将其碾碎。他一边做着手上的活计，一边像是漫不经心地回答：「李衡，大宁皇室旁支到不知道哪一辈的子弟，其父也仅是个地方小贵族，如今他却已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真的皇帝也得亲亲热热喊他一声皇叔。」

    「能做到这一步，究竟为什么呢？」

    纪城拿筛子将茶末又细筛了一遍，而后才将筛出的细末放入水中烹煮：「因为先帝昏聩对他信任，因为新帝年幼位置不稳，因为他手上有大宁十二州一半驻军的虎符，因为——他背后有北夏的支持。」

 第69页

    「甚至可以这么说，他至今仍没有夺位，不过是有些忌惮京城和皇宫的驻军虎符还在我手里罢了。」

    说到这里他便已是彻底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纪城眼睛弯了弯：「运气还不错，虽然现下摄政王当道，但父皇手上还留下了些忠心皇室的人，才能有今日我与先生这番谈话。」

    闻人恩眼神震动，然而不待他开口，纪城已继续道：「我知先生不喜争斗，和先生说这些也不是要你助我一臂之力灭掉李衡。」

    茶水烹煮的声音咕噜咕噜地响着，纪城笑眯眯道：「毕竟我与李衡再怎么说也只能算是内斗，用些朝堂上的手段便就解决了，动摇不了大宁的根本。」

    「真正会对大宁产生威胁的，是北边的北夏。」

    茶水煮沸，纪城又加了些盐进去以作调味：「北夏凶蛮，对大宁更是野心毕露，五十年前那一战连夺大宁十城，更是逼得祖父迁都，已是将大宁朝廷上下都吓破了胆，这些年战事上虽然收敛了些，但也只是因为他们找到了一个新的跳板——毕竟一个水美草丰的大宁可比一个因战事残败破损的烂摊子要有价值的多。」

    「李衡也就是仗着自己背后有北夏的支持，才会这么强势地夺权。毕竟他倒了不要紧，万一他倒了激怒了北夏，又该怎么办呢？」

    「——然而此举与大宁被北夏圈养又有何异？」

    「这么下去，也不过是越拖越让我们像待宰的猪羊而已，」茶水二沸三沸，纪城手上有条不紊地操作，一边如此道，「而大宁兵力积弱是事实，要在正面战斗中胜过北夏是不可能之事，所以，我很需要先生这样的人才。」

    「先生的机关造诣独步天下，若是能将您所学大面积地运用于战场之上，定能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茶汤终于煮好，纪城将茶碗推向闻人恩：「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助大宁一臂之力呢？」

    闻人恩盯着碗里茶汤，半晌才苦笑道：「您都以整个大宁的名义请求了……」

    他朝纪城行了一礼，又道：「我虽也曾设想过一些，但若真要将想法投入战场，需要时间和场地进行实验和改进，而且这中间所需要的花费也不小。」

    纪城笑眯眯道：「经费和场地自然是管够的，时间上我大概能拖上几个月，还望先生能尽快才行，另外这些东西在面世前不能让北夏人知晓，先生或许得转移到其他地点秘密进行这些实验才行。」

    闻人恩点点头：「我明白。」

    闻人恩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纪城说了现下时间不多，他当日便回了自己的小院收拾了东西，带着几个徒弟上了纪城准备的马车，直接离开京城——纪城早给他在另一州准备好了地方，以供闻人恩进行实验和研究。

    其实真要说的话以纪城的知识捣鼓些战争利器也并非不可，但奈何他的手残程度在整个天界都是有口皆碑的：太子殿下这双手武可挥剑舞刀文可提笔敲键盘，但要让他做个手工种个花什么的……咳咳，那绝对是真·杀手级别。

    送走闻人恩，纪城在宫外酒楼吃了个午饭便直接回了宫，而大概是昨晚吃到了教训，今日李衡并没有在宫门口再等着——可能是回去补觉了也说不定。

    对此纪城表示非常遗憾：「嗄，昨晚有皇叔在我睡得很好的呢。」

    通过宫内眼线听到这句话的李衡：「……」

    这小子就是故意的吧！！！

    转眼又几天过去，宫中举行宴会。

    这次的宴会叫什么纪城没太记清，总之每年举办的目的都是给小辈们说亲相看，统称为相亲宴，所以年轻人们来得格外多。

    李衡今日没来，不是因为他已经成过亲了，而是因为前一日他又被纪城抓住机会，被迫在皇宫里「留宿」，听了一整晚敲锣打鼓的声音着实有点神经衰弱，没撑住，起床就倒下被送王府了。

    虽然这个倒下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太困睡着还有待考量，但总之作为世子的李于之跟着留在王府里侍疾，也没来。

    纪城对相亲宴没兴趣，但好歹是个宴会，所以倒是去了，只是已经接受过了现代世界电子游戏的薰陶，此刻看这些公子小姐们酸唧唧的表演，怎么看怎么觉得没劲儿。

    所以用过午膳看了一会儿后，他就打着哈欠准备回去睡午觉了。

    然而回寝殿的路并不顺利，因为他走到一半，就被一个贵女拦住了。

    「臣女见过陛下。」

    拦住他的姑娘衣着华贵，模样极美，抬起头时一双杏眼中净是不安，纪城打哈欠的手跟着就是一顿。

    倒不是因为这位贵女太好看，而是因为对方在小皇帝的记忆里还挺熟的。

    他本来还盘算着什么时候见一见呢，没想到对方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纪城表现得相当温和：「江小姐有何事。」

    江月姝绞着手指，愧疚且小声地开口：「臣女……想请请陛下和父亲说一说，解除我们幼时的婚约。」

    她说完这句话就低下头，看都不敢看纪城的反应。

    纪城还是很温和：「为什么呢？」

    听着对方如此温和的语气，江月姝越发的不好意思：「因、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纪城问：「那是谁呢？」

    江月姝有些迟疑：「这……」

    纪城耐心道：「你喜欢的人是李于之，对吗？」

 第70页

    既已被猜出了喜欢的对象，江月姝也不好再瞒，她咬咬牙点头承认：「是，我与于之哥哥两情相悦，我、我想要嫁给他！」

    纪城点点头：「是这样的月姝，其实我们的婚约也只是当年我父皇随口提的一句话而已，这些年丞相也没有对外传过，解除起来的话并不困难。」

    江月姝惊喜地抬头：「所以暨哥哥你是答应了吗？你可以和我父亲说？」

    「但我喜欢你已经很多年了，」纪城当场话锋一转，「所以我不答应。」

    ? 41、提线傀儡小皇帝（7）

    江月姝一懵：「？」

    她的脸瞬间爆红：「暨哥哥你、你喜欢我？」

    纪城点点头, 理所当然道：「我们这也算是吧？我不应该喜欢你吗？」

    江月姝点头又摇头：「应、应该……呃？」

    这番话好像哪里不对劲啊？

    她想了想终于找到一个论点：「可我喜欢的是于之哥哥啊？」

    纪城问她：「李于之知道我们的婚约，他怎么看？」

    江月姝红着脸道：「他说他愿意等我……」

    纪城：「哦。」

    「那让他别等了，」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语气凉凉道, 「他没戏。」

    江月姝有些急了：「暨哥哥, 我是认真的！求求你了！」

    纪城突然神色一正：「你是真心喜欢他的？」

    江月姝用力点点头。

    「他也真心喜欢你？」

    江月姝又用力点头。

    「一定要嫁给他？」

    江月姝再用力点头。

    「好吧，」纪城嘆口气道, 「虽然我不愿意主动退婚, 但你们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在一起。」

    江月姝脸上露出激动神色, 纪城吐出两个字：「私奔。」

    江月姝脸上的激动表情凝固：「私、私奔？」

    纪城点点头：「你们不是互相真心喜欢么？既然如此, 他人的目光又何必在意？」

    他又劝道：「荣华富贵可以靠自己去挣，但真挚的爱情只此一份啊！」

    江月姝脸上露出被说动的神色：「暨哥哥你说得好像有道理……」

    于是纪城又加了一把火：「其实我是不愿意看见你嫁给别人的，但若是李于之真的可以为了你抛弃自己摄政王世子的身份，那我也便认了，也愿意替你们向你父亲说话。」

    江月姝又有些犹疑：「可、可我不知道私奔该去哪里啊？」

    纪城道：「你若真下定了决心，这些我也可以帮你安排, 只有一点，你不可向其他人透露此事有我的助力。」

    他重重嘆口气, 仿佛真的黯然神伤：「毕竟你我之间是有婚约的, 哪怕知道的人并不多，可要是传出去我帮助自己喜欢的人逃婚，天下人都会耻笑我的。」

    江月姝感动地点头：「嗯嗯！谢谢暨哥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纪城又问：「那你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先去休息了。」

    江月姝当即让开一条道, 还不忘再次感谢：「暨哥哥你真好！」

    纪城摆了摆手, 打着哈欠回了寝殿。

    进去以后跟在他身边的太监才小声问道：「陛下当真要助江小姐逃婚？」

    「逃什么婚，」纪城随口答道, 「当年老头子赐了块玉佩下去而已, 江立可狡猾得很, 先前李衡拉拢他也只是保持中立，怎么可能那么急迫要把女儿嫁出来？没见着他从不对外宣扬江月姝身上有婚约吗？怕的就是他女儿上错了贼船。」

    那太监有些不忿道：「陛下您乃皇室正统，怎算是贼船？！」

    「要是李衡夺权篡位，那不就是贼船了？」纪城道，「江月姝脑子不灵光的，才这么大喇喇地来找我帮她退婚。」

    太监稍微有些明白了过来：「所以您是想先哄着江小姐，再在她与摄政王世子的感情中作梗，伺机夺取她的芳心？从而取得江丞相的支持？」

    毕竟江丞相疼爱女儿是出了名的，要是有江月姝争取，他还真有可能站到皇室这边来。

    「那我不就和李于之一样下三滥了吗？」纪城正色道，「像我这么正直的人，要争取江丞相的支持要用这么卑鄙的伎俩？」

    太监：「是、是……那您准备……？」

    纪城道：「下午给江月姝递个消息，说私奔的路线车马和银两我会尽快给她准备好，三天后的亥时，马车会在南城门处等他们。」

    太监连问：「那摄政王世子呢？」

    「李于之不会去的，」纪城嗤笑一声，反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觉得他爱江月姝吗？」

    太监：「……」

    ……

    依照吩咐，太监在下午宫宴散前将消息递给江月姝，江月姝高高兴兴地离开，第二天一早便出门去与李于之见面，想来正是商议私奔的事。

    而作为一个正直且信守承诺的皇帝，纪城也确确实实把东西都准备齐全了，甚至还帮他们「多」添了一点。

    到了第四天亥时，纪城先行换了便装出宫，前往南城门。

    此时已近城门关闭，城门处并无什么行人，守城的士兵也收到命令稍微退开了些距离，不会听到此处的动静。

    为江月姝准备的马车已经在南城门外候着，车夫牵着马站在旁边，纪城便坐在马车外面等候。

    片刻后一身平民装扮的江月姝拎着包袱急匆匆地过来了，她四处张望了一下，面上还有些许彷徨之色。

 第71页

    见到纪城，她眼睛先亮了一下，连走过去，小声问好：「暨哥哥。」

    纪城笑了笑：「李于之呢？他没来？」

    江月姝眼神闪了闪，随即坚定道：「我和于之哥哥说的是亥时，现下时辰还没完全过去，他会来的。」

    纪城点点头，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个问题：「所以你确定要和李于之私奔了？」

    江月姝坚定地点头：「确定，我喜欢他！」

    「——你喜欢谁？！」

    纪城坐的那辆马车车帘猛地被掀开，一个中年男人径直从马车中走出。

    他衣着华贵，一看便是身居高位之人，只是此时声音里满是怒意：「姝儿，我平时真是太放任你了！」

    江月姝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爹爹爹爹爹？」

    从马车中走出的人正是当朝丞相，江立。

    江月姝霍然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纪城：「暨哥哥？！」

    纪城面上笑意粲然：「真是不好意思啊月姝，没提前和你打招呼。」

    ——嘴上是这么说，然而从他的表情上来看简直毫无不好意思。

    江立站在旁边脸色难看，却并没有说话——虽然大家都知道，今天他站在这里，就不可能任由江月姝离开。

    江月姝瞪大眼睛看向纪城，眼中还有难过：「所以你真的不愿意放我们走吗？」

    纪城语气温和：「第一，不愿意放你们走的主要还是江丞相，第二，李于之不会来的，你可以把们字去掉。」

    他从怀中取出一页纸：「他昨日给你的回信。」

    信中洋洋洒洒言辞恳切，总的来说可以总结为两点：一，我不私奔，二，但我是真的喜欢你。

    属于天真如江月姝看了都很难再相信的水平。

    她看完那信，泪珠便大滴大滴地落下来：「不、这不是真的……」

    纪城懒得再跟小姑娘讨论有关爱情的哲学问题了，他转头看向江立，笑眯眯道：「江丞相，万幸，月姝还没有真的离开京城。」

    江立表情难看地开口：「小女顽劣，偷跑出家门游玩，幸亏有陛下在，才没有造成大祸，老臣感激……」

    「诶，」纪城打断他道，「怎么能说是游玩呢？」

    他笑意粲然，瞳孔中光芒冰冷：「明明是私奔啊。」

    江立一窒，连一旁抽泣的江月姝也不可置信地看过来。

    纪城靠坐在马车外，表情有些苦恼地撑着额头：「江丞相，你说，朕的自幼定下的妻子被他人勾引私奔，当场拦截，这话传出去，朕的脸面究竟何在啊？」

    他又嘆口气道：「唉，其实朕这个皇帝当得挺窝囊的，再丢脸一些也无妨，只是月姝她……」

    江立瞳孔一缩。

    老辣如他，自然能懂纪城话语中的潜台词——从古至今私奔向来为人不齿，尤其对女子的名声有损，李暨此言，几乎是明晃晃的在拿江月姝来威胁他！

    江立咬咬牙：「是吗？月姝明明只是有些顽劣想要出城去游玩而已。」

    于是纪城又从怀中取出封信来：「咦，那月姝这封信，不是给李于之的吗？」

    江月姝一见那信纸便惊叫起来：「你还给我！」

    ……这下是彻底坐实了。

    江立没了缓解的余地，终于咬咬牙道：「陛下想娶月姝？」

    ——他们之间原本便有婚约，这些年摄政王势大，江立拿不准谁输谁赢，打算一直中立，才压着这婚约未对外提过，想着必要的时候还能有可操作的余地，可现下……

    纪城：「哦，那倒不是，我又不是李于之那种人。」

    江立、江月姝：「？」

    纪城扬扬手中的信纸：「朕想请江丞相为朕办一件事情，事成之后我会毁掉这封信，今日之事，自然也是烟消云散。」

    江立狐疑道：「一件？」

    该不是要他带兵反了摄政王吧？

    纪城点点头：「一件，朕可以承诺此事不损大宁国祚，也不会损害到丞相府。」

    ——虽然对纪城的这种承诺并不太信任，然而他今天这一出玩得几乎都是阳谋，反而让人找不到可以反击的余地。

    软肋被人控制着，江立不得不点头：「陛下要臣做何事？」

    纪城一笑：「杀人。」

    作者有话说：

    不说了我准备把更新时间改到21点了，对不起我是个迟到怪

    然后太子这个威胁行为并不是特别道德哈，事先声明角色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在我的构思里太子殿下并不是一个很道德正义敢为天下苍生牺牲之类的角色，至少在文前期的时候他真不是，虽然能力牛逼，但心性上他更像一个小孩子，比较欠抽的那种（捏这个角色的时候我都经常想给他一拳爱的教育），虽然没造成大的恶果，但确确实实需要成长

    最后上一章我昨晚发出来半个小时后补了一小段，如果觉得这一章开头衔接不太对劲，可以回去看看是不是漏了qwq

    ? 42、提线傀儡小皇帝（8）

    江立一听这个词便是一惊：「……什么？」

    这听起来能是什么好事？

    纪城温和道：「您耳朵没有听错, 不用再问了。」

    江立：「……」

    江月姝已经吓得止住了抽泣声音，江立瞥了她一眼：「姝儿，你先进马车。」

    直到江月姝钻进马车以后，江立才问：「陛下要臣杀什么人。」

 第72页

    纪城笑笑：「江丞相不用着急, 现在还不是时候, 等需要您动手的时候，我自然会通知您。」

    他又补充：「您也不用紧张, 既然是我托您做的, 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江立：「……」

    不知道为什么, 听见这句话之后他心里的紧绷感反而还放松了一点。

    他道：「那便希望陛下能够信守承诺了。」

    纪城认真点头：「那是自然, 毕竟我也不是李于之那种小人。」

    已经进了马车的江月姝突然从车窗探出脑袋，对纪城怒目而视：「坏人！」

    纪城含笑回视，并没有说什么，江月姝却猛然感到周身一阵寒意，她硬着头皮仍想顶两句嘴：「你骗……」

    「姝儿！」江立直接喝止了她，「你近日实在是太放肆了！」

    江月姝无比委屈, 但江立父亲的威严摆在那里，她也不敢反驳, 只能瘪着嘴把脑袋缩回去, 一双杏眼含泪，看着让人好不怜惜。

    然而纪城不是人。

    江月姝缩了回去，江立也是太阳穴一阵乱跳：「今日时候也不早了, 臣先带这不孝女回府, 先向陛下告辞。」

    说完他便也上了马车，纪城侧身让开, 朝他们挥挥手：「再见。」

    车夫挥鞭, 马车便调了头朝城内驶去。

    江家的马车远去之后, 太监小路子才带着人钻出来：「陛下，咱们现下回宫吗？」

    纪城点点头，悠悠登上马车：「令牌呢？」

    小路子答道：「已经从存放案卷的地方取来了，郎中令不常去那里，应该不会发现。当然，即使发现了，以他的性格，也是断然不敢往外说的。」

    纪城颔首示意自己了解，又问：「那皇叔呢？」

    小路子道：「在摄政王府中，应该是快歇下了？」

    纪城沉吟三秒：「快去请皇叔进宫。」

    小路子问：「又、又用皇宫闹鬼的理由？」

    纪城颔首：「实在不行也可以说实话。」

    小路子有些不明就里：「……实话？」

    您就是在忽悠摄政王他老人家的实话吗？

    纪城扬唇一笑：「戏班新出了几折剧，朕实在是迫不及待，想请皇叔进宫品鑑。」

    小路子：「……是。」

    摄政王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被折腾，真是太不容易了。

    ------------------------------

    江家小姐深夜想要私奔离京的事并没有闹出任何的水花，顶多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听说江家父女闹了些矛盾，江丞相直接把自家闺女给禁足了。

    这风声李于之自然也有耳闻，他倒是没多想，只当是江月姝偷偷出门的时候被江立逮住了而已——横竖又不是他想私奔，再者他和江月姝的事情要是传出去，吃亏更多的还是江月姝，江立就算发现了也不会主动往外传的。

    秉持着这样的心态，哪怕之后几次碰到江立时对方都没好脸色，李于之也不甚在意。

    五天后北夏使者来访大宁之事敲定，再一个月，北夏使臣抵达大宁京城。

    大宁兵力积弱，和北夏交战向来胜少输多，再有五十年前那一次大败，两国实力差距如何大家都很清楚，这北夏使者前来，嘴上说的是来访，实际上写作「视察」也差不多。

    更不提北夏人性情野蛮，上推个几十年的交战中不乏有屠城之事，甚而到了今日，也还有不少北夏人轻蔑地称大宁人为「两脚羊」。

    其中鄙夷不屑之意，不用多语。

    所以哪怕北夏的使者来到大宁的京城，行事言语上也丝毫不带收敛，于朝堂上觐见之时态度别说恭敬，连最起码的尊重也没见多少。

    纪城对此表现得毫不在意，其他人也没多想——毕竟小皇帝没什么实权已是众所周知，他要是突然表现得极有骨气那才叫吓人。

    唯有同在太宁殿上的江丞相心底觉得极不对劲：那日晚上他是见识过小皇帝真面目的，撇开那些心机城府不说，对方对自己名声的重视简直到了一个变态的地步，为何今日面对北夏使者某些近乎羞辱的发言，却表现得如此温吞？

    说温吞都弱了，看小皇帝那表情就差一句「你们说得对」了。

    然而觐见环节也就那么长，江立还来不及想明白，站在他对面的摄政王李衡就已经站了出来：「北夏来的使者皆是我大宁的贵客，两位接下来在我大宁京城的住处和安排……」

    已经被纪城的态度捧飘了的两名使臣：「那么就由摄政王带我们兄弟在这里好好玩玩吧。」

    李衡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本王平日公务比较繁忙……」而且亲自带也不太妥当吧？

    宝座上的纪城已经道：「好！皇叔！那这两位使者接下来的行程就交给你了！」

    李衡：「？」

    江立：「……」

    果然没那么简单！

    ……

    早朝上剩下那点事飞快地被处理好，大臣们七七八八地离开，那两个极其嚣张的北夏使者也跟着摄政王走了，江立也乘上回府的马车，回去后第一时间便问：「小姐呢？」

    下人愁眉苦脸：「还是老样子。」

    江立嘆了口气，往江月姝的房间走去：「我去看看她。」

    江月姝正坐在桌前画画，见到江立进来下意识高兴地站起来想喊爹，但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在生气，于是又一屁股坐下，背过身故意不理人。

 第73页

    江立也知道自己这女儿的性格，他问：「这一个月时间，你自己想清楚了吗？」

    江月姝气鼓鼓道：「想清楚什么？」

    「李于之为什么要接近你。」

    江月姝下意识便想反驳，江立却厉声道：「姝儿，已经这么久了，你还要再骗自己吗？」

    被这么一吼，江月姝眼里立刻有泪珠打转：「……我、我只是不明白……于之哥哥为什么会不喜欢我？他、他喜欢我的呀！」

    江立道：「这一个月时间，他有来找过你吗？」

    江月姝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江立嘆了口气：「姝儿，你还看不明白吗？李于之并非良人，他接近你，也不过是想要争取为父的支持而已。」

    还有另一个理由他没说出口——李于之性格急躁冒进，多年来对于李暨的不喜之意比他父亲表现得更要明显，他知道江月姝与李暨的婚约，因此接近江月姝，想博得她的喜爱，怕还有想要将李暨踩在脚下的想法在作祟。

    不过说出来的已经够伤人了，江立到底不愿再把对方的虚伪揭露更多。

    江月姝眼泪如珠子般滚落：「那、那李暨……陛下他不也是想要您的支持吗？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抽泣道：「爹，您别答应他的要求！」

    江立道：「三日前陛下已经把人手要走了。」

    江月姝一愣，江立又继续道：「姝儿，你还不明白吗？陛下他之所以敢直接提要求，就是吃准了我不会放任你不管。」

    他嘆气：「这是他设好的局，逼着为父往里面跳呢。」

    江月姝忍不住道：「他、他卑鄙！」

    半晌后她又期期艾艾问道：「那陛下他……到底想做什么啊？」

    江立先是睨她：「我只希望你吃了这个教训，以后行事就不要再这般鲁莽！」

    天知道他晓得这丫头直接求到李暨面前去的时候有多想晕过去！！

    至于后一个问题，江立其实也不太清楚答案。

    他看向窗外，突然想起今早太宁殿上的事来。

    此时天气已经入夏，江立却只觉得周身有一股莫名寒意袭来，他忍不住喃喃：「应该……不会吧？」

    这小皇帝应该不会有他想得那么疯吧？

    ------------------------------

    转眼十天时间便过去。

    这十天-朝堂上风平浪静，摄政王该揽权还是揽权，小皇帝一言不发，保皇党有心无力，作为第三势力之首的丞相依然贯彻自己墙头草的中立方针，两边谁问他都说好。

    唯三不平静的事。

    一，两名北夏派来的使臣在京城各种为非作歹，逛青楼砸赌场都算是小的，强抢民女当街伤人都出了不止一两起，百姓怨声载道，但都被摄政王府的势力强行压了下来。

    二，摄政王李衡大概是不堪小皇帝的持续骚扰，终于撕破表面的尊敬，在最新一次对方邀请他去皇宫品鑑新出的大戏时毅然拒绝，早早回了自己的卧房睡觉（听说睡得还挺香）。

    再有，就是江丞相自己内心很不平静了——小皇帝借了他的人手说是要去杀人，这都十几天了，死人的事没听说，他的人手也没回来啊！

    小皇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而答案在第十天的深夜传来。

    当时江立都准备睡下了，突然有人来报，说被借走的护卫回来了。

    江立心头一跳，寝衣没换便急匆匆地过去。

    那十名被借走的护卫的确全须全尾地回到了丞相府，他们身上还穿着夜行衣，散发着一股血腥味。

    江立赶紧问：「陛下让你们干什么了？」

    那十名侍卫答道：「大人放心，陛下让我们杀的是两个欺男霸女的恶棍！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嘛，」有一个侍卫挠挠头道，「我们把人杀了以后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什么使臣大人们遇刺了的话……」

    江立脚步一晃，整个人差点没晕过去。

    作者有话说：

    纪城：惊喜吗

    ? 43、提线傀儡小皇帝（9）

    北夏使者深夜遇刺, 心脏被人捅穿，毫无救治余地，等太医赶到的时候，人都已经凉了好一阵了。

    而刺客却在一整晚的搜捕之后安然逃脱, 此事一出, 第二日早上所有大臣们都准时出现在了早朝上，个个面容严肃, 严阵以待, 其中又以摄政王李衡的面色最为难看。

    其实江立心理波动的剧烈程度根本不亚于李衡, 但他根本不敢表现太多——要不然就是明晃晃告诉人家他有问题啊！

    而满太宁殿的人里只有一个面色轻松。

    纪城。

    因为昨晚的刺杀事件, 今天早朝几乎所有大臣都是提前到的，只有纪城，依旧是踩着点出现，甚至从他打哈欠的动作来看，如果条件允许，他可能还会再睡一会儿。

    李衡昨晚是早早睡下的, 然而昨晚收到北夏使臣遇刺的消息以后，他就再也没睡着过。

    所以看见睡意朦胧的纪城, 他心里窝火尤甚, 当即站出来道：「陛下，昨夜北夏使臣遇刺当场身亡，兹事体大, 这事咱们必须要慎重处理才是！」

    纪城打了个哈欠：「现在国事不都是皇叔来管吗？北夏的使臣也是你负责接待的, 关朕什么事？」

    李衡太阳穴重重一跳，然而现在并不是计较对方言语的时候：「此番北夏使者在我大宁京城出事, 若是闹大了的话被殃及的那可是我整个大宁, 您身为大宁天子, 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第74页

    纪城唇角勾了勾：「所以是出了问题要朕来管事了呗？」

    李衡正要说什么，纪城却已继续道：「那行吧，有没有知道昨晚情况的人，出来说说怎么回事。」

    兹事体大，不管是站哪边的大臣，都立即争先恐后地说着自己知晓的情况。

    七嘴八舌的争论后，纪城总结道：「所以昨夜那两名北夏的使臣在摄政王世子的带领下去了醉仙楼并在那里留宿，负责保护的是摄政王府的军队，但他们还是没能防住刺客的出现，让对方得手以后并且安然逃脱？」

    负责接待使者的是李衡，但他忙于公务，确实没办法日日跟在那两人身边，所以他才让李于之代劳，顺便看着他们别做什么太过激的事情。但这个事扯到最开头，那也是那两个使者自己要求的啊！

    醉仙楼是大宁京城最有名的几家青楼之一，使臣们去那里干什么几乎不用多说——甚至相比起前几日他们在大街上公然说大宁百姓是两脚羊之类的行径，他们昨夜干的事情简直叫安分守己。

    而李衡作为摄政王也是有一定的自建军队的名额的，京城的守军中隶属保皇派的不少，会干什么李衡也拿不准，他不够放心，所以才派自家的军士去保护。

    以上内容在知道前提以后似乎并没什么毛病，但被纪城这么一总结后吧……

    李衡心头预感不祥，果不其然紧跟着的就是纪城的结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事不就是皇叔没把人保护好吗？」

    下一刻大殿上那几位保皇派大臣已经「对对对」「陛下英明」地喊了起来。

    而摄政王一派的大臣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找不到反驳的论点。

    李衡咬着牙道：「陛下，此事虽然是我有疏忽，但现在也不是追究我责任的时候吧？查出凶手，还北夏使者们冤魂的安宁、趁北夏还没发难给他们一个交代才是最重要的！」

    摄政王派的大臣们赶紧附和：「没错！」

    「现在追查凶手才是最要紧的！」

    「敢在京城中公然行凶，这些贼人简直是胆大包天啊！」

    纪城撑着下巴：「皇叔说得也有些道理……」

    他蓦地转过头，看向人群中默默低头的江立，笑吟吟问道：「丞相觉得呢？」

    丞相还能怎么觉得？

    在场人纷纷想，那肯定是说摄政王有责任但找贼人也不能落下啊！

    然后他们便见到墙头草兼和稀泥十级选手的江丞相声音坚定地道：「陛下，臣认为此事，摄政王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在场众人：「？？？」

    夭寿了见鬼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江丞相居然会明确站队了！

    而江立顶着后脑勺一颗巨大的汗水还在拼命为纪城站台：「醉仙楼是什么地方大家都知道，那里人员流动复杂，更兼具三教九流，本身就极其容易出事，为何摄政王世子还要带使者们去那里？」

    「而且北夏使者是来访我们大宁，又不是来访摄政王府，为什么近身保护的士兵要选摄政王府的军队，而不是皇城守军？」江立掷地有声，「摄政王做出这样的选择，自己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我心里该有什么数你们不知道吗？！

    李衡差点当场咆哮出声，然而此时丞相派的官员们已经纷纷接收到自家大哥的信号，纷纷点头贊成：「丞相大人说得有道理啊！」

    「此事确实是摄政王府护卫不利！」

    ——如今朝堂上大体分为三股势力：野心勃勃的摄政王派系、坚定捍卫正统的保皇党，还有数量最多的、以江立为首的第三派系，又称墙头草派系。

    该派系以和稀泥为主，但他们并不保持完全的中立，而是审时度势两边卖好，在站队上显得相当暧昧——反正他们人多，不管哪方获胜，事后也不会敢来清算，甚至相反，为了拉得他们的支持，摄政王和保皇党有的时候还得反过来讨好。

    而现在有江立如此坚定地带头往纪城这边一站，朝堂上的声音立刻就呈一边倒了：「摄政王殿下，此事应该是您给大家一个交代吧？」

    虽然他们也不清楚为什么江丞相今天转性了来着……但反正跟着指责就对了！

    被千夫所指的李衡则是差点气撅过去：「你们——」

    他被气狠了，整个人开始口不择言：「行，那此事是本王的责任，敢问陛下准备怎么办？」

    李衡冷笑道：「杀了本王向北夏赔罪？」

    他霍然抬头直视纪城，目光里的意味明显：你敢吗？

    先前闹哄哄如菜市场一般的太宁殿霎时安静下来，连刚刚迫于压力拼命踩李衡的江立也不禁震惊地望过来。

    李衡这是已经被气疯了？

    纪城笑眯眯道：「朕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李衡冷笑，他手上有大宁过半兵力的兵符，外有北夏实力的支持，这李暨若是真的发了疯要杀他，大不了他便直接反了，到时候鹿死谁手可还未知呢——

    然而下一秒纪城便声音悠悠道：「那两个北夏使者在我大宁作恶多端，死了倒也干净。」

    「反正朕看他们不顺眼很久了，北夏若是想要追究的话，那就打呗。」

    这下整个太宁殿上的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光看向纪城——陛下这是昨晚酒喝多了今早还没醒吗？

    唯有江立惊悚之余又有两分意料之中：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算是疯得从一而终了……

 第75页

    大臣们安静如鸡，这时李衡再度冷笑着打破了寂静：「陛下一句『那就打』说得轻巧，您可曾考虑过我大宁的兵力？北夏使者被刺杀而死本就是我们不占理，不想办法赔偿，届时北夏若真是攻打，那怕便不是损失利益了，而是亡国！」

    他话语掷地有声，又因殿上无人说话，整座宫殿内一时间都回荡着他有力的质问声音。

    纪城轻笑一声：「亡国？」

    他眸光往随意下方一扫——原身生有一双丹凤眼，稍微眯起便显得极狭长，此刻居高临下睨人，更是透出几分嘲讽的轻蔑之意来：「我倒是想问问在座诸位，我们现在的样子，与亡国的区别又有多大？」

    下方大臣们齐齐一噎。

    「北夏势强，派两个使者来便将这满朝的文武都吓破了胆，一路哄着呵护着，生怕人家有半丝不愉，以至于他们站在大宁的土地上，轻蔑地称大宁人为两脚羊、草菅人命、肆意妄为的时候，大宁的朝廷还要派出军队去保护他们的安全。」

    纪城唇角微微翘起：「——原来这样就叫活得很有尊严？」

    「或者我们再说说别的，」纪城继续道，「北夏大宁交战多年，五十年前平城之耻，大宁连丢十城，祖父更是灰熘熘迁都，自此我大宁便像是被吓破了胆，随便那北夏如何挑衅欺压也绝不反抗，边境交战输了没关系，被掠夺了大量物资没关系，北夏人年年杀戮大宁百姓没关系。」

    「哦，连我们大宁的内政被北夏操控也没关系，」纪城瞧了眼李衡，「您说对吧，皇叔？」

    李衡脸色难看得几乎说不出来话。

    纪城拍拍手道：「如果各位还想继续跪着的话请便，反正朕是不想奉陪了。」

    他声音并不高，在大殿内连回响都不明显，但每一句敲在人心上的力道都是极重。

    半晌，终于有武将高吼：「愿为大宁死战！！」

    于是接二连三有人响应起来：「陛下说得没错！」

    「愿为大宁死战！」

    「本来就是他们北夏做得过分！！」

    太宁殿上群情激奋，李衡立在其间，抬头看向宝座上的帝王，心里一瞬冰凉——

    他有一种预感：他坐上摄政王之位独揽朝政的这几年，不，是在大宁经营二十多年攒下的地位和势力，怕是要在今朝全废。

    有武将喊道：「若北夏藉口攻打，臣愿领命出战！！」

    「不用，」纪城一口拒绝，「不管怎么说北夏的使者死在这里，我们也还是有一定的责任的。」

    他指指高台下的李衡，义正言辞：「皇叔，说到底使臣会被刺杀还是你保护不力，该担的责任你还是要担起的。」

    「这样吧，朕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现在就带兵赶往边关，到时候北夏要是打过来，抵抗他们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作者有话说：

    ? 44、提线傀儡小皇帝（10）

    早朝上纪城三言两语便勾起大臣们的激愤之情, 这其中有多少人是真冲动有多少人是假愤怒不谈，摄政王李衡被「发配」往边境的事情是被大体敲定下来了。

    在保皇党和第三派系大臣们的联合阻击之下，摄政王派系的官员们几乎毫无还口之力，而本应该反对最激烈也最有力的摄政王本人却离奇地沉默下来, 在剩下时间的争吵里几乎未出一言。

    还沉浸在「可能要和北夏国交战」情绪里的大臣们不由都有些发憷：今天是什么日子, 皇上和摄政王是互穿了吗？

    而在早朝后续一直沉默的摄政王一回府便直奔自己书房而去。

    他脸色阴沉，没带任何人, 一进去便将门锁上, 而后大步走到书架前, 扭动机关, 从暗格中取出一口箱子来。

    李暨既然对他不仁，就不要怪他用最后手段了！

    然而刚一拿到箱子，李衡的表情就是一变——重量不对。

    他赶紧将箱子正面转过来，发现上面那一把大锁已经断裂，再打开箱子，本该躺在里面的虎符早就不翼而飞。

    只有一张字迹歪歪扭扭的纸条：【猜猜看刺客到底是谁杀掉的。】

    末尾附上一个简笔笑脸, 嘲讽效果拉满。

    李衡剎那间便将那纸条撕了个粉碎，满腔的怒火迸发：「李暨！！！」

    他剧烈地喘了几口气, 来不及发泄更多, 赶紧扑向另一个更隐蔽的机关打开相应的暗格——

    还好，这个暗格里的东西没有被动过。

    李衡仔仔细细地数了数第二个暗格里的图卷，长舒一口气, 而后才低低道：「……这是你逼我的, 李暨。」

    ------------------------------

    早朝上江立对李衡还坚持「赶尽杀绝」的策略，但下朝之后他立刻就变了副面孔, 在其他大臣们走后悄悄留了下来, 向小路子求见圣上。

    小路子直接了当道：「陛下说他在御书房等您。」

    ——这么看便是早料到他会求见了。

    江立在心里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而后才跟着小路子去了御书房。

    纪城果然坐在里面，桌子上铺开一熘图卷，乍一看仿佛是大宁的兵力布防图。

    江立心头一跳，定睛一看，上头笔走龙蛇一通乱画，根本就是在大宁边境图上乱涂鸦。

    他松一口气，朝纪城行礼：「参见陛下。」

    纪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起来，而后笑眯眯道：「丞相大人今日与朕配合得很是不错呀。」

 第76页

    他颔首：「朕很满意。」

    江立：「……」

    饶是以他百官之首的修养在此刻都忍不住想骂一句娘。

    他沉默半晌，干笑道：「老臣可不知道陛下要杀的是北夏使臣啊。」

    就是把人借走得太早了，但凡这小皇帝要人的时候北夏使臣已经来到大宁，他都不会那么草率的一点防备都不做！现在倒好，人死了，他江立要是不想被拉下水，就只能站在小皇帝这边拼命把摄政王给推下水！

    他一世墙头草的英名啊！！

    纪城撑着下巴还是笑吟吟的表情：「杀人的好像不是我的手下吧？」

    江立：「……」

    他又想骂娘了。

    半晌，江立才干巴巴道：「陛下今日把责任都推给摄政王，此举似乎太过急躁了些。」

    为了避免对方又歪话题，他赶紧补充：「毕竟摄政王手上有大宁一半兵力的虎符，您逼迫太甚，难免会有狗急跳墙的可能。」

    ——事实上这才是大家对摄政王都哄着捧着的原因，手握大宁一半兵力，他便是造反都有不小的胜算。

    纪城知道他来就是想问这个，也没故意兜圈子：「你说虎符？」

    他轻描淡写道：「我拿回来了。」

    江立懵在原地：「拿、拿回来了？」

    什么时候拿的？怎么拿的？摄政王他老人家知道吗？？

    纪城笑眯眯：「你当我请他看那么多戏是白请的？」

    看戏？

    江立瞬间意识到什么：一个多月前他便听说摄政王被小皇帝用各种理由留在宫中，也不干别的，就搭了个戏台子整夜在摄政王休息的寝殿外请戏班表演，一直到前几天，摄政王终于爆发，硬气拒绝了进宫，为表不爽还早早就在摄政王府里睡了。

    当时听到这消息时他还没多想，顶多暗暗感慨下小皇帝睡眠质量真好，可现在经对方这么一说——

    他怕不是故意扰乱对方睡眠质量然后趁机去偷的虎符吧？

    望着纪城笑眯眯的表情，江立心脏狂跳——直至此刻他才终于意识到了那么一点：小皇帝一直这副笑嘻嘻的样子，不是什么玩世不恭，而是他真的成竹在胸。

    心头瞬间闪过数道想法，江立又问：「那陛下是真的打算和北夏开战？」

    纪城道：「大宁软弱太久了，要是不给北夏一点颜色看看，他们怕是以为大宁已经是他们的属国了。」

    ——原来没打算真的死战。

    江立长舒一口气，而后便听纪城散漫道：「不过把北夏变成大宁的属国倒是极不错的。」

    江立：「咳咳咳！」

    他是真的不该相信小皇帝行事稳妥有把握！

    纪城看向他：「怎么，丞相大人有意见？」

    江立：「没没没！」

    他就算有一箩筐的意见也不敢说啊！上一个只手遮天的摄政王已经被快被发配到边境战场了，更遑论他还是个有把柄在小皇帝手上的。

    全家都在小皇帝贼船上了，他现在只能闷头往前沖啊！

    于是江立真心实意地朝纪城行了个礼：「老臣就是希望陛下能够旗开得胜，最好把北夏人打得落花流水。」

    纪城抬了抬下巴：「那肯定的。」

    江立：「……」

    他可能到底是低估陛下的脸皮厚度了。

    ------------------------------

    大宁，建化三年五月，北夏国使者来访，同月，北夏使臣于大宁京城醉仙楼遇刺身亡，凶手在得手后逃离，执金吾和摄政王府军队彻夜搜查捉拿，未果。

    使者被害的消息于六月传至北夏，从未吃过这种亏的北夏人果然出离愤怒，在短暂的交涉无果后，七月，北夏向大宁宣战。

    而按照之前「说好的」，在北夏使者遇刺一案中有重大过失的摄政王李衡将率兵前往边关。

    李衡走的那日全城欢送，百姓们在街道两边真心实意地祝愿军队凯旋而归，而城门口纪城率领文武百官，也动情地表示：「皇叔，虽然你之前犯下了那么多错，但作为你远到十八代的侄儿，你如果愿意认错并改正的话，朕还是会接纳你的。」

    他握住李衡的双手用力摇晃几下：「此去路途不易，皇叔，朕会想念你和堂哥的！」

    李衡表情难看，偏偏也无法在众目睽睽下甩开纪城的手：「陛下少年英才，相信看到如今的你，先帝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他挤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陛下快松手吧，臣该启、程、了！」

    纪城又使劲儿摇了摇李衡的手，动情点头：「好，朕就不远送了，皇叔快些上路吧！」

    李衡：「……」

    他真的好想打人啊！！

    然而文武百官满京百姓都汇集于此处，李衡这些想法想想也就算了，他咬牙抽回自己的手，翻身上马，带着军队从城门离去。

    军队离去后，纪城的龙辇直接回了宫。

    百姓和百官们也纷纷散去——前者还在畅想己方的军队能够给予北夏人迎头痛击，而后者已经从前段时间的情绪中慢慢退潮：且不提他们愿不愿意死战，单就陛下只派了摄政王去往前线这个举动来看，他也没有死战的架势啊？

    而且不提这个，传说中摄政王手上不是有虎符吗？他现在又为什么会乖乖听从调遣？

    况且摄政王那可是亲北夏派的，把他派去战场，两边真的能打起来？他不给北夏那边主动开城门都算好的了吧？

 第77页

    ——很快他们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八月，前线战场的消息传回京城：摄政王李衡率亲卫叛逃大宁投奔北夏，走前下令麾下士兵于午夜大开城门放北夏人入城，另外还向北夏献上了大宁的布防图，以证诚意。

    而还没等大臣们一口凉气彻底吸进肚子里，后面的消息紧跟过来：守城的将领似乎早就收到风声，那些开城门的士兵还没到城门就先被斩了。

    且摄政王叛逃后北夏与大宁打的第一仗，北夏大败溃逃。

    据临城那边亲眼见证了这一仗的人是这么说的：【不知道北夏的军队是吃错了什么药，简直是直接往大宁的陷阱里撞的，哪里防守强他们就往哪里沖，简直像是被鬼上身了——】

    收到消息的人纷纷惊嘆：这不止是被鬼上身，还得是被大宁军队的鬼上身吧！

    而更聪明一些的傢伙在脑子稍微一转后便明白过来——

    哪里是什么鬼上身，分明是李衡献上去的布防图根本就是假的！！

    一时间大宁众说纷纭，有人说守将神武英明料事如神，有人说怕不是摄政王假意投降用生命来成就大宁的胜利，唯有被纪城亲自坑下水的江立意识到了什么：

    他说那日御书房桌子上铺开的涂鸦版布防图是什么东西呢？怕不是为了坑李衡的草稿练笔吧？！

    这幕后的真相京城上下都是猜测纷纷，但更多人还是在为这难得的大胜感到欣喜：北夏也不是他们想像中那么不可战胜的嘛！

    而此时这首捷的缔造人却已悄然离开京城，来到河州的一座庄园内。

    闻人恩急匆匆出来迎接：「您怎么来这里了？」

    纪城自马上跳下来，慢悠悠解下披风带子，递给旁边的护卫。

    他含笑道：「这不是听说先生的研究出了些问题吗，赶紧来看看。」

    作者有话说：

    ? 45、提线傀儡小皇帝（11）

    河州距离京城虽然不算太远, 但即便快马过来也需要一天多的时间，现下李衡已经被拉下马，朝堂上不少事情都要靠纪城这个皇帝，是以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专门腾出时间赶往河州, 有多出人意料几乎可想而知。

    闻人恩听了表情也有些尴尬：「让陛下费心了……」

    他想起这些日子的传闻, 又问道：「听闻这一阵子前线大捷？陛下真是用兵如神。」

    「谈不上，」纪城随口道, 「主要是李衡人太蠢——哦, 北夏也差不多, 所以顺便给他们下了个套而已。」

    「等他们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这场战事就不会那么容易了，」他继续道，「要把北夏人给吓退，光靠大宁现在的军队，是不行的。」

    说到这里纪城一笑：「——所以我才特意来关心先生的研究情况啊。」

    闻人恩：「……」

    他惭愧地低下头：「先前我与陛下说的三个月之内完善，怕是在下自大了。」

    「在下本以为有小型木鸢的经验在先, 这大型的机关鸢做起来应该不是很难，但更大的体积就意味着更大的重量, 且要运用进战争的话还需飞得更高才行, 」闻人恩苦笑道，「总之改造起来并没有草民想像中那么简单。」

    纪城又问：「那连弩的改造呢？」

    弩-箭是重要兵器，如果能使其更快更多地发射, 在战争中的作用也是难以估量的。

    闻人恩道：「连弩的改造倒是有了些头绪, 只是现在的改进之法对工艺的要求太高，怕是很难形成量产……」

    纪城：「……」

    果然还是不能对小世界的凡人们要求太高么。

    他嘆口气：「唉。」

    闻人恩和他的徒弟们：「……」

    虽然知道是自己没把事情办利索, 但您这声嘆气也过于内涵了吧？

    当即就有个年轻人出来道：「陛下您嘆气是何意？」

    他语气中颇有些不服气：「虽然我们的进度并不是很理想, 但师父还有我们都是拼了命在努力的！」

    纪城：「哦？」

    那年轻人鼓足勇气继续道：「师父先前不愿让您失望, 才答应说三个月能成，可机关术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若要做出大的成果来，莫说是三个月，耗上三年甚至三十年都是有可能的！」

    「况且您要求也不低，」他气呼呼道，「恕草民直言，师父的机关术已经是独步天下，他尚且无法完成您的要求，这个世上怕也只有神仙能在三个月内把这些都完善了！」

    闻人恩做出要斥责自己徒弟的神情，纪城却摆摆手，脸上露出兴味盎然的神色：「当真？」

    年轻人点点头，看样子是真心实意这么想。

    于是纪城也点点头，往庄园内走去：「那把你们的设计图纸拿出来吧。」

    他面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朕倒是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当这个神仙。」

    闻人恩等人：「……哈？？」

    ……

    一行人走进内室，闻人恩带着两个徒弟进到存放资料的档案室中取图纸，剩下的徒弟则负责给纪城端茶递水，完事以后就挤在工作室角落里窃窃私语。

    「陛下……要看图纸？」

    「师父都进去取了还能有假？」

    「不是，我是说，陛下真的会看图纸吗？先前在外头，我没理解错的话，他的意思是，要自己上手来改？」

    「应、应该？」

 第78页

    「什么叫应该？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机关术哪里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道理？」

    「那你说陛下会还是不会？」

    「……不知道。」

    「陛下既然说了要看，说不定就是有点子呢？」

    「那还能比师父厉害不成？我赌陛下不会，说什么看图纸，八成就是装样子而已。」

    纪城坐在椅子上喝茶，把猜测声尽收耳底。

    片刻后闻人恩带着图纸出来，他身后两个徒弟帮着把东西摆好后就蹿去自己师兄弟那边：「你们知道吗？我们刚刚听师父说……」

    话还没说完他们便感受到闻人恩暗暗警告的目光，一群人讪讪闭了嘴：「那、那个师父我们先出去了。」

    「对对对，免得打扰陛下看图纸！」

    待出去后他们才推推搡搡地讲起来：「快说快说，师父说了什么？」

    「师父说他和陛下第一次见面时陛下就把他做的飞鸢给弄坏了！」

    「——什么那架飞鸢是陛下弄坏的？我修了足足一晚上呢！」

    「那修好没？」

    「没啊！碎得那叫一个七零八落，不是我说，一般人还真拆不了那么彻底。」

    「哈哈哈哈哈哈所以陛下这算是会还是不会啊？」

    徒弟们嘻嘻哈哈的笑声逐渐远去，徒留工作室内的闻人恩和纪城面面相觑：「……」

    闻人恩尴尬道：「年轻人比较活泼，陛下海涵。」

    说完这句话他就想起来这位小陛下今年十六，比他所有徒弟都要小。

    纪城盯着他嘁了一声，喝了口茶，低下头看起图纸来。

    片刻后他便伸手点出图纸的几处位置：「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几处的尺寸可以再改改。」

    「还有这里，单独一个零件的工艺要求太高，那就试着拆分成几个零件来组合，」他道，「体积增大也无妨，现阶段我们主要还是防守，能把连弩架在城墙上就行。」

    纪城说了一连串可改进的地方和大概尺寸，闻人恩半天才反应过来：「……陛下您、您真懂机关？」

    适时纪城翻开下一页图纸，他抬眼凉飕飕看闻人恩：「你说呢？」

    他本来也不想再专门去学的，但谁让眼前这位的效率太低？

    没等闻人恩回答，纪城又直接取出大型机关鸢的设计图纸，扫了一眼便道：「既然体积增大会让重量增大，不如考虑一下更轻的材料。」

    「另外试着把翅膀的面积增大，再把下腹部做得更扁平一些，应该也能增加浮力。」

    闻人恩：「……陛下等等！」

    纪城又抬眼看他，闻人恩讪笑两声：「那个，您刚刚说得有点快，能不能再讲一遍，草民拿纸笔记下来！」

    纪城：「……」

    「……不用，我直接写下来。」

    闻人恩急急道：「那草民在机关术上还有几个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一併请教陛下？」

    纪城：「……你说。」

    下一刻闻人恩转身冲出工作室，疯狂招呼他的徒弟们：「我房间里那些东西呢，你们快去帮我拿过来……算了还是我自己去！」

    「你们去库房把工具材料都准备好！过会儿陛下图纸改好了就开始做！」

    「剩下的人也别闲着，滚进去给陛下研墨水铺纸，别耽搁了进度！」

    最后一句吩咐出来的时候纪城还听见了一声哎哟的惨叫，片刻后就有两个学徒走进来，其中一个一脸痛苦的揉着屁股，另一个则赶紧过来帮纪城研墨。

    盏茶时间后闻人恩抱着个箱子急匆匆沖了过来，此时纪城已经把图纸改好，闻人恩的徒弟们也已经回来，拿着图纸纷纷惊嘆：「原来还可以这样！」

    「陛下果真是深藏不露啊！」

    「怪不得能把师父的飞鸢拆得这么碎！果然是看透了其中的结构才能做到这一点！！」

    闻人恩上去就把徒弟们轰去工作檯按新图纸干活，他自己则是抱着那口箱子往纪城旁边一放：「陛下，这是草民研究机关术数十年所得，其间遇见过不少难题，憾无法破解，今日才知陛下有如此造诣，不知您能否一观，顺便为草民解惑？」

    往着那快有半人高的箱子，纪城嘴角不由有些抽搐：「……」

    他捂唇咳嗽两声：「朕赶路赶了一天，实在有些困了，先去休息，机关术的事还是晚些再说吧。」

    闻人恩连连点头：「好好好，是草民疏忽了。」

    他转身踹了两个徒弟的屁股让他们去给纪城收拾房间，纪城摆手道：「朕随行带了人，他们会准备好的。眼下各位还是先把东西做出来要紧。」

    闻人恩又连连称是，亲自把纪城送出工作室，又赶紧跑了回去。

    纪城回房间洗漱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他爬起来去前厅用了些吃食，隔着老远的距离都听见试验场那边传来的欢呼声：「居然真的成功了！！」

    「陛下神啊！！」

    闻人恩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纪城醒了的消息，已经出现在前厅：「陛下您醒了？那连弩已经做出来了，按照您的改进之法，工艺上的难度已经降下去了，而且弩-箭的威力还更强！而且经您那么一说，机关鸢的制作我也有了些新的思路。」

    他搓搓手道：「不知陛下现在可有时间……」

    纪城：「……」

 第79页

    「……拿过来我看看吧。」

    闻人恩不愧在机关术上造诣颇深，提出的问题有的连纪城都要思索好一阵，而他时间有限，在庄子上剩下的时间也只解答了其中一部分，而后他便启程赶回京城——他到底还是皇帝，不能在众人视线里消失太久。

    连弩的制造已经没有任何问题，机关鸢想来也不需要太长时间，纪城便让闻人恩派几个徒弟直接赶赴边关战场：现在时间宝贵，北夏人随时可能发起下一次进攻，为了让连弩更快地投入战场使用，其零件和箭矢的制造会交由不同工坊制作，用最快速度运抵边关后，他们就地组装。

    闻人恩听了纪城这个法子后不由大赞：「不同零件分开制造，既能保密又能提高效率，陛下怎么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呢？」

    纪城顿了顿，表情突然有些复杂地道：「这叫流水线作业。」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被锁小黑屋了，稍微晚了一点qwq

    ? 46、提线傀儡小皇帝（12）

    闻人恩还在回味流水线这个名字真妙, 那头纪城已经翻身上马带着人疾驰回了京城，他刚回到皇宫，屁股还没坐热，就又面临了一堆落下的朝政亟待处理。

    纪城只得一边批奏摺一边感慨：「皇叔不在的日子, 想他。」

    被纪城叫进宫里一起加班的江立：「咳咳咳。」

    他被口水呛住, 半天才缓过来，还没继续处理事务, 便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一道视线逡巡。

    江立赶忙道：「陛下有何事要吩咐老臣？」

    纪城道：「丞相, 朕看你年纪也有些大了, 呛一下都要缓这么久。」

    作为在朝堂上混迹已久的老臣, 江立的雷达瞬间启动——好好的为什么要提他年纪大？陛下是在暗示什么吗？一般官员老了就该致仕，致仕的话他手底下的权力就会有其他后来者顶替分割——所以小皇帝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准备卸磨杀驴了？！

    江立当即警惕起来：他是该顺水推舟接收小皇帝的暗示还是再为权力反抗一二？对了，现在战争还未完全结束，这是不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筹码？

    只听纪城继续感慨：「这样子下去，你还怎么给我卖命？」

    江立：「……」

    纪城摸着下巴还在思索：「看样子是时候组建一个专业加班团队了, 不然这工作量我怕你一个人扛不住啊……」

    江立：「臣扛得住！」

    他把胸脯拍得梆梆响：「臣怎么扛不住了？就这点工作量，臣还可以再干五百年！！」

    纪城满意地点头：「既然如此, 那朕手上这些奏摺就交给你了！」

    江立：「？」

    而纪城已然将手里头的奏摺都推给了江立, 鼓励地拍拍他的肩膀：「朕相信你一定会处理得非常好的！」

    然后他就真的走了。

    只留下对着案头突然翻倍的摺子愣住的江丞相：等等，事情是怎么突然转折成这样的？

    他最开始进宫不是只想问问陛下这两天干什么去了吗？

    ------------------------------

    九月时北夏发动了第二次进攻，显然他们已经吃到了前一次的教训, 没打算出什么奇招, 而是按照正常的进攻之法排兵布阵，

    毕竟正儿八经算兵力, 大宁比不上北夏, 众所周知。

    大宁的官员们也清楚这一点, 是以在战报送回来前都格外紧张——八月那一战他们能赢多半还是因为李衡拿走的兵布图是错的，现在过去一个月时间，对方肯定已经发现不对并且把军队整顿好了，不会再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所以就算在李衡叛逃以后纪城又送了一个真正会打仗的将军过去，也很难让大家乐观太多。

    然而等战报传回，所有人又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他们又胜了。

    北夏在整个九月连着对大宁发起三四波攻势，最开始大宁还有些避战的意思，全然一副守城的架势，无论北夏军怎么叫阵也不出来，后面北夏那边也开始失去耐心：现下已经入秋，离冬季就快近了，北境冬天严寒，他们不可能发起大型的攻势，所以这就是他们最后一个大肆劫掠的机会。

    所以自信心重新膨胀起来的北夏军决定发起大攻，大量的军队和攻城器械都拿出来，预备直接拿下大宁的这座城池。

    然后这些北夏士兵就被大宁架在城墙上的连弩给射了个对穿。

    此种弩-箭并不完全是往日战争中的那种大型连弩——那玩意儿体积大数量少，单个的杀伤力是很强，但只要士兵们一拥而上，造成的伤亡也就没那么恐怖了。

    这次大宁新搬上来的连弩体积比先前的要小上不少，但数量极多，轻松实现城墙全覆盖，且穿透力也不弱，北夏士兵的轻铠基本防不住。

    而且那些大宁的士兵们还一个赛一个的阴险——他们不射人，射马。

    北夏士兵作战风格野蛮，一般攻城战也是派骑兵在前面直接横冲直撞过去，敌方士兵拦不住，城上箭矢也跟不上。但这次大宁的连弩发射速度极快，射程也远，一排士兵站在城下对着北夏骑兵的马一顿乱射，根本不看准头的。

    于是前排的骑兵和马一齐滚到地上，后排的骑兵也收不住马，要么往后滚下去要么往前飞出来，还没冲到大宁城下，直接用自己的肉-体为他们铸就了一道防线——后面的步兵看见前面乱成这个鬼样，根本不敢过去。

 第80页

    于是北夏的第一波大举进攻就这么被打退了。

    再准确一点，他们的第二波攻势也是这么被打退的。

    大宁甚至没拿出别的东西，就把以往堪称战无不胜的北夏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到了第三次进攻的时候，北夏终于意识到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于是这次打头的换成了重骑兵，连马都有铠甲保护的那种，后面跟着的步兵也个个举着盾牌，再配上大型的攻城云梯，不求防得滴水不漏，但至少得冲到对面城下吧？

    这次大宁拿出了投石机。

    陆叄壹玖小世界还处于完全的冷兵器时代，战争兵器的概念是有，但研发的进度都很落后，投石机这东西其实已经有了，但哪怕在大宁都属于是罕见到一座城池都不一定能有一台的，更不说主要维持游牧民族习惯崇尚个人武力的北夏了。

    别的不说，他们现在交战这座城池里本来是没有投石机的。

    但在纪城的提点下，闻人恩和他的徒弟们还是成功鼓捣出来了这玩意儿，并赶在九月底的时候制成送抵边境。

    于是第三次的进攻再次以北夏的失败告终。

    不过投石机的数量和工艺水平都有限，加上这次北夏也是发了狠的，所以大宁的士兵也有了不小的伤亡。

    尤其这时北夏那边又新增援了数万军队，要是再这样下去，这座边城恐怕还是要沦陷。

    然而就在北夏盘算着发起第四波攻击之时，几只燃着火光的巨型木鸢自天空划过，还不待目瞪口呆的北夏士兵们做出反应，它们便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坠入北夏军营。

    十月，北境的天气已经趋近寒冷，往年这个时候北夏的军队已经靠打劫大宁城池过上富足的生活了，但今年他们没有。

    不仅没有，他们还被大宁人反烧了军营——甚至因为对救火没什么经验，等他们扑灭大火清点损失的时候才发现，他们自己的粮草都被烧了一半。

    事已至此，还打个屁啊！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北夏的攻势再三被破，现下自己军营都被端了大半，他们打这一仗的心气已经算是失了，来增援的大军又撤回去，剩下之前已经减员不少的北夏军守城。

    冬天即将到来，今年他们已经没有再大肆出兵的机会了。

    京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那位被纪城派往边关的将军班师回朝，百姓们夹道欢迎，连朝中官员们都对他投向奇异的眼神：他们原先以为此战即使胜也是惨胜，没想到这小子套路一套一套的，连新型连弩和投石机都拿得出来，更不提那已经在民间被传成火凤降世的机关鸢——

    这小子不一般吶！

    而后他们便见这位将军恭恭敬敬地跪在太宁殿上：「此战能够获胜陛下才是居功至伟，若是没有陛下的指点和您送来的那些武器，臣怕是无法这么轻易守住临城。」

    百官包括江立在内皆是目瞪口呆，纪城则是笑吟吟道：「能胜便是极好，好的武器也要用对方法才行，陈将军不必自谦。」

    陈将军连道不敢，这时江立忍不住问：「陛下，那些武器……是您研究出来的？」

    纪城撑着下巴道：「之前在宫外闲逛时认识了一个匠人，是他和他徒弟们研究的。为了防止消息走漏，此事一直是秘密进行的而已。」

    他突然又笑了一下：「不过朕也出了那么一点点力。」

    群臣：「……」

    就这么简单？随便出宫就能撞上一个改武器那么厉害的高人？

    他们都生活在京城，怎么他们就没撞上呢？！

    和北夏的战事暂歇，照目前情况看大宁还能有至少半年的和平时期，于是大家喜气洋洋准备过年的同时，纪城也将闻人恩等人从河州召回——没别的原因，主要是快马来回真的太累了。

    反正现下李衡在京城的势力已经被拔得差不多，纪城直接把摄政王府在京郊的一块产业推了给闻人恩当实验基地。

    闻人恩带着徒弟们进宫谢恩的时候纪城正在御书房，不少大臣也在——他们本来也没什么事，主要是听说那位研制武器的高人进宫，所以找了藉口进来一睹真人——纪城寻思着免费的加班劳力不要白不要，所以一股脑也都放进来了。

    于是这些大臣们也有幸见证了闻人恩的徒弟们看见纪城眼睛一亮，当场高喊「神仙」的神仙场景。

    「神仙陛下，您真的太厉害了！您是怎么想到连弩可以那么改的啊？」

    「能想到大型木鸢的代替材料才是真神了好吧？」

    「神仙给我签个名！」

    「陛下这是当初您弄坏的那架木鸢，我一直珍藏着，您可以再给我演示一下当时您是怎么拆的吗？」

    闻人恩：「……」

    他怎么收了这么群活泼好动的徒弟的？

    群臣：「……」

    这就是陛下说的出了亿点点力？

    猝不及防手上突然就多了两截断木鸢的纪城：「……」

    他面无表情将其中一截放下，双手握住另一截，而后轻轻一用力。

    咔嚓。

    「这么拆的。」

    作者有话说：

    ps：战争和武器这部分有我瞎掰的成分，不太考据，请多包涵_(:3」∠)_

    ? 47、提线傀儡小皇帝（13）

    拆完东西, 纪城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挑事的微笑。

 第81页

    闻人恩的徒弟们愣了一下，立即接过那被二次伤害的木鸢，仔仔细细地查看：「……这个断面实在是太完美了！」

    「不愧是神仙陛下啊！」

    「陛下出手，就是不凡！」

    纪城：「……」

    大臣们：「……」

    好像学到了什么的样子。

    闻人恩：「……」

    他怎么会收这么群徒弟！！

    毕竟是吹自己的彩虹屁, 纪城在最开始的无语过去后清了清喉咙：「你们知道就好。」

    而后他便正了神色：「这次和北夏的战争, 辛苦各位了。」

    徒弟们连连摆手：「不辛苦不辛苦，陛下才辛苦。」

    闻人恩也正色表示：「草民当初答应陛下便是希望能出自己的一份力, 怎能算是辛苦？」

    他表情有些惭愧：「而且若是没有陛下, 这任务能否按时完成也是个未知数, 是草民办事不力才对。」

    纪城道：「闻人大师也不必自轻, 若没有你们出力，光凭朕一人也生不出三头六臂把这些事情全部完成的。」

    商业互吹环节结束，他面上也多了些惯常的笑意：「再者，将大师召回京城，也是有新的任务想要交付。」

    闻人恩连道：「陛下请说。」

    纪城道：「朕想成立一个专门的官部，用以机关术的研究。」

    不只是闻人恩, 在场的大臣们都是一愣。

    纪城自顾自继续道：「或者说也不止是机关术，其他的可堪用的、利民的, 凡对大宁有好处的技术, 都要纳拢进来。」

    他语气平静：「天下能工巧匠众多，放在民间，他们至多不过是有些名气的匠人, 为自己积累些钱财名气, 帮助周围邻里寥寥数人——但如果有了朝廷的支持呢？」

    「闻人先生研究改进的连弩可左右一次小战争的结局，如果有更多的人更多的精力来投入到这些研究中呢？」

    顺着纪城所说想下去, 在场人不由有些眼亮。

    一个闻人恩和他的徒弟们就能捣鼓出连弩、投石机还有会飞的木鸢, 那要是再多几个的话……

    「不过这暂时也只是一个设想, 」纪城话锋一转又道，「要招募工匠又将他们统筹起来并非一件易事，朕现在的想法是，先建立这样一个部门，由闻人大师为主导，如果可以的话，再招收些学徒进来培养。」

    「不一定要教导他们创新改进，但有些基础的知识，至少在机关制造和操作上我们不会太欠缺人手。」

    他看向闻人恩：「闻人先生以为呢？」

    闻人恩不由有些犹豫——他自是知道此举利益，但一来他本人对于功名利禄并无太多嚮往，二来现今大家对技术的传授是很吝啬的，各家敝帚自珍，收个徒弟与养个儿子差别并不大。

    而听纪城所言，这个部门一旦成立，他所学所会必然是要传播出去的。

    如此实在有些违背他一贯以来的观念，但……

    闻人恩最终咬牙点头：「但凭陛下吩咐。」

    如果能够对大宁有益，他愿意一试。

    纪城似乎惊讶地抬了下眼皮，但随后他便笑眯眯道：「那便多谢闻人先生相助了。」

    他指指站在一边的江立：「那么此事便由江丞相全权负责了，有事和他沟通就行。」

    正眼观鼻鼻观心的江立：「……啊？」

    纪城眼神轻飘飘看过来，江丞相立刻朗声应下：「没问题！交给老臣！」

    怎么他身上的事情又多一件啊？

    但上级布置了任务，做下属的自然是要赶紧完成，江立当场又点了几个大臣出来，成立新部门研讨小组，当下麻熘地就去干活了。闻人恩等人在御书房也没其他事干，待了没多久便也告辞。

    纪城要求的新部门职能属性指向明确，现在可堪用的也就闻人恩和他那几个徒弟，所以这个名为「匠作坊」的部门便搭建起雏形来，名义上匠作坊挂靠在九卿之一的少府之下，但明眼人都清楚它背后的能量——皇帝亲自吩咐下来，丞相等重臣一手经办，谁敢不重视？

    不过匠作坊招募的是工匠，官员能进去的并不多，大多数人也只能望而兴嘆。

    而闻人恩也没有辜负纪城的期望，匠作坊成立短短数月，便拿出了不少成果来——不过不是武器，而是农业生产方面的工具。

    比如更便利更节省人力的水车木犁之类的，经少府的官员测试，可以提高不少耕种效率。

    这些东西首先是在京畿和更偏南的地区应用，而后再慢慢推广到整个大宁去。

    朝中官员们也都十分惊喜：之前和北夏战争里拿出来的新型连弩和投石机等武器太过惊奇，以至于他们先前听纪城说「匠作坊」的构思是只想到是要研制武器，反倒被自己局限了思维，忘了这位闻人大师本来就不是专搞兵器研发的。

    毕竟光是武力强大也不够——君不见那北夏版图如此之大，每年冬天还不是缺衣少粮到处乱抢？

    于大宁而言，农业生产力才是根本啊！

    不过这些新型工具推出时还是冬末，其真正效果如何还要等来年收穫时才清楚。

    初春时大宁的边境线上又是一阵蠢蠢欲动，所有人都严阵以待，预备迎接北夏的进攻——现下天气已经暖和不少，北夏去年没从大宁这里抢到多少粮食，新仇旧恨算在一起，怕是会比往年更早发动大型进攻吧？

 第82页

    然而他们等了又等，北夏的大军没等到，倒是等到隔壁东宜国的求援。

    东宜毗邻北夏，与大宁也有接壤，但论领土比大宁还要小上不小，国力的话也不怎么样，可以说北夏没灭东宜，很大程度上是把他们看成了免费粮仓——北夏人不善种植，每年东宜都会向他们上贡大量粮食和金钱以换取和平。

    东宜事情做得上道，往年北夏也确实没什么攻打他们的意思，更多还是盯着大宁。

    只是今年开春，北夏没有攻打去年让他们吃了大亏的大宁，反而将矛头对准东宜，短短半个月，已经拿下了他们两座城池。

    须知东宜比大宁还要小上不少，两座城池已经算是极大的损失，更不提北夏似乎还没有收兵的意思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东宜的使者带着礼物来了大宁京城，向大宁求援。

    他们的使者在太宁殿上声泪俱下、言之凿凿：「那群北夏人来势汹汹，短短半个月就攻破我们东宜两座城池，照这个速度，三个月后我们就要灭国了也说不定啊！」

    「大宁与东宜毗邻，去年更有连挫北夏多次进攻的战绩，我们东宜子民听说以后也是佩服得很吶！也正因此，我们国君想来想去，才向大宁发出了求援，想要请你们帮忙出兵，赶走可恶的北夏侵略者！」

    「这是我们东宜准备的一些礼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大宁陛下能够收下。」

    大宁的大臣们有不少听得也是被夸得蠢蠢欲动：「东宜和大宁毗邻，唇亡齿寒这个道理我们还是听过的……」

    「北夏真可恶！」

    「咱们现在比以前也强了不少，这齣兵援助之事也并非不能考虑……」

    江立和部分清醒大臣没有立即表态，而是表情纠结地立在原地。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当然懂，只是东宜和大宁彼此之间的关系能谈得上唇亡齿寒？

    据他们所知东宜对北夏早就是半称臣的状态，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原本北夏没来攻打大宁而是去打一个没太多进攻价值的东宜就够奇怪了，现在东宜如此危急，还只向他们一个国家请求出兵援助？

    这事怎么听怎么有诈骗嫌疑啊！

    而那头使者还在积极游说：「我们东宜早听闻大宁现在武器强大，若是漏出来个一星半点怕就够我们反击北夏的了！」

    「而且大宁若能相助，此等义举传播到天下间也必让大家美名称颂啊！」

    「当然，」那使者又蓦地低头苦笑道，「若是大宁不愿……到时候我们东宜国灭了，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江立等人：「！！！」

    觊觎我们的武器不说，还拿名声威胁上了？！

    纪城坐在龙椅上看对方表演了半天，半晌打了个哈欠：「东宜准备的礼物真是很有诚意，你们的遭遇朕听说了也是十分同情，所以……」

    那使者大喜：「所以大宁陛下是同意出兵了吗？给点兵器援助也行啊！！」

    纪城表情严肃：「所以朕将昭告天下，对北夏这种不仁不义、毫无人道主义精神的行为进行痛斥，以表示朕强烈的谴责之情。」

    作者有话说：

    ? 48、提线傀儡小皇帝（14）

    东宜使者当场愣住：「……谴、谴责？」

    他嘴角抽搐道：「大宁陛下, 这谴责……似乎不太能帮助我们击退北夏的军队吧？」

    纪城义正言辞：「朕在精神上支持你们，这还不够吗？！」

    东宜使者：「……」

    他现在该说够还是不够？

    纪城又撑着下巴嘆息道：「其实朕也很想再给东宜一些其他的援助，但奈何我们大宁势弱，怕是没办法帮这个忙啊。」

    东宜使者愣了一下：「可臣听说大宁去年于临城大败北夏军队, 还有那些新式的武器……」

    「你们也说了这就是听说而已！」纪城打断对方, 语气悲愤，「实际上我大宁在那一战中的损失相当惨烈啊！！」

    「摄政王都被吓得叛逃, 后面补上去的将军也在临城中负伤严重, 养了很久才好, 」纪城突然喊了声人, 「陈将军，你说是不是？」

    被点到名的陈将军连忙应声：「啊……对！陛下说的没错！」

    他在临城起夜的时候因为没点灯被石头绊了一下擦破点皮，应该也算负伤吧？

    纪城得了证明又转头对东宜使者嘆息：「你看，不是朕不想出兵相助，实在是我大宁也元气大伤，想帮也帮不了啊。」

    东宜使者：「？」

    他差点就要脱口一句「北夏国可不是这么说的」, 但幸好及时收住：「……那兵器呢？兵器方面的援助也可以啊！你们的投石器和机关鸢不是很厉害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原本被吹得有些飘飘然的大臣们也该清醒过来了。

    这次不用纪城说什么, 江立已经站出来道：「闵使者说的什么话？」

    他语气不乏尖锐犀利：「我大宁上一仗能够险胜就是那些新型兵器的功劳, 可以说是我们现在的命脉也不为过，如今你们东宜张口就想要我们大宁的命脉，恕本相直言, 光凭你一张嘴皮子和这点礼物, 着实太轻了。」

    东宜使者被说得几乎哑口无言：「可、可……」

    他索性不讲理道：「难道你们大宁就要眼睁睁看着我们灭国吗？！」

    纪城一笑：「那当然不是。」

 第83页

    他道：「像我们大宁这样的礼仪文明之邦，当然不会坐视这样的事发生！」

    「只是我们大宁的实力实在有限, 」纪城面上出现商量的神色, 「不如这样吧, 你们东宜回去和周围其他国家都发一封求援信，大家定好了一起进攻北夏，到时候既可解你们国灭之危，还能够从北夏身上倒撕一块肉！」

    东宜使者：「这、这……」

    这主意听起来真不错，所以他现在该怎么拒绝？

    最后东宜使者推说要回去禀报国君，才勉强把纪城这个建议糊弄过去——虽然现在太宁殿上所有大臣们都回过味儿来了。

    等东宜的使者从太宁殿上落荒而逃，所有人才将目光又转回到自家陛下身上。

    纪城坐在龙椅上冷笑一声：「还想骗朕出兵？小样。」

    大宁群臣：「……」

    有人犹豫道：「这东宜的求援来的确实有古怪，但他们……图什么呢？」

    纪城：「图朕年纪小，图朕长得好。」

    大宁群臣再次：「……」

    江立站出来清清喉咙：「东宜本来就是半附属于北夏的国家，北夏突然攻打他们本来就很奇怪，此番东宜来找我们求援，还特意提到了兵器，不外乎两个目的——分散我们的兵力，或者他们也想要那几种武器的制作方法。」

    「当然，知道对方来意不善，对他们的要求拒绝就是了，」江立面色严肃道，「真正让人担心的是，北夏为什么会突然使出这种招数来。」

    ——北夏势强，往年与其他国家有争端也都是一路横冲直撞地打过去，根本不屑用什么弯弯绕绕的计策，更遑论是像这次这么迂回地通过东宜来算计。

    也就是因为北夏以前没用过这种招数，所以最开始才有那么多大臣以为东宜是真来求援的。

    有人跟着深思起来：「这种风格，不像是出自北夏朝廷之手，倒像是……」

    纪城轻笑一声：「看来皇叔在北夏混得还挺不错。」

    大臣们纷纷噤声没敢说话。

    ——的确，这种阴谋诡计满腹算计的风格，不像是北夏人，倒像是他们大宁这边……而恰好他们这边还有个叛逃了的摄政王，种种一拼凑起来，以东宜骗取大宁出兵的计策，应该就是他老人家的手笔没错了。

    只是这摄政王叛逃后还帮别的国家出谋划策来整自己的母国……

    在场人的表情尽皆是一言难尽。

    纪城则是摩挲着下巴：「不愧是皇叔，去了北夏都能混成这样，果然有两把刷子。」

    「既然是这样……那就更不能让他好过了。」

    ……

    下朝后纪城径直往京郊庄园而去。

    如今匠作坊已经初具规模，在京城内部就有供官员和工匠们办公居住的地方，不过实验基地因占地的问题还是设在京郊庄园中，闻人恩和他的徒弟们平时也多在庄园那里，并不怎么到京城中来。

    而纪城一去便受到热烈的欢迎。

    「神仙陛下来了！」

    「陛下多亏您上次指点了我那部分图纸！我已经有些头绪了！」

    徒弟们叽叽喳喳围住纪城，就连自持稳重没有立即开口的闻人恩表情里都是跃跃欲试。

    纪城淡然开口：「今天来这里是有件新的要紧事。」

    几个徒弟信誓旦旦：「陛下尽管吩咐！」

    纪城：「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兴趣研究下化学。」

    在场人：「化、化学？」

    那是什么玩意儿？

    纪城慢悠悠道：「或者再具体一点，朕想做火药。」

    ——火药是什么大家以前都没听过，但顾名思义，从这两个字来看，跟机关术那是八竿子打不着边。

    刚刚还把胸口拍得梆梆响的几个人当即讪讪道：「那个……陛下啊……咱们是学机关……这制药或者什么火的东西，确实不——」

    最后一个行字还没出口，纪城的目光便先轻飘飘扫来。

    那人立刻可怜巴巴改口：「我们也很想为陛下分忧，但咱们就是些打铁的木匠啊！真的不懂化学！」

    紧张之下连「化学」这个词都用上了。

    其他人也纷纷道：「这个搞不来，真的搞不来。」

    「对啊陛下！术业有专攻啊！」

    纪城唇角挑起一抹奇异的笑容：「术业有专攻？」

    在场人：「……」

    糟糕，好像忘了陛下在机关术上比他们还要更胜一筹。

    最后闻人恩出来打圆场：「行了，你们这群小子，既然陛下将任务託付下来，那肯定是有自己考量的。」

    他向纪城询问道：「那火药究竟是什么，该如何制作，还请陛下明示。」

    纪城：「闻人先生可知道烟花？」

    闻人恩思忖片刻道：「曾有过听闻，据说那烟花只是小小的一枚，但点燃后可迅速升空，还会有焰火四溅，样子十分美丽……但那只是前朝一位工匠偶得的作品，他死后这烟花便甚少现世，其制法更是早就失传。」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

    纪城颔首：「火药就是能让烟花被引燃爆-炸的那部分东西。」

    他道：「烟花只是那位工匠为宫廷制作的观赏性制品，可如果能把它改造得更具有杀伤力呢？」

    在场人都不由想到去年战场上那把敌军军营烧了大半的木鸢。

 第84页

    闻人恩沉默半晌后道：「可烟花的制法只有那名匠一人知晓……」

    纪城身后的小路子直接递出一个箱子：「这是陛下把前朝的宝库都翻了遍得来的，怕是天下最后一批存世的烟花了。」

    闻人恩一愣，想要开口，却见纪城笑眯眯道：「术业有专攻嘛——」

    先前第一个开口用这个词的人：「……」

    这奇奇怪怪的讽刺感是怎么回事？

    ------------------------------

    闻人恩和他的徒弟们对化学物理什么的没研究，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钻研精神，尤其为制作机关也经常和各种各样的材料打交道，此时转起行来竟意外地没那么困难——毕竟纪城都把烟花本体拿出来了，凭空发明创造难，把烟花拆了再将里面的粉末抖出来分析成分还是要轻松得多的。

    尤其纪城也会时不时地提醒那么一下。

    是以几个月的时间下来，他们在火药的研制上进展飞快。而付出的相应代价就是京郊一座小山包都差点被炸平了。

    东宜的使臣在初次求援未果后便灰熘熘离去，因为路程不短估计短时间也不会再来第二次，而东宜北夏交战的情况也不断传来——

    北夏拿下三座城了！

    北夏拿下四座城了！

    东宜突然派了使者去北夏！北夏停战了！

    北夏好像有退兵的意思了！他们果然不是真的在打仗！

    等等北夏这兵退了一半怎么又不走了？

    等等为什么又突然打起来了？！

    之后北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拿下东宜两城，眼看着再打下去就兵临东宜的国都了，所有人才回过味儿来——北夏这是看大宁不上钩，干脆就真的把东宜打下来赚点是点？

    大宁群臣：怎么说呢，这很摄政王……哦，现在应该叫叛贼李衡了。

    眼看北夏军队就驻扎于都城之外，东宜也慌了，连忙想派出使臣去往他国求救——然而北夏，准确来说是李衡又怎么猜不到他们可能会有的举动？

    于是一波截杀下来，派出去的求救使者全死在了北夏军队手里。

    然后北夏军队发起总攻，数日交战后东宜都城城破，东宜皇帝匆忙出来想要投降，却被杀得上了头的北夏士兵一刀砍下了脑袋。

    至此，东宜国破。

    再然后，也就是这个时候，天下各国，以大宁为牵头，出兵攻打北夏。

    至于名义么——北夏残暴无人道，与东宜素日无过节却肆意撕毁进攻，枉顾礼仪伦常，更是威胁了各国的生存，大家不团结起来群起而攻之，难道还要等它逐个击破吗？

    更不说这次牵头的大宁皇帝还承诺可以送他们新型连弩之类的装备呢！

    而此时北夏还有大量军队滞留原东宜国境内，他们甚至还来不及清点战利品，自己回老家的后路就先被人切了个一干二净。

    李衡在北夏国都收到这个消息时当场把房间里的摆件摔了个粉碎。

    旁边负责伺候他的小厮结巴道：「国师您消消火……」

    李衡愤怒地咆哮：「李暨！！！」

    他气得抽出佩剑在房间里乱砍，半晌才体力耗尽喘着气停下。

    此时小厮劝他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国师大人，陛下刚刚召见，咱们还是快些想想办法吧！」

    作者有话说：

    跨年快乐嗷，各位明年见~

    （这个世界也快要完结啦）

    ? 49、提线傀儡小皇帝（15）

    经过刚刚那一通愤怒的发泄, 此时李衡已经冷静了不少。

    他自一介带皇姓的小贵族做到大宁只手遮天的摄政王，哪怕投靠北夏后也能混到国师的位置，当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只是遇到李暨那个小混蛋以后这些谋算就莫名其妙失了效。

    而此刻理智回笼，李衡整了整衣服, 又接了盆清水洗脸, 带着小厮去了皇宫。

    北夏的皇宫风格大气，占地面积也极大, 只是较之大宁的宫殿更少一分精緻雕琢。李衡行走在其中, 也吸引了不少宫人的目光。

    北夏皇帝拓跋启坐在宫殿上位, 看样子已等候李衡多时：「国师, 你来了。」

    李衡朝拓跋启躬身：「见过陛下。」

    他又主动问道：「陛下是已经收到了前线战报？」

    拓跋启眼睛微眯：「怎么，国师是觉得朕不该收到吗？」

    「那自然不是，」李衡连道，「只是战事失利乃是臣的失误，臣觉得心中惶恐，想要向陛下请罪。」

    他说着便跪伏下去, 拓跋启呵了一声：「从那张有误的兵布图开始，国师确实是应该向朕请罪。」

    「不过现在还不是治你罪的时刻, 」拓跋启道, 「朕给你一个机会——现下各国围攻我北夏，于连将军还被挡在东宜国内，主力军缺了一支, 依国师之见, 应该如何抵挡？」

    李衡以额头碰触地面，未曾起身：「其实以臣之见, 我们现下并不必太过担忧。」

    拓跋启：「哦？」

    李衡语气恭敬：「一来于连将军虽然被挡在国外, 但他并非不懂打仗之人, 等他发现无法和国内取得联繫，边境处又有大宁和其他国家的军队时，所做之事绝不会是冒险突围，而是自敌人薄弱处进攻。」

    东宜与大宁毗邻，现下那一支北夏军被困在东宜国内，大宁军队又北上横于北夏境外，这薄弱处是哪里，自然可想而知。

 第85页

    李衡继续道：「二来现下虽是各国围攻，大宁更是以新型连弩做承诺，但到底他们并非团结一心，真真正正和我们北夏有大仇恨的并不多，其余国家许以利益挑拨便可左右，更甚我们还可以通过他们，也拿到那些新型连弩，等研究出制作方法之后，大宁的兵器优势也会被最大幅度地消减。」

    「如此，」他依旧维持着俯身垂首的姿势，「这反而是我们的机会。」

    拓跋启眼睛一亮：「不愧是国师，三言两语便解朕心中担忧啊。」

    李衡道：「陛下谬赞……臣自大宁逃亡，能得陛下收留重用已是三生有幸，自然当为陛下鞠躬尽瘁。」

    拓跋启满意点头：「国师清楚就好。」

    他从王座上站起：「既然是这样，那此事就交给国师了——不过于连将军被挡在东宜国内到底是你决策失误导致的，朕可暂时不治你的罪，但小惩还是该有的。」

    「你去殿外再跪上一个时辰，等时间到了，再自行出宫。」

    李衡道了声「谢陛下开恩」，连忙起了身去殿外，重新跪下。

    他几乎趴伏在地上，清晰地感受到身上有数道来自侍卫们审视监督的目光。

    殿内隐隐有美人嬉笑之声响起，李衡面上不漏分毫情绪，心下却在冷笑。

    ——这一代北夏帝皇的能耐，也就这样了。

    ------------------------------

    「咔嚓。」纪城咬下口水果。

    运着货物的车队一摇一晃行驶至北夏都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横戟一拦：「干什么的？」

    纪城从马车里伸出脑袋来，一口流利的北夏话：「运些药材进城。」

    他从马车里钻出去的时候另一人紧张得差点把衣服扯烂——大哥您身为大宁的皇帝，跑到人北夏老巢来就算了，现在还这么堂而皇之地露脸，是生怕自己遇不上危险吗？

    拦住马车的两个士兵果然没有放行：「大宁面孔？」

    纪城也不慌，笑眯眯递出路引：「是啊。」

    士兵哂笑一声，根本没接：「现在在打仗，你一个大宁人还敢来我们北夏，怕不是什么细作吧？」

    纪城面色如常：「大哥们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要是细作会带这么大一个车队过来？」

    「我也就是个倒卖药材的生意人，正好现在战争，我又有那么点路子可以运东西进来，赚一笔是一笔嘛！」

    纪城一套瞎话吹得行云流水，两个士兵对视一眼，眼中多了点其他意味。

    其中一人咳嗽一声道：「大宁人，我们可不放心你，你这车队东西那么多，必须得检查。」

    另一人连忙补充：「对，还有你们车队的人，也要检查——万一里面混进奸细了呢？」

    纪城连连点头：「大哥们说得有理，这检查肯定是要检查的，不然真出什么问题我也害怕啊！」

    他从荷包中摸出两锭金子，再次和路引一起递过去：「不过我这车队东西不少，两位大哥一一检查过去肯定挺累的，一点心意，也方便大哥们早些检查完回去喝杯水酒，实在是辛苦！辛苦！」

    那两个士兵喜笑颜开地接过来：「看不出来大宁那些两脚羊中还能有你这么上道的！」

    纪城笑嘻嘻地点头：「大哥们快些检查吧！」

    他又压低了声音道：「我这批东西，那可是国都里的贵人点名要的！要是迟了的话这到手的钱怕是……」

    大宁面孔、贵人，这两个词组合起来士兵们便立即想到什么：「原来是国师要的东西，小兄弟不早说，来来来，我们这便检查！」

    两个士兵一路过去将马车上防潮的布和草掀开，草草扫那么一眼就是下一辆，又大致看了看路引，前后还不到半盏茶，便「检查」完毕，将车队放进城：「不是奸细，小兄弟快进去吧！」

    纪城笑眯眯朝两人一拱手，便与车队一起进了城。

    他重新坐进马车，便有一阵鬼哭狼嚎响起：「您可真是吓死我了！」

    纪城冷漠地将对方脑袋推开：「冷静点。」

    贺晓激动不已：「我能冷静吗？！您说您没事干嘛来北夏，这火药之事交由我们来就行，要是伤了您这神仙脑袋……」

    纪城呵了一声：「那这些人你们来应付？」

    贺晓立即低眉顺眼道：「陛下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呵，」马车外传来一声嘲讽的冷笑，「就师兄你这心理素质，怪不得只能蹲在马车里演小厮。」

    贺晓：「？」

    他怒声道：「柳克寒你一个演车夫的你好意思嘲笑我？」

    柳克寒：「那是因为我会驾马车！你会吗？！」

    贺晓：「车夫就是车夫！！」

    纪城：「……」

    他：「闭嘴。」

    ……

    车队驶入一座府邸后院，一个年轻男人匆匆出来迎接：「见过陛下。」

    纪城摆摆手：「在北夏就不用讲究那么多虚的了，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凌朗原从怀中取出图纸奉上：「这是北夏都城大致的地图，还有一份北夏皇宫的图纸，标红处是拓跋启的寝宫，另还有一处是他日常会见大臣和与妃子嬉闹的宫殿。」

    顿了顿，他又委婉道：「听闻前几日新国师被急召进宫，还在那宫殿前罚跪了两个时辰。」

    而新国师是谁大家都已经清楚了——

 第86页

    纪城贊道：「皇叔真是老当益壮。」

    他又问：「离去的路线呢，都安排好了？」

    凌朗原恭敬道：「行李和车马都准备好了，伪造的身份文牒和路引也都已齐全。陛下是准备什么时候走？」

    纪城：「今晚。」

    连急匆匆跟着车队护卫把混在货物里的硝石等物挑出来的柳克寒两人都是一愣：「今晚？」

    贺晓结结巴巴道：「陛、陛下，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我还没准备好……」

    柳克寒发出对自家师兄不屑的嗤笑，纪城则语气平静道：「兵贵神速，如今大宁情况并不如你们想像得那么好，被困在东宜的北夏军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往大宁方向突围，他们那个将军有两把刷子，我留下的后手不一定能防住。」

    毕竟大宁兵弱是积年下来的问题，和北夏军队战斗力的差别不是一两天就可以磨平的。

    「其他那些国家也就是看在我们送连弩的份上意思意思进攻而已，所谓的围攻根本打不了多久，」他道，「要是等北夏喘过气来，危险的就是我们了。」

    贺晓弱弱开口：「……但也不必就今天吧？我还想洗个澡舒舒服服睡一觉呢……」

    纪城笑眯眯道：「先前那两个守城的士兵已经盯上我们了。」

    贺晓：「吓！」

    他紧张道：「不、不至于吧？」

    纪城慢悠悠：「北夏人从来不把大宁放在眼里，更不说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咱们的形象又是一支有钱但护卫水平极其一般的商队，更不提现在还在打仗——你说他们准备黑吃黑的可能有多大？」

    贺晓打了个哆嗦：「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纪城语气温柔：「现在，去把材料都搬出来，然后在天黑前把东西做好。」

    贺晓当即滚回到马车前和柳克寒等人一起挑捡材料。

    凌朗原这才低声问道：「陛下，这两位是？」

    纪城随意道：「闻人大师的徒弟。」

    凌朗原一愣：「属下有听闻闻人大师和其徒擅机关术，倒不知他们对药理还有研究。」

    纪城道：「他们确实不懂药材。」

    凌朗原：「那？」

    纪城笑笑道：「他们这是在给北夏准备礼物，至于是什么礼物，晚上你就知道了。」

    他伸了个懒腰，往宅子里面走：「府上有僕人的吧？」

    凌朗原连道：「有的……只是为了避免暴露，府上人手并不多，陛下要他们做什么吗？」

    纪城：「烧个热水，朕要好好洗个澡舒舒服服睡一觉。」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绝不加班

    ? 50、提线傀儡小皇帝（16）

    凌朗原是大宁驻扎于北夏的暗探, 自先帝那一代起便进入北夏，几乎已经在北夏扎了根。当年李衡搭上北夏这边的势力，卖了不少大宁在北夏的暗探情报，凌朗原这一支是侥幸躲过的, 但在此之后就更是低调做人, 一直到这次纪城要来北夏，两边才又搭上了线。

    是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他对现在大宁的状况并不是很了解——尤其是对他们这位陛下。

    当然, 作为一个暗探, 很多事情他并不用太清楚, 只需要按照上面人的吩咐完成即可，而凌朗原把这点一直都贯彻得很好。

    ……虽然到了一定的时候他发现有些问题实在是不吐不快。

    譬如此时，夜幕笼罩之下，已经换好一身夜行衣的凌朗原面对两个站在自己面前表情拘谨的傢伙，终于忍不住发出灵魂质问：「陛下，我们一定要带上这两个人吗？」

    原本还有点唯唯诺诺的贺晓当即不满道：「怎么, 带我们你有什么意见吗？！」

    凌朗原语气尽量委婉地道：「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两位小兄弟并不懂武, 若是跟着的话, 恐怕会有危险。」

    纪城平静给自己系上护腕，刚刚才睡了一觉起来，他现在的精神很不错：「所以到时候你得保护好他们才是。」

    凌朗原：「？」

    他错愕道：「那陛下您的安全……」

    纪城：「我的安全用不着你。」

    他指指夜行衣都穿得歪歪斜斜的贺晓和柳克寒：「待会儿所有人分头行动, 我带几个人单独潜进北夏皇宫, 其他人去城防所和几个重臣府邸——而你的第一要务，就是保证他们俩的安全。」

    贺晓两人闻言立刻抬起下巴, 用一种傲气的眼神看向凌朗原。

    凌朗原：「……」

    他再次没守住自己优秀暗探的底线：「为什么？」

    这次不用纪城回答, 柳克寒抢先道：「就凭我们知道怎么用这玩意儿！」

    他一指身后堆好的火药包——这些都是他和贺晓两人辛苦劳作数个时辰弄好的。

    贺晓在旁边挑衅地帮腔：「你会吗？」

    凌朗原：「……不会。」

    贺晓：「既然是这样那你说这么多干什么？听陛下的保护好我和师弟就行了。」

    柳克寒在旁边补充：「主要是师兄, 他心理素质比较差，更需要保护。」

    贺晓转过头怒目而视：「你放屁！」

    凌朗原：「……」

    没事，他只是一个暗探，听主子的吩咐行事就好，不用管这两个傢伙。

    ……但他们看上去是真的很不靠谱啊！！

    很快所有人带上东西出发，纪城带着人直奔北夏皇宫而去，而凌朗原则带着大部分人手，与贺晓和柳克寒两人往北夏的城防所而去。

 第87页

    一路上贺晓和柳克寒不停斗嘴，两人从对方的心理素质水平攻击到技能掌握程度再到对方穿开裆裤起的黑历史，就差没动手了。

    凌朗原在旁边听得也很是心累，他一边盯着这两人防止他们打起来，一边疲惫地想——这真的能靠谱吗？

    再这么吵下去他们真的不会把陛下吩咐的事情办砸吗？

    然而等他们接近城防所所在的位置，这两个吵吵嚷嚷不停的傢伙却像是被突然按下什么开关一样安静下来。

    贺晓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建筑：「这城防所挺大的啊，在外围堆火药怕是还不够……有狗洞吗，咱们得钻进去。」

    柳克寒：「他们放粮草的位置在哪儿？还是炸粮草吧，那些东西易燃，烧起来比较爽。」

    凌朗原：「……城防所没有狗洞。」

    贺晓断然道：「不可能，我之前听见你和陛下说有的。」

    凌朗原：「……」

    这时候倒还挺聪明的哈？

    凌朗原刚刚说没有狗洞也就是下意识地随口一说，贺晓两人要求如此，他当然得贯彻上级的命令，于是一行人绕着城防所转了一圈，找到那个狗洞，一个接一个地钻了进去。

    时值深夜，城防所里的士兵并不多，只几处重要地有人把守，凌朗原一行人远远看着，并没有接近。

    贺晓和柳克寒目测这些建筑以后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后两人以树枝在沙地上画图，点出这些建筑不同的位置来：「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他们房屋结构的薄弱处，用材也易燃，你们去把火药堆在这些位置，咱们准备的引线不够，得用火药再延长一段。」

    凌朗原听这俩人的专业用词听得头昏脑涨，他想及纪城的吩咐，赶紧让其他人照办，而他自己则是守在两人身边，以防意外。

    侍卫们一一照做，贺晓两人远程指挥后又分头去查看了一番，中间矫正了几处引线位置不对的，剩下的摆放便都没问题。于是一行人赶紧又顺着狗洞爬出去，再按照纪城先前给的名单依次造访了北夏几位重臣的府邸。

    对于这几位重臣府邸倒不用像先前那样想法子潜入进去，贺晓和柳克寒指挥侍卫们把东西埋在府外隐蔽处，分别留了一个侍卫守着，嘱咐说听见皇宫方向有大动静时便点燃引线，而后想法子逃往城外即可。

    而后他们便又折回到城防所。

    这里关系巨大，放的火药也是除皇宫外最多的，贺晓和柳克寒不敢怠慢，所以回来亲自守着。

    凌朗原和他们一起留在这里，剩余的人则是四散离去，为之后的逃离北夏做准备——凌朗原原先不太明白为什么纪城要下令让他也撤离，但看看今晚这集体行动的大阵仗，他觉得自己好像懂了。

    确认所有引线无误后贺晓和柳克寒的神经好像也放松不少，乘着躲在隐蔽角落又开始聊天。

    贺晓：「这一票干了，回去师父和其他师弟们不得佩服死我？」

    柳克寒：「何止，以师兄胆小的程度，下半辈子吹嘘的资本都有了——不，应该是后面八辈子。」

    贺晓：「你干嘛有事没事就提我胆子的事？车夫！」

    柳克寒：「我技能多你有意见啊？！」

    贺晓：「有！！」

    他猛地转过头去：「老凌，你快来评评理！」

    凌朗原：「……啊这？」

    两人说着又有干上一架的趋势，凌朗原一个头两个大，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他们嘴堵上以防吵架声音过高引来敌人，远处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

    凌朗原唰地站起来：「什么声音？」

    贺晓和柳克寒一愣，下一秒天边有火光猛地爆发，轰隆隆的巨响紧随其至，甚至连地面都传来轻微的震颤之感。

    两人猛地跳起来：「快去点火！」

    凌朗原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连忙跟着冲出去，从怀里掏出火摺子将先前设下的火药引线一一点燃，而早就见识过火药威力的贺晓两人沖得甚至比他还要更快一步。

    引线一一点燃，三人来不及说什么，赶紧沿着先前的狗洞再次钻了出去。

    脚边的震颤感早已经停止，轰隆的爆炸声也小了下去，只是远处那熊熊燃烧的火光还在，将半边黑暗的夜空照得火红，凌朗原爬出来的第一瞬间实在忍不住震撼。

    城防所外响起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皇宫方向闹出的动静太大，军官们紧急赶来城防所进行集合以及取武器。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凌朗原三人钻出来后辨认了下方向，而后连忙往城门处方向赶去。

    ——现在北夏这些人还不太清楚他们即将遭遇什么，但等过会儿他们反应过来了，怕是想跑都难。

    逃跑撤退的路线他们早就详细规划过，是以此时大家也并不是很慌乱。

    躲过了几次危险，凌朗原三人顺利混出城与接应他们的人会合，留守几位重臣府邸外的侍卫也顺利赶来。

    他们来时路上又听见几次爆炸的声音，毫无疑问是城防所和那几位重臣的府邸遭了殃。

    与纪城一道从大宁而来的侍卫们表情里跳跃着兴奋：「这些北夏的混帐现在一定很慌！」

    「真想看看他们看见爆炸时候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

    凌朗原忍不住张了张嘴：「……呃，所以，陛下怎么还没到？」

 第88页

    ------------------------------

    此时的纪城还在北夏都城城中。

    先前凌朗原买通了往北夏皇宫中运送货物的马车，他们这几人和准备的东西便顺利地运进皇宫。而在纪城的安排下他们也顺利地在拓跋启常去的几个宫殿外埋下火药，等预定好的时间一到，立刻引燃引线然后逃之夭夭。

    而一切可以说都如他想像般的顺利——几处重要宫殿被炸，倒塌的房梁逐渐燃烧形成火势蔓延，宫人和侍卫们全在着急忙慌地救火和寻找拓跋启，根本来不及注意逆着人流往外逃的纪城等人。

    皇宫守军大乱，于纪城等人而言趁乱冲出去完全不是问题。

    但有的时候事情也不会有那么顺畅。

    譬如在纪城往外沖的时候，他迎面撞上了一支卫队。

    这一支卫队不似先前群龙无首的皇宫守军，其领头人身穿甲冑，露出的一张脸分外面熟——大宁前摄政王，北夏现国师，李衡。

    而李衡对纪城的这张脸也分外眼熟。

    他原先是听见皇宫动静急忙聚拢人马赶来的，此时乍然在皇宫宫门附近见到纪城这张脸，心中除了震惊外便是震惊，哦，还有那么几分「这世界上的所有破事还真他娘和这小子有关」的果然如此的想法。

    然而现下是纪城只身出现在北夏都城内，他李衡的背后却有一整支卫队。

    于是李衡冷静了，淡定了，稳重了，端庄了（划掉）。

    他一挥手命令身后卫队散开将人拦住，一面冷笑道：「瞧瞧这是谁——」

    纪城突然大喊一声：「皇叔！！」

    李衡被喊得一懵，下一秒他便见纪城飞快从怀里掏出火摺子点燃了一串什么，再猛地朝自己的方向扔过来。

    来不及驾马闪躲，那串东西已经横落下来，噼里啪啦的脆响于剎那间爆开。

    马儿瞬间受惊，不顾身上还有人，当场疯狂嘶鸣着横冲直撞开来。

    原先一字排开的卫队立刻队形混乱起来，好些士兵直接被马摔了下来，李衡倒是抓紧了缰绳没被甩出去，但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甚至来不及拔剑给纪城来一下，瞬间被自己身下的马匹带着往远处奔去。

    与此同时纪城的嗓音也响亮响起：「爆竹声声辞旧岁，皇叔，侄儿给您拜早年了！！」

    作者有话说：

    咳咳那什么我也提前给大家拜个早年（不是）

    ? 51、提线傀儡小皇帝（17）

    李衡瞬间被自己的马带着往前冲去, 纪城的声音也跟着破碎在风里。

    此刻他整个人是懵逼的——什么爆竹，不是，拜什么早年？现在不是夏天吗？

    但很快李衡就意识到这也不是重点。

    真正的重点是，他现在被受惊的马带着直往一群士兵的方向沖, 而那群士兵好像还没看清是自己, 正在一个个喊着「弓箭手呢」「快把那匹疯马给弄死」！

    他还在马上呢！！！

    那边纪城轻巧侧身躲过横冲直撞的马匹，又将手搭在眉骨上, 朝李衡远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 又观赏片刻北夏宫内的混乱, 手起刀落将倒在自己周围的士兵干掉, 方才转身离去。

    被李衡撞见倒是给他造成不了什么麻烦，不过这么看了一阵却还是耽搁了时间，以至于纪城从皇宫里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有大批的人围了过来——其中有路人平民，有紧张之下赶来的大臣，也有在城防所被炸了一通幸存下来几乎凑不成规模的军队。

    在这些人的包围下脱身多少还是耽误了些时候，等纪城从城里混出去与贺晓等人会和时, 已经过了他们约定的时间近半个时辰。

    凌朗原看见纪城出现的时候大大松了口气：「陛下，您要是再不出现属下就要折返回去找人了。」

    说完后他又连紧张地问道：「陛下您没事吧？」

    纪城笑眯眯：「没事, 就是从皇宫脱身的时候遇见了皇叔, 和他打了个招呼。」

    凌朗原：「？」

    打了个招呼是什么鬼？

    纪城越过他，拍了拍贺晓的肩膀：「做得爆竹效果不错，一点就着, 声音也很响亮, 皇叔他相当满意。」

    贺晓嘿嘿一笑：「满意就好满意就好，能为陛下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凌朗原：「？？」

    所以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简单把先前的经历一笔带过, 纪城又问：「人和东西都齐了吧？」

    凌朗原立即应声：「预计在这个汇合点集合的人都已到齐。」

    另一名侍卫也答道：「马车上的行李也都检查过了, 全都完好无损。」

    纪城点点头：「既然如此, 那各位便准备出发吧。」

    他环视在场人一圈，目光里难得有郑重之意：「北夏皇宫这一次，对方没有任何防备，我们才侥幸成功，现下拓跋启凶多吉少，但北夏人性子里便带着凶意，知晓了是我们大宁动的手，接下来必然会全力追杀。」

    「按照计划，我们这一批将兵分数路逃离，北夏都城到边境距离有千里之远，这中间会有什么变数，谁也说不准，」纪城朝所有人一抱拳，「希望于大宁再见的时候，各位没有一个落下的。」

    于是在场人也都严肃了面容，朝纪城回以抱拳。

    连贺晓都没再和柳克寒吵架了：「陛下，你这一路带上我吧！」

    他毅然决然：「你做手工不行，没我的话兵器坏了都没法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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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城：「？」

    他语气核善道：「李衡知道我来北夏，对我这一路的追杀力度肯定是最大的，为了安全考虑，你还是跟着其他人走比较好。」

    不然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先把这嘴欠的傢伙捶一顿。

    纪城又道：「望与诸位重逢。」

    所有人回：「望与陛下重逢。」

    ------------------------------

    大宁建化四年，北夏灭东宜，同年各国对北夏宣战，然北夏国盛兵强，辅以谋士游说，一时间各国大军难以寸进。

    僵持之际，大宁皇帝李暨率领亲卫十数人潜入北夏国都，以火药将北夏皇宫炸毁近半，烧毁城防所中贮存粮草与大量兵器，同时对北夏数位重臣府邸也造成损伤。

    北夏皇帝拓跋启先是被困于燃烧的宫室之中，后被倒塌房梁砸成重伤，一月后不治而亡。他的两名幼子也在先前几乎瀰漫整座皇宫的那场大火中丧生，由此北夏皇位继承人缺失。

    北夏大臣们互相攻讦，一面在想从哪里提熘出一个继承人来，一面费心于前线战事，另外还要想法子去追杀炸了皇宫就跑的大宁皇帝，甚至还有人不忘指责李衡问为什么他的府邸没有被炸，一时间北夏混战非常，可以说是相当的内外交困。

    而纪城一行人自北夏都城外分别后便兵分数路，经千里袭杀逃亡，辗转近两月时间，自临近两国边境的长锦山脉中而出，最终穿过防线，回到大宁境内。

    而有伤亡几乎是必然的。

    为了分散敌人注意，潜入北夏的人马分成近十支队伍，其中有两支都是全军覆没，剩下几支也都有所减员——贺晓和柳克寒倒是活着回来了，只不过前者背后中了一箭，逃亡路上也没好的治疗条件，进到大宁境内的时候人已经没意识了，大夫救回来以后又昏迷了大半个月才醒过来。

    凌朗原那一支的运气也还行，他在北夏待了多年，对这里情况最熟悉，遇见的追杀力度也不强，是以只在长锦山脉里遇见野兽袭击折了两人，剩下的几乎都完好无损。

    倒是纪城那一支——作为大宁的皇帝，北夏对他的追杀力度是最大的，他那一行只带了两个身手最好的侍卫，追杀中最危险的一次敌人暗算，其中一个侍卫扑上来替纪城挡了一下，当场一刀穿心而亡。

    之后那一支追杀的队伍被反杀了个干净，自此纪城也彻底脱离北夏的视线，再也没被追上来过。

    不过等进到大宁境内后，他却没有按照之前打算的那样先回京城，而是带着自己剩下的这个侍卫转道直奔临城——那是大宁和北夏交界之处，也是如今前线补给和士兵休息驻扎的大本营。

    这次主持和北夏战事的还是那位陈将军，他收到消息后连忙赶了过来，看见纪城浑身是血的样子心头都漏跳一拍：「陛下？！」

    纪城表情不耐烦道：「不是我的血，慌什么劲儿。」

    陈将军松了一口气，又忙问道：「您怎么来临城了？」

    纪城：「怎么，朕不能来？」

    陈将军：「不不不，臣只是觉得蓬荜生辉！」

    以及担心江丞相的心脏出问题而已。

    纪城呵了一声：「现在北夏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这些消息陈将军是每天都要整理的，他当即汇报导：「陛下您把北夏皇宫炸了的消息在一个月以前就传开了，之后北夏的军队都有些乱了——毕竟他们也不知道咱们的火药是怎么搞出来的，生怕咱们这边作战的时候突然就给他们来一下。」

    「不过那东西确实有奇效，而且还有您之前命闻人大师送来的火炮，」陈将军目光发亮，「虽然运来临城这边的库存不多，但因为运用得宜，现下我们已经拿下北夏三城了。」

    「现下以临城作为军事基地已经不太方便了，」他道，「臣正打算再往前挪挪来着。」

    纪城微微点头，陈将军又继续道：「另外前几天北夏又有消息传出来，说是那位北夏皇帝已经重伤死了，他的两个儿子也没活下来，现在北夏已经彻底内乱，几个重臣还有北夏幸存的皇族全都在忙着争权夺利，一时间怕都不太顾得上边境的战事。」

    「只是按那消息所说，」陈将军又有些犹豫地道，「北夏国师……就是李衡，他不知怎的，居然拿到了北夏玉玺，现在他手里聚拢一批势力，似乎也有夺权之意。」

    纪城嗤笑一声：「皇叔果然还是太着急。」

    陈将军闻言一愣，又听纪城问道：「那其他几国和东宜防线那边又如何了？」

    注意力被拉回来，陈将军回答：「其他国家应该也知道了北夏发生的事情，战事上似乎没什么异动，但私下里有没有什么想法臣就不清楚了。」

    「至于东宜防线那边的消息……战报是传到京城那边的，」陈将军挠挠头，「臣这边只听说战果还不错，我们大军都压在北夏边境，所以那边分配到的火药数量倒是很多……」

    他大致把自己知晓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又问：「所以陛下您准备什么时候回京？」

    纪城现下已经站在他的大帐里看前线传来的战报，闻言啪地一声将纸张合上：「不着急。」

    陈将军一懵：「不着急？」

    纪城睨了他一眼：「马上又要入秋，再不抓紧时间把仗打了，还怎么收回平城？」

    「把京城那边的人都调过来，还有之前做出来的那些东西，也不用再藏着掖着，全都一股脑拿出来，现在北夏内乱，气势已失，不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把吞掉的好处都吐出来，怎么对得起我在他们境内辛苦跑了两个月还折了一个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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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对了还有，」纪城语气淡定补充，「找人抬两桶洗澡水来，浑身是血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陈将军：「……」

    命令一道道发出去，他又独自站了一会儿才想清楚——陛下这是要御驾亲征的意思啊！

    然而这个时候纪城已经去洗澡休息了，陈将军脚动了动，又觉得自己这劝不劝的怕是都没什么影响——人家是皇帝，又有把北夏皇宫炸了还安然而退的战绩，他从哪个角度好像都没有再劝的道理。于是陈将军摇摇头，出了营帐，继续操练士兵去了。

    纪城回归的消息传得很快，没到一个月的时间江立就带着一众臣子风尘僕僕奔赴前线，见到纪城的时候差点痛哭流涕出声：「陛下您总算是回来了！」

    他脸上还挂着深重的黑眼圈，看得出来在纪城离开大宁的这段日子江立都没怎么休息好，也许是担心的，也许是被纪城留下来的那一堆国务给累的——当然还有一个更大的可能性是这老爷子是昨晚特意没睡觉熬个样子出来的。

    纪城身着金甲，来这个世界一年有余，这具身体又抽条长了个子，少年模样里已隐隐可见青年成熟的样子。

    而在今天之前他才刚刚率军又拿下北夏一座城池，用兵之神连久经沙场的陈将军也自嘆弗如。

    不过此时他还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丞相大人看样子这段时间很是劳累啊？」

    语气温和，看不出任何凌厉气息——虽然不知为何江立总还是会联想到这傢伙昨天才在战场上把北夏将领的头给砍了下来，杀戮之狠连向来有凶狠之名的北夏人都怕了。

    于是原本有一肚子话想说的江丞相连忙摇头宣誓：「不辛苦、不辛苦，为百姓服务！」

    作者有话说：

    补了一千多字，我继续撸下一章，顺利的话今天能完结这个世界，不顺利的话，咳咳……

    ? 52、提线傀儡小皇帝（18）

    纪城语气轻飘飘：「真的不辛苦吗？朕看你黑眼圈都有了。」

    江丞相连道：「真的不辛苦！陛下信任臣才让臣留在京城处理国事, 臣怎能辜负陛下的重託呢？」

    他看了看纪城的表情，又试探表示：「那……不过老臣年纪也大了，有些时候确实不太吃得消？」

    其实他挺吃得消的，毕竟是曾经李衡坐大时朝堂上隐隐的第二势力, 又是百官之首, 又不缺乏野心和在官场上的激情，不就是点政事吗？处理三个月算什么, 只要他活着他还可以再处理三十年！

    不过话扯回来, 虽然江立自诩有能力也有野心, 但他对纪城始终心存忌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用敬畏会更合适。

    毕竟他再有能力, 之前不也被李衡压在了头上？

    然而小皇帝却是凭一己之力算计了他又把摄政王给扳倒了的狠人啊！

    更不提对方在用人和战争这些方面的才能了——

    江立有野心，但不是没脑子，所以哪怕纪城给其他国家发了合作书以后就带着一干人马直奔北夏而去，足足三个月没传回来，大好的夺权机会摆在这里，他也没敢起一丝不轨之心。

    但这不妨碍江立享受享受大权在握的快感, 所以这三个多月的时间，种种国事处理下来, 他真的吃得挺消。

    就是拿不准眼前这位是怎么看的了。

    江立小心翼翼打量纪城, 心里实在琢磨不透这位的想法。

    纪城点点头，语气颇为沉重：「这段时间也实在是麻烦你了，丞相大人一把年纪了, 还要帮朕操劳国事, 真是太不容易了。」

    「朕实在是很痛心，这偌大一个大宁, 竟然都找不出来帮您分忧的人吗？！」

    前面这大半段话江立都有所预料, 就是最后一句说得他有点懵：「……啊？」

    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这个丞相处理国事就是为了替小皇帝分忧的, 怎么现在听对方的话，仿佛这国事变成了他本来就应该处理的东西？

    江立弱弱道：「其实朝里也不止老臣一个人……」

    纪城痛斥：「那些人能有丞相你顶用吗？」

    「依朕看光靠这些世家是不行的了，」他愤愤道，「还是得在整个大宁筛选人才！」

    这句话一出江立多少有些明白过来纪城的意思，他呃一声道：「大宁版图扩张，朝廷的确是需要些人才，陛下所言的确有理……」

    但——

    但纪城没等他出口便立刻道：「既然丞相也认同，那这件事便也委託给你了。」

    江立：「？」

    他是这个意思吗？

    纪城又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您可不要辜负朕的期待啊！」

    ——所以我就该在不辜负您期待的同时顺利拉上一波各大世家的仇恨是吗？

    江立一个头两个大，偏生纪城那身泛着寒光的甲冑近在跟前，他一时半会儿竟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片刻后纪城又若无其事地道：「不过这招募人才之事也不着急，边境这边消息不太灵通，这段时间各方发生了什么事，丞相还是先说明一二吧？」

    江立莫名猛松了一口气，将这几个月来国内外的种种大事一一汇报上来。

    其中最重点提的也是先前纪城向陈将军询问过的那些内容，总的来说与陈将军汇报过的情况差不多，只是江立这边得知的情报要更细緻一些。

    当然还有些陈将军也不知道的——比如其他几个国家得知火药存在后都曾派人来过大宁京城，大部分是想要打探看看能不能得到火-药的配方，不过江立也不是傻的，闻人恩所在的庄园被人保护得密不透风，有可能接触到配方的人都是被审查到十八代的，所以这些国家的探子註定是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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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另外却有两个国家极为机灵，他们直接派了使者前来，表示自己愿意听从大宁调遣，几乎算是半臣服的姿态了。

    「他们还说可以出更多军队攻打北夏，这是好事，不过陛下不在京城，老臣也不敢贸然做主答应下来，现下那几位使臣跟着咱们来了边境，您要不见见？」

    江立又有些兴奋地道：「说不得咱们这次真能灭了北夏呢！」

    纪城闻言有点奇异地看了江立一眼，随即颔首表示可以一见，只是语气漫不经心道：「那可不一定。」

    江立：「？」

    这怎么还带毒奶自己的？

    纪城道：「现在已经是秋季了，北夏国这块地方，冬天不是打仗的时候。」

    「甚至其他国家军队在冬天的战斗力还不如北夏，现在边境打得再火热，到了冬天的时候大家都会鸣金收兵的，」他突然一笑，「不过嘛，也不远了。」

    江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纪城指的是什么，他应了一声，随即叫人去传其他两国的使者了。

    见另外两国的使者过程没出什么意外，一切都如纪城所料——甚至两国使者说可以出兵的时间都和他之前提到的别无二致，不过纪城也没有要强行逼迫人家的意思，大致条件谈拢，也便将盟约定下了。

    然后两国使者启程打道回府，纪城也整军出发，预备再拿下北夏一城。

    或者说得再冠冕堂皇一些，这几座城在五十年前本来就是大宁的。

    时间推移而过，大宁军队节节推进，而北夏那边在混乱之后也已决出初步的胜者。只是这人并非北夏哪位重臣，也不是宗室某位王爷世子，而是拓跋启的女儿，一位先前在皇室都没什么存在感的公主。

    不过对方想要坐稳女皇之位应该还有好一段距离要走，因为她的上位与其说是个人能力的极度出色，倒不如说是北夏国内各方利益角逐之后彼此的妥协与退让——这位新女皇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大数国师李衡的种种罪证，将其手下党羽剪除干净，然后把人发配往边境战场，责令其击退大宁军队。

    不击退就不用再回去的那种。

    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大宁的臣子们也个个都是啼笑皆非的表情：辗转一年有余，他们这位大宁的前摄政王最后还是回到了战场上——就是这次对方应该没有再叛逃的机会了。

    纪城知道后也是一脸的意味深长：「命数啊，真是妙哉。」

    正以玄天镜偷窥陆叄壹玖小世界画面的某天神不禁擦了擦汗。

    此时大宁已经拿下北夏九城，大军驻扎于平城之外——五十年前北夏入侵大宁便是自平城起，连下大宁十城，逼得当时的大宁皇帝迁都远走，从此再不敢对北夏有任何反击之心。

    五十年后，大宁军队再临平城，离洗刷当年耻辱只有一步之遥。

    不说那些臣子将军，就连士兵们也个个都是人心鼓舞，久战的疲惫几乎都不算什么。

    闻人恩带着匠作坊一批匠人来到前线帮忙，顺便还见了见他那两个从北夏回来的徒弟——贺晓醒是醒了，就是背后的箭伤还没好，所以还停在边境附近的一座小城养伤，见到自家师父的时候差点哭出声来。

    平城地理位置比较特殊，旁边不远处就是长锦山脉，此外还背靠一条大河，地形易守难攻，具有重要战略意义——所以当年北夏在攻破平城之后才能长驱直入拿下大宁那么多座城池。

    而到如今，北夏竟和当年大宁面临着差不多的困境。

    甚至还不如大宁的是，平城面向北夏的那一面有大河流经，非冰期时间这就是一道天然屏障，而从大宁方向到平城，几乎是一片坦途。

    李衡现在便是被那群团结在一起的北夏贵族发配来了这里。

    而新女皇的命令上虽写着「责令击退」，但北夏真正的大批军队早就自平城中撤出，渡河离去了。

    他们的意思也很明显：让出平城，暂避大宁军队的锋芒。

    毕竟那大河既可以做屏障，也可以做阻碍，即使到了冰期河流冻结，再北上作战，一定也是不适应气候的大宁军队更吃亏。

    所以简而言之下来，平城于北夏而言已经是一座弃城，李衡和那少量的军队留下来，也不过就是送死和拖延大宁军队的脚步罢了。

    而李衡显然也很清楚这点。

    所以从被发配到平城那天开始，李衡就没有任何出城和大宁军队打的意思，城门也关死了，俨然是要当大宁版图中最后一座钉子户的架势。

    纪城也没有任何着急的意思，下令让大宁军队修整了几天，而后才重新出发。

    大军兵临平城城下，李衡终于现身于城墙上。

    他一身华贵长袍，周围手下替他搬来太师椅，坐在上面，仿佛仍然是旧日那高高在上的摄政王。

    李衡声音冰冷：「暨儿，真是好久不见。」

    他目露嘲讽道：「没想到你竟然能活着回大宁。」

    纪城则笑容满面地回应：「好久不见啊皇叔，那日北夏皇宫一别，你没有被那些侍卫们弄伤吧？」

    「毕竟皇叔身手如此一般，实在是让朕担心啊！」

    他这番关心与嘲讽并存的话一出，李衡的面色霎时便难看起来。

    但很快李衡的表情又恢复镇静，转而冷笑道：「李暨，你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来激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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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俯视下方大军，目光紧紧盯着纪城：「我知道，现下你这方兵强，凭我手上这点兵力，无论如何都是守不住平城的。」

    「北夏那群人也早就把我弃了，现下我们这群弃卒在这平城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除了一死之外再无别路可走。」

    「你若要攻城，大可直接挥兵上来，现下守城的士兵就你看到的这么多，我们拦不住。」

    ——他话语里说的皆是事实，但不知为何，下方听见这话的人都不由有些头皮发麻，仿佛即将有什么可怕的事要发生一般。

    而下一刻李衡嘴角猛然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不过就是可怜这城里的大宁百姓了——」

    平城五十年前隶属大宁，自然有不少大宁人居住其中，哪怕之后北夏攻占下这里，也不可能将所有百姓屠杀殆尽，是以直到今日，平城中也还有不少当年那些大宁人的后代，有些是普通平民，还有更多的沦为北夏人的奴僕——当然在战争爆发后，大部分北夏贵族都跑回去了。

    而此刻李衡语气森然：「你们若是敢上前一步，在城里的士兵立刻就会动手，到时候，这满城的大宁百姓都要为我陪葬了！」

    此话一出，大宁大军中的臣子和将领纷纷惊怒：「你疯了？！」

    有人怒骂：「李衡！你也是大宁人！」

    「你好歹也曾经是大宁的摄政王！你还有没有良心？！」

    李衡哈哈大笑：「你们也说了是曾经！怎么，难道你们现在还愿意接纳我回来当摄政王吗？」

    下方大军一滞，又有人斥道：「你如此屠戮百姓，就不怕将来被千夫所指！唾弃万年吗？！」

    李衡嘲讽道：「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有什么好怕的？」

    他眼神狠厉：「总之我话放在这里，今日要么你们退，要么我便让这座城里所有的大宁百姓和我一同送死好了！李暨，我且问你——退还是不退？！」

    霎时间所有人目光又都到了纪城身上。

    此前他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这时被李衡点了名，也只是似笑非笑抬头道：「皇叔这是想要玉石俱焚吶？」

    他语气玩味，李衡心头下意识便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在脑海里头过了一遍城中的种种布置，觉得没什么问题，复又冷笑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李暨，现在这城中大宁百姓的安危可都在你手上！我劝你还是想好了再回答！」

    纪城唔了一声，似乎真的陷入纠结当中：「那朕可真是应该好好想想了。」

    大军中有人连道：「陛下切不可应了李衡的要求，这一次我们退了一步，他下一次就能用城中百姓的性命胁迫我们答应更过分的事！」

    又有人不贊成道：「那难道便真的不管里面的百姓了吗？他们可都是大宁的子民！」

    之前反对的人则说：「一座归北夏统治了五十年的城池里又能有多少大宁人？切忌因小失大才是！要是这次让李衡跑了，那便是放虎归山！」

    李衡站在城墙上，望着下方因为他陷入争吵和骚动的大军，还有坐在马上眉头微锁的纪城，唇角的弧度愈发恶意起来。

    ——就是这样，越纠结越痛苦越好！

    ——你不是一直都是一副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样子吗？今天我就要把你的脸扔在地上狠狠踩一回！！

    他又煽风点火道：「其实下令攻城、杀了我也没那么难对不对？不就是区区一座城里的大宁人的性命吗？用来铸就你李暨的威名和战果有什么问题？自古成王败寇，暨儿啊，你能把皇叔从摄政王的位置拽下来，这个道理，你不是应该很懂的吗？！」

    一字一句似乎都是在鼓励对方下令攻城，然而这么一番充满恶意的话出来，连原本贊成进攻的将领都莫名犹豫起来……仿佛要是真的攻打了，他们才是那些杀害百姓的刽子手似的。

    纪城还是在马上没动，他抬起头盯着李衡，一双丹凤眼瞳色幽深，仿佛里面居住着一头可以吞天的深渊巨兽一般，让李衡莫名其妙有些发颤。

    ——不、不可能！现在平城城里都是他的人，这李暨难道还能让他的士兵插上翅膀飞进城里救人不成？

    李衡如此想着，心脏却莫名其妙漏跳一拍。

    也就是这时，城内的方向突然莫名传来惨叫声。

    一声、两声，混杂着战斗和北夏人叫骂的声音，在这不算太安静的战场，竟然格外的清晰。

    一名北夏军官跌跌撞撞地冲上来，李衡霎时间转过头去，抓住对方的衣领便问：「怎么回事？！」

    那北夏军官显然也是慌乱不已：「城里突然多了好多大宁士兵！他们的武器……很厉害，我们挡不住！」

    「还有、那些被我们关起来的大宁人也全跑了！！」

    全跑了？！

    李衡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听见下方传来纪城满含笑意的声音：「瞧皇叔说的，想要拿下平城哪里需要牺牲那些大宁百姓的性命？」

    李衡猛地扔下手里的军官，转身朝下面嘶吼：「不！不可能！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纪城面上露出瞭然之色：「皇叔可能是年纪大了，所以不太清楚——」

    他语气关心：「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地道。」

    ——所以他是早料到了自己可能会拿城里大宁百姓的性命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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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衡猛地反应过来，他扑身朝下，面目狰狞如恶鬼，声音里犹带着不可置信：「所以之前大宁军队在平城外修整那几日……？」

    可城内建筑林立，作战空间狭小，这种情况下士兵数量的优势会被减弱到最低，更何况对方时间仓促，就算真是从地道过去，能进到城内的士兵也不会太多。

    若是一对一近身拼杀的话，大宁士兵又怎么会是北夏士兵的对手？等等，之前那军官说大宁士兵拿着新武器……

    纪城欣然点头，又动作从容自腰间拔出一根铁管样子的东西来，直指李衡：「再跟皇叔介绍一件新东西。」

    他面露笑意：「这个，叫做火铳。」

    「至于它的威力如何么。」

    话音落下间纪城便已扣动扳机，弹丸瞬间射出！

    李衡尚且维持着俯身朝下的姿势，震惊之下，等他再反应过来，他已经来不及再做出任何的闪躲动作。

    砰。

    ——在他意识的最后，他听见少年用轻描淡写的语气下令道：「进攻。」

    作者有话说：

    拖了两天这个世界算是完结了！下一章会交代小皇帝这个世界的整体结局以及新世界内容！新世界是武侠，大概是太子殿下吃喝嫖赌（划掉）玩乐以及揍人之类的内容，具体我还得再撸撸大纲_(:3」∠)_

    明天（我争取准时）见！

    ? 53、好吃懒做武盟主（1）

    平城一战, 李衡于城墙之上被纪城一枪爆头，死得不能再死，而北夏一方守城的士兵本来就是弃子，现下主将被杀, 城里城外都有敌人虎视眈眈, 他们即使想要做出什么卓越有效的反抗都不大可能。

    于是最后的结果也十分简单粗暴：大宁一方以极小的代价救出城内绝大部分人质，并且拿下平城。

    至此大宁正式收回五十年前与北夏一战的所有失地, 洗刷平城之耻。

    而这一战后天气也越发寒冷, 大宁没有再「乘胜追击」, 北夏预备在平锦河后设伏反击的计划也自然破灭。

    冬去春来, 一个冬季过去，北夏并没有因此缓过气来，而是陷入了新一轮的混乱之中——原先因为要把李衡从争斗中赶出局而合作的贵族联盟分崩离析，外部又有国家对北夏进行持续性的骚扰打击，更不提这连续的战争下来，他们内部粮食的缺乏了。

    原先这种抢劫作风应该是他们北夏特色才对, 现在竟被其他国家给学了去。

    而先前给北夏造成了偌大压力的大宁此时却优哉游哉，没有再大肆挥兵北上, 顶多偶尔派点游兵, 有空没空朝北夏领土轰一炮，更多时候却是关起门来，专心把收回的那十座城池重新编入自家的版图当中。

    于是在北夏逐渐分崩离析的时候, 大宁内部正忙着推广新型农具、普及儿童教育、推行考试选拔等种种新制度, 同时对外也是一副友好交往的姿态：只要你不喜欢北夏，那我们就是好朋友！

    北夏：……

    大宁建化六年, 北夏宣告分裂。

    争权夺利的贵族们谁也不服谁, 外部又有其他国家攻打的压力, 于是偌大的帝国自此四分五裂，几方势力圈地为王各自为政，仿佛回到了曾经的部落时代一般。

    这样做唯一的好处便是大家应对其他国家的攻打不会再出现指挥混乱阵营不清的情况，然而如此分裂后的北夏到底不比从前的实力，现在他们尚能反抗，但再之后呢？

    可以说这个国家彻底消失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大宁建化十年，一场寒潮来袭，北夏境内田地几乎颗粒无收，连牲畜都冻死许多，粮食告罄，国内平民贵族皆是怨声载道，而也就是这时，休养生息数年的大宁联合周围其他国家，再次向北夏出兵。

    现如今两方的实力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于是这场战争持续不到一年，最终的结果便是北夏大部分的分支势力向大宁投降称臣，少部分再次北迁，退入更北边一带的山脉高原当中苟延残喘，而曾经的北夏国，正式消散在历史当中。

    大宁取代北夏地位，成为现今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

    而再之后的故事也便没有了什么波澜，总结下来基本上也就是富国强兵为君之道那一套而已——这些纪城在天界都快学烂了的玩意儿，用在区区一个小世界还是无甚困难的。

    虽然他本人是真的很有些烦躁。

    毕竟皇帝也并不是那么好当的，比如每天都要上早朝，要想办法平衡朝中势力，还时不时要应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有伟大篡位梦想的刺客……总而言之，他真的挺忙。

    如果有选择，他甚至愿意禅位给江立——毕竟这位心思简单，除了有一个成天在家哭哭啼啼的小女儿要哄以外几乎有无穷的奋斗动力。

    然而他不能。

    于是在这个世界继续停留的几十年内，纪城熟练地应用江立作为工具人，推行了不少利民的政策，对内削弱旧贵族对朝堂的垄断，对外震慑乃至吞併不少周边国家，面无表情地拧断了至少十个刺客的脖子，以及把每日早朝时间推迟并修改成三日一朝，为拒绝工作内卷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最后他估摸着差不多了，把皇位传给早十几年前从宗室里捡来的孩子，然后迫不及待地脱身离去。

    ——司命他们最好保证下个世界是现代的！

    他要上网！！！

 第94页

    然而等纪城再睁开眼睛，便知道有些人，不，神，还是让他失望了。

    屋内场景古色古香，木制窗棂外透出的一角天空颜色澄蓝，一看就没有经过任何的工业污染。

    而最让人绝望的还是他面前的那个中年男人——他穿一身锦袍，头发以玉冠束起，依稀能看出年轻时英俊模样的面庞上满是怒意：「逆子，咳咳……你可知错？！」

    纪城刚刚接收完这具身体的全部记忆，听见这句话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跪着的。

    适值他身后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一妇人飞快越过他攥住那中年男人的手，拍着背替人顺气：「语山你别气了，澄儿他跪了这么久肯定是知错了。」

    她又转过头朝纪城使眼色：「澄儿，快跟你爹认个错呀！」

    居语山气得连咳好几声：「我就是平日里对他太宠爱了！所以这小子才会长成今天这个样子！堂堂武林盟主！一丝武功不懂且不说，整日斗鸡遛狗，现在连青楼赌馆都敢去了，传出去我们明居山庄的脸面何在？！」

    说到这里他声音里都染上悲凉：「古人云爱子如杀子，我现在是真的懂了。」

    那妇人又连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两人拉拉扯扯，中间还伴随有些丫鬟小厮的劝说之语，还维持着跪在地上姿势的纪城不禁想到，凡人一般面对家庭纠纷会选择怎么解决？

    他思索片刻，然后利落地翻了个白眼，当场倒在地上。

    于是这齣家庭闹剧又多了一个新的转折：「少庄主他跪晕过去了！！」

    ……

    大夫收拾东西走以后，纪城适时地睁开眼睛「醒来」。

    他床边只留了一个丫鬟，见纪城醒来，递上一碗黑糊糊的汤药：「少庄主，药。」

    纪城盯着那药看了半晌，懒洋洋道：「小莲，这药看上去好苦，我不想喝。」

    小莲道：「大夫说您跪的时间过久，气血瘀滞，得把这药喝了才行。」

    纪城抬头，又看向小莲：「一两银子。」

    小莲转身出去就把药倒了：「成交。」

    ------------------------------

    捌贰伍肆世界，和前面两个世界不太一样，这个小世界的灵气要浓郁许多，甚至于这里的人们已经有了初步利用灵气的办法——武功。

    这个小世界有一些被称作「武功秘籍」的玩意儿，人们按照上面的办法进行吐纳，将天地间的灵力在相应的经脉里运转而后化为己用，便称之为内力。

    当然这些内力的运用和积累方法在纪城看来都太过粗糙，不过对这个小世界的人们来说却一是相当厉害了。

    内力修炼不易，武林便也应运而生。

    习武之人所研习的秘籍不同，修炼所为的目的也有不同，于是就渐渐有了门派之分，有自诩正道的，也有被打为魔教的，或者有所谓名门大派，也有什么野路子出身，总之三教九流，便也谓之江湖。

    纪城现在这具身体名为居以澄，乃江湖中有「天下第一庄」美称的明居山庄的少庄主，同时也是现如今的武林盟主；母亲是丰顺镖局的大小姐，父亲则坐拥巨富，在武林中德高望重，十年前还为正道剿灭魔教出过大力。

    如此身份开局，称之为气运之子毫无毛病，甚至看上去都没有任何被纪城「拯救」的必要。

    ……如果不考虑原身虽然有个武林盟主名头，但本人是个不学无术、毫无武功的纨绔的话。

    明居山庄祖上传下一本顶级的《明月剑法》，几代庄主都靠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在江湖闯下赫赫威名，同时也累积起这「天下第一庄」的声誉，然而到了居语山这一代，他虽有好根骨，十几年前却因一场意外丹田尽毁，从此再不能习武。

    当然居语山也不气馁，不能习武，他也便依靠祖上的积累做起生意来，短短几年便赚到巨额财富，又有妻子边蕊珠的武力背景做傍身，明居山庄不仅名声未堕，反而更上了一层楼。

    然居语山行事磊落光明备受正道尊敬，居以澄却完全比不上自己的父亲——胸无大志，热爱享乐，根骨不错但毫无练武的意志，仗着家中背景挥霍，虽然不行大恶之事，但如此下去，明居山庄的祖业是肯定要败在他手里的了。

    更甚者，居语山靠经商赚取巨富，他在时大家忌惮居语山的人脉不敢做什么，可等他百年之后呢？

    一介纨绔守着如此家业，与孩童抱金过市无异。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居语山思来想去，才给居以澄买了个武林盟主的名头。

    是的，堂堂武林盟主，居以澄人设中的唯一闪光点，也是他爹给买来的。

    如此一想，倒也不奇怪之前居语山为什么会那么着急了。

    因为前段时间正道各派搞了个聚会，聊着聊着就有不知道谁提议：魔教被除已有十年，如今江湖安稳太平，大家也不用再装表面朋友了（划掉），是时候搞一场比武大会，看看哪位大侠能当得起正道魁首这个名头了！

    而且这个比武大会不仅可以搞一场，咱们可以每隔五年十年就搞一场！

    既可以避免打打杀杀展现武林友好精神，还可以炒炒旅游业拉动当地经济增长，简直何乐而不为嘛！

    当然理是这个理，消息传到居语山耳朵里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这比武大会要是真的举办了，居以澄脑袋上这个盟主头衔连表面功夫都没了啊！

 第95页

    作者有话说：

    ? 54、好吃懒做武盟主（2）

    然而比武大会确实是好事, 居语山也不可能跳出来投反对票。

    于是他只能忧心忡忡地回家，揪住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勒令练武——比武大会的具体时间还没定，现在开始努力, 说不定还有后来居上的机会。

    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什么「后来居上」，以居以澄的资质, 这些都是浮云。

    而今日纪城这「跪一跪就晕」的小身板, 大概还更进一步加重了居语山心中的绝望。

    小莲出门找了个隐蔽处把药倒了, 又折回来问纪城：「少庄主, 你这样不喝药，身体恢复得不好怎么办？」

    纪城乜她一眼：「那你不是已经把药都倒了？」

    小莲想了想，向他伸出手：「有道理，快给钱。」

    纪城啧了一声，从兜里摸出块碎银子扔过去：「小心我去跟老头子告发你。」

    小莲认真解释道：「那也是因为少庄主先贿赂我的，到时候我们俩一起倒霉。」

    纪城：「……」

    「不过少庄主, 」小莲话语一转，「你不喝药, 恢复得慢了, 之后庄主再让你练武，你更跟不上，到时候又被罚, 怎么办啊？」

    纪城睨她：「你很担心我？」

    小莲点点头：「我是少庄主的贴身侍女, 万一你练武练死了，我就没有银子可以赚了。」

    她越想越担心：「不行, 少庄主, 我再去给你煮碗药吧, 配上蜜饯就不会那么苦了。」

    说着小莲便要转身，还没迈步，纪城便伸手拉住她：「不用。」

    小莲迷惑地看向纪城：「少庄主？」

    纪城语气懒散道：「老头子逼我练武，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不用喝药也可以面对。」

    小莲做出洗耳恭听状。

    纪城高深莫测：「你觉得离家出走怎么样？」

    小莲沉默地盯着他。

    一秒、两秒、三秒。

    小莲拍手道：「好主意啊！」

    她转身匆匆出门去：「奴婢这就去收拾包袱，今晚就带您离家出走。」

    纪城叮嘱：「记得多塞点钱！」

    ------------------------------

    当晚，收拾好包袱的小莲便带着纪城翻-墙离庄。

    纪城身手利落从墙上跳下来，拍拍手上的灰，旁边小莲又默默盯住他：「少庄主的腿伤好像比奴婢想像得要轻。」

    原身跪了那么一会儿腿上确实有点血瘀，但这个小世界灵气充足，以纪城的精神力强行引导一些来治疗身体简直再轻松不过。

    更甚以他所掌握的功法，随便挑份最垃圾的也足够让他分分钟变成这个小世界的绝世高手，区区翻-墙，根本不在话下。

    ——至于为什么不现在就展露武学实力坐稳盟主之位然后打遍天下无敌手？笑话，这样的话他还怎么追求刺激？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网络，但有些地方还是让他满意的：譬如武林中人打打杀杀再正常不过，又譬如居以澄人虽然废，但家里是真的有钱。

    虽然没有明确的称号，但不少人都猜测明居山庄应该是天下第一富庄了。

    所以当了解这个小世界的情况后纪城第一时间就定好了接下来的计划：逛吃逛吃逛吃逛吃，玩够了以后就去参加比武大会，谁不服就弄死谁。

    没有复杂心计，不用励精图治，简单粗暴，一步到位。

    于是纪城对小莲道：「一听见自己不用喝药，能呼吸到庄外新鲜自由的空气，我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心脏跳动速度增涨，血液循环变快，气血瘀滞也就自然好起来了。」

    他和颜悦色：「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小莲表情有点迷茫，但因为最后一句夸奖还是决定将纪城的整段胡扯欣然接收：「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她又问：「那少庄主，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纪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关于这个小世界的已知信息：「去江安。」

    他语气淡定：「听说月底那里会有画舫花魁的活动，应该会很热闹。」

    小莲倒是有些犹豫：「今日庄主才因为少庄主去青楼逛了一遭狠狠罚了少庄主，要是我们被庄主在江安抓到，那岂不是会被罚得更惨？」

    纪城冷静发问：「你不想看美人？」

    小莲又思索半晌：「奴婢这就去雇马车。」

    纪城叮嘱：「要最豪华的，咱有钱。」

    小莲远远地朝他比了个「好的」的手势。

    ……

    大概是没想到早上才跪到「晕厥」的人晚上就能生龙活虎地离家出走，还是用翻-墙这种过分活泼的方式，是以一直到纪城坐上豪华八驾大马车离开的时候，山庄内还是安静无比的状态，没有一个护卫发现他们的少庄主带着侍女和钱跑路了。

    虽然就算发现了他们也不会管的——反正少庄主离家出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明居山庄眼线遍布天下，真想找一个人并不算太困难。

    江安距明居山庄的位置并不算太远，快马两三天即可抵达，但纪城身为一个能乘豪华八驾大马车的有钱人，一路走走停停，硬是拖拉了快半个月才到。

    距离那所谓的花魁之夜也就还有一天的时间了。

    花魁之夜在淮扬河上举行，淮扬河是天下第二大河，流经江安城，最宽处有数十米之长，届时参与竞争的花魁们会依次上淮扬河中最大的一艘画舫表演，单纯想凑个热闹看看的话可以在远处岸边或石桥上围观，但若是想要近距离一睹花魁们芳容的话，那就得花钱租借其他画舫了。

 第96页

    纪·现天下首富的儿子·财大气粗·城挥手便道：「去租最好的画舫。」

    不过画舫是花魁之夜时再用的，现下他们还得找个客栈落脚——江安的花魁之夜在整个天下名气都不小，现下时间越发近，城内的游客数量也极多，客栈房间爆满，价格也全都翻倍还多。

    当然这些对出门带够银票的纪城主僕来说也不是事，他们直接找到城内装潢最豪华的那家客栈，对着掌柜的拍下一张百两银票，便轻松拿下这里的总统，哦不，盟主套房。

    纪城先上去房间洗漱休息一番，再睁开眼便到了晚上。

    小莲已经打理好了一切，并且积极等在他的床边询问：「少庄主，下楼吃饭吗？我好饿。」

    纪城言简意赅：「……吃。」

    最顶级的客栈，吃食当然也是最顶级的水准，纪城和小莲下楼来到大堂，毫不客气地按着菜单上最贵的菜点了一通。

    小二眉开眼笑地捧着单子离开，走前还不忘给两位大主顾奉上茶水点心。

    正菜还没上，纪城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水，顺便听几耳朵隔壁的八卦——更准确一点的话，是隔壁一个说书人的现场表演。

    「——咱们上回说到那武林盟主居以澄，此人乃是明居山庄的少主，家传一本《明月剑法》，当年他那曾祖父可是仰仗其在江湖上闯出赫赫威名，再经由他祖父便是直接奠定了明居山庄那『天下第一庄』的名声。」

    「而其父居语山也是条汉子，虽然早年受伤不能再习武，但硬是凭着经商的能力和重义重情的品性赢得了整个武林的尊敬，十年前正道各派围剿魔教，居庄主更是广施财力相助，如此为人，焉能不叫人佩服？」

    「不过到了居以澄这一代嘛，啧啧，可以说是虎父偏生了个犬子啊！」

    「此人生得一副好皮囊，对，就像我隔壁桌这位公子一样这么好看，不过为人嘛……虽然说不上是大奸大恶之辈，但其性情惰懒纨绔，好声色，性猥琐，武功完全不会，头上这个武林盟主的头衔，根本就是他爹花钱买的！」

    「而且据最新小道消息表面，这居以澄还因为去了青楼，被居老庄主软禁在家里罚跪呢哈哈哈哈！」

    围观群众们纷纷会心地大笑起来，还有人一边感慨：「真是可怜了居老庄主，正直不阿一生，为了这么个儿子却是晚节不保啊！」

    纪城还在喝茶，小莲眼中寒光一闪：「少庄主，我去杀了这说书的。」

    纪城伸手按住她：「等等。」

    他道：「菜还没上呢。」

    小莲这才松开腰间匕首，又一屁股坐下来：「奴婢确实挺饿的。」

    她摸了摸肚子，小声嘀咕：「这说书的谁啊，小道消息倒都还挺准。」

    恰值那说书者又大声说完一段，开始朝周围讨赏：「各位观众老爷要是听得乐呵，也便给小的些赏钱呗？」

    能在这客栈吃饭的人自然不会穷到哪里去，他们听得痛快，打赏的手笔也都不小，给碎银子的都有好几个。

    那说书人一桌一桌地领钱道谢，一张还算清秀的脸都快笑烂了。

    他惯性走到纪城这里，正要说些什么讨赏的吉利话，面前人直接扔出一锭金子来。

    小莲的眼睛立刻瞪得滚圆，那说书人却是当场大喜：「这位公子真当是财大气粗！恭喜发财，好人一生平安！！」

    纪城语气好奇地询问：「先生知晓的武林内幕似乎极多，应当不是寻常人吧？」

    说书人低调奢华有内涵地摆手：「公子真当慧眼，在下不才，人称江湖百晓生，兼职说书人是也！」

    他捡起那金子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还不忘持续输出马屁：「我观公子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出手阔绰，眼光又精准如斯，想必也是出身不凡、人中龙凤啊！」

    纪城语气谦虚：「出身不凡应当是的，人中龙凤却难谈得上。」

    他表情笑眯眯：「在下不才，正是先生刚刚说的那性情惰懒纨绔、好声色、性猥琐、武功完全不会、朽木难以雕琢的明居山庄少庄主、最强走后门武林盟主、居以澄是也。」

    ? 55、好吃懒做武盟主（3）

    纪城回答的声音并不大, 百晓生听了却是脚步一抖，还没揣进怀里的金锭当场掉落在桌上。

    他表情僵硬地笑道：「公、公子是在开玩笑吧哈哈哈哈哈……」

    纪城含笑回视，小莲的手再次搭在腰间匕首之上。

    百晓生目光又在纪城面上逡巡片刻，然后瞳孔开始缓慢放大：「好像真的是……」

    下一秒他直接翻身朝酒楼外面沖：「在下突然想起来自己家里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今天就先走了再也不见！！！！！」

    适值小二过来给纪城这一桌送菜, 他望见百晓生落荒而逃的背影还愣了一下：「这……这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 」纪城道，「跑得那么着急, 可能是他家里失火了吧？」

    小二：「？」

    用完饭, 纪城没有立即上楼, 而是出门在街上转了一圈。

    江安城繁华美丽, 民风也甚为开放，临近花魁之夜，街上也热闹无比，小贩们争相吆喝，卖东西的表演杂耍的应有尽有。

    明天要举行花魁之夜的画舫已经停在了淮扬河岸边，饰以丝绸鲜花, 看上去华丽无比。街上人们摩肩接踵，不少人手里还提着不同样式的花灯或是吃食, 彼此间说说笑笑, 还有些人脸上戴着不同纹饰的面具，乍一看过去，不知道的怕还以为这是什么盛大的节日。

 第97页

    虽然这花魁之夜的热闹程度在江安的确不亚于一般节庆。

    纪城穿梭在人群里, 对这种充满人间烟火气的热闹感到很新鲜——他从小长在天界, 接触到的都是什么神什么仙，个个都是充满威仪的大忙人（哪怕像司命这样无厘头的傢伙在外人面前也是十分高大上的）, 出门都是腾云驾雾, 摩肩接踵？那得属于撞车型事故了。

    宝物什么的纪城也接触过很多, 都不提天界，便是先前两个小世界里他接触过的都远胜现在这条街上小贩们卖的小饰品了，但大概正是因为没见过这么次的品种，这些小玩意儿才显得多了几分可爱。

    小莲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他，悄声禀报：「少庄主，我已经查到那个说书的信息了。」

    纪城正在围观一把投壶游戏，现下在玩的似乎是一位富家小姐，她准头不大好，但每中一个周围的丫鬟小厮团就会爆发出惊人的欢呼。

    他：「嗯？」

    小莲忍不住道：「少庄主别看了，那个摊主在边上写了——『武林人士与狗禁止参与』，咱们没份。」

    纪城：「……哦。」

    「情报你说还是不说？」

    小莲：「哦哦，奴婢刚刚去了趟咱们山庄在江安城的据点，查到了那个什么百晓生的信息。」

    「那个百晓生真名叫作焦丽人，也算武林中人，是百花谷谷主焦宁儿的亲弟弟，」她道，「百花谷弟子潜伏天下，是四大门派中情报最厉害的，那个焦丽人能知道您的事，应该就是通过百花谷的情报线。」

    当今武林有四大门派：百花谷、青云派、烈风宗和南天寺，每一个拿出去都是响噹噹的名号，即使百花谷的弟子特殊些在武力上并不如其他三大宗派强势，但因其润物细无声的渗透功夫，也绝不敢有人小瞧。

    纪城哦了一声：「小莲，你怎么看？」

    小莲道：「这个焦丽人名字好娘。」

    纪城：「还有呢？」

    小莲又想了想：「这个焦丽人敢说您的坏话，奴婢愿意更名焦作人，当他的爹。」

    纪城：「……你查到他的落脚处了吗？」

    小莲道：「明天花魁之夜，奴婢查到有人用百晓生这个名字订了观赏画舫，应该就是他要去看。」

    纪城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道：「你现在再去订一艘画舫，小一点破一点的都行，再多雇两个船夫，明天见机行事……啊对了。」

    纪城微笑道：「这个百晓生，他应该不会水吧？」

    小莲信誓旦旦：「就算他会水，奴婢也可以把他的脑袋摁进河里！」

    ------------------------------

    转眼便至第二日，傍晚。

    花魁之夜即将开始，河岸那艘巨大画舫之上的灯笼已经被点亮，岸边其他画舫也纷纷开始登人往湖中驶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钞能力的帮助下，小莲已经行动效率超绝地雇好了新船，她远远确认那艘画舫上的人就是那位「百晓生」焦丽人之后，直接向新船上的船夫打了个手势。

    船夫得令，当即操纵着这艘已经快到退休年龄的画舫朝对方的船冲去！

    一方有心，一方毫无准备，那百晓生原本还优哉游哉靠在船头赏景，一转头便见一艘破船朝自己这边冲来，他当即惊恐地瞪大眼睛：「卧槽！！！」

    砰的一声，两艘画舫相撞，纪城这一方的「老破小」由于年久失修而当场毁于一旦，百晓生这边这一艘也被撞了个大洞，看样子沉船也就是个时间问题。

    不过最倒霉的当属百晓生本人了——他原本就站在船头，这巨大的冲击力下来根本没法站稳，所以船虽然没沉，但他自己已经一马当先地栽进了水里！

    「噗……咳咳、我……咳咳……不会水！」

    他这边画舫上的船夫表情一懵，立即跳进水里想要救人：「公子！」

    纪城的画舫就在不远处，小莲见到这一幕立刻摩拳擦掌：「少庄主，奴婢这就把此人的头按进水里！」

    她当即就要飞身过去，纪城伸手将人拦住，又指挥自己这边的船夫往撞船处驶去。

    先前那起撞船事故太过猛烈突然，不止是百晓生这个当事人没反应过来，就连附近的画舫们也是目瞪口呆，第一反应甚至不是去救人，而是躲得离事故现场远一点。

    于是纪城这艘画舫竟是短时间内唯一朝着那个方向去的。

    百晓生不会水，掉下去后便奋力扑腾起来，他这边的船夫跳进去想要救人，碍于对方有力大的拳脚又迟迟不敢下手，生怕自己也被踹几脚，到时候俩人一起往下面沉。

    纪城的画舫驶到附近，下人把一早准备好的长船桨拿来，由他亲自递过去：「来，快抓住船桨上来。」

    百晓生已经呛了好几大口水，头昏脑涨之际其实也没太听清别人说了什么话，只是本能地抓住伸到自己面前的船桨，用力抱紧！

    等他彻底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被拖到了纪城画舫的甲板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朝他递来毛巾：「来，快擦擦水。」

    对方嗓音温和，听起来简直犹如神仙的救赎之音——尤其对方刚刚还真的把他从水里救了上来！

    百晓生心中涌起一阵感激，一边乱七八糟想这他娘要是个女子他指定当场对对方一见钟情，一边嘴上不停地道：「这位公子如此仗义行事真乃绝世大好人，在下江湖百晓生……呃？」

 第98页

    然后他看清了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百晓生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断：「居居居居居居居以澄？？」

    ——他是不是在水里直接淹死会比较好？

    纪城含笑朝他点头，同时声音温和地解释：「焦公子实在是多想了，本盟主并非什么好人。」

    百晓生以为纪城还要继续昨天那套对他实行讽刺，然而对方却语气和煦地道：「刚刚是我让人把你撞下去的。」

    「所以再把你捞上来，确实并非什么仗义善举。」

    纪城微笑：「不用谢的。」

    百晓生：「………………」

    他沉默转头看了看身后，正好看见小莲把撞船那两个车夫也拉上画舫，顺便还给了人大笔银两。

    动作之明显之嚣张，就差拉个横幅写「凶手是我」了。

    事已至此，百晓生一时竟有些失言：「……你、你卑鄙？」

    纪城：「来人，再送焦公子下河洗澡。」

    百晓生大惊失色，小莲撸起袖子飞奔而来：「好嘞！」

    ……

    一刻钟后。

    在河里洗够澡了的百晓生被提熘进舱房，明明是夏日，他浑身湿透，拥着两根大毛巾还在打颤。

    而坐在他对面的纪城一身鲜亮服饰，随意一坐看上去也俊美体面得不得了。

    ……简直是落汤鸡和凤凰的完美写照。

    百晓生头发滴水，抖了半天牙齿终于憋出来一句：「你……太过分了。」

    纪城则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彼此彼此。」

    他盯着百晓生：「焦公子不会以为我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你说的那些话吧？」

    ——他说了哪些话？

    百晓生在迷茫一瞬之后迅速反应过来：虎父犬子、性情惰懒、猥琐好色……

    他结结巴巴道：「这、咱、咱也就是随口乱说，随便瞎扯的……」

    「毕竟我也就是个说书人，」他尴尬笑道，「说书嘛，那可不得拿点有噱头的东西出来吸引观众呢嘛……」

    纪城：「那百晓生？」

    百晓生立刻道：「那都是我编出来的名头，唬人的！」

    纪城：「当真？」

    百晓生信誓旦旦点头：「当……」

    纪城递出一张千两银票来。

    百晓生：「我这百晓生的名头当然都是真的，童叟无欺，您想打听什么都包您满意！！」

    作者有话说：

    ? 56、好吃懒做武盟主（4）

    纪城：「那说说吧, 为什么要在外面传那些东西？」

    百晓生愣了一下：「哪、哪些？」

    站在纪城身后的小莲默默拔出剑来。

    百晓生：「哦哦我知道是哪些了，嗐，那些啊，我刚刚不是都解释了吗, 这说书的, 不拿个噱头出来，谁会买帐给赏钱呢？」

    纪城又问：「当真？」

    百晓生：「……要是我回答当真的话您会信吗？」

    纪城笑眯眯点头：「当然。」

    「不过我武林盟主的头衔是买的这件事在武林中仍属最高级别机密, 家父曾亲自委託过几大门派的掌门人不可随便外传, 是以知道之人极少, 」他又慢悠悠补充道, 「据我所知，焦公子背后靠的乃是百花谷，是以若是焦公子点头，本少庄主将会默认，焦公子将此事泄露出去，是百花谷授意。」

    他笑吟吟看向对方：「如此不给我明居山庄面子, 那本少庄主少不得要作信一封给家父，托他老人家上百花谷寻焦谷主亲自一问了。」

    百晓生的面色一变：「你知道我的身份？」

    纪城挑眉：「你说呢？焦丽人公子——」

    「不要叫我焦丽人！！」百晓生直接原地跳起来, 「老子堂堂七尺男儿——」

    小莲上前一步直接把人摁回原位。

    纪城笑吟吟继续道：「不要激动焦丽人公子, 回到咱们刚刚的问题，现在请你给我回答——为什么你要扮成说书的，在外面诋毁我明居山庄和武林的名声？」

    百晓生：「……」

    他有心道我明明只诋毁了你一个人的名声, 但想到先前那一刻钟的泡澡时光, 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好吧，说书那些内容, 是有人花钱雇我在外面讲的。」

    纪城：「哦？」

    百晓生连道：「这次我说的是真的啊！我做这些和我姐……就是百花谷, 没有任何关系。我和我姐早就闹翻了, 她把我经济来源全给断了，我……然后这不是缺钱嘛，所以就跑到江安城来说个书混饭吃，顺便在江湖上接点子活，赚个外快。」

    「毕竟咱百晓生的名头拿出去还是有不少人信的，卖点小情报赚一笔，维持维持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

    「前两天我才接了个单子来着，这位僱主指定内容让我编进平时讲的东西里去——就是你那些拉杂事，还说讲的料越劲爆越好，」他嘀咕道，「本来我是不会做这种缺德事的，但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纪城问：「那这个雇你的人是谁？」

    百晓生道：「僱主身份那可都是顶级机密，我做生意还是讲求信誉的啊！」

    纪城又在桌上拍了张银票。

    百晓生：「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就是戴着个鬼面面具，还挺有特色的。」

    他想了想，凑近纪城道：「居少庄主，我怀疑这个人就是嫉妒你的美貌，所以才要让我在外面散布这些东西，简直是其心可诛啊！！」

 第99页

    「而且你武林盟主头衔是买来的这个事情也不是我从我姐那里知道的，」百晓生又低声补充，「你这几个月……咳咳，可能是深居简出，所以消息不大灵通，但其实这几个月江湖上早就隐隐传开你的那些事了，我就是引用改编了一下。」

    纪城微微抬眼睨他，百晓生立刻坐姿笔直，还举起一只手做赌咒状：「真的，我发四！」

    小莲：「那你说江湖人不骗江湖人。」

    百晓生：「……江湖人不骗江湖人！！」

    小莲目露惊讶，转而对纪城道：「少庄主，这个人连江湖人最基本的底线都不要了。」

    百晓生：「？我说的真的是真的！！」

    纪城轻笑一声：「焦丽人公子不必着急，我相信你说的话。」

    百晓生甚至顾不上自己又被喊了本名：「真的？」

    纪城点点头，指尖轻点桌面：「不过说到底你还是侮辱了本少庄主的名声，我可以答应你不再追究此事，但相应的，也有些事要拜託你来做。」

    百晓生有些警惕道：「什么？」

    「刚刚这一番交谈下来，我深感焦丽人公子的文笔与口才惊人，」纪城语气温和道，「是以接下来在江湖上为本少庄主建立名声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百晓生：「什、什么？」

    纪城：「简单来说，就是发通稿，炒作。」

    百晓生：「？」

    简简单单几个字，成功把他听得头脑发胀。

    百晓生尝试理解了一番：「……你是说，让我利用我百晓生的情报线，在江湖上吹你的好名声？」

    纪城颔首：「孺子可教也。」

    「那可不行！」百晓生激动道，「我做生意也是要讲求信誉的！你这不是让我给人卖假情报吗？」

    纪城在桌上拍出第三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

    百晓生：「……但适当的美化也并不是不可以考虑。」

    小莲不由面露鄙夷之色。

    纪城则是微笑道：「房间已经备好了，焦公子先去洗漱换身衣服吧。」

    有下人应声上前，百晓生跟着去到那房间，才发现里面连热水都准备好了——对方这果然是早有预谋啊！连他什么时候会屈服都预料得差不多！

    他洗了个热水澡，擦干头发又换了身衣服，再去到主厅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不远处的花魁画舫灯火璀璨，正中央的舞台上还有个戴着面纱的花魁在月下抚琴。

    琴声裊裊，衬着这粼粼的河水竟有丝如仙的美感。

    先前那起撞船事故没惊起丁点儿波澜，也不知道是这里事故多发所以大家都见怪不怪了，还是这位有钱的居少庄主早就把人都给摆平。

    纪城倚在榻上懒懒散散看那花魁表演，旁边果盘零嘴一应俱全，见百晓生出来，还颇有闲趣地朝他打个招呼：「来了。」

    百晓生讷讷地点头，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是早就撞进了别人的陷阱之中。

    正值这时纪城不知道对谁谆谆教诲：「别人的侍女，都是把水果剥好了餵进主人嘴里的。」

    小莲语调嫌弃：「少庄主，没有手的话奴婢可以帮你砍掉。」

    纪城失望地咦惹一声：「之前你还要亲自给我餵药的。」

    小莲想了想：「五两银子。」

    纪城：「怎么还带涨价的？」

    小莲：「不给钱就自己剥。」

    眼看着一对主僕就要吵起来，百晓生忍不住凑过去：「没想到是同道中人，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小莲面无表情：「你爹。」

    百晓生：「……」

    这好好的怎么就人身攻击起来了呢？

    纪城：「小莲比较关心我，对外人说话多有冒犯，焦公子见谅。」

    百晓生：「…………」

    幸亏这时外面已经传来竞价的声音——花魁之夜，这些上来表演才艺的花魁们自然也都是要拍卖的，谁拍的价高，这些花魁名声便也越上一层楼，不仅如此，拍下她们的人说出去也是倍有面子。

    刚刚那个弹琴的花魁已经站起，她盈盈站在台上，半透的面纱下隐隐可见一张芙蓉面。

    下方画舫喊价的声音便也越发的激昂，最高已经喊到了五百两。

    百晓生：「那啥我刚刚思考了一下，虽然咱是收钱给您打工的，但这个美化，那也得有个事实基础我才好给您加工啊。」

    他小心翼翼道：「但我现在好像没什么素材……」

    纪城似乎是思索了一下：「那焦公子觉得什么样的事宣传出去会比较有利我的名声呢？」

    这个简单，百晓生当即道：「咱们江湖中人，讲究的便是惩恶扬善快意恩仇，而说书要讲出去，那肯定是什么英雄救美、打打杀杀之类的故事最吸引人眼球，不过听说您好像不太懂武……」

    隔壁的画舫中突然传出一道男声：「一千两。」

    河面上喊价的画舫们纷纷一静。

    小莲出去看了看，回来禀报导：「隔壁画舫上有东门氏的徽记。」

    东门家族，江安一带的地头蛇家族，势力不小，素有欺男霸女的恶名，但奈何其根深蒂固，加上他们家大公子拜入了四大门派中的青云派，背靠大树之下，还真不太有谁能奈何得了他们。

    而旁边画舫那道男声还映证似地大声道：「丽娘我要定了，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和我东门向南抢？！」

 第100页

    说实话这种嚣张之言实属纨绔子弟标配，一般情况下这种场合还得出来几个捧哏的或者一个呛声的，百晓生说书到现在这种套路不知道编了多少遍，但偏偏此刻他突然自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而下一刻就像是为了响应他的猜测一般，纪城的声音懒洋洋响起：「一千零一两。」

    为了和对方达成对仗，他还补充一句：「这个剥水果的我也要定了，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比我有钱？」

    百晓生：「……」

    小莲：「凭什么她剥水果这么贵？！」

    东门向南没听见小莲的抗议，他只听见了纪城的报价，当即气沖沖道：「两千两！」

    纪城：「两千零一两。」

    东门向南：「三千两！」

    纪城：「三千零一两。」

    东门向南：「你他娘谁啊你？找本少爷的茬是吧？」

    纪城：「怎么，不服气？」

    东门向南：「你想找死？」

    纪城：「你想打架？」

    东门向南：「这可是你说的！！有本事过会儿竞价完了你别走！！」

    纪城：「散场后河岸小树林见，不来不是真男人。」

    伴随着隔壁一声「来就来谁怕你」的怒吼，纪城转头对百晓生语气淡定道：「行了。」

    「英雄救美、打打杀杀，这不就妥了。」

    作者有话说：

    ? 57、好吃懒做武盟主（5）

    花魁之夜结束已是深夜, 最大那艘画舫上的灯笼都熄了，来观赏的客人们也陆陆续续离开。

    纪城的画舫还没有驶离，正在等花魁船把那位叫「丽娘」的花魁送来。

    百晓生风中凌乱，声音颤抖：「你你你真拍啊？」

    纪城嗯了一声：「三千两银子都花出去了, 不把人带走, 真当我人傻钱多啊？」

    百晓生：「……」

    实不相瞒他确实觉得有点。

    然后他想起来自己也收了此人三千两银子——甚至比对方买花魁还少了一两。

    百晓生：「…………」

    他索性换个话题：「那东门向南怎么办？」

    隔壁东门向南的画舫已经撤了，但这可不代表他准备轻轻放过此事, 百晓生不用看都知道, 这附近肯定已经有不少东门家族的人在盯着了。

    百晓生想想建议道：「要不咱还是直接亮身份吧？」

    就算居以澄这武林盟主的身份是废的, 但他背后明居山庄的势力是真的啊！明居山庄虽然不在四大名派之列, 但其隐形势力和人脉联结绝不亚于这四大派，区区一个东门家族，想要跟明居山庄干架，属实是有些不自量力。

    纪城哦了一声：「不行。」

    百晓生：「？为什么？」

    纪城轻描淡写：「因为我和你一样，也是离家出走的啊。」

    百晓生：「？？？就你这个随手一甩就是三千两的手笔也是离家出走？！」

    大家都是离家出走，为什么待遇就这么天差地别？！

    百晓生抓抓脑袋：「那怎么办？要不咱们赶紧开熘吧！」

    外面传来交谈通报的声音, 片刻后便有小厮护送着一个女子进来。

    那女子脸上还掩着面纱，眉眼间似有盈盈雾气：「丽娘, 见过公子。」

    纪城看了她一眼：「面纱取下来瞧瞧。」

    丽娘垂眼应下, 抬手将面纱摘了，露出一张清丽面容来。

    她这张脸很难说是绝美，但有一种极其特殊的气质, 站在那里便会不自觉吸引人的目光, 配上一双秋水似的眼睛，我见犹怜不过如此。

    便是百晓生也忍不住贊一声：「这个东门向南眼光确实不错嘛。」

    刚刚表演的花魁中丽娘并不是最重量级的, 但此时越看她才越觉得与众不同。

    纪城问小莲：「你觉得过会儿打架的时候把她放旁边能起个干扰作用吗？」

    小莲揣测：「不能吧？回头被推进河里还要费力去捞。」

    「那算了, 」纪城拍板, 「把她先送去客栈给我剥瓜子，今天也晚了，剥满两个果盘再睡。」

    丽娘：「？」

    她错愕至极地看过来，想要说点什么，已经有下人走过来，朝她比出一个请的手势：「姑娘快请吧。」

    纪城也从软塌上站起身来：「走吧，去小树林。」

    百晓生：「……我家里还有点事要不我先走了？」

    他转身还没迈出一步，肩膀便被小莲扣住。

    纪城笑眯眯道：「焦公子不是说不知道怎么夸我吗？不一起去的话怎么有素材？」

    「小莲，快把人带上，咱们出发了。」

    ……

    一路上百晓生都在担心自己到了地方就会面临一顿爆锤，然而他想跑也跑不掉——天知道居以澄这个叫小莲的侍女竟然功夫不弱，光是比手劲也能轻轻松松把他摁住。

    然而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那个东门向南又被居以澄那么一顿嘲讽，人家占据地利，用脚指头想也该知道他肯定会叫一群人过来，这个小莲就算强，以一当百怕还是有些难度吧？

    到了河岸小树林，那东门向南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他身后一排彪形大汉，光是杵在那里都挺唬人。

    东门向南看见纪城，面露冷笑：「没想到你还有些胆色，竟然真的敢来。」

    纪城道：「看别人挨打这种事我最喜欢了，怎么可能错过？」

 第101页

    东门向南：「死到临头还要嘴硬，你们这边就三个人，还能打得过我这边？」

    他冷笑道：「识相的话现在就跪下来给本少爷磕三个响头，再把丽娘给还回来，哦，你身边这个丫鬟姿色也还不错，一併献上的话，本少爷兴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不然的话，哼哼。」

    百晓生紧张地攥紧衣角。

    纪城：「你以为就你会叫人？」

    正在放狠话的东门向南一愣，小莲却吹了声口哨，下一刻原本寂静的小树林中突然蹿出许多黑衣人来。

    双方人数瞬间反转。

    东门向南和他身后的彪形大汉们：「？？」

    纪城懒懒道：「给我打。」

    围住东门向南的黑衣人们立刻应声而上，瞬间形成群殴之势。

    东门向南带来的大汉们身材虽然壮硕，但在武功上完全比不过纪城这边的人，加上人数也有劣势，所以在两方交手的瞬间便溃不成军，由群架变为单方面的挨打。

    小莲持剑护在纪城身边跃跃欲试：「少庄主我也想去打架。」

    纪城：「不行，我那么柔弱，万一过会儿我被偷袭怎么办？」

    小莲指指百晓生：「让他给您挡剑。」

    百晓生：「……」

    纪城：「好歹是百花谷的人，给点面子，要是死了老头子又要罚我跪了。」

    小莲想了想，好像反驳不出来什么，只能郁闷地点了点头。

    东门向南一方毫无反手之力，半柱香的功夫不到便全数倒在了地上哀嚎，那群黑衣人也聚拢队形，朝纪城和小莲行礼：「少庄主，圆满完成任务！」

    纪城满意点头，扔出一袋银子：「干得不错，下次加油。」

    他又转头问百晓生：「焦公子都看清了吗？这下回去知道该怎么写了吧？」

    百晓生嘴唇嗡动：「大家都是离家出走，凭什么……」

    东门向南倒在地上大喊：「你偷偷叫人！你卑鄙！！」

    纪城走过去，笑眯眯地蹲下：「你可以叫人，我为什么不可以？」

    东门向南努力瞪他：「你……」

    纪城突然抬手碰他一下，被戳到伤处的东门少爷嗷的一声惨叫起来。

    「啧啧，」纪城语气嫌弃地站起来，「看东门少爷这样子也没办法自己回家了，小莲，把他快递回自己府上吧。」

    小莲看看这满地的大汉，又看看痛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的东门向南，皱眉：「丑拒。」

    纪城：「从他身上扒拉下来值钱的东西归你。」

    小莲：「少庄主你快回客栈吧，夜深了，这里不安全，送他们回去的事交给我就好。」

    百晓生：「……」

    他深深地看了眼这对主僕，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

    车夫就等在不远处，于是纪城和百晓生两人先行回到客栈，毕竟是住盟主套房的人，客栈直接给他整了个小院，多住一个人简直是绰绰有余。

    两人回来时院子里的灯火还亮着，丽娘正等在里面：「公子。」

    她语气盈盈道：「水果都已经准备好了。」

    听起来没有一丝自己一个花魁被人买回去剥水果的尴尬。

    纪城走进主厅，果然见到满满两个果盘，丽娘引他坐过去，一边手搭上纪城肩膀，一边轻轻柔柔地问：「公子可要丽娘餵您？」

    这声音这语气，百晓生已经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是不是需要回避一下了。

    小莲现在还在河岸小树林快乐送快递，怕是想不到等自己回来就要失业了吧——丽娘餵水果可不用加钱。

    纪城却翻手摁住丽娘双手，轻轻触了下她指尖，笑眯眯道：「丽娘，你这双手，似乎比我想得要粗糙啊。」

    他转头凝视丽娘，语气听着甚是温和：「怎的茧子这么重？」

    作者有话说：

    今晚又要赶飞机，这一章比较短小（但准时），见谅qwq

    ? 58、好吃懒做武盟主（6）

    丽娘唰地抽回双手, 而后才道：「……奴自小练琴，是以这指上才会生茧。」

    她表情有些不安地问：「公子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可是在怀疑丽娘什么？」

    纪城道：「瞧你，茧子太重，膈得我肩膀疼。」

    丽娘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她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纪城又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这感觉对丽娘来说很奇怪, 因为她清楚地感觉到对方并非那种带有暧昧的抚摸，而是另一种意味……硬要打比方的话, 就仿佛是走在路上遇见别人的宠物对自己卖乖, 然后出于礼仪拍了拍那小动物的头以示自己是个讲文明懂礼貌的人一样。

    而现下她就是那只被拍了脑袋的狗。

    纪城已然开口：「行了, 去睡觉吧。」

    丽娘愣愣应了一声, 转身去自己厢房了。

    百晓生还站在门口没反应过来这神转折，纪城拈起一颗剥好的葡萄扔进嘴里，朝他招手：「愣着干什么，不来吃？」

    百晓生：「啊、啊？我也有份？」

    他赶紧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过来，扒了两瓣橘子塞进嘴，又抓了把瓜子, 一边口齿不清地问：「那个丽娘有问题吗？」

    纪城道：「是啊，她在果盘里下了毒, 准备弄死我好霸占我的财产, 现下你也吃了，黄泉路上本少庄主也算是有个伴了。」

 第102页

    百晓生：「咳咳咳？！」

    纪城：「骗你的。」

    他忽的展颜一笑：「惊喜吗？」

    百晓生：「咳咳咳咳咳？！！！」

    接下来纪城没有再提丽娘相关的事，两个人风捲残云消灭了果盘, 又等小莲回来禀报了快递情况——东门向南身上带的现银不少, 连衣服都是用名贵料子制成的，本着拿到就是赚到的原则, 她毫不留情地把东门少爷的衣服都给扒了。

    最后小莲还出于人道主义的角度给东门少爷留了条亵裤, 然后才把人隔墙扔进了东门府里。

    隔着墙她听见东门少爷的惨叫声分外有力, 想必他的生命健康状态也应当是十分的良好。

    至于其他那些打手么，本来也没什么钱，所以小莲就把人都扔在小树林没管了。

    百晓生听着小莲的汇报莫名打了个寒颤，纪城倒是点了点头：「干得不错，再接再厉。」

    然后宣布：「今天时间晚了，大家先去睡觉，明天咱们再为了焦公子的新书努力！」

    百晓生刚想问什么新书，然后他对上纪城笑眯眯的表情，突然悟了。

    ……他那罪恶的接下三千两银子的手啊！！

    ------------------------------

    砰！

    东门庭狠狠拍了下桌子，面上净是震怒表情：「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朝首座上的东门开拱拱手道：「大哥，那小子实在是太嚣张了！在我们东门家族的地界上竟然敢如此挑衅，他敢打向南，还把他……简直是把我们东门家族的脸狠狠往地上踩啊！」

    旁边的东门向南浑身都包着纱布，大热的天竟然连打两个喷嚏：「阿阿阿嚏！对啊爹！不能放过那个小子！！」

    他一张青紫交加的脸都难掩怒气：「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首位上的东门开脸色其实也不好看：「对方所作所为确实是欺人太甚，照理说无论如何我们也应该给这小子一个教训，也告诉所有人咱们东门家族不是好惹的。」

    「但是据向南所说，此人一是有足够的财力，二是在江湖上很明显有自己的人脉，否则请不来那么多高手，」东门开语气严肃道，「所以我担心，他背后会不会有更大的势力。」

    他这么一开口，议事厅中情绪激动的众人也跟着冷静了一些。

    东门庭问：「那大哥，难道我们就把这口气咽下了？」

    他东门家族的人就没被这么欺负过，就这么轻轻揭过，不止是他不甘心，往后他们东门家的面子又往哪儿搁？

    东门开道：「我已经着人去查那小子的来历了，正好这些日子方儿要回来一趟，到时候也可以托他帮忙调查一番。」

    「若只是个小势力的人么，」他目光中有寒意闪过，「那就莫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般处理，在场人除了东门向南以外都还是觉得可以接受，东门庭更是有些高兴地问道：「方儿要从青云派回来了？」

    东门开点头：「大概是青云派的什么弟子任务吧，方儿来信说正好要路过江安，也带他师兄弟们在府上住几天。」

    此话一出，东门家族上下其他人倒是兴奋起来。

    东门庭摩拳擦掌：「青云派的弟子来我们府上住？那我们一定得好好招待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那可是青云派啊！天下四大名派之一，名门正统，可不是他们这些地头蛇野路子能够比得上的，若是打好了关系，那好处可不是一星半点！

    东门开也道：「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接待青云派弟子才是我们的第一要事，其余的都可以稍稍往后排，知道了吗？」

    东门氏族人：「是！」

    ……

    回到自己的房间，东门向南气得摔了好些东西：「该死的！」

    他那天晚上挨了好一顿打，身上带的银子什么的都被抢了不说，连衣服都被人扒了，光着个身子被扔进家里的院墙，不管是身体创伤还是心理上所受的打击都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所以哪怕东门开已经将事情利害都陈列清楚，府中上下也都在全力张罗准备迎接他大哥回家这件事，东门向南就是觉得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他身上伤还没好全，摔砸的动作狠了还牵扯到伤处，疼得东门向南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他手下的人一进来便看见自家主子这般狂暴的状态，吓了一跳：「二、二少爷？」

    东门向南狠狠看过去：「干什么？！」

    那人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那、那个，您之前让小人去打听的，租下那艘画舫的人的住处，小人已经查到了。」

    东门向南：「说！」

    那人道：「那人现下在安福客栈租了个院子，平时会在这江安城中逛逛，他带在身边的人也不多，就一个丫鬟还有另一个不知道是朋友还是跑腿的，哦哦，另外那日您想买下的那个花魁也在那里！」

    想到丽娘，东门向南心头就更是一阵火起。

    然而自己亲爹的警告和威慑他心头也清楚，东门向南在屋里又转了一圈：「可查出那人有什么来历？」

    手下想了想道：「没打听出来，不过那个跟着他的书生姓焦，还自称什么……百晓生？」

    江湖门派中姓焦的并不常见，最出名的那个必定是百花谷谷主焦宁儿，然而焦宁儿是个女子，东门向南也看过不少焦宁儿的画像，万分确定不是那个跟在纪城身边猥琐兮兮的书生，女扮男装也不可能，所以——

 第103页

    东门向南冷笑：「我还真当你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呢。」

    他当即就要开口让手下带人过去把纪城这伙人收拾了，又猛然想起来东门开才下了令：在彻底查清纪城他们的来历前不可随便为敌。

    如此，家族内部的人他是带不出去的。

    手下看出东门向南纠结的问题，主动道：「二少爷是想报仇？」

    东门向南眼睛一转：「怎么，你有主意？」

    手下连道：「依小人之见，二少爷您现在无非是不方便让咱们东门府的人亲自出手——但咱们也不一定非要让东门府的人亲自出手啊。」

    东门向南不由眼睛一亮：「你是说？」

    那手下肯定一点头：「小人这些日子在外面打听消息，也认识了些朋友。」

    他嘿嘿一笑：「只要您银子给到位了，他们什么事不能做？」

    东门向南立刻想到那天他和纪城约架，对方搬出来那一堆黑衣人，以及最后纪城给钱的动作。

    他霎时明白过来，又猛地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办！啊！」

    ……然后因为又拍到了伤处而惨叫一声。

    手下人装着自己没看见：「……那小的这就去联繫他们？」

    东门向南龇牙咧嘴地点头：「我要那小子死！」

    ------------------------------

    东门向南的这个手下人动作十分麻利，他当天便联繫了自己认识的那几位「朋友」，双方又就具体价格讨价还价几回合，最终以五百两银子成交。

    价格确定预付定金之后那手下又便匆匆离去了，只留下来谈生意的几个「杀手」还坐在包厢内。

    下一刻暗室的门被人推开，丽娘从中缓缓走出：「都谈好了？」

    那几个杀手纷纷朝她行礼：「已经谈好了。」

    他们恭敬道：「不出您所料，那东门向南咽不下这口气，再通过他那手下一挑拨，他立刻便说要杀掉居以澄，又有我们今天这一番讨价还价，他肯定猜不到咱们是故意的。」

    丽娘轻笑一声，一张清丽面容上魅气横生：「这东门家的二少爷可真是够蠢的……不过他要是有他爹那般精明，我们倒不好下手了。」

    她又似怨似哀地嘆道：「真是的，让那东门向南把我买下来不就好了？那居少庄主非要来淌这浑水，现下教主也来横插一脚，男人怎么这么麻烦？」

    几个杀手对视一眼，又问：「敢问堂主，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行事？」

    丽娘抿起唇思索一瞬：「那居以澄经常出门，不过夜里必然是要回来的，我看他并不像传言中那么蠢笨，还是把事情尽快解决脱身的好。」

    她道：「过会儿我先回客栈，你们派人暗中潜入进去，带好东门家族的信物，听我命令行事。到时候先演一出苦肉计给那居少庄主瞧瞧。」

    丽娘又笑起来，声音甜蜜：「说起来这居以澄的皮囊的确是极好，真不知睡起来是个什么滋味。」

    「可惜，」她神经质一般地嘆了一声，「被教主盯上，这一次不杀他，他也活不长的。」

    ……

    虽然白日里是看着纪城出门后她再走的，但毕竟自己干的事都见不得光，是以丽娘在简单安排完之后便快速往客栈赶回去。

    那日居以澄在提了她手上茧之后便没有再多问，虽然这些茧的位置和练琴产生的茧的位置差不多，但丽娘心中总有种莫名的不安，仿佛自己已经被看穿了一般。

    她匆匆进了自己的院内，还没抬头便感觉到前面有人。

    丽娘蓦地一惊，立即看过去，却发现是纪城和百晓生坐在院中，前者正似笑非笑看向她：「回来了？」

    平日里对方是根本不管自己的，现下出现在这里……

    丽娘心头莫名一跳：难道她已经被发现了？

    她又定睛看了看，确定小莲并不在此处——少了一个功夫厉害的，若真是万不得已对峙起来她也并不害怕。于是丽娘又恢复了镇定，裊裊娜娜走过去，轻声细语道：「整日在这客栈太闷，所以出去转转。」

    丽娘一双盈盈水眸紧盯着纪城：「公子突然来，可是有什么事吩咐丽娘？」

    实不相瞒这几日她也不是没尝试过勾引对方，但试探的结果让她都怀疑自己练的媚功是不是假冒伪劣产品，还有他旁边那个百晓生——

    纪城笑眯眯道：「有些事想要问问你来着。」

    丽娘乱七八糟的思绪一停，浑身的警惕性也迸发到最高。

    纪城道：「焦公子说写书的话，要先用些有冲击力的东西吊起读者的情绪才是，譬如要写英雄救美，这女子要是有个悲惨的身世的话会更加引人同情。」

    他面带关心：「我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你，有什么悲惨身世？」

    作者有话说：

    那啥对不起真的卡太久了，中间又关在小黑屋根本出不来，然后一看0点都过了那我再多写点算了（不是），总之就抱歉直接迟到到第二天了qaq

    ? 59、好吃懒做武盟主（7）

    丽娘清丽绝伦的面孔上出现了一瞬空白。

    悲、悲惨身世？

    她杀过不少悲惨身世的算不算？

    丽娘手抖了一抖, 而后强笑道：「丽娘不太懂公子的意思？」

    「不用你懂，」纪城大方道，「你回答我问题就行了，积累积累写作素材嘛。」

 第104页

    他转了转手中没蘸墨的毛笔：「据我所知要当花魁应该很不容易吧？你就随便讲讲, 说不定焦公子灵感一个迸发, 还能给你写一本《花魁回忆录》呢？」

    旁边百晓生点头如啄米，语气与其说贊同不如说是麻木：「是是是！」

    原本想张口搪塞说自己以前过得挺好的丽娘不由一窒——如今这世道, 青楼女子多是身不由己才投身这一行, 或是自幼被人牙子给拐了, 要么就是家中没有银钱迫不得已卖的身, 想要成为花魁更是要经过许多训练和竞争，她要是说自己过得挺好，和直接说自己来历有问题没两样。

    现下行动在即，能不暴露身份最好。

    于是丽娘只能强行瞎编：「……奴家出身一个小渔村中，家里有三个哥哥，穷得锅都揭不开了, 爹娘没有办法，为了生计, 便将奴家卖到了青楼中。」

    纪城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然后还能有什么然后？

    丽娘咬牙：「奴家被卖进青楼里, 吃了很多苦，也挨过打，因为请来的教习说奴家在琴艺上有些天赋, 才被妈妈挑出来又训练了近十载, 才成为了花魁，再然后, 就遇见了公子。」

    ——这算是把经历都扯完了吧？

    纪城皱皱眉头：「就这样？」

    ——那要不然呢？

    丽娘咬紧牙关努力做好表情管理, 点了点头。

    这时百晓生也将「笔录」做完, 纪城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道：「我感觉整个故事还不够丰满，都没有吃苦的细节描写，又怎么能引发读者的同情、怎么衬托本少庄主救人时的英姿呢？」

    ——就你那花三千零一两和另一个纨绔子弟抢花魁的行为叫个狗屁救人？

    丽娘咬住嘴唇，努力遏止自己气得发抖的动作：「公子这么突然一问，丽娘也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所以咱们今天就到此为止行吗？

    而对她的推辞纪城也表示出了相当的理解：「确实，你这少说十几二十年的经历，一下子全部讲出来是有些强人所难。」

    「这样吧，我问你答怎么样？」

    丽娘：「……公子请问。」

    不就是瞎编些悽惨动人的情节吗？难道她还能输给这么一个纨绔？

    纪城：「你爹娘名字叫什么？」

    丽娘：「……」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估摸着周旋的这些时间手底下的人都已经潜入进来，丽娘干脆背手一道劲气便打了出去！

    同时她嘴上还在迅速瞎编：「奴家的父亲叫李大锤，娘叫……公子小心！」

    此时几名黑衣人已然翻过院墙，持剑朝纪城这边袭来：「小子纳命来！！」

    按照丽娘原本的计划，这场刺杀其实就是场计划好的大戏：刺客来袭，她飞身上去抵挡，最好受个伤得休养十天半个月那种，然后居以澄身边的护卫，譬如那个丫鬟，就该登场了，她选的这批人演技一流，一定能在逃跑的时候不经意落下东门家族的信物——或者死了被人扒拉尸体的时候掉出来也可以。

    总而言之，既能让明居山庄和东门氏对上，又能使个苦肉计，更方便地博得居以澄的信任。

    这一套流程先前在外面的时候他们就商量好了，所以丽娘也相当理所当然地作出以身相挡的动作：「公子快走！」

    想起小莲不在这里，她又急切地补上一句：「快去找莲姑娘！她能保护您！！」

    动作完美，语气完美，接下来只要那居以澄着急地跑出去就行，要是他真的为这一幕感到动容说不定还得来句「我不走你走」，但总之她还要做的动作只剩下一个，那就是用手臂为居以澄挡上一剑，达成受伤但又不会受重伤的成就——

    丽娘在心中想着，突然身后挨了一道掌风，哪怕她竭力运转内力，也根本抵挡不住，整个人便直挺挺飞了出去！

    几个持剑袭来的刺客也没想到有这样的变故，想躲闪也根本来不及，唯一能做的便是瞪大眼睛。

    噗。

    利器入体的声音响起，丽娘的身躯已然被长剑刺穿。

    她终于来得及回头，满目惊骇地看向纪城——对方一副眉眼含笑的样子，仿佛刚刚出手的人并不是自己。

    「我好像并没有告诉过你，小莲是专门保护我的人吧？」

    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袖子：「丽娘，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丽娘噗地吐出口血来，眼中只剩下怨毒之意：「你……你有内力……」

    纪城笑眯眯：「我好像也没说过，我没有内力吧？」

    他理完袖子，终于抬步朝丽娘走去。

    丽娘这时也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推自己身前的手下：「快逃！把消息都传出去！」

    把居以澄会武的消息传出去，传给教主，他们还有赢的机会——

    然而这时纪城已然来到那几个刺客面前，抬手夺走一人手里的长剑，仿佛初学剑术的人般那么随意地一挥。

    下一瞬剑光便如长虹贯日般亮起，那几名黑衣人脖颈间多出一条殷红的血线，而后，鲜血猛地喷发。

    此时丽娘甚至还剩着最后一口气。

    她浑身颤抖，鲜血止不住地从腹中流出，眼中的狠厉早就变成了恐惧，甚而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你、你……这都是你设计好的……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话音还未落，纪城已经握住那把捅在她身上的长剑，微微一拧。

 第105页

    他嘆口气：「你爹的名字，好难听。」

    丽娘从喉管中溢出一声破碎的痛呼，便再没了声息。

    ——如果她听清了纪城最后一句话并且还能回答的话，大概会说一声：我去你妈的。

    纪城丢下长剑，转身正好看见缩在地上发抖的百晓生：「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纪城：「……」

    他挑眉，朝百晓生走过去：「焦公子……」

    百晓生啊地惨叫一声跳起来：「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别杀我啊啊啊啊好汉饶命！」

    纪城：「那把我三千两银子还回来。」

    百晓生：「那必然不可能你还是杀了我吧。」

    纪城咦惹一声，抬手做一个要拍人的动作。

    百晓生迅速按住他的双手：「大佬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讲讲价的……要不我退你一半再多写一本《少庄主升职记》如何？」

    纪城从善如流地收手：「成交。」

    百晓生：「……」

    他突然觉得自己被骗了。

    不过这么一插科打诨，他多少还是冷静了一些，壮着胆子道：「居……大佬，你明明武功那么厉害，外面怎么都传……那种话呢？」

    他自己功夫是三脚猫，但好歹是百花谷谷主的亲弟弟，见识还是有的——就居以澄刚刚那几招，那速度、那内力，武林盟主的头衔还用买？就算他姐上去和人对打都不一定能赢！

    纪城冷静道：「你猜。」

    百晓生：「……」

    他猜不出来。

    这时小莲急匆匆闯进院子，见到纪城和百晓生好端端站着才放松下来：「少庄主。」

    她蹲下身检查了那几具尸体，翻出几张令牌来：「东门家族的信物。」

    百晓生的目光不动声色看向纪城——光从令牌来看这刺杀似乎是东门氏的手笔无疑，但显然刚刚丽娘的动作和说的话都在表明事情绝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而居以澄更早发现丽娘的端倪，显然比他要高明得多，这么简单的道理，想必不用多说……

    只见纪城点点头，语气沉痛：「东门向南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明明大家只是一点龃龉，他竟然想要我的命！」

    「要不是有丽娘为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剑，说不定我就死在这里了！」

    他痛斥：「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作者有话说：

    那啥因为今晚也有一点其他的事所以就还是有点短小，见谅qwq

    ? 60、好吃懒做武盟主（8）

    百晓生：「……」

    他为什么要想那么多来着？

    小莲倒是转了一圈, 又检查了下那几个杀手的尸体，灵魂发问：「所以他们是怎么死的？」

    纪城道：「哦，我杀的。」

    小莲猛地抬头看向纪城。

    百晓生见状也有点懵——小莲难道还不知道居以澄会武功的事？那居以澄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不对啊既然之前一直瞒着那为什么现在突然又说了？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他该干点什么才好？

    只听小莲道：「别逗了少庄主，你会不会武奴婢还不清楚吗？」

    她转头拍了下百晓生的肩膀：「看不出来, 深藏不漏啊你。」

    百晓生：「……？」

    旁边纪城帮腔道：「没想到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还想骗骗你呢。」

    小莲得意表示：「您好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这点小伎俩可骗不到我。」

    百晓生：「…………？」

    小莲又碰了下他肩膀, 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这刀口挺齐整的, 你这剑术不错啊, 改天咱们打一架, 切磋切磋？」

    百晓生：「？！」

    这要他怎么回答？？？

    他求助般转向纪城，却见对方笑眯眯朝他耸了耸肩，明显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百晓生：？？？

    旁边小莲已经蹲下去碰那柄被纪城丢在地上的剑，看着像是要捡起来当场和他对打的样子。

    危机关头，百晓生终于急中生智道：「切磋的事不着急，先把正事处理了比较要紧。」

    他指指杀手的尸体：「那个东门向南被揍了一顿, 不仅不罢休，竟然还敢雇凶杀人, 他做得这么过分, 我们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小莲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说得对！」

    她丢下剑摩拳擦掌站起来：「少庄主，让我去把那个东门向南再抢一次吧！」

    小莲信誓旦旦：「奴婢保证这次亵裤都不给他留！」

    百晓生也连忙附和：「对对对！」

    只要不是跟他对打就行！

    纪城深深看了眼百晓生，直把人盯得毛骨悚然, 而后才道：「抢他就不用了。」

    小莲疑惑地看向他。

    纪城微微一笑：「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

    东门氏上下说是忙着迎接自家大少爷和师兄弟们回府的事宜, 但实际上也并不需要准备太多。毕竟他们本来就是江安一霸，平时就够作威作福的了, 迎接几个人顶多在府里再挂挂丝绸彩带、联繫几个大厨上门准备宴席什么的, 总不能出门打一架以证威风吧？

    这些零零碎碎的事花个两三天时间也就慢悠慢悠完成了, 东门开得了闲，终于在深夜时分想起来自己前几天还吩咐下去了其他事情——譬如那个揍了他儿子的神秘公子的来历调查得如何了。

 第106页

    不过现下时间也晚了，要不明天再把人召来问问？

    他这般想着，便见外间有人匆匆忙忙过来，正是那位负责调查的手下。

    东门开心头一跳，不等手下走一套求见的流程便直接走了出去：「有什么事？」

    那手下也是满头的大汗：「……启禀家主，那日您让我下去调查的事，有结果了。」

    东门开皱眉：「你说。」

    那手下垂着脑袋支支吾吾：「就，那日和二公子抢花魁的……是居以澄，是明居山庄的少主。」而且这位还不才有个挂牌，正是当今武林盟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算是他们的直系领导？

    轰隆！

    东门开脑子里有一道闪电噼下。

    他急急道：「居以澄？怎么会是他？」

    之前不是有消息说这位被他爹亲自抓回庄上管教了吗？他人是怎么来江安城和自己那儿子打一架的？

    手下呃了一声道：「总之这消息是真的，明居山庄那边都放出风声了，好像是这居少庄主装病然后离家出走来着……据说居老庄主已经亲自往江安这边赶了，属下已经多方核对过，那个把二公子打了的，就是居以澄无疑。」

    东门开：「……」

    他现在也想把自己家的孽子打一顿。

    东门开想想，又自我安慰似地道：「无论如何，咱们至少没直接找上门去，这样，你下去准备一份厚礼，明日我带向南亲自上门去赔罪。」

    手下声音迟疑：「家主，您还不知道吗？」

    东门开的额头蓦地一跳。

    只听他那手下哭丧道：「两天前的傍晚，那居少庄主遭遇刺杀，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那些杀手解决，连那花魁都为他挡剑死了。居少庄主极为生气，至今还在质问安福客栈是怎么安排护卫的……他还放下狠话，说等查出来这事是谁干的，要对方不得好死……」

    东门开声音颤抖：「……是谁干的？」

    手下几乎要痛哭流涕：「您觉得还能是谁？」

    轰隆！

    东门开差点当场晕过去：「那孽子派人出去，这等大事，你们为什么不早来禀报我？」

    手下也觉得自己十分冤枉：「二少爷派的根本不是府里的人手啊！属下也是得了那居少庄主被刺杀的消息，顺着蛛丝马迹查探，才发现是二少爷花钱僱佣的杀手……」

    东门开嘴唇嗡动：「……此事可还有转圜余地？」比如把杀手的锅推到敌对家族头上什么的，对了，好像隔壁那个谁家不就搞杀手业务吗？

    手下也想了想：「不能吧……属下听说居少庄主的手下从刺客的尸体上搜出了几枚信物令牌来着。」要真是他们东门氏的令牌，这连夜修改也根本来不及啊！！

    东门开：「……」

    他终于受不住这打击，白眼一翻，直挺挺倒了下去。

    手下吓了一大跳：「家主！家主！您醒醒啊！！来人，快来给家主看诊！！」

    这边的动静不小，许多东门氏的族人都被惊起来，手忙脚乱中也没人注意到房樑上有一道人影掠过，往东门府后院的方向而去。

    纪城落在东门府后院的空地上，百晓生躲在暗处，见他回来，赶紧挥了下手。

    片刻后小莲也自前院掠来，朝纪城汇报：「点都已经踩好了，随时可以行动。」

    纪城点点头，沖百晓生招手：「东西都拿出来吧。」

    百晓生犹犹豫豫把东西往外拖：「……咱们这样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小莲当即表示，「是他们东门氏先对少庄主下手的，我们没动手杀回去，已经很给面子了。」

    她见百晓生动作慢吞吞，干脆自己上手一把将东西抢过来，然后简单粗暴地分配：「少庄主武功不行，咱们只能兵分两路，一边去人最多的下人房，那里也靠近东门开所在的主院，另一边去东门向南住的小别院，然后咱们有一个人得带少庄主……」

    说这话的时候小莲目光不住地瞥向另两人，想要偷懒之心简直昭然若揭。

    百晓生急急道：「我带我带，小莲姑娘你自己好好玩啊！」

    以他的三脚猫功夫，单独行动的话怕是都走不出这东门府。

    小莲满意点头，将手里东西分一半给百晓生：「那就交给你了！到时候我们在外面会合啊。」说完她便率先出发，往东门向南的小院方向去了。

    纪城这边也不多让，等小莲稍微远一点之后直接拎起百晓生的衣领便往前院方向而去，到了计划中的位置，又趁着月色，蹲在树上躲好。

    百晓生扶着树杈站稳后，终于举起手里的东西，缓缓问道：「所以，我们，真的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纪城语气严肃，「这些爆竹可是小莲在江安转了两天才搞来的好货，效果绝对一流。」

    百晓生沉默。

    他是在怀疑这个吗？！

    「不是，我是说，」他望着下方的位置，咽了口唾沫，语气艰难道，「我们真的要在这种地方……」

    纪城突然抬手比了个噤声手势。

    远处有说话的声音响起。

    「家主！家主你才醒过来还是好好歇息一下吧！」

    「再歇息？再歇息我们东门氏就快要完蛋了！」

    「东门向南那个孽子，一天不仔细看着就能惹出这么多事来，和他说了不查清对手底细不要随意动手，他转头就找一群杀手杀上门去！人没弄死底裤也被扒了——老子上辈子是欠他的债吗？！」

 第107页

    「给我让开！本家主今天非把那个孽子打残不可！！」

    一群人影影绰绰经过，百晓生看得大气都不敢出，一边惊恐看了眼纪城——能把人算计成这个样子，这居以澄也太可怕了吧？

    他隔着层层树枝盯着不远处经过的东门开一行人，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对方去了东门向南的别院不会撞见小莲吧？这要是打起来了该怎么办？

    而后便见东门开的身影突然定在原处，抬头直往百晓生这个方向看：「谁？！」

    百晓生心头漏跳一拍，才想起来东门开也他娘是个武道高手。

    能不能发现他旁边的居以澄不好说，但发现他是绰绰有余的。

    百晓生心中发慌，一时间都不敢再有任何动作——谁知道东门开只是感觉到有人还是已经锁定他的位置了啊？

    他打定主意敌不动我不动，谁知这时纪城竟突然伸手从他手里把那几串爆竹抢了过去，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燃，猛地向下方掷出！

    此时东门开才将将行至树下不远，见到有燃着火光的「暗器」袭来时第一反应便是抽刀要挡！

    然而想像中暗器交击的声音并没有响起，鼻间一阵味道传来，东门开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下一秒轰的几声闷响，一股惊天恶臭爆发！

    还伴随有几声被惊醒的下人的骂骂咧咧：「谁他娘的把粪坑炸了，还让不让人睡了？」

    「哟，还有几个被炸了一身屎的啊？说，是不是你们干的？知不知道这里是东门氏的府邸，有府规，不是乡下那些地方可以随随随随随便便便便……」

    「家、家主？！」

    而此时纪城已经又拎着百晓生逃之夭夭了。

    茅坑被炸，整个东门府上都瀰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是以纪城也没有在府邸里多停留，拎着百晓生几个起跃便出了府，到了三人事先说好的会合之地。

    百晓生一被丢到地上就开始干呕，好一会儿之后才缓过来，他扶着墙站起，朝纪城拱拱手：「您这招……实在是太狠了。」

    江湖人打打杀杀快意恩仇，没事生死搏杀的都有不少，但像居以澄这种，一言不合跑到人家里去炸茅坑的……确实是第一个。

    纪城道：「过奖，我觉得这个也可以写进你书里。」

    他沉吟：「就叫武盟主大战俏恶霸如何？」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更，暂定是21点，但很有可能我写不完，要是要推迟的话会在文案上说明qwq

    ? 61、好吃懒做武盟主（9）

    百晓生：「……什、什么俏？」

    纪城：「主要是为了对仗, 用什么字不重要。」

    这时小莲也从东门府的方向出来，满脸的神清气爽：「少庄主你们速度挺快的啊。」

    纪城谦虚道：「运气不错，正好碰见东门开从主院里出来，我们一致认为择日不如撞日, 当场就把爆竹丢下去了。」

    小莲也道：「奴婢运气也挺不错的, 我进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东门向南和他一个小妾在一起，他们两个人都不会武功, 一点防备都没有。」

    百晓生问：「然后呢？你也把他院子的茅坑给炸了？」

    小莲语气骄傲道：「这么好的机会只炸茅坑实在太浪费了, 奴婢等了一会儿, 在他俩将要云雨的时候把点燃的爆竹丢进了他们屋里！」

    她嘿嘿一笑：「我猜东门向南这辈子都很难再人道了。」

    百晓生想了想那个场景, 不得不承认这恐怕是东门向南最此生难忘的一个阴影了——如果他还没被炸上天的话。

    小莲摩拳擦掌又问：「少庄主咱们接下来还干点什么？」

    她发现现在的日子可太好玩了。

    纪城道：「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小莲：「诶？」

    百晓生也愣了一下，几乎喜不自禁：「咱们终于要跑路了？」

    跟在居以澄身边这段时间，明明只有短短不到十天，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尝遍了人间危机，无数次在作死线上徘徊。

    江安这里仇敌四伏, 还是早点跑路为妙啊！

    纪城道：「这次离家出走闹得有点大，老头子亲自出马来抓人了, 咱们早点走, 免得被老头子逮到。」

    ——居老庄主亲自出马？

    百晓生当即表示：「那咱们赶紧走赶紧走！」

    居语山为人长袖善舞，武林四大名派和明居山庄的关系都极佳，他若是前来看见百晓生, 以他和百花谷的关系, 到时候肯定是要把人交回去的。

    小莲有点迟疑：「那咱们怎么取钱？」

    他们带的银票上都有明居山庄的徽记，先前没避人耳目随便取钱交易也就罢了, 现在诚心要躲, 自然是没办法再用。

    纪城问：「你们听过离家出走定律吗？」

    小莲和百晓生一齐摇头。

    纪城语气深沉道：「就是如果你惹了祸, 离开家一个时辰，父母找到你时会狠狠揍你一顿屁股，但如果你离开家一整天，父母只会在找到你之后抱住你痛哭流涕说回来就好。」

    「所以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离开老头子的视线两三天时间，」他自信道，「到时候再出现在老头子面前，他就只顾着高兴找到我了。」

    小莲赞嘆：「少庄主，咱们出来这半个月，你确实比以前聪明多了！」

 第108页

    百晓生：「……」

    这居以澄哪里来的邪门歪道……竟然听上去还怪有道理的。

    小莲又问：「那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纪城：「不知道啊。」

    小莲、百晓生：「？」

    纪城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放到地上，用手指轻轻一拨：「过会儿刀尖指向哪里我们就往哪个方向走好了。」

    相当随缘，相当听天由命。

    小莲、百晓生：「……」

    ------------------------------

    最后他们前进的方向还真是用这种办法定下来的，用纪城的话说叫这样比较刺激——匕首尖指向南方，恰好是顺着淮扬河往下的方向，沿途也有不少城池，随便找一座来歇脚再容易不过。

    所以他们当天便收拾了东西乘马车出城，全然没管东门家族内部的混乱。离开江安以后他们又在一处码头登船，改走水道。

    因为暂时没办法用银票，所以几人难得节俭了一次，没有直接租船，而是花钱买的船票，当然，是最高级别的舱位。

    房间很大很豪华，把行李都丢进去以后纪城便上了甲板去吹风。

    作为贴身婢女，小莲自然是和他一起的，没过多久百晓生也跑了上来，低声同纪城道：「我在下面逛了逛，船舱里面不少镖师打扮的人，看那戒严的程度，估计押的还是趟大镖。」

    他的声音里透着股隐秘的搞事的兴奋：「你猜，是哪个镖局的？」

    纪城还没开口，身后便传来一声试探的呼唤：「表少爷？」

    纪城：「……」

    他转过身去，只见一个络腮鬍大汉兴奋道：「表少爷，真的是你啊！我还担心是我认错了呢！」

    纪城：「不，你确实认错了。」

    络腮鬍大汉一愣，但随即便扯出纪城旁边的小莲：「这不是小莲吗？我怎么会认错呢？」

    小莲：「你搞错了，我叫小荷。」

    络腮鬍大汉：「……是、是吗？」

    「当然，」小莲快言快语道，「要不然我叫焦作人吗？」

    她转头捅一捅百晓生：「你说是不是，焦丽人？」

    百晓生：「不要叫我焦丽人！！」

    冉帆被这三个人的互相推诿惊了一把，但随即就大笑着去搂纪城的肩膀：「表少爷你就别开玩笑了，我知道是你。」

    他又朝百晓生拱拱手：「幸会啊焦丽人兄弟，在下冉帆，你应该是我们表少爷的朋友吧？」

    百晓生：「不要叫我焦丽人！！！」

    意识到这么有点歇斯底里，他又清了清喉咙：「叫我百晓生就可以了。」

    他也拱手道：「幸会幸会，没想到这么巧，大家会在一艘船上遇见哈哈哈。」

    冉帆哈哈一笑：「确实是巧，我奉大掌柜的命令送镖，没想到还能在路上碰见表少爷。」

    他想起什么，赶紧道：「表少爷你还不知道吧？居老庄主找你找得可着急了。」

    纪城：「……你认错了，什么居老庄主，我不认识。」

    冉帆：「呃？」

    百晓生连忙出来打圆场：「哎呀盟主他性格就是这样，比较顽皮，冉大哥你多担待。」

    冉帆这才恍然大悟，连道：「不碍事不碍事，表少爷的性子我知道，一时犯了错不好意思去见居老庄主也是正常的。」

    「不过居老庄主也是为了您好，」冉帆又劝道，「即使闯了祸，他生气，您回去向他认个错，他肯定还是愿意帮您的。」

    纪城语气漫不经心道：「我闯了什么祸？」

    百晓生心道就您老揍了东门氏的二公子还把人家府上的粪坑炸了，这种种事迹难道还不叫闯祸？都不用算您疑似栽赃东门向南雇凶杀人的事了。

    谁知冉帆无奈道：「您派人暗算青云派弟子的事都已经传开了，还能是什么事？」

    百晓生：「？」

    纪城也目光霍然看了过去，一字一句地重复：「我派人暗算青云派弟子？」

    冉帆没听出他语气不对劲，还在继续道：「其实要我说，也是那东门氏先派人对您下手的，您这还击固然狠了些，但也并不是完全没道理，老庄主他是您的父亲，即使谈判，也肯定是会向着您的。」

    小莲猛然出声：「我们没对青云派的人下手！」

    ……

    一刻钟后，双方沟通完毕。

    冉帆：「……所以那个东门向南确实僱佣了杀手，但表少爷你们并没有杀回去，而是在深夜潜入东门氏的府邸，扔了几个爆竹，把他们主院的粪坑炸了？」

    小莲补充：「还把东门向南吓得从此不举……对了有他不能人道的消息传出来吗？」

    冉帆：「暂时还没听说……呃这好像不是重点。」

    纪城也慢条斯理地开口总结：「所以东门家族的那个青云派的弟子，叫东门方的，和自己的几个师兄弟在往江安去的路上遇见了埋伏，差点全军覆没，而他们说袭击的人是我指使？」

    冉帆点点头：「时间也和您离开江安的时间差不多，加上您之前的确和东门氏有龃龉，所以……」

    他懊恼道：「我现下便给老庄主修书一封，告知他此事！」

    「这事要真是陷害，咱们肯定和那幕后之人没完！」冉帆声音愤怒，「既然事情不是表少爷您做的，那我看也不必回去道歉了，这段时间您就安心和我们一起吧，咱们镖队人多，也不怕那些宵小之辈算计！」

 第109页

    这是要免费赡养了？

    百晓生眼睛一亮，却听纪城慢悠悠道：「不用。」

    他笑眯眯，声音中却有种诡谲的兴奋：「既然此事我是冤枉，自然要亲自去沉冤昭雪才好。」

    ------------------------------

    当日傍晚，趁着船家在码头停靠休息的档口，纪城一行人便直接下了船，雇了马往江安方向而去。

    因为这次是正儿八经赶路，所以纪城也难得地没有折腾，马车加顺水行船拢共五六日的路程，返回时只用了三日，几人在到达江安的前一天找了个客栈好好休息了一夜，又对好台词，翌日一早便直接进了城。

    居语山早就得到消息出来接人，表情是半喜半怒，不过嘴上还是训斥道：「逆子，你倒还知道回来认错？！」

    彼时纪城刚刚翻身下马，张口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我何错之有？」

    居语山：「你瞧瞧自己干的这一桩桩祸害事！」哪样不叫错？

    纪城故作惊诧，随后义正言辞道：「本盟主哪里做祸害事了？我明明都是在替天行道！」

    「是啊，」一旁马上的百晓生开口道，「居伯父，盟主他一路过来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表情麻木：「他做的那都是英雄救美、惩恶扬善、除暴安良、伸张正义的好事，尽显咱们江湖儿女快意恩仇的侠义本色，绝对绝对没有闯祸！」

    作者有话说：

    百晓生：攥紧手中的三千两

    ? 62、好吃懒做武盟主（10）

    一时间整个接人现场都是寂静无声。

    百晓生其实也尴尬得快用脚趾抠出一套明居山庄, 但毕竟拿人手短，所以他只能强忍羞耻直视对面。

    居语山的目光也满是一言难尽。

    他盯着百晓生半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语言：「这位是？」

    百晓生正要自我介绍，小莲就抢先道：「这是焦丽人。」

    百晓生：「不要叫我焦丽人！！」

    他又清清喉咙：「伯父叫我百晓生就好。」

    居语山：「原来是焦家的小子啊, 前些时日我去百花谷拜访, 你姐姐还同我提起过你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真是缘分啊。」

    百晓生讪讪一笑, 总觉得对方的潜台词是「没想到你竟然跟我家犬子蛇鼠一窝, 真是孽缘啊」。他跟着下了马, 朝居语山拱手行礼道：「伯父实在是说笑了。」

    纪城也在一旁闲闲开口：「爹，这次我有证人，你可不能再空口无凭说我闯祸了啊。」

    居语山转身便斥道：「你小子什么德行我不知道？」

    这话说得有点绝对，居语山又顿了顿，缓和了语气表示：「不过你还知道要回来，也算是有长进了。」

    「居老庄主护犊之心心切, 大家能理解，不过二位也先别急着在这儿父慈子孝, 」人群中有人开口道, 「咱们一起过来，那可是为了解决正事的。」

    他站出来，朝纪城拱拱手：「居少庄主, 我东门庭……」

    纪城：「叫我盟主。」

    东门庭一愣：「啊？」

    纪城挑挑眉, 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是明居山庄的少庄主不假，但在这之前我还是整个江湖的武林盟主, 怎么, 东门庭, 你是不认可吗？」

    他这话说得诛心，就算现在江湖上「居以澄的武林盟主有水分」这个事情已经半传开了，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居语山本人的面，东门庭也不敢直接说对啊我就是不认可你能拿我怎么样。

    虽然居语山本人表情看上去也是尴尬得要死。

    东门庭：「……盟主。」

    纪城满意点头：「好，你继续说吧。」

    东门庭：「……」

    糟糕，他之前是要说什么来着？

    他尝试找回之前的思路：「盟主，我东门庭、我东门庭……」

    糟糕，好像真的想不起来了。

    纪城失望地嘆了口气：「说要解决正事，连正事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莲：「噗嗤。」

    东门庭满脸通红，很难说是羞的还是气的。

    正在众人暗暗发笑的时候，一道温润声音传来：「还是我来说吧。」

    在场人循声看过去，只见一玉面公子自城中方向走来。

    他一身象牙白的长衫，腰间一柄佩剑，端的是公子人如玉，气质也极是沉稳，让人一见便想到「君子端方」这个词来。

    可比居以澄那雅痞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百晓生不由想到。

    那公子须臾时间便来到纪城面前，朝他拱了拱手：「见过居……盟主。」

    他淡笑道：「青云派弟子遇袭一事我也算是亲历者，这事便让我来叙说如何？」

    纪城上下打量他几眼：「你是？」

    那公子有礼道：「在下沈无月，一无门无派的游散人，无名小卒，不值一提。」

    百晓生瞪大眼睛：「你就是无月公子？」

    他比划了一下拳脚：「就是传闻中那个光风霁月、武功高强、侠义心肠、行踪神秘的无月公子？！」

    小莲言简意赅：「好帅。」

    百晓生先是瞪了小莲一眼，而后抢先一步冲上去握住沈无月的手：「无月公子幸会幸会！我是你的偶像……不，你是我的粉丝……总之我崇拜你好久了！！」

    沈无月温柔但不失坚定地扒开百晓生的双手：「承蒙厚爱……这位公子还请冷静一些。」

 第110页

    他又看向纪城：「盟主，当时那些青云派的弟子遇袭，在下恰巧在那附近游历，听见打斗的声音过去救人，也算是当事人之一，您若是有什么疑问或反驳，与我来说便是。」

    沈无月这番话说得堪称温和中正，尤其是那一声盟主喊得，若是原身本人在此定然都觉得羞愧难当。然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纪城。

    于是纪城点点头，理直气壮地开始提问：「青云派那群弟子都死了？」

    在场人：「……」

    居语山更是捂着胸口瞪眼：「咳咳、逆子！」有你这么提问的吗？！

    沈无月显然也没料到纪城一上来就问得这么豪放，不过他也不是等闲之辈，在短暂的愣神以后便温声答道：「并未，青云派弟子一行十余人，虽是遇见了偷袭，但因应对得宜，加上在下赶去得及时，有两人死亡，不过剩下的也大多负伤，都在城中休养，并不方便出城，所以才没有来迎接。」

    东门庭在旁边冷哼：「对这么个杀人的凶手有什么好迎接的！」

    纪城转头关切问他：「几日不见，东门家主可还好？身上的臭味可曾去了？今天怎么没见他来？」

    东门庭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是你？！」

    纪城没理会他，又转头对沈无月道：「那讲讲吧，为什么认为这事儿是我指使的？是捡到我手写的『帮我干掉青云派弟子，居以澄留』的信了还是偷袭你们的人衣服上写着『我是居以澄派来的』？」

    在场人：「……」

    沈无月道：「……那倒没有。」

    他温声答：「当时青云派弟子死伤不轻，那伙贼人撤退他们也不敢轻易追击，于是便委託我帮忙去追，无月幸不辱命，捉到一个活口，据他们交代，是受的明居山庄少庄主的委託，袭杀青云派弟子的。」

    「理由么，便是当时那一行青云派弟子中的东门方，家中与明居山庄的少庄主有些过节，是以想着给青云派找些不痛快，顺便祸水东引。」

    理由充分逻辑合理，还有活口作证，纪城不禁贊道：「妙啊。」

    其他人：「……？」

    正常人如果要洗清冤屈的话难道不应该立刻解释这不是自己做的吗？

    但不知道为何，他们看着纪城的样子，竟然开始觉得这事或许真不是他干的……他太理直气壮了。

    小莲也忍不住道：「这事不可能是少庄主干的，他的智商想不出这种招的。」

    原本打算开口要去见见那杀手的纪城：「？」

    小莲立刻义正言辞表示：「我的意思是，少庄主您一向光明正大以德报怨，虽然东门向南想要刺杀您，但您是断然不会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的。」

    「那是对您人格的侮辱啊！！」

    在场人：「？？」

    这次他们已经不看纪城了，改看居语山。

    居语山：「……」

    他好端端一个山庄是怎么回事？！

    纪城淡定问：「人现在关押在哪里？」

    东门庭冷哼：「敢对方儿出手，自然是关在我东门家的府上。」

    纪城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去看看吧。」

    他看一圈在场人：「各位要一起吗？做个见证？」

    纪城的目光还特意在沈无月身上停留片刻，笑意盎然：「无月公子也算是半个证人，你呢？」

    沈无月颔首道：「青云派的几位朋友都在东门府上养伤，我还没去看望过，一起去看看也好。」

    居语山也点了几个人出来：「我们也去。」

    东门庭不必说，百晓生和小莲作为纪城绑定跟随角色肯定也是一起的，不过剩下还有些没被直接点名的则纷纷摆手。

    「不了不了，毕竟是两派私事，咱们些看热闹的就不去了。」

    「对啊对啊，我还有些活计没干，等完了以后再来。」

    「各位大侠去就行了，咱是小人物，不掺和，告辞！」

    一个个推脱的速度简直让人感到迷惑，沈无月几人脸上茫然，显然不知道为何，东门庭最开始也是迷茫，但很快就想明白，脸色难看地瞪了这些傢伙一眼，才做了个引路的手势：「各位请吧。」

    等到了东门府，沈无月等人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之前那些人跑得那么快了。

    ——太臭了！！

    纪城早就掏出手帕掩住口鼻，居语山几个早就去过东门府的虽然对这情况还有所知晓，但明显也因为毫无准备而被熏得有点脚步不稳，东门庭这个东道主看着倒是毫无影响，就是脸色和过来的时候一样臭。

    但沈无月等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的就不一样了，他们在闻到臭味的第一时间就脸色大变，心性不沉稳犹如百晓生者甚至脱口而出：「这都第几天了你们还没把茅坑清理干净啊？」

    东门庭的脸色登时更臭：果然是他们干的！！

    他还没开口，不远处主院的方向又传来一阵哭嚎：「我不住了！！这里太臭了！！呕！！！」

    主院住的是谁不用多说，在场人不由意味深长看向东门庭。

    东门庭：「……那是向南。」

    小莲：「你们这东门府臭的连自家人都住不下去了，还不赶紧整改？不然以后怎么参加美丽江安城市建设？」

    东门庭：「……」

    为什么会这么臭那还不是拜你们所赐吗？！

 第111页

    纪城捂着手帕也补充道：「臭成这样，咱们实在是寸步难行啊。」

    他贴心地指指沈无月：「瞧瞧沈公子，脸都臭绿了，他要是在你们这给臭出个什么好歹来，你们东门氏可怎么向江湖人交代？」

    沈无月：「……」

    小莲：「对啊，东门向南都被臭得神志不清了，那个杀手也这样怎么办？过会儿我们要是看见他胡言乱语，那要算你们故意灭口的啊。」

    东门庭：「……人关在地牢！那里不臭！！」

    作者有话说：

    我好像连21点更都做不到了（绝望）

    以后更新时间有可能是21-24点任意一个时间呜呜呜，大家可以第二天早上再来看了

    ? 63、好吃懒做武盟主（11）

    东门庭带路去了地牢, 所有人进去之后来不及看这里的情况，脑子里的第一想法：太好了这里居然真的不臭。

    就连东门庭本人在闻到无臭空气以后都显得放松许多。

    纪城看起来是所有人中受影响最小的，等东门庭带他们到了那杀手面前后他率先开口道：「你就是去偷袭青云派弟子的杀手？」

    那杀手身上也有伤，但看起来状态还好。

    他抬头看了一眼地牢外的人, 点了点头。

    纪城：「偷袭没成功还被活捉, 废物。」

    杀手：「？」

    在场其他人：「？」

    您这个发言是不是过于反派了？

    纪城老神在在：「听说你是受我指使？」

    那杀手一愣，又赶紧点头道：「居少庄主, 我们也是收了您的钱才行动的！大家都是讨生活的, 要是没有利益趋势, 谁会没事去刺杀青云派的弟子？那可是名门大派！」

    纪城：「笑死, 谁和你说我是居以澄了？我叫焦丽人。」

    百晓生：「？」

    杀手：「？」

    他表情茫然：「……焦、焦丽人？」

    纪城点点头：「对啊。」

    他朝旁边百晓生拱拱手道：「少庄主，这个人好大的胆子，连您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敢随意污衊！」

    百晓生：「……啊哈哈哈是啊真是太可恶了。」

    那杀手突然又出声：「您不用作戏骗我。」

    他声音虚弱但坚定地道：「您就是居少庄主，当时来找我们老大下单的就是您，我看得一清二楚。」

    东门庭：「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纪城啧了一声：「别着急嘛。」

    他朝小莲招招手，后者立刻会意地搬了把椅子过来, 纪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勉强和杀手处在同一水平高度上。

    他撑着下巴：「我找你们老大下单, 你看得一清二楚是吧？」

    那杀手盯着他, 慢慢点头。

    纪城也点点头：「行，那你详细说说，那天我去找你们老大下单, 是个什么情景。」

    他声音慢条斯理：「起因经过结果时间地点人物事件, 我什么时辰到的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带了几个人，衣服上绣了的什么花纹, 和你们老大就刺杀一事是如何敲定价格和埋伏地点, 有没有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拍桌子之类的细节, 都展开聊聊。」

    那名杀手：「……」

    纪城稍微偏了下头，表情笑眯眯：「只见过一次就能这么清楚地把我给认出来，想必这些细节就算没办法全部记住，也能多少记住一些吧？」

    「或者都不记得也没关系，」他又笑吟吟道，「我委託你们去偷袭青云派弟子，先不说这种高风险的事我为什么要亲自来谈，就单聊聊你那位『老大』——」

    「我挺好奇的，他究竟有何等的人格魅力，能让我如此推心置腹地把我要陷害东门氏这种阴谋都大声地讲出来，以至于你一个负责执行的杀手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杀手：「……」

    他求助的目光在场内乱瞟，但显然这里没有一个人可以给他答案。

    纪城又出声把他的视线拉回来：「另外，你这么大声地透露了僱主的隐私，这样没有商业道德和保密素质，你们组织以后还能接到生意吗？」

    前面那几个问题如果还有点胡搅蛮缠的性质的话，纪城所说的这一句话却是让在场人不禁深思起来：对啊，刚抓起来，都没上什么刑罚审问呢，这个杀手招得好像是过分干脆了？

    这时杀手突然闷哼一声，无月公子也一个箭步上前：「不对！」

    然而下一秒杀手的嘴角便有血迹和白沫涌出，他也直接栽倒在地上，眼看着是已经没气了。

    东门庭连忙让人过来打开牢门，小莲飞蹿过去，伸手探了探那杀手的鼻息，又摸摸他颈间脉搏，抬头朝其他人道：「已经断气了。」

    她掰开杀手的嘴巴看看，咬牙切齿道：「他牙齿里藏了毒药！」

    居语山嚯地转头看向东门庭：「这是怎么回事？！」

    人在你们这里关了几天，为什么牙齿里□□药都不搜出来？

    东门庭也知道是自己这边没把事情办好，他讪讪道：「他最开始没怎么挣扎反抗过，我们就没多起戒心……不知道他还藏着这手。」

    主要一般要自尽的话谁不是刚被抓就自尽？谁能猜到你会问话问一半因为答不上来突然自-杀啊？！

    而且这几日东门府上也相当忙乱，一来要清理主院被炸的那个粪坑，现在整个东门府中主院是最臭的，家主本人都不愿意住，把地方让给了自家二儿子，二来还要接待远道而来的青云派伤员，又要负责礼数又要去请大夫，更不说被迫搬到主院的东门向南也被炸伤需要照顾了。

 第112页

    所以他们是真没想起来要搜杀手的身。

    但不管怎么说，这确实是他们的疏忽，所以东门庭也没敢在居语山面前顶嘴反驳。

    居语山目光不善地看东门庭一眼，心中憋气得紧。

    这时沈无月站出来颇为歉意地道：「居老庄主，这事也有我的疏忽，这杀手是我抓住的，当时我便应该检查后再将人交给东门府的，否则也不会有这样的意外了。」

    沈无月名声好，此刻又诚恳认错，居语山当然不好意思拉下脸骂他。

    他摆摆手：「你本就是来帮忙的，如何能说有错？」

    居语山嘆道：「我还要多谢你呢，要是没有你及时出手，青云派那些弟子肯定会出现更大的伤亡，那才是令人追悔莫及。」又要朝沈无月鞠躬。

    沈无月连连拒绝：「同为江湖儿女，本就该互助才是，这是无月应做之事。」

    他又道：「刚刚居少……盟主所问的问题也让我有所反思，光凭这杀手所说的一面之词便认定盟主是幕后指使未免太武断，尤其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服毒自尽……盟主确实极可能是被冤枉的。」

    东门庭插嘴道：「可终究也没证据证明他就是被冤枉的啊，要说的话他还能认出来居，盟主呢，这又怎么解释？」

    小莲：「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东门庭被怼得脾气上来：「我说错什么了吗？还有这个杀手服毒，正面来看可能是他答不上来盟主的话，但万一是咱们的盟主神机妙算，故意让人在这个时候自尽，好营造假象呢？」

    他阴阳怪气转头看居语山：「居老庄主，您是德高望重的人物，整个武林都敬重您，相信您也不会因为盟主是您的儿子就随意包庇吧？」

    小莲：「嘴那么臭炸了你们一个粪坑还嫌不够？」

    东门庭：「你们袭击别人府邸还好意思？！」

    小莲：「比你强不服气？来打架啊！」

    东门庭：「老子怕你？！」

    居语山：「……」

    无月公子：「……」

    纪城靠在一旁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显然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百晓生：「……你不管管他们？」

    纪城：「无所谓啊。」

    就差没直说「打起来打起来」了。

    最后还是居语山站出来：「够了！」

    他道：「现下这杀手已经死了，即使再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此事便先到此为止吧。」

    东门庭想要开口说什么，居语山却目光威严地一扫：「此事是不是我儿做的我心里有数，不过为了公正起见，我会在之后亲自带他去见青云派掌门，将这里发生的事如数相告，届时结果如何，全由青云派掌门定夺。」

    居语山的名声大家还是都相信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东门庭当然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意见——说到底死的不过是两个青云派的外门弟子，即便真是居以澄杀的，以他明居山庄少庄主的身份，青云派也不可能要求他以命偿命。

    更何况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东门庭其实也不怎么相信那些杀手是居以澄指派的了。

    这小子能想出的招分明比什么祸水东引要阴险一百倍！

    如今还盘桓在东门府上久驱不散的臭味就是证明！！

    于是东门庭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居老庄主向来公允，我没意见。」

    他这个对纪城最有敌意的都说不出话了，其他人当然不可能再说什么，于是一群人各自离去——居语山带着纪城这边的人回明居山庄在江安的据点，沈无月去探望那群青云派弟子，东门庭则直接让手下人把那具杀手的尸体抬出去丢了。

    丢之前还特意搜了一波身，生怕遗漏了尸体上可能有的什么证物。

    不过这次他们确实是一无所获了。

    从东门府上出去后，纪城立刻便要求道：「我有点事先走了哈。」

    居语山：「站住！」

    他沉着脸道：「别以为回来澄清青云派弟子这事儿就算完了，你离家出走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还有，刚刚东门府那个情况是怎么回事？」

    纪城哦了一声：「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啊。」

    居语山：「？」

    「你给我好好说话！咳咳！」

    纪城认真道：「爹，我是真的有急事。」

    居语山问：「什么急事？」

    纪城：「尿急。我急着找茅房呢。」

    居语山：「……」

    明居山庄一众弟子护卫：「……」

    趁着他无语的间隙，纪城拉上百晓生便熘：「谢谢爹啊，我晚点回去吃饭！！」

    小莲都不用拉，直接就跟着跑了。

    居语山：「……」

    下面人问：「庄主，要不要派人去追少庄主？」

    居语山摆摆手：「算了。」

    他看向纪城离去的方向，嘆了口气：「我老了，他要是真的有心想走，追不上的。」

    「咱们先回去，」他道，「准备笔墨，我先给公良兄去信一封，将他门下弟子的事先说明一番。」

    「不过以他那个锱铢必较的性子，咱们这次怕是要大出血喽。」

    ……

    这边纪城带着百晓生转过巷子消失在居语山的视野中，小莲很快也跟了上来：「少庄主，我们这是去哪儿？」

    她摩拳擦掌：「是要去炸东门府的客院吗？」

 第113页

    百晓生大惊失色：「还进去？！」

    纪城：「……不是。」

    他迳自再往前又来到一条主街，揪住一个路人塞了二两碎银，问了几句话，而后又折返回来，指了个方向：「去那边乱葬岗。」

    百晓生：「乱葬岗？！你刚刚问了什么？！！」

    纪城：「问东门氏要是祸害死人一般把尸体丢哪里啊，他们总不至于把死人丢在大街上吧？」

    百晓生：「那我们是去？」

    纪城：「那个杀手的尸体应该也在那里。」

    百晓生：「你要扒尸？变态啊？！」

    纪城笑眯眯看过去，百晓生登时头皮一阵发麻：「呸呸呸，我的意思是，咱们盟主大人向来不辞辛劳，不管什么脏活苦活都以身作则、冲锋在前，实在是武林的好榜样！」

    小莲发出一声鄙视的冷笑。

    纪城似笑非笑看百晓生一眼，没有说话。

    那处乱葬岗离东门府后门并不是很远，纪城他们一路走过去，果然在最上面找到那杀手的新鲜尸体。

    现在天气炎热，作为堆放尸体的乱葬岗，这里充斥着一股腐烂的味道，论臭味不比东门府的轻上多少，百晓生一走近便捂住鼻子：「这么臭，咱们真要干这……这种事啊？」

    纪城语气轻飘飘：「不是咱们，是你。」

    百晓生：「？」

    他一转头懵逼地看向纪城，却见对方表情陡然严肃：「刚刚你说的那些话，本盟主骤然觉得很有道理，因此本盟主临时决定，将这个伟大的任务交给你。」

    「所以，现在，过去，把那个杀手手腕上的衣服撩起来。」

    ? 64、好吃懒做武盟主（12）

    百晓生尝试过拒绝, 然而他失败了。

    毕竟不管是论文论武他好像都赢不了自己面前这一对主僕，更何况居以澄还有钞能力。

    于是最后他认命地上前，从附近折来一根树枝，又撕了一截衣摆裹住, 最后才握着布料裹着的树枝, 亦步亦趋地接近那尸体，隔着树枝摸摸索索地掀那杀手的衣袖。

    好半天撸起来一只袖子, 他哭丧着脸转头问纪城：「可以了吗？」

    纪城：「另一只手也撩上去。」

    百晓生：「……」

    憋屈照做。

    他把另一边的衣袖也撸上去, 又听见纪城指挥道：「把他手腕翻出来。」

    百晓生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拿树枝将尸体的手腕翻开, 然而这次不待纪城再发话, 他整个人便愣在那里。

    纪城上前两步，看清尸体手腕处有一个极小的纹身，嵌在一片伤疤中，极不显眼。

    也难怪其他人并没有发现了。

    纹身纹路狰狞，以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张鬼面的形状，百晓生声音颤抖：「我……我见过这个……」

    他声音猛地拔高：「那个雇我的神秘人戴的就是这个面具！！」

    这下只是护卫着纪城的小莲都仔仔细细地看起了那个纹身, 半晌下了结论：「好丑。」

    纪城倒是认认真真地盯着那纹身看了片刻，而后才对百晓生道：「行了, 翻回去吧。」

    他又叮嘱：「把袖子都放下去, 尸体恢复原样，树枝挑个远些的地方扔了，衣摆别扔, 拿回去再烧。」

    百晓生：「……」

    虽然知道对方这是为了不暴露但莫名其妙还是好气！

    他捏着鼻子把纪城的吩咐一一照做, 又将那树枝远远扔开，这才离去。

    三人回去的路上, 他问纪城：「你早就知道他手腕有这个？」

    纪城嗯了一声：「抬尸体的时候看见的, 再来确定一下。」

    百晓生问：「那你为什么当时不说出来？」

    纪城睨他：「你知道这鬼面纹身代表什么？」

    百晓生摇头讪讪道：「我连那个鬼面人是谁都不知道……不过这两者肯定有关联！」

    小莲：「真巧, 我也知道。」

    纪城慢悠悠地补充：「所以，这鬼面组织——暂且称为鬼面组织吧——他们的身份和目的通通都不清楚，也没有额外证人的前提下，把这事捅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百晓生一想觉得有道理——别说没意义了，以东门庭的性子，说不定当场倒打一耙说这玩意儿就是居以澄暗地建的。

    倒是小莲额外看了纪城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少庄主没当面说穿可能并不止这点理由……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恰恰相反，少庄主似乎还挺期待对方多搞点事的？

    这边百晓生狠狠一拍大腿：「不行，我一定得弄清这个鬼面是什么！」

    小莲：「什么线索都没有，你准备怎么弄清？」

    百晓生道：「你不看看我是谁？我是百晓生啊！！」

    小莲哦了一声，对纪城道：「少庄主，咱们回去后还是把此事告知庄主吧，他肯定比焦丽人靠谱。」

    百晓生：「不要叫我焦丽人！！」

    纪城倒是瞥了百晓生一眼：「你觉得在什么地方能查到这鬼面的来历？」

    百晓生呃了一声：「我自己肯定是不知道的啦，但要说这天下情报汇集之地，那肯定是……」

    说到这里他自己尴尬地顿住，但纪城已经替他将答案吐出：「百花谷。」

    百花谷，四大名派之一，有这样的名声并不是百花谷弟子的武力值有多强，而是其独步天下的情报线——百花谷弟子多潜伏于市井巷陌中，专做情报贩卖的生意，各行各业都有他们的人手。

 第114页

    而且不同于明居山庄的富甲天下，百花谷的情报线是世代累积下来的资源，所以即使现在明居山庄生意做得极大，在情报搜集上也远不如百花谷。

    所以说如果哪里最可能得到这鬼面的相关信息的话，必然是百花谷无疑。

    百晓生显然也清楚这个答案。

    他挠了挠后脑勺：「所以……？」

    纪城微微一笑：「你觉得，我们要是以『抓到百花谷谷主那离家出走的弟弟并把人扭送回去』这个理由前去拜访，百花谷会不会对我们夹道欢迎？」

    小莲：「少庄主这主意不错！」

    百晓生大惊失色：「你你你你别太过分啊！」

    纪城：「嗯？」

    他转头问小莲：「小莲啊，刚刚是谁说一定要把鬼面的来历弄清楚来着？」

    百晓生：「……」

    于是，第二日一早，明居山庄现任庄主便在自家儿子房间的案头发现一张纸条：【亲爱的父亲，我突然想起来我又有点急事得去百花谷一趟，那什么去青云派的事……下次一定！】

    居语山：「……」

    老庄主捏着字条的手抖了一抖，跟着他的护卫连劝道：「庄主冷静！！说不定少庄主是去百花谷找解围之法了呢？」

    青云派死了两个弟子，现下凶手不明，纪城又有一定的嫌疑，就算那个杀手莫名其妙服毒自尽了，以青云派掌门公良翰的性子，肯定是要逮住这事狠狠发作一回的——就算死的是两个外门的弟子，让居语山赔一笔钱总是应当的吧？

    毕竟青云派的风格就是这样。青云青云，名字取得浩然正气，耐不住从他们祖师开始就是爱用暗器耍阴招的，打架风格都是这样，更不提这事本来就是他们占理了。

    居语山：「……他能找什么办法？」

    护卫：「呃。」

    他那不也是随口一说安慰自家庄主的嘛！

    居语山嘆气：「算了。」

    总归那逆子是和焦家那小子一起走的，又有小莲跟着，一路上安全的事情是不用担忧的。至于别的……不给他再惹事就行了！

    他吩咐道：「现下江安这边的事已经差不多了结，咱们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吧。」

    护卫问：「咱们还去青云派吗？」

    居语山摇摇头：「离各派聚首的日子也不远了，直接去锦州吧。」

    反正青云派到时候也要去，在那里见公良翰也是一样。

    ------------------------------

    纪城三人当夜便出了江安，不过等到达下一个城池之后他们便立即抛弃了马匹，改雇豪华八驾大马车。

    百晓生看着那八匹骏马眼睛都绿了：「为什么同样是离家出走……」

    这次纪城打断了他：「百花谷没这么有钱，就算你还在家里也雇不起这种马车。」

    百晓生：「……」

    百晓生：「不对啊，这次居老庄主没给过你银票，你哪儿来的钱？」

    就算原来还有剩的，照这个八驾大马车的雇法怕也是很快就花完了吧！！

    这时马车突然一停，外面传来吼声：「站住！打劫的！识相的话就把身上的钱财都交出来！！」

    纪城语气淡定：「看，这不就来钱了？」

    百晓生：「？」

    只见小莲从马车中站起，掀开车帘便雄赳赳气昂昂走了出去。

    片刻后马车外便响起阵阵哀嚎之声，以及小莲气势十足的喊话：「识相的，就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百晓生：「……」

    他撩开马车窗帘往外瞧了一眼，随即便不忍猝看地转回头来。

    又过了一会儿小莲兴奋地爬上马车，手里拎着一大袋碎金碎银。她进了车厢，又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交给纪城：「少庄主，老规矩，银票归你实物归我啊！」

    纪城看了看那沓银票的数额，满意点头：「干得不错。」

    熟练得令人发指。

    百晓生看得毛骨悚然，差点想掀开纪城的皮看看下面是不是藏了个强盗什么的。但他又想了想此人藏在纨绔皮囊下的强大武力值，不由止住了自己危险的想法。

    「对了，」纪城又想起什么，问百晓生，「这也算是劫富济贫、锄强扶弱、匡扶正义什么的吧？」

    他叮嘱：「记得把这个也给我写进书里去。」

    百晓生：「……好的。」

    纪城又搬出车厢里的枕头躺下：「对了，你不是百花谷的吗？这一路上也怪无聊的，你也跟我们介绍介绍呗。」

    「就当说书那么讲讲，算是你才艺表演了。」

    百晓生：「？」

    奈何贊成他现场来一段的还有小莲，车厢里一共三人，对方票数二比一胜出。

    以及他都要带人上百花谷了，不给人详细介绍介绍情况也怪说不过去的，几个原因之下，百晓生只能不情不愿地讲解起来：「其实百花谷没那么神秘，和外界传的相差也不多……」

    小莲：「听说百花谷的弟子都是女子，而且个个貌美如花，都在青楼当花魁？」

    百晓生：「……那还是不至于。」

    一则青楼终究是是非之地，愿意去那里待的人也不多，二则……当花魁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啊！！

    小莲想想：「也对，你不就是男的吗？」

    她又问：「那男的是当小倌？」

    百晓生：「我没说百花谷不收男的！！」

 第115页

    小莲哦了一声：「听说百花谷的弟子必须断情绝爱保持单身，要是有谁偷偷摸摸谈了恋爱，会被百花谷布下天罗地网搜捕，然后由百花谷谷主亲自吊在谷口示众，以儆效尤？」

    百晓生：「……怎么可能？！」

    他姐也没那么闲好吗？

    小莲又哦了一声：「那我还听说百花谷谷主其实是个变性人，欲练神功不成反而挥刀自宫——」

    百晓生语气崩溃：「你到底从哪里听的？！」

    小莲咦了一声，理所当然表示：「外面都这么传啊。」

    作者有话说：

    论洗脑包的危害（不是）

    ? 65、好吃懒做武盟主（13）

    最后百晓生花了不小的力气才把这些「误会」一一解释清楚。他发现自己可能是太天真了——有关百花谷的乱七八糟的传闻简直是只有他想不到, 没有别人编不出来。

    所以等解答完小莲的问题，他们的路程都走了大半。

    百花谷名为「百花谷」，其门派自然是坐落在一座山谷之中的，距离江安有一段路程不说, 进谷中的山路也并不好走, 所以这一路过来，哪怕没有故意拖拖拉拉, 他们也花了半个月的时间。

    天气已然入秋, 马车驶在路上, 随处都可见变黄飘落的树叶。

    到了最接近百花谷的一座城池时, 百花谷的弟子就来接人了。

    大概是知道这一行人中还有个对生活品质要求最高的纪城，百花谷也没要求他们徒步进山之类的，而是也安排了一辆马车——当然，规格肯定没纪城雇的八驾大马车豪华。

    马车进了山弯弯绕绕走了一天，眼前景象便犹如迷雾拨开，露出谷中的亭台楼阁来。

    亭台水榭, 雕栏玉砌，不外如是。

    百花谷谷主焦宁儿已然等在谷口, 见纪城从马车上下来, 笑盈盈道：「多谢居少庄主此番辛苦一趟，将我那不成器的弟弟送回来了。」

    也从马车上下来的百晓生：「？」

    他们俩该不会真是串通好的吧？？

    纪城也拱拱手行了个江湖礼节：「焦谷主客气了。」

    他看了看百花谷中景象，面上也是笑吟吟地赞嘆：「百花谷这地方确实极佳, 尤其谷口处那道幻阵一摆, 这里便俨然一处天然的桃花源啊。今日前来，果然是涨了见识。」

    焦宁儿面色微微一变, 但随即便恢复如常, 笑道：「居少庄主好眼力, 看样子外界传闻的确是不可信。」

    这一路来被外界传闻荼毒了个遍的百晓生脸色隐隐有些发绿。

    焦宁儿伸手将人揪过来，一边朝纪城和小莲笑笑：「两位一路过来想必也是舟车劳顿，我百花谷已然为你们准备好休憩之处，还请先去梳洗歇息一番，晚上时还有专门的洗尘宴。」

    百晓生：「姐，我呢？！」

    焦宁儿：「你离家出走现在被带回来还好意思吃洗尘宴？」

    百晓生登时苦着脸不敢再说话。

    侍女过来将纪城他们带去休息的房间，百晓生则被焦宁儿揪着耳朵带走了。

    晚上的洗尘宴规格并不算太豪华，但菜式味道都极不错，以焦宁儿为首的百花谷高层都有前来，连之前被焦宁儿质问的百晓生都出现了。

    洗尘宴上双方推杯换盏，又就着江湖上的各种八卦杂谈，聊得相当愉快。

    像什么青云派名字取得光明磊落但打架的时候最爱耍阴招啊，南天寺的那群和尚看着浩然正气但实际上都是群穷鬼啊，烈风宗倒是真的够正人君子，只可惜行事太过刚正古板，说得好听叫正直，说得难听那就叫蠢货。

    于是一顿饭下来双方迅速地建立起友谊，彼此间把酒言欢，好不开心。

    到了第二日上午，焦宁儿便亲自来见了纪城。

    她是一个美人，年龄二十五六的样子，笑起来更是明眸善睐：「居少庄主来我们百花谷突然，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阿人那孩子不懂事，说不得也给少庄主添麻烦了，」她道，「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代他道个歉。」

    纪城也含笑道：「谷主客气了。」

    反正焦丽人得罪他的份已经全被洗涮回来了，道不道歉也无所谓。

    他转动手里茶杯：「我这次前来百花谷，也是有些事想要弄清楚。所以此行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交易而已。」

    百花谷做情报生意，想要知道什么东西，当然得花钱来买。

    焦宁儿表情有些讶异，随即又是一笑：「我原本以为少庄主会借着和阿人的交情向我免费索要情报呢，没想到您比我想得倒是要明白得多。」

    纪城无所谓道：「反正我爹有钱，你们开什么价我都出得起就是了。」

    焦宁儿面上的笑意不由一僵。

    半晌她才幽幽道：「您可真是活得过于明白了。」

    纪城：「过奖过奖。」

    焦宁儿轻抿一口茶水：「居少庄主来百花谷的目的，昨日阿人已经同我提过了，在说这个之前，我倒是有别的、更好奇的事想知道。」

    她眼眸轻抬：「听说，居少庄主的武功……」

    话音未落，她伸手便如闪电般朝纪城咽喉处袭去！

    站在不远处的小莲立刻拔剑朝焦宁儿刺去，然而她距离要远得多不说，焦宁儿身为百花谷的谷主，论武功在天下间也是数得上号的。尤其焦宁儿这一招极为突然，可以说如此距离之下，能挡住她存心偷袭的也不过五指之数。

 第116页

    然而纪城却似早有预料般一抬手，焦宁儿的突袭便被他轻而易举挡住。

    他一手钳制住焦宁儿，另一只手还犹有空闲地捧着茶杯。

    纪城笑吟吟道：「焦谷主，你这试探也未免有些太老掉牙了。」

    焦宁儿被钳住手腕也不惊慌，同样回以纪城一笑：「身为江湖之人，以武会友再正常不过，宁儿也是心血来潮一试罢了，却没想到，少庄主武功这般让人惊艷，当真是少年英才。」

    她笑意盈盈：「外界所传之言，果然不能随便听信。」

    说罢便抽手退开。

    纪城也没有再出手的意思：「焦谷主谬赞了。人在江湖，总是要留一手才是最好。」

    两人商业互吹，只有小莲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少庄主，你骗我？！」

    不知道的怕还以为这是什么渣男欺骗感情的狗血剧本——虽然在小莲看来两者性质也差不多。

    纪城理所当然道：「我之前不就告诉过你人都是我杀的了吗？」

    小莲：「！！」

    三观受到了冲击。

    她抱着剑走到房间角落蹲下，显然是要思考人生的意思——也有可能是要画个圈圈诅咒全天下的骗子。

    纪城转回头看向焦宁儿：「焦谷主结果试探出来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谈谈正事了？」

    焦宁儿欣然颔首：「当然。」

    她道：「阿人同我提过那鬼面纹身，不过鬼面的详细模样始终没办法说清楚，所以我今日前来，也是想问问少庄主能否画出那鬼面的样子？这样我也好更精准地找出相应情报。」

    纪城慢条斯理开口：「这鬼面的样子我的确是记下来了，不过再画出来倒是不必了。」

    焦宁儿眉头一皱：「少庄主……」

    却见纪城悠悠将自己杯中茶水倾倒而出，而后体内灵力涌出，引导这些茶水在空中流动，渐渐勾勒交织出一个面具形状。

    「画出来委实有些麻烦，」他笑吟吟道，「还是直接展示给焦谷主比较迅速。」

    焦宁儿却是愣愣看着空中涌动的水流，面上头一次露出惊愕表情：「内、内力外放？」

    若说之前她对纪城的武力值还有所预料，但这次焦宁儿是真真切切地被震惊到了——甚至用震慑也不为过。

    先前两人打斗并没有用上内力，纯粹比试的是身手。而身手这个东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随着年龄而逐渐消退的：人的骨骼肌肉会随年龄增长老去退化，即使说内力养身，也是有一个上限的。

    而有之前焦丽人的提醒，焦宁儿对居以澄能拦下她的试探也并没有太过意外。

    但不同于身手会随年龄增大逐渐迟钝，内力这玩意儿绝对是修炼的时间越久、年纪越大越高深的。

    据她了解，居以澄今年才不过二十岁，先前大段人生还都是在当纨绔，就算他是装的，白天在玩晚上拼命修炼拼命卷，从娘胎里算起他也就二十年的时间来修炼内力，然而从他今天这一手内力控水，如此精妙的操作，焦宁儿敢说，这天下间能够如居以澄这般举重若轻者，屈指可数。

    至少至少她也是在袭承了前任谷主大半生所修的内力之后才能勉强做到这一步。

    一个二十岁的后生能胜过那些修炼五六十年的老骨头，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修炼了什么暴露出来就会被全武林追杀的邪术，要么他的天赋已经恐怖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而居以澄是居语山的儿子，他要是修炼邪术……焦宁儿宁愿相信死了十年的魔教教主诈尸。

    然而下一刻水流的鬼面纹路成形，焦宁儿是真的彻底坐不住了。

    她嚯地站起来：「这就是你们看到的鬼面纹身？！」

    纪城点点头，语气玩味：「总不可能这是本少庄主凭空想像的吧？」

    焦宁儿双眼死死盯着那鬼面形状，像是要把它刻在自己脑子里一样。

    见她如此，纪城目光中兴味也开始逐渐浓厚起来。

    小莲已经在角落画完了圈圈……啊不，思考完了人生，站回到纪城身边来：「少庄主。」

    纪城语气随意：「嗯？」

    小莲：「有空打一架吧。」

    纪城一伸手小莲怀里的剑便到了他手中：「你确定？」

    于是小莲又抱着剑回到角落画圈圈，呃，思考人生去了。

    这时焦宁儿也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拔足朝外面狂奔而去。

    走之前她只在房间内留下一句话：「夭寿了魔教教主真诈尸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太子殿下拒绝画图的真实原因：手残，根本画不出来

    ? 66、好吃懒做武盟主（14）

    焦宁儿在百花谷历代存放资料的密室中翻了快一天, 连午饭都没有吃上一口，终于得出了结论。

    她找上纪城，满脸凝重：「居少庄主，你老实和我说……你有没有修炼过什么快速增进内力的邪术？」

    纪城正在吃饭：「……焦谷主觉得呢？」

    焦宁儿的肚子适时叫了一声。

    小莲向她递去一根鸡腿：「焦谷主要一起吃吗？」

    她目光恶狠狠：「咱们一起把少庄主吃穷！！」

    焦宁儿接过鸡腿, 饿是真的饿, 但直接啃鸡腿又太损她百花谷谷主的仪态：「……好像你们在这里的膳食是我百花谷负责吧？」

    小莲仔细一想，发现确实是这样。于是她把鸡腿又拿了回来：「谢谢焦谷主提醒, 那这个鸡腿还是我吃吧。」

 第117页

    焦宁儿：「……」

    她终于想起来要说正事：「我已经查到那鬼面的来历了。」

    纪城嗯了一声, 也很默契地没提以往找百花谷拿情报是要付钱的。

    焦宁儿一字一顿：「那个鬼面, 是属于魔教教主的。」

    纪城又嗯了一声, 小莲倒是给面子地问道：「魔教教主不是已经死了吗？」

    十数年前魔教作乱，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武林中人人自危，最终以四大名派为首的正道各派一起出手，终于合力剿灭魔教。

    当时的最后一战中魔教教主越恨被四大名派的掌门围攻，拼尽全力也未能逃出重围, 最终身殒于那一战中，连带着魔教残余也被剿灭殆尽。

    而正道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烈风宗宗主被越恨当场杀死, 百花谷谷主重伤, 撑着回到谷中以灌顶之法将大半内力传于弟子焦宁儿之后便不治身亡，其他各门各派的伤亡也同样不轻。

    但总而言之，魔教教主越恨死在十年前那一场最终之战中是大家都知道的, 而在他死后整个魔教也分崩离析, 加上正道共同围剿，魔教早就销声匿迹, 成为过去的一个词语了。

    所以原本属于越恨的鬼面乍然重现, 也难怪焦宁儿差点以为是魔教教主诈尸复活了。

    提及魔教, 焦宁儿的脸色也是一片肃然：「我可以肯定越恨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毕竟那一战连她师父都重伤身亡，若是越恨还没死，岂不是全天下的笑话？

    「但越恨身死，他的面具未必不能被其他人得到，」焦宁儿道，「更重要的是，魔教教内分支众多，其中有一支实力最强大的，也是越恨本人极为倚重的，他们的特徵便是会在身体某个部位上纹上鬼面图腾，以彰自己对教主的效忠。」

    「我翻遍谷中关于十年前魔教的情报，十分确定，你们从那杀手尸体上看见的鬼面纹身，便是这支鬼面堂用的刺青图案！」

    焦宁儿缓缓吐出自己的结论：「魔教，怕是还没有覆灭。而且那位戴鬼面之人，怕就是现下魔教的新教主。」

    想想也是，魔教中人行事张狂乖戾，当年也是越恨武功够高，才将这些人聚拢起来，后来越恨死了，魔教残众未必不可能再出一个新的能够统领他们的教主来。

    毕竟这些人在进魔教前大多都是散兵，即使武力高强，面对正道围剿也只能东躲西藏，可当他们形成一股聚集在一起的力量时，在江湖上那才是真的掀起阵阵腥风血雨，□□掳掠、屠人宗族之事更是屡见不鲜。

    想到这里，焦宁儿眼中不仅涌起一股深深的后怕。

    魔教覆灭至今，江湖上已经整整安逸了十年，原本为对抗他们而团结在一起的正道也有了分裂的趋势：大家各自为政，虽然不至于刀剑相向，但彼此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也产生了不小的摩擦。

    更甚就如这次的事件——魔教残众围杀青云派弟子，事后又故意将事情栽赃到明居山庄头上，若非居以澄眼尖瞧见那杀手尸体上的鬼面刺青，他们会被蒙在鼓里多久？

    会不会到最后正道自己都开始互相厮杀了，因越恨之死而潜伏隐匿起来的魔教再度出现，坐收渔翁之利？

    小莲道：「魔教？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回去我把这事禀报庄主，咱们干他丫的。」

    焦宁儿却急急道：「暂时不能往外说！」

    小莲不太理解地皱眉：「为什么？」

    焦宁儿顿了顿，苦笑：「敢问莲姑娘，那鬼面人出现，是在谁的面前？」

    小莲道：「焦丽人啊。」

    焦宁儿又问：「那他找阿人，是要做什么？」

    小莲杀气腾腾：「雇焦丽人在外面传少庄主的坏话。」

    焦宁儿语气苦涩：「癥结便是在此了。」

    她道：「这鬼面组织的行动，桩桩件件都是在针对居少庄主，或者说针对正道，却找过阿人帮忙合作。虽说当时他是不知情，但要是这些人诚心做文章，我担心……」

    她嘆口气，声音难掩悲伤：「两位也不是不知道，我那弟弟就是个傻的。」

    小莲理解地点头，又建议：「其他人若是要追究的话，你可以把焦丽人绑起来关在地窖里，然后对外面说他已经死了！」

    焦宁儿：「……」

    她幽幽道：「我和阿人在遇见师父之前是孤儿，自小相依为命长大，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希望能够护他平安，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小莲：「护他平安的方式也包括给他取名焦丽人？」

    焦宁儿：「……那是师父取的。百花谷上一代前并不收男弟子，师父怜我们姐弟可怜，将阿人扮作女孩收了进来，为了掩人耳目，才取了这个名字。」

    不过后面没改回去，那确实是她的恶趣味了。

    焦宁儿又看向纪城：「居少庄主，还请您理解……」

    纪城用完饭正慢条斯理地擦手，直接出声打断她：「焦谷主不必与我动之以情，你想暂时按下此事不对外说，当然可以，不过我也不是做慈善的，按下这事可是会对我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的，所以我比较关心，你愿意付出什么？」

    焦宁儿挺想问以您这内力身手对方真的会能对您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

    但她忍下了。

    毕竟现在有求于人的是她。

    焦宁儿沉吟片刻：「这鬼面的来历便算是我免费告知于您的，另外我百花谷身为正道四派之一，也不会坐视魔教暗地里发展，接下来我将全力调查搜集这鬼面组织的情报，所得也将无偿共享给明居山庄。」

 第118页

    纪城似笑非笑道：「这似乎是焦谷主本就应该做的吧？」

    焦宁儿想了想，又道：「听阿人说，您现下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那些偷袭青云派弟子的杀手不是受您指使？」

    纪城意有所指地颔首：「如果现在就把鬼面的来历公布出去，那就有了。」

    焦宁儿笑笑：「但除了那个满口谎言的杀手，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您所指使不是吗？」

    纪城：「怎么，焦谷主有什么建议？」

    焦宁儿道：「据我所知，青云派掌门公良翰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现下你们双方都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青云派死了弟子是事实，那老傢伙必然会抓住这个机会找居老庄主索要一个巨额赔偿。」

    「以居老庄主公正不阿的秉性，定然不会推诿，」她语气一转，「所以此事若要有什么余地，那只能是在公良翰身上。」

    「公良翰担任青云派掌门多年，当年参与围剿魔教亦能全身而退，可以说是相当的精明，一般的法子想要让他动摇是不可能的，」焦宁儿面上笑意盈盈，「但如果居少庄主需要，我百花谷或许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纪城：「哦？」

    焦宁儿道：「公良翰早年，还未继任青云派掌门之时，曾与先师有过一段情缘。」

    纪城：「所以？」

    焦宁儿：「当年两人情至浓时也曾有过海誓山盟，为表真心，公良翰还亲手将自己的日记送给过先师，一则他想与先师共享自己的时光，二则，上面也有许多写给先师的情话。」

    她微微一笑：「居少庄主若是有兴趣，我可以做主，将这本日记转送于您。」

    小莲好奇问：「那他们怎么分手的？」

    焦宁儿：「先师嫌公良翰写的情话太油腻，就把人甩了。后来公良翰继任青云派掌门，嫌这事说出去太丢脸，就全力掩盖此事，好歹是四大派之一，先师认为不必因为这等小事和公良翰撕破脸，故也没有对外宣扬过。」

    她看向纪城：「不知居少庄主觉得，这个筹码可够？」

    纪城目光饶有兴趣地颔首：「妥了。」

    ------------------------------

    双方交易达成，焦宁儿当天便将那本日记交给纪城，同时一系列追查鬼面组织的隐秘命令也跟着发布下去。

    第三日焦宁儿这边又尽了下地主之谊，着人带领纪城和小莲在百花谷中逛了逛，第四日一早她便收拾好了行李，带着百花谷几个长老和受倚重的弟子与纪城等人一起出发，离开百花谷——马上要到正道各派聚首的时间，他们百花谷身为四大名派之一，当然也是要参加的。

    尤其这次聚首，大概率就要定下比武大会的时间了。

    若是在这次见纪城之前，焦宁儿还会想这比武大会时间一定，明居山庄公开处刑的时间也就定下来了，不过现在嘛……

    她还是为公良翰祈祷比较好。

    聚首的地点定在锦州，和江安在不同的方向，但距离同样不近，百花谷身为四大派不能迟到，所以一路过去还有些着急；纪城虽然是个武林盟主，但迟不迟到对他来说完全无所谓，所以两拨人马过了第一天便彻底分开距离。

    百花谷弟子先行一步往前，纪城则在后面，乘着自己的豪华八驾大马车慢悠悠过去。

    百晓生在亲姐和大款之间没有太犹豫就选择了后者，焦宁儿没把魔教的真相告知他，只是以此事关联甚大他不便掺和将人糊弄过去。

    这傢伙也是个有点没心没肺的，听了以后就真没太放在心上。于是三人一路逛吃逛吃过去，到达锦州时，百花谷的人马已经抵达锦州快十天了。

    此时正道各派差不多都来到锦州，大街上随处可见佩剑带刀或者各种奇形怪状武器的武林人士，纪城三人挨着门找到明居山庄在这里的房产，洗漱休息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青云派就得到消息上门找茬来了。

    「居语山！」公良翰带着门下弟子一大早就堵上门来，「我知道你那儿子已经到了锦州，怎么，他有本事杀人，没本事开门吗？！」

    作者有话说：

    百晓生和姐姐吵架离家出走的真相：想要改名但被驳回了

    ? 67、好吃懒做武盟主（15）

    青云派掌门带着弟子在门外高喊, 门内的居语山也十分尴尬。

    他恼火地问小莲：「那逆子人呢？！」

    先前让百花谷的人捎口信来说别赔偿、已经拿到自己是被冤枉的证据等等，于是他也硬下一张老脸同青云派说清者自清，现在人家堵上门来了，这逆子却迟迟不出现？！

    有着充分和自家逆子斗智斗勇经验的居语山不禁心中一凉——该不会是跑了吧？

    小莲老老实实道：「少庄主还在睡觉。」

    居语山：「……给我把他喊起来！！」

    「——大清早的吵什么吵？」一道带着浓浓睡意的男声响起。

    纪城身着一袭金丝滚边的红衣, 头发以束带松松垮垮地绑起, 一副风流贵公子的打扮——虽然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个发型肯定是因为他起床太早，懒得认真打理。

    他面上起床气浓重, 显然对外面的叫门声极为不满。

    居语山：「……」

    小莲则道：「少庄主, 是青云派的上门来挑事。」

    她指指外面, 正好和公良翰高喊「居以澄, 快开门，别躲在里面不出声」的声音相映衬。

 第119页

    居语山则开始思考起究竟是自己配的这个侍女带坏了自家逆子，还是自家逆子连侍女都带坏了的人生大问。

    纪城哦了一声：「给我搬架梯-子来。」

    居语山：「？」

    小莲已经行动迅速地搬来一架梯-子，又按照纪城吩咐放在墙边。

    纪城踩着梯-子爬上去，直接翻上自家墙头，居高临下俯视自家门口——公良翰带着几个弟子在下面大喊, 明居山庄的护卫苦口婆心企图劝说，另外还有不少路人循声围观。

    而他一身红衣惊艷, 一上墙头便吸引许多注意力。

    纪城倚在墙上懒洋洋朝下面道：「公良掌门别喊了, 我们没锁门。」

    在下方喊得热火朝天的人瞬间收声。

    原本被青云派弟子们撕心裂肺喊声吸引过来的路人们眼神也跟着变了下：原本以为这明居山庄是真的干了什么背良心的事，现在这么一听，突然就不对味儿了啊？

    公良翰咳嗽一声：「哦, 是吗？」

    纪城真诚道：「是的, 公良掌门，不信你走进一点看, 还敞着缝呢！」

    所有人目光看去, 果然敞着一条足够三个人并排走进去的「缝」。

    这下路人们看向青云派的眼神都快带上鄙视了。

    公良翰：「……」

    但到底不愧是一派掌门, 他表情很快就恢复如常，而后抬头看向倚在墙头的纪城，冷声道：「居少庄主果然牙尖嘴利，本掌门不与你在这里逞口舌之快，我青云派弟子冤死在你手里是事实，你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他们虽然身份不及你明居山庄少主来得贵重，却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此番离开山门，却遭受袭杀丢了性命，何其无辜，何其冤枉！」

    他理直气壮往门口一站：「这件事，你居以澄必须给本掌门一个交代！」

    青云派弟子们赶紧附和：「对！给个交代！！」

    纪城挑眉：「公良掌门，你青云派弟子遇袭，怎么就怪罪到我的头上来了？」

    公良翰冷笑：「那杀手都承认说是你指使的，怎么，居少庄主是敢做不敢当吗？」

    明居山庄的人当即就要辩驳说那杀手的指认明显有猫腻，纪城却抬手示意他们先别说话，随后懒洋洋问道：「噢？可我与贵派素无旧怨，没事为什么要去袭杀你们的弟子？」

    公良翰：「你与我青云派没有旧怨，却与那些弟子中的东门方有！」

    他大声道：「那东门方出身自江安城的东门氏族，他们与你有矛盾，恰好我派遇袭的弟子要经过江安城，那东门氏族负责接待，你自然便想到要嫁祸陷害！」

    纪城：「好吧，那公良掌门可知道我与那东门氏有什么矛盾么？」

    以为这就能考倒自己？

    公良翰继续冷笑作答：「东门氏的二公子是个不成器的，与小盟主您争抢花魁，双方这一来二去的，还能不生火气？」

    他还意犹未尽地补充一句：「小盟主年轻气盛，出此下招，本掌门也理解——但这可不代表你做错事便可以不付出代价了。」

    纪城却慢悠悠在墙头上道：「公良掌门此言差矣。」

    公良翰：「？」

    纪城笑吟吟看向他：「我与东门家族确实有些矛盾，但花魁一事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而已，整件事情，其实另有其因。」

    他语气神秘道：「我敢肯定，公良掌门知道内情以后，就会相信这件事完全与我无关了。」

    公良翰却是冷笑：「黄口小儿，说得倒是言之凿凿。」

    纪城：「公良掌门不信？小莲，上证据！」

    小莲立即应声翻-墙出来，向公良翰递上一张纸。

    上面洋洋洒洒写满句子，小莲递的时候也没有太刻意回避，以至于周围目力好的人都能瞥见几句。

    【雪儿，今日我练了一下午剑，什么剑，我想见你一见。】

    【雪宝，你知道吗，从见到你的那天起，我的世界就刮满了你的妖风。】

    【腊月廿三。明居山庄的居语山上门前来挑战，输得很难看，被师父骂得更难看。狗贼！总有一天本少侠打遍天下无敌手，什么明居山庄，什么其他三大派，通通给本少侠端洗脚水！！】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公良翰在看见这张纸的一瞬间就脸色大变：「……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纪城从怀中摸出一本褐色封皮的书来：「公良掌门现在应该相信，贵派弟子死伤之事与本盟主无关了吧？」

    旁边青云派弟子们纷纷不服气地大喝：「居少庄主，不要以为你随便拿出几句不知所谓的东西就可以把自己洗清！」

    「对啊！这什么东西？雪宝是谁？而且放眼武林，有谁敢说出这么狂妄的话？真是玩笑！」

    「就是就是，你别想混淆视听！难道还能证明你没对师弟他们下手吗？！」

    纪城面上失望道：「咦，不能吗？」

    先前那开口的弟子得意道：「当然不能……」

    公良翰：「怎么不能！！！」

    他情绪激动地将那张纸撕碎：「本掌门可以作证，居少庄主，不，盟主大人他没有对他们下手！！」

    「盟主大人宅心仁厚、侠义心肠，怎么可能会平白对我们门派的人下手呢？！还是用这般阴私的手段！不可能！」

    在场人：「……？」

 第120页

    公良翰：「这件事绝对是陷害！赤-裸裸的陷害！！」

    青云派的弟子们直接被自家掌门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整懵：「……掌、掌门？」

    纪城也故作犹豫道：「我突然觉得刚刚那位兄弟说得也有道理，其实那些证据我也着人誊抄了不少，不若这样，正好现场也有不少正道各派的兄弟姐妹，我这便让小莲把证据发给大家看看，各位共同品鑑下这份日记，啊不，证据，一起评判评判……」

    公良翰立即出声打断：「不用了！人就是我杀的！」

    在场人：「？？？」

    公良翰声音悲愤：「盟主大人，我承认，人是本掌门杀的！真凶在此，所以证据什么的，就不用给大家看了！」

    纪城眼神讶异：「公良掌门，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公良翰差点哭出来：「老夫也没想到啊……」

    纪城道：「但人嘛，总有一个行差踏错的时候，没关系，本盟主能够理解。只要你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积极改正，相信大家会对你宽大处理的！」

    公良翰：「……」

    他忍着内心的痛苦点头：「好的，谢谢盟主大人！」

    「请问盟主大人，我们现下可以走了吗？」

    纪城打了个哈欠：「这大清早的被吵起来，我觉都没睡好，唉，这手里东西也有些拿不稳……」

    公良翰立刻道：「我回去后立刻着人向您赔礼！」

    纪城摆摆手：「你们走吧！」

    公良翰立刻指挥弟子退去，走前有弟子没忍住回头瞧了纪城一眼，纪城：「哎我突然觉得那些证据还是挺精彩的……」

    公良翰：「小兔崽子们还不快走？！」

    周围闻声而来的热心群众们见似乎没有热闹可看，也三三两两作势要散，不过他们看向公良翰的目光就相当复杂了……

    搭在墙上的梯-子还没有撤，纪城翻个身又踩着梯-子爬了下来，打着哈欠往回走：「好睏，我再去补一觉。」

    心中千言万语想要开口的居语山：「……」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

    到了下午，焦宁儿带着百花谷的人姗姗来迟：「今天早上那出戏已经传开了，咱们百花谷都有听说。」

    她笑意盈盈：「少庄主表现得可真是精彩啊。」

    纪城摆摆手：「还是焦谷主送的证据给力。令弟抄了两天，现在还吃不下饭。」

    焦宁儿面上的笑意一僵，但随即笑得更开心：「让他经历些人间疾苦也是极好。」

    纪城道：「不过焦谷主这番过来应该不止是为了这个吧？怎么，魔教的事情有消息了？」

    焦宁儿颔首：「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少庄主，调查的事的确有了一些进展——魔教的确没有完全覆灭，他们还有残众在江湖上活动，先前少庄主在江安买下的那名花魁丽娘，便是其中一员。」

    纪城嗯了一声：「还有呢？」

    焦宁儿有些尴尬道：「丽娘的情报我们也是刚刚才查出来，更详细的内容还需要时间，毕竟魔教怕也不会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暴露，我们百花谷的调查也是以隐秘为主。」

    「不过我此番前来，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相告，」顿了顿，焦宁儿又道，「这次正道各派聚首，烈风宗的人怕是来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

    公良翰，一个平平无奇害怕社死的掌门罢辽

    ? 68、好吃懒做武盟主（16）

    此番锦州各派集会, 烈风宗是少数还未到达的门派之一，一般来说来得比纪城还晚就约等于不来了，但这可是烈风宗，是以大家其实都还在等待。

    毕竟这个时代通讯基本靠吼, 烈风宗为什么现在还没到, 暂时真没人知道。

    纪城问：「怎么，烈风宗已经被魔教消灭了？」

    焦宁儿：「……那还是不至于。」

    她道：「我今日上午得到的消息, 烈风宗的队伍出发没多久便遭遇袭击, 死伤不轻, 他们少宗主中了暗箭当场昏迷, 整支队伍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打道返回。」

    这一返回一耽搁，要再出发赶来锦州，自然也就来不及了。

    焦宁儿又道：「我百花谷有自己的情报渠道，是以今早便收到消息，不过烈风宗的信鸽应该也在路上, 最多两天，消息也会传过来。」

    纪城颔首：「袭击者的来历可知晓？」

    焦宁儿幽幽嘆口气：「没查出来。动手的那群人没跑掉的都自尽而亡了, 烈风宗的人应该也不会想到扒衣服去验证对方的身份。」

    她恨恨咬牙：「但我怀疑是这些魔教余孽的手笔。」

    只是若此事真乃魔教所为, 他们这些正道在之前的十年里，也确实有些太失职了。

    纪城问：「那烈风宗来不了，比武大会的时间是不是也定不下来了？」

    焦宁儿整个人一顿, 显然是有点没料到纪城的关注点会转移到这件事上来。她呃了一声道：「应该不会……烈风宗不来, 多半会把商议权交给居老庄主。」

    纪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房间内一时没有他言。

    焦宁儿其实挺想再问问那他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但话出口前她又惊觉自己才是百花谷的谷主、正道扛把子之一, 有问题来找居以澄一个外人拿主意, 好像也显得她过于无能了些。

 第121页

    于是她又把话憋了回去，起身优雅朝纪城颔首：「话已经都带到了，那我便先回去了。」

    「另外，」焦宁儿微微一笑，「我听说今早公良掌门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人是他杀的。」

    「虽然这说法是，呃，离谱了些，但到底不算是小罪名，等他回去冷静一番后，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的。」

    纪城懒洋洋问：「焦谷主的意思是？」

    焦宁儿道：「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一下贵庄，注意防贼。」

    ------------------------------

    当晚，便有数道身影翻过院墙进入明居山庄在锦州的分处。

    刚在地上落稳脚，便有弟子犹犹豫豫道：「掌门，咱们这样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公良翰炸毛道，「居以澄都不惜用那样的阴损手段来逼我承认杀人，我这样顶多叫做以牙还牙，不，是正义的反击！」

    那弟子迟疑：「可，咱们这样随便翻进别人家里偷东西，真的是正道所为吗？」

    「怎么不是？！」公良翰继续怒道，「行动悄然出其不意，正是发扬咱们青云派祖师的精神！而且我这哪里叫偷？是他居以澄先当的无耻小人，我只是把属于自己的日记拿回来而已！！」

    白天有幸目睹过那张纸冰山一角的弟子们对视一眼：那玩意儿还真是他们掌门写的？

    有人挤眉弄眼：所以那个雪儿是……？

    另一人若有所思：听闻百花谷先谷主风华绝代，其闺名恰为程青雪，说不定就是她！

    正好公良翰慷慨激昂地下了结论：「本掌门好歹也是正道魁首之一，亲身参与剿灭魔教之人，你们还能比我更懂什么叫正道所为？你们在教本掌门做事？行了，现在所有人分头行动，其他人负责引开明居山庄护卫们的注意，玄山师弟你跟我一起，去居以澄的房间！」

    他今天，一定要把他的日记本拿回来！！

    到底还是掌门，公良翰的话大家还是得听的。于是一行人依言分队，分散开掩护公良翰，公良翰则是带着师弟李玄山，一路往纪城房间的方向过去。

    纪城的房间并不难找——毕竟是明居山庄的少主，而且这位排场还大，别说公良翰白天的时候已经提前打听过了，就是他不打听，顺着最豪华但不是最大的那个房间找准没错。

    到了房间外，公良翰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先同李玄山逼音成线道：「师弟，过会儿咱们进去，我先走前面，你在外面帮我放风，如果碰见什么奴僕侍卫，出手不可伤人，点穴即可；另外这个居以澄有个叫小莲的侍女武功高强，有可能会听见动静，她要是发现了我，咱们就一起出手，把她先拿下！」

    李玄山明白地点点头，跃上房廊帮公良翰望风。

    公良翰小心翼翼将房门打开条缝，随即飞快地熘了进去。

    这房间虽说不是府邸上占地最大的，但面积也不小，除了卧室外还配有客厅书房等等，公良翰进去后先听见一道均匀的呼吸声，确定是居以澄睡着了，而后便绕开往书房的方向过去。

    小莲并不在这里，是以公良翰很顺利地来到书架前，然而一通翻找之下他并没有看见自己那日记本，誊抄用的纸张倒是不少——

    【雪儿今天骂我，问我是不是有病，天啊，我们一定是心有灵犀，不然她怎么会知道我生了爱她的相思病？】

    【今天门内比试，最后关头险胜师弟一招，傻蛋，你肯定不知道我在你午饭里放了软筋散哈哈哈哈！】

    公良翰凭藉良好的目力在黑暗中将纸张上内容看得一清二楚，气得差点发抖。

    他有种当场把这些「抄本」通通撕碎的冲动，但，居以澄还在这里，真正的「原本」也还没有找到。

    他的日记不在居以澄的书房，还能在哪儿？

    公良翰目光在黑暗中逡巡一圈，突然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居以澄那小子想必也是十分重视的，说不定连睡觉也会随身放着！

    那就得走近才能去找了。

    公良翰目光一凝，随即便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往卧房的方向而去，期间那呼吸声还在均匀地响起，居以澄还没有醒。

    他穿过客厅，绕过屏风走近卧房中那一张巨大的床榻，上面有一个盖着被子的人形，很明显就是在睡觉的居以澄。

    公良翰蹑手蹑脚接近，果然见到居以澄睡的枕头下有露出褐色封皮一角。

    那是他的日记本！！

    公良翰目露狂喜，当即一伸手便要将那日记抢过来——以他的身手之快，加上这居以澄还睡着没醒，估计等对方感觉到惊醒的时候，他早就拿着日记逃之夭夭了！

    不，不止，他还要再去一趟书房，把那些抄下来的句子全给一把火烧了！！

    他飞速伸手，然而床上那蒙着被子本应该在呼呼大睡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公良翰便看见眼前一张被子飞来，他根本来不及闪躲和后退，瞬间便被人蒙进被子里，而后有人一拳便朝着他的下腹位置而去！

    震惊之下公良翰差点忘了反击，对方一拳中的，他吃痛地弓腰：「你是谁？！」

    居以澄不会武功，这个睡在他床上偷袭的傢伙肯定不是居以澄本人！

    然而下一刻纪城懒洋洋的声音便响起：「公良掌门深夜潜入我的房间偷我的东西，还不知道我是谁？」

 第122页

    这时公良翰终于挣脱被子的束缚，看清自己面前之人——一张极具少年美感的脸，眉眼间尽是玩味笑意，不是居以澄本人又是谁？

    他表情吃惊：「你怎么会武功——」

    与此同时，公良翰手上悄然一抖，几枚飞蝗石立时便飞了出去。

    青云派门人善使暗器，交手时讲究的便是出其不意，公良翰身为掌门，自然是其中登峰造极的人物——即便和正道盟友交手不便下狠手，这一手飞蝗石甩出去，一般高手也会吃个不小的暗亏。

    公良翰这几枚飞蝗石是朝着纪城周身穴位过去的，另外还锁好了闪避的位置，一旦避开了这枚势必就会被另一枚给击中，而他对自己的实力也分外肯定：虽然事先没料到居以澄有武功，但只要他被这飞蝗石击中，就算不受伤，也少不得浑身麻痹。

    届时他趁机偷，不，拿回日记还不是轻轻松松？

    然而下一刻他便见纪城一个旋身避开大部分飞蝗石，剩下两枚朝他身上飞去的却是凭空便碎裂开！

    ——是内力！

    公良翰眼睛猛地瞪大，这次是真真切切的震悚了：「你怎么会——」

    砰！

    纪城一拳头结结实实地砸上公良翰的眼眶。

    公良翰：「师弟快来——」

    砰！

    纪城又一拳头砸上公良翰另一边眼睛。

    他拍了拍手，满意道：「这下对称了。」

    而后又弯腰亲切地询问：「公良掌门，要我借你面镜子照照吗？」

    公良翰两眼一翻，当场不省人事。

    ……

    第二日早上，居府外面又围满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次在门口的除了围观群众以外，却是四大派之一的南天寺僧人。

    南天寺信佛，里面全是和尚，其中练的武功又是修体为主，讲的便是锻筋炼骨，是以个个看上去都是金刚怒目，一群肌肉壮汉往居府门口一堵，那视觉冲击力简直不是昨天青云派上门能比的。

    不过此时这群佛门罗汉们表情也都有些忐忑。

    「师兄？师兄？」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轻声喊道。

    南天寺的方丈觉梦立在南天寺队伍的最前方，他表情威严，一看便极有威信。

    然而此刻他握住降魔杵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青云派的人呢？怎么还不来！」

    作者有话说：

    公良翰：居以澄不讲武德！！！

    ? 69、好吃懒做武盟主（17）

    南天寺的僧人们守在居府门外, 外人看上去便是一群金刚悍然上门，然而只有他们知道，自己现下站在人家大门口前，是有多么的进退维谷。

    昨晚上门来说自己有天大的冤屈, 请求他们一起找明居山庄匡扶正义的青云派人呢？！！

    觉梦方丈站在居府门口, 一句「既然青云派没来，要不我们今天先撤吧」就要脱口而出。

    然而这时外围传来阵阵急切的脚步声, 觉梦方丈循声转头, 只见一群着青云派服饰的弟子匆匆挤过来, 等突破人群重围后才散开, 露出中间的一台担架来。

    担架上还有个浑身包扎上纱布的绷带人，挣扎着朝觉梦方丈拱手打招呼：「不好意思方丈，我们来迟了……」

    觉梦方丈眼皮狂跳：「公、公良掌门？」

    绷带人点点头，竟当场痛哭起来：「方丈，你要为我们青云派做主啊！！！」

    觉梦方丈身后的觉成长老连问：「公良掌门，你这一身伤……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昨日还好好的吗？」该不会是明居山庄的人揍的吧？但居语山丹田被毁, 居以澄又是知名纨绔，他们能有这武力？

    公良翰张口就想指责居以澄不要脸偷袭他这个五十岁的老人家, 然而想起昨夜那噩梦般的经历, 他突然口风一转：「我、我昨晚起夜的时候摔了一跤……」

    他日记本还在居以澄手上呢！

    按照公良翰原本的打算，他应该是在昨晚顺利地偷回自己的日记，然后今早再连同南天寺这群秃驴一起找明居山庄「讨个公道」, 居以澄没了要挟的把柄, 到时候不得乖乖赔钱？还有百花谷！到时候他还要去找焦宁儿那个小辈问问，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转送出去！

    然而谁知道居以澄这厮居然有武功！内力还这般深厚！

    所以昨晚公良翰在挨了一顿揍后就被打包丢出了居府, 连同给他放风的师弟李玄山一起——知晓青云派的人可能会半夜来偷日记, 小莲一早就埋伏在纪城房间外, 李玄山跃上房梁帮公良翰放风，却不知道小莲正屏息躲在他背后。

    再然后的故事就不用赘述了。公良翰和李玄山被打包丢出去，在外面接应的青云派弟子看到不由大惊，赶紧通知收队然后把两位师父/师叔送回去。

    两人伤得倒是不重，只是公良翰觉得顶着两个乌青的眼眶太过丢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全身都包起来，一来二去，才耽搁到现在。

    虽然等他出门以后才意识到——顶着俩黑眼圈出门固然丢脸，但包成殭尸然后被抬出门更丢脸啊！！

    觉成长老听见公良翰的回答显然也很是意外：「这、这样吗？」

    公良翰动作灵活地点头：「是的！」

    反正他是不会承认自己这是被居以澄打的！

    觉梦方丈目光迟疑：堂堂青云派掌门，又不是什么骨质疏松关节增生的普通老年人，光是起个夜就能摔成这样？？

 第123页

    像是看出了他的怀疑，公良翰连忙补充：「主要还是这明居山庄！」

    他坐在担架上嘆气：「昨日这里发生之事想必贵寺也有听说，我公良翰人品如何各位还不知道吗？怎么可能做出暗杀自己门派弟子的事？」

    「但怎奈明居山庄咄咄逼人，为了不起争端影响整个武林的和气，本掌门不得已才向那居以澄服了软，」他摇着头痛苦道，「但事后外界是怎样传的各位应该已经知道了，我这心里难受，便是睡觉时也都不得安宁，是以才……」

    南天寺众僧看得一阵唏嘘。

    觉梦方丈问：「所以公良掌门是想？」

    公良翰苦笑：「若牺牲我一个人的名声，能换来整个武林的和平，倒也无妨。只是我毕竟还是青云派的掌门，我的名声受损是小，连累了青云派才是真的罪过。是以这次请方丈同我一起来找明居山庄，便是希望方丈能够仗义出手，帮帮我青云派！」

    他伸出一只手：「我知晓南天寺在经营方面不甚擅长，同为江湖弟兄，互帮互助是理所当然，我青云派愿意出资五百两，了作心意！」

    原本表情还有些犹豫的觉梦方丈立刻点头：「居以澄那个小子确实有点过分了！公良掌门放心，这个忙我南天寺帮得义不容辞！」

    正好这时关着的居府大门被打开，一个护卫探出头来：「觉梦方丈？呃，这位是……青云派哪位弟兄？」

    不怪他认不出，昨夜公良翰带人潜入，负责引开护卫的那一批弟子都蒙着面没被发现身份，而公良翰和李玄山则是被小莲亲自丢出去的，是以明居山庄大部分人甚至都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有少数撞见小莲的人看见她大半夜的亲自跑出去「丢了一趟垃圾」。

    而此刻公良翰把自己包得堪称面目全非，这护卫也只是勉强通过他周围的青云派弟子判断出公良翰的来历而已。

    南天寺的人正要介绍，公良翰便抢先道：「无名小卒，不值一提。」

    千万别认出来他是青云派掌门！！

    那护卫迟疑道：「我怎么觉得你声音有点耳熟……」

    觉梦方丈清了清喉咙：「咳咳，这位施主，不知居庄主和少庄主可在府上？」

    他面色严肃：「老衲此番前来，是为昨日青云派之事，大家同为正道中人，昨日居少庄主的行径怕是有些威逼过甚，所以今日率我南天寺的队伍，与青云派的弟子们一起，前来找明居山庄磋谈。」

    护卫有点莫名地看了两派人马一眼——他目光重点落在了公良翰身上，毕竟这傢伙打扮得实在太奇怪了——而后让开身体做了个引路的手势：「诸位请吧。」

    公良翰在担架上没有要先进去的意思，于是觉梦方丈理了理自己的袈裟，一马当先往庄园中而去。

    南天寺的僧人们随后跟上，然后才是青云派的弟子抬着担架，也走进居府。

    居语山和纪城都已经在正厅内等着。居语山坐在上首，一边喝茶一边狐疑看向自己这个儿子：「你这段时间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集卡吗？怎么青云派百花谷南天寺一个一个都找上门来了？

    纪城淡定回答：「离家出走啊。」

    居语山：「……」

    他沉默半晌才道：「总之你惹的事情记得摆平就行。我也老了，以后整个山庄也是交到你手上的。」到时候发生什么他也管不着了。

    纪城不置可否地挑眉，没有接居语山的话。正巧这时南天寺和青云派的队伍也来到正厅，觉梦方丈身为南天寺方丈，本身资历也老，是以在僕人的引领下坐在了右首的位置。

    南天寺的僧人们三三两两站在觉梦方丈身后，而青云派的弟子也抬着担架进来。

    待所有人都找到位置站好/坐好，觉梦方丈便准备开口：「居庄主……」

    纪城突然故作讶异地开口：「公良掌门，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他语气沉痛：「瞧瞧这包得，怕不是已经半身不遂了？」

    在场人：「？？」

    公良翰：「！！」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担架上坐起来：「谁说老夫挨打了？！老夫这是起夜的时候摔的！」

    纪城拖长声音：「哦——原来是半夜上厕所的时候摔的。」

    他眨眨眼：「公良掌门不必多说，我懂。」

    公良翰：「……」

    他很想说你懂个屁，但考虑到自己脸上俩黑眼圈就是这傢伙昨晚上干的……居以澄可能是真的懂。

    觉梦方丈又开口道：「居少庄主，昨日你和青云派的纠纷老衲已经听说了。」

    他义正言辞：「常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虽说公良掌门昨日採取的手段有些过激了，但毕竟他们青云派死了两个弟子，他情绪激动些也是正常的，你不认这杀人之事，大可以好好说理，又何必採取威逼利诱的手段呢？」

    纪城无辜道：「方丈，我哪里有威逼利诱了，话都是公良掌门他自己说出来的，我难不成还会什么摄魂控人之术吗？」

    觉梦方丈：「但无论如何，公良掌门也不可能杀害自己门下弟子吧？老衲且不论当时具体情景如何，这样的流言传出去，于公良掌门自己、于整个青云派的名声而言都损伤太重，居少庄主放任不管，是逞了一时之快，但长久来看，对青云派、对两派的关系都毫无益处，实在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第124页

    他语重心长劝说：「大家同为江湖正道，此举实在是伤了和气，少庄主这样，并不妥当。」

    纪城若有所思：「方丈说得也有理，同为江湖正道，理应互相帮助才是。」

    觉梦方丈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连绷带人公良翰都冷哼出声：「少庄主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纪城：「听闻明年南天寺准备扩招弟子，到时候寺内资金周转怕是会有些紧张，这样——」

    他伸出一只手：「我明居山庄愿意友情贊助五百两。」

    公良翰心下冷哼：就算这居以澄想用金钱攻势又如何，两边出价相当，他青云派开口在先，南天寺的老秃驴肯定不好意思翻脸！

    「——黄金，」纪城微微一笑，「方丈觉得怎么样？」

    「另外，要是贵我两方的友谊长存，咱们还可以考虑设立一个『南天寺学子梦想助力基金』一类的东西，至于这钱嘛，当然是我明居山庄出了。」

    他慢悠悠问：「不知方丈意下如何？」

    觉梦方丈斩钉截铁道：「依老衲之见，青云派这次做事实在是太过分了！」

    作者有话说：

    赶上！！

    ? 70、好吃懒做武盟主（18）

    在场青云派的弟子骤然转头看向南天寺, 个个眼神里尽是被背叛的不可置信。

    不过南天寺的僧人们显然没有这个自觉了，从觉梦方丈开始，下到几个「本」字乃至「圆」字打头法号的僧人们都纷纷义愤填膺地表示：「少庄主，不, 盟主大人说的有理, 昨日还是青云派先把事情做过分的。」

    「是啊，就算自己门派弟子死了, 也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明居山庄, 大家同是江湖正道的兄弟姐妹, 何必这般彼此猜忌？」

    「就是, 所谓大肚能容，贫僧也觉得青云派这次小人之心了。」

    觉梦方丈更是直接道：「公良掌门，要不然就由老衲老衲来当个见证人，你向居庄主和盟主道个歉，咱们这件事也便到此为止吧。」

    背叛是什么？笑死，有钱重要吗？他们南天寺上上下下这么多张吃饭的嘴, 还要拨出银钱供奉神佛香火，谁要是愿意给钱, 谁就是爹！！

    公良翰：「？？」

    虽然在听到居以澄出价五百两黄金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但这老秃贼变卦也太快了吧？怎么，明居山庄有钱就可以这么为所欲为吗？！

    然而很快他便接触到纪城笑眯眯的眼神，以及在他宽大袖口下若有似无往外露的褐色封皮。

    公良翰硬着头皮：「……是、是本掌门鲁莽了。」

    觉梦方丈欣慰点头：「公良掌门, 知错能改, 善莫大焉。」

    他怕自己这售后服务还不够到家，又追问：「那么公良掌门还怀疑明居山庄吗？」

    公良翰：「……不怀疑。」

    觉梦方丈：「还会做出堵门质问这样的事吗？」

    公良翰：「……不会。」

    觉梦方丈：「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公良翰：「……认识到了。」

    觉梦方丈：「知错能改, 善莫大焉。」

    他转头看向纪城：「盟主大人, 青云派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答应改正了。」

    他义正言辞：「要是青云派以后再犯, 到时候不用您出面，我南天寺肯定率先站出来，与明居山庄共进退！」

    南天寺众僧：「对！！」

    公良翰：「……」

    狗贼！！

    于是一场主持公道的大戏草率落幕，公良翰昨晚上挨了顿揍不说，现在又被揪着一顿薅腾，此刻他的日记本在别人手上，论武力也打不过，连盟友南天寺都倒戈相向，可以说是山穷水尽，再留下来也是被纪城嘲讽的份儿。

    是以在被觉梦方丈摁头道歉后，公良翰找了个藉口，带着青云派的人直接开熘。

    青云派的人撤退了，南天寺的人当然也没有理由再在这里多留，当下也纷纷起身告辞。

    晚上时烈风宗队伍出事的消息传来，于是第二日一早，到达锦州的各派便聚在一起，正式开会。

    正道多年来以四大派为首，像这种正道聚首，一般也是四大派自己掌门人开个会，把该决定的事情决定得差不多，然后再向小宗派们宣布。

    这次烈风宗没有办法前来，却将大事的投票权转给了居语山。

    而这些年来明居山庄其实有些淡出江湖的意思——居语山自己丹田受损，唯一的儿子又是个不成器的，纵然凭藉金钱和人情买通四大派给居以澄颁发了一个武林盟主的头衔，但以原身的性格，接触的人一多分分钟就露馅。

    所以明居山庄这些年来并没有大肆招收过弟子，更多像是一个商号一样运转，甚少插手江湖中事。

    像这次虽然得到烈风宗的授权，居语山却是打定了主意不在其中多言。

    小莲得知后忍不住问：「庄主您可以不多言，少庄主也会不多言吗？」

    居语山：「……」

    如果是之前的话他还是相信自己能镇住自家逆子的，但看看最近这几个月，不，看看这几天这逆子是如何把三大派都收拾得鸡飞狗跳的……

    他做出决定：「不带他就是了。」

    反正这逆子看上去也惫懒得很，不去开会他说不定还高兴呢。

    小莲道：「可少庄主才是武林盟主啊？」

    居语山：「……」

 第125页

    他当年是不是不该给这逆子买下这个头衔？

    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于是第二日武林各派齐聚锦州的「会宾楼」，楼上楼下一桌桌坐得爆满，几位真正意义上的正道魁首——焦宁儿、公良翰、觉梦方丈、居语山四人则进到天字号包房，外带一个吉祥物武林盟主，纪城，一起商讨江湖大事。

    然后四个人一坐好纪城就先沖公良翰打了个招呼：「公良掌门，伤好得这么快？」

    公良翰：「……」

    居语山眉心一跳：这就开始了？

    侧面听说了昨日公良翰出街盛况的焦宁儿掩嘴轻笑，倒是觉梦方丈和颜悦色地科普：「公良掌门内力精深，只是摔了一跤，恢复起来还是很快的。」

    纪城：「这样吗？我以为公良掌门包成昨天那样是因为脸上也受了伤呢，现在看上去一点痕迹都没有，真是神奇。」

    公良翰：「……」

    神奇个屁！他用了一整盒雪莲复灵膏才消肿化瘀的，那玩意儿千金一盒！他找人连夜快马加鞭送来的！！

    觉梦方丈闻言也注意了下公良翰的脸，而后贊道：「盟主大人观察果然仔细！」

    公良翰：「……你们还有完没完？！」

    觉梦方丈：「老衲与盟主大人说两句又如何了？」

    公良翰：「说的就是你，老秃驴马屁还没拍够？」

    觉梦方丈勃然大怒：「公良翰你骂谁老秃驴？！」

    公良翰：「骂的就是你！为了点钱就不要尊严，我呸，还方丈呢！和你同为正道魁首，本掌门都觉得蒙羞！」

    觉梦方丈：「你以为你好得到哪里去？不也为了钱诈骗明居山庄？老衲之前给你面子才没戳穿，我们南天寺好歹挣的都是良心钱！」

    两个人斗嘴飞快，甚而有撸袖子互殴的趋势，焦宁儿连忙劝道：「两位别打了别打了。」

    公良翰：「你管我？说起来本掌门还没找你们百花谷算帐呢！」他的日记本是不是被她卖给居以澄的？！

    觉梦方丈：「焦丫头一边去，这是我和公良老贼的恩怨！你们百花谷还不够格掺和进来！」

    焦宁儿：「……」

    下一秒优雅美丽的焦谷主也撸起袖子加入战场。

    居语山沉默地转头看向自家逆子。

    其目光意味明显：你干的好事，不管管？

    然而很明显纪城没有任何管的欲望，他甚至端起一碟花生米，饶有兴趣地一边吃一边看。

    最后还是居语山毅然挺身：「三位还请冷静！」

    他沉声道：「今日大家聚在此处是要商讨正事的，现下正道各派都汇聚在这会宾楼，三位作为四大名派的掌门，所有人都是仰仗你们的，若是伤了和气，对整个武林只会有害无益啊。」

    觉梦方丈最尊重金主：「居庄主说得有道理。」

    公良翰不想尊重居语山，但纪城手里有他的日记本：「那我就给明居山庄这个面子。」

    焦宁儿也不好意思欺负老年人：「居老庄主都开口了，宁儿当然得停手。」

    于是三位正道魁首又光速和好——虽然从彼此的表情神色都能看出极大的怨气，但不管怎么说，至少没有再打起来。

    居语山松了口气，趁着这难得的和平时光，飞速把几件要商议的事过了。

    眼下这情况显然不适合再放任大家自由讨论，不然居语山怕这三个人又打起来，于是他只能违背自己先前置身事外的原则，以自己为主把事情确定了。不过明居山庄几乎不涉及到这些江湖事中，他为人又一向正直，所敲定的结果竟然是难得的公正，三位掌门人见对方占不到便宜，自然全都点头同意。

    然后剩下最后一件：比武大会的举办事宜。

    这件事上居语山立场最尴尬，毕竟比武大会过了他儿子头上武林盟主的称号就得让贤，所以无论怎么开口，都显得别有用心。

    于是这个时候觉梦方丈先开口了：「比武大会旨在发扬竞技精神，鼓励习武风气，如果整个大会没有丝毫悬念的话好像也太无趣了些，不如这样，我们四大派的掌门人就不参加了？」

    他的思路很简单：论武功高低，四大派掌门肯定就是最厉害的，而百花谷和烈风宗的掌门十年前换过代，论内力深厚定然不如他和公良翰，若这比武大会最后公良翰胜了，他觉梦憋屈，若他自己胜了，那就是把金主的武林盟主头衔亲手抢走啊！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把掌门级的参赛资格剥夺了，到时候谁赢都不关自己的事！

    公良翰逮住机会一顿冷嘲热讽：「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是要争这第一，设下限制不让掌门参加的意义又何在？」

    他说的这番话在理，即使是觉梦方丈也反驳不出来。焦宁儿在旁边没出声，因为她无所谓：百花谷本就不以武力见长，怎么参加拿第一的可能都不大——不过她百花谷要不要考虑到时候出一个比武大会特刊，专卖选手情报？

    到时候说不定能大赚一波！

    噎住觉梦方丈，公良翰自觉得意，然而这时却冷不防瞧见一旁吃花生米的纪城。对方一身红衣，上有绣娘手工缝制的金丝暗纹，穿在他身上华丽却不浮夸，看上去犹如出门游玩的闲散公子哥——一般人绝对想不到这厮打起人来下手有多狠。

    公良翰眼眶突然一阵幻痛：「不过，本掌门年纪也大了，即使拿了第一过不久也是要退位让贤的，所以，本掌门决定发扬精神，不参加这一届比武大会！」

 第126页

    作者有话说：

    ? 71、好吃懒做武盟主（19）

    焦宁儿和觉梦方丈都用一种「你在说什么梦话」的目光看向公良翰。

    公良翰的想法也很简单：不去参加, 就不会挨打，不会挨打，就不会丢脸。至于其他人会不会被居以澄痛揍？关他什么事？

    于是他大胆回视两人：「怎么，二位也被本掌门的精神感动到了？」

    焦宁儿和觉梦方丈：「……」

    居语山捂唇咳嗽两声：「咳咳, 公良掌门言重了。比武大会既然是要选出最强之人, 自然没有发扬精神不参加的道理，咱们还是先把比武大会举办的时间先定下来吧。」

    此刻他已经不再想什么比武大会举办就是自家逆子显形的现场了, 他只想赶紧把事情讨论完然后早点解散离开——再待下去, 不是三大掌门先打起来, 就是他先被噎死。

    焦宁儿建议道：「年末年初大家事情都多, 开春后还要忙着招收弟子，不若比武大会的时间就定在明年入夏以后吧？」

    她提的时间挺中肯，公良翰和觉梦方丈都没有意见，居语山就更不会说什么了：「那比武大会的时间便定在六月，如何？」

    所有人都点头表示同意，居语山大松了口气：「那就便先这样吧, 我出去将事情告知给各派。」

    说完便像是后面有人追一样飞速离开了这个房间。

    纪城也打了个哈欠跟出去：「散会。」

    剩下三个人看看彼此，各自重重冷哼一声, 扭脸也出了包房。

    于是当天比武大会举办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与此同时传开的还有百花谷等三派掌门对明居山庄不满的说法——谁让这三人从包房里出去的时候脸色一个赛一个的臭？

    不过这些八卦完全没传到居语山耳朵里去：那天会一开完他就带着明居山庄的人收拾东西走了，显然是一天都不想在这个是非之地多待。

    居语山走的时候还顺便把纪城也给捎上。

    他算是看出来了：如果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这逆子所到之处就是尼加拉瓜大瀑布——一泻千里, 拦都拦不住啊！！

    所以为了整个江湖的安定, 居老庄主决定牺牲一下小我，将逆子一道带走, 就当是造福大众了。

    虽然他并不知道, 在他们这一行人走了没多久以后, 锦州当地就开始有一堆名为《少庄主升职记》《了不起的武林盟主》的书籍流传贩卖，并且这些书因为其酷炫华丽的打斗描述、戏剧浮夸的剧情反转，直接一炮而红。

    居语山一行人从锦州返回，到达明居山庄的时候已近年底。

    年关将至，纪城也懒得再离家出走，安安分分地把年过了，其间百花谷的弟子又给他送了些情报过来。

    其中有少数是近期江湖上一些大事的总结，譬如比武大会的消息传出去后掀起了江湖练武新风潮啦，譬如最近挑战频发但基本上没什么黑马啦，又譬如她弟百晓生的小说大卖发了一笔十分感谢啦，林林总总，相当繁杂。

    其中甚至还夹杂了焦宁儿对于居语山身体状况的问候——毕竟纪城这动作一波接一波的，尤其是百晓生写的那些书里的剧情之「精彩」，以居语山的性格，关心下他的心脏健康程度的确是非常有必要。

    不过最主要还是追查魔教一事，焦宁儿在情报中表示，经过追查，百花谷发现当年决战前越恨似乎便已料到自己可能会输，于是在最终对决之前，越恨就下令藏起了一部分魔教的力量并且搞到了一份假死神药，为之后的东山再起做准备。

    而事实上当年那一战四大派掌门一死一伤，越恨本人应该确实是在重伤濒死之际服下那枚假死丹，按照他的计划，等正派人马打扫战场撤出后便会有藏起的属下接应将他救走，再之后便是捲土重来。

    然而接着焦宁儿却查到——那一战之后，越恨的的确确已经死了。

    焦宁儿在信里骂骂咧咧地表示「为了查明真相老娘还亲自带人去追查的，找到当年埋越老贼的坟，半夜还悄悄刨开看了，确定肯定以及一定那就是他的尸体，脸上没面具，只是比当年师父所说情况胸骨处多了一处伤口，估计那才是真正的致命伤」。

    只是这动手之人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有可能是正道里哪位高人偶然发现越恨假死，也有可能是之后魔教内部陷入纷争有哪位属下给了越恨一记不太正义的背刺，当然，最大的可能——杀掉越恨的正是现在这位魔教教主。

    只是很明显这位跟正道也并不对付，甚至尤其与纪城不对付。

    而原因好像也很明显——谁让他是武林盟主呢！对抗魔教，首当其冲啊！

    不过纪城在看了信件以后表示不置可否，对此小莲表示不解：「焦谷主说的挺有道理的啊。」

    她握紧拳头：「俗话说打人先打脸，奴婢要是魔教教主，肯定第一个要弄死的就是武林盟主。」动作激动，语气激烈，可以说对「武林盟主」恨得咬牙切齿。

    纪城似笑非笑看向小莲，语气轻飘飘：「那如果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武林盟主呢？」

    小莲嗤笑一声：「就您还叫不会武功……呃？」

    她突然想起来一直到纪城亲手把她按趴在地上揍之前自己对于对方武力值的认知。

    居以澄武功不咋地，这事儿只要在正道中地位比较高或者近身观察两天，得知这一点并不难，尤其之前百晓生还提到过「武林盟主手无缚鸡之力」这个说法早就在江湖上传开了。

 第127页

    所以如果是一个认认真真想搞事业的魔教教主，要么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直接把人弄死，要么轻蔑一点，把这个笑话盟主当个屁放了，理都不理会一下。

    总而言之无论是怎么对待，都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辱骂陷害一样不落，但偏偏没下过杀手。

    即便是当时丽娘那次，纪城也可以肯定对方只是要挑起他和东门家的矛盾而已。当然太子殿下做人最不怕的就是事儿，正好他确实看东门氏族不惯，所以就顺着把人给整咯。

    所以对方对纪城的这种针对，怎么看都不像是纯粹出于要光复魔教的动机。更像是有什么私仇，以至于直接把人杀了都不够解恨，一定要让对方身败名裂地死去。

    想到这里，小莲不禁神色凝重：「少庄主，您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纪城嗯了一声，示意她说下去。

    小莲：「现在这个魔教教主，他是您同父异母的弟弟。」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这两天码字状态不太好，这一章先短小一点，之后会多更把欠的章补回来的qaq

    ? 72、好吃懒做武盟主（20）

    纪城：「……咳咳咳？」

    小莲侃侃分析：「奴婢想过了, 以您这二十年有限的人生经历，是惹不到魔教中人的。」且不提魔教最盛的时候大家还都是在地上玩泥巴的年纪，少庄主好歹也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惹了什么人她小莲还不清楚吗？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真正惹下事情的, 是庄主！」

    「庄主的名声有多好大家都清楚, 所以即使他出轨有了私生子，也不会把那个小三给接回来昭告天下, 于是这个魔教教主从小生活在没爹的环境里, 对于您这个正牌的儿子心生妒忌, 以至于走上歪路, 成了魔教教主，还疯狂针对您！」

    纪城：「……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对付老头子？」

    小莲义正言辞：「毕竟庄主是他的父亲，他心中自然是又爱又恨，矛盾纠结之下，所有的痛苦都只能在您身上发泄……唉。」

    她嘆息一声：「真是一出惨剧！」

    纪城关怀道：「这段时间，跟焦丽人学了挺多吧？」

    小莲：「还好还好, 少庄主过奖了……但我刚刚那都是认真的推理！」

    纪城：「那你解释一下，如果对方是我弟弟的话, 那便说明他还没满二十, 当年越恨身死时便是不满十岁——一个还没满十岁的孩子就能知道越恨是假死，把人杀了不说，还统一了魔教成为了新的教主, 他是怎么做到的？」

    小莲：「……那就是您同父异母的哥哥？」

    纪城提醒：「老头子今年四十五, 他成婚是在二十四。」

    言下之意就是就算有这么个哥哥对方也顶多二十一岁——要是居语山在娶边蕊珠之前就和别人有孩子，干嘛不直接娶那人？那时居语山还是明居山庄的少庄主, 丹田没有遭遇意外被毁, 意气风发前途无量, 可不像第一个世界里陆廷岳那样需要别人的助力。

    更何况居语山的人设也显然不是这样。

    小莲：「……或者您说有没有可能，男人和男人也能生孩子？」比如现在这个魔教教主是越恨和老庄主生的之类？

    纪城语气温柔道：「有可能的，但不是在这个世界。」

    小莲失望的嗄了一声：「好吧。」

    她又猝然发问：「那有没有可能对方是您同母异父的弟弟呢？」

    纪城：「……这个问题，不如你亲自去问问？」

    小莲立刻恭声表示：「您是少庄主奴婢听您的就行了。」

    纪城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然后于当日晚饭一家齐聚桌前的时候向居语山发出提问：「爹，你对魔教教主怎么看？」

    小莲当场一惊，以为自家少庄主是要把自己卖了。

    毕竟白天她的推测有多不靠谱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而为剿灭魔教出过大力的居老庄主还能对魔教教主怎么看——死得其所呗。

    然而居语山捏着筷子的手却是一抖，随后才淡淡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说完便继续吃起饭来。

    边蕊珠看了居语山一眼，又问纪城：「你这孩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这两人的反应与纪城先前设想不大一样，他饶有兴趣地回答：「哦，突然想起来的。」

    顿了顿，纪城又像是漫不经心地开口：「最近这江湖上可不太平，我这不是寻思着有没有可能是魔教干的嘛。」

    「荒唐，」居语山斥了一声，「魔教在十年前就已覆灭，如何能现在作乱？」

    纪城笑眯眯道：「人死难以复生，但一个组织灭了再重建还不简单？」

    居语山下意识道了一声不可能，但随即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倏然难看起来。

    不同于江湖上一般宗派，魔教并非是因为某一个祖师或是某一门传世的功法而建立，他们修炼的功法不同，行事的目的不同，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各自为战，便是当年的魔教教主越恨也只是起了一个将他们纠结在一起的纽带作用——魔教之所以存在，只因为他们是正道的对立面。

    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自古杀戮劫掠等恶事便存在，而当年有越恨将这股力量集结起来，哪怕越恨死了，谁又能肯定不会出现第二个成立魔教之人呢？

    毕竟他们散开的时候只有被正道追杀的份，聚在一起，却能在江湖上掀起惊天浪涛。

 第128页

    想到这里，居语山彻底坐不住，说了一句「我吃好了」便丢下碗匆匆离开。

    边蕊珠一愣：「澄儿你慢慢吃，我去看看你爹。」说罢便也追了出去。

    纪城转头看了眼小莲：「我这应该不算是主动对外说魔教没灭吧？」有什么猜测那也是居语山自己猜的啊！

    生怕被少庄主给出卖的小莲斩钉截铁：「不算！」

    她想了想觉得再待在这里还是危险，又问：「少庄主，咱们什么时候再离家出走？」

    然后离家出走的机会就来了。

    第二日上午百花谷又有加急八百里的情报，哦不，快递，送了过来。而这个快递，明居山庄的人也都非常熟悉——

    「焦丽人？」

    百晓生风尘僕僕赶过来，水都没有喝一口，当场开始跳脚：「不要叫我焦丽人！！」

    小莲：「那叫你什么？小丽？」

    百晓生：「小丽也不行！！！」

    「咳咳，」居语山咳嗽两声道，「焦公子这般着急过来，可是百花谷有什么急事？」

    的确，百晓生现在样子的确有些狼狈，他一身白衣，上面却有不少的灰尘痕迹，看上去确实相当「着急」。

    百晓生呃了一声：「那倒也没有，不过我是离家出走跑出来的，我比较急。」

    居语山：「……」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纪城，脑子里还闪过了许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之类的句子，而后勉强礼貌微笑：「这样啊……」

    百晓生道：「不过我也确实有消息带过来，居老前辈要听吗，二十两。」

    居语山：「……」

    他挥手向身后示意，片刻后就有僕人端着一整盘银子上来：「焦公子一路过来辛苦，这一百两算是叔伯赠你的，权当是压岁钱了。」

    百晓生一边连连表示「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一边接过银子，把银子揣好以后还不忘感嘆一句：「……要是我姐有这么大方就好了。」

    居语山笑道：「百花谷家大业大，焦谷主要操持整个谷中的事务，对焦公子有些疏忽也是正常的。」

    这么说着居语山也便想到了自己，当年他丹田被废，一方面要撑起整个明居山庄，一方面又要面对魔教的威胁，可以说是相当的心力憔悴，甚至于没有时间看顾家里，而等之后魔教被除，明居山庄也重新走上正轨时，他的儿子也彻底长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样子。

    他想过要掰正，但成果如何也是显而易见，于是到最后也只能消耗人情和金钱，求四大派掌门给居以澄一个武林盟主的头衔。

    到时候即便他百年，寻常宵小也不敢轻易冒犯，至于四大派的门人，看在他生前的名声应该也不会太过分，大不了舍些家财，换一世平安也是够的。

    ……虽然目前看来澄儿这武林盟主的头衔也是保不住了。

    居语山心中感慨万千，对面百晓生撇撇嘴：「我看她就是管的太多，我难得回谷过一次年，她居然要我去相亲！」

    居语山：「……」

    心中升起的感慨瞬间就散了。

    百晓生还在骂骂咧咧：「相亲相一次就算了，我姐一天就能给我安排七次！就算是纯吃饭都吃吐了，猪都不带这么塞的！」

    「明明她自己都是单身还管我呢……」

    「呃，」他突然意识到场面有些过分的寂静，「还是说正事吧。」

    百晓生清了清喉咙：「我姐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烈风宗那边出事了。」

    小莲：「不是已经出过事了吗？怎么还能出？」

    百晓生道：「嗐，其实还是上次那回事儿，之前烈风宗队伍不是遇见袭击吗，然后还有支暗箭把他们少宗主给伤了，外面缺医少药的没有办法，他们就打道返回了。」

    「后面他们少宗主也脱离凶险期醒了，再把身上其他伤养养，看着也就没什么大碍，动胳膊动腿和宗里师兄弟打个架都行，结果前段时间出事了——那少宗主在练功的时候突然呕血晕了过去，再醒来以后他的身体更是迅速衰弱。」

    「烈风宗悬赏了好多大夫来看，最后得出结论，说是之前那暗箭上怕是有一种名为百日散的毒药，起初中毒不会有任何症状，等百日一过，中毒人的身体便会迅速衰竭，若无解药的话，能坚持最长的病人也没活过一年。」

    「那百日散毒药出自神医兰子丹之手，然而兰家在十几年前被灭门，兰神医所研究的那些毒药解药也便都没了下落，那支暗箭上附有百日散就已经够令人震惊了，烈风宗想要在一年内找到百日散的解药，几乎是不可能的，」百晓生摇头嘆息，「可怜那少宗主，烈风宗这次怕是得准备准备，办后事了。」

    四大派之一的烈风宗少宗主被人暗算将亡，在江湖上可不算是小事，居语山表情震惊，拳头不自觉攥紧：「魔教……」

    百晓生：「哈？魔教不是早就覆灭了吗？」

    焦宁儿把他瞒得太好，以至于这傢伙现在也不知道真相。

    居语山却是语气艰涩：「当年神医兰家，就是被越恨所灭。」

    所以若兰子丹研究的药物没有被毁，那最有可能得到它们的，便是魔教。

    思及昨晚纪城所说的话，居语山越想便越是觉得不妙——他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织成了一张大网，笼罩住了他自己还有整个正道。

 第129页

    魔教真的没灭？那他们潜伏这么多年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是否还出过手害过其他人？这些年江湖上发生的种种事件，是否有这些人的手笔？

    他张嘴想说些什么，纪城却抢先出声：「小莲，备马车，咱们去武阳。」

    武阳靠近北地，烈风宗便坐落在那里。纪城这时这么说，必然是要去烈风宗一探事情究竟了。

    脑海中思绪还有些混乱，居语山下意识道：「也好，烈风宗出这么大的事，我们明居山庄也理应去看看情况。」若能帮得上忙更好，即使帮不上什么，也该提醒各派魔教怕还没有覆灭之事才是。

    然而同时纪城的声音颇有兴致响起：「我突然想起来武阳那边是不是有特色喷火表演？」

    「现在年关刚过，那边肯定很热闹！」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一点发qwq

    ? 73、好吃懒做武盟主（21）

    看得出来居语山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当场发怒的冲动, 他的面部一阵抽动，而后才重重地一甩袖子，什么话都没说便走了。

    百晓生还沉浸在震撼中没说话，纪城又催了一遍小莲：「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去？」

    小莲哦哦两声, 想起自己昨晚还在问什么时候能再离家出走，当即兴奋地跑去套马车了。

    百晓生终于有点回过神来：「……那什么你们给我个房间洗个澡行不？」

    他这一路过来紧赶慢赶, 真没怎么好好休息。

    纪城睨他一眼：「那你留在这里陪老头子？」

    他笑眯眯地补充：「你写的那几本小说挺畅销的, 我们明居山庄上下都拜读过了。」

    百晓生当场一个激灵：「不了不了, 我还是和你们一起走吧。」

    他想起什么, 又问：「对了，那个魔教……」是怎么回事啊？

    纪城没有答话，懒洋洋倚在门边作眺望状，片刻后有马蹄和车轮声响起，小莲驾着马车驶过来：「少庄主，钱都装好了。」

    百晓生：「等等所以你们行李都不收拾一下的吗？」这走的是不是太草率了？？

    小莲嘲讽地嗤了一声：「有钱什么不能买到？」

    百晓生：「……」

    纪城已经上了马车, 小莲扬起马鞭就要挥下，百晓生连忙伸手喊了句「等等」, 慌不迭地也跳了上去。

    让他留下来单独面对古板刚正的「居老前辈」, 还是算了吧！

    纪城：「你多少天没洗澡了？去外面。」

    小莲：「那焦丽人来赶马！」

    百晓生：「……？？」

    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要叫我焦丽人！！！」

    ------------------------------

    从百晓生拿到第一手的消息，纪城当场便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不过烈风宗这番变故关系重大, 是以在那天之后便以极快的速度散播开去。

    烈风宗自己也没有封锁消息的意思, 甚至于他们自己还派出人马广昭天下，就为了寻找能解百日散之毒的医师——虽说百日散的解药已经随神医世家的覆灭而失去下落, 但, 万一呢？

    毕竟百日散这样失传的毒药不也重新出现了吗？

    纪城他们当天便离开了明居山庄, 居语山知道以后也没派人出来追，只是下令让明居山庄在天下各处的商号也帮忙悬赏留意百日散的解药，又去信提醒了小莲，让她看着纪城，别又干出什么离谱大事来。

    烈风宗可不像青云派诡谲多变，更不是东门氏族那样的地头蛇，他们不爱玩心眼，但要是真把人惹急了，就算是他居语山的独子人家也不会客气的。

    纪城这边吃吃喝喝一路玩到武阳，路上倒没耽搁太多时间，只是两地距离不近，等他们到达的时候也已算是春日了。

    不过武阳靠近北地，虽然时间已经开春，但空气里仍泛着冷意。

    纪城表示：这个天气晚上看喷火表演最合适了。

    然而这次他得失望了。

    因为他们三个到武阳，便有一群烈风宗的弟子围了过来：「是壬大师吧？我们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少宗主啊！！」

    「这两位是……」

    「嗐这还用说？一个是大师的侍女一个是大师的徒弟呗！两位请放心，我们烈风宗不是那种拜高踩低的宗派，只要你们能救活大师兄，三位通通是我们烈风宗的恩人！」

    大师的侍女·小莲：「……」

    大师的徒弟·纪城：「……」

    大师本人·百晓生：「……哈？」

    是的，被烈风宗弟子们喊作「壬大师」又热情包围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百晓生焦丽人是也。

    虽然现在焦丽人本人也很懵逼：「什、什么？」

    虽然他名字里确确实实有个「人」字，但好像也称不上什么大师吧？

    他结结巴巴开口：「那个，你们是不是……」认错了？

    而此时热情的烈风宗弟子们已经把他们拥上烈风宗专属马车，面积巨大，装潢豪华，看得出来他们也是下了血本：「壬大师，只要能救活我们大师兄，我们烈风宗必然重重有谢！」

    百晓生猛然顿住：「……真的？」

    烈风宗弟子重重点头：「当然！」

    百晓生动情地握住对方的双手：「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烈风宗弟子们也是被感动得热泪盈眶：「那便麻烦壬大师了！对了，您刚刚想问什么来着？」

 第130页

    「人大师」百晓生：「……哈哈我就是想问你们是怎么在人群中一眼认出我的？真是好眼力啊哈哈哈。」

    小莲闻言鄙视地看向他，不过纪城没有发话，她也没有立即出口戳穿这傢伙，而是跟着转头好奇地看向烈风宗弟子们：这些傢伙什么眼神？

    烈风宗弟子答道：「虽然咱们先前未曾见过大师，但师叔提前便有传信回宗门来说今日大师会乘马车抵达武阳东城门，穿蓝色衣服，还是很好认的。」

    百晓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确实，他们三个里只有他穿的是蓝色布衣——剩下两人穿的都是云缎锦袍，看着低调，实际奢华。

    「而且咱们也知晓大师是一个低调朴素的人，先前大师一行人抵达武阳，我们一见大师亲自下马车问路，这样艰苦朴素的作风，不是大师又是谁？」

    百晓生：「……」

    其实他当时只是被居以澄这个混蛋赶下马车去问哪里可以看喷火表演而已。

    小莲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烈风宗的弟兄，眼光果然精准。」

    很快烈风宗的弟子热情地领着三人上了山——烈风宗宗门坐落在武阳郊外的烈阳山之上，地理位置极近，不过爬山上去，尤其是乘马车上去，还是需要小半个时辰的。

    待三人到达烈风宗，百晓生立刻便想问有没有好吃好喝的招待一番，然而心急如焚的烈风宗弟子们显然并不太懂这种官僚主义作风，一听领他们三人上来的人说这是「壬大师」，立马就把人送进他们少宗主的院子里去。

    烈风宗的少宗主名叫宋之，今年二十七岁，长相可以说人如其名，看上去是个君子。只不过实际上是不是人如其名就不好说了。

    此时他正在昏迷中，一张称得上是俊朗的脸庞已经因为中毒变得虚弱瘦削，半分不见武林高手的风采。

    百晓生乍然目睹这一幕心里有点发毛，他对医理那可是一窍不通，这烈风宗弟子进入正题的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

    不过到底是在江湖上招摇撞骗多年的人，他很快就找到办法转移话题：「咳咳，说说吧，你们少宗主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面庞故作严肃：「对病人的情况了解得更多，我也才方便更好下手不是？」

    引他们进来的烈风宗弟子不疑有他，当即便介绍道：「去年我们原本是预备出发去锦州参加正道聚首的，谁知道半路上遇见了埋伏，其实那伙贼人的武功并不及咱们，就算偷袭突然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伤，但谁知暗处还有人放箭！」

    「那人箭术极高明，纵然出箭时少宗主已有察觉，但也只是仅仅避开要害……少宗主昏迷过去后队伍大乱，我们废了好一番力气后才杀光那些贼人，然后就是匆匆返回宗门，」那弟子声音懊悔，「可能就是当时情形太乱，我们谁也没注意到那箭上还带了毒！」

    「一直到两个月少宗主毒发昏迷前，我们也没发现任何一点异常，」他痛苦道，「甚至于在发现少宗主昏迷之后，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终是宗门内一位曾与兰神医有旧的长老认出了这是百日散，但如何救治，却是束手无策。」

    「这两个月来我们也重金请了好些大夫了，都没有用，只能眼看着少宗主身体一点点衰弱下去，」那弟子道，「壬大师，如果你真的有办法，还请一定出手！不管有什么要求，我们烈风宗会不惜全力完成的！！」

    听到这里百晓生不禁有些尴尬，但箭在弦上他也只能含糊道：「一定一定……」

    现在说他不是那什么壬大师还来不来得及啊？

    那烈风宗弟子立刻道：「那我便不耽搁壬大师救治了！」

    说完他便退出去将房门一关，把大片的空间留给纪城三人，哦，还有一个在榻上躺着的烈风宗少宗主。

    空气回归安静，小莲抱着手臂静静看向百晓生，眼神似乎在问「你准备怎么救人」。

    百晓生立刻转身抱住纪城大腿：「盟主大人帮帮我！！」

    纪城：「我不会医术啊。」

    百晓生：「我不信！你武功那么高，会个医不还是简简单单？」

    他咬牙：「烈风宗的报酬，咱们五五，不，七三分！你七我三！八二也行！！」

    怕钱的诱惑不够，百晓生继续加码：「事成之后，我再给你写一本《传说中的盟主大人》！」

    纪城看了看旁边的医药箱——这是烈风宗门人提前准备好放在这里的——他走过去，从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别的不好说，本盟主这施针之术么……」

    百晓生充满希冀：「不在话下？」

    纪城笑吟吟道：「治人可能不太行，但一针扎死这烈风宗的少宗主，我可以保证成功。」

    百晓生：「……」

    他决定从善如流：「那我们还是商量商量逃跑的路线吧。趁现在烈风宗的人还没发现！」

    纪城道：「那恐怕也不太行。」

    百晓生一愣，以为纪城这是回心转意要承认自己其实是万能的，却见纪城抬手指了指床榻的方向：「人家少宗主是醒着的。」

    百晓生：「？？」

    他震惊又懵逼地顺着纪城指的方向转头看去，只见晕在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闻声也盯向他们。

    宋之：「哎呀，被发现了。」

    ? 74、好吃懒做武盟主（22）

 第131页

    宋之这句话说得堪称俏皮, 但百晓生差点被他这一出声吓得魂飞天外：「你你你你你装晕？！」

    宋之迷茫问道：「嗯……有人说了我现在在昏迷中吗？」

    百晓生回忆了一圈，发现还真没有——之前那弟子介绍病情的时候说的也是「毒发昏迷」而不是「现在昏迷」。而看小莲的表情，显然她也早就察觉出了宋之并没有陷入昏迷中。

    他沉默了一下，第一反应甚至不是求饶：「所以你没中毒？」

    宋之：「中了啊, 应该没有人规定中毒就要永远昏迷吧？」

    为了证明, 他还努力抬了下手：「看，我现在虚弱得手都很难抬起来了。」

    百晓生：「……」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看得出来对方身体是真的虚弱, 但听他这么说话, 总觉得是在讽刺什么。

    这时宋之又微微偏头朝向纪城, 开口道：「您是武林盟主, 居以澄？」

    纪城闻言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少宗主还认得我？」

    先前他虽然也自称了「本盟主」，但江湖上这个盟那个盟也不少，更何况原身还是个不会武功的，宋之能直接把他认出来，确实是头一份。

    可以说比这个小世界里其他人都要有眼光了。

    宋之则道：「在下中毒这段时间也没办法习武，师弟们怕我无聊, 送了不少书籍小说过来。那两本《少庄主升职记》《了不起的武林盟主》怪好看的，所以我才特意记了您的画像。」

    说到这里他便想起刚刚听到的对话, 转头看向百晓生：「那想必这位便是小说的作者焦丽人公子吧？」

    百晓生：「……叫我百晓生就好。」

    宋之有些奇怪, 但还是从善如流地更改：「百公子。」

    百晓生：「……」

    算了，不叫他焦丽人就可以了。

    宋之顺着先前的话说下去：「先前听师弟说你是壬大师时我还有些惊讶呢，以你们的身份, 其实也不必伪装的。」

    小莲终于开口：「不是装的。」

    宋之：「？」

    百晓生呃了一声：「就, 你们烈风宗好像认错人了。」

    小莲嫌弃道：「主要是焦丽人想贪治好你的赏金，结果这傢伙根本就不会医术。」

    百晓生：「不要叫我焦丽人！！」

    宋之：「……」

    他躺在床上, 蓦地嘆口气：「实话同各位说吧, 这段时间冲着赏金想要来尝试解百日散之毒的人太多了, 但其中大多都是来招摇撞骗的混混，被识破以后打一顿丢出去便算事了，实则一点用处也无。」

    「来招摇撞骗的混混」之一百晓生听了不由尴尬。

    「当然也有少数真材实料的大夫，然而他们看了，也同样没有办法。只前些日子无月带了一位大夫来，听说对方是在兰神医门下听过学的，」宋之嘴角勾起苦笑，「也是那时我们才更了解了百日散的来历。」

    「这百日散是当年兰神医随手调配出来的一种毒药，其药效确如大众所知的那样，中毒的前百日悄无声息看不出一点端倪来，直到百日后毒发，中毒者的身体便会无可挽回地一点点衰竭下去，如果没有解药，一般撑个一年便是极限。」

    「但经过兰神医进一步的研究，才发现这百日散还有另一个特点，」宋之道，「那便是内力愈深厚者，毒发愈严重。」

    小莲追问：「什么意思？」

    内力有强壮肺腑之效，一般来说内力深厚者就算是中毒也能比普通人坚持更久，甚而有些功法神奇的可以达到百毒不侵的地步，宋之所说的内力深厚反而中毒更深绝对是违反常识的。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宋之无奈道，「百日散不同于寻常毒药，进入人体后并不会立即发作，而是逐渐入侵，更会随着内力在周身游走，侵入得反而比不通内力之人更加厉害，待到了爆发时，自然也就更加严重。」

    「若在无解药的情况下想要解开百日散之毒本就是极难，我又是习武之人，是以这百日散之毒早就深入我肺腑，回天乏术了。」

    宋之轻声嘆气：「掌门师叔他们何尝不知道这一点？现下还在重金请什么大夫大师，不过也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说这话时他躺在床上没有起身，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虽然未及而立，但整个人周身已泛着沉沉的死气。

    百晓生看得喉咙一阵哽，宋之又道：「既然『壬大师』一事是误会，稍后我会向师叔他们说明的，三位尽管放心……」

    「也不一定。」纪城突然漫不经心地出声道。

    宋之一愣，下一刻纪城便上前握住他手腕。

    百晓生懵逼道：「你不是说自己不会医术？」现在又突然会给人诊脉了？

    宋之却感觉到有内力自他腕间注入，迅速游走遍他所有经脉，他不由震惊抬头看向纪城：「……你真会武功？」

    纪城已然撤回灵力收手：「呵。」

    他刚刚听那宋之描述便觉得有意思——这个小世界的人们将天地间灵气吸纳入体并命之为内力，然而关于灵力的吸收运用都太粗糙，以至于竟然会有什么内力越深中毒越深的毒药？

    要知道在那些修炼盛行的大世界，能无视灵力防护的毒药那都是能当一个门派的镇宗秘方的，原材料在小世界都难找的那种。

    若这百日散是能媲美那种级别的毒药的话，那才是真的神奇。

 第132页

    是以纪城干脆用自己的灵力去试探了一下，结果发现——果然是这个小世界太落后了。

    纪城嫌弃看向宋之：「你修炼的什么功法，有点差劲啊。」灵力中杂质太多，怪不得中个毒就要死不活。

    宋之：「……」

    他沉声道：「在下修炼的是烈风宗祖师传下来的顶级心法，《烈阳录》。」

    所以您这一句话基本上是把半个正道都骂了——烈风宗贵为四大派，多少人想练他们的心法都练不到好吗？！

    虽然还是病恹恹躺在床上的样子，但可以看出来宋之对纪城的嘲讽之言相当不满。如果他能站起来的话，大概现场就会跟纪城打一架，证明一下自己练的功法是不是垃圾。

    然而纪城的下一句话差点把他惊得从床上跳起来——如果宋之还有力气的话。

    纪城道：「这百日散的毒，我能解。」

    宋之的眼睛猛地瞪大，百晓生抢先出声：「真的？！」

    「你刚刚不是说不会医吗？」

    纪城睨他一眼：「我又没说要用药。」

    他又转回头看向宋之：「所谓内力越深中毒越深，这种说法实际上只是中毒者的内力不够多而已，所以要解这百日散之毒也不难，以大量内力沖刷经脉即可，你可要尝试？」

    宋之有些迟疑：「大量内力？」

    他算是烈风宗百年难出的奇才了，虽然还未满三十，但论内力深厚程度比起烈风宗现任掌门也不遑多让，若他自己的内力水平都叫做「不够」，还有谁够？

    纪城嘆口气：「虽然不是很想劳动，但看你们这里的情况，可能也只有本盟主亲自出手了。」

    宋之：「……」

    说真的他还是不怎么信，但……

    宋之抬眼问纪城：「你有几成把握？」

    纪城挑眉：「十成。」

    「不过你们门派功法不行，即便我帮你洗鍊经脉之后肯定还会有余毒沉淀，不会影响习武，但身体会偏向虚弱，得风寒生病的机率比常人要高。」

    宋之：「……」

    纪城懒洋洋问：「考虑好了吗？」

    宋之嘆口气：「既然盟主都说了十成把握，宋某要是都不敢尝试的话，倒是显得我胆小了。要如何做，请说吧。」

    纪城道：「不需要如何。」随即再次将手搭在宋之腕脉上。

    下一刻宋之便感到一股浩瀚内力自纪城指尖涌出，直接往他的经脉中沖刷而去。

    若说纪城之前试探情况的那一丝内力是一滴水，那此刻往宋之经脉中涌入的便是汪洋大海，而他自己修炼积累的那点就跟小水洼一样，即便是下意识感受到威胁想要反抗，也迅速被镇压下去——

    怪不得居以澄连让他静心守神放开身体防御都没让。

    宋之下意识想到。

    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经脉被一寸寸刮开似的剧痛。

    纪城吸收灵力用的是天界的上等功法，加上他的精神力，能驾驭的灵力的纯度和量级和这个小世界的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也只有他这样的灵力，才能找到宋之身体里的毒素并将之清除。

    不过这过程就跟刮骨疗毒差不多，对一个凡人来说那绝对是痛得要死要活的。

    宋之面部表情逐渐扭曲，看得出来他很想叫喊，但偏偏又咬死了牙关没有张嘴，只是额间青筋爆发，豆大的汗珠一滴接一滴。

    纪城见状干脆又加大了灵力吸纳转换的速度。

    近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他才撤回手来：「好了。」

    宋之猛然从痛苦中解脱，整个人还轻飘飘的没有感觉：「……什么？」

    纪城难得好心地重复一遍：「好了。」

    宋之愣愣道：「什么好了？」

    纪城嘆了口气，从旁边医药箱中取出一根银针：「算了。」

    百晓生眉心一跳，嘴比脑子还快：「君子动口不动手！就算咱们治不好宋少宗主也不用杀他灭口啊大哥！！」之前纪城说能一针扎死宋之的场景他可是历历在目啊！

    纪城以灵力控制银针在宋之手上扎了一下，而后便有黑色血液从伤口流出。

    他转头看向百晓生：「嗯？」

    百晓生：「……」

    他若无其事地拧头往外面走：「那什么我去外面散散心。」

    小莲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纪城懒得去拦百晓生，沖宋之道：「毒血已经逼出来了，宋少宗主，起来走两步试试看？」

    指头上的痛感再次刺激了宋之，他终于猛地回过神来：「我的毒已经解了？！」这么迅速简单？！

    纪城笑眯眯看向他，虽然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二傻子。

    宋之先尝试握了下拳头，发现往日的力量感真的已经回来，他当即惊喜地从床上坐起，又试着运转了一下功法，发觉内力运转也无往日滞涩之感，甚至连经脉都比先前拓宽了一倍有余——

    内力修炼讲求天赋，他这经脉被拓宽了这么多，以后修炼的上限都不知被拔高了多少！

    发现这一点之后宋之立即睁开眼，他从床上站起，面色郑重地朝纪城行礼：「盟主大恩——」

    砰！

    关好的房门被撞开，百晓生慌不迭从外面沖了回来，满脸见了鬼的惊恐：「我靠那个壬大师真的来了！」

    其实这句话根本不用百晓生说，因为就在他两步开外，就有一个烈风宗长老带着一个穿蓝色布衣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他们身后还跟着大批烈风宗弟子，个个满脸被欺骗的愤怒。

 第133页

    「何方小贼，竟敢冒充壬大师？说！你们是不是想要谋害少宗宗宗宗宗——」那个烈风宗长老的表情瞬间狂喜，「少宗主，您好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有点事情耽搁了结果没有按时写完qaq

    我明天努力双更！！

    ? 75、好吃懒做武盟主（23）

    跟在长老和壬大师身后的烈风宗弟子们也是瞬间惊喜, 其中还有人因为表情变换得太快而导致面部开始抽搐。

    「大、大师兄，你的毒……」

    「这几个骗子难不成真的会解毒？」

    那烈风宗长老也反应过来连问：「少宗主，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不是说接上来的这三个人是骗子吗？他本来以为这几人如此乔装肯定是图谋不轨，但怎么现在看起来……他们还真是上来治病的？

    偌大一个场子, 只有壬大师的表情看上去非常不妙。

    他脸色阴晴不定：「宋少宗主, 你身上百日散之毒当真解了？」

    没等宋之回答，纪城先笑眯眯看向他：「怎么, 看壬大师这个表情, 是很不希望宋少宗主好起来？」

    锵！

    整个室内的烈风宗弟子包括长老都无比敌视地看向壬大师。

    壬大师额头上出现冷汗：「那、那当然不是！」

    他清了清喉咙, 一副严肃模样：「只是这百日散之毒并非外人想像中那么简单, 据我所知，越是内力深厚者中毒会越深，以宋少宗主功力深厚，这毒应该更不好解才是，所以看见少宗主乍然恢复，一时间太惊讶, 有些失言了。」

    这壬大师一番话并非毫无逻辑，加之又精准说出百日散特点, 看起来确实是个肚里有货的。烈风宗弟子们听了脸色倒也缓和许多, 烈风宗那长老也咳嗽两声：「好了好了，看起来这就是一场误会，不管怎么说, 壬大师千里迢迢过来一趟也是辛苦……」

    「其实我也很好奇壬大师是哪位呢。」纪城突然又笑吟吟出声道。

    他一把将百晓生拉至自己身前来：「实不相瞒, 我这位朋友行走江湖多年，走南闯北, 自号百晓生, 却从未听过这一位大师的名头, 但先前一路上来与烈风宗众位兄弟闲聊，言语间似乎对壬大师的本事很是信服，他不好意思开口，我就帮他斗胆问了——」

    「这百日散如此神秘，壬大师是如何知晓这么详细的，甚至还敢说，自己能解毒？」

    完全没有想过这些的百晓生：「……啊对对对！」

    壬大师被这番质问整的脸色难看：「烈风宗的长老既然愿请我上山，自然是因为我有足够令人信服的本事，小兄弟问这些似乎管得有点宽了吧？」

    「再说宋少宗主现在已经好了，这里应该也没有我的什么事了，」壬大师转身朝那烈风宗长老拱手，「彭长老，再在此处我也帮不上忙，还是告辞……」

    「谁说宋少宗主好了？」纪城突然出声道。

    在场人：「？」

    宋之：「？」

    他还没好吗？

    只见纪城一本正经道：「实不相瞒刚刚这位彭长老猜的不错，我此番前来的确是准备暗害你们少宗主的，没想到竟然被抓了个正着，唉，真是马失前蹄……」

    彭长老：「？」

    他忍不住道：「你……这位客人别开玩笑了，少宗主先前毒发到根本不能站起来，现下这副样子，肯定是好起来了。」

    纪城：「回光返照懂不懂？」

    他转身朝壬大师招招手：「壬大师快来给宋少宗主治病呀！」

    壬大师：「……」

    很难说清他是出于什么心思，竟然真的满面复杂地走上前去：「宋少宗主，麻烦你伸出手来，方便在下为你诊脉……」

    而就在壬大师说话间隙，纪城突然抬掌朝他后背拍去！

    纪城这一掌出得极为突然，且蕴含十足内力，若是一个不通武功之人，这一掌实打实地挨下去必然是要丢命的！

    宋之距离最近，第一个看见纪城出掌，下意识便喊了一声小心！

    虽然搞不懂纪城为什么会突然出手，但他中毒躺在床上这段时间可是听师叔师弟们提起过这壬大师的——此人曾侥幸得到过兰神医的手稿，于医毒一道极有见解，但在武功内力上可以说是极弱，十个加起来都打不过一个烈风宗普通弟子。

    这要是挨上居以澄一掌还得了？！

    所以他没有多想便出声想要提醒，然而出乎宋之意料的是，纵然纪城这一掌偷袭突然至极，那壬大师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整个人身体诡异一扭，而后便是一旋身，双掌间血色内力迸发，直直对上纪城的掌风！

    嗤嗤的诡异消融声音响起，还不待宋之有反应，那壬大师便蹬蹬后退几步，已然和纪城拉开距离。

    这壬大师竟然也是个高手！

    然而壬大师的表情比宋之还要震惊得多：「居以澄，你竟然会武功？！」

    纪城挑眉：「一看你就没看过百晓生写的书。」

    壬大师：「？」

    「不过，」纪城突然轻嗅几下空气，表情头一次冷下来，眼瞳颜色幽深看向壬大师，「你的灵力，实在太难闻了。」

    正值此时烈风宗的彭长老大吼一声：「他修的是邪功！！快把这壬魁拿下！！」

    这个小世界灵气充足，人们更是创造出了各种功法吸纳灵力修炼，其中大部分都是按部就班地从天地间吸收转化，但也有些不甘心这样慢慢修炼的，干脆将主意打在了其他人的身上——这一类的功法并不自己修炼内力，而是直接从他人身上强行夺取内力！

 第134页

    此类手段大多阴狠，被夺取功力者轻则丹田报废无法再修炼，重则残疾痴傻乃至身死！

    也正是因此，哪怕这种功法有速成之效，却被归为邪功，胆敢修炼之人，一经正道发现，将面临无穷无止的追杀！

    而这壬魁刚刚出手时那血色的内力和与纪城内力碰撞时腐蚀似的嗤嗤的声音，正是一种邪功的标志。

    彭长老的吼声太过激动愤怒，以至于许多弟子都没反应过来纪城刚刚说的「灵力」二字，下意识便大吼着沖了上去！

    那壬魁在自我保护的下意识出招后便知道自己会暴露，然而便是到此刻他也不慌乱，冷笑一声，直接闪电般朝宋之扑去！

    他修的是能腐蚀吸走他人内力的邪功，原本称自己能解百日散之毒上烈风宗来也是因为觊觎宋之的内力——百日散损伤身体，对内力却不会有太多消磨作用，那宋之是烈风宗百年难遇的奇才，又失了行动能力，简直没有比他更好的下手对象！

    至于烈风宗的弟子壬魁是从没放在过眼里过的，便是那些长老掌门的，只要不是一齐围攻过来，壬魁也有信心可以凭藉自己内力诡异的腐蚀特性全身而退！

    现下彭长老距离他太远，这居以澄虽然有武功出乎他的意料，但凭刚刚的对掌下来壬魁认为两人应当在伯仲之间，而宋之就算已经解毒应该也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加之此人乃烈风宗少宗主，更有胁迫的价值，是以壬魁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宋之作为下手对象！

    意识到自己成了对方眼中的软柿子，宋之也是眼神一凝，当下便要运转内力与壬魁对抗！

    然而这时一道内力匹练凭空出现在两人之间，下一秒壬魁直接被抽飞落到烈风宗弟子们的中间！

    他在半空中没忍住吐了口血出来，声音里说不清是惊恐还是愤怒：「——居以澄！」这傢伙刚刚那一掌居然还有藏拙！

    而收到空降大礼包的烈风宗弟子们也立时反应过来，一个个嗷嗷大叫着扑上去对着壬魁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恶贼！你处心积虑谋害我们大师兄做什么？！」

    「大师兄身上的毒是不是也是你下的？！」

    「修炼邪功，罪该万死！！！」

    纪城那一道内力匹练差点没把壬魁抽得闭过气去，他落到弟子群中根本来不及重新提气运转内力，身上就挨了不知道多少下！幸好因为场景已经变成了群殴，烈风宗弟子们怕误伤到自己人，还没谁用刀剑等利器，不然现下壬魁估计已经被穿成个刺猬也说不定。

    而等到他好不容易以劲气将周围一圈人震开爬起来，不远处一直猥琐苟发育的百晓生突然朝他沖了过来：「去死吧啊呀呀呀呀——」

    很明显这傢伙只是想来过过群架的瘾，谁知道这个时候壬魁竟然重新站了起来，百晓生惊慌之下想要避开，脚下却被先前壬魁震开人发出的劲气一绊！

    撕拉！

    噗通！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原本喧闹的群架场面霎时间安静下来。

    烈风宗弟子们不动手了，彭长老不怒吼了，宋之、纪城和小莲也没有说话，壬魁本人更是安静如鸡。

    只有百晓生尴尬的声音在室内回响：「哈哈哈壬大师你屁股可真白啊——」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准时发了，然后现在继续撸二更去tat

    ? 76、好吃懒做武盟主（24）

    当时场面极度安静, 没有人随意动作，就连壬魁本人都僵在原地，脸上颜色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跑还是蹲下把撕烂的裤子提起来。

    而百晓生还是一个狗吃屎趴在地上的姿势, 他手里拽着一半壬魁的裤子, 企图用尬聊化解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壬大师保养得挺不错的哈，人至中年屁股都这么白。」

    「这皮肤也挺好, 弹性有光泽。」

    「瞧瞧这刺青, 颜色纯黑, 尊贵的象徵, 看看这线条，多么简洁流畅地勾勒出了一张鬼面的图案……等等这鬼面有点眼熟啊？」

    壬魁闻言瞬间脸色大变。

    这时百晓生也终于反应过来大叫一声：「这不是那个诬陷咱们的杀手身上的纹身吗？！」

    小莲瞬间收起看热闹的表情走过去，一脚直往壬魁屁股上踹！

    见此情况，壬魁也没管自己的裤子了，当即一个旋身，手上血色内力翻涌朝小莲脸上招呼而去！

    小莲身手在年轻一代里算得上是佼佼者, 只是比之壬魁这样的老油条却还是差了许多。遭遇突袭之下她只来得及微微偏一下头，壬魁却顺势将掌风一沉, 改为拍向她的肩膀！

    千钧一发之际又一道内力匹练抽来, 壬魁再次被掀飞吐血！

    这次彭长老和宋之一起出手，直接在半空中将壬魁点穴钳住！

    拿下壬魁后宋之才疑惑问纪城道：「什么鬼面？」

    纪城走过去，都懒得伸脚, 以灵力将壬魁抽翻过去, 壬魁大腿接近臀部位置的一道鬼面刺青便清清楚楚地露了出来。

    彭长老瞬间面色大变：「是魔教？！」

    纪城则是啧啧感嘆：「你看起来比上一波杀手有智商多了，纹屁股上确实比手腕这种地方更隐秘。」

    要不是百晓生一通神奇操作把人裤子扒了, 便是他也不太可能发现。

    壬魁则是震惊道：「你早知道？！」

    纪城笑眯眯告诉他：「我知道得可能比你想像中更多, 譬如百日散, 又譬如你们的新教主。」

 第135页

    壬魁被压在地上，因为脏腑被震伤又咳出两口血来：「咳咳，居以澄，没想到我们都小看你了……丽娘也是你杀的对吧？」

    他蓦地笑出来：「没想到教主是对的……哈哈……但这武林终将是我们魔教的天下！！」

    说完这句话，壬魁脸上便露出破釜沉舟之色，下一刻他猛地呕出一大口血，整个人倒在地上，脸色难看地挣扎数秒，随后不再动弹。

    彭长老检查了一下，恨恨道：「这壬魁咬舌自尽了！」

    烈风宗乃正道四大派，对于修炼邪魔歪道的都相当不耻，在十数年前那场江湖动乱中更是损失惨重，对魔教恨得咬牙切齿，更何况这壬魁伪装上门显然是不怀好意，见他这么干脆的死了，自然是极为生气。

    相比起来纪城反而还没那么情绪激动——他不喜欢壬魁身上那极度驳杂的灵力气息，而消灭这股气息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的主人弄死。至于壬魁说的那些话……等那位魔教教主现身时直接把人弄死不就好了？

    至于江湖上其他人死伤会如何嘛……

    纪城刚这么一想，识海中那柄小手杖便又闪了闪，好像在警告什么一样。

    纪城：「……」

    他撇了撇嘴，非常清楚自己接下来得做点什么了。

    正要开口之际，外面突然传来破空之声，烈风宗的掌门殷明急急忙忙沖了进来：「之儿——」

    他陡然看见倒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的壬魁，又看见脸色恢复正常好端端站着的宋之，最后看见一片混乱中不属于烈风宗的三人，整个人有些懵逼：「这、这是怎么回事？」

    宋之呃了一声，也有点不知道这个事情该从何说起：「师叔，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殷明道：「我收到一封密信，说是有魔教余孽潜入烈风宗，欲要加害于你，就急急忙忙过来了。」

    纪城有些感兴趣地道：「密信？」

    殷明点点头，无奈道：「说是密信，也不知是谁传来的，用箭钉在木樑上，也不知真假。只是事关魔教余孽，又牵涉到之儿，便是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宋之是烈风宗前任掌门宋怀尘的独子，宋怀尘死于和魔教那一战中，当时宋之天资虽高，人还未长成，所以才由殷明接任掌门，于公于私，殷明都是绝不愿意宋之也受到魔教伤害的。

    彭长老指了指地上的光屁股尸体：「师兄，这就是那个魔教余孽。」

    殷明：「……呃？」

    最后由事情知道得最全面的宋之站出来，从纪城三人误入上山开始，把情况都解释了一遍。

    而殷明在听整个过程时心情也是各种起伏，起先是为自家弟子拉错人无语，而后便是为纪城有武功感到惊讶，而到对方为宋之解毒时则是狂喜，这过程中他也越来越为纪城的实力震惊，到了壬大师露出马脚的时候殷明又不由露出凝重神色，然后紧接着他就知晓百晓生当场把人裤子给扒下来了……

    整个过程听完，殷明也不禁怀疑起来是不是自己经历得还不够多。

    他看向纪城，先是郑重朝对方行了一礼：「今日之事多谢居少庄主了，若不是你，之儿今日怕是凶多吉少。」到时候他怕是会后悔莫及。

    纪城道：「宗主客气了，我来武阳本来也只是想看看这里的喷火表演。」

    殷明：「……」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扎心是怎么回事？

    纪城关心问道：「我帮了贵宗这么大一个忙，你们能请我看吗？」

    殷明：「当然当然，之儿康复，本就应该庆祝一番，少庄主说的这都是小事！」

    纪城满意地点点头，心中一桩大事了却，神色也放松了许多。

    这时殷明又试探地问道：「对了，少庄主似乎对魔教之事很是了解？」

    他有些赧然地道：「这半年来因为之儿受伤中毒等事，我们也没太关注江湖上其他的消息，身为正道四大派之一，实在羞愧……我们不求别的，只是希望能为剿灭邪道出一份力！」

    纪城笑眯眯道：「了解谈不上，就是我跟魔教好像挺有缘分的，他们找了我好几次麻烦，一次都没成功，还被我弄死了几个这个样子。」

    他转头问小莲：「在江安的时候那一批刺杀我的有几个来着？」

    小莲答：「忘了。」

    纪城啧了一声。

    殷明则是神色凝重道：「所以魔教的确还没有覆灭？」

    纪城打了个响指：「这可不是我主动说出来的啊。」

    小莲：「……」

    百晓生：「？」

    这傢伙现在也还不知道纪城与焦宁儿的约定。

    纪城想了想又提醒：「现在知道这个消息的人还不多——如果老头子没有广发英雄帖对外传的话，你们也注意一下保密。」

    彭长老忍不住出声道：「魔教这等人人喊打之辈，为何要保密？」出现了就该集整个正道之力把他们群殴一遍才是！

    纪城凉凉瞥他一眼：「凭你们查不出现在魔教教主是谁，凭你们连壬魁都打不过。」

    彭长老：「……」

    这怎么还带上人身攻击了呢？！

    宋之看向旁边的百晓生：「听闻焦……百公子乃百花谷中人，百花谷的情报能力独步天下，或许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小莲已经替百晓生答道：「百花谷已经查此事半年有余，但很遗憾，还没有相关消息。」

 第136页

    百晓生：「？？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他姐到底还有多少事是瞒着他的！

    殷明和宋之微微沉默，彭长老已经沉不住气想撸袖子：「大不了管他呢，我们直接跟魔教干他娘的！！」

    其他人没有说话，但小莲已经用眼神表示了自己其实也有点想打架。

    殷明却是意识到什么，看向纪城：「居少庄主可是有什么办法？」

    纪城没有说话，殷明有些茫然，这时宋之又开口道：「盟主大人可是有什么办法？」

    这次纪城终于开口：「你们的功法不太行，吸纳产生内力的效率太慢，得改改。」

    说实话纪城是很有信心能够一掌把那个魔教教主给拍死的，但就算他再牛也没办法一个人把整个正道护住，让他充当保镖天天这个派那个派的擦屁股更不可能，所以于纪城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这帮傢伙改善一下修炼之法。

    也不用改得太先进，毕竟这个小世界的发展情况摆在这里，随手改那么一丢丢，应该也足够这些人对付魔教了。

    毕竟干架嘛，只要对手稍微有一点点预料不到的变化，挨打的对象就得换一个人了。

    说这话时纪城语气相当轻松写意，却没注意到殷明和宋之在听他这么说以后表情有多么震惊。

    作者有话说：

    二更送上！

    这个世界也在收尾啦

    ? 77、好吃懒做武盟主（25）

    这个世界流传的内力修炼之法, 都是各个门派的开山祖师所创，又经后辈慎之又慎的改进，才成了现在的模样。

    别说要修改，就是要挑出些有缺陷的地方在殷明他们眼里都是不太可能的——因此也不怪宋之在听见纪城嘲讽说他功法太次的时候显得恼怒了。

    不过此刻纪城再提此事, 宋之却没有露出生气神色。

    也许是因为纪城的语气太笃定, 也许是因为他随手便能解诸多医者束手无策的百日散之毒，又也许是因为他们已经见识到他这一身匪夷所思的内力, 总而言之, 宋之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这傢伙在天方夜谭, 而是——说不定对方真的可以？

    殷明结结巴巴开口：「改、改功法？」

    顶级的修炼秘籍都是宗派的不传之秘, 要不是理智告诉殷明对方没有立场出手，他差点就以为这是什么骗取心法的白痴藉口了。

    纪城抬手以灵力勾勒出一幅人体经脉图，上面隐隐有气流窜动，正是烈风宗顶级心法《烈阳录》的内力运行路线。

    他漫不经心道：「这是宋少宗主平日修炼所运行的功法对吧？」

    殷明霍然转头看向宋之，却见对方也是一副震惊到合不拢嘴的样子，就知这玩意儿八成是居以澄自己推导出来的。

    再想想凭空勾勒出一幅这玩意儿到底需要多少内力, 他一时间竟无言：「……」

    然而这时纪城又再次抬手，于是经脉图上气流运行的路线和顺序也随之发生改变, 光是看上去都比先前《烈阳录》的经脉运转要多上几分圆满之意。

    宋之仔仔细细地看着, 心神都不自觉被吸引进去。

    新的经脉图循环运转三个周天后纪城便挥手散去这图，道：「都记下了吧？」

    这次殷明等人不敢再有半分怠慢，齐齐朝纪城行了个大礼：「盟主之恩, 烈风宗没齿难忘！」

    如此说话, 是当真将纪城这个便宜盟主的名头给认下了。

    纪城道：「无妨，但我不是白干活的。」

    殷明郑重拱手：「但凡盟主有令, 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 我烈风宗必定任您调遣！」

    纪城等的其实也就是他这句话, 他闻言满意点头，正要开口，又见殷明突然变换神色，表情堪称谄媚：「那什么盟主大人，其实我们烈风宗的心法不止《烈阳录》这一种，譬如我修练的《风雷决》，您看？」

    彭长老也急急忙忙开口：「还有我还有我！」

    小莲：「少庄主这种好事您怎么可以忘了奴婢？！」

    百晓生也弱弱插了进来：「那什么虽然我们百花谷不擅长打架但能也来排个队吗？」

    还好刚刚谈事的时候彭长老就先把烈风宗其他弟子们给打发出去了，不然可能现在又会是一个群架现场。

    纪城：「……」

    他：「我累了。」

    于是在场几位武林顶级门派的宗主、长老、掌门的弟弟、表面非常叛逆但实际上也是门派高层的婢女连忙将他们的盟主大人送去了客房，全程关怀备至，恭敬犹如对待自己爹娘。

    至于某位少宗主？他已经迫不及待原地盘膝坐下赶紧试试新的心法了。

    当天宋之恢复健康的消息便传遍烈风宗，宗门上下欢欣鼓舞，又举办了盛大的晚会欢迎远道而来的纪城一行人——顺道一提，寄挂着改心法一事的烈风宗宗主也没有忘记盟主大人的要求，请他看了一场漂亮的特色喷火表演。

    太子殿下看得也确实挺开心：虽然这个表演的技巧挺简陋，但看多了有特色的精妙的，返璞归真一下好像也蛮有意思。

    之后纪城又在烈风宗停留了数日，一来欣赏一番北地风景，二来则是帮殷明小莲等人修改功法心诀，连百晓生都特意联繫了百花谷驻烈风宗办事处的人，徵得焦宁儿的同意后来纪城这儿排队了。

    只是念及还有个不知道在何方潜伏的魔教，纪城又叮嘱殷明，心法修改一事暂且不要外传，最好是挑着能信得过的弟子，隐秘进行训练。

 第137页

    烈风宗从上到下都有种直肠子藏不住事的粗犷风格，在纪城提醒之前殷明差点大喇喇在宗内贴海报宣传新功法了，经纪城这么一说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又惊出一身冷汗。

    不过他也有些犹豫：「说起来我们和百花谷都得了好处，但南天寺和青云派……」

    改心法这事对纪城来说其实要不了多少精力，帮武林提升实力也不宜厚此薄彼，既然已经开了烈风宗和百花谷的头，之后正道各门各派该怎么安排纪城心里其实都已经有数。

    但这并不妨碍他朝殷明嘆口气，然后开始胡说八道：「我看过了，黄历上说他们的面相不适合拥有新的功法。」

    殷明：「……？？」

    以至于之后比武大会上殷明见到公良翰和觉梦方丈时脸上的同情之意藏都藏不住，当然，这算是后话了。

    纪城在武阳待了一段时日，到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才启程往明居山庄赶。

    与此同时烈风宗的队伍也整装待发，准备前往锦州——离比武大会召开的时日已经不远，去年他们错过了正道聚首，今年这比武大会可不能再错过了。

    纪城其实也可以直接启程去锦州的，只是一来明居山庄所在离锦州并不远，先回一趟家再过去也不耽搁什么，二来自家逆子一出走就是三四个月的居语山终于恼怒，连发了两三封信催他回去一趟，不然他就亲自来烈风宗逮人。

    收到信的太子殿下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嘟囔了两句尊老爱幼，还是带着小莲回去了。

    然后刚一踏进家门他便听见正厅传来一片欢声笑语。

    居语山坐在主位，边蕊珠在一旁陪同，对面还有一位玉面公子，笑意温润，三人有说有笑，不知道的人怕会以为这才是一家子。

    百晓生：「嚯，我怎么不知道无月公子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哥哥？」

    是的，这位坐在客位，三言两语便将居语山逗得大笑的男子，正是沈无月。

    纪城当即以一种相当莫名的目光看向他。

    百晓生哈哈两声：「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要不咱们还是聊聊《传说中的盟主大人》吧，我已经有了一个绝妙的构思……」

    纪城笑眯眯道：「我觉得老头子可能会对你的创意更感兴趣。」

    百晓生瞬间闭上嘴，做一个安静的透明人。

    这时正厅里的人也注意到外面说话的声音，居语山转头望去，沈无月已经站起来朝纪城拱手行礼，礼貌笑道：「盟主。」

    纪城朝他微微点头，而后径直朝院内走去。

    仿佛一位路过视察的领导，不带走一丝云彩。

    沈无月：「……」

    居语山叱道：「逆子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

    纪城：「我看见了的态度？」

    居语山：「……」

    把这个逆子叫回来可能是他最大的错误。

    感觉自己教育不动孩子，居语山干脆利落地放弃，摆了摆手示意纪城还是走吧。而后他又朝沈无月歉意表示：「真是不好意思啊无月，这孩子真是被我惯坏了。」

    居语山开了口，沈无月自然不可能追着骂——更何况他人设也不是这个样子。

    他闻言温和道：「无妨，听闻盟主才从武阳赶回，一路上舟车劳顿，有些疲乏也是正常的。倒是这段日子我在贵府上暂住，才是多有叨扰，望居老庄主和盟主不要嫌弃才是。」

    居语山嘆道：「要是澄儿能像你这样，我这个当爹的可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沈无月笑笑没有说话，而后边蕊珠岔开话题，几人又愉快地聊起天来。

    纪城三人往院内走去，一边走小莲一边忍不住回头。

    百晓生惊恐地猜测：「你该不会想去找无月公子打架吧？」

    自从纪城帮小莲修改了功法，这姑娘整天兴致沖沖地找人打架，在烈风宗的时候把人家宗门上下都打了个遍，无月公子虽是无门无派，但能混下这么大的名声，其武力值自然也是得到江湖公认的，是以也难怪百晓生有这种猜测。

    小莲：「你说我能不能找他要个签名？」

    百晓生：「？」

    小莲：「无月公子长得很好看啊，武功也高，在江湖上名声又那么好……」

    百晓生：「？？」

    「所以他的签名肯定很值钱！」小莲握拳道，「要是能搞上百八十个的，咱们就发了啊！！」

    百晓生：「？？？」

    纪城：「这主意不错，过会儿我跟你一起去。」

    百晓生：「？？？？」

    他迅速表示：「那算我一个。」

    于是等到了晚饭时，相谈甚欢的居语山和沈无月一同走向饭厅时，看见的就是站在门口的三人。

    左边百晓生一手兔毫毛笔一手砚台墨条，头上戴了个瓜皮小帽，神情中还有些许羞涩，右边小莲双手抱着一沓纸张，如果忽略她能轻松抱起一摞半人高的纸的惊人臂力的话看上去的确是一个清秀乖巧的婢女。

    纪城站在他们中间，一身金线滚边的红色锦衣，一副闲散贵公子的样子，三人整整齐齐一字排开，将门口堵死，让人想要绕开都不行。

    沈无月没见过这阵仗，一张光风霁月的脸上表情有些懵逼，；边蕊珠不太清楚情况，茫然地看向自己丈夫；而居语山看见纪城这身熟悉的打扮，好像隐隐约约预感到了什么，心中一顿警铃大作——

 第138页

    而这时纪城已经笑吟吟开了口，他语气郑重：「无月公子，可以请你给我们签个名吗？」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一个虽然不想，但莫名其妙就开始自动打工的打工人

    ? 78、好吃懒做武盟主（26）

    沈无月表情有点空白：「？」

    但一贯的好脾气让他下意识就要答应：「当、当然可以……」

    居语山伸出手企图阻止：「这不好吧——」

    「那太好了小莲快点把东西给无月公子都摆上, 」纪城已经抢先一招手，「无月公子善解人意，那就麻烦您把这些都签完了！」

    小莲立马上前一步：「祝您幸福！好人一生平安！」

    望着那有半人高的纸摞，沈无月不由沉默：「……」

    他刚刚答应得是不是太草率了？

    现在还可以撤回吗？

    但很显然纪城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小莲又上前一步将纸摞递得更近了一些, 沈无月无法，只能先将东西都接过来。

    很快又有两个僕人搬了桌椅过来, 纪城笑容热情：「无月公子请吧！」

    本来准备推说这里是饭厅不合适的沈无月嘴角抽搐：「……」

    最后还是居语山站出来解了围：「先吃饭！把这些先都撤下去, 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纪城从善如流：「那把东西都撤到无月公子房间里去吧！」

    他语气真诚：「无月公子, 你可一定要签啊！」

    沈无月：「……」

    到最后他还是没能逃过这波摧残。

    沈无月来明居山庄是为拜访居语山, 用他的话说，「居老庄主是整个武林都敬仰的前辈，上次江安一别匆匆，现下无月得了空，自然是要亲自来明居山庄亲自拜见一番的」。

    而比起原身的纨绔，沈无月简直犹如别人家的孩子, 居语山那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所以说好的拜访就变成了短住, 且这个短住还有延长到长住的意思——

    虽然沈无月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来做个客到最后变成了他要给人无偿签名……还要签半人高那么多！！

    在纪城三人神出鬼没的监督和催促下, 沈无月签了足足三天的名，在报废了四支兔毫笔以后，他抖着自己也差不多快报废的手, 向居语山提议：「居老庄主, 听说比武大会快要开始了，不若咱们也尽早出发去看看？」

    再不走他可能就要签死在这里了！！

    居语山看了看无月公子颤抖的手, 也确实不好意思说不。

    然而在明居山庄上下收拾行礼搬上马车时, 沈无月清清楚楚地看见, 纪城指挥着几个僕人从他的房间里搬出一摞纸来：「无月公子答应了要签名，可不能因为要出远门就把此事忘了啊！」

    他关切看向沈无月：「对了无月公子，你不是我们明居山庄的人，会跟我们一起出发吗？」

    沈无月：「……」

    胸口处好像被谁插了一刀。

    但哪怕是被纪城这么整治，沈无月也没有离开明居山庄车队自己单独出发的意思，他□□地留了下来，甚至还在到达锦州不久后就将纪城搬上马车的白纸全都签完，效率之高，完全不是在明居山庄的那几天可以比拟。

    把全部劳动成果交给纪城的那一天，好脾气如沈无月都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盟主大人可还满意？」

    纪城草草扫了一眼后便抬手让人将签名都收起来：「还成。」

    「还成？」沈无月当即有些不满意地问道，「敢问无月是有什么地方做得还不够？」

    像居以澄这种无理的要求能有人全部完成已经算是菩萨转世了吧？！

    纪城：「速度太慢，字迹潦草，样式不美观。」

    沈无月：「？」

    纪城嘆口气：「无月公子你看，我不计较你不满意，我计较了你还是不满意，何必呢？」

    最后那声「何必呢」甚至充满了「我该拿你怎么办」的宠溺和无可奈何。

    沈无月：「……」

    ------------------------------

    比武大会的举办是武林盛事，不同于上次的正道聚首，那玩意儿固定一两年就要来一次，且来的基本上都是江湖上有门有派之人，甚至有些门派考虑到地方太远路程麻烦没经费报销等原因干脆就不来了——反正开会决定一切的又不是他们，瞎凑这个热闹干嘛？

    不过比武大会却是不一样：一来比武大会讲究以武会友，并不限制门派出身，即便是无门无派的独行侠也可以来参加见识；二来十数年前魔教作乱，这么多年来江湖一直在休养生息，距离上一次这大会举办已有近二十年之久；三来么，每一届比武大会的优胜者便是默认的武林盟主，现在的武林盟主居以澄先前被选出来得就有些莫名其妙，更不提大家还听说他对于武功根本就是一窍不通了，这么好的争名夺利的机会，谁会放过？

    是以哪怕现下还没有到六月，许多门派（如南天寺、青云派）的大部队还没有到达，锦州的热闹程度已经比去年正道聚首时还要高了。

    街上随处可见武林人士，服装各异武器各异，一言不合就能开打。

    四大派驻扎在这里的弟子还联合组建了一个巡逻队，由早就到达的烈风宗大部队带领，专门防止有人恶意斗殴寻衅滋事。焦宁儿带领的百花谷弟子也到了，但他们没掺和巡逻，而是在锦州设立了情报分店，专门卖江湖上的最新情报。

 第139页

    不过这只是明面上的，实际上百花谷已经调集了相当一部分核心弟子，汇集并整理这些年有可能是魔教活动痕迹的情报，并随时与烈风宗以及纪城这边共享。

    毕竟经过壬魁这次，魔教未被消灭甚至已经出现了新教主的事情已经被确认，而鬼面刺青或许不太好找，搜集这些年江湖上疑似修炼邪功之事却没那么困难，甚至很快他们还获得了新的情报——江安东门氏在不久前惨遭灭门。

    这个东门氏就是之前跟纪城卯上的那个东门氏。

    消息是丰顺镖局的人带来的，他们走南闯北，探听情报的能力不弱于潜伏市井的百花谷弟子，只是没有专门以此为营生，而丰顺镖局发现此事也挺巧合——

    先前纪城和东门家的二公子东门向南因争花魁产生龃龉，后面矛盾扩展到整个东门府，再后面事情闹大，那个诬陷纪城的杀手自尽，纪城离开江安去百花谷查鬼面情报，居语山也直接启程前往锦州，东门氏不敢跟明居山庄叫板，但心底不服气，这一来二去的，矛盾竟转移到丰顺镖局这边。

    丰顺镖局的镖师押镖，那是天下各地都要走的，其中水路更是极重要的交通方式，江安有天下第二大河淮扬河流经，本身也繁华，走镖难免要经过，而东门氏身为江安地头蛇，在其中能做的文章可就多了。

    也不用闹得太大，提一提过路费的价格，纵容一下附近的匪盗势力捣乱，几个小手段就足够丰顺镖局烦恼了。而且东门氏的理由貌似还很充分：谁让你们当家人的妹妹的儿子惹了我们？！

    丰顺镖局：「……」

    就很无语。

    东门氏事情做得噁心，但丰顺镖局也没办法完全无视，更不好让明居山庄出手：一来东门氏搞的都是小动作，就像是一只苍蝇在耳边飞一样，很烦人但直接拿刀来砍也不大对劲，二来东门家不地道，他们要是大张旗鼓了反而落了下乘。

    所以两边人一来二去的，也就互相斗上了。

    到这里为止一切都还很正常，偏偏就是在近一个月前，丰顺镖局有一位镖师突发奇想，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了纪城半夜炸了东门府粪坑的壮举，决定要效仿一下，给东门家一个狠狠的教训。

    然而当这位镖师半夜带着东西翻-墙进了东门府以后，却发现整座府邸都安静得诡异——并非那种深夜大家都睡着了所以才没有声音的安静，而是一种好像这个府里就没有人的安静。

    这位镖师也是个胆子大的，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也没有半分自己是偷偷熘进人家府里的自觉，不仅没有赶紧离开，而是大摇大摆地在东门府里逛了起来。

    然后这位大兄弟就踩到了一具尸体。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一具干尸。这尸体穿着一身下人的衣服，浑身干瘪仿佛被吸干了血肉，已辨认不出来原来的模样，它身上也看不到什么明显的伤口，更没有血迹，总而言之，死状极其诡异。

    到这里时这名镖师才意识到自己好像遇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赶紧在整个东门府内探了一圈，没有发现一个活人，反而到处都是这样的干尸，均已辨认不出相貌，但看其服饰，上到家主东门方，下至东门府的丫鬟小厮，怕是都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那镖师终于扛着鞭炮屁滚尿流地爬了出去，再之后就是通知其他人从外面踹开东门府大门，又经官方查验，基本确认——东门府上下数百口人，在某个外界不知不觉的时候，被尽数灭门。

    而他们的死状太过诡异，在被发现尸体之前甚至无人听到打斗叫喊的声音，以至于江安当地甚至流传起了什么鬼魂索命的说法，毕竟东门氏在江安是有名的欺男霸女家族，犯过的事造过的孽也不少，惹怒冤魂被一夜血洗什么的，非常合理。

    不过在焦宁儿等人的眼里看来，与其说是什么鬼魂作祟，倒不如说这事更像是东门氏得罪了武林里某些人所以才遭到了袭击，而如果要把这个「某些人」具象化的话，那就可以直接把魔教两个字报出来了。

    吸尽血肉、屠人满门，件件桩桩都是以前魔教人干过的事。这十年来他们以为魔教已经销声匿迹，倒是失了这样的警惕心。

    焦宁儿更是联想到先前丽娘差点被东门向南买走的事——莫不是那时魔教便想对东门氏下手了？但动机呢？

    她感到自己面前仿佛有一团巨大的迷雾，而如果不将这雾气谜团拨开的话，整个武林必定面临巨大的灾难。

    一想到这里焦宁儿心中便不由充满了紧迫感，不仅是她，已经知晓魔教并未灭亡的宋之等人也是同样的焦虑。

    对此，武林盟主有话要说：「我觉得，你们也别太为这个事紧张了。」

    「怎能不感到紧张？」殷明忍不住道，「盟主您或许是有所不知，十数年前魔教肆虐，整个武林是怎样的一片生灵涂炭，连师兄他都……」

    他长嘆口气：「我实在担心，魔教捲土重来，武林又将面临怎样的灾难啊！」

    「道理我都懂，」纪城劝道，「只是比起远方的魔教，我觉得眼前的苟且更值得担忧一些。」

    宋之问：「比如？」

    小莲立刻举例：「比如南天寺和青云派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多亏了去年纪城胡搅蛮缠的福，现在要让四大派的人站在一起而不打架就是一个世界级难题。

 第140页

    纪城面无表情地补充：「又比如你们谁定的规矩，正式比武大会之前还有擂台赛，若非四大派时任掌门，必须参加？」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锁码字软体里来晚了，祝大家除夕快乐！虎年大吉！！

    ? 79、好吃懒做武盟主（27）

    室内一时安静。

    半晌后焦宁儿清了清喉咙, 声音温柔地企图解释：「比武大会是整个江湖的盛事，武林上大半的人都会来，先前不是有人在诋毁盟主您的名声吗？这个擂台赛其实也是机会，大家看到了您的实力, 那些误会自然也都烟消云散了。」

    纪城：「所以焦谷主并不是为了方便搜集选手的情报好赚上一笔咯？」

    焦宁儿一时语塞败退：「……」

    宋之赶紧顶上：「其实这擂台赛也是一种筛选, 来比武大会的人这么多，大家武功水平参差不齐, 若是不稍微筛选一番的话, 这既是对参加最后比斗的高手们的不尊重, 也耽搁了大家的时间啊。」

    纪城：「所以宋少宗主也根本就不是为了在大会正式开始前就能合法找人打架的意思对吗？」

    宋之登时也说不出话来：「……」

    殷明呃了一声, 感觉自己好像也编不出其他理由来了：「那什么，我先回去想想该怎么调停公良掌门和觉梦方丈之间的矛盾，先走一步，告辞。」

    焦宁儿、宋之：「？」

    最后焦宁儿果断卖了队友：「其实这个事情，是居老庄主提出来的。」

    宋之慌不择路点头：「对对对。」

    焦宁儿又语气真诚地表示：「其实吧比武大会讲究以武会友，居老庄主这个提议确实很不错……虽然咱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想到的……但是盟主, 这个事对大家都没有坏处对不对？难道以您的武功还怕那些个阿猫阿狗？」

    这句话说得倒是不错。

    纪城：「但很麻烦。」

    原来只要等到最后把第一给打下去就可以了，现在增加了擂台赛的规矩, 他的工作量简直就是几何倍数增长。

    焦宁儿差点骂脏话, 但最后还是委婉地用了个比喻：「……钱难赚屎难吃嘛。」

    纪城身后的小莲深有感触点头：「确实。」

    纪城转过头：「？」

    小莲立刻道：「奴婢只是想起了咱们找无月公子要签名的辛苦了！赚钱真的好不容易！！」

    纪城又转回头去。

    焦宁儿道：「总之盟主大人加油，我这里还有很多情报要整理，就不送客了！」

    宋之也终于想起来一个新的藉口, 站起来一熘烟往烈风宗驻扎处跑：「我去帮我师叔一起想办法！」

    纪城：「……」

    擂台赛这个事情, 纪城确实是从居语山嘴里知道的，但以居语山一个老父亲的心思, 应该不是那种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儿子在擂台上挨打的性格——毕竟现在在他眼里, 纪城应该还是那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属性。

    但现在焦宁儿说擂台赛这事是居语山提出来的……

    晚饭的时候纪城随口提了下擂台赛, 只见居语山面色严肃：「比武大会本来比的就是实力，你虽然是明居山庄的少庄主，但该参加的也应该参加。」

    纪城嗤笑：「您不是已经给我买了个武林盟主的名头吗？」

    他这话说得极是直白，事实上也确实是纪城的心声——从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注意到这点了：居语山一生正直公平，做人做事也都谈得上英明，但偏偏就是在居以澄身上接连犯了这么多蠢。

    生了个这么不争气的儿子也就罢了，教不好却不及时止损，而是违背自己一贯的准则，豁出老脸花费巨额金钱为他买一个武林盟主的虚名，而事情的结果也显而易见：现下武林稳定，大家要召开比武大会选出一个新的武林盟主了。

    更不提暗处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特别针对居以澄的魔教教主，要不是现在这具身体换了主人，整个明居山庄怕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人玩死的。

    说实话纪城不是不知道什么父子亲情，但他仍旧不太能理解居语山的行为。

    而按照以前他和居语山的相处模式来看，对方在听见他如此反问以后应该会表现得相当暴怒。

    然而居语山脸色一白，竟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倒是一贯回护儿子的边蕊珠头一次极为生气地道：「你是怎么跟你爹说话的？！」

    「你爹给你买这个名头，想要保护你还错了吗？！」

    ——倒不是错不错的问题，就是挺蠢的。

    纪城唇角笑意懒散，对此相当无所谓。

    「好了，」居语山轻轻出声道，「当年买下武林盟主这个名头，是我考虑不周。」

    他语气很轻，一贯威严的面上脸色却有些发白：「这段时间我也想了许多，原先是我的想法错了。你是我的儿子，子不教父之过，就算你有什么做得不好，也是我的错。」

    「擂台赛是我向四大派提议的……我听无月说你这段时间习武似乎略有所得，去试试也好，」他道，「即便输，也该是坦坦荡荡的。」

    「或许是我想当然了……你若不愿，到时候不去也可，」居语山嘆口气道，「大不了像以往那样再离家出走一次，我居语山这大半辈子什么没经历过，无非是再被江湖同道们嘲笑一番教子无方罢了。」

 第141页

    边蕊珠忍不住转头看向他：「语山。」

    居语山却直接站起来：「我吃好了。」

    「究竟要如何，你自己好好想想罢。」

    ------------------------------

    几天后南天寺和青云派的队伍也到达锦州，为了防止几位掌门当场打起来，焦宁儿左思右想以后干脆取消了欢迎宴，直接擂台赛开整。

    现在时间将将要至六月，到达锦州的武林人士数量已经极多，锦州的客栈都快爆满，现在擂台赛开始，想要参加比武大会的个个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打算上去打架的也可以来观战瞧个热闹。

    比武大会报名人数众多，为了筛选出最后有资格进行比试的高手，擂台赛共设下二十座擂台，起初的擂主名单由四大派掌门随机摇号抽取，之后便由参赛者们自由挑战，擂台赛为期十天，最后守关的擂主即有资格参加最后的大会。

    也说不清纪城是个什么运气，摇号抽擂主的时候，他的名字赫然就在其中。

    抽出「居以澄」名字纸条的焦宁儿满脸尴尬，生怕这祖宗当场来一句「我不干了」扫她面子，却不成想纪城表情虽然不大好看，但并没有发作的意思。

    然后抽下一个名字的时候焦宁儿就感觉到票箱中一阵波动，而后一张纸条主动落到焦宁儿手里。

    她若有所感地将那纸条抽出：沈无月。

    焦宁儿：「……」

    虽然但是，这个搞人的办法是不是有点弱智了？

    焦宁儿不敢说，焦宁儿面上扬起优雅的笑容：「第二十位擂主，无月公子。」

    人群中一片喧譁议论之音。

    若说居以澄的名字在江湖上已经成了「二代」们的代表，那无月公子基本上就是他的反面——前者纨绔、靠爹、一无是处，后者君子、孤儿、光风霁月，而且行踪不定，想见上一面都困难。

    但现在这两个人都来比武大会了不说，竟然还前后脚被抽成了擂主？

    那可真是有点过分好看了！

    坐在嘉宾席上的居语山表情不大好看，那晚他虽然说的是怎么做都行，但纪城要是真临阵脱逃了的话他也确实很难高兴得起来，尤其现在还被抽成了擂主——这逆子不会现在站起来说弃权认输吧？

    让他感到庆幸的是，纪城没有。

    这是擂台赛的第一天，抽籤完毕后擂主们即可上台守擂。现在名单出来，在人群中的擂主们纷纷上台——离得近的一个起跃便跳上擂台，远一点的也不甘示弱，就算内力不太行也要显摆一段轻功踩着周围人的脑袋一路点上去。

    最令人瞩目的那就要属无月公子了：他原先在人群外围，上擂台时却是从轻轻跃起，而后在空中虚虚点了两下便上了擂台，姿态优美如仙人，更令人惊嘆的是他这几个简单动作所反映出来的他的武功之深，可谓当世罕见。

    而擂台位置紧挨着他的居以澄就大不一样了：这厮是明居山庄少庄主，头上还顶了个武林盟主的头衔，先前抽籤的时候他就在贵宾观众席，现在要上擂台根本就不用像其他参赛者那样费力从人群中挤出，只要从贵宾席上站起来，掸一掸衣袖，整理一下仪容，然后顺着台阶走下来就可以了。

    纪城慢悠悠走到擂台上，懒懒散散往那里一站，表情闲适宛若自己是来踏青一般。

    他今日没穿红衣，而是换了一身银丝云缎的锦袍，正正巧和隔壁的沈无月撞了色。此时两个人比邻而站，在下方观众们的想像里原本应该是天壤之别的对比才是，然而真正见到这一幕，不少人脑子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卧槽，怎么以前没发现居以澄这么好看？

    跟无月公子站在一起也丝毫不落下乘啊！

    哦以前他们没见过居以澄啊，那打扰了。

    擂台赛没有一个专门开始的时间，此时其他擂台上已经逐渐有人跳上去挑战——此时有一个擂台已经开打，正是一位原先离擂台较远的擂主和被他踩着脑袋上来的挑战者，有恩怨在前，两个人打得简直如火如荼。

    其他擂台上的打斗氛围也逐渐感染到这边来，许多人回过神来跃跃欲试看向十九号擂台：没记错的话，他们这位武林盟主应该不会武功吧？

    很快就有一个大汉跳上擂台，他肱二头肌壮硕，朝纪城咧嘴一笑：「袁某早就听说盟主大人盛名，今日特地挑战，还请盟主大人赐教。」

    言下之意翻译一下，约等于「我早就听说过你不会武功，今天就上来试试这是不是真的」。

    居语山坐在贵宾席上，一眼认出这大汉乃是江湖上一小有名气的人物，名为袁云兵，实力不弱，放在四大派中也是能堪堪混个长老的。

    他脸色当即一变，没料到纪城一来就碰到这么一个难缠的对手，尤其这袁云兵出手向来偏重，要是到时候收不住手的话……

    一瞬间居语山竟然有种站起来喊停的冲动。

    此刻那袁云兵还在自我介绍：「袁某所练功法名为金刚诀，注重强化身体，出手会比较重，虽说这比武大会讲求以武会友，但刀剑无眼，到时候要是收不住手……」

    纪城打了个哈欠：「啰嗦。」

    下一秒他身形便猛地往前一蹿，右手成拳直往袁云兵面门袭去！那袁云兵反应也算是迅速，立即双手交叉在前成格挡之势，而这时纪城左臂却是一动！

    锵！

 第142页

    一道剑光如月华倾泻般亮起。

    待剑光散去，所有人便见纪城立在那袁云兵面前，左手一把长剑横在对方脖颈处，姿态潇洒悠然。

    他语气懒洋洋：「你输了。」

    作者有话说：

    三章内完结这个世界（挣扎）

    ? 80、好吃懒做武盟主（28）

    此时其他擂台上打得如火如荼, 台下观众们却是一片安静。

    袁云兵吞了一口唾沫：「你、你会……」

    纪城手中长剑再往前稍微压了一点。

    袁云兵立刻连道：「我认输！！」

    纪城这才松开剑，然后一脚把人踹下擂台：「下一个。」

    伴随着袁云兵摔下擂台的一声惨叫，擂台下的观众们才猛地沸腾起来：「居以澄会武功？！」

    「这何止是会？一招就败了袁金刚！这绝对是顶尖高手好吗！」

    「他用的就是明居山庄祖传的《明月剑法》吧！左手剑都能耍得这么漂亮！我右手剑都被师父骂呢！」

    「之前谁传的他不会武功是个纨绔来着？居心叵测啊简直！」

    而贵宾席上也是一片譁然。

    觉梦方丈猛地站起来：「居……盟主他有武功？！」

    焦宁儿早就知道，但此时还是很给面子的故作惊讶：「真是让人意外呢。」

    殷明干巴巴地跟着大部队走：「确、确实。」

    只有公良翰清纯不做作地冷笑：「土包子, 连这都不知道。」只有他早就撞破了这个大秘密！土鳖！

    觉梦方丈：「你！」

    焦宁儿皮笑肉不笑：「公良掌门原来早就知道盟主会武功？是上次在锦州的时候吗？」

    觉梦方丈立刻意识到什么：「当时你说起夜的时候摔成了全身重伤, 难不成……」

    公良翰：「！！！」

    他立刻惊讶地表示：「天吶！我才知道盟主大人的武功竟然这么高！！」

    殷明弱弱出声：「上次你们在锦州……发生什么了？」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四人之间刀光剑影，旁人却是听不清他们在吵些什么, 只是能从表情上判断出这四位掌门人之间好像不是特别和谐——不过现在这个情况来看, 其实也没什么人会顾得上他们四个之间和不和谐了。

    没看见就连身为居以澄亲爹的居语山居老前辈都蹭地一下站起来了吗？！

    事实上比起四大派掌门之间的勾心斗角居多, 居语山才是真的震惊：他是真的不知道这逆子会武功啊！！

    先前沈无月有意无意提到「盟主大人武艺似乎不错」时居语山其实也是将信将疑, 只是这段时间的确感触颇多，加上这擂台赛的点子不错，他才靠着沈无月的这句话自我安慰式地给自家逆子报了名。

    结果现在纪城跳到台上，真就一招把对手给打下去了？！

    而且旁人可能还有些迟疑，但居语山又怎能认不出来纪城所使的剑法呢——正是他们明居山庄威震八方的《明月剑法》啊！

    居语山虽然丹田被毁无法再修炼内力，但这么多年下来的眼力还是在的, 纪城刚刚出招的速度、力道和老辣程度，一看便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能成, 说是江湖绝顶也不为过。

    看着立在擂台上的那一道白衣身影, 居语山不禁感到有些恍惚：这些年，他这个父亲是不是做得太失职了？

    而在纪城隔壁的二十号擂台，因为一直无人挑战而显得有些空闲的沈无月盯着这一幕, 眼神不自觉深了一些。

    但随即他便温润笑起来：「盟主大人, 果然是这么的让人出乎意料。」

    ------------------------------

    擂台赛第一战，纪城干脆利落地把来挑战自己的袁云兵从擂台上踢了下去, 若说这可能还有袁云兵大意的缘故, 后面那些再上台的对手同样都被纪城一剑扫下擂台却很能说明事实了——

    这个在江湖众人心中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盟主, 实际上他娘的是个高手。

    十天擂台赛下来，原本二十位擂主基本都换了人，没变位置的只有两个：纪城、沈无月。

    无月公子能坚持到最后并不太奇怪，毕竟他先前就名声在外，上擂台时那一手更是在说明他非浪得虚名；但纪城能站到最后嘛……多少就有点爆冷门了。

    至少在擂台赛开始那天之前，是这样的。

    也因为这些神转折，整个江湖对于比武大会的讨论度也是空前的高——现在选出的这二十位擂主有不少是没有互相打过的，而且到了最后大会的时候四大派的掌门也会下场比试，究竟最后谁能够拿第一，还真不太说得准！

    大量来看热闹的武林人涌来锦州，而与此同时，纪城等人也感到一阵暗流涌动。

    ……

    比武大会前一天，深夜。

    明居山庄在锦州城的分府中一片安静，绝大多数人已经陷入梦乡，纪城的房间中也是一片黑暗，灯火都已熄灭。

    一道黑影在府中娴熟穿梭，飞快来到纪城的院中。

    不同于去年那个业务极不熟练的公良翰，这位绕着纪城的房间转了一圈，找到一处没有关实的窗户，轻轻一撬，而后钻了进去。

    他潜入房间内，直奔床榻方向而去。

    床上有个微微拱起的人形，正是正在熟睡中的纪城。

    来人悄声走过去，黑夜并不足以影响他的目力，他凝视纪城几秒，倏然冷笑出声：「若是咱们的武林盟主到这个地步还没有醒过来的话，我可真怀疑你是怎么赢下擂台赛的。」

 第143页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装下去显然就有点没意思了。

    纪城悠悠睁开眼，语气中透出赞许：「不错，比公良翰要有脑子多了。」

    他上下打量来人几眼，目光最后落在对方脸上的鬼面之上：「初次见面，魔教教主？」

    那鬼面人微微一愣，随即便笑起来：「你知道得倒是不少。」

    纪城从床上坐起来：「我知道得确实挺多……对了，你今年多少岁了？」

    那鬼面人：「？」

    纪城语气真诚：「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可能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顿了顿他又道：「或者同母异父？」

    鬼面人：「？？」

    「那可能要让盟主大人失望了，」他冷笑道，「我无父无母……」

    说话间纪城闪电般出手向他袭去！

    然而这鬼面人似乎早有预料，一个侧身便躲开纪城掌风，同时双掌噼出，暗色内力猛地朝纪城方向奔涌而去！

    纪城连忙抽手回身抵挡，双方内力一经接触，纪城面色却是猛变：「你？！」

    鬼面人倏地咧开嘴：「怎么，盟主大人不会以为只有壬魁那个蠢货才会修炼邪功吧？」

    「哦，在我们眼里这可不是邪功，」他眼中露出一丝狂热，「这是可以改变一个人命运的神功！」

    说话间他手上掌法一变，猛地往纪城手臂上贴去，霎时间一股吸力爆发！

    纪城手臂登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他面色猛变，浑身内力爆发，终于挣脱开束缚，而他整个人也往后摔去！

    砰！

    刚刚那一下爆发以后纪城便像是失去所有力气一样倒在地上，他仰头看向那鬼面人：「你……为什么……」

    鬼面人嗤笑一声：「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强？那只是因为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拉不下脸来而已。」

    纪城躺在地上，似乎因为重伤已经无法再动弹。

    那鬼面人却没有趁势走近收割纪城的性命，而是远远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今夜前来，我本来是想看看咱们的盟主大人究竟有什么出奇之处，竟然一夜之间学会了武功，又会解百日散之毒……不过现在看来，也很一般么。」

    他啧啧两声，又丢下一句「真是太让人失望了」，便转身自来时的窗口跃出，消失在黑夜之中。

    纪城：「……」

    他仰头看了看屋顶，感觉这个躺着的姿势不太舒服，干脆翻了个身。

    片刻后小莲打着哈欠推门走进来：「少庄主，人弄死了么……咦？」

    纪城从地上坐起来，看似被吸走血肉精华而干瘪下去的手臂已经恢复如初，他斜眼睨了下小莲：「你觉得呢。」

    房间里因为打斗显得有点狼藉，但别说尸体了，连血迹都看不到一滴。

    小莲大惊失色：「您把尸体吃了？！」这也太重口味了吧？

    纪城：「……？？？」

    ------------------------------

    「所以，你昨晚本来躺在地上装重伤，准备等对方上来补刀的时候再下手？结果对方不仅没有上来补刀，还转身走了？」

    百晓生目光怀疑：「你不是在编故事骗我？」他说书可都不敢这么讲！！

    一旁路过的小莲则是感嘆道：「如今江湖上这么有想法的人可是不多见了。」

    一个明明能打过，但偏偏要等到对方来补刀下最后一击的时候再反击，还美其名曰要让对方体会一下什么叫从希望到绝望。

    另一个也不遑多让，明明自以为能打过，再上去来一下就能把大敌给去了，但偏偏就是不上去，丢下一句奇奇怪怪的嘲讽以后就跑了，想法之神奇，小莲觉得她确实没办法懂。

    纪城目光悠悠转向小莲。

    小莲：「我说的是那个魔教教主。」

    她愤愤道：「他竟然敢嘲讽少庄主您，简直像是有什么大病一样！！」

    纪城呵了一声，问她：「东西都搬完了吗？」

    小莲点点头：「都已经准备好了。」

    纪城站起身来：「那么便出发吧。」

    ……

    今日是比武大会正式开始的日子，四大派的掌门还有之前擂台赛选出的二十名高手将会一一进行比试，直至最后决出武林第一。而除了比武之外还有许多表演和活动举行，是以虽然比武还没有正式开始，台下已经有许多武林人士汇集。

    只是高台之上的正道魁首们心中却不似表面那样平静。

    昨夜纪城遇到袭击的动静不小，虽然明居山庄这边有意识地压了消息，但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其他不知情的还好，如焦宁儿殷明之流却是极快地想到了袭击者可能的来历。

    此时将参加比武大会的二十四名高手已有二十二人到位，还没到的就两个——居以澄、沈无月。

    而消息足够灵通之人甚至打听到自昨晚纪城遇袭之后，无月公子也被发现失踪。

    是无月公子也遭了毒手，还是……

    焦宁儿和殷明几人心中无比担忧之际，外面街道上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

    只见纪城手缠绷带，带着一队僕人大摇大摆朝这边而来——擂台赛已经结束，原先那二十个较小的擂台也被撤去，换成了一个更大的高台。

    而纪城领着队伍拨开下方围观人群，却并没有直接上那高台，而是在高台旁边离嘉宾席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一挥手，跟在他后面的僕人小厮便迅速散开，搭桌子的搭桌子、搬东西的搬东西、拉横幅的拉横幅。

 第144页

    很快所有人就看见一个临时流动地摊迅速搭建而起。

    这时人群外围突然传来一阵怒喝与惨叫：「你们是……啊！」

    「管老魔你竟然还没死？！」

    一支队伍自人群外而来，他们性别年龄打扮各异，却无一例外都是高手。而坐在上面的四大派的高手们也渐渐认出这群人来，目光纷纷沉了下去。

    沈无月走在队伍最前端，还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样子，与身后那群看着便邪性的傢伙好像截然不同。

    「各位来得很齐啊，」他唇角噙一抹温润笑容，「这比武大会果然是好，轻轻松松便将大半个武林的同仁们齐聚于此。」

    沈无月又将目光转了一圈，往纪城所在方向看去：「盟主大人，昨夜呃……」

    只见纪城身后几条鲜红的横幅大旗招展——

    【挥泪甩卖无月公子亲笔签名！】

    【明居山庄信誉保证！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跳楼价！只要九十九！！】

    作者有话说：

    好吧我是不是把无月的身份写得太明显了qaq

    但他的故事你们肯定猜不到！（斩钉截铁）

    ? 81、好吃懒做武盟主（29）

    那几条横幅底色鲜红, 写字所用的颜料里怕还加入了萤光粉，以至于现下是大白天也亮得瞎眼，想不看见都没什么可能。

    跟随沈无月而来的魔教教众们也迅速看见这一幕，个个目光都忍不住在纪城和沈无月两人之间逡巡：教主明明那么看不惯明居山庄, 但现在这个明居山庄少庄主居然还能拿到教主的亲笔签名……有点东西啊！

    而沈无月唇角那一抹温润笑意也沉了下去：「居以澄, 看样子昨夜你还没有尝到教训。现在还来耍这些伎俩。」

    「我若是你，就该趁着昨夜我没下杀手的时候赶紧逃了, 兴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纪城懒洋洋倚在摊位前, 笑容戏嚯：「无月兄昨夜既然没对我下杀手, 便不会现在就平白无故要了我的命。」

    他又展示了下自己缠着绷带的手, 一个大写的躺平开摆：「要不然你现在来把我杀了？」

    沈无月：「……」

    他额头上隐隐有十字路口浮现，但很快又压下去。

    他笑了笑道：「你倒是有几分聪明。也罢，还是直接说正事吧。」

    沈无月终于转身向高台上的四大派掌门——或者再准确一点，是转向嘉宾席上的居语山。

    居语山在看见沈无月带着魔教一众人前来时便嚯地站了起来，目光震惊地看向沈无月。

    沈无月却是朝他一笑，拱手行了一个江湖人的礼节：「居伯父, 先前晚辈拜访得匆匆，未曾携带见面礼, 希望现在补上不会太晚。」

    说着沈无月身后便有人走出来, 呈上一个礼盒。

    台上高手们纷纷警惕要拦，沈无月却道：「伯父若是不放心的话，无月可以先将这礼物打开给您看看。」

    他伸手便将礼盒上的搭扣打开, 盒盖掀起, 里面的东西便露了出来——黑白两色的棋子混杂在一起，似是暖玉所制, 数量看着并不全, 其中一些棋子甚至还有残破。

    这样的东西必然是不能当作正儿八经的礼物的, 然而居语山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眼睛猛地瞪大。

    他身体微微一晃。沈无月抬头看向他：「伯父看这礼物，还眼熟吗？」

    居语山却是语气艰涩问：「你和越恨是什么关系？」

    在场人又是嚯地转头看向居语山：越恨不是上任魔教教主吗？居老庄主不是为剿灭魔教出过大力吗？怎么现在听他这语气……这两人不单纯啊？

    沈无月像是终于想起什么一样，恍然大悟似地道：「嗄，好像忘了，我还没有做自我介绍。」

    他微微笑起来：「向各位重新更正一下我的出身，我叫沈无月，但并非无门无派。」

    「越恨是我义父，而我，」沈无月从袖中取出鬼面，缓缓戴在自己的脸上，「是魔教新一任的教主。」

    面具终于与他的脸契合，发出咔哒的扣声。

    原先还没有彻底确定他这一队人身份的人群登时譁然起来。

    焦宁儿却是忍不住震惊道：「是你杀了越恨？！」

    毕竟按照她之前所查，越恨并没有在那一战中立即死去，而是在假死逃离后又被另一人所杀，那人身份不清楚，却极可能是魔教新任的教主。

    而此刻沈无月承认自己是魔教教主，还拿出了越恨的鬼面……

    此刻焦宁儿思绪飞转，但连沈无月是魔教教主/魔教居然还没被灭的消息都还没消化过来的殷明、觉梦方丈几人却是无比懵逼地看向她。

    公良翰：「越恨不是我们杀的吗？」

    他真的还是四大派掌门、正道魁首之一吗？为什么他好像已经和这个世界脱节了？

    虽然如此，公良翰心中还是有种感觉：搞不好十年前他们那场围剿就是个笑话。

    下一秒沈无月的嗤笑声便证明了这一点：「你们杀了越恨？哈，你们不会真以为越恨死在十年前那场围剿中了吧？」

    「我也不问别人，」他看向居语山，「居伯父，你觉得义父他是这么容易死的人吗？」

    沈无月唇角勾起深深笑意：「毕竟您当年和义父也是生死兄弟，丹田更是毁在他的手上，义父他的智计究竟如何，您应该很清楚才是。」

 第145页

    他一句话揭破两个大秘密，在场又是一片惊呼之声。

    居语山嘴唇嗡动，最终摇了一下头：「不会。」

    如此便是将沈无月先前所说之话默认下来了。

    人群中终于有人喝道：「沈无月！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魔教人人喊打！便是没有灭亡，也是赢不了我正道各方势力联合的！你身为魔教教主，不东躲西藏隐瞒自己的身份便罢了，现在还堂而皇之出现在我们面前，简直是来送死！！」

    沈无月伸手便以内力将那人隔空摄起，而后一股强大吸力爆发，说话那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迅速干瘪下去，等他落到地上众人围过去看时，才发现此人已成了一具干尸。

    之前那些对峙可都还没上升到动手阶段啊！

    几乎霎时间离沈无月近的高手们都抽出武器来，高台上焦宁儿也冷声喝道：「沈无月，你是想要再开战吗？！」

    沈无月微微一笑：「都是江湖中人，打打杀杀不是很正常吗？更何况这人出口冒犯，我出手教训一二，很合理才是。」

    一旁看戏许久的纪城终于开口道：「无月兄，你到底有什么想说的，快说吧。」

    他又指指自己身后横幅：「我们明居山庄还要做生意呢。」

    沈无月：「……」

    他几乎咬牙切齿地道：「行。」

    而后在沈无月的讲述下，一个可以说有点神奇的故事展开了。

    故事挺长，简而言之的话就是魔教的上任教主越恨在建立魔教前和居语山是至交好友，但朋友嘛，哪里能避免得了磕磕碰碰的摩擦？

    所以有一天居语山前去拜访越恨，两个人下棋手谈一场，越恨输了，两个人吵了一架，把棋盘都摔了，然后就闹翻了。

    居语山负气离开，几天后想要再来找越恨谈谈时却发现越恨的住处已经是人去楼空，连摔碎的棋盘棋子都不翼而飞那种。

    之后越恨再出现时已经修炼了邪功，他天生经脉堵塞无法自天地中吸纳提纯内力，但用邪功从别人身上夺取却是可以的。他设计吸取夺走了居语山的内力，又打碎居语山的丹田，而后聚拢一批被正道追杀的恶徒，成立了魔教，立誓要与正道为敌。

    而越恨靠着自己的头脑与从居语山等人身上夺来的内力，成了魔教第一任教主。

    听到这里时在场人皆是用一种极为震惊的目光看向居语山——

    感情魔教之所以诞生就是因为居语山赢了越恨一盘棋？

    公良翰更是忍不住阴阳怪气道：「老居，你可真牛哇。」

    沈无月却是继续道：「当年那盘棋，义父视之为一生耻辱。所以义父又收养我，在我幼时便告诉我，这是我们家族的仇恨，明居山庄是我们永世的仇人，我这一生奋斗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要毁了明居山庄，让居语山痛苦终生。」

    他语气平静从容，却不难让在场人满脸都是问号。

    觉梦方丈转头问居语山：「你确定你只是赢了越恨一盘棋？」而不是杀了他全家什么的吗？

    居语山：「……」

    实不相瞒这个问题他也在想。

    沈无月微微一笑：「当年居伯父是明居山庄的少庄主，练武天赋奇佳，一手明月剑法炉火纯青，同辈人中几乎难觅敌手，自然是不懂义父心思的。」

    他悠悠道：「义父天生经脉堵塞，虽然凭藉头脑结交了不少人，但所经历的困难也并非你们正道这些天生高高在上的人所能体会，所以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嫉妒。」

    「义父恨居伯父天赋出身如此之高，恨居伯父连一盘棋都不肯让，认定居伯父是他走上歪道修炼邪功的根源，所以他要毁掉整个正道，若他一个人做不到，那便将这份仇恨传承下去，由我甚至于我的子子孙孙来替他完成，」沈无月话锋蓦地一转，「但我并不认同义父的看法。」

    「毕竟在他成为魔教教主之前，他只是一个无名卒子，这偌大的江湖上有谁重视他？一个无法修炼内力的空架子罢了，永远也不会有人听见他的声音。」

    「然而他修炼了你们口中所谓的邪功，一切却是都不一样了，」沈无月微笑道，「依我看，义父他应该感谢居伯父才是。」

    「然而他并不理解我的想法，还将我丢进了蛇窟说让我脑子清醒清醒，」他轻轻嘆了口气，「所以为了证明我是对的，我就把义父杀了。」

    「当年正道和魔教决战时，义父便料到可能会有不敌的情况，所以他一早杀了兰子丹灭他满门夺来一颗假死神丹，预备死遁脱身后东山再起，」沈无月道，「那颗假死丹服用后会有一段虚弱期，所以我便趁那时将他一刀穿心，又吸走他的血肉和功力，成为了新的魔教教主。」

    「那老傢伙太蠢，所以他的魔教还是让我来继承比较好，」沈无月轻描淡写道，「各位也请放心，无月并非义父，对于推翻正道一统武林没有兴趣。」

    台下人群一阵骚动，却因为之前沈无月的出手而无人敢大声质疑。

    最终还是殷明喝问道：「那你今日前来又是做什么？！」

    沈无月笑起来：「无月今日前来，所求很简单。」

    「其一，以后我们魔教可以光明正大地存在于武林中，当然，我们修炼的功法亦然。」

    沈无月修炼的什么功法大家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所有人闻言便沸腾起来：「沈无月，你们想得也太美了吧？！」

 第146页

    「魔教作恶多端，你们所修炼的邪功更是天理难容，难道仅凭你这么一句话我们就能接纳了吗？休想！」

    沈无月还戴着那副鬼面，语气从容：「一种功法而已，诸位大可不必说得如此堂皇冠冕，你们说它天理难容，不过是害怕有一日成了我们修炼的肥料而已。然而在无月看来，一把剑之所以被称之为魔剑，并非因为它邪恶，而是用它的人不对而已。」

    「义父残害正道诸位同僚以强大自身，但我沈无月杀的，却个个都不是好人，」沈无月声音状若无害，「譬如那东门氏，欺男霸女，强抢压榨之事屡见不鲜，整个家族的门风都败坏下去，这样的人，如何杀不得？」

    「是以，无月所为，既是匡扶正义，又能有助于修炼，为双赢之举才是，如何入不得正道？」

    殷明喝道：「那你们魔教对我烈风宗弟子下手一事又怎么算？难不成这也算是匡扶正义？」

    沈无月道：「壬魁一事乃是我御下不严，事后无月不是以箭支携带消息告知殷宗主了吗？至于剩下的，无月做事自然有自己的理由。」

    「好一个有自己的理由，」焦宁儿冷哼道，「照你这么说，你魔教无论做什么都成了有自己的理由了！想要杀人便说他们伤天害理，害的到底是什么理？怕不是你们自己的理吧！」

    她这么一说，也逐渐有其他人响应：「就是！」

    「再与这些魔教人多说也无益，今日既然敢来，咱们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沈无月闻言轻笑一声：「有来无回？说得倒是好口气！」

    他抬手便有劲气外放，人群中又爆发一声惨叫：「无月今日前来，还有第二个目的。」

    「虽然义父人挺蠢的，但他对我到底有养育教导之恩，」他道，「所以他要让居语山后悔终生的愿望我还是要达成的，居伯父，你说我杀了居以澄的话够吗？」

    居语山的面色猛地一变：「你！」

    殷明也是一步踏出：「沈无月你还想要出手？！」

    「我如何不能出手？」沈无月笑道，「而今我内力武功皆胜于你们，好声好气商量不过是给你们正道四大派一点面子，你们举办这比武大会不就是要选出一个新的武林盟主来吗？依我看等我杀了居以澄之后，这位置让与我倒是正好。反正你们四大派一直都看不惯彼此，让我这个『外人』来当武林盟主，说不定还能让武林更和平些。」

    「或者你们想要来挑战的尽管试试，」沈无月慢条斯理抽出一柄长剑来，放在手中仔细地擦拭，「无月在这里大可告诉各位，现下锦州城各处都有我魔教人潜伏，无月虽然不喜欢大开杀戒，但若是把我惹怒了，破一回戒也是无妨。」

    「毕竟难得大半个武林都齐聚于这锦州城，」他轻笑，语气中满是诡谲，「要是这里的人死掉个十之七八，正道还能称之为正道吗？」

    沈无月提剑朝纪城方向而去：「盟主大人，昨夜交手未曾尽兴，不过今日咱们却是可以做个了结了。」

    在沈无月刚刚讲故事的时候纪城已经找人搬来把椅子坐着，此刻他翘着二郎腿仰头看沈无月：「先前在江湖上散播说我不会武功的人是你？」

    沈无月有点讶异，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纪城又问：「那杀了青云派弟子要往我头上推的人也是你？」

    沈无月继续点头：「是。」

    他轻嘆：「也是巧了，当时我们是准备朝东门氏的人下手的。」结果这居以澄就自己跑去了江安，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会放过。

    台上的公良翰气从中来目眦欲裂：「狗贼是你——」

    害得他的日记落到居以澄这小混帐手上，日日提心弔胆害怕社死！！

    沈无月挥手便以一道暗色内力匹练将公良翰抽了一个跟头。

    很明显，四大派的掌门也不是他的对手。

    宋之看了看纪城手上缠的绷带，咬咬牙便也冲上来，然而他以改进之法修炼的时间还短，远非沈无月的对手，仅仅交手三招便被沈无月震得吐血而退。

    沈无月略略惊异地看了眼宋之，似乎是没想到他的内力进步如此之快。

    但很快他便走至纪城面前，轻笑：「盟主大人这是不准备反抗了？」

    纪城表情严肃：「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沈无月站在原地没有说话，鬼面遮掩他大半张脸看不出表情，但很显然他是在等纪城的下文。

    「——你说你现在摇身一变成了魔教教主，这签名还能卖得出去吗？」

    沈无月：「……」

    他终于被激怒，剑光如电朝纪城胸口刺去！

    居语山跌跌撞撞要从嘉宾席上冲下来，却被焦宁儿给拦住：「不要——」

    然而下一刻便似有天翻地转，明暗两色内力呼啸而出斗作一团，搭在台下的临时地摊不堪重负，哗啦一声便散了架，被撕碎的红色横幅和纸张漫天飞舞。

    哗啦。

    待烟尘尽散，所有人便见先前胜券在握不可一世的沈无月被狼狈踩在地上，脸上的鬼面也破碎散去，他面色惊恐：「你——」

    「你什么你？」纪城踩在他身上，缠着绷带的右手提着沈无月的宝剑，脸上表情笑眯眯，「我好像没说过，我手上缠着绷带，就是真的受伤了吧？」

    「昨晚没打得尽兴，今天咱们做个了结啊，嗯？」

 第147页

    作者有话说：

    关于居老庄主丹田破碎的真相：修炼邪功的越恨找他下棋，又输了，怒而打碎老居丹田

    --

    咳咳，越恨这个背景故事其实我构思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搞出来了，本意是想搞一个很荒谬很喜剧人的结仇理由的，但不知道写出来没有……但不管怎么说因为开头已经定下来了所以到这里也没办法改了，所以如果不喜欢的话……多打几个哈哈哈吧（不是）

    这个世界到这里差不多结束了，下一章就是一些收尾之类的，当然如果字数多的话可能还得再写一章qwq

    下个世界写娱乐圈啦，睡神歌手新人王，（恭喜太子殿下终于来到了有网络的世界）

    ? 82、睡神歌手新人王（1）

    沈无月表情中还满是不可置信：「不可能！你的内力怎么没有……」

    纪城挑眉：「没有什么？没有被你吸走？」

    「很简单, 因为我够强啊，」他笑眯眯弯腰凑近沈无月，瞳孔中神色却冰冷，「我说过没有, 你们这些人的功法修炼出来的灵力, 真的太难闻了。」

    从别人身上压榨而来的血肉精华混杂在一起，这些小世界的凡人或许没什么感觉, 但以太子殿下的精神力, 却是本能便会感到不适与厌恶。

    以残杀他人铺就自己的修炼道路是有违天道规则的, 而这个小世界的功法更是低端, 所以像沈无月这类人的灵力味道对纪城而言……就好像一个凡人误入杀猪现场一样。忍到现在才对他动手，已经算是太子殿下犯懒了。

    而沈无月听见纪城说他更强以后便拼命地挣扎起来：「居以澄！」

    他眼睛猩红，忽地又笑起来：「哈哈哈哈，你强又能怎么样？」

    「我之前就说过了，我魔教教众已经埋伏在锦州城各个角落，哪怕我这边失败, 他们也会出现，将这里的人全部杀掉, 」沈无月恶狠狠道, 「就算你居以澄强又怎么样？你一个人，能救得过来吗？」

    「怎么不能？」纪城却是慢悠悠反问道。

    他直起身来，脚上还踩着沈无月：「四位掌门, 到借你们的人一用的时候了。」

    焦宁儿和纪城合作多次, 此时自然是欣然点头。

    殷明更是直接道：「我烈风宗以新功法训练出的弟子已分散在锦州城各处，一旦魔教教众现身, 必定全力拿下！」

    觉梦方丈拿不准是个什么情况, 表情有些犹豫。

    公良翰却是敏锐捕捉到殷明话里的关键词：「新功法？什么新功法？居以澄你是不是厚此薄彼？！」

    纪城笑眯眯自怀中掏出一本褐色封皮的日记……

    公良翰立即道：「没问题！不就是借人吗？盟主大人你要多少？我们青云派上下但凭您吩咐！」

    纪城又转向觉梦方丈：「方丈, 听闻之前我明居山庄在贵寺设立的学子梦想助力基金效果很是不错，家父正在考虑要不要加大投资……」

    觉梦方丈：「南天寺弟子全部听令——」

    很快现场群众分成了两拨，一拨跟随青云派弟子离去支援对抗埋伏在锦州城四处的魔教教众，另一拨则留在原地，在四大掌门和南天寺弟子的带领下，一同群殴随沈无月而来的魔教队伍！

    而跟随沈无月的这些魔教教众虽然也修炼了邪功，但真打起来也不会是四大派掌门的对手，此刻他们数量上不占优，顶尖实力上也不占优，双方一打起来，基本上就是魔教单方面的挨揍。

    一时间场景混乱，只有毫无武功的居语山站在原地怀疑人生：「……」

    他什么时候考虑了要投资南天寺的那什么梦想基金？

    沈无月也是瞪大了眼睛一片惊愕之色——之前不是说四大派各种内讧又吵又打吗？

    他们都这么听居以澄的话？

    纪城脚还踩在沈无月身上，此刻他不再隐藏实力，以沈无月的内力自然是怎样都反抗不了的。这时纪城也将手中长剑慢条斯理地提起来。

    不久之前这剑还在沈无月手上，现下他们两人的情况却是彻底逆转了。

    预感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沈无月蓦地笑出声。

    他死死盯着纪城：「居以澄，我可真嫉妒你。」

    话音将落，沈无月浑身内力外放，一接触到他自己的身体，便猛地腐蚀燃烧起来，不过片刻时间，沈无月整个人便灰飞烟灭。

    纪城啧了一声把剑扔掉：「他刚刚说嫉妒我什么？」

    躲在摊位残骸后观战的百晓生：「……可能是嫉妒你有个爹吧。」

    纪城：「？」

    他不理解。

    ------------------------------

    沈无月此番孤注一掷，将魔教绝大部分力量都带至锦州城来——当然如果没有纪城在的话，这个举动大概能够被称之为胜券在握。

    不过也正因如此，锦州城一战后，魔教算是彻底消失在武林了：包括教主在内绝大部分的教众被杀，剩下小部分力量就算四散逃走，余生也註定只能在躲躲藏藏中度过。

    谁让正道那位武林盟主太强呢？

    是的，在扫清魔教威胁之后，纪城也成功地继任了武林盟主之位——毕竟现在整个武林中就他最强，武林盟主这个头衔绝对实至名归。

    而四大派这边烈风宗是绝对支持他的，百花谷原本也没有什么争盟主的可能自然也不会二话，南天寺算是中立，但一想到明居山庄的钞能力同意得不能更快，青云派是老阴阳人了，只是奈何他们掌门的日记在纪城手上，打也打不过，最后也只能屈服。

 第148页

    至此，武林的新格局基本奠定。

    托这里灵气还算充足的福，纪城在捌贰伍肆小世界活了快八十年才离开——这还是因为太子殿下活得多少有点不耐烦了最后主动脱离的，不然以他那具身体的情况，再待个三五十年怕也不成问题。

    脱离捌贰伍肆小世界以后，在前往下个小世界的路上，纪城只提了一个要求：「有网吗？」

    自从纪城到达捌贰伍肆小世界以后就呈失联状态的司命天神终于冒头：「有的！！您放心！！」

    「咱们那可都是把太子殿下的要求一直放在心上的！」

    纪城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直接跃入下个小世界的界门。

    ------------------------------

    零柒壹贰小世界。

    小客厅中东西杂乱，虽然谈不上满地垃圾，但这样那样的物件或衣服在地上堆得让人找不到下脚的地方，落地窗户的窗帘被死死拉上，外面的阳光一点也透不进来。

    纪城从头疼欲裂中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这样一片黑暗。

    他：「……」

    托强大精神力的福，这样的黑暗并不能阻挡他视物，他抬头环视四周，勉强看清自己手臂下压着一张通告单后，头脑深处便有一阵沉沉困意袭来。

    纪城挣扎了一下，下一刻便被困意拖入了睡梦之中。

    而这具身体的记忆也在这时涌来。

    如司命天神所说，零柒壹贰小世界是一个现代世界，其时代进展与叄肆陆柒小世界类似，原身所在的国家叫做夏国，这里人们的娱乐和网络生活都相当发达，所以也便有了「明星」「艺人」这样的职业。

    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名叫季疏，是夏国的一名歌手。

    季疏今年二十一岁，是季氏集团董事长季喧和的小儿子，不同于第一个世界林季成的遭遇，季疏是真正被从小宠到大的。

    季疏从小被诊断有嗜睡症，没有办法跟上正常学校的作息学习，父母便为他请来家庭教师在家里进行教学。季疏对接手集团不怎么感兴趣，家里就让大哥季谧去熟悉公司的业务。后来季疏想要去唱歌，季氏夫妇虽然不大乐意，但最后还是没拗过季疏，他便隐瞒身份去参加了一档歌手选秀节目。

    季疏在唱歌上确实有天赋，加上他外形也相当出色，在节目上一经亮相便有了不小的热度，节目结束后更是直接签了经纪公司，顺势推出的第一张个人专辑销量也极为不错，一时间季疏在圈内风头极盛，虽然无人明说，但新人王的称号已经隐隐冠在他头上。

    然而娱乐圈的事情从来不是「仅凭实力」那么单纯的，季疏年纪不大，之前更是被父母和哥哥保护得太好，对于所谓的人心莫测更没有丝毫的体会了解，他大大方方在一次採访中承认了自己有嗜睡症的事情——

    他这个嗜睡症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会经常犯困以及不可控制地入睡，虽然查不出原因也没有办法治疗，但实际上这个病对季疏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困扰。

    毕竟跟不上的课程有家庭教师专门对症下药，旁人有可能的恶意也全被季氏夫妇挡在了季疏所知之外——外界甚至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季氏集团小少爷的名字。

    但世界并不是季疏先前所知的乌托邦，他大方地公布了自己的病症，起初确实也有收到理解与安慰，只是当这件事越传越开以后，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就变成了「明明是懒还找什么藉口」、「讲个笑话，不自律还应该被人同情了」。

    说实话娱乐圈这种地方天生就是谣言与蜚语乱飞的地方，季疏所面临的甚而只是这漫天恶意里的一角，但他被父母保护得太好，头一次离开家门闯荡就遇到这样的事对季疏来说打击也着实有点大，所以甚至是不出所料的——他患上了抑郁症。

    季疏将自己关在小屋里，不愿出门、甚至不敢回家将这一切与家人叙说，他痛恨起了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爱睡觉，他感觉自己好像也没有力气再唱歌了。医生想要给他开药，又碍于季疏的嗜睡症并不敢随意下处方。

    而一个正在上升期的歌手遭遇舆论危机的同时还几乎推掉了所有行程会怎么样呢？

    答案不用说——季疏正在用比他红起来更快的速度糊掉。

    而到纪城前来的这个节点，季疏身上原先在谈的那些合约通告基本上通通都凉了，只剩下经纪人亲自来他家里丢下的一张直播综艺的通告。

    不过纪城现在是想不了什么综艺那么多的——他到现在活了快一万年，就没那么困过。

    季疏这倒霉孩子是不是三天没睡过觉了？？

    作者有话说：

    一些注释：

    1.嗜睡症这个病真的有，但我说的这种症状貌似是可以治且非大脑病变导致的，不过因为人类大脑无奇不有以及表达的需要，这里算是私设qwq

    2.抑郁症的病因其实是蛮复杂的，有生理性的也有心理性的也有多重原因混合的，然后抑郁症的药物原理没搞错的话应该是增加人脑中和快乐有关的神经递质的浓度，所以也是和神经、大脑有关，因为前面嗜睡症被我私设了病因不明，所以这里我继续大胆私设因为嗜睡症所以医生不敢开药（怕影响大脑）

    3.这个世界和抑郁症有关的部分应该不多，主要还是个娱乐圈爽文哈

    -

    ? 83、睡神歌手新人王（2）

 第149页

    天界人均算个神仙, 睡觉只是大家生活的调剂品，而纪城在之前几个小世界睡觉也就是尊重一下所使用身体的生物钟规律，像现在一样这么困的还真没有过。

    他这一睡就是一整天的时间，重新睁开眼的时候周围还是同样的黑暗。若不是神识清晰地说明了时间的流逝, 纪城说不定还会以为自己根本没睡多久。

    把觉补足了, 纪城觉得身体都轻盈了不少，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强烈的飢饿感。

    他来现代世界只是想上个网而已, 怎么还变成生存挑战了？！

    纪城神情阴郁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凭藉出色的精神力精准避开地上所有障碍物, 翻山越岭来到冰箱前, 打开——

    很好，什么都没有。

    最后太子殿下循着季疏的记忆在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一包饼干，又灌了一瓶矿泉水，才暂时镇住了五脏庙。

    解决了人类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问题，纪城也终于有空当来考虑一下别的事情。他在黑暗中摸到原身的手机，准备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打一局游戏, 然后发现……这傢伙的手机早就因为没电关机了。

    纪城：「……」

    他在卧室找到充电器，将手机充上电, 而后转身到了客厅, 将落地窗的窗帘全部拉开——

    哗啦一声，漫天的阳光便洒了进来。

    季疏虽然是和家里说好的隐瞒身份出来尝试独立，但季氏夫妇也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了, 像这间坐北朝南的黄金地段高级小区房, 就是他们给季疏买的，除此之外季疏卡里余额也高达八位数, 就算是现在退圈不问世事也够他下半辈子生活的了。

    然而逆转小世界气运的任务还在头上, 纪城想混吃等死五十年也不行。

    他回身打量了下客厅里的一堆「垃圾」, 嫌弃地眯了下眼睛，而后目光又落在沙发上那张通告单上。

    明星想要维持热度，那便需要频繁地在大众面前露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曝光量即生命，然而季疏先前那状态，连正常与人交流都有困难，更别提上节目赶通告什么的了。

    没有曝光量，季疏原本参加歌手选秀节目挣来的热度自然飞速下滑，他签的经纪公司也是相当现实，见季疏在打击中一蹶不振，象徵性地劝了两句之后转头就将资源给了公司里的其他艺人。

    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明星要想出头必然会面临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就季疏挨的这点骂算什么？说他爱睡觉好歹是真事吧？而以他的这种天真和脆弱，在圈里根本走不长远。既然如此，不如早点把资源给别的能火的艺人。

    而这张大概两三天前季疏的经纪人董业亲自递过来的综艺通告，也并不是公司怜惜季疏才华给他争取来的救命稻草，而是把这个已经废了的艺人送进火力发电厂，发挥下他作为废物的最后余热——

    《聚光灯后的生活》，圈内知名综艺毒瘤。

    《聚光灯后的生活》是一档直播综艺，由国内最大的视频平台绿果推出，节目内容相当简单粗暴——每一季《聚光灯后的生活》都会请来五位明星嘉宾，入住节目组专门准备的别墅，除卧室和厕所外别墅所有地方都是24小时直播，嘉宾们出去工作也会进行跟拍直播，整个节目无台本无任务，号称要让观众看到明星们在舞台背后最真实的一面。

    然而明星大多都有人设，一般的直播节目就算了，24小时的全天直播想要不崩人设着实挑战略大，无台本无任务的另一面就象徵着这档综艺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有可能嘉宾们会在别墅里打起来，更有可能的是每个人都无所事事到整个节目毫无看点。

    以及这档节目最没有人性的一点：《聚光灯后的生活》每一季会持续一个月的时间，这中间对于嘉宾们在别墅里居住的时长是有要求的——换句话说，这拍摄的一个月里嘉宾们是不被允许接个大活出差熘号的。

    所以再换句话讲：愿意接这个节目的艺人咖位基本都不怎么样。

    ——要真是够火的话哪里还能腾出这么多时间录这么一个节目？

    而当《聚光灯后的生活》第一季播出以后，事实也确实是这样——观众们纷纷表示这辈子没看过这么无聊的节目，而被请来的嘉宾们不管是之前有热度还是没热度的都光速变糊，甚至还有个别心理脆弱的哭着说要退圈。

    没办法，毕竟谁能接受厕所门口安个摄像头然后你一进去就有好事之徒开始读秒看你有没有便秘啊？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糊综，不仅没有被砍掉，相反还□□地留了下来，播出了一季又一季。

    原因也挺简单：这破节目的策划是绿果视频的董事长，他有钱，他喜欢。

    到季疏收到通告的这一季已经是《聚光灯后的生活》第六季节目，之前的五季里嘉宾们花式上演了「一个艺人是怎样变糊的」的各种各种可能——有没绷住人设惨遭翻车的，有起床忘化妆结果素颜被摄像头三百六十度记录粉丝们大骂诈骗的，还有自以为很牛逼能买通节目组在直播里公然出轨的。

    当然最多的还是在和观众们进行直播互动的时候因为受不了谩骂而当众失态的——直播的一个月里每周都会有一个固定的嘉宾们与观众互动的时间，而这破综艺的内容太无聊，会正常看节目的观众极少，以至于弹幕内容与其说是正常的内容讨论，倒不如说成是网友们的现实垃圾倾倒处。

 第150页

    他们根本不管嘉宾是谁干了什么，挑刺乱骂就完事儿。

    所以综上，《聚光灯后的生活》与其说是一档综艺，倒不如说是各大经纪公司和绿果视频套近乎的战略艺人献祭地——绿果视频是国内最大的视频平台，背后的公司经济实力雄厚不说，绿果视频平时的推送曝光对明星们也极其重要。

    献祭一个糊咖，既能拿钱又保证了公司里其他艺人的曝光，这买卖稳赚不赔啊！

    而季疏，就是自家经纪公司选中的那个「祭品」。

    卧室里手机传来开机的振动声，纪城转身回去拿起手机，发现上面有数通未接来电和信息，主要来自三个人——季氏夫妇季喧和与陶宁，还有他的经纪人董业。

    原身的哥哥季谧并没有打电话来，只有一条简单粗暴的打款信息。

    其实说起季家的情况也有些意思，季疏的哥哥季谧并不是季氏夫妇的亲生儿子，当年季喧和与陶宁结婚多年未能生育，因此才领养了一个男孩取名叫季谧，季谧长到六岁时陶宁怀孕，又生下了季疏。

    这故事要是放在叄肆陆柒小世界多半又是一出豪门大战，但季谧和季疏之间并没有这么多龃龉，甚至季谧对季疏这个弟弟还挺维护照顾的——不过要真说季谧心底没有一丝膈应和疏离，恐怕也不尽然。

    如果换作是别人甚至季疏自己，在看见这些未接电话以后应该都会选择立即拨通家里的号码然后哭着告状，以季氏夫妇对儿子的疼爱，到时候别说是季疏在圈里的对家了，就算是打算把他战略性献祭的公司也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纪城凝视手机片刻——接手集团什么的好像挺累的吧？

    而相比起来，经纪公司要把他战略献祭而丢过来的《聚光灯后的生活》，虽然烂，但住的是别墅，且他手里还有爹妈哥哥塞过来的大把钞票，虽然糊，但意味着一个月内不会有别的工作，所以他可以好好地享受一下现代网络。

    傻子才不知道该怎么选吧！！

    正值这时纪城的手机又响起来，是经纪人董业打过来的。

    纪城立刻接起，董业那边还倒吓了一跳：「……餵？小疏啊？你醒啦？」

    纪城语调平静：「我想我应该没有梦游接电话的习惯。」

    董业：「……」

    他尴尬地哈哈两声：「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那个我给你的通告单看了吧？」

    想到之前来对方家里时对方那死气沉沉拒不合作的模样，董业心里又有些紧张——事实上他正是因为这才又专门打来的电话：「小疏啊，就这个《聚光灯后的生活》，它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他打算数下这破节目的优点再对纪城进行一波劝说，但嘴张了半天发现自己愣是想不出来。于是董业也尴尬地顿在那里：「呃……」

    说实话，季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董业心里也不是没有丝毫自责惋惜的：这小孩在音乐上的确有才华，加上外形更是天生的偶像，奈何这性格……的确不是混娱乐圈的料。

    而且季疏得抑郁症他也是知道的，想到这些，董业竟没忍住道：「你要是实在不想接的话……」咱们说不定还能想想别的办法——

    「不用，」纪城声音在电话里听上去有些懒洋洋，「我对这个综艺挺感兴趣的。」

    他语气诚恳：「我想接。」

    电话那头的董业突然沉默下来。

    纪城正在用手机订外卖和家政清扫服务，听见董业那边没声音还餵了两声：「董哥？」

    「稍等，」电话那头董业声音严肃道，「我在查嗜睡症和抑郁症会不会导致人产生幻觉或者妄想的症状。」

    他语气忧虑：「小疏啊，咱们生病的话呢，一定要接受医生治疗，千万不能讳疾忌医的。」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对这种破综艺感兴趣的？？

    ? 84、睡神歌手新人王（3）

    最后董业在网上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千度搜索告诉他这种症状有可能是脑内有恶性肿瘤压迫了神经所以产生了幻觉, 所以董业干脆选择了放弃，转头去回复公司和绿果视频那边了。

    虽然事实上就算纪城说自己死也不去这破节目也不会对结果造成什么影响，毕竟通告单都发下来了，要想不去的话只有一个办法：赔违约金。

    挂断和董业的电话以后纪城又给季家回了一个电话, 也没提什么抑郁症什么破节目, 只简单说之前没接电话是因为嗜睡症发作，将他们糊弄过去便算作了事。

    季氏的力量挺强, 但现在的情况, 根本用不着来借他们的力。

    几天后绿果视频官宣了第六季《聚光灯后的生活》的嘉宾阵容, 除了纪城以外, 还有四名艺人，其中两名女艺人都是演员，分别叫融雪和秋子蓝，另外两名男艺人算是偶像，一个叫方平，之前是限定男团蓝色彗星的成员, 现在组合到期解散，他也单飞出道, 另一个叫梁书语, 是从模特转型的，也出演过一些电视剧。

    当然，单单凭上面这些描述, 或许看不太出来这些人为什么会被「放逐」, 所以董业还特意给纪城塞了一份资料介绍，对着四人的「缺点」进行了详细叙述——

    融雪, 演员, 如果要加上定语的话那就是演技烂得不能看的演员, 可以凭藉一己之力毁掉一整部剧的那种，因为家里有钱以及长得好看，所以她的经纪公司之前还尝试挽救了一下，但从她被扔到这个综艺来看，结果显而易见。

 第151页

    秋子蓝，科班出身，比起融雪来说甚至可以说是戏骨一样的存在，但她外形很一般，背后也无资源力挺，这次被扔进《聚光灯后的生活》听说就是因为得罪了人，翻身的机率同样小到接近零。

    方平，参加男团选秀节目出道，但这傢伙是个唱跳双废，唱歌走音跳舞扭脚的那种废，能够一路杀进决赛多亏了不知道是谁曝光了他的女装照，因为实在是太好看所以一时间人气飙升竟然被投进了出道位，然而没有硬实力，加上当时的人气也早就被消耗，整个人早就在糊掉的边缘大鹏展翅。

    最后一个梁书语的情况就要简单多了，虽然转型成了偶像，但他唱跳一般演技一般，甚至长相都挺一般，没有那个火的命，自然渐渐就被公司给放弃了。

    而纪城这边的情况也不用再过多叙述。

    所以当嘉宾阵容一放出去，吃瓜网友们就迅速闻风而至。

    【不错不错，绿果真是每年都能翻出不少我没听过名字或者我只听过名字的艺人，涨知识了属于是】

    【啧啧，搜了一圈五个人，只能说火的明星都是相似的，不火的糊咖却各有各的糊法】

    【不瞒各位说我感觉绿果老总仿佛是在收集《艺人们究竟是怎么糊下去的》图鑑……】

    【不管了我先赌融雪会因为素颜翻车！】

    【你们说季疏会不会在直播里拼命展示自己其实很勤快23333】

    【怎么展示？在别墅里种地吗哈哈哈哈】

    【楼上没看过前几季吧？节目组不会请家政的，季疏想要展示勤快的话打扫别墅就行了】

    【前面的你看过这破节目才不对劲吧！！！】

    一时间评论开始往莫名其妙的方向歪去，不过《聚光灯后的生活》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火的综艺，现在这些吃瓜群众都是冲着猎奇心来围观的，所以在最初的一点热度之后，《聚光灯后的生活》那点讨论度也很快就散去。

    只剩下极个别生活无聊的网友，以及五位嘉宾数量并不太多的粉丝还对这档综艺有所关注。

    时间很快就到了《聚光灯后的生活》开播的日子，节目组遵循往季传统，无台本无任务，甚至因为搞了好几季所以现在连新手引导都删掉了，用保姆车把五名嘉宾拉到别墅外面发了门卡就算完事儿。

    因为要在这里住一个月，所以来这里的嘉宾们基本上人均两个大箱子，只有纪城相当鹤立鸡群，拎着个小号行李箱就直接进了别墅。

    他到的时候秋子蓝和方平已经到了，过了一会儿梁书语和融雪也前后脚进了别墅，五个人在客厅简单地寒暄几句，便速度地分配了房间，各自上楼去了。

    其中以纪城拎着小号行李箱上楼的动作最为积极，看得弹幕们一阵懵逼。

    【这速度我以为他是要去干饭……】

    【季疏怎么只带这么点行李？他该不会准备住三天就跑路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他表情好像还挺高兴？这综艺难道不是知名糊人聚集地吗？？】

    当然也有一些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挑刺和阴阳怪气的。

    【都不谦让一下女生帮忙提下行礼的吗？有点没礼貌了吧】

    【呵呵，季大明星可是这些嘉宾里咖位最大的，不帮忙不是挺正常的？】

    【我家狗吃饭都没他跑得那么快】

    【过会儿就到饭点了吧？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跑得有那么快】

    除了少数善意或是中立的言论外，直播间里剩下的弹幕都在相当不客气地倾吐着恶意。不过很快纪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其他四位嘉宾都还在和自己的行李箱做着斗争——融雪一个人带了五个大箱子，她的两个助理正搬得上气不接下气；秋子蓝没有助理东西也不多，但她的箱子丑得不像是正常人能带出门的；方平像只乐观的傻狍子，拎着自己两个箱子蹬蹬上楼，结果一脚踩滑，和跟在他后面的梁书语一起摔了下去，甚至还波及到了后方的融雪和秋子蓝。

    这个时候纪城在卧室里的情形是有跟拍小哥录着的，但是看纪城一个人整理行李还是看剩下四个人扯头花，为数不多的观众们也还是知道该怎么选的。

    于是大部分弹幕转而喷起了剩下四个嘉宾，只剩下少部分还在毫不客气地表示「我倒要看看到饭点的时候季疏会不会跑得比狗还快」。

    然后中午的饭点到了，纪城没有出现在房间之外。

    晚上的饭点也到了，纪城还是没有出来。

    宵夜的时间也过了，纪城仍然没有出现。

    弹幕们：「……」

    甚而到了第二天早上临近中午，其他几个嘉宾都已经起床出现在直播摄像头里，纪城还是没有出现。

    弹幕们：「…………」

    实话说，《聚光灯后的生活》第一季推出到现在，不管是观众们还是艺人们对这个综艺谁上谁翻车的定律都有所了解了，所以其他四个嘉宾在镜头面前虽然还保持着理智与礼貌，但言行举止间都多多少少有点笑容惨澹的意思。

    但现在季疏迟迟不出现……

    【那个什么，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季疏该不会把自己吊死在房间里，以示自己对这个综艺的抗议吧？】

    其他弹幕们：「………………」

    节目组：「？！」

    【卧槽卧槽卧槽，应该不会吧？？？】

 第152页

    【仔细想想竟不是不可能……之前季疏只带了一个小号行李箱，上楼又上得那么积极，会不会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在这里活三十天的打算……】

    【要不报网警吧？】

    【乐、乐观点，说不定季疏只是翻墙逃跑了呢】

    而这时节目组负责监控弹幕情况的工作人员也一屁股从椅子上弹起然后疯狂拨打节目组导演的电话：「老大！季疏人呢？！」

    把嘉宾们都丢进别墅然后偶尔看一眼确认没有人破罐破摔直播违法犯罪内容就完事儿的导演：「嗯？」

    今天是周末，非上班时间，他正在愉快吃火锅，筷子还在涮一块火锅肉：「什么？季疏怎么了？」

    然后导演就听到自家工作人员惊慌失措的声音：「弹幕里说季疏在房间里把自己吊死了！！！」

    导演一下子站起来：「季疏把自己吊死了？！」

    他旁边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季疏死了？！」

    火锅店里的吃饭路人：「？？？」

    谁死了？？？

    很快微博上一条热搜排名迅速上升到爆。

    #季疏死了#

    【季疏死了？？？？】

    【听说是因为不满公司对待所以抗议自杀的】

    【？我怎么听说是出车祸】

    【公司那边有声明吗？发了讣告吗？不会是谣传吧】

    【不可能！我在吃火锅的时候亲耳听到旁边桌的人在喊，之前他们聊天，绝对是圈内人，讲的应该是一手消息！】

    与此同时《聚光灯后的生活》节目组也迅速行动，安排别墅附近的留守工作人员去纪城房间看看情况。

    然后在直播间大量闻讯而来的网友们的注目下，节目组工作人员最终採取暴力方式破门进入纪城的房间，最终——

    看见了在床上睡得正香的纪城。

    因为没找到房门钥匙直接拿破门锤暴力开门的工作人员：「……」

    因为工作人员着急忙慌赶过来被吓了一跳的其他嘉宾们：「……」

    以及直播间里的观众们：「……」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真的太卡了，这一章写了六七个小时才卡出来orz

    ? 85、睡神歌手新人王（4）

    【这就是聚光灯后的生活吗？爱了爱了】

    【……谁说季疏死了来着？】

    【这么大动静还没醒, 我现在信他是真的有嗜睡症了】

    【妈的他睡得好香，突然体会到我妈看见我太阳晒屁股还没起床的心情了】

    而这个时候被疯狂艾特的经纪公司也终于冒了出来。

    @嘉澜娱乐v：【经查证我司艺人季疏并未出现任何意外，请各位不信谣不传谣。】

    下面热评第一条就是直播里节目组工作人员撞开房门后发现纪城在睡觉的动图。

    小熊猫aaa：【好的，已经看出来了】

    下面一片哈哈哈的狂笑。

    虽然相对而言的是经纪人董业心脏狂跳的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他是知道季疏抑郁症的事情的, 所以在接到节目组导演电话的时候就吓了一跳, 更不提后面那条莫名其妙的热搜了。要不是董业手里头还在处理另一位艺人的事，估计他能当场飞车冲去别墅现场。

    一直到后面《聚光灯后的生活》工作人员撞开门看见睡着的纪城, 董业才长舒一口气。

    也是他太紧张了, 竟然忘了这小子还有嗜睡症的事。

    之前季疏参加歌手选秀, 嗜睡症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比赛方, 签约的时候经纪公司当然也知道了这件事，当时他人气正高，公司这边也愿意做一些照顾，所以董业给他安排的行程都比较宽松，可以在最大程度上避免病症的影响，也正是因此, 外界也从来没见识过季疏嗜睡症发作的样子——顶多是觉得这人好像有点容易困。

    久而久之，连董业自己都快忘了这孩子睡起觉来那架势根本六亲不认了。

    眼下这齣乌龙实在有点好笑, 董业调整了半天面部表情, 最后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节目组那个工作人员目瞪狗呆的表情实在太好笑了！

    ------------------------------

    #季疏死了#词条一经出现便迅速上升窜至热搜第一，无数吃瓜网友闻讯赶来点进词条, 然后再顺藤摸瓜点进《聚光灯后的生活》直播, 虽然这事情最后被发现是个乌龙，但不得不说, 这是「季疏」这个名字自前段时间的沉寂以后第一次回到大众眼前。

    先前季疏乘着选秀节目的风一炮而红, 后面也参加了一些歌手类的综艺, 知名度其实并不算低，很多人就算没听过他唱歌也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虽然这段时间他的曝光度趋近于零，但这个热搜一上，许多人也就顺势把他给想了起来。

    一时间网上都有不少关于季疏的讨论。

    【季疏啊，我听过他唱的《星辰》，觉得蛮有潜力一个新人的，刚刚看见热搜第一的时候吓了一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工作人员受惊那个动图笑死我了，季疏要不来搞喜剧吧】

    【姐妹们我把动图里季疏露脸那一帧截下来了，啊啊啊他睡觉的样子都好好看】

    而除此之外《聚光灯后的生活》这个节目本身竟然也吸引了不少关注和讨论。

    【草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这破综艺有这么好笑】

    【小破站里有大神剪的《聚光灯》前五季嘉宾崩溃名场面，别说这些嘉宾们虽然现在糊，但翻车的时候是真的各有各的】

 第153页

    【小声说，虽然这个综艺又糊又无聊，但每期嘉宾和弹幕互动的时候我都会去看……有些骂人的句子是真的经典】

    【我不管，季疏睡觉戏工作人员就是坠吊的！！！】

    于是等那位着急忙慌破门而入的工作人员确认了纪城生命体徵平稳，骂骂咧咧地离开别墅，打开工作群准备汇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项目组万年潜水的老大突然冒了泡。

    【主管】：【@小李干得漂亮。】

    【主管】：【咱们节目的实时流量突然飙升好几个档次！你功不可没啊！】

    【主管】：【董事长都注意到了，大周末的突然打电话来表扬！说是要给咱们都发奖金！】

    【主管】：[红包][红包][红包]

    【主管】：【来来来人人都有份啊】

    【主管】：【这季疏也不错，以后可以多留意】

    然后下面一片的谢谢老闆谢谢主管谢谢小李咱们再接再厉好人一生平安。

    以及小李本人的惊恐撞门gif。

    小李：「……」

    含泪收下自己的劳动所得。

    这边《聚光灯后的生活》喜迎六季以来第一次流量飙升，纪城一觉睡到晚上才悠悠转醒。

    可能是之前季疏压得太狠了的原因，现在纪城每次入睡都要一天一夜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清醒，所以现在每次犯困前他都得多吃点东西，免得醒过来以后又饿到昏厥。

    睁开眼，并没有一般人刚睡醒的那种懵懂状态，纪城坐起来先检查了一下整个房间——虽然那工作人员走的时候已经尽可能将房间恢复原状，但以纪城的精神力还是能轻而易举察觉出有人曾进来过。

    房门被人撞开，房间内别的东西倒是没什么变化，哦，除了墙角处的摄像头又被人连上了。

    《聚光灯后的生活》嘉宾房间里也会有一个摄像头，但不是24小时开启，嘉宾们不想要的话也可以直接把摄像头关掉。

    纪城现在的这具身体有嗜睡症，一睡下去基本上就是人事不知的状态，所以纪城也格外讨厌这种窥伺感，所以一进房间没多久他就直接把这玩意儿给拆吧拆吧了。

    反正以太子殿下的动手能力，创造不行，毁灭还不简单？

    所以现在看见这玩意儿再次恢复完好，纪城冷笑一声，上去又动手把线给扯了。

    摄像头拍到有动静正想把画面切出来的节目组：「……」

    罢了！谁让这人才刚给他们带了一波流量！！

    毁灭摄像头x1，太子殿下才心满意足地收拾东西进浴室洗澡去了。

    从浴室出来，纪城擦着头发准备回卧室，半路上却碰到方平：「前、前辈好！」

    方平长得挺好看，但并不是男性的那种阳刚帅气，也并非纪城的这种少年气，硬要说的话……他的好看更多是女性的一种阴柔美感，所以现在和纪城打招呼的语气表情倒更像是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

    纪城沉默了一下，随即语气诚恳地表示：「按出道时间来算的话，还是您比较早。」

    季疏出道还没满一年，但方平作为一个限定团都熬解散了的，资历深得不是一点两点。

    方平脸色瞬间胀红：「不好意思平时遇到的都是前辈喊习惯了……」

    纪城面上露出一个营业的温和笑容：「没关系。」

    他见方平没有离开的意思，又问：「方前辈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方平被他一声前辈整得手足无措：「啊，没什么别的事，就、就是……」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纪城：「那个，你睡了很久了，现在饿吗？饿的话我可以帮你做点吃的！」

    先前那一觉纪城睡了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即使是睡前刻意有吃东西补充体力，他到现在其实也挺饿的。现在有人义务给做饭，他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纪城点点头，唇角的营业笑容又扩大几分：「那就麻烦方前辈了。」

    方平不好意思地说了声应该的，便匆匆下楼准备去了。

    纪城回房间吹干头发，又拿了手机，才慢悠悠也下了楼。

    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一楼餐厅里没有其他人，旁边客厅里倒是坐着在看电视的秋子蓝，梁书语也在客厅里玩手机，融雪不在一楼，厨房的灯亮着，应该是刚刚下去的方平。

    纪城下到一楼，客厅里的两人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纪城时都愣了一下。

    方平从厨房里探了个头：「季疏哥，吃蛋炒饭可以吗？」

    几分钟的时间这人就自来熟地把称呼从前辈升级成哥了——不过论年龄季疏确实要大上一岁，纪城挑了下眉，点点头道：「可以。」

    同时还礼貌地补上一句：「麻烦你了。」

    方平嘿嘿笑了一下：「不碍事不碍事，我挺喜欢做饭的。」说完便拉上厨房门，免得让油烟飘进屋子里来。

    纪城遂走向餐厅，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一觉睡起来，他手机上又多了一堆信息，结合一下他房门有被人打开的迹象，中间发生了什么其实并不太难猜。

    然后纪城就看见#季疏死了#的热搜词条。

    哪怕已经过去了大半天，该话题还稳稳盘踞在热搜前十的位置，不断有不明所以或是找寻快乐的网友前赴后继地点击。

    纪城：「……？」

    这个东西多少还是有点离谱了吧？？

 第154页

    「季老师这一觉睡得真是挺久的。」梁书语笑吟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起了手机，从客厅走过来，在纪城旁边坐下，嘆了口气：「先前季老师回了房间就一直没出来，实在是把我们吓坏了。」

    梁书语像是闲话家常一样莞尔笑道：「不止是我们，网友和节目组工作人员都给吓坏了，这下可好，咱们这五个嘉宾里，就属你一天下来什么都没干，闹出的动静却最大了。」

    他语气温和，但说出来的话细细品一下明显不大对味儿。

    客厅那边还在看电视的秋子蓝忍不住暗暗把目光往这边瞥来。

    方平应该没听见外面的对话，厨房里烹炒的声音不断，油烟滋滋的响声成了此刻的背景音。

    纪城看完热搜，读完董业的信息，终于放下了手机，朝梁书语微微一笑：「怎么，梁老师这是羡慕了？」

    作者有话说：

    ? 86、睡神歌手新人王（5）

    梁书语当场一滞。

    羡慕？他确实是挺羡慕的——或者再准确一点的话说嫉妒也不为过。毕竟这个综艺的本质是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他梁书语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自然不甘心就这么被这个圈子所抛弃，为此他甚至……

    可他做了那么多努力，这个季疏却只简简单单睡一觉就抢走了所有的关注。

    虽然#季疏死了#这个词条是乌龙, 但热搜第一啊！多少艺人想上都难买！

    所以先前那些话梁书语确实是怀着阴阳怪气的心出口的, 据他了解这个季疏没什么城府，说好听叫单纯说难听叫傻, 能不能听出来自己的讽刺就是一个关卡了, 要是听出来了, 当场来个失态发怒才叫好呢。

    然而现下纪城这样不咸不淡回他一句「羡慕了吗」, 倒叫梁书语多少有点哽住了。

    他脸上的笑霎时间尬住，而后才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会呢？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纪城嘆口气：「那梁老师肯定就是同情我生病了。」

    梁书语再次一愣。

    纪城却不给他接话的机会，撑着下巴道：「不瞒梁老师说，我的嗜睡症是个罕见病，一睡起来就算外面地震了我也没感觉。」

    他语气十分忧郁：「因为这个病，我的工作和生活也受到了很多影响, 说不定哪天在梦里悄无声息地睡死了也没有人知道。」

    因为有热搜引流，《聚光灯后的生活》直播间万年难得地蹲满网友。

    【梁书语刚刚是在阴阳怪气吧？？】

    【有阴阳怪气吗, 老梁说的不是实话？】

    【是不是阴阳怪气自由心证, 但我没想到都上这种综艺了居然还有粉丝呢】

    【怎么，季疏都能有粉丝其他人就不能有？】

    【秋子蓝吃瓜的眼神和我一毛一样】

    【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网上好多人都在说季疏的嗜睡症是懒……是真的有这种病啊朋友们！！！】

    【看见他能睡这么久我就信了，是我的话到中途肯定会忍不住爬起来干饭】

    【这么一想, 那段时间他好多行程都推了, 估计过得也挺不容易的】

    弹幕们被纪城悲伤的语气感染，梁书语也是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一边在心里想就你这还能睡死, 一边又觉得对方说的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你也挺不容易的……」

    下一刻纪城拿起手机：「所以梁老师, 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来来来这是我的收款码你千万不要客气——」

    梁书语：「……」

    弹幕上也是齐刷刷的一片【？？？？？？？？】闪过。

    【梁书语：季老师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季老师】

    【我此生走过最长的路就是季疏的套路】

    【真的，我刚刚听到他嘆气，本来眼泪都要出来了，现在又收回去了】

    【季疏：反矫情第一人】

    【很好，本来只是顺着热搜摸过来瞧个热闹，现在我决定继续看了】

    梁书语原本也只是想顺着纪城的话客套一番，但他万万没想到迎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神转折，一时间整个人都懵逼了一下：「打、打款？」

    现在娱乐圈大家不都是点头之交点到即止吗？怎么到季疏这儿就变成真金白银的破财了？？

    纪城点点头，手机屏幕马上就要亮出来：「梁老师刚刚不是说很同情我吗？」

    梁书语：「？」

    他说过这话？？？

    这些不都是你季疏自己说的？？？

    梁书语的表情管理失控了一瞬间——当然，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因为他很快就想到了对策：既然你季疏敢亮收款码，那我也扫就是。

    反正这也不是个慈善节目，所谓的「巨款」打多打少都只是个意思。

    或者换句话说：他梁书语敢打钱，他季疏好意思收吗？

    他们俩的交情摆在这里，直播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钱要是真打了，他梁书语损失不了什么，但季疏一个「脸皮厚」的名声是背定了。

    然而这时纪城翻手亮出的却并非他刚刚说的收款码：「好了开个玩笑。」

    他狡黠一笑，表情无辜看向梁书语：「我其实是想加个梁老师的好友，可以吗？」

    餐厅里的摄像头远远拍下纪城手机屏幕——虽然并不是很清晰，但从背景颜色来看并不是收款码，而是二维码名片，扫一扫可以加好友的那种。

 第155页

    在十秒钟前同样被摄像机忠诚记录下的，还有梁书语听到要捐款时那瞬间扭曲的表情。

    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微笑着拿起手机说「好啊，季老师觉得我捐多少比较合适」。

    梁书语：「……」

    最后他咬牙切齿地拿起手机，笑得相当僵硬：「好啊，当然没问题。」

    梁书语扫了纪城的好友码发去申请，纪城这边也给通过，一边像是漫不经心地问：「一直叫梁老师好像太客气了，我以后叫你书语哥可以吗？」

    虽然没什么不可以，但梁书语还是莫名感觉到了一种讽刺：「……当然。」

    秋子蓝：「噗嗤。」

    梁书语瞬间转过头去。

    秋子蓝：「啊，这电视剧情挺好笑的。」

    梁书语：「……」

    他竭力温和地道：「你看的是一部谍战片。」

    秋子蓝煞有介事地点头：「这个演员演技不行，演起来不就挺好笑的吗？」

    不巧，她说这话时电视上正播放着男三和女三生离死别的一幕，其中男三是梁书语演的，女三是融雪演的。

    梁书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秋子蓝说话怎么这么妙】

    【秋子蓝：我想起了好笑的事】

    【此情此景，我实在很难判断她到底在骂谁】

    【大胆点，可能两个都骂了（狗头）】

    【之前听小道消息说秋子蓝是得罪了人被丢来这综艺的，现在一看，怪不得】

    【融雪呢？这么精彩的场面她怎么不在？】

    【报告，她在楼上健身房做瑜伽】

    纪城则是问：「子蓝姐，能加个你的好友吗？」

    秋子蓝看了纪城几秒，点点头伸出自己的手机来。

    没过一会儿方平从厨房里端着蛋炒饭出来，香味瞬间飘满整个屋子：「蛋炒饭来啦……呃，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喊了声坐在餐厅里的梁书语：「书语哥你也要吃吗？」

    梁书语：「……不了。我晚上一般不吃东西。」

    然后藉口说自己手机没电了就匆匆上楼回房间。

    于是方平将盛着蛋炒饭的盘子和餐具摆到纪城面前，外带一杯温水。

    快三十个小时没吃东西，纪城是真的挺饿的，尤其刚刚还有梁书语那通插曲——这个人段位一般，以太子殿下的水平随便说两句话就能把对方玩得团团转，但，说话也是需要消耗体力的。

    所以纪城也没有太客套，简单道了声谢就开始吃饭。

    天界不需要吃饭，但作为适当的享受以及外交需要，该讲究的还是要讲究的，尤其之前纪城也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就算不说这个，季疏作为季氏集团的小少爷，用餐礼仪也是专门学习过的。

    因此哪怕挺饿，纪城用餐的姿态也看上去相当优雅。

    【这个蛋炒饭……好香……呲熘】

    【前面的你真的只是在看饭吗？？？】

    【我馋人我先说】

    【刚刚我就想说了，梁书语和季疏坐在一起明显是季疏颜值更胜一筹啊】

    【梁书语是模特出身，又不看脸】

    【那看哪里？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楼上快住脑！！】

    这边直播间弹幕空前活跃，流量甚至快要赶上一些同时段的爆火综艺，连带着节目组工作群内也是一片欢腾。

    【这么多年，咱们终于要翻身了？？】

    【咱们要不要策划点什么环节巩固下流量】

    《聚光灯后的生活》号称的是无任务无台本，但这样一来的结果如何也很明显了，就算他们的顶头老大有钱任性，也不代表他们就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可以救起来的综艺继续堕落下去啊！

    再说现在的综艺哪个没点台本控场？他们完全可以搞得隐秘一些，观众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发现。

    不过导演在沉吟片刻后还是否决了这个提议。

    【导演】：【算了。】

    【导演】：【咱们节目组说了无台本，就不要急着搞这些，董事长也在上头看着呢。】

    【导演】：【而且，我感觉这个季疏有点东西，先看看他怎么办吧。】

    这时方平正在和纪城聊天——这傢伙是个话多的性格，都不用纪城怎么说话，就已经叭叭叭地把自己交代了。

    也不用纪城主动客套什么，两个人好友也加上了，以方平的自来熟还给节目组五个人拉了个群。

    方平交代完自己，又开始问纪城。

    和梁书语有点像，他的展开点也是纪城的嗜睡症，不过方平说话就远没有梁书语那么阴阳怪气了，他主要是表达了工作人员进别墅时候自己被吓了一跳的心情，紧接着又关心了下纪城受这个病影响有多大。

    能感觉出来两个人明显的差别，纪城当然也不会上来就怼人。

    虽然他对方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是有点不耐烦来着。

    方平：「哥我听过你唱的《小桥故事》，唉，唱的真好听，我经纪人叫我也学，录了个demo，气走了三个录音师。」

    纪城：「……没事，多练练你一定可以。」

    方平：「哥你说书语哥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啊？刚刚我问他要不要吃宵夜，他脸色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纪城：「……没有，哪里的事。」

    「是吗？」方平想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唉，主要是昨天提行李上楼的时候我没站稳，连累他和我一起摔了一跤……我自己跳舞的时候摔习惯了，但书语哥估计挺疼的……」

 第156页

    「对了，说起这个，季疏哥你带的行李好像不多，」方平又问，「咱们要在这儿住一个月呢，你带的换洗衣服什么的够吗？」

    「不够。」纪城言简意赅道。

    方平愣了一下，有点傻眼：「那怎么办？」

    这时别墅的可视门铃叮咚响起来，纪城扯了张餐巾纸优雅擦嘴：「这不是就送来了？」

    作者有话说：

    纪城：我可以叫你书语哥吗

    梁书语：那我以后叫你小季吧

    我：……好像哪里不对

    开始动手删掉这句话

    -

    为防万一打个补丁，娱乐圈世界不影射任何现实明星，另外像歌曲名字啊啥的也会努力避开已有歌曲，但毕竟我也不是啥都知道，所以万一有啥撞的可以提醒一下我，方便改的话我会尽快改

    ? 87、睡神歌手新人王（6）

    方平的表情明显有些没反应过来, 纪城也不着急：「帮我开下门？」

    方平：「哦哦！」

    他位置离门口要近些，连忙跑过去按了开门。

    他们住的地方在一片别墅区内，外面的人按响的门铃实际上并不是在别墅门口，而是在更远一点的大门口。

    所以方平这边按下了开门, 从大门口走过来也还需要一点时间。

    吃完东西, 考虑到饭不是自己做的，纪城还是很给面子地主动进厨房将碗筷放到了洗碗机中, 其中倒洗碗粉花了他一点时间, 等他设定好洗碗机再走出厨房的时候, 来送东西的人已经到了。

    纪城走过去开了门, 和门口的人再次确认身份后，他便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路来。

    方平一愣，有点没看懂纪城这是要干嘛，然后下一刻他便见到一连串人鱼贯而入。

    其中有人抱着箱子，有人搬着家具, 更甚者还有推着一排衣架就走了进来，挂在上面的衣服用防尘罩包装完美, 虽然看不太清里面的样式如何, 但光看这个架势就充满着一股不明觉厉的气势。

    方平：「？？？」

    连沙发上看电视的秋子蓝都忍不住转过头来，目光中震惊之色不加掩饰。

    纪城正和带队过来的经理签收订单，顺便轻描淡写地道：「自己带东西太麻烦了, 还是直接买好找人送过来比较方便。」

    自己卡里余额高达八位数, 有钱程度比起上一个世界的居以澄也不遑多让，不用白不用。

    【你这只是买点东西？？？】

    【我以为季疏顶多只是在某宝上网购个衣服什么的, 没想到他这是直接找了个搬家公司啊！】

    【不是……混娱乐圈这么赚钱的吗？？？？？】

    【季疏有嗜睡症, 这也算是罕见病了, 就算不威胁生命对生活的影响也不小，他家里能支撑得起，又能培养他唱歌，肯定不缺钱的】

    【有钱、有颜、晚上还不失眠，这踏马就是我的理想人生啊啊啊啊】

    【我不酸，我真的一点都不酸】

    正巧这时融雪从楼上气沖沖的下来，她一身昂贵健身服，化着淡妆的脸上怒气沖沖：「秋子蓝！你刚刚是不是骂我演技……呃？」

    只见一众工人们行云流水搬着各种家具箱子往楼上而去，明明搬的东西都不算太小件，但偏偏没有发出一点磕碰的声音，整群工人们的素质可以说是极高，与之前帮融雪搬东西的那两个走两步就喘小助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融雪：「是谁敢比我还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发现这破节目请的嘉宾都有点东西啊】

    【其实我一直都挺喜欢融雪演的剧的，至少能给我带来很多快乐】

    【一睡不醒季疏，演员好笑秋子蓝，谁比我壕融雪，接下来就看方平和梁书语还能有什么绝技了】

    【我觉得方平录个demo气走三个录音师也挺好笑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纪城签完订单也往楼上走，准备带工人们去自己的房间把那些想换的东西全给换了，融雪一伸手就想拦他：「等等季疏！」

    她气势汹汹，纪城闻言脚步倒是也一顿。

    他微微偏头，瞳孔中映出些许不耐烦的神色，却巧妙地不会被摄像头捕捉到：「融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融雪整个人登时一滞：「……」

    她长得好看，家里也有些资产，从小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向来只有朝别人发脾气的份，但此时被纪城如此一看，脑子里竟有一瞬间空白：「我、我……」

    而后一种动物求生一样的直觉让她道：「……那个什么我是你的歌迷，能给我签个名吗？」

    「这样啊，」纪城笑一笑，「当然可以。」

    他转身朝旁边搬家公司的经理借了纸笔，写下龙飞凤舞的「季疏」二字便递给了融雪。

    融雪接过以后僵硬地道了声谢，而后便由着纪城等人从她面前离开。

    看着手里的签名，融雪：「……」

    等等她刚刚不是想要问季疏为什么敢比她还壕吗？

    带着人进到自己房间之后，那经理很快指挥着手下工人把东西摆到相应的位置上去，又把房间里那些旧的需要撤走的家具给搬走。他们动作飞快，连床垫都帮纪城换了张新的，一应完成后，又极为礼貌地朝纪城道了别，才离开别墅。

    而整个房间也差不多都换成新的了——除了原来那张床太大不好搬，所以纪城只换了张床垫。

 第157页

    他坐在崭新的卧室沙发上，表情其实不大高兴。

    作为附身来这个小世界的，他除了精神力以外几乎样样都受到附身身体的限制，就像季疏有嗜睡症——当然，有的时候也能继承一下他们的优势，又比如林季成在计算机上的天赋。

    而自他来到这个小世界以后，除了时不时就要受到睡意的侵袭，有的时候心情也会变得格外的阴郁。

    纪城生来就是神，在这之前也从未体会过凡人的这类情绪，但他也不难猜出这怕是和季疏的抑郁症有关。

    当然以他的精神力之强大，真的受到情绪操控沉沦进去也是不可能的——但这不影响他在相应的时候显得比较暴躁。

    就像刚刚融雪想要拦他。明明不是多大的事儿，他却干脆利落地用上了精神力去压人，以求快点脱身。

    所以现下太子殿下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于是他思索片刻，拿出手机，打起了游戏。

    悄悄用上玄天镜再次偷窥的司命天神：「……」

    纪城窝在房间里打了一会儿游戏，心头那股烦躁感终于退去，这时门外也响起一阵敲门声。

    纪城道：「进。」

    这次悄咪咪推门进来的是方平。

    他先看了下纪城的房间，惊嘆一句：「季疏哥，你这房间简直就是重新装修过一遍的样子啊！！」

    纪城一边打游戏一边嗯了一声。

    有钱，就是这么的任性。

    他问：「有什么事吗？」

    方平嘿嘿笑了一下：「那个，季疏哥，你明天早上要是醒了的话，能不能陪我去买菜啊？」

    纪城：「？」

    之前吃蛋炒饭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方平是整个别墅里唯一会做饭的，这栋别墅地理位置偏远，外卖不太好叫，而五个人吃了两天以后这里的冰箱已经空了也很正常。

    但，为什么要找他一起买菜？

    对此方平也有充分的理由，他表情羞涩：「我经纪人不让我和异性一起出门，他说怕传绯闻。」

    纪城：「……」

    他温和地提醒：「你可以自己出门。」

    方平：「我路痴，一个人走怕找不到回来的路。」

    纪城：「……那梁书语？」

    方平也很不好意思：「我问了书语哥，他明天有工作要出门，没办法去买菜。」

    纪城：「啊我明天其实也——」

    方平拿着手机——上面显示的是「季疏当月行程」——表情有两分得意：「所以为了避免乌龙，我刚刚还特意查过了，你明天没有公开行程才过来的。」

    纪城：「……」

    等方平离开之后，他当即拿起手机，给董业发了信息：【为什么这段时间不给我安排工作？】

    董业：【？？？】

    为什么没有安排工作小祖宗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但就算现在可以安排工作，明天也是赶不上的了。而刚刚才发作过一次长睡眠，即使再睡下去也不会一倒就是二三十个小时，纪城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不是很早，但也不算太晚。到最后他还是被方平给拖了出去，在别墅区外不远的超市里来了个两小时游。

    纪城在厨艺上没什么天分——准确来说这一类比较精细的手工活他都没有天分，以前在天界的时候还可以靠灵力作弊，现在来了这种没有灵气的小世界，整个人算是彻底躺平。

    不过等到了超市以后纪城发现买菜这件事倒也不像他想得那般无趣。

    虽然要从一堆蔬菜肉类里挑挑拣拣这件事本身很麻烦，但看别人干这件事倒还挺有趣的——尤其是当他看见两个大妈为了抢一筐便宜鸡蛋差点吵起来的时候。

    人世间，妙哉。

    当然这都是些很题外的东西，毕竟到这个世界来要干什么纪城还是很清楚的。

    来这个《聚光灯后的生活》算是小型度假，稍稍积累下人气在大众面前刷个脸而已，娱乐圈里所谓的明星顶流就像是浪尖上的一朵小水花，下一个大浪打过来就消失了。真正想要立得住，舆论或者曝光都只是辅助而已。

    不过虽然这么想着，纪城还是相当悠闲地在别墅里过了快一星期，每天的娱乐活动除了上网打游戏就是出门散步，偶尔阴阳一下樑书语和节目组作为调剂，融雪上次被吓了一跳，没敢再来找纪城的麻烦，但和秋子蓝可以说是三天两头的斗嘴。

    纪城日子休闲得好似老干部，不过偏偏就是这样，他自己连同《聚光灯的生活》这档综艺的人气还越来越高。

    【为什么以前看这综艺觉得无聊现在又感觉这么好看qaq】

    【因为以前没有一个嘉宾敢这么搞节目组hhhhh】

    【其实我觉得这五个嘉宾都挺搞的，季疏、融雪、秋子蓝都不多说了，梁书语每次听见季疏喊他「书语哥」表情就跟便秘似的，还有方平，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是唯一一个可以把季疏都噎得说不出话的人啊（震声）】

    【别的不说，季疏是真的牛（大拇指），开局一个他死了的热搜就不说了，第一个星期和弹幕互动的时候，当时好多骂他的都冒出来了，大家都想看看他会不会跟前几季嘉宾一样呢，结果他居然睡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疏，睡神歌王名不虚传】

    【就他还敢叫歌王？】

    网友舆论纷纷，纪城过完第一个星期的老干部生活，终于在某个睡醒觉的下午像是想起自己不是来这个世界度假的一样，下楼吃完饭后，从最开始带过来的那个行李箱中拿出一个本子来。

 第158页

    他在新搬来的书桌面前坐好，将本子摊开，又拿出支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起来。

    而桌上的摄像头也记录下这一幕——虽然上一个摄像头又被拆了，但在节目组孜孜不倦的沟（sao）通（rao）下纪城还是勉强和他们达成了和解：新搬来的家具里有一扇小型摺叠屏风，纪城平时可以用这个把摄像头隔开。

    没办法，谁让观众们也想看看重新装修过的房间呢。

    他有一笔没一笔地在本子上划拉，时不时还要停下来思考片刻，弹幕里纷纷猜测他到底在写些什么，这时纪城的手机却接连震动起来。

    董业的消息弹了出来。

    【那什么，小疏啊，跟你说个事儿】

    【你也别太生气或者伤心，咱们保持心情最重要】

    【这段时间你人气不是回升了不少吗，还连着上了好几个热搜来着】

    【不过除了第一次那个……咳咳的热搜以外，后面那几次我注意了一下，排名都降得特别快；还有上次你在节目里和网友互动，虽然你睡着了可能没太注意，但确实是突然一下子多了很多骂你的弹幕，水军痕迹重得简直不能看】

    【我想着吧这都这么搞你了咱们肯定不能忍，就跟公司这边反馈了一下，准备动用我们这边养的营销号和关系帮你公关来着，结果……被压回来了】

    纪城将手机拿起来，逐一读完董业发过来的信息，然后等了一小会儿，又收到他最后一句话。

    【这次我用自己的关系去查的……如果没搞错的话，应该又是楼明干的。】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真的太卡了orz补了一些字数给大家算是补偿

    ? 88、睡神歌手新人王（7）

    大约是考虑到在直播的关系, 董业并没有直接打电话过来，而是发送的文字。

    纪城看完最后一条信息，也并没有像董业担忧的那样显得很伤心或者生气——甚至恰恰相反，他表现得相当平静。

    比董业自己在信息里显露出的情绪还要平静那种。

    楼明, 和季疏同是嘉澜娱乐的艺人, 两人定位相近，所以自然而然就有一层竞争的关系。

    而先前季疏公布自己有嗜睡症的事, 最先在网上煽动舆论风向的人就是他。

    楼明这事做得并不地道, 要是真曝出去的话绝对够他喝上一壶, 但奈何楼明自身人气挺高, 他出道更早，也极懂得如何经营，加上他最开始联繫水军在网上煽动舆论的时候做得又极为隐蔽，等公司内部查到楼明头上的时候，搅混水的人已经自成一股声势了——毕竟季疏风头正盛，想要搞他的可远不止一个同公司的楼明。

    然后紧接着便是季疏患上抑郁症推掉了接下来所有通告的事。

    两个定位相近的艺人, 一个心态上已经废掉的潜力新人，和一个已经成熟的心计和实力都适合混娱乐圈的当红流量, 该选择谁公司还是很清楚的。

    所以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嘉澜娱乐的高层选择了保下楼明。

    于是之前楼明找水军抹黑季疏的证据被全部抹去，极少数的知情人也被全部封嘴，而后人气下跌到不能看的季疏被公司发挥最后一点余热丢去《聚光灯后的生活》, 而与之相对的, 则是除掉竞争对手的楼明最大限度地拿到了公司内部的资源，抓住机会, 一跃成为顶流。

    平心而论, 以季疏的心性, 即便没有楼明也很难在圈子里走得更远，但同样不能否认，造成季疏悲剧的始作俑者，就是楼明。

    而这人现在在把季疏整到一个糊综里面以后还不罢休，见他有要起来的迹象便再次出手打压，别说季疏有抑郁症了，随便哪个普通人都很难忍。

    所以董业发来的消息从上到下都充满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味道。

    其实按照他的本意，这事儿或许不告诉季疏会更好，但这段时间季疏的转变董业也都看在眼里——虽然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但季疏身上确实多了一种很奇怪的淡定气质，好像不管遇到什么他都没在怕的样子……或许用狂妄来形容会更合适？

    现在楼明有公司作保，以董业的能耐是奈何不了的了，所以思来想去之下他干脆把这件事告诉了纪城。

    虽然没报什么希望，但说不定这傢伙能有办法呢？

    或者就算一时间没有办法，现在知道了，以后多个防范也是好的。

    纪城微微避开摄像头看完董业的信息，想了想，回了一句：【有楼明的私人帐号吗？】

    【手机号码也行。】

    董业那边迅速回复，语气中不乏惊恐：【你要干嘛？？找楼明线下肉搏的话不可以的啊！！】

    纪城：「……」

    他十分耐心地打字：【董哥，有的时候你的想像力实在过于出色了。】

    董业那边沉默半晌，似乎也在为自己的丰富想像力感到不好意思，而后才发来一串帐号名。

    【董业】：【我告诉你啊，加了他以后说话注意点！！别留给别人话柄！！】

    纪城收到帐号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而后轻笑一声，并没有去申请添加好友，而是将手机放在一边，拿起笔继续在本子上写起来。

    如果摄像头能够怼到那个本子上面的话，就能看见上面写满了一段又一段的旋律。

    ------------------------------

    日子没什么波澜地过去，一转眼《聚光灯后的生活》都要接近尾声。

 第159页

    和之前几季结束时整个综艺糊到查无此……哦，是此一堆人的状态相比，《聚光灯后的生活》的第六季可以说是完成了华丽的逆袭，关注度虽然不能说一骑绝尘，但也已经够得上「火」的标准了。

    而对这一季的嘉宾，网友们更是纷纷热情地进行总结。

    【季疏就不用说了，简直就是行走的综艺bug，开局一觉睡满24小时，把号称绝不干涉嘉宾状态的节目组吓到拿破门锤沖回别墅，后面更有面对恶评当场睡着的壮举，之前网上还有人传他被黑子骂到崩溃所以推掉了所有行程，笑死，我宁愿相信他是嫌这些行程耽误他睡觉】

    【秋子蓝也挺绝，第二天一句「演员演技很好笑」嘲讽拉满，后面和弹幕互动的时候更是从容冷静舌战群槓竟无败绩，曾经我以为她只是个演技还行的普通演员，其他的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根本不值一提，但现在我得说：姐姐考虑一下上脱口秀节目骂人吗】

    【而融雪，之前我以为这姐来《聚光灯》会是她大杀四方——毕竟她演的虽然都是雷剧，但这些雷剧确实都挺有名的……不是，但她看着就是贼有攻击性的那种漂亮，应该很会骂人才对（不是）。结果来了这节目我才发现什么富有攻击性的漂亮都是徒有虚名……真诚建议融雪去演笨蛋美人吧，本色出演，网友们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狗头）】

    【方平其实也挺可爱的……说实话之前他在蓝色彗星里的时候我天天骂他是给团队拖后腿的废物，唱歌走音跳舞扭脚，脸长得漂亮但娘里娘气的……但他做的饭看上去真的好香（吸熘）】

    【后排再给个建议，方平要是当不了偶像的话就去当演员吧，演笨蛋美人，抢融雪饭碗！！！】

    【附议！！我现在还忘不了他的那张出圈女装照，真的太能打了（斯哈斯哈】

    【……等等，我们是不是还忘了一个人？】

    【哦哦哦，梁书语！！】

    【哎他有什么出挑的地方吗】

    【（羞涩）书语哥——】

    【哈哈哈哈哈我想起来的也是这个，这一季看下来感觉梁书语就和他之前一样，什么都干什么都一般，但被季疏和秋子蓝怼的时候还是挺好笑的233333】

    而纵观这一季《聚光灯后的生活》，纪城人气大涨就不说了，秋子蓝之前因为性格古怪嘴巴太毒得罪了人被丢过来，却又意外地因为嘴巴毒收穫了人气，方平和融雪也纷纷续了一口命，只有梁书语，好像得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

    综艺开播前圈内认为最有可能不受影响变糊的就是梁书语，结果播完唯一人气没什么变化的就是他——准确来说还略有下滑。

    按照往常道理来说像这样的艺人应该彻底被公司战略放弃了，而这一点也会体现在艺人的精神状态上，譬如憔悴、歇斯底里、睡不着觉等等，不过综艺结束后节目组办的庆功宴上樑书语看上去状态还挺好的样子——离得近的话甚至还会发现他精心地喷了男士香水，打扮精緻的程度不亚于融雪。

    哦，除了面对纪城时他还是没忍住显得很咬牙切齿以外。

    不过这都是题外话，对纪城来说，《聚光灯后的生活》结束，就意味着他的短暂度假彻底结束了。

    这一个月来《聚光灯后的生活》逐渐走红，他的曝光度自然也是跟着上升。而最初的时候那些关于他的热搜还会被人为有意地往下压，但渐渐的董业也学聪明了不少——楼明要打压季疏，公司内部的力量难以动用，但他们还可以借用外部的力量啊！

    要知道《聚光灯后的生活》那可是绿果视频董事长亲自策划的，套用一下古代的关系，那就差不多是绿果的皇太子了。之前这综艺糊，哪怕董事长喜欢，绿果视频内部也不可能允许它占用太多资源，但现在可不一样了，自这一季开播第二天#季疏死了#的热搜之后，《聚光灯后的生活》的收视那可是蹭蹭往上涨啊！

    看到了节目起死回生的曙光，绿果视频自然不会再含糊，一个热搜接一个热搜的买，还有自家养的那些号，全部都出动给我吹！！！

    楼明能想办法说动公司高层，悄咪咪地打压「季疏」这个名字的热度，但让他去压绿果视频的势，不管是胆子还是实力显然都不允许。

    于是#季疏面对骂声竟当场睡着 聚光灯#等节目相关话题立刻安排上，绿果视频的工作人员一看是自家节目的内容，也迅速安排人来顶：热搜前排给我沖！！

    这种情况下，就算有心人想要搞点什么，个人的力量也实在很难胜过绿果视频的集体。

    所以到了节目后期，「季疏」这个名字终于再度活跃于人们的视野之前。

    【又看了一遍季疏在《聚光灯》里的名场面，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好笑的hhhh】

    【之前季疏上的都是些歌手类的节目，还以为就是个脸好的偶像派，看了《聚光灯》才发现他综艺感真的绝绝子，以后多上点真人秀类的综艺吧哥！！！】

    【从《宝藏之声》开始就追季疏的老粉了，之前看到他推掉所有行程的时候是真的担心，尤其后面还放出来他要去《聚光灯》的消息……毕竟这破综之前名声怎么样大家都知道，但《聚光灯》追到后面，看到他的状态，不夸张地说，是真的很开心，他成长太多了】

    【重刷一遍季疏唱《星辰》的现场，觉得好听的同时又忍不住想为什么这个人在舞台上和舞台下的样子可以这么判若两人（狗头）】

 第160页

    不过同样的，也有了一些其他的声音。

    【一个综艺咖罢了，吹那么多干嘛】

    【也就是流量时代的产物，用综艺推出来的明星……说实话现在圈子里已经没有像老一辈歌手演员那样诚心出作品的人了】

    【挺失望的】

    而在第一道骂声出现以后，这样的评论突然就多了起来，甚至迅速和之前表示惊喜或者高兴的网友分庭抗礼，形成对垒之势。

    这情况多少有点眼熟，都不用太猜——上一轮热搜之争没赢的楼明又出新招，哦不，老招了。

    《聚光灯后的生活》已经收官，加上这些恶评也和节目无关，绿果的人当然不会再上赶着替纪城反黑，面对这种情况董业也觉得有些棘手：虽然季疏的人气回升了，但现在找上门来的邀约实在都不怎么样——公司现在最好的资源都被捏在楼明手里，主动是不可能送上门来的，他们要是想要去争，就必须得想办法提升口碑。

    然而没有曝光，再有口碑都没办法提升，如此一来，倒像是进了一个死胡同。

    董业思来想去几天，都准备咬咬牙先在矮子里面拔高个选点还过得去的通告上了，先保持脸熟的状态，之后再慢慢积累，想办法联繫点制作人出两首单曲炒一炒：季疏也不是没实力，加上现在心态的问题调整过来了，红起来是迟早的事。

    也就是这个时候，业内金牌作曲人白禾万年难得一次地发了微博。

    @白禾v：【找到了新的合作伙伴 @季疏 ，准备尝试一下国风类型的新曲，期待合作~】

    作者有话说：

    昨天晚上卡文太厉害没写出来，今天先发一章，但晚上有没有二更不太确定tat

    有的话会在21点左右发出来，没有的话这个月也会找时间补上的qaq

    ? 89、睡神歌手新人王（8）

    白禾在大众面前露脸不多, 但这并不影响她本人在业界的知名度。

    许多脍炙人口的歌曲都是出自她之手，不少天王天后级别的歌手都亲自找她邀歌。

    当然，如果觉得这么讲有些笼统的话，据董业所知, 上个月楼明打算出张专辑回馈粉丝, 其中主打曲就想要请白禾出马——都不用她出太多力，大概看一看或者就单纯署个名都是可以的。

    然而没能成功。

    小道消息说是当时白禾确实在找新的合作对象, 但她不看报酬多少, 而是要亲自跟对方见面谈——很显然楼明去了, 没成。

    不仅是楼明没成, 听说这次圈内不少大咖都想去试试，回来一一碰壁。

    董业当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不过就算他觉得纪城有实力，那也没到可以完成圈内众多大腕没能完成的事的地步，所以干脆就装没有听说，专心烦恼起接下来该怎么走的问题。

    然后白禾就发微博公布这件事了。

    白禾虽然不是明星, 但在业内这么多年，自然也累积了一定的知名度, 更有一批喜欢她作曲风格的粉丝, 以及在圈内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这条微博一出，可以说是立刻就引发了一次地震。

    【国风新曲？太期待了！！】

    【国内好的国风歌可太少了】

    【我比较关注这条微博里艾特的那位，季疏, 好像是新人诶】

    【之前嘲季疏没几首拿得出来的作品的人呢？笑死, 人家转眼就跟白禾合作了】

    【真想看看这些人脸肿没】

    【有什么可肿的？没想到白禾也会收钱办事了】

    【你哪位？白禾她爸还是她妈？比她还清楚自己收没收钱了？】

    很快白禾的微博下一片混战——其实严格来说她的微博下还好，真正一片混乱的应该是纪城的微博——就在白禾发出合作微博不久, 纪城这边就响应似地转发并回复了她, 于是群龙无首的水军和黑粉们立刻找到阵地, 一窝蜂地沖了过去。

    而纪城原本的粉丝们当然也不会坐视不理，再加上一些相信白禾实力或者来看热闹的路人，几方人马当场就掐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某位后知后觉的经纪人也终于想起来给纪城打电话：「你找白禾约到歌了？！」

    纪城那头声音慢悠悠：「——准确来说，是合作。」

    再强调一遍合作，自然就不是单纯的对方写词写曲纪城来唱了。

    季疏是季氏集团的小少爷，就算有嗜睡症不能跟上正常学校的进度，季氏夫妇也会让他受到最好的教育，他喜欢音乐，季氏夫妇便将他送去全世界最好的音乐学院进修，因此除了唱歌以外，季疏对于作词作曲也有研究。

    纪城接收了季疏的所有记忆，对于这些技能当然也一起打包接收。甚至他还有在其他世界的经历，很多事情上比之季疏更能给出看法。

    董业嘴张了张：「……你是怎么联繫上白禾的？」

    这位可不是那么好认识的，季疏怎么会有门路？

    纪城嗄了一声：「秋子蓝介绍的。」

    董业：「？」

    这又是什么关系？？秋子蓝她不是演员吗？又怎么会认识白禾？

    他没有发出声音，但这诡异的一阵沉默已经反应出董业心中的懵逼，于是纪城又好心地解释了一番：「秋子蓝是戏剧学院科班出身的，有一个和她关系很好的老师，也算是白禾的长辈，所以其实她和白禾的关系也不错。白禾最近在找合作对象，秋子蓝觉得这个机会不错，就问我要不要试试，我也觉得不错，就和白禾见了一面。」

 第161页

    再然后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

    董业：「……」

    纪城给足他沉默震惊的时间，而后才又意味深长道：「秋子蓝虽然资源一般，但不代表她不可以拿到好的资源。」

    从上《聚光灯后的生活》第一天他就意识到这一点了——秋子蓝性格看上去很古怪，甚至是「得罪人才被丢过来」的，但她从头到尾都很冷静镇定，对着一部年度大剧都敢开嘲讽。如果不是蠢得没眼看，那就只能证明她有自信到对这些都浑不在意。

    而果不其然，综艺结束的当天，纪城就收到了一份「回礼」。

    不过能折服白禾，纪城还是凭的自己的本事。

    一如之前某条评论所说，夏国现在好的国风歌曲极少，这个「少」字是从曲到词到演唱者方方面面来谈的，就算是白禾之前也没有这方面能拿得出来的代表作。

    所以这次她想做这方面的尝试，对于合作者的要求只会更高。

    于是许多想要尝试的大咖流量都被拒绝，一直到和纪城见面之前，白禾都没有找到让自己足够满意的合作对象——别说是合作创作了，这里面好多人就连唱功在她这里都过不了关。

    准确来说就算是见纪城的时候白禾都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季疏这个名字她听过，唱功还是有的，但或许是新人的原因，有些地方还是显得太稚嫩了，至于词曲上的功底？白禾甚至想都没想过。

    不过这些想法在两个人见面谈了一个小时以后就烟消云散。

    毕竟太子殿下之前才在古代世界待了一百多年，就算原本没有丝毫文学素养也该薰陶出一些了，更不提他在天界专门接受这类教育的时间甚至是以千年来计的，再结合一下季疏在这个世界学习的乐理知识，别的曲风类型或许纪城还欠缺些火候，搞国风？那属实是用宰牛刀杀鸡了。

    所以当天白禾就彻底确定了合作对象。

    大概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后的董业：「……」

    他沉默半晌，语气复杂：「跟你一比，我突然觉得楼明也不算什么了。」

    至少这人想求白禾一首歌都求不到。

    纪城回答得十分谦虚：「过奖，应该的。」

    董业：「……」

    但不管怎么说，能和白禾合作，他们的未来又明朗了不少。董业舒了一口气道：「那既然是这样，接下来有什么需要对接的就交给我来做，像出单曲的制作、宣发，呃……」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道：「和白禾合作是很好的机会，这次公司应该不会在制作之类的环节上卡我们，但楼明现在在高层上有些关系，我怕宣传上——」

    有白禾在，不宣传是不可能的，但稍微卡一点经费，或者在宣传用语里耍一点小心机，再要么就像楼明最开始做的直接找大量水军来黑，这种小绊子使起来还不容易？

    虽然一下子摁不死人，但这种招数令人烦躁不说，久而久之下来也一样可能压垮一个人。

    纪城知道董业的意思，但不太在意：「有什么要营销的我也可以出钱。」

    董业一瞪眼：「你出钱？！你知道买一个热搜有多贵吗你就说出钱呃——」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去过对方家里——面积一百多平，坐落在这个夏国一线城市黄金地段的高级小区，一整套装修下来不敢说高端大气上档次，但好歹也能够得上一个低调奢华有内涵。如果要估算价格，至少也是千万起步。

    而这么一套豪宅，却只有季疏一个人住。

    如果这不是一个靠拆迁发家的孤儿，那只能证明他有一对更有钱的爹妈。

    董业：「……」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有多少钱？」

    纪城随意道：「没仔细看，银行卡里六个零还是七个零吧？」

    董业：「……」

    良久后他问道：「您还有姐姐或者妹妹吗？」有没有考虑过介绍给你亲爱的经纪人，我？

    纪城挑了挑眉：「没有，不过我有个哥哥。」

    董业：「？」

    作者有话说：

    董业：这……也不是不可以？

    ? 90、睡神歌手新人王（9）

    俗话说无钱万事难, 现在有了钱，万事好像都简单了不少。这边纪城和白禾的合作稳步推进，单曲《归梦》的曲谱歌词已经全部搞定，只待录音制作完成后就可以全网发行。

    董业这边也一直盯着宣发, 能用公司的资源就尽量用公司的, 实在不行再自己出钱顶上。

    而这段时间网上也是议论纷纷——之前消息爆出来的时候便是粉黑多方混战，许多路人也是持一种观望怀疑的态度, 尤其是在后面爆出来这次合作是由纪城和白禾共同创作词曲的时候。毕竟白禾的水平大家有目共睹, 可季疏他是头次创作, 真的可以做出好的作品来吗？

    哪怕白禾很快站出来表达了自己对纪城水平的认可, 网上舆论也是呈分庭抗礼之势。

    不过这次因为心里有了底，董业也不像之前那么慌乱，反而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只在适当的时候稍稍出来引导一下方向，都不用刻意去买一堆鼓吹的热搜，「季疏」这个名字的热度倒有越吵越高的趋势。

    当然他也时刻防备着楼明等人的再次出手。

    不过令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是, 就在《归梦》发行不久之前，圈内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第162页

    准确来说不只是圈内, 还有国内商界。

    ——嘉澜娱乐宣布股份变更, 大股东变为国内商业巨鳄，季氏集团。

    季氏集团那可是夏国数一数二的大集团，各行各业均有涉猎, 其集团掌权人季喧和的老练智慧就不用说了, 其长子季谧如今也正值盛年，在商场上更是杀伐果决, 可以说只要不出大的意外, 季氏未来几十年的发展规模都会相当可观。

    而这样一个集团有多么炙手可热几乎可想而知。

    季氏之前并未涉足过娱乐圈的产业, 只是旗下有几家公司能跟这边扯上八竿子勉强打着的关系，而现下他们突然收购嘉澜娱乐，在圈内甚至整个夏国引起的震动都可想而知。

    尤其是在季谧将空降嘉澜最高层亲自坐镇的消息放出来以后。

    相关人士纷纷猜测这是季氏将要进军娱乐产业的信号，而季谧亲自前来坐镇，那么大概便是这个决策为他主导，而季喧和能如此大方地同意，一则说明他也看好，二则有可能……他这是要从最上头退了？

    一时间财经频道人仰马翻，连带着季氏的合作伙伴或是对手也纷纷揣摩他们这一行为的用意，然而与此同时季氏却表现得低调无比，连讨论嘉澜股东变更的新闻都压了下去。

    当然能了解到压新闻真正用意的人大概寥寥无几。

    反正董业最开始是没太懂，他只是在心里稍微庆幸了一下还好换老闆这个事没在娱乐圈里闹出大动静，要不然之后《归梦》发行的宣传怕是要遭重。

    然后他就例行公事地向上级打了报告要求宣发支持，而按照最近这段时间的惯例他的要求也会被找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驳回或者拖延，然而这次没过多久公司内负责这块儿的同事就找了过来，直接问他这边要怎么搞。

    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连董业自己都愣住了：「今天不驳回啦？」

    那工作人员多少也有点尴尬：「咱们公司其实还是挺公正的，季疏他能和白禾合作，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当然会好好宣传啦……」

    董业目光默默转到之前那些驳回通知上。

    那工作人员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嗐，之前那是张总……他现在已经因为滥用公司权力被开除了。」

    开除？！

    董业当即便是一惊。

    那个在公司里偏向楼明打压纪城的人的确是这个「张总」，但不说滥用职权这事查起来有没有这么快，张总在公司里也算是一个高层，这么直接就开除了，可见这次最上头的决心。

    等等，他们刚换的老闆，是季氏集团？

    季谧今年多少岁来着？？

    董业：「……？！」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意识到了什么，董业整个人都开始恍恍惚惚，连之后处理工作的时候他都还有点飘，一直等后面纪城来了公司才稍微恢复正常了一点……虽然也就是一点点。

    董业：「您快坐！」

    董业：「您喝茶！」

    董业：「您身体还舒服吗？需不需要我来捶个腿捏捏肩什么的？」

    纪城：「……？」

    他挑了挑眉，往小沙发上一靠：「来吧。」

    董业：「……」

    这倒是把他有点整不会了。

    但先前海口都已经夸下了，董业当然不可能食言，他只能上前给人一套按摩服务，然后小声地问道：「那个，咱们上面大老闆换了……你知道吗？」

    纪城声音慢悠悠：「知道啊。」

    知道？

    董业眼睛一亮，期盼着纪城能再说点什么出来，然而纪城却像是知道董业在想什么一样，悠悠闭了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最后董业被白嫖了一套按摩服务，目送纪城悠然离去。

    偏偏他对此也不敢有任何微词，送纪城离开后立刻又投入到工作当中去了。

    而没有了公司当中那些阻碍的力量，《归梦》接下来的宣传进行得都相当顺利。

    九月下旬，《归梦》单曲发行，而后全网爆火。

    【……点开之前我真的没想到这歌有这么好听】

    【白禾的曲子真的熘得一批，哪怕是国风也能驾驭得这么好】

    【歌词才是绝了好吧！！我写作文的时候用了里面两句，被老师勾出来当佳句了，孩子的作文分从来没那么高过（猛男落泪）】

    【所以就没人夸歌手了是吗？《归梦》词曲都很绝，但季疏把整个歌里那种流浪漂泊想念家乡的心情全部都唱出来了啊！！！】

    【听哭了我给】

    【《归梦》太绝了，我不允许周围还有人没听过这首歌！！！！】

    除了网友们的评论外，还有许多专业乐评人也发出了自己的点评。

    【白禾的作曲功力还是一如既往的稳，但整首《归梦》除了她令人熟悉的味道以外，还有另一种充满新意的风格，和以往我所见过的编曲都很不同，但又非常意外的好听】

    【我有注意到《归梦》的词曲是由白禾和季疏一起合作完成的，这种极有新意又大胆的曲风应该就是季疏的手笔了，真的是很意想不到但又意外有灵气的新人——至于作词，我甚至认为其体现出的功底和惊艷程度比作曲更甚】

    【怎么说呢，单独拎出去可以放进语文教科书的水平，若是在古代，说不定就是一代词大家】

 第163页

    【在听《归梦》之前我认为要恭喜季疏能够与白禾合作，但现在我认为，或许恭喜白禾遇见了在音乐上能跟上她步伐的人会更合适一些】

    网上关于《归梦》的评论几乎是呈一边倒的趋势，先前那些唱衰合作的人销声匿迹，看热闹的网友们也是相当闹腾。

    【哟，今天你的脸肿了吗】

    【有什么可肿的？人家可是比白禾还懂音乐，像《归梦》这么烂的歌，肯定是白禾收钱了啊】

    【敢问烂在哪里（虚心）】

    【烂在他们下辈子也写不出来吧hhhh】

    《归梦》爆火全网，「季疏」这个名字也是越发炙手可热起来，加上嘉澜娱乐现在也在发力，网上那些偶尔隐现的异样声音也完全翻不起水花来。

    而楼明现在也顾不上自己一个劲儿打压的人是怎么反弹式爆火的了。此刻他正站在嘉澜娱乐所在大楼的最高层，心情忐忑又愤怒地等待见到最里面办公室的人。

    好歹是嘉澜娱乐现在最火的几个艺人之一，没过多久就有秘书出来通知他进去。

    楼明深呼吸一口气走进办公室，一边不忘做好表情管理挂上谦逊又恰到好处的笑容。

    坐在老闆椅上的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西装干练，他模样英俊，虽然不能算是最顶级的那一类容貌，但因为常年上位，所以浑身气势也并非楼明之流能够比拟。

    此刻他正在看手里的文件，听见楼明走进来的脚步声，将文件合拢放在桌上，而后才抬头看向楼明：「坐吧。」

    男人表情淡淡，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情如何。

    楼明心里头也有些忐忑，但还是点点头坐下，问好道：「季总。」

    季谧嗯了一声，问：「找我什么事？」

    直切正题，倒叫楼明稍微一愣。

    不过他心里其实也挺急的，所以很快便道：「我来是想问问，我接下来的行程怎么突然变了。」

    他有些急切：「那几个节目之前不是已经谈好了……」

    季谧直截了当地打断他道：「公司有公司的制度，嘉澜的资源不是看你一个人分配的。」

    楼明：「可我是公司现在最火的艺人，我能给公司赚钱——」

    「可那是因为之前公司就往你身上倾斜了足够多的资源。」季谧再次直接道。

    他语气锐利，藏在平光镜后面的眼睛露出一丝微讽的味道：「我看了嘉澜最近几年的运营情况，包括对艺人在资源上的分配，不太客气的说，这么多的资源往一个人身上堆，是头猪也能火起来。」

    「所以你赚钱不是因为你能赚钱，而是公司给了你这个机会让你赚钱，」他语气冷静地道，「当然不可否认，推你比推一头猪还是要划算一些的。」

    季谧的声音太过平静，以至于楼明有点没分清对方这到底是在褒奖还是贬低：「所以公司也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那些不太合理的资源我做主砍掉了，当然你有本事去主动争取来更好的机会公司也相当欢迎。」

    楼明有些气急：「但我现在的人气也不能否认吧？」

    「当然，」季谧冷静地颔首，「不过如果这样的话，我们或许需要从张冰的事情开始算起了。」

    张冰，就是之前那个因为「滥用公司权力」而被开除的张总。

    楼明登时一僵。

    他之前能用那么利落的手段挤掉季疏，同类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只干了一次，而这个张总算是他最大的保护伞，大家一起干的脏事太多，就算绝大部分的痕迹都抹除了，多少还是会留下些蛛丝马迹。所以几乎不用怀疑，这些事要是认真查起来，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他上来之前原以为季谧是初来乍到，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弯弯绕绕，或者就算知道了也会看在自己人气摆在那里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干脆利落，几乎一点情面也不留。

    季谧似笑非笑看向楼明：「你认为呢？」

    这还能怎么认为？

    楼明努力控制面部表情：「我……接受公司的安排。」

    季谧微微颔首，虽然没有说话，但从其神态不难看出一种「很好，算你识相」的味道来。

    想要询问的事情已经有了答案，而依照季谧的姿态来看这事大概也没有更多回转的余地，楼明咬咬牙打算站起身：「那我这边没有别的事了，季总，我就先下去了……」

    「等等。」季谧突然道。

    楼明：「？」

    季谧看了看腕錶：「正好我现在还有点时间，你和我讲讲公司里其他艺人的情况。」

    楼明：「？？」

    然而季谧姿态虽然随意，语气中却透出几分不容分说：「季氏刚刚接手嘉澜，对于公司自然要有全方位的了解，从艺人的角度来看艺人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楼明：「？？？」

    季谧从桌上重新拿起那份文件，像是不经意一样说出几个名字来：「比如岳雨桐、程洵还有季疏……之类的。」

    作者有话说：

    ? 91、睡神歌手新人王（10）

    实话说, 在听见季疏这个名字的时候楼明几乎是立刻毛骨悚然起来。

    他瞬间便以为是自己找水军煽动舆论黑季疏的事情暴露了，更甚者楼明还联想到了季疏的姓氏：季疏姓季，现在嘉澜的顶头老大是季氏集团，季谧现在又特意点了季疏的名字, 该不会……

 第164页

    但很快楼明又冷静下来。

    不, 应该不会这么巧的。季氏是多大的集团啊，季疏那傢伙有可能是季氏的小少爷吗？季家会允许自家的小儿子出来混娱乐圈？

    而且不说这个, 就算退一步说季疏真的是季家的小儿子, 季谧如果真的知道自己曾经对他弟弟下手的话, 反应有可能会像现在这么平静？

    所以要么季疏根本就不是季家的小儿子, 要么季谧根本就还不知道自己做过的事。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楼明心里终于放下些许，但出于谨慎，他还是极小心翼翼地道：「公司里的艺人都挺不错的，季总您突然让我来说，我还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不过季疏的《归梦》我也有听过，」楼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还挺好听的，怪不得能火。」

    说话时楼明一直紧紧盯着季谧, 可惜, 他并没有看出什么来。

    季谧看了他一眼：「就这些？」

    楼明顿了顿，点头：「嗯。」

    季谧没发表什么看法，只是又看了眼腕錶, 才道：「行了, 你下去吧。」

    楼明连忙起身告别，而后才走出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秘书敲门进来, 怀里还抱了一叠文件：「季总, 这是嘉澜最近几年的报表和资料。」

    季谧还在看手里的文件, 用鼻音微微嗯了一声。

    秘书把资料放好，又询问道：「季总，那个楼明对付二公子的事情咱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为什么不直接把他……」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相当明显。

    季谧却否决了秘书的想法：「不用。楼明事情做得挺干净的，咱们也只是知道，根本找不出足够的证据来。更何况公司也有公司的规矩，为了这么一个角色就破坏了也并不值得。」

    「而且，」他语气多了几分调侃与随意，「阿疏之前不听我们的话要出来闯，让他吃些苦头也好。」

    「可是，」秘书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您就不怕二公子在娱乐圈吃了苦，反而想要回家继承集团……」

    他跟随季谧多年，心里自然是更向着季谧的。

    季谧是养子的事在最顶层也不算秘密，而季谧现在之所以能接手季氏，也很难说没有季疏对家族生意没有兴趣的原因在里面。

    季疏喜欢音乐，季喧和夫妇便送他去最好的学院，季疏想要隐瞒身份进娱乐圈，季喧和与陶宁虽然不大同意，但最后还是妥协，甚至到现在还要为他入股嘉澜成为最大股东。

    那如果季疏在娱乐圈玩累了，想要回家继承集团呢？

    撇开有可能的能力问题不谈，季疏才是季氏夫妇的亲生孩子，到时候季喧和会怎么选，还真的不好说。

    季谧闻言也沉默了一下，而后才淡声开口：「到时候怎么选是爸妈的事，我只要把我该做的都做了就行。」

    「当年他们收养我，给我好的生活，即便是为了报恩我也该把集团打理好，」他道，「所以季氏对我来说并不是权力和财富，而是责任。」

    秘书有些语滞：「可要是二公子他不这么看呢……」

    「行了，」季谧打断他道，「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见季谧是真的不大高兴了，秘书才闭上嘴。

    ------------------------------

    《归梦》大火，纪城的知名度也连窜好几个档次，甚至比之前参加选秀《宝藏之声》时期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时间各种综艺以及商业邀约如雪片般飞来，董业这个经纪人面对邮箱里爆满的邮件都差点傻眼。

    之前季疏糊的时候他的工作邮箱空空如也无人问津，本来都做好艰苦奋斗长期作战的准备了，结果这下一朝飞升，幸福来得快成痛苦了——加班的痛苦。

    他奋战了足足三个晚上，把邮箱通通清理一遍：首先把一些奇形怪状的邮件筛掉，留下正儿八经的邀请，然后再从这些邀请里把质量不过关的去除，留下认真谈合作的在圈子里名声不是太差的，最后他还要再打听确认邀请方的情况，将这些邀约做个分类级别筛选，拿到纪城面前。

    「代言的话现在还没有看到太好的，」董业向纪城总结道，「虽然也有些财大气粗的土豪，但我觉得咱们是要走精品路线的，加上你应该也不缺钱……咳咳，所以暂时都没答应。」

    「然后就是一些商演和综艺之类的邀请，」他给纪城推过去一个小册子，「这上面的是我整理下来的觉得还不错的，你可以看看。」

    纪城接过来以后大概翻看了一下，董业在旁边继续道：「除了这些以外，咱们时尚这边的资源也得跟上。」

    他嘿嘿笑了声：「换了大老闆以后公司的资源重新分配了一下——准确来说是楼明身上的资源被重新分配了。之前他火，上面就把所有好资源都送到他面前，也不管是不是合适能不能把效益最大化，现在好了，本来有几个他以为能拿定的节目和邀约都被分到公司里其他艺人手上了，咱们也有一个。」

    董业有些眉飞色舞地道：「是《masque》杂志封面的拍摄。」

    《masque》是国内知名的时尚杂志，在国外都小有两分名气，以纪城现在的咖位，要拿到《masque》封面的拍摄其实还差上一些，之所以能拿下《masque》的封面，除了嘉澜本身有资源人脉以外，还有对方给季氏面子的原因在里面。

 第165页

    这么顶级的资源落在了自家头上，董业能不高兴？

    他道：「《masque》杂志这么好的机会咱们不能错过，这个封面肯定是要去拍的。代言不着急，新作品的话你才出了《归梦》，加上第一张专辑发行也就半年多，暂时也不用太着急。」

    「所以剩下主要就是在这些综艺或者商演里选一两个，把曝光维持住，」董业道，「你有什么感兴趣的没？」

    纪城听董业说完，也正好把小册子里列印下来的资料看完。

    他兴致缺缺地将小册子往桌上一扔：「没有。」

    董业：「？」

    纪城道：「我想休假。」

    董业：「？？」

    他面部一阵扭曲：「你说什么？？」

    纪城咦惹一声：「听不懂吗？那我换一种说法好了。」

    他调整坐姿，表情严肃地道：「我仔细地看了这些邀约，说实话它们都很不错，但因为身体原因，我觉得可能不是特别合适，或许还有更好的机会在等待着我。」

    「这样能明白一些了吗？」

    董业：「……」

    说白了不就是你一个都不想接吗？！

    但纪城刚刚的话也确实提醒了董业——这孩子有嗜睡症。

    这病久不出来影响工作，他这个经纪人都快要忘了。

    而考虑到这个病症，其实有一些商演类的邀约已经不适合他们接下——要是演着演着嗜睡症突然发作，那还了得？

    想到这里董业也沉默了一下，收走了册子：「那我回去再研究一下。」

    纪城打了个哈欠满意点头：「那我也回去睡觉了。」

    董业眼皮子一跳，又想起来什么，赶紧叮嘱：「对了上次那个心理科的医生发了几个量表过来要检查，你醒以后记得填了！」

    季疏是公众人物，公然去医院挂号看心理科医生显然不太合适，所以之前董业也是走的私人关系搞的预约。虽然他自个儿是觉得这段时间季疏已经奇蹟地自愈了，但那位医生还是表示该做的检查不能少。

    纪城点点头，转身离开下楼去了。

    ……

    心理量表的检查自然没显示出任何问题，得知结果以后董业也是猛松了一口气。不过医生也提醒现在冬季临近，很多表面看上去好了的抑郁症患者很可能会再次发作，一想到这一点董业也不敢再给纪城安排太多工作，干脆就按照纪城先前所说，把那些综艺和商演的邀约全部都给婉拒了——反正这些邀约也并不是非去不可，说不定再等等就有更好的呢。

    然而董业没想到，自己这随便妄想一下的想法还他娘的成真了。

    《归梦》九月下旬的时候发行，然后整个十月纪城几乎都在空窗，每天的日常就是打游戏和睡觉，除了中途出去拍了一次《masque》的封面以外。

    说实话太子殿下也不是很明白这个小世界摄影师们的想法——拍摄那天他其实还有点没睡醒，但考虑到不放人鸽子是夏国的传统美德，董业还是强行把人拖去了现场。然后他那半睡不醒的状态就被摄影师疯狂夸赞，说是气质独特的同时又非常的放松有自然感，简直是他最近几年拍过的最有镜头感的新人明星。

    太子殿下：「……？」

    不管怎么样，早点拍完收工就行。

    《masque》的封面拍完，纪城又再次回归老干部作息，虽然因为《归梦》大火他的热度依然，但董业看得还是又欣慰又着急——热度没有减少是没错，但这傢伙营业的时间是肉眼可见地减少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绿果视频递来了一档综艺邀约。

    《天籁歌手》第二季首发嘉宾。

    不同于《聚光灯后的生活》综艺毒瘤的名声，《天籁歌手》是绿果视频真正的王牌综艺，自第一季播出开始就是爆火，说是现象级的一档节目也不为过。

    《天籁歌手》的竞争机制也很简单，首发六位演唱嘉宾，每一期节目组会给出一个歌曲主题词，嘉宾自由选歌进行竞演，而后由现场观众投票进行排位，而除了排名赛以外，《天籁歌手》还引入了淘汰竞争机制——即如果某位嘉宾连续排名靠后，就有被淘汰换人的风险。

    整个节目机制简单干脆，又直接考校的歌手实力，不搞虚的，一经推出便吸引了观众们的注意，第一季的播放量便位居绿果视频年度综艺之冠。

    而参加了《天籁歌手》第一季的嘉宾们更不用说，全都在原本的人气基础上再上了一个档次：原本糊的红了，原本就红的那更是爆红。

    所以这也导致了《天籁歌手》第二季策划时想要上的艺人简直多如牛毛，远的不说，楼明最近已经是第二次找绿果视频的管理层吃饭了。

    《天籁歌手》第二季在筹备的消息董业也知道，其实他也盘算着要不要拉纪城毛遂自荐一波，但想及纪城现在惫懒的状态到底没有自作主张，原本他是打算找个时间和纪城聊一聊的，没想到自己还没等行动，对方的橄榄枝就主动伸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绿果视频董事长：季疏这朋友不错，能处

    ? 92、睡神歌手新人王（11）

    纪城现在知名度虽然不错, 《归梦》的热度也在，不过也并不见得是《天籁歌手》发出邀请的最佳选择。但不管怎么说绿果视频这边既然邀请了，还给的是首发嘉宾的席位，这种大好机会, 谁要是推了那就是傻子。

 第166页

    董业很快在心里打定主意要接下这个邀约, 所以剩下的问题只有一个——

    他要怎么才能说服季疏答应上这个综艺。

    虽然换成其他艺人的话，知道《天籁歌手》邀请了自己估计能高兴得上天, 但纪城……不是董业对纪城没信心, 实在是他这阵子过得太咸鱼了一点以至于董业已经开始怀疑这傢伙是不是在娱乐圈过够了准备收拾收拾回家继承家产。

    纪城回家继承家产不要紧, 但他老董还想拿年终分红呢！！

    于是董业提前准备了「劝说艺人的72种理由」, 预备在纪城抗拒的时候甩出来将他说服，然而等他真的跟纪城提起《天籁歌手》的邀约的时候，纪城大概翻了下节目组的资料，直接点头就说好。

    董业：「？！」

    这一刻他竟然有了不可置信之感：「你说什么？」

    纪城语气懒洋洋：「我说可以。」

    董业：「？？」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当时白禾公布与纪城合作，对方脸上那淡定的表情几乎与现在如出一辙：「……该不会《天籁歌手》会来邀请也是你早就预料到的吧？」

    之前来邀请他们的综艺商演也不少，其中相当一部分会和《天籁歌手》的档期有所冲突, 要是当时就答应了，说不定现在他们就得和《天籁歌手》失之交臂。

    难不成季疏连这都能预料？！

    董业几乎脱口而出想要询问一下纪城知不知道下一期彩票的中奖号码, 然而纪城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那倒没。」

    他语气诚恳：「是真的想休假。」

    董业：「……」

    「不过《天籁歌手》的舞台确实合适, 」纪城朝他笑一笑，「所以答应下来也挺好的。」

    得了纪城的点头，董业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去回复了绿果视频那边——迟则生变, 万一这傢伙又后悔了怎么办？

    而绿果那边得到回覆, 也立刻做了相应的安排，比如请纪城去拍摄一些节目的花絮等等。

    十一月时《masque》杂志当月刊发售, 纪城拍摄的封面放出去又赚了一波眼球, 诚如那个摄影师所说, 照片拍出来的效果相当不错，甚至连带着《masque》当月的销量都上涨了不少。

    乘着这股风，《天籁歌手》第二季也在十一月底官宣了嘉宾阵容。

    因为上一季就爆红，这一季《天籁歌手》的阵容来得还要更豪华一些，纪城放在里面算是名气比较低的了，不过因为之前《归梦》的人气加成，所以看上去也并不显得太出格。

    不过比较值得注意的是，楼明也在首发嘉宾的名单里。

    《天籁歌手》第二季首发嘉宾六位，两位是乐坛成名已久的老将用来镇场子，两位算是新人为节目注入一点活力，纪城便算在其中，还有两位主要用来拉人气，一个是影视歌多栖发展的知名影星，另一个就是楼明了。

    他也还算有些本事，哪怕季谧把他身上最顶级的几个资源砍了，但凭着这段时间的东奔西走和以前积攒下来的人脉，楼明还是勉强把自己的人气维持住了，而他最大的成果就是拿下了《天籁歌手》首发嘉宾的资格——虽然楼明大概也没想到纪城也在其中。

    现在两个人即将同台对擂，外人或许还不太清楚这其中的恩怨纠葛，但董业忍不住暗暗感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宿命对决？

    不过这种拼实力的舞台，上去就是谁丑谁尴尬，所以在录制之前的这段时间董业对纪城也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简直恨不得纪城一天能再多睡几个小时——虽然没什么科学证据，但根据守恒定律，现在多睡，录节目的时候说不定就能少打点瞌睡！

    十二月初，《天籁歌手》第二季便进行了第一期的录制，两个星期以后节目组剪辑完毕，综艺正式在绿果视频平台上上线。

    在正式节目开始前，《天籁歌手》先发了一个先导片，大概内容是在首发嘉宾阵容官宣以后，绿果视频就把六位嘉宾召集在一起，一是介绍他们互相认识，二则是要发放第一期节目的歌曲主题词：玫瑰。

    再然后就是嘉宾们选歌以及筹备舞台和彩排的内容，经剪辑之后浓缩在一个小时之内，当然也有一些小花絮作为vip会员才可解锁的彩蛋放在另一栏中。

    而选歌这东西是有讲究的——《天籁歌手》排名方式是让观众现场投票，但观众毕竟并不是专业的音乐人，他们中根本没多少人能精准地判断出到底哪位歌手唱功更好。而且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说不定有些歌手唱得是没那么好，但观众就好他这一口呢。

    所以对嘉宾们来说，要是能选出一首既能展现自己唱功的，又在情绪上能够打动观众的歌就非常重要了。

    主题词放出来以后留给嘉宾们准备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在这期间他们必须搞定选歌练歌筹备彩排等等事件，所以在先导片中几乎每一个人都是严阵以待马不停蹄的样子，他们要么是在和团队进行沟通，要么就是在录音室里进行练习，甚至像楼明这样偶像出身的还找来了伴舞时不时往排练室跑。

    只有纪城的画风相当与众不同——

    他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打瞌睡的路上。

    别人要么是在公司要么是在录音室，还有些日程紧张的很多讨论和练习的环节都只能放在保姆车上进行。只有纪城除了在家基本上还是在家，偶尔去录音室和团队进行讨论，他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第167页

    【hhhh我看他经纪人都比他着急】

    【放孩子回去睡觉吧，他看起来真的好睏】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的季疏上节目的时候虽然困但还是会克制，但自从他公布自己有嗜睡症以后，整个人好像放飞自我了——我困，你能拿我怎么地？】

    【我觉得他正式放飞自我应该得从聚光灯后算起】

    【所以他到底要表演什么歌？先导片里放的这几段旋律我咋从来没听过】

    【楼明哥要唱的居然是《大马士革》！超期待啊呜呜呜呜！！！】

    紧接着画面一转，切出嘉宾们与团队沟通完毕，向节目组递交表演曲目的画面。

    而纪城交上来的名字无疑让观众们感到有些茫然。

    【《玫瑰骑士》？这啥歌？】

    【没听过，不对，是没听说过】

    【等等，结合一下刚刚先导片里季疏和团队里讨论的内容，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而接下来节目组放出六位嘉宾最终选定的曲目名单，季疏那一栏，被剪辑特意打上了「原创」的标籤图案。

    看见原创两个字，观众们终于震惊。

    【草，原创？】

    【原创的意思是他现写歌？？还是我搞错了原创的意思就是单纯指季疏唱他以前的歌？】

    【肯定不是唱以前的歌啊！季疏以前出的歌里没有叫《玫瑰骑士》的】

    综艺弹幕上议论纷纷，而节目中其他嘉宾知道了纪城选定的曲目之后也是纷纷愕然：「原创歌？」

    《天籁歌手》办了一整季，选自己的歌来唱的嘉宾也不是没有，但直接在节目上唱原创新歌的，纪城确实是头一份。

    然而这并不是因为其他嘉宾毫无原创能力，而是因为在这个舞台上选用原创新曲，其实是一个相当吃亏的选择。

    现在已经临近上台时间，六位首发歌手都在专属的休息室里等待，包括楼明在内的大多数嘉宾在看见纪城选的是原创曲目时都是惊呼，而后纷纷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

    节目组又切出单独录制的画面，里面一位嘉宾朝屏幕前的观众解释道：「一般大家选歌的话，选择知名度更高一些的歌实际上会更加有利，因为这样的歌对于观众来说听的门槛会更低一些，也更方便他们感知到歌曲中的情绪。」

    「原创的歌曲并不是不好，但在这样的竞争里的确是处在下风的，」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位嘉宾有些半开玩笑地道，「所以老实说，在看到季疏要用自己创作的歌曲的时候，我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啊，这孩子第一次来就要垫底了吗？」

    而后节目组又将画面切回到休息室中，将每个嘉宾的反应一一略过，而后就到了正式的开唱环节。

    嘉宾的演唱顺序是在录制前一天抽籤决定的，因为观众投票是在所有表演结束之后进行，所以抽籤顺序越靠后会越有利。纪城的运气不错，是第五位表演。

    这一期的选歌主题词是「玫瑰」，虽然节目组没有很明确的规定，但这个词能联想出去的多半都是爱情、浪漫之类的东西，是以除了纪城看不出歌曲内容以外，剩下有四名嘉宾选择的歌曲都和爱情有关，或者是讲述热恋中的甜蜜，或者是被恋人背叛的痛苦，还有一名嘉宾算是剑走偏锋一些，选了一首名叫《玫瑰荆棘》的歌，是励志一类的歌曲。

    玫瑰这个词看上去具体到有些狭小，但因为没有明确的规定，加之又是和现在流行歌曲中最常见的爱情主题相关，所以可选择的范围实际上是极大的，这也算是节目组在第一期时对于嘉宾们的小小放水。

    而纪城之前的那四位嘉宾，包括演唱《玫瑰荆棘》的这位，所选择出来的曲目也确实都非常适合他们——这一点在他们表演结束之后现场观众如雷般的掌声也可以看得出来。

    到了纪城出场时，现场观众们激动的情绪尚还未完全平息，只是此刻守在电脑或者手机前观看节目的观众们都不由有些好奇起来。

    他们已经通过之前的环节知道季疏这一次要唱一首原创歌——但这首歌唱的是什么？会好听吗？所有人通通不知道。

    有人猜测前面的嘉宾唱的基本都是爱情，《玫瑰骑士》应该也不例外，而「骑士」这个意象很明显指代男性，莫非是一首以女性视角描述自己理想恋人一类的歌曲？

    又有人提到《玫瑰骑士》是一部歌剧（*）的名字，莫非季疏的这首《玫瑰骑士》是直接用的歌剧里的曲调？

    还有人根据纪城先前不按套路出牌的惯例，简单粗暴地猜测《玫瑰骑士》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一个身上长满玫瑰的骑士。

    然而等纪城登台，将整首歌演唱完之后，所有人才发现上述那些猜测都是错的。

    《玫瑰骑士》并不是一首第一人称视角的爱情歌曲，也并没有採用曾经歌剧的曲调，更不是什么骑士身上长玫瑰的灵异故事。

    【猜来猜去，没想到他居然讲了一个童话故事】

    【季疏的嗓音也太绝了叭呜呜呜呜】

    【草为什么歌词听上去挺美好的一个童话故事我竟然听哭了】

    【前面的你不是一个人，我也听哭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温暖但又很悲伤的样子，眼泪根本止不住】

    【现场观众现在终于可以来说话了，季疏这首《玫瑰骑士》出来之前大家都不知道他要搞原创，但他唱完以后真的……太绝了！只想说一句话：《天籁》快点给我出音源！！！】

 第168页

    而在纪城之后出场的正好是楼明，他选的是一首节奏非常明快的情歌，又是压轴的位置，要是在正常情况下必然可以嗨爆全场，不说第一吧，拿个前三绝对没有问题。

    然而很可惜，这次他碰上了纪城。

    《天籁歌手》第二季第一期，首发嘉宾季疏以原创曲目《玫瑰骑士》，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拿下当期观众投票排名第一。

    作者有话说：

    取名字取得我想死……就是说真的尽力了qaq

    而且不瞒你们说我这段时间真的做梦都在想剧情，比如昨天就梦到写太子去参加综艺，同时还在跟其他位面的剑道大能讨论修炼方式，剑道大能们觉得太子殿下的见解针不戳，为了报答他就把节目其他嘉宾抓起来了……节目当天现场除了太子殿下外空空如也，然后他就躺赢了

    梦里的我写完这段感觉哪里不对，挣扎着坐起来要改文……然后就醒了= =

    -

    *《玫瑰骑士》这个歌剧是真的存在，我大概查了下故事内容……总而言之就是非常奔放，百度百科的内容太长了就不引用了，各位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搜一搜

    ? 93、睡神歌手新人王（12）

    《玫瑰骑士》用第三人称的视角来叙述了一个近似童话的故事：玫瑰骑士是一个天真烂漫的青年, 他带着一大束玫瑰骑上马儿在清晨出发，途中看了各种风景，遇见了各种人，他每遇到一样风景、一个人, 都会送出一支自己的玫瑰, 一直到黄昏，马儿累了, 骑士装着玫瑰的口袋也已经空空如也。

    他站在路边, 凝视着天边如火烧般的玫瑰云。

    整首歌并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恨, 也没有什么自强不息的吶喊, 甚至也没体现出来什么执念与渴望，仿佛就是平平淡淡地叙述了一段故事，歌曲的旋律鼓点也并非那种强烈明快的——简而言之，如果光从这一点来看的话，似乎怎么样都打不过其他几位嘉宾的表演。

    然而事实是《玫瑰骑士》不仅打过了，甚至还是以碾压性的优势拿下的第一, 连带着在他后面一位的楼明直接没能把气氛嗨起来，明明唱的是一首情绪非常热烈的情歌, 结果台下的观众们全是泪珠子还挂在脸上的表情, 反倒是把气氛弄得有些尴尬。

    于是最后楼明的排名也相当好看：第六。

    或者也可以换个说法：倒数第一。

    最后排名公布的时候楼明一张脸虽然笑容得体，但实在不难看出有两分勉强在里面。

    而网络上关于《天籁歌手2》第一期的讨论也快要爆炸。

    【词绝了曲绝了，天吶季疏怎么这么会写歌】

    【这一期最爆炸的就是季疏的《玫瑰骑士》了, 我也没看多少遍, 就是把手机看没电了而已】

    【音源出来以后循环播放一整天了，季疏唱歌怎么会那么绝, 听这首歌的时候好像真的能看见玫瑰骑士站在我面前一样】

    【前段时间的单曲循环：《归梦》, 现在的单曲循环：《玫瑰骑士》】

    【之前《归梦》发行的时候还没太大感觉, 现在仔细听了《玫瑰骑士》，发现季疏的唱功真的比之前进步好多，就算他上台唱的是其他歌，说不定也能拿第一】

    【感觉粉季疏怎么就跟养崽似的哈哈哈哈哈】

    几乎如同《归梦》发行时一样，《玫瑰骑士》音源刚一上线下载量也是蹭蹭往上涨，有全网爆火的趋势。而相比起纪城，《天籁歌手2》里其他五位嘉宾的热度就要远不如了。

    不过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经在准备节目第三期的录制——《天籁歌手》每一期都会提前两个星期进行录制，现在网上刚刚发布了第一期，节目实际的进度已经到了第三期了。

    《天籁歌手2》从第二期开始便引入淘汰赛制，节目组请来了两名新的挑战歌手，他们也将上台与首发嘉宾们一起进行演唱排位，得票数最少的歌手将会离开这个舞台。

    因为实际上还是多了一名选手，所以第二期时的氛围还不算太紧张：首发嘉宾们一个都没有被淘汰，两名挑战歌手中排名较差的那一位则未能留下。

    第三期也还比较轻松，因为没有新的挑战歌手引入，嘉宾们也都没有那么紧张，选歌和准备舞台的小心机什么的都没涌上，整个节目也很快就录制完成。

    这一期纪城再次毫无悬念地夺下第一，董业在台下听得差点哭出来——倒不是这一次纪城唱了什么催人泪下的煽情歌曲，董业纯粹是被他的成绩感动的。

    孩子实在太争气了！！

    整个录制结束，纪城打着哈欠从舞台上下来。

    他模样底子极好，即使不化妆在舞台上也不输给其他艺人，不过考虑到同台还有个化浓妆的楼明，董业还是叮嘱化妆师好好给做了造型。此刻纪城妆都没卸就想往外走，化妆师在他屁股后面狂追：「季疏等等！站住！！不卸妆就睡觉对皮肤不好的！！！」

    而董业则是殷勤备至地将羽绒外套披到纪城的肩膀上——现在已经是冬季了，单薄的舞台服装显然不足以御寒：「崽，你真棒！！」

    然后他就收到了纪城似是警告一样的凉凉目光。

    董业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有点过于激动了，他赶紧掩饰地咳嗽两声道：「那个，你唱得真是越来越好了。」

    他竖起大拇指：「连拿三期第一，简直是把楼明的脸摁在地上摩擦啊！」

 第169页

    ——楼明第一期排名垫底，第二期虽然侥幸没被淘汰，但位置也是靠后，第三期不是淘汰赛，也不知道他是想开了还是没想开，总而言之状态多少有点开始摆烂的意思了。

    董业疯狂输出彩虹屁：「不仅唱得好，而且你写歌的水平也是相当绝！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强！」

    「凤凰涅槃也不过如此啊！！」

    纪城呵了一声：「凤凰能比得上我？」

    凤凰那种生物，从来都是被他太子殿下摁在地上揍的好吗？

    董业：「……」他一时间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目前看来，季疏这抑郁症不仅好了，好得还有点过头了。

    他勉强道：「总之你进步是真的很大啦……」

    化妆师终于追了上来，手里的卸妆棉沾满了卸妆水，一边把纪城往椅子上摁一边往纪城脸上就是一阵狂搓。对方一边搓着还不忘念叨：「这么好的一张脸，要是因为不卸妆就毁了，那我可真是做梦都不会放过你……」

    纪城：「……」

    算了，他姑且算这凡人是在夸他长得好看。

    董业这边接了一个电话走开，纪城留在原地接受化妆师的摧残，他一边挨搓脑子里一边漫不经心地乱想——其实董业刚刚的那堆彩虹屁既算错也不算错。

    譬如他的唱功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进步，毕竟以前在天界太子殿下要学法术学谋策，但肯定不包括学唱歌，所以他现在会的这些全都是以前季疏就会的。甚至因为季疏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技巧等方面要来得更出色一些。

    而之所以大家会觉得纪城现在唱得更好，纯粹是因为太子殿下作弊了而已——所谓的灵魂歌者能在唱歌时让人感受到情绪涌动，单纯依靠技巧反而会落了下乘，但对这个小世界的人们来说「情感」根本没有衡量的方法。

    于是太子殿下干脆利落地用上了精神力——

    这玩意儿打架的时候可以用来压迫，不打架的时候也可以用来催眠，实乃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快穿小世界任务必备良品。

    使用效果如何，现下看来也十分明显了。

    而董业刚刚吹的创作能力——这些歌和歌词的蓝本其实也都是季疏写的。

    季疏喜欢音乐，也会在闲暇的时候自己写歌，只是那些东西在写出来以后他觉得不太满意，想要搁置一段时间再进行修改。可惜，他再没等到这个机会。

    之后纪城来了零柒壹贰小世界，从季疏那乱成一团麻的屋子里翻出了一摞写满歌词和旋律的本子，以他走过数个世界的见识，再结合一下季疏原本的乐理知识，才着手将这些东西一一修改完成。

    譬如那首《玫瑰骑士》，原本是季疏以第一人称写出来的，口吻和歌词内容都充满着他对这个世界的期待与憧憬——然而在纪城看来这些就显得有些过于天真了。

    所以他干脆大笔一挥将歌词改为第三视角的叙述，同时又结合了一下季疏的经历，将原本歌词里美好团圆的大家一起拉手跳舞结尾改成骑士最后独身一人，连口袋都空空如也。

    一个偏开放式又有点缺憾的结尾，反倒造就了一种残次的美感。这却是原本那个见识单薄的季疏没办法写出来的。

    不过至少有个蓝本在内，倒是省去纪城许多劳动的时间。

    而且季疏的创作量挺大，哪怕是《天籁歌手2》这么多期的主题词也都能满足——也正是考虑到这点纪城才答应接了这个节目。

    要完成人生逆袭收集气运有很多种方法，但说不上来为什么，他私心里的确更想用这具身体原主人所热爱的方式。

    化妆师在纪城的脸上搓完满意离去，以太子殿下的彪悍也忍不住揉了下脸确定自己还在人间。

    正好这个时候董业打完电话走回来，眉眼间满是兴奋：「崽……不是，小疏，大好事！！」

    纪城面无表情地看向董业——脸上的触觉已经缓了过来，所以现在他又开始困了。

    董业没顾上纪城是不是正在犯困，先把纪城拖离人群，确定周围没有听墙角的以后，整个人无比激动道：「你上一期不是表演的一首英文的原创歌还拿了第一吗？虽然还没有播来着……不过公司上面知道你拿了第一，又找节目组这边要了音源去听。」

    「刚刚上面打电话过来，说是音乐总监那边都觉得这首歌挺好的，正好公司在国外也有些推广的渠道，」他道，「问咱们要不要拿这首歌出去，有可能还可以沖个排行榜什么的！」

    董业说得眼睛都在放光：「这说不定就是咱们走出国门、飞黄腾达、走上人生巅峰的大好机会啊！！」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晚上准备写的时候学校这边的事情有突发状况，折腾邮件折腾了好久然后就来晚了orz

    然后迟到的祝各位元宵节快乐！！

    ? 94、睡神歌手新人王（13）

    零柒壹贰世界中有上百个国家, 所谓的明星艺人能在自己的国家有热度就已经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了，哪怕像楼明这样的「顶流」，再火也只是在夏国内部有些名气和热度，要是把他拿到其他国家去, 差不多也就是个长得好看点的路人甲。

    所以由此也可以知道, 要在国际上都拥有名气是一件多困难的事。

    据董业所知原先嘉澜在周边国家是有些合作推广的渠道，但离让谁的歌能沖一下排行榜这种程度还差得不少。现在之所以能这么说, 多半和他们现在的大老闆——季氏脱不开关系。

 第170页

    嘉澜的业务范围涵盖不到全世界, 但季氏能啊！

    而这么宝贵的推广机会现在能落到季疏头上……董业想想都忍不住感嘆：什么叫背靠大树好乘凉？这就叫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能带这么一个大佬, 哦不, 艺人，实在是他三生有幸！

    董业一边美滋滋地想着，一边用眼神疯狂暗示纪城：这么好的机会，不答应白不答应啊！！

    能走出国门，纪城当然也不会拒绝这么好的机会——更何况他的野心也远远不止于此。

    所以他点点头，又睏倦地打了个哈欠：「行啊。」

    而后脑袋一歪, 直接睡了过去。

    董业肩膀上蓦地一沉：「……？」

    他尝试推了下纪城，发现人是真的睡死了, 最后也没有办法, 只能和司机一起把人抬了回去。

    纪城这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他被塞在被子里，卧室里的暖气充足到让人浑身冒汗。窗帘半阖着, 依然能看清外面天光大亮, 已经是第二天了。

    ……虽然这个嗜睡症发作的时候没办法控制，但没办法否认, 一觉睡清醒以后是真的很爽。

    除了经常会很饿以外。

    歌手上台前为了维持好的状态, 一般不会吃太多的东西, 而从昨天开始录制到现在，纪城又有接近二十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飢饿感涌上大脑，纪城又有条件反射去冰箱找东西吃的冲动——然而之前有一次他遵循原身的身体意识进到厨房开火差点把厨房炸了以后，太子殿下就已经学会了克制冲动。

    还好零食饼干什么的还是管够的。

    于是纪城从储藏柜里摸出一包饼干先作充飢，而后又火速下单了附近一家高档私厨的外卖。

    没过多久门铃声响起，纪城正好洗完澡换上家居服去开门，然后发现站在门口的并不是想像中的外卖员，而是一位一身西装一丝不苟的年轻男人。

    如果要再精准一点形容他的话——季谧，原身的那位养子大哥。

    纪城来到这个世界的这段时间里就没回过几次季氏大宅，和季谧这位大哥打照面的时间更是约等于零：季谧作为集团的接班人，每天的忙碌程度可不是纪城这种过老干部生活的可以比拟的，而季喧和临近退休年龄，也是越来越喜欢把事情交到大儿子手上做，所以现在整个季家最忙的人就是季谧，仔细算下来，纪城还真没跟他认真说过几次话。

    所以现在季谧上门，倒是显得有些稀奇起来。

    纪城开了门，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大哥？」

    他一身松松垮垮的家居服，和季谧那衣领都扣得一丝不苟的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季谧显然对纪城的这副样子也有些嫌弃：「你就穿成这样？」

    纪城对此也非常坦然：「不然呢？」

    季谧：「……」

    他眉头微皱，而后才有些无奈地道：「看样子这段时间你倒是成长了不少。」

    以前这小子可没这么厚脸皮。

    他道：「让你吃些苦头也不是没有意义。」

    纪城又挑了挑眉：「大哥认为，这是我吃了苦的功劳？」

    季谧对此不置可否，他问：「不请我进去坐坐？」

    纪城顿了顿，转身往屋子里走：「拖鞋在鞋架上，看上哪双自己拿。」

    语气可以说相当的不客气。

    季谧再次：「……」

    他走进去，自己动手找了双拖鞋穿上，而后抬眼便看见屋子里东西随意乱放的情景——虽然谈不上一地垃圾，但与「尘埃不染」这之类的形容词的确有着较大的差距。

    纪城虽然会定时叫家政服务来做打扫，但其余时候东西摆得确实挺随意的，反正以他的记忆力也不存在找不着东西的时候，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其实一般人来可能也顶多觉得东西摆得有点乱，但在西装都要熨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季谧看来……简直不能忍。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纪城没主动请他进去坐坐了。

    进了客厅，季谧先主动开了口：「你的歌我听了。」

    纪城去厨房翻出两个杯子，接了水拿过来，一边漫不经心地嗯一声。

    季谧道：「挺好听的。」

    纪城放下水杯，似笑非笑看了季谧一眼，而后才悠悠道：「那我应该谢谢大哥的夸奖？」

    他这话多少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季谧听了之后眉头又是微微皱起，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有些无奈道：「所以你真的不准备回家了？」

    纪城耸耸肩，放松地靠近了沙发里面，顺便又新开一包饼干：「我对继承家业什么的没兴趣。」

    他语气半开玩笑地道：「大哥可以尽管放心。」

    季谧听了不由一窒，下意识便要反驳纪城所说，然而他目光在对上纪城略带玩味的目光以后却不由一颤。

    ——平心而论，他真的对这个弟弟一刻忌惮也不曾有过吗？

    纪城目光仍然直咧咧地对上季谧的脸，仿佛可以看透对方所有想法一样。

    他不像是季疏，对于世界抱有一切烂漫的憧憬，是以在审视季疏的记忆时，自然也能看透更多。

    季谧对季疏当然没有起过坏心思，但他身为养子，又更早踏入社会面对人情冷暖，所要思虑的必然就会更多。没有使过坏，真的代表他就没有一刻起过微妙的心思吗？恐怕也不尽然。

 第171页

    当然，纪城能理解季谧可能会产生的任何心情——说实话比起叄肆陆柒小世界里陆家那一堆破事，季谧简直能当选夏国好哥哥。

    不过现在对方找上门来，出于避免一切麻烦的心，纪城选择能把事情挑明就挑明。

    季谧在纪城的目光下沉默片刻，而后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终于露出一个有点苦笑的表情：「你可真是长大了。」

    纪城笑眯眯道：「过奖过奖。」

    季谧顿了顿才道：「我过来一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来看看你过的怎么样，顺便问问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他嘆口气：「你这段时间不怎么回家，有事好像也不愿意和我们说……爸妈还有我都很担心你。不管怎么说，看到你现在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季疏眷恋父母亲人，不代表纪城也和他一样，所以这段时间纪城的确和季家人没什么交流。

    纪城道：「未来怎么样，我当然是有打算的。」

    季谧：「嗯？」

    纪城：「出歌、成名、赚钱，然后宣布退休，躺在家里打游戏养老。」

    季谧：「？」

    他目光不可思议地在纪城脸上扫了好几圈，然而没从纪城的表情中看出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季谧：「……」

    要不还是回家和爸妈说说吧？

    不过这个念头只闪到一半，很快季谧的手机就响起来，他接起电话，简单说了几句以后很快挂断。随后季谧站了起来：「公司里有些情况，我先过去处理一下，今天就说到这里吧。」

    纪城道：「那我送你到门口？」

    季谧：「……」

    未免也过于面子工程了一点吧？

    时间紧急，他看了一下腕錶便道：「不用了。」

    临走前季谧深深看了一眼纪城，突然道：「不过有的时候，我是真的挺嫉妒你的。」

    这句话说完季谧便自嘲似地笑笑，而后关上门离开。

    倒是纪城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嫉妒？

    他摸着下巴思索起来……这句话好像有点耳熟，他在谁那里听过来着？

    不过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门口门铃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私厨外卖到了。

    身体的飢饿暂时战胜了思考的冲动，纪城寻思着反正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那肯定就是不重要，干脆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干饭当中去。

    《天籁歌手2》第三期录制刚刚结束，纪城今天也没什么别的事要忙：新一期的主题词昨晚才发出来，他只要在这两天里从库存里翻翻有没有可以用的歌就行，反正绿果的摄影师后天才过来录素材，而董业应该是昨晚得了自己的准信，现在去忙推广海外的事情去了。

    简而言之，他现在挺闲。

    所以太子殿下思来想去决定打一把游戏奖励一下自己。

    再然后打一把就变成了打亿把，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太子殿下都过得非常休闲，除了打游戏，就是官方地回复一下联繫人列表们的祝福——《天籁歌手2》播出，他现在的热度是彻底上了一个新档次，朋友圈里不管是真心的还是想蹭的都来问候了一波。

    中间他还顺便接待了一下上门来拜访的方平——

    《聚光灯后的生活》结束以后纪城和秋子蓝还有方平都还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秋子蓝是个乖僻的性子，发了一句祝福的简讯就算完事。不过方平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当下就咋咋呼呼地要来纪城家里庆祝，纪城想了想觉得他饭做得挺好的，所以就答应了。

    之后时间就这么平静无波地过去。《天籁歌手2》的录制进度转眼就过了一半有余，年关都已经翻了过去。

    而纪城在节目中依旧保持着超高水准，场场唱新歌，场场拿前三，蹿红的速度约等于坐了火箭，热度比起刚出道的时候简直更上好几层楼。

    相比起他的话楼明就远没有那么如意了。他是偶像出身，虽然在唱歌上也不是毫无实力，但比起那些资历上更深一层的「唱将」们就完全不够看了。

    前几期的时候他还能依仗本来的粉丝基础，然后再在选歌上多下一些功夫，勉强撑过了两轮淘汰赛，然而到了第三轮淘汰赛时，主题词的限制就显得有些了——选手们能够在选歌上发挥的余地更少，这个时候楼明的短板也愈加明显地显现出来。

    所以到了第五期，楼明没能在排名上竞争过挑战歌手，遗憾淘汰。

    实话说他唱功不够过硬，在挑战歌手越来越强劲的冲击下被淘汰是早晚的事，然而圈内人清楚这事，《天籁歌手2》的节目组清楚这事，其他明星的粉丝也清楚这事，偏偏楼明自己那庞大的粉丝团就是不清楚这事。

    楼明是偶像出身，善于经营人脉，更善于经营自己的粉丝。在他和团队刻意的引导下，他的粉丝团数量庞大不说，凝聚力和战斗力也格外的强。之前有好几个挺牛的资源，就是楼明靠自己的粉丝团生生给撕下来的。

    所以楼明被淘汰，怨气最大的甚至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那些粉丝。

    其实如果只是单单他被淘汰这件事也还好，偏偏《天籁歌手2》上面还有一个和楼明同公司，甚至刚出道的时候还是同路线的纪城。

    楼明被淘汰，和他明显有竞争关系的纪城却顺风顺水一路前三拿着，又正好这个时候纪城出的那首《long years》在海外开始沖榜的消息隐隐约约传了回来——

 第172页

    所以根本就不用怎么煽风点火或是引导，楼明的粉丝团直接就炸了。

    【嘉澜娱乐吃人公司！！】

    【嘉澜娱乐偏心！！剋扣楼明资源！！优待季疏！！！】

    【季疏你踩着我们楼明哥上位，你良心安吗：）】

    【我估计季疏那些歌都是找枪手给写的，说不定就是白禾！他不是有钱吗，肯定是给白禾钱了，要不然楼明哥都请不动白禾，他季疏当时一个小糊咖怎么能请动？】

    一时间各种言论甚嚣尘上，楼明的粉丝们好像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肆意向「季疏」这个名字倾泻着恶意。

    别说是路人了，连楼明自己都有点拉不住。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补了快一千字给大家算是迟到的补偿tat

    这两天都有事，明天应该没其他事忙了，争取早点搞完发出来

    -

    ? 95、睡神歌手新人王（14）

    楼明：没办法, 粉丝经营得太稳固就是有这样的缺点。

    不过他其实本来也没有太打算阻止——说实话，季疏这样一路连胜，楼明心里不可能毫不介意。

    毕竟知道实力的差距是一回事，能真的坦然面对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不久之前季疏明明已经在变糊的边缘徘徊了, 现在好像只是一转眼的功夫, 这个他费尽心力打击的傢伙在各方面竟然超过了他，楼明也实在是难以接受。

    所以这一遭他的粉丝们自己闹起来, 倒还衬了楼明的意。

    至于季疏有没有可能是季家的人？楼明却是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个可能。

    毕竟在他看来, 要是季疏真是季氏的公子, 那他不可能不回家告状, 而以季氏的能量，想要弄掉他这么一个角色就是分分钟的事。但他现在没事，所以倒推回去，季疏肯定不是季氏的人。

    于是在楼明粉丝们自觉自发的行动以及楼明本人无声的纵容之下，网上有关「嘉澜娱乐偏心」、「季疏抢资源」之类的说法愈演愈烈。

    虽然这段时间下来纪城也累积了不少人气和粉丝，在数量上已经不亚于楼明的粉丝, 但要比起在网上撕逼骂战的战斗力的话，那确实还是楼明的粉丝更胜一筹, 更不提除了楼明以外还有其他来掺和一脚搅混水的人了。所以哪怕董业已经尽力引导舆论, 恶意和骂战还是不断。

    《天籁歌手2》倒是还在正常播出，纪城的人气也还在正常上涨，只是照这个趋势下去, 不说有没有可能对他们未来的发展产生损害, 单说事实上使坏的是谁，董业都觉得这口黑锅背得太憋屈。

    他气得牙痒痒：「楼明运气可真不错。」

    使坏搞人的时候嘉澜的顶头老大还没有换人, 现在他们大股东成了季氏, 楼明要是还搞当时那些小动作的话, 绝对分分钟变凉。

    而且偏偏那次他扫尾还做得挺干净，现在董业也拿不出证据来说买水军黑季疏的人就是楼明——别说是找证据了，他现在连楼明找的哪家水军都没翻出来。

    公司里倒是有知情人，现在顶头老大换了以后当时的封嘴行动也自然失效，只是现在楼明粉丝打的都是「公司不公」的旗号，要是只有人证的话，这些粉丝说不定反而跳得更凶，说是嘉澜这边倒打一耙。

    纪城坐在他对面，万年难得一见地没有玩手机或者打瞌睡。

    他带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手指飞快地敲打着什么，一边漫不经心地「嗯」一声。

    董业还在唉声嘆气：「楼明这些粉丝可真是跟跳蚤似的，打不死又烦人，但不管怎么说，不该咱们背的锅咱们一定不能背，实在不行，到时候先让公司发个公告——反正不信的人不管我们怎么说他们都还是不会信，但咱们的态度一定要拿出来……呃，你在做什么？」听见他说话了吗？

    纪城手指一敲回车，这边董业的手机就响起了邮件提示。

    纪城道：「之前无聊的时候找的一些东西，蛮有趣的。」

    董业：「……」

    他莫名心头一抖，而后便掏出手机，打开私人邮箱，点开纪城发过来的邮件。

    然后他就看见里面整整齐齐地一排消息截图，一方为楼明，另一方却是楼明的经纪人、助理，甚至还有一些圈内颇有名气的营销号和水军公司。而双方消息的内容则出奇的统一——楼明这边付钱，要求另一方（找人或者自己上）发布大量的诋毁季疏的信息。

    要求发布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哪有什么嗜睡症，根本就是懒吧」「季疏这样还配当明星？我家狗都比他自律」，涵盖时间跨度之广，从去年初季疏签约嘉澜开始，到之后《聚光灯后的生活》时期都有相当数量的交易，董业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现在看的这一条时间正好是三天前。

    董业：「……」

    他没忍住揉揉眼睛，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些截图。

    然后发现这并不是幻觉。

    董业：「…………」

    他蓦地转过头看向纪城，眼神惊恐：「你从哪里拿到这些东西的？？？」

    从这些截图来看发消息一方是楼明，应该是从楼明的手机里截的——难不成这人把楼明的手机抢了？！

    纪城眉毛一挑，笑眯眯回道：「谢谢你给我楼明的帐号？」

    董业：「………………？」

    他双眼不可置信地瞪大，完全没办法相信这种可能：「你你你你你……这是你干的？！」

 第173页

    纪城：「不然呢？」

    虽然这个世界和叄肆陆柒小世界网际网路的结构不是太一样，但他毕竟是从湛青那里拿的资料包，很多技术稍稍改变一下一样可以运用。所以在知道楼明的私人帐号以后，纪城没有费太多力气，就黑进了这傢伙的手机。

    想拿到这些截图简直不要太简单。甚至只要纪城乐意，直接把楼明银行卡转空都行。

    不过他识海里那个讨厌的傢伙是不会允许太子殿下这么干的。

    想到这里时纪城忍不住撇了下嘴，不过因为有电脑的遮挡，董业并没有看清。

    董业沉默半晌，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失去了言语，到最后他决定干脆地忽略掉这茬，转而仔仔细细地看起了手机上的截图。

    看完以后他忍不住拍起了大腿：「有了这个我们还担心楼明个屁啊！」

    董业兴奋道：「直接把截图发出来，我看他还能说什么话？」

    纪城却是合上电脑，义正言辞道：「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董业：「……？」

    他小心翼翼询问：「所以？」

    纪城道：「直接把别人的聊天记录发出去，这种侵犯他人隐私权的事情咱们可不能干。」

    董业：「……」

    他没好意思直接说从你干这个事情开始好像就不是很遵纪守法现在跟我装什么装。

    于是董业稍微婉转了一些：「那你把这些聊天记录发给我，是想？」

    纪城语气冷艷高贵：「他做这些事，经手哪些人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目标已经很明确了，要撬开他们的嘴应该不难吧？」

    董业正想问怎么撬，但他很快就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人——

    季疏是歌手、创作人、可能还是个顶尖黑客，但最重要的，他是个有能力自掏腰包砸热搜的，有、钱、人。

    于是在《天籁歌手2》第六期播出的第二天，各路吃瓜网友还在吵吵「嘉澜到底有没有偏心对待两个艺人」的时候，一篇自称是楼明前任助理的博文横空出世。

    博文的题目叫做《那些年，我都帮楼明做过什么》。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第一遍写出来的时候其实还没23点，结果我觉得不对劲，这是重写的第三遍了orz

    再次磕头道歉！

    ? 96、睡神歌手新人王（15）

    这篇长文的作者自称是楼明前任助理, 因为某些原因离职，而长文中则是揭露了他曾帮楼明干过的那些事，包括但不限于帮楼明去联繫水军和营销号，在粉丝群中潜伏煽动, 总而言之, 什么事情见不得光，这位助理就帮楼明代劳什么。

    此文一出, 几乎全网譁然。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楼上能成为热评第一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虽然我现在也是这样的心情：卧槽楼明在娱乐圈里是真的很活跃啊】

    【《活跃》】

    【我呸, 博主说自己是楼明的助理你们就信了？有证据吗？我还说我楼明的老婆呢！】

    【对啊, 博主说这么多有证据吗, 造谣的话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对此，该博主利落地贴出了自己的录用证明，以及数张聊天记录，还有报销付款的转帐证明。

    聊天记录是楼明叮嘱他去找水军的一些细节，报销付款的内容就更不用说。

    这下证据确凿，原本还想要蹦跶一二的楼明粉丝彻底歇菜。

    【笑死, 好一出求锤得锤的大戏】

    【仔细看了看聊天记录，就没有人发现里面好多张都是买的黑季疏的水军吗】

    【「哪有什么嗜睡症, 根本就是懒吧」、「季疏这样还配当明星？我家狗都比他自律」……好傢伙, 楼明骂人的花样比我还多】

    【看了下这些聊天记录的时间，我就说当时对季疏嗜睡症的舆论风向转变怎么那么快，感情是有人在背后当推手啊】

    【说楼明欠季疏一句对不起不过分吧？】

    也是这个时候嘉澜官方终于上线。

    @嘉澜娱乐v：【经查证, 公司前管理层张冰有滥用职权包庇艺人进行不正当竞争的行为, 公司内部在讨论后于去年九月已做出开除决定，为避免占用公共资源, 在当时并未进行公告, 现因有部分网友对当时事件提出质疑, 特此公布。】

    后面还跟了几张图片，分别是张冰被开除的公司内部通告、当时楼明和季疏事件在公司内部讨论的内容截图等等，放在一起，正好和前面那位博主发的内容形成了一个逻辑闭环。

    网友们吃瓜也吃得相当激动。

    【刚刚才从楼明粉丝嚷嚷着嘉澜不公优待季疏的话题过来的差点笑死--明灯们嚷嚷着自己哥哥被人陷害被偏心对待，没想到最后竟是自己哥哥一直在暗戳戳搞别人吧？】

    【还吵吵你们哥哥被人占了资源呢？不是我说，就你们哥哥之前干的事，资源没被扣光就不错了】

    【楼明欠季疏一句对不起！！】

    至此舆论彻底反转，原先支持纪城的就不用说了，围观的吃瓜路人也站到了他这一边，更甚还有不少楼明的粉丝在看到这些实锤之后崩溃地选择了脱粉——

    【真是太失望了】

    【你之前说每一个粉丝对你来说都很重要，是因为我们都是很重要的工具人是吗】

    【脱粉了】

    而除了舆论层面上，不少先前和楼明有签过合约的合作方也纷纷调头过来要求解约，他们的理由也很充足：合约期间闹出这么大的负面新闻，严重影响了我们品牌的声誉，现在不解约还要留到明年过年吗？

 第174页

    仅仅两天时间，楼明的处境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下手。

    告那个离职助理？人家甩出来的确确实实都是真实内容，造谣什么的根本就不成立，甚至除了对方已经甩出来的证据以外，楼明更担心对方背后的人——这个小助理帮他做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事，离职时保密协议什么的自然都是签过的。

    所以在那篇博文刚出来没多久的时候楼明就去找了对方质问，然后人家面不改色地就把违约金甩了出来。

    能拿得出这笔钱，必然不是小助理自己能够做到的，所以他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在推波助澜。

    而这个人究竟是谁？

    楼明不敢再深想。

    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是摆不平的了，于是楼明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直接一点，找最顶头的老大解决问题——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嘉澜的艺人，出了事情公司不可能不解决吧？

    然后他就意识到，有些问题公司真的不会给他解决。

    「季总呢？」在嘉澜最高层的办公室外，楼明拦住秘书问道。

    此刻他脸上满是愤怒与不安，与上次见季谧时进行良好的表情管理截然不同：「季总就在里面吧？为什么不见我？」

    秘书虽然在季谧和纪城中间更偏向季谧，但在一个外人面前到底该向着谁他还是清楚的。他语气客客气气：「季总应该没有义务要见你吧？」

    楼明一愣，随即便道：「可我真的有急事……」

    「什么急事？」季谧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出办公室，一身西装一丝不苟，平光镜后的一双眼睛冷漠而锐利。

    和季疏看上去真是一点相像之处也没有。

    楼明下意识地想到，随后便焦急道：「季总，现在网上我的事……」

    「那是你的事，和公司又有什么关系？」季谧声音淡淡。

    楼明一窒，但随后又道：「那那些合作方要解约的事总和公司有关系吧……」

    然而这次季谧再次打断了他：「季氏入股嘉澜，当时和公司内艺人的合约就做过重新梳理。」

    他目光淡淡看向楼明，没什么明显的情绪流露，但自有一股摄人的魄力在其中。

    「或许你当时没有仔细看过合同，但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季谧道，「在收入分成上公司对你做出了一定的让步，但同时，如果你违约要赔付违约金的话，嘉澜并不承担连带责任。」

    「换句话说，现在这些商家告你违约，和公司也没什么关系。」

    楼明整个人一愣，虽然在季谧不见自己的时候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当这些话真的说出来时他还是感到了一种不可置信。

    助理的背叛他暂时没有办法，网上的舆论风向他也可以先不管，宣布脱粉的粉丝更是花些时间精力就能养回来的，但唯独这些宣布解约甚至要求赔付违约金的合作方最让楼明感到惊慌。

    毕竟这可都是真金白银的损失，而且这些合作方背后所代表的资本和人脉更是楼明最不可损失的。

    所以惊慌之下他竟忍不住道：「不，公司不能不管我……」

    「怎么不能？」季谧道，「我以为嘉澜的公告出来的时候你就应该很清楚了才对。」

    他看了下腕錶，又整理下领带，显然是要出发前往下一个办公地点。

    不过临走前季谧又顿了顿步子，停在楼明身边：「不过你胆子倒是挺大的，敢在欺负了我弟弟以后还来求我帮忙的，你是第一个。」

    楼明瞳孔一瞬间错愕地放大。

    季谧却没有再和他聊天的性质，喊了一声秘书以后直接离开了嘉澜顶层。

    说实话他现在也是窝着火——之前季氏入股嘉澜，对楼明这些小动作当然也是了解过。当时季谧觉得这是对自己这个不听话弟弟的磨砺，加上也没有最直接的证据，所以才没有直接对楼明下手。

    但他不直接动手，不代表就可以容忍楼明的粉丝在那里拱火挑事了，更不提后面楼明那位助理爆出来的东西——

    季谧平时忙于集团业务，对于娱乐圈这些八卦舆论什么的不感兴趣，当时季疏遭到的那些打击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也就是一句「有人挑动舆论在网上骂季疏」，而他平时在商场上拼杀，面临的何止是一点辱骂？

    但这次看到网上这些舆论争议，还有楼明那位助理爆出来的证据里面的字字句句，季谧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后悔和痛心的情绪。

    所以他现在只恨不得楼明死得更快一点。

    季谧离开嘉澜，坐上往季氏集团的专车。

    秘书看出季谧的情绪不佳，小心翼翼安慰：「季总，您别太生气……」左右他看二少爷好像也没太为这个事情伤心，那个助理不就是二少爷自己找人策反的吗？

    「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季谧质问。

    秘书：「？」

    啥？早点说啥？

    秘书想了一会儿，试探着道：「如果您说的是二少爷被楼明买通稿的事的话，这个在我们入股嘉澜之前我就应该给您汇报过了……」

    那阵我还问您要不要搞楼明，您不是说不嘛？还讲什么苦头教育！

    季谧像是听见了秘书的心声一样：「我说的是让他吃一点苦头，这是一点吗？！」

 第175页

    秘书：「……」

    他嗫嚅道：「楼明这手段，放进商场里，其实挺低级的……」

    和这些年里咱们遇到过的比起来简直是小儿科中的小儿科，难道，不算，一点？

    秘书觉得自己心里很苦，但他不敢直说。

    季谧则懒得跟自家秘书讨论吃苦的辩证哲学问题：「算了，不去公司了，先去一趟阿疏的住处。」

    秘书：「……是。」

    很快司机调转车头，幸亏纪城住的小区处于市中心，离他们现在的地方不远，所以路上并没有耗太多时间。

    到了地方以后秘书和司机在车里等，季谧则单独上楼去。

    于是纪城开门的时候就看见自己这位在外界眼里一向是杀伐果决、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哥站在门口，表情隐忍又复杂地看向自己。

    由于对方前不久才来拜访过——虽然是一个多月前，但以季谧的忙碌程度来说纪城认为称之为前不久并不为过——所以看见季谧的时候纪城还略略讶异地挑了下眉。

    然后他就听见季谧声音沉重地道：「……你受苦了。」

    ? 97、睡神歌手新人王（16）

    纪城今天嗜睡症没发作, 维持的是正常作息，来开门之前他正在无聊打游戏，不过在听见季谧这句话的时候，他没忍住讶异地挑了下眉：「哈？」

    他受什么苦？

    不过很快太子殿下就意识到季谧说的是什么, 于是他颇有些玩味地倚在门口处, 问道：「大哥不是觉得吃些苦头挺好的吗？」

    季谧眼底颜色并不好看，半晌才有些艰难地道：「……是我当时太想当然了。」

    此刻他心情着实不佳, 之前在纪城面前说过的种种话都在脑海中重现。

    季谧是季氏的养子, 当年季喧和夫妇收养他时他年龄虽然不大, 但也已经记事。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孩子比自出生便在父母膝下养大的孩子要更懂得人情冷暖一些, 所以哪怕季喧和夫妇并没有苛待过季谧，他在季家也一直都过得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哪里有表现得不好的地方，会惹养父母生气。

    后面陶宁怀孕，季谧也是一面为养父母感到高兴，一面心中又更有一种紧迫之感。

    最开始这种紧迫之感是害怕自己再一次被抛弃, 到了后面季谧满满长大，知道养父母并非是那种人, 这种紧迫感就渐渐变成了他是养子, 他受了季家的恩惠，就应该用尽全力去报答。

    所以上学时季谧就一直拼命学习，同龄人忙着偷懒打游戏聊八卦的时候他也一丝都不敢懈怠, 只为了不让家里人操心丢脸, 之后考大学时他明明有更喜欢的专业，却因为季疏的嗜睡症可能无法很好地接手集团, 最后去学了金融相关, 为的就是能在季疏可能镇不住集团那些老油条的时候可以帮上忙。

    而季谧也确实都将一切都完成得很好, 学生时他便稳坐第一，成年后踏入社会，年纪轻轻便在商场上游刃有余，和那些老油条厮杀时也毫不落下风，人人都称赞他是季氏最优秀可靠的继承人。

    做到这一切，季谧心中也并不是不开心，只是就像他之前对纪城说过的那样——他有的时候，是真的挺嫉妒这个弟弟的。

    季疏是季氏的小少爷，从小生活便无忧无虑，被家人捧在掌心中娇宠。他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想偷懒的时候可以不用努力学习，想学音乐家里也可以送他去最好的学院接受教育，对家族生意没有兴趣也有大哥帮忙顶上。他累的时候可以喊累，疼的时候可以哭疼，想要自由选择的时候，便可以自由地选择。

    理智上季谧知道这没什么不对，就像是他原本只是一个孤儿，现在拥有的一切已经是一步登天，这么多年和家人们相处下来他也同样疼爱保护这个弟弟，但有些东西在心里压抑久了，他还是会有不可遏嫉妒的时刻。

    季喧和夫妇是一对很好的养父母，但除了是养父母之外，他们与季疏才是真正血脉相连的亲人。那些季疏可以肆无忌惮对着父母做的事，季谧从来都不敢。

    当然这种若有似无的细微情绪季谧一直都控制得很好，他知道什么是自己该做的，也从来没出过任何纰漏，只是唯独在季疏要闹着出来当歌手闯荡的这一次——

    当时季疏说想要隐瞒身份进娱乐圈，他之前一直是在家里或者国外学院里上学，与社会的接触极少，几乎不用多想，以他这样的性格必定是会吃亏的，季谧清楚这一点，却认为季疏的确需要一些成长——他已经过了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二十年了不是吗？

    所以季疏离开家的时候季谧并没有太过提醒，所以在听秘书提到网上好像有一些舆论对季疏不大友善的时候季谧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所以长久以来季谧的心中都有一种矛盾之感，以至于他有些不清楚该怎么面对季疏这个弟弟。

    那天纪城挑明的话既说错也没有说错：季谧并不忌惮季疏是否回心转意想要继承集团，他真正忌惮嫉妒的是季疏可以活得那么痛快。

    但这几天，真真正正过眼了「季疏」这个名字所面对的争议与争吵后，季谧才终于感觉到了后悔。

    这段时间以来他心里的嫉妒好像积累到了一个不可理喻的程度，以至于脑子里想的都是「吃些苦头都是应该的」，却忘了以自家弟弟的性格，是否应该受到这样的伤害。

    季谧有些羞赧地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末了之后又补上一句「对不起」。

 第176页

    他语气颇为诚恳，反倒是弄得纪城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刚刚季谧断断续续叙说的过程里他终于想起来「嫉妒」这个词的耳熟从何而来——这不是上个世界沈无月临死前的嚣张发言么？

    当时他就没弄懂那傢伙突然冒出那么一句到底是个意思，现在想来，该不会和季谧一样，真都是羡慕他有个爹？

    太子殿下一边觉得这个想法多少有点匪夷所思，一边问季谧道：「你……要不然进来坐着说？」

    虽然这一层就自己这么一户，但一直站在门口说话，确实怪怪的。

    季谧其实过会儿还要继续往公司去处理事情，但收到弟弟的邀请，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纪城说这话其实有点客气的成分在里面——毕竟以季谧的忙碌程度来讲他说我还有点事就不进来了的机率应该远高于说好——但现在人家都点头了，他总不能再一拍门把人关外面吧？

    所以纪城率先转身朝屋里走去，季谧跟在他后面，再次见识了太子殿下的生活观念。

    这次纪城懒得跟人客套倒水了，端着电脑坐在客厅打游戏。

    季谧也是跟着在沙发上坐下以后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多少有点蠢的，但人都已经坐了下来，他也不好意思立刻站起来离开。

    所以季大哥决定找点话题：「《天籁歌手2》这个综艺结束以后你准备干些什么？」

    为防纪城再次说出「出歌然后退圈」这种答案，他抢先建议：「有考虑过开巡回演唱会吗？」

    以纪城现在的人气，开演唱会肯定是够的，但如果讲资历什么的话可能就还要稍微积累一下，而且再考虑到现在的市场情况、场馆预定准备等综合因素的话，开演唱会也毫无疑问是相当烧钱的。

    当然了，这个问题在季谧面前肯定就不是问题了。

    此刻的他非常急切想要做点什么来补偿弟弟：「成本什么的你不用担心，我们都可以搞定。」

    谁知纪城目光都没从电脑屏幕上挪开一下：「演唱会？不开。」

    季谧一愣，然后就听见纪城语气懒洋洋：「你忘了我有嗜睡症？」

    到时候万一表演着表演着就睡着了怎么办？

    一两次的演出或许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但要是搞巡回演出的话，那机率……

    原先季疏的嗜睡症没给事业造成麻烦的时候都有人骂他是不自律了，要是真在现场表演的时候睡着了，舆论会怎么说可想而知。

    季谧想了想那场景也立刻懊恼，他正要出口挽回一二，就见纪城突然抬头看向他，声音诚恳地道：「大哥，你要是实在说不出话来，可以去你本来要去的地方做要做的事情的。」

    季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加上集团那边确实还等着，季谧也就不准备再逗留，他站起来同纪城告辞，转身准备出去的时候却隐约在客厅桌上杂乱摆放的一堆文件纸张中瞥见什么。

    季谧眼光定了一定，见纪城就坐在旁边打游戏，到底没有走近了上去细瞧，而是扶了一下自己的平光镜，转身朝外走去。

    回到车上，秘书还在等他：「怎么样了季总？」

    季谧朝秘书点了下头，又轻轻道了一句：「之前我没控制住情绪，抱歉。」

    对方平时工作汇报的风格是怎样他还是清楚的，更何况关注季疏的情况也不是秘书的本职工作。

    秘书连连说没关系，又叮嘱司机可以发车。

    季谧在车座椅上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你去查一下，阿疏之前有没有去什么医院看过病。」

    ——如果之前他没有看错的话，阿疏客厅的桌子上那一堆文件中，有一张没露出来具体内容的诊断单。

    ------------------------------

    楼明粉丝声讨季疏结果自家爱豆反被锤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最后逼得楼明不得不公开道歉，还连带丢了一堆合约代言——据不知名人士透露，楼明过往在娱乐圈里赚的那些钱估计是要全拿来赔违约金了，说不定倒欠债都有可能。吃瓜路人们纷纷狂喜称之为开年第一大瓜。

    不过整场反锤下来，楼明出声了，楼明的前任助理出声了，楼明和季疏共同的经纪公司嘉澜娱乐也发布了好几条公告，热心吃瓜的群众路人更是掀起一场场狂欢，唯有处在漩涡中心的季疏，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声。

    ——微博不发，街拍路透全无，除了去《天籁歌手2》节目现场以外连狗仔都找不到人。

    楼明的粉丝最开始声讨的时候大家以为他会疯狂解释，结果没有。楼明被锤后大家以为这下他得发一个「天道好轮回，公道自在人心」之类的话以示沉冤昭雪的激动，结果还没有。

    【他不会又把自己吊死在屋里了吧】

    【……又？】

    【咳咳，冷静点，《天籁歌手2》还在播呢，不可能出事的】

    【对啊对啊，可能就是冬天到了在冬眠】

    【拜託春天马上就要到了冬什么眠！！】

    【三带一】

    【要不起】

    【不对前面的怎么还打起牌来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季疏那就未有活人迹象的微博终于有了动静。

    @季疏v：【转发//@嘉澜娱乐：恭喜 @季疏的原创歌曲《long years》打入volume排行榜前一百！】

    作者有话说：

 第177页

    抱歉鸽了两天orz

    然后再和大家道个歉，因为太子这本是真的从开文开始就在狂卡文，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想写什么，大概是进入了瓶颈期这样的阶段吧，一路磕磕绊绊写到现在也已经超过三十万字了，之前为了全勤啊成绩啊（虽然根本没有）这样那样的原因逼着自己尽量日三，但说实话就……很累，而且写出来的东西也有点顾头不顾尾，感觉这样对我自己对读者都挺不负责的

    因为这种写文上的状态不佳也有些影响我的正常生活了，我这段时间就是日常睡不着和做噩梦，不止一次梦见自己写了一堆垃圾玩意儿然后满脑子想着这怎么能行呢我要起来改文，最后一睁开眼，发现是半夜做梦，倒把自己搞得怪焦虑

    而且我也有除了写文以外的生活，到这个情况是真的感觉自己有点力不从心，确实是没办法再向大家保证日更了（虽然之前也基本没做到）

    所以向大家再道个歉，接下来太子大概会是一周三到五更的一个情况（具体哪几天能更新可能得看我作话或者文案上的预告），也有可能我状态再差一些连这都写不出来，但我一定可以向大家保证的是，这本文不会坑掉

    大概就是这些吧，再次鞠躬道歉

    ? 98、睡神歌手新人王（17）

    volume排行榜是世界最知名的几个音乐排行榜之一, 直接以歌曲的销售量和点播量进行计算排名，其权威性和知名度都可想而知。

    因为语言和地域关系，夏国歌手鲜少能够打开英语地区的市场，更不提冲上volume排行榜了。

    所以所有人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是愣住——

    【什么排行榜？】

    【什么volume？】

    【什么前一百？】

    【卧槽long years进volume前一百了？？】

    【特意跑去看了一眼发现还真是】

    【所以就没有人注意一下就算是这样的好消息季疏也一个字没发吗？？？】

    【淦, 已经隔着屏幕感受到季疏的不屑了：有些人忙着煽动粉丝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撕逼的时候, 他忙的却是沖volume排名】

    【楼明：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号得了呗】

    【楼上的什么意思？你们敢说季疏能沖volume不是因为嘉澜在给他造势给他资源推吗？之前嘉澜澄清里可没否认他们对季疏的资源有倾斜！】

    【「明灯」们还不消停啊？你们楼明哥都道歉了，再闹下去我怕你们就成「冥灯」了】

    【冥灯哈哈哈哈, 请问前面老师退出文坛的原因是？】

    纪城一条微博转发没有只字片语, 却因为转发的内容让网友们几乎吵成一锅粥, 而#季疏 volume#、#long years#等词条也一举冲上热搜, 连带着《天籁歌手2》的播放量、《long years》的下载量也跟着突破新高。

    而这也只是一个开始——

    纪城最开始转发这条消息时，《long years》也就刚刚沖入volume排行榜的前一百，在尾巴处吊着，但随着时间的发酵，《long years》并没有如网上那些唱衰的人所预料一般在榜单上仅仅昙花一现，而是不断一点一点地往前挪。

    前一百、前八十、前五十, 到最后《long years》排名最高时甚至冲进了前三十。

    【……今天long years多少名了】

    【多少名了不重要，反正还在前排就对了】

    【我是不是膨胀了, 竟然觉得是季疏的话好像也不奇怪】

    【天籁2搞了这么多期了季疏排名一直稳在前三已经很说明他的实力了吧】

    【楼明粉丝还一直嘴硬说什么季疏就是靠嘉澜给资源, 笑死，你们蒸煮自己专辑什么质量不知道？】

    【掩耳盗铃也就他们这样了】

    而就在网上议论纷纷的声音中，《天籁歌手2》也走向收官, 最后一期总决赛现场直播, 节目组为了让比赛更有看点更是限制选手表演原创或者自己的歌曲，不过哪怕如此, 纪城依然以无可挑剔的表现拿下了第一, 成为该季的总冠军——没办法, 谁让太子殿下可以用精神力作弊呢？

    至此「季疏」这个名字在夏国国内的讨论度一时间已经达至顶端：他推出的这些歌曲大街小巷都在播放，他上过的综艺点击量也是蹭蹭上涨，之前和楼明那段撕逼往事更是被吃瓜群众们津津乐道。就连以前刚出道时期的那些片段都被粉丝们截下来反覆称赞水平有进步，就差没打成照片贴在厕所门上每天膜拜了。

    虽然相对而言的是经纪人董业的愁云惨澹。

    因为季疏这个傢伙，又！罢！工！了！

    之前录制《天籁歌手2》的时候这傢伙虽然经常犯困，但好歹录制过程中没有掉过链子，甚至最后总决赛直播的时候董业自己都提心弔胆，但纪城还是极好地完成了所有比赛环节，搞得纪城下来的时候他自己面上没什么波动，倒是董业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现在整个节目结束，纪城的名气更上一层楼，原本还在观望的商家合作方们纷纷闻风而动抛出橄榄枝，正好冬天也过去了，董业正摩拳擦掌预备大干一场呢，结果这傢伙又一夜间回到原型，说自己要休假？！

    而且他还特别振振有词：「这叫飢饿营销。粉丝们越看不到，黏性就会越强。」

    董业：「？」

    飢饿营销是你这么用的？偌大一个娱乐圈谁不是拼命想要曝光刷脸？

    他企图用一些顶流案例说服纪城：「以前楼明那么火，他不也一直出席各种活动在粉丝们面前刷脸？」

 第178页

    纪城更加理直气壮：「所以他现在糊了啊。」

    董业：「……」有理有据，简直无法反驳。

    「那梁书语？」他又绞尽脑汁找了个案例，「之前《聚光灯后》结束的时候他人气怎么样你也不是不知道吧？虽然这人实力确实不咋地……但最近他也是各种电视剧电影刷屏，还出专辑、去时装周，起死回生的效果有多明显，应该不用我说了吧？」

    要提名最近这段时间风头正盛的艺人名单，除了纪城，确实得有梁书语的一席之地。

    不同于纪城的「少而精」路线，梁书语属于是铺天盖地式曝光草热度的类型。

    《聚光灯后的生活》结束到现在差不多半年时间，纪城就出了一首《归梦》，外带上了一个《天籁歌手2》，而相比起来梁书语却是连有两部网剧一部电视剧播出，外带一部电影的角色客串，还不提他出了一张专辑、上了一个热门综艺、年初的时候去世界各大时装周都转了转之类的了。

    借用一下季谧的话——这么多的资源往一个人身上堆，猪都能红。

    梁书语虽然没有特别的长处，但也相应的没有明显的短板，是以这么多的曝光铺天盖地式地砸下来，管观众们喜欢哪口，总有一口能蒙上来，更不提还有不少营销号和水军帮着吹梁书语的好话了。

    所以《聚光灯后的生活》请来的五个嘉宾里，现在最红的就属梁书语和纪城。

    虽然圈内人多多少少都清楚一些情况：如果说纪城有被公司刻意倾斜资源纯属楼明粉丝没事找事，那梁书语是真的很明显被人罩着了。

    至于为什么有人罩他？娱乐圈嘛，懂的都懂。

    不过董业拉这傢伙出来没有作别的探讨的意思，他只是单纯地想向纪城证明曝光度是多么的重要，以此推动这个傢伙勤奋起来而已。

    然而纪城还是不为所动。

    这个傢伙甚至图穷匕见地表示：「好吧，我就是不想动。」

    董业：「？？」

    最后他拉不动纪城，只能向公司上级寻求帮助。

    然后公司上级的指示也很快下来：听季疏的就行。

    董业：「……」

    失策了，他怎么忘了现在的顶头大老闆是什么人。

    于是在《天籁歌手2》收官后，太子殿下又暂时陷入了神隐的状态。

    他的微博下天天挤满了哀嚎的粉丝，董业的工作邮箱里也挤满了各种邀约的邮件，但已经黔驴技穷的经纪人也拿自家艺人毫无办法，只能每日转发各种鸡血新闻和鸡汤文章：加油，振作起来的你很美丽，企图感化一些冥顽不化的同志。

    太子殿下也从善如流的一个字没看，全部丢进了垃圾箱。

    其实纪城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在上完这么一个综艺后他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惫懒状态，加上他从下界到现在也有几百年了，天界工作几十年还带放一回假呢，他现在不得休息休息？（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司命天神对此打出一个问号）

    反正这个世界看着也不太困难的样子，在任务完成以前放个长假有什么问题吗？

    他在心里盘算着种种计划，一边在公寓里安心过着宅家生活，每天除了打游戏就是睡觉——虽然这具身体的嗜睡症发作起来的时候完全没办法抵抗，但快一年时间下来，纪城也发现这具身体睡得比一般人更沉的同时，也很有利于他温养精神力。

    虽然太子殿下自诩精神力比起凡人来说浩瀚如海，但这个世界没有灵力，加上唱歌的时候也会有所消耗，所以能有个机会养一养也是很不错的。

    更不提这几个世界经历下来，他还发现自己的识海里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大概还与那柄躺在他识海里的小手杖有点关系。

    所以闭（fan）关n）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太子殿下也还顺带研究了一下自己的识海。

    不过还没等他研究出来什么结论，外界倒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严格来说可能也不算大事，不过确实震惊了不少人。

    星宥娱乐旗下艺人方平，宣布与公司合约到期解约，并退出娱乐圈。

    方平，娱乐圈里平平无奇的女装小天才（并不），知名唱跳皆废爱豆，除了一张脸美得雌雄莫辨以外几乎一无是处。

    平心而论他的人气并不算太高，尤其是在蓝色彗星解散之后，虽然因为在《聚光灯后的生活》令人出乎意料的表现又略略上涨了一波，算是续了一会儿命，但之后方平的人气依然维持在一个不温不火的阶段——无他，他确实没有别的特长，也没有一个在资源上愿意倾斜的公司，什么都跟不上，自然难以大火。

    不过他退圈的消息在网上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地震。

    虽然现在不火了，但好歹是曾经一张女装照火遍大江南北的人物，大家虽然不粉他，但对这个名字还是有点记忆力的。现下方平又是突然宣布退圈，自然又起了一阵讨论。

    可能这也是他近一两年讨论度最高的时刻了。

    纪城和方平认识时间不长，不过因为这傢伙是个乐天派加话痨的性格，以及他做饭手艺确实不错，所以在《聚光灯后的生活》结束之后两个人也保持着联繫，甚至算得上是纪城在这个节目里关系最好的一个嘉宾，收到方平退圈的消息，纪城再咸鱼也还是去探望了一回。

    不过和其他人想像的什么受到打击黯然失落忍无可忍最终退圈的剧本相比，方平看上去并没有丝毫的难过——甚至恰恰相反，这傢伙看上去还挺乐呵。

 第179页

    搞得太子殿下难得好心大发上门探望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来。

    他站在小区大楼门口，恰好碰见提着菜篮哼歌往外走的方平：「……不好意思，认错人了。」然后转身就要走。

    方平愣了下，认出带着口罩墨镜的纪城之后，当即丢开菜篮嚎叫一声：「哥哥哥别介啊你没认错我叫方平出道三年练习时长一年半爱好是做饭梦想是世界和平！！！」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还是来晚了orz

    谢谢大家的鼓励，也谢谢大家的催更（泪），都看到了，我会努力支棱起来的

    ? 99、睡神歌手新人王（18）

    纪城看向方平, 没有说话，但脸上表情已经说尽千言万语。

    方平拦住了纪城，嘿嘿笑了一声：「季疏哥你是来看我的？」

    纪城：「不，我不是。」

    方平：「哥你平时这么忙还来看我, 我好感动！！」

    纪城：「……」

    方平左右看了看, 有些紧张地道：「不过哥你现在的名气，要是被狗仔什么的拍到了会不会有影响啊？」

    纪城：「……」

    他问：「那我走？」

    方平当即一把推过纪城又转身往楼里走：「哥哥哥你一路过来实在是辛苦了我现在送你上去坐坐！！」

    纪城：「……」

    方平菜也不买了, 推着纪城上楼回了自己家, 然后又把冰箱里剩的那点存货都搬了出来就进了厨房——大家认识也有这么一段时间, 纪城喜欢什么他还是挺清楚的。

    虽然纪城特意掐着饭点过来的意思也是相当明显。

    厨房里油烟烹炒的声音响起, 太子殿下也非常自觉地没有进去帮忙——不然方平的房子怕是会不保。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方平这间房子面积不大，论地段装修什么的比起季疏那间黄金地段的高档公寓更是毫无可比性，不过整间房子干净齐整，看得出来它的主人打理精心，与纪城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季疏公寓里的混乱样子完全不一样。

    见微知着，方平退圈这件事应该不是他受到了什么打击之后的配套行为产物。甚至不如说, 这是他早就决定好的某件事。现在做出这个行动，也只是某个对方认为恰当的时机到了。

    方平的动作挺利索, 哪怕带纪城上楼的时候还什么都没准备, 半个小时以后就已经端着新出炉的三菜一汤走出来，顺便兴奋地招呼纪城：「快来吃饭吧哥！」

    两人在饭桌前坐下，纪城若有所思开口问：「你准备退圈了？」

    方平十分流畅地点头：「是呀。」

    他表情从容中还带了点嬉笑, 看上去没有丝毫难过：「我在娱乐圈也混了这么些年了, 虽然人气一直一言难尽吧……但其实也赚了不少钱了。」

    他展臂做了个有点像拥抱的动作：「比如这栋房子，就是我挣下来的啦。」

    「反正我没什么野心, 也不像哥你经历了那么多, 」说到这里的时候方平还注意了下纪城的表情, 见纪城神情没什么波动才继续说下去，「所以能赚够钱就已经挺好的了。在这个圈子里这么多年，我早就认清自己不适合这里了，毕竟我的唱跳实力摆在这里咳咳……」

    「总之，我现在攒钱也攒得差不多了，可以去做点我真正喜欢的事了。」

    纪城下意识语气古怪地开口：「维护世界和平？」

    方平：「啊那倒不至于。」

    「我就准备开个饭店来着，」他有点羞涩地挠了下后脑勺，「我不是喜欢做饭嘛，在圈里这些年钱也挣下来了，到时候盘个店面，我自己当厨师，我想以我的手艺，应该不会吃不上饭吧？」

    方平的手艺当然是没的说，以太子殿下的个人感官来看比之自家附近那家私厨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这傢伙的出色厨艺，他们俩才会有现在的交情——毕竟方平人虽然相当乐天，但确实谈不上一个聪明人，有的时候还话痨得招人烦，以纪城平时的性格来说，对这种人都是能敷衍则敷衍，尽管谈不上讨厌，但也绝对没有深入了解的兴趣。

    虽然到现在纪城对方平又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就是说起来多少有点奇怪：他竟然在方平身上看到了一些纪南陵的影子。

    纪南陵，前任天帝，也算是太子殿下的爹——虽然他俩并没有血缘关系吧，但纪城确确实实是由纪南陵抚养长大的，不是亲爹也胜似亲爹了。

    不同于纪城向来吊儿郎当的性格，纪南陵为人沉稳可靠，是那种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他站在那里大家就觉得万界出不了岔子的人。

    可惜后来发生了一点小变故，纪南陵死了。

    然后司命天神等人就开始了对太子殿下日夜敦促鞭策，希望他能早日继承天帝陛下道统，担起万界生灵命运的困苦生活。

    而比较起来的话方平肯定是不如纪南陵智慧有能力的——前者是在娱乐圈混了三年仍然唱跳皆废的爱豆，后者却是万界有史以来最有天赋和领袖魅力的修行者。

    不过说起来还挺神奇，方平喊那句「梦想是世界和平」的时候纪城突然就想起了纪南陵。

    在这些小世界里努（chi）力（he）奋（wan）斗（le）几百年了，见过利益薰心的，见过认真向上的，也见过一些整天吃喝玩乐满脑子无厘头的，但在纪城面前喊出梦想是世界和平口号的，方平确实是第一个——或许不止如此，他身上那种安于平凡的劲儿，和纪南陵也有点像。

 第180页

    虽然区别是纪南陵这个人一点都不平凡。

    ……而且没有方平话痨。

    一顿饭吃下来，方平又自顾自说了一大堆东西，从他自己唱跳皆废到热爱厨艺，又拓展到一些娱乐圈现状，最后话题绕了一大圈竟然又回到了纪城身上。

    当时他语气沉痛地拍起了纪城的肩膀：「哥，这娱乐圈我是不待了，你一定要继承我的遗志，大红！大紫！」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空着的另一只手还很配合地往上一扬，姿态标准宛如啦啦队队长。

    纪城：「……」

    所以既然喝果啤都能醉为什么这傢伙还会在家里放这种东西？

    离开的时候方平已经因为不胜酒力倒在沙发上开始扯呼，太子殿下秉承着人道主义精神往他身上堆了几个枕头算是保暖。出门以后他拨通董业的电话。

    某位经纪人正在搜索今日份鸡汤——因为该行为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搜寻引擎展示出的前排结果基本都被他转发殆尽：「餵？」

    纪城声音懒洋洋：「董哥，我刚刚掐指一算，发现今天是一个黄道吉日。」

    董业有点懵：「哈？」

    他语气迟疑道：「……你是说，方平退圈，是个好日子？」

    纪城：「……」

    他带上门，按下电梯按钮，在等电梯的空隙里顺便把墨镜口罩重新戴好：「上次你不是说公司斥重资装修改造了录音室吗？正好我今天有空，可以去看一看——录音室要是也空着的话，直接用一用也行。」

    「正好我这边准备了十几首新歌，凑一张新的专辑应该是够了。」

    ? 100、睡神歌手新人王（19）

    董业接着电话唰地一下站起来：「你说啥？！」

    纪城声音从那端有些模糊不清地传来：「我说……我准备出新专辑。」

    董业差点激动得原地跳起来。

    老天有眼, 这小祖宗终于愿意动起来了！！不枉他这一个月来天天勤奋转发鸡血鸡汤！努力果然是有回报的！！

    虽然现在只是松口准备新专辑，但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董业相信只要他再努力找点鸡血故事，一定能够打动季疏这个铁石心肠的傢伙！！

    这边董业感动得快要哽咽, 那边纪城也已经出了电梯。

    他对着似乎处于消音状态的手机餵了两声：「人呢？」

    董业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立马回答道：「录音室是吧，行, 没问题, 我马上跟公司里值班的人打招呼！对了你多久过来？需要我来接你吗？」迟则生变, 最好他马上出发来接人！

    纪城慢悠悠熘达至小区侧门出去, 一边掏出车钥匙开门：「不用。」

    方平宣布退圈，虽然他原来人气不怎么样，但这样的大事多多少少还是会吸引一些媒体和狗仔注意力的。现在那些记者什么的都蹲在方平所在小区大门外，摸到侧门来的倒还不多，不过要是他还在这里慢吞吞等董业过来，那可就不一定了。

    他关上车门, 发动车子：「公司见。」而后便挂掉了电话。

    董业那头还想再餵两句就直接没了下文。

    不过这位咸鱼已久的小祖宗终于有要动起来的意思，董业当然不敢有丝毫耽误, 挂了电话就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 火速往录音室那边赶去。

    嘉澜娱乐前段时间确实趁着公司重新装修的功夫斥巨资改造了一下录音室，硬体软体全是往国际一流标准上靠的，再加上一批新聘的专业录音师, 以前习惯去找外面录音团队合作的艺人现在都改成直接用自家资源了——所以尽管董业刚刚包票打得很满, 实际上他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

    毕竟现在大家都往自家录音室里挤，等季疏到公司的时候能不能有位置确实是个未知数。

    不过万幸, 这个下午录音室正好没有其他艺人预约, 而公司里录音师们一听说是季疏要来过来聊新专辑, 手头没有要紧事在忙的全部都挤了过来。最后消息一层层传出去，原本在休假的音乐总监都亲自赶了回来。

    于是等最后纪城到公司的时候，就发现录音室里外挤了乌压压一群人。

    纪城：「……你们在演丧尸围城？」

    因为看见季疏本人而有一点点小骚动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

    董业夹在里面不知道是开口合适还是不开口合适，最后还是音乐总监挤了出来：「咳咳，季疏啊，我听说你想准备出张新专辑？用自己的原创曲目？」

    纪城点点头，从口袋里取出一枚u盘丢过去：「词曲都在里面了，编曲可能还得再弄一下。」

    音乐总监差点没接住，两只手颠来倒去好几下才拿稳u盘，然后一脸冷汗地揣进自己怀里：「好好好……那个我拿去和咱们公司专业团队的人再看看可以吧？要是没有问题的话，公司这边会以最快速度帮你安排最好的团队，咱们早点把专辑做出来！」

    纪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很快音乐总监拿着u盘又招呼了一批人兴致昂扬地走了，纪城留下来被带着参观公司新的录音室——虽然也没什么特别值得看的，毕竟这里接受的也只是改造，又不是什么超越这个时代的新型科技。

    所以没逛多久纪城就开始无聊得打哈欠。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董业已经能够轻松分辨出这傢伙打哈欠是因为嗜睡症发作还是单纯因为无聊。他见纪城这样，又想到之前那一个月对方的惫懒状态，立刻心头一紧：「哈哈哈哈小疏看这么一会儿也累了吧？走走走去我办公室坐坐！」

 第181页

    无论如何，先把这傢伙看住了，不能给他任何偷懒熘号的机会！

    董业在想什么也不难猜，纪城有些无语地瞥他一眼，因为不想在众目睽睽下被经纪人抱住大腿痛哭流涕，所以他勉为其难地点了一下头，答应下来。

    虽然上去之后没多久太子殿下就随便找了个藉口熘了，搞得董业以为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口失踪，吓得差点报警。

    ……

    说要录制新专辑这个事情，纪城也并不是完全的心血来潮——事实上在他的计划中结束《天籁歌手2》以后就应该要着手新专辑的录制了，他这个身体基本註定没办法搞什么强度太高的演出，只有不断地推出新作品才能加深大众的印象。不过之前一个月突然失去动力，所以才暂时搁置下来而已。

    不过虽然之前一个月一直咸鱼在家，他也有断断续续在准备要出的曲目等内容，所以今天见了音乐总监，纪城才能如此干脆直接地抛出来那枚u盘。

    他对自己的水平相当有信心，而事实也果不其然，没到一个星期音乐总监那边就通过了所有曲目内容，顺带还拉来了国内短时间内能找到的最好制作团队和宣传团队。纪城这边刚刚开始录制新歌，外面那头已经放出各种季疏要出原创新专的预热了。

    整个新专辑录制的情况还是挺顺利，很快这张名为《睡》的新专辑的演唱部分录制完毕，按理来说剩下基本上就没有纪城什么事了——可能等专辑定好上市时间以后需要他再发点宣传微博呼吁一下粉丝之类的，但在成品出来之前，他应该不太需要干别的。

    董业倒是有心再催纪城接点代言或者客串几个综艺什么的，然而他的劝说和他之前发的那些鸡血文章一样，通通是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

    不过就算商演什么的暂时不接，太子殿下也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接下来就可以躺在家里继续玩了。

    因为他大概忘了，一个艺人出新专辑，除了自己要唱歌以外，还要录制mv和拍宣传海报。

    准确一点来说的话纪城其实也没有忘这个事，但他认为这些都属于不必要劳动——也没谁规定mv和海报里必须有歌手本人出镜对吧？

    所以最后太子殿下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被经纪人强行拉起来去拍摄时怨念可以说是极重。

    虽然嗜睡症并不是时常发作，但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睡到临近中午甚至更晚才起床的作息，所以现在乍然被人拉起来，心情相当不妙。在车上坐着的时候眼睛就算半阖着别人都能看出来里面一股子冷意。

    而为了工作，董业也是展现出了超强的心理素质。虽然被太子殿下盯得发毛，但他仍然顽强地解释道：「你消失在大众眼里已经太久了，商演和代言不接都没关系——不过森国那个艺术家表演邀请是真的挺好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好的我明白了……总之咱们好不容易出个专辑，你总不能脸都不露一下，对吧？」

    「而且你放心，这次咱们主要是拍内景，摄影师什么的都请的是最好的，到时候成片效果出来了绝对靓翻全场……」

    最后太子殿下烦不胜烦：「再说话我就不干了。」

    董业：「！」

    他露出一个喜出望外的表情，一连串溢美之词就要从嘴里蹦出，又在他意识到纪城刚刚说了什么以后生生剎车，一张脸差点憋紫。

    然后接下来的路程中董业确确实实做到了没有说话，而纪城也终于安心地合上眼睛开始补觉。

    这次他被董业拉起来主要是拍宣传海报，地点是在市内一个比较着名的摄影棚，因为某位经纪人希望能够尽量在一天内搞定拍摄内容，所以才拉着纪城一大早就过来。

    他们到的时候摄影棚这边已经有许多工作人员穿梭忙碌，纪城刚一到，就被化妆师拉去做造型——同样还是一些害怕迟则生变的原因，今天的拍摄方案是由董业和嘉澜内部一些专业人员提前敲定的，这样一是可以效率最大化，二则是可以避免某位小祖宗一看商量方案这么麻烦直接撂挑子不干。

    季疏这具身体的底子很好，就算是强光拍摄也不用化太浓的妆，所以很快纪城这边就换好衣服准备开始拍摄。

    新专辑的名字定为《睡》，所以纪城现在这有点打瞌睡的状态还意外的合适拍摄，那边摄影师灵感爆棚咔咔就拍完了两套，而后一行人又要转战今天唯一一个外景——其实也不完全算是外景，那地方离摄影棚不远，是市内的一个小的室内景点，之所以要赶在现在是因为摄影师想试试採用一波从窗户透过来的自然光。

    得知自己又要换地方折腾的太子殿下：怒气值+10+10+10

    虽然景点不远，但毕竟是明星，所以他们还是坐车过去的，为了节省时间摄影棚这边已经有工作人员先行搬了器材过去，按理说等纪城等人一就位他们立刻就可以开拍，然而等保姆车到达景点门口时，他们却发现除了自家的工作人员外，这里还有一些不速之客。

    那边一个戴着墨镜口罩的男人连声劝道：「宋哥你别激动……」

    而他旁边，一个貌似经纪人身份的男人正在和景点的工作人员交涉：「什么预约不预约的？大不了我们加钱！」

    他语气激烈：「我们书语这边急着拍摄呢！他现在有多火你们不知道？要是耽搁了我们的工作，你们赔得起吗？！」

 第182页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怒气值：+100+100+100

    -

    对不起又迟到了orz

    然后那个什么下一更应该是在周日，我争取21点的时候能发出来

    ps：这个什么拍摄啊专辑制作流程基本都是我查了点资料+瞎掰的，术语和流程可能有不对的，多多包涵

    ? 101、睡神歌手新人王（20）

    那位经纪人对面的工作人员表情十分为难：「可我们这里要拍摄本来就是预约的……而且今天我们这边的场地已经有人预定了。」

    经纪人模样的男人立刻道：「我们之前是打过电话来的！」

    工作人员欲哭无泪：「可您是两个小时前才打的电话……」两个小时还是他四捨五入了一下的, 实际上距离对方打电话才一个小时多点。

    那经纪人又露出恼怒的表情，旁边梁书语连忙伸出手做阻拦的动作：「宋哥你别冲动，有什么事咱们都可以好好商量的。」

    在他的劝说下经纪人宋哥脸上稍霁，这时梁书语又转头朝那工作人员语气歉意地道：「之前没有预约是我们这边的疏忽, 不过我今天拍摄确实是比较着急, 不如这样，你把预约了今天拍摄的那位先生或者女士的联繫方式给我, 由我这边的工作人员去交涉。」

    梁书语声音温和, 却透着股不容分说的架势：「能预约来这里拍摄, 应该也是娱乐圈里的人吧？我在圈子里待了这么几年, 说不定对方也是我认识的人呢。由我们这边来说，也免得小哥你难做，对吧？」

    那工作人员听见梁书语劝说时还松了口气，却没想到对方转眼就提出这种要求。

    ——要是由梁书语去交涉了，拍摄场地的问题确实暂时落不到他头上了，但随随便便泄露客户的隐私好像问题更大吧？！

    这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算盘倒是打得挺响！

    工作人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急得差点哭出来。

    到这个份上还在旁边看热闹就有些过不去了, 董业见状直接打开车门下来：「这里是我们预约的, 你们要是实在着急的话，可以直接和我这个经纪人交涉。」

    他扬起下巴，笑得相当热情：「毕竟梁老师在圈里待了这么几年, 大家彼此确实是认识。」

    梁书语一张脸哪怕有墨镜口罩遮着也能看出来唰地一下就黑了。

    圈内大家表示尊敬互相叫声老师倒是没什么, 但之前季疏在节目里那几声梁老师叫的，那可是一声比一声膈应, 已经到哪怕大家都散伙这么久了, 梁书语听见季疏经纪人这么喊还是相当膈应的程度——尤其董业还在那里阴阳怪气说什么「认识」。

    他跟季疏怎么认识的大家还不清楚吗？

    那工作人员看见董业出现, 当即也是松了一口气赶紧过来：「董先生，场地这边我们已经都帮忙布置安排好了，你们这边派过来的工作人员都在里面，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董业点点头正要说话，梁书语突然开口：「等一下。」

    所有人都是一愣，却见梁书语上前一步道：「董哥是吧？我这边拍摄日程真的挺紧张的，是《trend》杂志的封面。」

    他语气状似真诚，目光有意无意瞟向贴了防窥膜的保姆车车窗：「trend这边的要求有多高你们应该也是知道的，而且我也不愿意让我的粉丝们失望，这里的景挺好的……反正你们也不急，不知道能不能先让一让我这边？预订场地的钱我可以双倍赔付。」

    trend是国内顶级的时尚杂志，论咖位的话不比之前纪城拍的《masque》杂志低——甚至说更高一些也不为过。梁书语能去拍trend的封面，也确实说明他的人气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不过都是一个圈子的人，董业能听不懂梁书语的弦外之音？

    这傢伙不就是在明里暗里地说自己火了，让他们说话做事都得掂量掂量吗？

    先前录制《聚光灯后的生活》时董业没跟纪城一起，但身为经纪人，节目里发生了什么他当然都是去补习过的，现在听梁书语这么说话，他噌地当场就起了火气。

    董业一下子笑了：「让一让？当然没有问题啊。毕竟梁老师现在人气这么高，不让倒好像是我们不识时务了。」

    梁书语满意地笑起来：「董哥不愧是嘉澜现在的金牌经纪人之一……」

    「只要梁老师把该给的误工费都给齐就行，」董业话锋一转，热情地扳起了手指，「我算算哈，场地费一天，我们自己团队工作人员的工资一天，车费，油费，服装费，哦还有摄影团队这边的劳务费……」

    他转头敲了敲保姆车车窗，热情询问：「王老师，咱们之前定的是拍一天，现在这个情况估计得延长了……我记得你们公司规定的话像这种情况得付加急单的钱才对吧，多少来着？」

    这边梁书语墨镜口罩下的脸色再次难看起来，那头董业已经煞有介事地点起头：「哦，翻三倍啊？等等，明天是周六，非工作日，那算是加班啊，还要再翻倍？」

    董业歉意地看向梁书语：「梁老师，你看，确实不是我们故意，毕竟咱确实咖位不够，不如您这大明星厉害，成本什么的不得不考虑呀。当然，大家都是文明人，双倍赔偿什么的就不用了，就我刚刚算进去的那些，成本价，八十万！」

    梁书语的经纪人宋浩渺率先瞪大眼：「你这是抢钱呢？！」

 第183页

    梁书语也皱了皱眉：「董老师，你这个数，有些狮子大开口了吧？」

    《trend》是大刊，想上他们封面的艺人数不胜数，梁书语能上也只是因为他现在名气够高以及背后有关系在帮忙运作而已。他想来这个景点拍纯粹是心血来潮，《trend》这边的摄影师也是在思索以后觉得这里的景确实不错，加上不愿意得罪梁书语背后的关系才点头答应的。不过想要再得寸进尺？那确实有点异想天开了。

    所以让trend出这八十万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自己出？

    梁书语想都没想就在心里否决这个方案。

    他再有钱也不是这么个冤大头的花法。

    董业无辜地摊了下手：「本来成本是没有这么高的，但谁让明天是周六呢？唉，不止是摄影团队要加班，我们这些嘉澜的工作人员也得加班啊！」

    他指指里外忙碌的工作人员：「你看，这么多，这加班费可不就一下子蹿上去了嘛！」

    梁书语脸色难看——你们嘉澜娱乐的要加班找老闆给加班费啊！关我什么事？！

    不过这些话不用出口他就知道董业会怎么反驳：要是没有您横插一脚的话咱本来也不用加班，这多出来的费用当然得算在您头上。

    此时他只觉得自己头上多了顶名为「冤大头」的帽子，整个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对面董业也摇头嘆息起来：「或者梁老师咖位没我想像中那么高给不出这笔钱的话，就麻烦让我们进去拍摄吧。」

    他指了指天上太阳：「再耽误就过了这个自然光的时候了。」

    董业话里的阴阳怪气都要打到人脸上了，在场人自然都听得出来，之前在景点工作人员面前还盛气凌人的宋浩渺犹犹豫豫看向梁书语，显然自己也拿不定这个主意。

    梁书语咬牙切齿地笑起来：「……那是我今天考虑不周了。」

    他动作勉强地让到一边，董业赶紧一招手让摄影团队过去就位，然后自己又亲自上了保姆车将某位一直在看戏的小祖宗请了下来——刚刚和梁书语互怼花的时间有点久了，不知道这位小祖宗会不会再次神经发作撂挑子不干。

    不过纪城的心情其实还可以，刚刚他们吵嘴的时候他正好多眯了一会儿，现在精神好多了。

    所以他在经过梁书语面前时还稍微停留了一下，面带关心的询问：「梁老师现在连八十万都给不起了吗？」

    梁书语：「？？？」

    纪城掏出手机，找到梁书语的联繫方式，操作几下，然后又将手机揣回去：「我也没什么钱，但一点心意，梁老师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他腼腆地笑了一下：「我今天还有拍摄，就不跟梁老师多聊了。」然后转身跟着工作人员走了进去。

    只留下樑书语的手机传来叮的一声提示音。

    【x付宝到帐，两百，元。】

    此时门口人数不少，除了小景点本身的工作人员以外就是纪城和梁书语自己团队的工作人员，梁书语本身手机音量开得不小，那发出提醒的温柔女声就更显得嘹亮。

    在场人：「……」

    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噗嗤。

    然后整个门口就响起了各种此起彼伏的噗嗤声。

    梁书语：「……！！！」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要是还能站在这里的话那确实是心理素质相当高强——但很显然梁书语并不属于此类。所以他恼怒地重重哼一声，一甩头走了。

    宋浩渺和他们团队的工作人员赶紧跟上离开。

    这边纪城他们走进去，因为之前已经有工作人员在里面准备了很一段时间，所以整个拍摄并没有被耽误。

    他倚在窗边按照摄影师的要求摆好pose，漫不经心地垂眸。

    因为自然光只有那么一段时间满足要求，所以摄影师这边也是效率极快地搞定一切。至此上午的拍摄任务全部完成，所有人暂时解散，该卸妆的卸妆，该吃饭的吃饭，等午休时间过了，再一起回摄影棚里把剩下的搞定。

    纪城这边也卸妆换回日常的衣服准备吃饭，旁边还有个董业在兴奋地喋喋不休：「哎你之前对梁书语那一招实在是太神了，那个提示音响起来他那个脸色哦……啧啧，我本来都走进来了还硬是倒回去又看了一眼，隔着墨镜都能感觉到他目光在喷火。」

    「也算这人够豁得出去，干得出爬床这种事情，」他冷笑道，「单纯靠资源砸出来的人气，拍个trend就嘚瑟到出来乱跳了，我看他多久玩完——也是真不怕有人豁出去了直接给他曝光。」

    「不过听说他身后那位关系挺深的，说不定还真能给他继续砸资源，」董业突然又扶额苦恼起来，「我前几天还听说梁书语那公司想办法在给他搭樱国的资源线呢……这难道就是祸害遗千年？」

    纪城还没发表自己的观点，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季谧的电话。

    巧得很，他打电话来也是提梁书语的事——

    听见季谧是来问梁书语时纪城忍不住挑了挑眉：「梁书语？」

    这个名字从季谧嘴里说出来倒是挺稀奇。

    季谧问：「你今天是去拍新专辑的宣传海报吧？还和他起了冲突？」

    他说了个地名，就是纪城现在在的这个小景点：「梁书语找了关系，找到这边的管理层想强行预约今天的场地拍摄，还要求把正在里面的人都赶出去，嗯，大概一个小时前吧。」

 第184页

    一个小时前纪城这边的拍摄才刚刚开始，梁书语这么快就找到管理层，不得不让人感嘆一句速度够快。

    不过从现在他们顺利完成拍摄的结果来看，梁书语并没有成功。

    纪城也懒得和季谧多说废话，他直接跳到重点：「所以？」

    季谧：「你不知道现在经营这里的旅游公司所属的集团是季氏控股？」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今天想再写长一点的但是好像来不及了qwq

    明天应该还有更新

    ? 102、睡神歌手新人王（21）

    换成一般人面临这样的诘问可能会羞愧地沉默片刻, 但纪城回答得非常自然：「现在知道了。」

    于是沉默的人换成了季谧：「……」

    半晌他才道：「梁书语的要求我让下面人挡回去了，不过这个人能这么快联繫上管理层，人脉不太简单，你记得小心一点。还有, 该找家里帮忙的时候不要不好意思开口。」

    「我这边还有个会, 先不说了。」而后季谧便挂了电话。

    纪城啧了一声，收起手机, 旁边董业好奇地询问：「怎么了？」

    他刚刚没听错的话, 电话那头的好像是大老闆？

    纪城：「没什么, 就是突然觉得你刚刚说的话很有道理。」

    董业：「哈？」

    他不是在问季疏打电话的内容吗？怎么突然扯到他刚刚说了什么话了？

    纪城道：「梁书语真的挺讨厌的。」

    董业：「？」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得出这么个结论, 但董业还是极为贊同地点头：「说得对。」

    一行人吃完午饭，又休息了好一阵，才出发回摄影棚那边继续工作，他们离开的时候外面早就没了梁书语等人的影子，不过因为有季谧的那通电话提醒，纪城很清楚对方并不像表面所表现的那样会善罢甘休。

    梁书语从来就不是一个大度的傢伙, 之前在《聚光灯后的生活》时这点就体现得淋漓尽致了。当时两个人的关系就不怎么样，现在又多了这抢场地的事, 新仇旧恨加起来, 估计对纪城是真的恨毒了。

    虽然纪城对梁书语也看得不怎么惯就是了。

    和梁书语是否德不配位没关系，主要是他没把梁书语放在眼里，这傢伙却总是能想着花样到纪城面前跳, 确实挺烦人。

    而纪城对于梁书语的「烦人」定位在两天后得到了进一步的明晰。

    当时他正在一个所谓的明星慈善晚宴上——自从那天把纪城从家里生拉硬拽起来工作还没有被打死以后, 董业就好像尝到了甜头，选通告再也不考虑「季疏会不会答应」, 转而从「季疏能不能被骗过来」这个方向入手。

    而这个慈善晚宴的邀请, 就是董大经纪人尝试的第一步。

    纪城是被换上礼服塞进车里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骗局的, 但奈何董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以及这个晚宴也不用怎么营业，只要微笑坐/站在那里吃吃喝喝聊聊天就行，所以最后太子殿下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然后他迎面就碰上了和人说说笑笑走过来的梁书语。

    作为最近在圈子里最活跃的几人之一，梁书语的地位也是今非昔比，此时他众星拱月，周围人脸上尽是绽开的笑意，聊得好不热闹。

    其实纪城现下在圈子里的地位也不低，但他没什么和这些人寒暄的意思，加上在晚宴里转了一圈以后就对这种沽名钓誉的活动失去了新鲜感，准备再吃两个糕点就找藉口撤退。

    所以他与梁书语碰上的时候，对方前呼后拥，而纪城这边只有他区区一人——哦，旁边还有个发现艺人准备开熘，企图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法再次逼迫其就范的经纪人。

    当时场景并不是特别的美好，毕竟董业情急之下已经准备抱住纪城大腿开始嚎哭了——

    「梁老师马上又有电影要上映，我还没恭喜呢。」

    「说恭喜哪儿够啊，我到时候包场请我们工作室的员工看！」

    梁书语也和这些人有来有往：「哪里哪里。」

    「那我可得记住老张你的人情啦。」

    然后所有人的欢声笑语在看见拉拉扯扯的纪城两人时都顿了一下。

    虽然前两天的事暂时还没传出去，但之前《聚光灯后的生活》里纪城和梁书语的关系大家是都知道的，加上现在时间过去快一年，也没谁听说过他们俩有什么破冰式的交集。

    所以围在梁书语旁边的人群都有些尴尬：狭路相逢，他们现在该怎么表现才好？

    上去和季疏打招呼？梁书语会不会不高兴？可不上去打招呼？季疏在人气地位上课不输给梁书语什么！

    相比起他们梁书语的反应就要快得多了。

    只见他面上笑意不变，甚至还要更灿烂几分，他朝旁边一人微微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立刻道：「对了，梁前辈，我还没有恭喜你呢，先是拿下樱国黑木导演电影的试镜机会，听说现在您和森国的文森特先生也有接触？」

    梁书语立刻谦虚地表示：「也只是刚刚认识罢了，也不能代表什么。」

    那人立刻捧道：「能认识文森特先生已经很说明您现在的名气啦，他在森国的地位可不低，我听说他这次来夏国就是想邀请一位夏国艺人去他们的艺术家表演呢，说不定……」

    周围的人听到这里时也顾不上打招呼还是不打招呼的哲学问题了，一个个连忙转头向梁书语：「文森特先生？」

 第185页

    「艺术家表演？我听说有好多国际巨星都会去的！」

    「哈哈哈哈梁哥现在可不就是国际巨星吗？」

    梁书语一边温和有礼地应付这些人，一边像才看见纪城似地道：「季疏？」

    他唇角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好久不见。」

    准备抱着纪城大腿哭嚎不肯走的董业默默收回手，甚至准备随时撸袖子干一架——他是傻子才听不出梁书语刚刚那一系列话里隐含的炫耀！

    纪城挑挑眉，有些不懂这傢伙为什么总是喜欢做出一些没脑子的挑衅：「梁老师，咱们不是两天前才见过？」

    他关心地上前两步，又突然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知道了！」

    只听纪城语气同情又爱怜：「梁老师一定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已经落魄到要靠捐款度日所以才不愿意说出来的吧。」

    梁书语：「……？？」

    「没关系，我都理解。」

    在场其他人：「……？！」

    所有人嚯地看向梁书语，表情十分震惊。

    什么捐款？

    什么理解？

    他们没有听错吗？

    纪城走上前拍拍梁书语的肩膀，十分善解人意地道：「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我捐了你两百块这件事情的。」

    「对了董哥，」他又转头朝向董业，「你上次是不是说森国有个表演邀请？」

    董业袖子撸到一半停了：「什么……森国？艺术家表演？你不是不愿意去吗？」

    提起这个他就一阵心痛——森国路途遥远，想把季疏骗过去表演肯定是行不通的，靠绑架？可能飞机还没上呢他就先被愤怒的季氏给撕碎了。

    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眼睁睁错过，董业实在是捨不得。

    他心里正扼腕嘆息之际，却听纪城道：「啊，刚刚听梁老师提起来，突然觉得这个邀请也挺不错的。」

    董业：「！！」

    纪城趁机若有所指地暗示：「不过吧，我这个人一向三分钟热度……」

    董业立刻表示：「那咱们现在就走！」

    于是成功搞定经纪人的太子殿下功成身退，光明正大地翘掉了剩下的晚宴，留下愤怒又震惊的梁书语在原地，以及一则短短一晚上就传遍半个娱乐圈的神奇八卦。

    「听说季疏给梁书语转了两百块钱？」

    「听说梁书语最近手头有点紧？」

    「听说梁书语前段时间投资失败了？」

    「听说梁书语投资失败破产，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以至于最后梁书语的经纪人宋浩渺都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些话：「书语，你银行卡里存款……还好吧？」

    梁书语：「？」

    宋浩渺尴尬道：「我听别人说你借了高利贷投资结果失败，因为还不上钱所以才……咳咳，所以想确认一下。」毕竟他们当经纪人的，舆论风险控制什么的当然得做好……绝对不是因为八卦！

    梁书语：「滚！！」

    咳咳，这些都是题外话了。

    ……

    艺术家表演是森国的一年一度的盛会，通常在夏季举行，如果要说的话可以讲成是一个全国甚至世界范围的大型艺术节，不止是森国本国的表演者，许多其他国家在世界范围内有名气的明星都会受邀前来。可以说能拿到艺术家表演的邀请，本身就是一种对艺人名气和实力的认可。

    而艺术家表演的演出现场也会在森国的电视台和网络上进行播放，甚至还有不少商家也会打出庆祝艺术家表演的旗号搞打折促销活动，可以说是一场全民狂欢也不为过。

    夏国的艺人往往只在国内和周围几个国家有些名气，能在世界范围都打响名声的寥寥可数，所以往年森国的艺术家表演也很少会邀请夏国的明星。

    所以纪城之前对艺术家表演的邀请表现得没什么兴趣时董业才会那么遗憾，所以梁书语才会拿认识了文森特这件事在纪城面前炫耀——文森特是今年筹备艺术家表演的负责人之一，这段时间正在夏国这边，据梁书语打听是想要邀请一位夏国的艺人去艺术家表演。

    严格来讲梁书语的消息并没有出错，只是他打听漏了一点：文森特确实是想邀请一位夏国的艺人，但他并不是来广撒网的，而是已经有了明确想请的人选。

    非常遗憾，这个人选就是梁书语企图炫耀的对象：纪城。

    而更遗憾的是纪城本来对跑那么远没什么兴趣——进军世界在他的计划里并不是现在需要做的，虽然太子殿下这么计划的原因主要还是懒——但在被梁书语反覆横跳惹烦以后，他改变主意了。

    所以在纪城的主动合作下，董业这边效率极高地完成了和文森特的牵线，双方见面，艺术家表演的事情直接拍板敲定，甚至连纪城说不清什么时候会发作的嗜睡症都没成为阻碍：文森特表示他是因为《long years》这首歌注意到纪城的，而后又顺藤摸瓜看到了《天籁歌手2》，甚至还吃到了一嘴纪城和楼明的瓜。

    于是种种了解下来以后文森特表示自己非常欣赏纪城的原创歌曲和他的人，也顺便很欣赏纪城的嗜睡症——他认为正是这样独特的经历才会造就这样的创作理念，既然欣赏，那就应该给予包容。

    而纪城虽然在之前并没有那么快去国外发展一波的打算，但既然答应了演出邀约，那自然不会表现得很敷衍。

 第186页

    所以他也主动提出自己可以为这次的演出专门写一首英文原创。

    对此文森特也相当惊喜，而这种惊喜在纪城不久后将曲子拿出来之后还更上一层楼。

    转眼时间过去，纪城那张名为《睡》的新专辑已经制作完成投入宣传期，而他本人确认参加森国的艺术家表演的消息也放了出去，一时间他本有些沉寂下去的人气都再次沸腾起来，之后两首专辑主打曲先后发出，更是直接空降国内的音乐排行榜冠亚，不管是播放量还是下载量都接连创下新高。

    而这时纪城已经火速搞定了森国签证，买了机票前往森国当地。

    艺术家表演在森国一个名叫亚佛的小镇上举行，表演的当天，小镇内挤满了媒体和游客，当然，还有不少受邀前来的艺人和嘉宾。纪城在森国名气并不算大，但因为过于出挑的外貌，出去逛的时候还是受到了不少注目。

    表演在森国当地时间的晚上开始，不过对夏国时区还是白天。因为知道有自己国家的艺人表演，许多人都专门蹲在网上等着看实时转播——当然，在季疏上场前看看其他国家的巨星表演也是极好。

    【珍妮弗铁肺好绝，不愧是火遍全球的女神啊prprpr】

    【啊啊啊啊我本命乐队的本命曲啊啊啊啊啊啊，有生之年呜呜呜呜】

    【……所以，我们不是来看季疏表演的吗】

    【是吗？[渣男挠头jpg]】

    【他啥时候上场来着？】

    【刚刚那个黑皮小哥长得还挺帅，哪个国家的来着？】

    在弹幕乱七八糟的讨论中，上一位抱着吉他自弹自唱了一首温柔情歌的歌手退场，现场灯光暗下，一支伴奏乐队在主持人报幕的声音中上台，却没人看见歌手。

    【到季疏了！！！！】

    【又是新歌诶！】

    【fulcrum？啥意思？】

    【突击检查！有多少人打开翻译软体了！】

    【所以人呢等等？】

    【又……不是，睡着了？】

    【前面说又的那个笑死我哈哈哈哈哈】

    现场收音中也有一些低低的喧闹声音，八成也是没看见歌手在哪里，而就是这时舞台上伴奏乐队的鼓手像是收到什么信号，抬手便敲出一段充满力量感的鼓点！

    「just standing on the fulcrum……」

    下一刻露天音响中歌手声音响起，聚光灯猛地向舞台外某处打去，所有人才注意到纪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人群中间！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这章比想得要长结果现在才写完orz

    然后取歌名的时候差点头秃，我问基友：有没有啥歌名建议，主角音乐节唱，大概比较嗨

    她：《支棱》

    然后我打开百度翻译，输入中文支棱，英文显示fulcrum

    我又搜了搜fulcrum的中文意思：支点

    我：好！就这个！！

    （那句歌词是我瞎掰的，充个场面搞点氛围感……）

    ? 103、睡神歌手新人王（22）

    伴奏乐声随着歌声一同响起, 纪城摘掉掩饰用的帽子，直接往人群中一扔！

    「tonight we will be together……」

    他轻快地跃起一步，聚光灯便随着他的动作一路往前，一直朝舞台延伸而去。

    舞台下的观众们在最开始纪城出现的时候还有些愣住, 但随之便反应过来, 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

    他们中大多数在之前其实并没有听过「ji shu」这个有点拗口的夏国名字，也就少部分人还记得之前在volume排行榜上在待了不短时间的《long years》, 也因此对这个名字有了一点印象——但也仅限于有那么一点印象而已。

    所以在这场表演正式开始前, 观众们其实也多少有点茫然：这个叫「ji shu」的谁？有什么作品吗？

    甚至还有些观点比较激烈的人在网上留言：【这个名字一看就不是森国人！一个黄皮小子, 别对他有什么期待。】

    【对, 还是我们的aaron唱歌比较好听！aaron什么时候上台？我都快等不及了！！】

    【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他唱的《long years》上了volume排行榜！不过我觉得很一般就是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上去的】

    【前面的傢伙你怎么能这么说呢，《long years》是我今年最喜欢的歌曲没有之一，我不允许你这么说ji！】

    【这个出场其实挺有意思的啊，我还挺期待的呢】

    就在纪城出场的短短时间内, 外网的直播网站上就已经闪过无数诸如以上的弹幕和评论，不过随着歌曲的进行, 这些争论的内容却是渐渐平息——

    【wow】

    【他的发音很好啊, 完全听不出来是非母语】

    【我是刚刚那个说最喜欢long years的，我宣布现在fulcrum是我新的今年最喜欢的歌曲！！】

    【前面的老兄你是怎么回事啊哈哈哈】

    【这首歌听了让人好想跳舞啊，我一边看一边忍不住用脚点地板！】

    而现场早就变成欢乐的海洋, 毕竟这里的人们是直面舞台, 视听效果和氛围感是通过网络和电视台观看完全比不上的就不说了，为了达到最完美的舞台效果, 纪城还刻意用了精神力勾动人们情绪。

    森国这边气氛更为开放, 加上这又是艺术家表演的现场, 许多人们已经开始手舞足蹈跟着唱了。

    一首歌结束，现场的观众们还沉浸在那种欢乐的气氛中有些意犹未尽，以至于下一位表演者上来前还刻意多等待了一会儿——其实他也有点小激动，过会儿演出结束以后可不可以去找ji要签名？

 第187页

    这一年森国的艺术家表演，纪城一首《fulcrum》感染全场，在当晚的网友投票中直接成为「最让人惊艷的一场表演」，live视频在外网更是破了点击量过亿的时间记录，有这样的人气基础在前，之后《fulcrum》单曲在全球正式发布，几乎都没再做什么宣传，直接空降volume排行榜前三。

    至此，「季疏」这个名字也算是彻底打响，从夏国国内走向了全世界。

    当然，纪城在国内的脚步也没有停滞，《fulcrum》全球上线之后没有多久，他的新专辑《睡》也在夏国上市发售，而后直接突破最近三年国内专辑的首日销售记录。在传统唱片业逐渐消亡的现在，说是一个奇蹟也不为过。

    而差不多和他同时期发单曲的梁书语就远没有纪城过的那么如意了。

    虽然资历不浅，但梁书语确确实实不是什么实力派，现在人气够高，靠的是铺天盖地式的曝光砸出来的，毕竟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何况是梁书语？

    不过他这样做虽然流量够足，但也存在极为明显的弊端。

    一是没有足够的实力支撑，吸引来的人气质量着实一般：梁书语现在虽然火，但实际上是黑红掺半，话题性虽然足了，可粉丝的黏性不足，忠诚度也不算太高，平时还好，要是遇见大风大浪，能不能挺过去就成了问题。

    比如现在，他和纪城差不多时间发新歌，原本梁书语靠着大量的曝光和宣传，单曲的数据怎么着都不会太难看。可能成爆款有难度，但爬一爬国内的单曲榜基本没有问题。

    结果他撞上了纪城发《fulcrum》的日子。

    《fulcrum》这首单曲在森国艺术家表演首次登台时就惊艷全场，之后的数据怎么样更不用说，火遍全球四个字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而梁书语的实力就摆在那里，哪怕他的专辑也是找的顶尖制作人来操刀，宣传方面也下了不小的功夫，但面对《fulcrum》这样的不可阻挡之势，还是没有半点抵抗力。

    更不提《fulcrum》后面还接了一张纪城花了不小力气准备的专辑《睡》了。

    所以简而言之的话，两者相撞，梁书语一败涂地。

    而从粉丝黏性不足这个问题出发，梁书语这种流量吸取方式还存在第二个很明显的弊端——那就是性价比不足。

    现在这个时代，娱乐至死，流量当道，诚然资本们可以有选择地将资源砸在某一个特定的艺人身上攫取流量，从而达成获得利润的目的，但做这个事情多多少少还是要讲求一下性价比的吧？

    毕竟资源都是那些资源，足够厉害的艺人可以比那些平庸之辈赚取更多，更不提还有大众口碑这一档子事了。

    梁书语的实力摆在这里，虽然谈不上烂，但比他更好的选择显然还有一大堆，都不说别的，换楼明上去就比他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如果楼明不自己干作死事儿的话。

    所以严格来算，这么多的资源全往梁书语一个人身上堆绝对不是一件划算的事：他粉丝黏性不足，就意味着持久性和抗风险能力都不怎么样，甚至不用做别的事，只要把这些资源慢慢地撤下，他就可能再次回到从前那种无人问津的状态。更何况以梁书语的人品，要是资源稍微淡下去一点点，就有无数被他得罪过的人上来推墙了。

    但这些弊端都摆在这里，他的公司还愿意推他，其中原因也十分明显：梁书语背后那位。

    纪城本来对这些不感兴趣，但都已经和人对上了，就算他不愿意查，身为经纪人的董业也是早就摩拳擦掌蓄势待发了。

    再加上还有早先季谧特意打电话来提醒，梁书语背后的情况也很快被查清楚。

    那位名字叫施韦，是施氏集团的一位高层，勉勉强强算得上三把手的位置，管事不多，平时看上去也挺不着调，不然也干不出包-养男艺人的事，但实际上是个笑面虎一样的存在。

    施氏集团也是夏国的一家大集团，主要业务就在娱乐影视这一块，在季氏准备进军娱乐业之前，说施氏在娱乐圈里只手遮天也不为过。而哪怕现在在季谧的锐意精进下季氏已经逐渐在向施氏侵蚀，瘦死的骆驼都比马大，施氏凭藉着多年盘踞的根底，依然是娱乐圈里能顶小半边天的存在。

    所以施韦的地位究竟如何也很明了了，也正是因为有施韦在梁书语背后，梁书语才敢这么为所欲为，他的经纪公司也才愿意做这种半赔本的买卖。而那些被梁书语得罪了的对手们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敢默默观望，看什么时候施韦玩腻了再出手。

    不过这点上樑书语可能还算天赋异禀，目前看来，施韦对他还挺纵容。

    现在纪城和梁书语关系恶劣，如果换成一般人的话可能会对此感到烦恼，不过纪城的背后也不是没人——如季谧之流现在可是时刻严阵以待，看谁都觉得「卑鄙小人你是不是想谋害我弟弟」。

    啊，忘了说，季疏此前被确诊抑郁症的事终于被季谧（的秘书）查了出来。

    先前季疏被网上那些谩骂攻击到患上抑郁症，不敢再出门，没兴趣吃饭，不愿意睡觉，连家里人都没告诉过一个，现代人赖以生存的手机也没管了，让它没电了扔在随便哪个犄角旮旯，拉上所有窗帘就在家里当山顶洞人，一直到纪城来到零柒壹贰小世界才彻彻底底睡了个整觉——基于这点，太子殿下甚至认为他再晚两天的话这倒霉孩子可能会因为睡眠不够直接猝死。

 第188页

    而之后也出于一些懒得解释的理由，纪城也没有和季家人通报过这一点，一律选择的糊弄了事。

    一直到上次季谧到纪城公寓里去找他，才在满客厅里散乱的文件里瞥见了那张被太子殿下乱扔的诊断单的冰山一角。

    说实话当时季谧也没看见到底是个什么诊断单，只是看见了有那几个字而已，连什么医院都看不出来，所以之后他让秘书去查的时候还经历了好一番周折，终于才查到了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之前意识到季疏到底面临过怎样的谩骂和污衊时季谧是觉得有些痛苦后悔，那么在知道自家弟弟甚至因此患上抑郁症都不愿意回家求助时，季谧心里的这种自责情绪就几乎放大到了极致。

    他之前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而在找到那个给季疏看病的医生，以家属身份问清一切后，季谧第一时间就将一切告诉了季喧和夫妇，然后季家的第一重大家庭会议召开，纪城也被喊了回来，被迫把事情都和盘托出了一遍。

    当时的场景可以说非常之煽情，除了纪城这个「当事人」以外，所有人都快哭了。尤其是季谧，就差没把「我害我弟弟生病」几个字刺在脸上了。

    不过同在会议上的季喧和夫妇并没有对季谧发火，相反，他们也检讨了一番自己的疏忽：毕竟当时季疏在网上被楼明找水军带节奏，这件事季谧有听说，没管，季喧和他们不也因为还在生小儿子的气没怎么插手？真要说起来，季谧和季疏也没有血缘关系，他们才是做父母的啊。

    总而言之，在这场家庭会议之后，纪城几乎上升成了季家的顶级保护动物，固定的心理和身体检查是必不可少的，但凡出行必定向父母/哥哥报备行程，不报备的话就由经纪人主动报备，除此之外还有每天的电话问候，生怕孩子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不回家说。

    纪城其实觉得有点烦，但鑑于这种固定问候和定期咨询有助于缓解这具身体时不时涌上来的那种阴郁感后，最终还是默认下来。

    咳咳，讲这些有点题外话，不过总之，现在的季谧几乎成了惊弓之鸟，生怕有什么风吹草动伤害了自家弟弟「幼小的心灵」，偶尔在网上看到一些黑子乱喷，简直恨不得开十个小号回骂外带律师函警告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纪城认为，把梁书语和他背后的施韦交给季谧盯着，非常合理——正好也能消磨一下季谧最近分泌过度旺盛的保护欲。

    毕竟他也不是季疏本尊，那倒霉孩子被人骂了会难过自责，太子殿下只会连本带利的把人整回去：没有为什么，因为他是完美的。

    于是打榜宣传接通告的事情交给董业，对付外敌的事情交给季家，纪城自己就可以再次躺平准备退圈事宜……才怪。

    如果他没有去艺术家表演的话大概确实可以凭藉新专辑再躺一阵，但既然已经准备好继续前进，纪城也不会步子迈了一半就停下来……毕竟迈一半收回去再迈的话用的力气比一次迈完还是要多一些的。

    以及他还有个已经通过坑蒙拐骗大法尝到甜头的经纪人，就算纪城这个时候说自己要退圈，董业也一定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求他继续工作的。

    艺术家表演结束，《fulcrum》和《睡》先后发行并取得出色成绩后，纪城也并没有闲下来。

    在他的点头认可下，董业为他接了少量商演和几档综艺飞行嘉宾的通告，还有一个国外的脱口秀节目邀约，脱口秀上纪城流利的口语和极快的反应也狠狠惊了一把主持人和观众，让他再次在国际上刷了下脸。

    代言方面，因为纪城自己也不差钱，所以董业只帮他精挑细选了一个有口皆碑的国际高端品牌的代言。

    而除此之外，还有英文新专的制作。

    既然已经打开了国际市场的一道门，纪城当然不会眼睁睁看它又关上。

    虽然在《fulcrum》爬上volume排行榜冠军之后注意到他的外国粉丝也越来越多，其中还有不少专门来找了他的其他歌来听，但因为非英语的关系中间还是有着文化隔阂，所以在《睡》发布之后，他很快便又开始着手英文新专的制作。

    因为有季疏之前在音乐学院的底子，准备英文新曲对纪城来说也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而这张新专辑除了之前就有合作的白禾加盟编曲以外，纪城还通过文森特的关系联繫到了两位在国际上也颇有名气的音乐人一起合作，可谓是准备相当充足。

    转眼时间从夏至冬，又由冬转夏，这张准备了接近一年的全英专辑终于释出。

    专辑准备期间纪城还出席了一次夏国流行音乐的颁奖典礼，以及应了一位在艺术家表演上结识的森国艺人aaron的邀请——对，就是之前那个外网评论中不看好纪城的大兄弟喜欢的歌手，也是接在纪城后面表演的那位歌手，非常不巧，这位大兄弟估计没有想到自己的偶像一下台就去找纪城签名合照加好友一条龙了。

    aaron非常欣赏及喜欢纪城的歌，所以特意邀请了纪城与自己合作出一次单曲。

    不同于纪城还算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aaron年龄要大上不少，他是童星出身，在季疏刚出道的年纪就已经在国际上大火了，现在虽然不及巅峰，但他的人气早就已经稳固下来，所以这一波与纪城合作，虽然是因为aaron非常欣赏对方，但实际上在名气上占便宜的还是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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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因为本身单曲的高质量摆在那里，双方都是互惠共赢的。

    而在这种热度的烘托下，纪城这张名为《doze》的专辑一经释出便是成绩斐然。

    因为是全球发行，他在其他国家的热度不比在国内，所以最开始国内对于专辑的销量预期并不算特别乐观。而其中不看好者又以楼明那些粉丝和施氏集□□的人为最。

    施氏集团这边的唱衰挺正常，毕竟这一年来不仅是纪城和梁书语的矛盾没有缓解，以嘉澜娱乐为尖刀的季氏也已经开始切割施氏麾下的蛋糕，种种冲突之下，他们要是看好才显得比较有鬼。

    不过楼明的粉丝还如此坚持……确实是只能说明他们的意志顽强了。

    作者有话说：

    咳咳把尾巴补上啦，这一章超粗长！

    然后因为比较粗长所以明天大概没有更新，后天不一定，看下章是不是一样粗长（？），目前计划是下一章或者下下章结束这个世界来着_(:3」∠)_然后我结束章一般都比较长，所以……你们懂的（娇羞）

    （顺便可以问下大家在剩下八个世界里有啥比较想看的吗？有些世界的顺序还没定，我想参考一下）

    （上面这条长期有效，完结前都可以留言_(:3」∠)_）

    ? 104、睡神歌手新人王（23）

    自从一年前那一出之后, 楼明的人气已经大不如前——毕竟人设崩塌的是他，被昔日对家蜂拥而上一顿狂踩的也是他，更不提他还惹恼了季谧，原本还能分到的资源现在是彻底清零。

    若是再早先一点的话他还能跟嘉澜解约, 毕竟在被那位助理背刺之前楼明在圈子里的地位和人气还是不错的, 就算解约跳槽或者单干都能混得风生水起，可到了这一步, 楼明自己还在被代言商家追着讨债呢, 更别提有什么公司会愿意为他支付违约金了。

    而季谧更不会轻易放楼明离开：只要楼明的合约还在嘉澜, 很多东西就翻不出水花来, 他想要怎么揉捏搓扁这人都行，要是和楼明解约了，说不定反而给了对方机会翻盘。

    所以这一年多的时间来楼明都是接近雪藏的状态，能在大众面前露面的机会约等于零，又有人设崩塌的事情在前，一年下来, 他的人气早就大幅度缩水，从先前的顶流变成了娱乐圈查无此人。

    可以说在这种情况下还站在楼明这边, 坚定地把一切都怪在纪城头上的都是他的真爱粉了。

    不过很遗憾的是他们那些诅咒和「季疏英文新专必定扑街」的叫嚣註定没有任何作用。

    《doze》全球发行首周, 专辑销量接近二十万。

    近二十万的销量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张专辑的首周销量已经闯进了今年全球所有歌手发行专辑首周销量的前十。即使这一年还剩下一小半的时间，这个数字依然可以稳坐在前十五。

    如果之前说「季疏」这个名字还不算真正的走向国际，现在这张专辑的首周销量摆在这里, 已经没有人可以否认他的名气和成就了。

    先前那些企图造势唱衰纪城的人註定只能失望。

    一时间「季疏」这个名字响彻大江南北, 不止是夏国国内，国外许多地方都在讨论这位来自神秘东方的歌手和他的歌曲。有新晋的铁桿粉丝狂热表白, 甚至隔着语言障碍都要去考古一番《天籁歌手》和《聚光灯后的生活》；与纪城有关的一切都被拉出来再炒一遍, 梁书语、楼明和他之间的恩恩怨怨都不说了, 连已经退圈开饭店快乐当厨子的方平都在买菜路上被记者狗仔围堵了……

    当然，以上都是友善或者中性的一面，除了这些以外，各种地方也同样充斥着恶意的声音——有嘲笑他譁众取宠的，有觉得他写歌水平一般唱功更是不过如此的，有歧视他人种和国籍的，有抓住他在综艺里的表现说他态度傲慢阴阳怪气的，还有以他有嗜睡症这一点直接诅咒他迟早得脑瘤的。

    如此种种，难听程度和数量之庞大远非之前季疏面对的那次可以相比，甚至这些恶意的言论也不是哪一个人煽动情绪蓄意操纵就能做到的。

    毕竟有言道人红是非多，现在纪城的名气早就和之前不是一个档次，会吸引来的恶意自然也不是之前能够相比——它们并不来自于某个特定的人或者人群，产生的出发点也很难用某一个单一的理由可以概括解释。

    如果硬要说的话，或许用「巧合」这个词来形容会更合适：毕竟人性就是这样，总有那么些恶意会产生，而这些人之所以发泄在「季疏」这个名字上，只是恰巧他出现在了他们眼前而已。

    纪城把这些看得相当清楚，所以这些玩意儿对他造成不了一点点的伤害。平时该吃吃该喝喝，心态无比之平稳。

    虽然有些人不是这么认为的……比如季谧，他看上去比纪城这个当事人还有紧张，从第一次在网上看见那些恶意评论之后就坐立难安，一天至少打三次电话，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跟在纪城身边确认他身心健康——最终他的这些行为在纪城反手推荐给他一位心理咨询师的联繫方式以后彻底消停。

    相比起来季喧和夫妇虽然也担心，但也远远没有到这种神经过敏的程度。

    董业可能是纪城周围人里表现得最轻松的一个。毕竟真要说起来，他应该是和太子殿下相处最久的那个——这么说吧，董业觉得自己心理崩溃的可能性都比纪城心理崩溃的可能性要高。

 第190页

    而《doze》全球发行以后，纪城的名气可以说是完完全全地再上了一个档次，各种邀约通告如雪花般飞来：不止是夏国国内的，好些其他国家的顶级节目都在邀请他，甚至除了音乐和综艺相关的邀约，还有些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发来的电影电视剧的出演邀请。

    也是，毕竟纪城现在的名气摆在这里，就算他演技烂到四肢僵硬全程面瘫台词只会一二三四，只要把他的名字挂在演员名单里，肯定会有无数他的粉丝愿意买单。

    不过可惜，太子殿下在了解了一下拍戏的辛苦程度以后就彻底放弃了往影视方向发展的打算。

    他现在要忙的事情就够多了，搞什么多栖发展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

    董业知道纪城这些想法的时候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现在娱乐圈里谁不是可着劲儿想多点通告好增加曝光的？不说远了，看看梁书语是怎么火起来的？

    到季疏这里倒好，他还嫌弃事情多了忙！

    不过平心而论，季疏虽然干的不多而且还经常嚷嚷着要退圈，但每一件他答应下来的事情都完成得出乎意料的出色。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少而精？

    董业想得讪讪，很快又投入到手头上的工作中——现在他已经是纪城的专属经纪人，《doze》全球大火，各种邀约如雪花般飞来，纪城当了甩手掌柜，董业却不能，他得负责从这些多如牛毛的邀约里筛选出有质量且合适的通告，安排自家艺人的行程，有时间的话还得注意一下网上的风向避免被有心人带了大节奏……等等等等，可以说是非常之忙碌。

    不过上面这些都还好解决，现在他们面临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那个什么，小疏啊，」董业一边苍蝇搓手状一边有些尴尬地道，「你知道吗，其实人生的乐趣就在于不断的自我挑战，完成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这样才能实现人生的目标，达成超越自我的梦想……」

    他一段话说得颠三倒四，纪城索性直接道：「说人话。」

    董业：「你考虑下开演唱会吗？」

    这句话出来以后他立刻补充道：「我知道你这个身体的情况会对开演唱会造成一定的影响，但确实现在很多你的粉丝都在期待这件事，而且积累到这个程度，我觉得咱们也可以开个演唱会来稳固一下人气什么的。」

    「至于你身体这方面，咱们可以事先做一些紧急方案，也同样可以规避风险，」董业劝道，「就算其他歌手开演唱会也完全可能发生点什么意外推迟甚至取消表演呢，对不对？」

    季谧曾经建议纪城开演唱会又被回绝这件事董业是有所耳闻的，加上纪城是个什么惫懒的性格他也清楚，所以此刻劝起来，董业表面上道理一套一套，心里其实一点都没有底。

    更准确一点来讲，他是做好长期抗战准备的：今天说服不了就明天，明天说服不了就后天，后天不行就大后天……只要他拿出之前劝人接通告天天发鸡血文章的精神，总有一天季疏会烦得受不了，哦不，是会被他的锲而不捨所感动，最终答应下来的！

    不过让董业没想到的是，他才把那套颠三倒四的道理拿出来开了个头，纪城就点了点头：「行啊。」

    董业还口若悬河准备继续劝下去：「你知道你有多少粉丝的朋友临死前想看季疏开一场演唱会吗……呃？」

    他猛地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什么？！」

    纪城语气温柔：「董哥，要是你耳朵不太好的话一定要及时去医院看耳科。」

    董业顾不上这傢伙阴阳怪气，连忙道：「你答应开演唱会了？！」

    还没等纪城点头说对他就猛地跳了起来：「太好了！」

    然后董业唰地抽出一份文件，目光殷切地递过来：「相关的计划方案我都写好了，你看看？」

    纪城：「……」

    这准备倒是挺充分的哈。

    他无语地接了过来，翻开看了个开头便挑眉：「全球巡演？」

    董业连连点头：「咱们现在可是国际巨星，superstar好嘛，规格当然得往高了靠——你现在的人气和实力绝对撑得起全球巡演！当然了……这个也只是初步计划，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咱们都可以商量。」可别一看见要搞这么多场就撂挑子！

    纪城又往后翻看片刻，睨了董业一眼，将文件扔回去：「那先这么定吧。」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我没别的意见，尽快把完整方案拿出来就行，哦，对了。」

    他突然狡黠地笑笑：「既然是世界巡演，持续周期应该挺长的，半年一年什么的也很正常吧？这中间其他事情都推了吧，我得专心准备才行。」

    董业：「……」

    阳谋！这是阳谋！

    ------------------------------

    演唱会的计划已经敲定，不管是纪城还是董业都迅速地行动起来——当然，主要是董业和嘉澜娱乐在忙。

    在顶头大老闆季氏的支持下，公司全员动作都非常迅速，所以很快他们就拿出来了一个完整的、包含了各种突发情况紧急预案的演唱会方案，纪城和季谧过眼之后都觉得还不错，于是所有人又再次行动起来，预备将计划变为实际。

    因为纪城现在的名气，以及公司不差钱的现状，所以一切都推行得挺顺利，包括纪城本人也早早飞去巡演第一站的城市，进行选曲和彩排等工作。

 第191页

    那勤奋的劲头看得董业直呼孩子长大了。

    其实搞演唱会这件事以这具身体嗜睡症的状况，乍一听不大现实，实际上却是现在最可以做的事情了——

    毕竟纪城这一年时间里连发了两张专辑，还不算之前《天籁歌手2》时每一期写的那些新曲，这在歌手里面绝对算得上是高产，现在《doze》的销量还在稳步攀升，所以没有必要急着再发新曲。

    影视这条路他没打算走，所以不用做考虑，而剩下的综艺採访什么的纪城早就林林总总上过不少，《聚光灯后》里#季疏死了#的热搜至今都还是国内综艺名场面，可以说已经没多少提升空间——更何况他也没打算做一个单纯的综艺咖。

    至于得奖什么的更是可遇不可求，不是他能决定的，所以算来算去，办个演唱会，的确是现在纪城能做的稳固和提升名气事情里最可行的一件。

    有了这样的概念，即使董业不来主动劝说纪城搞演唱会，过不了多久他也会向董业提出来的。

    而这具身体的嗜睡症也基本不构成什么阻碍：虽然这玩意儿在普通人看来发作得毫无徵兆，但其实真的要发作之前是会有一个犯困的时间的，而一般来说为了维持身体机能，顶多睡个三天纪城就不得不醒来进食饮水——更何况根据季疏的记忆，他这么多年来其实很少会睡到那么长。而这病发作一次，醒来后一天内再发作的机率也非常低。

    所以紧急预案中主要是针对纪城的嗜睡症一旦发作可能面临的演唱会时间推迟的一些计划，当然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可能取消，剩下的那些则都是针对常规歌手演唱会可能出现的问题。

    当然，考虑到纪城身体到底不是完全和正常人一样，巡演计划的演唱会场次并不太多，最开始也全都是放在国内，确定他能适应强度以后再开启国外巡演。

    这些都计划准备周全以后，纪城将举行世界巡演的消息才正式官宣。

    与董业和团队里工作人员个个严阵以待的情况相比，外界反响一片热烈。

    【呜呜呜终于等到演唱会了！！差点以为季疏永远不会开演唱会来着……】

    【我室友临死前的愿望满足了！！！】

    【是的我就是楼上的室友，我死而瞑目了】

    【不说了我的钱包已经准备好了，请问什么时候开！卖！】

    当然也有一些阴阳怪气的。

    【就季疏这身体还开演唱会啊？怕不是准备骗钱吧】

    【啧啧，天知道有多少所谓的「原创歌手」在自己演唱会上唱功翻车的，祝福季疏不会吧，呵呵】

    对此也有粉丝迅速予以反击。

    【我看我偶像演唱会我乐意，骗什么钱？】

    【季疏之前那几个现场还不够神的？是《天籁歌手2》的决赛收视率太低还是《fulcrum》的点击量没破纪录？】

    当然，除了这些勉强能称得上「有理有据」的嘲讽以外，还有一些上来就人身攻击脏口骂词的，这些评论下面也同样是一片混战热闹非凡，举报都举报不过来。

    说实话这些骂的季谧看了都有点心梗，搞得他又没忍住打了个电话给纪城，没想到只得到自己弟弟「在打游戏过会儿说」的回覆。

    季谧：「……」

    过了快一个小时纪城的电话才回过来：「什么事？」

    听见对方的声音轻松写意，季谧突然有点羞愧：「没、没什么。」

    他语气镇定地找了个藉口：「你这几天排练得怎么样了？」

    纪城：「挺好的，刚刚不还在打游戏吗？」

    季谧：「……？」

    顿了半晌他才继续道：「我让嘉澜娱乐的人留了三张你演唱会的票，到时候爸妈还有我都会去看，你……演出加油。」

    纪城敷衍地嗯嗯几声，十分公式化地礼尚往来：「那哥你处理施氏也加油，哦，对了。」

    他又想起什么来：「上次你说梁书语和楼明什么来着？」

    季谧：「……」这问得也太不走心了吧？！

    他声音低沉地给纪城补课：「一个月以前楼明约见了梁书语，如果没搞错的话，他应该是把你的身份透露给对方了。」

    梁书语背后的人是施韦在圈内已经是半公开的事，而楼明现在被季氏压得翻不了身，想使手段报复也再正常不过——不过他的合约被嘉澜捏在手里，又有季谧死死盯着，能做的实在有限，而他手里捏着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也大概就是纪城是季氏公子的消息。

    拥有显赫的出身，在绝大部分时候都是绝对的助益，然而在娱乐圈里恶狠狠补了一些课之后，季谧已经明白过来，在某些时候，这可能也是一把双刃剑。

    譬如之前楼明粉丝一直坚持的，嘉澜偏袒纪城，在资源上予以倾斜这件事。

    当时是纪城搞定了手捏楼明把柄的关键人物，加上原身确实没在嘉澜获得过什么袒护才一举扳倒了楼明，看似赢得轻松利落，但那主要是因为敌我实力差距太过悬殊——楼明有什么没什么都被纪城看得一清二楚，但纪城这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楼明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

    这么说吧，如果当时楼明就知道纪城的身世还鱼死网破地把这件事爆出去的话，纪城也很难赢得这么干脆利落。

    毕竟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只看得见自己认定的事实，在他们眼里，「嘉澜的老闆是季疏哥哥」这件事和「季疏被嘉澜偏袒完全靠家里资源不劳而获」根本没什么两样。

 第192页

    当然以纪城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很难被这些流言蜚语所撼动，但毕竟梁书语的背后是施氏，作为季氏的商业对手，在他们很可能知道这个消息的前提下，会发生什么，真的挺说不定。

    季谧越想越担心：「要不然我们直接公布你的身份吧？」

    纪城想也不想就回绝：「不。」

    他声音兴致盎然：「我其实还挺好奇，他们知道这个事，会干什么的。」

    季谧：「……」

    他劝了两下没劝动，最终也就由着纪城去了。

    时间转眼过去，纪城准备良久的世界巡演也正式开始，因为准备充分，整个巡演在最开始的时候没有出任何岔子，甚至他嗜睡症发作的时机都完美避开了演唱会预定的日期，网上关于这场演唱会的讨论也大都正面，别说施氏没有任何动作了，就连楼明那群黑纪城已经成了习惯的粉丝们好像都消停了不少——也对，这一转眼都快要两年，一般混粉圈的黄金活跃时间也就那么长，觉得烦了退圈上学上班去了也说不定。

    不过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纪城坚信梁书语，或者说施氏很快就会有所动作。毕竟再晚，他们可能就要被收购了。

    有叄肆陆柒世界经营（搞垮）公司的经验，以及这个世界在娱乐圈的一些历练，纪城估摸着对方要是真有动作，应该会在他世界巡演的期间就进行，而且很可能是在国外站的时候。

    确实，他猜得很准。

    虽然他没猜到正好那天之前自己嗜睡症发作，而且这次睡得还前所未有之长。

    于是等太子殿下再醒过来的时候，对着当日的夏国新闻头条差点没反应过来。

    「什么？施氏垮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收尾交代这个世界的内容（施氏的垮台还有太子登顶的一些剧情）+下个世界开头（如果娱乐圈世界内容多的话会单独放一章）

    可能得再请一天假整一下新世界的大纲，下个世界应该是星际_(:3」∠)_，风格会鸡飞狗跳一点，大概是太子殿下穿成立志成为公爵夫人的omega以后一拳一个公爵（不是）的故事？

    ? 105、睡神歌手新人王（24）

    很快纪城就在董业声情并茂的复盘中得知了在他睡觉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概总结一下, 就是由于他这一觉睡得过长，不仅惊动了同行的工作人员，还惊动了远在夏国的季谧——忘了说，纪城现在人在森国, 因为之前就有来森国表演的经验, 所以这里也被定为他世界巡演的第一站。

    森国这一站预计会有三场表演，第一场已经举行完, 反响极为不错, 而纪城这次嗜睡症发作恰好就在原定第二场表演的一天之前——然后这一觉他就睡了整整五天还多。

    他昏睡满两天两夜的时候同行的工作人员就有点慌了：他们和纪城共事也有好一段时间, 之前可没见过他嗜睡症会发作这么久啊！

    所以当时董业就打电话把情况报给了季谧, 然后季谧就带着医疗团队直接赶到森国，然后被蹲守在纪城公寓外的狗仔拍到，然后大半夜的夏国热搜就爆了。

    而且爆得还一片乱七八糟，诸如《季疏突发重症疑似病危》、《季谧连夜赶往森国探望季疏为哪般？是姦情曝光还是娱乐圈潜规则？》、《季疏原创歌曲或为枪手代笔：扯下「原创歌手」最后一块遮羞布》之类的妖魔鬼怪标题简直随处可见。

    热搜爆的时候季谧正在焦急等候医疗团队会诊结果，连手机都顾不上看更别提注意什么舆论，搞得本来还准备了好几个应对方案的施氏都有点惊喜地不知所措。

    ——啊对, 蹲在公寓外的狗仔是施氏安排的，这些铺天盖地乱七八糟的通稿也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

    这段时间以来施氏被季氏打压得不轻, 手下不少产业都被收购或是缩水, 再这样下去迟早有天他们得变成季氏的子集团，施韦等人心里头早就憋着股火要反击，现在这一出就是他从梁书语那里得知季疏身份以后早就准备好的——毕竟这个世界上谁不想走捷径？季疏这身份摆在这里, 即使不去搞什么阴私手段, 季氏少爷这个名头拿出去就多的是人愿意给他行方便。

    也因此施韦认定了季疏没把这身份说出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在里面，所以施氏准备的通稿全是把脏水往对方身上泼的那种——当然, 就算季疏真的比他想像中还要高风亮节, 他也有后续的应对措施：既然是季氏少爷的话为什么不早说？是为了不让大众发现你实际上是有后台的吗？

    总而言之, 先用铺天盖地的舆论把季氏沖得晕头转向，然后他们就可以趁机联合一些季氏商场上的对家，做低季氏的股价，而对方为了抬回股价必然会花上一笔，而施氏也可以趁季氏资金吃紧的机会将自己的产业收拢回来。

    以上，整个计划一环扣一环，甚至施氏还赶上了纪城嗜睡症发作把季谧都拉去国外的天赐良机——所谓关心则乱，现在的季谧肯定没有太多的精力来注意国内这些猫腻，他们计划成功的机率就又高上了许多。

    然而千算万算，施韦还算漏了一个人：季氏正儿八经的董事长，季喧和。

    因为季疏没表露过对接手集团的兴趣，所以这些年季氏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已经逐渐交到了季谧手上负责，对外出席什么场合也都是由他来，相比之下季喧和这个董事长倒更像是个吉祥物，甚少在人前露面。

 第193页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现在很多人都忘了季喧和曾经在商场上的名声了——如果说季谧是一个睿智的继承人，那么季喧和绝对是一个英明的开拓者。

    这段时间以来施氏大概也是被季谧打傻了，一心只想着把这位调开就好，却忘了他上面还有一位手段更甚的老狐狸。

    于是关键时刻老将出山，一眼看破施氏的打算，先是干脆利落公布了纪城的身份，而后参加一场商界宴会，席间三言两语便瓦解施氏费尽心机拉起来的联盟，然后舆论散了，施氏做空季氏股价的算盘也落空，还偷鸡不成蚀把米倒亏了一大笔资金，最后在季喧和的穷追猛打之下，自己本就不宽裕的资金鍊率先断裂——

    再然后就是纪城睡醒，发现国内头条是施氏宣布接受季氏收购的新闻。

    他身体上没什么大碍，虽然这一次意外睡得很久，但医疗团队会诊也没看出来任何问题，最后就给他吊了瓶葡萄糖维持身体机能，剩下的什么都没干。

    季谧在确认纪城身体没问题以后就回国去处理施氏的烂摊子了，所以现在只有董业还留在森国这边，面对纪城再一次痛哭流涕：「小祖宗你可算是醒了！！！」

    纪城：「……」

    董业又连问：「你感觉怎么样？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我扶你去上厕所？」

    纪城神色竭力温和：「……我只是睡了一觉，不是出了车祸刚刚抢救回来。」

    董业：「哦哦哦！」

    然后就是他向纪城复盘这几天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过程。

    听罢，太子殿下感嘆：「有个爹确实不错。」

    董业：「？？？」

    这就是您睡醒以后得知这几天时间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后能发出来的唯一感嘆吗？

    有那么一瞬间董业甚至为季谧感到了一丢丢不值得——毕竟这一波里看似站出来力挽狂澜稳定大局的是季喧和，但没有季谧前期的那些铺垫和为施氏布下的种种局，施氏也不可能垮得这么快。

    更何况季谧还在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就带着人打飞的到森国来了呢！

    董业脑子里乱七八糟扫过一堆东西，又听纪城问：「所以之前耽误的演唱会怎么算？」

    一向想着偷懒咸鱼的人醒来后竟然主动询问了工作，董业喜出望外，之前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一下子飞到了天外：「你睡了五天多，原来计划里森国站剩下两场演唱会的时间全过了，不过粉丝们知道你这个病不可控，所以态度还是挺宽容，说不管是退票还是推迟时间都支持。」

    他搓搓手：「如果是推迟举行的话，场馆那边我已经联繫好了，其他工作人员也随时可以就位，不过到底是推迟还是取消……这个还是看你，嘿嘿。」

    虽然他话里话外就差把「还是举行吧」几个字标红加粗了。

    纪城抬起没扎针的那只手揉揉额头：「那就按计划办吧。」

    ……

    新年之际，夏国的广大网友们就经历了各种魔幻故事：先是夏国现在的超级明星，正在举行世界巡演的季疏嗜睡症突然发作，以致原定国外第一站的森国演唱会不得不中断，然后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先是有人爆料说他和季氏总裁季谧有不正当关系，再就是一堆关于季疏是否有真才实学的揣测，期间甚至还有人冒出来表示季疏的那些原创歌曲都是自己写的等等……

    然而还没等网友们把冒出来的瓜都吃明白，许久未在公众面前露面的季氏董事长季喧和直接召开记者会澄清了季疏的身份，直言将追究那些胡编乱造媒体的责任。

    而再之后发生的事情就不是网友们所能清楚见证的了--但他们能看见结果：施氏集团接受季氏集团的收购，曾经的娱乐圈一霸彻底失去了它的统治地位。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情节比如梁书语突然被人曝出来潜规则的瓜等等……不过相比起来就远没有前面那些劲爆了。

    但总而言之，短短几天之内就发生了这么多情节，魔幻和抓马的程度可见一斑。

    对此网友们也纷纷表示：

    【我知道我们生活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但现在这也太爆炸了】

    【这是什么「我就是豪门」的剧情】

    【施氏被季氏收购，季疏是季喧和的小儿子……这四捨五入一下叫声太子殿下不过分吧？】

    【其实我之前看那个爆料照片就没太弄明白——季疏昏迷，季谧急匆匆过去看望也不一定代表就是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吧？这俩人一个姓氏根本就没遮掩过啊】

    【但也从来没公布过嘛hhh，季这个姓也不算特别稀有，就算知道季疏有钱，一般人也不敢直接往季氏集团头上猜】

    【所以说季疏请枪手这个事……？】

    最后这个问题由纪城醒过来以后亲自回答了：他直接起诉了那位自称是季疏所有原创歌曲原作者/合作者的「枪手」，以最强硬的姿态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个节骨眼上「季疏」这个名字可以说是站在风口浪尖，毕竟这几天来发生的所有事都是和他有关，加上新晋的「太子」身份，几乎所有媒体都想要拿一手他的採访——这得是多大的流量啊！

    然而纪城本人除了起诉那位「枪手」以外再没有多的动作，他按部就班把推迟的演唱会补上，然后再出发前往巡演的下一站。

 第194页

    如此倒是又收穫了一堆诸如「低调」之类的称赞。

    很快时间又由冬入春，纪城的世界巡演也走过一站又一站直至尾声，而关于他身上讨论的热度就没有消退过。

    人们热切地讨论他的性格，讨论他的家世，也讨论他的创作——那位自称是枪手的傢伙在被起诉之后很快就滑跪道歉了，而纪城也相应地在社交媒体上晒出部分手稿以证清白。只是就像先前他和季谧讨论过的那样：季氏公子这个身份拿出去实在有点过于耀眼了，尤其还有之前施氏那一轮舆论袭击的后遗症在，现在的人们认可纪城的名气，但又不由对他的实力产生了一定的困惑。

    如果他没有这样的家世，他是否配得上如今的盛名？

    简单来说：销量是可以用钱砸的，你歌卖得多不一定纯粹是你强，能不能拿出来更硬一点的东西可以证明你实力的？

    或者再简单一点：你能不能拿点权威的奖项出来说话啊？

    而这个问题的答卷在纪城这一轮世界巡演将要结束时呈上——

    最新一届夏国音乐奖颁奖典礼上，纪城荣获最佳歌手奖。

    而同时在刚刚放出的格林音乐奖提名名单上，《doze》赫然其中。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收尾没我想得那么简单（痛哭流涕）甚至这一章都还没收完，还有尾巴的尾巴要交代

    下章一定开启新世界了！！！

    ? 106、星际娇弱omega（1）

    夏国音乐奖, 顾名思义，算是夏国最高规格的音乐奖项，能获得最佳歌手的无一不是歌坛上颇具分量的艺人，至于格林音乐奖的来头就更大了, 说它是世界殿堂级的音乐奖项也不为过。

    而要说格林音乐奖在夏国这边的地位……这么说吧, 之前就没有夏国人获得过格林音乐奖里的最佳专辑奖，就连获得这个奖项提名的也只有一位女歌手——那位退休颐养天年已经有十几年了, 但要是说到夏国天后级别的歌手, 大部分人仍然第一时间会想到她。

    因此纪城得到的这两个奖项/提名的分量可见一斑, 消息放出去的当天, 几乎所有关于他实力的质疑都消失无踪，而到这时，纪城也终于发声。

    当时正是他世界巡演的最后一场——作为尾声，这一场演唱会在国内，也是他生活的s市举行。

    纪城道：「这段时间以来，我好像处于一场巨大的风暴之中。很多人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回应或者发声, 但事实是，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毕竟我是一个歌手, 这个身份只和我个人有关, 而不是和我的家世。歌是我自己写的，是我自己唱的，我的经纪公司现在的大股东确实是我大哥, 但他也不能帮我写歌唱歌, 他经营公司或者集团的理念也不是全世界都要为我服务——简而言之的话，我没有做过的事, 我确实不太清楚该怎么去辩解。而有没有实力, 也并不是靠我一张嘴能够说清楚的。」

    「不过到了今天, 我想我应该有一些资格正大光明地表示，我是有实力的了，」他停顿了片刻，而后朝台下鞠了一躬，「非常感谢大家。」

    掌声如潮水般响起时，他无声勾起唇角。

    再然后在这个世界的一切就顺畅到没有什么悬念了——

    这次世界巡演顺利结束，最后一场时纪城的发言在热搜和娱乐圈新闻头条上挂了好几天，而不久后的格林音乐奖颁奖典礼上，《doze》虽然最终没能获得最佳专辑奖，却拿到好几个其他类型的奖——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格林音乐奖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般第一次提名格林奖的音乐人都拿不到最佳专辑奖，想要获奖？等下一次提名再说吧！

    而几年后纪城的下一张英文专辑也扫清了这个遗憾：《slumber》全球发行首周就破了当年的首周销量记录，之后更是再次获得格林音乐奖提名，并且这次毫无悬念地揽下了最佳专辑奖并好几个其他的奖项，再加上随后开启的第二次世界巡演，他的名气更是攀上巅峰，而他在乐坛中的地位也再没有人可以质疑。

    纪城在这个世界待了三十多年，最开始的十年他还算是活跃，该发专辑的时候就发，该接的通告也接，到这具身体三十岁的时候就获得了终身成就奖，自那以后，他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的咸鱼起来——出专辑？接通告？开演唱会？什么我可是罕见病患者你们怎么好意思这么对我这个病人？！

    于是剩下的时间里他基本就是到处旅游逛逛玩玩，新专辑是不会出了，顶多偶尔在董业的痛哭流涕攻击下发两首单曲，世界巡演更是没有可能，玩到哪个地方起兴参加个当地音乐节上去表演倒是说不一定，至于接通告赚钱餬口？笑死，季氏集团能缺钱？

    甚至都用不着季氏集团，他自己这些年赚的钱也是个天文数字。

    不过哪怕如此，他在歌坛中的地位仍旧是无可动摇，每一首单曲都能在释出之后空降榜单冠军，每一场表演都有无数歌迷抢票，可以说只要「季疏」这个名字出现，就是传奇的代名词。

    纪城痛痛快快地玩到了这具身体老去，然后在某个入睡的夜晚悄然脱离这个世界。

    在零柒壹贰世界剩下的日子里他玩得挺舒畅，所以离开后纪城也十分好心情地没有和司命天神等多废话，倒是司命天神在纪城要进界门前神神秘秘地拉住纪城，然后塞给了纪城一个小册子：「太子殿下，这是下个您要去的世界的一些资料。」

 第195页

    纪城颇为震惊地看了司命天神一眼：「你又要干什么？」

    ——不能怪他，毕竟纵观之前太子殿下去那几个小世界时的待遇，没被大臣们绑起来扔进界门就不错了，这次居然还主动拉住他塞资料？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司命天神显然也领会纪城话里的意思，他老脸一红，当即咳嗽一声表示：「咳咳，这个，您之前几个世界任务都完成得挺好的，所以……这不是给您一点福利嘛！对一个小世界有全面了解有助于您更好地完成任务！」

    纪城狐疑地翻开册子：「……如果真的要给我发福利的话我建议等我回天界就再延长两百年假期。」

    司命天神立刻扭头看向界门反方向吹着口哨不再说话。

    册子里的内容不多，直接以精神印记的形式烙印在纪城识海中：

    新的这个小世界编号是捌壹叄柒，与纪城之前前往的几个小世界时代都不相同，如果要说的话倒是和诸天之一的寰宇界比较接近：捌壹叄柒小世界已经进入到了星际时代——这个小世界的人类在十万年前走出行星，将脚步遍于无边宇宙之中。

    星历00001年，人类飞船自原本居住的罗兰星中出发，开始漫长的探索历程。

    星历00533年，人类全面开启星际移民计划，由母星罗兰为中心，逐渐向外扩散。

    星历07708年，人类初步内战结束，由星区划分大致分为五大势力。

    星历09112年，虫族出现并对星际人类发起进攻，人类疆域受到威胁之下不得不团结在一起，原本的五大势力在紧急商议后进行联合。

    星历14560年，星际人类性别开始重新分化演变，由原先的男女两性分化为六个性别：男性alpha、女性alpha、男性beta、女性beta、男性omega、女性omega。其中alpha战斗力极强，可使其他性别受孕，omega天生柔弱，极易受孕，而beta则是中间地带--他们不那么强壮也不那么柔弱，虽然两套生殖系统都有，但孕育后代的概率远及不上另两种性别。

    星历23899年，星际人类完成分化，同时精神力的运用被人发现，超级单兵武器机甲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星历31971年，人类边境停止收缩，罗兰帝国成立，开始肃清境内残存虫族。

    星历46232年，「高塔意志」诞生，罗兰帝国达到鼎盛，将虫族驱赶于边境之外。

    也正是自此开始，虽然星际人类总体上还是保持着和平，但罗兰帝国内部制度也开始逐渐走向松散：皇族虽然没换，但他们的威慑力早就大不如前，更多就是个象徵意义，真正能够说话的是一些抱团的上层贵族和负责和虫族对抗的军方，除此之外帝国内逐渐猖獗的星盗就更不用说了——

    撇开那些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历史常见现象不谈，纪城看完这些内容倒是颇有几分新奇：诸天万界孕育万物生灵，其中各种性别系统的都有，不过最常见的还是男女两性这套概念，捌壹叄柒小世界这一套abo世界观虽然不是绝无仅有，但确实比较少见。

    莫非这就是司命这傢伙要提前给他解说的原因？

    然而等他进入界门，从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身上醒来以后，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次他附身的这位「气运之子」名叫安辰，是罗兰帝国帝都行政区一颗普通星球里的普通omega——现在已经是星历99812年，长久的安逸下罗兰帝国虽然还保持着和平，但社会阶层已经彻底固化，简而言之的话贵族永远是贵族，平民则永远是平民。

    在这种情况下整个社会绝大部分资源都被贵族们所占据，而如果想要实现阶层的迁跃，只有两种办法：要么嫁入豪门，要么在边境战场上立下足够军功。

    而星际人类在重新分化性别以后的新分类并没有让行星时代就存在的性别刻板印象消除，甚至恰恰相反，在这里，alpha负责战斗beta负责工作omega负责生儿育女的概念反而变成了一种被奉行的准则。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有上位野心的omega会怎么做？

    别的omega会怎么做纪城不知道，反正他一睁眼看见满房间的梦幻粉色装饰和贴满墙壁的标语的时候，沉默了。

    【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加油！明天你就是新的公爵夫人！】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解释解释

    司命天神：猛男就该用粉色！

    ? 107、星际娇弱omega（2）

    【没有丑omega, 只有懒omega！你好！未来的公爵夫人！】

    【宁愿躺在星际舰艇里哭，也不挤在胶囊旅行舱里笑！】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你不努力, 公爵从哪里来？站起来, 再做一组燃脂操！】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简直乱花渐欲迷人眼。

    纪城：「……」

    整间屋子不大, 除了贴了满墙壁和天花板的标语以外, 各项东西码放得都很整齐——毕竟贤惠持家也是一个好omega的必备品质嘛！

    而房间一角还有一个专门的书架, 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珍贵的纸质书籍：《教你如何三句话让alpha花十八万》《平民omega如何嫁入豪门》《好嫁风指导手册》……

    星际时代，人类阅读早就已经全面电子化，纸质的书籍反倒成了奢侈品，原身以平民身份能买这么满满当当一书架玩意儿，可见是相当下血本了。

    纪城：「…………」

 第196页

    这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看得他识海疼。

    他循着安辰的记忆，打开光脑, 准备眼不见为净把这些破烂全都卖了。

    然后一道声音跳了出来：「我是一名精通人性的omega讲师……」

    纪城：「………………」

    很好，现在他很清楚为什么司命为什么会提前塞给他捌壹叄柒小世界的介绍小册子了。

    这根本就是怕他一睁眼看见这满墙的横幅气得又撒手不干了吧！！

    纪城深吸一口气, 抬手关掉视频页面, 把安辰光脑里收藏的乱七八糟那些东西删了个一干二净，同时迅速在罗兰帝国最大的二手交易市场註册帐号，把满书架的糟粕全部打包上架！

    在光网上做完这些, 太子殿下又难得辛苦地亲自动手, 给整间房子做了个「大扫除」。

    墙上天花板上的横幅全撕了扔进垃圾桶，桌角椅子套的蕾丝装饰也全都扯掉, 原主人精心贴的梦幻粉色墙纸纪城其实也想全抠下来, 但奈何做完前面两件事, 他就累得快站不起来了。

    身娇体软omega，诚不欺他。

    纪城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如果现在这里有一面镜子，正好可以照出他微微轻喘的样子，简直如美人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吶！

    虽然太子殿下本人并不是很想要这样的福气。

    于是他闭上眼睛，识海中庞大的精神力涌出，而后……感应到了周围空间充盈的灵气。

    这个小世界的灵气丰富程度竟然丝毫不亚于一些以修炼为主的大世界！供人飞升破界都绰绰有余啊！

    根本用不着犹豫，纪城再次以精神力扫过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准备从记忆中筛选出一种最适合的功法——然后他就意识到星际人类的构造和万界中最常见的那种不完全一样，按照他的所知……还真没有百分百适合的。

    当然以他在天界修炼那么多年的经验和见识，按照捌壹叄柒小世界人类的构造专门创一门出来也可以……但这就需要一些时间了。

    最后纪城用天界最常见的一种温养功法引导灵气游走周身恢复了点力气以后就重新睁开了眼睛。体力珍贵，用来抠墙纸有点浪费了，所以他走到储藏箱前，清点了一下里面的库存。

    大概是生物进化中为了保证生育率的一些改变，omega会有发-情期，发-情期的作用嘛……顾名思义，在这期间的omega会非常急迫的需要被被标记，同时在脖子后的腺体也会散发出强烈的信息素的味道，以此吸引其他alpha。

    不过发-情期这玩意儿不分时间场合，有的时候还会给当事o和a带来麻烦，所以抑制剂应运而生，只要把抑制剂注射进omega体内，信息素的分泌就会停止，因为信息素分泌而带来的某些原始冲动也会跟着得到缓和。

    体力全面恢复，他又确认一遍储藏箱中两样东西的库存，调出光脑查看一遍星历，然后在上面的某个日期画了一个重重的圈。

    ……

    三个月后。

    星历99812年5月2日。

    飞船停靠在港口，大量乘客从里面涌出，其中绝大部分看上去都挺年轻，个个都带着蓬勃的朝气。

    这里是帝都星。

    纪城随人群一道出来，手里提着两个大箱子，加上那纤弱柔美的外貌，惹得周围人频频侧目：这是哪个星来的穷苦omega？出门还带手提行李而不是有空间摺叠功能的储物器？

    托原身精心保养勤做美容的福，很快就有些流里流气的alpha过来要帮忙：「哦，这位漂亮的omega，我想你一定很需要有人来帮你提行李吧？」一边说着一边还想去摸纪城的手。

    而太子殿下也非常热情地回应了他们：「滚。」

    那些alpha对上他那双颜色澄澈但情绪暴躁的眼睛，立刻吓得撒了手熘走。

    纪城拎着箱子走出港口，按照提前查好的路线图登上相应的行星列车，两个小时后他走下列车，来到一座辉煌气派的建筑门口。

    那上面还用横幅拉着一行字——帝国军校招生处。

    纪城提着箱子走向站在门口的指导老师，对方看见他那纤细柔美的外表也立刻恍然大悟：「孩子你是要找厕所是吧，我们这里不对外开放的……」

    「劳驾，」纪城语气温和地道，「我要报名。」

    那老师还打算热情为他指路：「你要去的话可以再往前……诶？」

    「你要报名？」

    他上下打量纪城片刻——帝国军校里院系挺多，除了招生最多的机甲系以外还有指挥系、工程系、动植物研究院等等等等，除了需要战斗的院系招收到的是alpha和少量beta，非战斗系是有可能招收omega学生的。

    所以虽然一眼看出眼前纤细柔弱的少年是个omega，指导老师也没有轻率地认为对方不是来报名的——真正让他这么以为的是对方手里还拎着两个大箱子。

    他负责帝都行政区的招生工作好几年了，还从来没见过哪个来报名的学生用这种拖家带口的方式出场的！

    不过既然纪城开了口，指导老师也不会把人往外赶，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不好意思啊，刚刚我误会了……报名的话在里面，你先填个报名表，然后再测试一下精神力，要是达到对应院系的招生门槛的话还会有后续测试，都通过以后才算被录取。」

    他说着还替纪城指了下路：「报名表就在那里领取。」

    纪城道了谢便往里面走去。

 第197页

    诚如之前捌壹叄柒小世界的情况简介，经过漫长的时间，罗兰帝国的上层阶级已经固化，想要获得阶层跃升，要么嫁入豪门，要么依靠军功晋升头衔——而要进入军队，没有比从军校毕业更好的出身了。

    帝国军校是罗兰帝国最好的军校，从这里面顺利毕业的学生在进入军队以后最少都是个上士起步，所以对纪城来说也没有比来这里更好的选择。

    所以等招生季一到，他就收拾行李买了飞船船票从自己居住的星球往帝都星来了。

    帝国军校家大业大，在罗兰帝国各个行政区都设置了招生处，加上今天是开放报名的第二天——急切想来的昨天就报了名，不着急的也不会今天就来——所以现在招生处里的人并不多。

    纪城提着箱子走进去，领了报名表填写完毕，然后就被带到精神力测试处。

    测试精神力的机器十分小巧，仅有书本大小，一边可以让人把手放上去，上边还连接着一个虚拟显示屏，用来显示测试者的精神力等级。

    经过长久的研究，星际人类的精神力等级大致分为五个等级：d级、c级、b级、a级还有s级，其中s级又被细緻地划分为s级、ss级和最高的sss级。大部分的星际人类精神等级都为c级或者d级，少部分人为b级，而极少数才会是a级或者更高的等级。

    一般来说要到达b级才可以驾驶机甲进行战斗，而牛逼如帝国军校，招收战斗系学生的门槛就是a级——不过进非战斗系的话b级精神力就可以了。

    那位负责指引纪城的老师一边查看他的报名表一边介绍道：「安辰同学，把手放在测试仪上，集中注意力，然后等待虚拟显示屏显示你的精神力等级就可以了……等等，你一个omega要报机甲系？！」

    纪城把行李箱放到一旁，为了方便把手放上去还特意卷了下略长的衣袖，露出半截白皙纤细的手腕来。

    虽然就读机甲系不用学生上去贴身肉搏，但以安辰这omega的小身板，能坚持得下来训练？

    更不说帝国军校，不，罗兰帝国所有军校的机甲系根本就没有招收过omega学生的事情了——

    那老师盯着纪城的手腕眉头一皱：「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不招……」

    下一刻叮的提示声音响起，纪城手上精神力测试仪的显示屏上的数字突然急速增长起来，很快就突破代表sss级的那个，再然后这台测试仪就开始疯狂报警，然后，叮的一声长响，虚拟显示屏弹出一个过载死机警告，消失在半空之中。

    纪城慢条斯理地收了手转头看向那老师：「您刚刚说什么？」

    这位带领过无数报名者测试精神力的老师咕咚咽了下口水：「帝国军校欢迎您！！」

    作者有话说：

    ? 108、星际娇弱omega（3）

    惠南入职帝国军校招生办已经有好些年头了, 带领过不知道多少报名者走程序测试精神力，那些等级到不了要求的不提，a级s级什么的他都快看麻了，甚至因为帝都行政区的报名者很多出身都非富即贵, 他连sss级的天才都亲手测出来过好些。

    但能把精神力测试仪给测死机的……眼前这个叫安辰的omega确实是第一个。

    惠南入职帝国军校好些年, 能安安稳稳工作至今也不是什么蠢人，虽然眼前这状况是头一回出现, 但也无外乎就那么几种可能。

    于是他立刻又拿了台测试仪过来：「安辰同学, 上一台精神力测试仪可能出了点问题, 那个你看咱们方便再测试一下吗？」

    纪城从善如流伸出手放上去, 然后第二台测试仪也宣告报废。

    ……看样子测试仪质量有问题的可能性是排除了。

    惠南咽了口唾沫：看样子现在只剩下两种可能了——要么这个安辰自带干扰磁场，走哪仪器报废到哪，要么，他的精神力已经超过了现有仪器可以测试的水准。

    不管是哪种可能，这种人才都不能放过！绝不能让其他军校的混蛋把人给抢了！

    于是惠南立刻正色道：「安辰同学是吧？恭喜你，你的初测通过了, 你想要就读机甲系的话只需要再经过一个身体素质的测试就行，放心, 这个测试非常简单, 连往年来报名的beta都……呃，总之很容易通过的！」

    他先将纪城带到一个密封的玻璃室，让他在这里先进行一个简单的身体检查, 又交代纪城过会儿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然后就连忙跑开将纪城的情况汇报给自己的上级去了。

    身体检查的程序也不复杂，站在里面等扫描就可以了。

    很快机器扫描检查完毕, 纪城自己推开玻璃门走了出来, 没看见惠南, 倒是见到另一个穿着制服的alpha少年。

    对方一头棕色的短发，手里还拿着纪城的报名表：「姓名，安辰，年龄……目标院系，机甲系，精神力初测结果，通过……哈，那不马上就到我这关了吗？」

    他听见玻璃门打开的声音，转头看过来，兴奋的表情瞬间错愕：「呃……你就是安辰？」

    纪城挑眉：「有什么事吗？」

    那少年震惊地连连打量纪城许久：「你是omega？！」

    纪城现在这具身体外表纤细柔美，omega的特徵相当明显，而他本人也没有刻意遮掩的意思，所以会被认出来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纪城沖对方笑笑：「有什么问题吗？」

    那少年问道：「你一个omega报机甲系？？」

 第198页

    纪城一句「不可以吗」正要说出来，那少年突然一捶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

    这次轮到纪城愣了一下——知道什么了？

    只见那少年先看了看左右，确定这边没有什么人，然后才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道：「你是不是小说里那种，因为不想听从家里安排，随随便便就嫁给一个alpha，所以毅然决然逃婚，决定o扮a装加入军校，想要在这里找到自己天定姻缘的omega？！」

    纪城：「？」

    那少年连忙道：「你放心，我是不会对别人说的……不过你这小身板，装alpha一般人也不会信的吧？兄弟，要不然你还是转系去指挥系吧？指挥系有录取omega的先例的！现在咱们帝国最出名的那几位指挥官里面就有omega指挥官呢！」

    「我也不瞒你，你要是考机甲系的话，下一关就是实战演练，跟我这个学长对打，」他指了指自己道，「虽然这一关的主要目的是给某些心高气傲的新生一个下马威……但你看你一个omega细皮嫩肉的，过会儿我要是下手把你揍坏了怎么办？」

    少年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你能过机甲系的初测要求，精神力还是很出色的，听大哥一句劝，转去指挥系，不仅不用挨打，等入学以后和机甲系的alpha们接触绝对不少，到时候事业爱情两手抓岂不是美滋滋……啊！」

    他话音还没落就被纪城反手扭住。

    纪城笑眯眯问他：「学长说刚刚说谁会被揍坏来着？」

    少年眼睛一瞪，也顾不上自己刚刚的「真诚建议」，反手就要挣脱纪城的钳制往他身上来一拳：「你这是偷袭！！！」

    纪城一挑眉，并没有打算用蛮力强行压制回去，而是顺势一松手，再顺着少年挥拳过来的动作一侧身，轻轻松松躲开对方冲过来的拳头，然后再反身一记肘击落在少年背部。那少年闷哼一声，纪城又抬脚一踹，直接把人踢翻在原地。

    每一招的用劲都不算大，但招招都是巧劲。

    见这位自称是「学长」的少年如此轻易就被撂倒，纪城无声撇撇嘴角。

    军校生，就这？

    正在这时急匆匆的脚步响起，消失有一阵的惠南终于赶了回来：「安辰同学，你的情况我已经汇报给学校的领导了……乔纳？你怎么在这里？」

    乔纳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目露惊恐地朝惠南跑过来：「二叔！这里有个变态alpha装omega！！！」

    惠南：「……？」

    他目光缓缓转向房间内仅有的第三人——纪城——然后调出自己的光脑屏幕，那上面正和房间内这台体检机器连接着。

    刚刚纪城扫描体检的结果赫然在目——性别：omega。

    乔纳：「……」

    惠南清了清嗓子，抱歉地沖纪城道：「这是乔纳，我远房侄子，也是帝国军校的三年级生，本来是来协助招生工作的，不过他脑子有点问题，安辰同学见谅。」

    乔纳猛地从惠南背后探出脑袋：「二叔你说谁脑子有问题？！」

    惠南瞪他一眼：「你脑子没问题整天正事不做只知道看些稀奇古怪的小说？还什么性、性什么来着？」

    乔纳：「性-癖是自由的！！」

    惠南：「滚一边去！」

    吼停这位不消停的远房侄子以后，惠南清清喉咙，沖纪城温和道：「安辰同学，既然你已经见过乔纳……那你入学测试的最后一关也算是过了，恭喜你，被我们帝国军校录取了！」

    他手指在自己光脑屏幕上点击几下，而后道：「安辰同学，请把你的通讯编码给我一下，这样你就可以随时随地收到校方的邮件。哦对了，今天稍晚的时候就有一班前往校园的飞船，你要报名搭乘吗？」

    纪城微笑道：「那就谢谢老师了。」

    惠南也微笑，一个字没提纪城是提着行李过来的，也没问之前他和乔纳是怎么回事：「不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

    ……

    帝国军校是罗兰帝国现在最大的军校，历史悠久，家大业大，其校园能容纳来自宇宙各个角落的优秀学生，自然不可能在帝都星里和皇宫这些同样家大业大的建筑挤。

    事实上，帝国军校坐落在帝都星隔壁——一颗名为阿拉塔的星球上。

    而除了有一层拱卫帝都星的意思在里面外，阿拉塔星同时还兼任了交通枢纽的职责：每天这里都有无数飞船舰艇停靠，除此之外还有专门的空间跳跃基地，以供那些未装备空间迁跃装置的飞船进行长途星际航行。

    位置极好、交通繁荣，这里的经济当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久而久之下来，倒还成了半个旅游胜地——不过帝国军校所在的那一片区域是不准非军校人进入的。

    纪城来了阿拉塔星以后先是被分配了宿舍，然后就是帝国军校的学生卡、校服等，地图这之类的资料在惠南录入他的通讯编号以后已经自动发送到了他的光脑上。

    在阿拉塔星安顿好花了纪城好几天的时间——除了太子殿下本身动手能力不强以外，也因为这样那样的手续有些复杂，而且帝国军校的高层大概是从惠南那里知道了纪城精神力的事情，带着一堆研究人员上门就来检测了。

    而检测的结果也没出意料：现在比较通用的那种小型测试仪通通过载死机，比较老式的大型测试仪反而能坚持得久一点——只不过大家也只能确定纪城的精神力阈值已经超过历史上已知的最高值，具体到底多少，仍然不得而知。

 第199页

    最后他们抽了纪城一管血说要带回去化验研究，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么一折腾就临近了正式开学的日子，校园里来来往往的新生还有放假或是出任务归来的老生也渐渐增多，纪城住在专门提供给omega的宿舍里，独享一个豪华单间，比起原身之前只能蜗居在「老破小」里的生活不知道舒适到了哪里去。

    做什么美容保养学什么贤良淑德，瞧瞧，阶层跃升这不就来了吗？

    虽然这样舒心的时光几乎是转瞬即逝——

    当天下午，纪城就在宿舍楼下碰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安辰学弟！你真的在这里啊！！」眼前的alpha少年一头棕发，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

    纪城挑了挑眉问道：「乔纳学长，现在帝都行政区的招生工作应该还没有结束吧？」

    乔纳噢噢两声：「我翘班回来的啊。」

    纪城当即从善如流打开光脑找到惠南的联繫方式：「你好，是惠南老师吗……」

    乔纳连忙扑上去：「别别别，我刚刚跟你开玩笑的，是二叔让我回来的，他说你的精神力级别非常特殊，需要保密和特殊对待，正好那天我在场，所以就被提前派回来了……我对天发誓这都是真的！！」

    他话音刚落，全自然模拟的天气系统就传来轰隆一声雷响。

    十分响亮。

    作者有话说：

    我我我争取后天更新！

    想攒攒稿子，至少把一周五更能稳定下来（猛女落泪）

    -

    ? 109、星际娇弱omega（4）

    最终纪城还是接受了乔纳这种可信度不怎么高的说辞。

    原因也十分简单, 眼前这傢伙一身高级装备，一看就是个有钱人。

    纪城现在这具身体是个孤儿，原身更是为了做美容报名贵族培训课程全身上下就没两个钱，就算纪城来了之后把他那堆破烂家当卖了个七七八八, 这点积蓄在缴纳了帝国军校的学费之后也没剩下多少了。

    前几个世界当惯了有钱人, 纪城本来正盘算着要不要上哪儿去抢劫，啊不, 赚点外快呢, 有钱的冤大头就自己送上来了。

    而因为纪城没有再追究自己到底是怎么熘回来的, 乔纳也大为感动：「虽然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点不愉快, 但你这个兄弟我交了！以后你看上咱们学校哪个alpha，尽管跟我说！我一定帮你搞定！！」

    纪城：「？」

    乔纳顺畅地解读出纪城写在脸上的问号：「你不信？我跟你说，以我阅遍星际网文的经验，绝对什么样的cp模式都成熟在胸、手到擒来啊……还是你想搞oo恋？冷门取向我更擅长！！等着，我这就给你分享几个网站……」

    眼看乔纳已经从自己的储物器里翻出一个纸质的笔记本，纪城的眼角忍不住跳了跳。

    星际时代纸张早就成了稀罕东西, 对方能拿一个堪称奢侈品的纸质笔记本来记那什么小说网站，只能说他爱得确实是相当深沉……

    而正当乔纳热情地要将自己珍藏的网站展示给纪城看的时候,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暴呵：「乔纳·弗利！你怎么从帝都星回来了？！！」

    乔纳当即脖子一缩转身开熘：「咱们下次再说！到时候我带你去研究所玩啊！！」而后便消失不见。

    纪城看着手里被强行塞进来的一张写满网址的纸条：「……」

    回去之后, 他因为无聊还搜索了一下这几个网址，然后被里面的《纯情小a火辣辣》标题给辣的关掉了页面。

    接下来几天乔纳没有再出现，转眼就到了正式开学日。

    正式开学那天纪城换上学院专门的制服, 出现在机甲系的时候, 毫不意外地引起了一片震动：「我靠，omega？！」

    「……会不会是长得比较像omega的alpha？」

    「不可能, 我之前看见过他从omega的宿舍里出来！他就是个omega！」

    「omega报机甲系, 他疯了吧？白瞎了长得那么好看……」

    「我打赌这个安辰肯定在机甲系坚持不了五天就要转走！！」

    ——机甲系的学生在毕业之后那都是要上星际战场前线和虫族作战的, 除了精神力这项驾驭机甲的硬性指标以外，要经历的学习也比其他系要辛苦许多。

    别的不说，光是每次机甲实战之后带来的精神力的疲惫就够人吃一壶的了。别说是娇娇弱弱的omega，就算是许多alpha在军校的头两年都累得哭爹喊娘。

    不过这些人的猜测在纪城身上显然不会成立。

    第一堂机甲驾驶课，同班的alpha和beta们没有一个在精神连结以后能坚持站三秒，纪城在站上去后绕着演习场走了两圈。

    模拟战斗课，同学们在模拟舱里十分钟阵亡，纪城杀穿了初级模拟战场。

    实战技巧课，所有人还在摸摸索索用机甲来一记扫堂腿都困难，纪城已经轻松挑翻全班，跑到旁边去晒太阳了。

    短短一周下来，纪城就从「那个omega」这样模糊的称呼变成「那个打起架来十个alpha都拦不住的omega」这样十分精准的定位。

    乔纳也是这个时候又出现的。

    他来的时候纪城刚刚结束一堂实战课，偌大一个演习场除了纪城以外全都是在地上打滚的机甲，滚着滚着偶尔就有一个面色苍白的alpha从机甲舱里爬出来，然后屁股再挨上授课老师的一脚：「瞧瞧你的怂样，你们简直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第200页

    而纪城驾驶的练习机甲就站在演习场中央，明明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却硬是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慢条斯理来：「还有谁要上？」

    原本打滚痛呼的新生们瞬间闭嘴，一时间偌大演习场竟然安静出了一种寂静无人的错觉。

    授课老师朝纪城和颜悦色道：「安辰同学，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课吧。」

    然后转头又恨铁不成钢地踹了刚爬出来的那个beta屁股一脚，沖其他人吼道：「其他人留下来！加训一小时！！」

    于是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度而脸色苍白的新生们再次花容失色。

    纪城则从容自机甲舱里跳出来，又将练习机甲收进专门的储物手环里，才向授课老师礼貌道别：「威兰老师再见。」

    然后一转头就看见在演习场门口沖他高兴招手的乔纳。

    纪城：「……」

    一周前的冲击仿佛仍在眼前，以至于他并不是很想跟这个傢伙打招呼。

    不过演习场的出口就这一个，他想要装看不见都很难，更何况乔纳此人人如其远房二叔的评价：脑子有点问题，很快就冲上来对纪城道：「你别躲啊安辰！我这次是真的接了学院任务来接待你的！不信你看你光脑！我二叔还给你发了信息的！」

    纪城草草看了眼光脑，确实看见有惠南的信息，不过他很快又抬眼看向乔纳：「那上次……？」

    乔纳斩钉截铁：「上次也是二叔给我的任务！」

    「……只不过我顺便把帝都星那边的招生兼职给翘了而已。」

    他重重咳嗽两声：「不过问题不大，我现在已经把欠的学分都补上了。对了，上次我不是说带你去逛研究所吗？今天咱们就去！顺便我再带你转转咱们军校其他地方啊！」

    纪城想说点什么，但转念一想，还是慢吞吞地应了下来。

    其实有关帝国军校的地图和简单介绍早就在之前发到过纪城的邮箱，而且现在开学已经一周，新生们有可能会去的地方纪城早就一清二楚。不过像「研究所」之类的地方他这种机甲系的学生没事是不会去的，就算去了也只能在外围看看，更里面的实验室什么的是需要专门权限的，如果跟着乔纳就能去这些地方转转，倒也不错。

    乔纳在帝国军校待了三年——准确来说的话他现在已经是四年级生了，对于帝国军校的了解显然远胜于纪城。这次他带着纪城在校园里游览，大概是得了惠南或是某位校领导的嘱咐，除了偶尔实在忍不住会谈起小说，剩下的时候竟然真的一本正经在介绍。

    虽然介绍的内容很多都不太正经：譬如哪里警卫少哪里好翻墙逃课，又或者哪个位置是教导主任最爱蹲守的墙角什么的。

    很快乔纳拉着纪城来到动植物研究学院，和机甲系所在的军事学院不同，研究学院这边远远看上去跟皇家园林似的：专门的温室，大片大片的植物绿荫，防护罩下圈养的大型猛兽，更不提远处那高耸入云的庞大建筑——那是帝国军校研究所的所在。除了许多学生在这里学习实验以外，这里还供军校最顶尖的专家们进行科研。

    「动植物研究学院这边的beta和omega就多啦，」乔纳介绍道，「毕竟像药剂师或者数据分析之类的职业alpha反而没那么合适，还有工程系的，也经常有事情往这边跑。」

    「虽然咱们机甲系的以后在战场上负责打打杀杀就行了，但和研究院的人关系也得搞好，毕竟关键时刻一瓶药剂可是能够救命的，更不说虫族的那些研究数据了，他们虽然没有上前线，但作用可一点不小。」

    两个人自茂密的植物丛中穿过，中间还碰到了好些研究学院的学生，看得出来乔纳的人缘不错，这些碰到的学生有不少都和他打了招呼——当然他们好奇的目光也没从纪城身上挪开过。

    不过开学这一个星期以来，纪城的种种战绩已经在新生里面出了名，所以当乔纳向这些人介绍了纪城的名字以后，不少人眼底的神色都从暧昧切换成了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能一个打十个的omega暴力新生？」

    而纪城也会礼貌地提醒他们：「谢谢，不止十个。」

    其他人：「……？」

    穿过植物园，乔纳带着纪城终于来到那外表看上去无比高大的研究所门口，他们俩分别向守卫出示了自己的学生证，才被放行进入。

    两人进入研究所内部以后又沿着通道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乔纳又取出一张特制的卡片，在升降室门上的感应器上划了一下，走进去后转头朝纪城嘿嘿笑了一下：「这次带你去见个有意思的傢伙，认识他对你以后肯定很有帮助。」

    升降室内一阵灯光闪烁，而后便猛地往上升去。

    三十秒后升降室停止移动，大门打开，乔纳又领着纪城走出去。

    不远处就是一个专门的实验室，门口处还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洛伦佐·斯蒂普。

    此时实验室里只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站在里面，他一头近乎银色的长发，脸上架着特制的研究眼镜，正低头在记录着什么。他听见门口传来的声音后便转过头来，看清来人以后太阳穴忍不住跳了一下，整个人如临大敌：「你来干什么？」

    乔纳当即大声道：「我今天不是来给你安利小说的！」

    那年轻人听了以后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即道：「等等，我记录完这几组数据就来。」而后飞快低头在记录板上继续奋笔疾书。

 第201页

    乔纳嘁了一声：「没有品味。」

    而后向纪城介绍道：「这傢伙叫洛伦佐，刚从军校毕业，因为成绩优异，所以留校当了一个研究人员，学校还给他单独开了个实验室，就是这儿——你看见刚刚门口的名牌了吧？」

    纪城打量下实验室的环境，大概判断出了对方的专业：「药剂师？」

    「对！」乔纳哼哼道，「你别看这傢伙是个药剂师，但他入学精神力评估的时候是sss级，当时我二叔还想劝这傢伙来机甲系呢，结果愣是没成功。」

    「研究药剂也挺有意思的，」洛伦佐不知何时已经收起数据板，微笑道，「更何况这也算是我的家族传统了，不是吗？」

    「你要真遵循家族传统怎么不去指挥系、工程系？」乔纳又哼了一声，朝纪城补充道，「洛伦佐是斯蒂普家族下一任的继承人——对，就是咱们罗兰帝国最知名的那个智者家族。」

    斯蒂普家族，罗兰帝国内颇具传奇性质的一个家族，在名气上甚至能和罗兰皇族齐名，他们在武力值上并不如何强大，但每一任的族长要么是出色的指挥官，要么是科研的天才，其首任族长埃尔伯特·斯蒂普更是引领了人类在星际时代最大的一次科技革命，使得罗兰帝国在面对虫族时占了上风，也因为他「智者」的称号，斯蒂普家族也被称誉为「智者家族」。

    洛伦佐则是道：「我喜欢探索不同的领域。」

    他好奇看向纪城：「这位是？」

    乔纳大喇喇介绍道：「哦，他叫安辰，是咱们学校今年的新生，机甲系的。」

    洛伦佐闻言露出惊讶神色：「机甲系？可他是……」

    显然也认出纪城的性别。

    乔纳点点头，又露出一副萧瑟的表情：「对啊，能把alpha打得嘤嘤嘤的omega。」

    ------------------------------

    帝国军校高层的虚拟会议室内，几道身影面庞严肃。

    「对安辰的调查结果怎么样了？」

    有人道：「我们用了很多办法，没有办法测出他的具体精神力水平，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精神力等级比洛伦佐要更高。」

    另一人也道：「威兰他们也汇报了，说安辰在各项课程的表现远超一般新生。」

    「身世清白，确定不会和虫族或者星盗沾上关系。」

    「不过可疑点是五年之前帝都行政区有过一次精神力普测，帝国的资料库显示有安辰当时的精神力潜力数据记录，虽然也很高，但按照估计，也不可能让他在成年以后有sss级及以上的精神力。我觉得我们或许还需要再观察他一段时间。」

    「再观察什么？他的血液样本也已经检验确认过了，你还要怎么确认？把他解剖了看看是不是虫族变的？」

    「我可不管！把洛伦佐让给你们动植物研究学院已经是我退步了，你还要再动我学院下面的学生不成？！」

    会议上几位高层大佬差点吵成一锅粥，坐在最上首的校长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你们别吵了！！」

    会议室安静一瞬，校长咳嗽一声：「依我看，你们不如打一架……」

    叮咚。

    一声消息提示响起。

    虚拟会议桌的正中央，一道缓缓旋转的近球体形状的光团上方突然显出文字来。

    【我想见一见这个叫安辰的新生】

    作者有话说：

    下一次更新应该在周四了，因为想要攒稿子……

    （再次露出羞涩表情）

    ? 110、星际娇弱omega（5）

    帝国军校校长朱利恩找到纪城的时候, 纪城正在洛伦佐的实验室里。

    因为那位的发话，朱利恩本来人不在帝都行政区的，结果连夜乘坐飞船赶回了阿拉塔星，而后直接往纪城所在的地方过去。

    然后他一到现场, 就看见这位才入学一个星期出头的新生从洛伦佐手里接过什么, 一边义正言辞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洛伦佐则声音温和地表示：「没事，你是omega, 读的又是机甲系, 肯定比其他omega更需要好一点的抑制剂, 这是我之前做研究空闲的时候改进的抑制剂配方, 我自己是beta也用不着，正好请你帮我看看效果，我还没有谢谢你愿意当我的实验品呢。」

    纪城也连道：「哪里哪里，学长出品必是精品，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洛伦佐也受宠若惊：「没有没有，你过奖了……」

    朱利恩：「……」

    他咳嗽一声, 打断这两人的商业互吹：「洛伦佐、安辰同学。」

    洛伦佐听到声音看过来，立刻问好：「朱利恩先生。」

    纪城也道：「校长好。」

    朱利恩有点惊奇地看向纪城：「你认识我？」

    纪城含蓄地表示：「校门口就有您的照片。」比帝国军校四个字都要大了, 别说他可以过目不忘, 就算是七秒钟记忆，多出入几次也该认识这老头了。

    朱利恩：「……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吗？」

    洛伦佐站出来解救了他的尴尬：「朱利恩先生，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提起正事, 朱利恩的表情也严肃些许, 他清清嗓子，看向纪城：「我来这里, 是找安辰的。」

    纪城歪了歪脑袋：「我？」

    朱利恩道：「高塔意志要见你。」

    ……

    「高塔意志」, 于星历46232年诞生, 严格意义上来说，它并非是生命体，而是人为创造的存在。

 第202页

    而其研发人正是有「智者」之称的斯蒂普家族第一任族长，埃尔伯特·斯蒂普。

    作为星际人类历史上最杰出的科学家，「高塔意志」也是埃尔伯特最为得意的作品——一个超级人工智慧。

    星际时代，哪怕科技已经无限发展，甚至人类本身都经过了一次「进化」，但无论如何，星际人类的寿命始终是有限的。纵使某个时代会出现「智者」，那么接下来的时代呢？

    人类的决策不可能永远英明，于是「高塔意志」由此诞生。

    它是埃尔伯特一手研发的超级人工智慧，拥有着接近无限的知识以及埃尔伯特本人的记忆，以便在合适的时机做出最合适的决策，目的便是为了保证星际人类永恒的发展——即使出现什么意外，「高塔意志」的资料库也将成为人类再次启航的宝贵火种。

    而事实证明，在埃尔伯特去世后长达数万年的时间里，人类的确得到了充分的发展与繁荣：皇帝可以更替，帝国最上层也陷入僵化，但虫族仍然被牢拒于边境防线之外，罗兰帝国仍旧维持着基本正常的运转，这其中确有着「高塔意志」在每每关键时刻帮助人类做出决策的功劳。

    也因此，它几乎被尊敬为神。

    而这个的神也将永远忠诚于人类。

    纪城在进入捌壹叄柒小世界之前就从司命天神给的小册子里看到过「高塔意志」的简单介绍了，不过真正对它有所了解，还是从安辰的记忆和在光网上的搜索中得知——

    到了现在这个时代，只要学过星际人类历史的都会对「高塔意志」有所了解，它是智者埃尔伯特精神的延续，是拯救人类于危难的英雄，是带领人类在无限宇宙海洋找到正确航行方向的舵手。

    虽然现在这个概念离平民百姓已经很远了。

    自从把虫族赶出人类边境之外以后，罗兰帝国已经平静了上万年之久。而「高塔意志」也早就成为了国家级保护智能，据说被秘密存放在帝都星的某处，非位高权重者根本无法见到。

    所以纪城在听到朱利恩说「高塔意志」要见自己的时候还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不过稍微想想也不奇怪，纪城这一识海的精神力那可是先天天赋加上后天又修炼了上万年才拥有的，星际人类虽然有了初步运用精神力的方法，但他们寿命有限，加上发展出的文明和修炼毫无关系，就算是所谓sss级的精神力也根本就是先天的天赋加上后天的一些运气——努力什么的是丝毫不存在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要和太子殿下比简直完全不够看。

    即使在测试时纪城还刻意收敛了一下，那些仪器还是全都过载死机——还有些脆弱的直接就报废了。

    这么一个拥有对于罗兰帝国来说属于颠覆性精神力水平的傢伙，他对人类未来可能会产生的影响几乎不言而喻。

    而「高塔意志」作为站在罗兰帝国最顶端、负责引领人类未来航向的舵手，会注意到纪城也并不奇怪。

    因为洛伦佐是埃尔伯特的直系后辈，以及本身也算是罗兰帝国最高阶层的一员，所以朱利恩在告知纪城「高塔意志」相关内容时并没有刻意回避他——事实上「高塔意志」也见过洛伦佐，因为在纪城之前，洛伦佐才是罗兰帝国有记载中精神力水平最高的人类。

    如果洛伦佐选择的专业是机甲而不是药剂，他可能会成为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一位战士：因为他的精神力足以支持他驾驭更高水准的机甲，甚至有可能带领人类向虫族发起反攻而不再是被动的防御。

    不过很可惜洛伦佐本人在战斗上并没有天赋，他对机甲更是不感兴趣，加上最后「高塔意志」也支持了他的决定，所以帝国军校的高层们还是很惋惜地放了他去学药剂。

    ……抱着一些「万一洛伦佐能研发出毒死虫族的同时不会把人类也毒死的毒药呢」的希望。

    虽然目前来看还是任重而道远……咳咳，这个又扯远了。

    以上内容朱利恩在前往帝都星的路上简短地告知了纪城，用他的话说，虽然纪城因为精神力突然拔升导致身份略微存疑，但既然「高塔意志」认可了要见他，就证明纪城对人类是不会造成危害的，所以很多东西也可以比较放心地讲了。

    「高塔意志」确实被存放在帝都星一个秘密基地中，朱利恩带着纪城进去的时候还经过了好几□□查，而到了存放「高塔意志」的房间外时，朱利恩也停下了。

    朱利恩表示：「我现在没有权限进入，你自己进去吧。」

    顿了顿他还挺不放心地嘱咐道：「和大人沟通的话用光脑连接就行，记得对大人尊敬些。」

    虽然和这个学生相交甚短，但光是这短短一天的相处，加上朱利恩从负责教导新生的老师那里得知的一些纪城的「光辉战绩」，他也能知道对方是个刺头型的人物……别的都好说，别到时候一言不合把「高塔意志」给拆了。

    纪城听了朱利恩的叮嘱点头，表情有点跃跃欲试：「放心，我知道拆了『高塔意志』是重罪。」

    朱利恩：「那就好……？？？」

    等等，你还真他娘想拆？！

    他来不及伸手大喊一声「站住你到底想干什么」，纪城就已经上前，在房间门口接受了扫描确认了身份，径直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并不算大，四周尽皆空旷，照明能源的光线也不强，只有房间中心有一道近球状的光团缓缓旋转，仿佛有呼吸般一起一伏——正是星际人口中相当神秘的「高塔意志」。

 第203页

    这景象哪怕在星际时代也显得有点科幻，不过放到万界中就比较小儿科了。

    所以纪城并不感到惊慌，他在略微稀奇地打量了一下光团以后就打开了光脑，找到信号列表中唯一的选项，选择连接。

    很快他的光脑屏幕上就有无数光点汇集，而后也形成了一个小型光团的形状，不过和房间中的这个光团不同的是，纪城光脑里的小光团还生成了卡通五官，配合光团的形状，显得非常可爱。

    纪城挑挑眉，没急着说话。

    他曾经去过诸天万界中科技最发达的寰宇界，在那里这种所谓的超级人工智慧早就成了泛滥货——这么说吧，那个曾经被他锤进万界论道台的湛青其实就是智能的一种，不过到了湛青那个地步，智能早就成了另一种形式的生命了。

    所以再换句话说，像「高塔意志」这样原始的「超级人工智慧」，纪城确实是第一次见。

    更遑论它还被这个小世界的人们视为近似神明一样的存在了。

    虽然不是完全能理解这个小世界人们的思路，但这并不影响纪城对这个「高塔意志」充满了好奇。

    他静静看着那个小光团逐渐汇聚成型：它像是睁开眼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而后目光才落在了屏幕外的纪城身上。

    然后这个外形萌萌哒的小光团的眼睛突然变成了红色的爱心形状。

    顺便还贱兮兮地开了口：「你好啊，小美o？」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周六！

    ? 111、星际娇弱omega（6）

    纪城：「……」

    一段漫长的沉默之后, 纪城点击光脑信号列表，当场拔网线转身就走。

    那个小光团表情瞬间惊慌起来：「诶诶你别急着走啊！」

    「我刚刚就是开一个玩笑你别激动啊小美o！」

    「……你，不，大哥, 咱们有话好好说！！」

    纪城精准找到房间里隐藏良好的供电开关, 冷笑看向最中央的大光团：「嗯？」

    高塔意志：「……刚刚是我鲁莽了。」

    「……你先把供电开关的盖子合上可以吗？」

    纪城问：「现在会正常说话了吗？」

    高塔意志：「好的，大哥, 没有问题, 大哥。」

    纪城这才啪地一声将盖子关上, 退出信号列表页面。

    屏幕上的小光团当即露出一个松了口气的表情。

    它眼睛滴熘熘转了一圈, 似乎张口又想来一句「小美o」，但看见纪城的脚步还在供电开关前头没有挪开，又硬生生把这种不当智能的冲动忍了回去。

    纪城：「找我来，干什么？」

    高塔意志：「……」

    它觉得哪里好像不对：明明自己才是罗兰帝国国宝级智能，皇帝都得靠边让的高级角色，怎么问话的顺序给反过来了？

    等等, 罗兰帝国现在的皇帝是谁来着？

    只见光脑屏幕里的小光团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根烟来，沧桑点上：「因为寂寞。」

    纪城：「？」

    高塔意志又沧桑地吐口烟圈：「罗兰帝国那群狗高层说我是国宝, 安全不容有失, 必须严加保护，闲杂人等绝对不能接近，各种风险因素更是要严密控制——所以我平时别说是个人了, 连鸟屎都看不到一颗！」

    它愤愤道：「你知道这种感觉有多难熬吗？几万年了！已经几万年了！埃尔伯特活着的时候我就没受过这委屈！！」

    「那个时候天是蓝的草是绿的水是清的, 连虫族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眉清目秀……」小光团眼含热泪深情款款道，而后话锋一转, 语气沉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想要见个美……好看的人都要找藉口说他有天赋是未来的帝国之星！！」

    纪城：「……」

    「咳咳咳，当然了，作为罗兰帝国的精神领袖，我找你肯定也是有正事的。」小光团又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深沉的样子。

    看得出来，它确实憋了挺久没跟人说过话了，所以现在的话也特别得多。

    「你叫安辰，来自帝都行政区的一颗普通星球，身份为平民，是个孤儿，一穷二白，唯一的财富就是从早逝父母那里继承来的一栋居所，不过在六年前你就为了报名……咳咳，贵族夫人培训课程把房子给卖了，然后住进了政府为底层公民提供的廉租房里，」高塔意志一边背书一样地将纪城原身的身世娓娓道来，一边止不住地瞧他，「小美……不，大哥，看不出来你以前这么野的哈。」

    然后它在纪城动手之前迅速收回目光正襟危坐：「那个什么我继续说，五年前帝都行政区搞了一次公民精神力普测，当时你还没有成年，按照那次的普测结果，你的精神力在成年之后将在a级到s级之间，不管怎么着都应该不会有现在的恐怖量级——老实说，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计算能力范围。」

    这次高塔意志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正儿八经的严肃味道：「所以我想要代表罗兰帝国询问你，这五年里，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安辰？」

    房间中央的大光团还是和之前一样缓缓旋转，不过光脑屏幕中那个具象出来的小光团却是满脸的认真。

    到底是存在了几万年的智能，这样语气严肃的时候一般人还真招架不住。

    纪城勾了勾唇角，回视对方：「我想我这些年的经历，帝国想要调查的话，会查得很清楚才对。」

 第204页

    「如果你们一定想要知道点什么的话，」他耸了耸肩，「我的答案只能是，我也不知道。」

    毕竟这具身体已经换了个灵魂的事情是不可能查得出来的。

    「可你这些年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是吗？」小光团有点急切地道，而后它也意识到自己语气稍微有些激动，赶紧找补，「咳，大哥，我的意思是，你的精神力等级非常的高，已经远远超出了你原本潜力可能成长到的水平，这是非常特殊和神奇的！」

    「所以我想，如果能从你的经历中得到启发的话，或许就能找到让人类后天提升精神力的办法，」高塔意志连道，「更高的精神力意味着可以驾驭更强大的机甲，如果能有更多强大的机甲出现在战场上，那对于人类对抗虫族来说绝对是一件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事，说不定咱们就彻底走向和平了！」

    纪城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虚拟屏幕里的小光团满是希冀地看向纪城。

    「——我三个月前翻书架的时候被砸了头算不算？」

    高塔意志：「？」

    纪城目光诚恳道：「我说了我这些年的经历帝国肯定都能调查得一清二楚，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硬要说的话就是我三个月前在家里整理书架的时候被砸了一下头，说来也奇怪，那一下砸得也不重，但当那本书掉到地上的那一刻，我突然就茅塞顿开恍然大悟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有点咬牙切齿：「——结婚这种事有什么意思？」

    「我既然有这么高的精神力，就应该为人类社会做一些贡献，比如加入军校，以后上战场和虫族对抗什么的。」

    「所以我连夜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给卖了，在家潜心准备了三个月，直接就来军校报名了，不过我也没有想到我的精神力会那么高，」纪城十分真诚地道，「毕竟那次精神力普查的结果我自己也是知道的。」

    ——原身之前确实参与了那次精神力普测，但目的不是为了看自己的精神力潜力有多高能不能加入军校为前线做点贡献，而是要看自己的精神力潜力够不够格被贵族alpha们选做妻子。

    毕竟精神力这玩意儿也是有一定的遗传性的，而罗兰帝国现在阶级固化，想要让那些上层贵族无视自己的底层平民出身娶自己，光凭过人的美貌可远远不够。

    不得不说原身虽然对加入军校毫无兴趣，但在研究上层潜规则的时候确实下了不少功夫——可惜纪城对他的思想完全不能苟同。

    把希望全然寄托在他人的垂青上，简直是蠢得不能再蠢的做法。

    更何况在军校里接触了诸如乔纳、洛伦佐这样的贵族子弟以后，纪城也了解了一些原身不知道的事：真正帝国顶层阶级的alpha和omega要结婚，是需要经过「高塔意志」开发出的子程序亲自配对的。

    「高塔意志」作为这个小世界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智能，自然能开发出一套完美的程序，为这些alpha和omega的基因进行配对，找到和他们基因百分百匹配的另一半——那才是他们最终会选择结婚的对象。

    这种固化下来的制度，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底层omega就能打破。

    当然说这些都有点题外话，此刻纪城正在热情地调出自己的交易记录：「你看，我记得砸我头的就是这本《做好三件事，让优质alpha为我神魂颠倒》！」

    精神力跃升的真相是不可能说出去的，反正罗兰帝国为了公民们的隐私也可能在别人家里装监控，这套瞎话太子殿下爱怎么编就怎么编。

    高塔意志：「啊这……」

    纪城脸一拉：「怎么，你不信？」

    高塔意志：「信信信……大哥这个问题咱们还是下次再讨论吧！」

    虚拟屏幕里的小光团眼珠子滴熘熘转：「今天就先聊这么多吧，要不然罗兰帝国那些狗高层又该急了……」

    它沖纪城眨了眨眼，然后弹出一串通讯编码来：「对了小美……大哥咱们加个通讯编码啊，以后有事常联繫哈！」

    纪城：「……」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光脑弹出了一道好友请求，然后又自动选择了「是」。

    纪城：「……？」

    小光团还装模作样地朝纪城挥了挥手绢：「大哥不要太想我呦！」

    然后就啪地一下自己断开了和纪城光脑的联繫。

    只剩下房间中央那个缓缓旋转的大光团继续有节奏地一起一伏。

    纪城：「？」

    加密大门顺势而开，像是在催促他离开一样。

    那头朱利恩校长还探了个脑袋出来：「安辰？」

    那神情，紧张得就差没直接问你有没有把高塔意志怎么样了。

    纪城意味深长地看了大光团一眼，然后才转身出了密室。

    大概是出于对「高塔意志」的无条件信任，回去的路上朱利恩并没有问纪城他俩谈了些什么，倒是叮嘱了纪城说他现在是罗兰帝国历史上精神力最高的学生，出于安全考虑，不要对其他人再透露自己的真实精神力水平，军校这边也会将纪城的情况登记为sss级——这个等级虽然高，但也不至于有颠覆的概念。

    当然，对方作为被「高塔意志大人」都看好的天才，朱利恩还大方地表示，如果纪城遇见什么难处，可以直接找自己商量，他作为帝国军校的校长，能方便的情况下都会尽量。

 第205页

    于是太子殿下当即羞涩地低下头：「不瞒您说，为了来上学，我把所有的家当都卖了才凑齐的学费，现在一贫如洗……」

    朱利恩：「……」

    懂了，全额奖学金，安排。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应该是明天或者后天，这两天有个写报告的任务，搞定得快的话明天就能更_(:3」∠)_

    ? 112、星际娇弱omega（7）

    从帝都星回去以后, 纪城的生活又恢复了普通的节奏：上课、揍人、下课，偶尔去找洛伦佐打个秋风，再找藉口躲避一下乔纳的小说花式安利——顺便一提这傢伙真的是博览群书，甚至不止是博览群书, 因为后面纪城就发现这位大兄弟的爱好早就拓展到「禁书」上面去了。

    罗兰帝国倡导ao结合, 讲究门当户对，同时大力宣扬的也是alpha在外面拼搏omega在家洗衣做饭生孩子的文化, 主流的小说网站上的内容也基本是围绕这个主题思想展开的。

    而像乔纳喜欢的什么omega离家出走寻找真爱的情节, 全都是星际时代的小众性-向文, 在宣传等等方面远不如主流文。更不提还有些类型的文在帝国法律明面上是禁止的了——可乔纳偏偏就能从光网的犄角旮旯里找到能上传和阅读这种小说的秘密站点。

    ……怎么说呢, 可能比起机甲系，他更适合去情报系。

    不过乔纳身为军方家族的嫡系子弟，还是个alpha，他不读机甲系，弗利家族的长辈们也不会同意的。

    哦，除了上述这些以外, 纪城还要隔三差五地面临「高塔意志」的讯息轰炸。

    「大哥早上好」「吃了吗」「睡了吗」「上课训练紧张不紧张」「今天阿拉塔下雨了吗，大哥拍张照给我看看呗」「大哥记得看这本《教你如何适应高阶精神力》, 这可是我调动权限从罗兰帝国几万年的资料库里筛出来的书」「大哥什么时候再来找我玩啊」诸如此类, 等等等等，可以非常明显地看出来有些智能已经有很久没和人类说过话了。

    对此太子殿下简单地回覆：【有考虑过彻底进入人类社会吗？】

    高塔意志：【什、什么？】

    纪城：【找个厂去上班吧：）】

    省得整天精力过剩只会讯息轰炸通讯录里仅有的那么几个联繫人。

    事实证明纪城的建议很有效，从那天之后, 高塔意志给他发消息的次数肉眼可见地减少。

    转眼近一年时间过去, 纪城在军校里的名气已经彻底传开，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机甲系一年级有一个极有天赋的新生——精神力sss级, 对机甲的适应力极强, 模拟实战连破记录, 更关键的是，他还是一个omega。

    一个长得贼好看，眼睛像琉璃一样美丽又脆弱的omega。

    从这个叫「安辰」的新生出现在帝国军校开始，学校里已经有数不清的alpha和beta对他展开追求，原因也很简单：这个omega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虽然很快这些狂蜂浪蝶就败在了纪城的拳头之下。

    毕竟娶一个美丽的omega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omega可以轻轻松松把你锤进地心。

    所以在第一个学期过后，那些对纪城蠢蠢欲动的alpha们就退却大半。

    剩下还有一小撮，要么是被太子殿下「美好的内在」吸引，再要么就是罗兰帝国内真正的顶层子弟，想在正式结婚前猎把艷找点刺激的那种——虽然这两者的下场只有一个区别，那就是后面这种伤得会更重一些。

    总而言之，纪城在帝国军校的第一年过去以后，敢于在明面上追求他的勇士已经不多见了。

    除了一个。

    盖伊·克里奥，帝国军校机甲系二年级生，比纪城高一个年级，同时也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虽然就读的是机甲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傢伙只是来帝国军校镀个金罢了——他是罗兰帝国克里奥公爵唯一一个alpha孩子，将来继承公爵爵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何必去战场上拼杀？

    所以这傢伙过得也特别花，在军校就没怎么正经上过课，倒是成天找乐子花天酒地，惹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几乎是按打来算的。

    盖伊不怎么来上课，加上还比纪城高一个年级，当然也就不知道他在军校里的「威名」。甚至在第一次向太子殿下热辣表白惨遭痛打以后这傢伙也不知收敛，相反还更大张旗鼓地展开了追求。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原身要当未来公爵夫人的愿望也算是实现了。

    ……至少实现了一半。

    虽然太子殿下只想打人。

    转眼第一个学年过去，第二个学年刚刚开始，纪城就在宿舍楼下面惨遭盖伊堵门。

    这位脑子缺筋程度远胜于乔纳的纨绔子弟用星际特种玫瑰摆了个超大型的爱心，直接把宿舍楼给围了起来，顺便还雇了一个乐队在旁边吹拉弹唱，然后冲着纪城邪魅一笑：「安辰，给你一个机会，要不要从了本少？」

    纪城：「……」

    他是卡着上课的时间起床出门的，现在要是在这里揍一顿人再走的话，可能会迟到。

    所以太子殿下选择了无视这个脑子看上去不太正常的傢伙，绕开盖伊径直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过去。

    谁知盖伊竟翻手亮出一支针剂就要朝纪城脖子后面扎去，同时他还大声地说道：「很好，该死的omega！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纪城回身便折住盖伊手臂，夺下那支针剂。

 第206页

    盖伊虽然比纪城高上一个年级，但他平时根本就没练过，速度和反应上根本就不可能是纪城的对手，轻易就被纪城制住，整个人还带了点不可置信的惊讶：「安辰！你怎么敢？！」

    好像根本就不记得之前自己是怎么被纪城痛打的了。

    纪城一手轻松钳制盖伊，另一只手则把玩着从盖伊手里抢过来的那支针剂——看得出来盖伊是真的非常自信，连针管外面的包装都没撕，也给了纪城把成分内容看清楚的机会。

    omega专用催-情剂。

    他眸光一瞬间冷下来，略微凑近盖伊，嘲讽似地轻声问：「你想给我打催-情剂？」

    盖伊双手被纪城反剪，整个人疼得直冒冷汗，不过就算是这样他脸上仍然带着普通自信且变态的笑容：「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情-趣？」

    还不等纪城开口，盖伊就自顾自地说起来：「上次表白失败过后我就查过你了，安辰，你就是个平民omega吧？我可是罗兰帝国未来的公爵，跟了我可是很有好处的，就算不能结婚，帝国不知道多少omega都想上我的床呢~我瞧得上你，那可是你的福气！」

    他舔了下唇角：「像你这么漂亮又性格辣的omega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两次你打我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我劝你现在还是把我放开，然后乖乖把催-情剂自己打进去，免得以后你把事情闹难看，我可是很不忍心对你下狠手的啊~」

    纪城问：「那你就不怕我对你下狠手？」

    盖伊语气轻蔑：「我可是帝国未来的公爵，你敢？」

    话音刚落纪城便反手将那支针剂扎进盖伊颈后的腺体，而后以超出正常的速度将整支催-情剂注射进去，下一秒盖伊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红起来，然后纪城便拔出针扔到旁边：「很遗憾，我还真敢。」

    刚刚和盖伊这么一通耽搁，现在已经过了上课铃响起的时间，宿舍楼外早就没有其他学生，只有盖伊花高价请来的伴奏乐队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安辰，你……」

    纪城直起身眸光冷冷一扫，这些从来没见过血的乐队成员瞬间闭嘴。

    托平时常去洛伦佐那里白嫖高效抑制剂的福，纪城现在对于药剂也有了一些基础的了解——比如盖伊手里拿着的这支催-情剂，里面不少成分一看就知道是针对omega的，但如果注射到alpha的体内嘛……怎么说呢，自求多福吧。

    不过盖伊到底是公爵之子，现在周围还有这么些他雇来的乐队成员，所以看着因为针剂注入而逐渐面色扭曲起来的盖伊，太子殿下果断抬脚把他揣进宿舍楼旁边的人工湖。

    他用的脚劲不小，一声惨叫后盖伊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噗通一声掉入了湖水之中。

    做完这一切后纪城轻松地拍拍手，然后转身继续往教学楼的方向出发。

    良久，乐队成员中才有人发出惊呼：「快去救盖伊少爷！！！」

    ------------------------------

    纪城一脚踹飞克里奥公爵的继承人的事在军校里迅速传开。

    没办法，狼藉一地的特种玫瑰确实不太好收拾，更不提当天上午盖伊就被紧急送医，虽然在经过抢救以后就甦醒过来，但同时一则隐秘的消息传开——盖伊·克里奥的腺体受损了！

    腺体是什么？腺体是alpha或者omega释放信息素的器官组织，这玩意儿如果受损，那么这个alpha或者omega的生育能力必然是会受到影响的。放在星际时代，和残疾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盖伊还是公爵的儿子——他的身份是可以去让「高塔意志」的子程序为他配对伴侣的，但这腺体受损，就算匹配到基因百分百吻合的omega，对方还愿不愿意嫁都是个问题。

    而盖伊腺体受损的原因嘛……咳咳，他被人为注射入了omega专用的药物，又因为落水抢救耽搁了治疗时间，最后导致了不可逆转的损伤。

    盖伊在知道这件事以后白眼一翻就晕过去了，不过他的父亲，克里奥公爵却是暴跳如雷：「盖伊是我唯一的继承人，你们帝国军校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 113、星际娇弱omega（8）

    朱利恩等人也很尴尬：「可据我们调查, 盖伊受伤是因为他先想要对其他学生动手……」

    克里奥公爵相当不依不饶：「那又怎么样？盖伊是我的继承人，我克里奥家族的荣耀不容受到侵犯！」

    他冷笑道：「朱利恩，你们军校这边也不用隐瞒，那个袭击盖伊的学生我已经查到了, 叫安辰是吧？确实是一个漂亮的omega, 不过缺了些运气，敢惹到我克里奥家族的头上。」

    克里奥公爵声音冷冷：「我也不和你兜圈子, 朱利恩, 这个叫安辰的学生, 你要是不处理, 那就由我来料理了。」

    朱利恩还想挣扎一番：「可安辰他的精神力——」

    「sss级又怎么样？」克里奥公爵嘲讽似地嗤了一声，「sss级的精神力就算罕见，但帝国每年也能出十几个，更何况这个安辰还是一个omega，就算废了也影响不了大局。」

    说完这些他像是不想再和朱利恩等人废话，直接掐断了和帝国军校高层的通讯。

    只剩下朱利恩和同事们面面相觑：「校长, 咱们现在怎么办？」

    安辰的精神力是罗兰帝国有史以来的最高，连「高塔意志」都看好要亲自见面评估, 更不提这件事情的开端本来就是盖伊那小子不长眼睛想对人下手, 要是撇开盖伊的家世背景，这件事就算放在军事法庭上也是安辰有理！

 第207页

    但偏偏克里奥家也是帝国出了名的护短和蛮不讲理——要不然盖伊也不可能被养成这个废物样子了。

    现在盖伊的腺体受损，他又是克里奥家族这一代唯一的alpha, 以克里奥公爵的臭脾气, 怕是就算知道了安辰真正的精神力等级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朱利恩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还能怎么办，闹成这个地步, 把事情向『高塔意志』大人汇报吧！」

    「对了, 校规也给我改了！严禁逃课, 严抓作弊，以后像盖伊这种在军校混日子的，全部都要严格处理！」

    然后压力就从帝国军校高层转移到了高塔意志这边。

    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压力不压力，因为「高塔意志」的态度相当坚决：务必保住安辰。

    在和朱利恩对话的频道里，它的表现相当激动：「保！怎么不保！我好不容易遇见个可以聊天……咳咳，我是说罗兰帝国好不容易遇见个可以改变所有人类命运的帝国紫薇星，怎么可以因为那个什么叫盖伊的就给废了？！」

    朱利恩咳嗽两声，为难道：「但克里奥公爵的态度也很坚决……」

    高塔意志：「我不管，反正你们要是让他把安辰给废了，本智能就罢工。」

    朱利恩：「……」

    于是一通完美的踢皮球以后，压力再次回到帝国军校高层身上。

    最后三方几度拉扯，甚至直接把事情拖到了第一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帝国军校才正式贴出通告来。

    【处分公告：本校军事学院机甲系二年级生安辰于学期初和同系三年级生盖伊·克里奥产生矛盾后斗殴，影响恶劣，均记过处分一次，同时因为盖伊·克里奥受伤严重，安辰需要在假期进入军队义务执行任务，以军功弥补过失。】

    公告一出，整个军校都有些沸腾。

    「好傢伙，盖伊的腺体真的受损了？」

    「我看他是活该，我听说盖伊用催-情剂放倒过好几个omega了，人家碍于他的家世不敢说什么而已，这次遇到安辰，算他倒霉！」

    「一个alpha还打不过omega，这是什么级别的年度笑话。」

    「你这话说得还是不太对，安辰，哪个alpha能打得过他啊？我怀疑他是变性人！」

    「a……a变o？」

    看得出军校学生都苦盖伊这样的纨绔子弟久矣，这个公告一出，本来有些平息意思的流言登时传播凶猛，校方压都压不住——虽然朱利恩他们本来也就是意思意思在压而已。

    毕竟跟克里奥公爵来回拉扯这么久，他们心里能没点怨气？

    整则处分公告里，前面「记过」这条暂且不说，后面让安辰在假期去服义务兵役就是校方和克里奥公爵交涉很久的结果了——

    帝国军校的机甲系是六年学制，除了最后一年必须上战场积累军功以外，前五年基本都是在校园里进行学习和演练的。像这种让刚上二年级还没有完全脱离「新生」范畴的学生去执行任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近乎死刑。

    毕竟才二年级的学生稚气还没有完全褪去，在没有真正敌人的情况下或许能像模像样驾驭机甲打一套军体拳，然而一旦真正面临实战，就算是s级精神力的学生也很难打得过一个a级甚至只有b级精神力的老兵。

    更不提真正的厮杀对人意志的磨鍊了——别说二年级生了，不少六年级进军队实习的学生在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所以哪怕只是要求去义务执行一次军队任务，对低年级生的危险度都是非常大的。

    以往各个军校里也不是没有这种犯事的学生，高年级的暂且不论，三年级及以下的学生，面临这种惩罚的，死伤率在百分之六十以上。

    当然，如果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军队和学校都会对他们加以重视。

    克里奥公爵知道这个死伤率，也知道纪城到底是精神力sss级的学生，自己想要直接弄死这个小崽子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在和帝国军校拉扯了这么长时间以后，还是勉强同意了这个方案。

    而帝国军校和「高塔意志」当然也清楚这个事情的危险程度，但他们更清楚的是纪城的彪悍程度：一个能战胜omega和alpha本身体能素质差距反手把针剂精准打进对方脖子里的怪胎，那能是用普通□□衡量的吗？

    更不提这傢伙的精神力远超罗兰帝国已有认知中的最高值——一般s级精神力的学生在二年级时也就刚刚能把a级机甲驾驭熟练，但经过帝国军校高层的秘密评估后，他们普遍认为纪城现在驾驭s级机甲已经毫无问题。

    所以为了保障纪城在任务中的安全，朱利恩还悄悄塞了条存有sss级机甲的储藏项鍊给他：「这是『高塔意志』大人嘱託我给你的！」

    他有些痛心地看向那条项鍊，恋恋不捨地嘱咐：「只是暂借哦，sss级的机甲很贵的！要是弄坏了的话我今年的工资就泡汤了……不过当然还是生命安全比较重要，遇见危险的话该用还是得用。」

    纪城：「……」

    其实他并不是很愿意被占用假期时间跑出去执行什么任务。

    不过这毕竟也是朱利恩的一片苦心，所以太子殿下还是收下了这条项鍊，十分有礼貌地对校长大人说好道谢。

    而除了朱利恩关心他的生命安全以外，洛伦佐和乔纳也都有所表示——前者无偿捐赠了他一支超高浓度的抑制剂，打一针整个假期都不用再担心发-情期的到来影响执行任务，后者则是拍着胸脯向纪城道：「好兄弟，你进军队要是遇到什么困难的话就报我二爷爷的名字，他是上将！」

 第208页

    太子殿下沉默了一下，最终真诚地赞美道：「这是我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和小说没有任何关系的建议。」虽然也没什么用，毕竟那也不是他的二爷爷。

    乔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哦哦，我担心你去执行任务无聊，特意选了几本贼好看的小说，等等啊我马上光脑传输给你……」

    纪城：「……」

    他无情推开乔纳：「飞船来了，我走了，再见。」

    乔纳还在他身后大喊：「你不喜欢电子版的我这里也有纸质啊喂——」

    ……总而言之，一切都非常的有条不紊（？）。

    ------------------------------

    因为还是低年级的学生，所以就算是被处分去执行义务兵役的也不会被派到和虫族交战的前线上去——那里是真真正正的惨烈厮杀，新生上去一个失误丢了命不要紧，可怕的是可能会牵连周围一片，进而导致整个战局出现问题。

    这样的责任谁也承担不起，所以低年级生就算是受罚被派去执行任务，也只是在罗兰帝国境内一些地方进行巡视，面对的敌人一般是星盗，偶尔可能会有从边境防线薄弱处突入的落单虫族，危险系数比前线要小很多，但即便如此，还是有着不低的死伤机率。

    纪城被分派去了第十一军区，其对应星区在罗兰帝国中部，但因为罗兰帝国本身幅员辽阔，所以离帝都行政区还是相当遥远。

    尤其十一星区的位置比较特殊，空间地形混乱复杂不说，还时常会产生星暴，偏偏因为此处在罗兰帝国中部，许多长途航行的飞船都会经过这里，并且因为周围星暴肆虐，极难进行空间跳跃。

    而十一星区彪悍的宇宙环境也导致这里的民风偏向彪悍——

    换句话说，这里的星盗蛮多的。

    甚至在这里军方的力量都很难压过星盗的势力，毕竟星盗才是本地人，对于十一星区的种种情况都十分熟悉，即使罗兰帝国派了大型军舰过来想要碾压，人家三两下就能甩掉军方的追踪，任你武力再强，找不到敌人又怎么打？

    而且这里环境天然恶劣，军方大范围往这里调集部队，一旦遇到星暴，军舰或许迷失的风险不会太大，但派出来的单兵部队绝对会遭殃啊！

    风险和利益根本不成正比，哪个傻子会干这事？

    所以长久下来，十一星区的军方和星盗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一致——前者不花费大力气来围剿，后者在出门抢劫的时候也会考虑一下对方的面子，甚至现在他们内部已经成了一股自治势力，在形成完整产业链和生态链的同时，还偶尔给边境抗击虫族前线输送点优秀人才。

    不过这种和谐主要限于双方顶层，事实上军方这边年年都在哭穷，希望军区总部多分点单兵过来干这些臭星盗一梭子，而混迹于底层的星盗还是会时不时从老巢熘出来，找艘一看就很富裕的商业飞船来一票大的。

    而纪城在来十一军区报导以后很快就被分派了任务——去多兰补给站巡逻值守。

    十一星区位于罗兰帝国中部，时常会有飞船舰队经过，为了方便这些船队在中途停靠休息，帝国官方在十一星区各个位置都设置有补给站。

    多兰补给站是众多补给站中比较小的一座，和那些超大型补给站相比物资和功能要少得多，负责值守的军队也并不算多，但远离星暴频发地区，遇见星盗攻击的概率也很小，总的来说安全度是比较高的。

    纪城来这里以后被分配了一套制式的b级机甲——虽然帝国军校实行少而精教育，机甲系学生最差都是a级起步，但军队的真实现状是大部分作战单兵的精神力都只有b级，还不提那些精神力等级不够只能操作基础军械的小兵了。

    所以进入军队最开始只有基础的b级机甲提供，更高级的也有，不过要么得立军功，要么自己有钱自己订做，很显然纪城并不在这两列中——甚至就这套制式的b级机甲都是多兰补给站看纪城是个帝国军校出来的sss级精神力高材生才忍痛拨出来的，那个带纪城去仓库领装备的军备官一边看一边满脸的肉痛：「这可是b级机甲噢，你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一点摩擦都不要有！咱们这儿可不是学校，机甲维修美容又贵又麻烦！」

    纪城：「……正常使用的话也避免不了磨损吧？」

    军备官挥挥手：「那就尽量避免使用嘛！」

    纪城：「……？」

    看出纪城脸上的迷惑，军备官又主动解释：「嗐，你也不用太担心，咱们这个补给站就是个小站，一年到头都没有几个星盗来的，这里位置也好，遇不见星暴，比那些大补给站可要安全多了！」

    「……那要是有星盗来呢？」

    军备官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把能带上的值钱的东西都带上赶紧跑啊！」

    他用力地拍了拍那架b型机甲的外壳：「尤其是这个！到时候你的任务就是带着它跑得越远越好！」

    「这玩意儿要是被星盗抢走了，或者在战斗里有什么磨蹭刮擦，咱们再想要向上头拨经费可就麻烦了！」那军备官满脸沧桑地摇头感嘆，「到底还是才上军校的菜鸟，不知道什么叫柴米油盐贵啊！」

    纪城：「……」

    下学期的军事理论课期末论文，他一定要写《论面子工程对军队战斗力造成的危害》。

    ……

 第209页

    在多兰补给站巡逻值班的日子十分枯燥无聊，诚如之前那位军备官所说，这里就是个小型补给站，别说是星盗，平时会在这里停靠休息的飞船都很少，而在这里值守军队的任务就是每天在补给站外转两圈，记录一下星际气候情况，以及在有飞船停靠时，为游客或者船员提供导游解说服务。

    而太子殿下因为过分出众的外貌很快就获得了同僚们的一致推举，加入了导游解说工作，然后他在多兰补给站的日子就从枯燥无聊变成了枯燥无聊且忙碌。

    虽然与此同时的是军队同僚们脸上的笑容日渐增多——因为安辰这张过分耀眼的脸蛋，原本乏人问津的多兰补给站最近停靠的飞船数量急速上涨，全都是慕名前来看美人的，照这个趋势下去，提前完成今年kpi指日可待啊！

    那个死抠的军备官对纪城都大方了不少：「这架b级机甲你有空就开！咱现在有维修费了！哦对了，咱们补给站现在正在考虑搞一个付费观看机甲炫技表演的节目，还缺个上场表演的机甲单兵，你看……」

    纪城无情地拨开军备官的手，皮笑肉不笑：「我不看。」

    军备官也不气馁：「我不是说让你看，我是说让你表演。」

    纪城：「我不表演。」

    军备官还想再劝几句，这时纪城已经哐地拿出那架b级机甲跳了进去，机舱一盖谁都不爱：「我去巡逻了。」

    现在多兰补给站的人气不同以往，带来的经济效益也十分可观，而与补给站疯狂上涨的业绩相同的，是他们短短一个多月就受到了两波小型星盗团伙的袭击，和往常星盗来都不来这里逛的和平治安现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多兰补给站本身武装人员就不足，更不提现在业绩繁荣以后还要分出相当一部分人来维持内部治安了，所以当他们第一次发现星盗袭击的时候值守人员吓得当场翻出《遇袭指导手册》狂翻，只不过还没等他们把引言看完，纪城就已经跳进机甲里面沖了出去——

    等补给站里其他作战单兵赶到现场、值守人员把《遇袭指导手册》看完，太子殿下正正好把来袭击的星盗收拾干净了，出击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一招是浪费了的，比军校教科书还要教科书，完全不像一个才刚刚二年级的学生。

    于是此后巡逻值守的任务也顺便交到了他头上。

    之前纪城刚来的时候，军备官知道他omega的性别，私心里还有点怀疑这个所谓精神力3s级别的高材生是不是真的能打——他在军队里任职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omega当作战单兵的！

    不过等纪城用绝对武力反杀来袭击的星盗以后，军备官是完全不敢问这个问题了：对方到底有多能打他说不清楚，但绝对够把自己一巴掌拍进墙里抠不出来的。

    所以此时眼见纪城进入机甲，双方力量差距拉大到极致，军备官也不敢再多放屁：「那你快去快回……过会儿还有新的飞船来的客人要接待！」

    纪城：「……」

    无故殴打军队同僚会上军事法庭，无故殴打军队同僚会上军事法庭，无故殴打军队同僚会上军事法庭（重要的事情要默念三遍）。

    最终太子殿下强忍怒气离开，军备官则是朝他挥手致意，然后转身往反方向走，还一边摸着下巴想有没有别的什么藉口可以劝对方的……对了，听说安辰是勤工俭学才交的帝国军校学费？要不然用分成诱惑下他？

    分多少呢？安辰一补给站九？不不不，还是安辰分零点五比较有赚头……

    不过还没等军备官想好具体的分成方案，多兰补给站就接到了上面的命令：十一军区总部听说了这段时间来安辰在补给站这边的出色表现，决定将他调离，作为单兵去执行另一项任务——护送从帝都星前来的皇家旅游团。

    可以开a级机甲。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比较长所以写了两天，下一章我争取周五更新（虚弱）

    ? 114、星际娇弱omega（9）

    众所周知, 十一星区不怎么服帝国官方的管教，连带着这里的十一军区日子过得也紧巴巴，时常军费都不够，只能想办法捞点外快——比如他们面向经过十一星区的飞船星舰们就推出有一项「单兵护送」服务。

    单兵护送服务, 顾名思义, 就是派出受过军队训练的专业单兵，为那些武力不足的民间商队之类的提供保护服务, 收费不菲, 也是十一军区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

    而如今太子殿下, 就是因为自己在多兰补给站的出色表现, 成功获得了上级的青睐，被钦点回来，执行这么一项护送任务。并且因为他现在是义务劳动状态，所以本来应该分到手的单兵抽成没有，只有上面承诺分配的一套a级制式机甲当安慰奖——还是暂时那种，这一单任务搞定还要收回来的。

    纪城：「……」

    说不出话来, 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皇家旅游团」倒不是真的皇家的意思，就跟一般商家宣传都要加的什么「至尊」「超级」「黄金」「钻石」差不多, 纯粹是个噱头。不过这些旅客是在帝都星成团出发到十一星区, 本身财力什么的肯定也不会弱——也是因为这样，组织这次旅游的商家才花钱请十一军区的机甲单兵出马保驾护航。

    虽然这个商家也从头到尾地贯彻了抠门主义嘴脸：旅行团的宣传里写着会请专业资深机甲单兵保驾护航，实际上——

 第210页

    专业, 帝国军校机甲系出来的, 不能更专业。

    资深，你敢说军队不资深？

    机甲单兵, 啊, 一个机甲单兵也是机甲单兵啊！

    而纪城就是这位有幸被请到的「专业资深」的机甲单兵。

    甚至他还顺便兼职了一下地接——帝都星和十一星区路程遥远, 旅行团从帝都星出发，先到阿拉塔星的空间跳跃基地，然后直接乘坐专门星舰迁跃到十一星区军队总部旁边，也是十一星区里唯一一个空间跳跃基地。

    因为飞船驾驶员忙着找停车位，本地导游怕自己一个人不够显眼，就拉上了纪城和他一起扯开横幅：热烈欢迎帝都星皇家旅游团到达十一星区！！

    纪城：「……可以，加钱。」

    虽然朱利恩给了全额奖学金，在帝国军校的这几年他不用愁钱的问题，但经过来十一星区锻鍊的这两个月，他已经深刻地领悟到了金钱的重要性——穷人连机甲都没有好用的给挑！

    抠门的十一军区以义务劳动的名义把他的分成给抽了，他还不能用点别的办法赚回来？

    那导游看纪城虽然长得漂亮纤细，但考虑到对方到底是军队出来的机甲单兵，加上那冷冰冰的眼神一扫就搞得人心里发毛，最后还是没敢玩老油条的一套，乖乖掏腰包给了笔劳务费。

    等旅游团的人陆陆续续集合，纪城就发现里面有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傢伙：「……乔纳？」

    虽然对方在看见纪城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挚友！你居然在这里！」

    纪城：「？」

    「你怎么来十一星区旅游了？」他还回头瞥了一眼那巨大的横幅，语气古怪，「皇家旅游团？」

    乔纳嗐了一声：「这不是听校长说你来十一星区了嘛，我寻思着干脆订个旅行团，说不定就能碰见——你瞧，缘分这不就来了？」

    纪城满脸狐疑看向他。

    军队对普通民众不开放，这个旅游团请哪个机甲单兵过来根本就是随机事件，乔纳要是想用这种碰运气的办法找他，不如去买两张星际乐彩。

    乔纳当即看天望地：「咳咳，好吧，还想顺便出来采个风积累一下素材灵感什么的。」

    忘了说，从大半年前开始，这傢伙就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只是看小说了，转而开始自己动笔来写——用乔纳自己的话说，他这叫「为爱发电」——然后也说不清是因为他确实博览群书导致积累深厚还是因为他爱好的那个圈子产粮的人确实太少，总而言之，短短半年时间，乔纳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居然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

    他语气铿锵：「我新文的题材已经想好了，就写星盗和普通星球居民之间的惊世爱情，听说十一星区星盗比较猖狂，所以想来这边实地考察一下，到时候写出来也更有真实感嘛！」

    「不过我也没想到这次还能碰上你，」乔纳声情并茂道，「挚友！如果这都不算缘分——啊，对了，正好我新文主角就是以你为原型的，铁血倔强小白花o，本来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来着，干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等等我翻翻备忘录哈……啊！！」

    太子殿下轻松反剪住乔纳想拍自己肩膀的友谊之手：「你刚刚说什么？」

    他面上笑意灿烂至极：「……铁血倔强小白花？」

    乔纳嘀咕道：「我觉得跟你很符合啊……哎呦不是不是我其实的意思是这么设定人物比较有冲突和看点嘛！！」

    纪城：「呵。」

    片刻功夫所有客人都已经到齐，考虑到这次乔纳再怎么说也是花钱的一方，纪城还是收了手，缀在队伍最后面确保无人掉队，一边跟着导游往飞船的方向走。

    乔纳就跟在他旁边问：「对了挚友，你对你的，不是，主角o的cp有没有什么想法？」

    纪城：「没有！！！」

    ……

    除了在请机甲单兵这个事情上商家表现得抠门以外，其他方面还是下了些功夫的——他们为旅行团安排的飞船等级为s级，坚固和防御完善的程度足以抵御绝大多数危险。而且十一星区虽然星盗多，但比起人少钱少的旅行团，他们还是更青睐那些大型的商队。

    虽然这句话有的时候说出来就像g一样。

    纪城作为被聘请来的机甲单兵，每天在飞船上也不用干什么，跟着旅游团吃喝玩乐就行——毕竟他也只需要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出手就行了，飞船上其他事情都有相应的工作人员去干。而且他长得好看，在外人面前也非常懂得维持自己彬彬有礼的假象，所以很快就和整个旅游团都打成一片。

    星历99813年12月3日，旅游团的客人们刚刚结束在一颗特产星球上的游览，乘坐星际观光车往飞船停泊处而去。这颗星球是十一星区的知名景点，飞船停泊的港口十分拥挤，所有人花了一番功夫才挤上了自家飞船，很快飞船起飞，往新的目的地而去。

    他们在这个星球游览了一个星期有余，加上前面赶路，大多数都挺累的，一回到飞船上就去找了自己的房间休息睡觉了。

    经过灵力吸纳锻鍊，纪城的身体素质远超这个小世界人们的水平，这个程度的运动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影响，所以倒并不觉得累。他靠在飞船中心大厅的沙发上，准备玩两局游戏放松放松，一抬头就看见捧着个小笔记本来找他的乔纳：「挚友！我刚刚突然有了新的灵感，你觉得……」

 第211页

    纪城心中一顿警铃大作：「我不觉得——」

    话说到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砰的闷响。

    那道声音并不响亮，落到人耳朵里时已经极不清晰，但以纪城的敏锐度也足够他捕捉得一清二楚，而旁边的乔纳虽然不怎么着调，但到底是接受了军校正统训练的高材生，也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不同寻常的声响。

    他一瞬间便站直身体，转头企图寻找声音的来源，纪城已经站了起来，往楼上一层走去——刚刚那道声音就是从这个方向传出来的。

    乔纳：「等等！」

    纪城回过头，目光不解。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揣进胸口，珍而重之地贴身放置妥帖，然后才表情严肃地道：「好了，走吧。」

    纪城：「……」

    飞船刚刚才起飞进入宇宙空间中不久，乘客们大多都在房间里休息，而飞船的工作人员也都在自己的岗位上检查各项数据等，纪城他们往声源方向走过去，一路上都非常安静，一直到他们穿过廊道，来到上面一层的娱乐室，发现里面的摆放东倒西歪，旅游团的导游倒在地上，脑门上有一道新鲜伤口，正汩汩往外冒血。

    而这个倒霉兄弟嘴里还呻-吟着：「有星盗……」

    星盗？！

    纪城和乔纳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纪城作为旅游团的半个员工，有和飞船其他工作人员联繫的权限，所以他立刻通知了飞船控制室那边，在确认控制室没有遭到袭击之后便要求他们启动警戒，同时检查飞船内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导游嘴里「星盗」入侵的痕迹。

    乔纳则是趁纪城通知控制室的时候，上去给导游紧急包扎了一下以确保对方没有生命危险，然后他就迅速勘察了一下周围情况，还真在娱乐室不远处的飞船窗户的位置找到了有人从外部潜入的痕迹。

    他仔仔细细地瞧了瞧那些痕迹，又观察了一下导游的伤口情况，朝纪城下了结论：「袭击导游的应该是在我们起飞前就潜伏在娱乐室对面的那个窗户外面了，然后趁着飞船启动的瞬间撬开窗户进入的，飞船警报没有发现可能是因为对方有什么手段屏蔽了飞船的警戒系统，根据我之前的研究，这确实很像十一区小型星盗的作风。」

    「不过好消息是侵入者应该只有一个，不然这个导游应该不止是被开瓢那么简单，」乔纳摩挲着下巴道，「根据那个窗口的大小等等迹象推断，侵入者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七八之间，体型偏纤细，而且受过格斗训练……」

    他摊了摊手，总结：「要是真让这么个危险因素在船舱里乱跑，咱们恐怕就麻烦了。」

    这个道理纪城当然也知道，尤其刚刚飞船控制室回复他说飞船内部很多地方的监控莫名其妙失效了——这就意味着找到这个入侵者的难度再次提升。

    他冷着脸准备直接用精神力在飞船里进行搜索：捌壹叄柒小世界里没有锻鍊精神力的方法，所以也只有他才有这种堪称作弊水平的能力。唯一的风险是一旦他的精神力释放出来，飞船上精神力级到s级的人就有可能会察觉，到时候又会带来什么麻烦，连纪城也不是很说得准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娱乐室里那堆乱七八糟的器材下面，传来一道清脆有力的声音：「不是一米七五到一米七八。」

    那人的语气听上去十分坚定：「是一米八。」

    作者有话说：

    真的真的很抱歉，这几天各种事把我搞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憋出来一章发现设定有问题又连夜重写，一拖就拖到现在了……下一章我努力明天就憋出来！！

    ? 115、星际娇弱omega（10）

    这道声音不大, 不过非常清晰地从器材堆下面传出来。

    纪城眉毛微挑，旁边的乔纳先跳脚道：「不可能！你是在质疑我上学期的侦查学成绩吗？！绝对是一米七五到一米七八！」

    下面的声音也非常生气：「我的身高是我清楚还是你清楚？你该不会是没有一米八所以嫉妒我吧？！」

    乔纳：「说不定你还真不清楚自己的身高呢，毕竟你们不都是穷才去当星盗吗，没有好的称量器材很正常！」

    对方：「你说谁穷？！」

    乔纳：「你说谁没有一米八？！」

    纪城在旁边建议道：「两位既然吵不出来答案, 不如站在一起比比看, 不就知道谁比较高了？」

    乔纳：「来啊！我乔纳·弗利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入学体检身高标准的一米八！」

    那趴在器材堆下的身影也骂骂咧咧爬起来：「比就比！谁怕你！」

    只见一个金发碧眼手长腿长的少女从娱乐室里乱七八糟的器材堆里跳起来, 满脸怒容瞪向乔纳：「我！洛莉丝！才是真alpha！！」

    她话音还没落下, 纪城就已经随手抄起旁边一根长条扳手朝洛莉丝掷去！

    洛莉丝当即大惊：「你们怎么还带偷袭的？！」

    一直到纪城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把人打晕在地, 正在储物手环里找绳子的时候乔纳才反应过来：「安辰, 你怎么把她打晕了？说好我和她比身高的！」

    纪城：「那我也把你打晕躺地上和她比比？」

    乔纳立刻摆手：「不了不了，还是把侵入者摆平比较重要。」

    纪城三下五除二把人捆好，一边通知飞船控制室危机应该已经解除了，不过建议他们还是赶紧修好失效的监控以及注意监察周围——星盗一贯的手法除了派几个先锋从内部突入以外，还附带大部队围攻以达到内外夹击的效果，虽然他们这只是一艘游客飞船, 不过还是注意一些为好。

 第212页

    控制室那边听见纪城把人抓住了以后纷纷松口气，也不敢对他的建议有所怠慢, 连连

    表示已经在紧急修复监控当中, 顺便还把雷达的警戒性提到了最高。

    纪城又提醒控制室那边派个工作人员过来把受伤的导游接去治疗舱，而后就挂了通讯，和乔纳拖着晕过去的洛莉丝找了一间闲置的空舱, 然后伸手把人推醒。

    先前纪城动手时用的力气就不大, 现在又这么折腾一阵子，洛莉丝很快就醒过来。看清眼前场景后她怒目圆瞪：「你们卑鄙！居然偷袭！」

    乔纳：「偷袭的是安辰不是我！我肯定比你高！」

    刚准备开口的纪城：「？」

    乔纳立刻咳嗽两声：「咳咳, 你一个星盗还好意思骂别人卑鄙？说！你潜入飞船的目的是什么！飞船上还有没有你的同伙！」

    洛莉丝也振振有词：「星盗怎么了？我们星盗不也是凭自己的劳动在挣钱吗？！我看你们这艘飞船防御级别不错, 有钱人应该挺多, 就想进来试试手怎么了？！就这种小飞船，以我的工程破解水平，根本不需要别人来帮忙！」

    好了，监控是谁干扰破坏的也破案了。

    乔纳撸袖子道：「你说话别太过分！」

    纪城却挑挑眉：「说得有道理。」

    洛莉丝一愣，就听见纪城慢条斯理道：「既然是这样，就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吧。」

    洛莉丝：「……？？？」

    她结结巴巴道：「你、你在开什么玩笑？」

    纪城笑眯眯表示：「你看，我辛辛苦苦把你打晕绑起来，然后找你要钱，这不也是凭藉自己的劳动在挣钱吗？」

    他甚至亮出了自己的光脑外设：「我也支持加通讯号码转帐。」

    乔纳震惊看向纪城：「这样犯法吧？」

    纪城语气淡定：「她难道敢去找执法队？」

    乔纳：「……有道理。」

    他转头杀气腾腾看向洛莉丝：「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洛莉丝：「你、你们不讲武德！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她仰头恶狠狠瞪着纪城：「我告诉你！威胁这套对我是没用的！你以为我只有一个人吗？我告诉你！我还有人在飞船外面，他们要是发现我遇险，肯定马上就会来救援的！」

    纪城挑眉，还没有说话，整艘飞船突然震动了一下，与此同时控制室那边惊慌的喊声也传来：「安军官！飞船外面遇到攻击！！袭击者是一个飞船小队，但他们都有驾驶机甲！！」

    洛莉丝也听见控制室求援的声音，立刻得意地笑了：「听到没，我的人这不就来了？」

    她自信满满道：「小子，我看你虽然是个omega，但刚刚身手还算利索，应该是军校出身的吧？听刚刚那个人喊你，似乎出身还不错？还有你这个身高没有一米八的同伴，跟你关系这么好，估计出身也是八九不离十，不过你们只有两个人，还是军校的学生，就算这个alpha是机甲系的，也不可能打过我们一个机甲小队！」

    「我劝你识相点，要是现在把我放了，再带我参观参观你们这艘飞船的控制室，送我两张额度大的星币卡，姑奶奶心情一好，说不定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乔纳又开始撸袖子：「你说谁没有一米八？！」

    洛莉丝略略略吐舌头：「说的就是你！！一个战渣，还不如omega能打，真给我们alpha丢脸，呸！」

    乔纳：「你不也被安辰打晕捆起来了？！」

    而且安辰这种变态是能用omega还是alpha这种概念来衡量的吗？

    洛莉丝气结：「你！」

    这时飞船上下又震动了一下，许多乘客都被惊醒：「怎么回事？」

    控制室那边的驾驶员又焦急来询问：「安军官，我们该怎么办？？」

    飞船连挨两下轰击，连乔纳的脸色都没有之前那么镇定了，他转头看向纪城：「安辰，我们这艘飞船的外壳防御级别为s级，外面那支机甲小队每一次轰击都可以让震动传至整个飞船的话，那他们的攻击级别至少也是s级，挨一两下还好说，但要是任由他们攻击的话——」

    先前被乔纳怼得说不出话来的洛莉丝也得意地扬了下头。

    乔纳咬咬牙继续道：「我出门在外找我爸借了一架s级的机甲，虽然熟练度不高，但勉强用用应该可以，说不定能打退这帮袭击者。」

    十一军区是个什么鬼情况乔纳是清楚的，以他们的抠门，哪怕纪城是个机甲单兵，给他分一架a级的机甲就已经属于铁公鸡拔毛了。这种情况下纪城的战斗力再强，硬体跟不上，怎么能跟一群战斗力s级往上的星盗打？

    纪城却嘆口气：「算了。」

    他朝洛莉丝的方向微微抬了下下巴：「把她看好。」

    然后转身出门，往飞船就近的紧急出口而去。

    ……

    这里是十一星区的宇宙空间，飞船刚刚离开那颗特产星球不久，遥遥后望的话还能看见那颗在黑暗中显得蒙蒙发光的星球。

    这个距离，要是放在其他治安良好的星区，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有接到警报的执法队或者值守军队火速赶往制止了……可惜，这里是治安极度不良好的十一星区。

    丙辰几个人驾驶着机甲，围在飞船外面，同时还不忘大声叫嚣：「快把我们大姐头放出来！！」

 第213页

    「信不信爷几个几炮就把你们这破飞船轰烂！」

    「哟，还是s级防御的外壳，不错嘛！」

    就在这个时候飞船的一道紧急入口打开，一道驾驶着机甲的身影从中跃出。

    正是纪城。

    他目光一扫，淡定询问：「就是你们刚刚在攻击飞船？」

    丙辰等人先是一愣，随即嚣张大笑：「对啊，就是我们！」

    「怎么，小子，你一个人还想打我们这一支小队？」

    「哈哈哈，我没记错的话，这种非军队的小飞船会配备的机甲单兵顶多是s级。我们这一支小队的人的机甲可都是s级的，你要怎么跟我们打？」

    「识相的话就赶紧把大姐头放了，再乖乖给我们一笔赔礼道歉金喊声大哥！大爷们可以不以强欺弱，放过你！」

    纪城：「……」

    他想了想，抬起机甲手臂处的炮筒对准远处几人，一道雷射射线瞬间发出，直接把最中间的丙辰的胸口护甲烧蚀出一个大洞。

    本来是准备一展雄风营救自家大姐头的星盗们：「……！！！」

    纪城问：「s级？」

    星盗们：「……」

    十分懂得见风使舵的他们立刻表示：「打扰了！！！」

    眼前这人驾驭机甲的攻击速度和强度哪里是s级？这绝对是sss级的啊！！

    纪城：「好说，赔礼道歉费交一下？」

    星盗们：「…………」

    十分钟后，被关在房间里正骂骂咧咧各种不服气的洛莉丝，又眼睁睁地看着纪城推开门走进来，全身上下完好无损，连头发丝都没有少一根。

    洛莉丝一愣：「你……」

    纪城翻手亮出一块平板，上面正转播着飞船外面的情况，只见原先嚣张不已的星盗小队正争先恐后地往外蹿：「老大我们帮不了你了！！！这小子会开sss级机甲！！！」

    「你自己多保重——」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星盗小队的飞船就一熘烟地飞出画外。

    洛莉丝：「……」

    纪城笑眯眯问她：「现金，还是刷卡？」

    作者有话说：

    ? 116、星际娇弱omega（11）

    最后不甘心的洛莉丝还是选择了刷卡走人——毕竟不交钱的话她就面临着被送到十一星区军队总部那里去的风险, 小命和钱哪个比较重要她还是很清楚的。

    于是飞船很快在纪城的指挥下停靠在了附近一个小型补给站，放人走之前纪城还和洛莉丝交换了一波通讯号码，热情地表示以后有钱的话可以常联繫他。

    洛莉丝：「？？？」

    他们到底谁才是星盗？？？？

    把洛莉丝放走以后飞船很快再次出发——说实话洛莉丝和刚刚那支来救她的星盗小队一看地位就不会很低，毕竟真正的小型星盗可不会全员s级机甲, 纪城现在把人反抢一通, 熘得快的话倒没什么，跑得慢的话说不定马上就有大型队伍来支援了。毕竟十一星区可是星盗们的主场。

    不过还好的是, 也许是忌惮纪城有sss级机甲, 也许是他们熘得确实够快, 总而言之, 旅行团后续的行程里面并没有再遇到来找麻烦的星盗。

    ——虽然那是因为某些人已经去找更上面的大哥告状了。

    十一星区，尤奇星。

    这颗星球内外几圈轨道都已经经过星盗的改造，坐标相当隐秘，几乎绝无被外人找到的可能性，也因此，这里堪称十一星区星盗最安全的大本营。

    自尤奇星往外, 这一大片都是星盗们的老巢，在这里, 和人们一般对星盗诸如「贫穷」「凶狠」或者「野蛮」之类的刻板印象并不相同, 甚至恰恰相反，这里并没有什么抢劫与不公，一排排建筑整齐漂亮, 星球的街道上也相当干净整洁, 这里的人们还有自己的工作与产业，星际列车呼啸往来, 一切稳定繁荣犹如外界——更准确一点的话, 这里看上去比十一军区富裕多了。

    而尤奇星最中央的一排犹如宫殿的建筑当中, 洛莉丝正一马当先往中央大殿里面沖，她后面还跟着鼻青脸肿的丙辰等人，个个愁眉苦脸。

    「大哥！你要给我报仇啊！！」洛莉丝一路嚷嚷着，直接一脚踹开大门。

    中央大殿的王座上有一个红发男人，并不是规规矩矩坐着的姿势，而是一只脚屈膝踩着王座，整个人半倚扶手和靠背上，他一只手捧着书本，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上去相当的不羁。

    ——罗兰帝国是皇帝制，哪怕现在皇帝的威信已经无限下降，但在自己的住处建王座也可以看出他的态度有多狂妄了。

    而此人正是十一区所有星盗的最高首领，凭一己之力和十一军区分庭抗礼的人，尤斯塔。

    尤斯塔听见洛莉丝的嚷嚷，眼皮都没抬一下：「等等。」

    洛莉丝：「……」

    她憋着股气狠狠拽了下后面脚步磨蹭的丙辰，但到底没敢出声打扰自家大哥。

    片刻后，尤斯塔看完最后一页，才珍而重之地将手里的书本合上，往怀里一揣，然后才看向洛莉丝：「有事？」

    洛莉丝：「……」

    但还好这么一段时间的等待并没有让她的怒火消失，反而煽得更旺。

    洛莉丝十分愤怒地开口：「哥！我被人抢了！！！」

    尤斯塔：「？」

    他目光迷茫地看向自家妹妹，仿佛是在问谁才是干星盗这一行的？

 第214页

    洛莉丝当然也知道这个事情听上去有些离奇，但满腔的愤怒还是让她重复了一遍：「哥！我被人抢了！！你得帮我报仇！！」

    尤斯塔：「……谁被抢了？」

    洛莉丝：「我！」

    尤斯塔：「被谁抢了？」

    洛莉丝：「一个omega小子！叫安辰！」

    看见尤斯塔的目光逐渐古怪，洛莉丝赶紧又强调：「他精神力有sss级！而且特别阴险！偷袭把我打晕了！」

    洛莉丝越说越委屈：「我本来那天去常五星玩，顺手看上一架s级飞船想摸进去黑了他们的控制室玩玩看的，谁知道居然阴沟里翻船，被那个叫安辰的小子偷袭打晕了！他还反过来把我抢了！说不给钱的话就送我去十一军区！」

    尤斯塔目光转向鼻青脸肿的丙辰等人：「他们这也是被那个叫安辰的打的？」

    「哦，那是我打的，」洛莉丝振振有词，「谁让他们几个见风使舵，看见那个叫安辰的有sss级机甲扔下我就跑了？」

    丙辰几人也十分委屈：「我们也被那个叫安辰的抢了啊……他还说那是什么赔礼道歉费……」

    尤斯塔：「……」

    洛莉丝下了结语：「哥！总之我们当星盗的怎么可以被人反抢？而且那个安辰还是十一军区的人！实在是太丢脸了！！咱们必须得报复回来！不报不是星盗人！」

    丙辰几个在她后面连连点头：「不报不是星盗人！」

    尤斯塔：「……好的，我知道了。」

    他捏了捏鼻樑，似乎有点头痛：「叫安辰是吧，我记住了，查到他的消息以后，我会去找他好好把帐算清楚的。」

    「说起来，我好像也有很久没有出现在军方视线中了吧？」

    ------------------------------

    十一星区的星盗老巢里发生的这些事纪城并不清楚，此时的他已经完成了在十一军区所需要完成的最后一个任务，带着一身完美的任务评价记录拎起行李回到了阿拉塔星，心心念念的朱利恩校长第一时间迎接了他，并带走了那套sss级的机甲和储物项鍊：「还好还好，没有什么剐蹭。」

    纪城：「……」

    似乎也感受到了纪城的无语，朱利恩又连忙道：「当然安辰你的平安归来才是最重要的，毕竟你可是我们人类未来的希望啊！！」

    「……」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激励人心的话从朱利恩校长的嘴里说出来总是充满一股塑料味。

    很快朱利恩校长空着手来带着sss级的机甲走，剩下的就是一众为纪城适应军队如此良好而感到惊嘆的老师与同学，还有捶墙痛恨这傢伙居然完好无损回来了的克里奥父子——经过一个学期又一个假期的治疗，盖伊终于顶着帝国认证的二级伤残回到了校园，不过有了之前血的教训，这次他可打死不敢再招惹纪城了。

    而回到帝国军校以后纪城也回归了日常，每天上课、揍同学、听老师表扬，有空没空和洛伦佐乔纳几个朋友聚个餐什么的，不过这次去十一军区转了一圈，纪城倒是对自己以后的生活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他向学校直接递交了下学期去和虫族交战的前线边境实习的申请。

    纪城这么做的主要有两点，一是他学习的速度很快，帝国军校教授的进度根本赶不上他对知识吸收的水平，剩下几年时间要是只留在学校内对他来说也是虚度光阴，二么，就是因为他缺钱，而去前线猎杀虫族，可以凭军功和高等虫族身上的材料换钱了。

    金钱的魅力如何毋庸置疑，虽然太子殿下本身对钱算不上怎么看重，但这也不代表他对贫穷生活就非常甘之如饴。

    他现在才二年级，按照帝国军校以往对学生提前去边线实习的申请批覆流程，这事儿最起码也得拖到学期末才会有回应。所以纪城把申请交上去后也没对其他人提起，而是平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转眼新学期开始一个月有余，乔纳的新小说再次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这傢伙也不敢太张扬——毕竟他家里知道他看小说就不怎么乐意了，要是知道他不仅看还写，堂堂一个军人世家出了个写违禁小说的后代，不把乔纳带回去上家法伺候都不可能。

    所以哪怕乔纳高兴得不得了，也只有纪城这么个和世家利益毫不挂钩的朋友清楚。

    而高兴嘛，自然得有一些庆祝的方式——所以趁着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乔纳拉着纪城就从学校出来，说是要请他吃饭。

    请纪城的原因是他给了乔纳很多创作的灵感，比如他这本乱世中星盗头子和普通小星球的普通人的绝美的主角o……剩下的话乔纳没说完就在太子殿下充满杀意的目光中闭嘴了。

    时值周末，阿拉塔星上有不少前来游玩的游客，除了帝国军校的校区以外到处都挤满了人，还好乔纳早就在饭店订好了包间，不然光是排号估计都够呛。吃完饭以后两个人要离开还得花费力气在人群中挤到专门的星际列车上去。

    阿拉塔星是罗兰帝国帝都行政区的交通枢纽星，许多飞船在这里停靠不说，还有专门的空间跳跃基地，更不提这里还有帝国军校等等知名打卡景点，是以一到节假日，这里就挤满了游客，一些交通相对不畅的小城市还好，偏偏他们现在是在最繁华的几个大都市之一。

    而现在人挤人的劣势就发挥出来了——爱在人堆里混迹的小偷小摸就不说了，他们是近不了军校生的身的，但人一多纠纷就多，尤其是这靠近站台的地方，十分容易因为各种磕碰发生纠纷。

 第215页

    最倒霉的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人群里好像有个omega的发-情期突至，连带着好几个alpha一起发-情，纪城一直用着洛伦佐提供的高效抑制剂倒不会被影响，乔纳没到易感期也是一脸冷漠，但空气中飘着奇奇怪怪的信息素味道，相当的让人不适。

    太子殿下：他发誓，以后再也不觉得这种非二元性别体系很有意思。

    为什么这个小世界里会有人的信息素味道是臭豆腐？？？？

    那几个alpha和omega忽然发情，诚然这里大多数都是不会被信息素味道影响的beta，但也足够给站台处造成一些骚乱了。所以很快就有beta工作人员赶过来告知此处站台被关闭，并引导所有人有序离开。

    得，这下还得在外面逗留了。

    纪城一张脸表情很臭，乔纳眼睛倒是很亮：「臭豆腐味的信息素！罗兰帝国竟然还有如此神奇的omega！我下本小说要不就写这个吧，cp就写螺蛳粉味的alpha！！」

    纪城：「？」

    他还没来得及警告对方磕cp不可以邪门，这时旁边有一个人声音温和地询问：「劳驾，是帝国军校的学生吗？」

    一个红头发的男人朝纪城礼貌道：「我是来阿拉塔星旅游的游客，想要去帝国军校周围参观一下，刚刚按着地图找到这里，才发现站台好像因为什么原因关闭了，可以问下现在我应该怎么过去吗？」

    作者有话说：

    ? 117、星际娇弱omega（12）

    红发男人的手里捧着书本, 看上去非常有学者的气息。但因为站台正在疏散人群都熙熙攘攘在往外挤，他还捧着本书而不是收起来的动作就显得有些奇怪。

    纪城眯了眯眼睛，目光有些审视地打量对方：「阁下知道我们是帝国军校的学生？」

    红发男人笑了笑道：「两位的气质很独特，有些像上过战场的人, 所以我才能够猜出来。」

    不算这个小世界的, 纪城杀人见血的次数可不在少数，让人觉得气质独特也不奇怪, 而乔纳接受帝国军校实行的军事化教育也快五年, 同样也可能有对方嘴里说的这种气息。

    纪城也笑了一下：「能在刚刚这么多人里察觉出我们的气质独特, 阁下的眼光的确十分精准。」

    他耸了下肩：「不过刚刚站台关闭阁下也知道, 要是想去学校的话，就得去这个城市其他地方搭乘星际列车了——走过去的话，大概两天一夜吧。」

    纪城目光关切道：「需要我给阁下指路吗？」

    红发男人脸上的笑意登时勉强起来：「啊，那还是算了。」

    「不过我对阿拉塔星很有兴趣，两位可以带我四处参观一下吗？」但他很快又问道，「如果需要的话, 我可以付一些导游费用。」

    纪城拒绝的话正要出口，闻言当即变成：「你能给多少？」

    红发男人：「……一千星币一小时？」

    这价格, 请个导游加再加俩保镖都够了。

    「不过我身上没有这么多的现金, 」他又继续道，「可不可以加一个你的通讯号码，我可以直接转帐给你。」

    不管这个人是什么目的, 但冤大头的钱不赚白不赚, 自从来捌壹叄柒小世界以后尝过贫穷毒打的太子殿下深刻明白这个道理，相当痛快地把通讯号给了出去。

    确认纪城的通讯号码以后, 红发男人不易察觉地勾了下唇, 而后爽快地转了两千星币出去。

    旁边乔纳看着这俩人打开光脑的动作还插了句嘴：「要不是看你是个beta, 刚刚这套动作就是完美的搭讪套路啊……咦，你看的是什么？」

    红发男人立刻合上手中书本揣进怀里，语气淡淡：「没什么。」

    乔纳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我看见了！！是不是那个！那个！！！」

    红发男人的目光里头一次带上了警惕：「我说了，没什么。」

    乔纳已经激动得有点找不到语言：「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的是不是那个、那个……咳咳，赫伦那？？」

    红发男人的目光也化为震惊：「里特奇？」

    乔纳：「星那个盗omega？」

    红发男人：「垃圾贩子alpha？」

    顷刻间两人已经对暗号完毕，而最开始被红发男人「搭讪」的纪城：「……」

    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俩人说的是什么了。

    只见乔纳吸了吸鼻子，整个人感动得快说不出话来：「没想到我乔纳·弗利，有一天居然能在大街上碰见我的读者……」

    那红发男人显然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就是阿乔——」

    他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突然爆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啊！！！这是什么？！」

    「啊！好痛！！」

    「救命！！！！」

    纪城循着声音猛地转过头，却见不远处的半空腾升起烟似的黑影，而后迅速膨胀、变大，变成有两个□□头大的虫兽样的物种。

    那虫兽物种有着血红色的眼睛，约有十来个，一旦成型便猛地朝周围人扑去！

    因为刚刚的omega发-□□件，此处站台的人已经逐渐减少离开，但因为疏散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还是有不少人逗留此处，见到那虫兽样的凶猛物种扑向自己，纷纷尖叫着想要四散逃跑。

    纪城目光一冷，却听见那红发男人咬牙喊了一声「虫族」，而后立刻往虫族出现的方向冲去。

    眼下情况紧急，来不及询问对方什么，纪城也立刻沖了过去。

 第216页

    在他俩之后反应过来的是乔纳——他下学期就要上战场真正面对这些东西了，此刻自然也迅速认出了那些虫兽的来历，他咬牙一看四周：附近都是普通游客和民众，一般的警卫根本没有对付虫族的实力，而帝国军校虽然就在阿拉塔星上，但真要等学校老师收到消息赶过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眼下就近可堪用的就自己和安辰，那个红发男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也不能让自己的读者在这里出事！！

    以上念头在乔纳脑子里过了两秒，然后他也大吼一声：「这是低等虫族赶紧通知军队过来！！」随即就跟着沖了过去。

    虽然等冲到就近处的时候乔纳才反应过来：完犊子了他今天是出门来吃饭的根本没带机甲！

    但军人的职责摆在面前，眼前还有那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低等虫族威胁着普通人的生命，乔纳咬咬牙，一边心理暗示自己「正义的铁拳无敌」，一边啊啊呀呀地大叫着拨开人群沖了上去！

    然后他发现不管是纪城还是那个红发男人，手里都有武器。

    纪城一只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抄起来的钢条，拿在手里犹如雷射剑一样使用自如，一噼一斩都能击中一只朝他袭来的虫兽，他另一只手里则是一个目测改造过的电击棒，电击距离虽然不长，但只要被挨中一下，那虫兽必然浑身冒着黑烟翻滚掉落到地上去。

    而那个红发男人虽然战斗技巧似乎比不上纪城那么游刃有余，但他手里直接两把雷射长刀！随便噼砍一下也比纪城那劣质武器的武力要大得多啊！

    乔纳：「……」

    这个世界都背着他干了什么？？

    那些莫名出现的虫族虽然猝不及防，但到底数量不多，而且等级也低，片刻时间就被清理干净，地上一堆或焦黑或残缺的虫尸和颜色乱七八糟的血液，还有些最开始被虫族袭击受伤的普通人倒在地上呻-吟，原本拥挤干净的通道简直犹如人间炼狱。

    还好这个时候接到消息的军队已经赶了过来，同时到达的还有城市本身的警卫和医护人员，后者迅速对伤员进行了紧急救治并抬走，军队和警卫则留在现场，一是收尾和勘察情况，二则是要维持秩序。

    罗兰帝国的核心、帝都行政区的交通枢纽、帝国军校所在的星球竟然会出现虫族，哪怕只是少量低等的虫族，这件事情也足够引起所有人的重视。

    而之前勇沖一线的纪城、乔纳，还有那个红发男人也成了军队的重点关注对象。

    乔纳还稍微好点，毕竟他因为什么都没带所以主要就在旁边看着了，但纪城和红发男人……虽然在消灭虫族上面有功，但这两个人可都是带着管-制武-器的啊！

    负责调查现场的军官先找到了纪城：「说吧，钢条和电击棒是怎么回事？」

    纪城眨了下眼睛，表情十分无辜：「是这样的长官，我一个omega，孤身在外，怕自己遇到危险，所以随身带一些防狼武器，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还特意亮出那根电击棒上的商标和「防狼」标志：「这可是正规产品，还有那根钢条，就是我之前出门路过工地的时候随手捡的废料，怎么能叫管-制武-器呢？」

    纪城再次眨眼：「我胆子比较小，所以想着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嘛！」

    「长官」差点一口口水呛死自己：「安辰！你以为我不认识你吗？！」

    这里可是阿拉塔星，帝国军校出了名的那几个学生约等于在当地军队也出名了。就他那个能徒手把克里奥公爵的儿子打成二级残废的武力值和胆量，还需要防狼？色狼防他还差不多！

    军官：「……是，你这个电击棒本来是正规商品，但你把它改装以后可达到的电伏已经超过致死标准了！」

    纪城十分理直气壮：「长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没有防色狼的权利吗？大家都是omega！凭什么别人不能我不能！你这是性别歧视！！」

    猝不及防被盖了一顶大帽子的军官：「……」

    说不过纪城，他准备先换一个目标进行攻坚——那个红发男人带的雷射刀可是正儿八经意义上的管-制武-器，属于乘坐飞船和星际列车的话要进行封存託运的！短途星际列车直接不准携带！

    于是军官又将目光转向红发男人：「这位先生，

    红发男人朝军官笑了笑：「这么多年了，罗兰帝国还是这个老样子，死板又僵化。我可是帮你们消灭了虫族的威胁呢，救了……少说也有十几个普通民众的性命吧？」

    军官一愣，皱着眉本能地反驳：「这是必要的规章和程序，先生，还希望你能理解，你在对付虫族上有功这件事和你违背帝国法律携带管-制武-器这件事并不存在冲突。所以，也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进行一些调查。」

    红发男人往墙上随意一靠：「这两把刀确实是罗兰帝国的管-制武-器，我把它们带到阿拉塔星的过程也的确不怎么正规，如果你想知道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话……」

    他顿了顿，稍微凑近那军官一点道：「不如您再仔细认认我是谁？」

    红发男人说话的用语非常客气，但不知道为何这些话由他嘴里说出来就充满了一种讽刺的意味，那军官被他的语气弄得皱眉，却也凝神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红发男人的样子。

    红发，擅长用刀，会对付虫族，还有这种对罗兰帝国不屑的态度……

 第217页

    那军官似乎想到什么，连忙瞪大眼退到一旁，然后在光脑上疯狂查找搜索了一波，确定那个答案以后他并没有立即返回，而是拨通了自己上司的通讯。

    再片刻后帝国军校的高层连同驻守在阿拉塔星军队的高层都一起赶了过来。

    在他们赶来的期间那军官一直暗暗注意着红发男人的动静，生怕这傢伙突然暴走袭击了军队，亦或是干脆选择逃跑，不过还好的是，对方虽然似乎注意到他干了什么，但也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恰恰相反，红发男人还来找军官想要支烟。

    不过很可惜。

    「抱歉，军队里不允许吸菸，」军官不卑不亢表示，「或许我可以帮你找警卫队要一支？不过多半是电子的。」

    真正的菸草可是奢侈品，一般的警卫哪里抽得起？

    红发男人啧了一声，说了句无趣，然后也就没再坚持了。

    等高层们赶到，在场人里军衔最高的朱利恩先开了口：「尤斯塔先生？」

    红发男人，哦，尤斯塔笑了笑：「你好，朱利恩先生。」

    朱利恩小心翼翼看了眼尤斯塔，又看了眼留下来协助调查所以一直没走的乔纳和纪城，想了想迅速道：「没想到尤斯塔先生会大驾光临，不然我们肯定会亲自来迎接才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咱们去我的办公室聊，如何？」

    朱利恩自军队退役转帝国军校的校长多年，期间也和十一星区的星盗势力打过一些交道，知道尤斯塔对罗兰帝国的军队不感冒——准确来说这位从少年时代开始就对罗兰帝国的「腐朽制度」和「刻板规条」有着相当的厌恶，所以连带着对行政官员和贵族高层一类的都不怎么喜欢。又因为星盗出身的关系，和驻扎在帝国内部的军队之间的过节也是不轻。

    所以阿拉塔星的军队驻扎地和帝国军校的办公室，他想尤斯塔应该对后者的厌恶会轻一些。

    尤斯塔也确实没拒绝，他点点头，然后指指乔纳和纪城：「他们两个也一起。」

    朱利恩呃了一声：「呃，乔纳和安辰都是我们帝国军校的学生，当然会跟着我们回学校。」

    尤斯塔勾了下唇角，也没立刻戳穿朱利恩语言上的小把戏，而是先和阿拉塔星上这一众高层一起去了朱利恩的办公室。

    路上的时候朱利恩还旁敲侧击地询问：「说起来学校上个假期的时候，安辰和乔纳还去过十一星区……」

    尤斯塔点了点头，语气也非常感嘆：「对啊，他们还一起把我妹妹给抢劫了。」

    朱利恩原本的微笑表情突然僵硬：「抢、抢抢抢抢抢抢抢劫？」

    周围陪同的一众大佬高层也是满脸古怪的表情。

    有人问：「……谁被抢了？」

    尤斯塔：「我妹妹，一个从小接受星盗教育的alpha。」

    有人问：「被谁抢了？」

    尤斯塔：「那个叫安辰的，帝国军校的学生，还是个omega，没错吧？」

    他感嘆一句：「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我妹妹想抢他结果反而被抢了一顿，哭着回来找我给她出气，这不是没办法，就过来一趟看看嘛。」

    朱利恩：「……」

    在场的其他大佬高层：「……」

    最后是朱利恩僵硬着道：「哦呵呵呵原来是这样，是安辰那个小子有点不讲礼貌了，他一个omega居然还好意思抢劫alpha，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话说到最后朱利恩干脆自暴自弃地闭了嘴。

    一直等大家来到办公室都坐好，才有人重新开了话口子：「咳咳，那个，尤斯塔先生，您刚刚说要教训安辰和乔纳……」

    那人眼睛眯起来，看向尤斯塔：「虽然这么说可能会对您有些冒犯，但我想还是应该向您确认一下，这次的虫族袭击事件，应该不是您用来教训他们的办法吧？」

    「虽然我们也尊重您在对抗虫族时做的一些贡献，」另一位军队的高层帮腔道，「但您和您麾下的星盗平时的作风我们更清楚，现在您来到阿拉塔星，立刻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实在是很难让人不怀疑。」

    「这里离十一星区的距离也不近，希望您能合作一些，对大家都好。」

    对方这话说得不怎么客气，不过尤斯塔也不显得恼怒，他直截了当地表示：「既然各位清楚我的作风，我当然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这次虫族袭击的事情，和我无关。」

    「甚至恰恰相反，」他道，「我想我应该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朱利恩眼睛一亮，连忙道：「您知道？」

    「当然，」尤斯塔落落大方表示，随即他又勾唇一笑，「不过查明真相应该是你们阿拉塔星自己的事吧？我一个星盗头子，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朱利恩背后的一个军队高层差点拍桌子，不过及时被朱利恩拦了下来。

    他摸爬滚打多年，要老道得多：「尤斯塔先生，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您想开什么条件可以直说，我们会在合理的范围内尽量满足您。」

    尤斯塔也不拐弯抹角：「刚刚不是让你那两个学生一起过来吗？」

    「让那个叫乔纳的进来，」他道，「我要问问他，赫伦那什么时候能跟里特奇解除误会！！」

    作者有话说：

    更新补完（落泪）

    周五有场比较重要的考试，明后天肯定没更新，周六我尽量更，但根据前两次预告更新时间的经验……咳咳，真的，尽量

 第218页

    ? 118、星际娇弱omega（13）

    军校和阿拉塔星一众高层大佬们急于找尤斯塔掰扯清楚, 在前面风风火火就走了，而纪城和乔纳则被朱利恩刻意落在了后面，等到他们离开以后才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过来，带他们搭顺风车返回学校。

    一直到坐上悬浮车, 乔纳才稍微有点反应过来：「……尤斯塔？」

    他满脸受惊的表情：「刚刚我耳朵没出错吧？」

    正在光脑上查找信息的纪城淡定回覆：「没出错, 那个红发男人，你的忠实读者, 叫尤斯塔。」

    他解除自己光脑的隐私设置, 将虚拟屏幕展示给乔纳看：「罗兰帝国最大一群星盗势力的老大, 十一星区的隐形控制者, 尤斯塔，就是他。」

    乔纳的脸色有点发白：「真、真的是他？」

    「真的是他，」纪城点点头，无情地戳破乔纳的幻想，「你看这里还有张好几年前偷拍的照片呢。」

    ——虽然那张照片很糊，离现在也有些年份了, 但那头红发还是非常的显眼。

    「再说了，要不是他, 校长他们怎么会都过来？」纪城再补一刀。

    乔纳的脸仿佛又被刷上了一层白：「那、那他来我们学校干什么？」

    这一刻他的思想和朱利恩办公室里那位高层达成了共鸣：「刚刚那些虫族不会和他有关系吧？」

    「还有再前面那个臭豆腐omega发情, 」乔纳甚至还再进步了一些，「该不会也是他干的吧？」

    他声音颤抖道：「难道是因为觉得我写的星盗生活不够写实，来找我算帐了？」

    纪城：「……」

    平心而论他不觉得堂堂星盗老大会有兴趣策划这种事, 更不说先前那些低等虫族发狂的时候尤斯塔沖得比他还快了。而依照对方先来找自己「搭讪」的动作, 倒是更像来找自己麻烦的。

    不过既然乔纳这么担心……

    他意味不明地一笑，然后煞有介事地表示：「说得有道理, 尤斯塔确实有可能就是拜读了你的大作, 所以才想要亲自来拜访一下你。」

    而当两人到达帝国军校以后, 朱利恩的秘书亲自为乔纳递上了最后一击：「弗利同学。」

    秘书的语气有些古怪：「那个什么，尤斯塔先生点名说要见你。」

    咚的一声，乔纳差点从悬浮车直接摔到地上去。

    幸好对方的后一句话拯救了他：「他说，呃，让你去跟他解释解释，那个……赫伦那和里特奇什么时候能解除误会。」

    末了秘书还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呃，应该是这两个名字吧，弗利同学，他们是？」

    乔纳：「……他们是我远房亲戚。」

    话说完他生怕自己被逮住问详细的，连忙一熘烟往办公楼那边沖：「尤斯塔先生那边肯定很着急，我先过去了哈！」

    秘书：「……弗利家族有这两个远房亲戚？」

    纪城耸耸肩：「谁知道呢。问问惠南老师？」

    ……

    一直到当天晚上，各方人马才满意地从朱利恩的办公室里撤出——军方大佬们满意地拿到了需要的信息，乔纳满意地保住了自己的小命，而尤斯塔，这位十一星区的隐形老大，也满意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剧透。

    纪城也满意地回到宿舍睡了一觉，成功遗忘了那股在脑海中萦绕不去的臭豆腐信息素的味道。

    简直是皆大欢喜。

    很快调查组的人员按照尤斯塔给出的线索顺藤摸瓜，查明了那天低等虫族发狂的真相：多年来罗兰帝国的统治松散，除了表面上的正常运作以外，某些地下业务也是不断的繁荣发展——长期占领统治地位的贵族们可不会只满足于一般的特权，他们渴望更大的权力和更奢靡的生活，而有些明面上不太好做的事，自然也会有专门的人替他们办。

    虫族固然可怕，那些高等的虫族更是sss级的单兵都很难杀死的存在，但像这一次站台发狂的这种低等虫族，危害性相比起来就远没那么严重了。像是做研究有的时候就会用到这种低等虫族，因为它们的攻击力有限，在严格的实验室环境下出事故的机率非常小——同样的原因，有极个别的贵族子弟也爱拿这种低等虫族出来给人炫耀，危险没有那么高，又能彰显自己能力的强大。

    从某种程度上说的话这种情况就跟现代世界里有些富豪爱在家里养狮子老虎差不多。而在罗兰帝国，这种出于私人目的运输活体虫族的行为是绝对违法的，不过只要给的好处够多，总有人会铤而走险。

    这次的低等虫族发狂事件就是这样：某个贵族子弟找了个黑市「进货」玩玩，结果站台因为有omega意外发情关闭，慌乱之下那位运输人员忘了给这些货物补充专门的镇定剂，结果发狂醒来的虫族破箱而出，再然后的事，纪城他们也都知道了。

    而尤斯塔之所以能猜到，是因为他能带着管-制武-器出入阿拉塔星，也稍微走了一点这个黑市的路子——这个黑市干的勾当他也有所耳闻，这意外事件再前后连接一下，自然不难猜出些东西来。

    哦顺带的，那位胆子很大敢玩虫族的贵族子弟也被震怒的阿拉塔星高层给揪了出来：纪城的「老熟人」，盖伊·克里奥。

    真相全部查明，这下盖伊连顶着二级伤残在学校安安分分到毕业的愿望都不能实现了。

    把虫族意外发狂的事情查明以后，尤斯塔又在阿拉塔星逗留了好一阵子——把朱利恩等人逗留得整天满头大汗的那种逗留。毕竟这傢伙的身份摆在那里，到哪里都是个明晃晃的危险因素，更不说他还曾亲口表示自己过来就是要找纪城和乔纳麻烦的，这让老校长怎么坐得住？

 第219页

    虽然在和乔纳互相认亲以后，尤斯塔还留在阿拉塔星的主要目的已经变成找他催更了。

    尤斯塔在阿拉塔星逗留了大半个月，在乔纳这里提前看了他心心念念的星盗o和垃圾商a的十万字虐恋情深相爱相杀剧透以后，终于恋恋不捨地登上了回十一星区的飞船，顺道还答应签下一份与罗兰帝国政府合作的合同——这可是十一区星盗和罗兰帝国政府相爱相杀多年来首次达成的书面合作，标志着罗兰帝国离收复十一星区又近了一步（划掉）！

    虽然事情的真相是——

    尤斯塔：「阿乔大大，以你的文学造诣，还留在罗兰帝国太可惜了，这个地方甚至不允许你自由地写作！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去十一区，我分分钟给你建个经纪团队，包你在恨海情天文学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乔纳：「这，我的朋友什么的都在军校呢，而且……」

    尤斯塔：「你说安辰是吧！没关系，我也很看好他的潜力，他的身上很有赫伦那的影子，我可以帮你们两个一起叛逃！」

    纪城：「？」

    乔纳：「真的不了不了，我爸要是知道我在写违禁小说会打断我的腿的！」

    百劝不动，最终尤斯塔遗憾地嘆了口气：「好吧，既然大大你这么坚持，那我也就不劝了。」

    乔纳也松了口气——还好对方没有坚持要把他绑去十一星区。这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他的心情早就从在现实碰到读者的甜蜜变成了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催更的痛苦。

    而这时尤斯塔的话锋一转：「来人！告诉罗兰帝国政府！那破合同我签了！」

    乔纳：「？」

    尤斯塔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雀跃：「这样的话，我就能光明正大地来找你催更了。」

    乔纳：「！！」

    一直到尤斯塔上飞船时，他还不忘深情地表示：「期待你的大结局哦。」

    乔纳：「……」

    他表情麻木地转身，面向纪城，嘴唇嗡动着什么想要开口，就听见纪城语气感嘆道：「有没有考虑拿尤斯塔和你自己当下本小说的主角原型？」

    乔纳：「……」

    三次元禁止碰瓷二次元！！

    ------------------------------

    送走尤斯塔以后，阿拉塔星的种种运转很快恢复正常，朱利恩老校长一颗提起的心也放下不少。转眼快到学期末，等学生们一放假，他也可以去八十九星区的塔塔拉卡度假胜地……

    然后纪城那经过层层审批最后递到校长办公室的战场申请就出现在朱利恩的眼前。

    朱利恩：「……」

    他好像发现了，自从安辰进入帝国军校以来，自己的血压升高机率和脱发指数就在呈几何式上升。

    这小子已经从被动惹事和主动找事进化到没事挑事了啊！！！

    他有亿点焦虑，直觉想要拒绝纪城的申请——毕竟对方就算平时表现再优秀，精神力等级再高，说到底了也才是个二年级的新生，如果让这样的孩子直接上前线，那就太不负责任了。

    然而当朱利恩想要在校内系统里驳回纪城的申请书的时候才发现：这小子居然达到了提前申请战场实习的所有条件——sss级精神力，入学时间达到两年，所有考试成绩全优，s级模拟战场满分通关，同时还有过在境内军队实习的经验。

    以至于他甚至找不到一个适合的驳回理由——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因为纪城满足了所有预设条件，以至于这极度智能化的校内系统只给朱利恩剩下了两个选项：同意，或者同意。

    朱利恩：「……」

    要不明年的教研会课题就讨论《过度智能是否阻碍了人们日常的生活》吧。

    作者有话说：

    朱利恩：这破智能谁弄的？

    高塔意志：你有什么意见？

    --

    没想到我周五有更新吧哈哈哈（不是）

    努力明天继续有更新！！

    ? 119、星际娇弱omega（14）

    朱利恩这边左思右想, 左右为难，不知道是该选同意还是同意，那边安静如鸡很久了的「高塔意志」已经得到了消息，抢先一步用通讯轰炸了纪城：「你申请了下学期去前线战场实习？？」

    看得出来它挺着急, 都不像以前还带打字的, 直接在纪城的光脑屏幕上生成糰子形象，上蹿下跳地表现着自己的震惊：「你不是才二年级吗？怎么这么早就要去战场？」

    纪城挑挑眉：「下学期不就是三年级了？」

    高塔意志：「区别很大吗？？？」

    它焦急道：「安辰, 你听我说, 虽然你的精神力潜力很高, 各方面的表现都很出色, 但到底还只是学生而已。军队不缺你这几年的时间，与其申请提前去战场前线实习，你不如再耐心等等，用这几年好好磨鍊一下自己，到时候去前线才更安全。」

    「我知道之前你在对付低等虫族发狂的事情里面立了功，但真正高级的虫族的智慧并不亚于人类, 战斗力就更不用说了，一旦你的潜力在战场上暴露, 它们很可能会不惜一切来杀死你！」

    纪城：「……所以我的申请已经通过了是吧？」

    高塔意志：「？」

    纪城摸着下巴：「要是能直接在校内系统上把我驳回的话, 你应该就不会来我这里废话了吧。」

    他笑眯眯道：「谢谢啊。」

 第220页

    高塔意志：「……」

    卡通光团的脸上很快出现了一个qaq的表情。

    它有些尴尬地嚷嚷：「但去前线战场是真的很危险啊！！」

    纪城：「我知道。」

    光团登时一顿。

    而后纪城语气深沉道：「但人这一生，总会有自己必须要面对的使命，必须要到达的地方, 你这种人工智慧, 是不懂的。」

    高塔意志：「……你这是人工智慧歧视！！」

    「那你去告我啊。」

    高塔意志：「？？」

    最后高塔意志还是没能劝动纪城，而研究了很久校内系统的朱利恩也没有找到破解的办法, 最终还是同意了纪城的申请。

    转眼又一个学期结束, 新的一批六年级生以及获取了特别批准的纪城也于新学期开始之前的某个夜晚集合在帝国军校的星舰上, 通过阿拉塔星的空间跳跃基地，直接前往边境星区的新兵训练营。

    严格意义上来讲，虫族并非全线包围罗兰帝国，而是在某几处边境星区形成了专门的战线，在这些战线之外则要安全许多，只是偶尔才会有游荡至此的虫族袭击。

    如果从更宏观的角度来形容的话，罗兰帝国有些像浩瀚宇宙里的一个巨大的球团，虫族则像是一些密密麻麻的小点，从球团的某一侧逐渐辐散开去，和球团碰触最密集的位置形成战线，而那些非战线的边境星区之外，则是漫无边际的荒芜星区。

    为了抵抗虫族的入侵，多年来这些战线星区已经形成了多道防线，除了两道由机甲单兵组成的防线以外，还有一道战斗型星舰组成的远程防线，临近人类生活区的位置也有斥巨资打造的巨型防御光幕覆盖，以避免有漏网之鱼进入罗兰帝国内部，造成不可估的伤害。

    一般来说第一道防线里的机甲单兵都是有经验的老兵，像纪城这样的新人，通常都是以组队形式前往第二道防线。

    在新兵训练营进行了几天的战区知识科普和作战模式基本培训以后，就到了新兵分配组队的时间。

    出于安全性的考虑，第二道防线的机甲小队通常有三位机甲单兵组成，其中一位必须为较有经验的老兵，另外两位则可以是新人，除此之外每个机甲小队还会有相应的机械师和药剂师，避免战场上出现意外。

    新兵组队的名单是战区军方和帝国军校联合决定的，所以不出意料的，纪城的那位新人搭档是乔纳，负责带他们俩的老兵名叫吉恩，beta，在前线服役刚满三年——这个时间谈不上太长，毕竟星际人的寿命比起行星时代长了不少，一个足够强壮的机甲单兵在前线活跃个三五十年都不成问题，但比起刚刚来到正式战场的新人们，吉恩这三年的经验已经称得上是「老练」了。

    而看得出来，吉恩的性格非常温和，当他见到纪城时，虽然很明显有些惊讶于纪城这过分纤细漂亮的外表，但也并没有说出诸如「omega怎么会是机甲单兵」之类的话来，他非常礼貌地介绍了自己，然后又带纪城和乔纳去见了和他们小队搭档的药剂师和机械师。

    「咱们的运气不错，」吉恩沖纪城和乔纳笑一笑，「这次负责我们的药剂师和机械师虽然也是新人，不过资历比大多数老人都要强，要知道在战场上药剂师和机械师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关键时刻可是能救命的。」

    然后纪城就发现这两名在吉恩嘴里履历优异的药剂师和机械师都是老熟人。

    其中和药剂师的会面非常平和——

    洛伦佐语气温和：「又见面了。」

    乔纳震惊道：「洛伦佐？你怎么上前线了？还来的新兵营？？」

    洛伦佐之前一直在军校里做的是药剂研发的相关工作，虽然没有上过前线，但以他的职级，就算调来战场也不应该到新兵营来当个随队药剂师啊！

    洛伦佐那头近乎银色的头发顺滑一如既往，他笑了笑，声音十分从容平和：「我也是罗兰帝国的一份子，来前线历练一下，为对抗虫族的战场做出一些贡献也是应该的。至于来新兵营……」

    他目光扫过纪城，而后笑道：「大家都是朋友，并肩作战的话，当然能互相更信任一些。」

    ——言下之意，就是要跟过来照顾纪城这个「罗兰帝国未来的希望」了。

    不过也不奇怪，按照朱利恩先前告诉纪城的，洛伦佐是在他之前罗兰帝国精神力最高的人类，也见过高塔意志，更不说他本身还是高塔意志研发者的后人，如果要选一个来保驾护航的人选，洛伦佐的确是最合适的。

    是以纪城和乔纳都没说什么，吉恩也只按着洛伦佐表面上的这句话来理解：「的确，以后大家一起作战，如果提前就有了解和信任肯定是最好的。」

    他挠挠头：「哎，我也不知道你们之前就都认识……」

    「没什么没什么，」最自来熟的乔纳一把揽过吉恩的肩膀，「对了，不是还有机械师吗？咱们去哪儿见他？」

    吉恩看了看光脑：「呃，我看看……」

    「不用，」洛伦佐声音温和道，「这次我和这个机械师是共同搭档，我们负责不止一个小队，所以为了方便，我和她说大家一起在这儿碰头，她应该马上就要到了，还有我们负责的其他几个小队过会儿也会过来……」

    他正说着，外面就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个人，同时大大咧咧的女声响起：「我到啦我到啦，应该没有迟到吧——怎么是你们？！」

 第221页

    看清来人的瞬间，纪城不由讶异一挑眉。

    乔纳也惊呼出声：「星盗？！！」

    什么都不知道的吉恩一头雾水看向乔纳：「……你、你们也认识？」

    他怎么感觉这偌大一个军营，好像只有自己才是新人？？

    这时洛莉丝已经怒气沖沖地沖了过来，咬牙切齿地撸袖子：「何止是认识啊——没有一米八打架都要靠omega的弱鸡！」

    乔纳：「？？？」

    「还有你！！」洛莉丝已经愤怒地把脸转向纪城。

    纪城笑眯眯地打招呼：「好久不见，洛莉丝小姐。你的钱攒够了？」

    洛莉丝：「你！！」

    洛伦佐却迈出一步，挡在洛莉丝面前，他眉头微皱，克制地提醒一句：「洛莉丝小姐，这里是军营。」

    洛莉丝一哽，然后才重重地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军营！」

    她恶狠狠盯着纪城：「要不是你们，我怎么会被我大哥从家里扔到军营来历练？！」

    纪城若有所思：「据我所知，十一区星盗本来每年都会派出不少新鲜血液进入军队吧？」也正是因为在军队有人，罗兰帝国官方才会对十一区星盗的态度这么暧昧。

    洛莉丝：「……反正和你脱不了干系就是了！肯定是你们给我大哥说了什么，要不然他怎么会不仅不帮我报仇，反而还和罗兰帝国达成了什么合作？」

    在这其中「脱不了干系」的乔纳不由尴尬地一顿。

    洛莉丝又看着纪城两人：「不过没想到居然会那么巧，你们居然又撞到了我手上……哼哼，现在我可是你们的机械师，以后不想我给你们修机甲的时候偷工减料，就乖乖讨好我一点！」

    「洛莉丝小姐。」洛伦佐又提醒出声道。

    吉恩这个时候赶紧上来插话：「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这是洛莉丝小姐，也是负责和我们小队对接的机械师，她可是sss级的机械师！」

    因为也是和机甲「直接接触」的职业，所以机械师对精神力等级的要求仅次于机甲单兵，洛莉丝的精神力达到sss级，也说明了她的潜力和资质都是罗兰帝国顶尖的水准。再加上她应该接受过搏斗训练，真到了必要的时候，直接上机甲打架问题也不大。

    倒也难怪吉恩之前会说他们这个小队的运气不错了。

    听到这句夸赞的时候洛莉丝不由骄傲地挺了下胸：「听见了吗？矮——子——」

    乔纳立刻勃然大怒：「我都说了我有一米八！！」

    ? 120、星际娇弱omega（15）

    最终差点打架的两人因为其他单兵小队的陆续到场而被迫告终。

    但这架也不是完全没打起来——因为当在场所有人互相简单介绍自己的时候, 一道号角声突兀响起。

    呜呜呜——

    新兵们对此情景还有些不熟悉，但老兵们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个个迅速带着自己小队的新人们往外面沖：「这是集合号角，赶紧准备战斗！！」

    之前分配小队的时候就已经划分过每个小队防御的大概区域范围, 所以就算现在战斗号角响得十分仓促, 也不影响所有单兵们快速到位。

    第一道单兵防线是时刻有机甲单兵坚守的，即使是轮换也都会保持十足警惕以防偷袭, 而第二道防线因为是经验较少的新兵, 加上在战斗不那么激烈的时候很少会有虫族能突破第一道防线, 所以基本兵力的数量并不多, 听到号角吹响的时候才会集合所有单兵——不过那也意味着虫族又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

    而在和虫族的战区前线，机甲单兵们会被分配到的机甲就比之前纪城在十一星区的时候好多了——哪怕他现在只是一个来实习的新兵，但因为出色的精神力，军队这边还是给了他一套s级的制式机甲，其中容易被虫族攻击的部位还特意用了ss级的零件，组合起来算是一套s+级的机甲, 专供那些精神力比s级还高的机甲单兵使用。

    至于为什么不给更高等级的制式机甲？那是因为根本没有啊。

    s级以上精神力的单兵本来就极其稀少，量产根本就没有必要不说, 而且有这种精神力的单兵通常在军队里奋斗不了几年就能有自己定制机甲的资本。

    或者更多的会像乔纳这样——出身非富即贵, 家里长辈一听孩子要上战场，连夜送来定制高级机甲。

    纪城这种只能等军队分配的穷鬼型天才已经是可以被划分到稀有的范畴了。

    不过总的来说他对战区军方还是满意的——至少没让他驾驶b级机甲给游客跳舞啊！！

    ……咳咳，这个稍微有点扯远了。

    军队战斗号角吹响, 所有单兵在听到之后立刻驾驶机甲前往相应区域就位, 第二防线的区域，单兵们三三组合为一队, 严阵以待在防御光幕的外围, 往前后左右看的时候甚至还能模糊见到其他队伍的影子。

    因为对彼此配合还不是那么熟悉, 纪城、乔纳和吉恩组成了一个相对保守的三角阵型，这样进可攻退可守，且不管哪边受到攻击反应不过来，另外两边都比较方便去支援。

    洛莉丝作为暴力系机械师也驾驶着机甲沖了出来，洛伦佐大概是因为精神力出色的缘故，也没有像一般药剂师那样躲在防御光幕后面，而是也驾驶机甲出来，只是位置较洛莉丝还要更靠后一些。

    不过他们俩所驾驶的机甲和单兵驾驶的机甲不太一样，设计上更以防御为主。

 第222页

    这个时候位于第一道防线的单兵们已经和虫族们开始交手，同时还有后方的星舰也在用远程攻击辅助，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有相当数量的虫族越过了最前方的机甲单兵，直奔第二道防线而来。

    不同于之前在阿拉塔星那次对付低等虫族，这次纪城他们面对的，是一群形状更狰狞、攻击更凶猛的物种，铺天盖地而来。

    ——虫族的实力划分很简单，用体积判断就差不多了，之前纪城他们在阿拉塔星看见的那些也就两个拳头大小，可在真正星际战场前线的，最小的都有人等身那么高。

    想想一只等人高的蟑螂站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感觉？

    即便是以纪城的心态，在看见这么密密麻麻的虫族压过来的时候都有一瞬间觉得腮帮子有点紧。

    也难怪刚来战区的新兵们都只安排在第二道防线了——要是把他们直接送到第一道防线去，估计看见这些虫族的时候当场就跪了。

    很快那些冲破第一道防线的虫族已经到了近前，这短暂的缓冲时间也让绝大多数人恢复了一点理智，此时吉恩顶在他们三人小队小三角的中央，率先迎向朝他们这个方向攻来的虫族！

    纪城紧随其后，以精神力连接操控机甲，同样两剑划破另一头虫族的肚腹！

    乔纳的反应要稍微慢一点，不过到底也是帝国军校的优等生，虽然动作比起纪城和吉恩来说略显狼狈，但也在被袭击来的虫族撞翻一个跟头以后反手一刀捅进对方的巨大口器之中。那虫族惨烈嘶叫一声，虽然挣脱了出来，但因为受伤也导致动作慢下许多，被结果掉也就是时间的事。

    第二道防线的其他小队也大多和乔纳一样，在最开始的不适后迅速回归状态进行反击，不过也有那么少数心理素质极度不堪或者倒霉碰上强大虫族的，他们连同自己驾驶的机甲一起被撕了个粉碎——还有些运气稍好只是受伤或者机甲受损的，这些就要靠洛伦佐和洛莉丝两个人配合去帮忙了。

    转眼一个小时过去，虫族的进攻还在继续，而位于第二道防线的新兵们也开始适应战斗的节奏，从被动防御努力转为主动攻击；同样由于第一道防线的单兵们也在逐渐发力，能够突破他们防守冲到第二道防线处的虫族也越来越少，像纪城他们负责的这一片区域，几乎要十几秒的时间才会有一头新的虫族冲过来。

    「看样子今天只是一场常规攻击，」吉恩趁着斩杀虫族的空隙对纪城两人道，「现在冲过来的虫族已经慢慢变少了，估计还有半个小时这场战斗就能收尾。」

    「那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乔纳喘着气道，「第一次上战场，我身上这身黏液……呕，下去后我一定得好好洗洗。」

    「只是机甲脏了而已，」吉恩笑道，「能活着回去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乔纳抽空看了眼其他方向，声音也低落下去：「确实。」

    纪城却没有和这两个人闲聊的意思，他一手持剑一手长盾立在半空中，目光警惕地扫向四方。

    现在是在战场上，各种探测器都开着，还有一群因为在战斗中而精神力狂暴的机甲单兵，种种干扰下他可以放心地放出精神力感知，覆盖范围之广几乎笼罩整个战场。

    而此时他能感觉到，在临近第一道防线不远的位置——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尖啸声响起，纪城瞳孔一缩，旋即怒声提醒：「注意！回防！！」

    乔纳对纪城信任熟悉无比，立即握紧武器摆出对敌姿势，吉恩相对反应还要落后一分，等他回神时才发现，本来已经稀疏下去的虫族大军骤然密集了起来！

    而这时所有单兵的通讯器里也响起后方指挥部的提醒：「注意，小型虫潮来临！！」

    除了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来一次的常规攻击外，每隔一两年虫族还会发动那么几次大型的袭击，被称为「虫潮」，虫潮来袭没有具体的时间或者次数规律，只能以大小规模区分。其中小型虫潮还好，如果是大型虫潮，几乎整个战区都得换一次血。

    不过哪怕这次来临的只是小型虫潮，对他们这个战区也够呛——毕竟第二道防线的士兵相当一部分都是军营新兵，不管是心理素质还是配合默契的程度都及不上老兵。

    但头一次上战场就碰见这种小概率事件，不得不说他们也挺倒霉的。

    小型虫潮来临，第一道防线的单兵们大都很有经验，这种程度的袭击很难要了他们的命，但相应的，有能力突破他们防线的虫族也大大增加。而也许是注意到了纪城小队杀敌的成绩斐然，那些越过第一道防线的虫族竟然有相当一部分选择了他们防御的区域！

    吉恩是老兵，应对虫潮还算有经验，当即下令三人互相靠近以防被逐个击破。

    纪城还好，一招一式干净利落，每一道剑光都落在朝他袭来的虫族的要害部位上，让它们想要靠近都没有办法。不过乔纳就远没有那么自如了，他头一次上战场，又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虽然之前没有出岔子，但应对间动作的笨拙和左支右绌却很难掩饰得住。

    几乎是瞬间那些虫族就决定好了攻击的方向，一股脑便朝乔纳冲去！

    「小心——」

    砰！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纪城利落出手破开那头企图从背后袭击吉恩的虫族的头颅，转身确认剩下两人状况：「你们怎么样？」

 第223页

    乔纳慌慌张张道：「我是没事，但吉恩……」

    吉恩苦笑：「人暂时没事，但机甲里一个小型能源转化器被绞坏了。」

    刚刚那些虫族蜂拥朝乔纳的方向冲去，吉恩心急之下出手要帮乔纳，结果自己却不小心露出空子，被一头虫族抓住机会，一头冲进机甲的散热口。

    那头虫族在冲进去的第一时间就被机甲内部的防御装置绞碎，但它的外壳碎片有些却被迸射进机甲内部深处——也就有了刚刚那砰的一声响动。

    吉恩指指自己的右臂：「别的地方都还好，但机甲的右臂已经不能动了。」

    虫潮还在源源不断降临，这种情况下机甲损坏了一只右臂带来的后果几乎是不可想像的。

    吉恩咬牙道：「没事，我还可以继续战斗……」

    「行了！」纪城冷声道。

    他抬手按下吉恩身上机甲的紧急求援按钮，这样机械师就能收到他们的请求尽快赶过来，而后又叮嘱乔纳：「接下来你和吉恩不用杀敌了，保护好自己就行，等洛莉丝和洛伦佐他们赶过来。」

    乔纳还有点懵：「啊？」

    倒是吉恩很着急地问道：「那你呢，安辰？」

    「我？」

    纪城一剑又挑飞两头靠近过来的虫族，收起机甲左臂上的长盾，转而拔出一把重剑来。

    「我当然是负责清理这些臭虫啊。」

    ? 121、星际娇弱omega（16）

    这场小型虫潮在肆虐近六个小时之后才将将退去。

    纪城收起左手的重剑, 换回制式的盾牌，是他们这支小队里唯一一个站着回到营地的——吉恩的机甲受损，洛莉丝虽然赶来进行了紧急维修，但到底没办法将性能恢复到完美, 而之后的战斗里吉恩执意要参加, 虽然整一场战斗他都也还是坚持了下来，但机甲多处都有受损, 加上精神力过度消耗, 最后他是直接昏厥被抬下去的。

    而乔纳因为精神力和机甲性能出色, 倒是没有吉恩这么惨, 不过他的机甲外壳同样也被腐蚀得破破烂烂，加上精神一直紧绷，等虫潮退去，当场就累得一屁股倒下，要不是稍微还顾忌一点形象，估计他能用爬的回去。

    纪城回去以后先洗了个澡, 然后就被通知说吉恩醒了。

    出于同为一个小队的战友情，他还是换好衣服准备去治疗室探望一下, 却先在门口碰到乔纳。

    乔纳也换了身衣服, 看上去愁眉苦脸：「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我爸说把机甲涂层就是智商税了。就这打一场就得重新来个机甲全涂的消耗速度，整得再好看也不顶用啊！」

    纪城：「……」

    往好处想想，说明这傢伙已经恢复过来了。

    他耐着性子说了句「钱多的话可以借我一些」就率先进了治疗室。

    吉恩除了机甲快报废以外自己身体其实没受什么伤, 现在清醒过来, 除了脸色因为精神力过度使用而显得有些苍白以外，并没有表现出其他的不适。

    比起治疗室里其他伤员已经算是最轻的了。

    他看见纪城进来, 礼貌地笑了笑：「今天多谢你了。」

    吉恩语气有些感嘆：「明明我才是带你的老兵, 没想到最后反而被你救了。」

    纪城也笑一笑：「都是战友, 谈不上什么救不救，要是以后我遇到危险，也要指望你呢。」

    这时乔纳也急急忙忙走进来：「队长，你好点了吗？」

    他不好意思地挠头：「今天在战场上……是我让你分心了。我以后争取不让你再来救我了！」

    吉恩安慰道：「第一次上战场，本来就是这样，你已经完成得很出色了。」

    然后他就意识到今天救了自己的纪城同样也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表情登时有点古怪起来。

    乔纳一眼看穿吉恩的不适应，当即道：「安辰不算，他本来就是个变态。」

    说罢他还凑近了吉恩一点，自以为非常小声地道：「实不相瞒，他可以徒手打残一个alpha，贼猛！」

    纪城：「？」

    正说话间外面又有人吵吵嚷嚷的进来，是洛莉丝和洛伦佐：「让让让让。」

    洛莉丝抱着一束鲜花走进来，又将花摆在吉恩的床头，表情有点小嘚瑟：「看望伤员的标配，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搞到的，一定要珍惜噢——最好是珍藏！」

    乔纳一见她就没什么好脸色：「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洛莉丝瞪他一眼，「我好歹也是你们的机械师，来看望下队友不行？」

    乔纳嘟囔道：「你还知道队友这个词？之前不是说让我讨好你免得被剋扣零件吗？」

    洛莉丝对准乔纳的胸口就是一拳：「怎么？刚刚战场上我是没帮你的武器换防护层？」

    之前在战场上，纪城虽然凭一己之力拦下了大部分虫潮，但仍有少部分会来袭击乔纳和吉恩，尤其是在洛莉丝为吉恩紧急修理能源转换器的时候，更是不能受到干扰，所以当时那些「漏网之鱼」的攻击几乎全是被乔纳一人拦下来的。

    而那些袭击的虫族里有部分会分泌有毒粘液，机甲上本身有防护层不太害怕毒素的侵蚀，但武器一旦受到影响，杀伤力就会大幅度降低，所以洛莉丝帮吉恩把能源转换器暂时修好以后，还顺手给乔纳的武器镀了一道防护层才离开——而这确实在接下来几个小时的战斗中帮了乔纳很大的忙。

 第224页

    乔纳：「……那你帮队长修机甲的时候我还用身体帮你挡了虫族的偷袭呢！你看看我的机甲外壳，都被毒穿洞了！」

    他说的话也不假，当时洛莉丝为吉恩修理能源转换器，确实不断有虫族来袭击，乔纳双手难敌n虫，有的时候实在打不过了也会流氓一点，仗着自己的机甲性能优秀直接用机甲去挡，也确实拖延了不少时间。

    洛莉丝表情一滞：「……好了好了那你的机甲外壳我负责帮你修好行了吧？」

    她拍拍胸口：「涂层的事也包在我身上！」

    乔纳一听也忘了自己之前的「机甲涂层就是智商税」的宣言，登时大喜：「真的？！」

    洛莉丝：「alpha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旁边洛伦佐则是递出一瓶药剂：「医师说你主要是精神力损耗过度，别的都没有大碍，这个药剂有助于精神力的恢复，对你应该有帮助。」

    吉恩眼睛一亮：「谢谢，我正发愁这个呢。」

    洛伦佐语气温和：「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说完他又转头打量了下立下「alpha协定」的乔纳两人，有些打趣地道：「大半天之前不是还要打架吗？不继续了？」

    洛莉丝哼哼两声：「看在战友的份上，高抬贵手，放过他了。」

    然后她又强调一句：「但我肯定有一米八！」

    乔纳：「？我也有好吗？！！」

    ------------------------------

    在战区前线，和虫族的战斗几乎是每天都有发生的，而就在这次小型虫潮的两天后纪城他们就又被召唤上了战场。

    这时吉恩已经在洛伦佐药剂的帮助下恢复了正常，而他之前那具机甲受损比较严重，军队这边直接给他换了一套新的，虽然有一些磨合期的困难，但因为型号一样，所以操作起来并没有太多的不习惯。

    而乔纳也从洛莉丝手中拿回自己的机甲，诚如洛莉丝之前所承诺的，这台定制机甲的外壳已经被她完全修好，性能测试的结果也显示现在的外壳防御力更胜以前，并且机甲涂层什么的也都搞定，用的还都是最好的材料——

    只是整台机甲已经从之前红白相间的炫酷配色变成了通体萤光绿。

    从头到脚，绿得浑然一体的那种，要是不收进储物项鍊摆在外面的话，宛然一个大型夜光灯。

    对此洛莉丝也非常振振有词：「我承诺要帮你做涂层，又没承诺要涂成你以前那样。再说，萤光绿怎么了？这可是现在最流行最好的材料！你不知道有研究表明虫族最不喜欢萤光绿了吗？有效提升战场生存率的！」

    乔纳：「？？？」

    这么好用你怎么不涂在自己的机甲上啊？？？

    奈何乔纳拿到修好机甲的当天就又收到上战场的指令，就算他想要找人把涂层改了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最后他只能顶着这一身的萤光绿来到战场之上。

    然后不出意料地成为了场上最靓的，不，最亮的崽。

    吉恩那频频投来的目光也就算了，纪城时不时噗嗤的声音也可以忽视，但前后防线的同僚们怎么都要转头过来看？？这种紧要关头难道不应该看敌人吗？！

    但也不知道洛莉丝说的「虫族最不喜欢萤光绿」是真的还是因为它们也被这过于炫目的萤光绿亮花了眼，总而言之，当战斗真的开始以后，乔纳发现自己被虫族偷袭的机率确实比上一次少了——这一点从战后对机甲的损伤率分析也能看得出来，乔纳这身萤光绿机甲受到虫族攻击的次数明显少于机甲战损平均数。

    乔纳：……萤光绿，真香。

    但能像乔纳那样一身萤光绿机甲也用得风生水起的人始终是少数——至少太子殿下就不行。

    这一身萤光绿实在太挑战他的审美了！！！

    不过纪城也不那么需要用一身萤光绿来保护自己，事实上在战斗中能冲到他近前来的虫族根本就没多少，除开第一次遇见小型虫潮为了保证杀敌效率他用了双手剑以外，剩下大部分时候纪城凭藉左臂的长盾就能防御住所有的攻击，而他的军功数量蹿升之快已经冠绝新兵。「有个omega的机甲单兵比alpha还猛一百倍」的说法很快从传遍帝国军校变成传遍纪城现在所在的塞缪尔战区新兵营。

    在虫族进攻没有那么凶猛的时候，他甚至还能腾出空来仔仔细细地给每一头撞到自己手里的虫族来个尸体解剖，以保证从它们身上剥下来的材料是最完整最值钱的。

    离他最近的乔纳甚至认为这傢伙已经靠向军方卖虫族身上的高级材料赚到帝都星一套房的钱了。

    只是目前这些对纪城来说并不够——定制机甲所需的金钱可比买一套房子要多得多，更不提以他的精神力水平，这个小世界的sss级机甲怕都不够他造作的。

    正值近来这段时间虫族进攻凶猛，一线的单兵们损耗不小，所以为了减轻负担，战区有意提一批在第二道防线战绩出色的单兵们上去分散一下压力，纪城干脆提交了申请。

    他是新兵，通过申请的可能性其实不大，不过纪城倒也不在意这个：这次不行的话下次继续申请就是了，反正以他的战绩，被调去一线是迟早的事，现在把姿态摆在这里，该看到的人总会看到。

    不过略微出乎他意料的是，三天以后调令下来：纪城被提拔去第一防线。

    作者有话说：

 第225页

    ? 122、星际娇弱omega（17）

    第一防线的战斗模式和第二防线时并不一样, 在这里不再是小队并肩作战，而是单兵们单打独斗，以大队的形式和后方的星舰军队统一接受指挥官的指挥。

    而纪城被调去的大队，时任指挥官是阿尔文。

    乔纳知道以后嘴巴张大得都闭不拢：「阿尔文？！」

    纪城挑挑眉：「怎么？」

    乔纳猛地一拍大腿：「缘分吶！」

    他连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我推荐你去指挥系？阿尔文就是从咱们帝国军校毕业出去的学长！而且他也是omega！」

    乔纳这么一说, 纪城对阿尔文这个名字确实也有了些印象。

    捌壹叄柒小世界性别刻板印象严重, omega在大众眼中基本上就是相夫教子的角色，别说上战场作战了, 就是正正经经出来找份普通工作都不太像是omega应该干的事, 所以多年来各大军校虽然偶尔也会招收一些omega学生, 但他们所学专业大都是些研究类的, 毕业以后更是远离战场，还不提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只是为了以后嫁人来念个书镀金的了。

    而阿尔文比起这些omega们算是一个异类，甚至他一路走过来的经历也堪称传奇——以sss级精神力进入帝国军校指挥系，从入学到毕业一直保持着年级前三，毕业以后直接进入战区，从最低等的辅助指挥官开始, 一步一步走到中将军衔，成为罗兰帝国现下最传奇的指挥官之一。

    不过阿尔文和纪城这种反手把公爵儿子弄残的异类中的异类还是有些不一样：他出身于罗兰帝国的贵族阶层, 在适龄时和军队里另一位alpha中将结婚, 现在家庭幸福，孩子都三个了。

    只是都当中将了，还要来接手纪城这种新兵？

    乔纳想起什么, 凑近纪城低声道：「我听说阿尔文中将好像是才休完三胎产假来着, 据说是离原岗太久不太适应，现在来下基层了解了解。」

    「你们都是omega, 说不定到时候见面就惺惺相惜了呢, 」他拍拍纪城的肩膀, 「这被上司瞧中飞黄腾达的大好机会就摆在眼前了啊挚友！！」

    纪城：「……」

    飞黄腾达不腾达很难说，当天下午纪城就拎着东西去了新的军营报导——第一防线的位置远先于第二防线，加上这里换防迎敌的任务非常紧，所以军营直接安在一艘艘星舰上，也能随时监视虫族动向。

    纪城刚一报导就有换防的任务分配给他，他把自己的东西都放好以后驾驶着机甲就出去了，连阿尔文的面都没有见到。

    不过很快机甲内的通讯器传来一道温润嗓音：「九五二三号，你好，我是你的对接指挥官，阿尔文。」

    九五二三是纪城这架机甲的编号，在军队里为了方便，用编号称呼会比用名字更直接一些。

    纪城回答：「长官。」

    他来到指定的位置，和原本那位单兵换防，此时他站在战区防线的边缘，远方已是无尽的荒芜星区。

    不过纪城释放出去的精神力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远处的动静。

    阿尔文的声音继续响起：「我现在正在通过军队的单独频道与你通话，很抱歉时间紧急没能和你亲自见一面，作为新加入到我队伍的单兵，希望你能尽快适应我的指挥风格。」

    「当然。」纪城勾了勾唇角。

    他望了望远处，远方几近黑暗的星空中已经隐约可见许多不一样的颜色：「虫族的袭击好像马上又要开始了。」

    「是的，」阿尔文声音平稳地道，「你的运气不错，刚换防就遇见了一场袭击，而且看样子是正式规模的攻打。」

    「接下来我将把通话频道调整为全队模式，」阿尔文道，「九五二三，我知道你在第二防线的时候表现很出色，但第一防线和第二防线的作战模式完全不一样，你必须要遵守指挥官的每一个指令。」

    这话说出来，显然是知道纪城之前在吉恩受伤的情况下一人强行揽下整个小队的防御区域的事了。

    「明白，」纪城道，「不过我解剖下来的虫族材料还是算我头上的吧？」

    他语气挺轻松，连带着阿尔文也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个指挥官确实管不着。」

    这时远处的虫族大军已完全沖至肉眼可看清的位置，和之前纪城在第二防线时所面对的几乎是两个量级——其中体积巨大者甚至有媲美一座高楼的，即便是虫族相对最为柔弱的腹部也泛着金属的反光，一看就极其不好对付，更不提在第一防线时会面对的虫族的数量完全不是在第二防线时可以比拟的了，那密密麻麻的数量，让第二防线的新兵上来，估计一瞬间就会绝望。

    纪城舔了舔唇角，心里头多少有点跃跃欲试，不过想到先前阿尔文特意通话和他所说，到底没有抢先行动。

    这时阿尔文也将通话频道调至全队模式：「所有单兵注意，虫族发起常规袭击。」

    他声音平稳：「和以前一样，先对你们视线里的五级虫族进行攻击，7801和536号注意，星舰在进行第一轮攻击后应该会有三头六级虫族将先一步沖入你们的防御范围，联手对它们进行击杀。」

    虫族实际上倒没有明确的等级划分，但军队为了方便会以体积对他们进行一个简单的区分，此时阿尔文下令起来也是游刃有余，纪城听见命令，也立即在自己视线范围内锁定符合要求的目标。

 第226页

    这时星舰装备的能源炮充能完毕，在虫族们冲到第一防线之前轰出第一下！

    砰的炸响响起，虫族大军中仿佛有烟花炸开，不少虫族前沖的势头一滞，不过也有极少数反而借着推力更快地往前。

    铺天盖地的尖啸声逼近，第一波虫族大军已然和第一防线触碰！

    现在面对的虫族数量和之前不是一个量级，不用点特殊手段的话纪城也不想和这些大傢伙们硬碰硬，所以这次他也没选择用重剑，而是相对保守的盾牌加雷射剑，先是一盾荡开那些等级低但沖得快的虫族，然后一剑直接朝那些五级虫族噼去！下手稳准狠，许多在战场上多年的老兵都才比不上。

    因为身手精准，纪城飞快就解决了冲到自己视线范围内的五级虫族，顺带还弄死了几头等级稍低一点的，不过还有更多的低等级虫族成功掠过他向第二防线冲去。同一大队的其他单兵们也前前后后将视线内的五级虫族都料理干净。

    这个时候也能看出阿尔文在指挥上的厉害之处来了——每一个单兵处理完第一批五级虫族的时间不一，所面临的情况同样不一样，如果指挥官的能力不足就可能下达不合适的指令或者是浪费掉相当多的时间，但阿尔文却并没有这种失误。

    他每一句话的语速极快，针对的单兵编号也不同，但每一句指令都下得恰到好处，恍如一位纵览大局的执棋者——事实上他扮演的就是这样的角色。

    纪城的精神力同样覆盖这一片战场，对这一切看得就更清楚。

    他身手极佳，心态也稳，虽然是刚刚被调防至第一防线，但应对游刃有余即使是老兵都完全比不上——主要是第一防线的任务更多是要精准攻击并拦住那些强大虫族，老兵们即使身手心态都有锻鍊，但也及不上纪城的精神力反应强。

    阿尔文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所以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他都没有给纪城下很直接的命令，而是把注意力更多集中在那些力有不逮的单兵身上。

    而很明显，虫族的进攻也是有讲究章法的——现在纪城他们对付的都是些等级没那么高的，像之前纪城遥遥看过去如一幢高楼一般巨大的虫族，它们一直在虫族大军的后方，并没有要袭击的意思，仿佛大军的统帅一般，只是静静地看着。

    事实上也差不多是这样，这些体积堪称巨无霸的虫族在人类军队里被简单地划分为「领主」级，相当于虫族里面的王者了。

    在常规攻击里，这些领主级的虫族在前期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不过显然有的时候也会有例外。

    大概是纪城的表现确实很出色，加上阿尔文指挥得当，他们这一侧的防线很快就稳固下来，越来越多的四级五级或者等级更高的虫族被他们击杀，眼看着损失达到一定的数量，那位坐镇他们这支大队对面的虫族领主终于忍不住，仰天尖啸一声，挥舞着自己上万对如尖刀一样的长足，猛地朝纪城的方向沖了过去！

    本来在围攻纪城的虫族也像是不要命一样扑了上来！

    不过纪城的反应也很迅速，他外放的精神力本来就注意着周围的动向，见到那头领主级的虫族朝自己这个方向冲来，当即以长剑划破一头围攻自己的虫族的头颅，然后一脚把尸体踢开，顺着尸体倒飞的方向闪出包围圈，直接让那头长蜈蚣似的领主虫族扑了个空。

    长蜈蚣没能一招解决纪城，愤怒得口器都猛地张大，带有腐蚀性的剧毒又朝纪城喷了过来，只是还是被纪城给灵活闪开。

    连续两下都落空，这个时候接到阿尔文指令前来帮忙的其他单兵也已经赶到了。

    前来救援的这两名单兵都是相当有经验的老兵，加上纪城一共三人迅速配合将周围其他虫族清空，很快这一片区域里只剩下长蜈蚣这头领主虫族和纪城三人。大概是自忖很快就能解决敌人，那头长蜈蚣也尖啸一声，其他虫族迅速扑向另外的区域。

    与此同时阿尔文的声音也传至纪城的通讯器里：「九五二三，第一防线可调配的兵力有限，增援的单兵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赶来，你还能坚持吗？」

    这头领主级的长蜈蚣出手得有些猝不及防，以至于阿尔文也来不及调配合适的单兵前往救援，现在这两名单兵就已经是能腾出手的极限，然而仅仅三名机甲单兵，想要杀死一头虫族领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甚至要坚持周旋不让它波及到周围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一头虫族领主横冲直撞起来，杀伤力是相当惊人的。

    阿尔文的想法纪城也很清楚，他先是一个起跃灵活避开那头长蜈蚣横扫过来的尾部——也不知道是他哪里吸引了这头领主虫族的仇恨值，对方还挺喜欢追着纪城打——而后纪城在通讯频道里说道：「或许，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 123、星际娇弱omega（18）

    领主级的虫族战斗力强大, 一般需要数十名精神力s级以上的单兵合力慢慢磨，或者用星舰上装备的超级能源炮才能将其消灭——但以现在战场的情况，如果没有刻意调配的话这么多的兵力很难在短时间到位，而超级能源炮需要慢慢蓄能不说, 攻击位置还得提前锁定, 以领主虫族的反应力，想要闪避开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所以现在这头长蜈蚣虫族领主骤然下场, 的确给战场上添了不小的麻烦。而按照以往的应对方式的话, 军队这边可能将被动地承受它接下来肆虐的几分钟时间, 如果它够聪明的话或许会及时地退去, 不过大多数时候是这短暂的几分钟过去，增援的单兵赶到，这头领主虫族将付出生命的代价。

 第227页

    而战区防线这边的损失则是以单兵们的生命为代价付出的。

    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阿尔文在听完纪城的「想法」以后仅仅沉吟片刻便下了指令。

    那两名来支援纪城的单兵都是s级，不管是经验还是战斗力在军队里都算得上是佼佼者，他们在听到阿尔文下达的新指令以后都不由愣了一下, 但军人的天职还是让他们迅速做出行动，猛地后退将和长蜈蚣领主的距离拉开。

    与此同时后方星舰的能源炮齐发, 先后落在虫族堆里, 为第一防线提供着有力的支援。

    那头长蜈蚣领主也有点没想到那两名来支援的单兵就这么退了，先愣了愣，但作为掠食者的本能还是让它下意识地朝对方追去。

    「嘶——」

    长蜈蚣尖啸一声, 又朝那两名「逃跑」单兵吐出一口毒液, 不过这两人的作战经验也相当丰富，猛地往上蹿出一截, 直接躲开了长蜈蚣的攻击。

    不过这也导致他们和长蜈蚣的距离进一步拉近。

    长蜈蚣身为领主虫族, 本身速度就极快, 一般机甲的性能是比不上它的速度的，眼看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长蜈蚣只要再甩一尾勾过去就能攻击到两个单兵的时候，突突突的声音接连响起。

    长蜈蚣自己都愣了一下，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发现中间某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坑。

    没有流血。

    身为领主级虫族，长蜈蚣的防御力极强，即便是相对最柔软的腹部也并不容易受伤，这些弹坑对它来说与其说是伤口，倒不如说更像是人脸上的痘印——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它又嚯地抬头看过去，只见纪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自己的侧方，右臂上的雷射剑已经收了起来，变成一个射击口。

    而这个可恶的人类在挑衅自己以后不仅没有逃跑，反而还待在原地，驾驶着机甲做了一个吹枪口的动作。

    虽然看不见纪城的脸，但此时长蜈蚣的脑子里已经完美具象出纪城满脸嘲笑的样子来。

    简直蝎子可忍，蜈蚣不可忍！！！

    「呦——」

    长蜈蚣仰天长啸一声，马上就要弄死的两个机甲单兵是彻底不管了，瞅准纪城的方向，上万对步足马力全开，疯狂抡动着朝纪城的方向追去！！

    纪城在长蜈蚣仰头长啸的时候已经掉头就跑。

    不过他逃跑的方向并不是直线，而是近似于圆周运动，那长蜈蚣体型太大，在转向上并不如纪城驾驶机甲来得灵活，所以哪怕它的速度比纪城驾驶机甲要快得多，一时半会儿也没能追上。

    当然很快长蜈蚣也看穿了纪城的小把戏，它当即猛地一个直线蹿出，想要拦在纪城的前面：「呦！！！」

    然而纪城却像是也早有预料般猛地往下一沉，然后又斜着一蹿，直接往长蜈蚣的背后去！

    长蜈蚣立即跟着变向，但这时纪城又再次往下面一沉！

    短短几秒的时间，纪城就驾驶着机甲全方位地展示了一下小范围迅速变向，长蜈蚣的脑袋一路追着纪城腾挪变位也很灵活，但奈何它身体太长，最后差点把自己打成了一个活结！

    「呦！！！」长蜈蚣又愤怒地长啸一声，它张口想朝纪城喷毒液，只是纪城却没再像之前那样灵活闪躲，而是顿在原地，回身瞧了瞧长蜈蚣。

    长蜈蚣一愣，而后危机直觉瞬间爆发。它疯狂想要退开，然而因为之前想追纪城导致好几百米长的身体拧在一起，现在全身使劲，每个部位都跟往不同方向移动似的，反而没能动得了。

    下一秒早已蓄能完毕的超级能源炮直接朝着长蜈蚣领主的方向轰来！

    ——是的，这就是纪城先前和阿尔文提出来的办法。

    军队暂时腾不出足够的人手来对付这头长蜈蚣领主，那就用超级能源炮来对付它。超级能源炮的蓄能和锁定都需要时间，所以纪城直接和阿尔文提出由他来吸引长蜈蚣的注意力，将其引至指定的位置。

    这个想法十分冒险，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行性，而且即使失败的话，所承受的损失和不作为也是一样的。所以阿尔文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就迅速做下决定，同意纪城的计划。

    于是才有了那两名机甲单兵先疯狂逃窜将长蜈蚣引到事先定好的大概范围，接着又由纪城出手，先是拉走仇恨值，然后又将其带到更精准的坐标位置。甚至纪城完成得比阿尔文想像中还要出色——毕竟能把一头虫族领主拉成蝴蝶结的形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时指挥舰内，阿尔文紧紧盯着主屏幕，长蜈蚣领主那里的情景正呈现在上面：超级能源炮在蓄能完毕之后以光速发射出去，精准无误从背后直中那头长蜈蚣领主的头颅。

    剧烈的高温几乎瞬间融化长蜈蚣的头骨，它甚至来不及惨烈的嘶叫一声，全身便无力地朝下坠落而去。

    这一击的威力毋庸置疑，然而真正让阿尔文感到紧张的是：大概是为了不让长蜈蚣领主感到怀疑，纪城也同样一直在超级能源炮的打击坐标范围之内来回挪动，甚至于在超级能源炮发射出去的那一瞬，纪城正在对方的头颅前方！

    这意味着能源炮在击穿长蜈蚣领主之后很有可能会同样贯穿纪城！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阿尔文甚至有些后悔答应了对方这样冒险的提议，然而能源炮的发射遵循既定程序，他就算是想要喊停也根本就来不及！

 第228页

    阿尔文眼珠不错地紧盯主屏幕，边上还附带着能源炮发射出去之后的种种计算数据，纪城所驾驶的机甲的坐标也同样呈现在主屏幕边缘，虽然能看得出来他在尽力地移动，然而计算机的结果很清楚地表明着：这个速度无法逃出能源炮的轰击范围。

    周围其他指挥或者辅助的人员有些甚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主屏幕上投射的九五二三号机甲的速度突然猛地飙升一截！

    下一刻所有人看见一道身影从长蜈蚣的尸体背后飞出，几乎是擦着能源炮的光柱躲开，与一旁伺机观察的两名单兵会和！

    任务完成，无一伤亡。

    这时纪城已经又拿上自己的长盾和雷射剑，和两名同僚简单点头示意后，回到自己原本负责的防御区域。

    他没想去把长蜈蚣的尸体收起来，虽然这种领主级虫族肯定浑身都是宝，但体积摆在那里，根本收不起来啊！

    而且自己诱敌深入的功劳摆在那里，纪城也相信军方不可能剋扣自己的军功。

    大概是因为有一头领主级虫族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接下来的战斗中纪城明显能感觉到那些虫族面对自己的时候都没有之前那么勇往直前了，加上阿尔文派出来的原先是准备对付领主虫族的精兵全部到达，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他们也干脆加入到对付普通虫族的队伍当中。

    很快战斗收尾，虫族大军退去，确定它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之后，纪城也和其他机甲单兵换防，回到营地里。

    例行将机甲送去机械师那里进行检修以后纪城先去洗了个澡——连续战斗几个小时，加上后面还和那头长蜈蚣玩极限运动，他身上都出了不少汗。

    而从浴室出来之后纪城就收到了命令，说是阿尔文指挥官要见他。

    「当然你要是比较累的话可以先休息一会儿，」传令的工作人员十分善解人意地表示，「战斗之后精神力消耗都比较大，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帮你去找药剂师拿一些恢复精神力的药剂，对舒缓疲劳很有用的。」

    驾驶机甲消耗的那些精神力对纪城来说不算什么，加上他上个世界好像睡得有点太多了，以至于现在换了具身体以后他对睡觉的热爱都不及以往。

    于是纪城礼貌地表示：「我现在就去吧。」

    刚刚指挥完一场战斗，阿尔文在简单布置了一下休战间隙的事宜后就回了星舰营地——指挥官也是人，不可能一直不休息不睡觉。所以纪城倒是省了力气不用再特意乘小型飞船到指挥舰上走一趟。

    阿尔文是直接在自己的起居室里见的纪城，和声音差不多，阿尔文是一个十分温和睿智的人，虽然年龄已接近星际人类的中年，不过外表看上去还是非常的年轻英俊。

    他的起居室不算很大，但布置得温馨紧凑，在迎接纪城进来之后还主动给他倒了一杯水，丝毫没有身为帝国中将的架子。

    「随意坐就好。」阿尔文道。

    从他的态度中不难看出这并不算是一场很官方的谈话，于是纪城也就挑了张沙发坐下，端着阿尔文递过来的水杯，静静等着对方开口。

    果然阿尔文打量了下纪城，随后便笑道：「我从『高塔意志』和朱利恩校长那里听说过你，安辰。」

    作者有话说：

    ? 124、星际虫族omega（19）

    这个开场白略微出乎纪城的预料, 所以他挑了下眉，以示自己对阿尔文的下文产生了兴趣。

    阿尔文继续道：「原本你作为刚来前线的新兵，申请调到第一防线来，军队应该是拒绝的, 包括朱利恩校长在内, 不少人都很反对同意你的申请，理由是虽然你在第二防线立下了不少功劳, 但终究还是个新人, 第一防线对你来说太危险, 很容易就丢掉性命。你的精神力是罗兰帝国建立以来前所未有之最, 我们不能让你在成长起来之前就被虫族杀死。」

    「为此军方的高层内部还专门开了一场会议，来讨论是否要同意你的申请。」

    「当然，你现在能站在这里，应该也知道我们最后讨论的结果，」阿尔文笑了一下，「虽然是朱利恩校长教导出来的学生, 但我和他的想法并不太一致。」

    「花朵在温室里诚然可以得到最精心的养护，但也将难以承受室外的狂风暴雨。」他道, 「既然天赋是罗兰帝国有史以来之最, 那么就不该以常理来衡量你，而且我认为从你在第二防线时的种种表现来看，你应该是可以承担起在第一防线的职责来的。所以我说服了其他人, 将你调到我的队伍来。」

    「而事实证明, 你的确做得很不错，」阿尔文语气赞嘆, 「今天你应对那头领主虫族时的表现, 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对了, 说起这个，你最后是怎么脱离能源炮攻击范围的？」他有些好奇地问道。

    因为角度的原因，指挥舰上并不能看见最后一刻纪城的动作，所以阿尔文也只能通过雷达探测的纪城的速度来进行一些简单的推断——但最后时刻纪城达到的速度几乎超过了机甲所能达到的极限，以至于阿尔文也有些想不通。

    当然，他想不通是很正常的，因为最后时刻纪城靠的根本不是机甲本身的动力。

    怎么说呢，捌壹叄柒小世界灵气充足，不吸收白不吸收，而以纪城的精神力和资质，经过这几年时间的修炼，其实根本用不着驾驶什么机甲，徒手也能和那些s级的机甲单兵掰一掰手腕。

 第229页

    浑身充盈的灵力和力量，才是纪城敢申请来第一防线的真正底气。

    所以今天最后时刻时纪城之所以能够加速，纯粹是靠灵力把机甲往外推——军队里的那些探测器根本就检测不到什么灵力，自然不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种底牌性质的东西要是轻易揭开来就不算是底牌了，于是面对阿尔文的问询，纪城故作惊讶地嗄了一声：「说真的，我也不确定发生了什么。」

    他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抱歉和回想：「当时我也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会被能源炮击中，所以最后的时刻我自己也非常紧张，想要尽快提速，似乎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我的精神力输出有所提升，驾驶机甲比之前还要轻松很多，然后一下子就逃脱出能源炮的攻击范围了。」

    「或许这也是我的天赋？」太子殿下继续着自己的表演，「从刚入学开始，我就发现自己驾驶机甲比同学们轻松很多。」

    他这个回答虽然有不少表演性质的成分在里头，但以这个小世界对灵力一无所知的情况来说，却是最有道理的一种解释。

    阿尔文若有所思地点头：「或许确实和你的精神力等级有关。」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对精神力的研究是有证明精神力的输出和情绪是有关联的，人在危机时刻会爆发出更强的精神力，从而影响机甲的使用效率好像也不奇怪。

    从纪城这里「得到答案」以后，阿尔文整个人看上去都更放松了几分：「那看样子把你调到我的队伍来的确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纪城端着水杯回望向阿尔文，表情得体，却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方的模样。

    脾气温和的人他见过不少，洛伦佐或者吉恩在性格上都很温和，但阿尔文比起他们更多了一种身为长者的包容气质。

    尤其纪城能感觉出来，阿尔文对于「安辰」有着极高的精神力潜力这件事情是有着由衷的高兴情绪在里面的。

    然而虫族虽然对人类来说是个大威胁，但双方这么多年的对抗下来早就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一时半会儿下来谁也威胁不了谁，而阿尔文本身更是罗兰帝国的最上层之一，不管和虫族的战况如何，他的生活都不会受到影响。

    阿尔文的这种重视并不是「高塔意志」那样好不容易能找到个聊天对象的重视，也不是朱利恩是由于「高塔意志」的重视而产生的重视，而是另一种更纯粹的，与自身利益并不那么相关的情绪。

    纪城其实并不是特别理解，于是他意有所指地问道：「——您好像特别看好我？」

    阿尔文却没有直接回答他。

    「安辰，」阿尔文顿了顿道，「你知道虫族的起源吗？」

    虫族的起源？

    这个东西并不在司命天神给纪城的介绍小册子里，原身安辰的记忆里也没有相关的内容。

    纪城感兴趣地挑了下眉，然后诚实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阿尔文斟酌了下字句，才道：「虫族并不是在宇宙中凭空出现的物种，但它们也不是自然进化而来，事实上，宇宙中有一个专门孕育它们的母体。」

    「这个母体并不是活物，而是一个巨大的，类似巢穴的地方，」阿尔文道，「那就是虫巢。」

    他嘆口气，将历史复述出来：「星历9112年虫族出现并与人类开战，罗兰帝国前身的五大势力在紧急商议后暂时联合在一起对抗虫族，那是历史书上向罗兰帝国普通居民们述说的内容，然而真正的历史是，在那之前人类本来是六大势力。」

    「星历7708年，内战初步结束，人类暂时划分为五大势力，然而在这中间的一千多年时间，人类依然在不断地扩张自己探索宇宙的步伐，原本的五大势力也有崛起衰落，甚至还诞生出了第六大势力。」

    「作为新生的、强势的力量，第六势力不管是在人类内部的资源划分上，还是在对外探索扩张的态度上都非常强硬，他们训练士兵，组成航队，狂热地想要征服新的领土。」

    「终于有一天，拓荒军队来到一片新的星区，那里是人类以前从未探索之地，而在那里他们发现了一片巨大的陆地。」

    「并不像在引力下自然形成的星球的形状，而是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的、仿佛山洞一样的陆地。」

    「第六势力的军队向来战无不胜，从前他们征服宇宙的征途中从未遭到过抵抗，即使偶尔在一些星球上发现一些原住民，那些文明极度落后的土着也只有臣服或者被毁灭两个下场，」阿尔文道，「大量的胜利奠定了他们的自信心，也正是这种强烈的自信，让他们无所畏惧地踏上了那片巨大的陆地。」

    「只是那一次他们失策了，」他道，「他们踏上的并不是什么宇宙奇观，而是虫巢。」

    后面的故事其实不用再说纪城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他不由想到司命天神给的小册子到底是从捌壹叄柒小世界哪个出版社的帝国编年史里随便薅的玩意儿，改都不带改的是吧？

    阿尔文不知道纪城丰富的脑内活动，继续道：「虫巢内孕育了无数虫族，它们平时都是沉睡着的，一直到那支军队的降临，打破了这种平静。」

    「然后双方开战，被惊醒的虫族瞬间吞噬了那支开拓新领土的军队，」说到这里时阿尔文刻意停顿了片刻，「以及新诞生的第六势力。」

 第230页

    他目光悠远而怅然：「虫族的出现毫无预兆，它们又太过强大，加上虫巢的存在会源源不断地孕育虫族，以至于离虫巢最近的第六势力在猝不及防下迅速覆灭，幸存者仓皇逃往其他五大势力范围，依靠他们带来的大量虫族的情报讯息，五大势力迅速组成联盟与虫族展开对抗，节节败退了上万年以后，才停止了边境的收缩。」

    「不过第六势力诞生的时间不长，存在期间和其他五大势力也多有龃龉，加上幸存者万中无一，最后罗兰帝国成立的时候，干脆直接抹去了他们的存在，」阿尔文轻嘆道，「现在知道这段历史和虫巢存在的，也只有『高塔意志』和帝国极少数的高层了。」

    纪城问：「既然知道虫巢的存在，为什么不想办法消灭？」

    ——虫族刚出现的时候人类的科技远没有如今强大，现在好几万年过去，该不会还是拿那什么虫巢一点办法也没有吧？

    阿尔文答：「如果我们知道虫巢的确切位置的话。」

    纪城挑了挑眉。

    阿尔文道：「现在我们对于虫巢的所有描述，都是基于当年第六势力的拓荒队在覆灭以前往总部传回去的讯息，但当年第六势力派出的拓荒军队不在少数，虫巢的坐标夹杂在无数信息中难以分辨，而且战争之初人类节节败退，现在几万年过去，罗兰帝国的边境早就远离当年第六势力所在的星区范围了，对照参考物完全不一样，即使得到了虫巢位置的坐标，我们也没办法再计算出具体的位置。」

    他抬手启动起居室里的三维投影，上面呈现着罗兰帝国的星域范围，以及和虫族交战的战区位置。

    「现在我们唯一能证明虫巢存在的证据，」他指着用不同深浅颜色标註的战区位置，那代表着虫族分布的密度不同，「就是虫族是从这个方向来的。」

    「那也是曾经人类第六势力所在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 125、星际娇弱omega（20）

    从阿尔文那里离开以后, 纪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才结束一场战斗，加上还和指挥官进行了一场「深度」谈话，按理来说应该会非常疲惫才对，但这些对纪城的精神力负荷并不算什么, 甚至恰恰相反, 他的思维停留在一个相当活跃的阶段。

    他往房间里的大床上重重一躺——不得不说虽然第一防线的战斗任务很重，但在各方面待遇上都比在第二防线的时候好多了——同时脑子里还清清楚楚地回放起阿尔文最后的话来：「我在战区前线待了三十多年, 指挥过许多漂亮的战役, 也有过遇到虫潮险些丧命的经历, 但我是运气很好的, 因为我一直还活着。」

    「我见过太多的战友死去了，」他目光紧紧凝视着纪城，「他们都有家人、朋友、或是爱人，有必须守在这里的理由。现在我们看似和虫族互相僵持偶有胜负，但只要在战区的人退缩一步，那些只知道杀戮的傢伙就会撕碎我们想要守护的一切。」

    「我做不了更多的, 顶多只是指挥自己的队伍尽可能地打一些胜仗，多杀一两头虫族领主, 但它们不会后退, 虫巢还会源源不断地孕育更多的虫族。但你不一样，安辰。」

    「你有着前所未有的精神力，你能驾驭更强的机甲, 甚至于单独往前, 」阿尔文的手指顺着战区地图的投影缓缓往前挪移，「找到虫巢的所在, 终结现在这一切。」

    这是这个小世界里, 第一次有人向他明确地提出「如何终结现状」的方案。

    纪城翻了个身, 闭眼查看起了自己的识海：那一柄小手杖静静躺在正中央，朴实无华宛如一根废品——

    「嘶，」纪城轻嘶一口气，「不就有感而发一下吗？这么激动干什么？」

    有空在他的识海里面捣乱都不愿意被他炼化！！

    小手杖又恢复了一动不动的样子，好像刚刚那个不满意纪城想法的不是自己。

    纪城在识海里凝聚起一股精神力，想再尝试推动一下小手杖，不过还没等他小心翼翼地触碰到小手杖，外界他的光脑突然滴滴响了好几声。

    「啧。」

    纪城不耐烦地收回精神力，重新睁开眼，打开光脑屏幕。

    只见聊天框疯狂抖动——

    【高塔意志】：【安辰！！！！你被调去第一防线了？？？？】

    【高塔意志】：【我听说你今天还上战场了？！！！】

    【高塔意志】：【还和一头领主虫族正面刚？？？？】

    纪城：「……」

    【安辰】：【是。】

    下一秒高塔意志满是感嘆号的回覆就发了过来：【你还要不要命了！！！！！！！】

    纪城：「……」

    紧接着他的光脑屏幕上就生成了小光团卡通形象，高塔意志做了个双手撑在屏幕里的动作，十分紧张地盯着纪城全身上下看：「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纪城挑挑眉：「都知道我和领主虫族正面刚了，应该也知道我最后给它打了个活结吧？」

    「怎么样，你要不要也试试？」

    高塔意志：「……啊哈哈哈我就不用了，当个糰子我觉得挺好的，挺好的。」

    纪城又挑眉：「我以为你会更想当个人的。」

    高塔意志：「？」

    小光团明显有些懵逼：「何、何出此言？」

    纪城语气悠悠：「当个人不好吗？可以呼吸雨后的空气，知道触碰的感觉——不论是人还是物，在阳光下尽情地舒展自己属于人类的躯体，即便是痛苦，也应该是一种新鲜的体验，不是吗？」

 第231页

    「怎么算，应该都比团成个团要幸福不少吧？」

    纪城顿了顿，又提醒道：「口水，记得擦擦。」

    小光团吸熘一声将从嘴里流出来的眼泪吸了回去：「好、好的。」

    等它回过神来，才结结巴巴地回绝道：「那、那什么我才不想当人呢！！团成团……挺好的。」

    「再说了，」小光团的脑袋又耷拉下来，「我就是个被埃尔伯特创造出来，为你们人类服务的人工智慧而已，去哪里当人啊？」

    纪城盯着小光团看了半晌，才道：「噢，那真是可惜。」

    高塔意志：「……你这个说话的语气真的很欠打你知道吗？」

    还不等纪城说什么，它又猛地反应过来：「等等！我过来不是找你说这个的啊？？？」

    纪城「嗄」了一声：「那恭喜你发现？」

    下一秒他啪地一下关掉光脑：「再见。」

    高塔意志：「？？？」

    ------------------------------

    很快，纪城这一批新来军营的军校生就已经在塞缪尔战区待满半年，因为他们刚来就遇到小型虫潮的洗礼，伤亡率接近十分之一，达到了最近十年军校六年级生伤亡率之最。

    但相应的，剩下的新兵和他们刚来的时候相比已经产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不过这里面战绩最突出的还得是纪城，毕竟不管是他刚来的时候就在虫潮里凭一己之力拦下了三人份的虫族，还是作为唯一一个被调去第一防线的新兵在战场上勇斗虫族领主的事迹，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彪悍得让alpha沉默让omega流泪？

    甚至于帝国电视台都派出前线记者来预约採访了！

    正好在军校生来战区前线实习满半年以后会有一个月的假期，这期间他们不要求执行军队的任务，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这个时间回家休息放松一下，但纪城是个孤儿，在帝都行政区的房子都卖了，与其回学校宿舍，倒不如继续留在前线为定制机甲攒钱——帝国电视台安排的採访也干脆定在了这期间。

    不过他不回去是事出有因，乔纳没趁着这个假期回去就有些奇怪了。

    因为被调去了第一防线，这边值守任务不轻，所以纪城并不常回第二防线找乔纳他们，他发现乔纳没有回家的时机也多少有点巧合——洛伦佐送他的抑制剂库存已经快要见底了，他去找洛伦佐拿新的药剂，顺便和这边帝国电视台的联繫人对一对採访稿。

    像「作为罗兰帝国仅有的omega单兵，您有考虑过什么时候退役嫁人相夫教子吗」这种，都是些什么鬼问题！！

    虫族没有发起进攻的时候，洛伦佐一般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在药剂方面的天赋确实出色，短短半年时间就从一个一线的药剂师晋升到主管的位置——虽然他去一线本来就是一种「下放」，这里与其说是晋升，倒不如说是洛伦佐回到了与自己真正职级相称的岗位。

    就是在从洛伦佐办公室出来以后，纪城碰到了乔纳。

    这傢伙看上去有些丧气，一头钢针似的棕色短发都耷拉下来——虽然在看到纪城以后他的情绪明显高兴不少：「安辰，你怎么过来了？」

    纪城晃了晃手里的试剂，又问：「不是放假了吗？你怎么没回去？」

    乔纳又垂下头：「军队是我家嘛……」

    旁边经过的洛莉丝补充一句：「环境靠大家？」

    吉恩：「噗嗤。」

    ——一支基本上都是新兵组成的小队，在这个放假的时间居然还这么整齐地在军营重逢，说起来倒也有几分神奇。

    乔纳出身的弗利家族的确是罗兰帝国军方的一个大家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军队是他家」这句话确实差不离，不过这话由乔纳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有点奇怪。

    纪城挑挑眉，没着急去和帝国电视台掰扯，而是问：「所以到底怎么了？」

    乔纳看看纪城，又看看周围，似乎想要开口又出于某种心理硬生生憋了回去。

    于是洛莉丝又探出脑袋替他开口：「有什么不好说的，他不想回去结婚！！」

    纪城：「……」

    乔纳当即扑过去去捂洛莉丝的嘴：「你小点声！」

    他紧张地东张西望：「你不知道军营是我家吗？这里到处都可能有我哥我爸我叔我二爷爷的人！！」

    洛莉丝一把拍开乔纳嗤笑：「呸，官僚主义，你们罗兰帝国规矩就是麻烦！」

    乔纳：「你是星盗你还好意思了？！」

    这两个人一路吵到新兵住处以后，纪城才从他们的争吵内容里勉强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简单来说，就是每个罗兰帝国最上层家族的alpha或者omega在成年后的婚姻都是由基因匹配来决定的。

    执行匹配程序的是高塔意志创建的一个子系统，绝无出错的可能性，多年来罗兰帝国的上层家族都是以此来保证家族基因的完美性，奉行犹如金科玉律，而弗利家族也不例外。正好今年乔纳就要毕业，所以他家里就准备趁这个假期让他回帝都星去相个亲……哦不，是匹配基因。

    只是乔纳并不想去，回了住处以后他就开始大声地嚷嚷：「我真的不明白！你们懂我的想法吗？」

    洛莉丝诚实地摇头：「我们又不用去匹配，为什么要懂？」

    乔纳：「……」

    他恶狠狠瞪洛莉丝一眼：「你懂不懂什么叫做-爱情！」

 第232页

    这次不仅是洛莉丝，吉恩和纪城都一起诚实地摇头。

    吉恩：「不懂，我是beta。」

    纪城：「不懂，但如果是你小说里主角那样的话，没有应该会比较好。」

    乔纳：「……」

    他嚷嚷道：「总之！因为屈从于基因就结合在一起，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叫做-爱情！我想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因为跟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傢伙基因匹配就和他结婚！」

    吉恩：「所以你有喜欢的人了？」

    乔纳：「……没有。」

    纪城：「所以你这次不回去以后也可以一辈子不回去？」

    乔纳：「……应该不行。」

    洛莉丝：「那不然叛逃到我们十一星区吧？我哥肯定欢迎你。」

    乔纳：「……其实回家结个婚而已，我也不是不可以。」

    ? 126、星际娇弱omega（21）

    最后乔纳还是没有收拾东西回家, 用他的话说就是「明天的事就交给明天去烦恼，我现在的任务就是把今天的烦恼拖到明天」。

    虽然这话听上去死皮赖脸得有点过分，但纪城能看得出来，乔纳是真的排斥回去接受基因匹配这件事。

    说起来也有趣, 在他前面几个经历过的科技远落后于这里的小世界里, 「包办婚姻」也早就是被人们痛斥的「封建糟粕」了，到了捌壹叄柒小世界, 反倒还成了一种贵族的象徵。

    那天纪城最终也没找到帝国电视台的负责人, 改採访稿的事也只能泡汤。一转眼到了帝国电视台记者正式来的日子, 为了保证节目的效果和真实性, 整个採访过程都是直播。

    而帝国电视台的记者也在那天知道了不提前和人对稿子的后果。

    「安辰同学，请问你作为一个omega，是怎么想要入学帝国军校机甲系的呢？」

    「想去就去了，哪里来这么多为什么。」

    「那么安辰同学，是什么促进你做下三年级就提前进入军营实习的决定的呢？」

    「发现同年级和高年级的alpha都打不过我的时候。」

    「……那，安辰同学, 请问你有什么在帝国军校和军营都表现得如此出色的秘诀吗？可不可以分享给罗兰帝国的其他年轻人呢？」

    「有的，来, 各位一起跟我打一套军体拳。」

    「咳咳咳咳咳, 好、好的，最后一个问题，安辰同学, 请问你作为罗兰帝国唯一的omega机甲单兵, 有考虑过退役之后怎么结婚生子的问题吗？」

    说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记者的内心多少已经有点绝望了，毕竟从之前纪城回答问题的风格来看, 他几乎可以想像出对方的回答来：退役什么, 有本事让那些alpha都打过我再说啊！

    然而这次纪城却没有像他想像那样给出一个「狂放不羁」的答案。

    他在听到提问以后先是顿了顿, 然后才回答道：「首先，我并不喜欢『唯一的omega机甲单兵』这样的称呼。」

    「的确，广泛意义上来讲omega的体质较弱，并不如alpha和beta适合从事机甲单兵这样的职业，但这并不意味着omega在这一行上的可能性就应该被完全抹杀，他们的未来从此就被定格在家庭主妇或者家庭煮夫之上，」纪城轻笑一声，「各位觉得这合适吗？」

    「omega可以是优秀的指挥官，可以是出色的工程师，为什么就不能是一个机甲单兵？」

    「再者，」纪城又道，「退役、结婚、生子这种问题，你们应该不会去问那些alpha或者beta吧？尤其是beta。」

    那个记者不由一滞。

    「我不否认我omega的性别，」纪城道，「但我也没兴趣把这个性别特殊化。结婚生子都不是我必须要去考虑的问题，也不是作为人类的必须使命，和谁在一起对于未来的打算如何都是私人的事情，与大众无关。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所以很抱歉，这两个问题，我都不会回答。」

    「至于退役，」他顿了顿然后道，「只要前线还有需要，我就不会轻易离开。」

    说完这句以后他拿过记者手里的提问卡看了看：「没有别的问题了吧，今天的採访到此结束。」

    记者：「……」

    话都给你说完了，我说什么？

    最后这场直播採访在罗兰帝国轰轰烈烈的讨论中结束。

    纪城直接帮记者宣布了採访结束走出录制厅，对于自己的回答在罗兰帝国中会引起怎样的反应并不关注，他发了条讯息催促帝国电视台记得结採访款，下一秒就收到「高塔意志」的消息。

    【高塔意志】：【安辰，你今天在採访上说的那些话会不会太过了？万一观众的反应不好……】

    纪城挑挑眉，倒是不意外这傢伙会蹲守自己的直播。

    【安辰】：【你不是要守护帝国紫薇星的未来发展？控制舆论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高塔意志】：【？】

    【安辰】：【我相信你！】

    【高塔意志】：【我、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安辰】：【加油！！】

    【高塔意志】：【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人话啊喂！！！】

    但是出乎意料的，罗兰帝国民众在看了这期採访后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甚至恰恰相反，绝大多数人的反应可以被分为两种，要么是他好拽我好爱，要么是他说得好有道理，这些年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在生孩子——

 第233页

    「高塔意志」在看了后甚至认为如果二十年后罗兰帝国的新增人口数量急剧下降的话，这个锅纪城一定背得当之无愧。

    不过这期採访后产生的影响中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

    而是有人在按照纪城开玩笑似地打的那套军体拳练习后，竟然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出现了增长！

    当然，这个精神力增长的幅度并不是很大，甚至在这个发现以后紧急启动的试验中出现精神力增长反应的人并不是很多，但哪怕只是这样，所带来的结果也是具有颠覆意义的！

    精神力不再是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决定的天赋，而是后天可以改变的！！

    甚至连「高塔意志」都又忙不迭地跑来问了纪城：「你那天教的那套军体拳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无辜地摊摊手：「我也不知道啊。这玩意儿就是我随便练的，打完以后觉得身体很舒服，採访的时候正好想到了而已。」

    他只是「随便」从记忆里找了套水平不怎么样的冥想法，把其中的第一式「随便」改编了一下，又「随便」在帝国电视台全星际直播的时候表演了一下而已。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想干就干了，还要挑日子的吗？

    「高塔意志」：「……真的？」

    纪城眨了眨眼：「好吧这其实是我在买贵族夫人礼仪教育课的时候门口保安送给我的小册子，我以为是练仪态的所以就练习了一下，谁知道越练越耳聪目明神清气爽，原来是这套军体拳有增加精神力的功效啊！」

    「高塔意志」：「……」

    这故事怎么越听越玄乎？

    它问：「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纪城咦了一声：「我也不知道那个保安这么厉害啊，唉，可惜我前年去拜访他的时候去问那栋楼的人，他们说根本就没这个老头！」

    「高塔意志」：「……」

    确定了，这小子就是在驴人。

    ------------------------------

    在发现人类还有后天提升精神力的可能性之后，罗兰帝国上下都迅速推广起了这套军体拳，一时间罗兰帝国体育运动之风盛行，还真有不少人的精神力有了比较明显的突破。而纪城本人的名气一时间更是传遍罗兰帝国，风头比帝国的皇帝都还要高一分。

    一转眼就是近十年时间过去。

    十年可以发生什么？可以让安辰牌军体拳推广全国，每个星区从老到少都在练习，可以让朱利恩校长宣布从帝国军校退休，从此去度假星区逍遥快活，也可以让纪城从帝国军校提前毕业进入塞缪尔战区，从一级军士长一路晋升为罗兰帝国最年轻的少将。

    能有这个军衔，纯粹是靠他在前线战场上杀出来的。

    罗兰帝国的上将极少，且大多是荣誉军衔，吉祥物的性质大过了他们在战场上的实际意义。所以一般情况下中将和少将就是一个战区里能做主的最高将领，而自从阿尔文指挥官前些天领了上将的荣誉军衔从一线光荣退役以后，纪城也顶替了他的位子，成了塞缪尔战区的话事人之一——不过他一般不管事，有事情都交给同僚或者手下人处理。

    十年时间过去，吉恩还活着，并且成功从第二防线晋升到了第一防线。乔纳已经因为不愿意去匹配基因和家里闹翻了，不过有纪城这个帝国最年轻少将的朋友当靠山，他家里的态度也没有太强硬，所以这些年来他还留在塞缪尔战区，并且按照帝国军校优等毕业生的一般规律，挣到了一个少尉的军衔。

    洛莉丝回了十一星区，两年前认识了一个omega小男友，就是观念最传统的那种相妻教子的omega，两个人对彼此都很满意，可惜因为洛莉丝有个观念过分前卫的亲哥尤斯塔，以至于他一直看这个妹夫不怎么满意——从这一点来看，洛莉丝离和自己的小男友步入婚姻恐怕还有一定的距离。

    至于洛伦佐，他还是干回了自己研究员的老本行，但同时他也作为塞缪尔战区的药剂师顾问任职，平时纪城出任务所携带的抑制剂等药剂，全部都是由洛伦佐亲自制作。

    总的来说所有人过得都还不错，而纪城自从晋升少将军衔以后，就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地出现在前线战场上，而是转而主要去执行军队中的特殊任务。

    ——因为有虫族肆虐的缘故，这么多年来罗兰帝国几乎没有再向外扩张过边境，然而有些资源在罗兰帝国境内难以获取，所以相应的，就有了种种探索的队伍，负责在罗兰帝国境外的星区探索和获取资源，危险系数很高，但相应的收益也是巨大的。

    而军队除了在战区和虫族进行对抗以外，有的时候也会发布特殊的探索或者救援任务，全部都是在境外进行。

    这种任务的危险程度比在战区一线战斗还要高一些，甚至要有资格执行这些任务都需要一定的精神力和军衔门槛。而先在战场上累积军功，然后再慢慢接这种特殊任务，也是「高塔意志」和纪城早就约定好的晋升路线——这傢伙发现自己怎么着都拦不住纪城以后也就妥协了让他提前进入军队这件事，甚至还主动帮纪城计划了进入军队后的锻鍊路线，在他晋升时帮了不少忙。

    军队的特殊任务危险，加上精神力等级高的机甲单兵数量一直都挺吃紧，不管是哪边都抢着要，而纪城作为塞缪尔战区公认的武力值最爆表的单兵，几乎整天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出任务的路上——靠着这些特殊任务赚下来的油水，别说是定制机甲了，他甚至还买了一艘带空间迁跃系统的小型飞船。

 第234页

    而在这种前提下，那天纪城从军队系统中接到一个境外星区探索小队的救援任务就显得非常稀松平常了。

    ? 127、星际娇弱omega（22）

    接到那个救援任务的时候是挺平常的一天, 纪城刚刚被拉着开了一场远程会议，同时作为塞缪尔战区（或者说是全罗兰帝国）最强单兵与其他人分享了一下自己的经验——准确来说是告诉他们自己这些年真的没有创出新的军体拳。

    他刚从虚拟会议室中退出，这边军队系统就向他发出提醒。

    纪城打开光脑查看，发现是军队系统中发布了新的任务：有一支探索小队在境外星区遇险, 那附近的虫族数量不少, 需要至少一名sss级的资深机甲单兵出发救援。

    查看任务详情，里面还有一些关于这支小队现状的详细内容：他们是通过空间跳跃技术在境外星区进行随机探索的, 没有固定的目的地, 但因为探索的多是些之前没什么小队经过的区域, 很容易有新的成果。而空间跳跃技术只要在磁场比较稳定的区域都可以实现, 过程中不易出现危险，缺点是在出发前和到达后会短暂产生一些波动，如果那附近恰巧有虫族，非常容易被发现。

    这支小队就是在到达某一个陌生星区时遇到危险的。据任务详情上所说，他们到达的位置疑似有人类文明的遗蹟，也许是在虫族出现以前人类所生活过的区域, 但还没来得及进行详细探索就在雷达上发现了虫族的动静，现在整支小队暂时藉助这里的地形躲避虫族, 但可能坚持不了太久的时间。

    毫无疑问, 「人类文明遗蹟」六个字吸引了纪城的注意力。

    任务详情上附带有这支小队所在的大概坐标，从这上面来看他们并不在罗兰帝国前身的五大势力范围内，而如果那里有人类文明遗蹟, 甚至还有不少虫族的话, 倒是极有可能在阿尔文所说的第六势力的遗址范围之内。

    所以，虫巢或许也会在那片区域当中。

    十年时间过去, 纪城也从其他罗兰帝国高层的口中零星地听说过「虫巢」的存在, 每一个提起的人无不是希望这玩意儿能够完蛋的, 甚至连罗兰帝国一直都有顶着被虫族攻击的危险派出探索队，也不无找到当年第六势力所统治的星区，从而推测出虫巢位置线索的想法。

    所以现在看见这么一件任务，纪城也不由起了些许兴趣。

    「这个任务要求至少sss级精神力的机甲单兵，现在其他战区都遇到了虫族进攻不太方便抽调人手出来，塞缪尔战区这边的在役sss级单兵登记有97人，军衔和任务经验符合要求的不足一半，而且正好两个小时前有一场大型任务，再去掉必须留守战区的单兵，」纪城光脑上的小光团顿了顿说道，「现在还真只有你比较符合任务条件。」

    和「高塔意志」认识十多年，这傢伙已经从最开始的时不时联繫到快变成纪城的光脑助手，不过因为讲到正事时它还是能给出不少靠谱的意见，纪城也就默许了这件事情。

    纪城唇角勾了勾，直接选择了接受任务。

    很快任务更详情的内容发送过来，纪城大致浏览了下，种种任务所需申请也通过军队系统发了上去——譬如要给他的私人飞船加满能源啦，还有可能用到的各种药剂啦等等，而因为军队系统也算是「高塔意志」创造出来的子系统之一，作为老大哥的「高塔意志」也爽快地给纪城开了一路绿灯。

    兵贵神速，很快那艘坚固程度堪比星舰的飞船就加满能源，自动驾驶机器人也都就位，纪城的专属机甲也经过基础检查确定不会有任何问题，同时洛伦佐也赶来给纪城送了所需药剂。

    看见洛伦佐亲自过来的时候纪城还小小的惊讶一下：「你怎么来战区了？」

    在前线简单历练过一年以后洛伦佐就回了帝国军校继续担任研究员，偶尔也会去药剂系客串讲座一下，虽然他也有个塞缪尔战区的顾问头衔，但平时都是在帝都行政区，并不怎么过来。

    十年时间过去，洛伦佐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还是柔顺闪亮保养得当，眼睛比之前要更深邃，他笑了笑道：「今年不是有一批新的药剂师来塞缪尔战区么，我作为顾问本来就应该见一见，没想到你正好有任务，就顺便来见见老朋友了。」

    除了担任研究员、客座教授、药剂师顾问以外，洛伦佐在不久前还正式成为了斯蒂普家族的族长，斯蒂普家族虽然没怎么参与政治和军事，但作为智者埃尔伯特的后代，在罗兰帝国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种种要处理的事情不少，所以忙碌之下，洛伦佐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塞缪尔战区。

    他从储物手环中取出一瓶瓶药剂交给纪城，顺带说明它们的功效：「这个是治疗内脏受伤用的，这个是快速恢复精神力的，这个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精神力的使用效率……当然，可能对你没太大用处，另外还有一些辅助药剂……」

    「哦对了，」他拿出其中一支来，着重道，「上次你打抑制剂已经快半年了吧？虽然理论上那一支抑制剂的效果可以持续半年，但现在时间已经快到了，而且你们机甲单兵战斗的时候精神力容易狂暴，为了以防意外，这次执行任务前你记得补用一支，要不要我帮你打了？」

    「不用，」纪城随口拒绝，接过那支抑制剂直接轻车熟路往脖子后一扎，然后又吐槽道，「什么时候罗兰帝国能合法做腺体切除手术，一直打抑制剂真的很麻烦。」

 第235页

    洛伦佐也忍不住笑起来：「等你成上将以后在最高会议上提议一下，说不定就通过了。」

    「那我确实得快点挣军功了，」纪城撇撇嘴，「为了合法切除腺体而奋斗。」

    他随手把空药剂扔掉，转身朝洛伦佐摆手：「去出任务了，回见。」

    洛伦佐道：「一路顺风。」

    ------------------------------

    纪城上了自己的私人飞船，确认目标坐标位置以后就由自动驾驶机器人开启操作进行空间跳跃，因为目的地坐标比较遥远，中间还要多进行几次中转跳跃。不过他的运气不错，路途中间并没有遇到虫族袭击，所以也少了不少波折。

    足足一个小时后飞船才到达目标坐标位置，纪城从飞船中出来，直接把它收进超大型储物手环中，然后便进入到机甲中，小心翼翼开始探索周围的情况。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似乎并不在一颗星球上，周围没有足够充当光源的恒星，因此一切都几乎笼罩在黑暗中，半晌后机甲的探测影像才显示，他现在应该是在一块巨大的星球碎片上。

    有没有人类文明遗蹟纪城实在看不出来，但很明显，这块碎片上也没有别的生命。

    哦，除了虫族。

    下一秒尖啸声响起，纪城敏捷地一个弯腰躲过背后袭来的劲风，同时反手一剑朝身后扫去！

    而后尖啸变成了悽惨的嘶鸣声，纪城回过身，看见一头巨大的类似螳螂的虫族正捂着自己半截断刃手臂惨叫。

    如果按照体积来估算这头虫族的实力的话，就算不是领主级也有领主的八成了。

    而随着这头螳螂虫族的惨叫传播开去，纪城明显能感觉到附近还有不少虫族在迅速往自己这个方向靠近。

    虫族也讲究弱肉强食，能作为这头螳螂虫族的帮手，实力肯定不会差得太多。

    这个地方会有这么多领主级或者近领主级的虫族？

    纪城心里倏地闪过疑问，不过他也来不及想太多，因为很快就有好几头和螳螂虫族差不多大小的虫族围了过来，纪城虽然驾驶着机甲，但和它们的体积相比，就跟误入巨人国的小朋友差不多。

    ——显然他的上一个问题有答案了。

    而此时这几头领主级虫族围着纪城，纷纷张开尖利的口器或獠牙，虽然听不懂它们的尖啸声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太子殿下还是非常敏锐地察觉出了一种嘲讽的情绪：就这么个小子跟我们打？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很显然，这些虫族领主并没有去过塞缪尔战区。

    否则它们就不会用这种鲁莽的姿势来围攻纪城了。

    ……

    十分钟后，一道剑光贯穿一头巨型蜘蛛领主的腹部，黑紫色的鲜血喷涌而出。纪城嫌弃地踢开散落在地上的乱七八糟的尸块，顺便小小地遗憾了一下任务紧急没办法收集这些虫族领主的身体材料。

    他驾驶机甲迅速飞行过这块巨大的星球碎片，显然在这附近的虫族都已经在刚刚那一战里被解决，所以一路上纪城都没有再遇到虫族的袭击。

    只是很显然，这块碎片上也同样没有那支发布求援信息的探索队伍。

    纪城眉头紧皱——他出过不少次任务，把人成功救援回去的有不少，也有一些在他没到达的时候就被虫族给杀死了，但就算死了也得有尸体或者残渣吧？但这次连尸体都没看见一具又算怎么回事？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支探索队伍传来的坐标并不是很准确，所以纪城才没能在这块碎片上发现他们的痕迹。

    开启军队监视系统，时刻注意着纪城这边情况的「高塔意志」也在光脑上提醒道：「我刚刚帮你开启了下探测功能，前方好像有地形很不一样的区域，或许就是那支探测队伍说的人类文明遗蹟，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除了这样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毕竟纪城总不能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交差吧？

    于是纪城只能继续往前飞去，不过因为坐标偏移这种情况近则几百公里远则两三光年，开战斗型机甲赶路显然不是一种明智的选择，于是他又取出飞船，指挥驾驶机器人往「高塔意志」所说的方向而去。

    飞船驶离纪城所在的这块星球碎片，迅速朝前而去，在前进了上亿公里之后才又遇到了新的陆地，停下。

    这是一块巨大的黑色陆地，遥遥一眼看去望不见边际，与之前那块直径就几百公里的星球碎片截然不同，甚至不像是宇宙中能够孕育出来的正常天体。

    驾驶机器人正要给飞船下着陆的指令，纪城却直接下令停止了这个过程。

    他望着这块巨大陆地，虽然没有任何说明或是参照，但他已经意识到了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什么。

    最开始由阿尔文指挥官告知，之后在塞缪尔战区的十年时间里纪城也断断续续有过听说的——

    虫巢。

    作者有话说：

    ? 128、星际虫族omega（23）

    周围没有光源, 虫巢的轮廓在黑暗中也不甚明晰，却仿佛会呼吸一般以极缓慢的速度一起一伏。

    从飞船的主屏幕上看好像视线中并没有任何的虫族活动，然而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里没有虫族才怪，而很快纪城就发现, 这里的确不是没有虫族——大陆上一起一伏好像会呼吸的部分并不是陆地, 而是一头庞大虫族的身躯，只是两者颜色相近, 所以看上去才像是虫巢的一部分。

 第236页

    而如果要估算这头虫族的具体体积的话, 只能说那些领主级的虫族和它相比怕也像是虫族幼儿。

    大约是正在睡眠的缘故, 这头巨大虫族并没有发现这艘小小的飞船。

    纪城通过飞船上的主屏幕凝视这片大陆, 眉眼霎时间沉下。

    他垂下眼，一副认真模样打开军队特定的通讯频道，就要将自己现在所在的坐标位置发布出去。

    下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之感从身体深处传来，纪城浑身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栽去。

    灼热滚烫的感受从脖子后的腺体开始散发至全身，根本不用多想纪城都知道——这是omega的发-情期到了。

    他来到捌壹叄柒小世界十多年, 这倒是第一次体会到omega发-情期来临是个多么难受的事情，纪城控制着力气想从地上爬起来, 却在仰头时不经意从屏幕上看见自己的倒影：眼尾烧红、黑色的发丝因为汗湿黏在额头上, 外表狼狈的同时……别说还挺好看的。

    而与此同时纪城脑中种种信息的碎片也迅速拼凑到一起——约等于指名要自己出动的救援任务、根本没有踪影的探索小队、洛伦佐特意强调递来的抑制剂，还有这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虫巢……

    下一刻头脑中传来刺痛，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力量蜿蜒想要轰破纪城的精神力屏障, 不过被他识海中的浩瀚精神力轻松挡了回去。

    「——怎、怎么可能？！」

    震惊的声音响起, 不过却没有任何「人」出现在纪城面前。

    纪城扶着控制台调整好了坐姿，又打开光脑的虚拟屏幕, 咧咧嘴：「怎么不可能？」

    此时他光脑的虚拟屏幕已经变成小光团的模样, 还是可爱的卡通形象, 然而整只光团的表情已经是震惊到慌张，或许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了纪城还能保持着基本理智，甚至精准地打开光脑，它一时间竟有些语塞：「安辰……」

    纪城嗤笑一声：「问过你好几次想不想当人，没想到人还没当成，你倒是先学会人类的口是心非了？」

    小光团，哦不，「高塔意志」猛地瞪大眼：「你知道？！」

    纪城换了个背靠控制台的姿势——这突如其来的发-情期有点猛，他脖子后的腺体发疼得厉害。

    虽然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但他的眼神语气仍然显露出一种轻蔑：「我知道的应该比你要多不少。」

    「高塔意志」是捌壹叄柒小世界最高级别的智能，在种种方面比起这里的人类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并不代表，它是纪城所见过的最高级别的智能。

    人工智慧诞生出自己的意识想造反当家做主，这种事迹在诸天万界里早就不是新鲜玩意儿了。其中成功的有，失败的有，最为出名的当然得属寰宇界——在那里智能早就进化成了另一个和人类平起平坐的种族，甚至在漫长的时间过后成了他们位面中的主宰者。

    所以非常理所当然的，关于这些人工智慧喜欢怎么「造反」，太子殿下也有所了解。

    他轻笑：「你想要做人我没意见，不过要选我做『载体』，恐怕不太行。」

    虽然这具身体本来也不算纪城的，但按照司命那群傢伙所说的，这具身体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要是他这么胡来的把这么具身体让给了一个如此胡来的傢伙，等他离开捌壹叄柒小世界以后，那群大臣八成会气得吹鬍子瞪眼地再把他塞回来。

    纪城目光扫过飞船的副屏幕，因为之前他没有给驾驶机器人下达新的指令，所以飞船现在还静静悬浮在虫巢大陆的边缘。

    「你应该早就知道虫巢的位置吧，从人类以前的资料库里得到或者计算出来的，」纪城道，「所以你才会在这么个恰好的时机，用一个错误的任务信息把我带到这里来，一方面是这里离得够远足够掩人耳目，另一方面我想想……」

    他语气玩味：「大概是为了以防万一，在出现现在这种情况的时候，可以将我灭口？」

    高塔意志的表情一滞。

    纪城又道：「让我看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你想要当个人，但你是罗兰帝国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人工智慧，庞大的资料库记忆导入人躯的时候极易导致对方的大脑崩溃，只有拥有足够强大精神力的人类，他们的大脑才能承载你的资料库。」

    「没有搞错的话，你应该在很早的时候就用sss级精神力的人类做过实验了吧，」纪城声音随意，「只是可惜，失败了，所以你在看到我出现的时候，才会这么的激动和惊喜。」

    「你在乎我的安全，为我的晋升一路保驾护航，为的只是你自己，」他直视小光团，「毕竟我要是死了或者混得不好，将要成为『我』的你又该怎么办？」

    纪城语气戏嚯：「什么帝国紫薇星，都是藉口而已。」

    「——我也有为罗兰帝国考虑的！！」

    一直默默听着纪城话语的高塔意志终于爆发道。

    它语气急怒：「是，我承认我是想要做人！但我也为你们人类、为罗兰帝国服务了几万年不是吗？！」

    「我明明有和你们人类一样的感情，有比你们更强的智慧，却没有和你们同样的身躯，你觉得这公平吗？！我也想要拥有一双人类的手！人类的眼睛！去看去触摸这个世界！！」

    「而且我做了人，对罗兰帝国有什么不好？」高塔意志道，「我一样可以用我的知识帮助其他人，我比你一个毛头小子更有经验，我也可以去战斗！我可以带领人类消灭虫族，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帝国！！」

 第237页

    它的语气又倏地放缓下来：「只是牺牲你一个人而已——」

    「只是牺牲我一个人？」纪城嗤地笑出声，「这话你可真是说得有脸啊。」

    「平心而论，」他问，「你真的是诚心实意在帮助人类吗？」

    高塔意志语气蓦地一滞：「我、当然……」

    「不，」纪城道，「你只是沉醉于成为『掌握人类未来航向的舵手』这样的美誉而已。」

    「罗兰帝国成立至今好几万年，盛极而衰是正常现象，因为外部有虫族的压力，内部才没有彻底陷入分裂也是理所应当，」他道，「不过你不觉得这整个帝国僵化得也太过分了吧？」

    「顶级阶层平衡难被打破，性别角色彻底固化，alpha和omega社会角色互换结合的小说都能被列为禁书，腺体切除手术被定义为违法，连罗兰星时期都不再倡导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进入星际时代的几万年后被再次发扬光大，大家族子弟人人皆以基因匹配为荣，想要反抗这样的命运的结果就是和家族决裂，」纪城轻笑一声，「你觉得这样真的就是对人类好吗？」

    他歪了歪头：「还是你想说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

    「参与了人类光网建设、亲自创造了基因匹配子系统、可以在不声不响的时候控制我的光脑，甚至打算以此为跳板侵入我大脑的伟大人类舵手？」

    「而最让我想不到的。」

    纪城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坐姿，似乎是因为不舒服将一只手背到了身后，而另一只佩戴了光脑外设的手则抬起，指向自己颈后的腺体：「是这件事。」

    他重新仰头看向小光团：「洛伦佐今天给我送的抑制剂有问题吧。」

    「那并不是真正的抑制剂，甚至可能是引导腺体释放激素的药剂，为的就是能让我在这次任务过程中进入发-情期，」说这话时纪城眼尾的红痕好似更明显了几分，「毕竟一个omega发-情时身体有多脆弱大家都清楚，也方便你可以趁虚而入。」

    「不过他怎么会做这种事呢？难道是嫉妒我精神力比他还高，所以才不在刚刚认识我还是个平民学生的时候做点什么，而是要等我成为帝国最年轻的少将以后再用这种迂回曲折的手段给我个教训？」

    纪城阴阳怪气一通，然后道：「比起这个不太靠谱的猜测，我想事情的真相是，他已经被你给控制了。」

    「或者换句话说，他已经死了。」

    「洛伦佐是在我之前罗兰帝国精神力最高的人类，虽然没有突破sss级，但也接近那个阈限了吧？」纪城面无表情，「或者我没弄错的话，在练习了我那套军体拳以后，他的精神力也突破了sss级的阈限。」

    「虽然他的大脑还是不能完全承受你的资料库记忆，但承受一部分还是可以的，」他语气冷冷，「所以，他已经成了你的一个分-身，用不了太久就会身体崩溃死去的那种。」

    「能对自己创造者的后代下这种手，」纪城嘴角微勾，却让人察觉不到丝毫笑意，「你确实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

    「够了！！」高塔意志突然愤怒道。

    此时它的声音终于抛却先前所有伪装，充满歇斯底里的意味：「即使你知道得这么多、说得都是真的又怎么样？！我就是想试试当人的滋味！就是喜欢看你们人类崇拜我时的样子！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军队系统的通讯已经被我屏蔽了，现在你处于发-情期，身体虚弱，飞船外就是最最恐怖的虫巢！」

    它尖声道。

    「你连驾驭机甲和虫族对抗的能力都没有！不，即使你能驾驶机甲，光凭你个人的力量也根本没办法逃出这里！」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乖乖成为我的身体，我将带领你成为全人类的英雄！要么，这艘飞船将在三十秒后往虫巢深处驶去，你将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不会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我，依然是指引人类前行的伟大舵手！智者！」

    像是为了映证高塔意志所说的话一般，飞船的驾驶机器人突然开始了动作——不用想，这具机器人也被高塔意志给接管了。

    纪城突然笑起来。

    他抽出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亮出来一枚小巧的对讲机一样的黑色机器。

    「托乔纳那傢伙一直在各种秘密小说网上打游击连载的福，」纪城道，「我也学到不少避过光网进行通讯的方法——虽然没有军队专门的通讯系统的话，想在荒芜星区通讯确实是个难题，不过我想刚刚你说的那些话很快就会被全罗兰的人们知道的。」

    高塔意志目瞪口呆：「你、你……」

    「还有，」纪城脸上对痛苦的隐忍表情跟着褪去，连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也消失不见，「虽然发-情期对我来说是会有一些不舒服，光凭机甲的话想要解决虫巢确实也很困难，不过，嗯，怎么说呢……你听说过灵气这种东西吗？或者修炼？洗筋伐髓之类的？」

    他从地上站起，空气中莫名有光点显现，逐渐凝聚成一把长剑的形状——

    纪城道：「本太子好像从来没说过，我战斗力强靠的是机甲吧？」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就到此为止啦，下章是收尾+新世界开头！精神病院扛把子！太子殿下飞跃疯人院（不是）

    ? 129、精神病院扛把子（1）

 第238页

    这次纪城并没有在捌壹叄柒小世界久留。

    以他的资质, 先前在捌壹叄柒小世界修炼那十几年所积累的灵力都快要能飞升破界了，干掉个虫巢其实并不算太难，就是这玩意儿体型堪比一座巨型大陆，要一点点磨没实在很耗时间。

    所以在花了一整天时间把这座大陆连同一堆巨型虫族的尸体绞碎以后, 纪城立在虚空中, 突然觉得有点累。

    虽然捌壹叄柒小世界的科技先进，种种游戏玩得也挺尽兴, 但他也辗转这么好几个世界了, 在这个世界再留个几十年好像也就那样。

    以及要是回头人类军队赶过来看到这个现场的话, 自己可能不太好解释。

    他思来想去半晌, 最后取出自己的专属机甲，三两下就把这玩意儿弄得支离破碎，然后选了个优美的姿势躺进机甲舱的残骸里，脱离捌壹叄柒小世界。

    纪城最终并没有直接了结「高塔意志」——虽然认真讲他知道的干掉人工智慧的办法挺多的，但太子殿下认为，与其自己出手, 或许让这个傢伙自己面对人类的反噬会更好一些。

    不说高塔意志这么多年来并不是一件好事都没干，就说它那庞大的资料库里存着的知识, 人类也不是完全不需要它。

    所以纪城在升为少将, 估摸着「高塔意志」随时可能会动手以后，已经在一个秘密站点里存下了对付它的方法。一旦他死亡，这些内容将会自动发送到一些纪城信得过的人的邮箱里。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道后手, 他才放心地做了现在这一切。

    意识还留在这个小世界的最后时刻, 纪城隐隐约约看见远处有星舰和机甲单兵的队伍呼啸往这个方向冲来。

    ------------------------------

    前往下个世界前的短暂空隙间，纪城还找司命天神打听了一下捌壹叄柒小世界的后续——万界殿内的玄天镜可以看到每个世界的未来, 虽然个别情况下可能会有变数（比如太子殿下本人）, 但大多数时候从玄天镜看到的内容还是差不离的。

    他也是第一次干这种还没有完全尘埃落定就跑路的事情, 所以相当好奇。

    不过司命转述的玄天镜中内容和纪城所料想的差不多——罗兰帝国收到了纪城传回的坐标和音频，当即陷入震惊——尤其是当他们发现这一次虫族的进攻都退却得特别快以后。

    来不及找「高塔意志」对质，各个战区迅速组成星舰队伍，朝纪城发回来的坐标出发进行探索。而结果也非常明显：他们找到了破碎的虫巢，也找到了几近被绞为碎片的纪城的飞船和机甲——当然，还有他的「尸体」。

    虽然有些搞不清楚纪城到底是怎么把虫巢击碎的，但摆在眼前的道道证据几乎已经向他们说明了一个事实：人类向来敬仰尊敬为「神」的高塔意志并不是如大家想像般无私奉献，相反，它有自己的私心，甚至不惜赌上人类未来的命运。而被它算计的安辰，那颗罗兰帝国新冉冉升起的将星，虽然已经到了绝境，但还是不惜一切击碎了虫巢，甚至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而这一切在他们发现了洛伦佐的尸体以后再次得到证实。

    之后在罗兰帝国一场近乎是革命的运动轰轰烈烈展开，人们开始反思自己曾经的一切，包括他们固有的alpha和omega结合的婚姻观、是否太过盲从他们曾经信任的那位人类舵手等等等等。

    而「高塔意志」不知是否是因为成人的希望彻底断绝，最后面对人类的质问时竟然没有丝毫辩驳和反抗，而是选择了封闭自我意识——这对人工智慧来说也约等于自-杀了——然后将蕴含有人类所有知识的庞大资料库还给了人类。

    虫巢被纪城绞碎，没有了新的虫族源源不断诞生出来，罗兰帝国面临的外部威胁也少了许多，可以说将虫族清缴干净也只是时间问题，星际人类将再次迎来繁荣和扩张——当然到了那个时候捌壹叄柒小世界的人类肯定还会再面临新的问题，不过这些也都不是纪城所需要烦恼的了。

    「安辰」这个名字也将永远铭刻在星际人类发展的历史当中。

    说是青史留名也不过如此。

    「也许『高塔意志』也还记得当年智者埃尔伯特创造它时的初心吧，所以最后时刻才没有任何反抗，」司命天神感慨一句，「毕竟它也是继承了埃尔伯特全部记忆的。」所以它会拥有人类的喜怒哀乐，以及欲望。

    太子殿下则是盯着司命天神，冷笑一声：「你果然对捌壹叄柒小世界了解得很彻底。」

    让他一睁眼就看见「没有丑omega只有懒omega」那些标语果然都是有预谋的！！

    司命天神一愣，随即转头拼命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太子殿下，那个什么，咱们马上就到伍叄贰叄世界了。」

    他鼓励道：「您前面五个世界都做得很不错！万界气运的关键节点一共也就十二个，这个世界您再努努力就到一半了！加油！！」

    ------------------------------

    和前面几个世界时稍有不一样，这次纪城睁开眼时并不是独处的状态。

    狭小的房间里并没有可通风的窗户，窗帘也没有拉上，阳光透过密闭玻璃洒进来，并没有柔和温暖的感觉，反而凌乱得有些刺眼。

    办公桌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拿着一支笔，在纸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写写画画。

    纪城有些迷茫地抖了抖眼睫，没太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第239页

    这具身体的记忆就整整齐齐地码在脑海中，不过因为对面有个貌似医生的人在，纪城并不好沉下全部心思去读取。

    他一边分出一半神识阅读原身记忆，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办公桌对面这位「医生」。

    「医生」并没有带口罩，手边或者这个房间内也没有任何的医疗器械——唯一让他看起来像个医生的就是那身白大褂和脸上一副带着学者气质的眼镜，哦，还有那支笔——他翻了翻自己手中塑料夹板的那一叠纸张，开口问道：「最近十四天时间，你有没有感到过很悲伤？[注]」

    纪城一边阅读记忆，一边坐姿端正、语气冷静地回答：「没有。」

    「近两周有过哭泣吗？」

    「没有。」

    「有过睡不着或者醒得很早的情况吗？」

    「没有。」

    「有过对未来感到失望的时候吗？」

    「没有。」

    「觉得自己很失败吗？」

    「不。」

    ……

    「有过任何自-杀或者自-残的念头吗？或者付诸实施？」

    「都没有。」

    「好的。」对面的白大褂翻完了那叠纸张，松手，纸叠又哗啦啦地回到了大片空白只有他随手涂鸦的第一页。

    而这时纪城也读完了原身全部的记忆。

    所有内容并不太复杂——

    喻霁，一个普普通通二十三岁的青年，刚从a国的顶尖大学毕业一年，同时也是a国喻氏集团表了两代的亲戚。他的父母在几年前遇到车祸死去，但也给喻霁留下了一些喻氏的股份，足够他什么不干也可以衣食无忧一生的那种。

    只可惜这位是个不甘平凡的，非要掺和到集团的斗争当中。

    然后非常不幸的是喻霁失败了，连同他跟随的那位堂哥一起被逐出集团的权力中心。

    他们这个派系的破产的破产，被赶走的赶走，因为承受不了失败而选择自-杀的自-杀，最顶头的那位堂哥也被放逐出国永远无法返回，而比起这位流放他国的堂哥，喻霁本人还要更倒霉一点——

    他被胜利派系的亲戚们马不停蹄地送到了仁安疗养院，也就是现在纪城屁股坐着的地方。

    仁安疗养院，全名仁安精神疗养康复院，坐落于a国某个旅游城市的郊区，位置偏远风景优美环境宜人，又可以简称为鸟不拉屎，而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从仁安疗养院的全名已经可以窥见一二。

    白大褂扶了扶脸上的眼镜：「哦，你对自己的病情还有什么要述说的吗？」

    「有的，」纪城语气平静而礼貌，「我最近三个月的情绪都很正常，没有过哭泣、失眠、食欲不振或者嗜睡嗜吃等任何表现，思维逻辑清楚，没有幻听幻觉，不想轻生，做决定时并不会感到困难，定期体检，没有家族史，如果说有什么挫折的话，那就是被我的好亲戚们送到了这里来。」

    「顺便，你刚刚的询问不是很符合诊断规范流程，」他道，「这是一个让患者自我评定的量表，每一题按照1-4分进行计算，而不是由医生来进行询问。」好歹在零柒壹贰世界也有点心理治疗的经验，都不提对方其他不规范的地方了。

    「好的，」白大褂听了以后又在第一页白纸上添了两笔，宣布，「重度抑郁症，需要住院。」

    纪城：「……」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就是说我怎么讲都没用呗：）

    --

    註：文中医生询问的问题和太子殿下提到的量表是《贝克抑郁自评量表》，这个是医院诊断抑郁症时比较常用到的，当然一个正规的诊断流程肯定不止填这么一个表哈，这个主要是起参考作用_(:3」∠)_

    ? 130、精神病院扛把子（2）

    显然喻家的亲戚们把喻霁送到这里属于是有备而来, 不管纪城回答什么这位白大褂都做好了回答重度抑郁症的准备。

    读完原身所有记忆的太子殿下其实对这种情况已经有所预料，不过面对这个疑似连医师执照都没有的傢伙的问询，他总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对，我很抑郁」吧？

    白大褂宣布完了「喻霁」接下来的命运——如果不是纪城到来的话这个命运大概还会贯穿他此后人生的好几十年——然后就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 率先开门, 走出去。

    紧接着门外挤进来两名身材雄壮、长相相似的护工，看着应该是双胞胎, 他们表情略略警惕地看向纪城, 似乎生怕他夺门而逃：「快走吧, 我们带你去病房。」

    纪城慢悠悠从塑料椅子上站起来, 没有任何对抗的意思：「好。」

    两名护工有些讶异于纪城的配合，不过这也确实让他们省了不少工作量，所以这对兄弟的表情也松和不少：「走吧。」

    纪城走出这狭窄的诊室，回身看了一下，才由这对护工兄弟一前一后带着往外走。

    因为纪城在路上的安静与配合，护工兄弟也没有表现得太过凶悍, 反而先是带着纪城从诊室出来上楼，去疗养院病房部领了他的号牌——2034, 然后又带他下楼, 往病房楼而去。

    路上这对兄弟还给纪城讲了讲仁安疗养院的规矩：病人每天早上七点起床，有专门的食堂供应餐食，上午可以在病房内活动, 下午是治疗时间, 同时表现良好的病人可以出楼放放风，晚上九点开放热水供应, 十点钟准时熄灯。

    这个作息表可以说是相当的健康, 听上去除了自由比较受限以外几乎没有任何问题——虽然太子殿下在听见早上七点起床的时候脸就黑了一个度。

 第240页

    不过两名护工可没注意到纪城这些小情绪。

    事实上在三人从疗养院的办公楼里出来, 往住院楼方向走的途中，他们就远远看见一个神情恍惚的女人出现在住院楼的二楼窗户前，她看都没看朝这个方向走过来的纪城三人，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地面，然后，颤悠悠地抬起一条腿。

    那对护工兄弟的脸色当场就变了：「二零三一！你要干什么？！」

    那女人非常理所应当地回答：「跳楼自-杀。」

    然后她继续努力地想把另一条腿也搭上窗户，这样就能翻身从楼上栽下来——虽然在纪城看来，以这个女人在这短短十几秒时间展现出的体力和柔韧度，要彻底翻上来可能需要的不是时间而是一根凳子。

    那对护工兄弟继续怒吼：「你从二楼跳下来死得了个鬼！！！」

    女人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倏然一惊，还没来得及把抬上去的那条腿放下然后去找新的楼层，她背后就冲过来一个护工，一把将她扣住往回拉。

    从纪城这个角度只看得到那女人死命挣扎着被拖回走廊深处：「我——要——回——家——」

    纪城：「……」

    他无言，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哼哈二将。

    护工兄弟对这种情况显然就要坦然多了：「哦，那是个抑郁症病人，激动的时候就说自己要自-杀，问题不大，上两个小时束缚带就老实了。」

    抑郁症这个词眼纪城还是熟悉的：曾经在零柒壹贰世界时，季疏那倒霉孩子就被确诊过抑郁症，连带着纪城过去以后也还时不时得体验一下那莫名其妙的低落感——不过季疏的家世摆在这里，接受的治疗全都是顶尖团队斟酌再斟酌的，像这个女人遇到的这种「物理疗法」，以太子殿下的见多识广，都觉得有些开眼。

    护工兄弟带着纪城进入住院楼，上楼，来到二零三房间，也不管里面是不是还有人，直接简单粗暴地推开——

    二零三并不是标准的单间病房的规格，而是有些像从居民住宅改造过来的结构：一间大的客厅，三个厕所，其中两个带淋浴间，剩下五间卧室，门上分别挂着从203-1到203-5的编号。

    大客厅内有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坐在沙发上摺纸。

    大概是看纪城一路都很配合，护工兄弟对他也还算客气，不仅把他送了进来，还亲自给纪城打开203-4的门：「这里以后就是你的病房了。」

    纪城走进去打量了一下：整个房间面积不大，一张床，一面衣柜，一根小凳，还有一个小小的床头柜，上面摆着一个暖水壶，窗户是密封的，从这里看出去，斜对面是仁安疗养院的办公楼，剩下一大半都没有建筑，是层层叠叠的草丛树林和围墙，更远的地方能稀稀拉拉看到些村落样的建筑，至于城市常见的高楼大厦，连个影子都没有。

    果然不愧鸟不拉屎，哦不，环境优美的称号。

    而房间里面没有安装窗帘，如果斜对面的办公楼里要是有人站在差不多的位置，房间内的情况几乎一览无余。

    也许是已经知道有新人将要入住，房间里被人简单打扫过一遍——床架、床头柜和衣柜的表面被擦拭过，不过地面和窗缝间全是灰尘，彰示着打扫的人深谙表面功夫一流。

    纪城还打开衣柜和床头柜分别看了看：衣柜里挂着整整齐齐一排病号服，保证每天换新都看不出来区别，下层是床褥等用品，过会儿得亲自铺上去，而床头柜的抽屉里则放着一些洗漱用品。

    也许是因为太子殿下全程都表现得很省心，所以带纪城展示完病房的具体内容之后，这两名护工还十分好心地顺便给纪城介绍了下他的室友。

    「2031，抑郁症，你刚刚也已经见过了，」护工大哥道，「现在她应该在五楼静室冷静，晚上熄灯之前会让她回来。」

    「记得看好你这里的东西，」另一个护工又提醒道，「你是新人，她肯定会想办法从你这里薅道具自-杀的。」

    纪城：「……」

    这位，抑郁症，自-杀表演艺术家？

    「2032，」护工大哥在客厅里环视一圈，像是才发现一样地朝沙发上的摺纸女孩招招手，又沖纪城道，「这是2032，没事少跟她说话。」

    然后他又转头沖摺纸女孩招呼一声：「你们病房来新人了，这是2034，重度抑郁进来的，跟他认识一下。」

    ——也没管这两句叮嘱是不是多少有点前后矛盾。

    摺纸女孩子早就看见纪城和两个护工进来，此时得了说话的准允，立刻双眼放光：「新人！」

    她三下五除二从沙发后面翻过来，蹬蹬两步冲到纪城面前，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地上下打量纪城，然后突然凑近纪城，语气神秘莫测：「新人，你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吗？」

    纪城挑了下眉。

    只见女孩神情一变，一只手横在脖子上一抹，邪魅一笑：「杀、人！」

    「去去去，」护工一下子推开女孩，「别听她瞎吹。」

    「2032嘴里没一句真话在我们疗养院早就传开了。」

    女孩瞪大眼：「我说的是真的！尸体就被我埋在2034的床下！不信你们去挖啊！」

    护工转头跟纪城说：「让你少跟2032说话吧。」

    纪城：「……」

    一时间竟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说话呢。

    2032姑娘还企图和纪城争执她的埋尸地点，护工这边已经转头问她：「2033呢？」

 第241页

    2032姑娘不假思索回答：「被我埋在2034的床下面了。」

    护工点点头，直接过去推开203-3的房门。

    203-3的房间布局和纪城的差不多，此时203-3的床上正坐着个年轻男生，正在看书。

    光从这副情景来看，他比前面两位应该要正常得多。

    男生听见开门的声音，抬头看过来。

    护工先对着男生道：「2033，你们病房来新人了，这是2034，你们认识一下。」

    男生立刻将书放在一边站起来，他先有些拘谨地点了下头，又将手在衣服上擦了一下，然后才伸出手朝纪城礼貌道：「你好，我是2033。」

    还知道握手，一时间饶是以太子殿下的心态心中都不禁生出些许欣慰。

    护工转头又沖纪城介绍道：「这是2033，他是什么病来着……诶，哥你知道吗？」

    护工大哥挠了下头，表情有些迷茫：「好像是那个什么……」

    这时外面有滚轮车的声音经过，同时还有一个女护工的声音响起：「201的集合一下，准备发药啦——」

    从声音来听这位女护工应该是推着一辆手推车来装药品的，虽然因为地板的原因导致咕噜咕噜的声音有点响，但并没有达到噪音的界限。

    然而原本还在和纪城礼貌握手的2033表情一瞬间变得惊恐起来：「轮子！有轮子！！」

    下一秒他强行挣脱纪城的手，一个猛虎入江直接往床底下扎去：「救命——」

    护工大哥一拍脑门：「哦我想起来了！轮子恐惧症！」

    沾了人一手冷汗的纪城：「……」

    谢谢，虽然不用你说我也已经知道了。

    鑑定完毕，这整个精神病院都有病。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提到的病症都是参考现实世界里的心理/精神疾病写出来的，当然每个病的不同病人表现也可能不一样，加上这是小说，所以可能会有一些我自己编纂的成分，请轻拍_(:3」∠)_

    ps：零柒壹贰世界（季疏）是睡神歌手新人王那个世界，怕有小天使略过那个世界没看，说明一下

    ? 131、精神病院扛把子（3）

    2033躲在床底下死命不出来, 两个护工兄弟也没有要上手把人拉出来的意思，带着纪城走出去关门了事。

    「2035房间现在还没人住，」他们离开之前沖纪城提醒道，「这个房间现在是上着锁的, 平时不用进去。」

    「外面护士在发药, 要不了多久就会到203来，你是新来的, 到时候记得换好衣服去领。」

    纪城相当「乖巧」地一一点头, 示意自己全部都记住了。

    没过一会儿那个推车的护士果然来到203病房, 她熟练地推开203-1的房门, 确认那个抑郁症女人不在以后又转到203-3的门口，更加熟练地推开203-3的门走进去，从床底下把人拖出来，将药一把塞进去。

    2032姑娘蹦蹦跳跳到护士面前：「我的药呢我的药呢？」

    护士语气毫无波澜：「你没有药。」

    然后她拿起推车上贴着标籤的小药瓶看了看，把纪城的药倒出来递给他：「2034，喏, 你的药。」

    纪城看看护士手掌中的白色小药片：「这是治抑郁症的药？」

    「不然呢？」护士反问道，「行了快吃吧2034, 我要看你们把药吃了才行。」

    纪城耸耸肩, 接过小药片，在护士的注视之下放进嘴里，又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好了。」

    护士不疑有他, 推着车匆匆前往下一间病房。

    不过等这护士前脚刚走, 纪城就把药片吐了出来，走进洗手间, 直接把东西冲进下水道。

    旁边的2032姑娘眼睛都看直了：「你刚刚不是把药给吃了吗？怎么又吐出来的？？」

    纪城朝她一笑：「你猜？」

    2032姑娘：「？」

    纪城理了一下袖口, 这件病号服的外套对他来说有些宽大, 穿在身上并不怎么舒服。

    他问2032：「你叫什么？」

    2032明显愣了一下：「2032啊。」听她语气里的迟疑，仿佛是在怀疑自己的新室友是个傻子。

    纪城耐着性子提醒：「我说的是，你的名字。」

    2032想了想，从腰间做了个拔枪的姿势，一边biubiubiu，一边眯着眼睛做了个吹枪口的帅气动作：「双枪女魔头。」

    纪城：「……」

    「……那2031和2033？」

    「双枪女魔头」语气肯定地回答：「变形金刚和飞天小魔女。」

    「……」

    怎么不干脆叫桃花侠和菊花怪呢？

    这时203-3房间内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胡章。」

    纪城转过头去，只见那个年轻男生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动作缓慢从地上爬起来：「……我叫胡章。」

    他小心翼翼从门后探出脑袋来：「推车已经走了吧？」

    2032姑娘：「没有！」

    明明知道2032嘴里难掏出一句实话来，胡章还是被吓得一哆嗦又要往床底钻去。

    不得不说按照他这个情况，203-3房间的地板应该非常干净。

    纪城：「……推车已经走很久了。」

    再三确认以后胡章才从床底下重新爬出来。

    肉眼可见他身上出的汗又多了些。

    胡章语气有些歉意：「抱歉啊，我有……恐惧症，听到或者看到……的话，就会比较害怕。」

    纪城：「……」

 第242页

    老实说胡章这已经不止是比较害怕了。

    他略有停顿地询问：「那你之前正常生活，怎么办？」

    连个推车轮子转动的声音都害怕，这要是去什么城市，看见街道上那些车辆，不得被吓傻？

    胡章老老实实回答：「所以我才在这里啊。」

    纪城：「……」

    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这时电铃响声传遍楼层，2032姑娘欢呼一声「开饭啦开饭啦」，转头就进了自己房间，不一会儿拿着个饭盒出来，兴奋问纪城：「要一起去打饭吗？」

    纪城挑挑眉，又看向同病房的胡章。

    胡章不好意思地道：「我不敢出去……」

    2032姑娘已经熟门熟路地进了胡章的房间，帮他拿出饭盒，又招呼纪城：「快走啊快走啊！」

    ——虽然嘴里八句话有七句都是假的，但2032姑娘倒是有种出奇的热情。

    才来这个疗养院的第一天，纪城暂时还不准备惹事，能有机会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地方也是好的，是以在另一个「室友」胡章拒绝出门之后，纪城还是答应了2032姑娘的邀请。

    严格意义来说住院楼里并没有食堂，吃饭的时间到了，就由护工们把煮好的大锅菜和饭拉到一楼的大厅，病人们排队打饭，谁要是不遵守规矩，直接拉去五楼的静室好好「冷静」。

    一楼大厅也没有像样的桌椅，加上203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胡章，所以2032姑娘打好饭菜以后就蹦蹦跳跳地上了楼，纪城留在一楼稍微观察了片刻，为避免引起护工们的警觉，没有太久也回到了203病房。

    不过他还是注意到，除了有护工负责给病人们打饭和维持基本秩序以外，还有一些护工拿来了不少一次性饭盒，装好以后往楼上送去。

    这个楼上显然不是二楼，因为纪城上楼的时候正好和一个送饭的护工走在前后，对方在经过二楼转角的时候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径直往上走。

    晚上快到熄灯的时间，2031的那个女人才被放了回来。

    她一头长发有些乱糟糟，身上倒是没有明显的伤痕一类的东西，只是行动走路间不经意露出的手腕上能隐约看见勒过的痕迹——大概是之前那对护工兄弟说的「上束缚带冷静冷静」留下的。

    对于病房里多了纪城这个新「室友」，女人显得好像有点漠不关心——准确来说她回来之后就没跟纪城说过话，自顾自地去洗漱，然后就关上自己的房门，似乎没有任何再出来的打算。

    如果不是半夜的时候纪城听见了凳子倒地砰的一声响的话。

    仁安疗养院的病房从不带锁，房间里可以挪动的物件也少得可怜，不过作为基本的警惕性，纪城在睡前还是把那根小凳挪出来，以一个非常微妙的角度倾斜抵住房门——起不了什么抵挡的作用，但如果有人想要推门进来，这根凳子必然倒地发出响声。

    而以太子殿下五识的敏锐，这点响动已经足以让他从睡眠中清醒过来。

    所以当纪城听见这声砰响睁开眼的时候，正正好和鬼鬼祟祟从门后探出头来的女人四目相对。

    他歪了歪头，面无表情沖女人道：「晚上好？」

    女人：「……」

    下一秒她唰地关上门，速度之快仿佛自己从来没有过潜入别人房间的意图一般。

    纪城：「……」

    ------------------------------

    时间转眼而过，太子殿下光荣入院已经有三天的时间。

    三天下来，纪城对整个仁安疗养院也有了初步的了解，其中成效最显着的当属他终于套出了自己所有「室友」的名字——203-1的抑郁症女人叫池小荷，三十多岁，据说是被自己丈夫丢来这里，而那个精力过分旺盛八句话七句都是假的的2032姑娘叫余依依，具体是什么病在疗养院这里没个定论，不过貌似是她总爱撒谎，她家里觉得管教不过来了，所以也把余依依送来了这里。

    胡章是早就知道的了，对轮子极度恐惧，根本没办法在外界城市甚至乡村正常生活，甚至他父亲还是个残疾人，家里根本照顾不过来，所以最后干脆出了一笔钱，把胡章送来这个网上宣传一流的「仁安疗养院」，希望他能有所好转。

    虽然这个仁安疗养院显然不符合它在网络上宣传的那种「伟光正」的形象——不然纪城现在这具身体的亲戚也不可能把他送到这里来。

    而纪城来仁安疗养院三天，不仅没有如疗养院的高层们所揣测的那样大吵大闹——那样的话他们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採取一些「激进」的治疗措施——甚至恰恰相反，他表现得比正儿八经被送进来的病人还要配合得多！

    吃药的时候不抗拒，排队打饭的时候不闹腾，疗养院的作息制度都相当遵守，让人看了以后都不禁心声疑惑：这傢伙该不会是上他们这儿来养老的吧？

    「这样下去不行，」疗养院的院长皱眉道，「喻菁小姐打钱的时候是直说过她的要求的。」

    「可是这个喻霁表现一直都很好，」一个白大褂苦着脸道，「我们也确实找不出什么错处给他加『治疗』啊。」

    「反正喻菁小姐应该也不会过来，」白大褂突然灵机一动表示，「咱们对这个喻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不会知道的吧？」

    很明显他的提议让院长有些动心，不过沉吟片刻以后院长还是道：「不行，喻氏可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既然答应了，还是尽量把事情做好。」

 第243页

    「这样，」院长道，「喻霁的诊断不是重度抑郁症吗？我看到电视上有说，现在对抑郁症是也不止是有吃药治疗的吧？这样，把其他『治疗』也都给他安排上，咱们主动出击！」

    白大褂也露出惊喜的神色：「院长，还是您有办法！」

    于是当天下午，疗养院规定的「治疗时间」，203病房就来了一个白大褂。

    白大褂语气冷淡：「2034，今天到你去六楼接受治疗了。」

    说完这话白大褂率先转身离开，而后203的门口就出现了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工，显然是来「协助」纪城去「接受治疗」的。

    防范这么严？

    纪城挑挑眉，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书本站起，旁边余依依就已经惊声叫出来：「六楼？！」

    今天203病房难得的人员齐聚，池小荷大概是已经完成了本周的自-杀尝试kpi所以没有出去，连胡章都因为没到手推车发药时间而短暂地出现在了客厅，不过此时这俩人看向纪城的目光里也明明白白地充斥着两个字：同情。

    纪城：「……」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被这三个人同情，总觉得怪怪的……

    ? 132、精神病院扛把子（4）

    仁安疗养院的住院楼一共也就六层, 之前按照其他人所说，像池小荷会被关去「冷静」的静室也就是在五楼，六楼到底是干什么的，纪城来仁安疗养院的这三天时间, 还真没有了解过。

    不过看周围人这整齐划一的反应,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门口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工虎视眈眈，这种情况下想故意拖延磨蹭显然也没什么用, 纪城淡定地放下手中书本站起——这破疗养院是不准病人使用手机或者上网的, 平时也没什么娱乐可干, 所以为了打发时间, 纪城也就借借胡章的书来看。

    他跟着护工往门外走时余依依还站起来，重重地拍了下纪城的肩膀，说出自纪城入院以来她语气最真诚的话：「走好，保重！」

    太子殿下：「……」

    这真的不是在给他送行？

    和纪城刚刚入院那天时一样，两名护工一前一后将他夹在中间，生怕纪城会做出逃跑之类的举动来。

    三人排成一字上到六楼, 从走廊来看和二楼病房的布局差别不大，不过整个廊道里隐隐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沿途时每一道房间门都紧闭着, 不过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的响动——仿佛是有人在呻-吟。

    纪城不动声色跟随领头那个护工一路穿过去，来到其中一道房门前，推开, 之前那个来通知纪城的白大褂已经在等在那里。

    这个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布局也非常简单——一套办公桌椅，一张加了束缚带的治疗床, 还有一套连接着种种电线的仪器。

    白大褂倚在那套办公桌椅前, 翻看手里塑料夹板上那张貌似是病例的东西：「2034, 重度抑郁症是吧？」

    纪城打量下这间治疗室内的摆设，无所谓地点头：「怎么？」

    白大褂语气冷漠地道：「经过你在我们疗养院这几天的治疗，我们认为药物和咨询治疗对你的病情效果并不是很大，所以决定採取一些更有效的治疗措施。」

    他走到那台仪器旁，拨弄起了上面连接的长线贴片，然后开机，调整上面的数值幅度。

    「躺到床上来吧。」

    纪城挑挑眉，走到床边——这个位置的旁边正好就是在摆弄机器的白大褂。

    他勾了下唇角，语气温驯：「劳驾，这是什么治疗？」

    白大褂还在低头调试仪器——否则他肯定能看清楚纪城面上的玩味笑意——不过此时他对此还一无所觉，甚至还语气略带骄傲地解释：「这是疗养院引进的技术含量最高的治疗仪器，採用的是电击疗法，对治疗重度抑郁症效果很好的。」

    「电、击、疗、法？」纪城把这四个字玩味重复一遍，又问，「但我怎么听说正规的电击疗法不是这样的？不是要打麻醉剂吗？麻醉师呢？」

    「而且你们这个仪器看上去很老了啊，治疗的时候会不会出问题？」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连珠似地吐出来，搞得白大褂挺不耐烦：「给你治疗还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请麻醉师？你有那个钱吗？有咱们疗养院这种条件就不错了！」

    「行了行了，你问题还挺多，」白大褂不耐烦地转头，「赶紧躺治疗床上去，小李小王，帮2034把束缚带套上，免得过会儿电他的时候挣扎——」

    下一秒他肚子就重重挨了一拳！

    「啊！！」

    白大褂吃痛地弯腰，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衣领就直接被人提了起来，一路拽着往窗边方向走去。

    这间治疗室的窗户可不像楼下的病房那样专门封死过，甚至出于通风的考虑，这扇窗户比一般居民楼的窗户开得还要大点。

    而这造成的后果就是白大褂被纪城一只手轻而易举悬在窗边，六楼的风吹得他脸都发疼。

    两名守在旁边有点无所事事的护工这才反应过来，惊呆了一样想要出手，又碍于纪城和白大褂现在的位置不敢轻举妄动：「2034！」

    纪城笑意吟吟：「在呢。」

    白大褂小半个身体被纪城推着悬在窗外，看着楼下茂盛丰富、枝节横生的灌木丛，他整个人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纪城挑挑眉，又把人往外面推了点，「这不是挺明显的吗？」

 第244页

    他笑盈盈转向两名想要上前但又忌惮于自己手里「人质」的护工：「你们说，到底是我推他下去快一点，还是你们冲上来制服我的速度快一点？」

    白大褂快被吓尿：「你！2034！我、我警告你啊！杀人是犯法的！！」

    「你这是蓄意谋杀！你、你把我弄死了，一样要来给我偿命！」

    纪城语重心长道：「瞧你说的，我不是重度抑郁症嘛，都到要电击治疗的地步了，精神不正常，有攻击行为那不是很正常的？」

    「或者，」他又建议，「要不你们报警试试？」

    报警？这里谁敢报警？

    白大褂心里门清——这个2034根本就是他亲戚花钱送进来想在疗养院里好好「折磨」一把的，他有个鬼的抑郁症！要是真报警了，要么证明2034的精神正常根本不该出现在疗养院里，要么不解释他的抑郁症是假的，那他要是真的一激动把自己弄死了，自己有冤都没处申！

    两名护工也对视一眼。他们虽然对于事情真相没白大褂知道得多，但也知道按纪城这个「重度抑郁症」的诊断，警-察来了怕也确实管不了什么。

    纪城拎着白大褂的手又往下放了一点。

    于是这次白大褂瞬间泪崩：「有话好好说！哥我们有话好好说！」

    「你是不是不想做治疗！这都好说的呀！」

    纪城「咦」了一声：「真的？」

    白大褂一边迎风流泪一边疯狂点头——现在他大半个身子都悬在外面了，浑身根本找不到一个靠谱的借力点，要是纪城一放手，他铁定嗝儿屁：「咱们这里是疗养院又不是监狱，你想做什么咱们都可以商量的啊！」

    「你不想做治疗咱就不做，你、你要是想改诊断出院的话，我努努力跟院长说说，说不定也还是有希望的！」

    要是把诊断改了他立刻就报警，这个2034实在是太危险了！

    纪城长长地哦了一声：「我不要。」

    白大褂：「？」

    纪城笑眯眯：「这里的人个个都是人才，说的话也好听，挺有趣的，我捨不得走。」

    白大褂：「？？」

    他颤颤巍巍道：「那、那咱们就不走？」拜託大哥你先把我拉回来再说啊！！

    纪城露出思考的表情：「也行，那咱们就在这儿吹吹风吧。」

    白大褂：「？？？」

    正是这时，两名护工瞅准机会，一个冲过来想要控制住纪城，另一个则是直奔白大褂而去，想要在纪城松手之前把人给救下来！

    不过纪城的反应远比他们更快，在两个护工冲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勾着白大褂的衣领一把将人拽了回来，而后顺着这股惯性直接把白大褂甩了出去！

    double kill！

    乒里哐啷一顿响之后，太子殿下仪态优雅地走出六楼治疗室，留下房间内一地狼藉，以及一白大褂和两护工，捂着自己的肚子，在地板上打滚哀嚎。

    不知道是不是六楼比较高爬楼梯很累的缘故，整个六层并没有护工或者医生在这里常驻。

    所以刚刚纪城把白大褂悬在窗外时没有人来支援，他走出来以后整个走廊仍旧是空荡荡的样子，只有惨叫的声音在廊道内回响。

    对那三个人可能会恢复战斗力或者叫人上来并不担心，纪城没急着下楼回病房，他留在六楼，一间间地查看起其他房间来。

    除了位于走廊两端的厕所以外，六楼只有少数房间门能够打开，这些能打开的房间都是治疗室：一套办公桌椅一张治疗床，还有造型各异的「治疗仪器」。

    说是治疗仪器，倒不如形容它们是刑具来得更贴切一些，纪城推开的这些门里有一间治疗室的地板上甚至还有干涸的血迹，这里面到底发生过什么，既不难想像，又让人难以想像。

    也怪不得余依依他们听见让纪城上六楼时会露出那样的神色了。

    至于那些没办法打开的房间——这些屋子的门上或者走廊一侧的墙壁都有开一个透明玻璃的小窗，虽然无法进去，但也可以通过窗口大概看见里面的情形。

    而这些房间里面，全部都是住在疗养院里的「病人」。

    不过和楼下那些病房里还稍微有些活动自由的病人们不一样，在六楼房间里的这些「病人」，是直接被人用铁锁链绑在床上的。

    被锁链绑着，六楼也没有什么护工和医生，他们的吃喝拉撒当然也没办法得到保证，所以从窗口往里面看去，整个病房都脏乱到惨不忍睹。有些闹腾的还想要挣扎喊叫，或者明显精神失常的坐在污秽里痴痴傻笑，但也不乏已经筋疲力尽的，瘫在锁链床上仿佛已经死掉。

    如果不是他的精神力还能感觉到这些「病人」身上残存的一口气息的话。

    纪城一一扫过这些房间，眼底神色也越来越冷。

    现在他大概知道护工们每天用一次性饭盒装起来的饭菜是送到哪里了。也知道刚刚那隐约难闻的气味、若有似无的呻-吟是从何而来。

    诸天万界，其中大部分小世界都是人类作为主导占据，不过人类这个种族也着实有些趣味，明明大家都同出一源，有些人过得舒服高贵，有些人却还不如一头待宰的年猪。

    作者有话说：

    注1：疗养院的设定是架空+比较暗黑版的哈，现实里正经的精神科医院不是这样的

    注2：电击疗法是真的有，现在医院里正经採用的叫电休克，需要提前进行麻醉然后来做，原理医生们也说不清楚，但对重度抑郁症之类的病确实还挺有疗效，跟雷电法王杨教授的那种电击不一样哦

 第245页

    ? 133、精神病院扛把子（5）

    查看完六楼的情况, 纪城没有再多留，直接下楼回了203病房。

    从他离开再到回来前后也就半个小时，跟出去打了道饭一样，尤其前后他的精神面貌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弄得余依依等人都惊呆了：「你、你怎么做到的？」

    思维跳脱如余依依, 甚至给出了相当具有想像力的猜测：「你是不是喻霁的孪生兄弟？他被这里的医生治死了让你来顶包的？」

    ——经过三天简单的努力，203病房的「室友」们也知道了纪城的名字, 称呼时没再用病床的编号做代替。

    纪城：「……」

    他反问：「你觉得呢？」

    余依依跳下沙发来：「我有特异功能, 你让我捏捏脸我就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喻霁了。」

    纪城一巴掌无情打开余依依伸过来的手。

    余依依转身信誓旦旦朝胡章和池小荷道：「确实是喻霁了没错。」

    池小荷、胡章：「……」

    胡章显然很吃惊, 他语气犹犹豫豫地问道：「喻霁, 你，你从六楼回来了？」

    纪城点点头。

    胡章震惊道：「难道他们没让你做那个电击治疗？」

    看样子即使在楼下，这些病人对六楼是干什么的也不是一点不清楚。

    纪城耸耸肩：「他们打不过我，我就回来了。」

    胡章：「？？！」

    平时不怎么跟人说话的池小荷也开口了。她一头长发有些乱糟糟，深深看了纪城一眼：「你这样，很容易被关到六楼去的。」

    纪城挑挑眉, 敏锐地捕捉到池小荷话语里的关键词：「你知道六楼有什么？」

    池小荷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去做过他们的电击治疗。」

    所以也见过六楼房间里的那些惨状。

    余依依在旁边做了个抱手臂的动作：「好惨好惨……」

    胡章解释道：「依依她性格挺小孩子的, 这里医生护工其实不怎么防着她, 她经常整栋楼乱跑。」

    顿了顿，胡章又继续道：「喻霁，我们都看得出来, 你应该不是什么抑郁症, 你就是个正常人……其实我们在疗养院这些年也见过一些像你这样被收进来的病人，他们每一个都想向医生和护工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 但还是被逼着吃药、做治疗。」

    「其中有一些行为激烈的, 」他苦笑了一下, 往上面指了指，「就被关到六楼病房里去了。」

    「我很少出门，但我听依依和池姐说的话，六楼那些病房，不是什么好地方，」胡章摇摇头道，「你不要去那里。」

    连余依依都跟着摇头：「别去别去。」

    池小荷虽然没说话，但目光也默默看向纪城。

    接收到这些目光，纪城倏地笑起来：「不会的。」

    他语气笃定：「我不会去那里。」

    ------------------------------

    住院楼六楼虽然平时没什么医生和护工在，但其他楼层还是时不时会有医生和护工来巡视的。

    所以纪城回到203病房没有多久，来发药的护士就发现了这个本该在六楼治疗室接受新型电击疗法的傢伙早就完好无损地回来，甚至还优哉游哉地和余依依一起摺纸。

    然后一众护工赶去六楼，才发现了还倒在地上哀嚎半天没爬得起来的白大褂和护工，以及被摔了个稀巴烂的某款早就该被市场淘汰的电击仪器。

    护工们把三个伤者抬去医务室的路上，纪城在六楼治疗室的「英雄壮举」也在住院楼里传开。

    ——有个新来的病人，在被拉去电击的路上把医生和护工反杀了！！

    此消息一出，整栋楼的病人们全都是一种隐秘的兴奋情绪：你们也有今天！

    除去那些完全精神失常的病人已经被关在六楼了，整栋楼里其他病人对仁安疗养院是个什么地方还是有一些基本认知在里面的。所以看见有病人能让医生吃瘪，大家能不高兴？

    毕竟他们也只是有点精神或者心理方面的疾病而已，又不是完全疯了：）

    不过相对而言的就是疗养院这边对于纪城这「神来一笔」的头痛了：谁能想到，这个2034之前明明没对任何治疗表现出过抗拒，却偏偏在这里时表现得如此暴力不合作？

    那个被纪城挂在窗户外面晃荡了好几分钟又挨了一顿揍的医生回去后直接请了三天的病假，并且直言自己这辈子再也不去203病房和住院楼的六楼；两个护工比他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可能是长得皮糙肉厚的原因，他们挨打的程度比前面的白大褂要严重多了！

    ……

    「院长，我们该怎么办？」

    第二天仁安疗养院就为纪城这个刺头的出现紧急召开了一场会议，此先那个向院长询问的医生再次焦急发话。

    院长沉默地吸了口烟：「还能怎么办？」

    他把烟直接丢到地上，狠狠地用自己的皮鞋碾了两下：「那个喻霁不是挺能的吗？一个人摁不住他，就多叫几个人，正面摁不住他，就用偷袭的。我记得之前有护士说，他下午的时候会到院子里逛逛吗？」

    院长冷笑一声：「老子开仁安疗养院多少年了，难道还摆不平这么个小兔崽子？」

    ——这已经不是能不能完成金主要求的问题了，这是他身为黑心院长的荣誉之战！！

    于是在当天下午，病人们的放风时间，纪城在院子里散步侦查地形，走到某个相对较偏僻的拐角的时候，背后突然蹿出来几个手持麻袋木棍的护工大汉。

 第246页

    他敏锐躲过对方手里木棍敲下来的第一下，转回头，看了看着帮凶神恶煞的大汉，面无表情歪了歪头：「你们，这是要搞绑架？」

    半个小时后。

    四个光熘熘身上只剩下条内裤的壮汉被纪城挂在了住院楼六楼的窗外。

    和昨天那个医生是被纪城半推着摁在窗外的情况不同，这次这四个护工是实打实的浑身被撕成布条的衣服捆着，然后被纪城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拖把杆挑着挂在了窗户外面。

    而因为纪城堂而皇之地把四个赤-裸巨汉一路从病人放风的院子里拖到住院楼内再拖上楼的举动，此时住院楼内外都是围观群众——当然，病人们确实是来看热闹的，疗养院里的工作人员就不好说了。

    布条和拖把杆的承受能力都有限，说不清什么时候会断裂。

    而因为纪城手里还拽着拖把杆，一松手就是四条人命，那些医生护工们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亲自下达打纪城闷棍指令的疗养院院长都吓傻了，赶到现场，在楼下拿着个大喇叭沖纪城喊话：「喻……2034！冲动是魔鬼！冷静一点！回头是岸啊！！」

    这四个护工可不是什么被亲戚朋友都抛弃不管的病人，要是死了他们的家人闹起来，整个仁安疗养院就都完了！

    纪城的回答则如昨天一样理直气壮：「我是重度抑郁症，冲动才是正常的！」

    疗养院院长白眼一翻差点就撅过去了。

    他当初为什么要收那个喻菁的钱，把这个绝世大刺头收进自己的疗养院里？治也治不了，打也打不过，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

    但不能让自己的疗养院倒闭的那股气还撑着院长没有倒下。

    他拿起喇叭，做了最后一次绝望的努力：「有话好好说嘛2034！你要什么我们都可以努力满足的！！」

    其实受于一些来自识海里那根小手杖的限制，没办法干违法犯罪的事情的太子殿下本来也不可能就这么弄死这四个护工。他本来是打算把这些人吓出心理阴影就收手的，不过在听见院长这么喊的时候，纪城心中一动，倒是有了别的主意。

    他从六楼窗口探出头来：「好啊。」

    ……

    「——所以你把四个护工挂在楼顶，最后只要了一部手机？？」一直到疗养院院长把手机送到纪城手上的时候，胡章的表情都还是懵逼的。

    下午的时候纪城闹的那阵仗太大，即便是胡章如此害怕可能会出现的「轮子」，也忍不住短暂走出203病房去看了看热闹——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彻底对纪城的武力值有了具体的认知。

    余依依甚至表示要把「变形金刚」的名字转赠给纪城，或者「双枪女魔头」也可以。

    当然，太子殿下肯定是表示拒绝的。

    「是智慧型手机。」纪城纠正道。

    胡章：「……」

    一瞬间他竟然有些搞不清自己给纪城下的「是正常人」的定义到底正不正确。

    有没有这个前缀的区别很大吗？手机里又没有手机卡，他们住院楼里也没有可以连接的wifi网络，打电话上网什么的通通不能干，里面除了有一个纪城特别要求安装的消消乐游戏以外，还能干什么？！

    他有些喃喃失语：「我以为，你会选择要求出院什么的……」

    毕竟这是他们大部分被丢进来的病人的愿望了。

    没有自由，没有亲人朋友联繫挂怀，连得到的治疗也不怎么样，谁会希望继续待在这里？

    纪城摆弄着手机，语气随意：「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要求他们满足我？」

    胡章：「……」

    他觉得自己之前对喻霁「正常人」的定义确实是有一些错误。

    「再说，」纪城眯起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手机里有些功能，疗养院这边不给我安装，也不代表我不能用啊。」

    这种现代小世界就是好，顶级黑-客的身份，永远都能在这些傢伙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发挥出来用途。

    作者有话说：

    别人理解的顶级黑-客：利用网络技术只手遮天呼风唤雨

    太子殿下的顶级黑-客：蹲在住院楼角落破解隔壁办公楼的wifi密码

    ? 134、精神病院扛把子（6）

    以纪城之前在叄肆陆柒小世界锻鍊出来的黑客底子, 拿到手机后小半天时间也就适应下来这个世界的网络情况，第二天的时候他趁着病人们的放风时间出去，找了个离办公楼比较靠近的位置，三下五除二破解了那边的wifi密码, 顺利登录上了网络。

    已经有了能和外面联繫的渠道, 想要离开仁安疗养院也变得轻而易举。

    不过纪城并不急着离开。说实话，这里这些医生根本就奈何他不得, 既然如此, 他又为什么要急着走？

    所以哪怕已经可以用这一部手机上网, 但纪城也没有做什么, 而是秘密註册了一个邮箱帐号，然后将这些痕迹都抹除，将手机交给了余依依。

    而他交给余依依的任务也很简单——

    有空没空上六楼瞧瞧看看，找机会把那些病房里病人的情况，都拍下来。

    要是还有音视频那就更好了。

    自从纪城有了把四个壮汉挂在住院楼六楼的壮举后，不止是疗养院这边对纪城陷入了彻底妥协状态, 他在病人之间也是出了名，而余依依也沦为了纪城的迷妹, 大哥说东不会往西的那种——不过嘴上是怎么说的就不太好讲了。

 第247页

    纪城对这小姑娘也有些观察：总而言之, 余依依除了经常满嘴跑火车以及精力过分旺盛以外，其实她心里是有一桿秤的，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相当门清。

    加上在纪城那一闹之后, 疗养院对他虽然是妥协状态, 但暗地里注意着他的可不少，相反大家都知道余依依做事有点「疯丫头」的意味, 不管是把手机借给她「玩」, 还是让余依依在住院楼里到处走动, 都不会有人怀疑：毕竟这本来就像是「2032」会做的事。

    这个任务是纪城秘密叮嘱余依依的，他甚至没有和203病房里另外两人提起过，至于要如何保密那就更简单不过——以这小姑娘满嘴跑火车的性格，你让她把实话说出去都难。

    更不提就算她说出去了，这所疗养院里又有几个人会信？

    毕竟余依依在他们眼里可是连名字都记不住的2032啊。

    而接下来的日子里纪城也是过得分外猖狂。仿佛是在那天他把四个壮汉挂在顶楼之后，他身上某种开关就被打开了一样，落在疗养院的医生和护工们眼里俨然有种「我不装了我摊牌了，你们能拿我怎么样」的嚣张。

    事实上也确实差不多，因为在拿到安装有消消乐的手机之后，纪城也不忘屡屡向疗养院提出要求。

    比如什么自己睡的床不够舒服啊，房间里装饰太素了啊，窗户打不开不能通风等等等等，基本上是拿出了星级酒店的标准去要求疗养院。

    而忌惮这个「暴力狂」说不准什么时候又出手，疗养院这边也只能捏着鼻子将他的要求一一应下。

    俗话说得好，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他们仁安疗养院在同类黑心疗养院里算是做大做强的了，但面对纪城这个仗着自己有「重度抑郁症」诊断就敢把人往楼顶挂的疯子，他们反倒是一点儿都不敢再招惹了。

    毕竟这傢伙武力值摆在这里，谁知道惹了他不开心的话，下一个被挂到天台上的是不是自己？

    至于把纪城送走？

    说实话这个心思疗养院院长也不是没动过，但在纪城对面的还有在整个a国势力都不弱的喻氏，那可是动动手指都能把疗养院给碾碎成渣的。要是让喻氏知道他们直接把人给放了，那后果比惹了一个喻霁还要更严重啊！

    所以综合以上种种因素，仁安疗养院现在只能选择打落牙齿和血吞：两边满足，两边糊弄，并期待有一天不要东窗事发，不然他们就完蛋了。

    于是太子殿下的这些要求在提出以后都迅速地得到了满足，很快不止是他的房间，连整个203病房都焕然一新——以前的劣质床垫床单换成了高级床具，种种小装饰将整个病房装点得温馨舒适，空调风扇都安上了，光秃秃的窗户前被挂上漂亮的窗帘，203-4的窗户也被改成了开合的，其他几个小单间没改，毕竟不说别的，203-1的池小荷在楼道窗户那里表演自-杀的次数还少了？

    要是有人把现在的203病房拍照发出去，不知情的估计得以为这是哪里的旅游民宿。

    可以说仁安疗养院这办事的效率比纪城自己估计的都要快。

    日子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去，一直到某天隔壁202病房突然也传来大张旗鼓的动静。

    护工们如流水一样把各种高档家具往202病房搬去，中间还有不少人抬着画架白纸和各种画具，架势之大根本不亚于之前203「搞装修」时的声势。

    他们开始「搬家」的时候纪城并不在203，不过等他在外面熘达完之后回来时也发现了隔壁202的异常。

    胡章一如既往没出去，池小荷这段时间在生活质量有明显提高以后出去闹自-杀的频率也低了，现在正蹲在沙发上织毛衣——看衣服样子的大小不像是给大人的，但说是给小孩子的，又显得有点大了。

    没多久余依依也蹦蹦跳跳地从六楼下来。

    这段时间她收穫颇丰，疗养院里的医生和护工基本都不怀疑她上楼去是干什么的，即使偶尔看见余依依在摆弄纪城那部手机，也只以为是小姑娘贪玩想玩游戏而已。

    毕竟这段时间纪城对疗养院职工重拳出击、对同病房病人如春风般呵护的双标态度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了，把手机借给人玩而已，不是很正常的吗？

    虽然他们不知道的是每隔那么两三天的时间，纪城就会把余依依的成果所得上传去他创建的那个秘密邮箱当中。

    看见203病房里人员齐全，余依依先是把手机还给纪城，然后又神秘兮兮地对着其他人道：「讨厌鬼搬到202去了！」

    纪城挑了挑眉——

    在仁安疗养院（当大爷似地）住了一个月，他对隔壁202病房的情况也是略有了解的。

    按照整栋住院楼的结构，202病房的面积应该比203病房要小一些，不过抠门的仁安疗养院还是划出来了几个小单间，在今天的动静之前，里面应该只住了一个病人，纪城曾经和他打过照面，是一个身材瘦小又沉默寡言的少年，从外表来看的话，说不定才是上初中的年纪。

    不过余依依说的那个「讨厌鬼」又是什么？

    池小荷还在沙发上织毛衣，听见余依依说的「讨厌鬼」时稍微顿了顿，然后又继续低头织自己的毛衣。

    胡章听了倒是有些紧张，甚至还鼓起勇气跑到门口去看了一眼——虽然很明显他什么都没看到——然后转回头来问余依依：「他搬下来了？」

 第248页

    余依依用力点头，语气气鼓鼓：「我看见他进去了！」

    胡章问：「画架呢？都带下来了？」

    余依依再次用力点头。

    胡章当场露出崩溃的表情——

    看他们这副表情，纪城倒是更好奇了起来：「谁？」

    池小荷是惯例不会对纪城解释什么的，而余依依那过分活跃的表达水平也很难让她把事情说清楚，最后还是胡章露出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朝纪城开口说了个名字：「穆越。」

    会搬进住院楼里的房间，显然是个病人，而一贯以病房号和床位号称呼人的仁安疗养院，既然还能有一个保留下自己名字的病人？

    纪城当即更坐直了一点身体，表现出自己的兴趣：「他是怎么回事？」

    胡章结结巴巴道：「穆越吧，他是个双相。」

    双相这个病症纪城是有听说过的，全名是双相障碍，又称躁郁症，简单一点来说的话，就是比抑郁症病人还多了一种状态——躁狂。

    这个躁狂倒是不代表就一定会攻击别人，只是说当双相病人处于躁狂期时，他们的情绪会显得相当的激越，睡不着觉也好，工作激情极高也好，或者很容易被惹怒，都是有可能的。

    双相其实并不算是一种太罕见的病症，至少在仁安疗养院这段时间纪城也是知道有好些个病人是双相的——抑郁期的不说，和抑郁症表现差不多，而要是他们表现出一点儿躁狂期来到的表现，仁安疗养院的治疗手段也相当简单粗暴：上束缚带。

    再严重一点就电击治疗，再再严重一点，就直接去六楼常住吧。

    所以在这种前提下，这个穆越有什么特殊的？

    胡章继续道：「穆越这个人自己倒没什么出奇的，不过我听那些护工们说，穆越他爸爸是穆嵩。」

    穆嵩是a国知名画家，在世界范围都挺有名气，而且他也很会赚钱，名下的画廊开遍全球，即便是纪城基本只靠原身记忆来了解伍叄贰叄小世界，也对穆嵩这个名字有所耳闻。

    于是很快纪城问道：「那他还被送到这里来？」

    就仁安这个野鸡疗养院，是这种大画家的儿子会来住的？

    胡章语气尴尬：「这谁知道呢……」

    「不过穆越是疗养院里所有病人里唯一有亲人每年会固定来探望的，而且他得的是双相嘛，医生和护工们都说他得的是天才病，他肯定是继承了他爸爸的画画天赋，以后一定是个出名的大画家……所以对他都特别哄着。」

    ——历史上确实有不少名人得过双相，加上双相患者在躁狂发作时的确时常觉得灵感迸发，工作激情汹涌，所以确实也有不少人会给双相贴上「天才病」的标籤。以仁安疗养院这里的医生和护工素质，这么想，不奇怪。

    「所以穆越在这里要什么有什么，想去外面玩随时都可以出去，不想吃药治疗也没事，搬病房什么的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了，和我们这些病人完全不是一个地位，」胡章解释道，「他自己应该也觉得自己挺有作画天赋的，很喜欢画画大多数时候还好，我们只要不惹他不说他就没事，但每隔那么一段时间，他就会不吃不喝不睡地开始画画，谁惹他他就打谁……」

    那听上去确实是很典型的躁狂期……甚至有些过度躁狂了。

    「我刚刚问依依他有没有搬画架，就是想确定穆越是不是到那个时候了。」

    听到这里，池小荷织毛衣的手一顿。

    纪城则问：「那这和他是讨厌鬼的关系是……？」

    胡章支支吾吾道：「……晚上你就知道了。」

    果然，到了晚上，住院楼固定的熄灯时间。

    因为电路不好更改，所以即便现在纪城已经是仁安疗养院的一霸，203病房也还是不能避免22点熄灯断电的情况，不过迫于太子殿下的淫威，疗养院这边还是给他们送来了几个小檯灯和充电宝，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除了纪城外，203病房剩下三人在疗养院都住了至少三年，作息习惯已经养成，一般到了熄灯时间也就睡了，黑灯瞎火的对纪城来说也没什么可干的，所以通常他也选择早早睡觉休息。

    然而今晚——

    砰！

    乒里哐啷！

    啪嚓！

    「不行这个颜色有问题！」

    「我的洗笔桶呢？！」

    种种喧闹之声不绝于耳，墙壁起到的隔音效果之弱约等于没有，而这种声音对五识敏锐的纪城来说，无异于唢吶二胡锣鼓在自己耳边齐响。

    终于，在隔壁一声「院长呢，我要见院长」的怒斥响起时，太子殿下终于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一把从床上翻身坐起。

    他现在懂胡章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作者有话说：

    科普小贴士（不是）：双相也有一些亚型，最常见的应该是双相二型，轻躁重郁，他们的躁狂期通常表现就是兴奋，一般只有重躁才比较可能出现攻击行为

    ? 135、精神病院扛把子（7）

    起床气max的太子殿下怒气沖沖推开自己小单间的门, 发现客厅处的小檯灯亮着，203病房的所有人齐聚一堂，个个神采不济，显然也是被隔壁的扰民式创作给弄醒的。

    胡章看见纪城也从房间里出来, 露出一个「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苦笑, 朝纪城打了声招呼：「喻霁……你也醒了啊？」

 第249页

    纪城面无表情：「隔壁这个动静，还有人能睡着的话应该是已经死了。」

    胡章：「……」

    他尴尬地转移话题：「哎, 不过咱们也没办法, 今晚先将就一下吧……」

    纪城开始撸袖子：「我要去找他。」

    后面的话没补全, 实在是让人怀疑纪城是要去找人理论还是要去把人弄死, 胡章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劝道：「那是穆越啊……医生和护工都罩着他的。」

    纪城转头，朝胡章阴恻恻露齿：「你觉得我怕吗？」

    胡章：「……」缓缓松手。

    如果是别的病人的话，那肯定是怕的，但他怎么忘了，眼前这位那可是直接把护工和医生挂到天台上的狠人。

    不过很快胡章又想起来：「但现在门口已经上了锁……」

    为了防止病人在晚上的时候偷熘搞事, 一般每间病房到了熄灯的时候，护工们都会从外面锁门。

    纪城没有说话, 走到门口处, 抬腿就是一脚。

    砰的一声巨响之后，门外传来门锁脱落掉地的清脆声音。

    ——就仁安疗养院的节约成本的程度，怎么可能给住院楼的房间门上好锁？

    不太静谧的黑夜里, 203病房的大门在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中缓缓开启一条缝。

    胡章后退一步, 敬畏地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这时隔壁又传来一声「你怎么回事」的近乎怒吼的质问，纪城刚刚拉开203病房的房门, 一道旋风就抢先他颳了出去。

    快得太子殿下差点没看清这是谁。

    他转回头, 发现余依依和胡章都是一脸懵逼的表情——显然他们也不知道池小荷为什么突然就冲出去了。

    纪城：「……」

    他舌尖顶了下后槽牙, 随后快步追了出去。

    余依依和胡章留在203病房里对视，下一秒余依依原地跳起：「等等我！我也要去看热闹！」

    胡章：「……？？」

    现在这空荡荡的病房就剩他一个了。胡章心里担心，想要出去又害怕什么时候会不会冷不丁出现个轮子，不过眼看着其他人都出去了，他最后还是咬咬牙抖着腿也走了出去。

    这边纪城已经进了202病房——毕竟这里现在住的有穆越这个全疗养院奉承的对象，所以202病房晚上当然不会上锁，要进去也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在纪城之前池小荷已经冲进了202，她慌张地推开202病房的单间门，径直进去，确认了里面那个小少年情况无恙之后才戒备地转身，护犊一样地对向门外。

    此时202客厅敞亮，虽然电路被切，但以疗养院院长的神通广大，竟然在病房里搞了个小型发电机，所以深夜里住院楼其他房间都陷入黑暗，倒是202显得灯火通明，连地上各种狼藉散乱的纸张画具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站在202客厅中央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年纪应该和纪城现在这具身体差不多，他面前立着画板，一手画具一手电话，身上穿的没有明显品牌标志但一看价格就不低的休闲服，挽起袖子以后手腕上那块名牌表格外醒目闪亮，一头中长的头发乱糟糟，状态看上去相当癫狂——虽然在池小荷、纪城几人接连闯进来以后他的表情就已经变成了懵逼。

    「你、你们是谁？」

    ——下午的时候根据胡章的科普，纪城已经知道自己入院的时候穆越应该是在城区「度假」，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的「光荣事迹」倒是挺正常。

    于是太子殿下十分理所应当地回答：「居委会！」

    穆越：「？」

    他目光狐疑地在纪城身上的病号服扫过，样式齐整显然出自仁安疗养院採购部——这能是居委会？

    手机那头传来小心翼翼的询问声音，穆越直接挂断电话，手里画笔也跟着一揣，语气颇为不耐烦：「你们来干什么的？」

    池小荷没说话，纪城挑挑眉：「你深夜扰民，还不兴居委会上门抗议了？」

    穆越：「你说自己是居委会就当我看不出来你是203病房的吗？？？」

    他指指门口的余依依、胡章，还有单间门口护崽一样的池小荷：「你、你，还有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都是203的！」

    余依依：「哎呀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穆越：「……」

    他是傻子吗？？？这几个人身上穿的病号服上「203」的字样他能不认识？

    他语气暴躁：「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说不出来我叫疗养院的人来抓你们了！！」

    纪城则是嗤笑一声，态度相当之嚣张：「那你就打电话找院长来抓我啊。」

    穆越：「？」

    他没在疗养院住的这一个多月发生了什么？这些人连院长都不怕了？

    这时纪城也上前一步，看了看摆在穆越身前的画板，冷笑：「搞艺术创作是吧？这古往今来知名的画家艺术家也不少，我还真没见过有谁画画的时候靠制造噪音来获取灵感的。」

    后面余依依打了个完美配合：「不会吧不会吧，这个世界上不会真的有人以为噪音越大就画得越好吧？」

    一个赛一个的阴阳怪气，穆越的脸色也一句比一句更难看。

    他鼻子都快气歪：「你们！」

    纪城冷笑：「我们什么我们？大半夜的被你吵醒你好意思？真当这里是你家？」

    余依依：「略略略！」

    穆越终于忍不住爆发：「你们懂不懂什么是艺术？！」

 第250页

    因为睡眠被打扰以至于怒气值max的太子殿下还要继续发挥自己的毒舌天赋：「艺术，嗤——」

    他话还没说出来，对面穆越已经攥起拳头直朝纪城面门而来！

    「你闭嘴！」

    当然穆越这点小招数对太子殿下来说是完全不算什么的，仅仅两分钟之后，毫无还手之力的穆越就被纪城反手扭住撂倒，顺便还给卸了条胳膊。

    顷刻间「啊——」的悽惨喊叫充斥整个202病房，这声音比先前穆越画画的时候制造出来的各种噪音还要扰民，于是纪城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把胳膊给穆越又装了回去。

    然后又是「啊——」的一声惨叫。

    纪城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小狗腿余依依立刻会意，找到穆越的房间，直接从他衣柜里抱出来好几件衣服。

    纪城接过以后直接拿这些衣服给人捆了个结实。

    别说，来伍叄贰叄世界以后干别的他没什么进步，但这拿衣服捆人的技巧是越发熟练了。

    穆越被捆着丢到客厅中央，嘴上却不消停，他恶狠狠抬头瞪向纪城：「敢这么对我，你会付出代价的！」

    纪城挑挑眉，表示：「敢打扰我睡觉，你已经付出代价了。」

    穆越气得脸都发白——也有可能是刚刚那下胳膊被卸掉又接回去给疼的：「我这是为了精益求精！你懂不懂什么叫艺术？！」

    艺术？

    艺术这玩意儿太子殿下确实没什么心得，尤其他手残的程度在天界那都是出了名的——倘若是用灵力操控颜料画笔什么的还好说，但要是直接上手……

    这么说吧，太子殿下对灵力的控制与运用有多么精妙细緻，在绘画或者是做手工方面的表现就有多么的反义词。

    但穆越的挑衅都怼到脸上了，纪城绝对不会直接点头承认说自己就是不懂艺术的。

    刚刚收拾穆越的时候动静不小，原来竖着的画架已经倒地，连带着上面的纸张也四处乱飞。听闻穆越的质问，纪城故意停顿了下没有回覆，然后故作高深地弯腰，随手捡了张穆越落在地上的「大作」，端详。

    片刻后太子殿下转头看向穆越，目光认真得好像在打量什么外星生物。

    穆越被纪城的目光盯得莫名心里头有点发凉，但出于自己对「艺术」的追求和坚持，他还是高昂起了自己并不怎么修长的脖子：「怎么？你一个普通人不懂艺术也很正常。」

    纪城问：「你觉得自己很懂艺术？」

    「那当然！」穆越大声道，「既然知道我画画，你应该也知道我是谁吧？我爸可是穆嵩！」

    「那不一样把你丢在这个鬼地方。」旁边余依依小声嘀咕道。

    被捆在地上的穆越瞬间目光冒火瞪向她。

    余依依立刻吓得往胡章背后躲。

    纪城拍了拍手，吸引回穆越的注意力：「既然你觉得自己很懂艺术但我不懂，那不如我们来比一比，怎么样？」

    他这话果然立刻引起了穆越的兴趣：「怎么比？」

    纪城耸耸肩：「画画呗。」

    「我们俩以同一主题来画画，匿名给疗养院的这些人投票，看谁画得更好，」他朝穆越一笑，「票数多的人获胜。」

    自诩身具艺术细胞还得了天才病的穆越当然自信地答应下来：「比就比！这可是你说的！」

    「要是你输了就给我道歉！承认自己是个不懂艺术的草包！！」

    他这个提议倒是正中纪城下怀：「可以当然是可以，不过那要是我赢了呢？不会什么彩头都没有吧？」

    穆越：「我不可能会输！」

    纪城挑挑眉：「凡事说好了才好进行下去，这样，要是我赢了，你就把你手上这块表送给我，怎么样？」

    穆越：「行！」

    纪城抬起手：「一言为定？」

    穆越艰难抬起那只没被卸过的胳膊：「一言为定！」

    两个人光速击掌约定，然后穆越满怀希冀问：「那既然我们都约定好了，你现在该把我放开了吧——唔唔唔！！」

    太子殿下顺利把袜子塞进穆越嘴里，拍拍手站起来，通知左右：「行了，这下他今晚不会发出不该发出的声音了。」

    「走了走了，回去睡觉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这两天事情多，可能更新都不太会准时的样子（具体文案预告，不更新的话会挂假条）

    ? 136、精神病院扛把子（8）

    纪城转身抬脚就走, 余依依紧跟老大步伐，胡章犹豫了一下，看向守在单间门前的池小荷。

    半晌以后池小荷才轻手轻脚掩上那单间的门，往门外走去。

    胡章见状赶紧跟上。

    纪城回到203病房以后就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睡觉, 少了穆越摔笔吼人的声音, 果然是能睡着了——就是前半夜时他耳朵里又隐隐约约传来阵哭泣的声音。纪城听得有点不耐烦，一把将被子蒙过耳朵, 果然一觉睡到大天亮。

    此时已经过了仁安疗养院喊病人们起床的时间, 纪城起床以后伸了个懒腰, 换了身病号服以后才出了房间去洗漱。

    胡章坐在自己的小单间门口, 看见纪城起床出来以后连忙站起：「喻霁你醒啦。」

    看着胡章脸上肉眼可见的黑眼圈，纪城不由奇了一下：「怎么，昨晚隔壁的嘴没被我堵住？」

    胡章：「……」

 第251页

    他神情疲惫地指了指另一边——那是203-1和203-2的方向：「昨晚池姐哭你没听见？」

    太子殿下语气理所当然：「听见了，但也不影响我睡觉。」

    203-4的位置离池小荷住的203-1要远一些，加上纪城昨晚特意蒙蔽了下听觉，所以还真没受太大的影响。

    胡章表情幽怨：「真羡慕你。」

    「所以, 小荷姐她怎么了？」纪城一边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一边问。

    昨晚勇闯202病房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池小荷的异常——不管是先他一步冲出了病房, 还是像护崽子一样守在那间单间门前, 这几个动作由池小荷做出来，就充满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不过当时纪城满脑子都是要搞定穆越这个噪音制造机，后面困劲儿也上来了, 所以就没有多问。

    话说回来以池小荷三十多岁接近四十岁的年纪, 不管是结婚还是生子都很正常，隔壁202病房那个少年看上去也就初中的样子, 该不会是池小荷的儿子吧？

    「啊？」听见纪城的问题, 胡章不由一愣。

    于是纪城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胡章哦哦两声, 终于反应过来：「昨晚我也是断断续续听到的。」

    他满脸唏嘘：「跟池姐一起当病友这么久，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她儿子五年前就死了。」

    纪城用漱口杯接水的动作一顿。

    不过很快纪城就继续自己的动作，胡章也接着说了下去：「就是……」

    胡章的述说有点零零碎碎的，但大概组合起来还是挺连贯的——池小荷是四年多以前入院的，诊断是重度抑郁症，送她来的人，是池小荷的丈夫，不过和大多数病人的亲属一样，这个男人在送池小荷过来以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只是从池小荷还没被疗养院丢去六楼病房来看，她的治疗费应该还没有被用完。

    刚开始来的时候池小荷看上去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疯女人，说话行事都没有章法，不过倒没有什么寻死觅活的举动，只是在她被拉去六楼治疗室做了一次电击治疗以后，她就开始了自己的自-杀表演艺术大赏——每隔两三天就来一次，不过没一次能成功的。

    胡章和余依依是后面才来跟池小荷当室友的，那几年仁安疗养院宣传得很火，胡章家里也拿他的轮子恐惧症没有办法，看见网上的gg以后才交了一大笔钱把他送进来，疗养院里的病人病房调来换去，最后才成了现在这个格局。而因为池小荷平时的沉默寡言，胡章确实也不清楚她进来之前是什么情况。

    一直到昨晚大家回房间睡觉以后，池小荷的情绪突然崩溃，胡章才从她断断续续的语言中拼凑出了这些信息来：池小荷的儿子五年前十一岁，还在上小学的年龄，课间和同学打闹时因护栏失修，不慎从楼上跌落，当场身亡。

    因为出事是在学校，最后学校和那名同学的家长各赔了他们一大笔钱，但池小荷却仿佛钻入了牛角尖，原本正处在上升期的工作无法继续，生活也近乎一塌糊涂，不出一年的时间便被丈夫送来了这里。

    隔壁202病房里常驻的那个小男孩和池小荷倒没什么亲戚关系，叫什么名字不清楚，只听说他是个自闭症，正儿八经地算年纪的话和池小荷的儿子差不多是同岁，也大概是这样，她昨晚才会表现出那种异样的紧张——仔细回忆一下池小荷冲出去的时候正好是穆越吼出那句「你怎么回事」。

    虽然实际上穆越应该是在对电话里的人吼。

    听胡章讲完池小荷的那一堆爱恨情仇的故事以后，纪城也差不多洗漱完毕，他将毛巾拧干净，又问：「穆越怎么样了？」

    半夜里住院楼里基本没有医生和护工会值守，其他病房门又都是锁起来的，只要202病房里那个自闭症小朋友不出手，应该不会有人能把穆越从袜子和衣服里拯救出来——不过现在已经过了护工巡房的时间了，按理说他也该被人发现了吧？

    胡章呃了一声：「我不敢出门你也是知道的……」

    平时这种消息都是余依依去打听传递，不过昨晚池小荷哭的时候她就跑去哄了人一夜，现在还和池小荷一起睡着，都是女性的房间，胡章也不好意思进去叫。

    纪城哦道：「那你挑战一下自己？」

    胡章：「……」

    他结结巴巴道：「我要是做不到的话，你、你不会动手吧？」

    显然太子殿下简单粗暴的处事方法已经在他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了。

    纪城歪了下脑袋：「说不定？」

    胡章瞬间大惊失色。

    纪城终于噗嗤笑出声来，把毛巾挂好，转身径直朝外面走去。

    现在已经过了常规早餐供应的时间，但对纪城这样的院霸来说这个规定并没有丝毫作用，他下楼成功找到护工打包了整个病房份的馒头和牛奶，一悠一晃地往楼上走去。

    途经202病房的时候他推开门看了眼里面，客厅里昨晚的狼藉已经收拾干净了，穆越也并不在客厅——应该是有人给他松了绑。

    记起刚刚胡章提到的202病房的小孩儿是自闭症，太子殿下难得关心地又到202-1的门口，往里面看了看。

    之前不清楚的时候没太注意，现在回想起来，这孩子确实并不经常下楼，出门的次数少得和胡章有一拼，和人交流的次数更是为零。

    加上他那和十六岁年龄明显不符合的身材，估计这孩子从来就没好好吃过饭。

 第252页

    纪城走到202-1的门口，没有上锁的门半掩着，能大概看到里面有人影，出于礼貌，纪城先敲了敲门，然后才走了进去。

    2021小孩儿果然在里面，他屈膝坐在床上，膝盖上垫着一张草稿纸，正奋笔疾书着什么。

    纪城看了看房间里面，竟然有不少写满数字的草稿纸。

    小孩儿听见纪城进来的声音头也不抬，纪城没什么和自闭症相处的经验，正准备用最正常人的办法直接询问对方吃没吃早饭，就先听见小孩儿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得，这下连问的必要都没有了。

    纪城从手里的袋子分了一个馒头出来，又留了一盒牛奶，简单地提醒2021小孩儿一声，就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他正要从202病房离开，咔的一声，卫生间的门被人打开，头发还没完全擦干的穆越从里面走了出来。

    穆越一看见手里提着馒头牛奶的纪城，当即大怒：「是你！！」

    狭路相逢，太子殿下倒是一点都不慌，他语气无辜：「我怎么了？」

    穆越：「？」

    这还用问？？

    强烈的愤怒让穆越有种当场用拳头问候人的冲动，然而他怒气沖冲上前几步，正要动手之时，突然望进了纪城的眼睛——一双纯黑色的、尚且泛着冰凉笑意的眼睛。

    不知道怎么的，像是突然被人泼了一盆凉水，穆越浑身的躁动情绪瞬间便被压了下来。

    他结结巴巴，但语气上仍努力想让自己显得很有气势：「你、你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纪城挑眉。

    穆越道：「昨晚我们说好了，要比画画！我已经找院长说了！咱们今天下午就比，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纪城声音慢悠悠，他意有所指，「只要你能保证公平。」

    「那是当然！」穆越语气骄傲地表示，「我可是画家！就算要赢肯定也是堂堂正正的赢，绝对不会耍什么阴谋手段！」

    纪城耸了耸肩，对此不置可否。

    见纪城没有说什么，穆越当下也是越发自信：「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天下午，你来202，我们俩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作品，画上不署名，拿出去让这里的所有人投票，整个投票过程匿名，我已经让院长去做票箱和票卡了，你记得到时候准时来！」

    纪城再次挑眉：「好。」

    ------------------------------

    当天下午，仁安疗养院第一届大概也是唯一一届绘画杯如火如荼地展开，参赛者两人：纪城和穆越。

    病人们难得不用接受一些奇奇怪怪的治疗，被整齐划一地拉到疗养院里的放风区一排排坐着，医生和护工们穿插其间，负责维持队伍的秩序。

    疗养院的院长坐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台子上，满面笑容——

    一是重大场合他习惯了保持这种「和蔼可亲」的形象，二则是因为，他实在是高兴啊！！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饱受喻霁这个混蛋的磋磨，整天仿佛爷爷带孙子一样得对喻霁的要求一一满足，这对得起他「黑心院长」的称号吗？！

    而现在，这场绘画杯，终于给了他一点点扳回面子的机会！

    他，仁安疗养院院长梅有德，一定会让穆越，赢得这场比赛的胜利！

    院长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他哄着穆越这么些年，对于穆越平时的创作风格可以说是相当之了解——可以说一般人拿脚画画都没那么难看的。

    所以就算是画上不署名又怎么样？等两个人作品拿出来，想要精准分辨也不要太容易！

    梅有德这么想着，一边准备再叮嘱疗养院职工兼一部分比较听话的病人到时候投更难看的那一幅——

    这时纪城和穆越两人从住院楼里走了出来，前面还有个余依依捧着两幅画一蹦一跳。

    到了临时搭起来的高台处，两幅画一左一右被夹在了画板上。

    纪城语气随意：「各位可以开始投票了。」

    梅有德：「……」

    该死，为什么没人告诉他喻霁的绘画水平会和穆越一样糟糕？

    作者有话说：

    梅有德：您二位就是绘画界的卧龙凤雏吧？？？？

    ? 137、精神病院扛把子（9）

    投票结束, 病人们陆陆续续散去，院长站在投票箱后面，以掩饰自己的两股战战。

    他转回头，目光再一次在两幅画上扫过：两幅写实素描, 一幅画成意识流, 一幅画成抽象派，不愧是绘画界的卧龙凤雏, 丑得可以说是难分伯仲。

    这种情况下要分出这两幅画是谁作的, 确实是没什么可能。

    怎么就会是这样呢？！

    梅有德的内心悲愤：这个喻霁难道是老天派来克他的吗？？

    想整治整治不了, 想赶走赶走不行,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暗算他一把，结果倒头来被噁心的是自己！

    分辨不出来两个人的画谁是谁，提前作弊的机会自然也没了，不过梅有德也没有完全放弃希望：这两个人画的东西既然是不分伯仲的难看，那最终的票数理论上来说就是随机分布，仍旧相当有悬念——说不定穆越的画就能赢呢！

    很快就到了唱票的阶段, 一个护工跟着上台来，打开投票箱, 将里面的票卡取了出来, 开始唱票。

    为了防止个别病人不识字，票卡做得非常简单明了：左右两个画板上分别以蓝色和红色标记，每个人手里的票卡也是对应两种颜色, 喜欢哪一幅, 就把对应颜色的票卡投到投票箱中。

 第253页

    而唱票的过程纪城和穆越也都能看清楚——那个护工将对应的票卡放置到相应的画板前，颜色是否对应一目了然, 而排到最后, 数量的多寡也同样不难看出来。

    随着那个护工将一张张票卡放到对应的画板前面, 穆越的脸色也愈加难看。

    毕竟这两个画板前的票卡数量已经是一目了然，根本不用再刻意去数——一边是枝繁叶盛，另一边就是小猫三两只，谁多谁少，一眼便知。

    而哪怕两幅画并没有註明究竟是谁的作品，光看穆越的这个表情，也不难猜出来到底哪幅画是他画的了。

    最后票数唱完，梅有德内心最后一丝的侥幸希望也轰然破灭。

    穆越的脸色黑得和锅底能有一拼，纪城脸上倒是笑意盈盈，径直走向摆满红色票卡的画板，轻轻取下那幅画，转身朝穆越问道：「怎么样，现在可以兑现承诺了吧？」

    梅有德站在原来的位置，见此下意识想出声维护一下穆越——毕竟是哄了这么久的祖宗，不说他还指望着穆嵩每年打来的高额住院费用以及给仁安疗养院的好话宣传，这习惯也快成自然了！

    不过穆越却没等梅有德开口，自己咬牙解开腕上的手錶，一把塞进纪城手里：「给你！」

    纪城面上笑吟吟：「咦，之前是谁说我不懂艺术来着？」

    穆越：「……」

    他恶狠狠瞪了纪城一眼，看起来又是想要动手的样子，不过碍于之前在纪城这里屡战屡败的经验，还是没敢付诸实施，只是一把抢过护工手上的投票箱，砰的一声狠狠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然后转头就走！

    连自己的「大作」都没顾着收拾，看得出来是气狠了。

    受到惊吓的护工：qaq

    见穆越怒气沖沖离去，院长梅有德也顾不上在这里和纪城干瞪眼，连忙带着一众医生护工追着穆越匆匆而去。

    背影之狗腿殷切，活生生让纪城想起了古代护驾的太监。

    他把玩着穆越塞过来那只手錶，一边欣赏两幅画。

    实在是很难相信，这诸天万界，竟然还有动手水平和他有得一拼的人。

    余依依带着池小荷从台下爬上来——前者是凑热闹的常客了，之前帮忙拿画的都是她，池小荷则是被梅有德拉来投票凑数的病患之一。

    胡章还是没下来，这傢伙脑子里还是害怕那根本不存在的轮子，让他下楼跟要把他拉去宰了似的，不过刚刚投票的时候，纪城转头往住院楼的方向瞥了一眼，正好看见胡章的脸贴在二楼楼道窗户的栏杆上。

    啧，到底还是想看热闹。

    池小荷端详两幅画良久，然后才问：「……为什么你能赢？」

    她虽然住院好几年，但得的是抑郁症又不是老年痴呆，基本的美学鑑赏水平还是有的：这两幅画分明丑得难分伯仲，为什么得票数还能差得这么泾渭分明。

    纪城把腕錶揣进病号服的口袋里，反问：「你刚刚投的哪一幅？」

    池小荷一愣。

    她刚刚投的也是纪城画的这一幅。

    仔细回想一下，投票时她在台下看这两幅画，觉得两者间丑得简直不分你我，想要客观评估哪幅画更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当然是循着直觉随便选一幅了。

    但再深究一下，为什么她会按照直觉选择喻霁的这幅画？

    纪城脸上仍旧是笑眯眯的表情，一副高人模样，并没有再过多的解释。

    虽然真正的答案也很简单——虽然纪城和穆越的动手能力烂得不相上下，但他作为天帝继位者，受过的教育与薰陶显然不是穆越能够相比的，更不提纪城也曾见识过万界风光，就算不怎么懂艺术和美学，能拿出来的那一点知识也够一般人喝一壶了。

    画技差不多烂，但纪城所具备的美学知识要高一截，即使表面上看两幅画都丑得不忍直视，硬要矮子里拔高个的话，大多数人还是会凭直觉选出纪城那一幅来的。

    虽然纪城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穆越这么个自诩继承了他父亲艺术天赋的人，画技会烂成这样。

    池小荷一副陷入深思的模样。

    有护工上来收拾场地——这个台子是他们临时搭的，现在绘画杯结束了，为了避免输掉的穆越看到不开心，他们得赶紧拆，还有地上的投票箱残骸，也需要清理……

    池小荷难得下楼一趟，今天下午的阳光不错，她便没有急着回去。

    纪城也没走：「你其实根本不想死对吧？」

    听见纪城的问题，池小荷愣了一下。

    纪城道：「之前那么多次尝试自-杀，你其实根本就没打算真的要死，对吧？」

    不然为什么跳楼要选二楼？抬腿的动作故意缓慢又笨拙，还不提池小荷曾经去过六楼的治疗室，那里的窗户又大又宽，她要是真的一心自-杀，直接去那里显然会更方便。

    纪城继续道：「你在疗养院这么闹，但每次又都能见好就收，是为了出去？」

    闹得太过则会被关进六楼，闹得太轻则不被重视，似乎只有选择用这种强度不够大但足够戏剧的方式，才能引起注意——不管是疗养院的也好，亦或是那个自从把池小荷送到这里来便再没出现过的丈夫。

    池小荷面上罕见地露出紧张之色。

    但片刻后她的肩膀便松下来，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时值盛夏，仁安疗养院所在的这个城市更是靠近a国的最南端，哪怕现在已经接近傍晚了，阳光依然强烈而温暖。

 第254页

    池小荷把脑袋转向疗养院外的方向，树丛灌木郁郁葱葱：「我想出去。」

    「被关在这个鬼地方，每天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治疗以外，没有任何事情可做，无法生活、无法工作，也没有办法为霖霖去讨回一个公道。」池小荷轻声说道。

    「我不知道留在这里我的人生还会有什么未来，但每次真的想死，又总忍不住觉得胆怯，」她自嘲地一笑，「说起来也可笑吧？一个抑郁症不敢去死。」

    纪城挑挑眉：「谁说敢去死的才是抑郁症？」

    池小荷道：「我觉得。」

    「他们总说我是矫情，真正的抑郁症是会自-杀的，我闹了一次，然后就被送到这里来了。」

    「现在冲动的劲过去了，想要出去，却已经走不掉了。」

    纪城有一瞬间哑然。

    他曾在零柒壹贰小世界短暂地体会过「抑郁症」的感觉，不过那终究只是那具身体残留的情绪波动，对他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影响，以至于现在面对池小荷，他并不是很清楚应该怎么对她开口。

    说到底他们也就是个「病友」的关系，他本人更不是专业的医生，要扭转池小荷的观念也并非纪城的任务。

    于是纪城转而捕捉到另一个词：「讨公道？」

    「霖霖」应该就是池小荷的儿子了，不过今早听胡章的转述，这孩子的死不是纯粹一个意外吗？

    池小荷道：「霖霖和同学打闹时失足从教学楼上跌落，护栏失修，后面这个事情，学校在报告时瞒下来了。」

    纪城愣了一下。

    池小荷：「学校当时花了很大的精力压下了新闻，我想要曝光，但根本就没有途径……再后来我就被阿斌送到这里来了，他说仁安疗养院在网上很有名气，送我来这里，说不定我就能恢复。」

    「……如果我可以出去，我想要为霖霖讨一个公道。」

    池小荷的话断断续续，逻辑也并不是太连贯，纪城听了沉默片刻，而后突然笑起来。

    他道：「会的。」

    ------------------------------

    仁安疗养院第一届绘画杯如火如荼地展开，又寥寥草草地收场，事后医院护工为了拆那个临时搭起来的台子还花了好一阵力气。

    深夜，在仁安疗养院值班的护工都开始打盹时，一道身影却悄悄自住院楼二楼房间的窗户翻出，扔出以床单衣裤编织的长绳，顺着墙根直接滑下，轻轻松松便落到地上。

    纪城已经换回他刚进疗养院时的那一套常服，兜里揣着手机和从穆越那里赢来的名牌表，借着月光摸黑开始行动。

    来仁安疗养院一月有余，这周围的地形他已经借平时放风的机会简单勘察过，加上他还可以藉助手机联网在网上查看地图，所以离开的路线早就在纪城心里全部计划好。

    四周漆黑一片没有光亮，以仁安疗养院的吝啬是不会在晚上开灯耗电的，郁郁葱葱的树木更是遮挡了远处村落和城市的光，幸好今晚月光还不错，加上以纪城的精神力在黑暗中视物并不成问题，才不至于让他在黑暗中抓瞎。

    循着记忆中的地形，纪城飞快绕过住院楼，往疗养院外而去。

    那个方向有一堵土砌的矮墙，比那些铁丝綑扎的防盗墙相对好翻越，加上现在盛夏季节雷雨颇多，前两天就才下了场大的，要是那土墙被沖塌了的话要逃跑就更容易了。

    纪城在心中如此盘算着，耳边却传来一声喊。

    「谁？」

    纪城猛地顿住脚步，在黑暗中迅速认出来出声的人是谁——穆越。

    想躲过去是很难了，因为穆越也借月光确定了纪城的位置，正快速向他走来。

    作者有话说：

    恭喜穆越荣获本世界大聪明称号（不是）

    --

    抱歉今天三次元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以至于心情非常糟糕qaq，紧赶慢赶到现在才补完，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明天更新同样不能保证（我会尽量写的！这是一个作者为了全勤最后的拼搏！！握拳！！）

    ? 138、精神病院扛把子（10）

    白天的时候这里搭了台子又拆, 即使有疗养院的护工们匆匆收拾过一轮，地上还是免不了一片狼藉凌乱。

    眼见穆越朝这边走来，纪城眯了眯眼睛，迅速弯腰从草丛中抄起一块木材, 大概是白天施工后落在现场的, 形状和一根棍子差不多，没什么毛刺, 相当趁手。

    可以说是封口必备。

    没几秒钟时间穆越就走到近前, 借着稀薄的月光, 他也认出纪城这张在黑暗中也极有辨识度的脸：「2034？」

    ——昨晚到今天这短暂的结怨, 也足够让穆越从院长等人口中搞清楚纪城的编号了。

    纪城不动声色将木棍背在身后，语言上则採取先发制人模式：「这么晚了你不回去睡觉，啊不，创作艺术，在院子里干什么？」

    听见「创作艺术」这四个字，穆越的脸明显抽搐了一下。

    他声音不善：「今天晚上月色不错, 我来寻找灵感！」

    虽然这色厉内荏的语气实在让人怀疑他其实是出来深夜自闭的。

    「等等，」穆越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2034, 你怎么没穿病号服？」

    他眼睛猛地瞪大，终于意识到纪城今晚的不同寻常：「你难道是想逃跑？！」

    纪城突然惊恐转头看向穆越侧后方：「那是什么——」

 第255页

    穆越一愣，下意识转头看过去：「什么？？」

    下一秒纪城如闪电般出棍, 精准敲在穆越后颈处！

    砰的一声, 穆越什么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白眼一翻晕在了草丛之中。

    「啧。」

    纪城表情嫌弃, 用木棍又把人拨到相对空旷的平地上——现在是盛夏, 这里又是郊区, 草丛中蛇虫鼠蚁数量可观几乎是不言而喻的，要是真让晕倒的穆越在这草丛里躺一晚上，等明早疗养院的人发现，这傢伙的脸还完不完整就很难保证了。

    搞定这个意想不到的麻烦以后，纪城才继续朝自己原本的目的地而去。

    ……

    穆越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

    后颈处一片疼痛，连带着胳膊双腿都有些不适，他迷濛地睁开双眼，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穆先生，穆先生，醒醒！」

    对方见他睁眼，脸上担忧的表情瞬间变为狂喜：「啊，您醒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呃，对了，您怎么睡到外面来了？」

    昨天半夜的记忆回到脑海，穆越猛地瞪大双眼，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了起来：「2034……2034他昨晚逃跑了！」

    ------------------------------

    仁安疗养院最近出了个大新闻——有个病人逃跑了！！

    本来这种消息，普通的病人应该是不会知道的，一来这种事情传出来除了晃动人心以外毫无用处，二来别的病人的事情，他们又怎么能知道？

    不过谁让纪城入院这短短一个多月以来，他早就在病人中间出了名呢？

    一个敢于把护工吊到顶楼、公然和院长互怼的猛人，突然消失在了疗养院里，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注意到——更不提他的长相也那么出众，即使丢进人堆里也不会泯然众人了。

    而且还不说有一个穆越了。

    他被护工发现弄醒的时候已经过了病人们起床的时间，喊出的那一嗓子「2034逃跑了」更是石破天惊，效果相当出众。

    所以一时间仁安疗养院的病人们交口相传，「2034拳打院霸脚踢院长，转头拍拍屁股就从疗养院熘掉」的说法几乎成了这里的一个传说，医生和护工们想压都有些难压住。

    而以梅有德为代表的一众仁安疗养院高层也是相当的头疼——

    不说别的，这个喻霁那可是大人物塞钱过来指明了要让他进来吃吃苦头的。结果现在不仅人没吃到苦头，在疗养院的这一个月活似度假不说，到头来还让他拍拍屁股跑了？

    「院长，」白大褂一号欲哭无泪，说出了自己的经典台词，「现在咱们怎么办啊？」

    梅有德也是一脸的便秘表情——虽然不可否认除了便秘之外，他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丝解脱的暗爽——总算不用再面对这个拆疗养院的小祖宗了。

    「能怎么办？」

    梅有德愁得烟都不想吸了，怒道：「之前是谁同意把他窗户改成开放式的？！」

    白大褂二号战战兢兢：「是、是您……」

    梅有德：「……」

    他一拍桌子，迅速找到第二个槽点：「那院里那堵土墙被雨沖塌了，为什么没有人去修？！」

    白大褂三号声音轻轻：「您说节约成本，反正病人也走不到那边去……」

    梅有德：「……」

    他掏出兜里的烟盒，点上一支塞进嘴里。

    不一会儿开着空调的会议室里便云雾缭绕起来，梅有德的脸也淹没在腾升起的烟雾当中，把香菸咬得嘎吱响：「咱们还能怎么办？」

    「喻氏这种庞然大物，想要欺瞒远不如老老实实地挨罚，喻霁人跑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要是瞒下来了，以后东窗事发，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另一方面咱们的态度也要摆出来，」他道，「喻霁不是昨晚跑的吗？他一个『精神病人』，身上既没有钱也没有办法联繫外界，对疗养院周围的地形肯定也不熟悉，这荒郊野外的连个网都没办法蹭，多半跑不远。」

    「所以咱们也要多在这周围的村子、树林什么的搜一搜，要是能把人抓回来，皆大欢喜。」

    「不过也得做好找不到的打算，」梅有德又郁闷地吐了口烟圈，「这样，喻菁小姐那边，我亲自去说。」

    ……

    很快仁安疗养院的医生护工全员出动，一方面镇压疗养院内关于纪城的种种传说，一方面则是在疗养院周围的村落和树林进行搜寻，以期能够找到「人生地也不熟，跑出去了也是苍蝇瞎撞走不远」的纪城。

    而就在搜寻行动展开的当天下午，a国某着名旅游城市海市，也是仁安疗养院所在城市，其市中心一家派出所内，一个相貌出众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一身休闲常服，背上一个背包，t恤上还别了副墨镜，看起来像是在这边度假的。

    「不好意思，」青年找到这里值班的民警，语气有些羞赧，「我的身份证前些时候丢了，想问下可以来这里补办吗？」

    ------------------------------

    从疗养院翻-墙逃出去以后，纪城直接循着记忆中的地形，以最短距离来到了一条土路旁边。

    说是最短距离，以仁安疗养院落址的偏僻，他走到这里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了。不过纪城的运气不错，刚刚来到路边，他就碰见了一个开拖拉机的老农。而凭着自己相当具有迷惑性的外表和三寸不烂之舌，太子殿下三言两语便说服了老农将自己送到这附近的一个旅游区。

 第256页

    旅游区游客众多，各种为宰客设置的商店也是相当繁荣，纪城轻轻松松找了其中一家的老闆，以三折的价格将穆越那只名牌腕錶卖掉——不过以那只腕錶本身的昂贵，他也轻轻松松地收穫了五位数的金钱。

    旅游区这种地方龙蛇混杂，能在这里开店立足，这个老闆除了背后有不少人脉关系以外，眼力当然也是有的。

    他知道自己占了纪城不少的便宜，后面还爽快地送了他一张去市区的大巴车票。

    这种便宜对太子殿下来说当然是不占白不占，于是他欣然收下车票，直接前往海市市区。

    ——而这个时候穆越才刚刚被护工从疗养院的地上叫醒。

    到了市区，纪城也不含糊，先去重新购置了一身行头以使自己看上去更像一个游客。简单装扮以后，他径直去了派出所，补办身份证。

    喻霁被送到仁安疗养院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就算想带他的那堆亲戚们也不会允许。现在纪城手上什么都没有，这些证件卡照什么的当然都只能选择重新置办。

    补办身份证需要一定的等待时间，尤其原身既不是海市居民，纪城手上也没有更多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原件。所幸这具身体的指纹信息有过录入，加上纪城还神通广大翻出了不少自己证件户口的照片，各方面都证明以后，这通流程才算是走了下来。

    被告知拿到新证件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以后，纪城先请工作人员给自己开了一张临时身份证明，离开派出所以后又去补办了电话卡，最后找了个中介，当场交了定金房租租下海市的一处房子。

    就在纪城为「重新做人」而忙碌时，那位「喻菁小姐」也接到了梅有德的电话。

    「什么？」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是有人摔了文件，「喻霁跑了？！」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身份证异地补办好像需要户口本或者居住证啥的，总之比较复杂需要证明自己的身份，但出于表达效果等方面的考虑，我直接略过简写了，如果还是觉得有bug，跟我默念：这是架空世界，这是架空世界……

    --

    ? 139、精神病院扛把子（11）

    梅有德在电话这头不住地点头哈腰——虽然那头的喻菁也看不到：「是……真是不好意思啊喻菁小姐……」

    「不好意思？」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冷厉, 「你这是一点不好意思？」

    她冷笑：「梅有德，我给你们仁安疗养院打了这么大一笔钱，可不是让你把人给我看丢的！」

    梅有德心里也是一阵苦：「可我们确实是尽力了啊……那个喻霁根本不是个省油的灯！」

    喻菁反问：「怎么不省油了？他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

    梅有德：「都、都有……」

    电话那头罕见地沉默下来。

    半晌后喻菁才道：「梅有德，我没想到你连这种藉口都编的出来。」

    喻霁是个什么人她还不清楚？在金融经济方面确实可以说颇有天赋, 要是不掺和进喻氏的浑水, 大学毕业后去个华尔街什么的说不定早就混出名堂来了——不过说到底了他也就是个文弱书生，在家族斗争中站错了队得罪了人, 自然落得这个下场。

    至于打人骂人？那哪里是喻霁的风格！

    梅有德情绪激动地反驳：「我说的都是真的！！」

    提及纪城在仁安疗养院的那段日子, 他整个人气息都不稳了：「我还想怀疑你是不是想坑我呢！你知道喻霁到我们这里来了以后都干了什么吗？」

    那头喻菁只听见电话里传来一阵咆哮——

    「拒绝治疗、殴打医生, 把护工挂到天台上面！还绑架穆嵩的儿子！」

    梅有德几乎要迎风流泪：「你花钱给我塞过来的那是一个病人吗？那就是个人形哈士奇！！放在疗养院里就是拆家的！！！」

    喻菁：「……」

    大概是被梅有德全是感情没有技巧的比喻给震慑到, 半晌后喻菁才开口道：「所以？」

    她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里像是冒着凉气，虽然是顺着梅有德的意思在继续说，但无端就让人有种冒鸡皮疙瘩的感觉。

    倒也无怪她在商场上有「毒蛇」的称呼了。

    梅有德混迹江湖多年，能让仁安疗养院的招牌屹立许久而不倒，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此刻听见喻菁的反问, 也非常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呵呵，我老梅哪儿能有什么所以啊？」

    「喻霁这个事情, 我们仁安疗养院确实是尽力了, 现在我们的员工都还在忙着找他呢，」梅有德话说得一团和气，「不过毕竟是喻小姐您塞过来的人, 出了这种事我这边不通知您就是我的怠慢了。」

    「但毕竟我这儿也就是个小作坊, 能力有限，确实没办法保证事情一点纰漏也不出, 要是这喻霁实在找不到的话……」他顿了顿, 「而且您是喻氏的人, 能力强，肯定比我们有办法多了。」

    「毕竟我收了您的钱办事，当然是希望您的利益得到保障的。」

    「你好我好才是大家好嘛，对不对？」

    梅有德话说得极委婉，不过该表达的全部都说得清清楚楚：先是放低姿态，而后又是一套表明己方有尽力，同时不忘捧一番对方，最后阐明利害——喻霁真要跑了，受到影响的可是和他直接有仇的你。

    一番话态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捧亦贬，甚至还有极隐晦的威胁在其中。

 第257页

    喻菁那头听了之后果然沉默下来。

    片刻后她才道：「行了，我知道了。」

    「喻霁的事我会注意的，」喻菁道，「你的嘴也记得管严点。」

    梅有德那边也上道地连连表示当然。

    挂断和梅有德的电话之后，喻菁闭眼捏了捏眉心，分外疲惫。

    先不说梅有德口中的那个喻霁为什么会和她平时认知里的完全不一样，光说喻霁从仁安疗养院跑了，这总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喻氏集团家大业大，其中龙蛇混杂，好几方势力各自拉锯各自为战，她和喻霁分属其中较大的两方，而竞争到最后的结果是喻菁这一方胜利，成王败寇，喻霁所属的这方自然不会有好下场。

    喻霁是被喻菁亲自做主送去仁安疗养院的，一方面他俩年少相识，不过不是什么青梅竹马的剧情，相反他们早有龃龉、水火不相容，这次喻霁落难，她当然是要落井下石一番，而另一方面，则是喻霁此人确实颇有能力，要是任他留在喻氏，之后会发生什么，还真说不定。

    仁安疗养院虽然在网上一直维持着一个不错的形象，但其真面目如何，以喻菁的地位能力还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喻霁才会被她送到那里。

    不过现在梅有德来告诉她，喻霁逃了出来？

    喻菁靠在椅背上，脑海中各种想法来回翻转——

    说实话现在喻氏内部的权力更迭已经尘埃落定了，即使喻霁回来，也不可能再帮他从前跟随那位再杀回来。

    不过老对手突然出逃的消息到底是给了喻菁不少震动，毕竟喻霁的能力还是有，曾经在集团中积累下来的人脉更不可能被完全清除干净，他要是故意回来搅风搅雨，那必然是会给她造成不小的麻烦的。

    喻菁在心中狠狠骂了梅有德一声废物，除了人跑了以外没带来任何有价值的消息。a国那么大，要是喻霁诚心想要躲的话她又能上哪儿找去？

    最后她拿起办公室的电话，拨通内线：「找个人，去喻霁家门口蹲着，至少盯一个月，如果看见任何人要进去，立刻通知我！」

    想来想去，喻菁也只能拿出这么一个办法来。

    喻霁被送往海市的时候，身上没有带任何东西，包括他的那些财产，更不说许多有关的喻氏集团的资料了。那些重要凭证应该都在他家里，所以如果喻霁真的要回来，极可能会先回一趟自己家。

    如果他不回来？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喻霁，即使要，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这头喻菁打定主意，却不知道海市那头的太子殿下已经快快乐乐地搬进了新房子里，一丝一毫都没有杀回喻氏的打算。

    企业争夺这种事情一直是成王败寇，原身输了那是他技不如人，关他纪城什么事？

    海市虽然是个旅游城市，但现在时值盛夏，这里气温高得吓人，尽管还是有不少来短暂度假的游客，可愿意在这里长住的确实没多少，自然，租房的价格高不到哪里去。

    加上穆越那块表确实值钱，所以纪城出手也不含糊，看了小半天房以后直接拍板租了一处高档公寓半年。

    在公寓居住的这段时间内他先是购置了不少装备——相应的生活用具、笔记本电脑、新手机等等，不过锅碗瓢盆就完全没买了，以太子殿下的厨艺，做出来毒死自己的可能性都大于填饱肚子的可能性。

    而留在海市简单调研了一段时间以后，他的身份证也重新办了下来，拿到身份证当天纪城又亲自跑遍各大银行，将银行卡也顺便补办了。

    原身名下还有些股份基金不动产，不过纪城倒是没动，一是喻霁名下的基金股份多半和喻氏企业有关联，海市这里天高皇帝远，他补办身份证银行卡不一定会惊动到喻氏，但要是动这些股份，被摸到线索的可能性就高了，而那些不动产则大多在喻氏总部所在的上市，那些证件根本就没办法异地补。

    二嘛，原身在被送到仁安疗养院之前，手中最大头的在喻氏集团的股份已经被迫用便宜价格卖掉了，剩下那些零零散散不说，以原身本身的存款数量，完全够纪城生活了。

    这一点在太子殿下拿到补办后的银行卡，查询每一张卡内余额，加起来得到一个高达八位的数字以后，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都有上千万了，回什么喻氏？

    更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海市，某文化产业园区。

    刚刚入职了两个新人，然英报社却并没有因为有新鲜血液的注入而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

    甚至恰恰相反，整个报社所屈居的这间办公间中瀰漫着一种沉闷与颓丧的气氛。

    其实也不奇怪，毕竟随着网络的发展，纸媒行业已经是日薄西山，报纸什么的更是早就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而和那些官方报社或者大社相比，然英报社只能算是时代巨轮下的一粒小小尘埃，根本经不起风浪的冲击。

    这点从然英报社办公场所的位置和大小就可以看出来——先是海市市中心的写字楼，再是近郊的产业园区；先是一整层，再龟缩到现在的一间，除了报社老闆还保留了个人办公室以外，其他所有人都挤在格子间中。

    当然，然英报社也不是没有想过往网络传媒的方向发展，只可惜转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英既没有雄厚的资本砸钱宣传，其麾下员工记者年龄也都偏大，在如何于网络信息浪潮中抓住读者眼球这一点上并不精通，所以结果可想而知。

 第258页

    一个月前然英报社就有一批老员工因为待遇问题离职了，一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招到足够的顶替人手，也足见然英的日子之艰难，甚至更甚一些——谁知道会不会哪一天然英就宣布倒闭了？

    以至于连刚入职的这两个小新人在工作时脸上都不免带了惶惶的神色。

    纪城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按着导航上的地址找到然英报社所在的楼层，办公间的大门敞开着，虽然现在已经是夏末，但海市的天气仍旧热得要命，然而然英的办公室里只有一台空调运转，工位上有的那么几个人都在拼命拿小风扇对准自己。

    纪城把手放在门上，轻轻扣响：「请问，是然英报社吧？」

    有人从格子间里抬起头看了看，看清纪城这张异常漂亮的脸时都不由愣了愣：这谁？

    明显不是然英报社的记者，不然光凭他这张脸都能送去评选一个「海市最帅男记者」吸引一波流量，但除了是然英的员工，这人还能是谁？

    然英报社的老闆钟严也从自己的半开放办公室里出来，他眼光敏锐地看见纪城手里一张招聘gg：「你是来应聘的？」

    纪城微微挑了挑眉，思索几秒后，点头。

    钟严上下打量了下纪城身上的t恤短裤墨镜——说实话，他还真没见过哪个应聘者会穿得这么随意的。更不提他连这人的简历都没收到一份了。

    不过考虑到纪城这出色的外形以及然英报社艰难的情况，他还是愿意给一个机会：「跟我进来吧。」

    纪城从善如流进入到那间唯一的办公室单间中。

    刚一坐下，老闆就开门见山：「先介绍下你的情况，姓名年龄还有学历专业什么的。」

    纪城道：「喻霁，今年23岁，没有相关行业工作经验。」

    「至于学历么，」他稍微回想了下，「a大金融本硕毕业。」

    钟严：「？」

    a大确实是a国顶尖大学之一，金融系更是a国学子削减脑袋想进的专业没错，但一个金融系毕业的……来应聘记者？？

    这下钟严的目光就十分不善了：「你是来耍我的吧？」

    纪城表情无辜：「怎么会呢？」

    他语气十分真诚：「虽然我是金融专业毕业的，但我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当记者的梦想，我相信，只要努力，非新闻类专业的隔阂也不是问题，而然英报社就是我实现自己记者梦的第一步！」

    钟严：「……」

    他看着纪城拍在桌上那张支票，在心里默默数了一下有几个零。

    然后表情严肃地抬头：「我也相信你。」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这几天一直熬夜，昨天写着写着困得撑不住了，就鸽了一天qwq

    今天这章比之前要粗长！

    ? 140、精神病院扛把子（12）

    搞定然英报社并不困难, 毕竟他们现在已经走到了倒闭的边缘，纪城手里那些现款拿出来，就已经够然英又撑过去好一段时间了。

    所以半个小时过去，纪城已经从被人面试转变成了面试别人。

    纪城：「来, 介绍介绍你们然英报社的基本情况。」

    钟严：「好的好的, 我们然英现在有办公室一间，员工十人, 正在从纸媒往网络媒体的方向转型, 资产状况良好, 没有烂帐坏帐, 一定是值得投资的……」

    纪城倚在老闆椅上，翻看着然英报社的宣传册——就这玩意儿都是好几年前然英报社情况还不错的时候制作的了：「嗯。」

    钟严苍蝇搓手：「所以您的意向是……」

    纪城道：「办公场所面积太小，员工数量不多，往网络方向转型了好几年还没站稳脚跟，资产状况良好但那主要是因为本来就没多少钱，归根结底, 然英有点跟不上时代。」

    钟严：「……」

    他脸色垮塌下来。

    纪城将册子一合：「我很满意。」

    他面上笑意盈盈：「就这么定了吧，钟总, 今天可以办理我的入职手续了吗？」

    钟严：「？」

    ……

    其实纪城选择然英的原因很简单：地处海市, 经营不善，以及最重要的，然英是现在a国比较少有的、有资格发放记者证的机构之一。

    地处海市, 方便, 不用他再去到其他城市；经营不善，象徵着更好控制, 毕竟那些经营得红红火火的媒体可不会随便允许一个外人插手驻入；而有资格发放记者证, 则意味着纪城可以更方便地去做他想做的事。

    初秋时节, 一篇标题为《揭秘网红疗养院：正常人和疯子，究竟是谁在定义？》的文章火遍整个a国。

    一如题目，笔者在文章一开头便立下这么一个问题——所谓的正常人和疯子，他们的区别到底在哪里？

    「几十年前着名的rosenhan实验[注1]中，包括rosenhan本人在内的八个假病人，在面对医生时，除了使用假名以及宣称自己会听到『轰』的声音外，各方面都表现得极为正常，并且在医生询问时也提供了真实的回答——然而其中七人都被精神病院诊断为精神分裂症。住院期间这七人则彻底恢复正常表现，甚至连同病房的病人都相信他们是调查员而非真正的精神病患，然而一直到出院，他们也只是得到了『恢复期』的诊断而非痊癒。」

    「这一结果出现后，rosenhan通知这些精神病院他会再派出一些假病人，而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中，这些医院真的抓出了一百多个『假病人』——然而真相是rosenhan一个假病人也没有派出过。」

 第259页

    「——那么在世人眼中，究竟什么才是正常？而什么才是疯子？」

    「精神病学中曾以四个标准来划分正常与不正常：非典型、偏离或违背社会习俗、正常生活受到影响、造成个人压力与痛苦——然而这四个标准是真的所谓铁律吗？」

    「智商一百五以上是非典型，地心说的时代里支持日心说就是违背社会习俗，生活在封建时代的奴隶不工作却选择反抗便是影响了正常的生活[注2]，出于习俗而短暂禁食同样会带来痛苦的感受。」

    「甚至不用说远，只将时间往前推二十年，同性恋也是一种需要治疗的精神疾病：稀少、违背社会习俗、过的不是『正常』生活，因为害怕周围人的异样眼光而饱尝压力与痛苦。但这真的是一种精神病吗？」

    「医学专家和心理学专家尚且承认现如今的精神和心理疾病诊断标准有所缺陷，许多心理疾病在诊断和治疗上都需要足够的谨慎，一旦判断失误，对患者不仅没有帮助，甚至还可能起到反效果——更不提每一个患者也是人，在诊疗时需要充分的人文关怀了。」

    而紧接着文章笔锋一转——

    「rosenhan实验在心理学界掀起过巨大的浪潮——不管是在精神疾病的诊断标准上亦或是标籤化对病人的伤害——rosenhan曾在自己的文章中写到精神病院的医生和护士对于病人多处于不交流不回避的状态，譬如有一个护士曾毫无顾忌的当着众多病人的面整理自己的内衣。」

    「之所以有这种举动，是因为护士性格豪爽吗？并不，是因为在护士眼中，这群病房里的人在贴上『精神病』的标籤以后就不再具备人的特徵——毕竟在几头驴或者狗面前做这种事怎么会让人感到羞耻呢？」

    「笔者私以为科学是一直在进步的，不过让人难以相信的是，在rosenhan实验发表的几十年之后，现代世界还会有这样的地方：仁安疗养院。」

    「一个在网上光鲜亮丽形象正面的『网红』医院，面对病人时随意诊断，不合规格的医生和咨询师甚至连什么是量表都不知道，治疗的手段也仅限于两种药片和束缚床，除此以外便是十几年前就该被淘汰的电击仪器——以及最原始的铁链与禁闭。」

    「农村杀猪的时候都不一定会有的手段，却在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身上复现。」

    「恐怕五十年前罗森汉恩先生写下他文章的时候，打死也想不到五十年后的今天还会有这样的地方吧？」

    再之后文章的进行便顺着先前的逻辑，一一将仁安疗养院的种种不合规之处列举而出，语言直接辛辣，甚至还不乏引用各路文献对照说明其问题的，逻辑之严谨几乎不亚于一篇学术论文。专业者看了自是不必多说，就算是普通人在见了这些文字之后，也很难不感到动怒。

    毕竟与这些文字配合着的，还有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

    ——不得不说余依依拍照的技术确实不错，该有的不该有的全都拍了下来，甚至其中好些角度相当刁钻，视觉效果直接拉满：满身脏污的人被铁链绑在铁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旁边还有苍蝇在发馊的饭菜上飞舞；型号老旧的电击仪器，医生上一次使用它时所调整的电伏数没有归位，清楚地显示着一个可以给人体造成相当损伤的数字；还有被护工们毫不留情一路拖走的普通病人……

    放在文章中的那些都是经过挑选后不直接涉及血腥暴力的了。

    吸引人的标题、专业性逻辑性拉满的行文、堪称爆炸性的内容、新奇但的确是近年来话题度逐渐攀升的领域，以及视觉冲击足够强的照片佐证，再配上太子殿下重金砸下的水军宣传，几乎毫无疑问的——这篇文章爆了。

    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a国都传遍这篇名为揭秘实则曝光黑心疗养院的文章，「仁安疗养院」「正常人与疯子」「精神病」「心理学」「罗森汉恩实验」几个词更是直接冲上热搜前排，狠狠刷了一波曝光度，连带着最初发表这篇文章的「然英报社」也跟着在大众面前大大露了一把脸。

    ——当然，那肯定还是比不上处于热度最中心的仁安疗养院的。

    毕竟是文章中直接点草的，一整篇文章下来，谁不对这个黑心扒皮的疗养院恨得咬牙切齿？

    一时间网上涌出各路神仙：既有自称曾在疗养院治疗过一段时间的，也有搜索结合了曾经仁安疗养院在网上做的一切宣传信息来个起底大荟萃的，或者还有些行动力强的，直接派出记者飞往海市去仁安疗养院直接实地考察的。

    甚至还有几个网红开着直播就往仁安疗养院去了，任仁安疗养院的护工身强力壮，也根本拦不住这么多人——甚至先前纪城逃跑翻的那面土墙又被人踹塌了翻进去，而看到的结果如何当然也不用多说。

    毕竟六楼「病房」里那么多活人，也不能直接丢去乱葬岗吧？更不说仁安疗养院的这些医生了，他们的专业素养如何，随随便便问几个问题就能知道。

    可以说在纪城的「努力」下，这大概是近几年来仁安疗养院在网上热度最高的时刻了，梅有德之前做的所有营销都比不上的那种。

    虽然如果有的选的话，他大概打死也不会选择这种出名的方式。

    而随着这篇《揭秘网红疗养院：正常人和疯子，究竟是谁在定义？》的出圈，喻菁也终于知道了她一直蹲守的人的下落——虽然到了这个时候她宁愿自己从来都不知道。

 第260页

    她想过喻霁可能会回来报仇，谁知道他会选择这种方式啊？！

    还记者？这傢伙不是金融系毕业的吗？？

    管不了那么多，喻菁当下就撇下了手头事务，直接从喻氏的总部飞往海市。

    ——喻霁不是现在入职那什么然英报社当记者了吗？那她现在就亲自上门看看，这傢伙在搞什么鬼！

    查到然英报社的地址并不难，喻菁一下了飞机就直接乘专车往那处文化产业园区去了——甚至在进了园区后她发现自己同行还有不少记者打扮的人。

    很显然喻霁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能一下子挖出仁安疗养院这么爆的新闻也同样引起了同行的关注，虽然他没有在文章里直接写明自己也曾是仁安疗养院的「患者」，不过字里行间也透露出了足够的信息，现在仁安疗养院已经有不少人去蹲点了，要是能拿到这个既是揭露者又是亲历者的人的採访，才是另闢蹊径啊！

    即使拿不到採访，能找同行讨教一下经验，也未尝不是一件妙事。

    不过包括喻菁在内，这些人都失望了。

    因为纪城并不在然英报社内。

    作者有话说：

    报社的结构之类的都是我瞎编的，如有问题多多海涵_(:3」∠)_

    注1：rosenhan实验真的很着名，文里篇幅有限加上我自己的转述可能词不达意，各位感兴趣可以去搜一搜（罗森汉恩实验），其中护士整理内衣一段是他在《on being sane in insane ces》中有提到的，註明一下

    注2：奴隶那一段化用了一下一种叫d□□tomania的病（翻译过来貌似是漂泊病），指的是曾经美国黑人奴隶反覆逃跑（即使逃跑被抓后会有严厉惩罚）的行为，因为这种行为会触发惩罚（导致压力），所以被认为是会影响正常生活

    再次强调一下，每个世界都是架空的，但因为这种专业东西我确实杜撰不出来，所以还是会写一些现实世界的内容qwq

    ? 141、精神病院扛把子（13）

    就在喻菁等人或怒气沖沖或兴致沖沖地赶往海市然英报社时, 纪城早就已经坐上了去往上市的飞机。

    从机场出来，他却没有直接往城区里去，而是转乘大巴，又经过了快半天的奔波之后, 才在上市附近的一个小县城下了车。

    县城的车站不大, 只有一个男人站在里面像是在等候谁的样子，他见到纪城下车, 立刻上前, 表情有些紧张地询问：「请问……是喻先生吗？」

    纪城摘下脸上墨镜, 表情有些似笑非笑：「曾斌？」

    ------------------------------

    曾斌的住处面积并不算很大, 不过打扫得还算齐整，二室一厅的格局，客厅的桌上还摆着一张全家福。

    纪城坐下以后曾斌给他倒来一杯水，纪城道谢接过以后浅浅喝了一口，而后便将杯子放到桌上，他环视屋内一圈, 又看看桌上那张全家福，而后莞尔：「看样子曾先生这些年也并没有真正开始新的生活。」

    曾斌表情有些苦涩, 他摇摇头：「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纪城问：「那为什么从来不去看看小荷姐呢？」

    ——是的, 这个叫曾斌的男人，正是池小荷的丈夫。

    在仁安疗养院住了四年多，难为池小荷还记得曾斌的电话号码, 纪城在逃离仁安疗养院那天特意找池小荷问来的信息, 出来以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拨打，没想到那一头接起电话的正是曾斌。

    这倒是让纪城稍微来了些兴趣。

    四年时间, 足以物是人非, 要是稍微狠心点的话都够曾斌想点办法单方面和池小荷离婚组建新的家庭了, 然而不管是从这间屋子洋溢出的独居信息还是从桌上摆着的那张全家福来看，曾斌并没有这么做。

    听见纪城的问题，曾斌的脸上却呈现出一种极其复杂又矛盾的表情——有羞愧，有痛苦，有迷茫，也有一种诡异的憎恨。

    这些天来纪城那篇揭秘仁安疗养院的文章火遍全国，曾斌即使再孤陋寡闻也是读过的，更何况在那篇文章出现之前他就曾接到过纪城的电话。

    他先是开口道：「我以为小荷在里面不是那个样子……」

    这么说好像有些过于的推脱与辩解，顿了顿，曾斌才又道：「而且，她那个样子，让我怎么去看她？」

    纪城歪了歪脑袋，似乎并不太理解曾斌的意思。

    曾斌嘆口气：「当初霖霖出了意外，我也很痛苦，那种情况下，我又怎么分得出心情去照顾小荷？」

    「她得了抑郁症，需要照顾，我知道，但我也很痛苦啊，谁又能来帮我？孩子和妻子差不多的时候出事……」

    他将脸埋在手中：「当时我也快疯了，我连自己的生活都照顾不好，又怎么能照顾小荷？正好那个时候我看到了疗养院的宣传，就把她送了过去，接待我们的那个医生告诉我，为了彼此的身心健康，最好少来看望病人。」

    「其实我心里也是那么想的，我不能再受她的影响了，也许分开才对我们都有好处，到了后来，也就渐渐地不敢再去看她……」

    「不过很可惜，事情和你想得完全不一样。」纪城似笑非笑地替他下了结语。

    「直接说正事吧，」纪城慢条斯理道，「我的来意在之前的电话里已经同曾先生简单提过了，小荷姐在疗养院里说，你们的儿子在学校因为护栏失修而失足坠亡，学校把护栏失修这个事情的消息压下了？」

 第261页

    在来的路上时纪城就已经搜索过那起坠亡事件的相关报导，但五年前网络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能查到的信息极其有限，而在那极其零星的报导里，的确没有护栏失修之类的说法。

    而事实上曾斌同意纪城过来，还亲自来车站接人的行为就已经说明许多了。

    果不其然，曾斌的脸上再次露出痛苦神色，而后他缓缓点了下头。

    纪城的兴趣再次被提上来：「可以说说看吗？」

    先前在疗养院里，池小荷的述说断断续续，逻辑也并不是特别连贯，加上这件事明显给池小荷造成了相当的冲击，她的回忆中出现细节上的偏差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相比起来曾斌作为当事人之一，精神和生活状态明显都好于池小荷，倒是有可能给出更准确的答案。

    曾斌顿了顿，紧接着讲起了当年的事情。

    总的来说池小荷说的那些大致上与曾斌所述并没有两样，唯一有差异的在于具体的用词和赔偿金——

    曾斌述说中用的词是「护栏断裂」，而池小荷一直强调的是「失修」。另外事实上当年学校并没有赔他们多少钱，只是给了一些所谓的「人道主义安慰金」，而学校来的那个领导曾对曾斌直言，要是想拿更多的赔偿金也可以，得签一份保密与和解协议，保证不对外说任何孩子是因护栏断裂坠楼的相关内容，同时以后再也不追究学校的责任。

    那份协议曾斌最后没有签，他们拿到的那些钱，其中大头实际上是来自于曾经给曾霖购买过的人身意外险。而这些钱最后大多都拿去做了池小荷的治疗费，曾斌自己手上也几乎不剩下什么。

    「其实我们也弄不清学校为什么要瞒下护栏断裂的事情，」曾斌苦笑了一下，「但小荷抓住了这点，坚决认为是学校故意害死的霖霖，再然后……」

    「我心里也觉得奇怪，最后只能觉得，或许是学校害怕我们出去宣扬，导致他们的生源下降吧。」

    纪城却摇摇头。

    他问：「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句话，你听过吗？」

    曾斌愣了一下。

    纪城道：「如果护栏断裂单纯只是意外，学校何必这么紧张？甚至还半威胁半利诱地让你们签协议——而且那份协议的重点还不是和解，而是保密。」

    这明明是和他们家息息相关的事，毫无理由的，学校为什么要求他们保密？

    曾斌呆了半晌，整个人随即紧张起来：「你是说……」

    纪城道：「如果你的叙说没有隐瞒或者错误的话，那么我倒是比较贊同小荷姐的看法。」

    「曾霖的坠楼死亡或许不是在学校意料中的，但栏杆出问题在他们那里是不是意外，可不一定。」

    ——不然为什么坠亡的新闻不压，却偏偏要瞒下栏杆的事情？

    纪城继续道：「护栏突然断裂，如果不是纯粹意外的话，归类下来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没有定期检查以至于护栏老化无人发现，要么它们出厂时的质量就不怎么样。」

    曾斌愣了愣之后立即道：「不可能是老化。霖霖出事那段时间前不久他们小学才重新装修过那栋教学楼，护栏应该也是新换的。」

    「我记得很清楚！那段时间主要都是我去接霖霖放学，看见过学校门口贴的公告，而且还有施工队进出的。」

    纪城勾了下唇角：「那么只剩下后面一种可能了。」

    「那批护栏的质量很可能一开始就有问题，而且，学校也清楚这一点。」

    曾斌唰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这不可能！」

    然而纪城以自己淡定的目光告诉他：怎么就不可能？

    半晌后曾斌才失魂落魄地坐下，双目几近失神：「如、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图什么？」总不能是图学生从楼上摔下去出事吧？

    「图什么？那能图的可多了，」纪城面上笑意不减，眼底却没什么情绪，「最能图的，就是钱。」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没准备掺和进什么企业斗争中，但之前好几个小世界的见识，加上喻霁本身作为a大金融系优秀毕业生和曾经的喻氏股东的经历，并不难让纪城猜到学校是要干什么。

    譬如在装修过程中以次充好，在帐面上却以好材料的价格记录——别说，原身曾经在上市参加某个酒局时还真听席间一个大肚腩老总提过这样的操作。

    那个老总是干什么来的？好像确实是相关行业的吧？该不会还承包过上市附近某县的小学装修项目？

    ……

    从纪城那里搞懂这一波操作的真谛之后，曾斌整个人都是半失神的状态：「怎、怎么会这样？」

    他猛地站起来就想冲出门去：「我要去问问他们，霖霖就这么白死了吗？！」

    纪城一伸手就把人衣服扯住：「冷静点。」

    他语气淡定：「刚刚说的那些严格来讲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不说是不是真的，假设是真的，你有什么证据？」

    纪城这一句话犹如一根针，直接将曾斌这颗快要炸开的皮球戳破。

    他一下子委顿下来：「对啊……我有什么证据？」

    「霖霖死了都已经五年了，当年他们就能把新闻压下来，更何况是现在？」

    纪城喝了一口水，话锋一转：「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他狡黠一笑：「我查过了，这几年你们儿子那所小学的领导层并没有更换，如果他们真的是想捞钱的话，那么那次装修所用的材料很有可能是大范围的以次充好。」

 第262页

    「而在这种前提下，你觉得这五年时间，学校出现设施问题的机率有多大？」

    「所以反过来倒推一下，想要证明学校的装修用材有问题，看看这几年他们出过多少事情就知道了。」

    「如果这些能查出来，那剩下的就好办很多了，」太子殿下语气相当的恬不知耻，「别忘了，我是个媒体人。」

    曾斌愣愣道：「可是……即使是这样，我又怎么能知道他们出过什么事呢？」

    他语气不安：「他们之前都能压下霖霖的新闻，更何况其他的？」

    纪城唇角挑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这种事情，用不着去查新闻。」

    ------------------------------

    四十分钟后，正值小学放学的时间。曾斌站在某小学校门口对面的马路上，望着混在一众来接孩子放学的大爷大妈群里、俨然已经和众家长打成一片的纪城，不禁陷入了深思。

    「小伙子你来替你妹妹打听学校？哎呦可真是好哥哥啊！」

    「对了你结婚没有？还是单身吗？我侄女在上市工作也是单身！有没有意向接触一下看看？年轻人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哎你问学校建筑上这些年有没有什么安全隐患？哎呦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你不知道吧？这学校五年前摔死过一个学生的！那一家人可真是……啧啧。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小孩儿死的时候有什么冤，最近这五年来啊，那栋教学楼经常有安全事故，有次我孙女上课，天花板直接掉了一块儿，差点没伤着人！」

    「就是，这事我也知道，要不是我孙子现在已经六年级了，我一定让他爸妈给他转学！」

    这里是个小县城，消息传播相对大城市滞后许多，想压个新闻并不困难，毕竟那些记者们也没事不会往这里跑——但在这里土生土长还顺带退休养老的大爷大妈们就不一样了，有什么消息必定在他们中间传得飞快，更不说纪城还精准瞄定的这个小学的学生家长作为目标群体。

    从他们嘴里掏出来的话，即使在经过了一定的夸张渲染后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达到六七十的可信度还是没问题的。

    片刻后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校门口中走出来，纪城也顺势脱离家长群，手机里已经记满素材和相关人物的联繫方式。

    他过了马路，找到曾斌：「妥了。」

    作者有话说：

    ? 142、精神病院扛把子（14）

    解决曾斌的事情并不算太困难。

    事实上这么大一所学校, 按照这五年来大事没有小事不断的节奏，根本不可能压到无人知晓——不说别的，这些家长所知的信息杂七杂八凑起来就已经足够令人心惊了。

    纪城当天在这个县城住了一晚，将白天搜集到的信息进行了整理, 直接拉出了一个事件表格。

    要是这些家长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这所小学简直是建在迷你地震火山带上的——三天两头就出问题。

    一会儿墙砖松动，一会儿玻璃裂纹, 一会儿天花板直接掉一块下来, 要不是曾霖的事情出现以后学校对学生在护栏边的活动都看得很严, 指不定失足坠亡都不是个例了。

    甚至还有更巧的：就在纪城和曾斌第二天准备进行更深入的调查时, 有个学生从教学楼的二楼摔下，一条腿骨折。

    而这个学生受伤的原因，正是楼边的护栏松动。

    要不说什么叫瞌睡来了送枕头呢。

    学校的家长们原本对这些八卦也就是听说两句，事实上在昨天纪城询问之前他们虽然对这个学校的建筑设施好像有问题有那么一些认知，但平时也不会再往深处了去想。但昨天纪城那么一提，各路消息一汇总, 这些家长们也开始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更不说当天下午又传出来个护栏松动导致学生骨折的事情。

    这下子纪城他们想要获取素材就要容易多了，尤其是当纪城亮明自己的「记者」身份后。做家长的哪里有不担心自家孩子安全的？原先听见那么一两起事情只当是意外, 现在把这些一串联起来, 几乎所有的家长都在脑子里自行编纂了一出恐怖故事，发现纪城是来「走访」的记者，能不激动？能不把自己满脑子的猜测都吐出来？

    纪城在这个小县城待了五天左右的时间, 随后他便带着新出炉的素材回到了海市。

    而这个时候那些闻讯二来围堵然英报社的喻菁和记者们早就各回各家了。

    又过了几天时间, 凭那一篇揭秘仁安疗养院文章头次吸引了大众目光的然英报社再次抛出新的专题——某县城小学教学楼吃人之谜。

    这篇文章中纪城并没有直接指出该小学有可能存在财务上的问题，而是直接从表面入手, 将这所小学五年来出过的大小事故一一列举, 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五年前曾霖失足坠亡和前几天那个学生摔断腿的事情。

    所列举的每一条每一项都有相关的证据或者证人证词——譬如家长群中的消息记录、受伤学生的诊疗记录, 亦或是作为曾经受害学生家长曾斌的发言。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纪城熘进学校里面所拍摄的照片——这个学校的保安一看就没什么丰富的反记者经验，纪城只是和某一个家长达成共识，称自己是帮对方接孩子出学校办急事的，就轻而易举地混了进去。

    虽然拿不到学校在财务上存在漏洞的直接证据，但这豆腐渣工程级别的教学楼质量一摆出来，明眼人心里都清楚几分。

 第263页

    同样是社会痛点之一，加上纪城在前几个世界指导人写小说的犀利文笔，最后配合然英报社最近这段时间的热度，几乎不出意料的，这篇新闻同样引起了不小的关註：人们震惊愤怒且惋惜，震惊是没想到作为培养祖国未来花朵的地方还会有这样的离谱事情，愤怒是学校的领导层竟可以瞒天过海如此之久，而惋惜，则是可怜曾霖，白白地这样丢了自己的生命。

    而事情到这里也并没有完全完结，从之后曾斌告诉纪城的信息来看，新闻发出不久后就有调查组前往他们县城，对这所小学发起了相关的调查。

    相信拔萝蔔带出泥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调查组的事情就不归纪城或者新闻界管了，事实上对新闻界来说，曾霖所在这所小学的事件虽然令人震惊，但在各类媒体报纸每日所报导的新闻中并不算得开先河的案例，真正让他们震惊关注的还是纪城这个人——

    如果说此人出道的那一篇揭秘仁安疗养院的文章能红遍大江南北，有一部分原因是心理类话题算是一个热度逐渐攀升但又甚少有人挖掘探索的蓝海领域，天然自带优势，那么之后这篇揭露学校教学楼水分的新闻却实实在在地说明了他的功力。

    毕竟报导学校事故的新闻天天都有，为什么喻霁的这一篇会热度这么高？

    而除此之外然英最近的发展也极为不错。报社先前在业界查无此社的颓势在纪城先后两篇报导之后已经彻底止住，而且然英本身虽然在思想上偏传统老旧，却也有着老实肯干的精神，有了新的资金注入后，整个报社上下的风气也是焕然一新——最近在纪城的指导和他先后两篇新闻打开市场的情况下，然英也开始了真正的、从传统报社纸媒转向网络综合型媒体的路程。

    可以说纪城再来到然英办公地点的时候，钟严就差没有对他跪地迎接了：「您来啦！」

    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他面对纪城的支票，心里还多少觉得眼前这傢伙是纯粹的人傻钱多无聊玩票，但到了现在，面对纪城短短一两个月来在业内做出的实绩，还有然英社现在焕然一新的局面，钟严是实实在在地打心眼里佩服。

    说纪城是他的神都行。

    他一路护持着纪城进到自己的独立办公室，态度殷勤活像个古装电视剧里的小太监，送纪城在老闆椅上坐下时又捏肩又捶背的：「您看我这个力道怎么样？舒服吗？要不要给您倒杯水？」

    换成一般人的话这会儿就该手足无措了，然而纪城那是什么人？

    他十分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睛，顺便不忘对钟严进行指示：「哎这两天在上市觉睡得不太好，你给我捏捏脑袋。」

    钟严也应和得相当自然：「好嘞！」

    按摩了半晌之后，纪城终于老神在在问道：「仁安疗养院那边怎么样了？」

    钟严立刻回答：「我们然英的记者一直在跟进，因为最开始的报导是我们发的，所以大部分的网友还是会选择看我们发出的后续报导，目前来说关注度并没有下降太多。不过仁安疗养院确实是个轰动全国的大事件，所以不止是我们，各种大型媒体甚至官媒也都在跟进报导。」

    他顿了顿又意识到，坐在他老闆椅上的这个喻霁多半也是仁安疗养院事件的亲历者，或许比起然英本身的进展而言，会更关注疗养院那边的情况。

    「现在的话许多媒体记者都在围堵仁安疗养院的工作人员，想从他们那里挖些东西出来，而且据我们所知，因为这个事情的热度，还有一些医生和心理专家组成的调查组已经出发来海市，估计是要对仁安疗养院的情况进行调查。」

    「不过虽然这件事还没有彻底有一个定论，已经有一些里面病人的家属赶来将他们接走了。」

    听到这里时纪城合上的眼皮微微动了动。

    他重复了一遍：「接走？」

    钟严道：「对。」

    他脸上出现几分感慨神色：「说实话闹到这个地步，仁安疗养院虽然还没有倒闭，但但凡是个正常的家属，谁会放心自己亲人住那种地方？还不如找个正儿八经的精神病院或者养老院住着呢。」

    「不过我听小何他们说，虽然有接走自己亲人的，不过疗养院里大部分的病人都还留在里面，」钟严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纪城睁开眼，面上神色微哂：「这对他们来说才是正常的。」

    不提某些极重症的放在外界确实不好解决外，大部分的病人会被丢掉疗养院来，就已经很说明一些问题了。

    钟严想了想，也觉得纪城说得有道理：「也对。」

    他嘆口气：「这些病人，以后的日子可难过咯。」

    不说他们是否能离开疗养院亦或是是否真的有精神上的问题，单说一个普通人，与社会脱离隔绝一两年时间，想要再跟上整个时代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这些人的身上还绑着个「精神病」的标籤，不论走到哪里，生活怕都是会受到不小的影响——不管这个标籤是来自外界或他们心里，亦或者影响是好或者不好。

    不过钟严的伤春悲秋只持续了挺短的一段时间。

    毕竟他心理精神健康且良好，生活除了远方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病人，还有眼前报社经营的苟且。与其无意义地为这些人担忧，还不如操心操心自己该怎么办——他还有一套房贷没还完呢！

 第264页

    于是钟严很快就打起精神，询问他现在的引路之神：「对了喻总，现在您手上的两个专题都干完了，咱们下一步，有什么指示？」

    一边问，钟严自己脑子里也在飞速转动：上上次是仁安疗养院，心理类，上次是某小学豆腐渣工程，校园教育类，要不然这次他们搞个两相结合，开发校园暴力类题材吧？又有心理又有教育！

    或者不开发新领域，继续在原有成果上深耕？仁安疗养院的那次报导可以说是小中见大，别具一格，以他钟严从事新闻行业多年来的眼光，拿个新闻奖都不为过！对了前几天他去一个饭局，还有谁谁提到想把仁安疗养院事件改成ip拍电影呢！

    钟严脑中思绪百转千回，却见纪城面上一副老神在在的神色：「下一步要做什么我已经想好了。」

    钟严立刻摆出洗耳恭听的表情，心中已经畅想着然英在纪城的带领下做大做强，成功上市，成为新闻界龙头的美好场景——

    纪城：「我要成立一个基金会。」

    「拨款帮助那些确诊有精神或者心理疾病的病人们，更好地进入和回归社会生活。」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我要帮助那些病人更好地回归社会（x）

    太子殿下：我要帮助我的小弟们更好地和我一起搞事（√）

    ? 143、精神病院扛把子（15）

    听见纪城的话, 钟严给他按摩的动作和速度都不由放缓下来。

    他情不自禁问：「啥？」

    于是纪城又耐心地重复一遍：「我要成立一个基金会。」

    钟严：「成立什么？」

    纪城：「基金会。」

    钟严：「什么基金会？」

    纪城：「成立基金会。」

    钟严：「基金什么会？」

    纪城：「你听不懂人话？」

    钟严：「……」

    他结结巴巴地问：「这个、和我们报社接下来的发展有什么关系？」

    纪城语气理所当然：「没有关系啊。」

    钟严：「？」

    纪城继续道：「就是我想做的事情而已。」

    他表情笑眯眯：「反正现在我是投资人嘛。」

    钟严：「？？」

    那种久违的眼前这个傢伙是不是人傻钱多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憋红了一张脸企图劝阻纪城：「可是，基金会要办起来，要花的钱可不少……」

    虽然不太清楚纪城手里头到底有多少钱，但钟严也曾经悄悄查过「喻霁」这个名字, 而结果表明这真不是个多出名的名字, 唯一比较有知名度的结果就是一位喻氏集团的高管——但那也只是曾经而已。

    毕竟喻氏前不久才对外公布了新一轮的高层名单，「喻霁」这个名字已经赫然不在其中。

    所以要么他眼前的这个「喻霁」是个从头到尾名不见经传的人物, 要么, 他就是曾经喻氏集团内部竞争中的一位失败者。而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纪城报出的那句「a大金融系」毕业来看, 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但不管这个喻霁是前者还是后者, 这两种可能性听上去都不像是土豪啊！尤其对方已经在然英这里投了近千万的前提下。

    他该不会是想把在然英这里的资金抽调出来去搞什么基金会？？

    钟严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惊恐起来。

    纪城当然也看出了钟严的惊恐，他唇角的弧度登时更灿烂起来，然后用一种非常温柔的语气道：「看样子，你都猜到了啊？」

    钟严：「！！」

    一瞬间他给纪城按摩的动作更加卖力起来：「那个什么喻总，我觉得咱们还是可以再考虑考虑！」

    「你看咱们假如把你的产业比作孩子吧，基金会顶多是个胚胎, 但然英那可是你已经十月怀胎生下来养了好几年的啊！！」钟严简直声泪俱下，「你忍心干这种杀大儿去反哺小儿的事情吗？！！」

    纪城：「……」

    这什么鬼畜比喻？？

    他被钟严声泪俱下的哭诉弄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终于不耐烦地道：「别嚎了, 我没打算从然英撤资。」

    钟严的哀嚎戛然而止：「真的？」

    纪城：「煮的。」

    钟严：「？」

    他谨慎地打量纪城，并没有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开玩笑的神色，而后才小心翼翼问：「你……还有资金？」

    纪城反问：「要不要我把银行卡余额给你看？」

    钟严瞬间闭嘴。

    纪城道：「成立基金会这个事我早就有计划, 现在只是正好到这一步了而已。」

    「资金的话我私人可以出一部分, 不过我希望然英也以整个公司的名义出一部分。」他摸了摸下巴道。

    眼见钟严的表情又是一垮，纪城才语气淡淡地继续：「不要觉得基金会只是花钱的包袱, 所谓投资也是要先投入再产出的。」

    「不说基金会本身的慈善意义, 谈其他我们能得到的：一来国内这方面的基金会还很少, 我们现在成立，赚个名声和吆喝并不难；二来然英本来就是第一个报导仁安疗养院事件的，如果再成立一个相关的基金会，未尝不是树立形象的好时机；三来要做新闻，需要广泛的人脉，基金会如果成立，正好是一个很好的拓展人脉的机会。」

    「先不说这些人里面会不会可能有潜在的人才，」他唇角微微勾起，「单说这么多人，他们能从事的行业和由此辐射出去的关系之广，你认为呢？」

 第265页

    钟严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对啊！」

    他语气惊喜：「我怎么没想到呢？！」

    纪城问：「那现在，这件事情，交给你办，可以吗？」

    钟严：「没问题！」

    他当场拍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

    说完钟严就转身一熘烟出了办公室：「来这么久口渴了吧？我去给您倒水！」

    纪城老神在在往后一靠，用脚踩着椅子悠然自得地转了一个圈。

    要是司命天神等神在场，必定得感嘆一句——太子殿下这是已经把他们的画大饼技巧给学活了啊！

    ------------------------------

    有了钟严等人的跑腿卖力，基金会的建立很快就筹备起来，其中主要出资者当然还是纪城——喻霁原先帐户里那些存款确实大部分都投给瞭然英，但太子殿下是谁？

    有从寰宇界湛青那里薅来的网络知识，即使伍叄贰叄和叄肆陆柒两个小世界在网络科技的发展上并不完全兼容，他也可以凭藉这些成为这个小世界的顶级黑-客。

    而以这样的水平，随便匿名帮这个世界几家网络公司找找漏洞赚些外快还不简单？

    再者原身喻霁虽然在喻氏集团内的角逐失败，但好歹人家也是金融系的高材生，借着喻霁这些记忆，纪城再用自己手头的本金简单投资一番，基金会的本金也就赚出来了。

    更不说在基金会建立的消息传出后，a国有好些企业机构也纷纷提出想要注资了。

    之后「然霁」基金会成立，作为初始出资者的纪城和然英一时间又出了把风头。

    虽然说基金会的主要目的是帮助确诊有心理或精神疾病的病人更好地回归社会生活，但对这种偏特殊的人群来说，光给钱显然是不行的，所以然霁基金会也拨出了相当款项，用于培养支持精神科医生和心理咨询师的发展。

    而然霁基金会的头一个「开刀对象」，显然就是之前因为纪城报导而陷入水深火热的仁安疗养院。

    ------------------------------

    「餵？是喻菁小姐吗？」

    喻菁接起电话的声音极不耐烦：「梅有德，这种时候了你还有闲心来找我？」

    电话那头，梅有德的外表神情都相当焦躁。

    以往在仁安疗养院，梅有德作为整个疗养院的至高无上之长，即使不怎么常来，但一旦出现，那必然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外面一件白大褂是医生标配，里面那必须得是高级衬衫作配，脸上的镜片镜架全都是高级货，镜片后面的眼睛虽然不大，但绝对做到了炯炯有神。

    尽管在面对纪城之时经常会忍不住爆出粗鄙之语，但在病人和自己的下属们面前，梅有德那必然都是维持着相当的威严。

    不过现在他可完全没心情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了——再这么下去他整个疗养院都要垮了，还管什么白大褂？

    而面对喻菁的不耐烦，梅有德也没心思再哄着这位大小姐：「就是因为到了这种时候我才来找你！」

    他语气不善：「喻霁那些报导你也知道吧？现在那些什么劳什子的心理专家已经入驻仁安疗养院了，还有那个什么然霁基金会，如果不是我想办法在压专家组的结果，仁安疗养院现在就开不下去了！」

    「我跟你说，要不是你非要把他送到仁安来，我会有现在这些麻烦？！」

    「我非要把他送过来？」电话那头喻菁的语气有些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我是没给你好处吗梅有德？而且最后没把他看住让他逃跑的可是你！」

    「哦对了，」她声音阴阳怪气地讽刺，「之前是谁和我说，喻霁跑了，受到直接影响的人会是我？」

    梅有德气结：「你！」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复下内心的情绪，随后恶狠狠道：「仁安要是倒闭了，你的那些秘密可也别想藏住！」

    「我没记错的话，喻霁之前还报导了一个小学财务侵吞的新闻吧？」

    「一个无冤无仇的县城小学他都能写成全国皆知的新闻，他要是知道和自己有仇的你……」梅有德拖长了声音。

    喻菁那边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梅有德，我劝你不要做傻事。」

    「这怎么能叫傻事呢，哈哈，」梅有德语调怪异地笑了两声，「喻菁，我只是在实事求是而已。」

    「虽然现在来的专家组只是调查我们仁安疗养院是如何对待治疗病人的，但我的疗养院要是真的开不下去了宣布倒闭，那帐本不得交出来给大众瞧一瞧啊？」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次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梅有德又说了一遍：「喻菁，你要搞清楚，咱们是在互惠互利，不管谁倒了，另一方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语气相当的意味深长。

    「我们所有人都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这一次不把喻霁弄倒，大家通通不会好过。」

    这次喻菁终于开口。

    她问：「你想要怎么做？」

    作者有话说：

    梅有德：绝不允许有人挑战我黑心院长的尊严！！

    ? 144、精神病院扛把子（16）

    时间步入深秋, 那场仁安疗养院有关的风暴似乎终于快要走到了尾声——

    入驻仁安疗养院的心理专家们宣布整个考察结束，整体的结果报告虽然还没有发布，但中间零零碎碎传出来的那些风声却已经足够让人们惊嘆：那篇最初震动人们视野的报导所说不仅没有半句虚假，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还没有将仁安疗养院种种残忍之处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第266页

    各路媒体还在持续跟进, 他们挖出来的最新内容已经到了大画家穆嵩的儿子也在仁安疗养院接受治疗。相当数量病人的家属前来将人接走出院，剩下没有亲属前来的病人们, 在经过然霁基金会聘请的精神心理专家进行评估诊疗后, 陆续送往更适合他们的地方。

    其中纪城的那些熟人们, 池小荷被曾斌接出疗养院, 在得知自己儿子的事情因为纪城的报导有了一个完结之后她当场便落下泪来，要不是有余依依拦着估计能直接给纪城下跪了。

    不过她自己的精神状况并不是很稳定，和曾斌之间也依然有着不小的隔阂，在经过然霁基金会专家的评估之后仍然需要接受一段时间的治疗。

    相比她起来胡章和余依依的情况就要有意思不少了——在经过基金会专门聘请的专家几次接触评估后，胡章先前轮子恐惧症的诊断直接被推翻，他实际的病症应该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或者还有个更为大众所熟知的名字：ptsd。

    之前纪城有听说过胡章父亲有残疾的事情，但他并不清楚胡章父亲的残疾是出车祸来的——一辆司机疲劳驾驶的货车轮子直接碾过胡章父亲的腿, 虽然侥幸保住了一条命, 但双腿早就在货车轮下化为了肉泥，甚至为了防止感染还截肢了一部分。

    当时胡章年纪并不大，却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的腿被车轮碾压而过。

    最开始他没有表现出来什么, 但这种恐惧却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放大出来, 到了最后就成了纪城看到的那个样子——连个手推车的轮子都怕。

    而在看见了仁安疗养院的新闻以后，胡章的家人也立刻来海市将他接走, 现在有了正确的诊断, 一切进展都顺利的前提下, 康复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而余依依运气没有胡章那么好，她的亲人没有过来接她的，不过作为仁安疗养院也不知道到底什么病的稀有型病患，这次她也终于得到了一个准确的诊断：adhd——或者说它更通俗的名字，多动症。

    多动症并不算是太罕见的病症，不过大多数人会将这个词和孩子联繫起来，像余依依这种年纪，确实不大能让人想到多动症上去。

    不过现在有了一个准确的诊断，后续的治疗自然会比之前仁安疗养院那种放任自流的对待态度要好上无数倍。

    除此之外还有谢一鸣——那个纪城隔壁202病房的自闭症小孩，也在基金会的帮助下开始了康复治疗，而且他被发现在数学上天赋极佳，还有专门学校的老师想要来联繫。

    而纪城本人，除了稍微分了点心思来关注这些小伙伴们的情况以外，剩下的时间则基本都分给瞭然英报社那边。

    可以说在这个小世界纪城是难得的敬业，在最开始的两篇报导后，他也没有直接躺平，而是和然英社的其他记者一起，潜入走访揭发了好几家业内口碑不怎么样的精神病院。

    这些医院或存在管理上的漏洞，或在对待病人上缺乏足够专业的态度，虽然不至于像仁安疗养院那样，但拿出来也足够让人震动了。

    也正是因为这些由仁安疗养院牵头出来的报导，现在整个a国的各大媒体都把目光聚焦到了精神心理健康这个领域，其中对仁安疗养院后续事件的报导更是如雨后春笋，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在为病人们鸣不平的声音。

    然而审美多了就会疲劳，最开始的时候人们看见仁安疗养院的报导，内心是震动，现在几个月过去了，再看这些数量漫山遍野内容大同小异的报导，心里也多少有点麻木。

    也正是这个时候，好几家a国的大媒体先后分别报导了几起精神病人相关的负面事件。

    第一起是一个精神分裂症病人在大街上持刀伤人，第二起是一对夫妻离婚，妻子当庭展示自己身上的伤口指控丈夫有躁狂伤人的倾向，第三起则是一所大学校园里，一对朋友之间起了金钱纠纷，一方借钱不还，另一方将事情挂在朋友圈上，最后却反得到「ta有抑郁症你怎么这么伤害ta」的指责。

    这样几起新闻，严重程度大小不一，却在清一水的「善待精神病人」的新闻通稿中成为清流一般的存在，加上这几家媒体也明显有砸钱造势，这几起新闻一下子在网上飈成热门话题。

    充满「逆反心理」的网友们也各种大吐苦水。

    【几个月了，可算是看见说精神病不好的新闻了！！】

    【之前那些新闻看得我都想去得个精神病试试了，这几起报导才让我感觉自己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精神病可不兴得啊朋友hhhh】

    【对方借钱不还结果自己反被骂那个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室友就是抑郁症，辅导员整天提醒我们对她好点，搞得她要是犯病了就是我们的错了！！】

    【抑郁症就可以获得社会特权了吗？我可去你的吧！！！】

    【砍人、家暴……请法官该判多少年就多少年好吗？可别告诉我有精神病就是有豁免权：）））））】

    【楼上的朋友别怀疑了，有精神病就是有豁免权，现在尊重精神病把他们捧成自己的祖宗才是zz正确啊哈哈哈哈哈，不然你就是没把他们当人看！】

    似乎是掐点一样的，就在这几起报导的热度稍微淡下去一点的时候，两起和仁安疗养院事件相关的採访也先后在网络上发表——

    第一起採访的对象是仁安疗养院的院长，梅有德本人。

 第267页

    录像上他外貌憔悴，虽然还是穿着件白大褂，但内搭的高级衬衫已经换成了中老年人专用款羊毛背心，一个饱受打击但仍挺着最后的精神打扮体面的坚强老人的形象跃然于网上。

    他面上挂着苦笑，先朝着摄像头鞠了一躬：「对于这段时间仁安疗养院在网络上引起的争议，我要诚挚地向各位道歉。」

    「的确，我们疗养院在对待某些病人的行为和态度并不够规范，包括疗养院的医护人员，可能做得并不是很好，才会让大家这么讨伐。如果有什么指教或者批评，我和整个疗养院都会诚恳虚心地接受。」

    「但是，」紧接着他便话锋一转，「有一些事情我还是希望能向各位澄清。」

    「首先是关于我们仁安疗养院的医生没有行医资格的说法，这个说法是绝对不实的，」梅有德道，「仁安疗养院聘请的医生都是有医师执照的，否则我们又怎么为患者提供药物治疗？」

    「其次是说我们仁安疗养院对待病人态度恶劣，就像是对待，猪狗，这样的说法……」说到这里时梅有德还微微顿了顿，似乎是后面那两个字有点难以出口。

    他面上的苦笑骤然放大：「这个事情怎么说呢，我们对待一些行为激进的病人的确可能存在这样不妥的方式。」

    「虽然近段时间来的报导和舆论都号召大家要善待精神病人，但我想要说的是，精神病人实际上并不是绝对安全的。」

    「他们没有理智，不能按照常人的逻辑去推理，也因此，想要控制住他们是很难的一件事，某些行为激进的病人更可能会给其他人带来危险，」他道，「至于带来危险的方式，可能是直接的攻击，也可能是一些他们以为是恶作剧，但实际上却会危害到其他人生命的事。」

    「而我们的医护人员就是在这样的高危环境下工作，同时他们也还要时刻注意，不让这些病人去危害影响自己的生命，」梅有德语气停顿拿捏得极为恰当，「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确实会很难避免去使用一些不太恰当的手段。」

    「而除此之外我们对病人们的日常生活也不存在虐待，一日三餐会正常供应，提醒他们服药，还会提供心理咨询等治疗方式。」

    梅有德又鞠了一躬：「或许我们的方式有些问题，但请各位网友一定要相信，我创办仁安的初衷是好的。」

    「否则我为什么不选择一些更轻松赚钱的行业，而是创办一个充满危险，还有面临舆论争议风险的疗养院？」

    「这些天来网上的报导我都看过，各位的批评指责我也知道，像来仁安疗养院考察的专家们，我也是欢迎的，」他道，「如果这次风波之后，仁安疗养院被关停，我接受，但如果各位朋友们厚爱，还愿意接纳一个决心改过的仁安的话，我们也一定会痛定思痛，努力整改，争取以后不再犯错，另外也将随时欢迎各界的监督！」

    而第二起採访的对象则是a国的知名画家，穆嵩。

    此前在各类媒体的狂挖之下，穆嵩的独子穆越也在仁安疗养院的消息早就被曝了出来，这个消息一出，不少媒体记者都想要来採访穆嵩——大家倒不是想别的，就是单纯想知道这位在艺术和商业上都相当成功的大师，对于自己「受骗」一事会如何看待。

    如果还可以的话再挖点大师独子怎么会得双相的料就更好了。

    不过穆嵩这种身份地位，想要约到他的採访可是相当不容易，是以这个释出仅在梅有德稍后一点的採访还是穆嵩在疗养院事件以后第一次公开发表自己的态度呢！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穆嵩并没有如众人想像一般，愤怒地指责抨击仁安疗养院对他的欺骗。

    甚至事实恰恰相反，坐在採访间沙发上的男人一头艺术感的中长发绑在脑后，态度冷淡地指出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他的独子穆越在疗养院里过得很好，据他所知仁安疗养院并没有什么治疗不当的地方，不过对于报导中披露的一切他还是持保留意见，毕竟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第二件，则是提到第一个报导仁安疗养院的喻霁，其实也是仁安疗养院的患者，在疗养院时他就态度嚣张跋扈，甚至还有殴打医护人员的先例。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呜呜呜今天本来是想多写一点给你们一个惊喜的！结果……咳咳你们也看到了

    磕头道歉！！

    ? 145、精神病院扛把子（17）

    穆嵩的这则採访放出去, 效果堪称全网震惊。

    如果说最开始的那几起精神病人伤人事件的报导在一定程度上激起了人们的逆反心的话，那么梅有德的採访则是放大了这种逆反心，同时还在大众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而穆嵩的这则最后放出来的採访，则是让这颗怀疑的种子迅速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毕竟在大众眼中看来, 穆嵩和梅有德并不存在直接利益关系, 甚至如果仁安疗养院真有问题，穆嵩肯定是受欺骗的一方。

    这种情况下穆嵩不出来踩仁安一脚都算他够善良有道德的了, 可他这个时候站出来, 却近似于在说仁安疗养院的好话？？

    利益不相关, 加上穆嵩本身的社会地位, 这齣採访在发出后几乎立刻就引爆了网上的讨论。

    【？？？啥意思？喻霁发假新闻？？？】

    【假新闻不至于，梅有德不是也承认仁安疗养院有些治疗手段确实不当吗？而且后面那些跟进的媒体专家组什么的不可能全部都在说假话吧？】

 第268页

    【不过这么看的话，喻霁的报导恐怕也很难毫无水分吶】

    【我比较关注的是穆嵩说喻霁在疗养院里态度嚣张殴打医护？？】

    【病人出逃后为报复医院，竟然发奋成为记者将疗养院曝光，这个故事听上去竟然还有些励志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哈前面的你是怎么回事才对】

    而因为穆嵩这突如其来的爆料，也有不少人将目光集中在纪城身上, 甚至在有心人的引导下，纪城和然英报社之前的情况也都被曝光出来。

    【之前的喻氏集团高管, 还是被开除的？？这真的能当记者吗？还写这么多报导？？】

    【不过因为被开除得个抑郁症什么的听上去倒是很正常……】

    【然英在仁安疗养院的报导之前都快倒闭了啊】

    【难怪】

    虽然没有哪个媒体或者梅有德之类的人下场明说, 但毫无疑问，这些蛛丝马迹式的信息无疑是想将大众引导向这样一个方向：纪城和然英报社之所以会发曝光仁安疗养院那篇文章，是因为前者想要报复, 后者想要出名回血。

    人们天生会同情弱者, 但假如他们觉得自己对弱者的同情被利用了呢？

    这个道理钟严等人当然也懂，而身为传媒行业的从业者他也敏锐地意识到这是有人在故意带节奏, 这种时候他们这边最需要的一是要挺住坚持运转, 二则是同样运用舆论武器——不过这两样可全都是花钱的包袱。

    而挺尴尬的是在这些事情曝出来的不久前他刚刚才往基金会里投了一笔钱, 现在然英本身的资金吃紧不说，就在钟严准备勒一勒自己裤腰带拿出一笔钱的时候，基金会惯常的合作商又出了问题。

    然霁基金会虽然主要是在心理医疗方面投入，但平时运转林林总总下来总还有些其他的合作商，譬如本身基金会场地的租金、工作人员的制服、平时各种运转的日常花销等等，哪个不需要掏钱？

    这次出问题的就是一家合作商，原本双方之前的合作是非常顺利的，签订合同里的货物也都已经交付，不过就在基金会这边想要续约重新下订单时，那边的合作商却提出将要涨价。

    而对方涨价的原因其实也挺简单——看到现在纪城和然英报社的情况好像不太容易，坐地起价呗。

    知道消息后钟严差点急红了眼：第二批的合同还没签订，对方涨价他们也可以紧急换一个合作商，但到底时间紧急，现在这种情况，找哪家不是一样的会比原来的价格贵上一些？

    涨价看着事小，但在关键时刻却有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这些事情当然是瞒不过纪城的。

    没办法，外界各种消息吵得沸沸扬扬，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记者天天打他手机——太子殿下合理怀疑这事儿和梅有德以及喻菁等人脱不开关系，毕竟之前为了方便他并没有更换手机号码，而是沿用了原身的手机。

    还不说纪城现在本身也是老闆之一了，就算光看钟严这坐在办公室里大有怔怔发呆到天亮的架势，想不知道发生什么都难。

    而对此，太子殿下给出的答覆是——

    再拍出一张银行卡。

    「拿去吧。」

    纪城语气轻描淡写地道。

    上一秒还在办公室里上演猛男红眼圈的钟严瞬间瞪大眼睛。

    他震惊看向这张卡，又看向纪城，又看向这张卡，又看向纪城。

    然后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纪城和卡都还在。

    纪城则是挑了挑眉，静静欣赏钟严的表扬。

    「这里面的钱应该够然英和基金会现在用了，」他道，「合作商该换的就换，加急费该出的就出，别让那些想趁机下来撕我一块肉的人得利就行。」

    钟严坐在原位，半晌有点没敢伸手：「我……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纪城面上浮现起笑容。

    他活动了下双手，指节咔咔作响，语气诚恳温和：「那需要我帮你验证一下吗？」

    想到穆嵩在採访里说的纪城在仁安疗养院一打四的光荣事迹，钟严当即把脑袋甩得像拨浪鼓：「不用了不用了，我相信这不是梦！」

    拿过那张卡，钟严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道：「这、这些钱，你又是怎么来的？」

    不说之前纪城就已经连续两次拿出过钱了，就说他现在已经知道纪城的身份，而这次报社和基金会的财政危机多半是那些敌人早就有过预料的——而他们之所以会这么预料，那多半也是因为他们认定了纪城的帐户里应该没有足够的资金了才对。

    纪城面上的笑容更灿烂几分，洁白的牙齿都在海市终年灿烂的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之前不是回了趟上市吗，我回去把我的那些产权证偷出来了，还有些股票基金什么的，卖个一两套，这钱就差不多了。」

    钟严：「……」

    确实，这些年房产价格上涨明显，尤其是上市那种超级都市，价格基本上可以用一路狂飙来形容。经过这些日子媒体的各种爆料他也清楚纪城的身份了，这样一个前任公子哥，有个几套房，不奇怪。

    但这傢伙的笑容看着好欠揍是怎么回事啊？？？

    听到纪城对金钱来源做了解释，钟严的内心也安定不少——卖一两套房就能凑到这么多，听对方的语气他名下显然还有不少房产，这么说的话他们岂不是还可以这么造作好几次？

 第269页

    不知道是不是内心的喜悦之情洋溢到了脸上，钟严很快就见纪城眯了眯眼睛：「想什么呢？」

    钟严立刻严肃了表情道：「哦哦，我是在想，现在资金上我们肯定是没任何问题了，只是现在的舆论情势确实不太好。」

    「不止媒体界有人在煽风点火，更重要的是现在在大众中也有一股比较强的逆反情绪，大家好像格外地牴触有关心理疾病这一类的话题，特别是给说好话的。」

    「所以我比较担心……」

    「不用担心。」纪城打断他道。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存在各种各样的情绪和声音，不说它们合不合理，但绝不存在一边倒的情况，」他从旁边的印表机里薅出一张白纸，折了折，然后立在桌面上，一弹一弹地玩，「不管是一味的宣扬还是压抑，都是不可能得到统一的声音的。」

    「更何况一种观念的落幕，那可不是短短几个月时间就能做到的，」纪城语气漫不经心，「所以不管是几个月之前那种情况，还是现在这种情况，永远只是暂时的。」

    钟严有些焦急地道：「可这次是有人在故意操控舆论啊！」

    「操控舆论又怎么了？水能覆舟亦能载舟地道理懂不懂？」纪城反问。

    钟严：「？」

    他表情懵逼：「我只听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纪城表情恨铁不成钢：「亏你还是做媒体的。」

    钟严：「？？」

    纪城语气大喇喇道：「反正梅有德联繫媒体发的那些通稿又掉不了我一块肉，我着什么急？没听过有句话叫黑红也是红吗？」

    钟严：「？？？」

    纪城眨了眨眼：「更何况我又做错了什么？」

    他声音抑扬顿挫且富有感情地道：「我只是一个揭露了事实、在网上发表了一点自己观点的普通人啊！」

    钟严：「……」

    别的不说，在睁眼说瞎话这一点上，他觉得喻霁是真的不普通。

    ------------------------------

    诚如纪城所说，在出钱挺过财务危机后，然英和基金会的情况都稳定下来。而之前漫天飞舞的「精神病就是有病」的舆论，在最开始的一边倒后也逐渐出现了反弹的声音。

    【不说那个院长嘴里说的有多少是实话，仁安疗养院还在使用十年前就被弃用的电击仪器做治疗总不是假吧？那可是有致命危险的！！】

    【不是啊，喻霁之前是喻氏集团的高管、学金融的怎么了？多少人想考a大金融系都考不上呢，轮得到别人对他鄙视和审判？】

    【真的很不理解现在的这些说法，我最好的朋友就是得抑郁症离开的，他生前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对于网上这些批评辱骂抑郁症的，我真的做不到理解和感同身受】

    【我，普通人，没有心理疾病，没有利益相关，也不就喻霁和仁安疗养院本身的纠纷进行站队讨论，我只是想说，有心理或者精神疾病的人，到底和其他那些得感冒溃疡胃炎的人有什么很本质上的区别？他们天生令人讨厌吗？还是天生就无比善良应该得到他人的同情？】

    当然以上这些反驳的声音在狂大的浪潮中并不显得太强大，甚至于还会被清一色的言论反压回去——那你们怎么解释穆嵩为仁安疗养院说话的事情？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波争论再次给纪城和然英报社争取了不小的关注度，尤其是在一些不知所谓的人-肉威胁甚至线下找茬找到纪城头上结果□□脆利落地反击之后，不管是真的被煽动的群众还是本就心怀不轨的敌人，全部都意识到这傢伙是一个啃不动的硬茬子——也算是侧面证明什么叫黑红也是红了。

    偏偏梅有德等人还没有任何办法。

    他们本来是算着先挑起一波一波的舆论，一方面给仁安疗养院制造一些喘息的机会，另一方面也能向纪城和然英那边施加压力。而按照喻菁本来的预计，纪城手里的那些钱应该只够对然英和然霁基金会有个初步投资，后续如果稍微卡一卡资金，这两个里面至少有一个会受到重创，而到时候他们想要再进一步行动也会容易得多。

    事实上喻菁算计得确实不错，后面资金那一关时间卡得恰到好处——她唯一忘了的就是在自己放松警惕以后纪城还会熘门撬锁回家偷房产证，以及不知道纪城的黑-客技能。

    于是卡资金的计划失败，然英和然霁现在还在照常运行，而纪城本人更是厚脸皮地实践着黑红也是红，纯粹把梅有德和喻菁砸了大本钱的抹黑计划当成给自己博关注的助力。

    不管这助力到底有多少，把喻菁和梅有德给噁心到了是真的。

    事到如今，他们也暂时拿不出更新的办法，只能继续加强舆论这块，同时加强联繫穆嵩，以保住仁安为首要目标，要是能打击打击纪城就是最好。

    而这个时候纪城也按照之前查到的地址，直接飞往了a国首都。

    到达首都后他直接打了一辆车前往某别墅区，在面临保安询问时也直接精准答出主人名字和住址而获准放行。

    来到目的地的别墅前，他上前按了按大门的可视门铃。

    片刻后可视门铃被接通，那头传来保姆的询问声音：「请问是哪位？」

    纪城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您好，我是穆越的朋友，听说他出院了，特意来看望。」

    作者有话说：

 第270页

    穆越：？？？？？有脸你再说一遍？？

    ? 146、精神病院扛把子（18）

    这段时间来仁安疗养院、梅有德、喻霁这几个名字虽然炒得挺火, 但毕竟不是什么明星艺人，所以哪怕有零星的照片曝光，在大众面前纪城也算不上什么熟脸孔。

    所以那保姆通过可视门铃看了纪城半晌，愣是没认出来他是谁, 听纪城准确报出这栋别墅的主人和情况以后便相信了纪城的话, 当即连道：「小越就在家呢，这位小哥快请进来吧。」

    纪城也道谢, 正大光明地进了别墅里面。

    做戏要做全套, 他过来前还特意买了束花和果篮, 标准的探望病人两件套, 保姆见了以后更是没了怀疑，立刻帮忙接过：「实在是费心了。小越要是知道有朋友来看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纪城也微笑颔首：「我想也是。」

    保姆一边将纪城往楼上引：「小越就在楼上呢，对了请问小哥怎么称呼？」

    纪城笑笑道：「我姓喻。」

    喻这个姓氏虽然不是十分常见，但也不算太罕见，更不说还有些谐音的姓氏了, 是以那个保姆听纪城这么介绍了以后依然没想到那一层去：「喻小哥啊……我可以这么称呼您吗？」

    「当然。」

    两个人一路上了二楼，保姆带着纪城来到一间有点像游戏厅的房间, 推开门, 提着果篮笑容满面地道：「小越，你的朋友来看你啦。」

    快半年不见，穆越还是原来的样子——一头和他爸如出一辙的艺术感中长发, 一身没有明显标牌的休闲服, 不过腕间那只高级名表没了，这倒是让他看上去多了两分和纪城同龄的活力。

    他们推门进来的时候穆越正坐在地上打游戏, 旁边小茶几上摆着各种零食, 而他的嘴里还叼着根手指饼干, 听见保姆说话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了过来。

    下一秒穆越扔掉手里的高级游戏机，整个人一蹦三尺高：「你你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纪城挑了挑眉。

    旁边保姆有点懵逼：「小越……这不是你的朋友吗？」

    穆越：「？？」

    谁和这傢伙是朋友？！

    还没等他开口否认，纪城却抢先道：「穆越这是见到我太高兴了吧。」

    他笑容满面：「有点没反应过来而已，正常。」

    纪城张开双手大有要给穆越个拥抱的意思：「你说是吧？阿越？」

    早就化身壁虎紧贴墙角的穆越头皮一阵发麻：「是……」吗？？？

    保姆有些犹疑：「这样吗？」

    纪城相当理直气壮地点头：「不然我还能是来害他的吗？」

    他迅速转身将保姆往门外推：「对了阿姨，我和阿越久别重逢实在有很多心里话想说，您要不然先下去做您的事，要不然我怕这里人多，阿越他不好意思讲话。您就放心好了，我和他一起在楼上，不会出什么事的！」

    穆越：「！！」

    你在楼上我才最有可能出事好吗？？

    纪城三下五除二将保姆赵姨哄下楼，他顺手关了游戏间的门，朝穆越笑眯眯地又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啊。」

    穆越已经从墙壁上滑了下来，他虚弱地靠着墙角，声音颤抖：「你、你来干什么？」

    纪城嗐了一声：「刚刚不是说了嘛，探望朋友啊！」

    穆越：「？」

    纪城反过来问他：「你这是什么表情？」

    穆越：「……我后脑勺疼。」

    ------------------------------

    之前穆越在仁安疗养院接受治疗的事情被媒体曝光后，穆嵩就把穆越从海市接了回去，最开始外界都认为穆嵩是受到了仁安的欺骗所以将儿子接走，不过之后的那则採访却明显推翻了这种猜测。

    查到穆越现在的住址花了纪城不小的精力，而等海市那边的情况稍微安定一些后，他就直接飞来了帝都——而在抵达这个别墅区之后发生的事，也大都在纪城的预料之中。

    偌大一个别墅，穆嵩并不在，只有穆越和一个全天的保姆在这里居住。

    此刻在游戏厅内，纪城退开穆越两步，伸手从旁边的矮几托盘上十分自来熟地拿了颗糖，剥开，塞进嘴里。

    他一边看了看整个厅内的布局，一边嚼着嘴里的水果糖：「怎么，今天不画画了？」

    不提画画还好，一提画画穆越心里就来气。

    一时间他忘了自己之前在纪城这里两次挨打的故事，挺直了腰杆从墙角坐起来：「关你什么事？！」

    纪城笑眯眯看他：「别那么大火气嘛！」

    一边嘴里的糖咬得嘎嘣响。

    穆越吼了刚刚那么一声以后，也想起来对方在仁安疗养院时的那些剽悍往事，他在心里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犯怂，不过很快又意识到这里是自己家，于是又努力硬气地道：「喻霁，你到我家来干什么？」

    纪城又重复了一遍：「来看老朋友啊。」

    他把嘴里的糖嘣的一声咬碎，站了起来：「怎么，不带我参观一下你家里吗？」

    穆越：「？」

    他一头雾水，只想问就他们这种在精神病院见面三次还全是自己被打或者被打脸的关系，究竟从哪一个角度出发可以被称作朋友——还是那种自己会主动带对方参观自己家的朋友！

    如果说是喻霁把他捆起来在他家游街示众的那种关系还差不多。

 第271页

    不过心里这么想着，穆越还是下意识地跟着站了起来。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的时候，他已经带着纪城简单介绍完别墅上面几层布局在往一楼的客厅走了！！

    纪城在听穆越介绍的全程中都保持着客人的礼仪在倾听，等两人下楼梯的时候他才闲闲开口问道：「你的那些大作呢？」

    穆越听到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什么？」

    太子殿下语气非常贱地道：「你不是觉得自己画画特别有天赋特别懂艺术吗？我寻思着这样的话，你家里应该有不少你的大作才对。」

    穆越：「？？！」

    「你走啊！！！」

    保姆赵姨适时地端着果盘出现：「……怎么了？」

    穆越胀红了一张脸闭嘴：「没、没怎么。」

    赵姨哦了一声，将果盘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既然小越你们下来了，那我就把果盘放在客厅了，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纪城礼貌地道了谢，等赵姨离开以后才又问穆越：「所以真的没有吗？」

    语气听上去还多少有点失望。

    穆越：「……」

    他咬牙切齿地道：「有，在地下室。」

    纪城当即从客厅沙发上站起来：「那还等什么，下去看看啊。」

    穆越：「？？」

    他懂了，喻霁这人从海市专门到他家里来一趟还冒充他朋友，就是为了亲自过来羞辱他的吧！！！

    但说不清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因为纪城真是第一个来他家「探望」他的「朋友」，也可能是因为穆越知道，就算自己不答应对方也会凭藉强大的武力迫使自己答应，总而言之，他还是跟着站起来，和纪城一起去了地下室。

    别墅的地下室分两层，一层是一个家庭影院，再下面就是一个杂物间，穆越径直带着纪城下到地下二层，也就是杂物间里。

    杂物间里东西摆得乱七八糟，这边堆着一个又一个的纸箱，那边则是一件又一件的废弃家具。

    穆越的那些画作就放在杂物间里，他在一堆纸箱里扒拉来扒拉去，终于翻出一叠乱七八糟的画稿，其中还有不少明显是被揉成团以后又重新展开的，纸张皱得都不成样子。

    纪城在另一边的废弃家具里好奇地看来看去，见到穆越扒拉出来的那些纸张，凑过去看了看，感嘆道：「画技能一直这么稳定，也是一种天赋。」

    他的语气丝毫不加掩饰，穆越当即大怒：「你懂什么——」

    喻霁这个人有病吧！！！

    这个时候纪城「咦」了一声，突然从废弃的家具堆里翻出来一张琴盒。

    打开琴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把小提琴。

    看样子这个琴盒在这里已经躺了很久了，以至于琴盒的表面都满是灰尘，不过里面的小提琴还是完好无损的样子。

    纪城好奇地把小提琴和琴弓都拿了出来，像模像样地搁在肩头拉了一下。

    「哌滋——」

    刺耳的声音回响在杂物间内，穆越一把从纪城手里抢过小提琴和琴弓，整个人勃然大怒：「你干什么？！」

    纪城语气理直气壮：「看这把小提琴手痒想拉。」

    穆越：「？」

    他没好气地道：「我看你是手痒想把小提琴砸了还差不多。」

    纪城：「？」

    以他的动手能力，没把小提琴直接拉散架已经称得上够小心翼翼了好吗？！

    穆越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块布，细细地擦拭了小提琴的琴身和琴弓，然后又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将琴身和琴弓上的弦一一拧紧，而后再摆出一个标准的姿势，瞪了眼纪城：「小提琴是这么拉的！」

    下一秒一段优美流畅的音乐便从穆越手里的小提琴中缓缓流淌出来。

    杂物间在地下，面积相对狭小，空间密闭，回声也大，按理说这样的地方是不太好把握乐器声音的，然而这段乐曲由穆越拉出来，和地下室的回音恰恰有种相得益彰的效果。

    这可是需要演奏者相当功力才能做到的。

    纪城站在原地，略略讶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今天来找穆越，又是自称朋友又是要参观整栋别墅的，确实有自己的目的，不过纪城会在地下室里找到这把小提琴确实纯属意外，他更没想到穆越居然还拉得这么好。

    要知道穆越在仁安疗养院也是住了好几年的，而在那里，他显然没有任何练习小提琴的机会。

    ……不过反过来想想，没有练习小提琴的机会也好，不然这傢伙躁-狂期一到，那才是真的大家都别想睡了。

    一段音乐毕了，穆越才放下小提琴，拎在手里。

    他又瞪了纪城一眼：「看清楚了吗？」

    纪城大喇喇道：「看清楚也学不会啊，要不然你再给我拉两段？」

    穆越：「？」当他天桥下拉二胡卖艺的呢？？

    小心翼翼地又把琴弦拧松开，再将小提琴和琴弓放回琴盒，扣好锁之后，穆越捧着琴盒要将它塞回杂物堆里。

    纪城开口道：「你小提琴拉得挺不错？」

    穆越又瞪他：「看也看了，听也听了，你还要干嘛？」

    「不干嘛。」纪城笑眯眯道。

    他帮忙将那一叠画稿塞回另一边的杂物箱中，拍拍手，和穆越一起往楼上走。

    「说正事，」纪城道，「网上仁安疗养院的那些报导，你有看过吧？」

 第272页

    穆越本来满心的不爽和生气，骤然听见纪城提起「仁安疗养院」，整个人一下子紧张起来：「怎、怎么？」

    身为漩涡中心之一，不管是在仁安疗养院的那段日子，还是被穆嵩接出来后，都有不少的媒体记者想要来採访他。不过作为名人之子，梅有德还有穆嵩都还是挺注意保护穆越的，所以迄今为止，还没有媒体拿到过穆越的一手採访。

    想起纪城在逃出仁安疗养院之后做的事情，穆越自以为一下子懂了纪城来这里的目的。

    他警惕道：「我是不会接受你的採访的。」

    他们可是敌人！敌人！！

    纪城挑挑眉，故作遗憾地嘆气：「好吧。」

    他突然阴森森地笑了笑：「那就只能採取一些非常手段了。」

    穆越：「？？？！」

    一声救命差点就要从他的喉咙里飈出，穆越颤抖着声音道：「我、我警告你啊，现在可不是在仁安疗养院，你也没有抑郁症诊断，打人是犯法的啊……」

    纪城嘴角的弧度越发和蔼可亲：「谁说我要打人了？」

    他晃了晃手机：「也不知道刚刚是哪位大师之子的惊世大作，哎，一个不小心就拍下来了，这次挖不到劲爆的新闻，这个发到网上去，应该流量也不小吧——」

    穆越震惊地瞪大眼。

    他声音悲愤：「喻霁！你卑鄙！！！」

    纪城嗤笑一声：「骗你的。」

    穆越：「？」

    纪城道：「我来就是想找你确认一件事，穆嵩在採访里说的那些话，应该不是你的原句吧？」

    穆越没有回答，似乎是还没从纪城先前的「恐吓」里回过神来，不过即便如此，光看他的表情就已经可以知道很多东西了。

    纪城挑了下眉，转身继续朝一楼走：「好的。」

    眼下是下午四点钟的样子，保姆赵姨看见纪城和穆越上来，连忙过来问：「喻小哥今天要留下来吃晚饭吗？」

    纪城问：「穆叔叔会回来吃吗？」

    赵姨愣了愣道：「穆先生平时很少过来的……」

    用的词眼都是「过来」而不是「回来」。

    纪城颔首歉意道：「不好意思啊赵姨，我晚上在帝都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办，马上就要走了，晚饭就不在这里吃了。」

    「当然，」他又看向穆越，「要是阿越想我留下来的话，那我也不是不可以把事情推了。」

    穆越：「……你走！！！！」

    之后纪城还真按照穆越说的话麻熘的离开了。

    ------------------------------

    吃完晚饭以后穆越又回了楼上继续打游戏。

    平时懒得出门，这边的别墅里也只有一个保姆赵姨会经常出入。

    仁安疗养院那些报导穆越当然知道，他在疗养院里平时日子过得挺滋润，确实不像纪城那么清楚其他病人的遭遇。

    不过看见纪城报导里的那些照片，饶是穆越也忍不住咋舌。他从小就生活富裕，后来就算被亲爹送进仁安疗养院，梅有德那群人对他都是哄着捧着的，想干嘛就干嘛，反正他得的天才病嘛，画得再难看也是艺术，肯定能继承他爸的衣钵。

    虽然非常的讨厌纪城，但看到这些东西以后，穆越也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后面穆嵩给媒体说的那些话他当然也是知道的——说实话穆嵩说的也不算假话，毕竟喻霁这个人，确实嚣张跋扈，还出手跟护工干过仗，但那是因为护工想先对他出手啊。

    虽然自己也被纪城揍过，但穆越也不得不承认，当时好像是自己冲动上了头想去打他来着……

    今天纪城突然出现，虽然他没有直说，但穆越直觉这傢伙就是想来找自己出去作证的——比如说他爸是在媒体面前讲了假话什么的。

    现在舆论的情况穆越也有过了解，他知道，如果有人出来证明穆嵩说的话有水分，那局面必定对纪城会有利很多。

    事实上在这件事上，穆越的心里也是隐隐有些贊同纪城的。他确诊双相很多年，之前一直浑浑噩噩地过着，反正他爸是穆嵩，没人敢对他不好，就算知道他是个双相病人，也只会夸他得的是天才病。但平心而论，他是真的没感受到过这些人背后一丝一毫的情绪吗？

    不过事情一码归一码，虽然穆越在内心深处并不贊同梅有德等人的做法，但——

    开什么玩笑！天底下有哪个儿子举报亲爹的？

    还是帮自己的仇人举报亲爹？

    所以在送走纪城后，穆越在心里直接打定了主意：以后这人要是再来找，他绝对不见！

    坚定站在自己亲爹这边一百年不动摇！！！

    隔两天收到一个同城快递，发现里面静静躺着一张名家音乐会门票的穆越：「……」

    就是一张音乐会门票而已，去一去又怎么了？正好出门散个步，活动活动身体，对健康也有好处的。

    反正又不一定是喻霁送的，而且正好他昨天去过超市买菜，说不定是购物满十元中的奖呢！！

    作者有话说：

    音乐会当晚，与纪城在邻座偶遇的穆越：……

    自欺欺人失败jpg

    --

    今天我超肥！（叉腰）

    咳咳那个啥跟大家说一下，五月开始我有很多论文和考试要处理，所以整个五月到六月上旬的更新都会很不稳定（大概就是随榜单字数，一周三四更的样子），特别忙的话可能会请一个小长假（一周到半个月），先跟大家道个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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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47、精神病院扛把子（19）

    音乐会结束的时候, 时间已经很晚了。

    那些演奏者谢幕的时候，穆越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激动之情——虽然在观众们纷纷起立要离席时，他的表情就又变回了面无表情。

    原因无他。

    穆越旁边的位置上是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年轻男人身上穿着西装，出色的外貌和仪态令他看上去如同一位高层名流——事实上在他在喻氏集团中的斗争失败之前, 他确实算。

    不过一想到这人以前在大半夜拿个袜子塞他嘴和用木棍把他打晕的事, 穆越心里就完全没办法给他和名流这个词划等号。

    通过前几天纪城在别墅地下室里拉的那段小提琴，穆越心里早就对他的艺术细胞水平有了个大概的估计：基本为零。

    也不知道这人之前在疗养院的时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能赢他！

    心里这样想, 穆越今天在会场看见纪城时, 已经自动认定这人音乐会中途就会睡着。毕竟不懂行的人这样枯坐几个小时, 犯困真的不要太正常。

    不过出乎穆越意料的是, 在音乐会的全程，虽然能看出来纪城确实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他全程都维持了基本的听众礼仪，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困顿或者不耐烦。

    这无疑是能让真心喜爱音乐和这个乐团的人生出相当好感的。

    从会场里走出来，纪城才问他：「怎么样，不错吧？」

    没有伸懒腰, 一般问句，语气没有任何挑衅之意。

    总而言之, 正常得让穆越有点毛骨悚然。

    他问：「你吃错药了？」

    纪城：「……」

    他面上露出一个微笑, 语气仍然彬彬有礼：「你觉得呢？」

    穆越：「……」

    不知道为什么后背就突然开始发凉了。

    想起这张门票是纪城送的，他突然又警惕道：「你到底想干嘛？」

    这又是上门拜访又是送音乐会门票的，怎么看喻霁的图谋都不小啊！

    果不其然, 纪城顿了顿便开口道：「你觉得穆嵩, 就是你爸，对你好吗？」

    穆越想也不想便开口道：「那还用说, 他是我爸, 怎么会对我不好？」

    「怎么不会？」纪城道, 「天底下可不是每个父母都足够称职的。」

    「你生病了，他不带你去正规的医院看病，而是把你丢去疗养院；接你出来，那是因为仁安被我写的文章曝光了，你再留在那里对他的名声不好；不过一有需要，顶着你的名头在採访里撒谎也没关系，」他轻轻松松便说出一连串来，「接你回来也并不怎么回家，对你的喜好也应该没有上过心——大概知道得还不如我多。」

    「虽然物质上他应该没怎么亏待过你，不过平心而论，你觉得你爸真的对你上心吗？」

    穆越气愤地打断他：「所以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说这些是想干嘛？嘲笑我？」

    纪城道：「你看，你出仁安疗养院，有我一份功劳吧。」

    穆越脸色难看。

    「我还去你家看过你。知道你真正的喜好。在适当的时候还可以给你一些人生指导。比如你画画实在不怎么地，我也不会用你爸那种把你的大作深藏地下室的方法残忍地打击你，而是和你比赛，用事实胜于雄辩的方法进行实践教育。」

    「而且我没搞错的话，你应该根本就不喜欢画画吧？你的这种执着、甚至你生病，都和他有关系。」

    穆越表情逐渐走向复杂。

    「——所以要不你考虑下认我当爸爸？」

    穆越攥紧了拳头。

    「滚！！！！！」

    纪城眼睛眯了眯：「嗯？」

    穆越：「……你、你欺人太甚。」

    太子殿下无辜地摊了摊手：「我这明明是和你开诚布公地讲道理啊！」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从名片夹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穆越：「有空常联繫啊，爸爸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穆越：「你！！」

    不过纪城并没有给穆越再辩驳的机会，他把那张名片强行塞进穆越手里以后，直接摆摆手，上车离去。

    穆越低头看了看纪城递给他的那张名片：

    然霁基金会，电话xxxxxxxx

    下面还有一行手写上去的字——给每一个缺爱儿童一个温暖的家。

    穆越：「？！！」

    谁是缺爱儿童了？？？

    ……

    再次出乎穆越意料的，他和纪城的这次会面从头到尾，对方依旧没有提让自己出面为他作证之类的事情，而从那天以后，纪城也没有再主动来找过他。

    为此穆越还提心弔胆了一阵。虽然很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短短两次见面，纪城的话就已经让他动摇了许多。

    这要是再见上几次……

    穆越赶紧甩了甩头，避免自己再多想。

    这人不出现也正常，然英报社和然霁基金会都在海市，那才是喻霁的大本营，他来帝都应该本来就是暂住，估计两次没劝动自己，直接放弃然后打道回府也很正常。

    ------------------------------

    时间转眼而逝，网上关于所谓精神病的争执也越发激烈，又有梅有德等人在里面煽风点火，其中那些认为如抑郁症之流都属于社会loser应该被淘汰的言论倒是占据了上风相当长一段时间。

 第274页

    在这种言论的带动下，连原本在大众目光下饱受指责、离关停只有一步之遥的仁安疗养院都还在摇摇欲坠地保持着营业。

    虽然已经没什么病人在里面住了，但梅有德等人最在意的也不是疗养院里有没有病人。

    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冬天来临，终于有人看不下去，率先站了出来——

    不过不是纪城。

    这一年年底，a国一场精神病学的学术峰会举行，许多在a国乃至世界都有名气和影响力的专家到场。会上除了学术上的讨论，自然也免不了对今年轰动全国的仁安疗养院事件有一番说法。

    而峰会结束后不久，也是网上争论还没有完全停息的时候，一纸由到会全体学者联合签署的倡议书便发布出来。

    倡议书的号召内容也非常简洁明了：抵制心理疾病「污名化」。

    所谓污名化，简单来说便是给某一个群体对象赋予某种负面的特质，即「贴标籤」。精神疾病就是被污名化最常见的一个群体，「疯子」、「人格有缺陷」、「无法预测」、「攻击性强」都是经常被贴在这个群体身上的标籤——甚至不止外人，连病人本身也经常会给自己贴上这样的标籤。

    而这个时候这份联合倡议书出来，是什么意思可以说不言而喻。

    可能是还怕自己的意思不够明显，好几位有名气的心理或是精神病学家在这场峰会后还接受了採访，直接cue到了仁安疗养院还有这段时间来网上的种种争论。

    屏幕里几个加在一起年龄已经过三百岁的老爷子个个气得鬍子都快吹起来了：「从仁安疗养院的那份调查报告来看，他们对待病人的方式更像是几个世纪前关押重犯——」

    「我看最开始那篇报导的内容写得还轻了！！」

    「还有那些说精神病是社会淘汰者的，」其中一个老爷子还强调道，「如果他们全部都是社会淘汰者，那我们这群老梆子菜工作大半辈子的意义是什么？」

    到后面节目的主持人都有点顾不上问问题了，全是在劝教授们先冷静，气大伤身吶！

    而当话题再讨论到最开始曝光仁安疗养院的人——也就是纪城时，几位老爷子的情绪才终于平复下来。

    「那篇报导写得挺不错的，」一位教授赞嘆道，「一篇好的新闻讲求的便是真实和社会效益，他都做到了，而且行文逻辑严谨，引用了不少心理学类的文献，要是来搞科研的话，肯定也是个好苗子。」

    「人我也见过，」另一个教授也道，「气质谈吐都很不错，而且肯下功夫做功课，确实可惜了，没有从事到我们这一行来。」

    ——见过？

    观看採访的观众们在看到这里时都不由愣了一下。

    不过主持人作为採访者，在节目开始前自然全方位地了解过资料，所以轻松地接上了话茬：「您说的是之前峰会的时候，喻霁作为特别受邀者出席？」

    那教授也很自然地点头：「对。」

    「之前网上那些讨论喻霁这个人的一些新闻我也看过，里面说他专业能力不佳、有抑郁症、性格乖戾暴躁、动不动就会打人，」教授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说得好像这不是个人，而是个青面獠牙、会吃人的怪物一样。」

    「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个年轻人聪明严谨，性格也踏实讲礼，思维敏捷大胆，老李说得没错，确实是个搞科研的好苗子，再加上那外貌，啧啧，要是是我的学生，带出去肯定有面子。」

    那位被喊「老李」的教授笑着道：「那他这也是最生动的污名化的例子了。」

    「哈哈，确实。」

    因为这几名教授都是德高望重的人物，其中甚至还有院士级别的存在，这期节目一出，加上之前那联名倡议书的作用，几乎一下子就引起了巨大的争论。

    有权威学者的公开说法摆在那里，原先叫嚣得相当凶猛的「精神病是社会loser」的那派当即偃旗息鼓——这都被院士点名diss了，还不赶紧把尾巴缩好还能怎么地？

    仁安疗养院本来已经降下去的关注度又被噌的一下拔了起来，之前忙着在吵「抑郁症到底应不应该被关起来」的两派终于想起来引起一切事件的开始，进一步意识到：这疗养院怎么还没倒闭呢？

    有了这群教授们的公开站台，连最开始穆嵩的採访都连带着被质疑了——

    教授，甚至院士都说仁安疗养院的治疗方式有失妥当，还大大夸贊了一番喻霁，为什么一句句的都和你说的内容不一样啊？

    而穆越本人也没有想到，纪城没有请他去做採访，但他自己倒是被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记者给堵住了。

    对方急切地将话筒递向他：「穆越先生，您的父亲穆嵩大师先前曾在採访中公开为仁安疗养院站台，还指出喻霁在疗养院里肆意殴打工作人员等事，他曾说这都是您告诉他的，现在李教授等人的採访出来，请问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穆越当时出门买琴弦回家，猝不及防被人一堵，脑子里一时没转过弯来，当即就道：「这些话我可没说过啊！我爸也没问过我这么多！」

    作者有话说：

    纪城：然霁基金会，给每一个被亲爹赶出门的儿童一个温暖的家

    -

    以我现在这个码字速度……明天应该是没有更新了，我努努力后天更

 第275页

    ? 148、精神病院扛把子（20）

    穆越这句回答一出, 当天就上了热门。

    #一代大师採访翻车为哪般#

    #穆越，当代坑爹典范#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的现代写照#

    那群偶然堵住穆越的小报记者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就能问出来这么个大新闻，纷纷当场狂喜，大有回去要怒写十个版面的意思——虽然之后这段短小採访的火爆程度确实和怒写十个版面的效果差别也不大。

    而纪城接到穆越电话的时候正是深夜, 十分难得的他没有按照在仁安疗养院里养出来的习惯早早入睡, 而是在公寓里挑灯夜战。

    「餵？」纪城没好气地把电话接起，「哪位？」

    之前那一波被各路记者天天电话骚扰之后, 纪城就已经果断换掉了电话号码, 现在知道他这个手机的人并不多, 大多都是私交不错的, 所以他才没有在深夜加班的时候直接挂掉电话。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有任何乐意的成分——咸鱼如他加班赶点工作就已经够痛苦了，加班的途中还被人打断，那简直是痛上加痛！

    不过电话那头的声音比纪城这边听起来还要没好气，不，准确来说是愤怒：「喻霁！！！！」

    纪城这才听出来打电话的人是谁：「穆越？」

    他把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扔，整个人往椅背一靠, 声音懒洋洋：「怎么，缺爱儿童有事找爸爸了？」

    穆越：「喻霁！！！」

    他的声音气到发抖：「是不是你！！」

    纪城问：「我怎么了？」

    穆越怒道：「你还好意思问！那帮堵我的记者是不是你安排的？！」

    纪城咦了一声：「你被记者堵了？」

    穆越整个人越发气愤：「你还装？！」

    「这事都在热搜上挂了一夜一天了, 你别跟我说你没看到！！」

    纪城闻言将手机调成外放模式, 一边打开相关软体搜索，一边好整以暇道：「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确实没看到。」

    这几天他都在忙着加班加点干活, 还真没什么空去注意热搜上有什么, 现在穆越的电话打过来，他才起了心思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祸起萧墙现代版, 知名画家穆嵩採访回答被亲子拆穿, 究竟是人性的扭曲, 还是道德的沦丧——」

    看着蹦出来的各种标题，纪城不紧不慢地念道。

    那边穆越已经发出崩溃的声音：「你闭嘴——」

    纪城点开这些标题一一看了看，然后才感嘆：「不愧是你。」

    穆越：「？？！」

    纪城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坐姿，手里的事情也不忙了，懒洋洋对着电话里的人道：「所以你被记者堵了，对方问你对仁安疗养院的事情怎么看，结果你告诉对方你爸在採访上说的不是真的，搞得现在全网都开始质疑你爸当时那个採访的真实性？」

    顿了顿，纪城真情实感地对穆越道：「谢谢啊。」

    「顺便冒昧一问，医院的wifi好用吗？上网快不快？」

    穆越简直要被气死：「我没被我爸打——」

    隔着电话都能听出他浑身的低气压和兴师问罪的意思：「喻霁！你说！这个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安排的！」

    他越说越气：「我说你之前怎么那么讨好我呢，还不直接说要求，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你算计我！！」

    「我怎么算计你了？」纪城声音还是吊儿郎当，「你怎么回答那些人是我教你的吗？还是我给你下什么法术控制你了？」

    他语气懒洋洋：「现在可是现代社会，不准封建迷信的啊。」

    穆越：「……」

    「那、那我是怎么被那群记者堵到的？」他硬着头皮道，「肯定是你泄露了我的行踪！」

    「拜託，」纪城拉长声音道，「我早就从帝都走了，上哪儿去出卖你的行踪？还是你是在家门口被人堵的？」

    穆越张了张嘴，还真没说出话来：那当然不是，报导里写得清清楚楚，而且从採访视频的背景也能看出来，并不是别墅区。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人出卖了你的行踪，接触过你的人那么多，何必只单单怀疑我一个？」纪城又道。

    他声音忧伤：「你这么怀疑我，爸爸真的很伤心。」

    穆越：「……」

    这个坎真的过不去了是吧！！

    他最后嚷嚷道：「那你说，为什么要给我留那张名片？上面还写了……你这个电话！你说，这不是早有预谋是什么？」

    纪城语重心长地表示：「这不是看你这性格，迟早被扫地出门，所以给你留一条后路嘛。你看，那上面还有然霁基金会的电话呢，你直接打那个就可以了，不用来找我。」

    穆越：「……」

    电话那头安静下来，纪城才听到话筒中似乎传来的还有呼呼的风声。

    现在已经是深冬，海市这边倒是四季温暖穿短袖短裤也毫无问题，但穆越在帝都，这个时候应该早就是零下的温度了吧？

    这个点已经是凌晨，电话那边却有风声？

    纪城问：「你不在家？」

    穆越那边先是诡异的沉默了一下，但随后他就破罐子破摔，阴阳怪气地冷笑：「这不都是託了这个採访的福吗？」

    「我爸让我出门冷静冷静，想清楚了再回家。」

    纪城这边的动作一顿。

 第276页

    随即：「噗嗤。」

    然后就是一连串停不下来的「噗嗤噗嗤噗嗤」。

    穆越：「……你忍不住的话可以直接笑出来。」

    然后纪城就毫不顾忌地当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起来。

    穆越：「……」

    虽然是自己同意的但听见这个傢伙笑得这么猖狂就还是好气啊！！

    他耐心地等了片刻，然而纪城还在断断续续的「噗嗤」，根本没有结束的意思。

    所以穆越最后暴躁地道：「我不管，喻霁！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但这事儿绝对和你有关系！现在我被我爸赶出来了，你得给我想办法！！」

    纪城啧了一声：「给你想办法？」

    他慢悠悠地又调整了一个坐姿，之前丢在桌上的笔也捡起来，夹在手指间啪嗒啪嗒地敲：「办法嘛，确实有一个。」

    穆越立刻竖起耳朵：「是什么？」

    纪城道：「之前名片不是给你了吗？」

    穆越：「？」

    纪城缓缓而道：「然霁基金会，让你接受社会的再教育。」

    「……」

    ------------------------------

    估计是被亲爹赶出门的打击太大，又或许是真的狗急跳墙，总而言之，第二天穆越还真就拎着行李来了海市。

    ——机票钱都是纪城出的。

    没办法，据穆越交代，他大学还没毕业就被确诊了双相，学业没有完成，之后更没有丝毫在社会上工作的经历，平时吃穿用度都是靠他爸出钱在养，现在被乍然赶出门来，那是真真正正的身无分文。

    别问他妈哪儿去了，事实上穆越母亲的去世，正是他双相发作的一大诱因。

    来接机的是纪城，用他的话说那是「为了节约然霁运作的人力成本」，所以作为老闆的他才亲自过来一趟。

    不过在一出机场就被纪城摁着签字画押写欠条的穆越却不这么认为。

    「你就是怕我逃债吧？」他咬牙切齿地道，「一张机票钱就这么跟我斤斤计较——」

    「一张机票钱，」纪城笑眯眯问，「你现在出得起吗？」

    「……」

    穆越突然觉得之前他心里那些隐隐约约对穆嵩不管他的不满都散去了不少。

    要是有他爸在，一张机票钱算什么？！

    「那你就一辈子让他养着？」像是看穿了穆越的心思，纪城漫不经心道。

    穆越沉默下来，然后才转移话题般嘟囔道：「也不知道我这么出来，我爸会怎么样。」

    「你爸挺好的，」纪城从包里抽出来一个平板，「喏，不信你可以自己看看。」

    穆越一头雾水地接过平板，打开，当先便是各种新闻的截图——

    《穆嵩再次接受记者採访，澄清先前误会》

    《父子连续剧反转再反转，一切竟都是口误？》

    穆越盯着屏幕上的新闻配图——里面穆嵩正和记者们谈笑风生，显得一切都相当游刃有余。

    他眼睛都快直了：「……这？」

    纪城道：「本来就不是什么多难处理的事，你以为自己是闯了什么弥天大祸呢？」

    穆嵩最开始的那场採访的回答里本来就有些模稜两可的元素——穆越在仁安疗养院里的待遇是很好，但那并不代表其他人的待遇就同样很好，纪城在疗养院里是揍过护工，他也只是省略了一些前情，但并不是全然撒谎。

    更何况住过仁安疗养院的人是穆越，穆嵩作为一个「转述人」，有些错漏误会不是很正常的么？他最开始就说过自己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呢！

    所以即使现在有穆越这一出「猪队友」行为，以穆嵩的话术，要把事情圆回来问题也不大。造成些影响不可避免，不过大体上不出岔子还是可以的。

    事实上这一出也完全在纪城意料之中——诚如穆越所猜测那般，纪城给他那张名片时就料到了今天，不过却不是穆越想的、一切都是纪城故意安排的那种情况。

    虽然和穆越认识接触并不多，不过在仁安疗养院的时候纪城就看得出来：这个人简单直接，虽然缺德的事（比如深夜扰民）干得不少，但心性从某种方面来说挺像个小孩子，对于自己坚持的事情很难更改。

    而之后在帝都见穆越那两面更加让纪城笃定了自己的认知——说实话他们俩梁子都结成这样了也没想在画画的时候作弊打他脸，一方面大约是梅有德等人的吹捧和躁狂期确实让穆越有点找不着北了，但另一方面却证明他是一个挺在意公平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他真的能对穆嵩的谎言完全视而不见吗？

    再者，穆越在帝都的住址并不难知道，根本不用谁刻意透露，稍微花费点心思去查和蹲守，找到穆越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所以那两次见面，纪城所做的也只是让原本就埋在穆越心里面的种子再生根发芽、长大一点而已。

    太子殿下认为自己做得可比穆嵩地道多了，至少他做的、点出来的可都是完全用心完全真实的，一点水分都没掺。

    至于他的真正目的么……

    而此刻看着这些澄清新闻，还有下面大多数的「原来如此」「理解理解」的回应，穆越的脸色也是分外精彩：「那我爸他为什么……」还要把我赶出家门？？？

    纪城耸了耸肩：「不知道啊。」

    「可能就是嫌你烦了吧？」

 第277页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我合理推测有什么问题？

    -

    咳咳……现在这个架势，后天见？

    ? 149、精神病院扛把子（21）

    之后的整段车程里穆越都一言不发, 但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丧的气息，仿佛一个被爹妈遗弃的可怜儿童……呃，虽然在他看来事情确实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

    到了地方后纪城率先下车，他没关车门, 而是站在旁边, 明显是让坐在后座的另一位也赶紧下来。

    穆越本来正在发呆，听见纪城开车门的声音, 才转头看向外面。

    只见车子停下的地方是一栋巨大建筑——并不算高, 但占地面积不小。只是这建筑的外表看上去有点破漏, 再看看周围, 地广人稀，论偏僻程度堪比先前的仁安疗养院。

    简而言之，这地方一看就有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潜质。

    穆越还坐在车上，冷不丁就抖了一下。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和喻霁是什么关系？

    这傢伙把自己忽悠过来，不会是想骗人劫财吧？

    纪城轻轻敲了下车门, 略略弯腰看回来：「还在车上愣着干什么？想帮我给钱？」

    身无分文的穆越听见「钱」这个字下意识就赶紧滚了下来。

    等司机一尾气甩走，刚刚的问题才又回到穆越的脑海中。

    他紧紧站在原地不动, 警惕看向纪城：「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该不会是想把我卖了吧？」

    纪城没直接回答他, 只是用自己的神情清晰地表示出自己的意思：就你？

    穆越：「我、我警告你啊，我已经被我爸扫地出门了……就算你绑架我，也是拿不到钱的！！」

    纪城问：「你进不进去。」

    穆越：「……进、进去就进去。」

    他步伐僵硬地跟着纪城往那低矮建筑走去, 一直到进入里面, 穆越才发现这地方和它的外面看上去并不一样。

    虽然外表破败又邋遢，但这栋建筑内部打扫得干净整洁, 从大门进来, 是一间接待厅的样子, 前台处还印着有「然霁基金会」的字样。

    穆越松了一口气，又转头问纪城：「你们基金会的总部就长这样？」

    纪城摇摇头：「这里不是总部。」

    穆越脸上冒出一个问号。

    纪城和气地笑了笑：「你从外面看，觉得这里像什么地方？」

    这里鸟不拉屎、位置偏僻，像是电影里绑匪把人质撕票的地方。

    但穆越是绝不可能这么说的，于是他又散发了一下想像力，迟疑着道：「像个……废弃工厂？」

    纪城打了个响指。

    下一刻就有工作人员应声冒出来：「您就是喻总说的新人吧？」

    她热情地把穆越往里面拉：「来来来你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接下来这段时间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跟我们说，还有这些，应该就是你的同事啦！」

    循着工作人员指的方向，穆越才看见接待厅后面连接的门处还有几个穿着工作制服的人，其中有几人的面孔并不算陌生——都是曾经在仁安疗养院待过不短时间的病人。

    不过和他们在仁安疗养院时那种麻木的神情不太一样，这几人如今的眼神都挺明亮，认出穆越时还有些惊讶。

    下一刻还有个新的脑袋冒出来：「呀！讨厌鬼！你怎么来了？」

    工作人员连喊了一声「依依」，笑着问了声：「今天的咨询结束啦？」

    余依依蹦蹦跳跳到工作人员身边，喊了声张姐姐，又点点头：「已经结束啦。」

    穆越瞪大眼睛，表情惊恐地回头看向纪城，无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什么同事？那些工作制服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2032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纪城表情笑眯眯：「所谓社会再教育，即在社会中成长、在社会中接受教育。」

    「一个人想要在社会上立足，必然要拥有足够的生存技能，同时也要懂得与人交往的技巧，另外，个人成就感也是很重要的。」

    「而试问，有什么比劳动更能合适的呢？」

    穆越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些：「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纪城慢悠悠地拖长声音，又朝穆越做了个挥手再见的动作。

    「没事的话就找个厂上班吧。」

    旁边的余依依直接抢答。

    穆越：「？？」

    而太子殿下则语气义正言辞地补充：「偷懒可耻！劳动最光荣！！」

    穆越：「？？？」

    看得出来他还有千言万语想要讲，不过这时他的「未来同事」们也反应了过来，由仁安疗养院的长期住户率先牵头，迎了上来：「你好你好你好！」

    「大家以后就是同事了哈哈哈，有什么事情互帮互助！」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看依依小姑娘好像认识你？」

    「来来来我们带你介绍一下这个厂子——」

    目送着穆越被他们半拉半迎地带了进去，纪城还把手搭在眉骨上，做了个眺望的姿势。

    余依依望着穆越的背影，不忘做个鬼脸吐舌头：「略。」

    原本是负责向穆越介绍这里情况的工作人员倒是有点傻眼：「喻总，这？」

    纪城则是感嘆道：「真是相当团结友爱的氛围啊！」

 第278页

    ------------------------------

    穆越是打死也没想到的，喻霁那个傢伙把自己忽悠到海市来，就是让自己进厂打工的！

    要不是他随身的手机什么的没有没收，周围的工友确实大都是「熟人」，工作人员的态度也相当热情，就凭这地方偏僻的程度，穆越都要怀疑自己是被喻霁拉过来卖了□□工的！

    如果不是被亲爸赶他出门的态度打击太过，穆越换上工作制服的瞬间就想给穆嵩打电话告状了！

    穆越被纪城带过来的时候是上午，他几乎没有太多休息，被带着吃了个午饭、又在「员工宿舍」小睡了十分钟以后，就被「同事」们带着上了工。

    如纪城先前提示的，这里的确是个工厂，只不过在这里工作的人几乎都是有心理或者精神疾病的病人——同时他们也是然霁基金会的援助对象。在这里大家从事的是一些服装或者生活日用品的加工制造，对于技术方面的要求并不高，简单指导一下就能上手。

    穆越坐在新分配给自己的工位上干了一下午，最开始还因为不熟悉犯了不少错，到了「下班时间」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积了一肚子火。

    他出身艺术世家，学的是音乐，还有他爸的画画和经商细胞，得的更是高贵的天才病，怎么就在喻霁的忽悠下来个破工厂打工了？！

    这符合他的社会地位吗？？

    「穆越。」上午时招呼穆越的那个张姓工作人员喊住他。

    下午培训的时候这个工作人员就已经知道了穆越的名字，不过即便如此，她对待穆越的态度也并没有太大的不一样。

    既不像是对待一个名人（之子）那样敬畏，也不像对待一个精神病那样敬而远之或者鄙夷。

    这让穆越在不习惯中又有几分古怪的舒适和庆幸。

    她向穆越递出一个信封：「这是你今天的工资。」

    工资？

    穆越本来的一肚子被迫打工的火瞬间消失大半。

    喻霁这个黑心商难道不是免费压榨他的劳动力吗？

    他有点懵的接过那个信封，打开，数了数。

    里面的钱不多，加起来一共才五十块。

    张姓工作人员向穆越解释道：「因为你今天是下午才开始的，所以只有这么多。」

    她朝穆越笑了笑，又带他走到另一个方向：「你看，这是你今天工作的成果，我们是按照你的劳动成果估算工资的。」

    「因为今天是你第一天上岗，所以失误产生的损失不会算你的，不过接下来要是再有犯错的话会按比例扣除薪水了哦。」

    穆越看着这些「劳动成果」，整个人有些呆呆愣愣。

    他茫然道：「可我拿这些工资，能干什么？」

    其实以前刷着他爸给他的卡的时候，五十块算什么？他买件衣服都不止五千。

    只不过现在拿到这五十块，穆越竟然觉得还有些烫手，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花它们了——而且不说这个，工作人员给的是现金，他们现在在的这地方鸟不拉屎，又能上哪里去消费？

    工作人员闻言咳嗽两声，才道：「早上向你介绍这里的时候有些事情没有说明，是这样的，穆越，你在我们这里的吃住，并不是免费的。」

    穆越：「？」

    工作人员笑一笑，宛如一个专业的推销人员：「虽然我们然霁基金会是慈善组织，但为了培养大家的独立性，我们这里的各种开销都不是基金会全部承担哦。」

    「住宿的话我们是按月收租金，当然，不贵，一个月三百块，水电气只要不过度使用也由基金会承担。」

    「吃饭的话这里也有食堂，今天中午算请你的，过会儿我带你去把饭卡办了，充多少钱你自己决定，每天怎么吃也由你决定——或者你想自己开伙也行，这附近早上五六点的时候会有集市，可以去买菜。」

    「另外从这里走十分钟还有一个公交车站，你休息时想去市区的话那里有公交直达。」

    她用实际语言向穆越证明——看，花钱的地方这么多，怎么会没有事情干呢？

    「……」

    穆越拿着信封，手明显比刚刚攥得紧了点。

    突然觉得这五十块钱不够用了怎么办？？

    他以前的生活怎么会那么挥金如土的？？

    而工作人员小姐姐则是向着穆越粲然一笑：「走吧，我带你去办饭卡。」

    ------------------------------

    转眼穆越来海市打工，啊不，接受社会再教育的日子就过去了半个月。

    先前那股讨论穆嵩的热度已经逐渐被各种新的信息所覆盖，像什么某某顶流隐婚某某小花恋爱，这才是人们最爱关注的议题。

    而在这些层出不穷的八卦新闻中，还有一个再次把人们的目光往先前仁安疗养院上引的。

    在刚刚结束的国家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中，拿下一等奖的人中竟有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十六岁，才刚刚上高一的年纪，更不说这个少年根本就没正统地上过几年学，甚至他接受相关训练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半年。

    毫无疑问，他是个数学天才，而更足以令人震惊的是，这个叫谢一鸣的少年的指导老师表示，谢一鸣在被接出来之前，也是仁安疗养院的病人。

    ——就是那个202病房、被池小荷替代性看做自己孩子爱护的自闭症少年。

    或者如果更准确的话，说他是学者症候群[注]会更合适一点。

 第279页

    因为治疗迟滞，谢一鸣还是不爱说话，不怎么给人回应，也回避人多的场合，所以哪怕赢得了这样的奖项，也并没有出现在媒体的镜头之下。

    不过即便如此，单凭他这个成绩，加上其指导老师在公开场合屡屡表示过的「要不是然霁基金会差点就错过了这么一个好苗子」之类的说法，已经足够再往之前那场争论中再添一道有力的砝码了。

    ——学界大拿站台，穆嵩父子（被）临阵倒戈，再有天才少年加持，到了这个地步，仁安疗养院几乎是彻底站不住脚了。甚至之前争论的「精神病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好像也有了结果：精神病人要是社会loser，你数学能有谢一鸣厉害？

    而这个时候，纪城也在海市见到了一个人。

    「喻小哥不打招呼，自作主张把我儿子留在海市这么久，」男人一头艺术感的中长发绑在脑后，语气淡淡道，「是不是也应该给我这个做父亲的一个交代？」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接受社会改造有什么错？？

    -

    [注]：学者症候群，简单来说就是认知能力普遍有障碍但在某一个特定方面有突出才能的人，其中大部分的iq低于常人，和自闭症的共病率较高（约有10%的自闭症有学者症候群）

    资料参考了下百度然后我自己揉吧揉吧了一下表示有原型，至于自闭症+学者症候群到底能不能做到只接受半年培训就拿奥赛一等奖，我也不知道

    反正我高中的时候旁听了一节奥赛培训课就和老师说告辞听不懂了（摆烂）

    -

    抱歉嗷来晚了，下次更新我努力在8号，如果还要推迟的话会挂假条！

    ? 150、精神病院扛把子（22）

    不同于一般的社会成功人士, 到哪里都爱一身西装，穆嵩穿着一身唐装，看着倒更像是个公园早上八点教太极的老师。

    穆嵩的到来可以说得上突然，毕竟他事先并没有给任何的告知。而当时穆越来海市的时候也明显是副离家出走的姿态, 当然也不会和穆嵩说自己的具体目的地。

    不过纪城也并没有露出惊慌或者讶异的神色, 他坐在穆嵩对面，闻言挑了下眉：「什么交代？」

    回答非常之理直气壮, 倒让穆嵩稍微愣了一下。

    但随即穆嵩就笑起来：「能把梅有德他们逼到那个地步, 果然不是一般人物。」这装傻充愣的本事确实不一般。

    纪城语气也非常淡定：「过奖。」

    他又抽出一张文件递过去：「这是穆越这段时间在我这里的各项开销, 既然您来了就麻烦结一下吧。」

    穆嵩：「……」

    他沉默了一下才道：「据我所知, 然霁基金会是慈善性质的组织。」

    怎么还带跟人收钱的？

    纪城回答理直气壮一如起初：「您觉得以穆越这个家庭条件接受慈善援助合适吗？」

    穆嵩又沉默了一下，正准备掏钱，却见纪城一下将那张文件收了回去：「好了刚刚是给您开个玩笑。我们然霁是慈善组织，怎么会随便收别人的钱呢？」

    然后又在穆嵩神色有所放松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递出另一张：「不过这张是穆越签的欠条，债主是我个人，麻烦您结一下。」

    望着那张欠条上明码标价的一千块钱, 穆嵩：「……」

    一千块对他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正因为如此, 他才有一种难言的无语——对喻霁来说这一千块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地要？

    一千块对纪城来说确实也不算什么, 更何况签字按手印的又不是穆嵩本人，他把这张欠条拿出来也没有别的目的，单纯看穆嵩这人不太顺眼, 想噁心人一把。

    现在看来效果非常之好。

    最后穆嵩还是掏钱把自家孽子的债给还了。

    这中间过程还不太容易, 一千块，不大不小的数字, 穆嵩不会带这么多的现金, 但这个数用支票付又显得过分诡异, 最后他还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秘书，让对方转一千块钱到纪城的帐户里去。

    收到转帐简讯的纪城还感嘆了一句：「时代在变化科技在发展，您真的应该学一下手机支付了。」

    穆嵩收起欠条的手微微一顿。

    他不跟这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计较！！

    前面这有的没的扯完，穆嵩也没有兴趣再和纪城兜圈子，他直接问道：「穆越人呢？我要带他回去。」

    纪城收到钱以后就一直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听见穆嵩的问话，也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别急嘛。」

    穆嵩脸上出现肉眼可见的问号。

    他克制了一下才道：「穆越是我的儿子，我想我是有权利带他去别的地方的吧？」

    纪城：「成年人想去哪里应该是自己的自由吧？」

    穆嵩一滞，一瞬间差点想拍案而起质问对方「我想干什么不也是我的自由吗」，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下一刻大门被人推开，剪了短发的穆越左手大菜篮，右手大麻袋，径直走了进来。

    菜篮里装着满满当当的菜市场「战利品」，麻袋中则不断有挣扎扑腾的动静，时不时还传来两声鸡叫。

    穆嵩顺着声音望过去，瞬间瞳孔地震。

    ——这个农民是谁？？

    穆越推门进来的时候其实也没看见穆嵩在，还提着东西大喇喇朝纪城走过去：「什么事找我？还非要我从这边走，你不知道这样很绕路的吗……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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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清坐在纪城对面的是穆嵩的那一瞬间穆越差点原地跳起来，随即目光迅速转到纪城身上，他表情的意思也很明显：这是怎么回事？？

    纪城笑眯眯哎了一声。

    穆越瞬间怒目而视。

    穆嵩也沉浸在穆越新造型的震撼中，没反应过来纪城是在占自家儿子的便宜：「穆越你这是……」怎么回事？

    穆越先是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但很快就理直气壮起来：「我怎么了？」

    他还故意挺了挺胸，恶声恶气道：「我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麻袋里的那两头鸡也适时叫了两声，仿佛在应和穆越的话。

    穆嵩被这幅画面辣得有点睁不开眼睛，于是也把头转向纪城，表情难看：怎么回事？！

    穆越这是梦回青春叛逆期了？

    纪城摊了摊手，表示事情就是他们看到的那么回事。

    他先沖穆越解释道：「穆叔叔这次特意赶过来，说要接你回帝都。」

    哪知穆越一下子就跳起来：「我现在不回去！！」

    他态度非常坚决激烈：「再待一个月，我马上就能攒出一千块钱把你钱还了！！」

    纪城笑眯眯道：「这个钱穆叔叔刚刚已经帮你还了。」

    「什么？！」

    穆越闻言却是大怒，他提着菜篮麻袋，情绪非常之激动：「我欠的钱我自己会还！你快把钱拿回去！」

    穆嵩：「？」

    穆越继续道：「我在这里过得挺好的！」

    穆嵩再次打量了穆越全身上下的打扮，直接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怀疑。

    穆越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脸色微微胀红，但仍气焰嚣张地表示：「没见过买菜做饭吗？！」

    这下穆嵩的表情确确实实开始地震了。

    买菜？做饭？这两个词哪一个和穆越沾过边？

    还有刚刚穆越说的，攒钱还给喻霁？

    穆嵩这才意识到，穆越出现的这短短几分钟里，他的行为举止和语言中到底有多少的信息。

    身为穆越的父亲，穆嵩一直自问自己不算失职，毕竟穆越从小到大，他从不吝惜给穆越的金钱，就算穆越在大学时被确诊有心理疾病退学他也没说过什么。

    即使是之后把穆越送去仁安疗养院，他也确实过得不差啊！

    穆嵩自己平时事情繁忙，不管是创作还是做生意和别人打交道都少不了心思花费，穆越被养废了他也能认，反正有这么庞大的家产托底，以后成立一个信託基金，够穆越花八辈子了。

    这次把穆越「赶出家门」，一是因为确实这熊孩子作大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毫无概念，不收拾收拾他不行，二则是因为，以穆越的能耐，又能再出来干什么？

    总不至于凭他那拉胯到极点的画技上街卖艺吧。

    而穆越买机票去海市的事情也瞒不过穆嵩，他是去找谁的也并不难猜——熊孩子前脚才在採访上卖了仁安疗养院，当然不会有胆子去找梅有德等人，那么剩下的穆越在海市能认识的、有能力接收他又不会向穆嵩「告密」的，就只剩下那么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了。

    不过为什么穆越会去找喻霁？？？

    简单查了一下确认穆越就是在纪城这里以后，穆嵩心中就不可遏止地产生了各种猜想。

    譬如穆越在媒体前的那段採访就是纪城暗示引导，又或者对方是想以穆越为跳板，攻击自己？

    穆嵩的猜测有很多，但不管是哪一种，都绝对不会包含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一幕场景。

    ……各种意义上的。

    他顿了一下才迟疑地向穆越开口：「攒钱？」

    穆越点头：「对啊！」

    他道：「我在这里有很多事情干的，不用你操心！」

    说这话的时候麻袋里的鸡又扑腾两下。

    穆嵩近距离地注视穆越这一身老农打扮，虽然心里极为震惊，但眼角还是不住地抽搐起来：「……那你去做饭吧，我不操心。」

    虽然刚刚拿出来的气势凶恶，但穆越听见穆嵩这么说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己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提着菜篮和麻袋走了。

    「这可是你说的噢。」

    要不是意识还清醒地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自己权威至高无上的亲爸，他可能还得加一句「算你识相」。

    等穆越拖着鸡离开后，穆嵩才面色复杂地看向纪城：「喻小哥今天，可真是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纪城则是面色故作惊诧地道：「咦，您不是说要马上接穆越走吗？」

    穆嵩：「……现在我好像懂为什么喻菁和梅有德那么恨你了。」

    这阴阳怪气的本事，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纪城则再次笑眯眯地全盘收下：「过奖过奖。」

    「现在的话，我们可以好好谈事了吧？」

    ……

    穆嵩父子间的癥结既简单也不简单，概括来说，无非又是一个当父母的对孩子不够上心的故事——穆嵩平时事情忙，顾不上对穆越的教育，而作为父亲，他在家中扮演的也是一个权威者的角色，凡事他说了算，其他人基本只有听从的份。

    穆越的成绩要好，毕竟是他的儿子怎么能丢脸？

    穆越要继承他的艺术天分，就算小提琴拉得不错，但他们是绘画世家，在这方面的人脉更强。

 第281页

    穆越要懂得人情世故，因为他的画廊生意做得那么大，要是都不懂得如何与人周旋，将来怎么继承家业？

    但穆越在生活中遇到了什么困难？前面那些事情他都管了那么多了，实在是付出不了更多的精力了啊！

    事实上他们的问题大约一直在此，即便穆嵩从来没有对穆越吝惜过金钱，但对穆越来说他需要的并不是这个。

    穆嵩从来意识不到这一点，穆越也一直催眠自己依赖父亲，所以纪城干脆就把这一切撕破给他们看。

    穆越在内心里缺乏一种力量感，所以明明他喜欢音乐却将小提琴锁在地下室，明明他在绘画上毫无天赋却硬是要坚持，明明已经成年有了出去独立的能力，却非要将生活和情感都寄托在父亲身上。

    而当穆越意识到「我也可以养活我自己」的时候，一切当然会变得不一样。

    至于太子殿下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好心开始充当父子感情调解员？那当然是他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啊！

    ——事实上他想搞到手的，在穆嵩亲自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就已经落定了。

    ------------------------------

    穆越最后还是跟着穆嵩上了回帝都的飞机。

    没办法，虽然他是有点那么不情不愿，但奈何纪城直接把他的行李打包扔了出来。这下要是再不会去，那就是真的无家可归了。

    临别上飞机的时候穆越还在愤愤不平地表示「奸商」、「无耻」、「你就是为了用我把我爸钓出来的吧」等等等等。

    而前来送机的纪城也十分惊讶地表示：「你看出来了啊？」

    穆越：「……」

    分别在即，总是嘲讽人也不对，于是纪城想了想，又真诚地拍了拍穆越的肩膀，嘱託：「回去以后记得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别忘了我已经把那一千块退给你爸了，到时候这个钱还是让你来还的。」

    穆越：「…………」

    旁边穆嵩则是道：「穆越的事，多谢喻小哥的帮忙了。」

    「不过喻氏集团势大，我也没兴趣得罪他们，」他语气淡淡一如既往，「我势单力薄，帮不了什么，你最好还是自求多福。」

    纪城笑了笑：「您可是已经帮了天大的忙了。」

    穆越表情茫然，显然不懂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

    穆嵩却是挪开眼道：「虽然当时上採访是收了喻菁他们的好处，不过里面有些话确实是我的真实想法。」

    那一起採访里，主持人曾问过穆嵩，如何看待「得抑郁症的都是好人」这之类的说法。

    而穆嵩的回答也给当时那股讨伐心理疾病的风添了一大股劲儿：「无稽之言而已。」

    现在他突然提这个，显然是有点和纪城划清界限的意思。

    纪城却弯眼笑了笑：「巧了。」

    他说：「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作者有话说：

    补完了！

    对不起这几天实在太忙了qaq，下一更应该在11号晚上！！

    -

    ? 151、精神病院扛把子（23）

    一直以来纪城所做的事情都是很明显站在病人那一方的, 现在他说出这么一席话来，未免有些言不符实的意思。

    不过穆嵩也不至于把这些在明面上点出来质疑，值机的时间马上要过了，他便没有再多说, 带着穆越一起进了安检通道。

    至于纪城的这些话, 穆嵩只当成是这个年轻人随口说的客套东西而已。

    听听就行，至于当真或者要揣测点什么的话, 那确实也没有必要。

    然而很快穆嵩就知道纪城是什么意思了。

    在先前那场反驳「精神疾病的患者是社会loser」的言论反扑中, 从头到尾都没有站出来公开发表什么的纪城, 在时隔将近半年以后, 终于又有了他的身影。

    不过这次并不是他写了什么痛斥的文章或是接受了谁谁的採访节目，恰恰相反，是他在然英系的媒体上发表了一系列的人物纪实类的文章——以确诊有心理或者精神类疾病的患者为主角。

    如果单看文章里记录的内容的话，这些主角们似乎就是一个个普通人：有在公司上班的白领，有努力读书的学生，或者也有自己开了个小餐馆, 每天熏燎在烟火气中小日子自给自足的。

    当然其中也有过的稍微不那么如意的，譬如学历和技能不够, 找不到好的工作, 只能去干一些一般人不愿意去做的辛苦活来赚钱；又或者有在普世观念中也能称得上成功的：生活如意，收入丰厚，未来可期, 不管做什么在周围人眼里几乎都算是「榜样」的存在。

    只是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曾在医院确诊过精神或者心理类的疾病, 甚至这其中的还有相当一部分一直到採访时都需要长期服药。

    「——周围人其实都不怎么相信我有抑郁症，我说了也不信, 毕竟我生活什么的还是挺顺的嘛, 也没遇到过什么大的困难, 我自己也蛮奇怪……不过有的时候半夜一个人在家里，还真的挺难熬的。」

    「——不敢告诉别人我确诊过，吃药都是趁公司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躲起来吃的，其实不说这个病还好，我还是我，一旦说了之后，我的所有定义就只剩下一个病了。」

    「——苦啊，不想干了，不想活了，但还能怎么办？家里必须要有人挣钱才行，还有我买药，都是一笔笔支出嘞！」

 第282页

    以上，林林总总，诸如此类，都是这些人面对採访时所吐露而出的心声。

    【没有那么多的鲜花和掌声，也没有那么多的苦难与泪水，比起电视剧和媒体宣传的那些歇斯底里生活如同巨型戏剧的形象而言，这才是更多数被确诊有精神或者心理疾病的人们的日常。】

    【柴米油盐，为生活奔波努力，偶尔也会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和别人吵架，除了有的时候要和疾病对抗以外，他们与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才是纪城面对这段时间以来的舆论纷争所交出来的答卷。

    实际上这些稿子早该在近半个月前就整理好一一发出，只是因为穆越那个傢伙被扫地出门临时加了一波戏，所以才稍微耽搁了一下。不过现在看来，却也有些「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的意思。

    谢一鸣在奥赛中能拿下头奖，这种事纪城也没办法提前算到，不过多亏了这个，倒是让纪城这一系列报导发出来时又多吸引了一些关注。

    先前那些争吵的舆论中多是站在「是loser活该倒霉还是天生善人横遭不幸」这两方进行辩论的，可能是吵得太久，以至于大家在看见纪城的这些报导的时候才愣住：等等，原来还有个中间地带啊！

    而以这些普通人的视角切入，比起一般新闻常见的名人事迹或者狗血八点档来说倒是更多一分新奇，加上太子殿下的文笔也是饱受过某星际知名狗血小说家乔纳薰陶的，现在下起笔来，即使没什么波折都能硬给写出个山路十八弯来，更不说只是简单修饰一下以便吸引读者简单引发一下情感共鸣了。

    总而言之，这一波系列新闻一出，这场持续快半年之久的争论几乎立即就画上了句号。

    正方当然是同意纪城观点的，毕竟他们就是想给精神病正名，而且抵制精神疾病的污名化和刻板印象，认为他们「天生善良」，不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污名化吗？

    而反方这段时间和正方吵得也有些怂了，而且之前学界大佬都站出来给正方站台了，再不找一个台阶下多少有点下不来台，现在这个新观点出来，「是普通人」也比「是好人」更贴近他们的原来论点啊！

    于是正方反方都找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理由，愉快地握手言和。

    还在暗戳戳观望想要找个机会再搞纪城一波的梅有德：「……」

    现代网友能不能有点骨气！！

    之前那一波学术大拿公开为纪城站台的时候，本来还在苟且偷生勉强混日子的仁安疗养院就已经有点装不下去死的意思了——毕竟实事求是地讲，仁安疗养院的经营是真的极其不规范。

    先前将大众的目光转移到「精神病」这个宏大的话题的时候，仁安疗养院还可以躲在大浪下面混混日子，但现在大家的目光再回到仁安疗养院本身上来，那可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应该存在。

    于是那份被梅有德找关系压下去的专家报告再次被挖了出来，仁安疗养院的大门也正式被贴上了封条——这一波死是装不下去了，只能真死。

    所幸有了这一段时间的缓冲，真正要转移出去的秘密已经成功转移。梅有德虽然心有不甘，对纪城也是恨到骨子里，但还是万幸没有出大事，只准备先暂做撤离，搭上去往上市的飞机。

    毕竟凡事来日方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总有一天，他要弄死这个小兔崽子，以此来悼念他黑心院长的名号！！

    虽然梅有德不知道的是，纪城早就在他之前到达上市了。

    ------------------------------

    原身作为喻氏集团的前高管之一，在上市的歇脚处不少，一间间都是高档公寓——虽然其中大部分已经被纪城给处理掉了，不过剩在手头的也有不少。

    只是这次来上市，他并没有去往这些房子的任何一处。

    此时上市郊区，一间外表破烂程度比然霁基金会基地还烂的工厂前。

    纪城脸上戴着一副巨大的框架眼镜，头顶假发套，脸上还用化妆品特意处理了一下以使皮肤看起来偏向蜡黄。

    他穿着一身有点脏旧的毛衣，外面一件灰扑扑的外套，一身打扮丢在人群里再配个不锈钢碗，去天桥上蹲着简直毫不违和。

    胡章跟在纪城身后，全身上下的打扮和纪城比也是差不离——除了他那一身畏畏缩缩的气质是真的。

    他捂着外套，冬日的寒气吹得他浑身直打哆嗦：「喻、喻霁……」

    「我们真的要这么干啊？」

    「不然呢？」纪城头也不回道。

    他上前敲了敲那紧闭的工厂大门，片刻后有一个叼着菸斗的中年男人从里面把门拉开条缝。

    那男人取下菸斗，打量了下纪城和他身后的胡章，毫不客气吐出一口烟圈来：「干什么的？」

    胡章站得还有些远，但也几乎立刻就被那呛人的烟气弄得咳嗽好几声。

    他是那种不经世故的人，小时候读书，大了还没进社会工作就先进了仁安疗养院，前不久刚刚才完成脱敏治疗，对轮子的恐惧已经无限降低——但整个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胆小。

    此刻见那大哥如此不给面子，胡章心里已经有点想打退堂鼓的意思了。

    然而纪城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只见纪城面上不好意思地朝那大哥一笑，手中已经熟练地掏出一条烟，往对方手里塞去：「这位大哥，我是听我表哥说你们这里招人，来应聘的。」

 第283页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努力后天发！（这个世界还有个两三章就要完结了我要考虑下怎么收尾tat）

    ? 152、精神病院扛把子（24）

    此时纪城浑身气质与先前那种果断模样截然不同, 变换速度流畅得几乎是无缝衔接。

    胡章在后面止不住惊诧地看向纪城，所幸他刚刚被烟呛得厉害，满脸表情都还停留在被呛到的痛苦当中，就算把眼睛瞪得像兔子也只会让人觉得他就是有点受到惊吓——事实上也差不多, 只不过惊吓到胡章的不是那位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中年大哥, 而是掌握了变脸绝技的纪城。

    不过那个中年大哥显然没有想到这么多，他一见纪城递过来的烟, 当下表情和蔼许多：「表哥？应聘？」

    纪城立刻道：「对呀, 就是黄亮表哥推荐我们来的。」

    他脸上顺势浮现出一抹羞赧：「我和我这个堂弟是从小城市来的, 想来上市打拼一番, 不过我们俩学历都不太好，找不到像样的工作，还是黄亮表哥和我们说这里有招工，才想来碰碰运气的。」

    那中年男人听见「黄亮」这个名字，当即露出瞭然的神色：「哦，原来是黄亮推荐你们来的啊。」

    他将工厂的大门再拉开一些, 露出可供两人通行的宽度来：「你们进来吧。」

    纪城当即惊喜道：「谢谢大哥！」

    然后就带着畏手畏脚的胡章一起进去。

    和然霁基金会那个工厂基地内部别有洞天不一样，他们现在在的这处工厂是真的表里如一的破。胡章一路进来, 看见那些大有生锈之势的机器, 心里不禁产生出大大的疑问：就这真的能用吗？

    那个大哥一边带他们参观工厂的种种设施，一边介绍道：「我叫汪胜，是这里现在的负责人。」

    他一边走一边道：「黄亮那小子离职的时候是说过会推荐两个新人过来, 就是你们了吧？」

    纪城腼腆一笑：「对, 汪哥，我叫于季。」

    他又扯了一把胡章：「这是我的弟弟, 于章。」

    胡章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连连点头：「对对对。」

    他学着纪城刚刚的样子问好：「汪哥好！」

    汪胜回头睨了这俩人一眼, 嘴里叼着菸斗, 只从喉咙中溢出一声嗯的声音。三人一行穿过操作区来到一间办公室前，汪胜从腰间掏出一大串钥匙，又分辨出其中一枚，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坐吧。」汪胜说道。

    他率先坐到办公桌后头的椅子上去，整个人往后仰了仰，眼睛眯起，又吐了口烟圈：「现在是过年，一般这个时候离职和找工作的人最多，我们工厂确实也离职了一批人，收下你们也不是不行，不过有些东西我也提前和你们说好，免得到时候你们要是不想干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首先我们这里对学历要求不高，你们可以放心。」

    「其次我们这里工作任务也并不是很复杂，每天按时上下班就行，包三餐，另外也有专门的工人宿舍，就在这附近。」

    「当然了，我们这里条件这么好，相应的，工资什么的嘛，」汪胜意有所指道，「是会相对的低一点点的。」

    纪城连连点头，几乎把一个初出茅庐不懂人情世故的社会新人演到了极致：「没关系的！我和弟弟都只是初中毕业，能找到这样一份工作就已经很好了！」

    胡章跟在他身后也跟着点头。

    汪胜面上露出瞭然的微笑：「你们理解就好。」

    他找出两份应聘合同，向纪城二人递过去：「既然是这样，那你们把身份证给我看看，然后就可以签合同了。」

    纪城和胡章都依言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

    而递到他们面前的两份合同，虽然说是「合同」，但即便纪城没有专门研究过法律，光是简单翻一翻都看出不少漏洞来——和筛子相比也是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他面上没有露出一点不对劲儿来，相反还先胡章一步拿起笔，在上面唰唰签下名字。

    反正刚刚掏出来的身份证都是假的，大不了就是谁比谁更黑呗？

    胡章见纪城签了名字，也赶紧签了自己那份合同。

    合同签好，汪胜就给他们俩发了临时工卡和宿舍的钥匙，又大概说了下宿舍在的方向，发了一张工人须知事项，就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了——现在还是工厂放假期间，纪城他们只要在工厂重新开工以后来上班就可以了。

    纪城当即应下，就差把「感激」两个字写在自己脸上了。

    拿到工卡离开，纪城表示自己要和胡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想尽快搬进宿舍来，汪胜也没有多想，点点头就让他们去了。

    一直到回到他们「租的小房子」里，胡章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也是刚刚听纪城召唤来的上市，根本没什么行李要收拾——如果硬说有什么要收的，那就还得多倒腾一下，把自己那几件衣服洗漱用品从行李箱换进一个巨大的编织袋里。

    用纪城的话说这叫装也得装得像。

    纪城也没急着收拾东西，刚一进门不久他的手机就响了，纪城接起电话，那边传来池小荷的声音：「今天一切都顺利吧？」

    纪城嗯了一声，一边把假发套和框架眼镜都给取下来，又把大衣外套扔到沙发上：「已经被录用了。」

    池小荷笑道：「那就好。」

 第284页

    她在电话那头声音温和，听上去半分不见在仁安疗养院时的古怪与少言：「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跟我说，我虽然帮不了什么大忙，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纪城笑道：「池姐你能帮我联繫上黄亮就已经是帮了很大的忙了，不然我想要混进去可没那么容易。」

    那个叫汪胜的虽然后面看上去挺好说话，但纪城哪里能不知道这是因为最开始「黄亮」这个名字的功劳？

    就是因为这个叫黄亮的人在这个工厂干过不短的时间，对汪胜来说算得上知根知底，他才会降低这么多戒心——不然光凭纪城和胡章两个人，想这么轻松地进入到工厂内部绝对没有这么容易。

    ——虽然很遗憾汪胜这一波算是错付了。

    池小荷道：「虽然那是我表哥，但人是你出钱搞定的，可不能算我的功劳。」

    「人脉当然也是一种本事，」纪城笑了笑道，「不过说起来，或许过阵子我还真有件事要找小荷姐你帮忙。」

    「尽管说。」

    纪城顿了顿才开口：「现在还不完全确定，到时候需要的话我打你电话吧。」

    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才结束通话。

    纪城挂断电话，就见胡章有些踌躇地站在原地，看向他：「喻霁……」

    他忐忑道：「我们这样真的可以吗？」

    纪城挑了挑眉：「怎么不可以了？」

    胡章道：「就……我们拿假证这么去骗人……」

    纪城：「记者去调查的事，怎么能叫骗人呢？」

    胡章：「……」

    他表情茫然：「可这么个工厂，有什么可调查的？」

    今天汪胜还带他们去看了工区，除了破点旧点脏点，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啊！

    纪城摇摇手指道：「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我问你，今天在工厂里，你有什么感受？」

    胡章回想了下，迟疑道：「挺穷……？」

    有些机器表面都起锈了，看上去年龄能和他比一比——不过这能说明什么问题？说明这个厂效益不好吗？

    纪城又问：「那你还记得这个工厂叫什么名字吗？」

    胡章拿出刚刚领到的临时工卡看了看，念出来：「云……云喻？」

    纪城将手机拿出来，上面正是以工厂名字为关键词搜索出来的结果——检索结果数量不算很多，但大致浏览下来，并不难发现大部分都是夸赞该工厂效益的正面信息。

    胡章差点惊掉眼镜：「效、效益好？怎么可能！」就今天他们进去看的那冷冷清清的样子？

    纪城轻嗤一声：「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胡章想了想，随即大惊：「难道他们和仁安疗养院一样，在网上宣传好形象，然后骗人去把他们关起来？！」

    纪城：「……工厂关人干什么，送去黑煤窑挖矿吗？」

    胡章：「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纪城沉默了一下：「那除此以外，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一种可能——」

    「这个工厂实际上并不怎么招人，从内部来看也挺破败，他们需要的并不是有人来认真工作生产出能赚钱的产品，而是充点门面，将表面上的帐目做起来？」

    胡章不明觉厉：「什、什么意思？」

    纪城高深莫测吐出两个字：「洗钱。」

    ------------------------------

    知道云喻工厂的事情，不是因为纪城有多么的神通广大，而是因为穆嵩给他送的消息。

    而要来云喻工厂伪装调查，不是因为纪城的社会责任感已经强到了自己的事还没完全处理好就要出来维护正义，而是因为这是喻氏集团控股的一座工厂——如果再详细一点的话可以说是由喻菁那一系直接在管理。

    他没兴趣杀回去和人争权夺利，但并不代表这些人可以就这么骑在他头上蹦迪。

    在最开始梅有德联合媒体煽动舆论反弹的时候，纪城就知道了背后是有人在帮梅有德——不然光凭他仁安疗养院院长的身份，绝对不可能有这种力量。

    至于他背后的人是谁，答案其实也不难猜：要么是喻菁，要么是穆嵩。

    这两个人都存在跟梅有德合作的可能与基础——喻菁把喻霁送了过来，而穆嵩则是把自己的儿子放在仁安疗养院，至于那个人这么做的目的，则无外乎是一些利益交换的事情了，但不管这个人到底是他们俩的哪一个，另一个人一定是知道底细的。

    毕竟穆嵩可是在媒体前公开站过台的，如果和梅有德合作的人就是他，那么喻菁自然晓得自己没参与进去，而如果在背后推动的人是喻菁，穆嵩敢站出来，那当然是知道对方的后台才敢行事。

    把这个逻辑理清楚以后，纪城行动起来也就简单多了——他直接去了一趟帝都，撬动穆越这个支点。

    要么穆嵩是幕后人，穆越作为对方的儿子，捏在自己手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要么穆嵩不是幕后人，那么纪城凭此想得到正确的信息就简单多了。

    事实上当穆嵩亲自到海市来接走穆越的时候，纪城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所以他还顺水推舟再帮了这对父子一把，倒是真的得到了挺有用的信息，也就是仁安疗养院背后真正的秘密，和云喻工厂的事情了。

    ——喻菁和梅有德之前给他送了这么多大礼，他怎么能不好好回报他们一下呢？

 第285页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还请了一天假，下一章应该是后天，会比较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这个世界的结局章了（出意外的话就是一章没塞得下还得再来一章）

    ? 153、精神病院扛把子（25）

    调查云喻工厂洗钱这个事情, 当然没办法直截了当地曝光——手里没有一点证据，空口无凭说出来谁会信？

    而且这事还和当时纪城帮池小荷曾斌曝光那所小学那次不太一样。那所小学是真的装修用料太次，甚至还涉及到了活生生的人命，有这样惨烈事实的发酵, 当然容易引起震动, 但据纪城所知，云喻工厂并没有闹出过这种事情来, 而光凭一个他们内部装修看上去穷得不像样, 听起来也未免牵强。

    所以以工人身份进入云喻工厂只是纪城计划里的第一步, 未免一个人行动可能会造成一定不便, 纪城还特意找了胡章来帮忙。这段时间胡章的病情也趋近稳定，听见纪城有事需要帮忙，自然是马不停蹄收拾行李过来了——虽然他也没想到纪城的事就是让他进厂打工。

    其实本来要进入工厂里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毕竟云喻工厂本身建立的性质就不单纯，对外招工的数量也极少，纪城甚至还考虑过要不要以网络安全专家的身份接近, 从上至下突破，只是这样一来效率肯定会慢上不少。

    幸好池小荷还有那么一个八竿子勉强打得着边的表哥正好在云喻工厂工作, 这个黄亮对这里的内幕并不清楚, 在里面混得还不错，却是个唯利是图的，正好他也有嫌这里工资低想跳槽的意思, 于是纪城稍微花了一点钱, 就轻松让对方向工厂推荐了自己和胡章来顶班。

    当天下午纪城就和胡章收拾好东西大包小包地往工厂那边去了，不过正式「上班」却还等了两天。

    诚如先前汪胜所说, 这里面工作上手难度并不大, 工头也不在乎你是不是在摸鱼偷懒, 唯一要求的就是不能随便靠近办公区那一块儿——这基本上就是明晃晃地告诉纪城他应该去哪儿了。

    不过他和胡章还没来得及摸清整个工厂的布局，「上班」第一天的下午，工厂里就新来了个大人物。

    「——让我们热烈欢迎梅厂长的到来！！」

    工厂里稀稀拉拉几排工人站在一起，先前给纪城两人办入职手续的汪胜站在所有人的前面，红光满面地向大家介绍自己旁边矍铄老人模样的「新厂长」。

    纪城和胡章作为新来的员工，当然没资格站在前排在厂长面前露脸，不过也幸好是这样，否则胡章那黯然失色的小脸就要引起这位新厂长的注意了。

    ——没错，这位新上任的梅厂长，正是纪城他们的老熟人，梅有德院长。

    胡章在看见梅有德那张脸的时候整个人就忍不住抖了起来，没办法，虽然在仁安疗养院的时候他常年留守病房，见过梅有德的次数不多，但还是架不住这个人带来的心理阴影太厚啊！

    哪怕胡章早就出院，这种害怕还是有点条件反射——更重要的是，梅有德在这里，他和喻霁岂不是很容易就被认出来？

    胡章一边抖一边小心翼翼转头去看纪城，却见纪城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丝毫不见慌乱不说，脸上甚至还带上两分应景的憧憬神色。

    要不是知道以前纪城有和梅有德干架把护工吊在顶楼的光荣记录，他就信了。

    梅院长变梅厂长的就职演讲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工人们各归各位。在回自己工位的路上，胡章因为心里害怕，悄悄拉住纪城，低声道：「那是梅有德！」

    纪城道：「我知道啊。」

    胡章：「？你就不怕被认出来吗？」

    纪城道：「不怕啊。」

    胡章：「？」

    他又打量了一下纪城的装扮：厚发套、巨框眼镜，还有被涂得暗黄粗糙的皮肤……好吧不提前知道的话还真不那么容易认出来。但他自己身上可没有任何伪装啊！原装的！

    胡章露出一个心神俱裂的表情，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己被梅有德当场抓获露馅的悲惨未来。

    他问：「那我怎么办？」

    看出来胡章的崩溃，纪城慢悠悠道：「你以为梅有德能把你认出来？」

    胡章：「为什么不能？」

    虽然一路上故意磨蹭，但他们现在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工区，要是再这样拉拉扯扯下去，他们肯定会被注意到。

    于是纪城简略道：「你放心就是，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梅有德面前晃一圈，看看他认不认得出你是谁。」说完就晃回了自己的工位上。

    胡章：「？」

    骗鬼呢吧？？

    不过饶是胡章再担心，纪城只说到这里，他只能提心弔胆地也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把接下来这一天过完先。

    晚上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胡章还是不可避免地和梅有德打了个照面——没办法，工厂的大小就这样，即使刻意避开也没办法一面都碰不到。

    已经碰到了，再调头离开才会显得更奇怪，加上纪城在胡章旁边死死摁着他的肩膀，胡章就算想走都没有办法。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谁知道梅有德的目光在胡章脸上打了一圈转以后竟然又收了回去，一点也没露出怀疑的表情。

    等梅有德越过他们往楼上领导食堂走以后，胡章才嚯地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纪城。

    纪城挑挑眉：「疗养院病人那么多，就凭你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作息，你为什么会觉得梅有德能认识你？」

 第286页

    胡章沉默。

    好像，大概，也许，也有那么一点儿道理哈？

    不过正好这个时候，梅有德往前走的脚步顿了一顿。

    胡章刚刚放下去的心又忍不住提起来——不会是刚刚他们说话被听到了吧？

    只见梅有德转过头，目光又在胡章和纪城脸上扫过，尤其是纪城。

    然后开口朝旁边陪同的汪胜道：「以后记得提醒下我们的工人，平时还是注意下仪容仪表。」

    「那个头发贼厚还戴个眼镜的，看着像一个月没洗过脸了。」

    汪胜在旁边使劲点头：「一定一定！我回头就批评他！」

    纪城：「？？」

    这次换成胡章死死摁住纪城肩膀：「哥哥哥，别激动！」

    「咱们这都是伪装！伪装！为了调查！冷静！！」

    ------------------------------

    转眼纪城和胡章入职云喻工厂已经有几天时间，虽然工人们被要求没事不能靠近办公区，但纪城还是让胡章以肚子疼想请假的理由去那边摸了一圈。再加上最开始和汪胜签合同的时候他们也进去过，所以他们已经基本搞清楚了办公区的分布。

    而纪城想要的东西，大概就在梅有德厂长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破解保险柜的密码并不难，事实上梅有德的密码使用习惯简单得有点过分，只比使用「111111」和「123456」的人要稍稍好上一个档次，而这种难度对一个顶级黑客来说，多少有点主动开门迎接的意思了。

    而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以后，纪城也就给池小荷打了个电话：「池姐，依依已经到你这边了吧？」

    「可以让她过来了。」

    ……

    初春料峭，天气尚未转暖，前几天才刚下了一场小雪，这种情况下即使是在外面干站着都觉得冷。而云喻工厂位于上市郊区，平时就没什么人经过，门岗保卫所需要的力度就更加弱，是以在门口值守的保安都缩在保安亭中，围着小太阳烤火。

    咚咚咚。

    保安室的窗户被人敲响。

    保安听见声音拉开窗户，才看见外面站着个年龄十七八岁的女孩子。

    对方语气好奇问道：「请问，这里是云喻工厂吗？」

    大郊区的突然跑出来这么个人，保安觉得有点稀奇，但还是点点头：「干什么？」

    只见对方语气雀跃道：「我来找我哥哥！！」

    保安：「？」

    没听说有哪个工人家里有这么个年龄的妹妹啊。

    天气冷，窗户这么开着，室内的暖气不断跑出，感受着窗外冷风往脖子里灌，保安有点不耐烦地道：「现在是工作时间，家属没事不要进去。」

    女孩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直接关上窗户。

    下一秒窗户又咚咚咚地敲响起来。

    听得出来敲窗户的人相当有耐心，体力也特别好，原本保安想着对方敲一会儿可能就累了，但没想到三分钟过去，这咚咚咚的声音还在继续。

    甚至大有继续敲的意思。

    保安：「……」

    他终于不耐烦地再把窗户拉开：「你哥是谁？」

    ……

    梅有德发现今天工厂办公区的员工不是很对劲。

    明明是上班时间，但一个个进进出出的，仿佛视工厂规章制度为无物。

    虽然仁安疗养院已经在纪城的努力下关门大吉，但梅有德的内心仍然有一种身为黑心院长的责任感在涌动——怎么可以有人这么破坏他定下的规矩？！

    正好喻氏集团给梅有德配的那个秘书在接了一通电话后也急急忙忙有要出去的意思，梅有德立即叫住对方：「怎么回事？」

    他威严发问：「你们是想无故旷工吗？！」

    秘书支支吾吾：「不、不是的，梅厂长。」

    他吞吞吐吐道：「是保安亭那边，说有个小女孩过来，说来找她哥哥。」

    梅有德：「她哥哥是谁？」

    「不知道啊，」秘书语气尴尬道，「她已经快把我们整个办公区的人都认完了，刚刚保安亭又打电话过来，说那个小女孩说，她哥哥不是厂里的员工。」

    顿了顿，秘书又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而是被……埋在厂里。」

    梅有德：「？」

    这是哪里来的神经，不，精神病？

    等梅有德赶到工厂门口，就发现现场已经有了不少厂内的围观群众——显然那个秘书口里的「小姑娘」讲故事能力相当出众，短短一个小时不到，一个有鼻子有眼的鬼故事就已经在群众间传播开来，并且形成了相当的影响力。

    梅有德见状咳嗽一声，众人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连忙让开一条路，露出被围在中间说得绘声绘色声情并茂的女孩子来。

    对方见梅有德到来，当即露出一副惊喜神色，比梅有德反应还快地沖了过来：「哥哥！！」

    梅有德先被这声「哥哥」震了一震，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神色警惕：「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你认识我吗？」

    女孩子言之凿凿：「认识啊。」

    她上前一步，死死拽住梅有德外套，紧接着又开始神色动人地述说：「你忘了吗，那年杏花微雨，海市的毒蚊子前，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梅有德：「？？」

    他一边想要挣开对方的手，一边隐隐约约觉得「海市的毒蚊子」这个叙说有点耳熟，再看看这个女孩子，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眼熟……

 第287页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电光火石，梅有德猛地瞪大眼睛——

    卧槽这不是喻霁那个跟班2032吗？！！

    不同于胡章，余依依是梅有德在仁安疗养院里少数有印象的病人。一是她病情奇特，不知道什么毛病，但嘴里没一句真话，从她那里编出来的鬼故事与杀手故事集合都快能出一本书，二是小姑娘生性好动，即便梅有德平时不怎么在疗养院里巡视也经常能和她打照面，三嘛，则是自从喻霁崛起之后，这个2032就认了对方当大哥，和疗养院对着的事就没少干！！

    等等！

    梅有德突然意识到什么。

    2032爱讲鬼故事，从她这里说出来的什么埋尸工厂的内容根本就是她以前那些故事换个名字的翻版，不足为信。但她是喻霁的忠实跟班，自从仁安疗养院被曝光之后就被带去了那什么然霁基金会，应该留在海市才对。

    但此刻2032出现在上市，加上她和喻霁那层关系，这意味着什么？？

    霎时间工厂所有人的脸和名字都在梅有德脑海中闪现一遍，最后定格在一张好像一个月没洗过的脸上。

    汪胜说那个人叫什么……于季？

    梅有德瞬间发出一声惨叫，推开余依依就转头往自己的办公室跑。

    可惜等他赶到，却发现自己的保险柜门大开，里面藏好的帐本也大敞着，在吹进来的冷风下簌簌翻页。

    他的办公桌上还有一行用茶水留下的字迹：院长你好，院长再见：）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剧情差不多啦，下章还有收尾+新世界开头

    新世界是末世科学家，明天可能会请假一天来完善大纲，但因为榜单字数要求，明天要是没更新的话后天会多更一章补上！具体看我明天挂不挂假条，么么大家

    ? 154、末世弱鸡科学家（1）

    拿到了关键性的证据, 扳倒喻菁等人便再没了任何难度。

    趁着余依依吸引工厂其他人注意力的功夫，纪城直接潜进了梅有德的办公室中，打开他的保险柜拿到了里面的东西：一摞摞的帐本。

    时间紧迫，纪城来不及细细翻看每一本, 只是简单迅速地扫了一遍, 而除了他本来就想找的云喻工厂的真正帐目以外，令人惊喜的是连已经倒闭的仁安疗养院的帐本都赫然其中。

    先前穆嵩提醒的时候纪城就知道了仁安疗养院除了在表面上是一家黑心医院以外, 其实质还是喻菁等人用来转移资金的一道工具——简单来说的话和云喻工厂的作用差不多, 只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罢了。

    只是当时虽然知道, 想拿到证据却是不可能了。毕竟一家倒闭疗养院的帐本能去哪里找？

    谁能知道现在竟然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呢？

    是以纪城以极快速度选走了其中最重要的几本, 剩下的也摊开来拍照留了个念，随即他又用茶水在办公桌上给梅有德留了言，最后熘之大吉。

    再然后的事情就没什么悬念了，无非便是写文章、举证、曝光。全都是纪城在这个世界的老本行。

    很快云喻工厂的事情曝光，顺便连萝蔔带出泥又牵扯出不少人来，甚至不止梅有德和喻菁, 喻氏集团现在当权的不少高管都被牵连进来——可以说当年在喻霁倒台路上出过力的一大半人都陷进这次的泥潭当中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另类报仇了吧？

    吃瓜群众们其实也很吃惊：他们本来以为仁安疗养院的事情完了就完了, 没想到它倒闭了都还能牵出这么多事情来, 甚至还引发了一场小型的商界地震——喻氏集团算得上是国内的庞然大物，抖一抖整个a国都得震一震的那种，而这场风波中被牵扯进来的喻氏高管可不算少数, 谁敢说会对喻氏未来的发展不造成丝毫的影响？

    围观网友：这售后服务, 比明星撕逼的狗血八卦还要好。

    而纪城本人，则在这一场场风波中-功成身退。

    哦, 也不完全, 因为就在梅有德和喻菁等人面临牢狱之灾, 喻氏集团内部再次大洗牌的时候，纪城则收到了a国最高新闻奖的提名。

    这一波不能叫功成身退，应该叫功成名就。

    收到消息的时候钟严差点直接从办公椅上蹦起来，高兴得就差给纪城放烟花庆祝了：这可是国内新闻界最高的荣誉和认可好吗？

    要是纪城真的获得了这个奖项，那可不只是他自己荣誉加身了，同时有这尊大佛坐镇的然英在未来也将彻底发展起来，只要纪城没死就没什么可能倒闭的那种。绝对的你好我好大家好啊！

    哦，除了已经被抓进看守所里蹲着的梅有德等人可能觉得不怎么好之外。

    不过仔细想想，纪城能获得这个奖项的提名也并不奇怪，虽然他并不是新闻专业出身的从业者，但他眼光足够独到，笔锋也足够犀利，可以拿出来说道的战绩更是不用说了，别说他只干了一年不到，就算是那些从业几十年的老记者也不一定能如此精准戳中社会的痛点。如此，又怎么会不值得一个提名？

    别说提名了，在不少人看来他直接拿下奖项也不是不行。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半个月后的奖项公布仪式上，「喻霁」这个名字赫然出现在颁奖者的口中。

    年轻男人即使经过电视屏幕的拉宽丑化也依然好看得有些过分，周身气场即使是一些明星也难以企及。而即便是知道获得了a国新闻从业者穷极一生也难以获得的荣誉，他也并没有显露出过分的喜悦，致辞时不卑不亢，可以说是相当的宠辱不惊。

 第288页

    ——这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许多人都不免想到。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

    壹贰贰陆世界。

    天空中乌云遮蔽，偶尔甚至有一声滚雷响起，却并没有雨水落下。

    近地处空气湿沉，仿佛有终年不散的雾霾围绕。地面建筑林立却并不显生机，反而透出杂乱颓败的气氛，远处烟囱歪斜，不知是哪里的浓烟滚滚冒出。

    而如果再仔细看，不难发现城市中到处都是尸体与废墟。

    这里是人间末日。

    ……

    丧尸的嘶吼声就在身后不远处间歇地响起，江承抱紧怀里的箱子，身后还挂着一个背包，一刻不停歇地往前跑去。

    周围看不到活人，只有远处和高楼上偶尔响起的哭声与惨叫证明着这里曾经有不少人居住，浓郁的血腥味充斥鼻间。江承既不敢往后看，也不敢正视眼前这炼狱般的场景——鲜血和断肢在地面上随处可见，许多衣着褴褛的尸体横躺在路面上，他们的头颅几乎被踩烂，根本看不出生前原貌。

    报废的汽车随便停在路边，商店的玻璃门窗被人打破，警报器声音此起彼伏，但除了吸引丧尸过来以外没有别的作用。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一定要带着样本回到实验室！

    然而心中的想法再坚决渴望再强烈，也无法阻止体力的消耗和流失。

    不远处突然有枪声爆发，江承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下一刻脚下一绊，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一跤便向地上摔去。

    一颗子弹擦着江承的脸颊过去，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但江承却觉得这一摔已经摔散了他剩下的所有力气，再怎么也提不起劲儿爬起来继续逃跑。

    感受到身后追逐自己的丧尸兴奋扑来带起的一阵腥风，他绝望地抓紧手里的箱子，再也想不出任何逃出生天的办法。

    这些丧尸的牙齿和体-液带有极强的传染性，迄今为止，但凡是被咬中或是有伤口暴露于丧尸体-液下的人类，被感染的机率是百分之百。

    ——甚至连尸体也没有幸存的可能，除非他们的头颅被打爆，否则一定会变成这些丧尸的同类。

    死亡近在眼前，即使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江承浑身还是忍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

    也正是这一瞬间，他眼中目光一变，下一瞬他就地一滚，然后顺手猛地甩出手里的箱子，正好打在第一头朝他扑来的丧尸脸上！

    箱子重量不轻，那丧尸竟被甩得倒飞出去，还顺便绊倒了身后的同类。

    纪城也正好看清这一幕——见过保龄球是怎么打的吗？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趁着丧尸们一骨碌被打倒还没有新的丧尸攻击过来的间隙，他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不得不说少了一道负重就是方便，浑身都轻快不少。

    纪城冷眼打量眼前这世界，刚刚受到攻击以后反击的应激状态还没有退散开去。首先他通过精神力非常清楚能感受到的是周围的情况：完好无损的活人几乎没有几个，相反附近到处都是会攻击人的不知道是殭尸还是鬼怪的东西……根据前几个世界的影视剧和小说的薰陶，他合理推测这就是传说中的丧尸。

    而其次纪城能确定的就是，这个世界没有丝毫可以利用的灵力。

    这就意味着他的体力在很多时候无法得到有效的补充，甚至武力值的上限也只能停留在普通人类种族所能达到的极限。

    更不说他现在这具身体的体力素质……实在是相当堪忧。

    目前的种种情况，在一个明显危机四伏需要用拳头说话的世界，显然是相当不利的。

    也正是这时，这具身体的记忆如潮水般向纪城的识海涌来。

    相比起之前那些世界的「气运之子」们，这具身体主人所拥有的记忆要更加庞大一些，因为要保持足够的警惕来应对外界，纪城还刻意控制了一下记忆读取的速度。

    他一边闪身躲开一头丧尸的袭击，一边企图在地上寻找一把比较趁手的武器——好消息是哪怕这些丧尸约等于不死，但它们的体能似乎也和这个世界的人类种族保持着相当的水平，小说电视剧里常见的异能什么的，目前看来暂时是不存在的。

    虽然原身的记忆体量不小，但这段时间也足够纪城对他的生平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做江承，今年二十四岁，是壹贰贰陆小世界的一名科学家。

    还是非常天才的那种。

    壹贰贰陆小世界所处的具体时代并不太好定论，如果与纪城所知的所有小世界比较一番进程的话，那么用介于现代与未来之间来定义会比较合适。论科技的话，大概就是比伍叄贰叄那几个小世界稍微再往前发展一些，但又不至于发展到星球之外的样子。

    和前面几个小世界不同，壹贰贰陆小世界的生产力相当发达，人人生活无忧，娱乐至死科技至上，几乎所有的生产工作都由机器完成，不过为了防止有朝一日机器彻底取代人类，人工智慧的发展被大大限制，只有极少数领域会使用——简单来说，这个小世界的人类要学的基本只有一样：如何给机器下达指令。

    可以说江承是这个世界少有的还在依靠脑力进行工作的人了，与之相比更少的是靠体力进行工作的人。

 第289页

    ……也难怪体力这么弱鸡。

    当然，作为天才的科学家，江承在所属的科研所中具有着相当的地位，年纪轻轻便能独自领导团队进行研发，发表的成果更是数不胜数，他的名头拿出去，那绝对是响噹噹。

    ——当然这一切都仅限于末日爆发之前。

    其实这末日的爆发也显得多少有些奇怪，好像是一夕之间，世界上就蔓延开一种丧尸病毒，感染者六亲不认见人就咬，攻击力惊人，俨然成了行走的人形兵器，即便打破它们的心脏也无济于事，除非打碎头颅才能真正杀死这些丧尸——虽然当人们得出这个答案时，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更要命的是丧尸病毒还具有传染性，但凡被丧尸咬中的人，或是有伤口暴露于丧尸的体-液中，就会也变成丧尸，变异机率高达百分之百，唯一有区别的只是变异速度的快慢。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原本完好运转的人类社会以极快的速度分崩离析，幸存者们躲避、求生、逃命，必要时为了生存资源自相残杀，加上「丧尸」带给人们的恐惧，这个沉浸在快乐与机器帮助下的世界几乎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

    而江承所在的科研所相对而言崩离的速度并没有那么快：他们是世界顶尖级别的科研所，除了运气不错被感染的同事并不多以外，还有一定数量的政府军的保护——丧尸病毒出现得诡异又悄无声息，想要破解病毒的秘密，甚至找到人类自救的方法，必然需要科技的帮助，而在相关领域的能力上，他们科研所的世界排名绝对是领先的。

    所以在这些前提下科研所还在以极缓慢脆弱的方式运转。

    现在是丧尸病毒传播开的第十天，在人们已经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科研所通过特别渠道搞到了一批从丧尸身上提取的体-液样本——这件事并不是特别容易，首先样本的提取方法和纯度都有特别的讲究，必须要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和专门的仪器才能完成，其次丧尸本身的危险性摆在这里，在这个世界人类普遍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情况下，能找到有能力又有勇气从丧尸身上搞到这些的人，本身就是一件极具难度的事情。

    为了样本能够安全运达，所有样本被分散成了三批，于不同的地方进行交接，确保至少有一批能够运回实验室内。江承作为科研所的领军人物之一，也冒险出来负责了其中一批样本的交接。

    他将这批样本看得极珍贵，毕竟科研所人均战五渣，先前对丧尸病毒的分析纯属纸上谈兵，这个能够真正实践分析检查的机会相当不易，所以即便是他死了，这批样本也一定要保护好。

    然而很不幸的，他们这批队伍几乎是一出来就遇见了丧尸的袭击。

    猝不及防的袭击之下江承这整支队伍都被冲散，而珍贵的样品则被交到江承本人手里，同时他的背包里还装着一些必要的补给品，狼狈地奔逃，企图带着样品回到科研所里。

    只是他的结局也已经十分明显了——

    所有记忆初步接收，纪城抬眼又打量了一圈四周。

    江承平时基本都在家和科研所里，单独出门的机会少得可怜，所以现在他所处的地方乍一看相当陌生，不过还好出门前江承有专门记忆过交接处附近的地标，所以在初步的观察判断以后，纪城已经确定了自己现在的位置。

    离实验室并不太远，大概还有两公里的距离。

    纪城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钢管——准确来说是从一具无头尸体的身上拔-出来的。

    刚刚那点缓冲的时间过去，附近的丧尸都已经围了过来，从喉管里发出垂涎又凶恶的呵呵的声音。

    纪城掂量了一下自己现在剩下的体力，盘算着如何以最节约的方式将眼前的麻烦解决。

    他在心里遗憾地咂摸了一下：其实刚刚那个砸飞丧尸们的机会挺好的，要不是留了时间接收记忆的话他应该可以直接趁机脱身，也幸好原身即便是已经绝望了都还死死抓住那个箱子，不然他也不能及时地……

    呃，等等，箱子？

    纪城猛地将脑袋转向刚刚自己勇锤丧尸的地方——

    特制的皮箱已经横尸地面，锁扣因为猛烈的撞击被摔开，露出里面的情形：两支装着液体的玻璃试管轱辘轱辘半滚出来，样子看着还是完好的，不过下一秒一头丧尸飞奔而来，一脚一只试管，随即啪嗒啪嗒的清脆声音响起。

    如果江承在天有灵的话，估计能被气活过来。

    作者有话说：

    江承：死不瞑目

    纪城：……只有就地取材了！

    ? 155、末世弱鸡科学家（2）

    江承看得比命根子还重要的样本就这么毁于一旦, 目睹这一切，即便是太子殿下也不免沉默了一下。

    厚脸皮如他，竟然难得产生出一种心虚的情绪。

    不过很快那群围着纪城虎视眈眈的丧尸就动了，其中一头发出低吼声, 随即当先向纪城扑来, 而剩下的丧尸也像是接收到了行动的信号，稍微顿了一下也跟着向纪城袭击而去。

    纪城不是江承那种战五渣, 即使现在使用的是江承的身体, 体力也在刚刚江承那一顿无头苍蝇似的奔逃中接近了极限, 但他的格斗技巧也远非常人可比, 面对四面八方的丧尸来袭，纪城不仅没表现出一丁点儿的畏惧和躲避，反倒还抢先一步沖了出来，朝着第一头发起袭击的丧尸方向而去。

 第290页

    同时他手中的钢管也挡在身前，以竖直朝前的姿态直直往第一头丧尸身上捅去！

    纪城出手快准狠，即使用的力气不大, 也轻松将那头丧尸挑飞，顺便还让它撞到了自己的同伴, 一时间这一圈围攻纪城的丧尸都被碰了个东倒西歪, 乍一看上去还挺有不倒翁乱撞的样子。

    敌众我寡，加上这个世界也不是可以随便消耗体力打架的世界，纪城也没有恋战, 从第一头丧尸那里冲出一个突破口以后就往旁边一道小巷子里钻去。

    ——不是回研究所的方向。

    实验室离这里还有两公里, 如果放在平时看来这对纪城来说并不是一个多遥远的距离，然而对壹贰贰陆小世界的战五渣人类们, 这确确实实是一段不短的路程, 还不说他现在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更何况刚刚把江承看得比命还重要的样本弄没了, 就这么空着手回去，好像也不太过意得去不是？

    纪城挑选的那条小巷道十分有技巧，那边光线不足，正好笼罩在一栋高大建筑的阴影里。按照人类趋光的本性平时必然是会下意识避开的，然而丧尸寻人有相当一部分是透过视觉，此刻他往里面躲去，反而降低了被找到的可能。

    再者巷道狭窄，即使遇见丧尸，纪城完全可以背靠墙壁，这样他一次性会面对的敌人也相当有限。

    果然等那群七歪八扭的丧尸们重新站稳，追寻到纪城动向摇摇晃晃追击而去的只有两三头，而它们也在冲进去没多久以后就被纪城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嵴椎，随即爆头。

    如纪城所料，巷子里没有人也没几头丧尸，加上刚刚追击而来的那三头，纪城以极快速度先后将它们解决掉后，就找了一个角落猫起来。他卸下身后背包，简单清点了一下里面的物品：主要都是食物和水，但也不知道江承是怎么想的，居然还在里面放了几个空的试剂瓶——是随时准备着就地实验吗？

    不过不得不说，这倒是方便了纪城接下来的行动。

    纪城吃了两块面包，又喝了一瓶水，半屈膝动作坐在原地休息了一阵子以后，感觉体力已经恢复了不少。

    正好这时外面又有丧尸的低吼声接近，他撑着钢管站起，将背包重新背上，然后才不急不慢地走了出去。

    ------------------------------

    纪城重新回到实验室是一个小时之后，他身上沾了不少血污，原本身为研究员才穿的白大褂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不过白大褂的衣兜里装着三个大容量的试剂瓶，每一个都满满当当。

    可以说是战果相当丰厚。

    此时科研所大门紧闭，门上和研究所外围的墙壁上都不乏血污，明显是战斗过的痕迹。

    纪城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皱了下眉，随即走到门边输入密码，下一刻研究所大门悄无声息打开，纪城走了进去，随即大门关上。

    研究所内部没有一丝灯光，仅有一点从外界泄露进来的自然光，也不足以让人将里面布局看清。不过凭藉精神力，纪城还是可以看出，这里没有一个人。

    科研所的几支团队分头出去取样本，如果倒霉点全军覆没是有可能的，但这里原本应该有一两个政府军的人留守才对。

    为什么连守卫的人也不见了？

    纪城眉头紧皱，他没有再往前走，而是用精神力粗略扫描了整间研究所——是真的没有一个人在这里。

    别说是人了，丧尸都没有一头。

    他收回精神力，脸色略微有一些苍白。

    这个小世界灵力稀少程度堪称纪城经历过的小世界之最，是以连精神力的使用门槛都蹭蹭往上涨，他精神力倒是够用，问题是这具身体的承受能力实在太弱。

    不过确认没有危险以后纪城还是放下心来。他先把沾了不少血污的外衣脱了，和着戴在手上的胶皮手套一起扔进废物处置间，随后简单洗了下手，换上专门的隔离服，摸着黑在实验间里找到所需的各种仪器，取出试剂瓶，操作起来。

    应该操作的每一个步骤在江承的记忆里都清清楚楚，为了避免自己手残导致操作过程出意外，纪城还特意用清水准备预演一遍整个过程。

    而事实证明，这种预演是十分有必要的……

    咔嚓。

    纪城：「……」

    幸好研究所别的不多，这种萃取器存货倒是挺多，于是纪城一口气又取了好几个萃取器——他就不信自己能全打破了！

    然后。

    咔嚓。咔嚓。咔嚓。

    纪城：「……」

    万幸就在这时研究所门口传来动静，纪城从实验间出来，正好看见形容狼狈的两个研究员逃也似地从门口进来。

    很明显这两个研究员也没料到研究所里灯光全暗的场景，他们表情吃惊又忐忑，等看见纪城从实验间里出来时更是吓得差点跳起来：「是、是人是鬼？！」

    纪城：「……是我。」

    听见声音以后两个研究员才放松下来：「江教授？」

    纪城点点头，也认出这两个研究员是先前自己的两个队员：「没受伤吧？」

    两人赶紧摇头：「之前逃跑的时候我们俩找到一个藏身的小角落，运气好躲过了丧尸，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发现那附近的丧尸少了，好像是被人引开了……就赶紧跑回来了。」

    他们想到先前遇袭的画面，也忍不住道：「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们还以为……」

 第291页

    「对了，您这是干什么呢？」其中一个人道，「样品呢？您带回来了吗？」

    纪城：「你们来得正好，快来帮我把样品提取出来。」

    两人：「？」

    其实在研究所里，这种萃取的工作也往往是由机器操作完成的，不过现在纪城发话，这两个研究员也不敢多问什么，只能一步一步按照纪城的要求进行提取。

    虽然手也生，不过他们手下的仪器损伤率确实是远低于纪城上手。

    而在这个过程中，研究所也陆陆续续有其他研究员回来，加上纪城这边三人，一共有十名研究员从外面逃回来，只是其中并没有另两支队伍的队长，同样，他们也没有一个成功将样品带回来的。

    失败的原因都是遇见了丧尸袭击然后走散。

    其实按照纪城对这个世界人类的战斗力的估计，研究所遇见这样的情况是很正常的，不正常的是交接非要安排在外面，以及战斗力要稍微强一点的政府军竟然一个都没有成功返回。

    针对前面的问题有研究员直率地回答纪城「我们也没有想那么多」，而针对后面的问题，纪城则给出了回答。

    「很显然，」纪城环视这些天真单纯不谙世事险恶的研究员们道，「我们被放弃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我努力在后天！！

    ps：虽然开局有点压抑但后面应该还是一些神奇走向（不是）

    ? 156、末世弱鸡科学家（3）

    距离最后一个研究员逃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外面天色也暗了下去，几乎可以肯定，那些到现在还没返回的研究员应该永远都回不来了。

    而在纪城的指导下，前面几个回来的研究员也成功手动将样本提取了出来。

    现在装着提纯出来的丧尸体-液的玻璃试管整齐摆放在试管架上, 这些千辛万苦才得到成果的研究员们却没有一个有心情想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所有人都怔愣愣看着纪城。有研究员结结巴巴道：「不、不会吧？」

    纪城挑挑眉：「怎么不会？」

    研究员们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最后又看向纪城, 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即使是不想承认, 现在发生的这种种也已经说明政府军的人恐怕是真的不会回来了。而不管政府军是主动抛弃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现在科研所上下的所有人都因此陷入了危机也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而当意识到这一点以后, 在场除了纪城以外的九个独苗苗们脸上也出现了相应的惊慌神色。

    原本安静的气氛也逐渐骚乱。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赶紧逃命吧！」

    议论声小声响起，有人惊慌失措差点当场转身逃跑，这时啪地一声响起，纪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柄手电，打开开关，原本昏暗的科研所内终于有了光线。

    「逃命干什么？」纪城的声音适时响起来。

    他指指旁边试管架上的液体：「辛辛苦苦这么久的成果就这么扔了？」

    看见那几管殷红色的液体, 研究员们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尤其是刚刚那几个被纪城指挥着进行了提纯步骤的研究员，不说别的, 这个成果能得出来, 他们确实是挺「辛苦」。

    不过也因为纪城的这一句提醒，所有人都有些回过神来，他们本来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不走。」突然有人小小声说道。

    「我是研究员, 研究丧尸病毒是怎么回事是我的职责, 」他道，「反正没有政府军的保护, 就算跑出去我恐怕也很难活下来, 不如就留在这里, 至少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才行。」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逐渐陆陆续续地道：「……有道理。」

    「现在外面都是丧尸，就算跑又能跑到哪里去？我们本身就是科研者，这个时候不站出来想办法，还有谁能站出来？」

    「对，哪怕我们人不齐，团结在一起，总能有办法的。」

    也有人反应过来，看向纪城：「现在卢教授他们都不在，江教授，我们应该怎么办，就听您的决定！」

    「对，听您的！」

    这一幕也差不多是纪城想要看见的，现在不用他刻意引导就有人主动提出，他当然乐意至极。

    所以纪城闻言也不推辞，而是大方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直接说接下来的计划了。」

    「首先，我们辛辛苦苦提取出来的样本当然不能就这么放弃，该分析的当然要分析，不然之前我们做的那些工作也跟着一起白费了。」

    「其次，我们还要尽可能地搜索生存的物资，」他晃了一下手电筒，「现在这里足足十个人，每天要消耗的食物和水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还不提其他的。」

    纪城意味深长道：「现在想要生存下去，资源缺乏是比丧尸攻击更可怕的东西。」

    他说的这些东西研究员们也十分认可，纷纷认真点头。

    「所以，现在，」纪城指了指那些试管，「按照原定计划，把样品拿去分析。」

    研究员们闻言立刻行动起来。

    在样品送达之前，科研所早就进行过不少理论上的研究和探索，所以现在实物拿到手以后，所有人都很清楚他们应该做些什么。此刻纪城一声令下，原本还有些慌乱的研究员们也重新找到了主心骨，当即按照大家原本的方向分工将样品分装好，送到不同的分析机器前。

 第292页

    然后很快就有人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向纪城报告：「江教授！我们的分析仪器好像都坏了！！」

    他说着就要拉着纪城过去：「分析启动不了啊！」

    纪城：「……」

    他没跟着这个研究员过去查看机器，而是耐心地站在原地，果然一分钟内各个方向的研究员都涌了过来，向他报告机器坏了。

    纪城：「…………」

    他开始有点怀疑组织起这么一帮人是否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但望着一张张隔离服后焦急的脸，纪城还是忍耐了又忍耐，开口的语气温柔到毛骨悚然：「你们有没有想过。」

    「机器启动不了，不是因为坏了。」

    「而是因为政府军撤的时候把我们的电源关了。」

    研究员们的表情都懵了一下：「那怎么办？？」

    纪城面无表情转向研究所门口的墙壁：「电闸开关在那里，推上去。」

    研究员们：「！！！」

    当下就有一个性格比较急躁的研究员要过去打开开关，却被纪城拦住：「这是我第二点想说的。」

    他道：「研究所上下的电源是一体的，这个电闸一推开，研究所的灯光就会亮起，加上机器运转时的噪音，百分之百会吸引过来丧尸。」

    纪城睨了在场所有人一眼：「你们，准备好了吗？」

    ------------------------------

    电源是不可能一直不开的，毕竟有些分析项目纯人工进行会很容易导致偏差，加上这个时代人们依赖机器过多，动手能力本来就弱，要是守在研究所靠纯人工分析，估计人类灭绝了都很难得出准备结果。

    而且样本提取出来后他们也不敢在自然条件下存放太久——谁知道中间这段时间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可确定的变化？

    于是纪城留了一队人留守研究所，一是操作机器，二是收拾东西准备打包开熘，同时他自己还带了两个研究员出去，清理丧尸的同时顺便找找有没有能够开走的车——其中纯电能和带自动驾驶系统的都不行，前者是因为现在丧尸爆发，供电系统早就断掉，研究所还有电那是因为他们有单独发电系统，但其实也支撑不了太久。

    而带自动驾驶系统的不行就不用说了——想想要是开车逃亡到一半前面突然多个丧尸就自动停车的画面吧。

    现在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虽然不利于丧尸行动，但也同样不利于人类行动，加上纪城带出来的这两个研究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进度磕磕绊绊的，一直到天亮才找到两辆可以开的车。

    其中一辆的车门没锁，钥匙还插在上面，多半是司机临时下车去干了什么，结果不幸再也没有回来，而另一辆就不太一样了：这辆车的钥匙也在车里，但同样在车里的还有一头丧尸。

    它大概是在刚被咬不久就想开车逃离，然而一旦被咬感染的机率百分之百，于是很快病毒发作，这头丧尸也因为不会拉开车门被关在了里面。

    而纪城对待它的方式就比较暴力了——他直接一把拉开车门，然后在这头丧尸扑出来之前一榔头结果了它的脑袋。

    把这头倒霉丧尸的尸体往旁边一扔，纪城毫不客气地占据了驾驶位，然后一脚油门下去，直接往研究所的方向开去。

    现在他们找到的一辆面包车一辆越野车，装十个人和一些必备物资肯定是够的，但现在天已经快亮了，这也就意味着研究所那边已经打开电闸当丧尸吸引器有十来个小时——比纪城原本预计的时间要长上不少。

    而从他挑选出的这两个研究员出门以后的表现来看，纪城对研究所那边的情况也实在没办法估计得太乐观。

    果不其然，当纪城开着越野重新回到研究所外的时候，正看见黑暗中偌大一幢研究所在熹微晨光中蒙蒙发亮，而丧尸们就像是被电蚊灯吸引的蚊子一样，一个个拼命往上面扒拉。

    其中堆得高的已经快够到窗户，要是再努点力说不定就能直接翻进去，而通过自己出色的精神力，纪城还看到一个全副武装穿着隔离服的研究员正满脸鼻涕和泪，表情崩溃地拍开那头丧尸：「滚啊！！滚啊！！！」

    然后听见人类绝望声音的丧尸们立刻更兴奋了一些，纷纷发出吼吼的声音，更努力往上爬了起来。

    纪城：「……」

    因为打开了对讲机，研究所那边传来的各种「滚开」和「江教授救命啊」的惨叫显得格外清晰，挂在车内几乎有了8d立体环绕音的效果。

    而这时对讲机的频道切换，是那两个在面包车上的研究员——他们跟在纪城越野车的后面，显然也是把研究所如电蚊灯的一幕尽收眼底：「江教授，我们现在怎么办？」

    就研究所这密密麻麻被包围的样子，他们还怎么接应？

    纪城：「……」

    真的很不想理人。

    但分析的结果就在研究所内，还不说那么多条人命。现在时间拖得越久救人的困难程度就越大，他先让开面包车那两个研究员挪了一个到自己车上来，然后又让剩下那个研究员开面包车的绕路去研究所后门方向。

    等面包车离开以后，纪城便将车灯打开，调整越野车的方向，换挡。

    坐在他副驾驶的研究员哆哆嗦嗦问：「江教授，我们要干什么？」

    纪城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看向挡风玻璃前方：「小杨，看见那头丧尸了吗？」

 第293页

    研究员哆哆嗦嗦地点头。

    纪城语气淡淡道：「我要踩油门，撞死它。」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应该也是后天_(:3」∠)_

    ? 157、末世弱鸡科学家（4）

    研究员杨哲：「？？？」

    不过还来不及他质疑出声, 纪城已经踩下油门，笔直干脆地朝前方丧尸群撞去！

    之前越野车的灯光就已经吸引了一部分丧尸转过头来，而这群不知疼痛和死亡的生物见到越野冲过来也丝毫不知道躲闪，霎时间汽车马达轰鸣的声音接近, 好几头丧尸直接被撞得飞起！

    虽然知道这些都是丧尸, 但一想到它们曾经也是人类，坐在纪城副驾上的杨哲就不免感到恐惧——这和主动开车要撞人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在纪城踩油门往前的那一瞬间就条件性反射地闭眼, 根本不敢看外面的情形如何。

    毕竟十天以前大家还生活在正常的人类社会, 这一下就要进化到能面不改色撞人的心理素质水平, 对一般人来说难度确实有点高了。

    不过太子殿下显然不是普通人类可以比拟的, 他不仅可以眼睛都不眨地踩油门撞过去，还能在把丧尸撞飞以后再飞速换挡倒车转方向盘，调了个方向直接往反方向开去——中间甚至还不忘按了好几下喇叭，把挑衅两个字发挥到极致！

    丧尸已经是没有智慧的生物，它们不懂挑衅，但至少那辆开着车灯声音吵闹的越野它们是能看见听见的, 再加上刚刚那往丧尸群中英勇无畏地一撞，原本围攻研究所的丧尸们有相当一部分都调转了方向, 转而朝着越野离开的方向追去！

    在副驾上的杨哲也在被甩了个七荤八素以后睁开了眼。

    此时他们面前已经不是大片的丧尸, 不过挡风玻璃上却不免沾了些颜色奇奇怪怪的液体，实在难以让人产生什么美好的联想。

    杨哲的表情也确实多多少少有点想吐。

    不过听见身后传来的丧尸的嘶吼声，还有他们这刻意放慢过后的车速, 他终于有点明白过来纪城要干什么：「江教授……您是想引开那些丧尸？」

    纪城一边以丧尸奔跑起来能够跟上的速度慢悠悠开着车, 一边回答：「不然呢？」

    他又道：「把地图给我看看。」

    末日时期，电子导航的准确度实在难以让人信任, 是以在纪城他们出来之前就人均揣好一份研究所所在的s城地图一份, 以防迷路的可能性。

    杨哲哦哦两声, 连忙从怀里掏出地图展开给纪城看。

    纪城仗着精神力一边开车一边分神看了地图几眼，随即点头示意对方可以把东西收回去了。

    杨哲这时也后知后觉地询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回去——」

    他话音还没落，纪城已经把车开到一处岔路口——哪怕车灯已经关闭，因为之前那通阵仗，附近许多丧尸都已经闻声追来——而也是这时纪城突然猛打方向盘，越野直接拐了一个大弯，加速驶入另一个路口。

    纪城声音淡淡道：「安全带系好，坐稳了。」

    杨哲：「……」

    推背感都上来了你跟我说这是不是已经有点晚了？？

    还好杨哲向来是遵纪守法好公民，坐副驾从来都系安全带的那种，才不至于被纪城的马后炮直接甩飞出去。而仗着自己强大的精神力，纪城也肆无忌惮在马路上把车速直接飙上了一百码——

    这一天一夜的接触下来他早就发现了，这些丧尸虽然恐怖，但其本质还是受人类身体所限，追得再猛也只能跑那么快。就算尸均突破生前上限达到人类世界冠军水平，时速能有四十公里吗？

    于是在在加速五分钟以后，越野的后面已经看不见一头追击的丧尸。而这时纪城也已经重新绕回研究所的附近，通过对讲机直接通知剩下的研究员在相应出口就位。

    又三分钟后，所有研究员和打包好的物资都已经转移到两辆车上，由另一个研究员驾驶的面包车也跟纪城这边汇合，跟在纪城身后，朝城外方向开去。

    现在天色已经差不多大亮，路上的视野也好了许多，四处游荡的丧尸们追不上汽车的速度，听到声音顶多赶两步就停下，也因此车上的研究员们能更好地看清城内的景象——说是废墟也不为过。

    丧尸肆虐到现在是第十一天，已经几乎没有人类会公然在外界活动，通讯也几乎是全断，连之前保护他们的政府军也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即使是之前在心里下定了多么大的决心，目睹街上路边一切的研究员们仍然感到冲击力巨大。

    只有纪城还是一副镇定模样，他面不改色握着方向盘，清晰地从情形模糊的地面找出一条路，朝着某个在他心里早就规划好的目的地开去。

    研究员们都还是有点恍惚的状态，一直到纪城在一个废弃的加油站处停下车。

    大概是有人清理过这里，加油站附近的丧尸不多，只有两头不知道是从哪里游荡过来的，它们听见车子的声音围拢过来，还不等张嘴咬人，就被纪城轻松利落地一刀一个解决。

    这身手——

    纪城又前后走到两辆车前，踢一踢车门：「下车休息了。」

    研究员们这才如梦初醒地从车里下来。

    这两辆车之前的油量就不算多，现在又开了好几个小时，油箱纷纷告急，纪城指挥着研究员们找到汽油加上，又找到加油站不远的一间仓库内——这里大概之前是加油站商店各种货物的存放点，铁制的大门是锁着的，不像前面的小商店已经被人打破玻璃洗劫过一遍了。

 第294页

    在前面那么多世界混过，纪城已经掌握了一手熟练的撬锁技能，他找到根铁丝便将锁捅开，拉开捲帘门，确定了里面没有危险以后，留了两个身体素质相对较好的研究员在门口放哨，就把剩下的人赶进去休息了。

    从他到达壹贰贰陆世界开始到现在已经有整整一天一夜，即使因为外界危险，坚持这么久不睡也已经接近人体极限，甚至纪城在其中还算好的，许多研究员在这一天一夜中承受的心理压力几乎爆表，此刻得到纪城的点头许可，不少人都是直接倒地就睡了。

    清楚这个世界的危险性，即使身体睏倦，纪城也没有睡太久——其实即便是睡着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毕竟这两个新上岗的放哨员的素质他也并不是很敢相信。

    纪城重新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天色将将黑去，放哨的两个研究员已经换过一轮，他们看见纪城醒过来，脸上明显露出一副松口气的表情。

    纪城揉了揉额头，想起来正事：「检验的报告出来了吧？」

    两个研究员点了点头，连忙回车上将报告结果拿了过来。

    为避免光源泄露引来不该来的东西，纪城缩回仓库里面，拿出手电筒照着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又过了几个小时，其他研究员们也陆陆续续醒过来，他们从仓库里找了些食物和矿泉水，一边吃喝一边自发地围着纪城坐了下来。

    而这时纪城已经看完了所有的报告，正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江教授，您有什么发现吗？」有个研究员问道，「这些结果我们也都看了……实在没什么头绪。」

    他们原来以为丧尸的诞生多半是因为某种潜伏期极长的病毒，并且在病毒潜伏期间内不具有明显的传染性，只在病毒爆发以后其传染性才会几何式增长——这样也才能解释为什么全球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发丧尸，而之前他们的所有假设推论也都是从这个角度出发的，但是现在机器分析的结果……并不支持他们的这个想法。

    纪城咬了一口面包，合上笔记本，只回答道：「难说。」

    难说？

    这是什么意思？

    研究员们个个面露疑惑，但纪城并没有再谈论这个的想法，而是道：「研究丧尸病毒的事先放到一边吧，你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研究员们一愣，便听纪城继续道：「提高生存能力。」

    他三两口把手里的面包吃完，又喝了一口水润喉咙：「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丧尸病毒是不太可能在短期内解决的。而这就意味着现在这种混乱的状态至少要持续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不太乐观的话，也许会持续到全人类灭亡的那天。」

    「而且现在是丧尸爆发的第十一天，还活着的人类或许短时间不会出门，但很快，食物的短缺一定会让这些躲起来的幸存者外出，到时候所有人面临的不止是被丧尸袭击的危险，还有互相争夺资源的危机。」

    「不是我说话难听，」纪城扫过在场人一眼，顿了顿，「你们的心理素质和战斗力，都太弱了。」

    遇见个丧尸围楼都能吓得自己开窗户，科研所里那么多可以当武器的东西不用非要用手拍，纪城对这个小世界的人类的综合素质是真的相当怀疑。

    「要是活都活不下来，还怎么继续研究？」

    其他研究员听到纪城的话都忍不住红了下脸：确实，比起这一天下来江教授彪悍的表现，他们实在差得太多了。

    而这一天的相处下来跟现在的纪城相对要熟一点的杨哲也率先开口问道：「那江教授，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纪城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月明星稀，虽然是黑夜，但勉强视物问题并不大。

    他勾了勾唇角，指了指外面：「听过一句话吗？」

    研究员们各个露出好奇神色。

    纪城道：「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现在就是锻鍊你们身体的时候了，」他神色诚恳又充满鼓励，「加油。」

    作者有话说：

    研究员们：你确定只是让我们走一走？？？

    ? 158、末世弱鸡科学家（5）

    等研究员们在加油站和仓库之间往返跑完五圈, 所有人都是一副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样子。

    有人甚至望着夜空，声音怔怔道：「我……我好像听见丧尸的声音了……」

    「那是因为你喘得太厉害，」纪城毫不客气道，「坐起来, 要不然过会儿丧尸真的来了你跑都来不及跑。」

    空门大开, 要是放在他刚开始修炼的时候，这基本上是明晃晃跟老师说「快来打我啊」的意思。

    躺在地上的研究员们努力做出想要爬起来的动作, 但因为太累, 半天都没有爬得起来。

    见状其他在仓库内忙碌的研究员们连忙帮忙将他们拉起来——出于要留人手保持防御的考虑, 有一半的研究员只跑了两圈就被纪城喊下来休息, 所以这四个人的体力还保留了不少。

    不过他们也并不是完全没事干，相反，他们在短暂休息以后就被纪城指挥着开始清理整个仓库：货架上的东西重新收纳整理，不同的品种分门别类码好，另外再将整个仓库简单分区，方便所有人接下来这段时间的生活。

    从这些行为来看, 不难猜出接下来相当一段时间他们都会以这个仓库为据点生活。

 第295页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接下来一个星期的时间, 纪城和研究员们基本上都是以这个仓库为中心, 在半径两公里的范围内活动。中途也有一些人类小队经过加油站，但大概是忌惮纪城这边的人数，双方哪边都没有爆发冲突。

    除此外偶尔还有游荡到这附近的丧尸, 大概是这边地广人稀的原因, 数量并不是很多，对此纪城也不会再主动出手, 而是将锻鍊的机会留给了自己的队员们。

    可以说短短一周, 整支研究员队伍已经有了相当的变化。

    首先是战斗力上, 虽然这个小世界的人类身体素质普遍偏低，但在纪城的魔鬼训练下，锻鍊时间虽然短，但研究员们的体力比起一个星期前也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可以不客气的说，现在的研究员们一个打两个一周前的自己都不成问题。

    其次就是心理素质，如果说研究员们之前都是生活在象牙塔中，不问世事的话，这一周下来他们或主动或被迫经历的事情也不少了，虽然说遇见丧尸的时候还没办法像纪城那么沉着冷静利落地应对吧，但至少是不会出现之前那种面临丧尸主动开窗的失智行为了。

    现在研究员们已经自发分成了两队轮流作息，独当一面或许还有些困难，但团结协作四个字他们还是很明白的。

    ------------------------------

    深夜。

    天空中月亮只浅浅露出一弯，周围星子稀少，如果是以前还没什么，但放在现在这种时候却相当影响夜晚的能见度。

    不过丧尸爆发到现在，还活着的人们也已经多多少少习惯这种情况了。

    加油站所在的地形平坦开阔，因为就在公路旁边平时就不会有多少人，现在游荡在这附近的丧尸数量也并不多，加上是夜晚能见度低，只要小心一点不发出大的声音并不容易被发现。

    几道身影便是乘着这夜色小心翼翼地一路避开游荡的丧尸，往加油站更后面的方向摸过去。

    「你确定这样真的能行吗？」一道声音低低问道。

    「能行，怎么不能行？」另一道声音斩钉截铁道。

    他信誓旦旦：「我白天的时候远远看过了，那里确实有个仓库，而且远哥他们不也说了？那里是加油站商店平时放东西的货仓，肯定有吃的！」

    第三个人则是略带担忧：「咱们做这种事，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之前那个人反问道，「咱们只是去偷点吃的，总不能饿死才好吧？」

    「可远哥他们也说过仓库那边有人，要是我们被逮住……」第一道声音又犹豫起来。

    「想那么多还要不要活啦？」第二个人直接打断他道，「行了咱们马上就要到了，都小声点，这种仓库应该有后门窗户什么的，先绕着看看，找到可以翻进去的入口就来通知我，我翻-墙技术一流！」

    「真的？」

    听见有人质疑自己的技术，贺健康想也不想就道：「那当然，上大学之前我可是我们屯十里八乡有名的爬树能手——」

    说到这里时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刚刚问话的声音不是他同伴中的任何一个！

    被发现了！

    霎时间贺健康一张脸变得惨白，他下意识深吸一口气，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就要从口中发出——

    说时迟那时快，先前问话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抹布，在黑暗中也精准塞进贺健康的嘴里！

    「唔唔唔！」

    贺健康眼睛瞪起，他手舞足蹈想要表达些什么，却被一根猛棍直接敲晕。

    纪城拍了拍手，语气轻松：「带走。」

    杨哲从贺健康背后冒出来，直接架起他两边胳膊，把人往仓库里面拖。

    仓库紧闭的大门也在这时打开条缝，露出里面一点微光来。

    转变发生得太突然，贺健康的两个同伴甚至吓得都没有敢发出一点声音，这也极大地方便了纪城。

    他转过身，笑眯眯看向这对表情有点吓傻了的年轻男女：「两位，是自己进去，还是我来送你们？」

    ……

    这一周时间下来杨哲敲丧尸已经有了一些经验，但敲人确实还是第一次，看得出来他下手有点重，因为一直到那一对男女都在仓库里坐下，甚至都已经完成了自我介绍以后对方都还没有醒过来。

    如果换作平时的话纪城可能会用更简单粗暴一些的泼水法把人弄醒，但特殊时期水资源分外珍贵，最后还是由把人敲晕的杨哲上场，狂摁了一通贺健康的人中才让他悠悠转醒。

    于是贺健康一睁眼便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仓库中，头部和上巴隐隐作痛不说，自己和两个同伴都被人重重围住，打头的那个年轻男人长得虽然好看，但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贺健康：「……」

    他当即果断闭上眼，想要再晕过去一次。

    可惜纪城并不给他这个机会：「醒啦？」

    纪城表情笑眯眯：「贺健康同学，你要是再醒不过来的话，我就要把你丢到外面去餵丧尸了。」

    如此丧心病狂的反派发言，即使不知道纪城话里的真假，贺健康还是迅速睁开眼睛：「这位老师，啊不，帅哥，叫我有什么事？」

    开口的同时他还不忘瞪另外两人一眼：这么快就把他的名字给卖了！

    纪城还是一副笑眯眯表情：「想翻-墙进仓库，你们来干什么的。」

 第296页

    一语点明他们三人的动作，算是一点装傻的机会都不给了。

    贺健康眼珠子转了好几下，又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实在拿不准他们说了多少——要是他们都实话实说了自己在这里讲瞎话的话，对方会不会直接把自己丢出去餵丧尸？

    现在可不是法治社会，贺健康实在不敢赌别人的善良。

    于是他最后垂头丧气道：「来偷吃的。」

    纪城尾音微微上扬，一个标准的问句语气：「偷吃的？」

    贺健康点点头：「对啊。」

    他苦着脸道：「我们几个就是出来旅游的大学生，谁知道就遇上丧尸爆发这回事儿了……本来我们的运气不错，周围丧尸不是很多，但不知道市区那边怎么样，我们也不敢回去，就一直躲起来……到前两天，附近能找到的吃的也都吃完了。」

    食物短缺是纪城意料之中的情况，事实上贺健康他们能坚持到今天才出来找吃的已经算是本来的食物储量丰富了。

    纪城挑眉道：「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吃的的？」

    贺健康老老实实回答：「这个仓库离我们平时躲的地方不是很远，旅游的时候我们就对这个加油站有印象，而且之前我们也碰到过一队人的，他们也和我们提到过这个仓库有人住，应该是有食物储备的。」

    说到这里他有些沮丧：「可惜我们三个也没什么特长，远哥他们没看上，不然就求他带上我们一起进市区了。」这样的话说不定还有办法可以回家。

    纪城对贺健康的想法不置可否，他只是在了解以后点点头，然后道：「那再聊聊你们自己吧。」

    贺健康一愣，却见纪城拿出一张小卡片一样的东西，照着上面的文字念了起来：「贺健康，p大2076级学生，农学专业。」

    靠！那不是自己的学生证吗！

    贺健康这时才反应过来，一种社恐惯有的尴尬霎时涌上大脑，以至于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做一个抢回自己学生证的动作——那上面还有他真实无p的证件照呢！不过很快贺健康就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手上的动作止住了，但脚趾已经开始了三室两厅的大工程。

    不过纪城并没有对贺健康的照片评头论足，他只是在念完这些信息以后反手又将这张小卡片收起，眼神睨过贺健康并另外两人：「你们是一个专业的？」

    贺健康还沉浸在自己的三室两厅大工程中，剩下两人犹豫了一下，女生率先点头道：「我们是同学。」

    另一个男生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跟着点了点头。

    不过这时他们的心都已经提了起来：对方突然提这个是要干什么？

    总不会是和他们专业哪个人有仇吧？

    纪城问：「会辨认植物吗？」

    三人：「……？」

    缓缓点了点头。

    「会种地吗？」

    女生犹豫了下：「应该？」

    贺健康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道：「我们不会也可以学！」

    纪城点点头，贺健康也仿佛看到了他身后升起的希望之光——

    「那你们会养猪吗？」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会养鸡吗养羊吗养牛吗会母猪的产后护理吗？

    贺健康：……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

    ? 159、末世弱鸡科学家（6）

    贺健康三人：「……」

    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绿。

    贺健康呃呃两声：「哥你这个要求确实有点为难人了。」

    会认植物懂得种地还要会养猪, 那是不是还要顺便会养鸡鸭牛羊鱼鹅？找什么大学生啊，自己建个养殖场算了！

    纪城笑了笑，语气温和：「开个玩笑，放松一下。」

    贺健康三人：「……」

    这是他们这辈子听过最冷的笑话。

    纪城道：「你们想要吃东西是吧？可以, 加入我们的队伍, 这些食物也可以分给你们。」

    终于谈到自己想要的，别说是贺健康, 就算是另外两个人眼睛也都亮了起来。

    末世爆发以后他们就一直在担惊受怕当中, 所有的食物在前一天就吃完, 飢饿所带来的折磨实在是常人难以想像, 否则也不至于跑出来偷了，现在他们被纪城抓住，对方不仅没有把他们扔出去，相反还抛出这样诱人的条件，贺健康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心动？

    要知道先前同样遇见他们的「远哥」那支队伍可是连他们主动加入都拒绝了啊。

    「——不过以后开荒种地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贺健康三人眼里亮起的光芒都不禁停顿片刻。

    啥？？

    其中的女生一脸懵地道：「开荒？在哪儿开？」

    总不能在加油站开吧？这一锄头下去万一挖出油了怎么办？

    纪城道：「到时候会给你们找地方的。」

    贺健康也连忙道：「种地也不只是地方的问题啊！这既没有机器也没有工具的……而且种子呢？种子上哪儿弄？」

    纪城语气悠悠：「这不就要看你们的了吗？」

    贺健康：「……」

    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刚刚那句「我不会但可以努力学」说出来时是有多么的草率。

    见三人都是一脸为难神色，纪城挑了下眉：「怎么, 觉得很难吗？」

    他嘆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

    生怕从纪城嘴里吐出来一些诸如「那还是把你们丢出去餵丧尸吧」的话, 贺健康当机立断道：「不难！我们可以！」

 第297页

    他一边回答一边感觉自己眼泪在往肚里咽：「不就是开荒种地吗？我们是专业的！！」

    就算现在不会, 研究研究说不定就会了呢……

    纪城又将眼神挪向另外两人。

    食物和安全的诱惑都摆在这里，加上贺健康已经率先答应下来，这两人也慢慢点了下头。

    纪城唇角一勾：「那就一言为定了。」

    贺健康三人也点头：「一言为定！」

    见纪城点头收下这三人, 有研究员赶紧给他们递来食物和水：「吃吧。」

    看见食物和水, 贺健康三个人眼睛都快绿了，立刻撕开包装吃喝起来。

    纪城也将一张抹布丢到贺健康头上：「过会儿记得洗了。」

    贺健康：「？」

    「刚刚塞你嘴的东西。」

    贺健康：「？！」

    ------------------------------

    嘴上答应收下贺健康三个人, 不过实际上纪城还是观察了他们两天——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个人到底怎么样光从嘴上是看不出来的, 还要看他们是怎么做的，尤其现在正是特殊时期，如果这三个人有一点不对劲，即使确实需要他们的知识，纪城也绝对不会收下他们当作伙伴。

    不过总的来说观察结果还不错：贺健康就不用说了，这三个人里就属他胆子最大，也是个行动派，手比脑子快那种，就算有什么心思也很难藏住；三个人里那个女生名叫林初，不太说话，但不是一戳才一动的木头，被收留以后常常主动帮大家干活清理；剩下那个人叫侯轩，胆子是三个人里最小的，顾虑多，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倒是常常能拉住冲动上头的贺健康。

    总而言之，三个人各有优劣，不过组合到一起倒确实是一个能够行动的集体，小心思可能有，但都拎得清大体，至少收下他们并不担心会给队伍捅刀——事实上这两天的观察下来，纪城也确定这三个人即使想捅刀也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这样下来，他们的队伍又壮大了一分。

    这在末世既是一件好事又是一件坏事：好事是集体行动人多力量大，安全性当然也高上几分，坏处则是多个人多张吃饭的嘴，更何况这一下就多了三张。

    纪城他们暂住的这座仓库虽然货物储量充足，但其建设之初就只是为了供应一个加油站小商店，再充足，本身的容积摆在那里，而且住在仓库的这段时间大家都没有吝啬吃喝，专门负责管理物资的研究员稍微一算就发现：他们储备的食物不多了。

    从贺健康他们加入进来开始算，剩下的食物恐怕也就够他们吃喝一个星期了。

    当然严格来说，这个问题和贺健康他们的加入关系不大——因为哪怕没有贺健康他们三个，以原来的研究员人数来说也就是再多撑个两三天而已。不过这毕竟是一个会影响所有人生存的危机，所以在知道了这一点后，贺健康三人还是紧张起来。

    以前古代饥荒人饿疯了都会易子而食呢，这个就比他们大三四岁的江承不会选择抛弃一部分队员来保存剩下一部分人吧？

    而就在食物快要消耗殆尽的三天前，纪城终于让所有人打包收拾东西，把有用的能带走的物资都搬到车上面去，他们要出发前去下一个目的地——

    青山食品加工厂。

    青山食品加工厂位于s市的郊区，与纪城他们原先在的那个加油站是同一个方向，不过还要离市区更远一些。

    加工厂背靠一座小山包，一两公里外就是一条河流经过，生态环境良好，虽然工厂占地面积大产业线多，但因为壹贰贰陆小世界早已实现高机械化的生产，即使操作指令都由人类下达，所需要的员工数量也远比不上机器数量。青山加工厂僱佣的工人并不多，加上地处偏僻，平时那里除了工人和少量家属外也不会有什么其他人。

    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青山加工厂几乎成了一个天然的庇护之所：人少，意味着丧尸也少，地处偏僻，意味着即使想要避难也不太可能想到去那里，食品加工厂，估计能找到不少食物原料。

    另外有山有水，生态环境良好，等于给贺健康三个人找了个天然开荒地。

    而当纪城把青山加工厂在地图上圈出来的时候，所有人才感觉到他的深谋远虑。

    其中以杨哲最甚：「所以江教授，您当时在车上看地图的时候就——」

    纪城表情轻描淡写，但把逼装到了最大：「差不多吧。」

    其他研究员脸上个个写满了感动震惊与佩服。

    唯有贺健康三人非常紧张：这说找个地方给他们种地就立马真的找了？？？

    这跟和学生说过阵子有个考试结果第二天立马就考了有什么区别？！

    之前那一个多星期在加油站附近的扫荡活动中，纪城他们又有幸搞到了一辆车：这次是他们先干掉了一头丧尸，从对方身上找到了车钥匙，然后再顺藤摸瓜，找到了规规整整停在路边的车。

    三辆车载十三个人，虽然略微有点挤，但特殊时期没人会挑剔什么，而按照纪城事先规划好的路线图，两个小时以后他们就找到了青山食品加工厂的位置。

    青山是这个世界比较大的一个食品牌子，其麾下工厂占地面积自然是不小，即使只是s市郊区的一个分部，远远看过去，称为「工厂群」可能会更合适。

    平时的话这种地方必定是机器整天轰鸣运转，但现在整座工厂都透露出一种诡异的安静——考虑到丧尸爆发的原因，在这种时候竟然相当的合时宜。

 第298页

    加工厂的大门有过被人为破坏的痕迹，不清楚是有丧尸从里面沖了出来还是曾经有人类的队伍进去过。毕竟这里是个食品加工厂，即使想得到又有能力过来的幸存者不多，末日爆发到现在也已经有接近一个月的时间，s市和附近城市的人口加起来过千万，有人类队伍光顾过青山加工厂也并不奇怪。

    纪城他们并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选择了加工厂靠近小山的那一面，由纪城撬开侧门的锁，然后再进到厂区里面的。

    看见纪城撬锁时的娴熟姿态，又想到研究员们平时恭恭敬敬叫他「江教授」的称呼，贺健康三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该不会是误入什么□□团伙了吧？

    莫非「教授」就跟「教父」差不多，是道上的新型黑话？

    打开侧门，入目就是一个加工车间：一台台大型机器整齐排放，相互的间隔都精准固定。不过传送履带已经停止，上面也没有任何正在加工的东西——大约是末日爆发得猝不及防，没有人来得及关掉这些机器，但也没有人再来运送添加新的原料，于是这些机器就一直自动运转，一直到电力断掉为止。

    没有机器运作，整个加工车间都安静得很，连带着跟着纪城进来的队员们也一个个下意识得屏住呼吸。

    纪城一走进来便粗略用精神力扫了一遍，确认这个车间中并没有丧尸或者人类。

    可以说是他设想中最好的一种开局了。

    不过发现这一点后纪城也并没有直接开口说明，而是由着其他人小心翼翼一寸一寸地探索，一直到他们找到从车间再往里面的入口。

    「江教授，」一个名叫李杭的研究员指指与侧门相对的方向，「我们找到车间的入口门了，没有上锁，可以直接打开。」

    以前这种开门类的「惊险」活动都是由纪城完成，见他听完没有动作，李杭下意识问：「……江教授？」

    纪城却抱着根棍子站在一旁，抬了抬下巴：「你们去吧。」

    李杭：「？」

    只见纪城表情严肃道：「独立自主完成探索也是重要的生存能力之一，之前的锻鍊任务你们都完成的很好，现在，到了你们进阶的下个阶段了。」

    他一抬棍子，指向那道门的方向：「去吧！」

    顿了顿，纪城还顺便笑眯眯补充建议：「如果不知道谁先来的话，可以石头剪刀布决定一下顺序。」

    研究员们：「……」

    面面相觑。

    贺健康三人：「？！」

    果然是□□！已经开始残忍到对自己人下手了！

    不过他们到底小看了研究员们对纪城的信赖程度，片刻之后研究员们就自发分成了三个队伍，每组三人，然后第一组的队员上前，一人站在门前，先是趴在门上听了一阵子那边的动静，随后转过头，表情紧张地朝同伴们点了点头。

    于是另外两人迅速抄起武器，贴着墙壁守在门缝那一侧。

    然后门前那个研究员小心翼翼握住门把手，下压，拉开。

    守在门会打开那一侧的两个研究员也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如果要形容的话，他们的动作还挺像参加棒球比赛的击球手的——虽然一般棒球比赛的观众不会有哪个会像现在在场人们这样安静。

    也就是在门口的缝隙打开得足够两个人勉强通过时，一声低吼传出来，下一秒一头穿着员工服的丧尸从门里扑出来，它的速度极快，一般人如果没有防备的话肯定会被咬中，不过守在门侧的两个研究员却是早有准备，那个丧尸刚一扑出来，其中一个人立刻一个挥棍！

    击中得分，啊不，是直接把那头丧尸打倒在地。

    好歹研究员们也跟着纪城练了快半个月，不管是体能还是格斗技巧都有不小的提升，即便只要丧尸的脑袋不被打碎它们就还有行动力，但这蓄势已久的一棍子下去，也够这头丧尸在地上懵圈好一阵子爬不起来的了。

    而见此机会，另一个没有出击的研究员则立刻冲上去往丧尸的脑袋上补了好几棍子。

    当然他冲上去的时候第一个攻击的研究员也不敢有松懈：谁知道那里面是只有一头丧尸还是有好几头？万一他们一放松警惕就又有一头丧尸冲出来怎么办？

    不过他们的运气似乎还不错，一直到这头丧尸被彻底解决，都没有第二头丧尸再冲出来。

    于是之前商量好的探索小队在等了一会儿以后就彻底拉开这道门，初步视觉判断没有危险以后便小心翼翼走了进去，三人维持背靠背的姿态，以防会有意想不到的突袭。

    很快探索三人组返回，告知其他人这里面应该是个操作间，刚刚被他们干掉的这头丧尸应该是负责这一整个车间机器的操作员，大概是末日一开始就感染了丧尸病毒，但因为操作间的门平时都是关着的，所以一直到刚刚才被他们放出来。

    而三人在操作间里除了钥匙和一些零碎工具以外还找到了一份员工手册和逃生通道图——原本拥有它的员工已经用不上了，但对他们这一行人了解整个加工厂的布局相当有帮助。

    诚如他们先前从外面看来的，整个加工厂与其说是一座加工厂，倒不如说是工厂群：不同种类食品的生产车间就有好几个，绕起来几乎围成了一圈，而生产车间的中间则可以大体分为两部分，一是仓库，分别储藏成品和原料，二则是工人和家属们的生活区。

 第299页

    纪城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一条副食生产线的加工车间区域，从这里再出去会有一条比较长的走廊，其中大部分联通生产车间和操作间，剩下还有几个房间则分别是卫生间、更衣室和消毒间。

    走廊两边联通加工厂其他区域，一边延伸向工厂正门，主要会经过其他几条加工线和成品仓库，另一边则往工厂内部，最终会到达原料库和员工生活区。

    众人围在一起，轮流读完手册和逃生通道图。贺健康忍不住感嘆：「这占地面积，一天怎么可能走完？」

    「本来也不需要一天走完，」纪城慢条斯理道，「青山加工厂大得很，我们只需要先占住其中一小片地盘就够了。」

    他伸出手在逃生通道图上虚虚划了一下：「今天，先把咱们的必要生活区域清理出来，没问题吧？」

    经过刚刚那一仗，研究员们都信心大增：「没有问题！」

    ……

    士气上来了，很多事情也就轻松不少。

    研究员们本来觉得自己战斗力不行，而丧尸的未知与那惊人的感染率又让他们相当害怕，以至于他们之前根本就不敢跟这种本来只该存在在恐怖片里面的生物硬刚。不过之前的实战训练，加上刚刚那一番对阵，他们也终于意识到：这些丧尸好像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可怕。

    既没有什么异能，也没有超出人类机能上限的速度与力量，除了生命力顽强得跟小强有得一拼，丧尸的智力还不如普通人类呢！他们人数不少，还懂团结协作，现在体能也慢慢跟上来了，只要小心一点，干掉这些丧尸根本没有想得那么难。

    还不如在研究所的时候一个迟迟攻不破的课题来得让人头疼。

    于是一整天的时间下来，所有人便以超过预料的速度清扫完了他们所在这条走廊一半的车间，搜集到能用的物资不多，但也能够大家一餐食物。其中那三个非车间的区域也被清理了出来，甚至令人惊喜的是消毒间里还设置有淋浴间。

    虽然热水是不会有供应的了，但现在天气也不冷，所有人都痛痛快快洗了个舒服澡。

    而且加工厂的生产车间面积比加油站的仓库大上不少，大家也不用像之前那样挤着睡，找了更衣间的衣服一挡就能拉起帘子，搞一个小单间。

    第二天众人便将这一整条走廊都清理完毕，找到的物资就整理到他们最开始进来的那个车间里，然后所有人简单商量，基本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往通向原料仓库的那个方向一点点探索整个加工厂。

    之所以决定探索原料仓库，一是原料除了可以食用的东西以外，可能还会有种子一类的东西，另外这种大型加工厂大概还会有冰库来存放那些易腐食品，全部都是纪城他们需要的，二则是加工厂的大门有人为破坏痕迹，那边接近成品仓库，如果真的是人类小队进来过的话，纪城他们再费心费力赶过去，很可能只捞得到边角料。

    当然除此之外，纪城还决定让所有研究员在贺健康他们那里恶补农学知识，想办法开发一下后山资源——毕竟末日会持续多久很难说，一直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现在人类社会运转基本瘫痪，现在有余力的时候不未雨绸缪一下，以后怎么样真的很难说。

    于是猝不及防之下「贺老师」们就被迫上岗了。

    起初被一圈研究员们围着，贺健康的内心是有些志得意满的：当了多年孙子，啊不，学生，现在终于轮到他翻身做爷爷，不，老师了！

    现在推行机械化种植，人工种地他确实不懂，但给一群可能初中都没上过的□□讲理论他还不行吗？

    然而很快贺健康就发现，自己的这群「学生」，好像懂得有点太多了……

    作者有话说：

    贺健康：施肥有助于农作物生长

    研究员们：论同时施加氮磷钾肥对农作物生长影响的交互作用

    贺健康：？？？

    ps：下一个应该是后天！

    ? 160、末世弱鸡科学家（7）

    短短几天时间, 贺健康就发现自己的教学进度开始跟不上「学生」们的学习进度了。

    他提一个点，很快研究员们就能领悟不说，甚至还能举一反三，提出一堆贺健康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来。

    贺健康：「……」

    然后他发现和他轮班的林初和侯轩也是这样。

    三人：「…………」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终于在某一次研究员们向贺健康提出「aaa育种方法和bbb育种方法按照原理来说所控制的基因变量不一样但为什么效果都是增产」之后, 贺健康不禁陷入漫长的沉默当中：「……」

    「冒昧问下。」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杨哲想也不想：「算术的。」

    李杭：「编程吧。」

    另一个研究员：「那我算是操作员？」

    其他研究员们也纷纷冒出自己的答案：「跑腿的。」

    「卖药的。」

    「给老闆端茶递水的。」

    贺健康：「……」

    这些答案一个比一个离谱, 以为他会信？

    按照原本的计划，明天他们会进后山探探情况, 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採摘种植的东西, 能移植的话通通带到外面来——虽然现在靠着搜刮加工厂他们的食物还算充足, 但像蔬菜这样的东西久了不补充对健康也挺有影响, 而且有些野菜生长是很快的，要是好好照顾的话还能成为固定再生的食物来源。

 第300页

    不过贺健康沉默的时候又突然想到什么，他连忙道转移话题：「对了，这后山里应该有不少动物来着……」

    他语气忐忑：「这个丧尸病毒爆发得毫无预兆的，我有点担心……」会不会对动物也有影响？

    比如像电影里演的产生异变什么的，万一到时候一只兔子都牙口锋利壮硕如牛, 他们进山的话还能有活路？

    贺健康觉得自己的担心还是非常有道理的，也怪他之前没细想, 现在计划都做好了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谁知道研究员们起先见他担心的样子还有些紧张, 后面听贺健康把猜测一说，当场就放松下来：「不会的。」

    他们一脸「嗐你就担心这个」的表情：「动物不会被丧尸病毒感染。就算被丧尸攻击也只会受伤和死亡，不存在异变的可能。」

    贺健康和林初三人表情懵了一下：「为、为什么？」

    一个研究员嘴快道：「因为我们有数据啊。」

    贺健康：「？？？」

    这些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倒是林初盯着一个女性研究员, 突然想起来什么：「聂贝这个名字,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过还没等她具体想出来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听过人家名字的，走廊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几天忙着探索清理他们在的这条走廊和附近车间, 所有人都累得不轻, 所以今天大部分人都留在他们最开始进来的这个车间内, 只有纪城带着两个研究员独自往加工厂更深处进去。

    他没有直说自己是要干什么，不过所有人都默认「江教授」肯定自有计划，当然也不会多问。

    而此刻听着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所有人也不由紧张起来：听这脚步声的数量，显然不止三个人啊！

    难道是有丧尸或者其他人类小队摸过来了？

    警觉些的杨哲立刻跑到操作间趴在门上的玻璃窗往外看，其他人也紧张看向杨哲，只等他的反应来告诉大家应该怎么应对。

    只是随着那阵脚步声的接近，杨哲的表情也变得惊讶又怪异——看着并不像是有敌人入侵的样子，但这表情也明显不是纪城他们回来该有的反应啊！

    不过很快外面就传来一声研究员的大喊：「快开门！」

    而杨哲也迅速将操作间的门拉开。

    其他人虽然听见外面是熟人的声音，但也还是下意识将手边能找到的东西抓起来当作武器。很快一个研究员出现在门口，但他并没有立刻冲进来，而是守在门口沖外面迅速招手：「快！快进来！！」

    下一刻几个身形瘦削的孩子一个接一个从门口钻了进来。

    他们身上衣服倒是穿得齐整，但大概很多天没洗澡了，全身都脏兮兮的，眼里神色惊惶，冲进来的动作好像在逃命，跟在他们后面冲进来的是另一个研究员，他身上还背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影子。

    留守车间的贺健康等人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惊诧的神色，下一刻一头丧尸就追着后面那个研究员扑了进来！

    不过前一个守门的研究员显然早有准备，抄起手里一根卸下来的机械臂直接朝那头丧尸的脑袋而去！

    「吼！」

    那头丧尸发出一声嘶吼，但随即它身后就又飞来一棍！

    砰的一声，原本那头丧尸的脑袋就被开了瓢，这下是彻底稀巴烂了。

    纪城从门外走进来，身上的衣服沾了些许污渍血迹。

    他声音冷静：「快关门。」

    其他人都愣了愣，还是就在门边的杨哲反应最快，立刻将操作室的门给关上。

    很快外面又传来一阵山呼海啸的声音，车间内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紧闭上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引来丧尸们的攻击。

    过了好一阵丧尸们嘶吼的声音才逐渐远去，纪城回身透过操作间的玻璃看了眼外面，转回头点了下脑袋。

    所有人这才大喘了口气放松下来。

    望着站在车间内手足无措的几个孩子，贺健康眨巴眨巴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纪城言简意赅道：「家属区的幸存者。」

    其他人猛地转头看过去，脸上的表情十足说明了他们现在的情绪：啥？？？

    这时后面那个研究员背上的孩子突然滑落到地上，那个研究员的脸色立刻大变：「快先救人！」

    ……

    这几个被纪城他们带回来的孩子都是青山加工厂工人的孩子，普遍年龄就在七八岁的样子。

    丧尸病毒爆发时这几个孩子在家属生活区里玩耍，他们运气不错，都没有尸化，但整个青山加工厂内却有不少变成丧尸的大人，而且家属区在加工厂靠里面的位置，几个起初没尸化的大人带着这些孩子想要逃跑都很困难。

    加上最开始对情况不清楚，大家就在家属区里面东躲西藏地打转。

    只是丧尸病毒的感染性太强，而家属区里大多是老幼妇孺，本身战斗力就不怎么样，变成丧尸的、没变丧尸的、被咬了快变丧尸但还没彻底变成丧尸的人都混作一团，那几个保护他们的大人先后被袭击感染。

    在丧尸爆发的第五天，家属区里最后一个成年幸存者，也是其中一个孩子的母亲，为了保护这些孩子们，以自己作为诱饵，将家属区里的丧尸带向了孩子们藏身地相反的方向，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没有了大人们的保护，这些孩子们就更不敢出去，整天躲在那种低矮的缝隙之下，幸好家属区里各种吃喝都有储备，所以他们才能勉强撑到今天——不过在纪城发现他们的时候，这些孩子也快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第301页

    不过总的来说他们都还好，除了受了不轻的惊吓加上飢饿导致瘦了不少以外，他们没有一个受伤或者生病的。

    除了被研究员背回来的那个小孩儿以外。

    那个从研究员背上滑下来的小孩子叫小涵，瘦瘦高高的一个女孩子，年龄在这群小朋友里算是偏大的，已经上了小学。

    丧尸爆发那天她本来应该去学校的，但前一天她身体不舒服发了烧，所以就请假没去学校。

    本来小涵的父母是打算等第二天要是没退烧的话就去医院看看的，谁知道末日爆发，丧尸出现，小涵的妈妈变成丧尸袭击了小涵的父亲，而在自己变异之前，小涵的爸爸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小涵塞进了衣柜，然后拼尽全力往外面跑去。

    后面有和小涵家里熟识的幸存者将小涵救出来，但他们没办法离开加工厂，而且后面小涵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到纪城他们到来的时候，小涵已经因为高烧昏迷了足有两天。

    末世到来，到处都缺医少药，尤其纪城这一行人中都不怎么懂医，顶多只能按照平时的医疗常识给小涵物理降降温，纪城甚至又带着人去了一趟建在家属生活区的小药店洗劫了那里的常用药，只可惜仍然无济于事。

    其实从小涵连续发烧近一个月来看就能猜出来她恐怕生的不是什么普通病，即使是在末世到来前也得送去医院好好治疗才行，但现下根本没有足够的医疗条件，加上她还在惊吓和飢饿中拖了快一个月，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小孩子的生命力顽强了。

    只可惜，三天以后，小涵还是停止了呼吸。

    她的心跳在白天时就变得很微弱，一直到那天深夜彻底消失。原本大家是轮流排班休息睡觉的，即使不睡，生物钟也让大家在深夜时容易犯困，但那天没有一个人在睡觉，即使是最缺觉的那几个小孩子都睁着眼睛守在小涵身边，仿佛在祈求什么奇蹟出现一样。

    只可惜，还是没有。

    而当确定小涵的脉搏停止以后，不止是那几个小孩子忍不住哭起来，大人们也有好几个红了眼睛，其中贺健康更是趴在杨哲的肩膀上狂飙眼泪：「好好的一个小孩，怎么说没就没了……她都没被丧尸咬啊！！」

    杨哲攥紧拳头，一边告诉自己男儿有泪不轻弹，一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就算本来素不相识，但这几天他们也是想尽办法想要救下小涵，一条活生生的命就这样消失在眼前，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动容惋惜？

    如果没有丧尸爆发，小涵本来是可能被救下来的啊！

    杨哲想起来当初他们分析丧尸体-液的报告，那上面的数值可以说推翻了他们这些研究员之前的所有猜想，但江教授看了之后似乎并不觉得完全没有头绪？

    想到这里，杨哲不禁转头看了一眼纪城。

    小涵的生命迹象逐渐微弱，纪城也没有睡觉休息，但确认小涵的心跳停止，他也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十分动容脆弱的神情，而是目光紧紧盯着小涵的尸体，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一个科学难题一样，又像是如临大敌。

    如临大敌？

    杨哲愣了愣，还没想明白纪城为什么会露出那样警惕的表情，却见纪城突然喊出一声：「小心！」

    下一秒纪城一个箭步往前一跃，一把推开守在小涵尸体身边的几个小孩子和研究员，然后抽出一直别在腰间的一截短棍，直接往前送去！

    「吼！」

    独属丧尸的嘶吼声响起，只见原本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小涵浑身皮肤已经变得青黑，闭上的双眼睁开，瞳孔颜色几近于无，乍一看去全是白色的眼仁。

    咔嚓。

    这是她咬中纪城手里短棍，牙口崩开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还是生死时速写出来了！

    下一更还是后天见~

    ? 161、末世弱鸡科学家（8）

    破碎的咔嚓声音还在逐渐蔓延, 而小涵变成的那头丧尸脸上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配合她一口咬下去不仅没有伤人还反把自己牙崩了这一幕，实在怎么看怎么令人喜感。

    只是在场人中没有一个被眼前这一幕给逗笑的。

    几个小孩子脸上还有泪珠挂着，表情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贺健康等人更是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即使是杨哲等研究员也完全不理解现在发生的这一切：「怎、怎么会这样？」

    小涵到底有没有被丧尸攻击过他们再清楚不过了——如果她是因为被丧尸体-液污染而导致的感染尸化，怎么可能坚持得了这么多天？

    只有纪城面对眼前这一幕似乎没有太多的意外。

    他面对崩了牙半天拔不下来那截短棍的小涵, 冷笑着说了一声：「果然。」

    随后纪城回头看了眼震惊茫然懵逼的众人, 到底没有像对待其他那些丧尸那样断腿爆头一条龙, 而是扯了一根用工人衣服搓成的绳子, 直接把小涵捆了起来。

    哪怕已经变成了丧尸，但到底身量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加上生前又病了那么长的时间，就算一口牙没被崩掉，小涵也不可能是纪城的对手。

    不过片刻时间，原本还张牙舞爪的丧尸小女孩就被纪城给捆成了粽子。

    崩了她牙的短棍已经被拔掉, 纪城换了块衣服碎片揉吧揉吧塞进小涵嘴里，防止她吼出声把外面的丧尸吸引过来。

 第302页

    等把捆成粽子的丧尸小姑娘丢到一边, 纪城才注意到在场众人复杂的目光。

    几个小孩子一副吓呆了的表情, 贺健康三人要好点，但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研究员们对眼前这一幕同样是茫然神情, 最后是杨哲先结结巴巴问：「江教授……这是……怎么回事？」

    纪城平静道：「就是你们看到的这回事。」

    众人：「？」

    纪城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小涵在正常死亡之后尸化这件事估计对在场所有人都是一个冲击, 尤其是这几个和小涵关系好的小孩子，今晚上还能不能再睡着都是一个问题。

    于是纪城指挥最没有用的贺健康负责哄这几个祖国未来的花朵睡觉, 林初和侯轩守夜, 至于研究员们, 则被他召集起来，单独到另一边，开会。

    被评价为最没有用的贺健康：「？？」

    凭什么说他最没用？？

    这一晚上的时间过得好像飞快，快得大家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小涵会莫名其妙的变成丧尸，玻璃窗上露出的一角天空就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几个小孩子虽然受了不轻的惊吓，但毕竟还是长身体的阶段，到后半夜的时候就困得受不了睡着了，贺健康三人还顶着黑眼圈撑着，时不时将眼神投向一旁围成圈开会的纪城等人。

    经过一晚上的回忆，林初已经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看到过「聂贝」这个名字的了——这名字曾经出现在过他们学校的优秀校友名单上的。

    虽然和他们并不是一个专业，但因为这个名字少有的女性特徵和那一堆名字里较为接近现在的毕业年份，林初当时还是多看了几眼，顺便还记住了这位「学姐」现在工作的研究所的名字——那可是世界最顶尖的研究所之一，哪怕在里面只是一个普通的研究员，也足以说明其科研能力。

    而如果这个聂贝就是那个聂贝的话……

    贺健康和侯轩被林初告知这一点时只觉得脑子一阵发晕，说不清是被这伙人的名头吓得还是熬夜熬的。

    所以江教授，真的是江教授？

    还没从这一阵又一阵的冲击中彻底回过味儿，另一边围成一圈低声讨论了一晚上的研究员们已经结束了会议。

    研究员们重新走回来，有人开始默默收拾打包东西。

    贺健康三人：「？」

    这是要拆伙了吗？？

    纪城也走了回来，一晚上没有休息，他脸上也没有一丝疲惫的神色，甚至看上去依旧冷静。

    他看了一眼陷入熟睡中的几个孩子，而后对贺健康三人道：「一个不幸的消息。」

    贺健康神情一紧，生怕纪城说出来什么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们还是自生自灭去吧的话来。

    然而纪城说出来的内容甚至比他想像中更加魔幻……甚至更绝望。

    纪城道：「我们所有人，都感染了丧尸病毒。」

    贺健康脸上明显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哈？」

    纪城道：「之前一直没有正式自我介绍过，我叫江承，是ma研究所的负责人之一。」

    「如果你们没听说过ma研究所的话，直接理解成一所挺有名气的生物研究所就行了，」他善解人意地补充道，「总而言之，这次突然出现的丧尸病毒也是我们研究所的任务之一。」

    「这中间我们也经历了一些技术上的困难，」纪城眼也不眨地继续，「因为估计你们听不懂所以我就不详细解释了，但现在种种证据都在表明，丧尸病毒，实际上并不是一种病毒。」

    「如果准确一点描述的话，它是一种来自天外陨石的寄生物，人类的身体结构尤其适合它们生长，」纪城面无表情道，「而极大概率，现在全人类都已经被这种寄生物感染了。」

    贺健康：「……」

    他有点晕：「那、那我们为什么没变成丧尸？」

    「跟生病有点像，」纪城打了个比方，「这种寄生物入侵人体，但不是立刻发动感染，必须在它们自己足够强大的时候才能压倒人体自身的防御系统——也就是变成丧尸。」

    「而本身防御系统最薄弱的倒霉蛋就是最开始变成丧尸的那批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剩下的人安全，」他垂下眼睫淡淡道，「这种人体内的寄生物浓度到达了最高，所以被它们咬伤或者伤口接触到它们的体-液，就会导致我们体内的寄生物浓度增加。」

    「就像是两军交战，僵持不下时一方突然来了援兵，还是从对方大军后方突入的，被偷袭的那一方当然是兵败如山倒，失去了还手之力。」

    「同样，死人是不存在防御系统这回事的，」他道，「所以像小涵这样，即使生前没有被咬伤，在死后还是会变成丧尸。」

    像是为了应和他的话一样，被捆成粽子的小丧尸在旁边呜呜了两声，然而因为被堵住了嘴，再想努力吼出来，也只能勉强发出点小猫小狗的叫唤。

    「所以……」贺健康感觉自己脑子越来越转不过来弯，「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寄生物的？」

    毕竟从之前纪城的种种表现来看，他应该在小涵变成丧尸之前也不知道这回事吧？？

    纪城闻言勾了下唇角，但并不让人觉得这个表情是在笑：「因为这个天外寄生物，也是我的研究项目之一。」

    贺健康：「……」

    贺健康：「…………」

    贺健康：「………………」

 第303页

    下一秒他就以超乎寻常人类的反应速度飞快后退，直贴上车间里的柱子：「这个病毒是你放出去的？？？」

    看他表情里的惊恐，似乎下一句就是「你不要过来啊」。

    纪城面无表情道：「我现在也想知道这个寄生物是谁放出去的。」

    贺健康：「……」

    他沉默了一下，又回想起刚刚纪城说的「每个人都感染了寄生物」，「每个人」这个词，当然是把纪城本人包括在内的。

    对哦，世界上有哪个傻蛋会故意把病毒放出去，然后倒把自己给感染了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临时有事出门了，加上确实有点卡，所以就这么多，我后面几天争取多写一些qwq

    ? 162、末世弱鸡科学家（9）

    这时好几个研究员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陆陆续续往车上搬，杨哲到纪城旁边汇报导：「江教授，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贺健康这才想起来研究员们刚刚收拾行李的样子，他连忙问道：「你们要去干什么？」

    该不会真的要把他们给抛下吧。

    纪城朝杨哲点点头, 示意对方先上车等着, 然后才对贺健康道：「回市区，抢药。」

    贺健康：「？」

    杨哲这边带着几个研究员已经转身往车上去了, 但还有些研究员并没有多余动作。

    想到贺健康这脑子好像经常脑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纪城也便没有立即离开, 而是耐着性子解释道：「现在已经知道是寄生物的问题了, 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研发克制的药物。」

    「加工厂里没什么材料，很多需要用的材料在实验基地里，必须得回去抢一趟，」纪城垂下眼睫淡淡道，「顺便，再确认一些事情。」

    他将垂下的袖子挽起一截, 露出腕骨——这样虽然会使更多皮肤暴露在空气外增加被咬风险，但对纪城来说明显更方便活动和打架。

    「这次我带人进市区可能会花个一两天时间, 应该不会太久, 」纪城道，「留守的人记得守好地盘，该做的事情也不要落下。」

    这句话显然是提醒贺健康他们不要忘记他们的种地大业了。

    贺健康：「……好、好的。」

    这头皮发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纪城离开之前又深深看了在场所有人一眼, 几个小孩子还在熟睡当中, 并没有被他们的这些动静吵醒：「回来的时候我希望没有任何减员。」

    然后他便大步往外面而去，片刻后加工厂外响起一阵发动机轰鸣远去的声音, 惹得被捆成粽子的丧尸小姑娘一阵激动：「唔唔唔！」

    贺健康本来还处在如梦似幻的懵逼之中, 听见小涵激动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 迟疑地看向她：「呃……江…教授。」

    他卡了一下壳才继续道：「他好像没说小涵，怎么办啊？」

    像对一般丧尸那样爆头吗？好歹她生前是被他们救下来的，也照顾治疗了这么久，更不说还有这几个跟小涵关系深厚的小孩子，感情上应该没人能对小涵下得了这个手。

    「要不然我们把小涵送出去吧？」贺健康提议道。

    爆头没办法爆头，把这么一只丧尸小姑娘养在住的地方也感觉太危险，倒是现在外面丧尸不少，大家同为丧尸，把小涵放生野外也不担心她被其他丧尸咬……虽然这种近似随地乱扔垃圾的行为听上去并不是很有公德心来着……

    李杭是留下来的研究员之一，他当即便道：「不用。」

    贺健康疑惑地一顿，另一个留下来的研究员，也就是被林初认出来的聂贝补充解释道：「如果药物能够配出来，我们需要进行临床试验。」

    现在这种社会秩序崩坏的情况，想要遵照一般的实验伦理秩序，从小白鼠再过渡到人体实验一步一步慢慢来是不可能的，虽然这么说有点残忍，但小涵作为正常死亡后才变异成丧尸的存在，的确是难得的实验体。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贺健康听到聂贝用这样温和又风轻云淡的语气说出这样细思极恐的句子时，还是禁不住冒了下鸡皮疙瘩。

    这群人真的是搞研究的吗？！

    ------------------------------

    那边纪城等人也已经踏上了回市区的路途。

    从加工厂开车进市区需要好几个小时的车程，鑑于大家都是一夜没睡，这一段路程是好几个人轮换着开的。到要进市区之前大家还找了个地方稍稍修整了一下，随后才一鼓作气往市区里面进去。

    眼下市区里的情形和他们离开时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依旧是断壁残垣般的街道，四处有丧尸在游荡。街边的店面大都被打破了玻璃，里面的东西也跟着被洗劫一空。

    地面上的血迹都已经干涸，倒在地上的尸体看腐烂程度并不是当时的那一批，大概是有人类小队刻意清理过，但随着时间过去又非常自然地积累了一批。此刻这些尸体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但没有哪一具的头颅是完整的——如果纪城能早一些注意到这一点的话，或许不会一直到现在才意识到问题的根源。

    不过现在再想这些多少有点事后诸葛亮的意思了，而当务之急是迅速开发出能够对付那种寄生物的药物。

    进到市区，现在坐在驾驶位的就变成了纪城——虽说研究员们比起之前已经有了足够的长进，但真要在这种丧尸横行的地方保持平稳姿态前进，还是他自己来比较靠谱一点。

 第304页

    此刻他手握方向盘，目光平视前方，面对听到汽车声音围过来的丧尸们目不斜视，一脚油门便将它们远远甩到后面。

    先前跟贺健康三人解释时纪城并没有将一切讲得太明白，甚至在之前和研究员们开会时他也没有把所有的真相和盘托出——

    原身江承作为ma研究所的负责人之一，暨全球最顶尖的一批科研专家，的的确确曾经受邀参与过那么一个对天外陨石的研究项目，而这种天外寄生物也确实是江承发现的。

    他当时想要分析这种寄生物的生命结构，但因为其危险性太高，并且还没有找到有效的针对方法，这个项目的进度就被搁置了下来。也同样是因为天外寄生物的危险性，这个项目一直都只有少数人知道并且参与——但并不代表除了江承，整个ma研究所里就没有人参与过这个项目了。

    事实上ma研究所里有相当一部分研究人员都曾参与到过这个天外陨石项目当中来。

    而这也是纪城没有向其他人说明的部分：按照江承的记忆，那些参与过天外寄生物研究项目的人，没有一个在他们现在的队伍中。

    或者说得更明确一点，在样本交接的那天，这些参与过项目的人，一个都没能成功返回。

    甚至再进一步设想一番：如果那一天不是纪城接管这具身体，不出意外的话，江承也会在那天陷入丧尸的包围死去。

    江承摔倒在地上时那一枚擦着他脸颊过去的子弹，江承自己或许在慌张之下没有过在意，但纪城却清晰从中看见不寻常之处——枪枝这种东西只有军队才会有，那一颗子弹虽然没有杀掉江承，但显然也不是为了救援他而发射的。

    再结合之后政府军莫名消失的事情，纪城当时便产生过怀疑，而现在丧尸病毒的来源高度疑似天外寄生物，那些怀疑几乎就落成了结论：

    政府军在追杀这一批参加过天外寄生物研究项目的人。

    而原因么，多半和丧尸爆发有脱不开的关系。

    只是再细究下去也不难发现其中的种种矛盾之处——譬如政府军如果是想要灭口，那为什么之前又要委託ma研究所参与到丧尸病毒的研究当中？而如果政府军是想消灭丧尸病毒，那么为什么又要干掉参与过天外寄生物项目、对这个东西明显更有心得的研究员？

    在得出这些问题的确切答案之前，纪城并不准备告诉其他人更多。

    在看到丧尸体-液的分析报告以后，纪城就已经开始怀疑丧尸病毒读作病毒但实际上写作天外寄生物，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他也找不到办法来进一步验证——总不能去抓一个大活人弄死然后来做实验吧？

    所以当时纪城并没有说出来自己的猜想，只是有空没空的时候会按照江承记忆中天外寄生物的特徵思考可行的药物方案。

    人类的大脑虽然精密，但比起计算机来说还差了一筹容量和严谨，而且还不说许多科研成果是需要实践操作尝试才能得出结论的。

    现在条件有限，动手实验确实没有条件，但纪城有庞大的精神力识海作为后盾，单论推理计算的能力实际并不比这个小世界的计算机差，快一个月的时间下来，他心里的确已经有了几种模拟出来的方案。

    而昨晚所有研究员聚在一起头脑风暴了一番，考虑到现有条件已经不支持他们操作仪器进行什么精密的化学合成的操作了，众人又集思广益，最终确定了一个可行性最高的方案——而他们现在，就是要回研究所将能搞到手的材料和仪器全部带走。

    阔别市区近一个月时间，研究所大门外依旧有不少丧尸游荡。

    虽然有自己的发电设备，但在社会运转基本瘫痪的情况下，研究所内的机器还是早就因为断电而停止运转，远远看研究所二楼的窗户，不难看出来里面是一片黑暗。

    另外还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研究所的外墙有被翻越的痕迹，另外好几扇窗户都被打破。

    显而易见，研究所的大门防御力不错，强行攻破难度有点大，但这么大一栋建筑不招来其他幸存者的觊觎是不可能的。于是有人打破窗户翻了进去，目的大概是想找找有没有物资什么的。

    这种情况下研究所内是否还安全就很难确定了——窗户破了洞，不止人能钻进去，丧尸也同样有可能，更不说要是潜进去的幸存者不是原路返回而是大摇大摆从正门出来的话了。

    不过相应的，现在研究员们的战斗力也已经今非昔比了。

    于是在纪城的带领下，他们先将车停在一个隐蔽角落，所有人轮流修整，到后半夜时，再一齐出发，从后门进到研究所里面。

    看得出来研究所里面的确曾经有人进来过，而且从走廊内的凌乱痕迹来看多半还发生过战斗。

    不过纪城他们也并不关心这些，凭藉着对研究所内部布局的熟悉，一行人迅速穿过走廊，直接朝存放有各种实验器材和原料的仓库摸了过去。

    还好，之前那些闯进来的人应该主要是来找生存物资的，纪城他们一路经过那些没有上锁的房间，一个个都大门敞开着，里面能带走的、有用的东西几乎被横扫一空，带不走的也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视线可及范围内没有一样是完好无损的——但那些有二次上锁的房间，除了极少数被人暴力破坏过以外，大多都还保持着完整。

    存放实验器材和实验原料的仓库是研究所的重中之重，其大门坚固程度还是相当有保证的，加上旁边还有「器材仓库」这样的门牌说明，自然也没什么人会来做无谓的尝试，所以等纪城一行人放倒那几个不长眼撞上来的丧尸，来到器材库这里的时候，十分庆幸地发现这里的大门还是完好的。

 第305页

    用之前就带走的钥匙配合几重指纹验证，纪城他们顺利地进入到器材仓库的内部。

    因为电力供应失效，许多需要特殊环境才能保存的原料已经开始出现损坏的迹象，不过还好没有任何泄露，不然估计一开门就能毒倒一片人。

    所有人在下午修整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整个搬运流程和分工，此刻进来，没有人有任何交谈或者犹豫，都干脆利索地找起了自己负责要带的东西，分门别类装好保存，前后也就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所有人就重新集合在储存仓库的门口。

    然后纪城简单清点，带着研究员们离开这栋建筑。

    这次纪城带出来的研究员人数有限，他们也打算尽可能地多带一些东西回去，所以留下一个人在车上盯着情况以后纪城便又带队回去搬了一趟东西，但哪怕这样来来回回两趟，等他们把所有要带的资料材料都搬上车，天空也就刚刚有一丝蒙蒙亮的样子。

    算下来也就花了两个小时左右，这还是因为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躲避研究所里游荡的丧尸所以不得不走走停停。

    不过整个过程也可以说是相当的顺利了。

    至少在把东西放好、所有人上车，纪城坐在驾驶位上系安全带时，研究员们不禁对视一眼，彼此眼神中都流露出一种后知后觉的惊讶。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有人忍不住道：「这……我们这就搞定了？」

    这行动效率也太高了吧！之前知道要进市区的时候，他本来还以为会有一场苦战呢！

    纪城反问：「不然你以为会有多难？」

    那个研究员呃了一声，突然有点说不出话来。

    杨哲特别有眼力见地道：「那还不是因为江教授的训练！」

    先是提升体能再是格斗技巧的，加上这些天来他们扫荡加工厂累积的经验，应付研究所里那小猫两三只的丧尸，还是在纪城的带领下，确实不应该算困难。

    纪城面上也浮现出满意的神色，他启动车子踩下油门，直接离开这一处地方。

    驶出市区前纪城找了个加油站停下，现在天色已经大亮，他们被游荡的丧尸发现的机率高了很多，所以研究员们都下车帮忙放哨打掩护，顺便简单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等油加满时远处街道响起一阵喧譁声音，还伴随有丧尸此起彼伏的嘶吼。

    慌乱的声响中还夹杂着几声救命的喊声，纪城挑了挑眉——很显然，这是某支运气不好的人类小队正在被丧尸追杀。

    喊声并不算太小，研究员中也有人听到了，他们当即有些无措地转向纪城：怎么办？

    理智上来说大家都知道救人不太可行——不说他们和那可能被吸引过去的一整条大街的丧尸相比实力差距悬殊，就说他们这车上还装着那么多重要材料，也根本就没有再救人的余地了啊！

    只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人类同胞死去或者被感染变异，他们也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这时燃油加满，纪城将加油枪拔了出来，转头去车上收拾了一个背包，装上一天份的食物和饮水，又找了一把简单磨过的匕首和一根钢管。

    他将车钥匙扔给杨哲：「你们先回加工厂吧。」

    杨哲：「？」

    纪城：「我晚点回。」

    作者有话说：

    杨哲：……你确定只是晚点回？

    --

    明天还有一更

    ? 163、末世弱鸡科学家（10）

    杨哲目光震惊看向纪城, 似乎是不太明白为什么纪城能把这种话说得好像「我晚点回家吃饭」这么轻描淡写。

    以及——

    「那您怎么回去？」

    他们把车开回去，江教授怎么办？徒步12小时回加工厂吗？？

    纪城指指周围破破烂烂的街景：「这不到处都是车？」

    杨哲：「……」

    是他草率了，忘了最开始他们是怎么把车搞到手的。

    丧尸追逐嘶吼的声音逐渐靠近，大概是那些逃亡的幸存者误打误撞下往这边跑来, 研究员们面色纷纷一肃, 知道要是再不赶紧走的话恐怕连他们自己都难脱身，纪城也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于是研究员们赶紧分别上车, 由杨哲接替驾驶位, 启动车子朝市区外驶去。

    目送车子离去后纪城收回目光, 他随手在地上抹了把灰，涂在脸上和衣服上，然后观察了下周围的地形，直接拐进一条狭窄小巷里。

    ------------------------------

    谢颀觉得自己今天应该是死定了。

    末日来临、丧尸爆发，他好运气地没有变成丧尸，又多亏了那个他花高价供回来的炫酷摩托头盔, 谢颀才从周围丧尸嘴里保下一条命。之后他逃出去，和几个同样没有变异的好朋友一起组成了一支小队, 在s市市区里小心翼翼偷摸捡吃的, 才幸存到了今天。

    本来能够安然无恙到现在，他们这一伙人已经掌握了不少在丧尸口下生存的常识：首先受伤是一点都不能受伤的，被丧尸咬了哪怕一口也肯定会感染, 其次要消灭丧尸没有别的办法, 必须打爆它们的头，不然就算打断了这些傢伙的腿它们还是可以反物理学地站起来再咬人, 最后丧尸似乎还保留着视听嗅觉, 但视觉已经退化得很厉害, 所以晚上出行会比白天安全不少。

    掌握了以上要点，他们本来也不应该白天随意出门的，但偏偏随着时间推移，有些问题好像就逐渐暴露出来了。

 第306页

    譬如谢颀发现，自己好像得了夜盲症。

    众所周知夜盲症是由于体内缺乏某种维生素，而想要补充这种维生素就得通过改善饮食或者专门的药片——但问题是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丧尸，能有吃的就不错了，他们能上哪里去找专门补充维生素a的新鲜食材？

    而这种情况下还想在晚上出去探索周围找物资？那还不如直接站在房顶上大喊一声「我是美味可口的食物丧尸们快来吃我呀」！

    所以没办法，得了夜盲症也没什么办法治，现在谢颀只能和自己几个同样罹患夜盲症的队友改成白天出行，在他们小队的栖身地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漏掉的物资可以搜刮的。

    只是古话有云夜路走多了容易见鬼，放到现在就是白天出门多了就容易碰见丧尸，谢颀几人小心翼翼行事好几天，还是在今天不幸遇见了较大规模的丧尸群，然后被一路撵了三条街。

    穿过第四个路口，谢颀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快到尽头了，而和他一起逃跑的几个队友更是早就精疲力竭，还得靠谢颀拽着才能继续勉强往前跑。

    但以他们现在的速度，加上四面八方听见动静源源不断赶来的丧尸，要不了几分钟，他们就得葬身尸口——假如他们没有来得及变异的话。

    难道我夜盲症还没来得及治好就要先死在这儿了？

    手脚都逐渐使不上劲儿了，谢颀不禁如此想到。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一只手拽住，用力往巷子里一拉——

    动作之快，以至于谢颀都没来得及松开抓着自己队友们的手。

    于是就跟拔萝蔔带出泥似的，几个人像是被串起来的咸鱼通通被拽进了巷子里面，摔倒的时候还叠在一起发出噗通噗通的声音。

    而那群追了谢颀等人三条街的丧尸们则因目标消失太快而没剎住车，呼拉拉一大片呼啸而过，直接略过了巷子口。

    只有少数在前排的丧尸捕捉到噗通摔倒的声音，背离同类们朝巷子里钻了进来。

    然而它们嘴还没完全张开，就先被一把石灰粉迷了眼睛。

    丧尸没有痛觉，但视力突然被阻还是有不少影响的，几头丧尸登时被影响了方向，晕头转向地撞向了自己的同类。

    当然也有一头成功朝着巷子里面方向冲进来的，不过它也同样没有咬到人——因为地上还拴着好几根绊马索一样的绳子，直接把这一头精准冲锋的丧尸拌了个狗吃屎！

    没有和这几头丧尸缠斗，当它们迷失在巷口以后，纪城又蹬上墙头用力朝远处掷出几个易拉罐，叮铃哐啷的声音清脆响亮，立即将剩下那些丧尸们的注意吸引走。于是一大群丧尸又稀里哗啦沖向易拉罐落地的方向，纪城则趁此机会拉起刚刚站起来的咸鱼们朝巷子的另一个方向沖了过去。

    等来到安全地带，咸鱼们才又噗通噗通倒下。

    刚刚两番生死时速，实在是大大地锻鍊了他们的心肺功能。

    这时谢颀才看清救下他们的人——模样看着灰头土脸的，但难掩其五官出众，眼睛亮得吓人，单看这精气神，就算是末世前也并不多见。

    救命恩人并没有说话，于是谢颀有些试探地开口：「你、你好？」

    纪城高冷地点点头，没有说一句话，转身就准备离开。

    眼前所在街区太过陌生，一看就不是他们大本营所在附近。之前单单是在周围转就被丧尸追杀得要死要活了，要是凭他们这几个的战斗力，估计还没走两步就直接归西了也说不定。

    于是种种思绪交错下，谢颀凭本能干出了这辈子最不要脸的一件事：「恩人留步！」

    他一把扑上去抱住纪城大腿，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既然刚刚您已经把我们救下来了，不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帮个忙把我们送回去吧！！」

    和他一同被救的咸鱼们露出不忍卒看的表情，但捂脸的同时又忍不住偷偷瞥过去——平心而论，谢颀这个要求多少有些蹬鼻子上脸的嫌疑，但谢颀想到的他们也一样能想到啊！

    谢颀抹眼泪一边还朝同伴们使眼色：还看什么戏？大腿现在不抱过会儿可就错过了！

    于是咸鱼们也纷纷反应过来，随即纪城腿上吊的就变成了咸鱼串：「您大人有大量……」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听我说谢谢你……」

    嚎声此起彼伏，论群魔乱舞的程度可以与刚刚追他们的那一大群丧尸一较高下。

    而原本只是想先摆个态度，好让谢颀等人主动拿出条件交换的纪城：「……」

    他亮出刚刚没掏出来的匕首，阴恻恻一笑：「你们自己松手？还是我来帮忙？」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可能就这么多了（轻轻跪下）

    下一章可能明后天吧，也不排除最后一个小时我文思泉涌还能再来一章（不是）

    ? 164、末世弱鸡科学家（11）

    面对强有力的生命威胁, 谢颀等人立即很识时务地撒手。

    于是哭也不哭了，嚎也不嚎了，唱也不唱了。所有人安静如同哑巴，生怕大佬一个不爽就主动帮他们「闭嘴」。

    不过出乎意料的, 纪城也没有直接离开, 而是背靠墙壁，目光斜睨谢颀等人：「想让我送你们回去？」

    说出自己预设好的台词, 但因为脑子里还回响着那魔性的歌声, 纪城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第307页

    这毫无忌惮的操作, 只能说怪不得这几个人能吸引那么多丧尸。

    顿了顿, 他继续道：「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谢颀等人愣了愣，本来以为已经断绝了可能，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还有希望。

    他们立刻狂点头：「您说您说！！」

    刚刚那个唱歌的人已经继续起来：「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纪城：「…………」

    说真的, 末日爆发下人人自危，人性的弱点在这个时候往往暴露无遗, 之前救人算是他主动做好事, 但有些人却并不一定会领情，所谓升米恩斗米仇的例子简直不要太多，更何况纪城救下这拨人, 也确实有一些自己的目的。

    所以刚刚明明已经看出谢颀等人的希望和示好意味, 但纪城还是故意做出一副转身要走的姿态，为的就是逼他们主动拿出好处邀请自己, 这样一来, 两边谁求谁的地位自然显现——

    虽然在这魔性歌声的洗礼下, 纪城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做是否正确了。

    就这伙人的作风和智商，就算想干出反拿捏人的事情都很难成功吧。

    在漫长的沉默后纪城才道：「我要你们的情报。」

    ------------------------------

    丧尸爆发下这个小世界处处危机四伏，而人口密集的城市则是危险最集中的区域，不管眼前这些人能力品性如何，能够在s市这样的大都市存活到现在就已经说明了不少事情。

    论情报，他们一定知道得比在青山加工厂离群索居了许久的纪城他们更多。

    而且在这个小世界也适应了一段时间，纪城现在运用精神力的上限也高了不少，先前在加油站加油时，其他研究员顶多听到了一些「救命」一类的字眼，但通过精神力，纪城捕捉到了更多。

    譬如「广播」「军队」之类的词眼。

    而这正是纪城最迫切想要得知的。

    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大概率在政府军队的追杀名单上，他们要是不知道自己活下来了还好，但要是知道了的话……那纪城后面的很多计划就需要重新调整了。

    研究员们对这些情况知道得不多，也为了避免更进一步的麻烦，纪城才将他们都先支回去，独自一人把这几个人给救了下来——或许在研究员等人的想像中以一敌多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但其实有些时候并不需要用蛮力与丧尸们正面对抗。

    甚至简单到找几根废弃的绳子和易拉罐，从墙壁上刮一把石灰粉就能办到。

    和谢颀等人谈妥了条件，纪城便与他们一同出发，往谢颀说的他们的大本营而去——顺便警告他们在路上的时候不要随便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有纪城之前的匕首警告，这些明知道丧尸寻人很大程度上依靠听觉但平时还是忍不住叽叽喳喳的咸鱼们全程都保持着相当程度的安静。

    不过尽管如此，这一路上也并不算太顺当。

    比如谢颀几人不认识这附近是哪里，又因为太紧张忘记了来时的路线等等。

    幸好太子殿下记忆力超群，此前整个s市的地图都被他记了下来，配合谢颀等人的叙述，他还是找到了他们大本营的大概位置，并且迅速在脑海中规划出一条最优路线。

    带着谢颀等人一路躲躲藏藏前进，纪城也深深感受到了幼儿园老师带领小朋友们春游时的那种疲惫。

    而等到了谢颀他们口中的那个「大本营」后，纪城更是陷入震撼。

    「……」

    沉默良久以后，他才指着眼前的「建筑」——如果这玩意儿能够被称为「建筑」的话，问道：「这就是你们的大本营？」

    终于获准重新说话的谢颀喜气洋洋道：「对啊！」

    纪城：「……」

    你们管这玩意儿叫大本营？

    只见眼前一幢摇摇欲坠的「房屋」，面积不小，顶是盖了层布的有微微拱状的塑料，四面虽然砌了墙，但看这坚固的程度……怎么说呢？丧尸要是想翻进来肯定是做不到的，因为大概率它们爬到一半时这玩意儿就会全面垮塌，根本没有翻的必要。

    说这是豆腐渣工程都有点抬举了。

    以纪城的眼光来看，与其说这是什么大本营，不如说这玩意就是对一个自行车棚做出的草率改造。唯一的优点是外面还有一圈栅栏，可以勉强当作防御。

    这个居住质量……纪城开始有点怀疑他们给出的情报质量了。

    不过谢颀没有一点窘迫的样子，正相反他还热情地邀请纪城：「喻霁你是独行侠的话不如和我们一起留在这里吧！好歹是个窝，能遮风挡雨呢！」

    ——因为不确定「江承」这个名字现在的名气，纪城并没有选择报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真名，而是直接用了上个世界的名字，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纪城抽了抽嘴角：「这……」

    这时「房屋」内有人听见动静，谨慎地透过墙缝看了看外面，在看清是谢颀等人之后立刻惊喜地沖了出来：「谢颀！是谢颀他们回来了！」

    于是大本营里其他人纷纷闻声出动，冲出来和自己失踪又奇蹟生还的队友们激动熊抱。

    纪城：「……」

    说真的，眼前这一幕，多多少少有些让他想到了在以前世界里看过的那些劣质电视剧情节。

    行事如此不谨慎，他们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第308页

    作者有话说：

    因为奇蹟般赶出来了一章短小所以我宣布下次更新在后天，明天不写了（理直气壮）

    ? 165、末世弱鸡科学家（12）

    因为惦记着自己需要的情报, 纪城最后还是进了这间说是房子都属于是赞美的建筑。

    出乎意料的是这幢外观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房子里面却有不少好东西——四处墙壁挂着led灯，一台收音机放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数显闹钟，「14:36」的数字说明着它仍旧在运转, 最为震撼的是角落还有一台空气净化器, 外表十分简陋，似乎是人工简单组装的, 但关键是它现！在！还！能！用！

    末世来临, 电力什么的早就停止了供应, 想要用上电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至少纪城这只队伍里没有一个人能捣鼓出来，但就这么一伙人，居然还能用上电器？！

    更不说那台空气净化器一看就是人工组装的。

    丧尸爆发前这个小世界的生产基本上已经交给了机器，还会亲自动手组装机器的那简直就是国宝级别的稀有存在。

    霎时间纪城看向这支小队的目光都变得慈爱起来——

    他问：「这些是你们自己弄出来的？」

    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发现大佬的态度变好了的谢颀立刻点头：「是的是的！」

    他语气自豪道：「现在电力供应都断了，把这些改造成可靠电池或者太阳能供电花费了我不少时间呢！」

    于是谢颀发现纪城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尤为亲切。

    谢颀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记得之前和大佬的交易, 他连忙走到收音机前道：「我们能知道丧尸的那些信息多亏了这台收音机，现在其他电台都断了, 只有这一个频道能听到。」

    他说着便打开收音机, 固定的那个频道跳出来，不过只传出一些滋滋的杂音。

    其他人讪讪帮忙解释：「……现在还没到广播的时间。」

    「到晚上就会有声音了！」

    「对对！」谢颀猛点头，顺便继续热情邀请, 「要不然喻霁你先留在我们这里？至少住一晚吧！说不定能听到很有用的讯息呢！」

    住了第一晚说不定就有第二晚, 然后就有第三晚、第四晚……到时候大佬就是他们的人了！

    其他人也因为纪城救了谢颀等人而对他分外热情，同样热烈点头：「对呀对呀！」

    一群人的小九九就差没用笔直接写在脸上了, 不过纪城也同样没怀什么「好意」。

    于是他欣然点头, 面上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好啊。」

    ……

    有了时钟的准确显示, 时间的流逝仿佛也变得清晰起来。

    晚上七点整，天空颜色将将沉下去的时候，一直发着滋滋轻微杂音的收音机一顿，随即变成一道断断续续的女声。

    整段广播大概分成三部分内容：一是告知幸存者们一些丧尸的特点，提醒大家最好天黑再出没，二是说明政府组织的幸存者基地位置，如果有条件可尽快赶去，三则是招募幸存精英，为破解丧尸病毒共同出一份力。

    所有句子加在一起也没有多少，十分钟不到便已念完，广播的女声将这些内容重复三遍，然后收音机又再次回归滋滋的杂音。

    纪城坐在桌边，神色若有所思。

    广播前段的丧尸弱点的提醒都是老几样，早在研究所还在运转期间就有过的发现，对纪城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帮助，但结合后面那几部分的内容，倒是可以推测出不少东西来。

    首先从广播中并没有提及ma研究所和自己的名字这点来看，政府方面应该并不知道自己还活着，或者即使知道也没有再大规模追杀的意图，这样的话自己和研究员们的安全倒是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

    其次则是政府有建立起幸存者基地……

    今日广播已经播放完毕，谢颀关掉收音机，朝纪城嘿嘿一笑：「和之前我们听到的是一样的，最近这段时间广播内容都没有更新过。」

    纪城问：「广播上不是说了有幸存者基地吗？你们怎么不过去？」

    现在整个世界丧尸横行百废待兴的，像谢颀这样能纯手工制作组装机器的到哪里都是稀缺人才，而且在他们这地方待了一天，纪城也发现不止是谢颀，这支小队其他人的动手能力其实都不弱，放到和平发展的现代世界个个都能算是手工达人。

    ……比他这种做啥啥没的手残好多了。

    谢颀嗐了一声道：「有基地是有基地，但实在是太远了啊！」

    他苦着脸：「大佬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战斗能力，别说是到隔壁l市了，我们怕是还没出s市的市区就先全军覆没了啊！！」

    纪城：「……」

    倒也，有几分道理。

    按下把这群人也提熘起来进行实战训练的想法——说实话谢颀这队人和研究员们还不太一样，后者肯听纪城的话，也有自立自强的拼搏精神，去拿样本的时候个个都能捨生忘死奉献生命……但眼前这群人那可是恨不得把自己串成咸鱼挂在纪城的大腿上啊！！

    纪城状似意味深长地提醒：「不过城市里人多，丧尸也多，要是一直在这里待下去，恐怕也不太合适吧。」

    他说的也是实话，于是谢颀也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所以上天才让我们相遇！」

    谢颀和自己的留守小伙伴们一起深情款款看向纪城：「大佬，您愿意和我们一起，不，带领我们去幸存者基地吗？」

 第309页

    纪城：「……」

    他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站起来：「现在已经天黑了，我出去找补给。」

    谢颀也立刻站起来作势要追：「大佬我们和你一起啊！！」

    纪城：「？你不是夜盲症？」

    谢颀当下又一屁股坐下：「对哦。」

    然后又可怜巴巴看向纪城：「那，喻霁，你会回来的吧？」可别是藉口丢下他们跑了！

    纪城：「……」

    气氛凝滞了一瞬，但很快纪城便语气温柔地回答：「当然了。」

    要不然他还怎么把这群宝贝拐到加工厂去？

    说完纪城转头就出了门。

    天色在早一些的时候就黑了下去，丧尸视物的能力变弱，自然也就到了幸存者们出门行动的时候，这个车棚避难所里负责晚上出去的小队早在广播开始前就已经离开——那个时候天还没有完全暗下去，丧尸视物减弱的同时身为人类的视力水平还能保持在一定水平上，是出门搜寻物资的绝佳时机。

    当然，以他们这支小队的战斗力，到底能有多少收穫就很难说了。

    纪城出门，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没忍住回头打量了一下这间简陋的车棚避难所。

    不得不说，这房子盖得确实不怎么样。

    看得出来搭建墙体的人已经很用心了，但末世时期，很多材料稀缺，以至于整个墙面脆弱得推几下就倒。这个脆弱的避难所之所以能坚持到今天，多半还是因为位置隐蔽，附近的丧尸不多，没几头能游荡到这里来而已。

    不过丧尸爆发到现在才两个月不到，要是再这样发展下去的话……

    纪城眼神冷了冷。

    虽然他对自己的方案有信心，但凡事都做好nb，总是要更保险一分的。

    确认周围环境以后，纪城迅速转身离开。

    不过他并不是像刚刚和谢颀他们说的那样去找物资，而是朝另一个早就有计划的方向而去。

    刚穿过来的那个下午纪城就刻意记过整个s市的地图，起先在那个加油站停下也是他早就算好，救下谢颀他们虽然也有故意的成分，但即使没有他们鬼哭狼嚎地被丧尸追过三条街，到了那个位置附近时纪城还是会找藉口单独离开一趟。

    因为这附近有他的第二个目的地。

    天外项目实验基地。

    ------------------------------

    不像是ma研究所那样有一栋单独楼栋和醒目显眼的招牌，天外项目的实验基地是建在地下的。

    实验基地的上面还有好几栋居民楼，表面看着平平无奇，实际上谁也想不到居民楼的正下方竟然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不过在现在这种时候，秘密不秘密的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纪城顶着丧尸此起彼伏的吼声从离居民楼比较远的入口进到基地里面，和其他地方一样，实验基地里早就断电，又因为建在地下，到处都是乌漆墨黑一片，纪城没开手电筒，直接用精神力感知周围情况。

    同他预料的差不多，整个实验基地里狼藉一片，各种资料仪器散落摔倒在地，入口处不乏血迹，长达一个多月的发酵下散发着难言的恶臭。

    纪城取出早就压在背包底的防毒面罩戴上，以防实验基地里有什么物质泄露中毒。

    ——虽然最大的毒源怕是早就泄露出去了。

    精神力在周围扫过一圈又收回，纪城打开手电筒，径直朝实验基地最里面走去。整个基地里没有活人，连丧尸也没有一头，但很明显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交战，他一路走过去，目光随意一扫都能在墙壁上看见好几个弹孔。

    整个天外项目实际上并不只有寄生物那一项，更准确一点来说这个实验基地并不只在研究某一颗陨石或是某一种天外信号，而是一个大型的、针对这颗星球之外的採集物的研究集合，不提别人，单是江承参与的项目就不止寄生物那一项。

    不过很显然，随着丧尸病毒的爆发，这一整个天外项目也一起跟着完蛋了。

    纪城往记忆中寄生物项目分属的实验室方向走去，他穿过大厅，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玻璃展柜——姑且称为玻璃展柜吧。

    手电筒的光打在玻璃壳上，反射出去部分光线的同时也让人能够看清里面的东西：一颗拳头大小的陨石躺在土壤上，土里还生长着几棵植株，不过现在已经枯萎了。

    ——这就是研究人员最初发现天外寄生物的那颗陨石。

    当然这颗陨石会摆在这里，上面的寄生物早就已经被消灭干净了，实验基地研究的全都是放在培养皿里又用最严格措施进行过防护的，这颗陨石摆在这里，倒是象徵意义居多。

    展柜是防弹玻璃制成的，整个凌乱一片的地下基地里难得有没被打烂的东西，纪城还驻足多看了两眼。不过很快他就继续往里面走去。

    越往里面走，实验室就越是一副颓败凌乱的样子。

    倒塌损坏的机器已经没有了再使用的可能，不过散落在地上的纸张资料却有不少还能拼凑出信息来，纪城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捡破烂一样地筛选出可用的资料，塞进背包。

    走到最里面，就是样品储藏柜，项目研究中要使用到的材料样本都在里面——那些提炼出来的天外寄生物同理。

    纪城面无表情拉开柜门，只看了一眼，便将柜门再次关上。

 第310页

    里面已经没有任何样本。

    和他估计得差不多。

    只是这些样本是怎么不见的？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出了岔子，还是在政府军来的那一场战斗里被他们带走的？

    纪城正在脑中整合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获得的种种线索，却突然觉得脚下震动，而后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吼——」

    丧尸的嘶吼声传来。顾不上再做仔细思考，纪城立刻关掉手电筒，以精神力简单扫过外面大厅情况，而后迅速沖了出去！

    出于隐蔽的考虑，天外项目实验基地建在数栋居民楼的地下，而因为地下基地面积庞大，整个实验基地也设置有好几个出入口。纪城之前是从离居民楼较远的一条通道进入的，但同样，在靠近居民楼的位置，实验基地也有两个出入口……

    纪城之前不知道政府军到底是从哪个出入口进来的，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了：）

    一条通道的大门损坏，相当数量的丧尸游荡进来，甚至连着的那一片天花板也塌陷下来，有几头丧尸直接从上面掉了下来，还跟从大门口进来的丧尸们撞到一起，一时间吼声此起彼伏，场面相当的混乱。

    但纪城也没有丝毫欣赏这群魔乱舞场景的兴趣——现在是因为门刚刚才塌，所以丧尸还没有深入到实验基地其他位置，但光是看看它们发出的动静，估计要不了多久这里就成丧尸的蹦迪派对了。

    趁着丧尸们还在大厅处摸索游荡蹦迪打架，纪城将手电筒等东西通通收起来，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往来时的入口走去。

    实验基地建在地下没有光源，丧尸们全凭听觉和嗅觉行动，靠着精神力警戒四周，纪城还是有不小把握在丧尸数量不够密集时成功离开的。

    他小心翼翼避开离自己位置较近的丧尸，时不时还捡起块残骸碎片什么的往其他方向砸去，丧尸们看不见什么情况，几乎都疯狂往发出响声的位置涌去。

    从通道出来回到地面上时，外面夜色正浓郁，不过好歹还有点月光，视觉上比在地下时要好受不少。

    纪城回身利落干掉一头一路跟随自己冲出来的丧尸，耳边隐约能听见地下传来的轰隆隆的动静。

    想起走时他通过精神力看见的天花板上那道巨大裂缝，纪城面色并不太好看——这个地方估计是不能再进了。

    借着微薄的月光辨认了一下方向，纪城很快拐进一道巷口，往来时的方向返回。

    实验基地大概率已经成了豆腐渣工程，纪城稍微的烦躁了一下就已经恢复平静：不管怎么说他过来的主要目的都已经达成，寄生物泄露到底是怎么回事后面还可以慢慢研究调查。

    现在他的当务之急，是得先想想办法把谢颀这群人拐去青山加工厂那边。

    谢颀这支队伍有十来个人，想一次性装进麻袋里套走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让他们主动跟自己走。但看他们对那个简陋车棚避难所的依赖程度和战斗力，纪城不得不承认，怎么让他们走和怎么带他们走都是一些非常值得考虑的问题。

    纪城从实验基地回到谢颀的简陋避难所附近的时候还是深夜，按照他的估计大概是凌晨一两点的样子，正是人体最疲倦的时候，纪城估摸着谢颀那群夜盲症应该已经睡熟了，就是不知道他们那支外出的小队有没有安全返回。

    不过当纪城看见那个塑料车棚顶的时候，却发现谢颀等人正站在屋子外面，探头探脑地张望。

    听见纪城的脚步声时他们明显都紧张了一下，但很快有人看清是纪城，立刻轻呼一声：「是大佬回来了！！」

    一个人喊出来，其他人立刻眼睛一亮，在屋子里的在屋子外面的一股脑朝着纪城的方向涌过来，甚至还有人打开了手电筒，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纪城：「……」

    老实说太子殿下对有人喊他大佬还是很受用的，但开手电筒那位，是真的完全没想过这种行为瞬间就能让他们这一团人成为「夜空中最亮的星」吗？？

    他正要开口提醒，这时谢颀等人身后却突然传出一道令人心酸的「嘎吱」声。

    纪城瞬间警觉看过去。借着手电筒的光，他清楚地看见整个车棚避难所幅度明显地摇晃了一下，然后——

    轰隆隆。

    正好谢颀等人也听到声音回头，于是所有人就眼睁睁地目睹了这座简陋的手糊房屋从有到无的全程。

    真·塌房。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对不起我本来应该一个星期前就更新的，但这章字数比我想得长很多加上卡文，然后又撞上一堆论文和考试，最后这章到现在才写完……向小天使们哐哐磕头道歉tat

    接下来我会有一段事情比较少的时间，会努力争取日更的！！

    ? 166、末世弱鸡科学家（13）

    墙壁垮塌的声音轰轰烈烈, 不消片刻时间就变成了一地砖头废墟。谢颀等人眼睁睁看完全程，表情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懵逼。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们没看错吧？

    好好的一个房子呢？

    他们那么大一个房子呢？

    谢颀机械地转身，逮住手边一个伙伴道：「我夜盲症好像越来越严重了……怎么我们的房子我都看不见了？」

    那个人也傻愣愣道：「我也没看见……我也得夜盲症了？」

 第311页

    纪城：「……」

    不远处已经有丧尸的吼声接近。

    毫无疑问，刚刚那轰轰烈烈堪比拆迁现场的声音已经引起了这附近丧尸们的关注, 哪怕这里位置隐蔽, 就凭刚刚那个动静，要不了几分钟这里也能成蹦迪大会现场了。

    眼看着这一支小队十几个人个个都还在梦游状态, 纪城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们：「三分钟时间, 把能抢救出来的东西都收拾好, 我们必须赶紧转移。」

    谢颀：「啊？」明显是还没清醒。

    纪城问：「不然你们想也变成丧尸？」

    所有人这才如梦初醒, 连忙手忙脚乱地扒开砖头寻找废墟下可能还完好的物品。

    很快就有几头丧尸赶到现场，数量不多，纪城一个人就解决干净，他又趁其他人抢救行李收拾穿衣的时候快速设下几个陷阱，好对闻声而来的丧尸起几分阻拦的作用。等谢颀等人把家当装好一个又一个包袱，纪城也来不及多说什么, 带上他们就开熘。

    幸好他之前好好地侦察过附近的地形和路况，加上精神力托底, 不然他们今天这一伙人, 就算想找地方躲起来都困难。

    谢颀他们选的这个车棚大概是在某个废弃学校里面，纪城带着他们没走多久就找到一间荒废的校舍，外墙墙皮脱落了个七七八八, 窗户上全是重重的灰, 门把手上捆着铁链大锁，夜盲症患者们看不清情况, 听着不远处丧尸们的鬼哭狼嚎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倒是有身体健康的队员, 看见铁链以后弱弱对纪城建议道：「有锁，我们进不去吧……」

    话音还没落，纪城直接把大门推开。

    缠在门把手上的铁链根本就没有锁住，也不知道是因为年久失修还是因为看管的人就没锁过——但总之，打开它甚至都不需要纪城发挥自己的撬锁功力。

    纪城：「你们不知道有些门锁着，但它又没锁？」

    队员们：「……」有、有些门没锁，但它又锁着？

    纪城啧了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进去？」

    谢颀等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涌进去。

    进到校舍里面，关上门，又用刚刚拆下来的铁链重新在门上缠了几圈，纪城才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嘱咐了一句：「找位置躲好，别开手电筒，别发出大动静，剩下的等我醒了再说。」而后便靠在墙壁上睡了过去。

    入睡的速度之快，谢颀等人丝毫来不及反应。

    因为纪城额外的叮嘱，这次倒没有人想不开打开手电筒，不过谢颀等人还是面面相觑：「……怎么办？」

    「大佬怎么就睡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正好外面传来丧尸嘶吼奔跑的动静，所有人立刻闭上嘴，纷纷找了能躲藏的角落猫起来，像谢颀这种得了夜盲症看不清的，则和健康的队友组队挨在一起，万一有什么问题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一夜一天的时间转眼就过去，因为纪城的叮嘱，加上外面丧尸的动静就没完全消停过，谢颀等人还真的老老实实躲在这间校舍内，没有出去过。

    等纪城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又暗了下去，谢颀等人已经有点按捺不住围在了纪城身边，见纪城醒过来，一个个都是大喜：「大佬你可算是醒了！」

    纪城伸展了下身体，又揉揉额头，之前过度使用精神力带来的身体后遗症基本上已经消失。

    谢颀他们的房子塌得有点猝不及防，为了把这群人安全带离，昨晚他是全力使用了精神力的，甚至还出手小小地干扰了一下附近丧尸的感知——不然纪城对这些人的生存能力实在没办法放心。

    谢颀等人已经开始疯狂输出自己的关心：「大佬你睡得好久我们好担心！」

    「大佬你饿了吗渴了吗要不要吃点喝点什么？」

    「大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我觉得留在这里也挺不错的，至少这房子够结实！」

    纪城：「……」

    话题一瞬间开始飙远，还真有好几个人思考起来留在这里的可行性，纪城开口打断他们：「我不会留在这里。」

    其他人一愣，纪城继续道：「这里虽然比之前的房子要安全一些，但也只是一些而已。」

    「之前这里本来就没什么人，丧尸也少，所以才一直没有出事，但昨晚的动静不小，被吸引过来的丧尸只多不少，这里距离你们原先的位置也并不远，这种情况下，你们觉得这里的安全度会有多高？」

    「而且不说这个，」纪城语气淡淡，「这是个废弃校区，附近本来的居民不多，各方面都不够繁华，虽然相对游荡的丧尸也不多，但同样你们找食物和生存物资的难度也会翻倍。」

    「这种情况下，你们觉得留在这里真的是一种明智之举吗？」

    纪城说完话环视周围人一圈，成功在他们脸上找到了惨白的颜色。

    ——其实都不用纪城给他们分析那一通利害，单是那句「我不会留在这里」出来就足够让谢颀他们好好再思考一番了。

    虽然彼此认识的时间满打满算才两天，但不知不觉间谢颀等人已经将纪城看做主心骨一样的存在。

    毕竟不说别的，单是纪城能在末世来临的如今还能过得这么游刃有余，就已经足够让人信服了。

    谢颀等人互相对视，终于在纪城各种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有人支支吾吾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第312页

    「我们可以跟着你吗？」

    纪城挑挑眉：「你们跟着我？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下谢颀等人有点说不出来话了。

    好处？他们有什么能给的好处？人数特别多所以东西吃得也特别多算好处吗？

    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可以给的好处，最后谢颀破罐破摔：「我、我们以后都听你的？」

    末世爆发，以前的货币金钱什么的早就成了废纸，给钱是不现实的，而给物资？他们自己都没有存粮，能给得出什么物资？

    所以思来想去谢颀觉得他们能给的好像就只有人了……虽然这句话听上去实在没有吸引力，而且还暗含了「你以后得养我们这十几张吃饭的嘴」的台词。

    如果他是那个被求的人，谢颀一定会说丑拒。

    然而纪城立刻道：「可以那现在来谈谈我们该怎么离开吧！」

    连标点符号都不带停顿。

    谢颀：「……」突然有种自己被坑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的小伙伴们显然没有这种觉悟，听见纪城爽快的承诺一个个都大喜过望：「啊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大佬！」

    谢颀：「……！」真的没有哪里不对劲吗？！

    ……

    很快在纪城的指挥下大家先吃喝了一顿，彻底恢复过来以后就开始清点从废墟中抢救出来的物品，以及规划接下来的线路——

    「我要去的地方在s市郊区，」纪城道，「这个距离凭步行的话至少要走好几天，现在这种情况下显然不现实。所以，我们需要去找车。」

    说到这里时纪城不由停顿了一下。

    「如果之前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只找一辆车的难度并不高。」反正s市人口繁华车辆也多，现在丧尸爆发，只要够耐心，从满大街坐了丧尸的车里找一辆能开的并不困难。

    「但现在所有的人数加起来的话……」

    本来还不太明白纪城之前为什么停顿的人目光扫过全场人头：二、四、六、八、十……

    ……现在他们好像有点懂了。

    纪城脸色也不太好：照在场人数的情况来看，想要一辆车装下所有人的话，他们怕不是得去抢一辆公交车才行……

    「所以我们至少得找三台车，然后……」

    这个时候谢颀默默举起手来：「我……我会做万能车钥匙。」

    ------------------------------

    有手工大佬坐镇己方的感觉果然不一样，纪城本来只是看中他们修理小家电的能力，倒是没想到谢颀还能拿出这样的惊喜。

    于是原本以为会无比困难的找车之旅登时轻松不少，正好之前收拾东西逃跑的时候有人帮谢颀把工具箱给捡了出来，都不用再出去费心找什么材料，谢颀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忙活了两天把东西做了出来，然后纪城直接带着人找到附近一个停车场，挑了三辆车便直接上路。

    不得不说，虽然谢颀这伙人充满了一种烂剧主角团的气质，但他们也确实很有主角团级别的运气，整个找车上车的过程都超出纪城想像的顺利，出市区的路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虽然为了照顾坐驾驶位但有夜盲症的谢颀，纪城选择的是白天上路，但丧尸们还是人类身躯，除非是呼啦啦上百头丧尸站在一起堵路，否则以身挡车？

    不存在的。

    而谢颀等人主角团的运气也确实不是盖的，之前纪城带研究员们出城的时候还碰见过一次大规模丧尸挡路，当时他们还被迫换了一次路线，这次带谢颀等人出城，连规划路线都没改过，直接顺顺噹噹一路开到了加工厂。

    之前纪城带谢颀他们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直接说明过具体的目的地，只是他在前面带路后面的车跟着而已，现在抵达青山加工厂，车子在后山不远处停下，众人下车时，看向小山包的眼神不禁充满震撼。

    谢颀喃喃道：「我好久都没看见过这些山山水水了。」

    他的小伙伴们纷纷表示贊同，然后将目光挪到面前的加工厂侧门：「大佬，这就是我们以后落脚的地方吗？」

    「里面会不会有丧尸啊？」

    议论间加工厂侧门里面突然传来动静，正叽叽喳喳的众人却没什么察觉，完美符合他们的烂剧主角团设定，纪城倒是听见了声音，不过他也没提醒，只是将目光看向门口处。

    很快贺健康的脑袋探出来，他先目光警惕地在那几辆多出来的车上转了一圈，然后又小心看向正在热烈讨论中的谢颀等人，最后，才和安安静静站在谢颀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纪城对上视线。

    于是贺健康的表情瞬间凝滞，下一刻他鬼哭狼嚎地跑了出来：「江教授，原来你没死啊——」

    ? 167、末世弱鸡科学家（14）

    贺健康这一嗓子嚎得毫不掩饰, 原本还在兴奋议论的谢颀等人纷纷懵逼转过头来，而在厂房里的杨哲等人也听见声音跟着探出头来，个个神情激动。

    只有原本面上已经浮现淡淡装逼笑意的太子殿下脸色唰地黑了下去。

    贺健康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纪城面前就要给他一个熊抱：「江教授，你没跟其他人一起回来,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呜呜呜呜——」

    纪城没好气地把人推开：「谁死了？」

    旁边谢颀等人则是问：「江教授？大佬你不是姓喻吗？」

    杨哲等人也从厂房里出来, 长吁短嘆地关心：「江教授您终于回来了……」

 第313页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两方人马这才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一时间面面相觑, 脸色看上去相当精彩。

    贺健康终于想起来问谢颀他们：「你们是谁？」

    谢颀等人也问：「你们是谁？」

    贺健康：「江教授你说！」

    谢颀：「大佬你说句话啊！」

    纪城：「……」

    并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

    不过眼看这两边人大眼瞪小眼的样子, 他还是慢吞吞开口, 先向谢颀等人解释：「我的真名叫江承，喻霁是我之前取的假名字。」

    谢颀等人瞪大眼，仿佛从没有想过江湖会这样险恶。

    纪城又转向杨哲等人：「这就是我那天救下来的队伍，以后大家一起混了。」

    杨哲等人表情也很震惊，但到底是跟着纪城混了那么一段时间的，加上加工厂这边好歹也是他们的主场, 所以杨哲和李杭几个还是先一步伸出手来：「你们好你们好。」

    「以后大家都是同伴了！」

    只要先伸手就是他们更强！

    谢颀等人还在云里雾里，被一一拉起手疯狂摇晃几下, 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认了一波亲。

    等他们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们已经和纪城一起进到了厂房里面。

    只见偌大的车间被人收拾齐整，各种区域泾渭分明，论整洁和宽敞程度绝对不是谢颀他们以前那个车棚避难所能够相比的, 至于墙壁的结实程度那更是不用多说。

    而更令人震惊的还是角落里一头被捆缚住手脚的丧尸小女孩, 她的嘴已经被封上，不过哪怕如此, 在感知到人类进来以后她还是明显激动了几分, 喉咙里发出几声嘶音。

    留守车间的几个小孩子见状露出几分不忍的神色, 但他们也晓得轻重利害，只是偏过头去没再看那个丧尸小女孩。

    谢颀等人表情惊恐：「你们把丧尸当宠物来养？！」

    几个小孩子当场怒目：「小涵姐姐才不是宠物！」

    这时纪城正在听贺健康和李杭他们的情况汇报——因为多了把谢颀这群宝贝疙瘩一起捎回来的打算，所以他在市区逗留的时间比想像中长了好几天，现在他回到加工厂，当然是要听听大家这几天过得怎么样的。

    而纪城也很欣慰地发现，虽然自己这几天没有坐镇加工厂，但一切都还是照常运转，贺健康他们甚至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採集大业，在后山靠近厂房的位置开闢了一小块菜地，用来移植一些好生长的野菜——虽然目前看来成效并不怎么明显。

    听见谢颀等人的惊呼，纪城：「……」

    他迅速给贺健康指派了任务：「以后你就带他们种菜，不，熟悉这里的环境了。」

    然后又通知谢颀等人：「今天你们先跟着贺健康熟悉整个加工厂的环境，明天大家一起把隔壁车间清理出来，以后你们就住那边。」

    贺健康：「？」

    谢颀等人则是讷讷点头。

    然后追问道：「所以你们真的没有把丧尸当宠物养吗？」

    纪城：「……」

    他森森一笑：「你们觉得呢？」

    谢颀等人迅速拉走贺健康：「健康大兄弟是吧，走走走快给我们介绍一下这里的环境啊！」

    等这群人消失在眼前，纪城才转过身对研究员们道：「继续。」

    ------------------------------

    纪城在回到加工厂以后又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生活：没有冒险，没有出门，平时都待在车间里埋头研究针对寄生物的药物方案。

    探索加工厂扫清地盘有已经在战斗上成熟了的同事们负责，开垦田地尝试种菜有贺健康这几个农学生术业有专攻，照顾几个加工厂遗孤保证小世界未来花朵的茁壮成长也有队伍里的女性关心。

    甚至连谢颀等人在经过了开头两天的懵逼期后也开始适应这里，每天有人轮流出去学习怎么对付丧尸开垦菜地不说，剩下的人还自觉捡起了加工厂里的机器零件，帮助整个加工厂的人改善生活质量。

    要是不考虑外面满世界的丧尸的话，他们这个小型据点已经基本上能实现自给自足了，说是一个微型桃花源也不过。

    不过纪城却清楚这只不过是暂时的情况而已，要是不研究出对抗那些天外寄生物的药物来，随着时间的自然流逝，这个世界也会被那些寄生物给占据。

    所幸需要的材料已经从研究所带回，谢颀他们更是能制造出一些辅助的小仪器，再佐以纪城从实验基地捡回来的资料，可以说他们研究药物的条件已经比最开始好了很多。

    以最开始拿出来的那一版方案为母版，纪城和研究员们用了大概十天时间，终于成功制作出第一版药物来。

    考虑到寄生物本身的生物特性和人体的吸收能力，这一版药物需要通过针剂方式注入到人体内部——这个设置本身其实很正常，而且之前纪城打劫加工厂药店的时候也找到了注射器，也不存在器材欠缺的问题。

    而预备的一期实验对象也早就找到：正常死亡后才产生异变的小涵。

    因为人手的扩充，之前重新扫荡加工厂整理住处的时候纪城他们就给丧尸小姑娘找了个单独的住处，保证不跑丢也不伤人。而除了她以外，整间加工厂的丧尸数量也不少，要是实在需要实验对象，去其他车间随便抓两头也不是不行。

    一期药物已经研发，器材充足，实验对象状态良好，按理来说现在是万事俱备，但对纪城等人来说，他们还面临着最后两个严峻的问题——

 第314页

    这个针，应该扎哪儿，又该怎么扎。

    「扎屁股吧，」杨哲迟疑道，「我记得我小时候打疫苗就是打的屁股。」

    「我以前带我侄子去打疫苗，他打的是胳膊啊，」聂贝提出不同意见，「肌肉注射一般都是打胳膊的，只有很小的小孩子才会选择臀部注射。」

    非研究员背景的贺健康则表示：「我们屯以前都是吃糖丸啊，你们确定疫苗是打针打进去的？」

    「药物口服和注射在吸收情况上是有不一样的，」聂贝简单解释了一句，「我觉得还是扎胳膊。」

    「扎屁股，」李杭选择支持杨哲，「我前年生病住院才打过针的！」

    「打胳膊吧，」谢颀也插了一句嘴，「我去年补的流感疫苗就是打的胳膊。」

    「屁股！」另一位谢颀的小伙伴却道。

    「胳膊！」又一位研究员也加入了进来。

    「支持打屁股的站到我身后！」

    「选择打胳膊的举起你们的双手！」

    几个正巧听说一期药物已经研发出来，所以也过来看看大人们在做什么的小孩子：「……」

    最后还是纪城站了出来，做出决定并中止了这场争吵：「打胳膊。」

    理由也很简单：作为他们一期实验对象的小涵虽然已经死亡并且丧尸化，但到底是个小女孩，真要打屁股针，谁来动手？

    哪怕是之前立场想法最坚定的杨哲和李杭都纷纷摇头，表示扎胳膊好扎胳膊妙。

    于是他们迎来了第二个问题。

    「江教授……」

    研究员杨哲不幸抓阄抓到打针人角色，他手握针筒，从药瓶里吸了满满一管药物。旁边的丧尸小涵被其他几个同样是抓阄抽出来的队员摁住，只露出一条完整的胳膊来。

    杨哲握住针筒的手微微颤抖：「我该扎哪儿？」

    「这儿，这儿，还是这儿？」

    只知道怎么扎会死人但不知道怎么扎才能救人的太子殿下：「……」

    但杨哲满含期待和信赖的目光投过来，纪城也没办法直接说自己不知道：「要不你小公鸡点到哪儿就扎哪儿？」

    刚刚还和他站在同一战线的李杭也殷切给出自己的建议：「或者都扎一下试试，只要试的地方够多，总有一下是有用的！」

    ……如果李杭能再掩饰一下他幸灾乐祸的语气，或许这个建议听上去会更像一个建议。

    其他研究员们也纷纷道：「对对对，反正我们药管够！」

    「大胆点，扎啊！」

    杨哲狠狠瞪了自己好乱乐祸的同事们一眼，心中无限后悔自己刚刚乱抓阄的手，但现在形势逼人，他抽中了签，不扎肯定是不行的——

    于是杨哲一狠心一咬牙一跺脚，随便选了个胳膊上段的位置，将针头刺入皮肤，推进药剂——

    大不了就像李杭说的那样，都多扎几次总能成功！

    要是扎了好几次都没有一点效果的话……

    杨哲一边将药剂缓缓推进小涵的身体，一边脑子里胡思乱想到。

    如果真的一点效果都没有的话……

    正在这时，原本在众人控制下挣扎得有些厉害的丧尸小姑娘突然安静了不少，而她那一身因为变异尸化而变成青黑色的皮肤，从药剂注入处那里开始，竟然渐渐恢复成了正常人的皮肤颜色。

    作者有话说：

    ? 168、末世弱鸡科学家（15）

    丧尸小姑娘的挣扎和反抗逐渐减弱, 摁住她的队员们也都有感觉，什么签都没抽中、在旁边围观的李杭等人更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小涵的肤色变化，嚯地站了起来。

    「有、有效果……」研究员们呆呆地道。

    作为注射员的杨哲手又开始抖了，不过他还是竭力稳住心情, 将剩下的针剂全部推进小涵的身体里面。

    一管药剂注射完毕, 小涵的挣扎也微弱到几近于无。

    她皮肤上的青黑色已经褪去大半，几乎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肤色, 只剩下一点淡淡的青。

    纪城让其他人都退开, 自己则将小涵身上的束缚一点点解开, 最后他取下谢颀他们给丧尸小姑娘专门制作的定制嘴套, 按理说一头丧尸如此被解放后应该第一时间扑起来攻击最近的人类，但小涵仍旧没有动弹，只是软趴趴地倒在地上，手指头微弱地动了一动。

    纪城从杨哲手里拿了针管，又往小涵身体里推了一些药物。

    这下她皮肤上的青色终于全部退去，小姑娘眼睛还微微睁着, 但瞳孔涣散，再没有一点儿的动静。

    这才是正常的, 她去世以后应该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小涵去世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主宰她身体的寄生物也已经被消灭，短短几秒的时间她的尸体就开始呈现出腐烂的姿态。

    见此情形，哪怕是因为确定药物有用而激动亢奋的研究员们也没办法露出喜悦的表情。

    幸好小孩子们不在这里, 不然看到这副场景, 说不定又是一个心理阴影。

    纪城伸手将小涵微睁的双眼合上，也不免在心里暗嘆一声, 而后才道：「将她安葬了吧。」

    其他人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找了工具, 将小涵的尸体抬了出去，埋在后山。

    贺健康还特意垒了一个小小的坟包，又给小涵立了一块碑，说是这样才好祭拜。现在条件特殊没办法烧纸钱什么的，大家就上后山去给小涵采了一束鲜花，放在她的碑前。

 第315页

    待情绪平复过后，所有人才收拾了心情，将注意力转回到药物上来。

    在小涵身上的实验可以证明，纪城他们捣鼓出来的这种药剂是有效果的，甚至很可能对已经彻底变异的丧尸来说不论注射进哪个部位都是有效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研发的彻底成功，事实上光从小涵这一次实验就可以知道一些问题。

    譬如药物虽然有效，但所需的剂量几乎超过了研究员们所预计的一倍——这只能说明药物的效果其实远不如他们原本设想的那样强。而考虑到库存有限的原料，这点显然是需要再进行改进的。

    而除了这一点以外，还有一些更长远的问题：已经尸化的人类基本上等于已死亡，往它们身上扎针并不需要考虑人体本身的承受能力和往哪儿扎针，但如果想要彻底消灭寄生物，他们就必须考虑到还没有被彻底感染的人类。

    当然他们的当务之急是先改进药方，而既然要改进药方，那就得有实验品来确认药效——

    于是青山加工厂的前员工现丧尸们惨遭洗劫。

    最开始的时候不说谢颀这种生手，就算是在纪城手下操练已久的研究员们都有些束手束脚：之前他们跟纪城学的那都是格斗技巧，是怎么爆丧尸们头的，但现在不仅不能爆头，还要保证他们身体的完整性，同时自己也不能受伤，这简直是在原有难度上翻倍还多。

    所以刚开始下手抓丧尸们的时候大家的成果都不怎么样，一天能抓到一头已经算是好运气了，但随着对业务的逐渐熟悉，加上谢颀等人也开动脑筋做了一批陷阱机关，很快大家抓丧尸的效率就直线上升，甚至还有了流程化的趋势：

    准备陷阱房间，分两个人去丧尸游荡的车间当活体诱饵，等将一至三头不等数量的丧尸吸引进陷阱房间以后，关门，套麻袋，打一顿，至丧尸短暂失去行动力，然后塞嘴，最后捆之。

    而在这样的支持下，纪城和研究员们又飞快地拿出了好几版修改方案，终于在一个多月以后，他们配制出的药物达到了最开始的预期效果。

    在最后一头库存丧尸被注射了一瓶药剂就恢复正常以后，所有人都当场差点流下激动的泪水。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毕竟前面的问题依然摆在他们面前，甚至都不考虑人类活体是否能适用他们研制出来的第一期药物，单说给活人打针的技术，那就不是现在住在加工厂的这些人能有的。

    对此纪城也有了自己的计策：扩招。

    现在加工厂这些人不会，找个会的人不就行了？

    更何况这具身体很可能跟政府军结仇的关系，如果他不培养一些自己的势力的话，就算能解决丧尸危机，恐怕也很难干得过政府军。

    所以这一个月来纪城他们除了抓丧尸做药物实验外，同时也在想办法联繫和探索周围——据身为加工厂家属的小朋友们述说，这附近是有一所医院的，具体位置在哪儿他们说不清楚，但以前他们生病，大人们一般都会开车带他们去那家医院，车程大概半小时到一小时左右。

    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车程，大约就是以加工厂为中心30公里到90公里的距离，大致范围划出了，想要找到其实也没那么困难。

    这一个多月来纪城他们忙于改进一期药物，找医院什么的主要是顺手而为，而等第一要务搞定，他们也就分了更多精力来做这件事。除了平时有必要种地任务的贺健康等人，剩下的人每天轮流开车前往可能的路线寻找那所医院和有可能的幸存者。

    也说不清是巧还是什么的，又一个星期以后，谢颀和他一位叫左蓝双的朋友在路上时，他们的车载收音机收到了一段信号。

    【有人吗？有人能听到我们的声音吗？】

    【如果有人能听到的话请救救我们！我们在青山医院！】

    【我们死去的病人都变成了丧尸……食物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之后的声音断断续续，谢颀本来还在开车，听见这段信号后立刻踩了剎车，他和左蓝双对视一眼，都互相意识到了什么。

    受过了纪城的培训，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左蓝双立刻抄起地图记录了他们现在的位置和收音机里播报的情况——其实按理来说情况如此紧急，他们应该马上前去救援的，再不济也该再仔细确认一下青山医院具体的位置什么的。

    但奈何谢颀和左蓝双的战斗力有限，甚至就在他们短暂停车的这么一段时间里，附近已经有几头丧尸听到声音游荡过来拍车门了。

    虽然这段时间里他们的应变能力已经获得了极大提升，但看见丧尸趴在挡风玻璃上作势一啃一啃的还是让谢颀瘆得慌。

    尤其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这几头丧尸啃了几下车门以后，他好像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不敢凑上去仔细检查，谢颀都没等左蓝双记完最后一笔，又一脚油门踩下，直接将丧尸们甩了下去——

    同时也把左蓝双甩了个七荤八素。

    重新在副驾驶上坐稳的左蓝双：「你踩油门都不提前说一声的？！」

    谢颀：「你不也没系安全带吗？！安全乘车从你我做起！」

    左蓝双：「……」

    两人没再拌嘴，而等甩开追击的丧尸们回到加工厂以后，他们就立即向纪城汇报了收音机里听到的内容。

 第316页

    纪城对这种情况早就有过预料，反正现在也没事干，于是立刻叫上大部队，出发前往谢颀他们记录下的青山医院所在的坐标位置。

    ------------------------------

    青山医院。

    外面丧尸的嘶吼声音不断，还幸存的医护人员和病人们挤在食堂仓库中，个个神色里都带了恐惧和惶然。

    关山叶扛起一根凳子将仓库大门抵得更紧些，免得丧尸从外面突破进来。

    他回过身，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人间惨澹的景象。

    有医生问道：「院长，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跟着看过来的目光却在说明着他们有同样的恐惧和担心。

    关山叶很想开口告诉他们「我们会活着逃出去的」，但听见外面丧尸越发激动的吼声和挠门的动静，他心里面其实也没有任何底气。

    最后关山叶只能道：「我们已经想办法把求救信号发出去了，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青山医院虽然设立在s市的郊区，但各方面设施还算齐全，院内有专门的电台广播室，可以收听和发送专门的电台信号。也是通过电台室的收音广播，关山叶他们才第一时间知道了一些丧尸的情况，在末日爆发之初便将医院的大部分人员转移到了医院的食堂里，这里食物储备充足，不管如何至少可以保证最基本的生存供应。

    而除此之外关山叶也积极派出一部分人员在医院外打探情况和寻找食物，以避免困守时间太长出现饥荒等问题。

    靠着初期的策略正确，他们也确实坚持了比较长的时间。

    然而他们没有料到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哪怕医院的医护人员们已经尽力给所有病人更好的治疗条件，但电力停止供应，绝大部分医疗设备失效，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病人的病情恶化，最终抢救无效死亡——而这部分没有被丧尸咬过的病人竟然在死亡以后也变成了丧尸！

    政府的广播中没有说到过这一点，而关山叶他们更不会对尸体有所防备，所以猝不及防之下相当一部分医护人员和病人被袭击尸化，余下的幸存者在慌乱之中也没有更多反抗能力，最后在关山叶的带领下勉强退守进了医院仓库。

    然而在这接连几波的损失下，青山医院的幸存者人数已是锐减，而且现在退守仓库中的病人中说不定也有谁突然恶化……

    直接放弃这些病人，关山叶做不到，所以他还是坚持将这些人聚拢在一起，然后又和两个同事冒险穿过丧尸重围去到广播室，想办法发出了求救信号，但他也担心仓库这边群龙无首出岔子，于是又再次返回回来。

    一直到此刻丧尸们已经彻底将仓库围住，密度之大几乎绝无突围的可能，关山叶也不知道留守广播室的那两位同事情况怎么样，是否还活着。

    但总而言之，关山叶很清楚，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根本撑不了多久了。

    ? 169、末世弱鸡科学家（16）

    关山叶心中已经并不抱太大希望, 但他更知道丧失希望可以说是当下境地里最危险的一件事，所以尽管如此，他还是安慰其他人道「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只是显然其他人也没有完全相信。

    有医生道：「之前我们也想办法联繫过政府基地的，但他们不也没来救我们？」

    这个医生说的是实话, 在之前还没有病人死去、大家困守在食堂里的时候, 关山叶他们就设法联繫过政府军，然而对方在那头承诺了会尽力派出人手, 青山医院这边等了又等, 却始终没有等来过救援。

    对此, 关山叶也只能道：「政府基地的人手有限, 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已经在路上了呢。」

    虽然这句话下面的真相是——政府基地的人手有限，如果有能力，他们必然会先营救更重要的人。

    青山医院虽然有不少医护人员和患者，可这其中既没有位高权重的也没有能力足够突出的，营救的优先性靠后，其实也是意料之中。

    为了避免大家再聊下去导致情绪更加低落, 关山叶便道：「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丧气的了，我们换个话题, 讲点积极的。」

    说罢他率先开了个头：「大家都不要放弃希望啊, 虽然这次丧尸病毒来势汹汹，但我相信我们科学家的能力，一定会想出来克制的办法的。」

    关山叶道：「你们知不知道, 我有个朋友, 他是知名生物研究所的负责人……」

    「我们知道！」这下仓库里幸存的医护人员和病人们集体道。

    一名护士更是崩溃道：「院长我们听你讲这个叫江承的师弟已经很多次了！你能不能换个花样！」

    「对啊！」一个病人也抗议道，「关院长你是个好人！我们的命都是你救下来的, 但我不懂什么医学什么生物的, 你说的这个人是真的存在吗？他和他那个什么研究所要是真有那么厉害, 怎么还没研发出来丧尸疫苗！」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就是就是！」

    关山叶：「……」

    不管怎么说，这也勉强算是活跃了气氛吧……

    关山叶苦中作乐地想到：看看大家，现在多有活力……

    正在这时，仓库外一直拍门的丧尸嘶吼的声音突然更大了些：「吼！！！」

    关山叶等人听见吓了一跳，以为是刚刚大家声音太吵所以激惹到了丧尸，一时间个个都噤声下来，几个胆小的已经瑟缩成了一团。

 第317页

    关山叶也拿不准怎么回事，只是怕丧尸突然破门而入，他立即眼神示意了几个身体健壮的医生，大家各自抄起一张板凳，万一仓库的大门真的拦不住那些丧尸，他们好第一时间爆它们的头。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丧尸的吼声突然提高，但之前一直持续的拍门声音却渐渐弱了下来。关山叶身为院长以身作则，抱着怀里的板凳，蹑手蹑脚靠近仓库大门处。

    之前为了抵住门口这里堆了不少的东西，没办法直接贴在门上，他只能弯腰小心翼翼地凑近。

    靠近门口，外面的声音要清晰不少——除了情绪激动此起彼伏的丧尸吼声以外，关山叶还清楚地听到有人大喊「我靠这丧尸力气好大啊」和其他人「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没吃饱饭」的声音。

    是人类！

    关山叶的眼睛倏然亮起：有人听到了他们发出的求救信号！！

    正巧这时门外传来吼声：「里面的兄弟们还好吗？你们在哪儿？我们来救你们辣！！！」

    顾不上外面还有那么多丧尸，关山叶隔着门缝也大吼一声：「我们在这儿！！！」

    ------------------------------

    通过左蓝双记录下来的位置内容，纪城他们比较顺利地找到了青山医院所在的位置。

    说实话这地方其实并不难找，附近还有一小片居民区，不过之前纪城他们找的时候并没有往这个方向来过，所以才一直错过。

    因为不熟悉医院的整个情况，他们先进的门诊楼，找到一份医院地图之后才往广播室的方向赶去——他们最开始听见求救信息就是通过收音机，想要发出信号，当然得是在广播室。

    广播室在门诊楼的高层，现在电力停供电梯是指望不上了，纪城他们只能一路从楼梯间杀上去，万幸他们赶到得还算及时，广播室还没有被丧尸们攻陷，守在里面的一男一女只是因为劳累和惊吓有点脸色苍白。

    救下这两人后纪城先将他们送到医院外的车上等候休憩，随后又带着人赶往青山医院的食堂——根据救下来的两人表示，他们只是被派出来发送求救信号的，医院剩下的幸存者们全部都集中在了食堂。

    再然后就是关山叶他们在食堂仓库里听见的那些声音了。

    青山医院的食堂不小，上下分了两层，因为不确定关山叶等人的具体位置，纪城他们只能从最外面开始清理丧尸，甚至顾不得喊声会吸引更多丧尸前来，直接大声询问关山叶他们的方位。

    其实这段时间在加工厂的历练下来，即便是战斗力最次的谢颀等十几个人也不会太害怕和丧尸们的单打独斗，更何况现在他们还有研制出来的一期药物，虽然还是不敢在活人身上做实验，但对付丧尸效果绝对槓槓的！

    所以喊的时候大家都没在怕的。

    不过就是在他们对付食堂里的丧尸的时候，大家却渐渐发现有哪里不对劲：这些丧尸的力气好像变大了。

    第一个发现这个情况的还是谢颀——在经过了从加工厂药店里打劫来的维生素补充之后他的夜盲症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参与正常战斗的问题已经不大——本来他仗着手里有一根棒球棍做武器准备将一头靠近自己的丧尸拍开的，结果对方不仅没有如他的愿被挥开，甚至还倒把谢颀撞了个大马趴！

    幸亏谢颀冒着捂出痱子的风险特地穿了件厚棉袄当防御，不然光是这一下他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伙伴们赶过来帮他干掉那一头丧尸并附赠了幸灾乐祸大礼包，但很快大家都发现：不是谢颀的力气小了，而是这些丧尸的力气真的变大了。

    甚至不止力气，有个别的丧尸的速度也有所提升。

    这种变化的幅度并不大，但毫无疑问在相当程度上提升了对付丧尸的难度。

    虽然这种难度提升对纪城来说依然不造成任何困难，但他还是当机立断道：「用药物。」

    于是所有人纷纷掏出谢颀特别为战斗制作的改良针管，直接改用化学武器。

    也差不多是这时候他们听见关山叶吼出的那一声「我们在这儿」，大家立刻找到准确方向，一路冲到仓库大门前，一边清理源源不断赶过来的丧尸，一边配合关山叶他们打开了仓库大门。

    青山医院丧尸的数量不少，至少是远多于幸存者和纪城一行人的数量的，想要在短时间清理完这些丧尸基本不可能，更何况他们携带的药物也有限，没办法随意挥霍。

    所以在仓库里关山叶等人忙前忙后搬开堵门的东西的时候纪城他们也没闲着，隔着门确认了里面幸存者的数量和状况，然后又用对讲机联繫了留在医院外面看车的队员，通知他们赶紧把车开到食堂门口。

    等仓库大门打开那一瞬间，早就在里面准备好的医护人员和病人们立刻分工有序，或搀扶或用轮椅推着病情比较严重的病人们，在前来营救的谢颀等人的掩护下门口方向冲去！

    关山叶和另一个医生作为开门主力则是最后离开，前面的医护人员已经在掩护下快要冲到食堂门口，而车子也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停在了食堂门口，同样留在最后的杨哲和李杭拉上关山叶和那位医生，奋力朝出口冲去！

    为了装下足够多的人，纪城他们开过来的都是拆了后座的大车，但青山医院幸存者还有三四十人，即使大家已经竭力往车里面塞人了，但还是剩下近十个人上不了车。

 第318页

    关山叶和杨哲他们最后赶到，在其他车忙着装人的时候努力帮忙抵抗丧尸袭击，眼见还剩了他们那么近十个人，关山叶在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放弃的准备——当然，这也是他心甘情愿的。

    能让大部分人都得救，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谢谢你们。」把最后一个能塞进车里的人摁进去，关山叶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

    关山叶想问杨哲他们是不是政府基地派来营救他们的人，但时间紧急，眼看着闻声赶过来的丧尸越来越多，关山叶觉得再问这个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那几辆装满人的车子已经发动，马达轰鸣将要远去。

    他只能颇为歉意地对杨哲几人道：「对不起啊，连累你们了。」

    这些人明明是来营救他们的，但最后却要留下来和他一起被丧尸群淹没。

    关山叶自己心里其实没有任何不甘愿，包括和他一起留下来的几名医护人员也是这样，但他们都觉得杨哲几人实在是太可惜了。

    哪知杨哲和李杭等人听见关山叶这么说，都目光惊诧地转过头看向关山叶。

    他们都没有直接开口，但表情好像是在说「你在讲什么傻话」。

    关山叶：「？」

    为什么他们会露出这种表情？

    不过还不等关山叶思考或发问，不远处突然传来「呜——呜——」的警笛声音。

    下一刻一辆头上警灯大亮一闪一闪的救护车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开了出来，一路横冲直撞往食堂门口方向开来，最后一个帅气的甩尾漂移，直接停在关山叶等人面前。

    驾驶位的车窗被摇下，露出纪城的脸来。

    他声音懒洋洋，好像一点都没有被丧尸追杀的急迫与慌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车？」

    作者有话说：

    ? 170、末世弱鸡科学家（17）

    纪城在听关山叶他们汇报仓库里人数情况的时候, 就已经知道他们的车子装不下这么多人，不过这一点他在出发前就已经考虑过。

    所以在谢颀杨哲等人还留在食堂里清理丧尸开路的时候，纪城已经带着谢颀新做好的万能车钥匙离开，直接去了青山医院的车库。

    车库里有好几辆车都停在里面, 而出于装下更多人的目的, 纪城当然毫不犹豫选择了那辆最大的救护车。他速度很快，所以才能掐着点正好赶到食堂门口。

    杨哲和李杭几个人知道纪城的动向和计划, 所以根本就不用纪城说什么, 在他停好车的时候就手脚并用开始扒拉开门, 关山叶和几个医生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懵逼看着其他人的动作。

    而等到纪城摇下车窗提醒，其他几个医生都回过神连忙上前帮忙开门，只有关山叶仍然愣在原地，瞳孔地震——

    「吼！！」

    丧尸的吼声传来，托纪城一路开着警灯和警笛的福，不仅是附近的丧尸被吸引了注意, 连远处其他楼栋都有不少丧尸听见声音，前赴后继地赶来。

    就在纪城说话的这几秒钟, 那些远处的丧尸全部都已经接近, 几乎下一秒就能够把所有人撕碎。

    好在杨哲他们已经成功打开救护车车门，赶在丧尸扑上来的前一秒先后爬进车里，又将发愣的关山叶给拽上来：「院长别发呆了赶紧上车啊！」

    纪城早就已经准备好, 在丧尸跟着冲到车上之前就关掉警灯警笛, 踩下油门，打着方向盘扬长而去。

    杨哲他们赶紧将救护车后门关上, 然后彼此简单目视检查, 确认有没有人受伤。

    关山叶因为最后一个上车被丧尸们拽掉了鞋子, 但还好没有任何暴露性的伤口。

    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连忙系得上安全带的系安全带，没有安全带的就找能抱稳的抱住，免得行驶途中被直接甩飞。

    一直到救护车和其他几辆车重新行驶到了公路上，关山叶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

    他没看错？他真的没看错？？

    这个时候同救护车的医生们都已经在七嘴八舌地感谢纪城他们：「实在是太感谢了——」

    有情绪激动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哽咽之意。

    不怪他们想哭，原本他们困守在食堂仓库里，虽然并没有完全丧失求生意志，但实际上对有人来救援这件事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可谁能想到这个时候会真的有人出现，并且把他们都救了下来？！

    纪城在前面开车没有说话，杨哲他们则是纷纷道：「都是同胞，本来就应该互帮互助啦。」

    「不用谢我们，要谢就谢江教授……」

    关山叶张了张嘴，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江承师弟——」

    「真的是你？！」

    原本车内一片和谐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杨哲等人一愣：「江教授，你们认识？」

    情绪激动得哽咽的医生们表情懵逼：「院长您那个师弟竟然真的是真人？」

    最前排的纪城则是眉头一挑，伸手调整了一下车内后视镜，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关山叶，终于从原身的记忆中翻出来了这么一号人物：「嗄，师兄啊。」

    他露出来一个灿烂笑容，一边伸手将后视镜调整回去：「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

    关山叶：「……」

    你看我这一身狼狈还被丧尸拽掉一只鞋的样子算过得怎么样？

    等待关山叶回复的间隙中纪城又顺便回答了一下其他人的问题。

 第319页

    「认识，大学时候的一个师兄来着，叫关山叶，医者仁心，最后转到临床医学要用自己的这双手拯救世人去了。」

    「真人，如假包换，要不要捏下看看是人皮还是硅胶做的？」

    杨哲等人：「……」

    医生们：「……」

    虽然没看见过纪城具体对付丧尸的样子，但光从他刚刚单枪匹马开着救护车一路拉风出场还能再来个漂移甩尾来看，这就不是个好惹的人。

    关山叶也终于反应过来，连忙问道：「师弟，你不是在ma研究所吗？怎么现在？」

    纪城漫不经心回答：「现在？现在也还在啊。」

    他喏了一声：「这些都是我们研究所的同事。」

    杨哲几人连忙打招呼：「关师兄好！！」

    关山叶想问的当然不是这个，但杨哲他们打了招呼，他也只好一一回过去。

    等双方认亲完毕，纪城便道：「既然师兄是青山医院的院长，那我就不兜圈子了。」

    他问：「要不要以后跟着我干？」

    关山叶：「？」

    他其实还没从这一波波的冲击中消化过来，只能懵逼道：「什么？」

    纪城理直气壮道：「不然你以为我们大老远来救人是为什么？当然是有目的的啊！」

    关山叶：「……」

    他的师弟变了，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心只有圣贤书的学霸了。

    不过也亏了纪城的提醒，关山叶终于找回来一点思路：「所以师弟你们现在是在政府基地？是被派出来救援的？」

    这才是他最开始想问的问题！

    关山叶是知道江承科研实力的，堂堂ma研究所的负责人之一，说是学界的顶尖人物也绝不为过，这种社会精英，就是被政府军贴身保护也不为过，怎么现在还出来救人了？

    带谢颀他们回来这么久，收音机这种装备当然是早就捣鼓出来了，而杨哲他们也已经知道了政府军在邻市建立了基地的事，此刻听见关山叶提到政府基地，个个表情都不大好看。

    毕竟他们是被政府军放弃的。

    纪城也直接道：「不是。」

    关山叶又是一愣，但看见纪城坐在驾驶位上冷静自若开车的样子，又莫名觉得「好像这样也不奇怪」。

    他嘆口气道：「那政府基地可真是奇怪了……派不出人手来救援我们也就罢了，可你们……即使是对研究丧尸疫苗也会有很大帮助的吧。」

    纪城则是问：「师兄曾经找过政府基地求助？」

    关山叶点点头，又想起来纪城在开车可能看不见他的动作，补了一句：「嗯，不过我们等了一个多月，也没有等来他们救援的队伍。」

    说到这里，关山叶也打开了不少话匣子：「丧尸爆发得实在是太突然了……谁都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事情，而且政府的广播里从来没有提过正常死亡的人会变异成丧尸……」

    他断断续续地把这段时间以来青山医院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讲到最后时关山叶原本已经平复下来的情绪又再次激动起来：「你知道吗，师弟，原来我们青山医院在院的员工和病人加起来能有上千，现在……」

    剩下的话哪怕他哽咽着说不出来其他人也知道——他们这次就救出来了那么几十个人，剩下的人到底怎么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医生们跟着说不出话来，同车的杨哲他们听得心头也发酸：不说亲眼见证的小涵的离开，他们研究所那么多同事，一场外出，现在不也只剩下这么十个人了？

    纪城在前面开车，没有出声打断车内众人的情绪，而是给了他们一个默默消化自己情绪的空间。

    约莫半个小时以后，青山加工厂的建筑轮廓终于出现在纪城他们面前。

    车队陆续在工厂侧门处停下，留守的贺健康等人连忙跑出来迎接，然后被这几辆车的超载程度吓了一跳：「这、这么多人？」

    闻言情绪还没完全平复下来的关山叶表情又难看几分。

    同样从救护车上下来的杨哲赶紧给贺健康使了个眼色：「还不快点来帮忙？」

    旁边心思更细腻一点的林初也捅了捅贺健康胳膊，贺健康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什么错话，连忙闭嘴上前，帮忙将病号们搀扶进车间里面。

    经过之前那段时间的修整，现在青山加工厂的内部已经大变样，加上纪城早就有过扩充人员的打算，游荡在加工厂里的丧尸们早就被清理过一遍，要么被关在专门的车间，要么已经凉凉。

    而工厂内种种物资也被码放整理整齐，青山医院的这一波幸存者们刚一进去，每个人的眼里都是止不住的惊嘆。

    虽然条件依然简陋，但在末世来临丧尸爆发的前提下，这里已经是他们梦里都不敢想的「桃源」了。

    留守的贺健康等人之前就帮忙打扫了一间车间出来，虽然纪城从青山医院带回来的幸存者比他们想像得要多，但车间面积本身也不小，暂时安置这么三四十个人也够。

    将从青山医院救回来的幸存者们一一安置在车间里，确认了大家都没有受伤以后贺健康他们又帮忙送了些吃的，而后纪城便叫走了关山叶，和他单独来到加工厂外面。

    刚刚大家都经历了一场恶战，即使是纪城自己的队员们也都累坏了了，把青山医院的幸存者们安顿好后一个个都瘫倒下去，纪城知道他们消耗不轻，让他们先放心休息，回头再说事情。

 第320页

    而贺健康等留守人员也在里面跑前跑后帮忙，现在在外面的只有纪城和关山叶，确实是个谈事情的好地方。

    大家都来到安全的地方，关山叶紧绷的那根神经也终于放松下来，此刻他的眉眼里也全是疲惫，但纪城叫他出来，关山叶还是立刻就应了。

    他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鼻樑：「师弟，你叫我出来是要做什么？」

    纪城勾了下唇角：「师兄这么快就忘了我在车上的时候说的话了？」

    关山叶一愣，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你是说……呃，加入你们？」

    作者有话说：

    ? 171、末世弱鸡科学家（18）

    关山叶用词还刻意文雅了一下, 替换了纪城之前说的那句「跟着我干」。

    纪城点点头，似笑非笑道：「师兄不会以为我刚刚说的是玩笑话吧？」

    关山叶：「呃……」

    对关山叶来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多少有点魔幻，尤其是最近几天，先是正常死亡的病人突然变成丧尸, 然后又是绝境之下喜逢生的, 紧接着他以为会在政府基地被严密保护起来的江承师弟神奇现身，还说自己并不归属政府基地？？

    信息量太多, 这几天产生的种种情绪也太过浓烈复杂, 以至于关山叶刚刚听见纪城说让自己跟着他混的时候, 他是真的有种「师弟莫不是在开什么不合时宜的玩笑」的错觉。

    纪城道：「我是认真的, 师兄。」

    于是关山叶的神情也不由严肃下来。

    他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虽然多年没有跟自己这个师弟联繫，不过大学时代时关山叶和江承的关系是真的不错，所以凭关山叶对对方的了解，他相信如果不是出了很重大的变故的话，他这位师弟是不会有这么大的性情的变化的。

    ……哦，还有战斗力。

    关山叶和青山医院其他幸存人员一样没有见过纪城战斗时的样子, 但关山叶想得比医生们还要更深入一点：最开始他们从食堂突围出去的时候是没有看见纪城的，而最后纪城出现时是单枪匹马一个人开着救护车过来。

    身为青山医院的院长, 纪城开过来的这辆救护车关山叶是知道停在哪里的, 纪城自己开着车过来，同时他也注意到杨哲这些人脸上并没有损失了同伴的悲痛——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纪城大概率是一个人从食堂杀出去找到的救护车，然后又把救护车开过来的。

    而以纪城他们到来前食堂外的丧尸密度, 关山叶自问是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这种战斗力, 要是还在和平年代，关山叶甚至怀疑纪城能去拿个世界格斗冠军。

    所以, 他这位师弟身上, 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关山叶凝视纪城, 而纪城也感受到他的目光，顿了顿道：「我们被政府军放弃了。」

    关山叶：「？」

    纪城：「原因可能和丧尸病毒的来源是一颗天外陨石上的附带寄生物，我们研究所参与过这个天外项目有关。」

    关山叶：「？？」

    纪城：「所以我们就离开s市市区出来占了个地盘，收了几个，哦不，几十个小弟。现在根据我们的研究，很可能所有人都已经感染了这种寄生物，所以即使没有被丧尸咬过，在正常死亡以后大家都会通通变成丧尸。」

    关山叶：「？？？」

    纪城：「但没关系，我们现在已经研制出对抗丧尸的一期药物。」

    关山叶脸上的问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震撼到有些麻木的省略号。

    纪城继续道：「一期药物的实验效果还不错，但因为一些技术上的问题我们还没有在未变异的活体上做过实验。你们青山医院有不少医护工作者，我们正好很欠缺这方面的人手。」

    「原本我们去救援的时候就有抱着这样的心思，但既然师兄是青山医院的院长，所以我就不绕弯子直接邀请了。」

    纪城眼睛弯了弯：「不知道师兄是怎么想的呢？」

    关山叶：「……」

    他沉默半晌：「我还能说我不想吗？」

    纪城：「不能。」

    关山叶：「…………」

    那还问他干什么？

    关山叶最后才无奈道：「师弟都这么讲了，那我要是真说不行的话那就是我太不给你面子了。」

    更何况，研制出专门的疫苗，消灭丧尸，也是关山叶自己非常想要看见的。

    他道：「这件事我会和我们医院其他人说一说的，不过我也只能尽力劝说，如果有谁想要离开的话，我也没办法强行阻拦。」

    纪城颔首表示自己没有意见：「这个是当然。」

    他又和关山叶简单聊了几句，大概是关于加工厂这边的情况和他对以后的规划，随后便道：「师兄这段时间操心医院的事情估计也累得够呛，你先去休息吧，等睡醒以后我们再开会细谈。」

    关山叶确实累得不轻，不止是和丧尸斗智斗勇，他身为青山医院的院长，这段时间还要想办法带领医院其他人求生、安抚他们的情绪，有事情时更是第一个上。

    所以青山医院的医生病人们可能只是受了惊吓没有睡好，但关山叶是实打实的好几天没合过眼了。

    刚刚纪城说的丧尸病毒来源那一堆东西实在是有点超出常识范围，关山叶震惊得都一时间忘了瞌睡，现在纪城这么一提醒，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这几天确实没怎么休息过。

 第321页

    于是关山叶点点头：「好……你这么一说，我这个困劲儿也确实上来了……」

    他打着哈欠转身往工厂里面走去，纪城也含笑道：「师兄好好休息，你们已经安全了。」

    关山叶的脚步微顿，低低「嗯」了一声，而后才继续前进。

    ……

    经过了一场战斗，所有人都好好地睡了一觉，纪城虽然不如其他人那么疲惫，但也小睡了一会儿当作休息。

    等一天一夜过去，大家的精神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以后，纪城便召集了一部分人开会：研究员们是全员到位的，贺健康三人也在场，而谢颀和青山医院两方则是只派了几个代表——因为人多了讲话不方便。

    关山叶在之前的休息时间已经向青山医院其他人传达了纪城的意思，医护人员自然是跟着自家院长的，剩下的病人们也没谁犹豫的：不说他们的命也都是对方救下的，就说这外面危机四伏的，独自离开显然没有报团取暖的生存机率大。

    事实上真有意愿离开的在丧尸爆发之初就已经离开了，那个时候青山医院的整体情况都还好，想走的话也可以直接开车离开，关山叶从来就没有限制过其他人走或不走。事实上像他或者大部分的医护人员当时就可以一走了之，只是他们始终放不下在医院的这些病人，所以才选择了留守医院，等待政府的救援。

    这种情况也不出乎纪城的意料，他有原身的记忆，当然也知道关山叶的性格，丧尸爆发的危机下对方会有什么选择也同样不难猜。

    而这次纪城召集所有人开会，除了欢迎他们又多了一批伙伴外，主要还提及了另一件事——

    一件他之前有过猜测，但一直不愿意成真的事。

    「这次去青山医院，有些人应该发现了，」纪城顿了下道，「有些丧尸的力气变大，还有一些丧尸的速度变快了。」

    当时留守加工厂的贺健康几人还有些疑惑，不过谢颀、研究员们，包括后面才从仓库里被救出来的关山叶等人，却都颇有感触地点头。

    「我当时还以为是被困了几天所以身体虚弱的原因，」关山叶疑惑道，「是丧尸的力气真的变大了？」

    纪城点点头，沖谢颀道：「谢颀，你和左蓝双当时停车听收音机求救信号的时候被丧尸堵过的，对吧？」

    左蓝双没在，谢颀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当时我感觉挡风玻璃都快被它们啃裂了……」

    当时他们确实吓得不轻，所以回去告知纪城收到求救信号的时候还顺便把这事儿提了一嘴。不过之后大家就忙着出发去青山医院，谢颀开的那辆车因为能装的人太少而并没有被开走。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颀突然一卡壳。

    他突然不可置信地看向纪城：「不、不会吧？」

    纪城面无表情道：「你们休息的时候我去看了，那辆车车门上有凹痕，挡风玻璃上也确实有两道裂纹。」只是裂纹很小，位置也比较隐蔽，不仔细看的话并不容易发现。

    咕咚。

    不止是谢颀，在场人十之七八都狠狠咽了下口水。

    「所以江教授，」杨哲结结巴巴地开口，「您的意思是，这些丧尸……会进化？」

    他们这又不是玄幻世界啊？！！

    纪城道：「但事实就是这样。」

    他从身后唰地亮出一沓资料：「这些天外寄生物的研究笔记我看过了，它们确实有可能在复制繁衍到一定数量以后，通过和其他同类进行生物信号的交换，加上频繁的外界刺激，达到实现自我完善和进化的目的。」

    「如果用更通俗的话来讲的话，人类肌肉会因为不断的锻鍊而变得更加发达，丧尸也会。」

    其他人：「……」

    「当然也有好消息，」纪城道，「还是趁你们在睡觉的时候，我去对面车间专门检查了下加工厂丧尸的实力，大概是数量不够的原因，它们还没有这种进化迹象。」

    「以及从青山医院那一战来看，我们的一期药物对它们同样有针对性和杀伤力。」

    其他人：「…………」

    谢颀震撼地喃喃道：「这有什么用……以前我还能和丧尸一对一，但要是丧尸能进化……以后怕不是我还没把针扎进它们身上我就先凉凉了？」

    纪城对他一笑：「不，你不会。」

    毕竟这可是拥有蜜汁烂剧主角气运的人类啊。

    谢颀：「？」

    作者有话说：

    ? 172、末世弱鸡科学家（19）

    最后在谢颀的追问下, 太子殿下以「你一头丧尸都打不过的时候不也没凉凉」作为理由才将人敷衍过去。

    虽然谢颀本人对这个敷衍并不感到非常满意。

    但不管怎么说，有谢颀这么一闹作为插曲，整个会议的氛围都轻松不少。

    其实纪城之所以要告诉其他人这些，主要是想做个提醒的作用——丧尸的体能和战斗力也有可能会提升, 要是不知道这一点, 贸然外出的话很有可能就栽进了阴沟里。

    毕竟药物的研制有他们专门的研究员操心，其他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只要能保证活着就已经是最好。

    而因为有青山医院的加入, 所有人也重新分配了一下任务：研究员和贺健康三人都是老样子, 研究药物的研究药物, 负责种地开发后山的继续种地开发后山，不过谢颀那边的十几人和青山医院这边的三十多个人则被打散重组，除了干后勤工作以外，还要轮流外出探索。

 第322页

    毕竟加工厂的人口已经接近三位数，不说别的，单是每天的食物消耗就是一个相当大的数字, 虽然青山食品加工厂的仓库储量不小，但一直坐吃山空显然也不是个办法。

    而且不管是出于对防御的考虑还是研发二期药物的需要, 他们也需要更多的人加入到自己这方来。

    ------------------------------

    时间一转眼就是大半年过去。

    算上之前那些时间, 从丧尸爆发最开始到现在已经接近一年。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人类开始适应这个巨大变化的世界——当然，也付出了血的代价。

    随着纪城他们开始正式以青山加工厂为中心往外探索, 除了找寻生存物资外, 他们也遇见过不少人类小队，其中大多数是从s市市区里逃出来的：市区虽然繁华, 但同样人口极多, 而在最丰富的那一批资源被瓜分完毕、丧尸们的体能和战斗力逐渐上升起来以后, 市区的宜居程度明显大幅度下降。

    这种情况下战斗力不足的小队若是有些头脑，也该出来另谋出路了。

    这些小队中有相当一部分在和纪城他们接触以后就果断加入了进来：人数充足、战斗力强大、食物资源丰富、角色分工分明，甚至还有自己开垦田地通渠引水的基地，这种在末世时期宛如天堂一般的地方，除了这里还有哪里能找？

    而剩下那些没有加入的小队则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标，其中有些是自忖能力足够，有些则是瞄准了其他s市附近的小型基地。

    政府军虽然在隔壁l市建立了专门的基地，但到底距离不近，现在这种情况下赶路又极为困难，加上随着时间流逝逐渐传开的一种说法：政府基地那边收容审核的条件十分苛刻，基地里面虽然条件不错，但那只是少数人的享受，实际上更多的人只能在基地范围之外搭起简陋帐篷什么的，除了能够抱团抵抗丧尸外，生活根本得不到任何保证。

    这种情况下全国各地都有非官方的小型基地诞生，纪城他们也没有宣扬过自己在研究对抗丧尸的药物云云，夹在其中也并不显眼。

    不过哪怕是这样，「青山基地」在众基地中也是发展得相当好也相当有名气的一支，而原因正如前面：这里纪律严明分工明确，只要进入生活都基本上能得到保证，甚至还有比黄金还要珍贵的新鲜蔬菜吃！

    不提前面那些，单是最后那一点，甚至附近还有几个小型人类基地企图对青山基地发起过偷袭——当然，全被太子殿下给干趴下了。

    而到了现在，丧尸爆发快要满一年之际，青山基地已经是s市这片最大也是安全程度最高的人类生存基地。

    即使丧尸，或者说那些天外寄生物们已经普遍完成第一轮进化，根据研究员们的估计丧尸们的体能基本达到一般人类的1.2倍以上，青山基地依旧屹立于丧尸们的包围中不倒。

    但尽管生存形势一片向好，纪城他们的二代药物研发过程却并不顺利。

    虽然天外寄生物们有缓慢的进化趋势，但一期药物对它们的效果一直都不错，纪城和研究员们稍微改良了一下配方，又抓了几头进化过后的丧尸来做实验，也就拿出了效果最佳的方案。

    只是一期药物好改进，但针对活人起作用的疫苗，或者说所谓的二代药物的研究进度却迟迟没有可观进展——

    毕竟相比于一期药物，二代药物还需要考虑到对人体的适用性等等，现在这个环境没有专门的小白鼠来做药物实验，纪城他们也不好直接逮着健康的活人扎，于是只能尽力将药性削弱一些，避免对人体造成损伤。

    然而这样的结果就是二代药物的实验效果并不乐观。

    因为担心被隔壁政府基地发现身份，加上出于实验伦理的考虑，最开始的时候二代药物只是在秘密研究进行：尽管青山基地算是安全系数最高的基地之一，但每天不少人类小队外出探索，被丧尸袭击受伤几乎是在所难免，其中有些在返回基地时还没有被感染变异，针对这样的人，纪城他们就会派出专门的人员进行交涉，在徵得他们同意之后为他们注射二代药物，观察疫苗效果。

    另外还有一些没有被丧尸咬过的重病者，也同样会被询问。

    虽然因为基地本身规模的原因，这样的被试数量并不多，但他们接受药物注射以后的结果全都一样：没有一例成功停止变异的。

    一般来说被丧尸咬伤后会在24小时内变异，未被咬伤正常死亡的则会在死亡的半小时内变异，纪城他们研制出来的二代药物通常会将这个时间延长一倍及以上——但也仅仅是延长而已。

    最后纪城他们直接拿了没有削弱过的一期药物上，然而结果还是一样。

    这就意味着，他们始终没办法解决潜伏在所有人类体内的寄生物。

    解决不了这些天外寄生物，就意味着人类最后还是会灭绝，这个小世界的人类灭绝，那还逆袭个鬼啊？

    虽然对什么气运逆袭一说仍然抱有将信将疑的态度，但纪城很清楚，要是他在这区区一个小世界就折戟沉沙了的话，他天界太子的面子还往哪里放？！

    所以到后来时太子殿下甚至动过手动召唤外援作弊的心——虽然这个小世界灵气匮乏，和其他位面沟通极为困难，但只要他愿意付出一定代价……也不是做不到。

    不过就在纪城快要下定决心这么做的时候，关山叶的话却给了他启发。

 第323页

    当时二代药物的研发陷入了瓶颈，研究员们一个个废寝忘食快要把纪城带回来的资料笔记翻烂也没有新的灵感。哪怕青山基地的地盘已经扩张回了s市市区，在抢救回一些研究所器材的同时谢颀还帮他们整出了两台小型发电机，操作条件比起末世之初时不知道好了多少，但药物的研究还是没有进展。

    为了拓展思路，有的时候青山医院的医生们也会加入到研究员们的头脑风暴当中——他们好歹四捨五入也算是同行从业者，可以信任，而且与丧尸打交道的时间也多。

    而在讨论下大家也逐渐意识到了可能是二代药物里还缺少了什么关键的成分，以至于对潜伏在人体里还没有爆发的寄生物起不到完全的消杀作用。

    只是人脑毕竟不是机器，现在既没有网络又没有纸质资料可以查询，即使知道大概还差点什么，但所有人还是像无头苍蝇一样，没有个具体的方向。

    纪城虽然凭藉强大的精神力可以做到过目不忘，但那也得让他先过目啊！

    那天他正在会议上撑着下巴思考是召唤司命天神还是召唤湛青，其他人也在七嘴八舌地随便聊天——头脑风暴太久，大家都觉得自己的思路快枯竭了。

    也正是这个时候关山叶仰头嘆了一句：「没道理啊，医学上不都说相生相剋吗？这个疫苗怎么可能研制不出来？」

    其他人也嘻嘻哈哈地附和：「没办法啊外星的寄生物不归我们星球的医学管，就是这么牛——」

    纪城却突然出声：「师兄你刚刚说什么？」

    被点到名的关山叶一愣：「我？」

    纪城点头。

    关山叶有点儿懵，慢吞吞重复了一遍刚刚自己的话：「我说，没道理，医学上不是讲相生相剋吗……」

    纪城唰地一下站起：「就是这个！」

    相生相剋！他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呢！

    ——所谓相生相剋，就像是剧毒的植物附近往往有具备耐毒性或是解毒性的生物生存一样，如果细究的话这个理论其实也不完全成立，但有的时候却有神来一笔的效果。

    譬如现在——

    纪城突然想起来自己大半年前悄悄返回天外实验基地那次，展柜中那颗天外陨石旁边，不就有几颗植物？

    就是那种植物！！

    纪城目光灼灼，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些日子里到底遗漏了什么。

    枉当年他还在天界的时候被人摁着补了那么多课，竟然连这种常识都忘了！

    作者有话说：

    ? 173、末世弱鸡科学家（20）

    其他人见纪城站起来, 不由都是一惊，但随后就是不解：「……什么？」

    纪城语气凿凿：「就是还差了一种药！」

    其他人：「？！」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投过来，纪城唇角一勾，解释道：「当时那颗天外陨石坠落在一座山里, 之后被专门的科研队员採集回来, 然后才被检测到上面有一种不明寄生物——但当时发现陨石的村民，还有负责採集的人员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被感染的迹象。」

    排除掉这群村民和採集队员个个身体健壮到寄生物啥都干不了的可能, 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天外陨石的坠落地点有什么东西, 正好克制了寄生物的繁衍与蔓延。

    而最有可能的, 便是那几株和土壤样本一起被採回来的植物。

    听了纪城的说明, 在场的人眼神一瞬间便热切起来。

    有研究员急切追问道：「江教授，那到底是什么植物？」

    「好问题，」纪城道，「我也不认识。」

    虽然还记得那种植物的长相，但纪城也没在天界见过——即使见过，名字也不见得是它在这个小世界的名字, 而原身江承更是一个书呆子，怎么可能去关注某种植物的长相和名字？

    研究员们：「……」

    「那你见过那种植物吗？」关山叶问, 「要不然师弟你试着描述或者画一下, 说不定我们医院的医生有能认出来的。而且贺健康他们不是农学的？说不定也认得！」

    李杭非常有眼色地从旁边递上纸笔。

    纪城：「……」

    接收到周围人殷切的目光，太子殿下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接过来，一通挥毫留下大作一幅, 他画完后关山叶连忙接过, 然后：「？」

    「……师弟，」关山叶缓缓将纸张竖起, 展示向纪城和其他人, 「你画的这是什么？」

    纪城回答：「那种植物。」

    其他人：「？」

    杨哲嘴巴最直：「江教授, 您确定您画的不是……龙捲风什么的吗？」

    这画出来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一种植物啊！

    「……还是说外星的寄生物果然不归我们管？？」

    纪城：「……」

    不想说话。

    毕竟堂堂天界太子，文治武功无一不通，修炼速度也是冠绝万界，却是个手残，这种事怎么想都过于丢脸。

    之前那些小世界里他还可以靠灵力什么的作作弊，现在这个小世界却是连一丝灵气也无啊！！

    其他人看着纪城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表情也逐渐凝重。

    虽然不是很愿意相信，但好像他们文能研究疫苗武能把丧尸摁着打的江教授……画技好像真的只有这个水平。

    不、不会吧？

    如果是在平时，大家可能还会幸灾乐祸地嘎嘎笑几声，再顺便领悟一下「人无完人」的道理，但放在现在这种特殊的时刻，只有纪城一个人见过那种植物的情况下，他们简直个个恨不得江教授就是传说中的神笔马良，最好画什么有什么。

 第324页

    纪城的表情也同样是沉默。

    他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比其他人要稍微早一些，毕竟自己的画技自己最了解，那么现在认识那种植物的只有自己一个，而他还没办法用最直观的方式告诉其他人。那么即使他知道，又有什么用？！

    沉默，是今晚的会议现场。

    最后纪城抿唇道：「我明天和贺健康他们一起进后山看看。」

    他记得那种植物的样子，而凭藉精神力的强大，纪城也可以做到快速分辨不同种类的植物，如果后山有那种植物生长的话，认出来对纪城来说并不困难。

    画也画不出来，而单凭纪城对那种植物口头的描述其他人也想不出来是什么植物——事实上就算想到了，不找到实物的话也一样是白搭。

    没有别的办法，大家也只能同意这样。

    后山虽然只是个小山包，但面积着实不小，加上壹贰贰陆小世界里灵气缺乏，纪城也没办法随意放出精神力，所以之后一整天下来，他们也没有收穫。

    第三天纪城还准备继续进山，青山基地却得到一个相当令人震惊的消息：隔壁l市基地，即政府建立的幸存者基地之一，内部发生了譁变。

    其实l市基地内部管理有问题这件事附近几个人类基地都清楚，毕竟这几个基地中都有从l市基地逃离的幸存者，从他们口中并不难知道l市基地的情况：l市基地虽然是由政府军主导建立，但这边的领头人似乎并没有什么作为领袖的经验，整个基地内部的管理极为混乱。

    基地里普通人的生活得不到保证，甚至连丧尸来袭击的时候也常常会出现纰漏。

    但l市基地内部发生譁变这种事大家还是从没想过的——毕竟那是有政府军武力作为托底的基地，再怎么样维持基本秩序也不该有问题。

    可惜，所有人都高估了他们的统治力。

    丧尸占据城市，通讯基本中断，现在人类之间消息传递并不方便，而消息传到纪城这里的时候，据说情况已经进展到了丧尸攻占大半l市基地、政府军内部分裂多个派系，l市基地全员大逃亡了。

    其实青山基地收到消息还算快的，因为给他们带来这则消息的是l市基地中逃出来的一个幸存者，对方言之凿凿要求青山基地派出队伍前去救援，理由是他所属的那支逃亡队伍中有知道丧尸病毒秘密的关键人物。

    青山基地也在研究丧尸疫苗的事情还是秘密，接待那位幸存者的人员并不清楚情况，所以赶紧将这个事情往上汇报。

    听到这个消息的纪城等人：「……」

    这是什么，我还没来得及找敌人算帐对方就先自行瓦解了？？

    研究员们其实是有些不想理会那位求援的l市基地幸存者的，论研究丧尸病毒，他们也在研究，论手足同胞情谊，当时是政府军率先抛弃他们，害得研究所好多同事死亡，现在l市基地出事，他们青山基地愿意接收逃难过来的幸存者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要他们专门派出队伍出去救援？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l市基地的内部矛盾很大程度上就是没有协调好这些「关键人物」和普通民众之间的关系！！

    所以包括贺健康、谢颀等人在内，他们对于派人去救援这事儿都是有些不以为意的——不只是因为纪城他们已经在研究丧尸疫苗上有了很大进展，更因为现在l市基地队伍大逃亡，不管是人类还是丧尸之间都乱得很，他们贸贸然派出队伍，不管最后成功不成功，他们队伍的伤亡机率都不会小。

    是人都分个亲疏远近，他们当然不愿意自己人出去冒险。

    不过纪城却在简短思索以后决定去见一见那位求援者。

    他的理由也很简单：「说不定人家掌握的部分正好是我们不知道的部分呢。」

    反正最近的研究也陷入了困境，研究员们都没什么事情干，听了纪城的话后也同意有这个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可能性，于是尽管心里对这个求援者不怎么高兴，但还是捏着鼻子跟纪城一起去见了。

    那个求援者正在青山基地和l市基地靠近的边界——一般人即使被丧尸咬后到变异也有一个时间间隙，有些抵抗力强的要十几个小时甚至更长才会显露出变异迹象，所以青山基地这边规定但凡从外界返回，必须在专门的隔离区观察满24小时。

    纪城他们从加工厂这边驱车赶到边界，也不怕那个求援者会突然变异，一人手里一支丧尸特效针，直接进了隔离区。

    那名求援者也听说了青山基地的最上层会过来见自己，在透明小房间等候时的神色也不乏紧张与忐忑。

    他原本是在为隔离者专门准备的那一张小床上坐着等待的，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立刻紧张地站起来，转身朝纪城等人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纪城便玩味地勾起嘴角。

    真没想到，来求援的这位竟然还算是一位老熟人。

    纪城身后的研究员们也认出来这位求援者是谁，纷纷震惊地瞪大眼——然后随之涌上来的就是一股幸灾乐祸。

    风水轮流转啊这是。

    「好久不见啊蒋副官。」

    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纪城率先伸出手发出「友好」的信号——顺便将拿着针管的那只手悄悄背到身后。

    他挑挑眉：「分别将近一年，没想到我们竟然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第325页

    没错，这位来向青山基地求援的「蒋副官」，正是当时保护ma研究所的政府军之一。而且因为他副官的职位，这位也曾经是贴身保护江承的军官。

    只是没想到现在两人的再见会这么的……富有戏剧性。

    研究员们也回过神来，纷纷跟上自家江教授的脚步，热情打起招呼：「是啊是啊，真的没想到！」

    「对了蒋副官最近过得怎么样？还好吗？」

    「你们李队呢？大家都好久没见了……」

    而被cue到的蒋副官却从看见纪城的那一刻开始就陷入呆滞神色，别说是谈救援的事了，纪城主动伸手研究员们友好打招呼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足足过了十几秒钟，蒋副官终于回过神来：「江、江承……」

    纪城挑眉，以为对方会冲上来愤怒指责甚至动手什么的——毕竟从之前政府军的行径来看，他们是很明显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

    谁知道本来和纪城面对面站着的蒋副官一瞬间往后弹去，背部紧贴墙壁活像只倒挂壁虎：「你、你不要过来啊！！」

    作者有话说：

    ? 174、末世弱鸡科学家（21）

    本来还在热情迎接蒋副官的研究员们懵逼转头朝纪城看去：这情况和他们想得有点不太一样啊？

    纪城：「？」

    蒋副官站在床上后背紧贴墙壁, 没等纪城再开口就有一大串话接连吐出：「我什么都没听说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没死也不知道丧尸病毒是你放出去的！你要不然就当我没来过把我放回去吧！！！」

    这次轮到研究员们：「？？？」

    他们听到了什么？？？？

    蒋副官还在继续疯狂求饶：「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是把我放回去的话我肯定不会告诉其他人你就在青山基地的！！我也不会让大部队过来的！！！」

    研究员们的表情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山崩地裂了。

    刚刚蒋副官说的什么？病毒是江教授放出去的？？

    理智上讲大家谁都不相信纪城会干这种事，不说别的，要是他真的是将病毒放出去的人，图什么？图毁灭世界给他们的母星减少人口压力吗？

    更不说还是纪城带领他们一步步找到的丧尸疫苗的方向的了。

    只是如果这真的和江教授毫无关系的话, 这个蒋副官脑子被丧尸吃了会突然说这种话？

    一时间无数问号萦绕在研究员们的心头, 他们一会儿看看蒋副官一会儿看看纪城，生动上演什么叫九脸懵逼。

    纪城其实也是心头大震——他当然知道江承不是把丧尸病毒放出去的人, 但之前政府军对江承乃至ma研究所的杀意都是实打实的, 纪城一直不确定这种敌意是从何而来, 但现在蒋副官的话却给他指明了一条方向。

    于是纪城也没有在第一时间解释, 而是面对贴成壁虎的蒋副官，上前一步，轻轻笑起来：「哦？是吗？」

    这个笑容在蒋副官眼里毫无疑问充满了反派色彩。

    他硬着头皮点头：「当、当然……」

    纪城：「哦？」

    他面上轻笑神色未变：「可是蒋副官，你这么空口白牙的，我怎么能相信你呢？」

    「倒是你说的这么详细，我反而觉得要是放了你的话, 你马上就会告诉其他人我在这里了。」

    蒋副官神色惊恐：「你、你什么意思？」

    纪城道：「我觉得杀人灭口就很不错，既没有泄露秘密的风险, 而且正好你在隔离期, 我们只要对外宣布你被丧尸咬过也感染变异了就好。」

    他含笑询问：「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蒋副官这下贴不住墙壁了，脚下一软就坐了下来——其实他也挺想晕过去的，奈何身体素质不错, 想晕都没那么容易。

    他抖着声音道：「咱们万事有话好商量嘛……」

    纪城摊了摊手：「你又拿不出我想要的, 我怎么和你商量？」

    听出纪城话语中透漏出的那一丁点儿希望，蒋副官急急道：「说不定我有呢？江教授, 你都不说你想要什么, 又怎么知道我拿不出来呢？」

    纪城：「是吗？」

    蒋副官连连点头：「嗯嗯嗯！」

    纪城一顿, 似乎真的在思考：「那我还真有想要知道的。」

    他道：「说说吧，你们是怎么『知道』，丧尸病毒，是、我、放、的？」

    蒋副官：「……」

    纪城轻嘆一声：「看样子蒋副官是不愿意说了……」

    生怕纪城下一句就是「那还是灭口吧」，原本还在犹疑的蒋副官连道：「我说我说！」

    横竖这个事在政府军中也不是秘密了，自己现在说出去也不算泄露机密，而且l市基地也已经分裂四散，就算上级想要找自己的麻烦都难。

    这么想着，蒋副官咬咬牙道：「是庄思松，是庄思松告诉我们的。」

    庄思松？

    研究员们的大脑彻底宕机。

    庄思松也是ma研究所的一员，不过这人在科研天赋上其实有点一般，虽然凭藉家里七弯八拐的关系加入了ma研究所，但多年来一直都只是最低级别的研究员，不像是江承，短短几年便升任负责人，可以单独主持项目的进行。

    之前大家外出取样本时庄思松也是没有返回的一员，那种情况下大家自然是默认他也葬身于丧尸手中，可听蒋副官的意思，似乎事情并不是这样？

 第326页

    纪城却并不满足于此：「说详细的。」

    他目光流转：「详细展开讲讲，我是怎么把病毒扩散出去的。」

    蒋副官：「……」

    他表情也有些茫然，似乎是在迷茫纪城的癖好有这么变态吗？

    但话刚刚都说出去一半了，现在再把剩下一半讲出来也没有最开始时那么困难，于是蒋副官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便心一横继续讲起来：「是之前那个全人类福利计划。」

    ——全人类福利计划是由世界国家联盟集体出资，由多个世界级别顶尖的研究所联合开展的一个医学项目，大致内容是在世界范围内向群众免费发放一种综合的保健药物，该药物对预防几种常见传染病有显着效果的同时还会在一定程度上提升民众的身体素质。

    壹贰贰陆小世界的机器工业发达，所以人类的身体素质其实是比较低的，而且还有连年降低的趋势，在这种情况下这种药物的好处就更可想而知，所以才会由国家联盟出资向群众免费发放。

    而群众们的反响也确实热烈，根据反馈数据显示，在丧尸爆发前的一个月，该药物的普及率已经达到世界人口的百分之八十，剩下没有服用这种药物的大多是身体偏弱的老人、学龄前儿童，和有特殊疾病的患者。

    那么为什么纪城会对这个项目的数据知道得这么清楚？原因很简单，ma研究所也是当初参与到全人类福利计划的研究所之一，而且还是其中的领军研究所。

    ma研究所为全人类福利计划药物的研发作出了重大贡献，其中有一种关键成分就是由江承和另一位负责人合作带领团队研究合成的，而从江承的记忆中来看，庄思松也是团队中的一员——不过没什么开创性的贡献，主要是打打下手帮忙操作下机器什么的。

    蒋副官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但霎时间纪城便想到许多。

    他目光微沉看向蒋副官，研究员们却尚还在懵懂之中。

    果不其然，蒋副官下一句话便是：「庄思松告诉我们，ma研究所在全人类福利计划中参与合成的那一种成分，因为你的操作失误被一种天外寄生物的样本污染过，那种天外寄生物，很可能就是丧尸病毒的来源。」

    纪城问：「所以你们就信了？」

    蒋副官老老实实道：「天外寄生物的项目政府也知道，我们秘密抓了一批丧尸做了研究，结果显示他们确实很有可能感染了天外寄生物。」

    「而且我们也委託了另一个研究所的人将库存药物进行分析，他们也表示，药物确实受到过污染。」

    ——所以，在这种种证据的支持下，政府军也相信了对方的说辞。

    「所以你们就决定杀了我，毁掉ma研究所？」

    研究员们看过来的目光中已经带了腾腾杀气，饶是蒋副官已在末世中身经百战，此番更是能单枪匹马杀到青山基地请求救援，也不免感到些许尴尬和瑟缩。

    他摸了摸鼻子：「……丧尸病毒是天外寄生物引起的，虽然庄思松说是因为你操作失误，但你到底是主观故意还是不小心谁也不知道，而且ma研究所也没有庄思松以外的人提出这一点，他们的立场同样无法判断。」

    研究员们目光中的不善已经越来越强，蒋副官也越说越小声：「我们头说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反正顶尖的科学家那么多，少了个ma研究所，疫苗也不见得就研究不出来……」

    话说到这个地步，要不是纪城没说话，研究员们都要忍不住上前痛殴一顿蒋副官了。

    杨哲等人眼睛都在发红：「宁可杀错不可放过？所以卢教授他们就应该去死吗？」

    那天的场景所有人都仍历历在目，他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离开研究所前去取样本的，宁愿牺牲生命也想争取一丝研发疫苗的希望，结果到了蒋副官这些人嘴里就是一句轻飘飘的「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这根本是在侮辱他们的决心！

    蒋副官声音弱得几不可闻：「我、我们也没有追杀你们啊，只是放弃ma研究所，让你们自生自灭……」

    他在看见纪城时又顿了一顿：「……除了江教授。」

    江承是唯一一个既担纲了天外寄生物项目，又为全人类福利计划做出了重大贡献的负责人，蒋副官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必须杀死江承，其他研究员和负责人们稍微意思意思就差不多。

    不过那天江承带着箱子逃亡时摔倒，意外躲开了那颗早就瞄准他的子弹，之后政府军们也害怕枪声吸引来丧尸导致他们被包围，在看见有丧尸扑向江承以后就先行撤离了——却没想到再睁开眼的那位已经换成了纪城。

    这次杨哲没忍住，上去就朝着蒋副官的面门怼了一拳！

    蒋副官想躲结果没躲开，当场惨叫一声，左眼迅速肿起。

    他弱弱道：「打、打人不打脸……」

    杨哲呸了一声：「傻逼！」

    「怪不得你们l市基地会成这样！活该！」

    蒋副官：「嘤……」骂人也不带人身攻击的呀……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害怕说完以后脸上再挨一拳——话说回来这群研究员不是很文弱的吗？什么时候打人这么痛了？？

    蒋副官弱弱问：「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发现青山基地的领头人是纪城以后，蒋副官已经不敢指望对方会派人前去救援，相比起大部队得救什么的，此刻他只希望自己能平安无事地走出这里……

 第327页

    纪城笑眯眯道：「瞧你这话说的，阿蒋。」

    蒋副官一瞬间汗毛都竖了起来。

    只听纪城道：「你之前不是说你们队伍里有研究丧尸病毒的关键人物吗？」

    「虽然之前你对我们ma研究所有那么多的误会，让我们很伤心也很愤怒，但我们ma研究所作为人类的一份子，当然也是想为全人类的解放和自由做出一些贡献的。」

    他朝后一招手，李杭立刻习惯性递上纸笔。

    纪城接过纸笔，然后又将东西往蒋副官面前一怼：「来吧，阿蒋，你跟我详细说说，到底有哪些关键人物在你们的队伍中。」

    「让我也开开眼界，看看这些人是不是真的对拯救全人类的伟大事业有关键作用。」

    他面上一片笑意：「顺便也让我看看，这些人里面，有没有庄、思、松。」

    ? 175、末世弱鸡科学家（22）

    拿到蒋副官颤颤巍巍写下的名单后, 纪城直接离开了隔离区。

    他没有任何耽搁，迅速点了一堆人的名字就要集合出发。

    研究员们大多在列，杨哲急急忙忙追上去询问：「江教授，您真的要去救他们吗？」

    刚刚纪城和蒋副官的那一番对话下来, 研究员们已经听明白发生了什么——天外寄生物是秘密项目他们不清楚, 但全人类福利计划ma研究所却是上下大都参与了的，政府军们可能对这种专业领域的内容不清楚, 但研究员们却很明白论分工论科研水准, 到底是谁更可能发生失误导致样本污染。

    所以杨哲对纪城明明听到那支队伍里有庄思松的名字, 但还做出一副要带队救援的样子感到分外不解。

    庄思松为什么要把事情栽到纪城头上暂且不论, 他这种小人行径，他们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为什么还要专门出发去救他？

    纪城道：「救下来才能更好地找他算帐嘛。」

    杨哲等人：「？」

    「——当然这只是其次，」在其他人快把问号写到脸上的时候，纪城终于不急不慢道，「蒋会文写出来的名单我看过了, 当时负责採集天外陨石的队员名字也在上面。」

    蒋副官对纪城的敌意和忌惮几乎是写在脸上的，要是直接找他要名单, 这人指不定会怎么推诿磨蹭, 所以纪城干脆先把自己要找庄思松算帐的意思摆在明面上，还有利于对方放下戒心。

    当然，要是庄思松真在这支逃亡队伍里, 太子殿下肯定是不介意好好教教对方怎么做人的。

    听了纪城的解释, 研究员们终于反应过来：「採集队员肯定知道陨石旁边的植被生长状况！」

    那就不用他们满后山地去找了！！

    纪城满意点头：「既然都懂了，那就快去准备吧。接下来可能是场硬仗, 多带点一期药物。」

    他意味深长地提醒：「记得额外准备一个麻袋。」

    ------------------------------

    跟着逃亡的队伍奔波了好几天, 车子的油早就耗尽了, 大家只能徒步往青山基地的方向赶。

    庄思松饿得头昏眼花，逮着旁边的人问：「还有多久能到安全的地方？」

    对方也算有耐心：「大家都走不动了，现在我们是原地修整。你要是累了的话就先睡会儿？」

    外围丧尸的嘶吼和打斗的声音不断，庄思松哪里睡得着？

    他揪紧了衣袖：「我们还能活下去吗？」

    对方道：「看政府军派出去的人能不能带来救援吧。」

    毕竟他们这一支士兵的数量最多，但没有战斗能力的人也最多，如此庞大的目标在丧尸眼里简直就是移动食堂，甩是甩不掉的，如果要分散逃，那他们这批没有战斗力的科学家也必然是最先死掉的。

    想到这里，耿兰青也不由在心里轻嘆一口气。

    她是很早就跟着s市政府军一路来到l市基地的，这期间对政府军的种种行径也都看在眼里。耿兰青并不看好这种管理方式，但她的科研水平在一众科学家中也只是中等层次，人微言轻，根本说不了什么。

    而且撇开这一点，她自己也受政府军庇护的，若是站出来讲点什么，也未免太不识时务。

    不过l市基地会这么快崩溃也是她没想到。

    庄思松和耿兰青是表亲，他们这一大家子都是搞学术的，勉强也称得上是「世家」，不过丧尸危机爆发得突然，即便政府军已经以最快速度介入保护，他们家族里能安全赶到政府基地的也只有一部分，之前l市基地被攻破，现在在同一支逃亡队伍的就他们两人。

    耿兰青自认是表姐，当然应该照顾着些庄思松的情绪。

    她见庄思松表情恍惚，以为对方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耿兰青本人并不在ma研究所就职，但也听说过ma研究所全军覆没的惨案，于是安慰道：「你会活下去的思松，带着你同事们的份一起。」

    却没发现庄思松在听见她的安慰之后更加沉默。

    带着同事们的份一起？

    他配吗？

    庄思松扪心自问道。

    作为一个学术世家长大的孩子，庄思松在科研上的表现实在说得上不如人意。如果以他的在校成绩来论，是进不了顶尖研究所的，他最后能进入ma研究所，很大程度上是靠了家里面的关系。

    然而实力不够就是实力不够，尽管凭藉关系进入了ma研究所，但多年来庄思松一直都还是原地踏步，时间久了他自己也不再抱有希望，工作上不乏疏忽懒散。

 第328页

    反正背后的关系摆在那里，只要不犯重大错误，他的饭碗端得稳得很。

    然而搞研究这种事情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庄思松懒懒散散混了好几年日子，却在天外基地项目那里犯下了他人生中最致命的一次错误。

    ——他拿错了样本。

    时值全人类福利计划项目进行得如火如荼，ma研究所上下人手都忙碌不已，唯有庄思松这一个业务能力略差的研究员没什么事干，当时江承分身乏术，便委託了庄思松去天外项目基地帮他取一批样本。

    其实本来凭科研能力庄思松也是进不了天外项目的，他甚至都没有资格知道这个秘密项目，但奈何庄思松家庭关系强大，硬是帮他争取了一个边角料项目的名额，也是因此庄思松才能有权限独立进入到天外项目基地。

    然而就是那一次，他将一批试剂提取出错，进而导致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庄思松最开始也没意识到样本有被污染，只是后面丧尸病毒爆发，他也跟着ma研究所在进行丧尸病毒的分析，越到后面他越是胆战心惊。他趁江承没有注意的时候偷翻了天外寄生物的研究资料，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事。

    因为他的失误，导致全世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类感染天外寄生物。

    就算死刑在八十年前就被全面废除，庄思松都觉得自己能被拉出去枪毙八百次啊！

    而庄思松也清楚，随着对丧尸病毒的研究，总有一天这个错误会被其他人发现——那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恐惧之下，庄思松直接将事情推到了江承身上。

    他想这是他唯一能够救自己的办法：江承是全人类福利计划和天外寄生物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推他出来担责是最合理的人选，而且江承是天才的科学家，年纪轻轻就进入ma研究所不说，短短几年便实现了庄思松这一辈子都无法达成的职级跃迁。

    对江承来说合成一个新分子或是在某种危险生物上取得开创性成果就好像是吃饭喝水般容易，这样的人才，即便是犯了什么错，政府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吧？

    然而庄思松没有想到，接受了他的「告密」的政府军不仅想要江承的命，甚至还把整个ma研究所都给放弃了。

    而他也再没见过自己的同事们。

    他们还有人活着吗？庄思松不敢再细想。

    他只知道如果是他的话，被抛弃在丧尸密布的街道里一定活不下来。他只知道自己做了很错误的事。

    他只知道，政府军要带自己走的时候，他痛苦过后悔过，想要奔回去找自己的同事们，但他最后还是没能下定这样的决心。他想要活下去。

    庄思松陷入怔怔的思索中，耿兰青见他这样发呆，只以为庄思松是在伤神，暗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转身从帐篷出去了。

    她不是那种只喜欢想却不行动的人，眼下大家的形势并不好，耿兰青觉得她也要为之后早做准备。

    即便到死亡也要拼搏到最后一刻才是。

    庄思松还在帐篷里发呆，倏忽却听见外面传来巨大的喧闹声音。

    怎么回事？？

    难道是丧尸？！

    庄思松霎时间便紧张起来，他也顾不上再想自己做错事情不事情的了，当即紧张地钻出帐篷，小心翼翼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驻扎的这一片营地此时已经是乱糟糟的一片，无数人来回奔逃惊叫，丧尸的嘶吼声夹杂着政府军怒喝交战的声音，混乱无比。

    要是这是一锅粥的话怕是已经煮沸好几分钟了。

    真的是丧尸冲进来了！

    耿兰青不在，庄思松也没看见她的影子，而现在营地内乱成一团，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钻回帐篷里，一把将帐篷杆扯断，整个帐篷便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俨然是在激烈的战斗中被拆散架的形状，不管是丧尸还是人类都不太会注意到这下面还藏了个瑟瑟发抖的人形。

    可以说深谙伏地魔的精髓了。

    而纪城等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就是看见的这么一团人形尼龙布在混乱交战的地面上抖抖瑟瑟的猎奇场景。

    一早通过精神力窥见尼龙布下人的身份的纪城：「……」

    他突然觉得自己还专门准备一个麻袋的行为实在是有点多此一举。

    ……

    既然决定了要出发救人，纪城他们的行动速度就相当快了——蒋副官告知了他们驻扎营地的位置，救援队伍直接开上几辆足够装人的车子奔赴现场，同时他们还带上了足够的一期药物，以便在丧尸数量多到应付不过来的时候可以直接下手解决。

    选定的救援队伍中有人还不知道纪城他们已经研发出了一期药物，甚至能应用于人体的疫苗也只差最后几项关键的步骤，被谢颀和关山叶教授使用特制注射器的时候都晕晕乎乎的，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强烈的兴奋和自豪感：这可是他们青山基地的创始人研发出来的！

    纪城现在也不怕这些消息传出去：之前他刻意隐瞒是担心政府军知道以后上门找麻烦，但现在麻烦是什么他已经清楚了，而且l市基地分裂，政府军也根本就没了来找自己麻烦的能力——那一期药物这种秘密武器还不使用，更待何时？

    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到了l市基地那一支逃亡队伍的营地处，正巧碰上对方营地守卫松懈，被丧尸钻了空子冲进去，整个营地内一片混乱的时刻。

 第329页

    刚到营地附近，还没有和丧尸交上手时，纪城他们就已经看出来对方整支队伍的精气神不如何了。即便对方军队们都在拔出武器和丧尸们战斗，但他们反应偏慢，动作也松散，甚至连武器看上去都是千疮百孔。

    也难怪l市基地会成现在这样，连官方的军队都丧失了精气神，又怎么能够长久？

    不过纪城他们也都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谢颀爬上车顶拿扩音喇叭大喊了一声「我们是青山基地来救援的队伍」，剩下的人便直直冲进l市营地之中。

    而政府军们，包括惊慌失措逃跑躲避丧尸袭击的人们，在发现有救援队伍到达时，表现都镇定了不少，甚至政府军们还主动朝纪城他们靠拢，想要相互形成联手之势。

    纪城作为武力值担当，自然是一马当先带着几个人冲进营地深处——那里面大多是没有战斗力的人，平时是最安全保护最严密的区域，但一旦丧尸闯入，那里便将成为营地里伤亡最大最混乱的区域。

    为了第一时间找到那名採集队员，纪城一冲进去便展开精神力扫过附近，很快他便找到那张与江承记忆中相匹配的脸，对方并不像这个区域里的其他人一样慌慌张张东躲西藏，而是手持一根木棍，神情坚决地往一头朝她扑来的丧尸身上敲去！

    只可惜经过近一年时间的进化，现在丧尸的身体素质已经远非先前可比，她这一棍子下去只是勉强让那头丧尸退开一步，但它很快便再次扑了上去！

    耿兰青也料到自己这一棍子恐怕结果不了这头丧尸，但至少她刚刚帮了一个同事，又争取了一点时间。至于剩下的——

    思绪翻飞间，突然有一道身影冲上前来，那人似乎深谙格斗技巧，轻轻一拉一拽便将那头丧尸扯了个踉跄，似乎是嫌身后人太烦，那头丧尸竟嘶吼一声直接转身朝身后人扑去。

    「小心——」耿兰青下意识便喊道。

    然而对方似乎对丧尸的行动也早有预料，翻手拿出一支有点像注射器的东西，直接往那头丧尸脖子上扎去。

    他推送药剂的速度极快，好像是轻轻一摁便已完成，耿兰青一句「小心」还没喊完，便见那丧尸浑身一软倒在地上，皮肤上的青黑色迅速褪去——

    众所周知丧尸那一身青黑色的皮肤是它们尸化的标志，现在这头丧尸的皮肤恢复了正常颜色……

    耿兰青心里许多想法霎时间闪过，她还来不及抓住理出一个思路，便又看清那个救下自己的人的脸。

    那不是……

    耿兰青失声道：「江承教授？！」

    ? 176、末世弱鸡科学家（23）

    救下耿兰青没让她挨咬, 纪城一颗提起的心也放下许多。

    本来丧尸身体素质各方面虽然有进化，但这种程度对他来说还算不上无法处理，不过刚刚为了追求速度，纪城还是直接掏出了谢颀特制的注射器来了个一劳永逸。

    此刻放松下来, 他还能腾出空跟耿兰青打个招呼：「耿博士好久不见啊。」

    耿兰青：「？？？」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其他来救援的队员们已经在营地内散开四处救火去了, 他们都已经装备上了谢颀特制的注射器，安全问题倒是不用太担心。

    于是纪城也没离开耿兰青太远, 只是一直在她附近寻找跑到这边的丧尸下手。

    耿兰青手里还拿着木棍, 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你……你没死？」

    纪城：「怎么, 庄思松跟你说我死了？」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大家还算得上同事，纪城对耿兰青和庄思松的那一层亲戚关系还是很清楚的。

    耿兰青终于意识到什么，连忙四顾寻找起来：「思松人呢？」

    她焦急道：「他刚刚在那边的帐篷里休息，我就出来了一会儿，结果就碰到丧尸突袭到营地里面了！」

    刚刚还能面不改色和丧尸拼棍子的人现在脸色都隐隐有点发白：「他不会是出事了吧？」

    顺着耿兰青指示，找到先前庄思松休息的帐篷的位置, 顺便用精神力扫过，看见下面那团瑟瑟发抖的人形尼龙布的纪城：「……」

    他目光顺其自然地从那团人形尼龙布上挪开, 还顺口安慰了耿兰青一句：「放心吧他可会照顾自己了。」

    耿兰青：「？」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青山基地来救援的队员们已经和营地里本身的战斗力们联合起来将侵入到营地内部的丧尸消灭了个差不多，而l市队伍里也有不少人认出了和纪城一起来救援的研究员们：「……杨哲？你还活着？」

    「聂姐！我不会是认错了吧？」

    青山基地的队员们干掉营地内最后一头丧尸，大部分人自发去到营地外圈, 防备有可能袭来的丧尸追兵, 剩下的小部分人，包括研究员们在内, 则朝纪城的方向聚拢过来。

    那些之前还没有太注意到纪城长相的政府军霎时间惊住。

    政府军数量不少, 不是每个人都见过且认识ma研究所的研究员们, 看见杨哲他们认不出来是很正常的，但纪城不同，首先他这张脸代表的是ma研究所的门面，传说中丧尸病毒的始作俑者，其次……他这张脸确实好看，见过一次的人都很难忘记。

    而整个营地里之前还懵懵懂懂不知道情况的人终于在此刻反应过来。

    ma研究所的人……不是说已经死在丧尸的追杀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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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他们现在个个都还活得好好的？甚至还成了青山基地救援队的一员？

    那些对「内情」不知所以的科学家们还好，虽然震惊也只是以为ma研究所大约是之前被青山基地的人救了，再无厘头一点的也就顶多在想ma研究所现在是转行弃文从武了吗？可政府军们却是纷纷警惕起来：ma研究所的人为什么还会活着？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只不过因为纪城他们先前救人的举动，政府军们一时间也不好率先有动作。

    原本应该是欢喜大团圆的场景，此刻竟诡异像是双方对峙一般。

    不过纪城显然没有这个耐心和政府军对视到天荒地老，他率先打破沉默：「麻袋呢？」

    政府军和营地科学家们：「？」

    李杭大声道：「带了！」

    「很好，」纪城打了个响指，一指不远处瑟瑟发抖的人形尼龙布，「把他给我装起来，打包带回去。」

    l市营地方所有人都懵逼顺着纪城指的方向看去，第一时间映入他们眼帘的就是一团帐篷废墟……哦等等，这个帐篷废墟好像在抖啊？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纪城这方的研究员们已经知道自家江教授什么意思，当即兴奋地摩拳擦掌，磨刀霍霍朝尼龙布方向走过去。

    片刻时间一团瑟瑟发抖的人形尼龙布就被他们挖了出来，露出庄思松的脸来：「救命、救命！！」

    然而他一露脸却看见挖出自己的人不是想像中的丧尸，而是杨哲等人放大的脸时，一口气倏然卡在了喉咙里，倒把庄思松自己呛得猛咳了几声：「咳咳，你们——」

    庄思松剩下的话没能说完，直接被杨哲他们三二一扔进了麻袋。

    伸手利落给麻袋打了个结，研究员们扛着不断挣扎扑腾的庄思松走回纪城的身后：「报告江教授，圆满完成任务！」

    这时全程懵逼的政府军们终于反应过来纪城他们在干什么，纷纷拔出武器怒吼道：「江承，你们在干什么！」

    没有开枪是因为在之前一年的消耗中他们的子弹库存都用得差不多了，不然现在他们可能就会激情给纪城来一梭子——当然，如果不是料到这一点纪城也不会这么大喇喇前来。

    闻言纪城也非常直率地道：「救援啊。」

    然后他又看了眼身后扑腾的麻袋：「哦，顺便绑个架。」

    l市营地一方：「？」

    耿兰青也震惊不解看向纪城：「江承你疯了吗？思松他是你们的同事！」

    她急急道：「你知不知道，你们出事以后思松经常都很难过自责的！」

    纪城没有开口回答耿兰青，倒是杨哲抢先冷笑道：「他还不该自责吗？自己的失误推到别人头上，让我们被政府军『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说着他的眼睛又红起来：「我们几个人是没事，可卢教授他们呢？他们都死了！！」

    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似乎是在消化杨哲所说的内容。

    麻袋里挣扎扑腾的动静也弱了下来，不知道是终于因为缺氧晕了过去，还是庄思松自己也心虚起来。

    营地里非政府军一方的人都震惊看向那些士兵，他们对ma研究所的事不清楚内情，大多只以为他们是没逃过丧尸追杀所以全军覆没，却没想到现在听杨哲这么一说，ma研究所好像是被自己人给消灭的啊？

    被注视的政府军们也感到了不安，他们中大部分是知道ma研究所是怎么回事的，其中还有不少和蒋副官一样接收到过上级命令亲自执行了这个任务，但现在按照杨哲所说……他们这是弄错了？

    政府军们彼此对视，最终有一位头领站出来说：「我作为这一支队伍的长官很感谢你们前来救援的行为，但你们刚刚说的也只是一面之词，我们又凭什么相信？」

    杨哲差点有上去揍人的冲动——在末世生活这么久，他现在脾气也爆了不少：「当时庄思松说的就不是一面之词了？他操作失误和江教授操作失误的可能性谁大你比我们专业的更清楚？」

    不过纪城伸手拦住了杨哲。

    新一波的丧尸还没抵达现场，他们倒是有充分的时间可以慢慢掰扯。

    纪城看向那位头领，勾了下唇道：「这位长官说得很有道理，孰是孰非当然不是只凭口舌之词，到底谁对，得看行动才是。」

    政府军的头领皱了下眉，感觉纪城话里有话：「江教授什么意思？」

    纪城亮出手里的特制注射器：「虽然条件比较艰苦，但我们青山基地已经研究出了针对天外寄生物，哦，也就是俗称的丧尸病毒的特效药物。」

    「相信这种药物的效果如何，刚刚各位也都看到了，」他道，「不知道贵基地的研究成果如何呢？」

    纪城后面那句话完全是单纯的讽刺之意——l市基地都内部分裂了，还拿得出来个鬼的成果？

    不过听见他前半句话的人却完全顾不上在意纪城到底是不是在讽刺。

    「什么？！」

    「我就说我看见他们拿出个什么东西轻轻一扎那个丧尸就倒下了，皮肤颜色也变了！」

    「那种天外寄生物能被克制！人类有救了！！」

    纪城脸上不忘露出淡淡的装逼笑容，完美演示深藏功与名：「各位不信的话也可以自己试试，或者我们青山基地也会提供专门的研究场所，到时候我们也会把药物成分开放共享出来，有什么想法和意见，大家都可以共同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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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话说得漂亮又大方，直接将l市营地一方非政府军的成员都拉拢过来——这条件谁不心动啊？更何况科学成果这种东西哪家不是看得死紧？青山基地这边愿意放出来，可见是真的在为人类着想！

    这种情况下，不管政府军对纪城的话是信还是不信，他们都不可能再说什么了，毕竟论武力值他们是残兵败将，论科学水平他们更不可能跟专业的科学家比——更何况其实大部分的士兵在听到杨哲和纪城的这几番话后都已经开始动摇。

    他们的l市基地没管好，成了这个样子，但青山基地的发展是真的很好呢……也许，他们真的应该放下一些成见和戒备了？

    只是就这么认错，他们本来政府军的公信力？

    政府军们还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之中没有说话，纪城又道：「其实清者自清，我本来也可以不说这些的。」

    他转头，招呼研究员和青山基地的其他队员们：「走吧，l市基地的人不想加入我们青山基地，打道回府吧。」

    队员们立刻长吁短嘆地打起配合：「走走走。」

    「唉，咱们庙小容不下大佛。」

    「小白菜呀地里黄啊……」

    政府军：「！」

    营地里其他人：「！！」

    被塞进麻袋都不忘被扛走的庄思松：「！！！」

    等等你们都庙小容不下大佛了那倒是把我也放下啊！！！

    见纪城是真的作势要走，那位一直沉默的头领也没办法再沉默下去：「等等！」

    纪城脚步没有停下，仍旧还是一副要走的意思。

    这下那位头领是真的站不住了，他当下就大声道：「对不起！！」

    纪城等人终于停下脚步，看向对方。

    对不起已经说了，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就算他本来有面子也在刚刚那声对不起说出来的时候掉光了。

    见叫住了纪城，那位头领也终于放松了些许。

    他脱下头上军帽，朝纪城郑重行了一个礼：「我，童柏，原联邦政府第六军区第三师，少校，为我之前的言词道歉。」

    其他政府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纷纷跟着童柏向纪城等人行礼道歉。

    纪城表情轻哂，也没说自己是原谅还是不原谅。

    童柏沉声道：「之前下达清除ma研究所命令的长官在之前基地出事的时候就已经殉职，如果您和其他ma研究所的幸存者有什么意见的话，我愿意一力承担。」

    他拔出腰间手-枪——那也是这一支队伍仅有的杀伤性武器：「或者您如果不满意，我也愿意以死谢罪。」

    政府军们立刻紧张地看了过来，连在麻袋里微弱挣扎的庄思松都彻底安静下去。

    纪城唇角微勾：「不必了。」

    他转头看了下远方，这时远处丧尸嘶吼的声音已经逐渐接近：「下一波丧尸估计快要过来了，各位都先上车吧。」

    「剩下的等到基地里面再议吧。」

    说完纪城就转身往外走，研究员们立即扛起麻袋一路往外拖去，童柏抿唇看着这一幕，最后才下令让大家都赶紧跟上。

    耿兰青眼睁睁看着自家表弟被拖走，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又预感到这背后一定藏着极为重大的秘密，如果揭开的话即便是她都没有脸去帮忙求情。

    不过思索再三，耿兰青还是追了过去。

    ……

    出乎意料的，研究员们并没有拦住耿兰青。

    于是耿兰青顺利挤上了青山基地的车。

    现在青山基地不是大半年前纪城他们救个人都要考虑超载问题的穷酸样子了，因为知道要装l市营地那么多人，这次纪城他们出来，除了战斗队伍坐了赶路速度快的越野和面包车，后面还有一队开了公交车来的，专门负责装人。

    走的时候纪城上的是一辆面包车，他们把麻袋里的庄思松扔到后备箱的位置，旁边还配备有杨哲李杭作为哼哈二将，防止对方越狱。

    纪城坐在前排，耿兰青爬上来后看了看，找到一个靠近的空位坐下。

    她正要开口询问庄思松的事情，纪城却抢先开口问：「耿博士，我没记错的话，当时那颗有天外寄生物的陨石是你带队採集的？」

    耿兰青一愣，随即便点头：「是。」

    纪城问：「当时採集点附近的植被覆盖情况，你还记得吗？」

    不明白为什么纪城要问这个，但耿兰青在犹疑之后还是点了点头：「我记得。」

    丧尸病毒的源头就是那颗陨石上的天外寄生物，作为当时陨石的採集者，耿兰青在到达l市基地之后不知道给多少人复述过当时採集的场景，别说是植被覆盖的情况了，她上山的时候经过了几棵树耿兰青感觉自己都能编出来。

    不过植被覆盖情况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要写进日志的，加上当时他们看到的场景确实有几分独特，所以耿兰青的印象其实还挺深刻。

    她道：「那颗陨石当时其实没有砸进野生的山林里，而是靠近一片当地农民的药田，所以如果说植被覆盖的话，其实就那一种药草，挺单一的。」

    当时为了把那颗陨石挖出来他们还赔了人家不少钱。

    纪城问：「是什么？」

    耿兰青有点奇怪纪城的追问，但见他意思认真，顿了顿，还是语气无奈地道：「是菘蓝。」

 第332页

    又称，板蓝根。

    ? 177、末世弱鸡科学家（24）

    同车的研究员们：「……？」

    纪城：「……」

    他确实没想到, 答案是这个。

    虽然天界并没有板蓝根这种植物，但在这些小世界混迹多年，加上江承从小到大的成长记忆，纪城对板蓝根的威名还是很有耳闻的。

    旁边从小就在板蓝根颗粒灌溉下长大的杨哲等人更是一脸懵逼。

    坐在驾驶位的谢颀喃喃道：「板蓝根果然包治百病……」

    耿兰青：「？」

    她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纪城表情沉思：「你知道菘蓝在这附近还有哪里可能有生长吗？」

    耿兰青：「……我也不是植物学出身。」问这个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哈。

    纪城：「……」

    也是, 他好像确实有点着急过头了。

    不过现在青山基地规模这么大, 找一个知道菘蓝生长习性的人并不困难，不说远了, 说不定关山叶就知道呢！

    见纪城没有再问, 耿兰青顿了顿, 才试探地问道：「江教授, 我可以问问，思松他到底都干了什么吗？」

    闻言纪城露出一副略微古怪的神色，而先前还在为答案是「板蓝根」而震惊的杨哲等人也恢复过来，表情重新变得冷硬难看。

    纪城朝身后示意一下：「在麻袋里闷了这么久了，先把我们的庄研究员放出来透个气吧。」

    李杭这才伸手将麻袋解开，又把庄思松的脑袋解放出来。

    看得出来刚刚在麻袋里那一通挣扎消耗了庄思松不小的体力, 他头发乱糟糟，脸色胀红, 额头上满是汗水, 脸刚一露出来，来不及看车里的情况，只顾着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

    纪城懒洋洋道：「发生了什么, 不如你自己说？」

    庄思松原本就发红的脸色登时更红。

    杨哲在旁边嘲道：「怎么, 有本事做，没本事说了？」

    庄思松还是没有说话, 见状, 耿兰青心里更觉得不好。

    整理了下思绪和心情, 耿兰青缓缓问道：「思松，到底发生了什么？」

    纪城倒是笑了一下，道：「如果庄研究员实在不好意思说的话，我们也不是不可以代劳一下。」

    庄思松眼神慌乱地瞥过来，而纪城则是道：「简略一点来说，庄研究员在实验的时候发生了失误，导致天外寄生物被泄露，而他在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将这个责任推到了我身上。」

    「而政府军因此认为整个ma研究所都有故意泄露寄生物的嫌疑，所以，他们决定把我射杀，并且把研究所所有的研究员抛弃在充满丧尸的s市街道上，」像是想起来什么，纪城补充道，「哦，除了我们的庄研究员，他被政府军带走了。」

    说到这里时纪城回头看向庄思松，沖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说的对不对？庄研究员？」

    原本因缺氧而憋红了脸的庄思松此时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耿兰青的脸色也很白，她攥着袖子的手指捏得死紧，也转头看向庄思松：「这是真的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庄思松也没有了辩驳的余地——事实上他本来就很心虚。他嘴唇嗡动：「……对、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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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绑回庄思松，又带回来一大批l市基地逃出来的专家和军队，青山基地的实力可以说获得了再一次的加强。

    而在这批回来的人在边界区隔离时，纪城也火速找到关山叶等人，恶补了一番板蓝根，啊不，菘蓝的药理学知识，又想办法在基地内部寻找知道菘蓝生长习性的人，终于，两天后纪城得到消息，说s市外靠近h市的一座山上有野生的菘蓝生长。

    那座山海拔和气候的确都正好合适，所以在简单评估确认以后纪城重新布置了一番青山基地内部的防御，然后便带上了一票人从青山基地出发，亲自去挖板蓝根。

    耿兰青和庄思松也在外出的队伍中——前者是她自己请缨，且耿兰青也是专业人士，带上她有益无害，而后者嘛，也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不过这个请求之所以会被同意，就非常有杨哲他们故意的成分在里面了。

    说实话，在确认真相真的是庄思松失误推锅以后，杨哲等研究员们对他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庄思松死的，只是到底大家当了这么多年好好公民，杀丧尸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杀人确实有点难狠得下手。

    纪城倒是很能下这个手，但他现在的身份是文质彬彬江教授，之前突然能面不改色杀丧尸已经够惊悚了，要是杀人都如此无所谓，那崩人设的程度怕是有点过头了——还不说他识海里还有一柄时刻监督他的小手杖了。

    加上耿兰青虽然也愤怒痛心，可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照顾了这么多年的弟弟去死，她也同样做不到，大家考虑到好歹耿兰青也为找到关键药物做出了贡献，所以商议一番，暂时没对庄思松有任何惩罚。

    不过哪怕暂时没给他惩罚，庄思松以后也很难混得下去了：

    他干过的傻逼事儿已经彻底传开，哪怕有足够深厚的家世背景，他在学界的名声也已经臭了，即使以后世界恢复了正常秩序，也绝不可能有哪家机构会再聘用他。

    而在幸存的普通人中也传开「丧尸病毒是一个叫庄思松的研究员泄露出去的」的说法，要是现在还是和平年代，估计他能被网暴到不敢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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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出来带上庄思松，纪城他们是有让这傢伙也出来感受下人间疾苦的念头，另一方面则是耿兰青主动提出要带上他——她知道以庄思松干的这种种错事，想要被其他人原谅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有什么将功赎罪的可能的话，耿兰青希望可以给庄思松一个机会。

    庄思松自己也表示清楚自己的错误，希望大家能够带上他，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做点什么，为他的错误稍作一些弥补。

    纪城对此是不置可否，不过庄思松在l市基地安逸的日子是过久了，把他带出来受受苦也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纪城他们的队伍从青山基地离开，带足了物资武器，开车足足三四天才到达目标的山脚下，中间也遇到过丧尸的围堵，不过凭藉车子的速度和特效药物都将它们摆脱了。

    到了山脚，纪城他们修整了一晚，趁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徒步上山。

    这座山的海拔在周围算是比较高的，所以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景点，平时去的人不多，但纪城他们仍然很警惕可能出现的丧尸——毕竟山林的地形可不是平地上能够比，要是出了事那就是不可挽回的。

    菘蓝适应性强，怕水，多生长在沙质的土壤中，纪城他们的队伍里也专门有懂这类的人：贺健康——如果说之前大学几年他都是在纸上谈兵的话，那么最近这一年来他丰富的种地经验可以说已经大大填补了他专业知识上的空白。

    此时他蹲在地上研究地形分辨土质的样子，看上去还真的很有专业风范。

    等待贺健康和团队内其他相关专业的人分辨判断的间隙，纪城等人便四散在周围警戒，怕会有游客变异成的丧尸循声摸来。

    庄思松站在最外围，手腕上还捆着一个「防小孩走丢神器」——特殊时期，没有手铐，杨哲他们特意去的某家大型商场翻出来的库存，美其名曰怕庄思松逃跑。

    其实庄思松根本不会逃跑，不说他现在是自觉真的有悔过之心，就说假如他逃跑，单凭他这个战斗力，一个人又能在野外生存几天？

    过了几分钟，商量完毕的贺健康等人终于决定出一个前进方向。

    于是纪城打头走在前面，研究员和耿兰青、庄思松几人走在队伍靠后，用折下来的树枝拨开前面的杂草树丛，同时还得防备一下地上可能会有的蛇——虽然现在天气已经入秋转冷，但到底还没到冬眠的时候。

    「感觉有点不大对劲啊……」有人嘟囔道，「怎么这么安静？」

    其他人点点头：「好像是……没有丧尸就算了，怎么连个鸟叫的声音都没有？被丧尸打下来吃了？」

    纪城没有应声，只是悄然张开自己的精神力，以便巨细无遗地确认周边情况。

    突然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纪城立即道：「戒备！」

    其他人立刻警觉起来，只听见纪城又迅速开口：「有防护面罩和手套的都戴上，最好不要有皮肤暴露在外面！」

    这种做法是现在对付丧尸时常有的——只要穿得够厚它们的牙口就奈何不了人类。所以其他人听到了都没怀疑，有装备的都赶紧穿戴，没装备的则更加戒备。

    也正是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嘶鸣，所有人立即戒备看向四周，然而纪城却厉声提醒道：「头上！」

    大家下意识便仰头望去，却见是几只松鼠模样的生物突兀从树上跳下来，锋利的牙口直奔人的面门而去。

    它们毛色黯淡，眼睛看不见一点黑眼球，全是白色的眼仁——这是丧尸的特徵！

    队员们来不及惊悚这些松鼠怎么会是丧尸的模样，那些有防护面罩的已经将手里的武器举起横过来，而防护措施不足的则迅速抱头蹲下，尽量将裸露部位藏起！

    「呦——」

    丧尸松鼠们迅速朝人类扑来，不过因为纪城的提醒，大多数队员们都迅速反应过来，挥击手里的武器！

    砰！

    虽然它们来势汹汹，但毕竟和人类的体型并不对等，体力上相差也很悬殊，只要被打中的松鼠全部都倒飞远去，还有些被击中了头部的，落地之后就再也没能爬起。

    不过显然这只是攻势的开始。

    击退第一波丧尸松鼠之后纪城迅速下令让所有人缩紧队形尽量靠拢，而就在他们照做以后，下一波几只丧尸鸟类和刚刚没有被一击杀死的松鼠就已经又沖了过来！

    有队员慌乱中拿出谢颀制作的特效注射器，纪城却道：「不要用注射器，用棍类的武器把它们打开！」

    不管是松鼠还是鸟类都是小体积动物，对付它们要是上注射器的话根本就很难扎中，倒不如当成打棒球一样，击中率要高得多！

    而且它们的体积小，就意味着骨架也偏脆弱，这种时候都不用刻意瞄准脑袋，让它们多摔几次就可能直接撞碎头骨！

    果不其然，在纪城的指挥下队员们攻击了三四次，那些来袭击的松鼠和鸟类就纷纷躺倒在了地上，血液和脑浆都流淌出来。

    对于这种场景队员们其实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可还是有人忍不住道：「动物怎么会变异的？」

    之前一年的时间他们可从来没见过丧尸动物！

    纪城表情凝重：「只能说我们是真的来对了。」

    最开始的天外寄生物只会感染人类，感染以后也只会让他们保持生前的身体素质，可渐渐的，丧尸们的体能开始提升，现在它们竟然已经进化到连动物都可以感染的地步了！

 第334页

    幸亏他们已经破解了克制寄生物的最关键成分，要是再晚个一年半载的话……

    其他人也领会了纪城的意思，纷纷握紧手里武器。

    耿兰青也握紧了手里的树枝，庄思松作为囚犯待遇没有武器，只能拉紧手里的防走丢神器。

    纪城吩咐道：「我们过会儿可能还会遇到丧尸动物的袭击，如果是小体型的话直接用树枝或者登山杖打，大体型的再用注射药物。」

    「接下来我们要加紧行程了。」

    所有人都被紧张气氛感染，纷纷点头。

    而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哪怕纪城他们已经尽可能地加快了脚步，但在中间还是不可避免地遇见了好几波袭击，万幸虽然有人受伤，但不是丧尸动物咬出来的开放伤口，而是因为太紧张摔倒或者撞出来的。

    这种越发紧张的气氛下，连庄思松手里都被发了一根树枝当武器防身。

    接下来有一段较为泞滑的路，纪城手持树枝走在最前，一边探路一边放出精神力警戒队伍四周，以防有丧尸动物过来偷袭。

    这个时候庄思松突然惊呼出声：「有、有鹿！」

    鹿？那可是大体型的动物！

    队员们脑子里思绪还在来回翻转之际，那一头鹿并其他几头小体积的丧尸动物就一齐朝他们沖了过来！

    纪城此时已经度过那段泥泞路段，因为精神力可以将四周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他距离较远，根本来不及冲过去救援，于是他只能厉声指挥道：「杨哲注意你左边！李杭朝你头上打！庄思松那头鹿在朝你沖，倒数三秒，蹲下！」

    庄思松的身后正好有一棵歪斜生长的大树，如果他按照纪城的指挥，那头鹿有极大概率会一头撞上树桩——到时候他们连药剂都省了。

    然而看着那头毛色黯淡眼仁翻白的丧尸鹿，原本下定决心要为团队做些什么的庄思松心里面却突然涌上一股害怕，而这股害怕还随着那头鹿的沖近越来越浓，没等到纪城数满三秒，他直接转身朝旁边跑去！

    而那头鹿见庄思松改变方向，也立刻跟着转向冲去！

    甚至还有和庄思松手腕上防丢神器连着的杨哲，被庄思松逃跑的力道带得一歪：「诶诶诶？！」

    这次哪怕是纪城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庄思松！」

    千钧一发之际，耿兰青沖了上去，她用手里的树枝一挡，利用那头鹿的角把它卡在树枝之间，与此同时耿兰青又迅速从腰包中取出特制注射器，直接朝鹿的脖颈处扎去！

    「呦！」

    那头丧尸鹿痛鸣一声，很快便垂下头，挣扎也微弱了下去。

    然而这时那只因为杨哲意外摔倒而没有被拦住的影子猛地蹿上前，朝耿兰青的手臂处一口咬下！

    「救、救命！」

    庄思松惊慌失措的喊声突然响起，此时却没有一个人管得上他——事实上就算管得上也不会有人想管，纪城终于从队伍前端沖了回来，手起刀落直接结果了那头挂在耿兰青手臂上的动物。

    等那头动物软绵绵落地，所有人才看清那是一头已经丧尸化的兔狲。

    纪城迅速翻开耿兰青的袖子，只见她的手臂上多了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只是非常明显的是伤口已经没有新鲜的血液再流出，并且取而代之的是那一片皮肤已经变成了青黑的颜色。

    耿兰青苦笑道：「看样子我也要变成丧尸了。」

    刚刚主要袭击过来的就是那头鹿和这只兔狲，剩下的都是些小型丧尸动物，在纪城掀开耿兰青衣袖查看伤口的时候，队伍里其他人就手忙脚乱地解决完了它们。

    重新从地上爬起来的杨哲惊叫一声：「诶我手上的防丢神器呢？怎么线断了？」

    耿兰青下意识转头看去，又想起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从l市基地开始，一路上她就在照顾庄思松，一直到他犯的那么多措被公之于众她也不肯放弃，可刚刚……

    庄思松慌张朝远处逃跑的背影在耿兰青脑海里映得一清二楚。

    她闭了闭眼，终于觉得怪累的：「把我放在这里吧。」

    耿兰青声音虚弱道：「等我彻底丧尸化以后，你们把我杀了……我可不想变异以后还去咬人。」

    虽然他们此行出发就是为了去找菘蓝，但药物的研发可不是一两天就可以的，更何况就算从这里返回基地也要个三四天的时间，现在的记录中最长的变异时间也不过就是24小时，耿兰青很清楚，自己根本就撑不到二期药物做出来的时候——还不说二期药物到底能不能终止变异。

    纪城紧抿着唇查看耿兰青的伤口，然后问：「你愿意冒一次险吗？」

    耿兰青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但随后她就道：「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冒不冒险的都无所谓啦。」

    于是纪城直接转身招呼上队里一个医生上前，让对方往耿兰青伤口附近的肌肉注射了一支一期药物。

    一期药物虽然不能阻止被感染的正常人变异，但至少在延缓进度上是有效的，只是因为剂量过大，如果注射者的身体素质不够的话，发生不良反应出事的概率也很大，在安全性上其实不如纪城他们研发中的二期药物——不过上山要轻装便行，所以他们谁都没带。

    这也是纪城说要冒点险的原因。

    一期药物注射进去之后，耿兰青皮肤上青黑色蔓延的速度果然减缓了些许，不过哪怕如此，按照这个速度，怕是过四五个小时，她还是会彻底变异。

 第335页

    纪城又站起身，招呼上贺健康，便单独继续出发。

    其他的队员他一个都没带——虽说人多力量大，但人多的话同样也会拖慢前进的行程，而且刚刚那几番战斗下来受伤的不止耿兰青一个，倒不如让他们先在原地修整，他和贺健康出发去找菘蓝。

    剩下的人留在原地，一面看顾耿兰青和其他受伤的队员，一面想办法利用这里的地形布置了一些防御性的陷阱，好应对接下来可能袭击过来的丧尸动物。

    最开始的一个小时还算好过，他们干掉了两批来袭击的丧尸动物，又吃喝了一些东西补充体力。可从第二个小时开始，时间就开始显得难熬了。

    不止是来袭击的丧尸动物开始变得刁钻——之前过来的最多是从天上攻击，但现在竟然还有从地下钻出来的，他们除了要防备头顶上的偷袭，还得注意脚下可能会有的暗箭——而且还要承受极大的心理压力：江教授和贺健康怎么样了？他们找到菘蓝了吗？还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这种情况下所有人的心情都分外煎熬，而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也有队员被丧尸动物咬中。

    其他队员们按照纪城对耿兰青的处理方法，也给这种队员注射了一期药物，暂时拖延了一下变异的进度。

    不过这到底是有生力量的减少，无疑给所有人又添了一层沉甸甸的心理压力。

    转眼纪城和贺健康已经离开了三个小时，耿兰青陷入昏迷，同时她的整条手臂皮肤都已经变得青黑，其他被咬中的队员情况看着也不太好。所有人的表情都是紧绷着的：时间至此，不管愿不愿意，他们心里都涌出了一个最可怕的猜测。

    他们刚刚打退好几拨丧尸动物的袭击，此时整片山林寂静无声，安静得仿佛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远处突然传来细微的、脚步似的响动。

    还有战斗力的队员们立刻握紧手中武器面向响动传来的方向，同时还有些人警觉注意着其他方向，以防这是一次声东击西的突袭。

    簌簌、簌簌。

    所有人心里那根神经已经绷到了最极点，也正是这个时候，最开始传来动静的方向传来一道虚弱的喊声：「我、我们找到菘蓝了——」

    作者有话说：

    一些后排补充：因为有小可爱在评论区说丧尸世界收尾得有点突然，所以太子全文完结以后我又加了一个这个世界的后世番外，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去看~

    -

    这一章超肥！（挺胸）

    另外这也是末世世界的完结章啦，下一章就是收尾+新世界开头了！下个世界写兽人，手残党太子殿下终于要开始学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x）风格比起这个世界来说应该会可爱很多，希望你们能喜欢_(:3」∠)_

    --

    ? 178、原始兽人祭祀品（1）

    喊出那声的人是贺健康。

    纪城他们其实早就找到了菘蓝——那一簇菘蓝的生长地离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其实不算太远, 以纪城的脚程大概半小时就能到。

    之所以耽搁这么久，主要是贺健康这货在爬一块岩石的时候把脚给崴了。

    这山林里还时不时有丧尸动物出没，纪城也没办法把他丢到一边自己去找菘蓝，于是他只能拖着贺健康一起走。

    他们离开了三个多小时, 其中两个半小时都是纪城在扶着这个病号艰难穿越丛林。

    还好, 他们还是赶在最后时间赶了回来。

    赶回队员们等候的地方，原本一片干净的山林已经染上星点血腥味道, 纪城甚至还注意到不远处躺着一具尸体, 对方的脸已经有点看不太出来本来长相, 但从服饰还有他手上那半截断裂的「防走丢神器」, 可以辨别出来是庄思松。

    而从他尸体的样子和出现的位置不太难猜出来发生了什么：这片山林本来就有一定的坡度，大概是之前庄思松躲避丧尸鹿逃跑的时候不甚踩滑，直接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而山坡中难免会有石头树枝什么的，很有可能在摔落的过程中庄思松就已经死亡，死亡之后的他自然变异成为丧尸，又顺着队员们战斗的动静重新爬了上来——不过对付纯人类丧尸这种事, 对青山基地的队员们那可以说是相当熟练。

    纪城来不及交代更多，直接取出一株菘蓝, 将它的叶片全都摘下来, 碾碎了敷在已经昏迷过去的耿兰青的伤口上。

    山里各种条件都不方便，制药是不可能的，纪城之前找关山叶问过菘蓝的药性, 虽然不是完全确定对天外寄生物起作用的是叶片, 但这种情况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纪城将碎成渣的叶片并汁液一起敷在耿兰青的伤口上，其他人也意识到纪城在做什么, 连忙围上来看。

    如果这么做没有效果的话, 他们也只能选择最残忍的做法。

    所有人都盯着耿兰青受伤的手臂, 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得好像声音大点就会影响到药物的效果，纪城把药敷上去以后又思索片刻，招呼队伍里的医生给耿兰青的手上又来了一针。

    又过了接近一分钟，也可能只是几秒，耿兰青手臂上蔓延开的青黑色突然凝滞下去，随后又缓慢地、一点点地开始往后退回。

    青黑色退回的速度并不快，但可以明显地看出是在恢复。

    ……真、真的有用！

    队员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耿兰青，全都是一副傻傻愣愣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

 第336页

    他们之前的确想过会有用，也确确实实是这么期待的，但真的看到菘蓝其效果，成功止住了耿兰青变异的进度的时候，他们还是有种怔怔不敢相信的感觉。

    一直到纪城确认耿兰青的呼吸平稳，转头继续去碾碎草药往其他受伤队员的伤口上敷，其他人才终于回过神来。

    「我们……」有人的眼眶里都湿湿热热的，「我们成功了！！」

    ……怎么说呢？大概就是，板蓝根果然不愧它包治百病的称号_(:3」∠)_

    ------------------------------

    伍伍壹玖世界。

    纪城的意识逐渐在这具身体上适应甦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目光好半天都没办法聚焦，纪城仔细地感受了一下这具身体，却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怎么回事？

    「伟大的神灵——」

    一段吟唱似的声音突然响起。

    「您的信徒，整个阿噜嘟噜部落在这里诚挚地向您祈愿——」

    还没太适应现在这具身体的纪城：「……」

    什么噜？

    正在这个时候，这具身体的记忆终于向他涌来。

    【父亲，母亲！】

    【我们阿蓟以后一定会是整个阿噜嘟噜部落最健壮强大的少年！】

    【咯咯咯，真的吗，母亲？】

    【父亲……为什么铃他们都已经能变成兽型了？我还一直都不行？】

    【……那是因为我们阿蓟很厉害呀，不需要变成兽型也可以很好的生存下去。】

    【野种！野种！】

    【你根本就不是卡大叔他们亲生的孩子！你是捡来的废物！小废物！】

    【连兽型都没有，小废物，略略略！】

    【……天气再这么干旱下去，很多族人就都要被渴死了啊。】

    【……没办法，我们只能祈求伟大的兽神为我们降下恩泽了。】

    【可祭祀的话，是不是要向兽神献上祭品？咱们已经没有猎物可以供奉了啊！】

    【只供奉猎物的话哪里能显示我们的诚意？】

    【要不然就卡家那个小子吧，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捡回来的野种。】

    【说不定就是这个异类触怒了兽神呢，他连兽型都没有，可能这就是兽神的惩罚！才让我们部落一直没有降雨！】

    【……有道理，那就他了吧。】

    所有的思绪在一瞬间回笼，纪城的目光终于能够聚焦。

    种种景象在他眼前清晰起来，纪城发现自己正处于烈日曝晒之下，远处流云缓缓流淌，他被捆绑着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滚烫的石块几乎要将自己脚上的皮都烫掉了。

    也不知道这具身体被这样捆着站了多久。

    纪城垂下眼，尽量避免太阳的直晒，开始在脑海中整理这具身体的具体情况。

    相比起前面其他世界，伍伍壹玖世界还处于原始部落的时代，别说是科技了，就算对火的使用他们都还停留在雷雨过后去森林找噼焦了的木头的余火的阶段，还经常用着用着就断了——可以说是相当之落后。

    而略微不同的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并不再是之前的纯人类，而是兽人。

    兽人们在刚出生的时候通常是人类形态，顶多耳后之类的地方会有细微的兽类特徵，而随着逐渐的成长，兽人们则会拥有变成兽型的能力，这在捕猎或是躲藏上都会有超过人类形态的好处。

    而兽人之间也好比拼，毕竟在这里捕猎的能力就象徵着生存的能力，拥有强大兽型的少年无疑是最受追捧的，而这不仅取决于后天的成长，同时也要看他们父母祖辈的兽型。

    纪城现在这具身体的原主名叫蓟，是阿噜嘟噜部落中一名狮型兽人卡和豹型兽人娜的孩子。

    父母的兽型分别是狮子和猎豹，按理来说蓟的兽型也会非常强大才对，而蓟从小到大也确实是这么认为也这么被其他人期许的：他的父母都这么强大，他以后也理所当然会成为阿噜嘟噜最强大的猎人。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蓟的同龄玩伴们都纷纷觉醒了自己的兽型，开始参与到长辈的捕猎活动当中，蓟却仍旧没有觉醒兽型。

    一直到某天卡在捕猎中意外受伤，没有专门药物和医生的时代里他很快便伤口感染死亡，而在卡去世以后娜也开始郁郁寡欢，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而娜在去世前也终于将蓟的身世秘密告诉了他：原来蓟并不是卡和娜亲生的孩子，而是他们有一天在丛林里捡到抱养回来的。

    蓟对此几乎不敢置信——然而迟迟变化不出来兽型似乎就是这件事最强有力的证据。

    卡和娜是阿噜嘟噜部落里最强大的猎人之一，他们活着时对蓟精心照料呵护，也没有人敢对蓟的身世指手画脚，只是当他们去世，没有人再能庇护蓟的时候，有些难听的话也就传开了。

    毕竟没有兽型就意味着孱弱，意味着没办法在捕猎时做出贡献，甚至流言蜚语对蓟的影响只是其次，因为他无法参与到捕猎中，到成年以后很可能会因为分不到食物而直接饿死。

    ——虽然他现在面对的最直接危险还不是这个。

    这是养母娜去世的第三年，现在正是旱季，阿噜嘟噜部落所在的地方已经有足足三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了，原本作为大家饮用水源的小河沟已经干涸，稍微耐旱一点兽型的居民还好，那些专门靠水降温的兽型的居民早就撑不住在家里躺平等死了。

 第337页

    科技匮乏的时代人们就格外爱信仰神明，兽神就是阿噜嘟噜部落居民们所信仰的神灵——虽然据纪城所知伍伍壹玖小世界不是兽神辖地，收不收得到这个小世界生灵的祈愿都是一个问题。

    而且前些年天界众神大会上，司命天神还特别强调了禁止宣扬活物献祭的歪风邪气，自己作为天界门面还被迫上台发表过倡议演讲，除非兽神不想干了，否则也不可能回应这种祈愿——但总之，阿噜嘟噜部落的居民是觉得献个祭祈个福应该会有用。

    而蓟，就是这个被倒霉选中的祭品。

    石台下面穿着蛇皮长袍的祭司鳞已经念完了长长的祭词，动作怪异地爬起来准备再来一段祭神舞蹈——鳞的兽型是一条大灰蛇，说实话这种干旱的天气对他的影响也挺大的，如此不适还坚持着跳舞，可见他对这场祭祀非常认真。

    纪城尝试活动了一下手腕，这具身体被绑在这里很久了，开口的时候嗓子都有种撕裂的疼痛：「餵。」

    鳞没有理他，继续准备跳舞。

    纪城道：「兽神是不会听你们的祈愿的。」

    这次鳞停下来了。

    不仅停下来，他的瞳孔都竖成了针尖的形状，好像随时都能变成本体给纪城表演一下什么叫感情深一口闷：「你小子不要胡说！」

    纪城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信不信，你们要是现在放了我的话，兽神今天之内给这片土地降下雨水。」

    「而如果不放的话，阿噜嘟噜将永远无法摆脱漫长的旱季。」

    ? 179、原始兽人祭祀品（2）

    鳞大祭司果然被纪城的话给镇住。

    他有些慌乱, 连那一身用他自己蜕下来的皮缝制的漂亮袍子都跟着一抖一抖：「……你凭什么这么说？」

    台下跟着观礼的兽人并不多——这天气又热又晒，大多数兽人顶不住这个太阳，反正整个仪式要持续一天一夜，他们晚上再过来也是一样。

    还站在这里的兽人们本来也被太阳晒得蔫儿了, 听见纪城的话以后个个都醒了神, 纷纷震悚看向被绑在石台上的纪城：「？！」

    「对啊！你凭什么这么说？！」

    纪城望了眼天边已经逐渐卷过来的乌云，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凭什么？凭知识就是力量？

    顿了顿, 纪城一本正经道：「凭我是兽神刚刚选中的代言人, 它亲口和我说的。」

    等他回了天界就去把兽神打一顿, 不信它不承认！

    鳞看向纪城的目光果然多了几分犹疑：「你、你凭什么证明？」

    纪城道：「刚刚我说的就是证明。」

    说了这么多, 纪城觉得嗓子疼得更厉害了。

    他有点失去耐心：「你放不放？不放我就通知兽神了啊！」

    鳞：「……」

    他表情犹豫地思考了半天，最终觉得要是今天没下雨的话再把纪城绑起来献祭也不迟。

    万一现在献祭了这小子而他说的又是真的，那自己就是阿噜嘟噜的罪人了！

    认为自己想到了一个完美方案，鳞终于才走上前，将捆着纪城的绳子解开，又叫了两个来帮忙的兽人, 将纪城带到一间房子里关起来。

    几乎是在纪城刚刚踏入房子的瞬间，天边一声响雷, 而后淅淅沥沥的雨水便落了下来。

    那两个负责押送纪城的兽人差点当场跳起来, 在冲出去确认真的是下雨后，回来看纪城的目光都带上几分敬畏。

    纪城耸耸肩，摆出一副「我就是这么神」的表情。

    ……

    下雨的预言应验, 很快纪城就被请出那间「牢房」, 连夜被送回他自己的「家」。

    这个家以前是卡和娜带着蓟居住的地方，面积其实挺大的, 尤其在卡和娜相继去世以后, 这里就更显得空旷。

    被绑了快一天, 纪城的第一反应不是去休息休息睡一觉，而是在整个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找吃的。只可惜他翻遍了屋子，别说是食物了，连滴水都没有。

    最后趁着外面雨还没有停，他从屋子里翻出来一个小小的木碗，拿出去接了些雨水喝了，才算缓解了胸口里那股火烧火燎的痛意。

    最初步的危机解决，纪城才坐在屋子里开始彻底梳理现在的情况：虽然暂时摆脱了成为祭品的危机，但自己的生存困难仍然没有解决。

    首先是称自己是兽神的代言人，这话说出去好听，但阿噜嘟噜部落的体制近似于政教合一（当然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严谨），作为整个部落掌握了神权的领袖，大祭司鳞不可能会那么轻率地承认自己代言人的地位——更何况在这里他也确实沟通不上兽神。

    其次就是这具身体的身份了。

    刚刚接收原身记忆的时候，纪城顺便用精神力扫描了一圈这具身体，已经发现了蓟的不能变身之谜——

    因为这具身体，本来就是一个纯粹的人类少年啊！！！

    能有兽型才怪了！！！

    虽然不知道原身是怎么回事——是基因突变还是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还真有那么一个纯人类的族群，但他没有兽型方面的基因，变不了身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无法变成兽态，在捕猎中确实不如其他拥有强大兽型基因的兽人占有优势，这么一来获取食物生存也成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第338页

    不过伍伍壹玖小世界的灵气倒是很充足，或许能从这方面下手？

    纪城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很快便摆出标准的入定姿势，尝试将天地间的灵气吸纳入体。

    外面的雷声已经小了下去，只剩下星星点点雨声还在继续。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城愤怒地睁开眼，狠捶一下地面：「司命老头儿，你故意的吧！！」

    轰隆！

    天边雷声突然又响了起来，如果换成阿噜嘟噜部落的其他居民，估计现在已经钻回自己的窝中瑟瑟发抖了，不过纪城浑然不怕，甚至还冲窗外冷笑道：「有本事你倒是噼啊！」

    把这具身体噼死了他正好回天界找他们算帐！！

    那道雷：「……」

    雷声默默小了下去。

    朝天界的司命天神等神发泄了一通怒气，纪城还犹觉得不够——不怪他生气，刚刚他入定了快半个时辰，却愣是没吸纳进去一丝灵气！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答案：这具身体体内的经脉就像个先天漏斗，根本存不住任何灵力。

    放在能修炼的世界这叫做天生废体，放在伍伍壹玖世界还可以更直接一点：废物。

    虽然有点难听，但没有兽型，无法捕猎，在其他方面也没有特长，这就是蓟面临的最大的困境。

    而现在这个压力已经给到了纪城这边。

    之前那些世界里即使体质跟不上，纪城也能靠灵气或者格斗技巧作弊，但伍伍壹玖小世界，灵气吸纳入不了体，单凭格斗技巧的话，以这具身体的纯人类体质纪城也很难拼过那些拥有强大兽型的兽人。

    还不说这个家也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连一丝肉都翻不出来了。

    综上：这是什么破烂开局。

    纪城又出去接了一碗水喝了，然后在连张正儿八经的床都没有的屋子里睡了一觉。

    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雨已经停了，天色是蒙蒙亮的样子，纪城看了看天空，这下连一丝云都没有了，不知道下一次下雨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昨天傍晚下雨的时候积起来的小水洼也蒸发得差不多，可见这里天气之干燥。

    看样子想要熬过这个旱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休息了一晚上，纪城觉得自己终于冷静下来，他坐起身，就着昨晚接的水稍微洗漱了一下，而后直接推门出去，目的地明确直奔旁边一栋巨大的土屋门口。

    如果说卡和娜留给蓟的这间屋子称得上宽敞的话，那毫无疑问纪城现在来到的这栋土屋就可以用「巨大」来形容了。

    按照蓟的记忆，这栋土屋的主人是一对孤儿兄弟，哥哥叫华，弟弟叫修，虽然是孤儿，但这对兄弟在十岁的时候就先后觉醒了森林象的兽型——这可是相当优秀罕见的兽型，所以虽然没有父母照拂，但这对兄弟的日子其实一直都挺不错的。

    蓟一家和这对象兄弟倒是没什么矛盾，不过在卡和娜去世以后，蓟又没有捕猎的能力，只能靠部落里的捕猎队分下来的固定孤儿赡养份额过活，而华和修身为现在捕猎队里非常重要的两名成员，对蓟这种註定了以后没办法加入捕猎队，但又会分走食物的人自然是很看不惯。

    而听到敲门声赶来开门的华在看到来的人是纪城以后，果然露出嫌弃的神色：「你来干什么？」

    华和修两兄弟是兽神忠诚的信徒，哪怕身为森林象的习性让他们非常喜欢水，但昨天下午曝晒时的仪式他们还是去了，当然也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不过哪怕是真的下了雨，他们对纪城的话依然是将信将疑的态度：毕竟阿噜嘟噜部落所有的居民都有兽态，唯独这个叫蓟的小子没有，这不是兽神的惩罚又是什么？

    而且即使撇开这一点，他们对于这个白吃白喝的小子也很看不惯。

    纪城道：「我是兽神的代言人，你们知道的吧？」

    见哥哥没有立刻将客人迎进来，修也赶到门口，正好听见纪城说到这句话。

    两兄弟立刻露出嗤之以鼻的神色。

    修更是直接道：「大祭司眼神不好，没看见昨天天上已经有一点乌云了，我和哥哥的眼睛可不瞎！」

    这也是他们对纪城的话不相信的根本缘由。

    纪城咦惹一声：「你们不信？」

    华也道：「你连兽态都没有，兽神怎么会选中你当代言人？」

    这两兄弟对纪城都抱以了十足的警惕态度。

    纪城点点头，也不废话，左右手立刻同时出拳，飞快往这两人脸上一人来了一拳。

    现在大家都是人形，虽然这具身体瘦弱得很，但纪城用了巧劲儿，两个兄弟「啊」地叫了一声，一人脸上就多了个黑眼圈。

    「你、你敢打我们？！」华和修捂住眼睛，不可置信看向纪城。

    这个体格瘦瘦弱弱、连兽态都没有的蓟，竟然敢打他们兄弟？！

    他就不怕被他们的兽态踩成肉泥吗？！

    纪城却一点都不慌，还反过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质问表情：「你们是不是兽神的信徒？」

    华和修立刻道：「那当然！」

    纪城道：「那兽神是不是会庇护自己的子民，不让他们受到其他人的攻击？」

    华和修想了想：「是啊是啊！」

    纪城道：「那我打了你们，兽神为什么没有现身惩罚我？」

    华和修对视一眼，突然陷入了迷茫：「……为、为什么？」

 第339页

    纪城循循善诱：「真相只有一个，因为我是兽神的代言人，刚刚我是在履行兽神对你们不信任的天谴，所以我才没有遭到兽神的惩罚。」

    华和修：「！！！」

    「原来是这样吗？！！」

    纪城语重心长地道：「我现在过来找你们，其实就是受到了兽神的旨意，特地来交给你们一项重大的任务的。」

    一听是兽神的旨意，华和修立刻打起了精神：「是什么？」

    「我们一定好好完成兽神的任务！！」

    纪城道：「快给点吃的，本代言人饿了三天了。」

    ? 180、原始兽人祭祀品（3）

    一听纪城这话, 原本已经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华和修两兄弟纷纷露出懵逼表情：「？」

    纪城又慢悠悠补充：「不吃饱我怎么好向你们发布任务呢？」

    哦——

    有了这个前提，兽神虔诚的信徒华和修立刻理解地回身进屋，转头给纪城捧出一堆食物来：「这些够不够？！」

    火在阿噜嘟噜部落是非常珍贵的资源，甚至大家根本就没想过世界上还有烤肉这种可能性, 华和修两兄弟捧出来的食物中肉类基本都是生的, 即便已经尽力妥帖地在保存，但还是散发着一股难言的气味。

    于是纪城面对这一堆食物思索片刻, 果断选择了他们捧出来的草叶子。

    虽然味道不怎么好, 但现在这种条件, 能把肚子填饱已经差不多了。

    华和修看见纪城选择了草叶子, 心里还颇有几分不捨得——他们的兽型虽然是森林象，但因为是兽人的缘故所以实际上也是杂食，只是相比起纯肉食兽态的兽人们对草叶类的食物接受度更高一些。

    如果是在平时的话肉类对他们来说要更稀有一些，可是放在现在，草叶子里的水分简直是旱季时他们的最爱啊！！

    不过想到这是孝敬给兽神选中的代言人的，两兄弟虽然觉得心疼, 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简直和他们之前对蓟时的抠门表现大相迳庭。如果蓟还有意识的话，看见这两兄弟现在的样子估计能气得哭出来。

    被华和修迎进屋内, 吃饱喝足, 纪城终于说起了正事。

    「兽神委託给你们的，绝对是项重大的任务。」纪城慢条斯理地道。

    两兄弟一人一只熊猫眼，情不自禁地凑近纪城：「是什么？」

    纪城道：「开河渠。」

    两兄弟：「……？」

    修最心直口快, 问：「开河渠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这个蓟该不会是在蒙他们的吧？

    华直接捅了自己弟弟一胳膊肘：「要是你能听懂的话那还叫神的旨意吗？！」

    然后也转头问纪城：「所以是什么？」

    修忍不住瞪自己哥哥：你不是也听不懂吗？打我干什么？！

    纪城解释道：「开河渠嘛, 简单来说就是把其他地方的水源引过来。」

    他指指外面——虽然华和修根本就没给自己的房子修窗户，以至于整个屋子都暗得厉害——尽量以简单易懂的方式向这两兄弟解释缘由：「现在不是旱季缺水吗？兽神平时很忙的, 不可能只给我们这里降雨, 而且老是麻烦他老人家, 他也会很不高兴的。」

    「所以与其总是向他老人家献祭祈福什么的，不如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纪城勾唇道，「这样我们既有水喝，也不会麻烦到兽神他老人家了。」

    他这样一说果然让原本的「开河渠」听上去清楚了许多，不过修还是有些困惑：「你这么说好像是很好，但开河渠，到底怎么开？哪里又有水源？」他们都不懂得这些啊！

    纪城道：「这就需要我亲自离开部落看看了。」

    从蓟的记忆中纪城知道阿噜嘟噜部落不远处有一片相当广阔的森林，部落里的狩猎队也常去那里寻找猎物。不过作为一直没有进化出兽态的孩子，充斥着各种野兽的森林对蓟来说还是太危险了，所以他从来没有去过，甚至都没有离开过部落的领地。

    但对纪城来说想要在这里立足，去探索周围，尤其是这片占地最广的森林，显然是很必要的。他现在的武力值不足，但只要拉上华和修这两兄弟，安全系数无疑会高上许多。

    而且很明显今年的旱季来得不同寻常，纪城可不像这里的本土居民只会祈祷兽神给他们下雨，与其将希望寄托在这种不确定的事情上，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而且一旦稳定的水源引过来，大祭司他们也不可能总想着把自己绑上祭台祭天了吧！

    这种种考量下来，纪城才最终借兽神名义向华和修两兄弟提出了这种要求。

    不过显然华和修还是为纪城的说法吓得不轻：「你要离开部落？」

    华立刻皱眉道：「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撇开蓟到底是不是兽神代言人，他们是不是觉得蓟的存在有点浪费粮食，华和修都不贊成纪城离开部落：部落里面有很多族人，也有他们简单修筑的围墙可以抵御野兽的侵袭，安全在很大程度上是能够得到保障的，但要是离开部落，以蓟的体质，很有可能直接死亡。

    纪城：「所以兽神才让你们和我一起来完成这个任务。」

    「怎么，」他有些挑衅地问道，「你们是觉得自己完成不了兽神託付下来的任务吗？」

    生怕纪城的下一句就是「那我把这个任务交给别人算了」，修连忙道：「我们当然能完成！！」

 第340页

    华也在旁边连连点头，纪城勾了下唇角：「那事情就这么定了？」

    他伸出手来，华和修争先恐后将自己的手也放上去：「一言为定！」

    趁着没有狩猎队的任务，第二天华和修两兄弟就带着纪城熘出了部落。

    不得不说兽人的恢复力确实很强，哪怕昨天他俩才被纪城一人赏了一个熊猫眼，今天纪城和他们再碰头的时候这两兄弟的脸就已经恢复正常了。

    纪城这具身体没有兽态，为了方便华直接变成了森林象的形态，让弟弟和纪城都爬上来到他的背上。

    他本来还有点担心以纪城那个小身板爬不上来，都想先趴在地上让纪城慢慢来了，谁知道纪城灵巧一蹬就跳了上来，身手灵活不亚于任何一个常年接受训练的猎人。

    小小地吃了一惊后，修代替自己的哥哥问道：「我们去哪儿？」

    出了部落，坐在一头森林象的背上，这附近的地形纪城都要看得更清楚了一些——阿噜嘟噜部落的东面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森林，不过因为连日来的干旱，连森林里的树木也呈现出将枯不枯的样子，而西边则是一座大山的形状，山上植被并不多，大多是光秃秃的岩石。

    部落不远还有些小河沟的痕迹，不过因为旱季的来临，这些河沟早就呈现出干涸的趋势，即便前两天才刚刚下了一场雨，也只有河沟的最底部才有一点残留的雨水。

    甚至与其说是雨水，用「泥浆」来形容可能会更合适一些。

    华和修看了眼小河沟里的泥浆，目光中明显流露出渴望的神色：泥浆可以保护大象的皮肤，还可以起到降温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在泥浆里打滚真的特别好玩！！

    不过惦念着兽神布置下来的「重要任务」，两兄弟最后都努力战胜了本能，没有立刻往河沟里扑去——当然也很可能是因为那一条小河沟实在容纳不下大象的体型。

    其实有小河沟，很有可能这里就有地下水，不过阿噜嘟噜部落的技术实在太落后，纪城也不确定地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所以与其漫无目的地打井，倒不如去其他地方找找有没有可利用的水源。

    他顺着河沟的方向指向森林：「顺着河沟的方向，我们往森林里面走。」

    华这才迈动步子，往森林中走去。

    ……

    虽然从森林的边缘看许多树木都泛着缺水的枯黄，但越往里面走，森林也逐渐郁郁葱葱起来。

    华的兽态是大象，所以即便森林中有些猛兽，但会来招惹他这个体型的并不多。纪城指挥着华走走停停，到了一些关键的地方，他还主动要求下了象背，从旁边树上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起来。

    见周围暂时没有危险，华也变回人形，和自家弟弟一起凑了过来：「你在画什么？」

    纪城道：「地形图。」

    兽人部落对地图这种东西有多重要根本没有任何的意识，但纪城却清楚，手里有一份绘制精良的地图，不管干什么都是事半功倍。

    他们走了这么一大上午也还没找到可用的水源，可见这些小河沟的源头还在更远的方向，要把河渠挖通也绝非是一日之功，总不能等他们找到水源以后，自己再天天当嚮导给他们带路吧？

    纪城三下两下便画出他们刚刚走过的路线，顺便还标记了一些捕猎时可能会用到的重要地点，跟华和修说：「记下这幅地图，这东西可重要的很。」

    怕这两兄弟不信，他还想随口补上一句「这是兽神说的」。

    然而修已经心直口快道：「看不懂。」

    华对刚刚他们走过的路径多少有点印象，此时对纪城说的「地图」是什么也有一定的理解。

    于是他道：「我用象蹄画出来的都比你好看。」

    纪城：「……」

    ……

    水源暂时还没找到，纪城三人却都已经感受到了飢饿——尤其是纪城，蓟家里是一点存粮都没有了，他上一顿还是靠的华和修的接济，今天在森林里又走了这么久，要不是还要秉持一点身为「天界太子」的仪态，他现在能被华和修当拖把一样拖着走。

    华和修没纪城那么饿，而且他们的午饭也比纪城好解决：现在森林里面不乏各种嫩枝嫩叶，里面水分也还算充足，只要变成兽态就可以很方便的饱餐一顿。

    饿劲儿上来，他们两兄弟变成兽态就直接对着森林一顿霍霍——之前他们狩猎不走这个方向，也很少会深入到这个程度，竟然不知道这里有那么多美味枝叶！

    一直等吃完，华和修才意识到他们忘了这里还有个纪城也没吃东西。

    「蓟，你要不要我们帮你猎点什么吃的——」

    修大大咧咧地问道，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纪城好像早就开始行动——他们看见纪城用捡来的石块在地上刨坑，等坑深到一定程度以后又跳下去将一些削尖了的树枝插进去，而等纪城爬上来，他竟然又去找了些草叶树枝将这个坑虚虚盖上，最后又洒了一层土，竟然完全看不出来这里被人挖了一个坑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修不解问道。

    纪城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打猎。」

    「打猎？」修有点想笑，「你这是什么打猎？」

    他想告诉纪城真正的打猎才不是这个样子，他们狩猎队会有很多族人一起出发，如果瞄准了什么猎物，就会一直去追逐它们，一直到猎物筋疲力竭或者被赶上，所有的族人会一拥而上，将猎物杀死带回。

 第341页

    华和修凭藉着森林象的体型，虽然在逃跑追逐的时候速度并不是顶尖，但如果是和猎物一对一，他们就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也是因为这样，他们是狩猎队里最优秀的一批猎人。

    而纪城现在做的事在华和修眼里就特别奇怪了：没有猎物、没有追逐，可以攻击猎物的獠牙、利爪或是压倒性的体型优势都没有，怎么捕猎？

    等猎物凭空从那个坑里变出来吗？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要不你们猜猜？

    ? 181、原始兽人祭祀品（4）

    纪城对华和修的质疑不置可否, 只是在坑的旁边立了一根树枝当作标记，而后便带着华和修在另一个较隐蔽但又能看到树枝的地方藏了起来。

    不多时那边便传来「噗通」的一声响，纪城立即带着华和修走了出来，来到那个做好记号的坑旁边, 却见上面的那一层薄薄的树枝和泥土已经塌陷下去, 一只兔子正在坑中，被纪城削尖以后立在里面的树枝已经刺穿了它的身体。

    纪城轻松将那只兔子捞了起来, 再将兔皮内脏什么的处理一下, 这只兔子就是他今天的午餐了。

    整个过程纪城如行云流水, 把华和修两兄弟看得目瞪口呆。

    修喃喃道：「猎物还真的可以从坑里变出来啊？」

    华的脑子到底要灵光些, 他当即拍了下自家不成器的弟弟，转头朝纪城问道：「蓟，这个是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可以教我们吗？」

    他急急道：「我们可以拿猎物跟你换！！」

    华很清楚自己和修在捕猎上的优劣势，战斗力很强, 但速度经常跟不上，如果在捕猎的时候可以用上纪城做的这个东西的话, 他们根本就不愁追不上猎物啊！

    纪城道：「这种东西, 叫做陷阱。今天时间有限，我个人的力量也有限，所以做得比较粗糙, 如果认真设置的话, 抓到大型猎物难度也不大。」

    华和修的目光明显亮了亮。

    「至于教你们嘛……」纪城笑了笑道，「等把正事办完再说吧。」

    接下来华和修在找水源的路上都明显要认真许多。

    纪城坐在象背上, 精神力感知顺着空气不断逸散开去——虽然这具身体是天生废体不能修炼, 但这个小世界的灵气还算充足, 用来依託精神力倒是足够。

    反正他的识海足够浩瀚，这点消耗还是撑得起。

    终于，在纪城的指引下，一直到临近傍晚，他们终于听见远处有潺潺的水声。

    不用纪城再指路，华直接迈开四蹄朝水声响起的地方奔去。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小型瀑布，看得出来因为连日的干旱，这条瀑布的流量并不是特别的大，但华和修还是禁不住眼前一亮，下一秒就要往瀑布下的水潭奔去。

    「等等。」纪城却阻止道。

    华和修的脚步顿住，但明显对纪城的提醒感到不解。

    纪城有点无奈：「你们看看水潭下。」

    华和修终于凝神仔细看向瀑布下的水潭，终于发现水潭里的水看上去幽绿清凉，但实际上……那下面全是鳄鱼！！！

    此时鳄鱼们也听见水潭外的动静，其中好几条半浮出水面，用它们的小眼睛打量起这三位不速之客来。

    危机感下华和修直接变成兽态形象——这样鳄鱼们扑上来的话，凭他们的体重应该可以踩死好几头也不成问题……

    站在他们旁边倒是真的差点被一脚踩到的纪城：「……」

    他敏捷地跳开，直接爬上华的后背，拉一拉华的耳朵，指向另一个方向：「去那边。」

    华和修警惕地绕开鳄鱼潭，顺着纪城指的方向，一步步往瀑布上游的方向走。

    这下他们看见了一条滚滚的河流。

    那条小瀑布是河流的一条支流，而河流还有另一条延伸出去的支流，倒是恰好往阿噜嘟噜部落的方向延伸出去。

    不过大概是旱季的原因，很明显这条河流的水位不如往年，河床都裸露出来了大半，而通往阿噜嘟噜部落的那条支流，甚至都已经断流。

    这大概就是阿噜嘟噜部落附近那几条小河沟干涸的原因了。

    纪城直接从华的背上跳下来，走到支流近前，终于看仔细了情况：不只是水位下降和淤积的泥沙堵塞了支流河道，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滚落的石块、木头，混合成了一个天然的塞子，直接将河道堵死，只偶尔有一点水流从泥沙中透过，但这么点水甚至连积成一个水洼都够呛。

    更别提还要流过那么长的路线，来到阿噜嘟噜部落前。

    华和修已经变回了人类模样，看见这一幕，表情都十分凝重。

    虽然他们没有什么水文知识，但看见河水断流河床干涸，即使并不知道这大概率就是连接部落门口那几条河沟的支流，也会有一种近乎感同身受的，枯萎和凋谢的感受。

    不过纪城在表情凝重的同时，却是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至少有相连的河道，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把淤积的河道清理干净就行，这个工程量可比徒手挖一条新的河道要小不知道多少。

    只是今天天色已晚，在没有照明的原始社会连夜工作显然不是一件明智的行为，再次徒步穿越森林返回部落中同样也不可取。

    华和修两兄弟本来是准备冒一把险变成兽态带着纪城回去的，不过纪城却没有透露出返回的意思，而是让他们去森林里捡点干燥的枯枝枯叶什么的。

 第342页

    现在是旱季，找到干枯枝叶并不困难，不一会儿华和修就抱着一大摞回来。

    纪城从中挑了几块合适的单独取出，又把剩下的枯叶什么的垫成一堆，而后才将刚刚挑出来的那几块木头取出，材质较软的垫在枯叶上作钻板，较硬的把一头稍微磨尖作钻轴，而后他便将钻轴交到华的手里，指挥他迅速在钻板的小孔上搓钻轴！[注]

    华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另外纪城让修在一旁稍微固定一下钻板，免得华手艺不精直接把钻板搓飞，同时纪城则凑近钻孔的位置，在华快速搓动钻轴的时候在旁边轻轻吹气。

    嚓的一声，一簇小火苗乍然亮起。

    华和修吓了一跳，瞬间扔掉手里的钻板钻轴差点逃之夭夭，纪城则眼疾手快，从旁边拿起一根备用的枯枝拨弄火苗，让火堆彻底燃起。

    一直等到火光稳定地跳跃在昏黄的天色中，华和修才亦步亦趋地走回来，两人蹑手蹑脚，想要伸手试探那一簇篝火又不敢：「……这是……火？」

    纪城在旁边淡定地点头。

    华和修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纪城：「你会……生火？」

    纪城再次淡定点头。

    华和修的表情变得分外精彩起来。

    蓟知道开河渠，会做陷阱，这些也就罢了，之前那个陷阱华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是能够明白逻辑和原理的，如果认真想的话未必做不出来相似的东西。

    但……蓟为什么连火怎么创造出来的都知道啊？！

    这可是火！被他们阿噜嘟噜部落视为最重要的资源的火！明明对于保暖和驱赶野兽都有着奇效，但连打猎都不能带出部落，平时都要小心翼翼保存在山洞里不能取出来的火啊！

    华和修甚至都怀疑：或许连兽神都不知道火是怎么诞生的吧？

    为什么这个瘦瘦弱弱、连兽态都没有的蓟会知道？

    头一次的，华和修想到：可能兽神懂的事情都没有蓟多。

    纪城却好像半点没在意他们两兄弟的震惊，淡定地吩咐：「这个火要烧一晚上，这些树枝可能不够，你们再去捡点。」

    现在天干物燥，为了避免放火烧山的危险，纪城将火堆放在了靠近森林的边缘，但实际上离那些树木还有一定的距离，同时旁边还有条河，要是真出什么问题了，直接让华和修变成兽态用鼻子吸水喷出来救火也比较方便。

    华和修还处在震惊中，恍恍惚惚地应了，起身朝森林里走去。

    纪城嘱咐道：「别走远了。」

    顿了顿他又道：「有条件的话抓只兔子什么的小动物回来。」

    华和修又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动作乖巧犹如听家长话的小学生——虽然兽人世界暂时还没有小学——而后才彻底走入森林中。

    现在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去，纪城这里还有火，是以他并不担心那两兄弟会遇到什么危险。

    当天色完全黑下去的时候，华和修才再次从森林中走了出来。

    修怀里抱着大把的枯枝，怀的手里则提着一只染血的兔子，看那只兔子伤口的形状和位置，大概率是他学习了纪城对付兔子的方法猎到的。

    纪城接过兔子，指挥着华将兔子剥皮处理以后用宽大的叶片包起来，而后又去河边挖了些湿泥，均匀地涂在叶片上，然后直接埋进火堆下面。

    等再把这个土球挖出来，用石头砸开，烤熟的兔子肉就露了出来。

    虽然没有任何调味料，整只兔子处理得也不是特别好，而且因为湿泥抹得不是特别到位，兔肉有的地方焦了而有的地方还没熟透，但好歹也是烤过的，不管是安全程度还是味道都比生的血肉要好不知道多少。

    生平第一次吃到熟食的华和修：「！！！」

    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将一只兔子分完，修只觉得今天吃的那些美味的树叶子都变得干涩难咽，以前吃的那些生肉更是变成了糟糠之妻——他还偷偷地打量了一眼华，毕竟是兄弟，修一眼就看出来自己的哥哥和自己的想法一模一样。

    刚刚烤熟剥开的兔肉还很烫，但修还是迫不及待地吃完。

    他缓缓咽下最后一口兔肉：「阿蓟，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纪城：「？」

    作者有话说：

    [注]：钻木取火的办法有参考百度和我自己看的各种小说，这办法到底能不能行我也不知道，野外求生不要学（不是）

    ? 182、原始兽人祭祀品（5）

    本来和纪城出来的时候华和修都还颇有一些不情愿, 毕竟家才是最安全舒适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纪城说这是兽神的任务，谁会愿意出来风餐露宿？

    但现在修却觉得，蓟真的是懂得太多了。

    跟着蓟出来走这么一遭, 这一趟经历也太过神奇, 以至于他都觉得：好像继续跟着蓟在外面，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因为有火能够保证晚上的安全, 森林里更是天然的猎场, 食物也充足, 所以纪城和华、修两兄弟干脆都没有再跋涉返回部落内, 而是干脆在河边住了下来，白天就顶着太阳变成兽态化身挖泥工，晚上的时候就吃东西修整恢复体力。

    纪城带着华和修在森林边缘处设置了不少大型的陷阱，规模比纪城最开始自己挖的那个小坑要大上不少，所以他们也不用再花时间专门去打猎，只要每天固定时间去查看一下陷阱的情况就可以。

 第343页

    除此之外纪城还找华帮忙折了一根十分坚实的树枝, 将多余的枝叶折去以后又反覆在石头上打磨，做出了一根还算趁手的长-枪——这个世界工具的打磨和使用都很落后, 别说是没有纪城比较习惯使用的剑, 就连铁器都还没有。

    现在有了这么一桿还算坚硬的木制□□，至少能提升不少战斗力。不说别的，纪城自信有了武器之后, 单打独斗下阿噜嘟噜部落的兽人们没有谁会是自己的对手。

    在没有铲子之类的工具的情况下, 想要刨开淤积在河道里的石头、泥沙什么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活，反正华和修在刨了两天以后手脚都多了不少被磨破的痕迹, 无奈之下纪城又去给他们俩找了两根粗一点的木棍, 把扎手的尖刺什么的磨去之后拿在手里, 可以当撬棍使用。

    虽然这样的工作效率是不如兽态时的，但对两兄弟来说确实要省力很多，而且也不会担心磨破手脚。

    在纪城的鼓（吃）励（瓜）鼓（看）舞（戏）之下，华和修在河道边挖了足足三四天，才终于把淤积在支流河道上的泥沙石块什么的清理走大半。

    因为发现有撬棍是真的挺省力的，这几天华和修都没有变成兽态，而是直接用人形在河道里面挖挖挖，纪城就在岸边，美其名曰遥控他们的挖河道工程。

    烈日当空，在河道里卖力干活的华和修都是汗流浃背。

    修将手里的木棍用力插-进泥沙中，将一块嵌在里面的石头撬了出来。

    嘭的一声轻响，刚刚被修撬开的石块的地方突然有一股水流喷出。

    然后又是噗的一声，华那边也有一股细微的水流涌出来。

    华和修愣愣看着这一幕有点没反应过来，又转过头去看岸上的纪城。

    紧接着噗噗几声，整个河道淤塞处有好几个地方都有河水从小孔中喷出。

    早在第一道水流从淤积河道中涌出的时候纪城就已经注意到，而到后面那几道水流接连涌出，纪城也才刚刚从岸边站起。

    不过很显然现在的情况也不需要他再走上前查看了。

    因为很快那几道喷出河水的小孔就变成了大孔，原本干涸的支流河道中迅速有河水积蓄，而且还以极快的速度往上漫去。

    于是纪城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快变成兽态！」

    华和修两个人下意识按着纪城的话照做的下一秒，原本堵塞河道的淤泥彻底被沖开，大河中的河水如同决堤般朝支流河道中汹涌而来——

    「哞！」

    变成森林象的两兄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慌失措的嚎叫，就直接被河水沖走……

    站在岸边的纪城：「……」

    ------------------------------

    今天又是阿噜嘟噜部落约定去森林狩猎的日子。

    在经过前几天那场雨水的洗礼之后，狩猎队成员们的精神状态都好了许多，不过天气还是热得厉害，大家看上去还是有些蔫儿蔫儿的。

    但部落里的存粮已经被吃得差不多，再不出去打一些猎物的话，大家都要被饿死了。

    狩猎队的队长辛一大早便到了部落门口，等待狩猎队其他成员到来，大家好一起出发去森林。

    只是他从太阳刚刚露出一丁点儿的时候就开始等，一直等到太阳都高悬在天空中，狩猎队的成员却还是没有来齐。

    「华和修呢？他们俩怎么还没来？！」

    真是一点儿时间观念都没有！

    辛非常生气地想到。

    狩猎队的其他成员早就已经到了，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不太应该呀，华和修两个人虽然是孤儿，但他们做事向来都非常勤恳，不可能会忘记狩猎的日子，这么久都不出现。

    终于有人想起来什么，支支吾吾地道：「我好像前几天，看见华和修从部落门口离开了。」

    辛眉头一皱：离开？

    那个人一说，其他人也纷纷想起来各种蛛丝马迹，七嘴八舌地道：「我那天好像也看见他们的兽态往森林里去了。」

    「我这几天好像也没在部落里看见华和修。」

    「他们不会是一直没回来吧？」

    这个听起来可就非常严重了：没有部落的围墙和火的保护，很少有兽人可以在森林里单独度过一个夜晚的，更何况华和修听起来像是好几个夜晚都没有回来过。

    辛直觉不太妙，立刻挥手派了两个狩猎队的成员去华和修的家里看看他们两个到底在不在。

    不一会儿那两个兽人慌慌张张地回来了，并且表示：「华和修都不在家里！而且，而且他们隔壁的蓟也不见了！！」

    这下整个狩猎队都炸开了锅：「蓟也不见了？」

    「我就说那天我好像看着华的背上有两个人，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说不定就是蓟把华和修骗出去的！！」

    虽然那天纪城靠自己一张嘴忽悠了鳞祭司把自己放了，但整个阿噜嘟噜部落对他这种没有兽态，无法给部落带来任何贡献的「异类」仍然相当的不友好，像这样的事当然会不惮于对他有最坏的揣测。

    辛的眉头也深深皱起。

    他和蓟的养父卡都是狮型兽人，算起来也有几分亲戚关系，当年卡还活着的时候两个人交情也很好，以前蓟也是口口声声叫他「伯父」的。

    所以虽然也曾怀疑过蓟的身世的不详，但辛一般不会在公开的场合说蓟的坏话。

 第344页

    可是华和修都是狩猎队的重要成员，而且森林里有多危险蓟应该是知道的，这种情况下他们三个还单独跑出去……

    辛虽然还没有开口说什么，可心里的不满已经非常明显：今年的旱季实在非同寻常，部落里因为缺水已经十分不容易了，要是现在狩猎队里的重要成员也出了事，连打到猎物都会变得更加困难……

    他正在这么想的时候，远处却突然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这声音最开始传来的时候辛还不太在意，但后面这哗啦啦的声音却越发明显。

    「快……快看！」有人突然指着部落外那几条小河沟，不可置信地轻声惊呼。

    辛和其他人茫然地转头看过去，却见早就干涸开裂的河沟远处突然有一股水流徐徐奔来，由远及近地涌入他们部落门口这几条小河沟中。

    而水流还在不断地涌入，直至把这几条小河沟填满一大半。

    随水流一起席捲而来的泥沙缓缓沉淀，小河沟里的水看上去清澈又干净，但辛等人还是迟迟回不过神来。

    他们呆呆地看着几分钟前还是空空如也，除了龟裂的泥土以外什么都没有的小河沟，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我不会是吃错什么东西，中毒了吧？」有狩猎队成员愣愣地道。

    「中毒」在阿噜嘟噜部落里还属于小概率事件，因为医疗手段的匮乏，中毒这种事情基本上是每个人这辈子只能有一次的体验，不过大家都知道，「中毒」的时候，和平时健健康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另一人迟疑道：「……那，我也中毒了？」

    辛到底要年长一些，也要更加见多识广，所以他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得要快一些。面对重新注入清澈河水的小河沟，辛率先上前，变成了兽态，而后趴到河沟边轻轻尝了一口。

    咂摸了一会儿以后，辛惊喜地抬起头：「嗷~」

    是可以喝的水！

    其他狩猎队的成员在太阳下也晒得挺久，早就渴了，现在得到了狩猎队队长的认证，立刻都沖了上去，直接变成了兽态，趴在河沟边狂饮起来。

    而当纪城带着两头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森林象从森林中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群种类形态不一的兽态，撅着屁股在河沟边喝水的样子。

    ——哦，他们对着的是屁股那边。

    ------------------------------

    部落门口的河沟重新有水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阿噜嘟噜部落，同样传遍的还有之所以小河沟能够重新有水，是纪城带着华和修两兄弟连夜翻越森林，找到了河沟源头，将堵塞的河道挖开的功劳。

    当然，这不是纪城说的，而是自觉功劳爆棚的华和修对着狩猎队成员主动叭叭出来的。

    于是短短一个晚上以后，整个阿噜嘟噜部落都知道「蓟」在得到了兽神的祝福之后，变得有多厉害。原本排斥讨厌纪城的兽人们都转变了不少态度，毕竟这可是给他们阿噜嘟噜部落带回来水源的英雄少年！

    不就是身材瘦弱一点吗？他的大脑多智慧！不就是每每狩猎回来要分他一些食物吗？他可是做了比狩猎还要大得多的贡献！……或者，我们家里还有些储存的肉，你要不要再拿去一点？

    连他没有兽态这件事都被部落的居民们选择性的忽视和遗忘：有点缺憾多正常啊，要不然蓟就太完美了！

    哪怕是被纪城短暂蒙过又回过味来的大祭司鳞都找不到藉口，再去整治和报复他——难道还要再把这小子绑到祭台上去吗？

    现在大家又不是没水喝！

    不过饮水用水的问题暂时解决，旱季却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气热得越发厉害起来。

    小河沟的水虽然蒸发得厉害，但有大河的支援，所以暂时还有一些，至少够居民们喝水不成问题，但渐渐地，大家却发现，因为天气炎热，森林里那些动物都很少再出来。

    狩猎队出发一趟回来能得到的食物也越来越少了。

    ? 183、原始兽人祭祀品（6）

    兽人们都是杂食, 但饮食习惯基本都和他们的兽型挂钩，譬如有肉食动物兽态的就会更偏爱肉食，而草食动物的话，在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靠只吃树叶和草满足生理需要。

    但无论如何, 有肉的时候大家一般都会选择吃肉, 不仅是味道，更重要的是吃了肉以后他们会觉得浑身上下更有力量一些。

    只是眼下能打到的猎物越来越少, 别说是让所有人都吃得上肉了, 就算是只满足那些肉食动物兽态的生存需求都有些困难。

    这种情形下兽态是草食动物的兽人和非狩猎队的成年部落成员都果断让出了自己的食物份额, 他们嚼一嚼森林里的树枝或者旁边山上的草根也不是不能活下去。

    纪城作为给部落带来水源的功臣, 同时也是成长期的少年（按照阿噜嘟噜的习惯他还差两年才到成年期），倒是一直还有一点肉食份额的供应。

    不过显然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食物来源不稳定，旱季短时间也不会结束，如果接下来情况没有丝毫好转的，有人饿死是迟早的事。

    其实在兽人社会里饿死这种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毕竟总有那么些天灾人祸, 而阿噜嘟噜部落甚至还有在饥荒时期死亡的话死前变成兽态，这样还可以在死后让族人吃自己的尸体度过难关的习惯。

 第345页

    不过纪城却认为, 要是在他来了之后阿噜嘟噜部落还过得这么惨的话, 那就太丢他堂堂未来万界之主的面子了。

    而纵观万界古今发展，太子殿下认为，要解决阿噜嘟噜部落的食物困境……是时候该开启种植和养殖业了。

    多亏上个世界逼着贺健康他们几个下田种了几年地, 现在的纪城对辨认植物和种植作物这种事情还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上次他和华、修两兄弟出门寻找水源的时候, 纪城就清楚地记得森林里有好几种比较容易生长和养活的野菜。

    要想开启种植大业，第一步就是要先将可种植的作物从森林里移植回来。

    这一步纪城没办法假手他人, 毕竟他的画技兽人们也见识过了, 那可是华亲口认证过的「我用象蹄都画得比你好」的水平, 而单凭嘴上的描述，这些兽人们听不听得懂都是一个问题。

    而且这几天狩猎队一直都早出晚归，纪城即使想找人帮忙都没有办法。

    他只能趁着清晨太阳还不是很烈的时候独自进入森林，用那杆做好的长-枪将找得到的、可能便于种植的作物挖出来，然后带出森林。

    然而挖出来的作物种哪儿，这又是一个问题。

    种在自家后院倒是安全，但犁地浇水什么的又该怎么办？这里可没有木桶可以用来提水，顶多只有磨出来的碗——要是用这玩意儿去河沟舀水来浇，这个工程量狗知道了都得摇头。

    最后纪城把种植点定在了河沟边不远的一片土地上。

    那里的泥土松软湿润，离水源也近，用来种植简直再合适不过。

    考虑好这些问题，纪城直接就把挖出来的野菜移植去了小河沟旁边的那块湿地上。

    他心里打算得很圆满：先拿这些野菜来做批实验，要是种得成功的话以后还可以再移植些能吃的果树什么的……诶贺健康他们之前说的水稻小麦是怎么发现驯化的来着？

    天天吃这些生肉树叶，他真的受够了！！

    这一切纪城是都想得很好，但他唯独考虑漏了的，就是他自己那双天界十里八乡都有名的手——堂堂天界太子殿下文能定国武能安邦，在万界论道会上打遍诸天无敌手，但做菜种花什么的……咳咳，不提也罢。

    于是在仅仅两天后，望着地上已经枯死了的野菜苗，纪城：「……」

    所以司命他们为什么要送自己来这么一个世界？！！！

    纪城顶着烈日将这些枯死的野菜苗从地里翻出来，最后发现可能是自己在移植的时候不小心把它们的根给弄断了——当然，也不排除是太阳太烈，把它们给晒死了。

    至于为什么在上个世界的时候贺健康他们一个都弄不断作物的根，但到自己这里的时候那是一断一个准，纪城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他只能再冒险进一趟森林，这次不仅带回来一堆野菜，甚至还拎了一株小树苗。

    这次纪城动手的时候比上次要再小心了一些——当然，考虑到他这个手残的水平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获得根本性改善，最后将这些植物移植进岸边湿地的时候，纪城一抬手，一股精神力释放而出，直接引导天地灵气往这些作物内涌去。

    他就不信，这样的话他还能把这些东西给种死！！

    ------------------------------

    阿噜嘟噜的居民最近发现他们部落的蓟最近好像又在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每天提着个有点像木棍的两头尖尖的东西离开部落，但又不是去森林里打猎，只是在部落门口的小河边摆弄什么。

    有些部落的居民好奇跑过去看，却发现纪城摆弄的就是一些树枝苗苗什么的，分量又小，看起来也不好吃，用来当武器？显然也不能啊！

    没人弄懂纪城到底在搞什么，只是大家都想着之前是纪城挖通了河道给小河沟重新带来水源，所以也没有人敢很公开的议论。

    不过大家私底下却都是猜测纷纷：蓟这又是在干什么呢？

    该不会是太聪明所以就疯了吧？？

    纪城没理会部落里的流言蜚语，时不时还又进一趟森林，从里面带出些稀奇古怪的植物来。

    这些植物都是阿噜嘟噜部落的兽人们从来没吃过，也没注意到过的。毕竟这些植物看上去也不高大，叶片也不如其他树木的鲜嫩多汁，还不够那些兽态是大型草食动物的族人吃一口的，谁又会去注意呢？

    倒是有几个兽人小孩子还挺好奇河岸边的这些东西，有的时候不顾大人的阻挠都要到部落外面来看个究竟。

    时间转眼过去，河岸边的幼苗们也跟着茁壮生长起来。

    而阿噜嘟噜部落日常能够打到的猎物也近乎归零。

    之前跟着纪城挖河道那几天，华学到了不少做陷阱的技巧，最开始的时候这些陷阱确实让狩猎队的收穫有了一些增长，只是随着时间过去，猎物逐渐减少，即使是提前设下陷阱，他们的收穫也不再那么理想。

    而到了现在，旱季最严重的时刻，终于有一次，外出一整天的狩猎队回来没能带来任何的收穫。

    整个阿噜嘟噜部落上下都瀰漫着一种愁云惨澹的氛围，虽然因为上次狩猎过去还没有多久，部落里还有一些存粮，但这一次出去狩猎都没能有任何收穫，那么下一次呢？

    他们部落储存的食物还能撑多久呢？

    偏好肉食的兽人们是愁眉苦脸，那些兽态以食草为主的兽人们脸色其实也不好看：现在天气那么热，森林里不少树木都有枯死的迹象，要想找到更多可以吃的树叶，那就要深入到森林的深处，可是他们大多数的兽态都没有很强的自保能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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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不说他们其实也喜欢吃肉了。

    这种时候，还每天在河岸边摆弄树枝苗苗的纪城看起来就格外淡定了。

    他不仅淡定，还叫来了狩猎队成员的华和修，让他们将一块大石头磨出里面有凹槽的形状，随后又捡来了一堆枯枝细叶。

    华和修被叫走的时候，阿噜嘟噜部落就有很多人来好奇地围观了，而到了他们捡来枯枝时，兽人们的好奇更是到达了极点。

    「捡这些枯叶子干什么啊？可以吃吗？」

    「枯叶子有什么好吃的，干巴巴的，还有股苦味！」

    「那蓟让华和修捡这些东西干什么？！」

    华和修没直接说什么，但已经猜到了纪城要干嘛。

    那段时间大家在河堤住的时候纪城就教过他们生火，回来以后华和修也自己尝试过，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自己总是没办法在树枝上搓出火来。

    加上当时回程的路上纪城还特意叮嘱过他们，所以华和修两兄弟也没向其他人透露过他的这项「绝技」。

    现在有机会再从纪城这里「偷师」，华和修别提心里有多兴奋了。

    要是他们也能在树枝上搓一搓就搓出珍贵的火来，那其他人得多崇拜他们？

    心里有奔头，华和修给纪城干活的时候都要卖力很多。

    而这次他们观察纪城的动作也很仔细，华注意到纪城在取钻板和钻轴的时候好像有经过一番挑选，心里又暗暗注意很多。

    纪城挑出钻板和钻轴，又指挥华将钻板敲出小孔，然后又是一套固定步骤。

    阿噜嘟噜部落来围观的兽人们都睁大眼好奇地看着——

    噌的一声，就像之前那样，有小火苗猛地蹿起。

    这次华和修已经有了经验，没有像之前那样扔下手里的钻板钻轴逃之夭夭，还倒过来像模像样地拿起枯枝，学着之前纪城的样子想将火苗挑得再旺一些。

    嚯——

    不过阿噜嘟噜部落的居民们却一下子沸腾了。

    作者有话说：

    咳咳，种地过程什么的就不要深究啦，作者本人从初中开始有浇死一盆多肉养死三盆仙人掌的光荣经历，所以文里写的内容没有任何推敲性_(:3」∠)_

    ? 184、原始兽人祭祀品（7）

    阿噜嘟噜部落的居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看到了什么？他们没看错吧？

    刚刚华和修他们在蓟的指挥下, 是怎么用树枝变出火来的？

    那可是超级珍贵的火啊！！！

    「……我的眼睛好像出问题了？」

    「那好像是火诶！」

    「蓟居然会变出火来！！」

    哪怕现在天气炎热，但阿噜嘟噜居民们的心还是止不住的躁动。

    那可是火诶！！是可以让他们很安全！可以在寒冷的冬季来临的时候保持温暖的火！！

    华和修两兄弟也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虽然这是第二次靠自己搓出火苗来了，但这毕竟是在其他人面前的第一次！

    不过纪城可不是来专门给兽人们表演钻木取火的，没让华和修得意太久, 他又让这两兄弟去搬了两块较大的石头来, 架在火堆的两旁，然后纪城用湿柴搭在石头上巧妙地搭出一个螺旋的结构——构思出这个螺旋结构以太子殿下的脑力来说不成问题, 但为了让双手达成同步动作, 这破结构他之前关起门在屋子里练了足足三天。

    但总之, 此刻这个帅他耍得相当成功。

    将螺旋结构搭好以后, 纪城直接把之前找华和修磨出来的石锅放了上去——说是石锅，考虑到这个时代手工的粗糙程度，这个锅凹陷下去的形状更接近一个盘子。

    里面浅浅地装了些水，而等锅里的水逐渐被火堆烧得冒泡以后，纪城又把前一天狩猎时他分到的肉类的份额丢了进去——为了避免腐坏变质，他之前还特意将肉包好了藏在一个阴凉的山洞里。

    等锅中逐渐冒出肉汤的香气的时候, 纪城还适时往里面丢了一大把刚从他菜地里摘下来的野菜，然后他拿出一根在河沟里洗干净了的树枝, 像模像样地搅拌了一下锅里的东西。

    很快一股轻微的焦糊的味道就从石锅里散发出来。

    纪城闻到这股味道, 立即舀了一桶水浇到火堆上。

    阿噜嘟噜部落虽然对木制、石制的器具开发利用率不高，但已经有了一些利用藤蔓做绳子和处理兽皮的初级技巧，木桶什么的不太好做, 但这段时间纪城已经找人捣鼓出来一个用兽皮做的小水桶, 装水能力虽然及不上专门规格的桶，但比蓟以前那个小木碗好得多。

    阿噜嘟噜的居民们看见纪城抬手就将珍贵火种浇灭, 当下心疼地惊叫起来：「蓟你在干什么？！」

    这可是火啊！！

    要不是看见这火就是纪城自己搞出来的, 估计部落居民们再把他绑到祭台上去祭一次天的心都有了。

    纪城自己的脸色也不好看, 但和火没啥关系，主要是他再一次意识到了自己在需要手部参与的精细活动上又添了一笔滑铁卢的帐。

    不过现在这个条件肯定是不允许他再来一次的了——而且纵观阿噜嘟噜部落，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什么叫烹饪，所以应该也没人能帮纪城代劳。

    于是太子殿下便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本正经地道：「火是我生的，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能再把它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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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等石锅的温度冷却下去以后便让华和修把锅抬出来，又将里面的汤分到不同的小碗中，主动招呼兽人们：「尝尝吗？」

    说完他自己还以身作则，率先端起一碗喝了起来：果然是有地方焦了，而且不知道是他厨艺的问题还是野菜和肉类的搭配不对，还泛着一股怪异的苦涩味道。

    一碗苦汤下肚，太子殿下为了维持自己的面子表面上毫无波动，但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培养出一个趁手的厨师出来！！

    ……不过这碗汤做成这样，即便自信如纪城也开始怀疑起他今天到底能不能让其他人上钩。

    而阿噜嘟噜部落的居民看到纪城的动作，也终于意识到他到底是想干什么了。

    他们对太子殿下的厨艺水平不甚了解，只知道自己这几天确实都没怎么吃饱，又看见纪城又是把自己份额里的肉煮了进去又率先「试毒」的，心里都没什么怀疑，纷纷主动上前拿了个小碗，学着纪城的动作，一饮而尽。

    还有动作慢根本没抢到碗的，眼巴巴望着刚把汤喝下去的人：「诶，怎么样？」

    纪城表面上一副自信十足的神色，其实心里已经在想下次该怎么忽悠阿噜嘟噜部落的居民了。

    谁知那些喝到汤的兽人们纷纷瞪大眼，露出震动的神色：「这、这……」

    只见他们倏然转向纪城：「蓟，我能再吃一点吗？」

    自诩和纪城关系密切的华和修已经眼疾手快抄起了石锅要给自己再倒一碗了。

    纪城：「……？」

    ……

    很快这一锅野菜肉汤就被兽人们瓜分干净，他们甚至还嫌不够，在徵得了纪城的同意之后自己重新把锅架起来，家里还有存肉的去拿肉，刚刚没抢到碗的也飞奔回去取自己的碗了。

    不过野菜只有纪城的地里才有，纪城把那些熟了的可以採摘的野菜只给兽人们，大家七手八脚地摘了以后又学着纪城之前的样子开始煮汤。

    这次纪城推说自己累了，让大家换了一个掌勺人，他在旁边指导就行。

    也是在重新等水开的时间里，纪城才知道了刚刚那些尝第一锅鲜的兽人们的心路历程——

    「虽然有一点怪怪的苦苦的味道，但这个味道就是很新奇啊，」修直言不讳道，「很想再来一次。」

    纪城：「？」

    可能这就是淦好尼玛怪再看一次的兽人世界版本？

    华也咂咂嘴：「而且那个叶子……呃，还是草？它的味道很好啊！非常有嚼劲，比我以前吃过的所有草都要好吃！对了！吃完以后我还觉得自己特别有力量！」

    纪城：「……」

    为了把这一批野菜种起来，他前前后后用精神力给它们输送了快十次灵气，要是换个人来种，按这种灌法，这批野菜可能都快成野菜精了。所以，吃了要是觉得不涨力气怕才是怪事。

    另一个叫铃的兽人少女，也算是蓟从小到大的玩伴则是道：「大家太久都没有吃饱啦，往食物里加水，就好像食物变多了一样，就感觉像是吃饱了一样！」

    纪城：「。」

    这，勉强算是一个有逻辑的正常理由？

    虽然一句「喝汤饱肚」的原理被铃这么一总结，就总让人感觉哪里怪怪的。

    但不管怎么说，虽然纪城这第一锅汤的味道煮得实在不怎么样，但多亏阿噜嘟噜部落的居民们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熟食，所以还意外地觉得这玩意儿不错，也因此，大家终于懂得了纪城在河岸边种菜的良苦用心。

    他们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些没味道的草叶会有这么美味的吃法！

    尤其在纪城不经意间提起如果能成规模地种植起作物来，以后他们还可以想办法捉些兔子野鸡之类的小动物，直接养在部落里——那以后大家就不用再冒着生命危险出去打猎啦！

    一时间整个阿噜嘟噜部落都掀起种植热来，狩猎队的队员们每天出去不再只是为了寻找猎物——事实上因为现在天气太干旱他们也有些难找到猎物了——而是去找有没有味道不错的，可以移植回部落的美味植物。

    而战斗力不太强的，平时不用出去狩猎的普通部落居民们，则在纪城的指导下开启了耕地模式。

    这个草好吃？种！那里有种谷子味道不错？种！或者这个树会在旱季结束的时候结出非常美味的果子？种种种！

    纪城对种地其实没有太多了解，但好歹上个世界的时候也操心过人类基地的发展、跟着贺健康他们耳濡目染过一些，对种植的基本步骤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譬如要犁地松土啦，注意浇水灌溉啦，有些作物不能接受太强的光照等等等等，虽然他动手实操的水平比较欠缺，但当个狗头军师指导指导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不说必要的时候他还能靠灵气作弊。

    再加上阿噜嘟噜部落的居民们人数也不少，人多力量大，他们竟然还真的养活了不少移植回来的作物。

    甚至华还在之前他们找到的那条河的旁边找到了一种稻谷，把外壳用牙齿咬开以后里面会有一种非常好吃的谷子，还能饱腹，也被他们成功带回来移植了。

    而有了这些作物，加上纪城「发明」的煮汤法，或许狩猎队打回来的那些猎物加上种出来的这些野菜本身并不够分，但只要把它们煮成汤，基本上人人都能吃到一些——虽然或许还不够所有人吃饱，但这个旱季，阿噜嘟噜部落应该不会再有人被饿死了。

 第348页

    时间好像长了尾巴，一转眼头顶的太阳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晒了，森林中也开始飘出阵阵的果香。

    一般到了这个时候，旱季饥荒的危机也就过去了。

    早就把採集任务担负在肩上的狩猎队在猎物收穫重新丰富起来的同时，还常常会从森林中带回果子来：他们编了藤条，可以将果子一筐筐的带回。

    往年这种果子过了这个季节便不能再吃，所以一般狩猎队也不会带回来太多，但今年拥有丰富知识库的纪城却早就找人做了实验，成功晾晒出了保存时间更长的果干。所以狩猎队往回带东西的时候就更加无所顾忌，有的时候还嫌人手不够，要再组织一支队伍专门进森林去採集。

    晾晒果干要趁天气还干燥的时候，所以大家都很抓紧时间——毕竟旱季饥荒还只是少数时候，到了冬季下雪寸草不生的时候那才真是年年危机，以前大家没有别的办法，都是趁猎物还多的时候拼命多囤一些，然后到了冬天就尽量不出门以减少热量消耗，现在有了果干，想必这个冬天也会比往年再舒适一些。

    紧张忙碌的气氛中，阿噜嘟噜部落终于迎来了今年旱季结束的第一场大雨。

    作者有话说：

    ? 185、原始兽人祭祀品（8）

    阿噜嘟噜部落在旱季的时候基本上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大雨, 尤其今年的旱季尤为干旱，纪城刚来的时候那一次下雨就已经是最大的一次——但实际上也不过下了小半天，带来的水分甚至没有撑过一夜。

    而之后他们这里就算再下也顶多就是个毛毛雨的级别，换成辛这类兽态毛发比较密集的族人, 那就等于毛都没有淋湿雨就停了。

    相比之下, 这一次他们迎来的雨是真正意义上的大雨——下得几乎毫无徵兆，雨势程度用「暴雨倾盆」来形容毫不过分, 而持续的时间则是几乎整整两天。

    而等雨停以后, 原本水位线早就再次下降到危险级别的小河沟直接被填满。

    这一场雨后, 旱季结束, 雨季来临，原本阿噜嘟噜部落的居民们已经将小河沟附近种出一片植物繁茂的土地，不过要是接下来再按照这次的规格下机场雨，大部分植物怕都会被涝死——还不提再后面一些可能会有暴雪了。

    不过纪城现在也无暇来操心这些。

    因为——他感冒了。

    在天界的时候暂且不论——太子殿下天生神体无病无灾，就说他前面经历过的那几个小世界，对纪城来说生病都是一件稀罕事情。

    毕竟他作息养生, 要么有灵力要么有钱，体质健康到就算是感冒都不多, 而且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个道理纪城也是明白的, 要是他拖了一副病秧子的身体，还怎么在每个小世界完成逆袭？

    所以在以前那些小世界，即便是生病, 也大多是那些身体的年纪大了, 体质逐渐衰退而造成的不可挽回事件。

    像现在这个世界，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场感冒, 是真的相当少见。

    当然, 纪城的感冒也是非常有原因的：阿噜嘟噜部落的雨季来得突然, 他当时正在河沟旁边视察幼苗生长情况，看需不需要补点灵气什么的，然后倾盆的雨就跟浇花一样往他头上淋了，即便是纪城立即反应过来往家里奔，中间也不可避免地淋了个透心凉。

    而原始时代种种器具都很简陋，回到家以后纪城也只翻出来一件兽皮衣，勉强当毛巾擦了擦身体，但还是有不少水分没办法擦干。

    然后这一场雨结束，天气温度也跟着直转急下，如果说之前旱季的时候最少也有二十五度，那现在雨季到来以后气温最多也就十五度不到。

    其他兽人们都有兽态的毛皮保暖，或者再不济像华和修这样兽态没什么毛皮的还能两兄弟挤在一起取暖呢，纪城这边却是什么也没有。

    太子殿下本人显然也有点缺乏「降温了就多加件衣服」的概念——主要是蓟的衣服要么就是毫不保暖的用树叶简单缝的夏季穿的和简单粗暴的兽皮大衣，纪城嫌兽皮衣太热就没穿——就这样，在雨季来临没多久以后，太子殿下光荣成为了阿噜嘟噜部落第一个感冒的族人。

    「阿嚏——」

    显然，在拥有了凡人之躯以后，太子殿下和其他千千万万感冒人并没有什么质的区别，整个人都是蔫儿的，吃东西没有味儿了，门也不爱出了，每天就待在屋里，躺平。

    ——虽然如果让更了解纪城的司命天神等人来评价的话，他们更倾向是认为太子殿下就是逮到了一个由头，可以顺理成章的不干事了。

    不过这一切在阿噜嘟噜部落的居民们看来，却是给他们生活带来了巨大变化的蓟确实病得很严重了。

    于是如流水一般的看望礼物纷纷往纪城的屋子里堆了进来。

    感冒在阿噜嘟噜部落并不算很常见，但之前也不是没有人得过，大家并不太清楚这种病该怎么治疗，只大概知道和「冷」有关，而且他们还知道蓟没有兽态，保暖的话肯定没有其他族人做得好。

    于是这又导致了他们送来的看望礼物大多都是兽皮衣服，贼保暖的那种。

    如果现在纪城是在某个现代世界的话大概还能靠这堆礼物发一波家什么的……咳咳，这个有点扯远了。

    华和修两兄弟作为现在与纪城关系最近的人，在肩负起了给纪城送饭任务的同时也私下看望了他好几次，不过因为现在天气转冷，狩猎队也要抓紧最后时间再打屯一些猎物，所以他们俩平时也挺忙，并不太常出现。

 第349页

    纪城恹恹地在家里躺了四五天，终于——又等到了兴致沖沖的华和修。

    这俩兄弟冲进屋子里的时候连门都不带敲的，直接大着嗓门喊道：「蓟！你猜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躺在兽皮衣服堆的床上在识海里玩精神力自走棋的纪城：「……？」

    我不猜。

    他一扭头就看见两张放大版的脸，脸上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兴奋」。

    定了定心神，纪城才开口问：「你们今天不去狩猎吗？」

    他开口的时候声音都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显然还在感冒当中。

    华和修并没有直接回答纪城的问题：「蓟，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纪城语气恹恹：「这听不出来吗？」

    非得他当面打两个喷嚏才算还在感冒？

    不过虽然身体不舒服，纪城却没有太大的担心。怕华和修这两个憨憨以为自己是病到要死了扑在自己床前哭丧，纪城还特意补充一句：「放心吧……」

    感冒本来就有一个自愈期限，只要他在这期间不出别的什么状况（目前看来也不会有），再过个两天他也就自己好了。

    然而纪城还没把这么一句话说完，华和修两兄弟就伸出手，一左一右直接把纪城架了起来，兴沖沖朝门外奔去：「那你快跟我们来！！」

    纪城：「？？？」

    你们这只是让我跟着来的架势？！

    因为在感冒，他的反应较之平时确实迟钝了许多，身体也更加提不起力气来，所以压根也躲不开华和修的动作，只能一脸惊恐地看着这两个扛着自己的傢伙一路飞奔着直接出了部落——不过不是像以前那样进森林，而是往着另一边的山上奔去。

    严格来说阿噜嘟噜部落是坐落在山地中的，东边的大森林也并不是完全平坦的地形——不然之前纪城他们找水源的时候也不会看见瀑布——不过尽管如此，和西边那座大山比起来，阿噜嘟噜部落所在的这一片区域和东边的大森林都完全能称得上「平原」。

    又因为这座被阿噜嘟噜居民们称作「嘟噜山」的大山上面没生长什么树木，一眼望去就是稀稀拉拉的草地和光秃秃的岩石，大家平时也很少会去：既找不到吃的又要消耗很多体力，谁没事会这么无聊？

    所以现在华和修架起纪城就往嘟噜山上奔的行为就显得更加稀奇。

    纪城也发现他们是往山上跑，当下眼角抽搐地更厉害：「喂，你们到底要去哪儿？」

    华和修却神秘兮兮地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两兄弟头碰头叽里咕噜商量了几句，又在山上重新辨认了一下地形，随即认准一个方向，架着纪城当即狂奔而去。

    他们这一跑就是快一个小时，纪城被颠得有点想吐：「我说……」

    他话音还没落完，修就兴奋地吼了一声：「到了！」

    纪城：「……？」

    他有点头晕眼花的，还没来得及调动精神力看清这是什么地方，下一秒他就从华的肩膀上飞了出去——是的，真正物理意义上的飞了出去。

    唯一的问题是他这具身体并没有翅膀之类的结构，所以在短暂的对地平行了那么一两秒之后，纪城的身体飞行弧度就呈现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噗通。

    他被华扔进了一个池子里。

    纪城骂娘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四面八方的池水就涌入了他的嘴里。

    「咳咳咳！」

    在池子里扑腾了几秒以后纪城才彻底站稳，他唰地站起来，怒视华和修：「你们干什么！！」居然敢扔他！！

    噗通、噗通。

    华和修也一前一后跳进池子里面，非常兴奋地问纪城：「蓟你没感觉到吗？这个水是温温热热的！」

    修嚷嚷道：「你不是因为冷才生病的吗？这个池子很暖和，你泡一泡就不会生病了！」

    纪城在被扔进来以后确实已经发现了这个池子其实就是个温泉，仔细闻一闻的话还会发现有硫磺的味道，他刚刚也是颠了一路气得有点头昏脑涨了，此时这两兄弟一解释，他才反应过来华和修的意思。

    「你们……」

    纪城看着自己面前这兴奋的两兄弟，一时有些语塞。

    这两个憨憨有想过，他们把自己这么连人带衣服的扔下去，就意味着回头他从温泉里出来还要湿漉漉的顶着风走一个小时回去，这样的话就算泡温泉能泡好，走回去也会又生病的吧？！

    华和修显然没想过这种问题，他俩在温泉里玩得蹦蹦跳跳，要不是池子大小不够以及还有个纪城在的话，估计他们都想变成兽态玩耍了。

    他们俩只是在听见纪城开口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下：「什么？」

    修刚刚重新爬上池子想再蹦下来一次：「看我给你们表演一个大跳水——」

    「嘶——」

    一声痛鸣突然传来，下一秒纪城他们就看见一条巨大的灰蛇从水里弹了出来，它的尾巴猛地拍击在水面上，发出一声无比悽惨的嘶叫！

    这条灰蛇比成年人的手臂还粗，身长更是快有两三米，刚刚修那一下蹦进温泉池后它便猛地弹了出来，一双蛇瞳中满是吃痛与怒意。

    纪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华和修却已经傻了眼，满脸都写着「我靠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大、大祭司？！」

    ? 186、原始兽人祭祀品（9）

 第350页

    鳞实在是有些想不通, 他跑到山上来睡个觉，为什么都能发生这种倒霉事！

    鳞的兽态是蛇，最喜欢的是温暖湿润的气候，不过阿噜嘟噜部落热的时候是旱季, 等下雨多了, 天气又开始变冷。所以对鳞来说，找到一个舒适宜人的气候区间并不容易。

    所以天知道他发现这里有一处热泉的时候有多高兴！！

    本来天气开始转冷, 按照蛇类的习性他就会减少活动, 尽量找个地方窝着减少体力消耗了, 不过既然嘟噜山上有这么一个又暖和又湿润的池子, 鳞就经常有空没空地过来泡一泡。

    这几天那个忽悠过他的少年蓟生病了，鳞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一点暗爽的，所以他今天在泉水里泡得就更加惬意，甚至舒服得直接变成了兽态，在池子底下找了个舒展的姿势躺着睡着了。

    纪城被华和修他们扔下来的动静鳞也听到了一些, 不过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了也没怎么清醒, 甚至连翻个身换个姿势继续睡的冲动都没有。

    而之后华和修两个人噗通噗通跳进来的声音倒是有点把鳞吵醒了, 但他还是不太想动。

    所以到了最后，修那一下堪称「信仰之跃」的入水动作，终于, 直接一脚踩到了鳞的身上。

    虽然没有变成森林象的兽态, 但修本身的体重也实在算不上轻，这一脚那可真是差点把鳞的肺给踩出来了——如果他有肺的话。

    剧烈的疼痛之下鳞当场惨叫一声, 直接从水里弹了出来, 什么瞌睡舒服都没了, 整个人……不是，整个蛇都充满着生吞活人的愤怒。

    而华和修也认出来鳞的兽态，表情直接斯巴达：「大、大祭司大人……」

    纪城没见过鳞的兽态，而且蓟的记忆中也没见过鳞的兽态几次，所以一直到华和修喊出来他才反应过来，当下也欠欠儿地喊了一声：「鳞祭司好啊。」

    他虽然没在水里看不见刚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前后关联一下也不难猜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在鳞还蛇瞳冰冷对着三人怒目而视，华和修战战兢兢不敢说话的时候，纪城率先一步关切地开口道：「鳞祭司你还好吗？腰闪到没？要不要华和修给你按按？」

    他语气真诚：「大象踩背，老舒服了。」

    鳞：「？」

    华和修：「？」

    蓟要鲨我！

    两兄弟简直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纪城，目光震惊仿佛被自己最亲密的战友背叛：你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而鳞显然也有被纪城的话无耻到，他当下调转了矛头，从目光冷冷地看着三人，变成目光冷冷地看着纪城一人。

    哎，有点儿看不清……

    纪城又真诚地道：「您有什么要说的不如直说吧，兽态的话我听不见呀。」

    鳞确实有一肚子火要对这三个臭小子发——当然最主要还是对纪城一个，他的兽态也确实发不出什么耳朵可以听到的声音，刚刚那一声惨叫已经属于他剧痛之下的超常发挥了。

    于是他当下便恢复成人形模样，指着纪城便要噼头盖脸地骂下来：「你们……」

    咔嚓一声轻响。

    鳞的表情突然扭曲：「你们……」

    纪城眉头一挑，面色似乎微微惊讶：「哎呀，您的腰真闪啦？」

    一直在旁边老老实实装鹌鹑的华和修：「？」

    又是噗通一声，表情痛苦身体僵直的鳞直挺挺栽进了水里。

    纪城踢了华和修一脚：「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大祭司送回去啊！」

    刚刚他那一通阴阳怪气是成功阻止了鳞骂华和修，但人毕竟真是修踩到的，真受了什么伤这个责他们也必须得负，现在人都栽到水里了，再不捞起来怕是就凉了！

    华和修也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七手八脚地潜入水里，把闪到了腰的鳞祭司大人往岸上抬。

    目送这两兄弟扛着祭司大人远去，纪城还不忘提醒：「帮我带件换洗衣服回来！！」

    ------------------------------

    既纪城感冒以后，鳞祭司在不知道什么地方闪了腰的事情很快也传遍了整个部落。

    华和修两个人也是相当的愧疚和心虚，连着往鳞的山洞里跑了好几天，甚至还真的「贴心」地询问过鳞需不需要纪城说的那个「大象踩背」服务。

    然后就被愤怒的鳞祭司给赶了出来。

    两兄弟还怪委屈：「我们真的是想要道歉啊！」

    听说了这个故事的太子殿下差点没笑得背过气去。

    不过大祭司鳞倒了大霉，那温泉对纪城还挺有好处，他在里面泡了一下午，发了汗以后身体确实要舒服不少，没两天就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又能生龙活虎地出门了。

    现在天气逐渐转凉，在室外干活也不像之前那样又晒又热，严格来说条件其实还舒适了不少，不过因为连绵的雨天，之前家家户户晒果干的盛景已经没了。

    纪城也不用跟着狩猎队出去打猎，每天主要干的事情就是敦促大家把河岸边的作物都收拾干净——到了冬天的时候这里会下大雪，现在条件有限，防雪什么的是做不到的，但至少别让已经长好的作物给糟蹋了！

    除此之外太子殿下还成了整个部落公认的老师：那天煮汤的时候他在所有人面前都狠狠露了一手，大家尤其对他生火的能力感兴趣，所以缠着想学。

 第351页

    会生火的话无论在哪里都确实是个非常有用的技能，这一点上纪城也没打算过藏私，大大方方地将一些技巧分享出去——同时还告诫了所有人在森林里生火的话需要非常注意，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很快一些聪明手巧的兽人已经自主掌握了生火技能，家家户户也都有人屯起了干柴，现在只要不是正在下雨，部落的露天广场上一定会有人点起火堆，不管是围在一起取暖聊天还是煮东西吃都非常方便。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温度也越发低了下去，有些兽态毛发不厚的族人已经变得不再爱出门：虽然广场上可以直接烤火，但抵挡不住风吹得冷啊！

    而且还不说现在下雨的时候更多，大家本来就不是时时都能出门。

    麻烦也就是这个时候找上门的。

    又是狩猎队出发进山的一天，还是按照往常惯例，所有狩猎队的成员都在部落门口先集合点名。

    因为有了火，以及在纪城的提点之下大家已经改进出不少防御设施，现在部落外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危险得不可踏出——至少让小孩子们稍微在部落门口不远的地方玩一玩什么的，大人们会比以前要放心一些。

    而且最忙碌的囤积食物的季节已经过去，像纪城这样比较无所事事但又爱看热闹的都会来门口看看。

    狩猎队的队长辛站在简陋的篱笆外，神色威严地挨个点名：「……华，修……」

    被点到名的兽人们则会出来喊一声到。

    「……苑。」

    这次却没有兽人站出来回答。

    辛皱了皱眉，又喊了一次：「苑？」

    仍旧没有人回复。

    站在狩猎队里的猎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有那些出来送行或者单纯图个热闹的兽人们也窃窃私语起来，终于有人喊道：「苑没来！」

    兽人们的生物钟一般都很准时，而且什么日子出去狩猎也是早就定下来的，所以一般来说兽人们并不存在迟到的事情，更何况这还是所有人都到齐了独独那么一两个没有来的情况。

    上次狩猎队发生这种事，还要追溯到旱季的时候华和修两兄弟双双缺席那次——就是他们跟着纪城去挖河道那几天。

    想到这里的时候辛正好一抬眼看见人群中循热闹而来的纪城。

    ……所以苑也没有跟着蓟去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啊！

    发现苑没有来，所有人都讨论起来她到底干什么去了，该不会也是离开部落彻夜未归吧？

    有人道：「我记得昨晚还看见苑了啊。」

    「我也记得，她捡了不少干柴，说是她爸爸觉得天太冷了想在家里烤个火取暖呢。」

    「说起来今天她家里的人也没出门呢。」

    辛听见其他人的议论，心想莫不是苑在家里烤火太舒服了所以睡过头了？

    他正要开口让人回去找苑，就见纪城先冷了脸问道：「苑家里的窗户是不是关着的？」

    阿噜嘟噜部落的制造业实在是不发达，各家人虽然都有屋子和住处，但建造的办法实在是千奇百怪，做工也简陋得很，有些不讲究的兽人，家里一到雨季那就跟成了水帘洞一样，到处都滴滴答答的在漏雨。

    苑是一个比较勤劳的女性兽人，她的兽型是鹿，耐力和奔跑速度都很不错，所以也是狩猎队的一员。之前没人说的时候还不觉得，但仔细一想，她家里确实是那种搭得比较严实、窗户一挡就一点风透不进来的那种。

    之前说今早没看见苑和她家人的兽人迟疑了一下，犹豫地点点头：「……好像是？」

    只见纪城转身就往苑的屋子方向奔去。

    其他人不明所以，见到纪城那么紧张，连忙也跟着往苑家里跑。

    到了苑的家门口，她家里那些透气的地方确实都被挡住了——现在天冷，透气口要是敞着的话冷风确实非常容易灌进来，屋子的门口也紧紧闭着，泥巴黑沉沉的颜色好像一个巨大的黑洞。

    紧跟在纪城后面跑过来的辛当即便要推门进去，却被纪城拦住。

    纪城道：「要进去的话先用兽皮浸水捂住口鼻。」

    其他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有人依言去找兽皮浸水了。

    纪城站在门口当先的地方，先用手挨了挨土墙，确定没有过高的温度，而后才一脚将门口踹开，一股烟气扑了出来，纪城迅速侧身，通知其他人：「都散开一些，不要挡住通风口。」

    过了好一会儿，前面去拿兽皮的人才奔回来，纪城取了一块浸过水的兽皮捂住口鼻进去，果然看见苑和她的父母安静地躺在屋里，眼睛紧紧闭着像在睡觉一样，但个个面色都苍白得要命。

    屋子最中间还有个已经没有火的火堆，烧得半黑的枯枝静静躺在地上，看得出来已经熄灭有一段时间。

    有人捂了口鼻从纪城后面进来，见到这一幕惊慌地去推苑和她的父母：「苑，你们怎么了？快醒醒啊！！」

    纪城示意来人将手放在苑他们的鼻子下探一探呼吸再说话。

    顿了顿，他嘆了口气，转身出去，找人把苑和她的父母先抬出这间屋子。

    作者有话说：

    ? 187、原始兽人祭祀品（10）

    苑和她的父亲死了。

    苑的母亲运气不错, 她睡下的地方屋子有一小道缝隙，正好可以和外面换气，所以她才没有在睡梦中跟着死亡，在被纪城他们搬到室外以后, 过了大约几个小时, 苑的母亲才醒了过来。

 第352页

    只是很明显老人家的脑子也有些迷糊了——大约是之前缺氧太久，还是造成了损伤。

    看着这一幕纪城内心里也不免嘆气。

    把火堆放在密闭的屋子里烧会有中毒的风险, 他之前也有提醒过那些建屋子时没有设置窗户和兽型格外怕冷的兽人们, 但苑的兽态是鹿, 她身体也很健康不应该会那么怕冷, 所以纪城也就没有再过多的提醒。

    但苑的父亲的兽态却相当怕冷——结果最后就出了这一茬子事。

    这一起悲剧之后，兽人们明显都警醒很多：在屋子里生火？那是在找死吗？！他们宁愿自己关在屋里挨冻也绝对不会

    这种情况下纪城也实在很难向他们解释到底什么是一氧化碳中毒——事实上只要注意通风，像苑这样的悲剧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别说他不好讲了，就算纪城讲出来原理，以兽人们的知识水平怕也很难理解什么是一氧化碳。

    只是现在天气越发寒冷，到前几天的时候气温已经正式跌下了零度, 阿噜嘟噜部落门口的小河沟都结了薄薄一层冰，取水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方便。

    纪城坐拥居民们送来的各种兽皮衣, 保暖上其实不太愁, 不过看着有些兽人们在屋子里冻得龇牙咧嘴但又死活不敢生火的样子，他倒是想到了什么。

    很快以华和修为首的阿噜嘟噜装修队，啊不, 阿噜嘟噜狩猎队分队被纪城召集了起来。

    不过这次他们不是对森林或者河沟下手, 而是将目标对准了——纪城的房子。

    还保持着基本活动的阿噜嘟噜居民们又好奇地过来围观，然后发现：蓟对自己是真的很吶！不仅找人动自己的房子, 还是找人拆自己的房子！

    不仅找人拆自己的房子, 还一拆就直接拆掉接近一半！

    这房子可是卡和娜还活着的时候花了不小的力气建好的, 要是他们知道现在蓟这么折腾，会不会被气活过来？

    纪城没理会阿噜嘟噜居民们的窃窃私语，毕竟他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既然一下子把房子拆了一半，那他自然是考虑好了后续该怎么办的。

    很快一箩筐的石子被变成兽态的华给运了过来，修跟在自己的哥哥后面，不过他的背上装的是从外面挖回来的湿泥。

    现在天气寒冷，这些泥几乎被完全冻住，纪城他们还特意点了火将表面的冻层软化以后才挖了出来，而除此之外这些湿泥里还被加入了一种草汁，阿噜嘟噜部落的居民们习惯叫这种草为「黏黏草」——毕竟这里没有水泥，但按照纪城的研究，这样混合以后泥土的黏性和坚实程度也不会太差。

    而相比起把屋子拆掉半边只用了一个小时不到，做这些原材料的搜集工作倒是花了纪城他们更长的时间。

    把房子拆掉半边，所要用的主要原材料也到位，装修队，啊不，狩猎队分队就叮叮噹噹地开工了。

    纪城对围观的阿噜嘟噜部落居民们很大方，看他们都挺好奇的样子，索性直接让他们凑近了来看。

    于是阿噜嘟噜部落的兽人们用了一个下午，围观了一个带烟囱的简易版农村土炕是怎么搭出来的。

    现在天气已经彻底转冷，雨水也没有之前那段时间多了，这个炕的最上面还铺了一层树皮做的简易炕垫，稍微晾一晾，也就能够往上面躺人了。

    阿噜嘟噜的居民们最开始还没弄懂这个炕是用来干什么的，直到纪城点了火塞进火道中，所有人才哗的一下炸开锅。

    之前苑的悲剧他们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纪城面色没变变，其他兽人们都争先恐后往外沖，生怕自己也莫名其妙在屋子里死掉，他却安安稳稳蹲在屋内没有出去，等到烧起的炕面变热以后，他才走出去，招呼几个在屋子外面探头探脑看他是否还活着的兽人道：「要不要进去试试？」

    兽人们对纪城露出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但想到从旱季到现在，蓟好像确实创造了不少奇蹟的样子，加上刚刚他们都看见纪城在屋子里待了那么久也没事，所以最后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纪城走进了屋子里。

    一进去他们就觉得整个屋子好像比外面暖和上许多。

    纪城又示意他们可以摸一摸炕面。

    兽人们记得刚刚纪城就是点了火塞进炕下的，所以都非常警惕，不过等他们伸手挨上去以后，脸上的神色立刻变成了惊喜：「热的！！」

    纪城问：「要是晚上在这上面睡觉怎么样？」

    兽人们下意识便道：「那肯定会很暖和啊——」

    话说到这里，他们立刻懂了纪城今天这趟大工程的用意，一个个震惊地瞪大眼。

    「可是，」有兽人犹豫道，「在屋子里烧火，会不会像苑那样……」

    纪城简单道：「只要把烟气排出去就好了。」

    他指了指炕下连着的烟道和烟囱——就是为了加这玩意儿，他才要把原身养父母留下的这间屋子拆掉一半。

    兽人们看了看烟道，立刻又跑出去看屋外：果然有一股股灰色的烟气从烟囱里冒出来。这就是杀死苑的凶手。

    于是兽人们又赶紧跑进来，一个个看纪城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什么构造完全不同的物种——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构造确实并不一样。

    有人忍不住感嘆道：「蓟，我怎么觉得就算是兽神在世都没有你厉害？」

    这句话一说出来他便觉得不妙：这么讲不是□□裸的对兽神的大不敬吗？！

 第353页

    更何况旁边还有其他人呢！

    谁知道在场的其他兽人们也跟着下意识的点头，一副他们也是这么想的样子。

    纪城：「呵。」

    别说兽神在世了，兽神在天界的时候就没打赢过他。

    总而言之，这一批在纪城屋子里感受到了炕的魔力的兽人们回去之后火速将这个消息散播到了整个部落。

    之前苑的事情让所有的兽人们都不敢在屋子里生火取暖，可这下纪城却成功在屋子里点起了火，而且他还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这下子兽人们总算知道：原来只要让点火的时候冒出来的那个烟飘到屋子外面就好了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实实在在的事实摆在眼前，可比纪城向他们解说什么叫一氧化碳中毒来得要简单易懂得多。

    而同样被带动的还有「炕」这种东西的普及率。

    大家虽然知道只要让烟飘出屋子里就不会有事，但怎么让烟飘出去，以兽人们的脑袋瓜子，确实想不出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而唯一他们能够参照的办法就是……

    于是这一个冬季，阿噜嘟噜装修队变得格外的忙碌。

    当然，这个冬天，也是大家过得最温暖的一个冬天。

    ------------------------------

    转眼时间冰雪开始融化，冰冻的小河沟再次响起叮咚叮咚的流水声，森林里被大雪压得沉甸甸的树枝也开始吐露出新绿来。

    沉寂了足足一个冬季的阿噜嘟噜部落也再次焕发出生机与活力来。

    之前一连下了好几场大雪，不少人家的屋顶都压了厚厚的积雪，还有些倒霉的屋顶直接被积雪压垮，住都没有办法住人。

    幸好阿噜嘟噜部落向来有团结互助的习惯，这些屋顶被压塌的兽人们见房子不能住了，也没有太大惊小怪或者忧愁，把剩下的还用得上的东西收拾收拾打包，直接包袱款款往关系要好的邻居家一挤，整个冬天也就拼拼凑凑地过来了。

    不过开了春，原本狩猎已经暂缓下来的狩猎队也重新集合起来，再次向森林里进发。其他无所事事在家里昏昏欲睡的居民们也恢复了精神，重新投入到忙碌中。

    其实寒冷的冬季对纪城这样没有兽态的人来说是最难熬的：毕竟他既没有厚实的皮毛可以抵御严寒，又不像其他那些耐寒水平一般但有冬眠技能的兽人一样，可以直接一睡了之。

    前两年卡和娜去世的时候，冬天也确实是原身最难熬的时候，他没有兽态，不能御寒也没有办法捕猎，同时村子里还传起了关于他身世的种种流言——就算阿噜嘟噜部落的传统很团结，但嘴欠头铁的熊孩子总还是有那么些。

    而且说到底蓟也同样是个没有成年的孩子，不管是心智还是各方面都没有成熟，加上还要承受失去双亲的痛苦……如果不是纪城到来的话，即使去年的旱季没有那么难熬，蓟怕是也活不了几年。

    不过现在情况显然不一样了：通过开挖河道、带领大家种地、教授兽人们生火等等事情以后，纪城已经明显收穫了大家的尊重与尊敬，这个冬天他有很多可以保暖的兽皮衣，也有睡起来很温暖的炕，至于吃喝方面更加不愁——狩猎队一旦有了什么收穫，给纪城的份额必定是首要保留的。

    而现在开了春，纪城也重新变得忙碌起来。

    之前给大家修炕是冬天到来以后匆匆为之的，实际上纪城早就看很多兽人的房子不顺眼了：做工粗糙、用料简陋，不说安全隐患一大堆，就算本身的防御性能也是弱到几近于无！

    最开始没有下手大改，一方面是时间匆忙来不及，另一方面则是也确实没有合适的动工人选——纪城对如何建造的工艺清楚，但以他的手残水平让他亲自动手？

    太子殿下自己都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不过现在已经开春，距离下个冬季来临的时间还很宽裕，而且这一个冬季的磨鍊过去以后纪城也已经培养出来一支成熟的装修队，甚至连使用的工具都更新叠代了——这都不用身强力壮的狩猎队成员再出动，一些已经从狩猎队里退休的，或者是本身兽态并不适合去捕猎的普通兽人也能胜任这些工作。

    于是整个春季伊始，纪城除了带领大家重新开垦荒地以外，还得整天带着装修队给阿噜嘟噜部落的居民们搞住所升级大礼包，顺带还重新修整了一下阿噜嘟噜部落的外墙——之前那个虽然能勉强称得上是墙，但论起防御性还是太差。

    这次纪城除了把外墙加固了以外，还往上面加了许多刻意磨尖过的石块木刺。

    整个春季伊始便这样在忙碌中度过。

    作者有话说：

    ? 188、原始兽人祭祀品（11）

    其实虽然说是开春, 但天气并没有完全回暖，只能说比冬季时那漫长的零下要好上许多，河水开始解冻流淌，但如果是对兽态本身御寒能力不足的兽人们来说, 只要脱掉兽皮衣, 这个天气还是冷得要命。

    有了去年雨季刚开始时感冒的经历，纪城现在还是相当注意的, 虽然一开春就在外面奔走, 但穿得相当保暖, 绝不留任何感冒的机会。

    等到不少兽人的新房都已经建好, 化了雪的土地也被松过一遍洒下种子之后，那些冬眠中的兽人才将将结束了睡眠，从早就准备好的巢穴中钻了出来。

    大祭司鳞就是这个时候从冬眠中甦醒的。

 第354页

    他的兽态是蛇类，当然也秉持了蛇类的生活习惯，每年到了雨季，气温刚刚有下降迹象的时候就会变得不爱动弹, 而稍微再过一阵的时候，也就自动钻进他的地底巢穴冬眠去了。

    而且去年因为被修那臭小子踩了一脚伤到了腰, 鳞进入冬眠的时间比往年还要更早一些, 几乎是把来探望的华和修赶走以后的没几天他就去了地底巢穴。

    这一觉睡了足足几个月，再醒过来的时候鳞的感觉就是飢饿——当然，一般冬眠醒后的感觉都是这个。

    鳞活到现在也有几十年的时间, 对此早就有了足够的经验, 所以他也会给自己准备相当量的食物，好在醒后直接大快朵颐。

    从冬眠中醒来, 又找到早就储存好的食物美美饱餐了一顿, 鳞只觉得精神无比舒爽——当然, 他腰上扭伤的部分也早就在冬眠的时候自我恢复了。

    本来当时鳞伤得也不是特别重，与其说他那是受伤很痛苦，倒不如说是因为睡觉的时候居然被几个臭小子给踩了腰他觉得面子挂不住。

    现在一个冬季过去，这点小伤早就自己好了，鳞美美地吃完储存的食物，而后便从冬眠的巢穴中钻了出去。

    一个冬季不见，想必阿噜嘟噜部落的大家都非常想念他这个大祭司吧！

    ——然后鳞就发现，这个世界好像和他想像得不太一样。

    怎么他就睡了一个冬天，蓟这小子在部落里就变得那么受欢迎了？！

    鳞从自己的地底巢穴中钻出来，回到部落中，从家门中走了出来，原本想像中必然是阿噜嘟噜的居民们对他夹道欢迎，个个都高喊着「三月之期已到，恭迎大祭司归来」……之类的场景。

    然而他一路走出来，没有人夹道欢迎也就算了，倒是他从自己家里走到部落门口用了一刻钟，中间至少听到十次兽人们讨论夸赞蓟的话！

    「蓟真是太聪明啦……」

    「就是就是，这个冬天大家过得都比以前舒服多啦！」

    「卡和娜真是会养孩子啊，就是可惜……」

    「说起来蓟也快要成年了吧？也不知道他会喜欢哪家的姑娘。」

    听见兽人们的讨论，鳞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开什么玩笑？就蓟那个没有兽态的小傢伙？还是一个嘴很尖会忽悠大祭司一点都不尊重长辈的没有道德修养的小傢伙！！就他也能被大家这么称赞和关注？！

    鳞祭司很气，但也是到这时候他才注意到，部落里有些房屋，长得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难道这就是大家说的，蓟组织起来的那个「装修队」搞出来的成果？

    鳞心里生出了一点儿好奇，他正想叫住一个路过的兽人问个究竟，却正好在这个时候走到部落的门口。

    然后高度近视的鳞差点一头撞到墙体的尖刺上。

    路过的兽人正好扶他一把：「鳞祭司您小心吶！」

    总算有人注意到自己了！

    鳞颤巍巍问：「……这个墙？」

    那兽人语气自豪道：「哦，这个是蓟带着大家一起弄的！咱们在墙上安了尖刺，就不怕半夜的时候会有野兽偷偷翻墙过来啦。」

    以前虽然部落外面有围墙可以防御一些野兽侵袭，但总有时候守夜的族人打盹，或是遇到一些特别会攀爬的野兽，踩着墙壁上坑坑巴巴的地方就能够爬上来翻进部落里，虽然这种事发生得并不多，但每次都会有不小的族人损失。

    不过现在纪城把这个重新改建以后，就再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倒是前不久有次，半夜的时候有野兽从森林里跑出来想偷袭，却没看清墙上的尖刺，等兽人们发现的时候那头野兽已经被挂在墙体的尖刺上，血都快流干了。

    鳞：「！！」

    果然又是蓟那个小子的杰作！！

    一想到自己三番五次的出糗都是因为纪城，鳞刚刚从冬眠中甦醒过来的美丽心情一下子都被破坏了。

    他怒气沖沖，原本还想仔细了解一下部落居民们生活的变化，这下也瞬间丧失了动力。

    虽然已经从冬眠里甦醒过来，但天气其实还是挺冷，鳞不喜欢这样的温度，所以他思索一阵，干脆没往回走，而是直接出了部落，转头朝嘟噜山的方向去了。

    大祭司决定先不要理会这些俗世纷扰，泡个温泉冷静下自己先。

    然而等他拖着刚刚甦醒的身躯，慢吞吞地走了快两个小时，到达印象里温泉所在的地点的时候，却发现原本清澈温暖的温泉水，现在已经是一片浑浊。

    鳞不可置信，颤巍巍地伸手摸了一下泉水，手指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一阵刺痛。

    轰隆。

    一道响雷噼里咔嚓从鳞的心里噼过。

    他挚爱的温泉水，不能泡了！

    ------------------------------

    阿噜嘟噜部落说小不小，改建房子的事忙碌了一个月也只是普及了整个部落的一小半，但说大也不大，至少像「从冬眠里甦醒过来的鳞祭司最近情绪很不好」这种八卦传递得就飞快，没过一天时间，八卦都已经传到了还在当粉刷匠的纪城这里。

    「鳞祭司这是怎么了？」有装修队的成员嘀咕道。

    以前他从冬眠里醒过来的时候，一般心情不都挺好的嘛？

    现在部落里已经完成了对老弱病残兽人的房子的改建，整个工程已经推进到了狩猎队和装修队成员的房子，正好今天农田开垦的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纪城就在装修队这边监工，顺便在改造工程陷入难题的时候指导指导。

 第355页

    听见有成员嘀咕大祭司的事，纪城倒没制止说工作的时候不能开小差，而是也随口参与道：「不知道啊，可能是更年期到了吧。」

    正巧这个时候路过有几个年轻兽人，闻言登时驻足，表情古怪地看了纪城一眼。

    虽然阿噜嘟噜部落总的来说是一个很团结的部落，而且纪城的地位较之一年前也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但奈何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两颗老鼠屎，无论怎样都喜欢发挥出自己坏了一锅汤的优良气质。

    就像此刻，他们一听纪城如此「出言不逊」，便立刻也阴阳怪气起来：「什么人啊，竟然还敢说大祭司的坏话？」

    「就是就是，」另一个年轻兽人附和道，「明明自己都没有兽态，也不能进狩猎队，还有脸说别人？」

    他们的声音压得不大也不小，倒是够纪城和装修队其他兽人们听见。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装修队的兽人们对纪城可以说是已经相当服气，闻言都露出一副愠怒神色，当场就想捲袖子下去和那几个兽人理论。

    纪城眯了眯眼睛，已经认出了下面那几个兽人。

    很遗憾世界上不仅有老鼠屎，而且这些老鼠屎的秉性还往往有从一而终的特质——不巧，眼前这几个兽人的脸，和之前蓟记忆里嘲笑他没有兽态是个废物的面孔正好完美重合。

    连嘲讽人的台词都不带变的。

    纪城勾了勾唇角，摆手拦住装修队的兽人们，从原本半倚在树上的姿势变成坐直：「大胆！」

    路过的那几个年轻兽人：「？」

    他们表情茫然了一瞬。

    只听纪城又道：「你们居然敢恶意诋毁大祭司！」

    年轻兽人们：「？？」

    他们怎么恶意诋毁了？

    有人有点不安地反驳道：「蓟！明明诋毁大祭司的人是你好吧？！」

    纪城双手环胸，理直气壮：「我怎么诋毁大祭司了？」

    「你说大祭司到了更年期！」

    纪城拖长声音「噢」了一声：「可是更年期的意思就是说大祭司已经到了中年啊。」

    鳞作为部落的大祭司，今年已经三十多岁，要是放在科技更发达的社会或许还可以说一声年轻，但在兽人平均寿命本来就不长的原始社会，确实已经是进入了中年。

    他语气无辜摊手：「我只是说实话而已，怎么就叫诋毁了呢？」

    那几个年轻兽人顿时语塞：「你……」

    「倒是你们，」纪城话锋一转，「明明我只是在实话实说，你们却用大祭司的名义骂我，要是不知情的人知道了，那不是会觉得大祭司是那种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独断专行的坏人？」

    他义正言辞：「——这难道不是在诋毁抹黑大祭司吗？！」

    ? 189、原始兽人祭祀品（12）

    上面装修队的成员听完不禁啪啪鼓起掌来：「就是！就是！」

    那几个年轻兽人也被纪城的话成功绕了进去, 只剩下最后的嘴硬和坚持：「……我、我们没有！」

    「你们怎么没有了？」纪城语气悠悠反问道，「我刚刚说的不是鳞祭司到了中年？还是你们刚刚没有说我？」

    「这、这……」那几个年轻兽人眼神游移，「反正你就是没有兽态！你是废物！！」

    这已经是属于恼羞成怒到词穷了啊。

    纪城拉着树木枝干，脚尖灵活一点便跃下树来。

    既然这些人非要揪着他没有兽态这一点来辩论, 再扯其他的也便没什么用——不得不承认, 虽然这些人逻辑和思维上是完全不够看，但对于吵架的精髓倒是意外的精通。

    不过既然是这样的话, 当然没有什么比打一架更能解决问题的了：他们不就是觉得自己这具身体没有兽态谁都打不过吗？

    等这群小傻瓜蛋躺在地上哀嚎的时候, 就知道谁才是更废物的了。

    那几个年轻兽人不知道纪城要干什么, 只是直觉到一种压迫感——那是太子殿下在产生攻击意图之后自然释放的精神威压——他们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你要干什么？」

    打架嘛, 这种事当然不用先打招呼。所以纪城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回答他们。

    不过就在他准备出其不意攻击的时候，整个地面突然微微晃动起来。

    哗啦啦啦。

    刚刚抽芽长出嫩绿新叶的树木都无风抖动起来。

    没顾得上用拳头教那几个不懂事的年轻兽人做人，纪城转身便对着在房顶上修修补补的装修队大喝一声：「快到地面上来！！」

    现在装修队成员的兽态都是些善于攀爬跳跃的兽型，其实地面开始晃动的时候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和纪城的提醒都让他们下意识丢掉手里的东西, 直接变成兽态从屋顶跳下，稳稳落到了地面上来。

    这时大地的晃动还没有停止, 堆在高处用来修补房顶的石子泥沙也在簌簌掉落。

    过了又好一会儿整个抖动才彻底停止下来, 万幸刚刚虽然有一些石子掉落，但整座房子的大半都还健在，地面也没有裂缝产生, 装修队员们跳下来得虽然着急, 但同样也无人受伤。

    只是一场小地震。

    纪城静静等到这场地震结束，见装修队成员们脸上个个都是惶然之色, 顿了顿, 准备开口安慰一两句, 却见旁边那几个年轻兽人表情好像是已经被吓傻了。

 第356页

    纪城：「？」

    他伸手在这几个傢伙眼前晃晃：「傻——」了？

    然而没等纪城把话问完，那几个年轻兽人看他的目光就像看见了鬼一样，齐齐倒退一步，然后转身拔足狂奔离去：「救命啊啊啊啊啊——」

    「蓟他会巫术！！！！！」

    装修队成员们：「？」

    纪城：「……」

    巫什么术？地震都没见识过？

    ------------------------------

    很快「蓟会巫术」这个事情就已经以比「大祭司心情不好」更快的传递速度迅速传遍整个部落。

    毕竟刚刚那一场地震大家都有感觉到，而且有人会巫术这种事情听起来也比某某某心情不好要猎奇得多。

    当然，相信纪城真的会什么「巫术」的人基本上是没有的，那几个挑衅纪城的兽人到底年轻，算年岁也就和纪城差不多大，不知道地震是个什么东西，但阿噜嘟噜部落里的老人却有经历过地震的——那个时候蓟可还没出生呢！

    所以巫术什么的纯属无稽之谈，但不可避免的，部落里再次掀起了关于纪城身世的议论。

    虽然老一辈的兽人们曾经经历过地震，但这种事情到底少见，而且他们也知道地震不是什么好事情：当年他们经历的那一次，大地都裂开了缝隙，好几个族人都失足掉下去了呢！

    就算这一次的地震没有人死亡，但好几间族人的房子震塌了，也有兽人在自己的家里被掉落下来的石头砖块砸伤。虽然不怎么严重，但那也是受伤呀！

    而为什么不是好事情但发生次数又很少的地震会在这个时候发生呢？

    在那几个年轻兽人不遗余力的「蓟会巫术」的宣传下，还真有些兽人想起了去年旱季严重时，部落里传的「是不是因为蓟生来不祥」的言论。

    会发生地震应该不是蓟用巫术招致的，但……会不会是因为他的出身真的有什么不祥的预兆呢？

    当然这个想法在大多数兽人的脑子里都是想想就过了。

    他们也不瞎！这一年来蓟教了大家多少整个部落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且蓟还说过自己是兽神的代言人呢！

    不过对大多数人来说事情是这样，却不代表对跟纪城不对付的那几个年轻兽人也是这样。

    他们本来就看不惯纪城没有兽态，后面纪城还得到了部落其他人的欢迎就更让他们不爽。这次地震，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是真的有被吓到，但之后听了几个老人的解释，他们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只是随之而来的情绪可不是庆幸，而是在纪城面前丢了大脸的愤恨。

    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也不会再到处说纪城会巫术，而是转头对「蓟生来不祥」进行大肆宣扬。

    不过见其他兽人都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这几个年轻兽人当即又凑到了一起。

    「怎么办？大家好像都不觉得地震和蓟有关系啊？」

    「要想知道地震到底是不是因为蓟才发生的还不简单？大祭司是兽神的使者，他肯定知道！！」

    「对对对，去问大祭司！」

    于是很快压力又给到大祭司这边。

    收到这些年轻人提问的鳞：「……」

    怎么办？他也不知道啊！

    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跟不上时代，而且挚爱的温泉水也浑浊骯脏得不能再泡，鳞这几天心情本来就不怎么样，现在又发生地震，身为阿噜嘟噜部落的大祭司，他心里只会更加烦躁。

    三十多年前阿噜嘟噜部落也曾经发生过一场地震，不过那个时候鳞年龄太小没什么印象，但关于地震有多可怕，这样的知识，历代祭司们是一直耳提面命口口相传的。

    所以虽然这次地震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但鳞的精神却因为前代大祭司的那些告诫而一直有些紧绷着，甚至都没空去注意部落里传开的什么「蓟会巫术」的流言蜚语。

    于是当他现在听到这几个年轻兽人问的问题的时候，整个人是真的懵了好一段时间。

    「这——」

    鳞下意识就要说「这我哪知道」，但很快他就想到自己是大祭司。

    大祭司怎么能说自己不知道？！

    而且自己这段时间这么倒霉，全部都和蓟有关，说不定就是这小子使的坏！！

    于是要出口的话止住，鳞声音刻薄地冷笑：「蓟？呵呵。」

    没有直接的肯定或否定回答，但光是这个语气已经足够留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

    几个年轻兽人们立刻悟了，然后「大祭司也认可地震是蓟带来的」的说法就被迅速广而告之。

    之前说纪城会巫术的那些言论充其量只能算无稽之谈，受过纪城恩惠的兽人们基本上听听也就过去了，不过现在这最新版的八卦里带上了同样是部落里重要人物的大祭司，整个流言的力度可就不一样了。

    地震才刚刚发生没两天，狩猎队也没在这个时候出发去森林，华和修两兄弟本来就挺闲的，一听这话立刻飞奔去找纪城。

    「鳞祭司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修语气愤愤道。

    纪城看上去还没这俩兄弟着急，只是抱臂好整以暇看华和修两人着急的样子。

    估计这俩兄弟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本他们可是最信兽神、最维护大祭司权威的兽人啊。

    等华和修两兄弟跺了一圈脚以后，纪城才不急不慢问：「狩猎队最近不去森林了？」

 第357页

    华和修两人还在着急，闻言不明所以点点头。

    才发生了地震，尽管没什么伤亡，但大家都是心有余悸的，这种时候谁还会有心思出门去狩猎？

    纪城慢悠悠道：「既然这样的话，你们抽个空，去给装修队帮帮忙吧？」

    他唇角勾了勾，目光露出些许狡黠之色：「要是狩猎队其他人愿意的话，也可以叫上一起。」

    ……

    虽然已经从冬眠中甦醒，但因为天气还没有彻底回暖，现在鳞一天中仍有大半时间在睡眠当中。

    说实在的，他地底的巢穴并不是特别温暖，而且一直变成兽态蜷缩着也非常不舒服，现在温泉也不能泡，所以鳞其实睡得也并不怎么好。

    这天他又钻进地底的巢穴补眠——即便长期维持兽型的蜷缩状态会不舒服，但为了保持温暖减少热量消耗，鳞在大部分时候都还是会这么做。

    今天比前两天还要冷一些，于是鳞把自己卷得又紧了一点。

    正当他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际，巢穴上方却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

    这声音起初的时候不大，鳞睡觉的时候也不喜欢动弹，所以他动了动脑袋，然后就没有再管。谁知道随着时间进展，上面传来的咚咚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甚至鳞在地下都能感觉到一点轻微的震动。

    ——等等？震动？？

    前几天地震的事情还在鳞的脑子当中，他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不过在想到「地震」的一瞬间的时候整个人，啊不，整条蛇都清醒了过来！

    该不会又是地震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时鳞瞬间清醒，他咻地从地底弹了出去，动作快得差点给自己打了个结——不过还好在窜出去以后他就想起来及时地变回了原型，直接来到地面，鳞自己的家中。

    出于安全和方便等种种考虑，鳞是将地底巢穴建在了自己地面的房子中的，这样既不容易在冬眠的时候遇到攻击，同时他想回来也随时可以回来。

    当然为了建造一个合格的地底巢穴，鳞在地面居所的选址也是很费了一番心的，而他也一直为自己的家感到自豪。

    不过现在鳞却感到一阵天打五雷轰。

    原本并不宽大的屋子此刻挤满了人，狩猎队的成员们往来劳作，有人举着木棒充当榔头，在屋子的墙壁上叮叮噹噹地拆迁，有人往屋子里运来泥水和石块，又非常辛勤的把屋子敲下来的那些「废料」运走。

    整座屋子被敲倒一半，外面的天光泻进来，纪城挑了块高处的岩石倚着，嘴里还叼着根草，见鳞从地底巢穴里蹦出，还扭过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大祭司下午好啊。」

    ? 190、原始兽人祭祀品（13）

    哪怕因为高度近视导致鳞看不清纪城的脸, 但对方那欠扁的笑容依然精准清晰地浮现在鳞的脑海里。

    大、祭、司、下、午、好。

    平平淡淡的几个字，却直接在鳞那里堆积出火山爆发的水平。

    纪城好像还嫌这不够，又关心地补了一句：「吃了吗？」

    吃你妹啊！！！

    饶是鳞已经是三十多岁、修身养性多年的中老年兽人，此刻也仍忍不住愤怒上头：「蓟！！！」

    他咬牙切齿地问：「你们在干什么？！」

    纪城「嗄」了一声, 倒没有像以往敷衍人那样道「看不出来吗我们在拆你房子啊」, 而是仿佛想起什么大事般，从岩石上跳下来, 进到屋里, 朝鳞正色道：「对不起啊鳞祭司忘了通知你了。」

    「这是我们阿噜嘟噜部落希望房屋建设工程第三期项目。」他道。

    鳞：「？」

    他问：「什么项目？」

    纪城：「阿噜嘟噜部落希望房屋建设工程第三期项目。」

    鳞：「阿噜嘟噜部落什么？」

    纪城：「阿噜嘟噜部落希望房屋建设工程第三期项目。」

    鳞：「什么希望房屋什么？」

    纪城：「……」

    他沉默一下, 而后脸上扬起微笑：「总而言之本来您身为部落的大祭司, 我们应该早一些来给您改建房屋，不过因为您在冬眠嘛，所以这个事情就被延后了一些考虑——」

    鳞：「？？」

    「不过没事！」没等鳞听懂自己在说什么，纪城率先话锋一转，「既然现在您已经从冬眠中甦醒过来了，那这些事情自然就该提上章程了。」

    他笑眯眯一展手, 那架势颇有几分「这是朕给你打下的江山」的意思：「您看！」

    正好这个时候兼职装修小队的狩猎队成员们也把鳞的房子该拆的拆得差不多了，而被新推过来的石子和泥浆还没有堆砌出整齐的形状, 剩下还没用上的也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 整个视觉效果一眼望去，哪怕鳞是个高度近视也有种翻白眼厥过去的冲动。

    这是改建吗？这根本就是拆迁啊！！！

    鳞双眼愤怒地瞪大，他深吸一口气：「你们现在就给我走——呜呜呜！」

    最后一个走字他没能完整地说出来, 纪城就抢先一步上前, 捂住了鳞的嘴巴。

    听出来大祭司有驱赶意思的狩猎队成员们有些无措，表情迟疑地看向纪城和鳞这边。

    纪城一手轻松堵住鳞的嘴, 另一只手摆了摆, 示意所有人都该干嘛干嘛去。

    于是装修分队们再次动了起来, 甚至还在纪城手势的示意下加快了两分动作。

 第358页

    而鳞这边却差点被纪城给气炸：他从继任大祭司的位置以来就没有被人这么粗暴地对待过！！蓟这个臭小子竟然敢上来就捂他的嘴！！还把他往屋外拖！

    那可是他自己的房子！！

    因为愤怒上了头，鳞几乎忘了现在是什么情况，直接从人型变成了兽态，尾巴一甩就朝纪城脸上拍去！

    然而纪城身手同样灵活，他直接偏头躲开鳞的攻击，同时捏住蛇头的手也松开。

    然后失去支撑的鳞差点噗通一声滚到了地上。

    幸亏纪城反应也不慢，伸手捞了鳞一把才没让大祭司大人当场把脸丢大。

    他笑眯眯道：「祭司大人您先冷静冷静？」

    鳞重新变回人型在地上站稳，终于意识到自己生气的程度好像是有点超标了——他甚至忘了自己和蓟是同族，不论如何是绝不应该变成兽态向对方发起攻击的。

    温泉莫名其妙没了带给他的心理创伤有那么大吗？

    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即便还对纪城的挑衅行为不爽生气，但到底没有再露出攻击的意思来。

    他没好气地冷哼一声：「难道不是你先带着人把我的房子拆了？」

    他屋子都倒了半边了，这可是铁证！！

    纪城道：「这不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吗？」

    鳞：「？」

    他不可置信道：「你管这叫惊喜？！」

    纪城语气慢悠悠：「回报一下大祭司认为地动是因为我出身不祥才发生的说法？」

    鳞：「……」

    这次轮到他理亏了。

    鳞承认，自己是真的不喜欢蓟这个人，所以当时那几个年轻兽人来问的时候他才故意冷笑两声暗示自己的不喜欢——但他也不是说就认为蓟是给部落带来了噩运的意思啊！

    不过让鳞跟纪城认错也是不可能的。

    于是再短暂的理亏沉默之后，鳞硬着头皮直接道：「你是卡和娜他们捡来的孤儿又不是假的。我说的都是实话。」

    只是有些不听话的年轻人篡改了他的原意罢了！

    「而且蓟，现在是你未经我同意擅自拆了我的房子，」鳞咽了口唾沫，再次在心里鼓励了下自己，「你要是想办法把我的屋子恢复原状，然后给我道歉的话，我有可能会原谅你。」

    纪城歪了歪脑袋，那表情好像是在看为什么大祭司脑袋里的水会有那么多。

    倒把本来觉得自己理直气壮的鳞搞得心里毛毛的。

    纪城一时半会儿没有开口，鳞竟然也没敢马上又问，而是等了好一阵子，才表面凶巴巴地再次开口：「问、问你呢！你想得怎么样了？」

    纪城目光高深莫测地看了鳞一眼，然后将头缓缓转向鳞的屋子那边：「我觉得吧。」

    「您现在说这个，」他缓缓道，「是不是有点晚了？」

    只见原本被敲倒的墙壁已经被兽人们速度极快地重新垒起一个形状来，只是看上去和另外没有被敲倒的半边是明显的格格不入，看上去就跟一件衣服打了个巨大无比的丑陋补丁一样。

    鳞的表情瞬间变得目眦欲裂。

    华和修适时从屋子里探出脑袋来：「已经差不多弄好了！」

    他们冲着纪城挥挥手：「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纪城回道：「把火点起来啊。」

    还要点火？！

    鳞肝胆俱裂，当场就要冲回去阻止这群人对自己的房子行凶，然而华和修他们的动作远比鳞更快，在他沖回去之前就嗖地关上了门。

    于是鳞立刻扭头瞪向纪城：「你让他们干什么？！」

    纪城摊了摊手索性没说话，等片刻后狩猎队的成员们从屋子里走出来，汇报一切完成以后，他才领着鳞往里面走。

    「我刚刚想了想，道歉当然可以。」纪城慢悠悠道。

    「不过嘛，既然都已经弄好了，您不如看看再让我给您道歉？」

    鳞又狠狠瞪了纪城一眼：「你们最好是能把我的房子恢复原样！！」

    纪城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他不急不慢地推开门。

    而后鳞便敏锐地感受到了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不同于其他兽人，鳞的兽型是蛇，本来就对温度的变化极为敏感，所以哪怕华和修他们才刚刚把火点起来不久，鳞也能敏感地发现室内的温度已经有了变化。

    在室内生火，这事儿鳞也不是没想过，但去年天气刚冷下来的时候他有温泉，等后面彻底进入冬季的时候他又已经开始冬眠，所以鳞一直没有把这个想法付诸过实施。

    而且他的兽态是蛇，这就导致鳞对温度和湿度都很敏感，虽然火堆可以为他带来热量，但同样的，如果过于靠近火堆，那干燥的空气反而会让鳞浑身不适。

    然而现在，尽管他进门时已经感觉到温度比外面的要高上一些，但鳞并没有感觉到空气十分干燥。

    他讶异地看向屋内，发现原本的空地上已经被垒起一个平台似的东西，而屋内那股源源不断的暖意似乎就来自于这里。

    虽然还不认识这是什么，但鳞终于后知后觉想起纪城刚刚解释的「阿噜嘟噜部落希望房屋建设工程第三期项目」，并且将其与自己冬眠刚醒后听其他人说的「蓟帮人改造房子」。

    ——所以蓟这其实也是在帮他改造？

    霎时间鳞的任督二脉贯通，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源源不断散发热度的东西，大概就是大家对纪城那么爱戴喜欢的理由。

 第359页

    而之前纪城找狩猎队的成员把他屋子的外墙敲掉一半，说的什么「点火」，多半就是为的把眼前这个东西给建起来。

    正好这个时候纪城慢悠悠地开口：「我刚刚仔细地想了想，虽然这个房子已经改建好了，大家也花了不小的力气……」

    「但如果大祭司您实在不喜欢的话，为了让您感到满意，那我们大家也是愿意再多出力气，把您的屋子给恢复原样的。」

    他说着转头就要去叫华和修他们再进来：「大家再辛苦一下墙给拆了吧——」

    鳞当先一声怒吼：「谁敢拆？！」

    本来听见纪城让拆墙，也准备劝说两句的华和修两兄弟跟着一颤。

    纪城表情讶异：「大祭司您这是什么意思？」

    「您不喜欢我们给您改的屋子没关系的，」他语气诚恳地劝说道，「您满意才是最重要的，不喜欢一定要说出来，不用在意我们的感受！」

    谁在意你的感受了？！

    鳞瞪了纪城一眼：他在意的是自己的感受好吗？！

    不过看着纪城这满脸真诚、似乎随时都能动手再把自己的家拆回一片废墟的架势，鳞到底还是害怕了。

    他在心里做了好几轮「我是大祭司没人能笑我」的建设，然后才硬着头皮吼道：「谁说我不满意了？」

    纪城止住话头，抬眼看过来。

    鳞扯动两边嘴角：「本祭司，咳咳，我的意思是，我超喜欢这里的！」

    纪城似乎还将信将疑：「真的？」

    鳞连忙道：「那当然！」

    两人对话的这么短短一段功夫，鳞就感觉到室内的温度又上升了几分。要不是纪城他们在的话，他简直想舒服地变成兽态在他们堆起来的那个小平台上打滚。

    这么棒的新居，他怎么能让蓟又给拆了？！

    于是鳞也顾不上什么大祭司的端庄仪态了，他当即一屁股坐在新砌的那个炕上，用实力演绎什么叫「我占了的位置就别想让我让出来」：「我看你们谁敢来拆！！」

    ? 191、原始兽人祭祀品（14）

    第191章原始兽人祭祀品（14）

    之前口口声声说蓟出生不祥的大祭司鳞, 突然转变了态度，对蓟处处维护夸赞，甚至还大赞其是阿噜嘟噜部落的未来之光。这个消息一出来，立刻就以更快的速度覆盖了之前所有的八卦。

    阿噜嘟噜部落的兽人们对此好奇不已, 都趁自己不忙的时候想要找大祭司本人询问一二。

    然后他们发现, 平时作息稳定宛如养生老干部的鳞，已经变身成了在家躺的阿宅, 非重要事不轻易出门, 就连平时固定的每日一次的散步, 他也不出门了！！

    鳞：有炕保暖真的超舒服, 谁说蓟不好他跟谁急jpg

    大祭司对纪城的态度来的180度大转弯直接让先前那些关于「蓟身世不祥」的流言光速退散，那些对纪城本来还持着怀疑态度的兽人们心头的疑虑被打散了，而原本就倾向于纪城的兽人们更是高兴。

    剩下少数那几个——譬如最开始把那些不好听的话传出去的那几个年轻兽人，他们倒是还非常坚定自己不喜欢纪城的立场，不过看现在大祭司都转变了口风夸赞起了纪城，这些人当然也不好再大张旗鼓地嚷嚷出口了。

    不过这些人是怎么想的纪城并不是很在意, 他现在比较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在第一次地震之后的一个月内，阿噜嘟噜部落竟然又接连发生了好几次小型地震。

    这些小型地震的幅度都不大, 要说强度的话其中有好些还不如第一次, 至于伤亡那更是没有。阿噜嘟噜部落的居民们一开始还挺紧张，到了后来都变得有点习以为常了。

    只是兽人们把经历小型地震常态化，纪城却并不这么看。

    伍伍壹玖小世界的居民们或许因为科技落后经历太少而不清楚, 但纪城却知道这种情况绝对不正常。

    而且不止是频繁的小型地震, 作为这群兽人里唯一的人类少年，纪城还敏锐地发觉了阿噜嘟噜部落的居民们最近脾气似乎都比以前火爆了不少——大祭司鳞暴躁得尤为明显, 甚至可以说已经明显超出了蓟记忆中大祭司平时会有的样子。

    也是因为察觉了鳞本身好像有点不正常, 纪城才没多跟他计较说自己坏话的事, 不然凭太子殿下的性格，就算不好对同部落的人下手，也得把这傢伙整得脱层皮才会罢休。

    而就在帮鳞把屋子改好的当天，纪城还顺便从鳞口中得知了温泉水已经浑浊得不能再泡的消息。

    开春以后的这种种怪事，如果是阿噜嘟噜部落的其他人或许还不会在意什么，顶多嘀咕一句「真是奇了怪了」之类的，但如果将它们拼凑到一起呢？

    温泉的形成和莫名其妙的变浑浊，兽人们，尤其是兽型对温度变化比较敏感的兽人的脾气变得暴躁，还有这频繁发生的小型地震，似乎都在说明着一件事——

    事关重大，纪城直接拉着几个自己信得过的兽人一起找上了鳞：「火山有可能要爆发了。」

    因为天气逐渐暖和起来，对炕的依赖度逐渐减小，最近刚刚恢复出门散步习惯，然后一出门就被堵了个正着的鳞：「——哈？」

    蓟这小子又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被纪城一起拉过来凑数的兽人们其实也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他们对纪城几乎有着无条件的信任，所以此刻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略微疑惑地看向纪城，等待他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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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已经习惯蓟总是说一些和教他们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了。

    纪城的表情也不像之前那样游刃有余，而是颇有几分凝重。

    他指了指部落西面的方向：「嘟噜山——」

    其他人跟着抻头望去。

    纪城言简意赅地总结：「应该是一座火山。」

    火山是什么东西，其他人还是不太懂。

    华凭藉纪城说的字眼勉强猜测道：「火山的意思是，嘟噜山里面有火？」

    「差不多，」纪城解释道，「不过火山下面的是岩浆，一种比火温度更高的东西，而且没有办法控制。」

    兽人们不懂岩浆是什么，但听了纪城后面的补充，也能明白过来岩浆有多恐怖。

    有人一脸紧张地询问：「那火山爆发的意思是——」

    纪城微微颔首：「本来在山体里的岩浆会从地底喷发出来，到时候整个嘟噜山，还有部落，都可能会被岩浆给覆盖。」

    还有会跟岩浆一同喷薄而出的火山灰，厚厚的尘埃可能会遮蔽天空，阳光也无法穿透进来，以及可能出现的各种有毒的气体，完全能在火山爆发的瞬间将附近的居民直接杀死。

    不过这些潜在的危害实在不太好解释，纪城也没有再进行深度的说明——毕竟只着重岩浆这一点，对阿噜嘟噜部落的居民们已经可以造成毁灭性的伤害了。

    而其他人听见纪城的述说，个个表情都变了色：「那我们……」

    纪城帮他们下了结论：「会死。」

    这个结论实在有些吓人，哪怕大家已经从纪城的描述中推测出了这样的结果，但还是感到不可置信。

    「可、可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也没谁见过火山的爆发啊！」有人结结巴巴地反驳道。

    「对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两个可能，」纪城双手抱臂站在一旁，「火山也分活跃期和休眠期，之前嘟噜山或许是在休眠期，所以不会爆发，就像鳞祭祀他们冬眠一样，现在火山的『冬眠』结束了，里面的岩浆自然会开始『活动』。」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我的判断出错，嘟噜山不会爆发，甚至它可能根本不是一座火山，最近几次小地震只是地壳运动得比较频繁而已，阿噜嘟噜部落并不会有任何危险。」

    听到第二个可能性时兽人们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似乎非常愿意相信这个猜测。

    见此纪城又道：「但去猜测到底是哪种情况就像是赌博，如果猜错了，我们将要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本来还想自欺欺人一波的兽人们登时又惶惶起来。

    他们的生活信条是今天有得吃就过一天，自然更愿意相信那个有利他们的猜测，但纪城现在这么一说，大家又犹豫起来。

    确实啊，认真想一想，假如蓟说的是真的，那这个「火山」一旦爆发，大家岂不是都会死掉？还是被烧死！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在场的兽人们立刻都惶惶不安起来。

    如果嘟噜山真的是那个什么火山，还会爆发的话，那他们不就都要死了？

    兽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是非常不能接受这种可能性的样子：蓟把大家都叫起来，该不会就是通知说大家都要死了吧！

    这种情况下率先有所反应的竟然是鳞——可以说不愧是大祭司，虽然之前他总是被纪城忽悠得团团转，但到这种关键时刻，他也是最先抓住关键点的。

    鳞表情还算冷静地问道：「那你把这些人都叫过来，应该不止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些事的吧？」

    「该怎么做，你已经有想法了？」

    纪城向鳞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大家都不想死，那么我们当然得想办法自救了。」

    他拿出一块树皮——这是纪城之前特意找华和修绘制的地图，上面标记了阿噜嘟噜部落的位置，还有附近大森林和嘟噜山的一些标志地形。

    阿噜嘟噜部落的东面是大森林，西边是嘟噜山，北面是和嘟噜山相连的一些山脉，而南面有一半被大森林封锁，剩下一半在地图里却是空白的。

    按照华和修的解释，阿噜嘟噜部落的兽人们靠大森林就能养活自己，嘟噜山又高又大很难无视，而再南面的情况反正也和他们无关，平时也没看到有猎物或者猛兽从那边窜出来，所以根本就不用去管。

    纪城的手指先放在地图上阿噜嘟噜部落的位置，而后又挪向嘟噜山：「我们离嘟噜山的距离只有这么近，如果火山会爆发，这么短的距离，绝对不够大家逃生。」

    兽人们或许不清楚，但火山爆发时，那些火山灰和有毒气体蹿得有多快纪城却是知道的。

    嘟噜山就是一座重新进入活跃期的火山，这件事纪城已经用他的精神力探明了，不过这座火山的具体规模有多大纪城却没办法查探清楚，毕竟以精神力深入岩浆可完全不同于探测个森林什么的。

    而且他这具身体无法修炼灵力，身体素质和其他兽人相比更是有着天然的劣势，这种情况下精神力便是纪城傍身的最后手段，出于本能他便不可能贸然将精神力消耗一空，只为了去查一座体积未知的火山到底有多庞大。

    更何况纪城在地理知识的储备上也没那么丰富，探查清楚一座火山有多大对于他现在的目标毫无助益——对他来说，只要清楚这里有一座火山，还是一座随时有可能喷发的火山，就已经足够让他做出接下来的判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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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们必须离开。」

    离开？！

    其他人听到纪城说出这个词时都不由震惊地望过来，甚至他们面上的震惊比刚刚听纪城解释火山爆发时还要更甚。

    兽人们的祖地观念极强，毕竟阿噜嘟噜部落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而且不仅是祖辈们传下来的想法与信念，阿噜嘟噜部落的兽人们从出生开始大多都没有离开过部落太远，现在纪城突然提出离开，这样的想法对他们的挑战程度可丝毫不亚于刚刚他们听到的关于火山爆发的那些东西。

    离开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阿噜嘟噜部落？这太不可思议了。

    作者有话说：

    ? 192、原始兽人祭祀品（15）

    要离开对兽人们来说确实是一件非常挑战的事情, 纪城有蓟的记忆当然也清楚这一点，不过他相信在生命安全的威胁下，兽人们最终会知道怎么做的。

    即使不知道他现在也没有耐心一个个给他们做疏通工作——阿噜嘟噜部落是个大部落，所有老弱病残都加起来能有上百的人口, 他要是花力气一个个去说服, 工作还没做完怕是火山就爆发了。

    于是纪城的手指直接挪向北面的山脉：「这些山和嘟噜山有相连，而且植被普遍不多, 显然不是个好去处。」

    然后是东边的大森林：「岩浆温度极高, 如果蔓延到这边可能会形成波及整片森林的大火, 到时候大家可以集体变炭烤, 不能去。」

    西边是嘟噜山本尊，显然没什么好说的，所以纪城直接指向了他早就打算好了的目标：「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向这个方向探索，寻找新的栖息地。」

    顿了顿他又补充：「或者说避难所。」

    其他兽人们还是一副有点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我们一定要离开吗？」有人有点惶惶地道，「我都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啊？」

    纪城：「人生贵在尝试, 这不就是给你机会探索一下吗？」

    还有人道：「可我在河边种的菜才洒下种子……」

    纪城：「你要是执意等有收穫的话那可能会是你的最后一顿晚餐——不，或许连那一顿你都等不到。」

    兽人们的担忧一个个被纪城驳回或者击破, 最后好些人的目光落到了鳞身上：鳞可是大祭司, 说不定他能拿出什么蓟没办法反驳的理由呢？

    肩上担下重任的鳞：「……一定要离开吗？」

    纪城也很给面子：「是的。」

    其他人：「……」

    见兽人们都说不出话了，纪城才不急不慢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部落现在的位置离嘟噜山太近，一旦真的火山爆发, 还留在这里是不会有活路的。」

    「所以即便不是寻找新的栖息地, 只是找一个可以容纳整个部落的、足够远的、暂时的避难所，我们也需要往南边进行探索。」

    听见「暂时的避难所」这几个字, 兽人们的眉头都不由舒展开几分：这比「新的栖息地」这样的词要好多了！他们还是能回来的！

    纪城继续道：「不过南方的情况不明, 我们就算是要离开也不应该是一次性大规模地进行迁徙。」

    「所以现在起我们必须做两手准备。」

    「一是部落里需要派出小队南下寻找适合的居住点, 新的定居点需要有水源、足够安全，最好也能找到猎物。」

    「同时我们必须加紧储备食物，一旦火山爆发，部落附近现有的资源很可能全部化为乌有。」

    「二则是留守部落的其他人，要准备在离嘟噜山较远的方向寻找掩体，开挖地下。万一有什么来不及的，这就是大家最后的避难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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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大家对要离开这个选择都感到了惶恐和不安，但在场这些兽人对纪城都是有信任度的，对他说的东西还算相信，所以在权衡了一圈利弊以后，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纪城所说的这个方案，可能就是当下最合适的。

    也幸好不需要整个阿噜嘟噜一次性大迁徙，不然要怎么拉动部落里其他兽人也是个大问题。

    在这次「会议」结束后，纪城他们也将「火山将要爆发」的消息在部落里传开。

    不过哪怕是那些对纪城有信任度的兽人们，在听见纪城这么说的时候都饱有疑虑，现在换成那些和纪城不怎么熟的兽人，他们听见这个说法时有多怀疑就更不用说了。

    还不提那几个最不喜欢纪城的年轻兽人，那抗拒的激烈程度就差没拿个大喇叭在村口喊「相信这种荒谬说法的怕不是个傻子吧」了——当然，这个时代还没有喇叭。

    关键时刻居然是鳞站了出来：「不管是不是真的有火山，多屯粮食总是没错的，不会有人嫌吃的多啊？」

    鳞是阿噜嘟噜部落的大祭司，本身威信是很足的，甚至从根深蒂固这个角度看比纪城还要再强一筹。他说的话即使大家不相信，但听还是愿意去听的。

    然后兽人们一思考，就发现——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啊！

    这么一想，兽人们的思路就通了：不管有没有那个火山，他们努力屯粮有什么问题？怎么会有人嫌自己吃的太多呢？怕不是傻子才这样吧！

    于是阿噜嘟噜部落原本缓慢的屯粮进度一下子就飙高起来：去年秋季不少人晾的果干还有剩余，不吃了囤起来；新种下的野菜有些长得快的先收割了，看看也能不能晾晾晒晒地保存起来；现在进入春季森林里的猎物变多了，能猎的也尽量多猎，蓟开春的时候教大家研究过一种燻肉的办法，这样处理过后的猎物肉会变得更好吃也保存更久，统统都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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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屯粮的事在鳞一张嘴皮子下便迅速调动起了整个部落，相比起来另外两件事倒还不需要费这样的心思：开挖地下这种比较繁重的劳动完全可以交给部落里的专职装修队，在纪城的带领下，现在他们拆房子已经很有心得了，相信换成拆地下问题也不大。

    至于南下去寻找新的栖息地这个任务，则是由纪城带上一支探索小队，亲自出发。

    本来关于纪城也要去这件事，探索小队里的其他成员是不太同意的。

    在他们眼里纪城虽然懂的很多会的很多，但说到底还是个没有兽型的少年，而从这点来看他的武力值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出去冒险的人选。

    不管是为了他自身的安全，还是从不拖累团队的角度出发都是这样。

    然后纪城就亲自提着那一桿木枪教他们重新领悟了人生——当然，枪尖是裹了兽皮防止兽人们在切磋中受伤的。

    再然后他带队去找新的栖息地这件事就没什么异议了。

    这次的探索小队选出来的人并不多：纪城，华，铃，还有另外两个名字叫伊和文的兽人。

    带华一起出来基本上不用多说，他和纪城算得上是老搭档，而且论脑子的话比他的弟弟修要灵光很多，出门随机应变的能力更强，所以纪城干脆就把修留在了部落内，毕竟大象的兽态不管在狩猎还是开挖地下的工程里都还是很有用的。

    铃的话论年龄和纪城现在这具身体应该差不多大，今年刚成年，她的兽态是鹰，在侦查地形和辅助攻击上也很有用，不过因为阿噜嘟噜部落基本都在森林里进行狩猎，铃的兽态能发挥出来的作用并没有那么大，所以她还没有正式加入狩猎队。

    伊和文两个人的兽态则算是这个小世界特有的动物物种，其中伊的兽态非常接近马，但耐力和奔跑的速度比一般的马匹还要更快，而文的兽态则比较像一种猕猴，在攀爬上很是擅长。

    而且根据纪城的观察，文对毒素的耐受程度非常高——具体表现是部落里其他人吃错东西会拉肚子但文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

    这样一支组合，人数精简，食物消耗不多，而且虽然他们在战斗力上或许不是最强大的，但凭藉每个人各自的擅长，在应对各种可能的突发情况上却无疑是最合适的。

    从部落离开，最开始的路对纪城他们来说还算好走——毕竟就算大家不常往南走，部落附近的地形还是比较清楚的。而且铃有的时候也会以兽态在部落附近盘旋，没有森林遮挡，她对这一带的地形和情况更是再了解不过。

    因为不清楚如果嘟噜山喷发到底会有怎样的规模，所以对纪城来说，他们需要迁移的地方肯定是离阿噜嘟噜部落本来的位置远一些更好。也因此他们并未在这一带多作停留，按照铃的指引穿过一小片森林覆盖的区域之后，径直继续往南而去。

    虽然继续往南走，这一片已经不再属于大森林的覆盖范围，但还是有着密密麻麻的灌木丛，所以路并不是很好走。不过也是因为这样，这一路下来纪城他们并不缺食物，在补给上可以一直保持比较充足的状态。

    他们这样前行了大概两天，终于走出了灌木丛的范围。

    然而再往前走，前方只剩下一片天空的湛蓝的颜色——这里是一处断崖的边缘。

    断崖并不是很高，但下方也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遥遥看去和上面的大森林宛然一片，也难怪铃之前没有任何提醒。

    而且也因为这片树林的遮挡，大家即使趴在悬崖边上也难以看清下面的情况。

    「这、这怎么办？」伊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们还要下去吗？」

    其他人没有说话，但看表情显然和伊有着一样的疑惑。

    蓟说过他们要往南走寻找新的家园，但现在前面的路都被悬崖挡住了，他们还要再走吗？或者，换条路会不会更好？

    纪城没有立刻回答他们，而是仔仔细细凝视悬崖下方片刻——当然，这只是华他们眼中纪城的样子。

    实际上这时纪城已经将自己的精神力蔓延而出，往着下方探去。

    片刻后纪城收回精神力，转头往旁边大森林里面而去。

    其他人以为纪城这是要打道回府的意思，纷纷一愣。然而不一会儿纪城便又从森林里钻了出来，手上还多了一根长长的藤条。

    他将藤条绑在断崖上一块比较突出的岩石上，用手拉拽了一下试了试藤条坚韧的程度，然后才转头朝其他人道：「走吧，先下去看看。」

    「说不定这里意外的合适呢？」

    ? 193、原始兽人祭祀品（16）

    纪城取来的那根藤条长度稍微差了一些, 伊和华没办法凭藉那根藤条就滑下去，于是大家又去森林里采了藤条，编织在一起成了一根长长的绳子之后，才依次下到断崖下面。

    事实证明纪城再下来看看的决定是正确的, 因为在顺着藤蔓下来以后, 众人才发现这处断崖下方就有一个还算干燥的山洞，洞穴巨大足以容纳下整个阿噜嘟噜部落现有的居民, 而且方向也背对嘟噜山, 可以说是一个天然的避难所。

    而且在山洞不远处也有溪流经过, 虽然并不很深, 但也可以淹没半个人高。

    栖身之所有了，水源有了，看这一片树林想必食物资源也应该比较丰富，可以说几乎已经满足了所有的理想条件——唯一的缺点是这处山洞地理位置如此优越，里面自然少不了几头以此为巢穴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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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也不打紧，纪城他们这支队伍人员虽然精简, 但攻击、防御、灵活的水平可以说已经是最佳组合，加上这两天来大家跋山涉水, 也多少有了一些默契, 大家配合在一起，花了一点时间就将这几头猛兽解决干净——顺便他们今天的晚饭也有着落了。

    几人在洞穴里休息了一晚上，而后便出发返回部落。

    为了防止这处洞穴再次被其他野兽占据, 纪城他们还在洞里点了把火, 又将铃留了下来看守：她的兽态行动最是灵活，遇见对付不了的野兽的话直接升空就是, 而且有什么问题她也可以直接飞回部落, 论速度可比走路快多了。

    断崖这处绕无可绕, 纪城他们几个身手还算灵活的凭一根绳子也能爬上去，但部落里其他兽人并不是人人能做到，所以他们在这里还花了点时间重新编了条藤梯——当然，考虑到太子殿下的手工水平，他主要就是在旁边指导。

    等这些都差不多准备齐全，他们才继续动身返回，等抵达阿噜嘟噜的时候，已经是纪城他们从部落离开的六天之后。

    而因为鳞的动员，本来做事习惯颇有几分懒散的兽人们已经以超高的效率，将屯粮的准备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

    「怎么样？」鳞得意地朝纪城吹嘘，「是不是还得看我的？」

    这炫耀的样子，仿佛已经忘了不久之前他对纪城的态度还是爱答不理，视纪城为「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的。

    纪城也没顾上帮鳞回忆过去的时光，他随意点头敷衍地夸赞了两句，心下却注意到这周围的灵气较之他离开时似乎躁动了不少。

    兽人们没有修炼过可能无法清晰地感觉，但纪城在询问鳞之后却知道这几天阿噜嘟噜部落里多了好几起吵架打架事件。

    鳞对这种摩擦的频率增加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大家都在忙着屯粮，忙碌之下脾气暴躁一点也挺正常，但纪城很难不往其他方向联想。

    他对这种自然界的火山爆发并不是特别了解，但知道异象之下天地灵气发生异动是再常见不过的徵兆。

    于是顾不上插科打诨调戏调戏那几个总跟自己对着干的年轻兽人，纪城直接对着还在向自己汇报情况的鳞道：「事不宜迟，就今天出发吧。」

    鳞一愣：「什、什么？」

    纪城盯着大祭司高度近视的双眼，一字一顿道：「火山快爆发了，我们现在就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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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蓟要求大家现在就要转移，这个消息迅速就传遍了阿噜嘟噜部落。

    兽人们本来都在热火朝天的屯粮，之前纪城说的什么「火山要爆发了」几乎已经被他们抛之脑后，还有他领队离开部落的事情，大家虽然知道，但都没有放在过心上。

    所以现在这个事情乍然被提出来，所有人都挺懵的：不会吧？蓟来真的？

    然而看见已经收拾好行李真的做出离开架势的纪城等人，大家也意识到：好吧，这好像就是来真的。

    在部落里颇有威望的大祭司鳞已经打好包跟在纪城屁股后面了，还有狩猎队和装修队不少成员也是这样，剩下的兽人们看见这一幕，即使对离开族地仍旧充满抗拒，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带上自己屯的粮食，慢慢加入到准备迁移的队伍中。

    纪城看见大部分人行色匆匆只带上了食物，又顺便提醒一句：「最好也带些衣服。」

    兽人们还是不解，不过看见鳞几个又率先去了，本着「跟着前面的人干准没错」的原则，又转回身去带了两件兽皮衣出来。

    所有人这么拉拉杂杂一准备，要带的东西可算不上少。

    不过这倒也不算很大的问题，光是华和修两兄弟变成兽态以后就能背不少的东西了，而且阿噜嘟噜部落还有其他兽型善于驮运的兽人，彼此分担一下把这些行李都捎带上还是可以的。

    于是准备和分配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整个阿噜嘟噜部落的兽人们还真就浩浩荡荡的上路了。

    纪城作为引路的人在队伍最前面，又因为他没有兽型，华直接让纪城坐在了自己的背上。

    这样远远看过去，他的形象倒是一下子高大起来了。

    ……

    因为这次是整个部落的迁移，大家的行进速度都不怎么快，之前纪城他们走了两天的路程，这次大部队到断崖的时候却已经过去了足足五天的时间。

    这中间纪城的神经也越绷越紧，因为哪怕他们已经逐渐拉开了和嘟噜山的距离，但他仍然能感受到天地间灵力的躁动，甚至这股躁动还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缓慢地增强。

    然而哪怕知道情况如此，纪城却也没有办法再做什么。

    毕竟大部队都已经在尽力赶路迁移，再继续提速的话一定会有人被丢下队伍，还不说队伍出现混乱以后可能会有的野兽袭击了。

    这个小世界灵气虽然充足，他这具身体却註定了没办法修炼，没有了灵气的移山填海之能，他又怎么能和一个小世界的自然伟力进行对抗？

    若是与人斗还好说，即便手无缚鸡之力，纪城也自信凭藉自己的智慧可以做到死中窥生，然而天地无情，遇上地震火山这种人力难以对抗之事，倒是真让他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了。

    这种超脱掌控的感觉纪城很不喜欢，而且火山爆发在即，这也让他的心情越发不好起来。

    他们能顺利完成这次迁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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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城头一次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心里憋着事情，他的脸色也越发臭了起来。

    阿噜嘟噜其他人不知道纪城这几天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被纪城这种脸色吓得默默加快了脚程。

    五天的奔波，大家终于来到那面断崖之前。

    守在下面山洞的铃听见动静上来，见到是纪城他们长舒口气，又帮忙引导其他族人顺着藤梯下去。

    阿噜嘟噜部落的人多，藤梯又只有一条，即便现在狩猎队队长辛已经带着一些成员进去森林里想要再紧急赶制一条，大家通过这段悬崖的速度无疑会相当的慢。

    所以出于安全的考虑，兽人们通过藤梯的顺序也被精心编排了一番——跟纪城一起下去过的华等人最先，然后是一部分狩猎队的成员，部落里没有战斗力的、需要照顾的兽人们被放在中间，上下都有有战斗力的成员保护。

    纪城和鳞作为指挥者，和剩下一些年轻力壮的兽人断后离开。

    不巧，断后那一批兽人里正好有和纪城不对付的那几个。

    虽然本着「其他人都走了那我们也走吧」的原则，这几个年轻兽人也一直在跟着大部队行进，但同时又出于对纪城的不服气，他们几个一直都走得拖拖拉拉，行动上是相当的不配合。

    这种情况下这几个年轻兽人落在了最后简直是不能再理所应当，而纪城和鳞排次序的时候是就近原则，自然他们就得和纪城一起断后了。

    前面队伍下去的都还算有序，纪城和鳞在上面帮忙看着，等前面的兽人全部都到达地面以后，才和断后的队伍陆续从藤梯下去。

    然后这几个和纪城不对付的兽人就开作了。

    「呦，」其中一个兽人阴阳怪气道，「蓟，你怎么最后一个才走啊？」

    「对啊，」另一个兽人也连连贊同，「蓟，你又没有兽态，要给我们断后的话，能保护得了我们吗？」

    纪城这几天心情本来就不怎么样，闻言额头上迸出一个十字路口来，而后便微笑看向这几个挑事儿的：「说的有道理，那不如我们换换，我走前头，你们殿后？」

    他看向这两个说得最凶的：「你最后？还是你最后？」

    这两个年轻兽人是平时阴阳怪气惯了的，完全没想到纪城这次接他们的话茬那么直接，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发现：……他们谁都不想当最后一个下去的。

    纪城不耐烦的声音再次传来：「怎么？还没选好？要我帮你们吗？」

    虽然说的是「帮」，但不知为何这两个兽人却听出一股「要我踹你们下去吗」的意思来，一时间两人毛骨悚然，屁都不敢再放一个地赶紧攀着藤梯下去了。

    留下来断后的兽人们身手都算是灵活的，加上后面纪城的那一通「帮忙」之语，所有人的行动效率还要再高一筹。很快前面的人都已经沿着藤梯下去，纪城才作为真正的最后一人，和旁边另一条藤梯的鳞一起下去。

    鳞比纪城要先走一会儿，纪城还在藤梯中间段的时候便看见鳞已经到达了地面。此时大部分兽人都已经进到了山洞里面，只有少数诸如刚才那几个对纪城不服气的还在外面晃荡。

    这样，所有人算是安全了吧？

    纪城暗自这么想的时候，却听见远处一声巨响传来。

    兽人们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外面的都茫然抬起头明显是在懵圈发生了什么。

    而纪城的精神力远比身体的意识要更快，他瞬间松掉手中藤梯以极快速度朝下滑落，同时朝下方大喊：「都进山洞！！」

    ? 194、原始兽人祭祀品（17）

    虽然早就听纪城提起过火山爆发, 纪城本人也渲染过无数遍其中的危险，但真的撞上时，兽人们还是纷纷震撼了。

    地动山摇中巨大的灰云直冲云霄，火红的岩浆从远方山体涌出, 他们还来不及看清, 滚滚的像是乌云似的尘土和砂石便已经朝着他们的方向席捲而来，仿佛瞬间就要抵达——要知道这段路程他们可是走了整整五天啊！

    多亏纪城喊得及时, 那些还在呆滞中的兽人们方才如梦初醒往山洞里躲去, 剩下几个距离较远不太来得及的也瞬间福至心灵, 直接跳入了他们旁边的溪水之中。

    几秒之后巨大的热浪卷过, 有个倒霉的跳进溪水的速度慢了，尾巴给燎了一层，痛得他想嗷嗷直叫——不过这位在张嘴的瞬间就意识到了现实，很快便将状态调整成了「命保住了就好」。

    时间过去了许久——又好像只有几秒，瑟瑟发抖的兽人们终于敢从山洞中钻出来。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不是因为太阳已经落山, 而是因为遮天蔽日的灰色云尘已经将整个天空覆盖，日光几乎透不进来一点儿。

    那些跳进水里的兽人早就因为憋不了气, 从水中探出了头来, 不过他们看见这遮天蔽日的烟尘时也不由愣住，以至于忘了往山洞里跑。

    「怎么这么暖和啊……」

    兽人们陆陆续续从山洞和溪水中钻出来，也不知道是谁率先朝他们来时的方向回头, 在人群中惊叫出声：「森、森林！」

    所有人这才后知后觉般回头, 而后便看见有沖天的火光自山崖上升起。

    因为他们身处在断崖之下，对于山上面的情况其实看不怎么真切, 但上方的火光那么浓郁, 几乎要将覆盖天空的云尘都点亮, 光凭这一点，也足够他们知道上面的情况不容乐观了。

 第365页

    上面的火烧成了这样，部落原来的地方还能好？

    大部分兽人都想到了这一点，有些人的神色已经紧绷起来，有些人的表情悲伤，是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家园的下场，有些人则是想到纪城，如果不是他坚持带大家撤离，那么大家是不是会和上面的森林一样，在火山爆发的时候直接被火吞没？

    还有些人直接跳起来惨叫出声：「我的那些家当啊——」

    「闭嘴！」纪城一把暴力将人按下，「刚刚不是闹得挺欢乐的吗？现在哭什么哭？」

    没错，这位跳起来的就是刚刚还在阴阳怪气纪城没有兽态的年轻兽人之一，年。

    年被纪城这么一按，整个人瞬间又惨叫一声——他就是刚刚那个跳进溪水时动作慢了的倒霉蛋，尾巴毛全被燎没了不说，露出来的皮肤也被烫伤了不少，现在被纪城这么往地上一按，碰到了伤处，简直是痛得死去活来。

    「尾巴！我的尾巴！！」

    纪城这才注意到年光秃秃的尾巴，他当场幸灾乐祸笑了一声：「没事，挺好看的。」

    年：「？？」

    这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不对，这根本就不好看好吗？！

    其他兽人发现家园被毁，本来心情十分沉重，现在被纪城和年两个人这么一打搅，心情竟然奇蹟般有了些好转。

    纪城道：「失去的都已经失去了，再怎么惋惜也没有用。看现在这个情况，接下来一段时间大家会过得非常艰难，与其去想部落里现在怎么样了，倒不如想想之后我们应该怎么活下去吧。」

    ------------------------------

    事实证明纪城说得没错，很快阿噜嘟噜部落的兽人们就意识到：天空上有久久不散的灰色云尘，这就意味着地面接收不到什么阳光。

    嘟噜山的爆发并不是只在某一天，那天最剧烈的喷发之后，几乎每隔几天，嘟噜山就会又有一次小型的爆发。这种情况下大家当然也不敢再回到部落里查看情况，只能留在山洞这边，重建新家。

    他们原本以为最大的挑战是要适应新的狩猎场所，要熟悉这里的地形和猎物的种类，同时还要尽量避免受伤，可很快兽人们便发现，因为很难有阳光到达地面，天气也迅速地变冷起来。

    原本今年天气已经逐渐回暖甚至变热，可这一下直接让大家一朝回冬，像鳞这样兽型的都忍不住有了冬眠冲动。

    这下大家才知道纪城叮嘱他们带上兽皮衣是多么有先见之明的决策。

    在所有人的努力下，阿噜嘟噜部落也逐渐适应了在新地方的生活，大家在山洞外的空地上重新建起简单的小屋，狩猎队也组织起来每天固定时间出门寻找猎物。

    说实话火山爆发还是给这里的生态环境造成了巨大的改变——缺少阳光的照射，空气变得寒冷不说，悬崖下方的树木也变得十分萎靡，而阿噜嘟噜部落现在所待的地方虽然没有被火山波及到太多，但地面上累积的灰尘也明显比之前多了，这不止会影响兽人们走路的姿势和感受，对一些在地下生存的动物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而这对兽人们的食物来源也无疑造成了影响——不说猎物比之前难找了，华等有食草兽型的兽人还抱怨这里的树叶都因为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灰尘而变得干涩难搅。

    不过还好，在纪城的指导和提醒下，大家也陆续克服了这些困难。

    而纪城本人更是萌生出了新的兴趣，开始一天到晚往树林里跑，然后带一些奇形怪状的草叶回来，说是把它们捣碎了以后敷在受伤的地方可以加速伤口的癒合。

    之前被燎秃了尾巴的年当即光荣地成为第一个实验者。

    刚被纪城点到名的时候，年差点吓尿。

    毕竟以他和纪城之间的过节，年合理怀疑纪城说的什么「有利于伤口恢复」只是对方打的幌子罢了。

    说不定蓟的真实目的就是藉口用这些「药」把自己毒死！！

    抱着这样的怀疑，纪城第一次找人给年敷药的时候这小子当场表演了一个宁死不从——当然，没有成功。

    当纪城把他那杆尖端磨得锋利异常的木-枪横在年的脖子上，然后问他到底敷不敷药的时候，年不得不承认，宁死不屈，好像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

    尾巴上被敷了难看的草汁的年非常沮丧：他居然没能守住自己的底线！

    但很快年就发现，他原本被烫伤的一直火辣辣发痛的尾巴，在被纪城敷上那种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草汁以后，竟然没有那么疼了！

    不仅不疼，甚至还隐隐有种清凉的感觉！

    本来对纪城抗拒非常的年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错怪了好人。

    经历了这么多，年其实对纪城也已经有些服气了。所以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他脸上也露出了愧疚的表情：「对不起……」

    而后他便见纪城满意点头道：「还好，没搞错，这确实是治烫伤的。」

    年：「……」

    等等，所以在把药敷上去之前你也不确定这是干什么用的吗？！！

    ……

    而除了以上这些拉拉杂杂的以外，还不得不提的是另一件事。

    在狩猎队的一次外出中，他们碰见了另一队兽人。

    另一队不属于阿噜嘟噜部落的兽人。

    狩猎队的成员们从小在阿噜嘟噜部落里长大，虽然也曾经听长辈们说过过去和其他部落打交道的一些传说，但对他们而言，是真的没有见过非阿噜嘟噜部落成员的兽人——除了辛，他说自己在少年刚加入狩猎队时曾碰见过一位落单的兽人，对方并不是阿噜嘟噜部落的人，而是来自另一个似乎非常遥远的部落。

 第366页

    不过因为年代久远加上没有其他人的支持，后辈们多把这话当成辛在吹牛了。

    所以也可想而知他们在看见这么一队陌生的兽人时有多惊讶了。

    当然，对面那一队兽人显然也没怎么见过陌生的兽人，所以他们也是一副非常惊讶的表情。

    而因为双方都心怀陌生与警惕，所以他们也没有过多地进行交流，只是对面那一队兽人率先报出自己的名字和部落名称：「米，比里姆部落。」

    纪城并不在狩猎队中，这时候是由辛领队，于是他也报导：「辛，阿噜嘟噜部落。」

    双方的交流便仅止于此，辛和对面那位叫作米的头领互相礼貌地点头，而后便保持着面对面的姿势，谨慎地退开。

    于是当天的狩猎也不了了之，辛直接带了狩猎队的成员返回阿噜嘟噜现在的驻地，又派了两个兽型是鸟类的族人出发，尝试去寻找刚刚米那一队人的踪迹，最好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什么「比里姆部落」的位置。

    回到部落里以后，辛也立刻向阿噜嘟噜其他的兽人们说明了此事。

    和狩猎队里的成员一样，大部分的族人都露出了极度惊讶的表情，鳞稍微好点，考虑到自己大祭司的架子还强装着镇定，不过从他那猛缩的瞳孔来看鳞其实也被震惊得不轻。

    「比里姆部落？没有听过啊？」

    「你听说过哪个部落吗？」

    「……那你有听说过吗？！」

    兽人们七嘴八舌地聊开，纪城则是默默将眼神挪向鳞——鳞是部落里的大祭司，不仅代表着神权和首领权力，同时他也传承了阿噜嘟噜世代下来最多的知识。

    如果有谁知道其他兽人部落的消息的话，那么最有可能听过「比里姆」这个名字的人，一定非鳞莫属。

    不过鳞在思索以后也缓缓地摇头：「比里姆部落？我没从长辈那里听过。」

    于是兽人们之间的讨论一下子更热烈了：「没听过？那是怎么回事？」

    「比里姆部落是怎么来的？他们一直就在这附近生活吗？」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啊？无视他们？」

    辛则是犹疑着开口：「我没弄错的话，那个米带领的应该也是他们部落的狩猎队，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应该会一直在那片区域活动，只要明天我们的狩猎队照常出发，很可能还会碰见。」

    而且即使碰不见，他也派出狩猎队成员去寻找那个比里姆部落的位置了，只要真的有心，找到应该不成问题。

    ——所以，他们现在的问题是，见还是不见？

    一个过去从未听过见过的新部落，这对阿噜嘟噜部落的兽人们来说实在太新鲜了，以至于他们都不知道该拿出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或者再准确一点，大多数人都还没有往这一点上去想。

    而能想到这一点的兽人也拿不出来一个主意。

    于是几个人看来看去，最后他们的目光又重新落在纪城身上。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看我干嘛？

    -

    这几天一直忙着在新地方安顿下来tat，更新可能会不及时，先跟大家道个歉，如果有推迟或者请假我会在文案上说明

    ? 195、原始兽人祭祀品（18）

    第二天狩猎队伍照常出发, 不过除了平时的成员以外，还多加了一个人——纪城。

    用他的话来说：连这个比里姆部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对方又怀着怎样的态度都不清楚，他们又何必急吼吼地就要定下自己的倾向？

    既然辛觉得他们再碰上的机率很大, 那么不妨就先打打交道再说呗。

    昨天被辛派出去查看比里姆部落踪迹的族人在晚上的时候就回归, 从他们的口中纪城等人也知道了比里姆部落所在的大概方向——因为担心被发现，那两个族人在查探的时候都比较小心, 不敢靠得太近。

    不过纪城猜测比里姆那只队伍应该也派出了探查的兽人, 只要对方有心, 应该也会往阿噜嘟噜现在的驻地方向出发。

    所以狩猎队也没有完全重复昨天行进的路线, 而是直接朝比里姆部落的方向出发。

    果不其然，在半路上的时候，纪城他们就又碰见了米那支队伍。

    因为不打算过早地暴露自己，所以纪城并没有在领头的位置，而是静静站在狩猎队普通成员当中。

    不过这次辛得了纪城的指令，对于自己要做什么已经是胸有成竹, 所以在遇见米的队伍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慌乱，相反还露出一个展示友好的笑容来：「又见面了。」

    米他们似乎在昨天的惊讶过后也恢复过来, 同样朝辛友好一笑：「是呀。」

    辛点点头, 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你们比里姆部落是才迁移到这附近的？」

    按照纪城的推测，既然辛他们前几天狩猎的时候并没有碰见过米的队伍，就证明对方大概率也是才将这附近开拓成为狩猎场所的, 至于原因嘛……显然, 嘟噜山的喷发影响的范围相当不小。

    在彼此都不熟悉的情况下，先用问句将对方的底细摸清楚, 显然是最要紧的——不管这个比里姆部落到底是最近迁移的还是世代都在这里, 面对辛的问题, 总得给出承认或者否认的回答吧？

    米果然没有设防，点了点头道：「是的。」

    像是回忆起了那天发生的事，他的神色中露出一丝难言的惊惧：「那天……真的太可怕了。」天空的颜色都变了，还有席捲比里姆部落原本居住地的浓郁的烟尘，他们当时就死了不少的族人，现在更是不得不往更适合生存的方向进行迁移。

 第367页

    米没有直说是哪天，不过比里姆部落和阿噜嘟噜部落的兽人们显然都明白他的意思，纷纷心有余悸地点头。

    辛也被唤起了共同的感受，忍不住感慨：「我们也是。」

    米和他身后的兽人当即目光惊异地看来：他们眼前的这队兽人虽然看上去并不是特别的雄壮，但至少一个个看着都是营养正常的样子，没有谁特别瘦弱的，可见他们生活得还算不错——这可不像是刚刚遭逢巨变的样子。

    像他们比里姆部落，尽管离出现变故的地方似乎很远，但因为气候的改变和厚厚的灰尘等，都是花了相当一段时间才能比较稳定地寻找到猎物的。

    不过对方也是因为那天的巨变才迁移的？

    比里姆部落的兽人们当即对阿噜嘟噜的兽人们生出了浓厚的兴趣，米当即便道：「这么说的话，那我们两个部落还是很像的。」

    他邀请道：「我们比里姆部落有一个习惯，就是遇见其他兽人的话，会邀请对方到我们部落里来做客，如果对方愿意向我们展示友好的话，也会允许我们去他们的部落里做客，不知道辛你们是否愿意呢？」

    做客？

    这种情况辛可没有做过预案，他下意识地回瞟了一眼后方，见纪城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以后，思考片刻便按照自己的想法点头同意下来：「当然！」

    他对自己的狩猎队和部落都是很有信心的！

    米虽然看到辛回头，但只以为他是在惯例查看自己队伍的成员，所以并没有多想，见辛点头答应，当即高兴地询问：「那什么时候？我们部落的驻地就在离这里不远！」

    这点辛倒是有自己的打算，他道：「我们今天的猎物还没有带回到部落里呢，明天太阳升起以后，我们再在这里见面，怎么样？」

    他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米当然也提不出拒绝的理由来，于是双方约定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便各自错开了队伍继续寻找猎物。

    第二天辛便带着要去「做客」的队伍如约而至，纪城依然在这支队伍中，还是隐藏着，不过对面来接待辛他们的领头者却已经不是米，而是另一位看上去年龄已经颇大的老妪。

    米介绍道：「这是大祭司，娅，也是我们比里姆部落的首领。」

    他还补充道：「娅大人有兽神大人的指示，非常厉害的，她可以预知天气呢！」

    怕辛他们不信，米还举了好几个例子——是不是真的阿噜嘟噜的兽人们其实也没办法知道，但在纪城听来其实就是看云识天气那一套。

    是不是得到了兽神的指示不好说，但单说看云识天气这一点，那听上去确实比鳞那个乌云近在眼前都看不清的要厉害一点。

    纪城听了以后想到。

    娅拄着一根树枝拐杖，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皱纹，她上前一步，微微抬眼扫了眼阿噜嘟噜部落的众人，而后声音缓缓道：「欢迎你们，尊贵的客人。」

    辛等人连忙行了一个兽人之间的礼节，也表示了下自己对娅的尊敬。

    而后娅便转身，带领阿噜嘟噜部落的兽人们往比里姆部落的驻地而去。

    虽然之前已经从鸟类兽型的族人中得知了比里姆部落的大致位置，但现在真的在比里姆兽人的带领下进入到里面以后，阿噜嘟噜的兽人们还是忍不住感嘆。

    没有别的原因，比里姆部落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短时间没有走完，但光凭目测也能看得出来，比里姆部落的这个驻地至少有三个阿噜嘟噜部落驻地那么大，而且就从他们进入到比里姆部落开始，看到的兽人数量也比阿噜嘟噜部落的人数多上很多。

    兽人们数数的能力一般，但纪城一眼下去就已经估算出来——比里姆部落的兽人数量至少有三百。

    这个数字意味着对方的人口是阿噜嘟噜部落的两倍以上，而且很可能更多。

    果然，在简单地参观了一圈比里姆部落以后，娅便向阿噜嘟噜的兽人们介绍了一番比里姆部落的情况：比里姆部落的人口实际上是阿噜嘟噜的三倍，而且不止这些，他们的狩猎队都不是一支，而是四支——最开始辛碰到的米那一支打猎的队伍，只是那四支狩猎队之一而已。

    狩猎队的人数这么多，比里姆部落中拥有攻击兽型的兽人数量当然可想而知。

    而除了打猎以外，比里姆部落也发展了一点採集业，同时他们还会使用一些简单的工具——都是在纪城到来以前阿噜嘟噜部落怎么都想不到的。

    当然，到了现在，阿噜嘟噜部落在这两点上比比里姆部落还是强一些的。

    不过哪怕如此，也足够辛等人感到震撼了：毫无疑问，虽然比里姆部落在火山爆发中受到了不少的影响——娅在介绍时有提过这一点，而且他们也能看出来，比里姆部落里许多兽人确实是一副很瘦弱的样子——但瘦死的骆驼都比马大，比里姆部落的实力还是很明显的比阿噜嘟噜强很多。

    在比里姆部落用过一顿还算丰盛的饭以后，娅等人便提出了要去阿噜嘟噜部落做客。

    说实话，在参观完比里姆部落以后，阿噜嘟噜的兽人们已经有点儿不情愿带他们再去自己家参观了——这哪儿哪儿都比不上，还有什么参观的意义？！

    但辛早就答应在前，而且按照比里姆部落的说法，要是他们不让比里姆部落的人过去做客，那就是他们阿噜嘟噜不友好了。

 第368页

    所以最后阿噜嘟噜的兽人们还是答应下来这件事。

    娅等人似乎对阿噜嘟噜部落也相当好奇，他们甚至没有再等一天，而是当天就收拾出了一支队伍，直接跟着辛等人一道往阿噜嘟噜部落的驻地赶了过去。

    比里姆的祭司娅没有在队伍中，她的年纪已经大了，不再适合这样的奔波，不过她也指派了米作为她的代表，带领比里姆的队伍出发。

    阿噜嘟噜部落的驻地不大，本身就没多少地方给比里姆的兽人们参观，一天时间过去以后米等人也就向辛和鳞告了别。

    说实话，米他们对阿噜嘟噜部落也感到非常的震撼：对方虽然人口不多，但似乎十分智慧，许多工具的使用，还有种植作物这种更进一步的想法是他们都想不到的。

    而且在和阿噜嘟噜的兽人交流以后，米还知道了对方就是从爆发的火山那附近迁移过来的——连火山这个词都是米从阿噜嘟噜兽人这里学的——这简直是一个奇蹟！

    回到比里姆部落的驻地以后，米立刻向他们的大祭司娅汇报了在阿噜嘟噜部落的种种见闻。

    娅还是拄着她那根树枝拐杖，一双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中有精光闪烁：「这个阿噜嘟噜部落，真的是非常的神奇呢。」

    米肯定地点头，而后道：「我仔细地问过了，阿噜嘟噜部落的人口并不多，大祭司，如果能将他们合併到我们比里姆部落里来，一定会对我们部落的发展非常有好处！」

    那些神奇的种植技术，还有精巧的房子的结构，他看了都忍不住眼馋呢！

    娅露出微微思索的神色，而后缓缓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准备准备，等时机成熟以后，派使者到阿噜嘟噜部落再去一趟吧。」

    ------------------------------

    送走米那一支队伍后，整个阿噜嘟噜部落也陷入了空前绝后的讨论中。

    米问了他们很多问题，同样的，阿噜嘟噜部落的兽人们其实也知道了很多比里姆部落的事情——对方很大的驻地、很多的人口、很强的狩猎队几乎都让阿噜嘟噜的居民们感到不可思议。

    然而鳞作为阿噜嘟噜部落的大祭司，也是接待米那支队伍的头号人物，却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

    在送米他们离开以后，鳞便立即叫上辛和纪城，还有另几个在阿噜嘟噜中还算有威望的兽人。

    他眉头皱着，慢吞吞地开口道：「那个比里姆部落的米，他看上去，太有野心了。」

    「我们得要小心。」

    作者有话说：

    ? 196、原始兽人祭祀品（19）

    被鳞召集起来的兽人们其实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妙——不说比里姆部落的言行是否有问题, 单说对方的规模和实力，就已经足够阿噜嘟噜部落感到警惕了。

    原始时代里论实力不讲什么枪炮武器，往往人口就能决定出一场较量的胜负，更何况比里姆部落的人口是阿噜嘟噜部落的足足三倍, 就算他们有不少老弱病残营养不良, 单凭这个人数，一人捡块石头都能把阿噜嘟噜部落的兽人们砸死。

    所以鳞这么一说, 其他人也立刻警觉起来。

    唯有纪城闲闲道：「您这个视力, 还看得出来野心不野心？」

    鳞：「？？？」

    我在这儿讲正事你却嘲讽我眼神不好？？

    他愤怒道：「我怎么看不出来？！判断一个人又不一定要用眼睛, 应该用耳朵去听用心去想对方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不对, 我眼睛好得很！！」让蓟这臭小子多嘴！！！

    纪城长长地哦了一声，最后慢悠悠道：「哎，算了，您继续说。」

    鳞：「？？？」

    他气得想撸袖子问纪城关键时刻你把矛头对准我干什么？这臭小子诚心和人作对的是吧？

    不过正因为是在说正事，鳞觉得自己才应该拿出大祭司的风范来，反正蓟这个臭小子也没有再说话了, 他就当成是对方服软了！

    鳞做好了心理建设，志得意满准备再开口, 然后发现——等等, 他刚刚是想接着说什么来着？

    结果鳞又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找回自己的思路，再开口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本来酝酿好的高深莫测的气势都没有了：「那个米, 刚刚一直问这问那的。」

    如果不是有特别的兴趣的话, 怎么会这么做？

    「而且他很关心我们部落里一些特别的技术。」鳞又补充道。

    说出这句话以后鳞还专门看了纪城一眼，因为他想到阿噜嘟噜部落里那些「特别的技术」, 准确来说都是纪城教给大家的。

    这样来看, 蓟其实还是一个宝？

    刚刚才被怼过的大祭司不禁产生出这样的疑问。

    ——如果他这种后知后觉地疑问被纪城感知到的话, 对方一定会感嘆怪不得比里姆部落发展得这么好：没办法，两边的大祭司差距实在有点大。

    咳咳，讲这个似乎有些扯远了。

    总而言之，鳞将自己认为的比里姆部落那支队伍的不对劲、不恰当之处都一一列举说明了出来。

    然而眼下的情况是阿噜嘟噜部落好不容易才安顿在了这里，而比里姆部落兽人们的言行虽然能够挑出诸多的不对，但现在来看他们也并没有宣战之类的举动。

    所以总结下来，就是尽管大家在鳞的提醒下也升起了警惕之心，但双方实力差距悬殊，他们实际上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第369页

    连想要搬走都不行——阿噜嘟噜的族人们在这段时间已经奔波够辛苦的了，再要迁移？那根本就不现实。

    最后合计之下大家只能叮嘱族人们都注意些：接下来和比里姆部落继续打交道是不可避免的了，但说话做事都谨慎点，可不要再透露出部落里比较机密的、和战力相关的信息，要是有条件的话反向打探一波比里姆部落倒是不错。

    ……

    时间转眼便过去了大半年。

    嘟噜山的喷发始终没有完全停止，而笼罩在天空上厚厚不散的云尘也始终还有那么一层，阳光无法完全穿透，又因为岩浆的活动，让这附近的气候变得相当奇怪，

    最显着的一点就是明明现在已经算是冬天，但像鳞这样兽型会冬眠的兽人却并没有遵循往常的生物钟习惯，而是依旧保持着一定程度的精神。

    当然，鳞承认自己没有去冬眠，除了自己的生物钟貌似被干扰了以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焦虑。

    诚如大家之前的揣测，这大半年里他们和比里姆部落打交道的时间并不少——准确一点来说的话是相当多——大家生存狩猎的区域接近，加上这因为火山爆发而变得分外古怪的气候，实在是免不了会有各种各样的交流与合作。

    总的来说在合作时比里姆部落确实算是可靠的伙伴，他们行动极有效率，如果是一起围猎某头巨大凶猛的猎物时他们更是相当积极，但这也毫无疑问向阿噜嘟噜部落展示出了他们的部落风格：富有激情的同时又有着极强的攻击性。

    而这对阿噜嘟噜来说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

    更何况在平时交流时，他们迫切想要知道阿噜嘟噜部落讯息的倾向早在四五个月前就已经显露。

    而当冬季来临，比里姆部落派出的「特别使者」也抵达了阿噜嘟噜部落，言辞友好地宣布了「联盟」的意图。

    ——说是联盟，倒不如用「吞併」这个词来形容会更准确一些。

    那名使者言辞上很是冠冕堂皇：「火山爆发的危机始终没有完全过去，大家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会有个尽头，作为这附近唯二的兽人部落，我们应该联合在一起守望相助才对。」

    「没有什么比大家都生活在一处更能互相帮助的了，对吗？」

    天气冷，鳞裹着兽皮衣也冻得直打哆嗦，闻言却还是下意识皱眉：「生活在一处？那我们部落之间该怎么算？」

    兽人们都有比较强的族群观念，现在两个部落分开在两处还好，如果合住在一处，哪怕只是最单纯的毗邻而居，也很难不起任何摩擦，而且到时候狩猎地的划分也会是个很大的问题。

    那使者理所当然道：「我们兽人之间当然是以实力说话，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

    比里姆部落人口足有阿噜嘟噜的三倍，谁的拳头大根本无需言说，按照这位「特派使者」的言论，比里姆部落的意思简直再明显不过。

    鳞当即问道：「你们比里姆想侵吞我们部落？」

    「侵吞这个词实在太难听了，」那使者微笑，「只是联盟在一起，大家守望相助而已。」

    那按照你们的意思，和侵吞有什么区别？！

    阿噜嘟噜部落的兽人们听了个个露出愤怒的表情。那使者却不欲再和他们多说，直接道：「我们比里姆部落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需要经过慎重的考虑，所以我们愿意给你们阿噜嘟噜部落一些时间来做决定。」

    他呵呵一笑：「但毕竟时间不等人，更何况现在环境这么恶劣，也不容许大家太乐观地等待。所以，我们比里姆部落希望在这个冬季结束前，你们可以给我们一个答覆。」

    说完这些话以后，这位「特派使者」便直接离开了阿噜嘟噜部落。

    他并没有说如果阿噜嘟噜部落给不出答覆或者回复是拒绝的话会怎么样，但隐藏的威胁意思简直再清楚不过。

    等这位「特派使者」离开，整个阿噜嘟噜部落直接炸开了锅。

    「这也太过分了吧？！」

    「什么联盟、什么守望相助啊？他们就是想吞併我们！！」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鳞的表情也分外凝重：他担忧了许久的事情终于成真了。

    或许普通的族人没有想过那么多，但从跟比里姆部落刚打交道开始，鳞就想到了这种可能。

    说起来也有些奇怪，他担心、焦虑了那么久，现在比里姆部落的使者真的到来，还说了那么一堆明是提议暗是威胁的话以后，鳞却感觉自己好像还松了一口气。

    就像是一直悬在头上的刀终于落下，虽然确实不妙，但至少不用再费心力去猜测它到底落还是不落，又或者什么时候会落。

    其他早就被鳞召集起来开过会的兽人们都望向了鳞——早在半年前他们就对这种可能做出过讨论，然而当时他们的结论是，没有任何办法。

    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还能怎么办？

    不过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经过了半年的休养生息，兽人们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又恢复了不少，实在没办法的话……再次举族扛行李跑路也不是不行啊！！

    他们可有经验了！

    阿噜嘟噜的兽人们将目光投在了自家大祭司身上，期待鳞能拿出个主意来，然而大祭司本人却将目光投向人群中另一道身影上。

 第370页

    经过近两年的时间，少年的身高又窜了快有一个头，轮廓中已经有了青年的形状——事实上按照阿噜嘟噜的习惯，等明年春天时他也确实算是成年了。

    要是再考虑到卡和娜把这小子捡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具体是多大，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是成年了呢？

    ……不过性格还是一直那么讨厌就对了！

    剎那间鳞的脑子里闪过许多东西，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纪城脸上……哦，他近视，看不太清。

    于是鳞朝纪城招了招手：「蓟，你过来。」

    纪城：「？」

    他脸上满是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鳞道：「算了，我自己过来。」

    说着鳞还真的朝纪城的方向走了过来。

    纪城：「？？」更奇怪了好吗？？

    鳞走近纪城，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纪城的表情，确认了这张脸上虽然写满了懵逼和莫名其妙，但并不像其他族人甚至鳞自己一样，有多少心慌的情绪。

    纪城被一个中年大叔看得发毛，尤其是他们俩之前关系还远没到能用这种长辈看晚辈的、充满希冀的目光注视的程度——当然如果是崇拜的目光的话，太子殿下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一下的。

    然后他便听见鳞嘆了口气，而后声音缓缓宣布：「蓟，以后你就是阿噜嘟噜部落新的大祭司了。」

    作者有话说：

    ? 197、原始兽人祭祀品（20）

    「蓟, 以后你就是新的大祭司。」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鳞竟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是的，这就是他这大半年来一直在思考、犹豫不决的事。

    鳞看得很清楚，凭他自己作为大祭司的话, 他其实毫无能力带领阿噜嘟噜和比里姆部落对抗。但如果让他就这么把大祭司的位置让出去, 鳞也觉得不捨得不甘心：

    不止是他有些捨不得作为大祭司在部落里的威望和权力，还有他要是这么做的话, 岂不就是在和蓟认输？

    这小子实在太气人了！！

    只是当现在比里姆部落的通牒到来, 鳞也不得不承认, 或许让位给蓟就是最佳的法子。

    ……哪怕他看这臭小子非常的不顺眼。

    不过当这句话说出来以后, 鳞却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放下了心中一块巨石，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轻松感觉。

    ……只是他轻松了，纪城和阿噜嘟噜部落里其他兽人们全都是一副震惊到极致的表情。

    纪城脸上的问号比刚刚都更浓郁了：「？？？你说什么？」

    其他兽人们更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难得看见蓟这小子也会有被震悚到几乎说不出来话的时候，鳞心里登时多了几分暗爽，而后学着纪城平时的样子，故作镇静地反问：「你之前不是说, 你是兽神的代言人吗？」

    「那大祭司让给你当不是很合情合理吗？」

    纪城：「……」

    倒是当时大意了，现在被反将一军。

    不过很快纪城就道：「那你怎么不当时就把大祭司之位让给我？要现在才宣布？」

    鳞：「……」

    一瞬间他脸上闪过诸如尴尬社死疑惑迷茫恼羞成怒等种种情绪, 最后他才梗着脖子道：「这, 我这不是也要考察吗？随便来个人说自己是兽神的代言人本大祭司就要相信吗？」

    「而且，」鳞瞬间又找到一个理由，「而且你之前也没有成年, 我要是那么快就把阿噜嘟噜部落发展的责任就交到你肩上, 那岂不是压榨童工了？！」

    纪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可严格来算的话，我要明年开春才成年诶。」

    鳞涨红了脸：「……特殊时期特殊情况！！」

    像是怕纪城还推脱似的, 鳞赶紧又道：「总之, 我大祭司的位置以后就交给你了, 你要谨记大祭司的职责，带领我们阿噜嘟噜部落发扬光大！」

    顿了顿，鳞终于还是说了一句真心话：「我年纪大了，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和比里姆部落对抗的，整个阿噜嘟噜部落里就你脑子最灵活，如果有谁能带领部落继续存活的话，我想，只有你了。」

    闻言，倒是其他还在震惊中的兽人们率先平静了几分。

    他们原本对鳞这样堪称草率的让位是很不可置信的：阿噜嘟噜部落历代的大祭司基本都是到快要老死的时候才会决定继承人，鳞虽然年龄不算小了，但还远没到要老死的程度——要知道在这之前鳞都还没有露出要培养下一任大祭司的意思呢！

    但……仔细想想，鳞说得确实有道理。

    虽然蓟并没有接受过什么成为大祭司的培养，但他的聪明早就得到整个阿噜嘟噜部落的公认了。

    之前旱季严重的时候，是蓟带领大家找到了水源地，挖开了堵塞的河渠；也是蓟教会大家生火，在捕猎的时候使用陷阱和武器，还有蓟发明的炕，让大家度过了一个很暖和的冬天。

    到了后面的火山爆发，更是蓟的坚持才救了他们所有人一命。

    在阿噜嘟噜的居民们看来，蓟的聪明已经有点超脱一个兽人应该有的程度了。

    这么看来的话，让蓟继承大祭司之位，好像确实是一个非常正确明智的选择？

    顺着这个思路一想，兽人们看向纪城的目光瞬间变得接受甚至热切起来：大祭司说得有道理啊！除了蓟，还有谁可能带领他们走出这一次的困境？

 第371页

    纪城其实也没想到鳞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挑了挑眉，语气中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鳞刚刚那一番「肺腑之言」的欣赏：「就你说我脑子最灵活这一点的话，我还是非常贊同的。」

    「大祭司这个位置，如果你硬要我接任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答应。」

    鳞的脸有点发绿，说不清是被冻的还是被纪城贱兮兮的话给气的。

    「不过，」纪城摊了摊手，「要是和比里姆部落打的话，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阿噜嘟噜的兽人们一听便愣了，随即很是着急地朝纪城看去。

    鳞也有点愣地道：「没有办法？什么意思？」

    纪城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向鳞：「就是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阿噜嘟噜部落干过人数是我们三倍的比里姆部落。」

    原始时代人口就是计算战力的最佳办法，更何况这还是个兽人社会，真打起来大家都变身兽态，甚至连粗糙一点的兵器都没办法限制住——至于那些杀伤力高的？以原始兽人的生产水平根本就想都不用想。

    而且纪城这具身体也没办法修炼，凭灵力以一敌百这种想法也毫不现实。

    所以纪城刚刚说的确实是实话：如果真的打起来的话，他对让阿噜嘟噜部落获胜并没有绝对的信心。

    阿噜嘟噜的居民们听见以后不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鳞也怔愣愣站在那里，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寄託了所有希望做出决定后，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难道我们只能逃跑吗……」

    「当然，」纪城话锋突然狡猾的一转，「如果只是让比里姆部落打消念头的话，我应该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

    兽人们：「……」

    鳞：「……」

    「大祭司您撸袖子做什么？」

    「大祭司冲动是魔鬼啊大祭司！！」

    ------------------------------

    时间转眼就到了比里姆部落和阿噜嘟噜「约定」的日子。

    为了彰显这个「联盟」的正式，比里姆部落还专门定下了一个商谈的地方，位置在两个部落的中间，看着好像确实有那么几分意思。

    比里姆部落的兽人们对兼併阿噜嘟噜部落这件事成竹在胸，早早便到了场地，连年纪已经很大的大祭司娅也一起出来了，由一位年轻力壮的兽人作为坐骑，静静坐在上面等候。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头顶都有一点日光泄下来——在天空始终有厚厚云尘的情况下，这就意味着已经到了一天中太阳最强烈的时刻了——然后阿噜嘟噜部落的兽人们才姗姗来迟。

    只是令比里姆兽人们有些震惊的是，阿噜嘟噜部落的队伍中，打头的并不是他们以为的大祭司鳞，而是另一个年轻到有些过分的青年——或许称他为少年会更合适。

    之前的大半年里比里姆部落和阿噜嘟噜打交道的次数不少，是以他们中有不少人已经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一个叫蓟的少年，听阿噜嘟噜部落的兽人说的话，还是一个平平无奇、失去了双亲、没有兽型的少年。

    放在比里姆部落，这种情况可以简单地称为残疾。

    而现在，阿噜嘟噜部落派出来的队伍里，竟然让这么一个残疾的兽人少年打头？！

    守在娅旁边宛如护卫的米立刻愤怒地站出来：「你们的鳞祭祀呢？」

    他指着纪城道：「派这么一个少年作为领队，这就是你们阿噜嘟噜部落的态度吗？」

    「还是你们在侮辱娅大人？！」

    阿噜嘟噜的兽人们先是愣了愣，听完米的指责后，华挠了挠头：「啊，不是啊？」

    他指着纪城道：「鳞祭祀退休了，蓟就是我们现在的大祭司。」

    比里姆部落：「？？？」

    米听完也有些震惊：「……你们的鳞祭祀死了？？」

    在比里姆部落兽人们的概念中，只有上一任大祭司去世，才会有下一任大祭司继承前任的位置。他们也不懂「退休」是什么意思，听见说纪城是新任的大祭司，下意识就以为鳞是死了。

    因为不放心纪城应对，所以也跟着过来了的鳞：「？」

    他身高一般，又是站在阿噜嘟噜部落的后排，被前排身材高大一些的兽人一挡，乍一看确实不怎么显眼——但这也不是对面这群后生说他死了的理由吧？！

    暴脾气的前任大祭司鳞当即噌地冒出头来，对着米怒目而视：「臭小子说谁死了？！」

    米等比里姆部落的兽人们吓得差点一个趔趄。

    鳞继续没好气地道：「我们阿噜嘟噜部落的传统就是能者居之，我很看好蓟，兽神也很喜欢他，所以我就提前把大祭司的位置传给蓟了，有什么问题吗？」

    米还有点没回过神来，比里姆部落其他兽人们的地位也不足以在这种时候开口做主，所以最后是坐在一头变成兽态的狮型兽人身上的娅开口：「我们比里姆部落当然会尊重其他部落的传统。」

    她太老了，所以开口的时候话也说得很慢——尤其是在「其他部落」四个字上面。

    不过纪城和鳞显然也不会在意娅说话时的这点小把戏，后者更是板着脸立刻道：「那这样的话你们是不是该向我们阿噜嘟噜新任的大祭司问好了？」

    米等兽人：「……」

    最后他们还是不情不愿地向纪城问了声大祭司好。

    纪城也笑眯眯地来者不拒：「各位好啊。」

 第372页

    比里姆部落的兽人们：「……」问就是憋屈。

    双方这一通掰扯下来已经花了不少的时间，看得出来比里姆的大祭司娅也有些不耐烦了，她轻轻点了点自己的树枝拐杖，声音淡淡道：「蓟祭司，问好也问过了，还是来谈谈正事吧。」

    娅问道：「关于我们两个部落合住在一处这件事，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

    纪城笑眯眯道：「这个事情我们当然是慎重地考虑过了。」

    「说实话，我们阿噜嘟噜部落上下都是认为你们比里姆部落的提议是很诱人的，我们也非常想答应下来。」

    说到这里，纪城突然露出苦恼的神色：「可是前天晚上，兽神大人给我託梦，告诉我千万不能答应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兽神：我发誓我没干过这事

    ? 198、原始兽人祭祀品（21）

    不同于阿噜嘟噜部落之前地理位置上的孤僻与闭塞, 比里姆部落以前所在的位置相对开放，光是娅的大祭司任期内他们就曾经与两个兽人部落打过交道，而这两个部落最终的结局便是被比里姆部落吞併——用的就是现在他们对阿噜嘟噜用的法子。

    先找个藉口让两个部落合住在一起，而后就是潜移默化地影响和磨合, 比里姆本身就是比较强大的部落,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磨灭其他部落的族群意志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毕竟最困难的一步已经被他们用「联盟」这样看似好听的藉口达成了，其他那些部落一旦答应下来, 在气势上就天然矮了一截, 又怎么能再和比里姆部落抗衡呢？

    而这样的法子在比里姆部落的兽人们看来是很自豪的：他们既没有打仗, 避免了双方族群在人口上的损失, 同时又壮大了自身，让自己的部落越来越强大，怎么能说不是一个好法子呢？

    所以当比里姆部落自认对阿噜嘟噜有了足够的了解以后，就像往常一样派出了他们的「使者」，而且这次的藉口还是浑然天成的：火山爆发，大家都是背井离乡, 都是生存受到影响，守望相助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而且阿噜嘟噜部落人口还这么稀少, 就算真打起来比里姆部落也自诩不怕, 所以这种情况下，比里姆部落对于阿噜嘟噜部落答应「联盟」一事基本上是十拿九稳——谁知道临了关头，阿噜嘟噜部落突然换了一个大祭司不说, 这个新的大祭司还直接出口拒绝了？

    娅当即就沉下脸来：「你们阿噜嘟噜部落是想拒绝我们的好意与友善了？」

    纪城晃晃手指：「不不不不。」

    他表情无辜道：「我们阿噜嘟噜部落是很愿意和跟你们比里姆结盟的, 但是是兽神大人不允许啊。」

    「所以真的要算的话，应该是兽神大人不愿意接受你们的好意与友善。」

    他这番话一出, 比里姆部落的兽人们立刻就怒了：「你在胡说什么！」

    「兽神大人会给你託梦？真是好笑！！」

    「兽神大人怎么可能不愿意接受我们？」

    娅也阴沉着声音道：「蓟祭司, 我才是比里姆部落的大祭司, 兽神大人给你託梦？我怎么没有收到？」

    纪城摊了摊手：「嗄，那可能是我比你更得兽神大人的喜欢吧？」

    娅的脸色这下是真的难看到了极点：「蓟！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地位？」

    「咦？这怎么能叫质疑呢？」纪城故作惊奇地眨眼，「我这难道不是在已有现实的基础上进行的一些合理猜测？」

    他耐心地替娅进行分析：「你看，兽神大人虽然是神吧，但神肯定也是有自己的私人感情的呀，更信奉和敬重他的人就会得到兽神大人更多的回馈，对不对？」

    「所以他喜欢我比喜欢你多一点，这很正常，没有毛病，」纪城还走过去拍了拍娅身下那头狮型兽人的脑袋，仿佛是安慰，「你不用太伤心。」

    鳞也在旁边补充道：「蓟确实很得兽神大人的喜欢，我作证。」

    阿噜嘟噜部落的兽人们也七嘴八舌地补充：「对啊对啊。」

    「蓟真的能和兽神大人对话，前年干旱的时候他就得到了兽神大人的指示，带我们挖开了河渠，重新引来水源呢！」

    「种植和生火也是蓟教大家的！」

    「还有火山爆发的时候，也是蓟先得到了兽神大人的託梦，不然我们根本就活不下来！」

    纪城从娅面前退开一步，摊了摊手，一副「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受欢迎」的样子。

    娅：「……」

    她身下那头狮人气得直朝纪城呲牙，娅自己那一张皱纹堆积的脸庞也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

    谁特么伤心了？？？

    这一刻娅的思想和从前的鳞已经达成了一种诡异的统一：这个叫蓟的小子实在太气人了！！！

    不过刚刚鳞那一句苍白的补充不算，阿噜嘟噜部落其他兽人们说的话倒是让娅警觉了两分：对方说的话可是之前比里姆部落和阿噜嘟噜接触的半年里没有了解到的，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这个蓟，倒是真的不简单。

    还是说他难道真的得到了兽神大人的垂青？

    比里姆部落和阿噜嘟噜部落一样信仰兽神——虽然他们想像中兽神的模样、习惯可能会有一些区别，但反正那个神在他们的概念里都是叫兽神的没错。

    娅活到这个年龄坐到这个位置了，对兽神的信奉程度其实反而没有早年的时候那么强烈，尤其现在她还拥有着强烈的想要将阿噜嘟噜吞併的信念，但哪怕是这样，她听到这些描述以后，心里都产生了些许举棋不定的情绪。

 第373页

    比里姆部落的最高领袖娅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那些兽人了。

    一时间比里姆的队伍里也产生了不小的喧譁，最后还是娅点了点她的拐杖：「安静。」

    她一双老得眼皮都耷拉下来的眼睛抬起，静静凝视向纪城。

    「蓟祭司，」娅缓缓道，「刚刚你、还有你的族人们说的东西是很神奇，但这些也都只是你们说说的而已。事关重大，我作为比里姆部落的大祭司，如果就这么轻率地相信的话，那就是对我自己的部落不负责了。」

    她三言两语为自己找到立足点，而后又眯了眯眼睛。

    「你说你更得兽神的青睐，甚至兽神大人还会给你託梦，有别的证据吗？」

    「如果兽神大人真有你说的那么喜欢你的话，我想他应该是很愿意再为你提供一些证据的吧？」

    「如果没有的话，那么很抱歉，我只能将你刚刚说的话，视为对比里姆部落的玩弄和挑衅，以及，对兽神大人的亵渎。」

    娅这一席话说得似乎相当合乎逻辑，原本因为担忧纪城真的得到兽神庇护而产生了一些小小骚乱的比里姆部落的兽人们也冷静了下来，转而目光审视地看向纪城。

    对呀，要是这个蓟祭司真的那么得兽神大人喜欢，还有託梦，那再拿出一些证据来，应该也没有问题的吧？

    而如果拿不出来……

    一时间比里姆部落兽人们目光都聚焦在纪城身上，他们期待着纪城在听到娅的质问后会露出焦急的神色——再不济的话也应该紧张一下吧？

    然而纪城的表情没有露出丝毫慌张来，他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娅的质问，扬眉一笑：「好啊。」

    「那我就给你们展示一下兽神大人赐予我的能力。」

    他说得十分从容自信，别说比里姆部落的兽人们感到很惊异，就连阿噜嘟噜部落的兽人们都有不少侧目看向纪城：兽神大人还赐予了蓟能力？他们怎么不知道？？

    纪城却丝毫不受在场这些注目的影响，他的目光在地上转了一圈，而后瞄准了一块小石子。

    他走过去将那块小石子捡了起来，放在自己的左手掌心，展示给比里姆部落的兽人们看：「我可以让这块石头在我的左手里消失。」

    让石头消失？

    那怎么可能？！

    比里姆部落的兽人们下意识就是不相信：要是蓟真能做到的话，那他怕不是真的有神力吧！

    纪城没有理会这些兽人们质疑的目光，将自己的左手摊平在比里姆部落的兽人们面前，那块石头也规规矩矩放在他的掌心，纪城甚至还让娅亲自上手摸了下那块石头，确认他没有任何作假的可能。

    然后纪城将自己的右手挡在左手上，没有停留又挪开，露出里面的石头，然后又将右手平移回去挡住，如此几个回合下来，就在兽人们都快搞不懂纪城在干什么的时候，唰的一下，那块石头不见了！

    不见了！！

    本来盯着纪城双手，都有点看困了的兽人们立即精神起来，瞪圆了双眼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但他们看了纪城的左手一遍又一遍：没有，还是没有！！

    这个蓟祭司真的能把一块石头变消失？！

    娅也震惊不已，但她到底活了这么久，见多识广，过了一会儿便反应过来：「蓟祭司，能否向我们展示下你的右手？」

    虽然她刚刚并没有看见纪城有什么小动作，但娅猜想，如果这个叫蓟的阿噜嘟噜部落新任大祭司的手够快的话，会不会就可以借着右手晃来晃去的干扰，掩饰他将石头藏起来的动作？

    不管如何，娅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个叫蓟的少年是真的得了兽神大人的青睐，还得到了什么神奇的能力的。

    果然，纪城闻言露出了紧张的神情，虽然只是一闪即逝：「娅祭司，你是什么意思？」

    娅人老成精，立刻捕捉到了纪城的慌张，她目光锐利地看过去：「我是说，你是不是把那块石头藏在你的右手里了？」

    哗！

    听见娅的猜测，比里姆部落的兽人们当即就又闹开了：「对啊，你是不是把石头藏到你的右手里了？」

    「我看见蓟祭司的右手大拇指屈着的，他是不是把石头藏在那里了！」

    得到了族人们的支持，娅心里当即更安定了一些：「蓟祭司，如果你不想被怀疑是弄虚作假的话，还是把右手也摊开给我们看看吧。」

    就不信你这次还不显原型！！

    而纪城果然显得非常犹疑：「你们真的要看我的右手？」

    那还用说？

    都不用娅点头肯定，比里姆部落的其他兽人们已经叫嚷起来：「当然！」

    「要不然你是在骗我们的话怎么办？」

    「好吧。」纪城有些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他慢吞吞地伸出自己的右手，一点点展开。

    比里姆部落的兽人们纷纷屏住呼吸，等待那块石头露出来。

    然而随着纪城白皙的手掌逐渐摊开，比里姆部落的兽人们却发现：那上面什么都没有！

    ? 199、原始兽人祭祀品（22）

    没有！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比里姆部落的兽人们纷纷瞪大眼睛, 震惊的模样比刚刚发现纪城左手的石头消失时还要更甚。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他们刚刚可是几乎笃定了那块石头被纪城藏在了自己的右手授信，此刻所有猜测都被推翻，感受到的震惊程度当然会比一件未知事件成真要来得更多。

 第374页

    连娅那双因为皱纹导致的眼皮耷拉下来的眼睛都瞪成了正常的大小, 可想而知这个结果对他们的冲击到底有多大了。

    纪城却已经换了一副神色, 一改刚刚的紧张犹疑，笑眯眯地道：「现在左手右手都看过了, 你们应该相信我是真的把那块石头变没了吧？」

    娅还是不死心：「说不定你是把右手的石头转移了……」

    比里姆部落的队伍中依稀有人附和, 不过光从声音大小就能听出来这声势已经远不如前。

    毕竟娅刚刚那么笃定的猜测都被推翻了, 现在她还要再说, 这话就显得非常像是在死鸭子嘴硬了。

    纪城也笑眯眯地反问：「那你觉得我是把石头转移到哪里了呢？」

    娅目光扫过周围：这一片场地都是他们定的，也一直都有比里姆部落的人在这里看着，阿噜嘟噜部落的人就算想要在这里做什么手脚也不可能。

    这么一想，她也确实不知道蓟可以把石头藏到哪里去。

    可是让娅就这么承认，这个叫蓟的少年确实得到了兽神大人的青睐？那她也实在不甘心。

    娅一时间回答不出来，阿噜嘟噜部落那边的兽人当即在鳞的带领下开始发出嘘声：「想不出来的话就承认吧！诚实没有那么困难！」

    娅：「……」

    眼睛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看出来娅的不甘心, 纪城笑了笑道：「或者娅祭司如果还是不愿意相信的话，我还有别的兽神大人赐予的能力也可以展示。」

    还有别的能力？

    比里姆部落的兽人们不禁惊恐地望过去——刚刚这个蓟祭司展示出来的让石头消失的能力他们都还没消化完呢, 他还有别的能力可以展示的？

    娅也直觉不妙, 警惕地望向纪城。

    纪城则是微微一笑道：「我记得娅祭司好像是得了兽神的教导，会通过天上的星星和云朵来预知第二天的天气？」

    看云识天气，这技能其实和兽神不兽神的没什么关系, 娅作为大祭司很清楚：通过天上云朵的情况预知天气, 只要多加观察和记录就能摸索出一些规律来，她根本没得到过什么兽神的教导, 只是有了前任历代大祭司的经验加上她自己的总结罢了。

    虽说应验的机率不是百分之百, 但十有八九还是没问题的。

    之所以要说这是兽神的教导, 无非是抬高她在族人们心里的地位，加强自己的权威罢了。

    不过现在纪城发问，娅理所当然地道：「是。」

    为防纪城要给她设下什么陷阱，娅又淡淡补充道：「不过现在天上始终有这么一层云尘遮挡，想要再进行预测，难了。」

    她说的也是实话，本来辨别天气就要看天上云朵聚集的情况，现在他们头顶上全是厚厚的火山灰尘，天空都经常看不清，更何况还要去推测天气？

    纪城却笑眯眯道：「我能。」

    娅当即一愣。

    起先她还有些没意识到纪城说的是什么，但随即娅便反应过来，几乎是失笑地道：「你也能预知天气？」

    「在这种情况下？」

    其他兽人们则是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天空：现在时间差不多是中午，也有一些薄薄的阳光洒下，只是天空上始终还是有一层灰色的云尘萦绕，连太阳在哪里都看不清。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还能预知天气啊？

    连阿噜嘟噜部落自己的兽人们都觉得挺怀疑：出发的时候蓟也没跟他们说这一层啊？

    不过想到大家都是一头的，现在弱自己人的气势就是长对面人的威风。所以阿噜嘟噜的兽人们还是硬梗着脖子，装作「对啊我们就是能行」的样子去睨比里姆部落的兽人们。

    纪城则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放在以往诸如鳞之流会毫不犹豫地认为这臭小子真是气人又欠揍，但在现在这种环境下，却实在不难让人感嘆他的气定神闲——他语气似乎还挺轻松：「不试试的话怎么知道呢？」

    娅这次是真的有点被气笑了：蓟这小子之前是怎么装神弄鬼的她不知道，但如何看云识天气娅却是自诩颇有经验，这臭小子想在这一点上挑衅她，那可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一点！

    她问：「那请问蓟祭司准备怎么试？」

    纪城也不怯场，当场一个盘膝坐下：「帮我护法。」

    护法？

    这又是啥词？

    阿噜嘟噜的兽人们都懵了，但看见纪城已经双眼闭拢双手放在膝盖上，他们还是本能地朝纪城的方向靠拢过去，防止有人偷袭。

    ……虽然他们也有点想不到这种情况下会有谁来偷袭。

    兽人们守在纪城前后，因为没有别的事情可做而显得表情分外放空，比里姆部落的兽人们倒是不用守着纪城，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这么没事站在阿噜嘟噜队伍的对面干瞪眼的样子好像比他们看上去还要傻一点……

    但已经答应下来要看看纪城是怎么「预知天气」的了，就这么撤走，那岂不是显得他们更傻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娅已经开始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刚刚跟纪城扯东扯西那么半天了——他们最开始不是在说什么联盟的事吗？不答应大不了就是直接开打嘛！为什么最后情况会歪成现在这个样子？？

    越想娅越后悔，她甚至开始有点儿怀疑，这是不是阿噜嘟噜部落的阴谋之类的。

 第375页

    说到底娅的年纪也大了，现在又在外面折腾了这么久，她的警觉性和思维都开始有些混乱。

    正当娅想不管不顾下令的时候，纪城终于睁开了眼。

    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疲惫。

    说来也奇怪，纪城明明一直就坐在这里没有动过，但他的脸色却肉眼可见地变苍白了不少，甚至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水，好像他刚刚做了什么极为消耗体力的事情一样。

    娅等兽人有些惊疑地看向纪城。

    他的体力似乎确实消耗不小，以至于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没有从地上站起来，而是撑着自己的膝盖，抬头朝娅的方向咧了咧嘴。

    「首先呢，明天会下雨……」

    他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娅等人就觉得不是很相信了——不知道是不是有那厚厚云尘阻挡的缘故，今年一整年的雨水都特别的少，而且现在也根本不是雨季，怎么可能蓟说明天下雨就下雨？

    怕不是为了显得自己很厉害而故意吹嘘的吧？

    这么想着，娅的神色中就不由多了几分轻蔑：她本来就不怎么相信纪城真的能够预知天气，现在听见对方这么说，心里只觉得「果然如此」。

    她正要开口说什么，纪城却继续道：「然后呢……」

    他目光有些古怪地望向娅，还有娅身后那一众比里姆部落的兽人：「我觉得你们有功夫在这里和我掰扯的话，还是快些回家吧。」

    纪城语气恳切：「比里姆部落的驻地里失火了。」

    ……

    最后这场会面几乎是不了了之，因为乍然收到老家失火通知的比里姆部落急急忙忙先走了，联盟不联盟的根本没有再行商量——当然走前娅还是给纪城放了狠话，表示要是纪城是骗他们的话肯定不会给阿噜嘟噜好果子吃。

    面对这样的威胁，太子殿下本着尊老爱幼的良好品德并没有跟娅她老人家过多地计较。

    毕竟按照他精神力感知到的情况，光是想要扑灭比里姆部落里的大火，他们应该就要丢掉半条命了。

    不过比里姆部落急匆匆走了，阿噜嘟噜部落的众人可不会轻易放过纪城。

    一返回部落驻地，大家就急匆匆地围上来：「那块石头去哪里了？」

    「明天真的会有雨吗？？」

    「比里姆部落真的起火了？你怎么知道的？」

    「那把火该不会是你放的吧蓟？」

    最后一个灵魂问题的发问者正是鳞。纪城：「？」

    他反问：「你觉得我是会干这种事的人？」

    鳞煞有介事点头——那可太是了，要让他在阿噜嘟噜里选一个会偷摸去比里姆部落驻地里放火的黑心傢伙，那必然非蓟莫属啊！

    纪城：「……」

    他无语半晌才没好气道：「不是我放的。」

    虽然这种偷袭招数太子殿下确实是考虑过的没错，但他识海里某些东西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比里姆部落驻地里起火，对纪城来说还真是一个巧合。

    毕竟在和阿噜嘟噜部落接触的过程中，比里姆部落也逐渐普及开火的使用，他们驻地那么多人口，真有谁一不小心把屋子烧了，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吧？

    他们可没接受过纪城的安全用火教育！

    然后迎接纪城的就是兽人们充满怀疑的目光。

    显然他在阿噜嘟噜部落兽人们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地位，已经非常明朗了。

    纪城：「……真的不是我。」

    兽人们只得耐心下来又想了想，也承认这一整天纪城都是和他们在一起的，他就算有贼心也没有那个作案时间才对。

    但是……

    「那前面两个问题呢？」

    明天真的会有雨吗？还有，那块石头到底去哪里了？

    要在比里姆部落面前表演石头飞飞术这件事兽人们是知道的——毕竟以纪城的手残，光是这么一招他就练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部落里人来人往的，纪城还要找观众验证表演效果，他们想要不知道都难。

    据他们所知，这个表演的关键就是要手快，在右手经过左手上方的时候迅速将石头夹到右手拇指和手掌之间，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秘诀。

    所以当娅指出来纪城可能是把石头藏在右手里的时候，阿噜嘟噜的兽人们紧张得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了，结果谁知道最后纪城把右手也摊开，里面根本就没有石子！

    别说是娅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就算是阿噜嘟噜部落的兽人们也没有想通这一点！

    对于自己为什么会知道明天会下雨，纪城没办法说明自己精神力的存在，他只能随口糊弄一句「我瞎猜的」，信不信就看兽人们自己的了。

    不过对于石头是怎么不见的这个问题嘛……

    纪城神秘一笑，而后抖了抖自己的兽皮衣，下一秒，一颗小石头就从纪城的袖子里滚落出来。

    作者有话说：

    纪城：这叫魔术

    阿噜嘟噜兽人们（确信）：石头飞飞术

    --

    这个世界到这一章就算是完结啦，下一章就是收尾+新世界开头啦

    新世界定的是招摇撞骗假神棍！现代玄学_(:3」∠)_

    ? 200、招摇撞骗假神棍（1）

    其实藏个石子, 这个事情根本就没有那么困难——在衣袖里添一个暗袋就行了。

    兽人们想不到这一点完全是惯性思维作祟罢了：他们以为把石头藏在右手里就完事了，完全想不到纪城还会再藏一手。

 第376页

    而当时表演的时候兽人们全部都是盯着纪城的左手看，他的右手当然可以很轻易地将那枚小石头滑入暗袋——自然，娅他们也想不到那一步去了。

    暗袋是纪城找部落里专门做衣服的族人专门缝的, 毕竟以他的手艺, 能练出来一个魔术已经很不容易，缝衣服这种精细活对他来说实在是地狱难度了。

    被纪城解了密, 兽人们登时有种「今晚能睡个好觉」的解脱感, 纷纷回去该吃饭吃饭, 该睡觉睡觉了。

    然后等他们第二天一早起来, 面对天地间瓢泼而下的大雨时，是真真切切的懵逼了。

    ——蓟是真的会预言天气？？？

    ……这个问题他们怕是很难得到准确回答了。

    不过阿噜嘟噜的兽人们对纪城这个新鲜出炉的「大祭司」也是彻彻底底的真正服气。

    至于比里姆部落？

    他们在赶回去以后就发现自家驻地是真的起火了，不仅起火了，这火势还不小。

    据娅后来的追查，应该是一个族人故意点的火——不巧，这个族人就是许久以前比里姆部落吞併的其中一个部落的兽人后代。他大概是受了父母的教育, 对比里姆部落一直都怀恨在心，现在发现比里姆又想去吞併阿噜嘟噜了, 便趁着娅把部落里大部分精锐带走, 一把火把驻地给烧了。

    不过等娅他们赶回的时候，这个族人自己也已经葬身火海了，他们就算想要惩戒都没有办法。

    而且更关键的是哪怕他们已经是经过纪城提醒提前赶回了, 这火势也已经蔓延到了相当的程度, 比里姆剩下的族人们尝试扑灭了足足一晚上都没能成功，一直到凌晨十分, 纪城所「预言」的那场大雨降临, 这场火灾才将将平息。

    可是哪怕如此, 比里姆部落受到的损失也可以用「可怕」两个字来形容。

    他们驻地里的房子被烧毁了大半，储存的粮食已经全完蛋了，还有不少族人在火灾中受伤甚至死亡的。

    将所有的族人安顿下来，清点完损失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而且这几天里还一直有时不时的大雨降落，虽然对扑灭火灾有不小的帮助，但同样对他们的灾后安顿造成了巨大的阻碍。

    等确定所有损失以后，本来就忙了好几天没能好好休息的娅差点当场仙去。

    可以说前面那一场火山爆发，加上现在这一场火灾下来，比里姆部落先前几十年的发展都在一夕之间化为了乌有。

    别说是想法子吞併阿噜嘟噜部落了，现在的比里姆部落应该担心阿噜嘟噜会不会反过来吞併自己才对。

    所以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娅都没有派人去找过阿噜嘟噜部落，她生怕对面突然反应过来，答应了住在一起「守望相助」——那比里姆部落可真就完了。

    不过这点上娅确实是过分以己度人了。

    事实上阿噜嘟噜部落并没有丝毫去侵吞比里姆部落的野心。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阿噜嘟噜和比里姆两个部落倒是真正做到了相安无事。

    纪城带领的阿噜嘟噜部落无心搞野心吞併那一套，对他们来说发展自己就已经够忙的了，而比里姆部落则是因为之前的损失太大，现在只想夹起尾巴做人赶紧休养生息，所以双方相处得可以说是相当和平。

    不过随着时间，两个部落还是逐渐拉开了差距——毕竟一边的领导者是拥有着万界知识的纪城，而另一边却是逐渐老去精力不再的娅在带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那场火灾的打击太大，娅在之后直接生了场重病，后面就算好了起来，行事之间也多了不少畏缩之意。

    以至于哪怕阿噜嘟噜部落并没有展现任何侵略的野心，比里姆部落中却有不少兽人收拾了行囊，悄悄投奔向了阿噜嘟噜部落。

    而那场大雨之后天空上盘绕的火山云尘终于散开了大半，在过几个月之后更是彻底消散掉。

    彼时已经快到初夏，热烈的阳光自天空倾泻而下时，几乎是所有的兽人们心中都松了口气。

    灾难，终于过去了。

    ……

    纪城在伍伍壹玖小世界待了三十多年，在蓟那具身体活到五十岁的时候离开。

    毕竟原始时代的生活医疗条件就那个样子，这具身体还是个纯人类，能活到五十岁已经算得上是高寿了。

    因为有纪城见识万界的经历作为依託，那三十年里阿噜嘟噜部落发展得很是不错，到纪城离开时已经成为了一个拥有上千人口的大部落——这在那样的社会条件下几乎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比里姆部落最后倒也没有消失或者被吞併，不过在娅离世以后他们的规模几乎缩到了最小，甚至还不如起初的阿噜嘟噜部落。而他们新任的大祭司也远没有娅能干，最后比里姆部落几乎成为了阿噜嘟噜的附属部落，靠跟着阿噜嘟噜喝汤过活。

    而因为阿噜嘟噜后面发展的规模，他们生活的地方也不再限于纪城起初那两年所在的区域，甚至在近晚年的时候他们还真的发现了一个纯人类部落：他们没有很强大的武力，但在工具的使用上远胜一般兽人——当然，和有纪城在的阿噜嘟噜部落比还是要略差一筹。

    而不管是阿噜嘟噜还是这个纯人类部落都非常惊讶对方的存在：阿噜嘟噜部落是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会有那么多像蓟一样的「残疾」，而这个纯人类部落则是惊异纪城的存在了。

 第377页

    没有弄错的话纪城这具身体的出身便是这个纯人类部落，具体他是怎么流落到被卡和娜捡走的已经不可考了，不过所幸双方并没有起什么冲突，甚至因为纪城的存在，这个纯人类部落还非常愉快地融入了阿噜嘟噜当中。

    不过这其中种种就不必再细讲了。

    从伍伍壹玖世界脱离之后，几乎都不用司命天神再带领介绍，纪城已经非常习惯且自觉地往下一个世界的界门走去——这么多世界辗转几百年下来，估计太子殿下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最开始的时候对于做这些任务是有多么的抗拒。

    ……可能这就是一种另类的打不过就躺平吧。

    ------------------------------

    贰肆陆壹小世界。

    纪城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有点习惯了这种刚附身时的晕眩，并且在睁开眼以后发现入目是一片现代的霓虹灯光时还感到了一些轻微的欣慰：没有精神病院的白大褂、没有感染病毒肠子都在往外流的丧尸、也没有一片郁郁葱葱亟待他亲自去种地的原始森林。

    一个堪称和平的、有网络和电子游戏的现代世界，他竟然已经觉得比较满足了。

    然后纪城又赶紧摸了摸颈后——很好，也没有腺体，看样子也不是abo世界。

    这一瞬间，哪怕是太子殿下的心性，都生出了一种感动的情绪：司命那些混蛋，终于没打算再搞他了吗？

    这里是贰肆陆壹小世界吗？不，这里是天堂啊！！

    不过下一瞬就有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打破了纪城短暂的感动：「程初！」

    来的那道身影摇摇晃晃，好像喝醉了酒：「小兔崽子，我可算是找着你了！」

    纪城下意识皱眉：他还没有开始读取这具身体的记忆，但凭这具身体听见对方声音的反应，他直觉自己就应该是那个「程初」。

    当然，即便不凭直觉，就沖那个醉醺醺的影子出现以后就直冲着自己的方向过来这一点，也够纪城判断出来了。

    下一秒那道身影拎起一个酒瓶径直往墙上一砸，喀喇一声，完好的酒瓶便成了碎玻璃碴。

    对方拎着残存的酒瓶部分直接朝纪城走来：「说好的你给我改风水……老子怎么越来越倒霉了？」

    走得近了，对方的样子在纪城的视线下也就清晰起来：这确实是个醉汉，他鬍子拉碴、双眼通红，看着精神状态就是不太对的样子，夜色下他脖子上一根手指粗的金鍊分外耀眼，倘若不看他手里那半个碎了的酒瓶子，必然是被打家劫舍的理想目标。

    纪城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一条阴暗逼仄的小巷，旁边不远处是一片霓虹的灯红酒绿，看着倒是非常热闹。

    如果能跑到人多的街上的话，想来应该会很轻松的得救。

    可惜，这个醉汉堵住的就是这条巷子唯一的出口。

    不过纪城也丝毫不慌，他慢慢站直了身体，腰背微微弓起——不过在那个醉汉眼里纪城仅仅是从原本侧对着他改成了正对着而已。

    他狞笑道：「怎么，小兔崽子不跑了？」

    纪城依旧不着急读取原身的记忆，他饶有兴味道：「跑？跑有什么用呢？」

    那醉汉对纪城的回答显然非常满意：「你知道就好。」

    他把那碎酒瓶在自己手里掂了两掂，满身酒气地问纪城：「你把事情给老子办砸了……说吧，是赔钱，还是赔你的右手？」

    正在这时，纪城突然一闪身冲上前，也不怕那闪着碎光的玻璃尖刺，直接噼手上去将醉汉手里的酒瓶给夺了过来！

    酒瓶上的碎玻璃锋利，直接将纪城的手划出好几道口子来，他眉头也未皱一下，在夺下酒瓶的瞬间出腿，膝盖顶上醉汉的腹部，同时手肘往下一沉！

    那醉汉也没想到纪城这么不怕死，当场被摁倒在地上！

    纪城顺势踩上醉汉的背，握住酒瓶的手还在往下滴血。

    他漫不经心，直接将酒瓶锋利尖刺的那一面对准醉汉的脖子：「话说回来，我觉得不管是赔钱还是赔手，帐面是不是都有点小了？」

    玻璃尖刺在远处灯光的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感受到脖子上逐渐锋锐的触觉，那醉汉吓得酒都醒了：「不不不不，不小不小……不是，不是，程哥，是我错了！！」

    他最后叫得声音都尖了：「杀人犯法啊程哥——」

    纪城都差点被这人逗笑。

    他手稳稳停在醉汉脖子旁边，同时弯下腰，凑近那醉汉，问道：「你刚刚说，我给你改风水，结果你反而还变倒霉了？」

    那醉汉不明所以，但还是遵循事实原则下意识地点头：「是——」

    「那我觉得可能不是风水的问题。」纪城语气颇为玩味道。

    他微微转过头，看向自己身旁一米左右的位置——肉眼看去，这里空无一人。

    「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是被鬼给缠上了吗？」

    作者有话说：

    ? 201、招摇撞骗假神棍（2）

    那醉汉本来在哭爹喊娘地求饶, 听见纪城这么一说，本能觉得脖子一凉，而后连忙转向纪城看的方向：什么都没有啊！

    他声音颤抖道：「程、程哥，不是, 程大师, 你别吓我啊……」

    纪城没有回答金鍊醉汉的话，他只收回了目光, 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刚刚他就是这只手夺下了醉汉手里的酒瓶, 此时这只手也正顶在醉汉的脖子处, 被划伤的地方有鲜血浸润而出, 几乎染红了他整只手。

 第378页

    纪城对自己的身手是很自信的，而且刚刚这点短暂的活动下他也发现这具身体算得上是个练家子，所以即便在受伤流血，他也可以保证右手很稳地停在醉汉的脖子上方，进之一分则太近，退之一分则太远。

    然而此刻, 这只手竟然在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往下压去。

    感受到冰凉的尖刺逐渐陷入皮肉，那醉汉立刻慌了：「大师！程大师！饶命啊！！」

    这手自然不是自己有意沉下去的, 毕竟刚刚那醉汉喊得话纪城还是听进去了的：杀人犯法。

    他现在这具身体是□□凡胎, 目之所及看不到任何身影，不过纪城本身所具的精神力是何等强大？只要稍微放出一点，他自然能察觉到这里有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纪城微微皱眉, 右手开始刻意往上面抬。

    这一发力, 原本就在流血的右手更是鲜血如注般涌出。

    只是那要往纪城手上施力的存在似乎并不肯放松，纪城一抬手, 那存在便更用力地往下按去, 以至于纪城的手上直接多出一个血红的手印似的形状出来。

    双方这么一来一回, 那醉汉也终于察觉出不对来，原本还在大喊求饶，这下竟然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只是从他身体颤抖的幅度越发大能感觉到他的害怕。

    和那不知名的存在对抗了片刻，纪城也终于觉得不耐烦，他冷冷喝了一声：「滚。」

    不管这个醉汉他是不是要杀，纪城的意志也绝不允许被其他存在左右。

    他这一声喝声中刻意施加了些许精神威压，纵然这具身体中没有丝毫灵力，用以威慑也差不多足够了。

    果然，那道不知名的存在当即被镇住片刻，似乎是因为摸不清纪城的底细，到底先退去了。

    纪城这才趁机将手抽了出来。

    他将脚从那醉汉身上挪开，才发现这没胆子的傢伙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空气中都隐隐传来一股尿骚的气息。

    纪城当即嫌弃地退开一步，又怕这醉汉已经晕了过去，干脆踢了他一脚。

    那醉汉立刻如惊弓之鸟般跳起来：「怎、怎么了？！」

    纪城没好气道：「缠住你的那个傢伙已经暂时走了。」不过什么时候回来他就不保证了。

    也没管对方是否听出了自己的言下之意，纪城直接朝他伸出手来——没受伤的那只手。

    那醉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颤颤巍巍地「啊？」了一声。

    于是纪城耐心地又晃了晃自己的右手：「医药费，不打算给？」

    虽然还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具体情况，但根据他已经去过的那么多个小世界来看，这具身体会是个有钱人的机率基本上为零。

    既然如此，现成的冤大头在这里，不宰他宰谁？

    那醉汉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然后连忙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了一把钞票递过来。

    纪城借着微弱灯光先确认了一下那上面没有什么不明污渍，而后才接了过来。

    看数额，只要这个地方不是已经通胀到五百万买两个面包，医药费应该是够的。

    纪城满意地将钱塞进自己的兜里，而后拨开醉汉，准备离开这个小巷子。

    走出去这点时间应该够他简单接收下这具身体的记忆，然后在附近找家医院或者诊所了。

    岂料这个时候那醉汉又想起什么，连忙扑了上来：「等等程大师！！」

    纪城在他扑上来之前便回身闪开，冷眼看这傢伙又要干什么。

    那醉汉一扑不成，倒也没有再继续，他看纪城停下，当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程大师！你要帮帮我啊！！」

    他痛哭流涕：「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刚刚……您一定要救我啊！」

    纪城有点玩味：「我为什么要救你？」

    虽然刚刚他没让这醉汉直接被害死，但对一个五分钟前还要剁自己手还债的人，太子殿下也不会升起任何同情心——哪怕没搞错的话，自己这具身体应该坑过对方一笔钱。

    那醉汉一时咋舌，不过见纪城一副失去兴趣转身要走的样子，他瞬间急中生智：「我有钱！我可以给您钱！！」

    纪城果然顿住脚步。

    那醉汉见有用，赶紧再接再厉道：「只要您能救我！钱什么的绝对不在话下！！您开个价就成！！」

    纪城道：「那明天下午我去你家看看情况。」

    说完他便离开。

    那醉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纪城这是答应了的意思。

    他当即狂喜，等纪城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以后连忙也爬了起来，扭头看了看四周，虽然完全看不见纪城说的「鬼」的痕迹，但还是下意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也跑了出去。

    ------------------------------

    从这条巷子出去，外面是一条酒吧街。

    正值午夜时分，酒吧内外都是躁动上头的年轻男女，震耳欲聋的音乐混着各种尖叫欢呼，也难怪刚刚纪城和那醉汉在巷子里闹成那样都没有人来查看。

    纪城离开巷子以后先把那碎酒瓶给丢了，而后便拐进了个相对隐蔽的角落——虽然那醉汉看起来不像个足够心机狠辣的，但万一这傢伙又有哪根筋没接对想追出来寻仇，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虽然他手上的伤口看着鲜血淋漓很是恐怖，但纪城清楚这些其实都是皮外伤，也没有伤到什么大血管，刚刚这么一阵子折腾下来，已经没有再流什么血了。

 第379页

    摸出手机查了下附近的医院，纪城又叫了一辆车。

    从酒吧街到医院的路上，纪城顺便接收了一下这具身体的记忆。

    同样，这具身体的记忆内容并不长，不过比起前面纪城经历的大多数小世界的「气运之子」们来说还算丰富。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程初，他出身于玄门世家程家的一个小小旁支，年幼时便父母双亡，所以仅仅少年时就不得不在社会上打拼。

    落魄到有点千篇一律的出身，不过从他的记忆里展示出来的、让纪城比较关心的是：这个小世界是有灵气存在的。

    不仅有灵气的存在，而且已经有那么一部分人类在探索和运用灵气上走了一段路程了。不过他们并不是像正统的路子那样正儿八经地修炼，而是走向另一个较为旁支的发展路线——天师。

    这条路子虽然也会有灵力、修炼、法器符箓之类的概念，但同样还衍生出了一些特有的风水、鬼神一类的说法。

    这些体系对于修习玄学，即天师之道之人来说过于浩瀚庞杂，在人类有限的寿命里是难以全部掌握的，甚至只精通其中一种都会无比的困难——当然，在纪城眼里看来这些纷杂概念最后都会返璞归真，重新回归到灵气这一点上来，不过这个概念对贰肆陆壹小世界的人们来说确实有点超前了。

    不过，总而言之，因为玄学对于贰肆陆壹小世界之人来说太过浩瀚，是以有天赋和能力修炼的在这个世界始终是少数，而这些人一代代传承汇聚，便形成了所谓的「玄门世家」。

    玄门世家的传承不易，能力也十分强大，所以其地位在这个小世界也是颇高，以至于他们不仅在财富和政治上都有不小的隐形影响力，更重要的是，天师的传承和资源也几乎被这些世家捏在了手里。

    想要获得修炼之法和相应的资源，则必须通过这些玄门世家。

    这样的规矩代代传承下来，已经成了一种铁律，其好处是明显的：但凡修习玄学之人几乎都是抱团在一起，每一个玄门世家的凝聚力都很强大；而坏处亦然：想要修习玄学，则必须投靠某一个世家，如果你不投靠，那么纵使天资惊人，想要求学也是上天入地无门。

    而程初作为玄门世家之一程氏的旁支，按理来说要得到系统的学习之法毫无问题，而且他天生阴阳眼，还曾经做过天赋方面的测试，在天师一道的潜力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最上乘。

    然而坏就坏在这些玄门世家常年来的高度集权模式。

    程初虽然是程氏的旁支，但一代代算下来和主家早就是出了五服的关系，而且他父母去世也极早，在家族中更是毫无话语权。

    偏偏小程初还是个相当倔强的人，他十二三岁的时候曾经帮过自己的朋友出头，却因此得罪了自己的堂哥——也就是程家家主的亲子程唯。

    当时的程初认为公道自在人心，不占理的是自己的堂哥，他只是站在正义那一方而已。

    却不知道有的时候，正义并不代表着全部。

    因为不愿意向自己的堂哥低头，还坚持对方是错的，程初可以说是狠狠得罪了程唯，以至于在后面家族进行天赋测试、要选拔后辈进行天师培养的时候，明明程初的天赋算是顶尖，却仍旧没有被选中。

    家族给出的解释也很简单：天师的培养相当消耗资源，每一代都只能集中少数天赋最拔尖的小辈进行培养——毕竟他们还要分资源给数量更多的附属天师呢。

    程初本来觉得不服：且不说他的天赋在家族中算不算最顶尖，单说他那位主家堂哥，进行天赋测试时分明不如他，为什么程唯就能成为被培养的人选之一？

    然而很快家族为他安排了第二次天赋测试——

    这次的结果显示，程初毫无修习天师的天赋。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超级抱歉这章本来是设置了定时的，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网络的原因没有发出来！我现在才看到tat

    ? 202、招摇撞骗假神棍（3）

    两次截然不同的测试结果, 瞬间将程初打入了地狱。

    他不信邪，还想要再要求第三次测试，这次主家却再也没有理会过他。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程初发现, 他天生的阴阳眼也消失了。

    天师天赋和天生阴阳眼一起消失, 学习玄学一道的路也被家族堵死，程初一人在庞大的玄门世家前毫无办法, 他甚至连发声都做不到——

    很快程初在有心人的渲染之下变成了居心叵测之人：明明没有天赋, 却硬要吹嘘自己是顶尖, 明明只是一个旁支子弟, 却硬要挑战主家的权威。

    相反程唯却因为得到了家族的大力栽培，还有程家家主的亲自教导，短短十年不到就声名鹊起，成为了天师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而失去了一切的程初则因为没有双亲依靠，高中毕业以后便选择了进入社会。

    他学历上没有优势，原本倾注了全部希望的天师一道也被堵死, 想找一份薪水不错的工作都很困难，还不提还有那些想讨好程唯的人会变着法地找程初的麻烦了。

    于是同样是十年不到, 程初已经辗转换了数个城市生活, 他也没有正经的工作，平时来钱的路子就是顶着个「天师」的名头去给人看风水——但实际上程初也没有多少风水的知识，只是在他小时候听父母讲解过一点皮毛而已。

 第380页

    所以, 用另一个词来概括程初的职业会更合适：江湖骗子。

    当然, 他比通常的江湖骗子稍微好一点的是，程初好歹真的懂一点风水上的知识。让他给人改风水有点石成金妙手回春之效是不可能的, 但稍微指点下家中摆件位置, 不至于弄巧成拙, 程初还是能够做到。

    所以这么多年来，那些僱主们虽然没有一个因为程初改的风水发财，但也没有谁翻大车倒大霉的，是以程初的日子也还算混得下去：富足不至于，但混个温饱勉强还行。

    而刚刚那个醉汉名字叫仝全安，算是程初翻车最惨的一个客户：此人是一个小老闆，听说是混混起家，但现在经营了一家生意还不错的店铺，所以还有点小钱。

    适值程初新混到这个城市，仝全安听说他会改风水，就请了程初到他家去帮他看看，最好能把财运改得再旺一些。

    其实程初本来是不太愿意给仝全安改风水的：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些年，他也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了，这仝全安是混混出身，身上的痞气重得很，也不怎么讲道理，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那无疑就是最难缠的那种客户。

    但同样也因为仝全安的混混出身，他非要让程初给他改，程初也真不敢拒绝。

    谁知道这一改还真就出问题了。

    其实别说仝全安，这事发生以后程初自己都觉得是自己的锅。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以程初的三脚猫功夫也没有任何办法，他让仝全安把家里装修摆设恢复成原来样子，然而还是无济于事，最后程初只能把收的仝全安的那笔风水费全给退了，不过以仝全安的流氓程度，这哪能善罢甘休？

    他追着程初要对方给至少十倍的赔偿——但光是把仝全安的那一部分风水费退回去已经让程初相当伤筋动骨了，再给十倍赔偿？就算把程初切了按斤卖也拿不出来啊！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纪城刚刚穿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样子——

    程初为了躲仝全安，直接跑到了这么一个隐蔽的巷子里躲着，可惜他跑路技术不精，还是被仝全安找上了门来。

    梳理完这一切，计程车也到了医院的门口。

    纪城进了医院，先挂了个急诊号。这个点急诊门口人还不少，除了几个面有菜色不知道是吃坏了肚子还是怎么的以外，剩下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还散发着股酒气，不难猜出都是些酒后打架斗殴的。

    站在他们中间，纪城那只是被划了几道口子的手看起来那真是分外的和谐。

    前面的病号一个个进去又出来，医生的手脚挺快，到纪城的时候也就过了一个小时不到，他简单检查了下纪城的伤口，很快打发他去领药缝针——虽然在纪城看来这伤算不得严重，但其中有一道口子长度不小，还是缝上两针为妙。

    纪城对此也没有异议，反正医药费都是仝全安出，他有什么要不满的？

    等这一切搞定，打车回到程初在这个城市租的房子以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折腾了足足一晚上，纪城回家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倒头就睡，而是连夜点了个外卖。

    当油炸食品入口的那一秒，太子殿下只觉得自己的味蕾得到了空前的满足。

    好几十年没吃过这种人间美味了啊！！

    等他吃喝完，又打了一局暌违已久的手机版黄金矿工以后，天边都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吃饱喝足以后，纪城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又把缝了针的那只手用保鲜膜包起来，转身进了浴室洗漱。

    等这一切都完毕，他才在床上盘膝坐下，摆出入定姿势，彻底沉入心神，内视。

    之前程初记忆里那段关于他天师天赋消失的内容让纪城很有兴趣，据他所知万界中可不存在什么已有天赋会莫名其妙消失的案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小说话本倒是听说过一些。

    程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非是他没有足够的知识和能力去探索罢了。

    纪城沉下心神，精神力瞬间探索过这身体的每一寸，最后果不其然，在其眉心灵窍的深处发现了一纸封印。

    这封印设置得很是巧妙，将这具身体的灵窍给挡住，又正好在其阴阳眼的位置上，使这具身体能吸收的外界灵力通通进入到封印当中，既断绝了这具身体修炼的可能性，同时又壮大了封印本身。而其天生的阴阳眼没有灵气滋养，自然也会逐渐萎缩封闭。

    而从封印强大的程度和程初记忆里他阴阳眼能力消失的时间倒推来看，这个封印被设下的时间应该比程初进行第一次天赋测试的时候还要早——大概是在程初刚和程唯结下樑子后不久就被设下了。

    只是估计程唯也没想到过程初天赋会如此斐然，所以第一次天赋测试时这道封印还没有被完全的开启，一直到程初不服抗议时才被彻底地启动。

    因为这道封印会自主吸收外界的灵力，而且经过时间的蕴养已经变得相当得强大，到了现在，怕是让当初给程初设下封印的人来解开都难以做到，而且因为封印位置正好在这具身体的灵窍之上，如果要解除，可能一个不小心就会把程初炸成一个废人。

    可见设下封印之人用心歹毒。

    不过嘛……

    纪城嘴角翘起一丝嘲讽似的微笑。

    这封印想难住这个小世界的人没什么问题，但想要拦住他？那实在是有点太乐观了。

 第381页

    他凝神调息片刻，将这具身体的状态调整好以后，霎时间精神力凝聚成长针形状，直直朝着封印刺去！

    精神力并不同于灵力，以这小世界之人设置的封印并没有办法也吸收，加上纪城精神力量浩瀚，即便和这已经成长了十几年的封印对抗也毫不逊色，是以两者相接触的一瞬间，那封印的最中心便出现了一个破口，积攒于其中的灵气顿时泄露出来。

    因为封印下方就是脆弱的灵窍与阴阳眼，这两者可比封印更害怕精神类的力量，是以纪城在刺破一个小口后便散去了自己的精神力，同时运转起一门心法，竭力吸收起逸散而出的灵气来。

    这具身体的灵窍经脉久未经灵气滋养，所以纪城引领这些吸收而进的灵气在经脉中运转了一个周天后便停了下来，又去浴室洗了个澡，把身上排出的污垢简单清洗以后，才沉沉睡去。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纪城清醒过来，却没有熬了通宵的头痛和不适，相反，他手上缝针的地方都已经癒合大半了——这是第一次修炼后灵气游走全身自动修复的结果。

    同时纪城还敏锐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也发生了变化：外观上倒是和以前一样，只是看这个世界时很明显色彩较之从前更加鲜明了，对于物体动作的捕捉也更加敏锐，更重要的是，他可以隐隐约约看见这个世界中有各种不同的气流。

    那是天地间各种灵气和灵体——也就是所说的「鬼」的碎片流动的具象化。

    看样子这便是程初阴阳眼的功效了。

    纪城若有所思：从这点来看，程初的天赋确实称得上出众。

    这感觉对他来说也是久违——纪城生来是堂堂天界太子，仙神之躯，要捕捉个灵气流动那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但这些小世界的「气运之子」们只是□□凡胎，说实话最开始适应这些身体也耗费了他不少的心神。

    纪城又重新内视了一下这具身体：灵窍上的封印并没有被他完全解开，但其最中心的位置已经被破开了一个洞，凭藉从其中源源不断逸散而出的灵气，纪城有信心在较快的时间内将这具身体重新提升回来。

    他从床上跳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正考虑中午去哪里觅食，手机就响了起来。

    纪城将电话接起，那头是仝全安带着哭腔的声音：「程大师……您什么时候能过来？」

    隔着电话纪城都能听见仝全安牙齿上下打磕巴的颤音：「我我我，我好像真的撞鬼了！」

    作者有话说：

    ? 203、招摇撞骗假神棍（4）

    挂了电话, 纪城抓了件外套，揣着手机和钱包就往仝全安家里的方向赶。

    平心而论他其实并不太想把这位主顾的命放在心上的，而且他们约定的本来也是下午，下午两点是下午, 下午六点不也是下午？但奈何仝全安在电话那头表示, 只要纪城马上赶到的话，他愿意再翻十倍价格——

    在原来他请程初改风水的那个基础上。

    纪城算了算价钱, 又看了看程初原本的存款余额, 果断答应。

    仝全安家里的地址纪城是知道的, 离程初在这个城市的住处有不短的距离, 为求速度他下楼就打了个车，幸好现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三十分钟后纪城便出现在了仝全安家里所在的小区。

    来接他的是仝全安的妻子，一个年龄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模样看着也很美丽，她小腹微微隆起, 明显是怀了孕的样子，只是相比起孕妇常见的幸福神态, 她神情明显憔悴, 在门卫保安处认证了纪城的客人身份，把他送到相应楼栋以后，就说什么也不肯送纪城上去了。

    纪城打量了下这个女人, 除了从她脸上看出了轻微的医美痕迹外也没发现别的, 确认仝全安就在楼上等他以后，径直坐电梯上楼去了。

    几乎是在他按响门铃的下一秒, 仝全安就给纪城开了门。

    看得出来,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 仝全安的精神并没有得到半分恢复，相反还显得更加憔悴，他鬍子也没刮，一整个被吓到失魂的状态：「大师，程大师你可算来了！」

    仝全安激动地握住了纪城的手：「你不知道，今早有多恐怖！」

    他的语气中哭腔明显：「我昨天回家得晚，一倒头就睡了，结果今天早上天还没亮，我就被我老婆的尖叫声给吵醒了，她说刚刚看见一个人影从眼前晃过去了。」

    「本来嘛，我还不是特别信，以为是我老婆做梦迷糊了，结果等我睡醒一看，」说到这里的时候仝全安顿了顿，声音甚至因为惊恐变了调，「我看见我们卧室的墙上，多了一个用血写的『死』字。」

    纪城本来在换鞋，闻言顿住了动作。

    他问：「你妻子看见的那个人影，是不是个头发很长的，女人的影子？」

    仝全安一愣，而后疯狂点头：「对对对，大师您怎么知道？」

    纪城转头，看向这栋房子卧室的位置：「因为，我看见了。」

    「……」

    「…………」

    「………………」

    足足三秒以后，仝全安爆发出一声足以掀翻房顶的惨叫，然后直直往纪城扑了过来，那姿势，活脱脱就是求母鸡保护的小鸡崽：「程大师救命啊！！！」

    纪城无情地侧身闪开了仝全安求保护的扑倒，但也并没有拒绝让仝全安躲在自己的身后——事实上他背后到门口也就那么一点狭小的空间，让仝全安这么一个大汉缩进去就已经够难为对方的了。

 第382页

    他转身重新对向卧室门口的方向。

    昨晚他仅凭眼睛还看不见那道存在，只是凭藉着精神力的强大可以察觉出有个什么东西，而现在这具身体的阴阳眼封印被解开，纪城也终于能够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站在卧室门口的是一个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头发长长的，看她的模样实在称不上美丽，因为这个女人身上到处都是斑斑驳驳的伤口，甚至连她穿的衣服都被染红，可想而知，她生前到底受过怎样的虐待。

    也难怪死后会化成厉鬼了。

    此刻这女人也冷冷盯着纪城，她目光深处也闪烁着些许惊疑不定，似乎是不能确定纪城的身份——昨晚她便想借着这个人对仝全安下手，可明明对方也是个普通人，身上却有一种让她都极度忌惮的气息，所以最后她才选择了退去。

    可经过一晚上的休养生息，加上昨夜的见血也大大刺激了这个女人，所以她才这么快又再度下手。

    女人望向纪城的目光中有着忌惮，但很快在她看见纪城身后的仝全安后，这种忌惮便消失不见。

    她从喉管中溢出一声模糊的「死！」，而后便径直朝仝全安的方向沖了过来！

    仝全安虽然根本看不见这个女人，但还是本能地觉得一阵凉风袭来，他蓦地抱紧头颈，缩紧身体。

    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仝全安悄咪咪抬起一点眼皮，发现纪城正挡在自己面前，双手结成一个有些奇怪的印式，似乎正竭力抵挡着什么。

    ——因为仝全安的加价承诺，纪城出门也比较急，什么东西都没准备，现在想拿出点武器之类的和那女鬼对打都没办法。

    不过对付这样的小角色，其实也用不着纪城专门准备武器。

    他双手结印，随即精神力便引动天地灵力，饶是那女鬼来势汹汹，想要突破纪城的防御也根本就做不到。

    她面目狰狞：「天师！这里没有你的事！！」

    「怎么没我的事了？」纪城气定神闲道。

    他甚至还有闲心将双手印换成单手，同样轻轻松松就将那女鬼挡住：「小姑娘才刚刚形成灵体不久吧？」

    外貌看着三十多岁，比纪城现在这具身体大了至少十岁的女鬼：「？」

    说谁小姑娘呢？？

    纪城还很「好心」地提醒道：「如果要出来害人的话呢，建议再多修炼几年，不然一出来就会遇到我这样的天师把你给干掉呢。」

    女鬼：「？？？」

    她的面目都扭曲了一瞬——是真的肉眼意义上的扭曲——而后口中便发出一声尖啸，想要再往前扑过来。

    纪城的目光也冷了下去：他本身对灵体这种物种是不存在歧视的，对仝全安这个人也提不起多少喜欢来，但像这女鬼出手想要害人——而且很明显一出手就是死招的话，纪城也同样不会有任何手软。

    诸天万界运转自有其秩序，灵体出手干扰那些未踏上修炼路途的普通人的生活，便是在扰乱这种秩序。

    不提这具身体所具备的恩怨情仇，单是纪城作为天界之人的身份，遇见这种事也不会坐视不理。

    更遑论这女鬼明显是要杀人了。

    于是他单手结的防御印不变，另一只手则捏起雷诀，直直往那女鬼头上噼去。

    所谓鬼魂皆乃阴灵之体，最怕的就是阳刚之雷，哪怕纪城这一击所用的灵力并不算多，那女鬼还是惨叫一声，浑身灵体直接蒸发大半。

    别说是要再袭击了，她现在连维持自己的存在都十分勉强。

    纪城也干脆散了防御的法诀，另一只捏着雷诀的手不动，径直朝女鬼的方向上前而去。

    刚刚挨了纪城一下，那女鬼自知今天是跑不了了，干脆也没有再躲，只是倚靠在墙壁处，眼睛血红地瞪向纪城背后的方向。

    那仝全安感觉到阴风散去，又看见纪城捏诀上前，当下探头探脑地想伸头出来看：「大师，程大师，已经解决了吗？」

    纪城道：「哦，还差一点。」

    他突然顿住脚步道：「你先从屋子里出去吧，过会儿我把那女鬼除了以后再给你家施个大净化术，去去晦气。」

    「不过这都是我师门的不传之秘，不太方便给外人看，」纪城问，「你觉得如何？」

    能除掉在自己家里作乱的鬼魂，还能被附送一套大净化术，仝全安当然是求之不得。

    他当下开始穿鞋，整个人都像活过来一样，还不忘又问：「那个，大师，这个要加钱吗？」

    纪城随口便糊弄道：「只要你把之前说好的十倍价结了就行，大净化术是我看你顺眼送的。」

    又了却一桩心头大事的仝全安当即大喜过望出门去也，还不忘贴心地帮纪城带上了门：「那大师你处理好了就叫我哈，我和我老婆就在楼下等着，有什么要跑腿的随时吩咐！」

    嘭的一声轻响，房门被仝全安关上。

    纪城这才走向那被烤得浑身冒黑烟的女鬼，手上的雷诀始终没有松：「说吧。」

    为了方便对话，他干脆蹲了下来：「你和仝全安有什么矛盾。」

    那女鬼原本还狠狠地盯着仝全安离去的方向，目光灼热得仿佛能把门板烧穿，听见纪城的话时却不由愣了一下。

    随后女鬼声音警惕地道：「你不是仝全安请过来的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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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确实是仝全安请过来的，」纪城表情笑眯眯道，「你确实也可以选择不说。」

    他捏着雷诀的那只手抬起来：「那我现在就送你一程了？」

    说着纪城的雷诀就要落下，看他那速度也确实没有一丝犹豫，确确实实就是要当场送走女鬼的架势。

    「——等等！」那女鬼终于出声道。

    纪城落手的动作稍慢，不过还是没有完全停手的架势。

    原本还想和纪城讨价还价的女鬼终于不甘心地道：「我是仝全安的妻子！」

    纪城捏着的雷诀终于在要落到女鬼身上的前一秒散去。

    他挑挑眉：「妻子？可是我之前是见过仝全安的妻子的。」

    纪城又故意上下打量了下女鬼：「比你看上去要年轻不少。」

    女鬼闻言登时浑身又开始嗤嗤地往外冒黑烟——那是她几乎凝结成实体的怨气：「妻子？那就是个不要脸的小三！！」

    她语气恨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仝全安那个王八蛋！老娘牺牲青春，跟我爸妈闹翻了陪他私奔到这里，一路白手起家，他整个店都是我给他打拼下来的，结果他居然还出去乱搞，为了那点子家产，来算计我的命——」

    「二十多年的时光啊，」女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回响，如泣如诉，「最后反而要我赔进去一条命！」

    「不杀了他，我死了也得不到安宁！」

    ? 204、招摇撞骗假神棍（5）

    女鬼的话说得有点颠三倒四, 但并不妨碍纪城从中拼凑出一个逻辑框架来。

    「你的意思是，」他语气耐心道，「你是仝全安的原配妻子，年轻的时候跟着他私奔来到这座城市, 两个人白手起家打拼——或者说你出的力还要更多一些, 结果后来他有了外遇，你要把这个事情闹出去, 还宣称要跟他离婚让他净身出户, 最后因为财产, 他干脆把你杀了？」

    这个自称名字叫王妤的女鬼点点头, 忽然又扭过脖子抬起头来，露出一道形容可怖的伤口来：「看见了吗？」

    她诡谲一笑：「这就是他往我脖子上砍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妤的情绪又不稳定起来，她的眼睛再次变成血红的颜色：「我本来以为……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既然我变成了鬼，我就一定要让仝全安还有他那个姘头付出代价……」

    她话还没说完就又挨了纪城一道雷诀。

    这次纪城稍微拿捏了下雷诀的力度，没把王妤打散，但也只留了她那么一口气的程度：「当着我的面还说这话呢——」

    王妤浑身的黑气几乎都被纪城这两雷诀噼没了, 此时她透明得快要消散，虽然恢复了些许理智, 但目光还是恶狠狠瞪着纪城：「天师, 现在我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要么，你把我放走，让我去杀了仝全安和那个小三, 我保证不会伤害别的无辜之人。」

    「要么, 你就把我打散！」

    纪城笑眯眯道：「不伤害别的无辜之人？那仝全安和他妻子肚子里那个孩子呢？」

    王妤语气一滞：「我——」

    那个孩子？它是无辜还是不无辜？

    或者别说无辜不无辜了，她都要去杀了它母亲了, 一个还没有完全发育的胎儿, 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纪城抬步往厨房的方向走。

    他出来得急, 身上什么都没带，此刻当然只能就地取材，于是纪城在厨房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一个比较小巧的玻璃瓶子。

    纪城用食指沾了些清水，在玻璃瓶上画下符号，片刻后那符号闪烁起金光，而后便隐没在瓶身之上。

    他朝王妤晃晃玻璃瓶：「让你去杀人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仝全安和他妻子也不可能。」

    天地间该有的秩序法则仍然不能乱，他没撞上也就罢了，现在碰见，当然没有理由去放任。

    「所以你只有两个选择，」纪城道，「要么被我打散，要么进这个瓶子，跟我走。」

    既然成了灵体，那多少还是沾了些天地灵气，横竖王妤现在还没有真的犯下不可饶恕之错，给她留一线生机也未尝不可。

    王妤闻言却是急了：「天师！我看你和仝全安也不完全是一路人，你为什么一定要帮他到底？就不能让我报仇？」

    「他仝全安可不是什么好人！」

    你们俩昨天不还打架来着吗？！

    纪城道：「仝全安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报仇也不是让你这么报的。」

    王妤：「？」

    纪城道：「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死的？现在尸骨又在哪里？」

    王妤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五十天前。城郊一片荒地里，那里没有监控，方便仝全安埋尸。」

    她当时也是大意，加上在这个城市也没有别的亲人，所以仝全安在杀了她以后才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纪城了解地点了点头，而后直接将那玻璃瓶朝王妤兜头罩下，王妤本身就魂体虚弱，猝不及防之下竟然直接被吸了进去。

    王妤：「？！」

    她当即想要从玻璃瓶中挣脱出来，然而纪城已经先她一步将塞子塞好，而后把玻璃瓶往怀里一揣，掏出手机来给仝全安打电话：「都处理好了。」

    仝全安在电话那头大喜：「我马上上来！」

    不一会儿仝全安便和他那位「妻子」从楼底下上来，他们俩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房子，确认了没有丢任何贵重物品，而且卧室里的那个「死」字也消失了——那本来就是用王妤用灵力书写的，现在她浑身灵体都蒸发了大半，当然没有能力再维持。

 第384页

    仝全安两人当即大喜，先给纪城转了一半的钱，说是接下来一个星期如果没有异常的话，立刻把剩下的钱也打过去。

    纪城也没计较这两人的小心思，收了这一半的钱就告辞离去。

    再不走，玻璃瓶里的王妤就要激动得爆炸了。

    出了这个小区，纪城没急着回到租住的屋子，他先找了个地方吃了饭，然后又打了个车去了郊区，按照王妤所说，找到了她尸骨埋葬的地方。

    然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餵？警察同志吗？」

    纪城语气严肃道：「我要报案。」

    ------------------------------

    城郊挖出一具只剩下白骨的女尸的新闻很快轰动了这座城市。

    这种刑事案件的性质可以说是相当恶劣，而且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还只剩下骨头了，这只能说明凶手逍遥法外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种种条件下来，警方几乎立刻开展了全面的侦查。

    作为报案人的纪城也被当做了怀疑对象之一——毕竟他能发现这具尸体也实在是太巧了。

    然而不管警方怎么询问调查，他们也确实没有办法证明纪城又任何作案的嫌疑可能：他和死者生前素不相识，甚至按死亡时间推算当时他都不在这座城市，既无作案动机又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除了他没事为什么会跑到城郊挖出一具尸体太过奇怪以外，其他一切都在证明他是无辜的。

    还是后面警方中有人对「玄门世家」这个概念稍微有些了解，又听说过「程」这个姓氏的，才差不多把前后的逻辑圆上，将纪城看作一位特殊的「线人」对待。

    而依靠纪城在「不经意」间提供的蛛丝马迹的线索，整起案件终□□速被侦破。

    毕竟仝全安行事虽然都极为小心，但凡是做过便必定留下痕迹，先前是王妤的尸体没有被发现他才暂时无事，但现在这个头已经被纪城起了，那他就没有再能逃脱的道理。

    ——其实依照纪城来看，即使他不现在来举报一手，仝全安应该也没办法逍遥法外太久。

    他埋尸的地方虽然是城郊，但一个月前才被宣布划成了开发区，照现在开发区建设的速度，王妤的尸体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而仝全安那天的行踪几乎没怎么掩盖，他的婚外情单凭现在这个「妻子」肚子里的孩子就可以说明了——准确来说这位也还不是仝全安的法定妻子，只是因为自己的肚子有点迫不及待登堂入室罢了。

    所以，报应对他来说只是迟早的事而已。

    不过能把这个日期提前，让证据灭失得更少一些，纪城也并不介意去推这么一把。

    而王妤完全没想到还能存在这么一种合情合理合法的报仇方式，整个人，啊不，鬼在玻璃瓶里都看得快傻了。

    很快整个案子水落石出，虽然还没有判决，但已经在全国范围都引起了轰动——没办法，这里面的元素实在是太劲爆了。

    不过作为关键线人的纪城在报导里则几乎是完全隐身，一是他自己无意在这种事上出风头，二则是不管是警方还是他自己都没办法向大众解释，为什么他没事跑去城郊挖了一具尸体出来。

    此时的他正在掰手指算玄门世家们举办世家大会的日子还有多久。

    附身在程初的身上，当然要接他的因果——其实别说是程初本人对此执念颇深了，哪怕纪城只是他记忆的阅读者，同样对这些所谓的「玄门世家」没什么好感。

    而要报仇打脸的话，当然得选最隆重的场合不是吗？

    世家大会，顾名思义，就是贰肆陆壹小世界的玄门家族们的一次统一碰头，每隔几年就会举行一次，时间并不完全固定，只要家主们商量好了就会宣布，大体间隔在四五年左右。

    届时各个玄门世家的领头人和年轻一辈都会前往，而除了会有对于玄学技法和天师界大新闻的一些交流外，这个世家大会最重头的还是小辈之间的比试。

    每一届世家大会，世家家主们都会为年轻一辈们设下相应的考验，只要年龄在三十岁以下的天师们皆可参加，如果能在其中取得优异的名次，除了会得到一笔丰厚的奖励，更重要的是还会在天师界大大地出一次风头。

    玄门世家的天师们基本不缺资源也不缺好的教导，是以相比起那所谓的奖励，他们还是对「出风头」这样的荣誉之事更感兴趣。

    很巧，纪城也是。

    只是想要在世家大会上拿第一，可不是靠纪城现在有的这些就能够搞定的：诚然在知识和精神力丰富程度上这些小世界的人恐怕没有一个能干过他，但毕竟这是程初的身体，而他现在才开启修炼之路，还不说有半道没解开的封印在灵窍上，如果是和人纯粹比拼灵力的话，恐怕在其他那些修炼少说也有十年的天师们当中也只能堪堪排在中流。

    这还是考虑到纪城所用的功法绝对凌驾于这个小世界其他人之上的缘故。

    而且根据往年每届世家大会的情况，针对年轻一辈的考核还是多方面的，这次对付王妤一个刚成型的厉鬼纪城还能够空手，不过到了世家大会上的话，各种法器怕是免不了要准备了。

    恰巧，这些法器就是最烧钱的。

    纪城翻了翻程初的银行余额，发现就算是把这次从仝全安那里薅来的都给算上，离筹备一件像样的法器都还差得远。

 第385页

    连被他收在玻璃瓶里的王妤都忍不住笑了：「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吶——」

    纪城：「……」

    估摸了下自己大概还差的数额，纪城掏出手机，点进一个微信群。

    【算命看卦解八字改风水请加13xxxxxxxx】：【最近有大单吗？】

    【算命看卦解八字改风水请加13xxxxxxxx】：【缺钱。】

    作者有话说：

    ? 205、招摇撞骗假神棍（6）

    把这两句发出去, 纪城才注意到自己这个微信名称，当下拧着眉把备註给改了。

    不过这个时候微信群已经因为他难得的冒泡而沸腾起来。

    【寻龙风水点穴】；【呦呦呦呦，程哥居然也要接大单了？稀奇啊！】

    【墓地选址专业能手】：【程哥你还好吗？听说你前段时间有起生意办砸了？】

    虽然之前一直都不是正经天师，但像程初这样的, 自然也有他的生存之道, 像这样的微信群就是他们这一大群人的聚集地，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或是介绍「生意」, 都可以通过这种消息渠道传递。

    不过这样的群里面也是鱼龙混杂, 其中过得好的日子舒畅不亚于正经天师, 而落魄的也只比上街要饭的乞丐要稍微好上那么一点，程初因为还有些最基础的风水玄学知识傍身，在其中混得算是不上不下。

    虽然不怎么在群里说话，但程初在他们这一片人中还有些小小的名气：一是他出身正儿八经的玄门世家，比起其他那些野路子，还能勉强说得上一句家学渊源, 二则是因为程初自己的一些怪癖了——他从来不接这些人口中说的「大单」。

    所谓「大单」，无非就是指那些出价特别高的「生意」。

    这些「大单」的僱主之所以会出那么高的价, 通常有两种情况：一是事态紧急, 二是人傻钱多。

    而这对微信群里这些人来说既是机遇也是风险：只要他们应对得宜，就很可能轻轻松松的捞得一大笔油水，事后也完全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片叶不沾身, 但同样，万一他们倒霉遇上了真傢伙, 或是并没能成功忽悠住僱主的话, 那下场往往就会非常悽惨了。

    不过一般来说这些「大师」们也不是傻子, 他们就算接大单，也一定会精挑细选，可能是真傢伙的是绝对不会招惹的，除非是真的急眼了，否则也没谁会甘愿冒上性命的风险。

    当然了，会惹上真傢伙的大单也并不多，所以经年累月下来，群里其实不少人都做过这样的「大单」。

    所以像程初这样如何也不接「大单」的在里面就显得非常鹤立鸡群了。

    其实在接收了程初的记忆后，纪城已经知道了他不接「大单」的理由——没别的，良心过不去。

    程初对自己有几斤几两是很清楚的，那些「大单」中真傢伙的他搞不定，不是真傢伙的他也不忍心蒙人家那么多钱，所以一来二去，他还真就没接过一次「大单」——倒是微信群里时常会有这个那个谁碰见觉得自己搞不定的，就把「大单」分享到群里。

    程初的那点坚持在纪城看来其实多少有点鸡肋：他干得本来就是和江湖骗子差不多的事，骗多和骗少有什么很本质的区别吗？

    不过这些「大单」放在现在，倒是给纪城提供了绝佳的赚钱机会。

    纪城改好了备註，看见群里那些七嘴八舌的感嘆和询问，并没有多加理会——根据程初的记忆，他跟群里这些人也没几个关系好的，像是前面那个问他生意是不是办砸了的，明显嘲讽和看热闹的意思多过了关心。

    于是他便也没有回答。

    【程】：【[引用：最近有大单吗？]。】

    群里又乱七八糟地怪叫片刻，终于才有人提供了有用的信息。

    【包你祖坟冒青烟】：【大单？】

    【包你祖坟冒青烟】：【别说，我前几天还真遇见一个大单。】

    【程】：【？细说。】

    【包你祖坟冒青烟】：【嗐，那是一个大老闆，有钱是真的有钱，你开价几百万估计人家都能答应。】

    群里其他人当即叫开。

    【寻龙风水点穴】：【呦！这么个大单怎么不跟兄弟我们分享啊！】

    【墓地选址专业能手】：【哥！这种好事都不叫上你弟我？几百万啊！都够我又买一套房子的了！】

    这时那位【包你祖坟冒青烟】才凉凉开口道：【不过我估计这个大老闆是碰见真傢伙了。】

    【寻龙风水点穴】：【真傢伙？？】

    【取名看吉时生辰八字】：【能有多真？？】

    【包你祖坟冒青烟】：【至少九成可能是真的。】

    【包你祖坟冒青烟】：【那个大老闆已经在医院住了一个月院了，我估计就是那真傢伙干的。】

    【包你祖坟冒青烟】：【平时好端端一个人，没有不良嗜好吃的也好住的也好的，又没有遇见什么车祸意外受伤，怎么会在医院里躺一个月？前两天还给下了次病危通知书。我说九成那都算低估了，要不然这么个大单，我会说出来让你们知道？】

    其他人听了【包你祖坟冒青烟】的话以后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当即纷纷退却——这钱挣得虽然香，但也要有命花啊！！

    不过纪城却来了兴趣。

    【程】：【加你了，详细情况再跟我说说。】

    【包你祖坟冒青烟】那边看着也愣了——他之所以把这桩「大单」说出来，那纯粹是因为看见纪城在问。

 第386页

    说实话，这么一桩高难度的生意，他可不认为他们这个三脚猫群里有人有能力解决：毕竟这可不是靠忽悠就能从僱主那里把钱骗过来的！

    谁知道这个程初，平时不接「大单」也就罢了，这一来就要整个这么猛的？

    反正这桩「大单」也不是自己能解决的，要是把程初介绍过去他能搞定的话，也算是长了自己的面子和人脉，说不得还能再收点中介费什么的——

    想通了这一点，【包你祖坟冒青烟】也爽快地把详细情况给纪城发了过去。

    【包你祖坟冒青烟】：【大老闆叫崔颐，现在人在h市第一医院301病房，我和他助理认识，这是他助理的电话，详细情况你打电话说是我介绍过去的就行了。】

    后面还跟了一串电话号码，和那个助理的名字：张禹。

    纪城把号码保存进了通讯录，又看了看这个老闆的名字和地址。

    他打开手机浏览器，在搜索栏里输入崔颐这个名字，很快就跳出来了结果。

    崔颐，颐鸣集团现任董事长，经营连锁酒店发家，身价已经过亿，确确实实是【包你祖坟冒青烟】嘴里说的「有钱人」。

    而和他的百科结果同样映入眼帘的，还有好几则关于颐鸣集团旗下酒店的负面新闻。

    纪城同样点开看了看，然后才关掉了浏览器。

    摁住莫名其妙有点躁动的玻璃瓶，纪城给【包你祖坟冒青烟】回复了一句谢谢。

    【包你祖坟冒青烟】：【客气了，要是能真能成的话，大师以后可要照拂下我们这些小喽啰啊。】

    【程】：【给你中介费。】

    双方的聊天便这么愉快地结束了。

    获取了信息，眼下时间也还早，纪城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崔颐的助理那里去。

    那边接起电话时略微有些诧异，不过听见纪城说明了来意以后还是很礼貌地表示了可以接待：「那您什么时候能来公司这边呢？我们好见面详谈。」

    「不用了，」纪城道，「我到时候会直接去医院，具体情况要见过你们老闆才能知道。」

    那位张助理闻言稍微一顿，倒是没想到纪城会这么直接。

    说实话，他们崔总从小到大就生活在唯物主义的薰陶下，什么风水鬼神的，根本就不信。张禹是有个十几岁开始就跟着所谓的玄学师傅拜师学艺的朋友，才对这类封建迷信的说法有了些微的相信——但始终也还是半信半疑的。

    要不是这次他们崔总病倒得实在太过蹊跷，加上医院也死活查不出病因，其中一个医生委婉地建议了的话，他们是怎么也不会往怪力乱神的方向去想的。

    结果所谓的「大师」请了好几拨，没有一个顶用，张禹还把自己那位发小也给请过来了，结果对方来了一看便直接摇头，说自己帮不上任何忙。

    那位发小还给拉着张禹透了个底：「说实话，我和我师傅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始终也就是个三脚猫，你老闆这个情况，要么是真的遇见科学都解释不了的怪病了，要么就是遇见了真傢伙——这种情况的话你能打听到的什么大师都不可能有办法，除非你们能找到真正意义上的天师。」

    张禹还想问什么事真正意义的天师呢，那位发小却只说出来「玄门世家」四个字，就没有然后了。

    而这段时间张禹也确实想方设法打听了，却仍旧一无所获。

    坦白来说，现在他接到纪城的电话，就算对方自称是自己那位发小介绍来的，但张禹心中仍然抱着些许怀疑。

    毕竟这段时间他对自己发小那个圈子也挺清楚了，虽然他们算是发小，但对方能介绍过来什么人，张禹也确实不敢打包票。

    所以他本来是准备先在公司见见这位叫程初的人到底可信不可信的，却没想到这位开口比他想像得还要直接得多。

    经过两天的抢救，崔颐的病情比之前要平稳了一些，不过他们在商业上的对手不少，张禹在这方面仍然很谨慎，于是他道：「医院的话，我得先徵求一下我们崔总的同意。」

    怕对方以为自己在敷衍，张禹又补充道：「我会在两天以内给您答覆。」

    纪城也没多纠缠：「那么，麻烦了。」

    ……

    一天之后，张禹的回覆电话打来，说是自家老闆那边同意了。

    这一天的时间里他也去向自己那位发小打听了下「程初」这个人，一方面喜的是对方竟然就是所谓的「玄门世家」里的人，但另一方面也不乏担忧——毕竟听自己那位发小的话，这位叫程初的「天师」实际上也就是个半桶水啊。

    他真的能行吗？

    不过在电话里张禹还是相当懂做，他主动问道：「既然是这样，您准备什么时候来h市？我这边好给您安排住宿。」

    「不用，」纪城道，「我已经到h市了。」

    电话那头，张禹：「？」

    「而且就住在你们颐鸣集团旗下的酒店，」纪城还慢悠悠补充道，「就是我看新闻里前阵子说出问题的那家。」

    ? 206、招摇撞骗假神棍（7）

    张禹：「？？」

    他几乎没回过神来：「好、好的。」

    「那我给您安排明天和我们崔总见面可以吗？」张禹小心翼翼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还没有见到纪城这个人，甚至就在刚刚不久张禹还在对纪城肚子里是否有真货抱有怀疑，但说来也奇怪，只要一听纪城这种淡定的语气, 张禹就会不自觉产生出一种被慑服的感觉。

 第387页

    硬要说的话……和他们崔总竟然还有两分像。

    纪城这边刚在酒店安顿下来, 他将行李一一卸下，一边对电话那头的张禹说了声好。

    等这通电话结束, 他便将玻璃瓶里的王妤揣上, 预备要出门。

    「你看看, 觉得这个酒店有什么异常吗？」

    玻璃瓶里的王妤：「？」

    自从仝全安落网的消息传来后, 王妤便经常是一副沉默的模样，尤其到了最近，她浑身是黑烟也不冒了，单看她透明的魂体，不知道的怕还以为这是什么懵懂灵魂的灵体。

    不过这不影响她现在对纪城打出问号：「？？为什么？」

    这小子把她当什么来用了？？？

    纪城则是非常坦然：「这不是时间紧急来不及做罗盘吗？你现在是灵体状态，对气场的感应应该比普通人要强吧？物尽其用一下咯。」

    王妤：「？？？」上天如果对她有惩罚, 应该让她在遇见这个天师的时候就被打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死了都还要给人打工。

    不过现在她的小命完全掌握在纪城手中, 连栖身的玻璃瓶都是对方提供的，纵使王妤有万般的不情愿，该被纪城带出门, 还是一样得出门。

    纪城带着王妤下楼, 先在酒店里转了一圈，而后便去了餐厅用饭。

    酒店餐厅里人并不多, 大概是受了那几起负面新闻的影响, 最近入住酒店的客人都没有多少, 纪城吃完饭以后又去街上熘达了几圈，而后才回到房间里，把玻璃瓶取出来：「有什么感觉？」

    王妤的表情也有些迷茫：「我感觉……怪舒服的？」

    她在玻璃瓶里狭小的空间转了一圈：「跟你出去逛了这么一会儿，我觉得我的力量都恢复得比之前快了……奇怪，这里如果有问题的话，我难道不是会觉得不舒服吗？」

    这段时间王妤跟在纪城身边也耳濡目染了不少，不说熟知天师知识吧，但一些基本的常识还是明白的。如果说颐鸣集团旗下酒店出问题是有心人加害的话，这里的灵力气场应该非常浑浊才对。

    不过王妤却忘了，她是死后怨气形成的厉鬼，虽然现在浑身的戾气已经被纪城强行净化了个七七八八，但到底还是怨灵之体，浑浊混乱的气场恰恰最是能够滋养她的。

    纪城点点头：「我知道了。」

    剩下的，就要亲眼见一见那位崔颐董事长才能知道了。

    第二天纪城便动身出发前往h市第一医院，顺便应王妤的要求，将装着她的玻璃瓶也随身带上。

    崔颐前一天才刚刚转入普通病房，身体仍然很虚弱，所以在门口迎接他的是张禹。

    张禹年龄看着比纪城这具身体的年龄要稍大一点，三十岁上下的样子，虽然是在医院，但仍穿着一身西装仿佛要去开什么重要会议一样。

    大概是连日的奔波让他十分劳累，张禹的神情看着有些憔悴。

    不过当他看见纪城向自己走来时，脸上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程……初先生？」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位据说是出身玄门世家的「大师」，看上去居然这么年轻俊美。

    那么一瞬间张禹都有点后悔，自己出门是不是该先做个造型再来的。

    不过这些想法都是转瞬即逝，看到纪城点头承认自己的身份，张禹也很快恢复专业态度，他上前一步主动伸出手：「程先生，真是辛苦您赶过来了。」

    纪城道：「不辛苦，到时候报酬给到位就行了。」

    张禹：「呃……」

    纪城倏尔一笑：「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张助理应该不会介意吧？」

    张禹：「……」

    最终张禹决定专注正事，不再管这个程初是什么样的人了！

    他带纪城走到病房里面，崔颐正躺在病床上，已经醒了。

    崔颐见到纪城时也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不过他恢复镇静的速度比张禹要快了不少——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太虚弱，就算是惊讶这个表情也根本没办法维持多久。

    他见到纪城，微弱地点了一下头：「程先生。」

    纪城也没有客套太多，先绕着病房转了一圈，而后又上前，亲自掀开崔颐的眼皮看了看，甚至还让他伸了下舌头。

    不知道的怕是会以为纪城是崔颐的主治医师。

    崔颐和张禹对纪城的举动有些不明所以。

    等纪城全部检查完毕以后，崔颐有些半开玩笑地问道：「怎么样？程先生，我是被鬼缠住了吗？」

    张禹闻言登时有些紧张地看向自家老闆：据他所知自家老闆可是彻底的唯物主义啊！最开始有人说崔颐遇见的事可能和一些玄学的存在有关时，自家老闆可是根本就不相信的——现在怎么还会主动问了？

    不过崔颐倒是很平静：他从前确实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不投以分毫信任，但人在生死线上挣扎过后总是会在思想上发生很大的改变，譬如此刻，如果说这个「程先生」真的有办法帮到自己的话，他也并不吝啬于回报自己的信任。

    然而纪城却摇头道：「不是鬼。」

    崔颐和张禹一愣。

    纪城看向崔颐——在普通人看来，这或许是一张长相还不错的，但因为疾病而显得有些恹恹的脸，但在他的眼里，此刻这张脸上已经不乏黑气萦绕。

    并不是王妤身上那种怨灵的怨气，而是死气。

 第388页

    他道：「你是被人下了咒。」

    下了咒？

    听到这个回答，哪怕是自诩已经做好「封建迷信」准备的崔颐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半晌，他才苦笑道：「我本来以为，能接受自己被鬼缠住已经是我的上限了。」

    没想到还能有更魔幻的。

    在这点上张禹倒是要更现实一点，他追问道：「有人给我们崔总下咒？是什么咒？能解吗？」

    怕纪城回答得不尽心尽力，张禹还连忙补充道：「您放心，只要这事您真的能解决，酬劳方面我们一定让您满意。」

    从刚刚对方开的「玩笑」来看，这位程先生应该是比较在乎金钱的吧？

    事实上纪城这次来确实是很在乎酬劳的，不过现在面对张禹的问题，他竟然先摇了摇头：「我想先问几个问题。」

    他看向崔颐：「崔总，您家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崔颐愣了愣：「我父母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至于其他家人……」

    张禹帮忙补充道：「崔总十年前就已经离婚了，他没有孩子，而且崔总和他的前妻也已经有很多年不联繫了。」

    「另外我们崔总是独生子，他现在还有来往的亲人只有一个表弟，是崔总舅舅的儿子。」

    纪城问：「就是这个堂弟，最近有他的什么消息没？」

    崔颐这阵子都在住院，当然不会知道有没有自己表弟的消息。

    于是张禹转身走出病房，似乎是开始联繫那位表弟。

    片刻后张禹返回，表情有点难看：「我刚刚问了，崔总的表弟在大半个月前出了趟小车祸，腿撞断了。」

    再联想到刚刚纪城的说法，实在很难不让人往一些不好的方向去想。

    崔颐看向纪城。

    纪城颔首道：「别的问题暂时没有了，崔总的情况我已经大概了解了。这桩案子我可以一试，至于报酬嘛——」

    他顿了顿：「这个先不急，因为想要解咒的话，可能得去一趟您父母的墓地。」

    崔颐十分天真地多问了一句：「去我父母的墓地干什么？」

    纪城嘴唇张合，吐出两个字：「挖坟。」

    ------------------------------

    张禹真是做梦也不敢想，自己作为颐鸣集团的董事长助理，有一天他的工作居然还会包含带上工具，去自己的老闆老家，挖他祖坟的任务。

    ……干完这一票他是不是就该提离职了啊？？

    抱着各种型号的铲子铁锹，张禹忍不住惴惴然想到。

    ——他的老闆为什么会答应程初挖自己祖坟这种神经病一样的要求？？

    就算不封建迷信，但被挖祖坟也是一件相当晦气的事情吧是吧是吧是吧？？

    所以，老闆他到底为什么会答应？？？

    按照崔颐的说法，那就是「人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了，还顾忌这些的话未免就太迂腐不化了」——但张禹还是想不明白！

    不过到底是大老闆发的话，崔颐既然同意了，张禹当然也不可能不干或者怎么地，而且现在崔颐人还在医院接受治疗，出院是不可能的，那么来陪纪城挖坟，啊不，监督纪城的人选自然就落在了张禹头上。

    于是，尽管心中有千般万般的不解，但张禹还是尽职尽责地扛起了各种工具，顺便还当了回司机，带纪城去了崔颐的老家。

    崔颐是近些年才在商场上崭露头角的新贵，所以他的父辈也并非什么世家商人，而是十分普通的农村人，崔颐的老家离h市也不算远，走高速公路，大概五六个小时的车程也就到了。

    而纪城也难得地没有偷懒休息一两天再开始干活，而是一下车就拉着张禹直奔向崔颐祖坟的位置。

    也是他已经指挥着张禹对准坟包侧方的一个位置开始下铲时，张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等等，这个程初是怎么知道他们崔总的父母是在农村土葬的？

    作者有话说：

    张禹：逗比本质暴露

    ? 207、招摇撞骗假神棍（8）

    虽然对崔颐说的是要挖坟, 但实际上纪城指挥张禹下铲的地方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坟包，而是离坟茔位置还有个几拳距离的地方。

    纪城在指定的位置画了个圈，就让张禹开挖。

    实际上挖得也并不太深，按张禹的感觉大概也就半米的样子吧, 放下去棺材都不够。

    他挖到这个深度的时候铲子那里突然传来了叮的一声——说来也奇怪, 这个声音并不像一般的金属撞击会发出的那种短促又清脆的声音，而是微弱而绵长, 就像是撞击到什么, 不断在发出回声一般。

    也就是这叮的一声响起的时候, 纪城道：「可以了。」

    于是张禹将旁边的余土扒开, 终于看清自己挖到的是什么。

    那是一枚骨钉，下方还钉着一块小小的像是红布的东西——张禹还尝试着想把那枚骨钉给挖出来，然而哪怕他把旁边的土都扒拉开了，这枚骨钉却纹丝不动在原地，任他一个大男人用尽了力气也没有移动半分。

    最后张禹也觉得累了，坐在旁边一边喘气一边吐槽道：「怎么还有人往坟里钉红布的？」

    纪城睨了他一眼, 慢悠悠开口：「那个红色是用血染的。」

    刚刚才碰过红布的张禹直接原地跳起来：「血？！什么血？那个血里不会有爱滋病毒吧？？」

    纪城：「……」

 第389页

    他温声道：「我觉得比起担心血液里是否有病毒，你不如担心下碰到咒钉以后那针对你老闆的咒会不会也顺便把你也针对了。」

    张禹：「？？？」

    他想起自家老闆现在的惨状, 不禁颤声道：「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我去摸？」都不带拦一下的！

    纪城：「嗐, 这不是你动作太快我还没来得及说嘛。」

    张禹差点一翻白眼晕过去。

    他可没有自家老闆那么多钱进icu啊！！

    「不过问题也不大，」纪城蹲下身子看了看那枚骨钉，「有咒么, 破了也就完了。」

    张禹立刻问：「那怎么破？程先生, 程大师，您赶紧的啊！！」

    纪城仔细端详那枚骨钉片刻, 又下去亲自触碰了一下——当然, 隔了一层灵力, 而后他才道：「像这种咒钉应该还有六枚。」

    「而且剩下六枚里应该还有钉进棺材里的，」纪城从坑里站了起来，「这下是真的要挖坟了。」

    张禹此刻已经忘了这是自家老闆的祖坟，十分没有下属爱地追问：「怎么挖？」

    「不急，」纪城道，「有这一枚咒钉的位置，剩下的其实很好推算出来，而且给你们老闆下咒的人很高明，想破这咒法，赤手空拳是不够的。」

    「那您的意思是？」

    「借我十万，」纪城面不改色道，「做个法器先。」

    ------------------------------

    说句实话，纪城要钱的气质像极了「我是秦x皇，只要你转200到我的帐户，等朕复国成功就送你一个省当封地」——区别是秦x皇都只要两百，但他一开口就是十万。

    因为这件事上做主的不是张禹，加上纪城也表示了真要做法器的话原材料也不是在这村里就能找到的，于是两个人又驱车赶回h市，去找崔颐商议。

    在等电梯时纪城又打量了下整个医院的走廊：不知道为何，他总有种阴冷的感觉。

    只是医院中出生去世都是极为常见的事，气场混乱似乎也不奇怪，从接近医院开始，纪城这双阴阳眼里看到的世界就已经有点群魔乱舞了。

    幸好他的定力和意志都相当惊人，才不至于反被这双眼睛给左右了思维。

    正巧这个时候传来救护车警笛的声音，很快一队医生护士护送着一台担架呼啸而过，抢救伤者优先，纪城他们这些等电梯的自然得让上一步。

    也就是那队医生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纪城感觉到被自己揣在衣服口袋里的玻璃瓶重重跳了一下。

    现在的情况不方便和王妤对话，于是纪城不动声色将玻璃瓶摁下，顺便抽空往自己的口袋里瞥了一眼：玻璃瓶里的魂体迷你，此刻却一副恨不得将脸都贴在瓶身上的样子，激动得整个魂体都快要变形。

    不过并不是之前她看见仝全安时的那种恨意和怨气，而是另一种……近似于后悔的情绪？

    这时那队医生护士已经随着担架进了电梯，趁着电梯门还没有合上的间隙，纪城将这些人胸口上挂着的工牌一眼扫清。

    其中有一位头发都已经花白了的医生，他胸口上的铭牌上正写着「王家礼」这个名字。

    那一瞬间纪城便瞭然起来。

    怪不得王妤这阵子听见「h市」或者「第一医院」的字眼就会激动。

    怪不得，怨灵因执念而生，如果执念散去，怨灵要么净化超脱要么也就地消散，但仝全安落网的消息已经传来这么久了，王妤却还是没有半分消散的意思。

    电梯门合上，很快到达二楼——那是手术室所在的位置。

    纪城口袋里的玻璃瓶也一点点重新平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电梯重新回到一楼，纪城和张禹上了电梯，然后便直奔崔颐的私人病房而去。

    这次多了张禹这个「证人」，不用纪城开口说什么，他已经无比主动地把一切都交代完毕了。

    甚至还夸张地渲染了一波纪城到底有多「神」。

    这几天崔颐的情况已经进一步好转了，氧气管什么的都已经撤了下来，但仍然不能下床走动，他半躺在病床上，静静听自己的下属汇报情况——不知道为什么，这齣去一趟，张禹好像比之前看起来活泼多了？

    他当然不知道那是因为张禹才得到了纪城的「咒会传染」警告，此时对于解决问题的迫切已经到达空前的程度。

    不过从张禹前后的态度变化，还有那枚咒钉的照片佐证，崔颐对纪城的信任程度也确实上升了许多。

    他问：「那从这咒钉，程先生能知道，是什么人要对付我吗？」

    纪城道：「光从咒钉样式就认出来人是不可能的，不过看样子下咒之人是准备摆一个七煞阵，能懂这种布阵之法，又有足够的灵力来布阵，估计对方应该也算得上资深天师了，而能请动这样的人，同时又还针对了崔总名下的酒店——」

    话说到这里，虽然纪城说的是认不出来人，但这些特徵一出来，对崔颐他们来说已经足够推测出来到底是谁比较有嫌疑了。

    崔颐的脸霎时间阴沉下来：「商场上技不如人输了也就罢了，我倒是没想到他们还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方式。」

    纪城对这个人选并不感兴趣，他只是道：「那法器和开棺的事？」

    十万对崔颐来说其实也只是个小数目，答应下来并无不可，倒是开棺这点让他略有犹疑——虽然纪城也说过不一定真的要打开棺木检查，但埋在那里的毕竟是他老子娘！

 第390页

    不过孰轻孰重崔颐还是清楚的，于是他在略作思考以后也便点头答应下来：「就全权交给程先生决定吧。」

    ……

    从崔颐那里拿到钱，纪城又在h市多留了几天。

    程初没有专门的关系和渠道，所以他要准备法器只能亲自去做：先是要挑选原材料，而后便是准备设计图纸，然后还要去找专门的工匠打造——其实一般天师为了和法器达到最佳共鸣，最好这些都是由他们亲自去做，但纪城的手艺……咳咳，不提也罢。

    找寻原材料和工匠这点上崔颐倒是提供了不小的帮助。他麾下偌大一个集团，跟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来往，找些关系联繫到价格便宜的原材料和手艺过硬的工匠还是不难的。

    如此又等了近一个星期，纪城才将成品拿到手：一串玉葫芦，和一把小巧的雷击木剑。

    玉葫芦和木剑都经过专门的雕刻打磨，工艺上的造价就相当不菲，更不提本身的玉质和木材了——总而言之纪城说的十万其实还低了。

    不过颐鸣集团并不缺钱，这多出来的部分他们也顺便就帮纪城给报销了——这算得上意外之喜，所以太子殿下决定帮他们做事的时候可以再尽善尽美一点。

    拿到成品之后，最后一步才是由纪城亲自做的：启灵。

    这一步非有灵力修为之人不能去做，而为法器启灵的品质，也十分仰仗天师本人的符咒知识水平。

    当然，这对太子殿下来说是完全不用担心的。

    张禹等人也不知道纪城这一步是怎么完成的，反正在他们眼里，就是纪城将「法器」拿到手后又关门一天，然后再出来的时候就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他出门的时候还顺手递给张禹一袋符米：「收好。」

    张禹：「？什么？」

    纪城道：「这些符米分到发生过负面新闻的酒店里去，大厅、后厨什么的都可以洒一点，你和你们老闆也拿一点回去放在家里，保接下来一年无病无灾。」

    「无病无灾」这个词张禹权当是吉利话了，不过他还是立刻抱紧这一袋符米，仿佛抱着的是价值百万千万的合同，同时语气感激涕零道：「谢谢程先生！！！」总算是还想起来有个可怜的他了！

    这一个星期以来张禹是吃不好也睡不好，走路怕摔跤开车怕车祸，得个小感冒就害怕是不是诅咒快应验了——虽然两天后他的感冒就不治自愈，但，他担惊受怕的心是真的啊！

    如今可算是放下一桩心头大事了！

    虽然张禹并不知道，纪城这句「无病无灾」，既然说出来，就不是在开玩笑。

    真要算价值的话，这袋符米怕也确实不亚于那些上百万千万的合同。

    作者有话说：

    ? 208、招摇撞骗假神棍（9）

    纪城睨了张禹一眼, 嗯了一声以后才道：「那就准备出发吧。」

    张禹抱着那袋符米连忙欢天喜地地去准备车子了。

    需要的法器已经到位，拔除那七煞阵对纪城来说也就没有了丝毫难度。

    到地方以后他先将那颗找出来的骨钉给解决，而后又指挥张禹将剩下六颗骨钉一一挖出来，也如法炮制地搞定——说来也奇怪, 之前张禹怎么挖怎么掰都在原地不动如山的骨钉, 这次让纪城用那把雷击木剑轻轻一敲便碎裂了，然后再用那玉质葫芦在上面一晃, 骨钉和血布瞬间便化为了飞灰。

    轻松的程度让张禹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 几乎有种自己上去试一试的冲动。

    看出张禹的好奇, 太子殿下还特意在最后一颗骨钉时将雷击木剑借给他来试试。

    又惊又喜的张助理不敢置信地接过那把木剑, 然后一瞬间被一种灼烧的痛感给击中，疼得他惨叫一声立马便松了手。

    纪城在旁边语气悠悠问：「怎么样？舒服吧？」

    张助理立马狂摇脑袋：「不不不不。」

    他龇牙咧嘴道：「这种高深之事还得是您啊！！」

    纪城这才笑眯眯地将雷击木剑重新捡起来，把最后一颗骨钉也给碾成飞灰。

    等张禹将他们挖开的坟包重新埋好又花了一些时间，眼看着天色已经晚了，而且纪城也想蹲守在这里再确认一下情况，于是他们在这里又住了一晚上, 等到第二天早上才驱车返回h市。

    而结果明显是喜人的——等张禹和纪城返回医院的时候，查完床的主治医生便来汇报情况：「病人的情况有了很大的好转！」

    虽然在之前那次进icu以后崔颐的情况也还算平稳, 但他的病情始终没有什么好转, 依旧无法下床走动，而医生们也遍查不得其解，只能「对症下药」：哪里不对就先治哪里。

    如此挺了一个多月, 到今天, 崔颐的情况终于发生了奇蹟的好转。

    旁边张禹是又惊又喜：他们崔总总算是好转了！

    纪城没有他那么感同身受，勾了勾唇角, 又去病房看望了崔颐一次, 将那骨钉化成的灰交给了崔颐, 叮嘱他出院以后要亲自找一棵桃树种下，然后将这些咒灰埋在下面——桃木阳气重，最能克制这些阴邪之物。

    最后就是提醒崔颐记得事情了结后打钱了——

    他道：「我会在h市这边留七天，有什么问题崔总可以随时联繫我，如果没有再发生什么事的话，崔总可得记得把尾款打到我帐户上。」

    之前纪城和张禹说的「报酬到位就行」的话早就已经传到崔颐的耳朵里，他有些哭笑不得：「一定。」

 第391页

    而后纪城便转身离开了医院。

    中间他也没准备去联繫那位名为「王家礼」的医生。

    这段时间里他已经通过一些旁敲侧击的渠道，还有王妤本人那里知道了王家礼的确是她的父亲：当年王妤和仝全安恋爱，王家礼和自己的妻子都相当反对，不过那个时候王妤却觉得仝全安是自己的真命天子，所以成年后便揣上身份证跟着仝全安私奔到了另一个城市，多年来也再未和自己的父母联繫。

    只是年轻的时候她是真的怨恨父母，到了后面几年，和仝全安的婚姻真的亮起红灯时，王妤却是硬端着自己的面子不敢再回去了。

    只是到了现在，什么怨恨什么面子，早就变成了后悔。

    王妤的尸体被警方发现，几经比对辗转，当然最后还是联繫到了王家礼这位远在h市的父亲，当时那边警方上门时王医生正在医院值班，所以现在几乎整个第一医院上下都有听说王医生的家门不幸。

    于是对纪城来说，探听到王家的现状也就没那么困难——根本不用他去打听什么，只要路过的时候多听护士们八卦两句就成了。

    王妤的母亲在几年前就去世了，王妤又是独女，所以王家礼现在只是孤家寡人一个，在收到王妤的死讯以后医院还主动给王医生放了一个月的假，不过王医生只休息了一个星期，就又扑回自己的外科岗位上——他是主任级别的医师，那么多的患者，根本放不下。

    更何况他现在除了工作也没有别的了。

    一直在玻璃瓶里被纪城揣着的王妤，每次听到这些时都会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而纪城虽然放了王妤一条生路，在这件事上却没有展现对她丝毫的同情——一切其实都是王妤自己的选择，他说到底也就是个外人。

    替王妤报警抓捕仝全安已经属于是太子殿下发善心的极限了，要不然他还能干什么？把王妤复活过来？

    诸天万界中含着执念不甘而死的人数以亿计，每一个都帮，那他还要不要躺平了？

    所以纪城甚至都没有主动去见过王家礼医生。

    不然见面能干什么？说嗨，你女儿的魂体现在在我手上呢？

    不过纪城没准备去见王家礼，在他留守h市等待尾款到帐的这七天中，王家礼却主动找上了他。

    准确来说找过来的也不是王家礼，而是l市的警方——就是先前王妤和仝全安所在的那个城市。

    仝全安已经抓捕归案，而且因为此案引起的轰动，在几天前就已经开庭宣判过了，当时纪城正在和张禹在乡下挖坟，所以他没有关注也没有赶过去。

    不过王家礼作为受害人的父亲，还是向医院请了假赶去l市。

    也是那次，宣判的结果出来以后，王家礼才向l市警方提出了想要见一见那位「神秘的线人」一面。

    按理说纪城的存在其实也并不很方便向普通人透露，更不应该在非警方人手面前露面，但王家礼是王妤的父亲，也算是受害人，所以才稍微知道了一点内情。

    而l市的警方同样也十分不忍这么一位父亲失望——他们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来认尸做比对的王医生时对方的头发还是几乎全黑，但到现在短短两三个月，他的头发却已经全白了。

    于是他们才勉为其难地将这个问题转达给了纪城。

    听到电话里l市警方的话，王妤在玻璃瓶里激动得差点把自己给摔碎。

    纪城再次用一根手指镇压了这场暴动，原本想要拒绝的话在嘴边一转，最后对电话那头笑道：「可以啊。」

    l市警方那边本来对纪城答应其实没抱什么希望：在他们有限的和这样的存在打交道的经历中，这种「大师」的表现通常是非常高傲的，他们可不会在乎这是否是一个父亲卑微的请求，只要自己打定了主意，其他的「凡人」们可是没有任何办法改变的。

    所以在听到纪城答应的回答的时候他们还愣了愣，不过随即打电话的那位警员就反应过来：「那您看您这边稍微等几天，我们将王老先生接来l市与您会面可以吗？」

    「啊，不用了，」纪城在电话那头道，「我现在就在h市，你们直接转告王医生，我明天在他们医院楼下的咖啡馆等他就行了。」

    那位警员：「？呃，呃……好的。」

    挂断电话，王妤立刻在玻璃瓶里嚷嚷道：「你答应了？」

    纪城点了点手指：「是啊。」

    他笑笑道：「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要拜託他。」

    ------------------------------

    收到l市警方那边「线人答应见面」的回覆后，王家礼发了好一阵的呆。

    说实话，王妤跟着仝全安私奔这么多年，一句音讯也不捎，甚至连妻子去世都没回来看望，在王家礼心里，这个女儿和死了也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不过这种感觉和他真正收到女儿的死讯的时候却完全不一样。

    原本觉得自己早就习惯了用冷漠的态度提起这个女儿，在那一瞬间，王家礼还是感受到了一种天塌地陷般的恐怖。

    仿佛原本完整的世界突然崩裂成碎片，所有色彩鲜明的部分都黯然褪色一般。

    从在医院见到l市警方，到赶往l市认尸做比对，到确认那具只剩下白骨的女尸就是自己失踪多年的女儿，王家礼几乎都没有印象，自己到底是怎么过过来得。

 第392页

    最后警方抓住凶手，确认那个手法残忍的杀手竟然就是自己的女婿，当年王妤死活都要跟着私奔的仝全安时，王家礼更是说不出来自己是个什么滋味儿。

    讽刺？悲伤？愤怒？

    与其说是这些情绪，倒不如说王家礼是感觉麻木了。

    这段时间来他一直都麻木地生活着，从l市赶回来，操办女儿的后事，在医院工作，一个人起床，一个人睡觉，好像平时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同——事实上过去的几年里他确实都是这么过的。

    一直到这次，女儿的案子开庭，仝全安因为杀人情节恶劣被判死刑，拿到判决的结果以后，王家礼才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回神。

    悲伤、痛快、讽刺等种种情绪涌上心头的同时，他也想要见见发现自己女儿尸体的那位证人。

    王妤随仝全安私奔离开多年，她在l市没有任何亲人，连关系亲密的朋友也没有几个，所以在她被仝全安杀害以后，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意识到不对——而如果依照这个轨迹发展下去，也许她的遭遇永远也不会被人发现。

    也因此，那位发现王妤尸体的报警人，在王家礼心里也无疑是恩人一样的存在。

    他想要见见这位恩人。

    之前和l市警方跟进的途中，王家礼虽然有听说过这位报警人的存在，但他并没有见过对方。同时王家礼也清楚，在警方那边应当是有什么保密制度，他并不一定能够见到。

    不过即便如此，王家礼还是向警方提出了这个请求。

    「如果有什么保密制度，或是对方不愿意见的话也没关系，」王家礼道，「我就是想见见这位恩人，如果可以的话，当面向他感谢。」

    他是主任级别的医师，每天的事情也多，在委婉地提出请求以后王家礼便又投入到了工作中，对于对方回复的效率和请求成功的可能性并没抱太大的期望，不过谁知道，仅仅是当天下午，l市警方那边便告知他这位「现任」已经同意了他见面的请求，还将见面的地点也转达。

    医院楼下的咖啡馆？

    要不是知道定下的时间是第二天，王家礼几乎想马上跑下去看看。

    他按捺了又按捺，才捱到了第二天的下午——这天上午他有门诊，等处理完爆满的病人，时间早就过了饭点，不过王家礼也没顾上吃饭，直接匆匆往咖啡馆方向而去。

    在那里等候他的是一个俊美到有些过分的年轻人，对方似乎早就知道他没有吃午饭，已经点好了餐食，朝王家礼的方向推了推：「王医生，终于见面了。」

    作者有话说：

    ? 209、招摇撞骗假神棍（10）

    点好餐这个事情倒不是纪城想得有那么周到, 主要是王妤一直在旁边叭叭叭，说她爸向来病人优先，早上有门诊的话这个点不可能吃饭，还说她爸最喜欢吃的就是西蓝花和煎鸡蛋, 但牛排是怎么着都吃不下的云云。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 王妤也掌握了一点点拿捏纪城的技巧——这傢伙不是天生阴阳眼吗？既然只有他能听得到自己说话，那自己就烦死他！

    反正纪城的武力威胁王妤是不怕的：她都已经死了, 再威胁也不过就是再死一次, 谁怕谁啊？

    于是一个无所畏惧, 另一个确实听得烦躁, 最后才有了这一份恰到好处的，连口味都是符合王家礼的喜好的餐食。

    王家礼看见这一份饭时表情也有些震惊——一剎那间他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女儿还没有和人私奔，老伴也还没有去世的时候。

    当时咖啡厅这种东西也才兴起，他女儿最喜欢给他带这些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都在怀疑：来人该不会是他女儿的转世或者附身什么的吧——当然，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很快就被王家礼给排除。

    不说别的, 眼前这个年轻人至少有二十岁了，还是个男的, 不管是转世或者附身的可能性基本上都为零。

    不过很快王家礼又震惊起来。

    因为在他看清纪城的模样以后, 才发现这人这段时间明明就经常出入医院！

    ——之前那次抢救时王家礼的全副注意力都在伤者身上，倒是没有注意过擦肩而过的纪城，不过纪城的模样十分出众, 也无需专门注意, 只要在医院里稍微碰上几次，也很难不让人注意。

    王家礼还记得自己有听手下的护士医生提起, 住院楼那边偶尔会有一个貌似是来探望病人的年轻男人过来, 长相和气质都是相当的出众——也托崔颐病情诡异的福, 王家礼不止对纪城有印象，对他来探望的病房印象都非常的深刻。

    病情诡异，病人是一家集团的老总，来探视的人还长得特别好看，这样的组合实在是太过出众，以至于现在王家礼把人认出来，嘴唇张张合合：「是你……」

    纪城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终于见面啦，王医生。」

    他大喇喇道：「听说你想当面感谢我来着，正好这段时间来h市出差，所以我就顺便来见见了。」

    王家礼还吃惊得有点回不过神来：「你是——」

    「嗄，忘了做自我介绍，」纪城道，「我叫程初，职业呢，啊，不太方便说。」

    在玻璃瓶里本来分外激动的王妤直接听得无语：「……」

    你那是不太方便说吗？不知道成年人世界里的不太方便说就等于快来问我吗？我都不好意思戳穿你！

 第393页

    王家礼在紧张之下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讷讷道：「……那真是很巧啊，没想到，程先生正好到h市来出差——」

    说到这里王家礼突然回过神来：出差？哪里有人会到医院来出差的？？

    他可是听过手下的医生护士们说过，这个长相气质都异常出众的年轻男人隔三差五就会去301病房探望，而且301病房的助理还会出来接待，态度非常客气的样子——那么他和301病房是纯粹的朋友或者亲人关系是不可能的了，最大的可能，这个301病房的病人就是程初的客户！

    301病房的诡异病情王家礼也是知道的，而且他们几个主任私底下也有过讨论：这个崔总病情来得诡异又凶猛，他们检查了又检查，也根本不知道到底从何病起。

    倒是他们在医院待久了，也见过一些用常理无法解释的现象以后，都有些怀疑，这个崔总该不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吧？

    而再联想到眼前这位还是自己女儿案子的「神秘线人」，连警方都讳莫如深的存在，王家礼脑子里的那根筋终于后知后觉地搭上。

    这个程初先生，该不会是……

    于是接下来他和纪城交流的全程，王家礼几乎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十分想问，但另一方面，又有些不敢问。

    万一这个程初先生不高兴自己的问题怎么办？万一得到的回答让他是失望的怎么办？

    王家礼一肚子的心事，纪城当然看得出，不过他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就着咖啡和王家礼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间还不动声色拜託了对方帮他注意医院里的动静。

    这几天崔颐的身体状况已经逐渐好了起来，今早已经办了出院手续回家了，不过纪城感觉中第一医院里那种阴冷的感觉却并未散去——显然，这和崔颐所中的咒术无关了。

    虽然这种阴冷感十分浅淡，连王妤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和表示，但纪城显然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而如果这种阴冷感是真的，那么很可能预示着他的下一单就快来了——虽然崔颐已经给纪城打了一笔丰厚的佣金，但钱这种东西，谁会嫌多呢？

    王家礼心里揣着事，只当纪城是在跟他随口客套，胡乱地点了点头。

    一顿午饭的时间转眼便过去，临别时纪城站起身来告辞，王家礼也终于按捺不住，跟着站起身道：「等等……」

    正好一直待在纪城口袋里的王妤也忍不住跳出来，玻璃瓶啪地一声滚落到地上。

    纪城回身看向王家礼：「您还有什么事吗？」

    王家礼捻了捻手指，犹豫道：「我知道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冒昧，但……」

    他鼓起勇气：「您是不是见过阿妤？」

    纪城露出一个失笑的表情：「她的尸体是我发现的，『见过』当然是『见过』的。」

    但我想问的不是尸体！

    王家礼还想要追问，纪城却弯身将玻璃瓶捡起来，他垂眸看了一阵，转手将玻璃瓶递了出去：「咱们还挺有缘分的，这个玻璃瓶就送给您了。」

    ------------------------------

    七天过去，崔颐的身体已经大好，出院手续早两天就办完了不说，现在已经开始生龙活虎地处理集团堆积的事务了。

    颐鸣集团起先虽然出现了一些负面新闻，但管理层的应对都还算得当，而且崔颐身体恢复得也很快，所以损失并不算太严重——或者说，没有下手的那一方想像得那么严重。

    不过商业上的这些事可不归纪城管，他牢记自己现在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一个天师。

    而他应该做的事是拿人钱财□□，现在崔颐的灾已经消了，他该拿的钱款也已经到手——不得不说那是一个太子殿下看了都觉得非常可观的数目，可以说这一单干完，纪城觉得在世家大会开始前自己都不用再去找单子来接了。

    所以他也没有在h市再停留，七天时间一过就买了机票回l市。

    一是那边的房子租期还没到，二是经过打听，纪城发现l市着实是个很不错的原材料市场，各种矿石木材都很好找，下一届世家大会离现在只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他必须加紧赶工才行。

    不过h市那边可并不平静。

    ……

    宗氏集团是一家老牌集团，发家史可以追溯到上上代的董事长，旗下涵盖业务多样，不过最根本的还是他们的餐饮和酒店业务——而不可否认的，在现在多家后起之秀，尤其是颐鸣集团的崛起，给宗氏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此刻，宗氏集团大楼的顶层。

    偌大的落地窗被特意做成了遮光层，如今整个顶层都被封锁，除了宗氏的最高层以外不允许其他任何人上来。

    而宗氏集团的现任董事长宗乐清在进入大楼电梯以后，没急着去自己的董事长办公室，而是按下最高层的按钮，一到顶层便直奔落地窗方向而去。

    本不应该有其他外人的顶楼玻璃窗前却坐着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人，他表情严肃，双目闭合，身前摆放有一道黄金罗盘，上面的指针不住转动，始终没个停息。

    宗乐清疾步过去，表情中带着一点薄怒，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看见那道袍中年人，到底还是没有立即出声打扰。

    他在旁边站了良久，终于，那罗盘指针在一阵疯转之后停下，牢牢指向靠北的一个方向——如果纪城在的话应该能辨别出来那是崔颐老家的方向。

 第394页

    道袍人缓缓睁开眼睛，宗乐清也忍不住立即开口道：「崔颐他出院了。」

    不等那道袍中年男人说什么，宗乐清的话就像连珠炮似地继续往外蹦：「消息是真的，而且他出院已经是两天之前了，我这边都有人看见他今天早上在颐鸣打卡上班了！」

    「按照您说的，他现在不应该还在医院住院吗？」

    那道袍中年男人没有立即理会宗乐清，他的目光停留在罗盘上，而后又顺着指针的方向望向落地窗外。

    等宗乐清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串，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过于激动，连忙道：「祁大师，我不是责怪您的意思。」

    宗氏集团财大气粗不假，但宗乐清更清楚自己面前的这位来头有多大。

    这种人要是想对付自己，怕是根本就不需要亲自出手，就能让自己玩完得不明不白了——像崔颐，明明这位祁大师见都没见过他，不也把人给整到医院里，还下了病危通知书？

    祁煜摆摆手，瞥了一眼宗乐清，而后又重新望向外面。

    他道：「七煞阵被人破了。」

    宗乐清登时一惊，刚刚那些焦急惶恐揣度一瞬间消失无踪：「七煞阵被破了？！」

    那个阵是怎么摆下的他是知道的，而且祁煜也曾经亲口提过七煞阵之高明，若非修为和见识到一定程度的天师是绝无可能破除的！

    可他能请到祁煜出手，已经是运气加上仗着宗氏集团渊源深厚的缘故，崔颐那个人宗乐清是有了解的，对方怎么可能请得到同样修为高深的天师？！

    祁煜懒得和宗乐清废话那么多，他目光悠远，停顿片刻后便直接道：「想要破除七煞阵绝非容易之功，如果是我认识的天师，认出来了的话也会给我一个面子，而这人有胆识和能力破我阵法，绝非易相与之辈。」

    「但即便是我要破这七煞之阵，也必然要焚香沐浴，接连七日不间断做法才行，还不说要去寻到那七处咒钉埋藏之地，需要耗费多少心力去推演了，」祁煜道，「你说那崔颐前两天就出院，可能是七煞阵力减弱才导致的。」

    「不过既然动用大力气破了我这七煞阵，那对方现在必然陷入了虚弱之期，而且应该就在七煞阵设下之地附近，」他沉下眉眼，「这样的敌人，还是早早扼杀在摇篮里比较好。」

    作者有话说：

    《虚弱之期》

    ? 210、招摇撞骗假神棍（11）

    如果张禹能在现场听到这番话的话, 他一定会在脸上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耗费心力推演？焚香沐浴？七天施法？有那么困难吗？

    程初难道不是随手一圈就找到了咒钉？拿一把迷你木剑在骨钉上敲了两下就完事的？

    可惜不管是宗乐清还是这位祁大师都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如此bug的存在，他们只是依照自己所知道的常理，推测那七煞阵是刚刚才被纪城破除，而且破除完阵法的纪城还一定陷入了虚弱期, 走不远设阵之地。

    于是得到大师指示的宗乐清立即答应下来, 兴沖沖打电话找人去崔颐的老家，让他们务必把人给找出来。

    「注意那些异乡的面孔！」宗乐清语气强硬道, 「他们应该在七天以前就来了, 找一直住在这附近的！！」

    另外为了更有效率, 他还专门吩咐了人去查七天前崔颐周围人的行踪——如果崔颐是真的请来一个可以和祁煜分庭抗礼的天师, 那么双方一定会有接触吧？

    只要查出来这个天师的身份，以宗氏集团的势力，不愁找不到对方！

    只是宗乐清也有点轻微的纳闷：祁大师可是出身玄门世家，德高望重，还有谁会刻意跟他对着干不成？

    不过可惜，他的纳闷一时半会儿是註定得不到解答的了。

    因为一天后宗氏方面的人就来向宗乐清汇报——没找到人。

    「没有？」宗乐清隔着电话吼道, 「怎么可能没有呢？」

    祁大师可是肯定了说对方会在崔颐老家附近的！

    祁煜这段时间一直在宗氏集团这边住着，听见宗乐清不可置信的声音, 跟着抬起头看过来。

    电话那头的下属也觉得自己有理说不清：「我们已经将这一带都走访遍了, 真的没听说这一周有什么游客过来。」

    「不过我们也去崔颐祖屋那一片看过了，有些坟包上确实有泥土翻新的痕迹，像是被人挖开又埋回去的。」

    「另外, 」那位下属斟酌了一下, 然后小心翼翼道，「我们还打听到了, 这个星期这边没有外乡人过来, 但据说上个星期的时候, 崔颐的老家这边有人来过好几趟。」

    他回忆着自己从那位乡亲嘴里打听到的内容：「而且，听描述的话，其中一个人有点像崔颐的助理，张禹……」

    ——不过那个张禹好像是跟班位？另一个像leader的据说长得还挺帅的？

    这句话下属没能说出来，因为他还没来得及说，就听见电话那边断了。

    「董事长您还在听吗？餵？餵？」

    ——宗乐清已经失手摔了手机。

    祁煜也听见电话里那下属说的话——虽然不是很真切，但仅仅是只言片语也足够他推断出来对方的意思，当下祁煜就道：「不可能！」

    他费尽心力设下的七煞阵，怎么可能那么早就被人破掉了？！

    宗乐清也在回过神以后将手机从地上捡了起来，闻言他也有些无措的看向祁煜：「祁大师……」

 第395页

    祁煜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事，他宗乐清显然也不会知道啊！！

    祁煜脸色难看，也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指望不上的。

    而要让他就这么相信有人刻意这么轻易地破掉自己的七煞阵，甚至他都没办法准确地探知，这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于是祁煜只能铁青着脸突凸出两个字：「再查！」

    ——然而很可惜，就算他们再查一百次，结果也还是那样。

    几天后祁煜和宗乐清终于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前者自以为费尽心血才布置出来的七煞阵，早就被一位不知名的神秘天师给破了——还是以很轻松的方式。

    而同时，宗乐清这边布置在颐鸣集团的人手也终于带回来了相关的情报：

    崔颐的确是请到了一位能耐很高的天师，对方到h市来前后待了不过一个多星期，就轻松破去了摆在人老家祖坟上的阵法，然后对方收了佣金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活像一阵风一样，相当的来去自如。

    并且他们还知道了这位「神秘高人」的名字：程初。

    听到这个名字的当时，祁煜就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程初？？？

    他没有听错吧？？？

    宗乐清对玄门世家的事并不了解，此刻只是有些惊异自己的下属描述的那位神秘天师「长相出众且十分年轻」，不过他也注意到祁煜在听见这句话以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哦对了，」那位下属还补充道，「而且我还听说，那位程初先生，自称是什么玄门世家中的人？」

    宗乐清终于唰地转头看向祁煜，而祁煜在听到这句话以后直接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餵？老程？」

    他语气熟稔但并不怎么友善：「你们程家是不是有个旁支，叫程初的？」

    「……有他的照片和信息吗？给我发一份过来。」

    「……我找他干什么？」祁煜突然提高了声音，「反正没好事就对了！！」

    那边说话的人好像是被祁煜达到max的怒气值吓到，终于没有再叭叭别的事情，把电话挂了以后就依言发来了照片。

    祁煜打开手机，和宗乐清一起凑近了脑袋观看：年轻、长相出众、玄门世家出身，可以说全部齐活。

    于是祁煜分分钟又把刚刚挂断的电话拨回去：「程初什么时候被你们教过天师修炼了？」

    那头比祁煜更懵逼：「教他天师修炼？」

    「祁煜你开什么玩笑？」电话那边的人语气有点好笑道，「谁不知道程初得罪的是我们程家的少家主？别说他身上还有一道封印不可能当天师了，就算是他懂天师修炼的技巧，也肯定不可能是我们程家的人教的！」

    两个人这么对着吼了一通，祁煜也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

    他道：「程初破了我设的七煞阵。」

    这次轮到电话对面的人沉默：「……你开玩笑的吧？」

    七煞阵是什么狠辣阵法他们可清楚的很，普通人绝对不可能有能力去破除。

    「程初怎么可能有这个能力？」

    祁煜冷笑道：「我比你还想知道。」

    电话那边再度沉默下来。

    祁煜又问：「你们知道现在程初在哪里吗？」

    电话那头的人还是懵逼：「一个被主家抛弃的普通旁支，我哪里知道这么多？要不是他得罪了小唯，我连这个名字都不一定听过。」

    得，那就是完全不顶用了。

    但为了查出来那个帮了崔颐的天师的名字，宗氏那边埋在颐鸣集团里的钉子已经全部被拔掉。现在如果还想追查，宗氏这边是很难再获得有效线索的。

    祁煜在自己家族里的地位不低，对于程家当年那出闹剧似的事情也有所耳闻，他知道程初得罪了自己的主家，就算主家不去计较，也多的是人想献殷勤给程初找麻烦的，所以如果要获知程初的下落，还得从程家这边入手会更快。

    于是他按捺了一下，忍着心里头的火十分客气地道：「我现在想知道这个程初的落脚处，你这边要是方便的话麻烦帮我打听一下。」

    电话那头的「老程」联想到刚刚祁煜说的「没有好事」，在心里思忖了一下也就爽快道：「行。」

    「我过会儿去问问，快的话应该今天就能给你答覆。」

    祁煜：「好，麻烦了。」

    晚些的时候祁煜就从自己这位老友处得到了答覆：「听下面的人说，两三个月前程初搬去了l市，还签了半年的房租合约，他现在应该就住在那边。」

    末了对方还不忘八卦一问：「对了，你之前说程初会天师技法一事……」

    可惜祁煜完美秉持了用完就丢的优良传统，没等自己这位老友把问题说完就先挂了电话。

    「查到了，程初在l市。」他转头对宗乐清道。

    知道这些玄门大师万事交给别人做的风格，宗乐清当即便要开口将这事应承到自己头上，谁知道祁煜率先开口道：「我亲自带人去一趟。」

    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事情实在是有点邪门，他要是不亲自过去一趟把一切搞个清楚，祁煜怎么着都不会觉得甘心！

    虽然有点惊讶，但大师愿意自己去跑一趟那当然是好事，于是宗乐清要到嘴边的话止住了，转而变成给大师鼓掌欢呼：「祁大师您出马的话，那我可就放一百万个心了！！」

 第396页

    但这俩人没有料到的是，当祁煜点好人马赶往l市纪城的住处时，又再次扑了个空。

    ……因为正好在他们到达的当天，纪城已经收拾了行李，出发前往h市。

    而且因为祁煜他们坐的是飞机但这次纪城选择了高铁，两拨人来了个完美的擦肩而过。

    当然，选择高铁并不是因为纪城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尽管他就算有也不会这么小心翼翼地避开祁煜他们——而是因为这次他装了不少有点难过飞机安检的物品。

    毕竟要跟值机人员解释什么法器是用来干什么的的话，对纪城来说多少是有些麻烦了。

    而之所以纪城要再赶往h市，则是因为王家礼联繫了他。

    ——之前纪城拜託王家礼注意医院的异样时，王家礼自己其实没有太放在心上，当时他满脑子都在想纪城的职业，想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答应的时候王家礼就是心不在焉的，事后他更是将全副注意力转移到纪城送他的那个玻璃瓶上。

    虽然对方并没有明说，那个玻璃瓶上也看不出任何异样，但王家礼确实有一种奇妙的感应：他相信那个玻璃瓶和王妤有关。

    甚至可能那玻璃瓶就是他的女儿也说不定。

    所以这一段时间以来王家礼的情绪都明显比之前好上很多，在工作上的干劲儿也足了起来，要不是医院里突然出现的奇怪事情，他几乎都要忘了之前纪城嘱託过他的事。

    而纪城在听王家礼说起他们医院为此可以拨出的款项数额以后，也当即订好了高铁票。

    反正他在l市这边该联繫的材料工匠都已经联繫得差不多，出来赚个外快问题也不大。

    到了h市，王家礼亲自来接了纪城。

    虽然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但纪城也发现王家礼脸上的笑容比起之前肉眼可见的增多，对方还主动提出了想请纪城吃一次饭：「之前那次都是程小哥请的我，我也理当感谢一下的。」

    在他的车上纪城还看见了装着王妤魂体的玻璃瓶——有一阵子不见，她魂体周身的黑色怨气已经被蒸发得殆尽，而大概也是因为执念快要消散，她的魂体同样薄得快要透明。

    不过在看见纪城的时候她还是眼睛亮了亮，隔着玻璃瓶跟纪城打招呼：「又见面了臭小鬼。」

    ——看样子是还在不爽当初纪城叫她小姑娘的事。

    而太子殿下也非常给面子地没有理会王妤：「有时间的话当然，我对h市的也很感兴趣呢。」

    他冲着王家礼笑道。

    「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纪城道，「王医生之前在电话里说，你们医院最近出现了怪事？」

    ? 211、招摇撞骗假神棍（12）

    聊到正事, 王家礼也稍微严肃了一下面容。

    他点点头道：「是的。」

    纪城来了点兴趣：「是怎么样的怪事，具体说说？」

    之前叮嘱王家礼的时候他也只是以防一个万一，但没想到居然真的这么快就有事情发生，以纪城喜欢新鲜的性子, 也确实是有些兴趣的。

    而且医院这地方, 几乎每天都会有新鲜热闹的魂体诞生，按理说在这种地方但凡干得比较久的, 都多少会听过或者见过点「怪事」。

    像王家礼这种老资格的医生, 应该更是有过些见识才是。一般情况下他们可能都见怪不怪了, 要到王家礼觉得需要求助纪城的程度, 显然这怪事还不一般。

    王家礼也嘆口气道：「其实我在医院干了这么多年了，一些怪事什么的也都有听过，不过这次确实是……」

    他斟酌道：「最近几天，我们不少值夜班的同事都会听到婴儿的哭声。」

    纪城瞭然地点点头，不过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等待王家礼的下文：要是只有这么一点程度的话, 王家礼是不可能请他——还是受了他们院长之託，请他过来的。

    果然, 王家礼继续道：「不知道为什么, 听到这个哭声的同事都会感觉到头痛……还有些身体弱的，听久了甚至会晕过去。」

    「而且如果只是这样还好，大不了把值夜班的同事都换成身体壮的也就完了, 但后来报告说能听到婴儿哭声的, 还有好些住院病人。」

    「病人的身体我们可完全担当不起啊，」王家礼露出一个苦笑道, 「另外晚上和凌晨的时候, 医院里的东西也总是噼里啪啦地往地上掉。」

    就像个孩子在跟大人闹似的。

    这到底和那阵婴儿的哭声有没有关系他们也不知道, 但总归是影响了医院的正常运转，而且王家礼他们也担心情况会越来越糟糕——现在还只是碰倒摆放好的东西，万一以后是碰人怎么办？

    要知道像手术什么的每一道操作都十分精微，万一在那时候出了点什么差错，损失的可能就是人命！

    所以医院上下才会那么着急。

    纪城又问了婴儿哭声最开始出现的时间，还有比较频繁出现的地点，王家礼也一一回答了。

    最后纪城道：「今天时间也差不多，晚上的时候方便我去医院里看看吗？」

    婴儿哭泣声出现最频繁的地方在一间手术室附近，那里一般非医护人员不能随便进入，王家礼也没办法私自把纪城放进去，所以他专门打了个电话给院长那边请示。

    然后院长那边也是大喜：「那当没问题，越快越好！程先生要是方便的话现在过来也行啊！」

 第397页

    ……于是院长这边搞定。

    王家礼下午的时候出了一台紧急手术，他匆匆忙忙地先一步赶了回去，纪城则在市区里转了转，等到天色入夜以后才往医院去。

    手术还没有结束，于是接待纪城的就变成了第一医院的院长。

    看得出来院长也很着急，他一见到纪城就露出一种见到救星的欣喜：「您可算来了！」

    都不用纪城主动上去寒暄，院长率先上前一步，动情地握住纪城的双手，然后噼里啪啦就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担忧和急切倒尽了：「您都不知道王主任他和我说认识您的时候我有多高兴……」

    「现在真正的玄门大师可太难找啦，这段时间我也接触了好几个自称是天师的，结果都是些骗子！」

    他的话术堪称天花乱坠，以至于后面几个跟着院长一起过来得医院职工都露出了不忍卒看的表情：他们院长哪里都好，就是这张嘴，夸起人来的时候能生生刮下来两斤油……

    他们有点担心地朝纪城的方向望去，结果发现这位据说是有些真本事在的天师却是面不改色，脸上的微笑弧度甚至都没有一丝变化，依然如最开始见面时那般令人如沐春风。

    于是几位医院高层立刻佩服起来：这演技，怪不得是大师！

    虽然如果换了熟悉太子殿下的人来，一定能一眼认出来，纪城是真的丝毫不觉得院长夸得有什么过头的。

    ……总而言之，夸的人挺高兴，听的人也舒心，所幸纪城还记得今天过来是干嘛的，在寒暄进行到第七分钟的时候止住了话头，并让院长带自己去传说中响起婴儿哭声的地方看看。

    院长本来也惦记着这个，当下就领着纪城过去看。

    说起来也是正好，院长刚刚带人推开那间手术室的门，纪城便看见一个婴儿，正坐在空空如也的手术台上。

    院长他们明显是没有看见那婴儿的样子，一个个脸上表情都还轻松着——因为如果他们能够看见这个婴儿的话，一定能发现，它不止一个脑袋。

    纪城看见那个多头婴儿时仍然面不改色，以至于院长他们也没有从纪城的行为神态种判断出来这里有个不该存在的存在，不过那个婴儿却拧了下脑袋，正好其中一个头对上了纪城。

    下一秒那个头突然就开始哇地大哭起来。

    一个头哭了，很快第二个第三个头也跟着哭了起来，婴儿的哭声响亮，更何况这还不止一个——只是诡异的是虽然有好几个头在哭，但它们哭出来的声音却只有一道。

    而原本还镇定的医护人员们听到这声哭声以后，表情当即紧张起来，有人立刻张望起来，也有人脸上露出轻微痛苦的神色。

    院长当即紧张地想揪纪城衣摆：「就，就是这个声音！」

    却发现纪城已经大步朝手术台的方向走了过去。

    院长伸出来的手扑了个空。

    意识到婴灵出现，进到这间手术室里的医院职工们都十分紧张，他们在短暂的找寻无果以后都将眼神转移到了纪城身上：现在该怎么办？发出声音的是鬼吗？他们应该撤还是怎么的？大师是不是该把法器什么的拿出来驱鬼了？？

    然而纪城没做出任何一个他们预料中的动作：没有说话，没拿出来什么法器符纸，直接朝手术台的方向走过去，然后伸出手在空中一捞——

    下一秒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然后转变成一种气急败坏的大叫。

    「呜呜呜哇！！」

    医院工作人员们：「……」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竟然听出了一种辱骂的意味。

    婴灵体型小，就算脑袋再多也大不到哪里去，纪城轻轻松松抓住它们其中一个脑袋，就把这只婴灵给提熘了起来。

    提着哇哇大叫的婴灵，纪城皱了下眉，转头问后面的院长等人：「婴儿一直闹的话怎么办？」

    医院工作人员们：「……」

    抱歉，还处在震撼中，有点回不过神来。

    就在纪城准备「孩子哭闹老不好，打一顿就好了」的时候，正好在场的妇产科主任咳嗽了一声，试探着开口道：「如果不是生病、不舒服或者饿了的话，婴儿哭闹可能是在表达自己的某种情绪需求，比如，希望大人陪它玩什么的？」

    如果是鬼的话，应该不存在生病或者饿了的可能性吧？

    太子殿下思考了一下自己幼年期的时候一般怎么玩，然后直接把手里的婴灵往上一甩。

    还在沖纪城龇牙咧嘴表示威胁的婴灵：「？？？」

    于是上一秒院长等人听到的还是婴灵骂人似的大叫，下一秒这大叫的声音就变成了惊恐的尖叫。

    婴灵：「啊啊啊啊啊！」

    它们以为自己就要被这个心狠手辣的傢伙给摔在地上，然后四分五裂成八瓣，然而很快纪城又伸出手来，稳稳将婴灵给接住。

    只是还没等它们在手上待满两秒钟，纪城就又把婴灵往上空抛去。

    婴灵：「啊啊啊啊啊啊啊！！」

    堪比噪声污染。

    医院的工作人员们快被这声音给震晕过去，像院长这几个年纪大的，就算本来身体还硬朗，现在脸色都开始发白了——不过他们觉得自己这脸色不止是被声音震得，更是被纪城这动作给吓得。

    纪城把婴灵抛上空又接住，如此循环往复了三四轮，院长他们才勉强看懂纪城的意思——这是在陪那个婴灵玩？？

 第398页

    ……天地良心，别说是那个婴灵叫得那么惨了，就算是他们看纪城这动作，也确实没谁能想到他是在陪小朋友玩。

    倒是挺像在扔塑胶袋的。

    就他们思考的这么一会儿功夫，纪城已经又把婴灵接住抛起了好几次。

    这么颠来倒去十几次，原本还在尖叫的婴灵也熄了火，奄奄一息地被纪城提熘在手里，连把脑袋拧过来瞪纪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正对着纪城的那个小脑袋还十分不满地看向他。

    纪城语气满意道：「果然安静了。」

    他还转头沖妇产科主任道：「谢了啊。」

    连看不到婴灵的医院众人都：「？？」

    虽然他们也看不见那婴灵是个什么样子，但从之前那尖叫声的情况来讲，对方被吓得安静的可能性都比被哄好了的可能性高吧！！

    五个脑袋的婴灵不再哭闹，手软脚软地被纪城拎在手里，俨然一副躺平的咸鱼样子。

    纪城见状也没把它往什么布袋子玻璃瓶里塞，就这么拎着个五头婴灵，转身就准备往外面走。

    院长他们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一个个脸色苍白满头冷汗，连忙询问道：「程先生您是去干什么？」

    怎么这就走了？？？

    纪城提起手里的婴灵在他们面前晃晃，语气相当的理所当然：「这不是都搞定了吗？」

    「搞定了我还不能走人吗？」

    ? 212、招摇撞骗假神棍（13）

    那婴灵好像是不太喜欢被纪城这么突然提起来, 从躺平认宰的状态中稍微恢复了一点，朝一脸懵逼的院长等人张牙舞爪地嗷了一声。

    如果忽略它有五个脑袋的话，其实还挺奶的。

    当然，院长他们也看不见婴灵的样子, 只能听见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不服气中又带着委屈的「嗷」。

    医院等人：「？？？」

    院长还是有点不敢置信：「这、这就搞定了？」

    电视剧电影里驱鬼不都是要拿各种法器罗盘符纸什么的, 先对着空气挥舞一通，然后又要念一大串的咒语, 费尽了力气才能让鬼怪现行吗？

    还不说后面应该还有一段至少长达半小时的人鬼大战了！

    结果纪城从踏进这间手术室开始, 统共花了十分钟没？？

    而且他全程还就只做了几个动作：走到手术台, 抓起什么, 抛东西，接东西，拎走。

    就这？就这？就这？？

    这整个流程简单得让院长本人开始怀疑，他这段时间烦恼得头发都掉了两把的事情，是不是只是单纯的自己想得有点太多了？

    不过很快因为听了婴灵尖叫十分钟而隐隐作痛的脑袋就提醒了院长：应该不是他想得多了。

    可能只是单纯的，眼前这个程先生, 比他想像得要厉害得多。

    纪城则是懒洋洋反问了一句院长：「不然呢？」

    院长：「……」

    他本来还觉得自己应该再发挥一下自己的油嘴滑舌天赋吹点啥的，但由于太过震惊, 加上有可能尖叫声波听多了有点伤脑神经, 院长话到了嘴边，最后变成了一句有点结结巴巴的：「谢、谢谢啊——」

    纪城语气谦虚道：「佣金到位就行。」

    他摆了摆手：「先走了啊。」

    院长等人：「……」

    总之，就还是很不可想像的样子。

    ——抓鬼有那么简单吗？？？

    然而那道婴儿的哭声的确是消失不见了, 院长在接下来的几天还让医院其他职工都注意, 但确实是没有人再听到，甚至医院里发生的其他怪事也都消失了。

    所以……那个婴灵, 是真的被纪城提熘走了？

    院长和医院里的其他人一直不可置信了好几天, 然后才想起来, 赶紧将酬劳打去纪城的帐户上。

    收到钱的时候，那个五头婴灵正在纪城订的酒店房间里爬来爬去。

    自从之前帮了崔颐一把，崔颐不仅结给了纪城一笔丰厚的佣金，同时还送了他一张颐鸣集团的酒店金卡——只要是纪城入住颐鸣集团旗下的酒店，一律给最低的折扣。

    像这次纪城又回h市，张禹还奉老闆之命亲自赶过来了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够帮上忙的。

    之前他对纪城说的「无病无灾」还没有什么心得体会，但最近这一个星期临近换季，集团上下不少人都得了感冒，往年这种时候张禹虽然不一定就会生病，但觉得疲劳不适却是难免的，还不说今年因为崔颐的突然病倒，交到他手里的担子比往年还要多得多。

    然而周围人有不少都相继病倒，张禹却发现自己依然是生龙活虎，别说生病了，连精神不济觉得疲劳的时候都非常的少。

    一直到自己老婆感嘆他们一家今年身体好像比往年好不少的时候，张禹才回过神地想起来纪城曾经送给过自己的符米。

    然后他又回忆了一下这一个星期颐鸣旗下那几所酒店的生意状况，还有他们老闆的大病初癒却精神抖擞的身体，一瞬间对纪城的敬佩上升成了敬畏。

    再然后这种敬畏在他偶然看到纪城房间里爬来爬去的五头小鬼以后就变成了很单纯的畏。

    所谓婴灵，指的便是夭折的婴儿的灵体，通常是因为它们对人世间还有留恋而形成，这种灵体在生前尚未形成完整的灵智，死后同样是懵懵懂懂的状态，对天师来说可以说是相当难处理的存在——想通过说理或者寻常的手段将婴灵带走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对付它们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暴力地打散。

 第399页

    不对纪城来说，直接将婴灵打散并不见得是最明智的解决方式。

    灵体因执念而生，如果不好好地将它们的执念解决，将来会再有祸患也说不定——更何况寻常的婴灵怎么会长了五个脑袋？

    说它们生前就是畸形儿显然不太可能：要是哪家医院生了个五头婴儿，不说是轰动全国吧，最起码也能拍个三期走近科学。

    但纪城在网上查了新闻，还问了第一医院的院长和妇产科主任，都确认并没有任何相关的信息。

    事情到这里线索似乎就断了，若是换在前几个世界的时候，纪城可能也就选择用一些更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不过在各种小世界中经历了数段不同的人生，纪城的耐心倒是比最开始的时候强上不少。

    而且剩下可能会用到的法器制作需要的原材料他已经挑好，现在正在工匠处加工，加上现在离世家大会又还很有些时候，所以纪城的时间可以说是相当充足。

    于是这几天他并没有直接将那婴灵打散，而是干脆把它们养在了自己的房间，让这只婴灵先恢复一点灵气。

    不过婴灵嘛，虽然已经不存活在这世间，但一些爱玩爱闹的天性还是存在的——尤其这还是只有五个脑袋的婴灵，能闹腾的程度也可以直接乘以五。

    于是在那天张禹上门来的时候，它们直接顶了一头，啊不，五头的毛巾，然后嗷嗷叫着扑到了张禹的身上。

    以至于哪怕张禹没有阴阳眼，还是成功看出了这个小鬼的脑袋不止一个。

    然后张禹就被当场吓得花容失色屁滚尿流，发誓除非自家老闆以工资威胁，否则打死他也不会再主动踏进纪城的房间。

    ……咳咳，说这个就有点扯远了。

    总之，在把这只五头婴灵将养几天，估摸着它们的灵力强度够了以后，纪城直接在房间里摆了个阵法，将婴灵放在阵中，滴血，起灵，直接溯源向它们生前执念所最牵挂的地方。

    婴灵、阵法，还有纪城血液里所蕴含的灵力很快便纠缠在一起，蜿蜒出一条肉眼不可见的路途。

    纪城看了眼道路所指的方向，揣好手机，又从带来的行李里随手抓了一把符纸，然后就抓起婴灵的其中一个脑袋，带着它们就出门往灵力指引出的方向而去。

    婴灵：「？？」

    为什么又要抓它们的脑袋？？

    不过婴灵也不会说话，就算再不满意，也顶多只能用它们嗷嗷的奶嗓表达自己的不高兴——这种程度的话纪城是完全就当没听见的。

    而那条用灵力勾勒出来的道路最终停在了一幢小楼之前。

    这幢小楼距离第一医院并不远，但位置却出人意料的偏僻：前后没什么人烟，也没有什么格外高大的房屋，七弯八拐的小巷阡陌纵横，俨然城中村的模样，

    虽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但来往这里的行人也不多，倒是有几个大爷大妈搬了椅子在自家屋前唠嗑，看纪城的目光充满了惊奇。

    凭藉着以灵力淬鍊过的听力，纪城敏锐听见其中一个大妈用本地话嘟囔了一句：「这么年轻好看的也要来这里？」

    「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纪城：「？」

    那幢小楼门口虽然没有保安什么的守着，但大门却紧闭，旁边还有一个可以刷卡打开的密码锁——不过显然纪城是不会知道密码的。

    一接近小楼，纪城手里拎着的婴灵便躁动起来，他单手镇压住这五个不安的脑袋，绕着小楼先转了一圈，然后找了一个没有人和监控的角落，给自己用了一张隐身符。

    他耐心地在小楼外等待了一个多小时，很快便有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他熟稔地按下密码，从门口走了进去。

    在男人输入密码的时候纪城便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到他身后，小楼大门打开以后，他便一起跟着走了进去。

    小楼露在地面上的也就三层高，但直到纪城跟着那个男人直奔小楼的电梯里，才发现地下的楼层比地面上的还要多。

    中年男人进了电梯，直接按下负二的层数，纪城跟在他后面，到了负二层，走出来，才发现这里有一条相当长的走廊。

    走廊两边都有很多房间，大多数没有门和上锁，装修也基本整洁，不过因为在地下的缘故，还是有股难言的潮湿。

    小楼的电梯设在走廊的正中，出来的对面就是一个护士台一样的柜檯，一个女人正倚在里面打瞌睡，见中年男人走出来，强打起精神问：「几号？」

    男人回答：「三十二。」

    女人抱出一本电话簿一样的厚本子翻了翻，指了指房间的方向：「喏，她在房间里呢。」

    男人转身就朝房间走去，看他那熟悉的样子，显然不是头几次来这个地方。

    送走中年男子，护士台的女人将本子收起，换了个姿势，继续打起瞌睡来。

    纪城没急着跟那个男人一起走，而是留下来多看了几眼那本子——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护士台的那个女人，小腹是微微隆起的状态。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手里拎着的婴灵更加躁动不安起来。

    纪城眯了眯眼睛，转身挑了几个最近的有人的房间进入。

    不出意外的，这些房间里住的全部都是女人，而她们无一例外的，全都是孕妇。

    而纪城目之所及之处，甚至又看到了几个婴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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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们的模样看上去比纪城手里这只要正常点，只是明显也不健康：要么太过瘦小，要么便是身体有明显的残疾，都是些灵智未开的懵懂灵体，好几只还在彼此追逐打闹着——不过在发现纪城手里镇压着一只婴灵以后，它们明显都瑟缩不少。

    并没有急着出手镇压这些婴灵，纪城闭上双眼，识海中精神力倾泻而出，瞬间笼罩整座小楼上下。

    片刻后电梯里下来一位穿着人字拖的矮小男子，他来到护士台处，朝原本那打瞌睡的女人挥了挥手：「小刘，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

    而后便替代了对方的位置。

    正好这个时候那中年男人也从房间里出来，瞧见矮小男子，立刻便走了过来。

    他嘴里一边抱怨道：「这都第四个了，你们到底能不能保证给我生一个健康的儿子出来——」

    也是这一瞬间，在纪城手里的婴灵终于按捺不住，它们的五个脑袋同时发出一声凶狠的嘶吼，而后直接挣脱开纪城的手，直直朝着那中年男人扑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 213、招摇撞骗假神棍（14）

    「呜——」

    凶狠的喉音凭空响起, 人字拖男本来都已经站起来准备迎接那中年男人了，却被这道莫名的声音吓了一跳：「谁？」

    这走廊里也没人啊？

    只是下一秒他便发现那原本朝自己走来的中年男人突然惨叫了一声，然后就直挺挺地朝地上倒去：「救命！救命！」

    明明那中年男人身上什么都没有，但他却像被什么撕咬住了一样, 开始拼命打滚挣扎, 两只手还不断在自己身上拍打，发出皮肉触碰的结实的痛音。

    更恐怖的是, 随着中年男人的挣扎, 他的身上竟然真的逐渐出现了各种细小的伤口。

    人字拖男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本来迈出去一半的脚都不由僵在了半空中。

    倒是他脚上那双鲜亮的绿色人字拖还在空气中止不住的晃悠。

    中年男人的挣扎越来越猛烈, 到最后他的衣服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给撕开碎片，而后露出他油挺的肚皮——只是那上面已经充斥了细细密密的血色伤口。

    那些伤口细长而紧密，如果凑近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一排一排的伤口其实全都是用牙齿和手指撕咬抓出来的，而如果拉开了距离，就能发现这些伤口竟然歪歪扭扭地凑成了一条贯穿中年男人腹部的长线。

    如果让有过生育的女性来看，非常容易就能辨别出来, 这条长线，像极了剖宫时的那一道伤口。

    人字拖男身体颤抖地在护士台后面看了一会儿, 终于隐约看出来了那是什么。

    这时婴儿愤怒的喉音再次响起, 他霎时间意识到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一瞬间惨叫的声音差点掀翻天花板，人字拖男连自己心爱的鲜绿色人字拖都当场甩飞, 屁滚尿流地朝电梯方向爬过去：「简大师——救命啊——」

    却没有想过世界上有句话叫逃生时切勿乘坐电梯。

    因为自己才刚刚从下面上来, 人字拖男倒是飞快地摁开了电梯门，只是当他拼命摁着关闭键和地上楼层的层数时, 电梯门却像是突然故障了一样, 不断发出有人站在电梯门之间的哔哔声。

    站在护士台不远处的纪城倒是把一切看得很清楚：原本在走廊间嬉戏打闹的婴灵们跟着人字拖男, 几个站在电梯门中间，还有一个已经手脚灵活地爬上了人字拖男的脑袋，然后整个身体呈倒钩状，轻轻对着人字拖男的脖子吹气。

    下一刻浑身已经敏感到极限的人字拖男骤然爆发出一声比刚刚还响亮的惨叫：「啊——」

    他惨叫的声音甚至已经盖过了还躺在地上，被五头婴灵手脚并用攻击的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的神经也绷到了极点：此刻他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招惹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怪物，而恐惧和身体的受伤也让他的反抗能力几乎降到了零，人字拖男的惨叫声一出，中年男人竟然也跟着白眼一翻，直接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而人字拖男在惨烈的尖叫过后，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他颤抖着双手，拼命从自己身上摸出一叠符纸，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通通揉了个粉碎。

    下一刻这些符纸的效力发生，原本扒拉着他的婴灵纷纷被弹开，连走廊地面上还在专心撕咬中年男人的五头婴灵都瑟缩了片刻，然后再动手时的动作都缓慢很多。

    而同时，纪城那张本来就快到时效的隐身符直接被破，他本来站在电梯不远处，一瞬间反应不及，当即露出身形来。

    本来感觉脖颈处松快了些的人字拖男瞬间瞪大了眼，指着纪城的手抖得跟帕金森患者似的：「你……你是谁？！」

    「这些，是你在捣鬼？？」

    纪城摊摊手，表情相当无辜：「路过。」

    人字拖男：「？」

    「不过你刚刚用掉的那些符纸……」

    纪城环视周围走廊：从刚刚那个中年男人被婴灵袭击惨叫开始，靠近这边的走廊房间中就不断有人抻头来看——而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挺着肚子的年轻女人。

    她们并没有走得很近，大概是因为被那个中年男人凭空挣扎的样子给吓到，但哪怕如此，在人字拖男揉碎那一把符纸的时候，这些站在门口张望是怎么回事的孕妇们还是纷纷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地倒了下去。

    纪城嘴角不由勾起一个有些玩味的笑容：「确实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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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字拖男这时也看见了那些孕妇的情况，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一瞬间更加难看起来。

    纪城已经拿出手机，语气诚恳询问：「需要帮忙叫救护车吗？」

    人字拖男眼睛一瞪，正要说些什么，少了婴灵阻挠的电梯门终于在此时顺利关起，他着急忙慌想要去找开门键，但还没来得及，就已经被合上门的电梯带着直往楼上而去。

    送走了一个烦人的，纪城也终于转身，看向电梯不远处另一个黑漆漆的入口——那是这幢小楼上下的楼梯口，在电梯不能用的时候就可以走这边上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里已经站了一个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身休闲的装扮，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像是本来在这里睡觉，结果被谁突然叫起来了一样。

    对方扶着墙还有点喘气，只是那个之前被袭击的中年男人身上已经贴了一张符纸，一道肉眼不可见得灵力防护罩在他周身形成，五头婴灵也被彻底弹开，气得在防护罩外面哇哇大叫。

    ——当然，也只有纪城能够听到。

    因为刚刚那一出的闹剧，负二层的走廊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纪城站在电梯口处，歪了歪脑袋，语气玩味：「——简大师？」

    他还记得，那个人字拖男在极度惊恐的时候可是喊了好几声简大师救命。

    事实上在最开始用精神力搜索这幢建筑的时候，纪城就已经察觉到了——这幢小楼里还有一个天师。

    不是像程初那样，凭自己半瓶水的玄学知识出去忽悠主顾的那种「玄学大师」，而是身具灵力，真正踏上了修行之路的天师。

    虽然这个天师看上去水平也挺半吊子——不然怎么会纪城目之所及，就能在走廊里看见好几只婴灵呢？

    而这幢小楼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纪城也已经清楚了。

    代孕。

    一种明面上说得似乎十分文明先进，但其实质不过是滥用他人子宫的、用掠夺和毁坏来形容也不过分的「产业」。

    看得出来这幢小楼的所有者生意做得挺大，不仅有这么秘密的用于豢养孕妇的基地，甚至还能请来一个有些修为的天师，能下这样的成本，对方从这些生意里赚了多少自然是不必言说了。

    而这些婴灵的诞生也显得十分正常——看这幢小楼的规模，其中怀孕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而即便顺利生下一个健康的婴儿的概率很高，但庞大的出生基数摆在这里，总还是会生出来一些有缺陷的，或是买方并不满意的婴儿。

    小楼这边当然也不会照顾抚养这些「不合格」的孩子，甚至连将他们丢弃在外面都很少——毕竟丢得多了，总会有被发现的风险。

    久而久之，这些婴灵便也逗留在了世间。

    至于那个五头婴灵是怎么诞生，又怎么跑到医院去的，纪城也并不是很确定，不过从它们对那中年男人的愤怒，和那个男人之前和人字拖男说的话来看，似乎也不是推测不出来一些东西。

    当然，这些似乎都有点题外话了。

    那个简大师听见纪城喊他，下意识地偏了一下头，也没再管那躺在地上、肚皮上伤口还在缓缓渗血的中年男人，而是喘够了气以后直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罗盘。

    罗盘上指针正在疯转。

    估计是也知道现在情况紧迫，那位简大师也没有慢腾腾地来进行什么精细的计算，他草草看了眼罗盘指针，另一只手又迅速掐算两下，随即才一边压抑着眼底的惊疑之意，一边故作镇定看向纪城：「小子，这些婴灵是你召唤出来的？」

    ——果然是个半吊子。

    纪城有些兴致缺缺地想到。

    「看你这样子，应该也是个天师，」那位简大师表情严肃道，「既然大家同为天师，那就是一种缘分，你擅自出手，未免也太无视行规了吧？」

    ——这个小世界天师传承被玄门世家垄断，总的来说大家确实是一个抱拢在一起的圈子，平时大家的业务不涉及到或者只是简单的竞争也就罢了，但如果是要去破坏别人的「生意」，确实有些讲究的会去知会一声。简大师这么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和根据。

    只可惜他遇上的是纪城。

    太子殿下从不讲道理和根据。

    纪城挑了挑眉：「行规？什么行规？」

    「你！」

    简新会差点被纪城的话气炸，他瞪向纪城，要质问纪城到底是哪家徒弟的话就要出口，不过也是这个时候，他突然意识到纪城这张脸孔好像有点眼熟。

    走廊里虽然有灯光照明，但毕竟是在地下，而且在刚刚的闹剧以后，这一片地方也显得分外狼藉，以至于他一时间都没注意到纪城的长相。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简新会觉得眼前这个人的气质也并不同于他记忆中那样，以至于他也有些犹犹豫豫不敢确认。

    「你……你是程初？」

    对方认出自己的身份，纪城倒是有些讶异——根据原身的记忆，程初应该没有见过这位「简大师」。

    见纪城认不出自己，简新会倒是有点激动：「我是简新会啊！」

    「咱们在一个群里的！！」

    纪城：「？」

    简新会：「我就是墓地选址专业能手！！」

    作者有话说：

    ? 214、招摇撞骗假神棍（15）

    墓地选址专业能手几个字一出, 纪城终于有了点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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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身以前加的那个玄门骗子微信群曾经搞过好几次线下的聚会活动，碍于人情和拓展人脉的需要，程初也去参加过两次，不过他都没有待太久, 就找了藉口离席。

    这个简新会如果认识自己, 多半是在那两次线下聚会时见过。

    当然，太子殿下对这个人的印象, 更多还是来自于他问大单的时候, 对方那明着关心实际上却是直接把原身单子做砸了的事情挑出来的回覆。

    不过倒是没想到, 这人竟然还真有两分天师修为。

    他挑了挑眉：「——所以？」

    就算大家是一个群的, 他们以前可也没有交情，现在更是是敌非友，难道对方还以为挑明了身份，他俩就可以互相打个招呼然后回家洗洗睡了？

    简新会有点着急——说实话他也不知道纪城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按照之前自己了解的，程初应该对天师技法一无所知才对！！

    但眼前这狼藉的景象显然说明着对方并不是自己想像里的小白, 简新会也不敢细想纪城是怎么潜进这里来又是怎么闹出这样的动静的，他只知道要是这里的事被捅出去, 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时间紧急, 能不和程初起冲突当然是最好的！

    于是简新会硬着头皮道：「既然是一个群的，那咱们也算是朋友嘛。」

    他伸出五根手指：「这样，程初, 我也知道你不容易, 简哥也不问你是怎么找到这儿，又是听了谁的指示——只要你现在收手离开, 保证不把这里的事往外说的话, 我给你这个数。」

    纪城语气讶异：「五百万？」

    简新会：「？」

    五百万？你怎么不去抢？？

    但劝人重要, 于是简新会压了压火气，把五根手指变成十根：「我可以给你十万。」

    他耐心道：「十万也不是个小数目，程初，你出来做一趟单子也挣不到这个数吧？」

    「做人呢，最重要的是见好就收，」简新会道，「你答应下来，大家皆大欢喜，你要是不答应，我也并不是就怕你了。」

    旁边的五头婴灵还在对着中年男人和简新会周身的灵力护罩哇哇大叫。

    简新会脸上挂上冷笑：「据我所知，你是被程家给逐出来的吧？」

    「正巧，我和程唯少爷也有些交情，」他道，「你说，咱俩的事要是闹大了，闹到你的主家那里去，到底谁会比较惨？」

    程初和程唯之间的恩怨在玄门世家之间并不算是秘密，但若非这个圈子的人，顶多只是一知半解，简新会现在这么清楚地点出来和程初有矛盾的人是程唯，倒是可见他确实和程家有些关系。

    如果是原身站在这里的话，面对这么一番萝蔔加大棒的言论，说不得还真会被说得脸色难看，进而犹豫起来——毕竟他也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了，生活的磋磨比什么都更能改变一个人，现在争那一口气，未来面对的可能就是十倍百倍糟糕的境遇。

    不过可惜，现在站在简新会对面的是纪城。

    所以面对简新会的利诱威逼，太子殿下给出了最朴素的回答。

    ——砰！

    之前那个护士台的女人翻看过的厚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简新会的背后，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狠狠一敲！

    简新会瞪大眼，一个你字都还没说完，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估计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纪城明明就在自己面前，却还能从自己背后偷袭。

    几个摇摇晃晃叠在一起的婴灵们跳到地上，其中最上面的五头婴灵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将那本厚簿子还到纪城手里。

    纪城接过那厚簿子，又重新翻了翻——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房间编号和出生的婴儿情况，不过对于那些婴儿的母亲却极少会有描述。

    她们的大多数只拥有一个房间编号的代码，以及一些买家会青睐的信息：身高、体重、外貌是否上佳，学历是否本科及以上，生过几个健康的男孩儿。

    至于姓甚名谁，是否是自愿来到这里的，好像就一点也不重要了。

    而在刚刚以精神力搜索整幢小楼的时候，纪城就知道，这种本子远不止一个。

    他扭头打量了下这层的现场：最开始被袭击的中年男人肚皮上的伤口还在缓缓渗血，整个人已经陷入了半昏迷，只是还下意识地发出两声□□；简新会倒在中年男人的不远处，两个人正好凑成一对难兄难弟。

    而被人字拖男的符咒波及到的孕妇们也倒在地上，不过虽然是在昏迷，但她们的情况其实并不算严重——不说别的，比前面两位难兄难弟要健康得多。

    刚刚帮了纪城一把的婴灵们蹦蹦跳跳到其中几人身旁，依偎在她们身边。

    只不过那个五头婴灵却没有奔到任何一个女人旁边。

    纪城又看了眼那厚簿，发现其中一些编号的后面划了个大大的叉。

    想来发生了什么，已经十分明显了。

    放任这些婴灵继续留在这里显然并不合适。尽管它们的诞生和死亡都有着人为的干预，但如果放任这些连灵智都懵懂的小傢伙滞留此地，以后会酿成什么样的后果可说不定——不说别的，这只五头婴灵，连纪城都没在天界的卷宗里听说过类似情况。

    这次出门有些着急，他手里除了符纸也没带别的，于是纪城干脆上了楼，从小楼的一楼后门走了出去，而后用聚灵符摆了一道小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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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时间就有数道表情懵懂的灵体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其中甚至不只是婴灵，还有两个看上去同样神志懵懂的年轻女人。

    这道以聚灵符为核心的阵法会吸引来附近游离的灵体，这两个女人并不一定是死在这幢小楼当中，但纪城在看见她们时仍然忍不住沉下了脸。

    这些都是懵懵懂懂的灵体，想和它们像与王妤那样交流是不可能的，不过也同样因此，它们并不像王妤那样充满怨憎，顶多只是有些不甘，和对这个世界依旧抱有留恋。

    要带走这些灵体也并不困难，纪城直接在原本的聚灵阵上又加了一道阵法，片刻之后这些得到净化的灵体便消散而去。

    当它们逸散于天地间的时候，纪城突然感到自己身体里多了些什么。

    功德。

    ——每个小世界的世界规则都有所不同，这个小世界便有功德与罪孽的设定，不过这对普通人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顶多就是好运或者倒霉一点，但如果是已经踏上修炼路途的，这便会对天师的修行产生巨大的影响。

    当然，对于纪城以及这个小世界大多数的天师来说，这玩意儿有或者没有影响都不大——前者是因为他够强，后者则是因为他们太弱。

    不过当这些功德降临到纪城身上时，他却发现不止是自己的这具身体有所改变，甚至于自己的识海中都有一股极其浅淡的金光围绕。

    这股金光太过微弱，以至于纪城一时间除了发现自己的识海多了这一点金色以外，也没再发现别的什么变化。

    做完这些，太子殿下又好心地拨打了医院和警局的电话。

    ——有些人种下的苦果，应该让他们自己也来尝尝才是。

    这里离第一医院并不远，估摸着救护车应该很快就能赶过来，为了「迎接」，纪城又穿过小楼里面，准备「帮忙」把大门先给打开。

    正好这个时候最开始逃跑的人字拖男居然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身后还另跟着几个表情严肃的男女。

    人字拖男也没想到自己迎面就撞上了纪城，他先是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但随即就大声地指着纪城道：「各位大师，就是他来我们这儿捣乱的！！」

    那几个男女看着都年轻，打扮很是入时，不过在听到人字拖男说话以后立刻有人从怀中取出一盏烛灯似的东西，上面还隐约有一道无色火苗在跳动。

    那火苗微微闪烁，但并没有其他称得上是「不同寻常」的异动。

    掏出那盏烛灯的年轻女子凝神看了那跳动的火苗半晌，而后表情凝重地朝自己的同伴们摇头：「已经不见了。」

    于是她的同伴们立刻变了脸色，其中为首的那个看向纪城，语气冷冷：「同为天师，你应该懂得什么叫先来后到吧？」

    「这个地方诞生的灵体，是我们程家先前就定下来的猎物。」

    「猎物？」纪城把这个词放在嘴里玩味地咀嚼了一番，「这么说，你们一直都知道这里在干什么？」

    那几个年轻人听见纪城这么说，表情都不由僵了一下，不过很快为首的那个就硬气起来，冷喝道：「这些人行不义之事自然不会有好下场，不用你来多嘴询问。」

    不过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他的语气中难免多了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

    「还有，刚刚是我们在问你话！」

    纪城拉长声音哦了一声：「你们程家先前定下来的？」

    他轻飘飘道：「那这些『猎物』确实是由程家人来处理的，没毛病。」

    在场几个程家年轻人：「？」

    这人什么意思？？

    医院救护车警笛的声音呜啦呜啦地响起，趁面前几人愣神的功夫，纪城直接消失在他们面前。

    等他们回过神来想追的时候，一队医生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受伤的孕妇在负二层是吗？」

    这幢小楼是个什么情况这群程家的年轻人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人字拖男倒是在听到提问时瞬间脸色大变，只是他刚想否认说这里没有任何孕妇，其中一个程家的女生就已经下意识地抬了手，指向电梯的方向：「应该是那边走？」

    医生们得了指示，当即带着必要的医疗设备沖了过去。

    人字拖男表情懵逼，想要指责人但又不敢，差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也是这个时候，那些还有点愣神的程家年轻人中，终于有人声音迟疑地道：「我怎么觉得刚刚那个傢伙长得挺眼熟的？」

    第一个人开口，剩下的人也竭力回忆起来。

    终于，有人蓦地瞪大眼睛：「程、程初——」

    作者有话说：

    （小小声）那个什么……八月份可能要跟大家先请个假

    论文课程什么的又忙起来了，八月开始确实没办法保证日更，我会先努力尝试下不断更tat，但也可能实在来不及……到时候会在文案上进行说明的！！

    我发誓我今年一定完结！！

    ? 215、招摇撞骗假神棍（16）

    天师界赫赫有名的世家程家最近内部流传起了一个笑话。

    「知道吗？那个得罪了少家主结果被断了天师之路的倒霉蛋程初, 他成天师了！」

    玄门世家等级分明，所以尽管大家都知道程初其实没做错什么，在天师一道上也很有些天赋，但光是他得罪了少家主程唯这一点, 就足够让所有人觉得他被断了天师之路很正常。

 第404页

    这事并不公平, 但在程家，或者说天师界绝大多数人看来, 就是合情合理的。

    就像古代的平民冒犯了皇帝, 受罚压入监牢就是理所应当一样。

    他们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苛待或者封建思想, 恰恰相反, 这是他们天师一道才会有的特殊「传统」。

    而当程初这个早就被程家排除在圈子之外的人，突然会了天师技法——而且似乎还是颇有能耐的那一挂——这个说法传回程家以后，所有人感受到的最深情绪，都可以用「好笑」和「荒诞」来形容。

    怎么可能呢？

    一个早就被家族判了「死刑」的旁支小子，怎么可能有机会成为天师嘛！

    最开始这个消息是程家几个小辈带回来的，他们正好去h市历练, 接了一个和程家有七弯八拐关系的外围天师的求助，结果却被一个不知名的天师钻了空子。

    这几个小辈回到家族以后信誓旦旦声称他们见到了这个「摘了桃子」的神秘天师, 而且对方的身份就是那个得罪了程唯的程初——不过这话在出来以后直接被程家其他人当成了笑话。

    「程初自己成了天师？你们在开什么玩笑？」

    「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而对当年程初不止是被家族封杀, 更是直接被封印了灵窍一事知情的人更是嗤之以鼻：「程初要是能修炼，我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不过因为程初和程唯之间的关系，这个「笑话」还是在程家小辈们半是不信半是好玩的态度下, 逐渐传到了程家高层。

    ……

    作为赫赫有名的玄门世家, 程家虽然总部是坐落在y市，但在全国乃至世界范围内都有不少天师分布, 其中不少发展起来的旁支在名气声势上同样浩大, 甚至不输于一些小型的玄门世家。

    临近世家大会, 这一届的世家大会恰好轮到了程家举办，作为东道主，不少旁支出身的长老都从各地来到主家所在的y市，为即将到来的世家大会做准备。

    主家这边也派出了自己的长老作接待，譬如今日，到达y市的就是程家临近h市的那只旁支。

    这支旁支的领头人叫做程梓丞，论辈分的话和如今程家的家主是同一辈，他作为天师的话名气能力在程家的众天师中只能算是中上，不过因为在年轻的时候程梓丞曾经在y市生活过一段时间，和程家现任家主程梓铭的关系极好，所以尽管能力算不得顶尖，但程梓丞在程家的地位可以说只高不低。

    所以这次主家这边来接待程梓丞用的也是最高规格的礼遇。

    他们不仅派了人到机场接机，后面还专门给程梓丞攒了个局，给他接风洗尘。

    程梓丞的接风洗尘宴上来了不少人，除了程家这边的长辈高层，还有不少的小辈到场——自然，「程初成了天师」这个「笑话」也传到了长辈们的耳朵里。

    起先这个笑话是被一个来给程梓丞敬酒的小辈说出来的。

    「您还不知道吧？」这个小辈用一种带了夸张和玩笑的语气道，「咱们这一辈有个叫程初的人，得罪了咱们少家主，结果没当成天师。」

    「结果前阵子，程商他们回来说，他们在h市的时候碰见了程初，而且程初还成天师了！」

    这个「笑话」这段时间已经传遍了程家主家，所以在听到这个小辈逗趣似的讲述的时候，席上的主家人们纷纷露出点好笑的神色来。

    主家的一位长辈则是笑着对程梓丞道：「都是些小辈之间流传的说法，当乐子听听就可以了，你也不用在意。」

    毕竟程商那几个小辈在历练时出了岔子只是小事，不说他们并不认为程初会成为天师，就算程初真的成了天师，在程家的这些长老级人物们看来，对方想要赶上他们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然而原本也是谈笑风生的程梓丞，在听完这个笑话以后，表情突然僵了一下：「程初成了天师？」

    最开始把这事的小辈没想到程梓丞会是这个反应，跟着一愣，而后结结巴巴道：「我、我是这么听说的——」

    坐在程梓丞旁边的主家长老也察觉到不对：「怎么了？」

    程梓丞沉默了一下：「之前祁家的祁煜长老，他受邀去帮宗氏集团，设的七煞阵被人破了。」

    祁煜在天师圈子里也说得上是资深，他栽跟头这事儿小辈们可能不清楚，但程家的这些长老是个个有听说的。

    当下那位主家长老便疑惑道：「这事我是听说过，有能力破掉七煞阵的天师也算得上是修为高深了——不过祁煜行事风格阴损，自己不清不楚地就惹到敌人也不奇怪，估计这次就是他哪个藏在暗处的对头干的吧？」

    程梓丞：「……他和我说，破掉他阵法的人，就是程初。」

    ------------------------------

    ……所谓笑话，听别人的笑话的时候觉得挺好笑，但当发现这个笑话可能是自己以后，程家许多人都笑不出来了。

    程初成了天师？这怎么可能嘛！

    可先后有两拨程家内部人员认证，其中一位还是在家族中颇有地位的长老——对方可没有任何理由和必要来做这个假吧？

    更不说在这个消息传到程家外以后，同为玄门世家的祁家的一位长老甚至还带着人亲自往h市跑了一趟——据小道消息传说，这甚至不是这位长老第一次带着人跑去找程初。

    ——当然，他还是一无所获。

 第405页

    对完消息后的程家小辈们：「……」

    程家长老们：「…………」

    之前扬言说程初要是能修炼就把自己脑袋摘下来当球踢的不知名群众：「………………」

    说好的被家族封杀灵窍上还被下了封印呢qaq！！

    本来是个笑话，结果瓜吃到最后反而把自己的舌头给咬到了，程家甚至为「程初是不是真的成了天师」展开了一场内部讨论会，还派出了些人手去往l市和h市去探听消息。

    而打探消息的结果就是，虽然不愿意相信，但程家的高层们还是不得不承认：程初，好像真的成为了天师。

    程初的灵窍处明明有封印，封印是怎么破的？还有他得罪了程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又到底是谁冒着会得罪程家的风险教的他天师技法？

    而且从他们得知的这两次的情况来看，程初不仅已经是天师了，甚至修为还相当不错，那么他到底是多久开始修炼的？这件事情到底在他们程家的眼皮子底下进行多久了？

    一个又一个亟待他们去探寻的问题，让一直以来都躺在玄门世家头衔上高枕无忧的程家人头一次生出了紧迫感。

    然而他们派出人去寻找程初的下落，却都没有消息回报，而眼下世家大会举办在即，一个下落不明的小小天师和家族在整个天师界的脸面相比，程家人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

    于是找程初秋后算帐的事情先告一段落，程家这边先专心准备起了世家大会的种种来。

    ……

    作为玄门界的一大盛事，世家大会可以说是会吸引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天师到来，毕竟这个小世界绝大多数的天师都依附于各个玄门世家，只有极少数算得上是特立独行。

    而且这些例外也只不过是叛出了原本所属的世家，亦或只是单纯的偷学者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因着世家大会汇聚了绝大多数有修为的天师和玄门法器、知识，所以只要不是和玄门世家们结下了不可解的仇恨，天师们都会想方设法地到场。

    而除了一些传统的交流，和能够结交到一些天师界的大人物以外，每一届世家大会最吸引人的就莫过于年轻一辈的比试了。

    不问出身来历，凡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天师皆可参加，前三名者拥有丰厚奖励不说，更重要的还是名次代表的扬名立万的机会。

    不只是满足参加条件的年轻天师们跃跃欲试，即便是一些只有观看资格的观众都会觉得与有荣焉。

    程家负责主持这届世家大会，他们在大会开始的第一天就设立了专门的报名处，用以接待来报名的年轻天师们。

    虽然每年玄门世家设定的新晋天师名额有限，但积少成多，报名处每日接待的年轻天师数量也相当可观。

    工作量巨大，弄得在报名处值班的程家子弟都有点昏头涨脑的，接待来报名的年轻天师们虽然不至于有冒犯，但大多数时候也就是埋头走一套「递报名表、让填、接报名、登记、打发走人」的流程。

    非常麻木，非常具有打工人的风采。

    程霖感觉自己饿得都快晕过去了：她本来只是想来报名处值个班认识认识其他世家的年轻天师的，但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忙不完想走人是不行的，于是她只能加紧手头的动作，本来还会认认真真打量一下来报名的天师的样子，后面程霖也是一律低头完成递报名表接报名表确认信息的流程。

    出于习惯，程霖在收到别人填好的报名表以后，都会念一遍对方的名字和年龄作确认，以免防止有错漏。

    譬如现在递到她手里的这份——

    「姓名，程初。年龄，二十五岁。对吧——」

    念完姓名年龄以后程霖突然一顿。

    程初？

    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忙碌到断线的大脑在停顿以后突然接上线，程霖捏着报名表的手突然一抖，然后下意识地抬头。

    映入自己眼帘的是一张好看到过分的男生的脸——如果再仔细点观察的话还不难发现对方眉眼间依稀有一丝和自己相像的地方。

    对方笑眯眯地点头：「是的，劳驾，帮我登记吧。」

    作者有话说：

    ? 216、招摇撞骗假神棍（17）

    程家人也没想到, 他们苦寻许久不果、还打算在世家大会结束以后再下功夫去探寻审问的程初，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现了。

    还要报名参加世家大会的吧比试！！

    不管他能不能拿到好的名次，但这个程初这么做，就是在膈应人吧！！

    而当年轻一辈比试正式拉开帷幕, 到场的程家长老们, 看见站在熙熙攘攘的年轻天师中间但仍然显得鹤立鸡群的纪城时，那种心梗的感觉瞬间更强烈了几分。

    毕竟硬要掰扯的话程初出身程家, 当然也是玄门世家的子弟, 是天师, 年龄也符合, 还不说他们世家大会喊出的口号是不问出身来历了，就算是问，他们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把人给剔出去。

    于是长老们只能强行安慰自己：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机缘的小子而已，让他参加世家大会也肯定拿不到前三——玄门世家这么多，光是每一家出那么一个拔尖的就已经有得争的了，还不说今年他们这几个顶尖世家中都有精心培养的天师下场, 有天赋有长辈的精心教导，还能比不过一个野路子？

 第406页

    而且现在程初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眼皮子底下, 等大会一结束, 有的是收拾他的办法！

    这么想着，程家的长老们才强迫自己将脑袋转向会场中的其他方向：……看看别的年轻天师们，这不都挺好的嘛！！

    算是全然忽视了来自其他世家长老们或好奇或看热闹的目光。

    ……

    四方的看台上世家长老们各自有各自的心理活动, 而站在下方等待的年轻天师们也有一番暗流涌动。

    敢来报名参加比试, 而且还通过了最初步的对灵力修为的筛选，站在这里的年轻天师们基本上都有两把刷子。

    他们大多对程家内部的恩怨并不怎么了解, 或者说即便了解, 在这种时候也不会对边角料的八卦感兴趣。

    这些年轻天师更感兴趣的当然是谁谁谁在阵法上特别擅长、某某世家的某某某前两天境界好像又突破了, 他们对自己去争抢世家大会比试的名次又有多大影响这样的内容。

    恰巧有消息说今年这届世家大会下场的各大家族的潜力种子不少，譬如祁家的祁照夜、程家的程唯，还有同样是顶尖世家的朱家，不过他们这一代的领军者并不是朱家本家人，而是一个叫段灵希的外姓天师。

    这几位在参加世家大会之前就在天师界闯出了不小的名气，天赋师承样样齐全，可以说全都是前三名的有力争夺。

    所以当年轻天师们一入场，目光就不自觉开始寻找起了这些潜力种子——在这种情况下，即便纪城有一副相当出色的好样貌，在这些心系比赛的天师们眼里的存在感也远没有那么强了。

    不过这些年轻天师不去注意纪城，却有人去注意他。

    程唯一走入场中，就注意到了自己这位多年不见的堂弟。

    这些天家族中的那些传言他自然是有所耳闻的，也知道了这位实际天赋远在自己之上的堂弟已经成了真正的天师。

    要说程唯的心里没有任何的惊讶和慌乱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两人当年结了那么深的梁子，程初要是有足够的能力，不找自己报复是不可能的——而对方在天师一道的天赋还要在自己之上，倘若他受到了程家的正常栽培，今天作为程家风头无二的未来之星站在这里的，多半就不是自己了。

    但多年的历练之下，程唯也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嚣张跋扈眦睚必报的少年了，在学会掩藏自己真正情绪的同时，程唯也比十年前更深地品尝到，什么是权力。

    有些人一出生就站在别人起跑线的终点，就算其他人再怎么努力奔跑，也是追赶不上的。

    程初确实很有天赋，但他程唯在比程初有更优秀的老师和资源的同时，还领先足足了十年的时间。

    不止如此，自己还将继承整个程家——他程初就算再强，能和一整个玄门世家进行对抗吗？

    所以哪怕此刻纪城和程唯一起站在世家大会的场地中，程唯心中仍然有着无比笃定的优越感。

    而这种优越感也促使着程唯上前，主动和纪城打了个招呼：「程初。」

    他微笑道：「好久不见。」

    说着程唯还上下打量了一下纪城：「你现在成天师了？真是——不容易啊。」

    原本场中的年轻天师们就在暗自注意着程唯等早在之前就已经有了名气的天师，程唯这几句招呼下来，所有人才刷拉将目光集中在纪城身上。

    同时彼此相熟的天师们也开始交流起了情报——这个程初是谁？怎么能让程唯主动交谈的？他们怎么之前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该不会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一匹黑马吧！

    不过有赖当年程初和程唯的事情闹得也不算小，很快关注着场中情况的天师们就得到了详细信息，随后一个个露出松口气的表情：原来就是个得罪了程家少家主的旁支啊。

    因为时间有限的关系，他们并无从知道当年程初被封印了灵窍的内情，自然，他们就更不会知道这段时间程家内部掀起的轩然大波。

    于是吃瓜群众们心安理得地将目光挪开，对眼前这一场主家领头人教训旁支草根的闹剧不再放在心上，转而注意起了其他黑马选手。

    不过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所以哪怕大家将自己的目光挪开了，但其实余光还暗戳戳注意着这里的动静。

    而面对程唯这样明面温和实则暗藏嘲讽的问好，纪城也当下露出一个相当无害的热情笑容来：「还好还好。」

    他语气谦逊道：「比起程唯堂哥你这种天资却能有如今的实力，我付出的努力还是远不及你的。」

    纪城话说得也是温温和和，但就是这么一句，几乎是直朝着程唯的心眼子上戳的。

    诚然，他程唯是程家的少家主，土皇帝一般的存在，不管是资源还是名师的教导都比程初强上太多，所以当年他才可以在不占理的情况下，依然封杀了程初的未来之路。

    但天赋这块，可真真切切是程唯的心病。

    老实说程唯的天赋其实也并不算差，不然这么些年下来，他也不会成为程家年轻一代天师中扛把子的存在，但程唯自己也清楚，他之所以能成为这个领头者，自己程家少家主的身份也实在带来太多便利了：最好的老师、最好的修炼场所、最好的法器丹药，还有恰到好处的人脉推手，他要是再爬不上去，那才是真正的朽木与烂泥。

    而他眼前这个，和自己有过节的、自己从头到尾都看不上的程初，才是真正的天才。

 第407页

    当年天赋测试时，程唯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疏通了关系，让家族长老会将程初从培养名单上划掉，甚至要不是因为他早就打听过程初天生阴阳眼，而后特意找人将程初的灵窍封印，到今天他们的博弈谁胜谁负或许都仍未可知。

    程唯固然有自诩上位者的骄傲，但纪城这一句话还真是恰到好处地戳到了他唯一的痛处。

    于是悄咪咪围观的吃瓜群众当下发现程唯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起来。

    被戳中了痛处，程唯的心情也不复刚刚那样从容，他很快恢复了脸色，只是语气中透出的沉郁之气反映着他的情绪并不像先前那么优越畅快：「托堂弟的福，我现在在天师界倒是多少闯出了些名气。」

    程唯又努力笑了下：「倒是不像堂弟你现在，好像还是籍籍无名吧？」

    纪城语气大喇喇道：「不然怎么会有个词叫世外高人呢？」

    程唯：「……」

    他突然发现许多年不见，自己这个堂弟变了许多。

    变得不要脸皮了。

    程唯终于不想再和纪城进行那些没有营养的交谈，转而悠悠道：「是不是世外高人不好说，不过堂弟还是先想办法在大会上拿个可以看的名次吧。」

    说着程唯又凑近了些，低声道：「不然我怕你是再没有这种机会了。」

    纪城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我觉得还是你自求多福比较合适呢。」

    程唯听见纪城的话下意识一愣，还来不及细问对方是什么意思，纪城就已经先一步抽身，脚步轻快地迈向了另一个方向。

    程唯正想要去追，场地上空却猛然传来一声钟鼓鸣音——那是整个比试开始的信号。

    而同时程家家主程梓铭也已经站在了主席台的前方，声音清朗地致辞，并宣布这一届世家大会，年轻一代天师们的比试规则。

    「整个比试一共分为三轮，参赛者按照在每一轮取得的不同名次计算积分，最后总积分高者优胜。」

    「其中第一轮比试将在今天进行。」

    「天师们行于世，除却灵力修为外，在玄学方面的知识积累也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轮，会在这一方面对各位进行考校。」

    程梓铭立于看台之上，轻轻一扬手，便有硃砂符笔出现在场地当中：「这一届世家大会的第一轮，便是考验各位在灵阵上的造诣修为。」

    「从现在开始，各位选手需要在接下来的三个时辰中，独立完成一幅攻击型灵力阵图的勾画，并上交到由各大世家抽调出的长老组成的评委团处。」

    「评委团将会根据阵图的完整程度、对于灵力的转化程度，还有攻击强度等个多方面对选手们的阵图进行判断，从而决出第一轮比试的名次。」

    主席台前已摆好一柱粗香，程梓铭以灵力在上面一点，香便燃了起来。

    「现在，计时开始。」

    ? 217、招摇撞骗假神棍（18）

    程梓铭说出计时开始的同时, 那一叠的硃砂符笔便分别落向场中年轻天师们的面前——之前场地里就摆有许多桌案，大家本来就猜测这会和第一轮的比试有关，是以大多数人都一早选定了桌案，静静站在那后面等候。

    不过他们还是没想到, 这上来的第一轮就会这么苟！

    灵阵确实是天师们的一门必修课, 和玄门知识扯上关系倒也无可厚非，但就像高中的时候背古文课文, 谁不是考完就忘啊！

    而且现在还是指定了要攻击型的灵阵图！

    ——还是那个背课文的比方, 就像是古文的写法很多, 但大家通常只需要背必考篇目一样, 灵阵图的变种也是多样，其中攻击型的经典阵型就那么几个，如果是照搬的话，在场上百位年轻天师，想拿好名次必然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要想在这第一轮中脱颖而出, 照搬经典灵阵图是不可能的，唯有拿出自己的原创来。

    然而现场创作一幅阵图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不提刚刚程梓铭提到的那条条框框的判定标准了：不止要原创, 还要看你阵图的完整性、实用性、攻击强度……别说参赛的都只是些初出茅庐的年轻天师了, 就算换做资深的，也不一定能做到尽善尽美啊！

    再加上整个比赛的时间又限制在六个小时之内，一时间场中不少年轻天师都是脸色煞白, 提起符笔沾了硃砂, 但连阵图的第一笔都迟迟落不下去。

    不过这对程唯之流倒是造不成什么阻碍的。

    能以不到三十岁的年龄就在天师界闯下名声，他们要么是有深厚的背景, 要么就是真的天资绝世, 绘制一副攻击型的灵阵图而已, 对这些年轻天师中的精英并不算大难题。

    像是程唯，他曾经在程家各位长老手里学到的攻击阵法就不知何几，要应付这第一轮简直不要太简单。

    当然，要是在这种场合却只拿出长辈们已经完成的阵法，未免有些太落下乘，所以程唯并不准备直接誊抄上去某种阵图，而是提起硃砂笔，凝神思考后，再仔仔细细下的笔。

    ——既然已经是稳操胜券，那么何不再挑战一下自己，把事情做得更漂亮些呢？

    而除了程唯外，之前被众多年轻天师们关注过的祁照夜、段灵希等人也和他是一样的姿态：虽然神情中并无太多担忧，但一个个都是蹙眉凝思，下笔时也显得无比慎重。

    相比起这些精英们，纪城的样子那就是真的无比轻松了。

 第408页

    在听到主席台上的程梓铭宣布了第一轮规则之后，其他参赛者们无不是一副希冀中带着紧张的模样，只有纪城，在甩脱程唯后找到一张新的桌案，然后从容不迫地盘膝坐下，一等那些硃砂符笔发放到自己面前——

    他就先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

    是时周围年轻天师们一个个都是抓耳挠腮的着急模样，唯有纪城趴在桌案上睡得堪称香甜，场中的参赛者们心神都在脑海中构思的灵阵图上，注意到纪城的倒是不多，但在看台上的诸家嘉宾长老们差点就把自己的眼珠子给瞪出来了。

    这谁家的小子？太不知所谓了吧？！

    程家众多长老们本来就不自觉盯着纪城这边，这下见到纪城当众睡觉，一时间表情情绪都是复杂到了极点——说是不高兴吧，但这小子出现在世家大会上本就是挑衅的举动，说是高兴吧，这不还是丢的他们程家的脸吗？

    随着看台上的窃窃私语传开，好几个程家的长老简直有下场亲自把人给推醒的冲动。

    然而长老们的心声纪城是听不到的，他昨晚本来就没怎么好好休息，现在一听这第一轮给人留了足足六个小时的时间——四捨五入那就是大半天啊——还能不抓紧时间赶紧补一觉？

    于是第一轮一共三个时辰，纪城一口气睡了足两个时辰，然后才慢慢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终于拿起纸笔，发了一刻钟的呆，慢吞吞地写了起来。

    这个时候像程唯那样有底气的天师，已经把一卷灵阵图完成得七七八八了，其中如段灵希等人已经交了灵阵图离开，回去准备第二轮的考核，程唯倒是还留在自己的桌案前，不过与其说他是还没完成，倒不如说他是想留下来看纪城的笑话。

    见纪城醒过来，程唯也正好落下自己手中灵阵图的最后一笔，他吹了吹纸上特制的硃砂墨，合上阵法图，站起来往评委团的方向而去。

    临走前他突然转回头看了下纪城，勾了勾唇角，用口型道：「不过如此。」

    纪城其实也没完全睡醒，不过他还是本能地露出一个笑眯眯地表情，同样回以口型：「你小学毕业了吗？」

    程唯脸色一沉，当下加快了脚步离开这里。

    纪城拾起笔，慢吞吞地在纸上勾勒起来。

    他写一会儿画一会儿，又过了半个时辰，场上还剩的天师都已经所剩无几了，纪城才站起来，将自己绘出的灵阵图交上。

    天师们交阵图的时候是连着其他没用上的符纸一起交的——其中绘制完成的阵图交到评委处，非成品则放到旁边的一个托盘处。

    一个评委接过纪城手里递来的阵图，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先眼尖瞥见纪城放到旁边托盘里的那些「草稿纸」：上面画满了乱七八糟的图形，有的依稀能看出来是王八的形状，有的则什么都看不清楚。

    ……让人都不知道是该先吐槽他的画技，还是惊嘆他真把草稿纸当草稿纸了。

    ……

    世家大会的第一轮比试持续时间是六个小时，但评委团们评判出所有灵阵图的优劣却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按照程家在第一轮比试时间结束以后所公布的，第一轮比试的结果将会在第二日的早上公布，同时第二轮的考题内容也会在那个时候一併公开。

    因为今年的第一轮考题就太苟，所以第二天早上，年轻天师们到达场地的时候，情绪都十分紧张。

    他们一是紧张昨天比试的排名，二则是紧张——第一轮内容就这么苟了，第二轮该不会更过分吧？

    程梓铭还是和昨天一样站在主席台上，他身后则是由玄门世家们筛选出来的评委团们。

    作为顶尖世家程家的家主，程梓铭哪怕光是站在那里，也是自有一股气度——这种气度不只是掌控一个大家族的高贵和涵养，更是作为一个修为高深的顶尖天师的体现。

    是以平时众人看向程梓铭的目光，都是带着不自觉仰望的。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不少台下的年轻天师们却觉得：今天的程家主，好像心情不怎么好啊？

    但程梓铭的表情和昨天一样，微微含笑，不怒自威，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当预定的名次公布时间到达以后，程梓铭也一如往常地说起了场面话：「这一届的世家大会，报名的年轻天师数量也是最多的，而从第一轮的比试结果来看，也确实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想必大家也都等急了，」他笑了笑道，「所以我也就不和各位多卖关子了，下面有请评委团中的首席评委，朱家大长老，朱炳彪，公布第一轮比试的名次吧。」

    被点到名的朱炳彪从容站起，拄着拐杖上到最前。

    他笑呵呵地道：「这一届世家大会的后生们真是可畏啊，我们看这些灵阵图的时候，都发现了好些让我这老头子瞠目结舌的阵图。」

    「按照规矩，每一轮比试的第一百名到第五十一名会得到一分的基础积分，第五十名到第二十一名会得到两分，第二十名到第十一名积三分，第十名到第六名积五分，而从第五名开始，积分依次比上一名多一分。」

    朱炳彪微微一扬手：「我想年轻人们也懒得听我这个糟老头子一个一个地念名次了，所以第一百名到第十一名的名次，让大家自己看可能会合适。」

    他说着从半空中便有一卷巨大捲轴从天而落，上面依次写着从第一百名到第十一名的天师的名字，和他们获得的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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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朱炳彪自己手中也展开一张小一些的捲轴，他对照着上面朗声念道：「下面我开始宣布获得了前十名的阵图——」

    看得出来，朱炳彪在留悬念上相当有一手：他公布前十名的天师，是从第十名开始倒着公布的。

    从获得第十名的阵图开始，朱炳彪每念一个名字，都会掀起一小阵的惊呼，而随后便会有表情或是得意或是沉稳的天师走出人群，向评委团领取额外的奖励——一份由玄门世家长老们出品的灵符。

    因为这只是三轮比试中的一轮，所以这份给予前十名的灵符并不算得多贵重，但能拿到这么一份小奖励，在面子上的作用简直是无与伦比的。

    「——第三名，程唯。」

    朱炳彪念出程唯的名字的时候，场下立即一片低低的惊呼。

    能在这么难的比试中拿到第三名，不愧是程家年轻一代的精英种子！

    人群的议论声中程唯站起，向朱炳彪的方向而去。

    只是他的表情平静，不仅没有多少喜悦之情，竟隐隐有着对自己这个成绩不满的样子：怎么会只是第三名？

    作为程家的少家主，程唯对各大世家的出色年轻天师情报都相当了解：其中或有修为天赋出众之人，但在灵阵造诣上能板上钉钉胜过程唯的却只有朱家培养的段灵希一人。

    更何况这一届的世家大会还是程家自己主持，虽然为了基本的公平，程梓铭并不会帮自己的儿子作弊，但要稍微地暗示一下，那还是非常简单的。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程唯自认就算拿不了第一，但前两名总是不可能丢的。

    而在公布了第三名以后，朱炳彪也念出了获得第二名的天师名字：「第二名，段灵希——」

    段灵希是一个神色冷淡的女子，在知道自己获得第二名以后也还是一副不悲不喜的样子，只是在朱炳彪要公布第一名时，微凝的表情透露出了她的好奇。

    而谈及第一名时，哪怕是朱炳彪都不禁摇头嘆道：「说到这第一名的阵图，哪怕老头子我也不得不服一次老啊——」

    「其构思之巧妙，对灵力的运用剖析之深刻，实乃我平生所见之最。」

    他说了两句，随即看见台下年轻人们一个个都是抓耳挠腮的着急样子，又不禁笑起来：「哈哈，一时间有些感慨，差点忘了正事了。」

    「获得第一轮比试第一名的天师是，程初。」

    ? 218、招摇撞骗假神棍（19）

    程初这个名字一出来, 在场的天师们表情都有些茫然。

    一直到纪城从人群中「深藏功与名」地站起来，所有人才恍然——哦，这不是昨天那个和程唯呛声的天师吗？也是程家人！

    这个认知一出，立刻又有好事者转头去瞧程唯的表情。

    程唯的脸色在听到朱炳彪说出第一名是纪城的时候就变得很难看, 他一瞬间便想到很多, 只是顾忌朱炳彪的身份才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质疑。而现在不少人转头看向他，即便程唯已经尽力收敛, 也难掩他神色中的不妙。

    ——事实上即便程唯的脸色从头到尾都很妙, 吃瓜群众们也只会脑补一出「这不是妙这是微妙」的戏码。

    纪城站起来, 走向评委团, 从朱炳彪手里接过了他身为第一名的奖励。中间朱炳彪还乐呵呵问了一句：「小友有空的时候可否和老夫探讨一下灵阵方面的知识？我前阵子才得了一副残缺的古阵图，正愁不知道该如何补齐呢。」

    言辞间俨然是将纪城看作同道的欣赏。

    玄门世家中朱家本就以灵阵一道见长，朱炳彪的称赞可以说是灵阵方面天师届的最高认可，他这句不加掩饰音量的邀请一出来，不只是程唯的表情「微妙」，连程梓铭的表情也一併「微妙」了。

    纪城则笑眯眯地应下：「承蒙您看得起, 晚辈当然是求之不得。」

    朱炳彪当即大喜，还想再说几句, 旁边猛然传来几声咳嗽：「咳咳。」

    程梓铭语气不大平和：「朱长老, 现在还是大会期间，下面的年轻天师们都还等着呢。」

    朱炳彪这才回过神来，也不在意程梓铭的语气, 笑眯眯一挥手：「哎呀一时间高兴给忘了, 程家主赶紧请吧。」

    他又赶紧往纪城手里塞了张东西：「这是我的名片，程小友回头记得联繫我呀！」

    纪城也是笑眯眯地收下：「一定一定。」

    在他慢悠悠回到场中的路上, 程梓铭便先宣布了第二轮的比试内容：「第一轮考校了大家的天师知识, 第二轮则与实践有关了。」

    「天师行走在世间, 和各类妖物鬼怪相斗，有一件趁手的法器是很必要的。」

    「所以世家大会的第二轮，便是考校各位对自身法器的运用。」

    「本轮比试，各位天师将轮流进入专用的测试房间，使用你们的攻击或防御法器，房间内会有专门的仪器，测试各位在运用法器时的灵力迸发倍数，倍数高者，排名则优。」

    ——所谓法器，其根本原理就是将天师们输入的灵力以特定方式进行运转，从而达成攻击、防御，或者辅助的效果，而所谓灵力迸发倍数，则是指法器在输出灵力时的效果，相比起天师们输入灵力时的倍数，其数值越高，则说明法器振幅的效果越强。

    而灵力迸发倍数要高，一是看法器质量，二则是看天师们与这件法器的契合程度和使用熟练程度，如果对灵力的运用够巧妙，低阶法器的灵力迸发倍数同样可以胜过高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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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点来看，第二轮的比试比起第一轮来说反而要简单不少——至少运用法器是每个天师都会，而且还挺熟练的事情。

    所以在听到程梓铭宣布后，在场的年轻天师们有不少都露出了松一口气的表情。

    不过有心人在略加思索以后可并不这么想了：运用法器是简单，可这一轮比的是灵力迸发倍数——须知影响灵力迸发倍数的除了天师自己的能力以外，法器本身的质量也是很重要的影响因素啊。

    而对年轻天师们来说，往往是他们本身的能力决定了使用法器时灵力迸发倍数的下限，法器本身的质量，则决定了这个倍数的上限。

    像一把质量一般的法器，或许它本身的材质、制作者在法器内铭刻的阵法纹路让它的灵力迸发倍数在5-8倍，天师经过许久的练习之后可以达到最大的8倍——但如果是一个菜鸟天师，拿着一把灵力迸发倍数15倍的高阶法器呢？

    所以，与其说这第二轮是在纯粹考验天师们对于法器的运用，倒不如说主要是在考验天师们的家世和财力。

    当然，就算是有人看出来了这一点也并不会说出来——毕竟，天师界本来就是被这些玄学世家把控着的，谁又犯得着没事和他们对着干呢？

    而程家这边已经派出了不少人，负责引这些参赛的年轻天师们进入专门的测试房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纪城被分到的这个测试房间，前后有不少都是程家的子弟。

    托前面那阵传遍整个家族的「笑话」的福，程家不少人都听说过纪城，尤其在这里的都已经成了天师，对他的名字样貌更是如雷贯耳。

    再加上就在刚刚纪城还力压了程唯拿下第一轮的第一名，于是此时前后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了纪城身上。

    纪城对这样的注视礼并不感到不适或者惊慌，相反，他还挺怡然自得的。

    很快前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进入到测试房间当中——整个测试房间是密闭的，从外面并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子。而当测试的人马上要轮到纪城的时候，队伍中有一位程家的子弟突然道：「其实测试的房间挺大的，大家在场的也都是天师，互相观摩一下法器的运用也没什么吧？正好还增长了见识呢。」

    在场其他天师有些人并没有反应过来，只顺着这人的意思下意识地道：「好像有道理啊？」

    同时又有程家人附和道：「就是就是。」

    「二叔，要不然就让大家一起看看？用个法器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啊！」

    最开始提议的程家子弟的目光也落在纪城身上，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道：「而且咱们这边不还有位上一轮的第一嘛，第一轮能拿第一，想来在第二轮中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赏这个脸，让我们这些同道都学习一下呢？」

    这时一开始下意识附和的天师也有点咂摸过味道来了——之前就听说这个叫程初的天师好像和自己的本家有矛盾，本来像这种使用法器的测试，按照天师界的约定俗成都是在较为私密的环境中进行的，现在这几个程家人突然这么一提议，倒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而对这段恩怨了解再深一些的旁观者就要想得更明白一些：听闻程家从未传授过程初天师方面的知识，甚至还隐隐有单方面封杀的意思，所以这程初现在成了天师，多半也是不知道在哪里得的机缘，摸爬滚打才起来的。

    这第二轮除了考校天师对灵力的运用，其本身所使用法器的质量也占了相当的比重。

    ——而一个草根出身的天师，在法器上真的能比过程家这些根正苗红、有家族供养的富n代吗？

    要是再惨一点，说不定连法器都没有……

    想到这里，那些知情者面色不禁肃然两分：这几个说话的程家子弟，表面上是在说着互相观摩学习，但实际上的意思，怕是要看这个程初的笑话吧？

    纪城当然也听得出来最开始提议那人的言外之意，不仅如此，在说话那人分配到这边队伍以后，他还注意到对方不知道是被谁叫走了一小段时间……

    当然，这个「不知道是谁」，其实用脚指头稍微想想是谁也大概就能知道了。

    纪城挑了挑唇角，并没有露出说话那人预料中的窘迫，惊慌，或是别的什么情绪，而是大大方方地道：「好啊。」

    而等所有人鱼贯进入到测试房间以后，除了本就在里面的几个评委和负责调试仪器的天师，纪城还不出意外地看见了程唯。

    排在纪城前面的两名年轻天师很快测试完毕——这两人的成绩算不上突出，但还在中庸之列，一个灵力迸发的倍数是11，另一个则是13——其中大半还得赖他们手上的法器本就价值不菲。

    这两人入场退场都迅速，围观者们显然也没兴趣对他们的成绩评头论足，所以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下一个上场的纪城身上。

    是时评委天师也念出纪城的名字：「程初。」

    纪城面无所惧地上前，顺便在随身的物件里翻找了一下，最后拿出一柄小木剑来。

    这柄木剑一出来，旁边看着的程唯眼中就不可遏地露出一丝轻蔑神色。

    身为程家少家主，程唯见过的法器不知凡几，且因为天师与自己亲手炼制的法器共鸣度会更高，他更是投注了相当的时间在学习法器炼制上。

 第411页

    所以纪城取出来的那把小木剑的根底，程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木剑的原材料是雷击木，这点尚且还算难得，只是别的再没有出挑的。而雷击木虽然对于阴邪之物克制极强，但在这种天师测试上占不到什么先手。

    再看木剑剑身，上面雕刻了不少花纹，但一眼看过去甚至没有天师常刻的符文，要不是这把木剑是现在被纪城取出来的，说这是给小孩子玩的玩具程唯都能信。

    总而言之，单凭程唯目测，他就敢肯定，纪城拿出来的这把小木剑，论价值甚至赶不上他自己使用的法器的零头。

    ——和他料想的分毫不差。

    之前因为纪城拿了第一轮第一而产生的恼怒平复下来，程唯忍不住嘲讽地掀了掀嘴角。

    而在场其他人或许没有程唯那样精准的眼力，但光是看一眼那柄木剑光秃秃的剑身也能知道这不是什么高级货，于是一个个看戏的目光更浓了些。

    负责测试的天师也不免这么想，他又问了一遍纪城，确定对方就是拿这柄法器进行第二轮的测试，然后才走上前，将几根细线连上那柄小木剑——这些细线均为珍贵材料所制，其中甚至加入了一味这个世界特有的蛟妖筋，柔韧程度相当的有保证，也是用来测试天师输入法器的灵力的。

    在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那位指引天师便示意纪城可以朝前方施展攻击了。

    ——在纪城的正前方有一张宛如鼓面的东西，正是用来测试法器的攻击强度的。

    和连接法器的蛟妖筋合在一起，就可以测试出灵力迸发倍数。

    而为了让测试的结果清楚显示出来，在这鼓面的上方还连接了一个小小的显示器，那上面呈现出来的数字，就是天师的灵力迸发倍数。

    顶着周围人看好戏的眼神，纪城淡定上前，捏住那柄雷击木剑，轻轻往前一送。

    这甚至是个连「刺」都算不上的动作，然而下一秒，那鼓面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上方显示器的数字也从一开始光速攀升，一直到——

    砰。

    连接那鼓面的显示器，炸了。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炸测试仪，本人是专业的

    --

    虽然是无cp，但祝宝贝们七夕快乐哦（不是）

    ? 219、招摇撞骗假神棍（20）

    这一幕如果让捌壹叄柒小世界——就是那个神奇的非两性星际时代小世界——的人们看见的话, 他们一定会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理所当然来。

    毕竟把各种型号的测试仪器整爆炸，那确实是纪城能干得出来的事。

    可惜此刻房间内的人并不知道这些，他们只是盯着那已经爆炸的显示器，沉默, 再沉默。

    有人张了张嘴, 但又觉得当着这么多程家人的面，说那种话是不是不太好？

    所幸纪城已经体贴地帮他们开了口。他问：「哎呀, 是不是这个仪器出问题了, 要不要再搬一台来试试？」

    评委团和测试天师们一起面对这用珍贵蛟妖筋和兽皮鼓面制成的仪器, 沉默。

    他们并不全来自于程家, 这么贵的玩意儿，可没办法做主。

    还是程唯咬咬牙道：「再搬一台过来……不，换一个测试房间！」

    于是一行人又不辞辛劳地转移场地，并且此次转战以程家报废了两台珍贵的仪器告终。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程唯也说不出来再换一台的话。

    ——这要是再报废一台，程家的库存就快清零了啊！！

    而又因为这两次仪器报废的前后, 都有不少人围观，大家都清清楚楚看见显示器在炸之前那上面的数值已经攀升到极限, 所以就算程唯想强词夺理说纪城的成绩不行, 也没有办法。

    更何况，这评委团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不是程家的人呢。

    天师界内虽然抱团情况严重，但玄门世家们也不是全部都一派和谐, 其中和程家不对付, 或是暗暗想看笑话的也不在少数，这种情况下, 他们当然也不会一股脑地站在程唯这边帮他。

    于是最后第二轮的第一名又落到了纪城的头上。

    而纪城干坏了两台程家的测试仪器的事也传开, 这种惊人的「天赋」, 加上他前面连拿两轮第一的架势，不少人都开始觉得，这一届世家大会的第一怕是也要落到纪城手里了。

    别说是外人，连程家的自己人都有不少是这么想的。

    不说别的，程家家主程梓铭在宣布第三轮规则的时候，那脸色的难看已经有点止不住了。

    世家大会的第三轮，不同于前两轮规规整整的比赛，而是实战意味更浓厚的，试炼。

    作为顶尖玄门世家，程家的高级天师众多，私产也相当丰厚，就在他们主家所在的y市郊区，程家就有一片山林。

    而为了本次的世家大会，程家专门拿出了这片山林，派出众天师对其进行了改造，拿来作为第三轮比赛的试炼场。

    「这片山林中各处散落有不同数值的积分令牌和食物饮水的补给，同时还会有评委团事先设置下的不同考验，」程梓铭宣布道，「考验难度高低不同，最高可能会出现生命危险。」

    「所以在进入山林前，每位参赛者都能得到一枚令信，令信一旦捏碎，便可生成持续时间一盏茶的防护罩，可保性命无虞，之后便会有评委团的长老们将人接回——当然，这令信一捏碎，也就意味着你们被淘汰了。」

 第412页

    「一旦淘汰，之前收集到的所有积分令牌都会作废。」

    「第三轮试炼的时间一共有两天，所以，你们的任务就是寻找补给，搜集积分令牌，同时，不被淘汰。」

    程梓铭一挥手，就像第一轮那样，令信和一张山林的简易地图便飘向了每一位参赛者。

    「各位，准备好了便出发吧。」

    ------------------------------

    一片山林，说大不大，说小也并不小，参赛的年轻天师们抽籤从不同的方向进入，如果不是刻意的话，并不太容易碰上。

    程梓铭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将规则说得很清楚，而他没有说明白的部分，年轻天师们也大多有些咂摸：第三轮的试炼就是让他们去各处找寻积分令牌——但这积分令牌，除了去尝试那些考验以外，好像没说过不能抢吧？

    所以参赛者们在进入到丛林之初的时候就大多有了自己的思路：其中实力差的迅速抱团，实力强的便独行，如果遇到了和自己不相熟的天师，不要透露自己是否拿到了积分令牌，也最好躲远点——谁知道对方会不会突然偷袭呢？

    这第三轮的试炼，困难的不只是提前设置下的考验，更是人心啊！

    寻常天师们个个提心弔胆，尔虞我诈合纵连横玩得一套一套，稍微不寻常的也挣扎在各种考验破题当中，而在这种情况下，纪城总是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他先找了个地势不错的位置，用灵力给自己做了个吊床，然后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

    当然，作为世家大会的最后一轮，太子殿下的态度比之前还是要认真不少。

    他躺上去并没有立即睡觉，而是一瞬间以自己的精神力覆盖整片山林。

    虽然这个小世界有灵气，也有人修炼，但相比这些所谓的天师高人，纪城的精神力早已站在神识的层次，是以他并不担心自己会被人发现——或者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这具身体灵窍上的封印他也还没完全破除，加上阴阳眼的特殊体质，负荷量有限，所以纪城精神力覆盖的时间并不长，几乎只是一瞬间，他便又将自己的神识收回。

    当然，这也已经够纪城把散落在山林各处的积分令牌上面的数字都看个一清二楚了。

    他又展开那份简易地图，和自己神识看到的情况一一对照了一下。

    山林中各处积分令牌和补给的情况纪城已经一清二楚，还有那些提前设下的考验——看得出来程家还是下了功夫，考验的种类相当丰富，静有阵法，动有恶鬼，考虑到物种多样性甚至还有几头低阶的妖兽。

    这个小世界虽然有灵气，但妖兽这玩意儿，稀有程度可比正经修炼的世界要翻好几倍。

    可以说是非常琳琅满目了。

    而同样被纪城收进眼底的，还有山林中其他天师们的动向。

    诚如前面所说过的，面对这种情形复杂的试炼，不同的天师们选择也不同，自信者有之抱团者有之小心翼翼者有之，纪城还看见了有个倒霉蛋一进山就踩到了一座阵法，现在正在里面惊慌失措地叫妈妈。

    而除了这些人，纪城还特别注意了一下程唯。

    通过之前对积分令牌数值的观察，纪城已经得出了结论：如果有人能好运气地拿下整个山头半数令牌的话，即便前面两轮都是垫底，此人也能在这一轮实现逆转，拿下整个世家大会的第一。

    这个积分数值的设置是早就商议好还是程家的临时起意不得而知，但程唯大概率是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翻盘机会了，所以进入丛林后他没有任何来找纪城麻烦的意思，而是集结了几个程家的天师，便径直往一处考验方向而去。

    不过可惜……

    纪城早先便用神识翻过那处考验地点放置的令牌，那上面的数字，是一个相当令人尴尬的0.1……

    纪城在吊床上翻了个身，准备凡事都先眯一会儿再说，然而这时不远处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所在的这附近有天师，这事纪城在刚刚神识扫描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但此处既没有积分令牌也没有补给，整个试炼也才开始，理论上来讲，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现在就去招惹敌人。

    所以纪城连身都懒得翻回去看。

    只是很可惜，就在纪城这么想的时候，他便听到背后有人狞笑着开口道：「小子，把你手上的积分令牌都交出来！！」

    纪城：「……」

    ……万万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不长脑子的。

    纪城还没把身翻回去看这到底是谁家的天师能这么不长脑子，背后两人就像是不满意纪城的态度一样，再次开口：「你在这里装傻充愣干什么？你该不会以为这样的话我们就会放过你吧？还是你以为绑个吊床就能装游客了？这里试炼可是提前清了场的！」

    「还不快点？！」

    纪城嘆了口气，慢腾腾转了个身，面向打家劫舍二人组。

    「现在试炼刚开始39分钟12秒，」纪城掏出兜里的手机看了一眼——山里没信号打不了联网游戏就是不好——然后语气十分冷静地反问，「你们觉得，我能这么快就搞到积分令牌？」

    ——托他这张脸极其出色的福，还有前两轮连续拿下第一的实力，现在「程初」这个名字早已在参赛的年轻天师中彻底传开。

    而纪城面前的这对打家劫舍二人组，也成功在他转过身来的第一瞬间认出了他。

 第413页

    二人：「………………」

    要他们来说，以面前这位的实力，半个小时，那也不是不可能啊！

    这二人组中个子矮一点的那个立即朝高的那个使眼色：哥，这票咱们还干吗？

    高的那个眼神飞到快要抽搐：干干干！干个屁干！这个叫程初的连测试器都能干爆炸，咱俩能打得过？

    弟弟陷入沉思两秒钟：……应该不行。

    哥哥：那不就结了？风紧扯呼，赶紧找个理由撤！！

    弟弟：！！我明白了大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于是下一秒，个子高的哥哥当场堆出假笑，一边企图撤退：「呵呵呵原来是程大师你呀，其实刚刚那就是个误会……」

    而弟弟则当场砰的一声，身形一矮，双膝结结实实地触地。

    他声音朗朗：「——好汉饶命！！」

    作者有话说：

    ? 220、招摇撞骗假神棍（21）

    最后太子殿下由于过于无语, 将这对打家劫舍二人组吊在了自己的吊床上方。

    并且面对这俩兄弟的骂骂咧咧，他表示：「这不是饶你们命了吗？」

    两兄弟：「……」

    哥哥：不是说的找个理由撤吗？你跪什么跪？

    弟弟：不是哥你说的我们打不过吗……而且，他确实饶我们命了啊！

    哥哥：……

    这辈子能有这么个兄弟，是他上辈子没有积德。

    把这两兄弟吊上树以后, 纪城也没有再在吊床上睡觉——不然半梦半醒的时候, 睁眼看见两个人类像吊死鬼一样地在自己上方晃悠，就算太子殿下见多识广, 那也多少会造成一些心理阴影的。

    于是他随意选定了一个方向, 准备沿路去找点补给先。

    ……

    整个试炼为期共两天, 大多数天师们都是神经紧绷分秒必争, 到处寻找考验的同时又要小心翼翼地避免有人黄雀在后，而纪城因为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搞到了整片山林的详细地图，反而一直都优哉游哉的。

    毕竟哪里有补给哪里有积分令牌，要得到这些东西的考验是什么，他全部都一清二楚。

    在这样的前提下，试炼的第一天他过得相当舒适——随便选一条积分令牌和补给分布较多的路, 遇见阵法就随手破除一下，遇见恶鬼就用那柄雷击木剑搭配符咒解决一下, 妖兽的话比较皮糙肉厚, 能不打起来尽量不打，但要是对方还追上来，那纪城也不会客气。

    于是别人战战兢兢, 纪城过得犹如郊游踏青, 随便吃吃喝喝游山玩水一下，手里头便积攒了一笔还算可观的积分令牌。

    路上纪城也碰见过两次想对他下手的, 其中一波和前面的打家劫舍二人组差不多, 虽然实力比他们强上不少, 但来得过于不加掩饰，于是被纪城三下五除二干掉。

    另外一波要稍微聪明点，没有明着说我们要抢劫，而是悄悄地对纪城下手，不过因为双方实力差距太悬殊，于是也被纪城三下五除二干掉。

    所以经过了两波打劫以后，太子殿下的身家不仅分毫未损，反而还略有膨胀。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纪城又用神识扫描了一遍山林，确认了哪些积分令牌还在原地以后，他便径直改了道，往令牌分值最高的一处考验地点而去。

    和之前一天山林地广人稀的情况不同，这一处考验的地点竟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年轻天师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彼此之间虽然略有防备，但气氛并没有到互相攻击的地步，有人见纪城信步往此地过来，甚至还主动迎了上去：「程天师也是听说这里的积分令牌数量丰厚的消息吧？」

    纪城挑了挑眉，没有说话，算是将对方的问题默认下来。

    而那人当即更热情地道：「我们也是！」

    他还抬手指了指前方一个山洞的方向：「昨天夜里就有人探明了，积分令牌就在那个山洞里面。」

    这人说着两只手竖着拉开相当一段距离：「那些积分令牌都垒了这么高一摞了，就算看不见具体的分值，但就凭这数量的话，应该分值也不低吧！」

    纪城早就用神识做过弊，对山洞里积分令牌的情况更加清楚，不过此时他还是挑眉道：「这种信息，你也能和我共享？」

    那天师「嗐」了一声道：「那山洞口处有一道巨大的阵法，反正我们这些人是突破不进去的了，告诉别人当然也没关系。」

    他还没说的一个原因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纪城，妥妥的种子冠军选手，未来的光明程度简直肉眼可见，用一个几乎人尽皆知的消息去换这样一个人物的好感度，那简直大赚好吗？

    纪城眼神睨过在场所有天师——这一届世家大会参赛的年轻天师有接近两百人，此时在这里的就已经超过了五十——既然他们认为洞门口的阵法很强大，那还聚集在这里是干什么？

    等有人可以进去了以后好集体打劫吗？

    那个天师也看懂了纪城的眼神，当下热情地解释道：「这里有很多积分令牌的消息传出去是在昨天半夜，不瞒您说大家最开始是为了破阵资格和令牌打过一架，不过因为后面我们发现这阵法实在太难破了，而且还有不少厉害的天师赶过来，所以最后大家一起商量了一番，我们干脆换了一种解决的方式！」

    至于换了什么解决方式嘛……

    那名和纪城说话的天师立刻打蛇随棍上地亮出两张0.5积分的令牌：「我这里有一积分的令牌，程天师您看，要出个价吗？」

 第414页

    纪城：「……」

    ……

    最后这场交易由于纪城杀价太狠而无疾而终。

    那名天师虽然知道，凭藉前两轮的第一，纪城的积分压力肯定是在场最小的，但积分这种东西，谁会嫌多呢——谁知道这人居然只愿意出一块钱！

    连根雪糕都买不到！

    这要是换个人提这个价，这天师一定当场一锅盖扣上对方脑袋，奈何站在这里的是纪城——这天师主动跑过来本就是抱着套近乎的想法，怎么可能会去得罪他？

    买卖不成仁义在啊！所以他只能露出一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微笑，恭恭敬敬地目送纪城在山洞附近选了个视野巨佳的位置，用灵力搭了个吊床，然后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

    那个天师：「……」

    灵、灵力还可以这么奢侈地使用的吗？

    这一刻他突然庆幸起了自己没有在激动之下一锅盖扣过去——不然现在被拍平的就很有可能是他自己了。

    年轻天师又饱含敬畏地看了眼悠然躺在吊床上的纪城，然后才转身去寻找起了其他的潜在买家。

    因为距离较近，纪城到达这里的时候时间还算早，而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又陆陆续续有几十人赶来——加上本来就在这里的五十多人，现在这处山洞附近已经汇聚了超过第三轮试炼一半的人数。

    在这种彼此存在直接竞争关系的情况下，这处山洞能汇聚这么多人，可以说是相当难得。

    而在场的人中，也不乏有赛前被其他天师们非常看好的。

    譬如那位在灵阵上造诣颇深的段灵希，又或者有家族长老被纪城「得罪」过的祁照夜——不过他应该对这其中的根由不算太了解，看向纪城的目光中虽然不乏忌惮，但也没有主动攻击树敌的意思。

    程唯也赶到了现场，和他同时来的除了几个程家的天师以外，还有最开始被纪城吊起来的打家劫舍二人组。

    说起来这里离纪城最开始进入的位置确实不远，大概率是程唯他们在赶来的途中碰见了这俩人，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原则，顺手把俩人救下。

    不过这次这两兄弟显然要聪明多了，虽然也看见了纪城，但他们也没有再张牙舞爪地叫嚣什么，而是一个个闭紧了嘴巴，一句话也不说。

    纪城当然也不会再特意去找他们的麻烦，只是继续倚在自己的吊床上，占据着绝佳的地理位置，目送下方的年轻天师们一个个去尝试获得山洞里的积分令牌——可惜，这些人很快发现，这里设下的考验不止是一个难度max级别的防御阵法，而且洞中还有一头中阶妖兽，只要破阵人达到了一定进度，它就会发起袭击。

    妖兽在攻击力上天生便胜人类一筹，虽然这一头妖兽等级是中阶，但攻击力却远胜同级的天师，根据在场天师们的估计，想要轻松降服这头镇守妖兽，怕是要到顶尖玄门世家的长老级别才可以。

    换言之，他们基本没戏。

    搞清楚这一点后，程唯当即带着其他几个程家天师离去——估计是搞清楚这里没什么油水，不如抓紧最后几个小时的时间再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

    段灵希则是陷入冥思苦想当中，她在在场天师中的灵阵修为是最高的，刚刚那个差点破阵结果被妖兽攻击的人就是她。因为觉得此处还有些希望，所以段灵希并不愿意就此放弃。

    而同为种子选手的祁照夜就要直接多了，他转身便找上了吊床上一派看戏姿态的纪城：「程初兄，考虑合作吗？」

    纪城挑挑眉：「不考虑。」

    本来一派胸有成竹之色的祁照夜脸色一僵：「……为什么？」

    他咬牙道：「你的灵阵修为，结合我的战斗力，我们两个人加起来，破除这道考验应该很轻松才是——送到嘴边的积分令牌你都不要吗？」

    「还是因为你获得了前两轮的第一，所以就看不起我们？」

    这话说出来，就未免有些挑拨的意味了。

    还留在此处的天师们面色都是一变——他们选择留在这里，倒不是还对山洞里的令牌有指望，更多只是准备继续自己的摆摊交易大业而已，但现在还在这里的人实力和脑子至少有一项不弱，身为天师的傲气也还是有的，听见这样的话，哪里能觉得舒服？

    纪城语气悠悠：「既然你这么想和我合作的话，那我想问问，等我们破除阵法降服妖兽，那里面的令牌怎么分配？」

    祁照夜以为是自己先前的逼迫之策有用，想也不想便道：「那当然是平分。」

    「平分？」纪城语气玩味地重复了这个词一遍，而后才懒洋洋道，「说起来祁兄也知道我是前两轮的第一吧。」

    他指了指山洞的方向：「不说这里的令牌具体分值如何，就凭这数量应该也不会低。」

    「据我所知，祁兄先前两轮的排名可并不是十分理想，」纪城笑眯眯问，「这么一笔积分，你都愿意和我平分，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如此卖力地牺牲自己的扬名机会，也要送我坐上总冠军的宝座？」

    作者有话说：

    ? 221、招摇撞骗假神棍（22）

    祁照夜面色一变, 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最大的破绽在哪儿。

    玄门世家之间利益纠葛盘根错节，祁家和程家更是一对坚定的盟友，不说他祁照夜对世家大会头名是否有野心，单说他真要找人合作, 早先离开的程唯, 旁边的段灵希，哪个不是比纪城这个和程家关系恶劣的旁支更合适的人选？

 第415页

    更遑论他想都不想就给纪城开出一个公平到可以说是「丰厚」的价码了。

    与其说他是想和纪城合作通过考验, 然后平分这里的积分令牌, 倒不如说祁照夜准备先通过纪城拿到山洞里的积分令牌, 然后凭藉自己人多势众的优势, 直接来个黑吃黑。

    ——反正规则也并不禁止这样不是吗？

    算盘被纪城当场戳破，祁照夜的脸色很是难看了一阵，不过不愧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在短暂的一阵波动后祁照夜的表情又强行恢复平静。

    他道：「程初兄倒是慧眼。」

    「不过因为你的实力，我还是愿意邀请你合作，」祁照夜道, 「山洞里的积分令牌，我八你二, 我可以保证, 出来以后绝对不向你下手。」

    「我的诚意已经给出来了，不知道程初兄的想法是什么？」

    纪城哦了一声：「我没兴趣。」

    祁照夜：「……」

    这一刻他的目光几乎能喷出火来，只可惜太子殿下对此丝毫不敢兴趣, 反而掏出了手机, 快乐地打开了一局单机游戏——这深山野林的，没有信号不说, 充电也不行, 搞得他之前一天都不怎么敢玩手机, 不过现在离试炼结束只剩下几个小时了，以他手机的剩余电量，完全足够哇。

    最后祁照夜怒气沖沖地离开，转身找了段灵希联手——他们两人的积分差不多，而且段灵希背后有同样是顶尖世家的朱家，双方旗鼓相当，当然不怕对方算计。

    只是可惜，在他们精心准备了一番，踏入山洞口以后，却发现那道阵法的强度和妖兽的实力，是随入阵人数而改变的。

    于是在祁照夜和段灵希陷入强度突增的阵法足足两个小时以后，他们才狼狈地从山洞口退了出来。

    至此，整个试炼都快要走向尾声。

    也是这个时候，纪城才从自己的吊床上翻身坐了起来，慢悠悠朝山洞的方向走去。

    祁照夜脸上多了一道爪痕——那是在刚刚的搏斗中被妖兽的爪风给波及到的——他看着纪城往山洞走的身影，一时间甚至有点没反应过来。

    倒是段灵希叫住纪城：「你有能力破阵？」

    她额上还有着冷汗——之前那一番急速推演阵法实在太消耗脑力，只是可惜她仍然没有成功。

    纪城耸了耸肩，没有直说行还是不行：「试试呗。」

    说着他便走入山洞之中，身影也跟着没入黑暗当中——只是随即阵法的光便亮起，表明着纪城已经激发了考验的阵法。

    到这时祁照夜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冷笑：「之前不和我合作，我还以为是有多不在乎这些积分呢。原来是早就有自己的打算。」

    「不过就凭他一个人？」

    祁照夜剩下的话都化为一声轻蔑的哼音。

    刚刚他和段灵希在阵中奋斗挣扎了那么长的时间，早就充分见识到了这道灵阵和那妖兽的威力。其难度之高，祁照夜是绝不相信单凭一个纪城就能突破的。

    或者说，这道考验怕就是为了不让年轻天师们通过而设置的。

    试炼时间将要耗尽，祁照夜没兴趣再在这一处没有希望的地点耗下去，他低头看了眼手机——身为顶尖玄学世家精心培养的天师，配备一部在全世界绝大多数犄角旮旯都能有信号的手机还是没有问题的——那上面已经有祁家的天师发来的他们找到的其他考验地点的信息。

    他转身准备直接离去，旁边段灵希抿了抿唇，却做出一个折身返回的动作：「我要去看程初能不能破阵——」

    祁照夜：「？」

    他有点不可思议地看向这位真正能被他视为同等级的天师：「你去看他有什么用？」

    是对自己的积分有好处吗？还是段灵希真的相信程初能够通过这道考验，然后准备等他出来直接来一波截杀？

    段灵希道：「如果他真的能破那一道阵法的话，说明他比我强。」

    祁照夜：「所以？」

    段灵希道：「如果他比我强，那我应该看看，他是怎么做到的。」

    祁照夜：「……那世家大会你不管了？」

    段灵希：「让自己变得更强更重要。」

    祁照夜却觉得自己实在无法理解段灵希的思路，不过现下时间宝贵，他也不愿意浪费在这里和段灵希掰扯，于是丢下一句：「那你自己在这里等吧。」

    随后直接离开。

    段灵希仍然留在原处，她望向山洞的方向，那里面有光亮若隐若现，是阵法被启动的标志，但却听不到妖兽的吼叫声。

    ——该不会是那个程初破解阵法的进度甚至都引不来妖兽的攻击吧？

    想到这个可能，段灵希的眸子乍然一紧。

    她霎时间就有往山洞里沖的冲动，但天师之间，在未经对方同意的情况下擅观对方如何破阵斗法，是相当冒犯和挑衅的行为。所以若非必要，段灵希也并不愿意这么做。

    但，谁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呢？

    她几度犹豫要抬步，以至于其他天师都看出了段灵希的意图——好几个小时过去，有交易意向的天师们早就完成了各自的买卖，现在还留在这里的，大多都是对取得优异名次已经没有指望的，反正时间也没多少了，他们就想着不如留在这里看个热闹，至少是涨了见识啊！

    说句实话，不止是段灵希在好奇里面是什么样，这些留下来的天师也很想知道啊！

 第416页

    这程初莫非真的能破掉这集他们这么多人之力都没有丝毫办法的阵法？

    就在段灵希还在天人交战之际，山洞里时明时灭的阵法光芒彻底熄灭下去。

    妖兽的吼声仍然没有响起，纪城信步从里面走出来，他手上还把玩着几块令牌，一抛一抛的，看着好不自在。

    段灵希感觉自己脑子有一瞬间短路，她下意识张口问道：「你失败了？」

    纪城目光有点奇异地打量段灵希两眼，又上下抛了两次令牌：「——你觉得呢？」

    看见纪城回身取下一个小袋往里面装令牌的动作，段灵希脑子里断掉的那根弦终于接上了：这要是失败了，他手里那一摞的令牌是凭空变出来的吗？！

    只是怎么能这么快？？

    段灵希不禁回忆了一下：从纪城往山洞里走开始，到现在，这加起来有一个小时吗？？

    怕是半个小时都不到吧！

    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段灵希目光像是在看怪物一样地看纪城——事实上在这里的其他天师们也差不多是这种眼神。

    纪城把拿到手的令牌一块一块塞进袋子里，便准备从山洞边上下来——此处山地崎岖不平，想要从山洞那边下到平地，还得经过一段离地约莫四五米的陡坡，不过天师们依靠灵力，倒也不怕上下的时候突然一脚踩滑。

    然而也就是在纪城经过那段陡坡的时候，他的脚下突然亮起一道阵法的亮光！

    下一刻数道灵力飞剑在空中凝实，猛然向纪城袭去！

    段灵希和其他天师们倏然一惊，第一反应便是这又是一道阵法考验，但见那几道灵力飞剑道道都是朝纪城周身要害而去的，又很快反应过来：世家大会设下的考验当然不会一上来就要人的命，而且令牌都已经被拿到了，现在又冒出一道考验算什么？！

    这分明就是有人偷袭！

    这个想法一出来，有人立刻检视自己周围，确认附近没有别的阵法埋伏，也有人眼珠子不错地看向纪城的方向——看那几道灵力飞剑的强度，偷袭者基本上就是下杀手的力度。

    能参加世家大会的年轻天师，基本上不是有实力就是有背景，个个都不是好得罪的——更不提纪城的实力在前两轮就已经证明得很彻底了——所以就算是这第三轮暗示了可以互相打劫，但也没谁会真的下死手啊！

    所以出手的到底是谁？程初又真的会被那个偷袭者得逞吗？

    注意着纪城方向的天师们暗暗紧张，一边是好奇结果，一边是觉得换自己一脚踩进那阵法的话，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而面对那几道朝自己袭来的灵力飞剑，纪城却只是轻轻抬眸一扫。

    下一刻空气中灵气微微震荡，那几道灵力飞剑在顷刻间化为虚无，而后他脚尖在地上轻点几下，原本交织着数道光线的复杂阵法也跟着隐没熄灭下去。

    一场悄无声息而又来势汹汹的袭杀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地泯灭。

    不过若无其事地做完这些以后，纪城也没有再迈步，而是转身看向不远处茂密的树丛。

    他眸光中透着细微的讽刺：「我说堂哥，既然都忍不住要下手了，又何必躲躲藏藏的呢？」

    「而且，」纪城道，「你用我画的灵阵图来偷袭我，给我交版权费了吗？」

    作者有话说：

    ? 222、招摇撞骗假神棍（23）

    纪城最开始说出「堂哥」两个字的时候, 围观群众们还有些人没完全反应过来。

    不过因着纪城对着说话的那树丛没有任何反应，纪城也失了耐性，他直接掏出怀中一面小镜，朝着树丛的方向一照。

    下一秒程唯的身影便直接显露出来。

    在场天师中掀起一阵低低喧譁。

    程唯没想到纪城能这么简单干脆地破掉他的隐身, 此刻脸色也难看得要命。

    于是纪城又顺着刚刚的话继续发挥了一把：「不会吧不会吧,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不要脸的玄门世家继承人，不仅不要脸地偷袭自己的堂弟, 用的是堂弟创出的招式, 还更不要脸地不给版权费吧？！」

    然后程唯的脸色成功地更难看了几分。

    在场的其他天师们表情也有点古怪：这么听的话……确实有点不要脸啊？

    当然也有人捕捉到了一些更重要的信息点：程初刚刚说, 那是他画的灵阵图？他画的灵阵图, 程唯怎么会拿到？又怎么会用？

    这几个问题一出来，很快就有人能顺着前后信息串起来：还能是什么灵阵图？多半就是第一轮的时候程初交上去的攻击型灵阵图呗！那可是得了第一，连朱家大长老都热切看好的阵图！

    至于程唯是怎么拿到的？笑死，这届世家大会都是程家办的，他想要搞到一份选手的作品还不简单？

    不过哪怕知道如此，不少天师们的目光还是不可遏地变得复杂起来。

    知道程唯权势大是一回事, 但知道他真的会如此罔顾他人意愿，理所当然地看别人的阵图, 使用——甚至还是被使用来对付阵图创造者本人, 这种微妙感，也实在是很难克服。

    程唯当然也注意到了其他人那微妙的眼神，他当即便冷笑：「什么叫做用你的阵图？程初, 即便你对我有怨恨, 也不应该拿这种话来污衊我吧？」

    说实话，眼下这一幕并不在程唯的预料当中——更准确来说他会被逼到在比赛中就对纪城动手这一点同样不是程唯所想。

 第417页

    但, 纪城带给程唯的威胁感, 实在太大了。

    大到他甚至等不到在世家大会结束后再同眼前人清算, 而是要提前下手，将这个对手扼杀在声名鹊起之前。

    不过程唯也没想到，自己的偷袭不仅没有成功，他还反被戳穿了所在，连同这道剑阵的出处。

    但尽管眼下情况已经是超出程唯预料的糟糕，他也没有完全失了方寸——

    反正纪城到底画了什么样的阵图，在场其他人也并不知道，只要他程唯咬死了不承认，对方又能有什么办法？！

    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加上见纪城确实没有立即反驳，程唯心下更是大定，他当即上前一步，朗声道：「各位，今日我和程初确实有些私人恩怨要解决，不知诸位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若在座愿意出手的话，我程家必定铭记诸位援手，」他微微一笑，「另外，程初身上所有的积分令牌，我程唯可以分毫不取，全权交给诸位，当做请各位出手的一点小报酬。」

    程唯这一番话，先是直言了自己和纪城就是有恩怨要再这里解决，而后又搬出自己程家少家主的身份镇人，最后还不忘用积分令牌作为利诱——甚至按照他所说的「一点小报酬」，显然是在暗示积分令牌只不过是回报的一部分而已。

    纪城作为世家大会前两轮的第一，他的能力显而易见，而且他刚刚才从那山洞中走出，身上的积分令牌数量必然即为可观，若能从他身上得一笔，对在场的天师们来说绝对是非常诱人的。

    更不提程唯是顶尖玄门世家程家的少家主，要是能得到他的友谊，对一个年轻天师未来的发展来说，也无疑相当有利。

    这些条件前后相加，在场不少天师们的呼吸都有些重了。

    之前他们没对纪城出手，一是忌惮纪城的实力，二则是在场天师们同样也是谁也不服谁的状态，真要朝人下手，谁起头？得手以后又怎么分配？万一失败怎么办？

    现在有程唯在这里，这些问题都毫无疑问地迎刃而解。

    程唯微微偏头，目光却望向离自己和纪城最近，也是在场除他们外实力最强的段灵希：「段小姐，你意下如何呢？」

    ——说实话，在场其他天师们的出手并没有那么重要，程唯刚刚那番话，最主要的目标还是段灵希。

    段灵希实力强，背景厚，距离近，如果谁出手最可能干预现在这场对峙结果的话，那无疑就是她了。

    当然，对方作为同是顶尖世家培养出来的天师，程唯认为，如何选择对段灵希来说并不困难。

    纪城漫不经心地站在原地把玩手里的雷击木剑，无所作为的样子，好像根本不在意程唯当着他的面开始拉拢他人。

    ——虽然事实就是他并不在意。

    段灵希左右看了看两人，就在程唯以为她马上就会答应自己，然后双方站到一边来的时候，她却缓缓退了一步。

    她语气称得上冷漠：「这是你自己的事，我并没有兴趣来蹚你们的浑水。」

    「不过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会如实地转告其他人。」

    言下之意，就是把程唯玩得这些小把戏全都看穿了。

    程唯的表情一僵，显然没想到段灵希会这么油盐不进。

    而有了段灵希的拒绝，在场其他天师们脸上的意动也褪去了两分。

    在场人的表情变化程唯都以余光暗暗收进眼底，见状他不由再次暗暗咬牙——但至少段灵希是中立，而不是站到程初那边去。

    这样一来，虽然丧失了压倒性的赢面，但他的胜算仍然不小。

    早在预先设下的那道阵法没能一击得手的时候，程唯就已经发出了信号，现在算算的话，也该差不多——

    「段灵希，你没有兴趣『蹚浑水』，我倒是挺有兴趣来掺和一脚的。」

    一道清越男声响起，正是在早先时候离开去找其他考验地点的祁照夜。

    他出现在山洞上方不远处的一条山道，手持一柄羽毛扇——那正是祁照夜赖以出名的本命法器——闲庭信步般拨开周围枝叶，往程唯身边而去。

    祁照夜的语气戏嚯而讽刺：「程初兄，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合作，那么我只能和你的堂哥合作了。」

    「不知道现在你一个人，准备怎么对付我们？」

    纪城眼皮微掀，倒是终于给了祁照夜一个正眼：「我确实是一个人，但——」

    祁照夜已经来到山洞的上方，离纪城他们不过三四丈的距离，也正是这时，山洞中突然传来一声兽吼，而后一头狮虎模样的妖兽便从洞中跃出，径直朝祁照夜的方向扑去：「吼！！！」

    山道狭窄，加上这狮虎妖兽出现得太过出人意料，祁照夜猝不及防之下只来得及以羽扇勾勒一道防御灵诀，而后差点被这狮虎兽一巴掌拍下山崖——

    砰！

    是祁照夜携带的自动激发的防御灵器承受攻击达到上限值，自动破碎的声音。

    而这时纪城也慢悠悠地说完下半句：「我也没说我只有一个人啊。」

    祁照夜下意识抓住了一根手边的树枝，才险而又险地没有从崖边直接摔下去。

    那妖兽一击没有必杀，不满地低吼一声，倒也没有执着地要弄死祁照夜，顺势在山石上一跃，借着反作用力，直接来到纪城身边，俨然一副护卫姿态。

    纪城伸手挼了一把狮虎兽的头顶毛发，瞳孔在无人注意时变成暗金色彩又悄然变回，而后他重新看向程唯的方向，笑眯眯问道：「堂哥，刚刚不是还要杀我吗？现在你可以继续了。」

 第418页

    程唯的表情早就是一片山崩地裂。

    他抬手指向那头狮虎兽，手指几次伸直又屈起，整个人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地话来：「这头，这头妖兽……」

    一头等级为中阶的妖兽，说实话，以程唯的能力，用尽底牌还是有把握能耗死的。

    但，但这是他们程家抓起来，用来给年轻天师们当考验的妖兽啊！！！

    这妖兽怎么会听程初的话？？？

    而且程唯的心里还不可避免地想到另一个更糟糕的可能：程初能驱使这一头镇守考验的妖兽，那这片山林里，其他被程家放置在这里的妖兽呢？？

    而遍观在场其他天师，一个个同样也是疯狂瞳孔地震：妖兽不懂人语，想要驱使顶多只能凭武力强行镇服，怎么可能会像程初和这头狮虎兽这样，配合默契流畅，仿佛已经认识多年一样？？

    连并不打算掺和这一脚的段灵希眼中也是异彩连连——怪不得刚刚程初破阵的时候，山洞中并未传来兽吼声音！

    不过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这个问题几乎盘桓在所有在场天师的心间。

    祁照夜还在拽着那根树枝，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挪动，在加上他的护身灵器已经碎裂，想要来帮程唯的可能性已经近零；而有那头狮虎兽伫立一旁，和它背后代表的，纪城神秘莫测的手段做威慑，现在这一场架，能打起来的可能性可以说已经相当之低。

    见程唯说不出话来，纪城眸光便漫不经心在场中一转：「各位，你们要上来帮我堂哥吗？」

    这还用说？

    在场年轻天师们齐齐疯狂摇头，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三步，恨不得在地上划一条三八线来表明自己的立场，态度之和谐友善，就差在原地放飞和平鸽了。

    于是纪城又含笑朝震惊到话都说不出来的程唯迈出一步，嗓音是恰到好处的上扬：「既然是这样的话……」

    还是来解决一下我们彼此的私人恩怨吧。

    纪城这一句话尚未完整地说出来，山林的上空处蓦地响起一声钟鸣——

    嗡——

    而后一道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所有积分令牌都已被选手获取，世家大会第三轮结束。」

    「第三轮中，获取积分令牌排名第一者，程初——」

    作者有话说：

    淦啊晋江又把我设置好的发送时间抽了！！！

    --

    ? 223、招摇撞骗假神棍（24）

    那道宣布的声音在威严中还带着一分不可言说的急切：「第三轮试炼就此结束, 请各位天师立即赶往出口，期间不得再动手。」

    而与此同时，还有两名程家的长老向纪城——准确说是那头狮虎兽的方向迅速赶来：「程……程小友，这头狮虎兽突破了我们程家事先设置的防御结界, 需要我们带回去处置。」

    对方的目光中透着些微警惕：「你应该不会阻拦吧？」

    纪城一顿, 而后便让开了一步，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当然——不会。」

    两名长老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松口气的表情, 而后才上前, 朝那头炸毛的狮虎兽扔出一只金圈——那是这个小世界曾经的玄门高人曾经发明炼制的兽圈, 专门用来收服妖兽。

    他们扔出的那只兽圈上早就滴过狮虎兽的精血, 加之两名长老的修为也要更高，是以那头狮虎妖兽低吼一声，没能再发出任何反抗，便直接被收进了兽圈中的空间，由那两名长老给带走。

    全程纪城都拎着自己那柄小木剑站在一旁，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 没有任何动手的趋势。

    不过饶是如此，那两名长老还是时不时注意着纪城这边的动静, 生怕他一个趁人不备便突然动手。

    没办法, 那狮虎妖兽会听纪城的话这一点实在太过稀奇，即便程家上下无数天师，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而未知总是会让人感到忌惮与恐惧, 此刻他们正是如此。

    而将那头狮虎妖兽彻底收进兽圈空间之后, 两名长老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们看向在场的年轻天师们，又想起家主的叮嘱, 道：「各位都要赶往出口, 便由我们来护送吧？」

    有长老级别的人物同行, 无论在哪里都要更安全一些，加上在场的天师们其实也都还处在震撼中，于是一个个都迷迷糊糊点头，与这两名程家长老一道离开了。

    纪城作为参赛天师，当然也是跟着大部队一起。

    路上时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此刻时间显示为下午六点，正好是原定的这场试炼结束的时间。

    看样子是有些人没沉住气呢。

    ……

    世家大会三轮比拼结束，其中第一是谁已经非常显而易见，不过因为还需要一个正式的颁奖仪式，所以大家还是需要在最开始集合的那个会场走个过场。

    现在时间已经晚了，而且年轻天师们在山林里野外求生了两天一夜，大多都疲累不已，所以玄门世家们非常大方地放大家回去休息了一晚上，养好精神以后，第二天早上再进行所谓的颁奖仪式。

    第二天的早上，所有人都集合在会场当中。

    虽然经过了一晚上的缓冲，但听闻或见证了昨天纪城和程唯对峙现场的天师们还是有些没回过神来。

    毕竟不管是纪城轻松突破了难度值max的考验，还是程唯疑似剽窃纪城灵阵图还公然在试炼中对纪城下杀手，又或者是纪城可以号令原本是程家用作考验的妖兽，这种种内容，都实过分冲击他们的三观……

 第419页

    甚至别说是他们了，就是那各大玄门世家的领头人，都不免为纪城的种种行为感到吃惊。

    没有任何悬念，不需要进行任何猜测揣摩，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这一届世家大会的魁首是谁，参赛的年轻天师们的心态震撼自是不必多说，程家人的表情那才是一个个复杂至极——毕竟被狠狠打脸的可是他们自己，眼下这境况，笑也不是，不笑也不太行……

    相比起来其他几大世家的人就完全不一样了。

    今天纪城出现得格外晚，几乎是踩着迟到的底线到达会场中的。

    而除了本来就跟他不对付的程家人始终如一地保持了一副臭脸以外，在场的其他玄学世家的领头人和长老们却个个都是眉开眼笑，别说是为纪城的姗姗来迟不满了，他们的态度简直热情到用「慈祥」来形容那都丝毫不为过。

    「程小友这次在世家大会上可真是让我们都大吃一惊！」

    「程小友年轻有为啊！」

    「我看程小友眼下略有青黑，可是昨晚休息得不好的缘故？」

    「老程，那这可是你们程家这一次没有安排好啊！！」

    程梓铭和其他玄门世家的领头人们坐在一处，听着这些「老友」们的「调侃」，笑得牙都快出血了：「呵呵呵呵呵呵……」

    甚至就连一向和程家同气连枝，之前和纪城算是略有龃龉的祁家都放下「成见」，围着纪城一阵嘘寒问暖：「对了，听闻程小友现在算是自由身？」

    「不知道程小友师从何等高人？这一届世家大会结束以后，可有兴趣挂靠在某个世家下面？」

    程梓铭：「……」

    此时他身上像被人插了好几把无形的刀一样，整个人都快被扎成筛子。

    眼看着几大玄门世家的家主都快把脸贴上去问「程小友要不就加入我们家怎么样」了，程梓铭才咬着牙打断他们：「颁奖仪式快要开始了，我们还是先进行正事吧。」

    几个玄门世家的家主都想说「你发个大家都知道名次的奖算什么正事」，但到底顾忌两分程梓铭，还是依依不捨地闭了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在那之前他们还不忘将自己的名片塞进纪城手里，顺便叮嘱：「程小友有空一定要来我们家喝茶啊！」

    程梓铭：「…………」

    身上的筛眼好像更多了。

    看见其他世家对纪城的热情招揽，程梓铭在接下来的颁奖仪式都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这届世家大会的总冠军毋庸置疑是三轮全拿第一的纪城，第二则是程唯——他在第一轮是便是第三的好成绩，第二轮的表现也同样不菲，而第三轮虽然最后的时候作了大死，但凭藉第一天时的勤奋，以及身为程家少家主的小小便利，战绩还是颇为丰厚的。

    本来如果第三轮试炼按照正常时间结束的话，纪城倒是有着充足的时间把程唯暴打一顿，再把他的积分令牌全都抢过来的，可惜人家爹确实有权有势，愣是看出了苗头不对，提前了那么几分钟结束比赛。

    当然，尽管程唯拿到了总排名第二的优异成绩，有纪城这枚「珠玉」在前，他也愣是被衬得抬不起头来。

    还不提他昨天在试炼的时候暗算纪城，结果还没成功的丢大脸事迹已经传出去了。

    而且因为前三名公布的时候还得站在一起，此刻在众天师面前就是一副第一意气风发，第二死了爹妈的奇特景象——获得第三名的是段灵希，她虽然在灵力修为上不是最顶尖，但因为在灵阵一道上造诣深厚，在第一轮和第三轮中取得的成绩都相当不菲。

    虽然因为第三轮的时候段灵希耗了太多时间在那道超强考验上，而没能超过程唯，但和同样耽搁不少的祁照夜相比，她还是以微弱优势胜出。

    她和纪城还有程唯都没有仇怨，此刻就安安静静站在旁边当背景板，顺道心里还在琢磨着纪城昨天是怎么破掉那道阵法的。

    程梓铭给三人一一发放了本届世家大会的前三名奖励，因为奖励是倒序发放，所以他最后一个才来到纪城面前。

    到纪城时，程梓铭低声询问：「程初，你昨天是怎么驯服的那头狮虎妖兽的？」

    程家的长老们昨天就将那只兽圈交了上来，可他们检查了又检查，没有发现那头狮虎妖兽有丝毫的不对劲。

    自然，他们也就无从得知，纪城是如何能够号令那头狮虎妖兽的了。

    纪城微微一笑，就在程梓铭心中升起些微希望的时候，他道：「你猜？」

    程梓铭：「……」

    他目光阴沉地看了纪城一眼，将奖品法器几乎是用扔的塞到了纪城手里，而后便转头，宣布这届世家大会到此结束。

    而后还没等天师们散场，程梓铭便继续开口道：「大会到此结束，现在是我们程家处理私事的时间。」

    他目光凝视纪城：「程初，说起来我也算是你大伯，也别说你大伯没有惜才之心，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昨天是怎么驯服那头狮虎妖兽的？」

    在场天师们心头纷纷发紧，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纪城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顺手将程梓铭刚刚送给他的奖品往随身的袋子里一揣，而后才懒洋洋道：「刚刚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让你猜啊。」

    已经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那种嘲讽和「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的意味就会变得特别的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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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纪城这句话说出以后，程梓铭本来就不大好的脸色在一瞬间黑成了锅底。

    他冷笑一声：「看样子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下一刻，程梓铭便往后退了一步，而后声音严厉道：「程家旁支程初，私学外法，蓄意谋夺家族妖兽，意图危害天师界，此等叛徒，罪不容诛！」

    「程家长老团听令！和我一同出手，速速拿下这罪子！」

    哗——

    现场在一瞬间陷入沸腾。

    私学外法？谋夺家族妖兽？危害天师界？这幌子可是一条扯得比一条大！

    年轻天师们个个吃惊不已，而高坐在上方的其他玄门世家的领头人们则是蹙眉——程梓铭说这些话的用心他们都懂，什么危害天师界，不过是无法放任这么一个有潜力而又捉摸不透的敌人继续成长而已。

    程初这个人，不说他在天师修行上的潜力，单是昨天那一手号令妖兽，不止程梓铭忌惮，他们这些世家掌舵人，又有哪个不眼馋？

    不过现在程梓铭下令诛杀纪城，这些世家领头人们虽然神情不虞，但也并没有人站出来为纪城发声。

    刚刚他们争相交好纪城是一回事，但这些大家族的掌舵人，也没有谁是一腔热血的傻子：程梓铭代表的到底是顶尖世家之一的程家，此刻他这般姿态摆出来，谁要是保纪城，那就得想想和程家敌对的后果。

    不过若是纪城此刻站出来表明自己愿意投靠某个家族的话……

    一时间各大世家的领头人之间都是眼神微妙，心思浮动。

    然而纪城并没有像他们所预料，或者说期待的那样，像高台上的某某某求加入求帮助。

    此时程家的长老团已经听从程梓铭的命令，从四面八方朝这边涌来。

    他们结成了程家的家族阵法，只是须臾时间，便有一道几乎凝成实体的灵力手掌在半空中成型，而后直直朝着纪城的方向拍下！

    原本站在纪城身边的程唯早就远远退开，而段灵希则是被程梓铭控制力道的一掌给提前推出了手掌的覆盖范围。

    若是这道灵力大掌拍下，以人类身体的脆弱，纪城肯定是必死无疑。

    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未来大敌被扼杀在摇篮里的美妙场景，程梓铭瞳孔中兴奋的光几乎已经能够溢出来。

    然而就在那灵力大掌将要落到纪城头上的前一瞬，整个世家大会举办的场地四周突然有数道灵力光束迸射而出，结成一道更为复杂的阵法，在须臾间便震散那灵力大掌，而后，直冲云霄——

    作者有话说：

    ? 224、招摇撞骗假神棍（25）

    那漫天而起的灵力光束在瞬间便震碎了压向纪城的灵力大掌, 而后更是以一往无前之势在空中汇洁，形成一道覆盖面积极广的复杂大阵——

    须知，这一届世家大会是由程家承办，而他们选定的举办位置, 正在程家总部的老巢。

    于是这道覆盖了整个会场的大阵, 四捨五入一下，也基本上就是覆盖住了整个程家的大本营。

    以上, 属于在场大多数天师们的猜测。

    然而作为程家家主, 对程家老宅方方面面可以说了如指掌的程梓铭, 却是更加清楚：这道大阵就是将程家所有重要地方都覆盖住了！！

    含括范围之精准, 怕是误差都不会超过十个平方。

    ——这是怎么回事？！

    程梓铭脸色铁青，瞳孔更是疯狂地震，心里根本不敢相信那个猜测。而他身后的长老团们内心震悚程度更甚，心境波动几乎无法维持整个大阵的运转。

    不会吧？不会真的是他们猜测的那样吧？

    然而这个时候纪城戏嚯的声音响起，毫不留情地粉碎了他们心中剩下的最后那点侥幸：「就算猜不出来我是怎么做的，也不用把我打成天师叛徒吧？」

    他嘆口气, 虽然那个语气听起来也着实没什么惋惜：「既然你们要这么搞我，那我也就只能反击了。」

    说着纪城还抬手指了指上空覆盖整个会场的大阵：「你们看, 这闹得多不愉快。」

    在场其他人：「……」

    长老团：「…………」

    程梓铭：「………………」

    你管这叫「闹得不愉快」？？？？

    那大家之前相处得可确实太愉快了。

    不少旁观的程家族人差点当场晕死过去。

    而纪城说着, 双手又结出一道印法。

    剎那间上空大阵接连变换，在场所有人猛地感到压力一增，仔细一看, 却发现是那大阵正往下压。

    许多借着地利来看热闹, 但实际并无灵力修为的程家族人更是感到强烈不适，有些体质弱的直接被这威压给震得晕了过去。

    其他没晕过去的人也是个个目露惊骇——因为即便是他们中修为最强的几位玄门世家的领头人, 此刻都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压迫, 以至于他们想要动弹一下都十分的困难。

    这程初竟然能以一道阵法, 就制住在场几乎是大半个天师界的人？

    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疑问充斥在所有人心间。

    像是看出了他们的疑问，纪城不紧不慢伸了个懒腰，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这阵法不错吧？可花了我不少时间呢。」

    他语气慢悠悠：「毕竟每天晚上都要摸黑出去挖坑埋阵盘还是挺辛苦的。」

    纪城又指了指自己眼下：「看见没，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第421页

    在场人：「……」

    刚刚那个关切询问过纪城是不是没休息好的玄门世家家主：「……」

    在这一瞬间，他已经接收到了数道周围人的「预言家，刀了」的目光。

    不过纪城这话说得简单，但用脑子想想也知道，这么一道复杂的阵法，想要凭一人之力，在短短几天之内完成，其难度之高，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纪城在阵法上的造诣已经超越了之前公认的当世阵法之最朱炳彪。

    也是这一刻，所有人才意识到，他们过去对于纪城的能耐，还是低估了太多。

    而随着纪城说话，这道阵法的威压也在不断加强，别说那些没有灵力修为傍身的普通程家族人，在场天师中实力稍微弱一点的，也已经有了要晕厥的迹象。

    程梓铭其实也很想跟着晕过去，但他是程家的家主，还是刚刚对纪城下令动手的第一人——

    程梓铭嘴唇嗡动，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给家族带来了怎样的麻烦：「……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事情到了这一步，即便纪城说这阵法只是有点威压给大家锻鍊一下精神力，程梓铭也是不会相信的。

    不说他们之间的矛盾仇恨在数次激化下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单说这阵法的威压之强，即便是程梓铭修为深厚，还有身后长老团结成的阵法做支撑，此刻也已经是举步维艰。

    做了那样深厚的准备，又有这样的能力，他有可能会什么都不做吗？

    这种情况下，就算纪城准备血洗整个天师界，把在场所有人都干掉，那几乎也是轻而易举的。

    想到这个可能性，程梓铭蓦地通体生寒——说起来，程初和这里的任何人都没有良好的关系，甚至严格来说他曾经是被天师界所驱逐的，真要大开杀戒，也不是不可能啊？

    纪城则是重复了一遍程梓铭的问题：「我要做什么？」

    他笑眯眯道：「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啊——」

    此时天空那道大阵的光芒达到最盛，在这样的威压下，即便是顶尖玄门世家的家主们也再动弹不了一下，而直面了大阵压力的程家阵法更是原地解散。

    别说是程梓铭目眦欲裂，就算是和纪城没有仇怨的其他玄门世家的人们都感到本能地恐惧。

    惊恐之下有人直接慌张想喊「饶命」，不过因为大阵威压，他们根本张不了口。

    而纪城在说完那一句「有仇报仇」以后，他也终于抬步。

    只是并不是朝程梓铭或是他背后的程家长老团，而是朝着，在最开始程梓铭朝纪城动手的时候，就已经远远拉开距离的，程唯。

    作为程家这一代最精心培养的精英种子，程唯在灵力修为上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纵然此时大阵的威压已经达到了最大，但他并没有像那些修为平平的天师一般晕过去，而是还保持着基本的理智和清醒，脸色发白地看向纪城。

    之前在第三轮时，就算是自己的偷袭失败，也没有慌张过的程唯此时却是真正惊恐了起来。

    他色厉内荏地想要开口，却因为这巨大的威压根本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你、你……我……我警……」

    纪城笑眯眯走过去：「堂哥，你想说什么？」

    程唯的脸色涨红，此刻是分毫不见顶尖玄门世家继承人的风度：「你——」

    他想要警告纪城，说自己可是程家的少家主，但一想此刻整个广场的人都被纪城以一人之力镇压，程唯一张脸又乍然失去了血色。

    今天程家在颁奖结束以后对纪城的发难是程唯一早就和程梓铭商量好的，这短短四五天的时间，父子俩都已经深深认识到了纪城的威胁性有多大，只是他们还是没想到，纪城的能耐，早就超过了他们能够控制的范围。

    随着纪城的脚步一步步逼近，程唯也仿佛预感到了自己的死到临头，他眼神一点点露出绝望之色，下意识地想要张口，却没想到，原本压得自己嘴皮子都掀不了的威压好像松动了一分。

    程唯先是一惊，但随即就意识到了这是纪城给自己的「说话」的机会。

    本能的求生欲望上涌，程唯嘴唇蠕动了一下：「你……你要是能放我一条生路的话，要求你可以随便提。」

    纪城眉头一挑：「放你一条生路？怎么，堂哥以为我会杀了你吗？」

    程唯一愣：他们之间仇恨早就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了，不说早年他对程初灵窍下过封印阻了对方的天师之路，就说昨天，他可是对程初下了杀手的！按程初那「有仇报仇」的说法，难道不是对自己以牙还牙吗？

    只见纪城笑吟吟道：「杀人，那可是犯法的。」

    「像我这种守法公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在场众天师：「？」

    怎么，你花这么大功夫，摆了这么一个覆盖整个程家大本营的超级大阵，制住我们所有人，就是为了给大家上一堂法制教育课吗？？

    纪城则是道：「当年，是你找人封印了我的灵窍对吧？」

    程唯还处在懵逼之中，他下意识要回答，然而还没张嘴，就感觉笼罩在自己周身的威压又是一重！

    当遭受的压力达到一定程度以后，人体器官所受到的冲击是令人难以想像的，几乎是一瞬间，程唯就因为感受到的剧烈痛楚而猛地惨叫起来：「啊！！！」

 第422页

    与此同时纪城一扬手，程家长老团中便有一人陡然射出，速度之快犹如炮弹出膛：「啊啊啊啊——」

    不同的两人，不同的尖叫。

    而那人在飞出到一定距离之后又以抛物线的弧度猛然坠地，正正好好砸在了程唯的身边。

    纪城漫不经心的声音恰好在此刻响起：「当年，帮你下手的人就是这位吧？」

    可惜程唯浑身在剧痛之中根本不能回答他的问题，而这位被揪出来的长老当然也不会承认自己就是，不过纪城本身也不在意他们的回答，下一刻他手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灵力光芒，而后这名长老的尖叫就成功和程唯达成了同步。

    程梓铭目眦欲裂：「程初——」

    可惜他能做到的极限也不过是运转灵力让自己有力气开口，除此以外，他想要动根手指都没有办法做到。

    纪城伸手掏了掏耳朵：「哎。」

    语气慈祥得后面就差一句好大儿了。

    程唯和那名长老的惨叫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纪城手上的光亮终于熄灭下去。

    他歪头看了眼天空，嘟囔了一句什么，而后竟没有再理会被阵法威压压在原地动弹不得的其他人，手上捏了一道法决，下一刻一道灵阵符文凭空亮起，而纪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会场当中。

    程唯和那名长老两个人早就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此刻没有了一点声音，只有他们那微微抽搐的身体证明着他们并没有死去。

    少了最核心的主阵之人，天空上大阵的威压也渐渐散去，而在重获自由之后，程梓铭第一时间便朝自己独子方向冲去。

    片刻后他嗓音颤抖道：「灵窍……阿唯，你的灵窍……」

    一道苍老身影自半空中浮现，迅速来到程梓铭身边。

    而其他玄门世家的天师们则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眨巴眨巴眼睛，动动胳膊腿，个个都感到不可思议：「……就这样？」

    作者有话说：

    那个什么，这个世界马上就要完结了，你们说，我请一天假行吗（脸红挠头）

    ? 225、招摇撞骗假神棍（26）

    一个天师, 单枪匹马来到世家大会现场，凭一人之力布下巨大阵法，镇压得所有玄门世家的顶尖天师动弹不得。

    如果放在以前，让这些天师们猜测这样一个枭雄人物的目的, 他们一定会给出「统一天师界」「血洗某个和他有仇的玄门世家」「要一笔当世巨款」等种种宏伟的回答, 然而，当这件事真实发生了以后, 大家才发现, 他们的这些猜测通通是错的。

    别说是血洗了, 这程初甚至一个人都没杀！

    但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正是因为纪城连和他有仇的程唯都没有杀，才让人更真切地感受到一种蔑视。

    ……大概就是那种，「不管你怎么努力，但我都不把你放在眼里」的意思。

    不过其他玄门世家的天师们感受到的是荒谬，程家上下却没有一个开心得起来的。

    毕竟和纪城结仇的可是他们！就算这次无人伤亡，知道有这么一个强大的敌人顶在头上, 鬼才轻松得下来吧！

    ……哦不对，按照他们天师的世界观, 鬼也是轻松不下来的。

    还不提这次程家也不算无人伤亡了——经过程梓铭的检查, 程唯和那名长老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他们身上的灵气波动已经全部消失。

    或者再准确一点说，他们的灵窍消失了。

    结合纪城之前说的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还有当年程唯找这名长老封印了他灵窍的事情, 实际情况并不难被拼凑出来：他们的灵窍，被纪城挖掉了。

    「灵窍」并不是一个实体的器官, 而是另一种凌驾于血肉之上的存在, 是以哪怕纪城将灵窍从程唯两人身体中剥离, 他们身上也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伤痕。

    而同样，灵窍一旦消失，便不可再生，而像医学上所谓的器官移植，便更是不可能。

    换言之，程唯二人，这辈子的天师之路，废了。

    这个结论，即便是在后面出现在程梓铭身边的那名老者检查后，也是如此。

    程梓铭闻言眼睛都红了：「老祖，您一定要给阿唯报仇啊！」

    这名被程梓铭称为老祖的老人目光转向先前纪城站的地方，捋了捋鬍鬚：「这个人很敏锐，我已经是全速赶来，但他还是恰好先一步离开……对方是什么来路？」

    程梓铭闻言却是一滞：「他，他……」他能直说这就是他们程家的人吗？？

    虽然掌舵程家多年，但程梓铭深知自家老祖深不可测，向来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招惹，并尽量将老祖吩咐的每一件事都办得漂亮，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还真不太敢说。

    程家老祖见程梓铭这支支吾吾的样子，心里也便有个七八分的清楚了。

    他冷哼一声，没有来得及问责，身边就又出现一道身影：「程兄。」

    这新出现的老者目光环视场内一圈，便是一惊：「这是发生什么了？」

    祁家家主连忙迎了上来，恭敬行礼道：「老祖。」

    程家老祖点名道：「祁家小子，刚刚是怎么回事，你来说。」

    最顶头的大佬都发话了，祁家家主只得将前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从程唯因为一点矛盾就找人封印了程初的灵窍开始，原原本本地都说了一遍。

    期间程梓铭的脸色难看，但也没有吱声说什么。

 第423页

    等全部原委弄清楚以后，程家老祖的脸色就彻底难看下来。

    他眼神不善地扫过程梓铭，语气莫名：「你们父子可真是够能干的。」

    程梓铭语气晦涩：「老祖，此事是我决策不力，但阿唯——」

    程家老祖摆手道：「程唯的灵窍被整个挖走，我也没有丝毫办法。」

    「但按照你们所说，那个叫程初的小子是有点邪门，」程家老祖继续道，「所以这次你们惊扰我出关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

    他将目光转向祁家老祖，对方会意地点头，身影直接消失在众天师面前，不一会儿便带着数个阵盘重新出现。

    「这个小子在阵法上的造诣很高明，」祁家老祖声音里有着惊异之意，「我速度已经很快了，但只找到这些残留的阵盘，里面大多数符文和零件都被抹掉烧毁了——大概是他在炼制阵盘的时候就有过自毁的设置。」

    「我是看不出来什么，要是朱家那位还在的话，说不定能推测出什么端倪来。」祁家老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远处的朱炳彪，而后道。

    程家老祖闻言皱了皱眉，但随即便道：「那先带走，说不定能有办法追查出程初的踪迹来。」

    而后程家老祖转向程梓铭道：「程初这个人威胁不小，我和我几个老友会想办法对付他。不过他如此谨慎，想要查到他的踪迹应该不会容易，之后你便发动程家在各地的人手，全力寻找程初的下落。」

    程梓铭当即点头，语气兴奋又狠绝：「是！！」

    「至于其他那些需要善后的，我想你应该不需要我再吩咐什么，」程家老祖目光淡然扫过程梓铭，「好了，我和老友们闭关的地方离不得人太久，我们就先走了。」

    说罢，程家老祖和祁家老祖两人的身影便逐渐消失在空气当中。

    ------------------------------

    今年的世家大会上，那一出险些波及了所有玄门世家的闹剧很快就传开，「程初」这个名字也跟着席捲整个天师界——

    而相应的，被纪城踩在脚下还啪啪揍了一顿的程家就是丢了大脸了。

    毕竟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埋下了遍布整个家族老巢的阵盘，年轻一辈中最出色最有潜力的天师也给废了，还是当着家主和整个家族长老团的面被废的，连闭关多年不问世事的老祖出手也没能把人给留下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样不丢脸？

    而且最丢脸的是这「凶手」当年还是被程家人给亲自驱逐出去的。

    拉出去拍一整季的《玄门世家丢大脸》都不为过。

    所以在处理了那天的残局，送走了其他来做客的玄学世家人马以后，程家便发动起了自己在各地的人手，迅速寻找起了纪城的下落。

    而在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以后，纪城在干什么呢？

    他在h市，和王家礼吃饭。

    之前王家礼就表达过想请纪城吃顿饭感谢一下的想法，不过当时纪城忙着了结第一医院的婴灵事件，再然后他们第一医院就捲入了那一起地下代孕案件——主要是当时被分配到救护车任务的就是他们医院，作为发现方和报警方，以及曾经接收过好几位地下孕妇的医院，第一医院也接受了好一段时间的调查。

    而王家礼虽然所在科室管不了孕妇，但事情牵扯到整个医院，加上他也隐隐知道这桩地下产业的扯出应该和纪城有关，所以也结结实实地忙了好一阵子。

    再然后纪城便去了y市参加世家大会，等王家礼找到时间再次向纪城打电话邀请的时候，就拖到现在了。

    当然，作为普通人的王家礼当然是不知道什么世家大会的，他只知道纪城在接到他的电话以后思索了一阵，然后就欣然回答道：「好啊。」

    ……如果让忙忙碌碌在全国甚至全世界各地努力寻找纪城的程家子弟知道了，可能又会忍不住骂娘吧。

    ……

    出于对纪城的感谢与敬重，这顿饭王家礼张罗得很是认真，而后面他们医院的院长也知道了王家礼是要接待纪城，硬是插了一脚进来：「程大师真是本领高强，药到病除的水平比我们这些拿手术刀的还要厉害不知道多少啊！」

    「那天您走后，我们医院果然没再出现婴儿哭声之类的怪事了！」

    这傢伙酒过三巡之后甚至还拿出了些接待领导的神奇习惯来：「现在我们医院那可是相当和平！您要不要再去参观一下？我们整个医院绝对上下列队欢迎！！」

    大概是喝得有点上头，之前一口一个大师恭敬得不得了的院长现在都敢伸手抓纪城的袖子了：「您去了！保证不让您失望！！」

    旁边还清醒着的王家礼：「……」

    要不是彼此都知根知底，他现在就能捂住脸假装自己不认识旁边这醉鬼。

    最后饭局结束，院长的酒还没有醒过来。

    现在天色已经有些晚，按照王家礼原本的打算，饭局结束以后大家也就可以礼貌道别，可现在多了一个醉醺醺的医院院长，让这个拽着纪城袖子不放的人自己回去显然是不可能的，而按照礼节，自然不该让纪城这个客人把院长给送回去。但是——

    王家礼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十分钟前他刚刚接到一台临时手术的通知。

    此时院长还在执着地拽着纪城的袖子，仿佛今天太子殿下不损失一件外套就不行的样子。

 第424页

    王家礼十分不好意思：「程小哥……」

    两天前才干了一票大的，此时纪城的心情很好，他看了看院长：「我把他送回家？」

    也不是不行，不过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王家礼当即连道：「这样太麻烦你了！」

    「要不是我接到临时手术的通知的话，本来应该是由我送院长回去的，」他想了想道，「院长喝酒容易醉这个毛病我们老医生都知道，他办公室里应该有常用的解酒药，这里离医院也不是很远，我先给院长夫人发个信息，而后带院长到那里就行了！」

    纪城上下打量了王家礼几眼——虽然因为有定时锻鍊的习惯加上养生得宜，王家礼看着身体还十分硬朗，但到底是年逾五旬的人了，让他拖着一个醉鬼走上十几分钟到医院里，还去照顾别人，这听上去多少有点不太人道主义。

    于是太子殿下难得地大发慈悲：「我送他去办公室就行了。」

    ……

    尽管王家礼百般推脱，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主要是院长在听到纪城同意去医院「参观」以后立刻酒醒一般地表达了自己的强烈贊同，然后就把纪城的袖子拽得更紧了一些——所以，最后这个送院长去办公室的「光荣任务」，还是落在了纪城头上。

    只是当纪城走进第一医院以后，脸色便不可查地阴沉下来。

    ——那股萦绕在医院中的阴冷感觉，还没有散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灵气蕴养，现在这具身体灵窍上的封印已经被破除得七七八八，而纪城的阴阳眼等级也比之前更高了一些。

    所以比起前两次，他现在已经能够看见，这股盘桓在医院中的阴冷感觉，其实质是一道黑色气流。

    这黑色气流颜色极淡，不说普通人没有阴阳眼根本看不见，即使是有阴阳眼，也极有可能以为只是光线稍暗的问题，甚至根本不会感到阴冷。

    纪城之所以能够感觉到不对劲，除了这具身体有阴阳眼和灵识敏锐之外，更重要的还是他的精神力。

    但哪怕如此，他都被这道黑雾给骗了两次：之前他一直以为是婴灵的原因，才让这医院显得阴冷，可现在那婴灵早被带走，这股阴冷的感觉，却并未散去。

    又或许不是他被骗了，而是，他把其中的一些因果关系弄错了。

    ——随着纪城送院长一路前往办公室，他又见到了两道形状诡异，就仿佛人类中的畸形儿的灵体。

    因为身边还带了个大活人，纪城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或是做什么，他将院长送进办公室，按照王家礼的提示找到了醒酒药，餵院长吃了一颗，而后才出了门。

    离开前他在院长办公室的门口保险性地留了一道符纸，确保里面的醉汉不会被流连于此的鬼怪们所伤。

    盘桓于医院中的黑气无形而庞大，初初看来似乎没有哪里特别浓密，而又因为其边际太广，即便是纪城有阴阳眼，一时间也根本找不到这黑气的源头。

    不过，光凭这就想难倒他了？

    纪城目露冷笑，寻了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在自己脚下布了一个简单的增幅灵阵，而后，释放精神力。

    身为天界太子，又被天界众大臣追着捧着逼着修行了这么多年，加上先天的种族优势，单论精神力之浩瀚，纪城甚至可以在一瞬间覆盖整个贰肆陆壹小世界——不过碍于身体的限制，如果纪城这么做的话，现下他这具凡人之躯会直接爆炸。

    不过有现在身下这座增幅灵阵做支持的话，轻松查探整座医院，甚至覆盖住整个h市都是没问题的。

    因为不确定黑气从何而来，纪城的精神力还渗入到了地下。

    十几秒钟以后，他便重新睁开眼，脸色有些微的苍白。

    一瞬间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所经历见识过的一切如走马灯一般闪过，最后又定格在他最开始睁开眼时，身处的那条酒吧街上灯红酒绿的画面上。

    酒精的催化总是能让人丧失理智，那么别的东西呢？

    ------------------------------

    在找王家礼要到特别授权以后，纪城很轻松地进到了医院的太平间当中。

    因为他不是医院的员工，所以还有一个医生被派来专门跟着他。

    这个医生对纪城干过什么还是有所耳闻的，现在见纪城要求来太平间，时间还是晚上，就算是对大师的水平很是信赖，也不免觉得心里毛毛的——准确来说，就是因为对大师的水平信赖，所以他才觉得毛毛的。

    不然对方没事为什么要进太平间啊！

    不过还好，在进到太平间以后，纪城并没有如这位医生担心的那样奔向某具尸体——不然那样的话他不仅需要出于医生的职责拦下纪城，在未经家属同意的时候最好不要对死者的遗体动手动脚，而且还会更加的害怕。

    事实上，纪城根本就没有进到装尸体的冰柜间。

    他带了那把已经「身经百战」的雷击木剑，对准太平间一面空置的墙壁，做出一个往上狠狠一捅的动作。

    医院的墙壁都是钢筋水泥浇筑，论硬度当然不可能被一把木剑给噼坏，那名医生眼睁睁看着纪城做出动作，本以为会听见木剑被噼断的咔嚓声音，然而出乎意料的，他听到的是另一种更为清脆的裂声。

    不会墙壁真的被噼坏了吧？？

    医生目瞪口呆想要去看，却在转头的一瞬间后颈一疼，而后便晕倒过去。

 第425页

    轻松将人放倒，纪城直接将医生拖到了里间，怕对方吹一晚上空调感冒，他还贴心地给人加了一层灵力防护罩，辟邪防风一体两用，可谓居家旅行必备……啊呸，跑题了。

    等做好这些准备以后，纪城就重新回到了外间——那刚刚被他捅了一剑的墙壁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微光，法阵的线条显露，其中的一角却已经破碎暗淡下去。

    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盘腿坐下，片刻后觉得干等着无聊，又拿出手机来打消消乐。

    程家老祖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纪城的手机中正好传来一声「unbelievable」的赞嘆，紧接着就是大量图案被同时消除的噗噗的音效。

    程家老祖：「……」

    他循法阵被破的痕迹追过来，听到这一声英文以后，差点以为是自己走得太急追错了方向。

    不过在回身望见墙壁上那破碎的半角阵法，和拿着手机在打游戏的纪城时，那种错愕之感就迅速变成了「既然是这小子的话那怎样也不奇怪」。

    然后这种感觉又迅速变成了狂喜。

    程家老祖脸上挂起冷笑表情：「程初，没想到破坏此处阵法的居然是你。」

    纪城则是问：「这个阵法，是你们设在这里的？」

    他用的词眼是「你们」而非「你」，这让程家老祖结结实实地震惊了一把。

    不过程家老祖对自己的实力足够自信，而且之前和纪城的那次并未会面的接触中，对方掐着他赶到的点消失，这点也让程家老祖确信，纪城是因为不敌自己所以才选择提前熘走的。

    自认胜券在握，程家老祖当然也就放下心来，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下来：「是。」

    他咧嘴笑笑，一张老成橘子皮的脸上竟然能让人看出来自豪的情绪：「怎么样，这阵法很不错吧？」

    「混乱，邪恶，欲望，人类总是不理智的，而不理智又能催发更大的不理智，」程家老祖道，「反正这个世界上总有人在做不好的事，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利用一下这股力量，化为己用呢？」

    「所以你们就在各地都设下了这样的阵法，以此催发怨灵鬼怪的形成？」纪城问道，「又或者说，不止是阵法。」

    ——当初在那处代-孕小楼碰见程家人的时候，对方就曾经用过「猎物」这样的词。

    而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他们也确实不在乎那处产业是否合理合法，就算是被一锅端掉也没事。但相应的却是长期驻守那小楼的三脚猫天师，简新会，有程家方面的关系。

    这前后的逻辑看似矛盾，但如果和今天纪城发现的这一幕联繫起来，却能够串得起来了。

    简新会确实是个三脚猫，也确实和程家有关系，只是这种关系并不是他受到程家人的重视，甚至可能恰恰相反——他本来就是程家人预定好的「猎物」。

    程家早就知道那处小楼的产业有问题，出人命是家常便饭的事，但死人并不是怨灵诞生的必要条件，于是他们还格外派来了一个三脚猫天师。

    以简新会的水平，不敢说帮那小楼背后的主人镇宅无忧，多搞几头怨灵出来问题还是不大的。

    而那些怨灵灵魂中蕴含的能量，才是程家真正想要的。

    程家在这背后，就像是一个辛勤种植的农民，犁地、播种、施肥，等「作物」成熟，便可以挥出镰刀进行收割——到时候不仅可以得到怨灵，还可以顺便抹掉简新会，让自己的好名声再上一层楼。

    如果不是半途杀出来了个纪城，这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计划了。

    这些内容，程家老祖全都痛痛快快地认了下来：「没错。」

    「那，你们的目的是？」

    程家老祖顿了顿，似乎没想到纪城还有这般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质，不过大概是有些话在心里憋了太多年了，所以他干脆一股脑地讲了出来：「上古秘籍中天师修炼可分为数个不同层次，其中最高层次为大乘。」

    「但，大乘以后呢？」

    他脸上露出一丝狂热：「自古以来便鲜少有天师能够达到大乘那一层，但我偏想要知道那一层后面是什么！」

    「反正修炼无非就是灵力的积累，有这海量的灵魂力量做支持，突破对我们而言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说到这里时，程家老祖手上突然爆发出了一道极其强烈的波动，其迸发出来的灵力几乎已经化为了实质的黑色。

    他眼中恶意毫不掩饰地看向纪城：「程初啊程初，我告诉了你这么多，你也该瞑目了吧。」

    同时将他传送而来的那道法阵也亮起光芒，三道人影出现在程家老祖背后，其中一人正是之前在世家大会上也露了面的祁家老祖。

    他们前来本来是想查看为何程家老祖这么久都没有返回，不过在发现是纪城的时候，脸上都露出了放松的神色。

    「还和这小子废话这么多干什么，」祁家老祖催促道，「大哥，把他解决掉以后，我们还要把阵法也抓紧补好呢。」

    程家老祖点头，手成爪状对准纪城：「这几天我程家发动如此人手找你你不露面，现在却自己撞到我手上，我是该说你倒霉呢？还是倒霉呢？」

    在这种情况下，纪城的境地几乎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然而他却扬唇，露出一个微笑来：「应该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

 第426页

    「唔，虽然不是说我。」

    作者有话说：

    因为这章是二合一啦，所以12号跟大家请假一天嗷，下一章就是收尾+新世界啦

    新世界是校园霸凌小可怜！

    ? 226、校园霸凌小可怜（1）

    程家老祖几人：「？」

    不过表情虽然疑惑, 程家老祖朝纪城袭击而去的动作却并没有减缓半分。

    有庞大的灵力修为傍身，即便程家老祖的年龄已经是纪城这具身体的好几倍，他的身体却分毫没有老化，灵活性比起许多年轻人都还要强。

    按照程家老祖的估计, 这一击之下, 他应该能非常轻松地掏出纪城的心脏，而对方则是避无可避。

    然而事实是, 纪城确实没有避。

    他只是站在原地, 轻轻地一抬手。

    下一瞬咔嚓的声音响起, 却不是程家老祖几人预料的捏碎了纪城心脏的声音, 而是另一种……

    程家老祖看着自己软趴趴以诡异角度垂下去的手臂，愣了足足两秒，一直到痛意通过手臂神经传导到大脑，他才后知后觉地猛一抽手臂，然后惨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祁家老祖等人没想到会出现这般变故，全都下意识后退一步, 而后目光无比警惕看向纪城：「——你做了什么？」

    同时他们中已经有人开始寻找起附近有没有阵法的痕迹——程初这小子在灵阵上的造诣高超，这点他们是听说过的：会不会对方在他们没赶来的这段时间里, 就摆下了什么暗算人的灵阵？

    纪城倒是嘆了口气：「虽然之前没有正式见过, 但我好像也没说过，那是因为我打不过你们吧？」

    他抬起的手没有在挡住程家老祖以后放下，反而继续顺势往上, 而后在眉心灵窍处点了一点。

    下一刻浓郁的灵力光芒席捲密闭房间, 以祁家老祖等人的修为，都被刺得下意识地闭眼, 而就是这同时, 一股剧痛之感自他们的脑海深处蓦然而生。

    意识的最后, 他们隐隐约约听见纪城和谁骂骂咧咧的声音：「嘶——我说，这几个人干的事情都这么噁心了，我用精神力直接弄死他们，这过分吗？这不过分！这个小世界能修炼精神力不是很正常的吗？！」

    ……

    程家老祖几人的死并没有惊起什么波澜，一则因为纪城在解决掉他们以后有认真地打扫过现场，二则是这几人论起年龄通通都达到了三位数以上，别说国家的户籍系统上早就没了他们的信息，就算是知道这几位的人，绝大多数都以为他们早就作古。

    这种情况下，谁又能把帐算到纪城的的头上？

    当然，就算是有人来算，那太子殿下也是非常乐意再和对方亲密手谈一次的。

    而在接下来待在这个小世界的几十年中，纪城走遍了贰肆陆壹小世界的各地——作为一个名重天下的天师，他自然是不愁钱的。而除了游玩之外，他也会顺手探查一下当地，如果有程家老祖他们设下过的阵法，就顺手把那阵法给拔掉。

    环游世界的过程中纪城也并不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自然，程梓铭总是能隔三差五地收到他的消息。

    最开始发现纪城行踪的时候，程梓铭是狂喜的，他立即尝试联繫程家老祖，然而几天过去，没有消息。

    第二次收到纪城消息的时候，程梓铭还是高兴的，他又联繫了程家老祖，然而几天过去了，没有消息。

    到第三次的时候，程梓铭已经开始慌了——虽然知道老祖有的时候兴致一起就会闭个大关，但在对方有嘱託的情况下一直没有消息，那是不是不太正常？

    他和祁家家主是知道自家老祖们闭关的位置的，于是这次两人顾不得可能会被责罚，直接闯进了程家老祖他们平时的闭关地。

    然而人没看见，厚厚的蜘蛛网倒是瞧见了一层又一层。

    见到这幅光景，程梓铭他们还怎么能不明白：这是出事了啊！

    但自家老祖修为可以说是当世无敌，又往往在一起行动，又怎么会栽？

    这个问题出现在程梓铭等人心中的第一瞬间，他们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名字：程初。

    ……不会吧？

    这合理吗？

    这可能吗？

    到底合不合理、可不可能，程梓铭和祁家家主说不清楚，但在他们不约而同转头，对上对方的视线以后，两人的心在同一时间坠入冰窖。

    ……总之在那之后，玄门世家中再没有哪家敢去招惹纪城。和纪城仇最深的程家更是夹着尾巴做人。

    即便在后面，纪城因为无聊挑选了些徒弟传授修行方面的知识，直接打破了玄门世家对于天师这个职业的垄断，这些世家们也没谁敢放一个屁——不仅如此，相当一部分家族还要反过来争相讨好纪城。

    所谓实力改变一切，大抵便是如此。

    纪城在贰肆陆壹小世界停留了三十多年，世界都环游了两圈，程家老祖他们设下的那些阵法也全都被清理了个干净，而后便因为这具身体的承受力已经到达极限——当初收拾程家老祖他们的时候，纪城用了精神力强行冲破灵窍上残余的封印，所谓过犹不及，大量灵力沖刷之下，普通人类的身体自然也就有了隐患，而就像大坝逐渐崩裂，这么多年的时间下来，这具身体也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而选择脱离了这个世界。

    ------------------------------

 第427页

    叄陆伍壹小世界。

    鳞次栉比的房屋算不得很高，夏天闷热得蝉鸣声都有气无力。时间接近下班高峰，泊油路上公交车和极少数的轿车堵作了一团。

    ——当然，这不是因为交警疏散不力，或是这座小城的上下班人流量真有这么大。

    行人们拥拥簇簇地挤上马路，消防车闪着灯停在旁边，数名消防员跑前跑后地在地上铺开气垫，同时旁边的云梯上还有一名消防员拿着喇叭大喊：「孩子，生命是最宝贵的——」

    云梯的对面是一幢高度有五六层的居民楼，整栋楼其实已经接近废弃，而其顶层的边缘处坐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偶尔一点闷热的风掠过，他便像是一片落叶般，在天台上显得摇摇欲坠。

    这么年轻的一个生命，若是出了事，那对他的家人该是多么大的打击？

    喊话的消防员心里越发焦急，只恨不得自己手能伸个几百米长，直接把人给救下来。

    那道坐在天台上晃荡双腿的身影垂着头并不理会他人，那喊话的消防员也不敢太接近，生怕刺激了孩子的情绪，到时候他拉也来不及拉。只能期待已经进入到居民楼中的同事能够快些，赶在这孩子在有真正极端行为之前将人给救下。

    而底下围观的人群也是议论纷纷。

    「这谁家的孩子？老李家的？还是王叔孙子？」

    「这个头，看着才十三四岁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人也不看看的？让孩子跑到天台上去？」

    「哎呦怎么就要跳楼了呢？」

    纪城眼神聚焦的时候，这些议论的声音正好随着蒸腾的暑气送入他的耳中。

    他正好是垂着头的姿势，能很轻易地将下方情景收入眼底：接人的气垫被一点点充盈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楼下，让人分不清他们是好意还是只是想看看热闹。

    不远处消防员的喊声还在继续，而凭藉着还没完全收敛起来的精神力，纪城敏锐地听见楼栋中有人脚步匆匆地往上冲过来。

    纪城：「……」

    他垂眸，抬臂，又看了看自己这具身体。

    这一截抬起来的手臂上罩着一层薄薄的校服，日光照下来，骨架线条的形状便一清二楚。

    不过大夏天的还穿长袖……

    纪城慢悠悠将校服袖子给卷了起来，果不其然，下面露出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药酒的痕迹涂得乱七八糟，一时间竟然难以找出一块颜色正常的部分来。

    于是纪城想了想，又捲起自己的一截校服裤子查看。

    他在楼顶不急不慢地检查身体，下面围观的人群和喊话的消防员却被吓了一大跳，以为这是纪城要起跳，尤其是后者，激动得自己的身体都从云梯中探出大半来：「孩子，生命只有一次啊——」

    而纪城身后的那道脚步声也越来越急切。

    也正是这个时候，纪城放下了捲起的裤脚和袖子，屁股在天台上往后挪挪，而后悬空的双脚重新接触实地，从楼顶上站了起来。

    他又从天台边缘后退一步，一张好看且泛着稚气的脸扬起，认真看向云梯上劝说他的消防员：「谢谢消防员叔叔，你说得很对。」

    「生命是很宝贵的。」

    在云梯上的消防员喊话的声音一滞，在纪城身后的那道脚步声也猛地一顿。

    ……虽然对方说得很对，一切也都是他们想看到的，但这小孩的思想觉悟，突然一下子拔高得过分了吧？

    但生怕纪城突然一个想不开又往前走，喊话的消防员还是连连点头鼓励：「你能想明白就好！人生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而且你还这么小呢，未来会发生什么都是未知的！」

    纪城身后那名消防员也上前一把拉住纪城，将他拽远了天台边缘。

    而后便有好几名消防员一拥而上，前后查看着纪城全身，不住地问道：「孩子，没事吧？」

    知道这些人都是好意，所以纪城并没有开口说什么自己其实不是准备自-杀的话。

    确认纪城没什么大碍以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警方带着最开始发现纪城的报警者赶了上来，其中一个警官很是严肃地开口问道：「孩子，你的父母呢？」

    虽然没有明说，但对方背后的意思十分明显：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当家长的还不出现，是不是太失职了一些？

    而且纪城这个样子一看就是未成年人，很多话是没办法和他交代的，自然要叫来孩子的父母进行交涉。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这片刻的时间已经足够纪城吸收完原身的记忆。

    他开口道：「他们去世了。」

    作者有话说：

    ? 227、校园霸凌小可怜（2）

    纪城说出这句话时, 在场的人们不由一静。

    正巧这个时候一阵风掠过天台，吹起纪城宽松到过分的衣服，隐隐约约露出他身体上的伤痕来。

    穿着七中校服、过分矮小瘦弱的身体、父母双亡的身世，加上风吹起时隐隐约约的药酒味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实在不是一件难猜测的事情。

    加上纪城这一张稚嫩干净的脸，大人们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心疼。

    之前询问纪城的警官张了张嘴, 最后干巴巴地道：「孩子……」

    「你家在什么地方, 我们送你回去吧。」

    「另外, 」这警官斟酌了又斟酌, 才道，「你还有什么别的亲人吗？或者你的班主任叫什么？」

 第428页

    纪城想了想，先报了一个地址，而后才道：「现在是我舅舅在抚养我，不过他前几天出去跑货了，这段时间都不在家。」

    家人不在身边——

    大人们表情中多了几分恍然, 有消防员侧身通过对讲机低声和在下方的同事通话，提醒他们注意疏散一下群众, 而那警官则是默了默, 随后从怀中拿出一张便签纸，又用随身的原子笔写下一串座机和一个名字，而后夹着一叠钱递给了纪城：「孩子, 这是我家的电话, 以后有什么困难的话，记得要给叔叔说。」

    那叠钱颜色花花绿绿, 大多都是零钱, 不过加起来也不是一个可以随便忽略的数字。

    纪城接过了便签纸, 不过并没有要那一叠钱：「我父母有给我留一笔足够生活的钱。」

    那警官坚持想要给，两人又互相推拒了几轮，最后警官只能将钱收回去，他转头叮嘱了旁边的同事们几句，自己率先下楼离开。

    警察队伍中的女性便迅速上前，又轻声细语询问了纪城一些信息，等下方围观的人群都疏散得差不多以后，才带着纪城下楼。

    这个时候最开始下去的警官也满头大汗地回来，他手上提着一袋水果糖，塞给纪城：「这些糖你拿着吧，算叔叔送你的。」

    「我女儿总说吃甜的会让人的心情变好，你年纪和她差不多，什么时候难过了，就吃一颗。极端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再做了。」

    「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

    ……

    纪城被送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七点。

    时值夏日，天黑得晚，此时夕阳挂在天边，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将老式的玻璃窗映得火红，屋里冷锅冷灶，纪城翻了一下，找到点剩饭。

    叄陆伍壹小世界，如果和其他几个纪城待过的现代小世界相比较的话，它的年代要稍微早一点，科技和经济虽然都已经发展起来，但还远没到十年或是二十年后那个蓬勃到爆炸的、什么人工智慧、无人经济等新词争相出现的阶段。

    ——所以，这个年代的微波炉还没有普及，有剩菜剩饭，那也都是需要放在灶上重新加热的。

    而考虑到自己的厨艺，纪城果断出门，在楼下找了个小面馆对付了一顿。

    纪城先前待的那栋废弃居民楼离他的住处距离不算太近，坐公交车的话要足足七站，在这个小城里已经是相当的距离。

    而楼下面馆的老闆也果然还没听说下午时的那场闹剧，此时笑容热闹地招呼纪城：「小继，难得看你来我这儿吃饭啊。」

    纪城面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腼腆笑容：「这不是想张叔您的手艺了吗？」

    「张叔」听到纪城的夸赞，脸上的笑更加灿烂，当即给纪城点的臊子面里又加了一勺臊子：「你还在长身体呢，平时得多吃点！」

    纪城也小鸡啄米点头，又语气乖巧地道谢：「谢谢张叔！」

    他的脸生的好看，模样又十分稚嫩，老张看得舒心的同时，也不免在背身过去煮面的时候和妻子感嘆：「多好的孩子，怎么家里就出了那样的事。」

    *

    诚如之前纪城和他人言行所表明的，纪城这具身体的名字叫做宁继，才十四岁的年纪，父母却在一年前的一场交通事故中双双丧生。

    肇事的司机很快落网，也因为对方全责，赔给了宁继很大一笔钱，再加上宁继的父母生前所购置的几笔保险赔款和留下的两套房子，这些资产已经完全足够支撑宁继到成年上大学。

    而在父母去世之后，宁继剩下唯一的亲人——他的舅舅游一接过了抚养宁继的责任，让宁继不至于被送到孤儿院之类的地方去。

    一切看起来都好像还在继续，但宁继的生活却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父母出事之前，宁继家庭幸福、生活富足，他自己也是个远近闻名的「别人家小孩」：乖巧听话、样貌生得好这些就不说了，宁继从小就展现出了一股聪明劲，上小学时就跳了两级，现在才十四岁，就已经入读了高中。

    然而宁继父母出事那一年正好是他初三，宁继年龄小，而且那场交通事故因为性质恶劣，还上了小城新闻的头条，这种大事，就算是别人想要瞒住宁继都不行。

    于是之后那一整年，宁继整个人都魂不守舍，别说是正常的学习了，就算他想要将自己的生活重新处理好都特别的困难。

    曾经宁继一睁眼就能感受到家里温暖的烟火气，母亲会将他的早餐放到餐桌上，父亲则是从门外回来，捎带上今早才放到邮箱里的牛奶和报纸，而后一家三口准时出门，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到了晚上回家时，也一定会有可口的饭菜在等待着他。

    然而父母去世的噩耗传来，他睁眼面对的是空空荡荡没有人气的房子，宁继要自己打扫、做饭、去银行缴水电费，出入楼门的时候注意门口有没有张贴的公告，提醒他哪天晚上可能会停水停气——其实都不是多难的事，但每一件都好像在提醒宁继：你是一个人了。

    就连夏夜时难得凉爽的风都像是鬼魂的幽咽，带着难以企及的冷意。

    这样的情况下，宁继的学习当然是一落千丈，原本他的成绩可以稳稳噹噹冲进省里的一所重点高中，但最后宁继中考的时候发挥失常，只能进入他原本生活的这座小城中一所极其普通的高中。

 第429页

    ——放在这座小城里还算是普通，但要是把目光放到全省，那就是毫无争议的烂高中了。

    一年能出两三个一本生都算烧高香的那种。

    这个年代，也没谁会中考的时候就复读，宁继自己更是恍恍惚惚，当然也不会想到这一层，最后自然还是去了七中入学。

    然而这也并不是他所有噩梦的结束，而是另一个开端。

    曾经因为成绩好、有小天才的名声在外，加上有父母的保驾护航，宁继不管是在小学还是初中都过得顺风顺水，然而如今他进入到一所极其普通的中学——这不仅代表着七中的师资力量不尽人意，更代表着其中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长相出众，为人乖巧和善，年龄偏小，父母双亡，这些特质汇集在一起，不仅会赢得他人的善意与同情，更会招来无止境的恶意。

    长相出众，会招来妒忌，为人乖巧和善，从某种程度上便代表着性格软糯，不会反抗，年龄偏小，约等于想打架也打不过，处在食物链的最底层，而父母双亡，则和没有人撑腰划上等号。

    四捨五入一下，这不就等于他脸上写着一行字「快来欺负我」吗？？

    而先前纪城翻开衣袖裤管时看见的伤痕便来源于此了——虽然初三那一年学习状态混乱以致成绩一落千丈，但底子摆在那里，加上七中也的确不是什么名校，所以宁继在七中里仍然是前列那一波。

    恰逢这一届的校领导突发奇想要来搞一个「对对帮」的活动，宁继作为「好学生」，自然是跟「差学生」进行了配对。

    只是很不幸，他的这位配对同桌，并不是什么善茬。

    或者说，被宁继「对对帮」的这位叫麦成杰的同桌，本身算不上什么大刺头，平时顶多也就逃逃课不写作业什么的，但谁让人家背后还有「大哥」呢？

    对麦成杰来说，宁继的作用主要是方便他抄作业，而对他背后的「大哥」们来说，宁继的作用可就很多样化了——能打能骂还能帮忙带饭要点零花钱什么的，小弟都没这么好使的好吗？

    他们对宁继的身世可升不起丝毫的同情，恰恰相反，能欺负这样的「好学生」，将人踩在脚下，才是他们地位和能力的体现。

    七中里面这样的混混风气并不在少数，几个为首的坏学生们抱团横行霸道，其他人大多明哲保身作壁上观，像宁继这样被欺负的，那就只能自认倒霉。

    而宁继的自尊心也极强，遇见这样的事，既不愿意告诉老师，也没有向自己的舅舅提过。

    他觉得自己十四岁了，也是个大人了，怎么能再去麻烦别人呢？

    然而难受的情绪不是装作没有就没有的，所以经常放学以后，宁继就会跑到那栋废弃的居民楼楼顶，在天台上吹吹风发发呆什么的。

    这样过后，他的心情就能好一点儿。

    而纪城穿过来的这次，也着实有点巧合——前几天宁继又被那几个「校霸」给堵住打了一顿，这次对方下手有点狠，连续几天晚上宁继都疼得睡不好觉，早上上课时因为打瞌睡还被老师批评了，宁继心里难受又讲不出来什么，就在放学以后又到了这边来。

    准确来说他确实还没想过要死，不过大概是宁继探头看外面的姿势确实有点像是要跳楼，正好楼下有路人经过，吓得连忙报了警。

    也是在消防车赶来，消防员大喊着「你的人生还很长」的时候，宁继反倒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跳下去的冲动。

    ——就这么死了的话，那些欺负他的人，会不会因此痛苦后悔？

    这个问题如果让纪城来回答的话，他一定会表示：死了的话，这些人会不会痛苦后悔不好说。

    但如果只是让他们感到痛苦后悔的话，那方法多得很啊！

    作者有话说：

    一激动前情写得长了点，下章太子就要开始骚操作了！

    ? 228、校园霸凌小可怜（3）

    纪城穿过来的时候着实是个好时机——周五晚上。

    这就意味着他还可以躺个两天再去学校。

    没办法, 对于上学的抗拒这件事几乎刻在了诸天万界所有崽子的骨子里，太子殿下虽然不是普通人类，但这一点上也毫不例外。

    一个人在家，有很多好处, 比如摸鱼玩耍吃垃圾食品不用有丝毫顾忌, 但对太子殿下来说，这同样带来了大问题：他不会做饭。

    宁继父母留下的房子有两套, 但也肯定不够纪城炸的。

    于是在统计过宁继名下现在的财产数字后, 纪城果断揣上钱包继续光顾楼下的张叔面馆。

    而两天的时间就在纪城一边揣摩要不要跟班主任说改成住读这样蹭饭比较方便, 一边断断续续翻了一遍宁继的教科书——他上次接触到接近高考的知识, 那已经得回溯到好几百年以前，还不说每个小世界的情况并不是完全一样了。

    不过以纪城的精神力和学习速度，将这些东西吸收学会也同样就是分分钟的事。

    「准备工作」做好，纪城在周一来到的时候便收拾了书包，哈欠连天地到了学校。

    纪城前一天刻意调早了闹钟，所以他到学校的时候也很早。教室里学生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 看见纪城进教室，目光都不自觉跟着他, 看纪城绕过讲台, 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书包，坐下。

    一个周末的时间, 已经足够一些不大不小的新闻在小城中传开——更何况那天消防车和警车先后赶到的动静也不小, 小城周末版的报纸还腾出了一个小小的版面，来报导这起小城中学生自-杀被阻止的事件。

 第430页

    那天纪城身上的七中校服并不是很难辨认, 甚至有家里消息灵通的学生, 已经结合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 推测出了这个「自-杀未遂」的人就是宁继。

    毕竟七中学生上千人，年龄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可不多。

    所以此刻七中高一二班的已经来教室的同学们都在忍不住悄悄看纪城。

    纪城自然也能察觉到这些目光，他面色不改，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将书包挂在课桌旁边，拿出文具盒，又抽出一本语文书，自顾自地看起书来。

    有人试探性地问纪城作业写完没，纪城嗯了一声，从书包里抽出本子放到前排处，等课代表来了以后就可以直接收。

    回复礼貌，应对正常，纪城的态度惹得班上同学内心都产生了不少怀疑：宁继这看上去是自-杀过或者要自-杀的样子吗？

    不像啊！

    时间流逝，其他同学们陆陆续续抵达教室，几乎无一例外，所有人进来的时候都下意识看了眼纪城的方向——他们都隐约听说了周末的事，也都知道纪城很受麦成杰和那几个「大哥」的欺负，此时担心也好，看热闹也好，想知道纪城状态的那颗心都是真的。

    而当第一节上课的铃声响起的时候，纪城的同桌，麦成杰，才姗姗来迟。

    麦成杰长得人高马大，单从身材上看，宁继这小胳膊小腿的确实不可能是对手，也难怪这人会这么的肆无忌惮。

    纪城刚刚去走廊接水，他从教室外面回来，一进来便见到对方正堂而皇之地在自己的桌屉里乱翻一通，见到纪城进来，也没有丝毫心虚，反而十分理直气壮地问道：「宁继，你作业呢？借我抄抄！」

    但凡换个世界，麦成杰对着纪城这么说话的话，他应该已经凉了。

    事实上哪怕在这个世界，哪怕双方身高和力量的差距都不小，纪城也可以轻松把人扔出窗外——不过，在看过了宁继的记忆以后，他并不打算直接这么做。

    揍人什么的，在上个世界他已经十分痛快地体验过了，现在，他想换点不一样的花样。

    于是纪城摊了摊手：「我已经交了。」

    麦成杰的表情登时一沉，似乎立刻就要发怒。

    然后纪城便主动道：「不如这样吧麦哥，我帮你写？」

    有人帮自己写，连动笔抄的麻烦都省去了，麦成杰当然高兴。

    于是他原本愠怒的表情一散，当即把自己的作业本扔给纪城，还不忘鼓励地拍拍纪城的肩膀：「你小子比之前上道多了。」

    「好好写啊，记得字迹也模仿下我，说不定我还能在钱哥他们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纪城点点头，保证道：「肯定不会让老师们发现的。」而后便接过了麦成杰的作业本，并且翻到最新的一页，开始写了起来。

    他的服务甚至贴心到下课以后还主动帮麦成杰去交了作业。

    麦成杰也彻底舒了心：「早点这么主动不就好了嘛——」

    之前的宁继可不会那么老实地帮他写作业——别说写作业了，就算是麦成杰想要抄，都少不得要上一番威胁甚至殴打的。

    纪城帮他写作业的速度很快，一节课的功夫就全都搞定，麦成杰对此也没有怀疑：他知道自己同桌是个小学霸，而且这些作业对方肯定都已经写过一遍了，那么再做一遍的速度很快不是很正常的嘛！

    心头的一块大石去了，麦成杰也就嬉皮笑脸起来。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学生，平时上课不是偷偷摸摸玩游戏机就是睡觉，再或者就是整治自己这位同桌了。

    果不其然，第一节课时麦成杰的坐姿还勉强算是端正，到了第二节课的时候，他就干脆翘起了双脚，为了展示自己的「大长腿」，麦成杰直接将自己的腿斜着搭到了纪城的课桌上。

    于是纪城好端端上着课，旁边突然就伸过来了一双脏兮兮的球鞋。

    正正好抵住了他写笔记的胳膊，于是纪城的手呲啦一下滑出去，在笔记本的空白页上留下了长长的一笔。

    纪城转过头，看向麦成杰。

    麦成杰一副笑嘻嘻的神色：「不好意思啊，我腿长，得放长一点才能舒展开。」

    纪城手里捏着的笔尖动了动——主要是为了克制把这人脚骨敲碎的冲动——虽然麦成杰似乎将这理解为了纪城在害怕。

    所以麦成杰索性更得寸进尺了一点。

    他动了动自己摆在纪城桌上的双脚，哎呀一声：「宁继，我鞋带好像松了。」

    「麻烦你帮我系一下吧？」

    在讲台前的老师隐约听到这边的声音，但麦成杰不听话是出了名的，是以她只是皱了一下眉，暗示性地道：「有些同学注意一下课堂纪律。」而后便继续讲起了自己的课。

    麦成杰听见了这话，不以为耻，反而还更加得意地晃了晃自己的脚尖：「宁继，你快点啊。」

    纪城再次捏了捏笔尖——

    而后他才朝麦成杰露出一个同样笑眯眯的神色：「好啊。」

    然后，纪城放下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麦成杰的两只鞋，打了一个蝴蝶结。

    平心而论，太子殿下在手工方面是真的不怎么样，一个简简单单蝴蝶结，他都打得歪歪扭扭，用丑陋来形容都毫不为过。

    但现在的重点也不是他的蝴蝶结打得丑不丑，重点是他打结的数量。

 第431页

    两只鞋、一个结。

    原本还双手枕在脑后享受自己「胜利果实」的麦成杰瞬间瞪直了眼：「你——」

    他没想到纪城还能来这一招，完全忘了控制音量，整个班都听见麦成杰的声音。

    而在讲台上的女老师也终于不满地提高了声音：「麦成杰！」

    她语气愠怒，显然是对麦成杰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点：「我忍你很久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家吗？还是卡拉ok？比谁的声音大是吗？」

    「这里是课堂！你不愿意听课，其他同学还要听！」

    「你真不想听的话，现在就给我出去！」

    学生对老师的畏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像是本能一样，哪怕麦成杰并不是个乖乖学生，但欺软怕硬的本能也还在，此时被老师一吼，他还真有点懵：「我……」

    趁此机会，纪城抓紧时间把麦成杰脚上的蝴蝶结打成了死结。

    麦成杰：「？？？」

    但刚刚才被老师给吼了一通，再见证了纪城这一「前无古人」的操作，麦成杰此刻只觉得大脑缺血，想要骂人，又怕老师再发飙，想要打人——可他两只脚都被捆在了一起，别说是动手了，站起来都成问题！

    于是这节课剩下的时间，都成了对麦成杰柔韧性的考验：他刚刚是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然后被纪城给系上鞋带的姿势；

    这就导致了麦成杰现在双腿伸直，想要弯曲着放下来都很困难，于是他只能努力弯腰、伸直手臂，以一个坐位体前屈的姿势，尝试去解开自己的鞋带。

    只是很可惜，这个尝试并不太成功。

    纪城也不恼火麦成杰的脚放在自己课桌上了，反而还主动帮「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桌面，以方便对方更好地发挥，解出风采，解出水平！

    而周围的同学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一个个眼神里全是八卦之火在窜动。

    到了下课铃声响，讲台上的女老师收拾东西走人，麦成杰也终于忍不住爆发。

    鞋带打成的死结怎么也解不开，他索性双脚一蹬，干脆把自己的鞋脱了，而后直接站了起来，双手重重在纪城的课桌上一拍：「宁继，你是想找死吗？！」

    他双臂上的肌肉凸起，看着是真的有随时动手的趋势。

    麦成杰吼得很大声，一时间整个高一二班都吓得安静下来，目光紧张地看向这边。

    ——宁继不会又要挨打了吧？

    然而他们到底是低估了太子殿下随（chou）机（bu）应（yao）变（lian）的程度——

    只见下一瞬，原本还是一副风轻云淡表情的纪城倏然变了脸色，他惊恐地看向麦成杰，眼里似乎还有泪花闪动：「麦哥，你……」

    与此同时，教室门口还响起了一声怒吼：「麦成杰！作业乱写！无视课堂纪律！当着老师的面威胁恐吓同学！你是把我这个班主任当吉祥物了是吗？！」

    ? 229、校园霸凌小可怜（4）

    听见班主任的声音, 纪城当即露出「遇见救星了」的表情，拔腿就往对方身后沖，说话时语气都颤颤巍巍的，简直泫然欲泣：「赵、赵老师……」

    他这具身体年龄本来就小, 这个时候又故意摆出了一副可怜样子, 赵自明一时间简直爱心爆棚，护犊之情油然而生。他直接一把将纪城护在自己身后, 然后气势汹汹朝麦成杰走过去：「你想弄死谁？啊？？」

    麦成杰生得人高马大, 但相比起来赵自明更加是一个肌肉猛男, 加上他自带班主任光环, 可以说麦成杰在赵自明走过来的一瞬间就僵住，别说是像刚刚那样大放厥词了，他支支吾吾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是、是宁继先……」

    麦成杰想说是纪城先动手给他鞋带打死结的，但如果这事儿再往上追溯一下的话……好像也是他先让人给他繫鞋带的？

    而赵自明就更不会对麦成杰的话有相信了：宁继是怎么一个学生，他当班主任的还能不清楚吗？

    还不说人家警察都联繫到他这个当班主任的了！

    赵自明还记得电话里人家警官的语气很是委婉，但意思也挺明显——宁继一个失去双亲的小孩, 又是世界观形成的重要阶段，在学校的话, 老师们最好还是多照看一下, 尤其要关心一下孩子的心理健康。

    周末的时候有个七中学生要跳楼的传闻赵自明也是有听说过的，这样一结合起来，他哪里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宁继有些受麦成杰欺负这事儿, 赵自明之前也从学生们偶尔的闲谈中听到过两嘴, 只是这小孩平时都是一副倔强的样子，也从来没找过班主任求助什么的, 赵自明就没太放在心上。

    只是现在看这样子——哪里是没事？这根本就是有事大发了吧！！

    赵自明在心里认定了孰是孰非, 听见麦成杰还要说什么「是宁继」, 当下更加冒火：「你还想狡辩？！」

    他眼尖瞥见纪城衣袖下露出的药酒和创口贴交错的痕迹，直接指着问道：「麦成杰，你敢说这些和你没关系？」

    还不等麦成杰狡辩什么，赵自明又啪地摔出一个作业本：「还有这个。」

    「麦成杰，不交作业可以，但你用这种方式，是在嘲讽学校和老师吗？」

    他摔的力气不小，作业本当场摊开，又顺着空气的反作用力被吹开了几页，正好露出纪城「帮」麦成杰写作业的那几页——一道题都没有，不过原本空白的作业纸倒是填满了形态各异的王八，相当具有现代抽象美的艺术感。

 第432页

    麦成杰嚯地转头望向纪城：「你——」

    这特么就是你帮我主动写的作业？？？

    纪城躲在班主任的背后，朝他无言挑眉一笑。

    麦成杰脑子嗡的一下，被戏耍的愤怒瞬间充斥胸腔，他下意识就要朝纪城扑去：「你他妈——」

    然后直接被更加愤怒的班主任一把挡住：「你当着我的面都敢殴打同学了是吧？！」

    ……

    第二节课后是个大课间，足足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倒是给了麦成杰充分的被班主任修理的时间。

    到第三节课上的时候，教室里已经重新恢复了秩序，麦成杰被赵自明带去了办公室进行一番深入的学生道德素质修养教育，而纪城则是施施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重新捡起笔，整理先前未完的笔记。

    麦成杰一直到中午才被赵自明给放了回来，可惜当时已经是饭点，偌大的食堂中到处都是人，想要找到纪城并不是件容易事。

    于是他最终选择直接在教室里等纪城——宁继既然是个好学生的话，下午不可能不来上课吧？

    纪城确实是要来上课的，而在下午上课铃打响之前，他也确实回到了教室里。

    只是在他看到麦成杰一脸阴沉盯着自己，表情难看似乎要算帐的时候，瞬间表情一瘪，转头便跑出了教室：「赵老师——」

    麦成杰：「！！！」

    ——所以说，明明周围有就有很方便的可利用资源，为什么不利用一下呢？

    ------------------------------

    经过了一整天的全新体验，麦成杰终于意识到了纪城并不再是以前那种任人磋磨的性格了，而非常遗憾的，以他的智商还暂时找不出来什么应对的办法——

    毕竟被一个十四岁的小子逼到去找大哥帮忙，这听上去多少有点丢脸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纪城都过得相当舒坦。

    麦成杰忌惮纪城的变化，不敢再随便冒犯，即使偶尔忍不住手贱或者嘴贱，都会及时收到最新「反馈」：

    譬如随便翻纪城的抽屉，可能会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仙人掌扎一手刺，譬如言语上嘲讽一下，对方就能随时变脸沖向班主任的办公室，等等等等……偏偏他还不能证明这小子是装的！！

    麦成杰不敢再来招惹纪城，其他喜欢欺负纪城的「大哥们」也不是天天都会来学校——毕竟一个真正合格的校霸，一周抽空去个学校一两天那都叫赏脸。

    自然，他们也无从得知纪城的变化。

    不过大哥们没有主动找纪城，纪城却不可能坐以待毙。

    他已经打定了注意要尝试一些新的生活方式，自然没打算带上麻袋去找这些大哥们谈心，而是准备尝试一些全新的、更适应这个世界普通人类的处理方法。

    这个小世界，智慧型手机还没有普及开，在这座小城里连桌上型电脑都是个稀缺物件——当然，即使有，网上各种资料也远没有后世那样多到泛滥。

    所以纪城也没准备去当冤大头往家里搬电脑。毕竟在外人眼里他还是个失去双亲的十四岁孤儿，小城民风虽然还算淳朴，但也不代表这里的犯罪率就是零了。

    万一招来什么手脚不干净的傢伙，等纪城报警后警方赶到，却发现小偷被一个十四岁小孩给轻松放倒，那也不太好解释，对吧？

    七中的高一没有周末补课的习惯，所以等周五过后，纪城便直奔小城的公立图书馆。

    他在图书馆泡了整整一个周末，又因为人类的翻阅速度远比不上他精神力吸收内容的速度，所以几乎整两天的时间，纪城也只翻完了目标书籍中的一小半。

    周日晚上，赶在图书馆闭馆之前，纪城抱着他的图书卡能借到的极限数量的书籍，回到了家中。

    他现在住的房子是那种筒子楼——小城这边的居民楼大多都是这种样式，纪城抱着书上楼，穿过单条走廊，熟练地腾出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钥匙。

    如果他对自己现在的状态有所觉的话，或许纪城会意识到，自己好像和开始这趟万界之旅前，有哪里已经不一样了。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

    纪城用钥匙拧开门，在进去之前却感觉今天这走廊和往日有些不一样。

    他转头看了眼旁边，才发现自己旁边那一户的窗户里有亮起的灯光。

    ——宁继的家庭并不是什么巨富，单因着其父母的勤劳踏实，生活还算殷实，在这个年代、这座小城里，能买下两套房子，已经是中上的财富阶层。

    而宁继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去世都很早，宁继的父亲是家里独子，母亲则还有一个小几岁的弟弟，独身未婚，对宁继一直都宠爱有加。

    说起来宁继的这位小舅舅在小城里也颇有两分传奇性——他没有念过大学，中专毕业以后便去了省城闯荡，也不像一般人那样想着找份稳定的工作，相反脑子很灵活，又吃苦肯干，时常走南闯北做点小生意，偶尔还研究研究股票什么的，论起有钱的程度，比自家姐姐姐夫一家还要更强一些。

    本来游一常年在外，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老家吃个年夜饭什么的，但自从姐姐姐夫出事的消息传来，他一言不发便推了手里所有的事情，带着所有的家当匆匆回到小城。

    操持了宁家的葬礼以后，游一又接过了宁继的抚养权，以前那些小生意、好不容易打拼起来的店铺通通不要了，转而找了一份货车司机的工作，也不跑得太远，就接点省内的活，至少一个月着几次家还是没有问题。

 第433页

    当时宁继执意要生活在父母曾经的房子里，游一拧不过他，自己搬进来也觉得怪怪的，索性就拿之前卖店铺的钱，直接买下隔壁的屋子，这样有什么事情，也能及时照顾到。

    纪城来这个小世界的时候，游一刚接了一趟活，并不在家。

    按照宁继的记忆，游一这一趟得要个五六天才能回来，现在算算的话，时间差不多正好——游一这是回家了？

    纪城抱着书站在门口拧眉思索了一会儿，正巧这时隔壁的门被打开，传来几人言辞恳切的声音：「游哥，我们兄弟几个都考察过了，这个工地的项目真的挺不错的。」

    「现在林城发展那么快，肯定会有不少去打工去做生意的，难得宋姐有渠道可以拿到那么一块地，咱们不抓紧这个风口，以后说不定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你见多识广，又讲义气，我们哥几个最信的就是你了，有你在，大伙才愿意跟着干啊！」

    而门里游一的声音沉默了一下：「……阿继这边我走不开。」

    「你这一年不也在跑货车吗？」那几人又劝道，「林城离这儿也不远，你隔三差五也能回来，和现在差不到哪儿去。」

    「跑货的工作我也已经辞了。」门里年轻男人的声音淡淡响起。

    「最近这几年我准备就留在路城，」他宣布道，「阿继快高二了，我得在家里多陪陪他才行。」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脑子里却不自觉想到上个周末在小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七中学生要跳楼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 230、校园霸凌小可怜（5）

    游一执意要留在路城, 这几人再劝也没什么用，只能留下一句「游哥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便告辞离开。

    等他们出了门以后，才发现游一旁边这户人家的门是开着的, 里面客厅的灯也亮着, 一摞整整齐齐的书摆在客厅的桌上，粗粗一眼看去, 可以让所有已经离开校园的成年人感到头晕。

    而一个模样漂亮的少年正倚在门口, 笑眯眯地朝他们打招呼：「叔叔们再见。」

    游一的隔壁就是自家外甥, 这件事来拜访他的几个人都知道, 而且之前在宁继父母的葬礼上，这些人也曾经见过宁继，此刻当然是认出了纪城的。

    不过刚刚和游一的那番对话让这些人的心里都有些乱，此刻看见纪城，更想起了那个可能让游一决定留下来的理由，一时间这些汉子们也说不出话来, 潦草地跟纪城点了点头，也没人说出让纪城去劝游一的话来——毕竟他们也知道, 这也只是个失去父母的可怜孩子, 让人把自己唯一的亲人劝走，这怎么好意思呢？

    倒是有人本来已经提步离开了，又倒折回来, 从怀里钱包拿出几十块钱来, 塞给纪城：「难得叔叔来你们家做客，正是长身体的年纪, 你记得拿这些钱去买点零食, 算叔叔们的一点心意。」

    这些人和游一的关系不错, 纪城也就没矫情，收下钱后礼貌地道了声谢。

    等这些人都离开后，游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门外走了进来。

    都说外甥像舅，纪城现在这具身体的眉眼中确实有和游一相似的地方。而大概也是真的祖上就有美貌的基因，游一也是个挺帅气的年轻人，而且他今年也才二十多岁，和纪城站在一起，还真有点像兄弟。

    游一看见纪城放在客厅里那些书时眼里露出些微讶异，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转向纪城，语气间有些迟疑：「阿继……」

    纪城却抢先开口道：「那些人拉你合伙去做生意？」

    游一愣了愣，但并没有像一般家长糊弄小孩子那样含糊过去，而是点了点头：「嗯，在林城那边，是个工地的项目。」

    纪城问：「什么项目？」

    游一大概解释道：「一个房地产类的。」

    「林城现在发展挺快的，有很多其他城市的人都跑过去找工作或者打工什么的，不过这样一来，林城原本的房子就很紧缺了。所以，这说不定是个机会。」

    叄陆伍壹小世界现在确实正处于发展的风口，游一做出这样的推测确实不错。

    纪城若有所思：「那他们找你去林城干什么？」

    没想到纪城会问得这么细，游一顿了顿才无奈似地笑道：「你以为建一栋楼起来是有那么容易的吗？」

    「设计方案、建材、招工、管理，这些哪样不需要精力和金钱？」

    而比起外面其他人，当然是有想法能力又是自己人的游一更加受到信任。

    这也是刚刚那些人明知道游一是为了宁继才回到路城，也还是想来试试请他出山的原因。

    但也正是因为知道要参与进这么一个项目里面需要投入多大的精力，游一才回绝了自己这群朋友们。

    这么想着的时候，游一也不自觉凝视向纪城。

    虽然是今天才回到路城，但游一消息灵通，当然是听说了上个星期的七中学生跳楼未遂事件，更不提那位送了纪城一袋子糖的警官还悄悄联繫过游一。

    当然，对方不管是语气还是措辞都十分的委婉，但游一听完以后还是不由心里沉沉。

    他在接了警官的电话以后想了整整一天，最后才决定把自己现在这份货车司机的工作也辞掉，留在路城，专心地陪纪城至少考上大学。

    ——游一在学校念书的时间不长，早早就出了社会到处摸爬滚打，对现在学校里会有的那些生态并不了解--或者说，在游一的观念里，学校这玩意儿，能读就读，不能读的话，人也总有自己的活法。

 第434页

    他平时三五天才回一次家，宁继也没向他说过什么，所以自己这个外甥在学校的那些遭遇，游一是真的没有过察觉。

    他只是凭藉着作为舅舅的本能觉得——阿继如果心情不好，有什么事情需要解决的话，自己这个当舅舅的就留在路城，帮阿继把问题都解决了。

    如果问题解决不了，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之类的。

    大不了就是荒废个几年时间嘛——前些年天南地北地乱闯，游一也攒下了不少积蓄，即便他现在什么都不干，在家里躺个两三年也不会愁吃喝。还不说路城里本身也有不少可找的工作了。

    不过游一併不确定自己这样的决定是对的：

    主要是他此刻打量纪城的神色表情，实在是没看出来半分电话里那位警官先生说的自卑、难过、甚至想要自-杀之类的情绪。

    今天纪城穿的还是件短袖t恤，游一仔细打量了一下，也没在纪城的胳膊上看见什么传说中的伤痕——主要是因为这一周的时间麦成杰根本没敢再对纪城动手。

    这一切一切的迹象，都让游一不禁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自己这外甥看上去真的有那么需要帮助吗？

    都不提纪城的样子了，单看他桌上的那一摞书——《刑法案例纪实》《华国十大凶杀案》……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一时间游一的认知不禁产生了一定的混乱冲突，他脑子里千回百转的内容闪过，想要开口都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下手。

    然后他就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具体开口，就顺着前面的内容把那个项目给详详细细介绍了一遍。

    等意识到自己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东西以后，游一自己都：「……」

    他怕是失了智了，在这儿跟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说什么工地项目。

    不过出乎意料的，纪城并没有露出不耐烦或者懵圈的神色，恰恰相反，他像游一曾经见过的那些最顶层的客户那样，不管懂或者不懂、欣赏或是不欣赏，表情上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尊重和礼貌，俨然一个再合格不过的倾听者。

    而在游一发觉自己有些说无可说而被迫停下以后，他面前的这个漂亮少年歪了歪脑袋，语气说不上是玩味还是认真：「听起来好像不错的样子。」

    少年剔透的瞳孔注视游一，好像看透他心底最深处的真实想法：「既然舅舅也很想去的话，那就去林城吧。」

    游一蓦地一震。

    他道：「可是你……」

    「我？」纪城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正好，路城这边好多教辅资料都买不到，如果去林城的话，应该会比较方便吧？」

    *

    舅甥两人达成共识的速度可以说超乎想像。

    在第二周的周末，游一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带着纪城一起去了躺林城——游一是为了去看看那个自己兄弟们推荐的项目是不是真的值当，而纪城嘛……

    他不是已经说过自己是去买教辅的了吗？

    那几个上周去了路城的汉子，见到游一真的来林城，都忍不住瞪大了眼。

    当时他们是说的让游一再好好想想，但他们这些和游一熟识的，谁不知道对方是个打定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更改的性格？

    所以他们确实是没想到，游一竟然真的会来林城。

    还这么快！

    而在看到游一旁边的纪城时，这些人更加愣住：这，怎么还拖家带口的？

    不过脑子灵活的人在稍微想了想之后就明白谁是功臣了——已知游一想留在路城的理由是陪外甥，那么让他改变了主意来临城这边的，当然也和前者有关。

    于是这些人在面对纪城时的态度当即又和善几分。

    舅甥两人在林城待了两天便打道回府，回路城的时候游一还不忘替纪城打包了一堆《绿冈考试秘籍》、《地利38套》……反正这些都是林城书店教辅区销量最好的，都带走准没错！

    对此，太子殿下：「……」

    罢了，也不是不能做。

    可以说这一趟林城之行，舅甥俩都是收穫颇丰了。

    ------------------------------

    一个月之后，游一便打包了东西正式去到林城——项目的很多前序事项都已经落实，就等着游一过去正式开工。

    而除了自己这个人以外，游一还带去了相当一部分资金。

    他去考察过了，这个项目确实挺有潜力，林城的发展前景也十分可观，不过投资这件事，没有投入哪里会有产出？既然看好这个项目，那游一就不满足于只是去打个工——顺带，纪城还从宁继父母出事的赔款中拿出了相当一部分，一本正经地说他也挺看好这个项目。

    自家外甥到底懂不懂这个游一不好说，他就权当这是纪城为了鼓励他了。

    这也让游一更加下定了决心，要做出点什么名堂来。

    而纪城这边，路城七中也进行了期末前的最后一次月考。

    现在是高一下学期，期末考之后就会根据大家的成绩和志愿意向重新进行分班，紧张的氛围之下，大家对这次月考的成绩都比较关注——毕竟现在离期末只有小半个月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月考的排名分布，应该就约等于期末时的排名分布。

    宁继的底子在哪里，就算这一年以来一直有影响他发挥的因素，但在七中他仍然还是名列前茅——不过也仅限于名列前茅了。

 第435页

    七中高一有大概七百个学生，宁继在其中能将将排在前一百。听着是不错，但放在整个大环境里，高考时上个三本或许都够呛。

    这种情况，也难免让人感嘆一句「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七中月考放榜时会将所有人的成绩印在几张大纸上，然后直接张贴在教学楼一楼的公告栏处，高一月考成绩出来的当天，不少学生在下课后都涌向了公告栏，准备看看自己的排名如何。

    当然，在找到自己的位置以后，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瞧一眼最上面的红字——这也是七中的习惯，年级第一的名字会特意用大一号的红色字体给写出来，既拉风，也妥妥地吸引仇恨值。

    高一这一年下来，第一的位置时常换人，但大抵都是稳在前十的学生，所以这么多次月考，大家也多少有几分熟悉。

    不过今天，那个用大号红字写出来的名字却不是往常前十中的任何一个。

    甚至连分数都不是往常第一会有的样子。

    许多来看成绩的学生在瞥见那个名字和后面的分数以后，不由都瞪眼，露出一个见鬼的表情——

    宁继，总分892。

    作者有话说：

    就是说，能不能看在今天多更了几百字的份上，给人家一个评论（扭捏）

    ? 231、校园霸凌小可怜（6）

    因为高一还没有文理分科, 所以七中十分变态地九科全教——所以月考的满分是九百而不是高考时的七百五十分——但这也就导致了绝大部分学生根本没办法跟上所有科目的学习，哪怕是名列前茅的学生们，基本上在高一下期就决定了自己要偏重的方向。

    换言之，哪怕是年级第一, 顶天了也就能考七百出头——这还得是在老师们出题难度不大的情况下。

    但, 这次月考并不简单，论难度的话还在前几次之上：从年级第十到第二通通只有五六百分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

    所以, 宁继这个892分是怎么考出来的？？？

    跟最顶上那个红字分数一比, 第二名的637分简直可以用「委屈」两个字来形容。

    甩了人一百五十多分啊！！！！

    此刻, 所有人的表情都可以用「瞳孔地震」和「见了鬼了」两个词来形容。

    其实, 不只是学生，就算是高一组的老师们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真的是892？不是加错了吧？」

    「我算了三遍了！还用了计算器和电脑！！」

    「那宁继该不会是作弊？」一个老师迟疑道。

    「谁作弊会作出892分这种离谱成绩？除了语文作文扣了两分，剩下全都扣在格式问题和我们硬挑刺上？」另一个老师表情无语，「而且你说宁继作弊，他能找谁作弊？」

    要不是七中的作文批卷习惯性不会给人满分，宁继考个900分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学校还有其他学生能考出来这个分数吗？

    前面那个老师当即露出便秘的神色——确实, 这分数，别说是他们七中的学生了, 就算是找个老师来考, 也应该考不出来。

    毕竟老师都是教单科，你还能指望数学老师在语文上考满分吗？！

    「而且宁继的卷子也都在年级上拉通看了，高三的那几个老师傅也参与了阅卷, 」那个老师顿了顿, 还拧头看了眼旁边傻笑的赵自明——这傢伙在知道纪城的成绩以后就已经维持这种表情超过了三十分钟，「排除掉他作弊, 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他确实会。」

    仿佛一通废话, 但其他老师脸上还是应景地出现了震撼。

    他们这个办公室正对着放榜的公告栏, 所以外面学生们的骚动同样能被老师们尽收眼底。

    此刻两边人都是震撼的表情，可以说懵逼得交相辉映。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响动，一个靠近门口的老师往外面瞧了两眼，随即激动地捅了捅自己的同事们：「来了来了他来了——」

    纪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来了（并不）。

    因为年龄小，「宁继」这个名字在学生们中还算有些名气，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认得纪城这张脸，但托他那个892分的恐怖成绩的福，但凡人群中有一个认识他的，周围一片人就会全部迅速「认识」他。

    所有人见纪城下楼走过来，纷纷安静下来，而后向他投以注目礼。

    眼神中还有压抑不住的好奇：这人是怎么考出来892分的恐怖成绩的？他下来是看成绩的吧？看见自己的分数和排名以后又会是什么反应？

    震惊？狂喜？还是跟传说中的江湖高手一样，不管得意不得意，都装一波低调先？

    另外因为宁继之前的成绩不少人都清楚，所以现在还有些人怀疑：纪城会不会露出心虚的表情，因为自己作弊作过头了？

    甚至连老师们都有不少好奇地探出头来，想看看这个学生会有什么反应。

    然而纪城从围在公告栏处的学生们面前经过，径直往教学楼外走去。

    看都没看排名榜一眼。

    众人：「……？」

    不一会儿纪城又从外面返回，手里拎着两根烤肠，其中一根已经被解决了大半。

    他嚼着烤肠，看着目光又自动追随起自己的同学们，歪了歪脑袋：「有什么事吗？」

    其他人：「……」

    不，没事，可能只是他们有点大惊小怪了。

 第436页

    正当这时，教学楼外又传来一阵喧譁。

    几个留着杀马特发型的混混模样的学生吊儿郎当走了进来，他们也不穿校服，身上的衣服可以说五花八门，但始终贯彻着杀马特的灵魂核心。

    麦成杰跟在这群人身后一起，看到也站在一楼的纪城，霎时冷笑：「宁继，你在这里倒是正好。」

    为首的那个杀马特也开口道：「今天中午让你给我们兄弟几个带饭，你怎么没有来？」

    他后面还有个粗嗓门杀马特，也道：「哥的大鸡腿呢？！」

    ——可以说是难得的没有为纪城的分数而感到震惊的人了。

    当然，他们不震惊，可能是因为不在乎——年级第一和年级前一百在他们这里的区别大概只是让年级第一给自己带饭会更威风——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根本没看到。

    但反正，这一伙人的目的是很明显的：找茬。

    其他有点闹哄哄的学生们也安静下来，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的闹剧。

    宁继一直受这些人欺负他们大多也是知道的，只是这段时间以来宁继各方面好像都有变化，他会怎么做？

    办公室里的老师也意识到情况不对，本来还在傻笑的赵自明更是连忙走出来：「麦成杰！」

    他表情愠怒看向这群杀马特：「染头发、不穿校服、当众威胁同学，你们这几个学生想干什么？！在学校里拉帮结派吗？！」

    麦成杰看见班主任出来，下意识还是有些瑟缩，但他毕竟只是个跟班，此时立刻看向为首的那个杀马特，希望从对方那里获得一点接下来行动的方向。

    而为首的那个杀马特果然不像麦成杰那么怂，他朝赵自明笑了笑——多少是有点这个时候流行的□□片里那些大老闆们的作态，除了那一头火鸡色的头发有点破坏氛围以外：「老师，我们怎么就在威胁同学了？」

    他语气十分的流-氓：「我们这不是之前有委託过宁继同学帮我们带下饭，但他没有答应，所以为了解决这种分歧，我们几个兄弟就来找他，准备好好地沟通一下吗？」

    赵自明：「？」

    「至于染头发和不穿校服……」

    那个粗嗓门的杀马特大喇喇道：「你就扣我们的德育分嘛——」

    反正这玩意儿他们也没剩了。

    麦成杰：「？？」

    他还是在乎德育分的啊喂！！

    赵自明也是一脸的问号，但他的表情更加难看——

    这几个小混混他其实都认得，七中有名的刺头，破坏校规校纪第一名，扣德育分？这些人在乎个鬼！

    一般的学生可能还会害怕老师，或者担心违纪多了以后学校强行开除，但钱赋——就是现在为首的这个杀马特，家里算得上有钱有势那一档，有他带着，眼前这帮混混们还真没谁害怕被开除的。

    而赵自明虽然是老师，总不能真上去痛殴这一群学生吧？

    还不说他虽然是个肌肉猛男，但一挑多能不能赢也是个未知数了。

    赵自明脸色难看，还没开口，但钱赋等杀马特已经觉得自己获得了胜利，转向纪城，语气状似和气地询问：「回答我们的问题啊，宁继？」

    纪城眨了眨眼：「哦，我不知道啊？」

    杀马特们：「？」

    纪城道：「我以为你们还在住院啊。」

    他语气真诚道：「摔进下水道里，这么快就出院，你们身体真好！」

    杀马特们：「……」

    在场老师们：「…………」

    在场学生们：「………………」

    谁摔进了下水道里？

    杀马特们摔进了什么里？

    杀马特们怎么进的下水道里？

    所有人原本集中在纪城这边的目光一瞬间便转移到杀马特们的脸上，而杀马特们的脸色也在同一时间变得无比精彩——

    宁继怎么知道他们掉进下水道了？

    这事儿谁说出去的？

    一时间杀马特们彼此的目光都开始乱瞟，想要找出是哪个孙子通敌叛国，把这样丢脸的屈辱事件告密出去的。

    而唯一穿着校服、没有染杀马特发色的麦成杰俨然是叛徒的第一人选。

    突然面对了自家大哥的问责眼神的麦成杰：「！！qaq」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旁边围观的同学们脸色也很精彩：这段时间杀马特们确实没有来学校他们是知道的，但大家都以为这只是校霸们在贯彻自己的人物属性啊？

    结果是摔进了下水道？？

    其实别说是这些同学了，就算是赵自明等老师也跟着愣了一下——钱赋这群人向来是目无师长的，别说是因为住院来不了了，就算是平时，也没见这几个杀马特来过学校几次。

    所以他们也是真不知道钱赋他们这段时间消失在学校的理由。

    至于纪城为什么知道嘛……

    啊，他只是一个路过的，正好发现杀马特们经常出入的网吧附近有个井盖松了，但因为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未成年，所以只能先回家一趟找自己的舅舅，然后在舅舅的教育下才知道要联繫市政部门的无辜路人罢了。

    至于杀马特们怎么会恰好在这段时间里掉进下水道，然后摔断了一条胳膊/腿，并且在最后被救护车抬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臭味熏退了周围十米的围观群众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第437页

    有可能只是杀马特们太倒霉了叭。

    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围观群众罢了！

    人群僵硬之际，纪城啃完手里第一根烤肠，语气诚恳又关心地补充：「看见你们出院了真好——对了，那个井盖修好了吧？可不要再有其他人掉下去了啊！」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我超无辜der

    ? 232、校园霸凌小可怜（7）

    钱赋等人：「……」

    一时间, 他们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

    甚至因为纪城反覆强调「下水道井盖」几个词，钱赋几个人的鼻间仿佛又闻到了大半个月前那股让他们噁心了好几天的浓郁臭味，骨裂已经恢复的地方好像也开始隐隐作痛。

    更不说周围同学老师们那发现新大陆一般的目光了。

    杀马特们的脸色登时更加难看, 差不多已经忘了自己最开始来找纪城是说什么的了——他们现在比较想回家洗个澡倒是真的。

    于是纪城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烤肠, 将之前吃完的那根烤肠签子丢进垃圾桶，他转头往楼上走：「要上课了啊, 我先回去了。」

    所有人登时惊觉自己已经在公告栏前蹉跎了这么久时间, 连忙作鸟兽散, 回教室的回教室, 抓紧上课前最后一点时间去小卖部买零食的也赶紧沖向小卖部。

    老师们倒是不着急，一个个目光神奇地看向杀马特们。

    赵自明脸色也不难看了，变成一种憋笑似的表情——其实他很想放声大笑的，但为人师表，嘲笑学生，影响不太好。

    钱赋在纪城转身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本来带着小弟们过来是要干什么的, 但公告栏前的其他学生也在这个时候七七八八的散开，巨大的人流量一下子将空间隔开, 他就算想要冲上去拦住纪城都不太能做到。

    最后钱赋目光恼火地回头瞪了眼麦成杰：要他说, 就这个不和他们一起染头发的「不忠心分子」最有可能把他们摔进下水道的事情说出去——

    「我们走！」

    麦成杰则是犹犹豫豫：「钱、钱哥……我得回去上课……」

    他的声音在钱赋要吃人的目光下逐渐趋近于无。

    麦成杰实在很像哭，不止是因为他今天屡次中枪，更重要的是, 现在旁边还有个班主任在虎视眈眈啊！！

    走还是不走, that\s the question——

    最后意识到自己不管选什么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麦成杰，还是决定挽救一把自己岌岌可危的德育分。

    不过在他跟着赵自明回教学楼, 挨了半节课的训, 又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时, 也没有忘记大哥最后交代给自己的任务——那也是他仅剩的将功补过的机会了：「我告诉你！」

    麦成杰恶狠狠对纪城道：「今天的事，钱哥他们记住了！」

    「有种你放学别走！钱哥他们在校门口等你！」

    彼时纪城刚刚作为逆袭模范，被同班涌过来的同学们围着问了半天的问题——问具体题目解法和请教学习方法的都有，而被这么多崇拜的目光包围着，太子殿下也难得没有不耐烦地赶人。

    而在这种前提下，这些受了纪城恩惠的同学们立刻转头盯向麦成杰，目光亮得仿佛自带热度，好像当场能把他烤焦。

    不过还好，麦成杰是个厚脸皮，他当即一一回瞪回去，面对纪城时那种一贯的、背后有大哥撑腰的神气又回来了：「去不去你给个准话！」

    「当然，」麦成杰又嗤笑一声，「你要是不敢的话，也很正常。」

    对此，纪城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以作回答。

    ……

    下午的时间飞一般地过去，期间麦成杰一直悄摸摸地注意着纪城的动向，生怕对方因为害怕提前熘了——纪城熘了是没事，但他可是给大哥打了包票，要把人堵住，将功赎罪的！

    不过万幸，虽然中间有一节课的时间纪城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没在，但下节课的时候他就回了教室，没有露出分毫逃跑的意思。

    到了放学的点，纪城也准时出现在了校门口。

    只是很可惜，和他一同出现的，还有七中的校长、教导主任、年级主任，以及排成一列的保安。

    「谁说要教训宁继同学的？！」

    杀马特们：「……」

    跟杀马特们站在一起，以示自己站队和忠心的麦成杰：「……」

    ……他现在站回去，还来得及吗？

    ------------------------------

    七中的校领导们会给纪城站队的理由再简单不过——这次月考的成绩。

    纪城的卷子被七中的老师们分析了又分析，没人找得出来有作弊的可能，而且稍微调查一下，他的过往也一清二楚：本来就是跳级上学的尖子生，如果不是父母出事导致心态出问题，这金凤凰根本就落不到他们七中的鸡窝来。

    那么这种前提下，他能考出来一个超绝的好成绩，也不是没可能嘛！！

    确认这点，又把纪城叫到办公室里让年级组的老师们轮流出问题考校了一节课，七中校长已经彻底确定了这是块绝世璞玉：别说什么二本一本了，这绝对是能考清北的天才啊！！

    七中在全省的水平摆在那里，每年能出两三个一本生都算烧高香，这一下子出一个有望冲刺状元的金疙瘩，七中校长对纪城的感情已经不是能用爱护来形容的了。

    他简直恨不得把纪城给供起来。

 第438页

    这么一个好苗子，七中的校领导们怎么可能坐视他被外界轻易影响？

    根本都不用纪城主动说什么——麦成杰之前对他的那番「宣言」早就通过学生们的谈论传到了老师那里，然后再传递到了七中校长耳朵里。

    再然后就是杀马特们往校门口一站，发现纪城确实来了，但同时来的还有他身后那一排排的「护法神」的一幕。

    钱赋家里确实有钱有势，就算开除他也不怕——但人七中校长也一样不怕他啊！

    更不提还有那一排的保安了。

    这一波，就算是动文还是动武，纪城这边都是完胜。

    而这一次的事件之后，麦成杰直接被调开了纪城旁边，而钱赋等几个杀马特也被校长抓出来处罚，在下周一的全校大会面前，当着所有学生的面朗读检讨。

    甚至在那之后，不知道七中校长是用了什么办法，钱赋几个人的杀马特发型被抓去剃了染黑，逃课的次数也大幅度下降，除了成绩还是原来那样没有什么起色以外，和以前混混的样子几乎完全不一样了。

    而在高一的期末考结束以后，纪城以甩出第二名两百分的成绩去了理科重点班，麦成杰就读文科，钱赋等人比他们还要高上一个年级，两方似乎也彻底拉开了距离——

    当然，仅是表面上的。

    钱赋等人确实是老老实实回来读书了，但这个「老老实实」只是在形容他们待在学校这个状态而已。

    实际上逃课打架作弊、扰乱课堂秩序还是这群杀马特们生活的主旋律——只是比起之前他们要稍微在乎一点德育分了而已；而导致他们被迫做出这种改变的纪城，则成为了钱赋他们记恨的主要对象。

    升入高二以后，因为在发色上和前杀马特们已经没有了隔阂，麦成杰已经正式加入了钱赋他们的小团体。

    现在这个小团体一共有五个人：钱赋、魏桔、冉建波、林杭、麦成杰——其中钱赋三人已经是高三生，林杭和麦成杰则是高二。

    高三和高二的作息不完全相同，所以平时五个人并不总是在一起行动，但唯有一件事情，这五个人必然是一起的。

    那就是在找纪城麻烦的时候。

    人在青春期的时候总会有一些叛逆的冲动，这种冲动在钱赋等人身上尤甚，所以哪怕有七中校长的警告在先，他们反而更有报复在纪城身上的想法。

    不过到底是有些忌惮，所以钱赋五个人也不敢做得太明显。

    像之前那样明目张胆当着所有人的面堵住纪城是不可能了，但大家都在一个校园里，碰见的时候简直不要太多——尤其升入高二以后，晚自习和周六上课都是强制进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次数就更多。

    于是在食堂的时候，上体育课的时候，去小卖部的时候，甚至上厕所的时候，这些人就会冒出来，想方设法地拦住纪城。

    然后或者是言语上的嘲讽，或者是故意插队拦人，再要么惹急了，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以后动手给纪城「一点教训」也是时常会有的事。

    当然，要堵到纪城并不容易——不知道为何，钱赋他们发现纪城这小子简直就像泥鳅一样滑不熘，明明有的时候看见了，但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人群当中，别说是堵到，想要再找到他都要废一番功夫。

    有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找到人呢，上课铃一响，就算钱赋他们没打算回去上课，他们也知道纪城肯定已经回教室了。

    这就显得每一个能堵到纪城的机会都弥足珍贵。

    最开始的时候钱赋他们还有点担心，纪城会不会去找校长给自己出头，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差不多放下心来——宁继嘴上能说，鬼主意也贼多，但真动起手来，落单的情况下也绝对不是他们五个人的对手。

    至于事后偶尔可能会因为其他同学的目击而导致的校长算帐？顶多就是再挨顿骂念念检讨而已。

    他们可都是未成年人，打个架不伤筋不动骨的，还能让他们坐牢不成？

    不过他们却没看见，每次「教训」完纪城的当天，少年面无表情，离开校门时的身影——那并不是他回家的方向。

    时间便如此似乎波澜不惊地流逝而去。

    转眼就是一年之后。

    *

    路城七中去年高考的情况不太理想，一个考上一本的都没有——这和钱赋几个人的关系倒不大，不过校长则将更多的希望都投注在了纪城身上。

    无他，主要是这一年来纪城的成绩实在太稳定了：回回月考都逼近满分，即便是偶尔几次中学联考，他也仍旧稳坐第一。

    甚至在他的带动下，七中其他学生的成绩也都略有上涨——没办法啊，第二被第一甩一百多分这脸也丢大了吧？那还不得再努力点学习，不求赶超，但求把三位数的差距缩成两位数啊！！

    而也因为纪城那几次联考中同样变态的成绩，不只是七中内，省里好几所高中都听说了「宁继」这个名字，甚至还有其他学校想来挖纪城的，却被他给回绝了过去。

    可以说七中全部的希望都压在了纪城身上，最好高考的时候拿个状元回来，那他们七中还不得大大长脸？

    而如今纪城这一届升入高三，在七中惯例的立志誓师大会上，纪城毫无悬念地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马上要满十六周岁，少年的身高已经猛地窜了一截，加上一张本来就漂亮的脸蛋，往主席台上一站，还真有那么几分味道。

 第439页

    其实每年的誓师大会上学生代表的发言都千篇一律，但因为纪城这在周围几座城市都传开了的传奇成绩，台下的学生难得认真地听了听他的讲话。

    而纪城的发言稿和往年其实也没太大不同，无非就是先说一番假大空地鼓励语言，然后分享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最后再代表所有学生，为高考目标立个志。

    最大的区别大概就在往年的七中学生代表顶多把目标定在某所211大学，而纪城比他们要直接得多——

    「我的目标是b大的法律系。」

    听见这个回答的时候主持人都稍微愣了一下：「……诶，为什么？」

    宁继不是学理的吗？？目标院系不管是化学物理数学都要来得更合理吧？！

    皓日当空，少年看似无害地勾起嘴角：「因为学习法律的话，才能更好地运用法律作为武器，让世界上的恶人，都受到自己应有的惩罚吧。」

    高台上，他的目光精准穿过人群，与麦成杰和林杭二人对撞。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学习法律的话，才能更好地运用法律作为武器，而不是我的拳头——

    ? 233、校园霸凌小可怜（8）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冉建波砰地拍了下桌子, 粗着嗓门道。

    偌大的烧烤店里闹哄哄，他们几个的声音在里面并不算太明显，不过因为钱赋三人在毕业以后立刻就染回去的杀马特发色，周围几桌人还是会时不时转头看他们一眼。

    高考结束, 以钱赋三人的成绩, 当然是什么学校都考不上的——其中钱赋家里有钱，准备送钱赋去民办大学好歹镀个金, 剩下冉建波和魏桔两个人估摸着只能直接去社会上混了。

    不过这三个人的前途到底怎么样还不好说, 反正现在还勉强算是暑假期间, 他们这个「欺负纪城五人组」当然还是会时不时出来混了。

    而今天纪城在立志大会上说的话, 也迅速通过麦成杰和林杭两个人传到了钱赋他们耳朵里。

    当时麦成杰和林杭的目光跟纪城对视，他们俩实在很难说出来那种感觉——

    好像是被一头狼盯上一样，又仿佛另一种比狼还要更凶狠的猛兽。

    明明下方的学生有好几百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是知道，纪城是在看自己。

    至于纪城说的那句什么「让恶人罪有应得」, 也不用麦成杰他们感觉，整个七中学生有大半都能听出来纪城指的是谁。

    撇开一年多以前的「七中学生跳楼未遂」事件不谈, 这一年来钱赋他们上主席台朗读检讨的次数还少了吗？？

    ——宁继这明显是在对他们宣战啊！！

    七中学生们都能听出来的内容, 钱赋他们当然也是能懂的。

    魏桔骂了声脏话，又灌了一口啤酒，然后看向钱赋：「钱哥, 你就说怎么办吧？」

    钱赋正在抽菸, 他吐了一口烟圈，整张脸便淹没在烟雾缭绕中。

    他低低笑了一声, 嗓子有一点哑——不过他本人大概是以为这非常有男性的迷人魅力的：「宁继都这么说了, 那咱们能不给他好好回敬一下吗？」

    「反正老子现在都毕业了, 不给他一点难忘的回忆，就不姓钱。」

    *

    钱赋三人是已经毕业了，但麦成杰两人身为高三生，心里还是有点忌惮的，但有身为老大的钱赋带动，他们也变得跃跃欲试了起来——

    反正，大不了，就像之前那样，挑着其他同学老师看不到的地方，堵住人再给顿教训不就行了？

    而且现在钱赋他们的活动范围也不局限在学校里了，只要跟踪纪城那么几次，在学校外面找个地方堵人还不简单？也不会被学校其他人发现。

    当然，他们心里是这么想，但很快就发现这事儿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不知道是不是高三要冲刺的原因，等麦成杰几人细心观察起纪城的动向以后，才发现他几乎一整天都待在学校里面——因为纪城的好成绩，七中校长对他简直有求必应，奖学金什么的不用说，还在纪城是走读的情况下给他划了一间单人宿舍，方便纪城学习。

    而一连好几天的时间，纪城好像都是住在宿舍里的，家都没有回一趟。

    再要么就是纪城是出校门了，但麦成杰还没来得及通知到钱赋，就直接失去了纪城的踪影。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周末的时候，纪城总算是出了校门，而且还没被跟丢！

    这一趟纪城出校门是去的路城新开的一家电子城——最近这一年，电脑开始逐渐流行起来，不过路城是个小城市，能消费得起还愿意买电脑的人并不多，所以电子城这边的人流并不是特别大，其中相当一部分还就是来这儿长个见识的。

    钱赋之前来电子城逛过，对这边的地形还算熟悉，于是等纪城经过某个人比较少的巷口的时候，直接把他堵住！

    「宁继，」钱赋冷笑道，「真是好久不见啊。」

    麦成杰还在旁边阴阳怪气地帮腔：「要么不出门，一出门就是来买电脑，挺有钱的啊宁继，怎么不让我们哥几个一起享受享受？」

    纪城手里提着一个袋子，看见他们时先是一顿，而后便道：「你们想干什么？」

    他的语气其实无甚波澜，但大概是心里「优势在我」的感受太过强烈，所以五人组已经十分自动地将纪城的反应归为了外强中干强作镇定。

 第440页

    冉建波怪笑一声：「你说我们想干什么？」

    「你之前不是还说，要收拾我们这些恶人吗？」

    「哦，那个啊——」纪城看了他们一圈，摊了摊手，「我从来没说过是你们啊。」

    「不过你们要是这么以为的话，」他笑眯眯道，「我也没意见。」

    纪城这种「桀骜不驯」的态度可以说瞬间便激怒了钱赋，他顺手抄起旁边的砖头，直直朝纪城方向扔去：「你以为嘴巴会说一点就有用吗？」

    砖头砸过来的一瞬间，纪城脚底动了动，不过他很快便压抑住了这种趋势，只是身体微不可见地一偏。

    砰！

    砖头擦着他耳边飞过去，在墙上砸了个四分五裂。

    而纪城的耳边也出现了一道血痕。

    他往后退了一步，跟着转了一个方向，面上出现惊慌的表情，紧接着脚步一迈便做出要逃跑的动作：「救命——」

    早就打定主意要给纪城一个狠的的五人组哪里能这么让他这么跑了？林杭当即伸出手抓住纪城一边胳膊，麦成杰也紧跟着向前一步把纪城往回推了一下。

    魏桔和冉建波当然也不甘其后，很快就跟上自家老大的步伐，其中一个抄起块砖头，另外一个没找着武器，赤手空拳也要上。

    纪城在这五人的围堵中脚步踉跄的闪躲着，但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挨了好几下拳打脚踢——

    他耐着性子在心里计数，一边按捺着强烈的一麻袋把这群人都套了的冲动，一边脸上还要装出惊慌失措的痛苦表情来。

    终于，在五人组中的冉建波似乎觉得肉-搏不够过瘾，竟掏出来一把□□的时候，纪城眯了眯眼：

    话说回来，都到这个份上了，他来个正当防卫把这些人给反杀弄死，不过分吧？

    虽然按照本来的计划，他并没有打算这么做……但谁让眼前这群傢伙实在太让人手痒了呢？

    然而一阵紧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太子殿下的「装什么装我不干了直接摆烂」的冲动——

    「干什么？都不许动！！」

    正义的喝声仿佛从天而降，让五人组的身形登时一僵，也将纪城从先前那种状态中回神，而后他立即呼救道：「警察叔叔，抢劫啊——」

    钱赋等人：「……？？？」

    麦成杰下意识便骂道：「谁抢劫你了……」

    他话音未落，一低头，突然瞧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抓在手里的口袋——那是纪城刚刚出电子城的时候提在手里的。

    而这一队赶到的现场的巡逻警也目光如炬，看向麦成杰手里那个还印着某电脑品牌logo的口袋。

    啪嗒一声。口袋落到地上。

    ------------------------------

    因为电子城里贵重物件不少，所以路城这边分了不少警力在这边进行日常巡逻。

    可谁想小偷小摸的事件没抓到几起，却先冒出一起抢劫案来。

    路城是一座小城，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传得很快。而这么一起「持刀多人暴力抢劫」的大案，那更是以不亚于先前「七中学生跳楼未遂」的事件的速度传遍整座城市。

    钱赋他们本来是想给纪城一个狠狠的教训的，不过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接下来好几年的时间他们应该都没办法再来给纪城教训了：

    侵犯公私财物所有权和公民人身权利，使用了暴力、胁迫手段，主观表现为直接故意、具有将公私财物非法占有的目的[注]——

    总而言之，非常不幸，抢劫罪的构成要件，他们都达成了。

    麦成杰等人最开始还想狡辩一波自己是未成年，但很快他们便意识到，即便是五人组中年龄最小的林杭，也正好在两天前过完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此路不通，他们便又企图从自己没打算抢劫的角度入手：「我们根本没打算抢劫啊！」

    钱赋对着警察企图解释道：「我们就是想给宁继一个教训，这怎么能算是抢劫？」

    麦成杰也表示：「电脑包明明是宁继塞进我手里的！！」

    其他人接受警察讯问时候的说辞各有不一，但大概也是这么个意思。

    而针对他们的「狡辩」，警方直接出示了那条小巷的监控——从钱赋他们五个人在巷子口堵住纪城开始，几人的对话、纪城「惊慌失措」想要逃跑结果被拦下，到后面纪城手里的袋子在混乱中被麦成杰夺下，所有画面都拍得一清二楚。

    哦不对，纪城最开始面对钱赋他们时笑眯眯的表情并没有入镜——从他的脸出现在镜头中开始，就是一副惊慌失措的神色。

    而除了这些之外，那位负责审讯他们的警官还甩出来了厚厚一沓的材料，全部都来源于纪城。

    警官的表情严肃：「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宁继同学曾经有过多次验伤的记录。就算你们没打算抢劫，这些记录，算上今天这一出，也够你们一个寻衅滋事了。」

    「至于什么算抢劫？」警官的表情中有些冷笑，「什么是抢劫可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是法律！」

    「根据宁继同学的口供，你们也曾经敲诈勒索他多次，从他那里抢走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证据确凿的话，那你们就是抢劫罪加情节恶劣！」

    「有什么要解释的，还是拿到法庭上去说吧——」

    作者有话说：

    [注]抢劫罪构成要件参考了一下百度+我国刑法，但这一整个操作都是本人凭藉想像力发挥的，实际上符不符合正常案件的操作我不知道！！不要模仿（bushi）

 第441页

    涉及到法律的部分可能有不严谨之处，我先磕头道歉！！

    ? 234、校园霸凌小可怜（9）

    小城中沸沸扬扬的「高中生持刀抢劫案」持续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案子才终于落下帷幕。

    期间原告被告也曾有过多次交锋，钱赋企图以「自家有钱，怎么可能看得上宁继的那点东西」作为理由，辩解自己根本没有抢劫的动机。

    然而随后纪城这边就甩出了购买那台电脑的发-票, 上面整整齐齐四个零说明着物品的价值——这在路城这种小地方甚至都可以买一间房子了。

    试问你钱赋就算家里有钱, 父母也不一定愿意拿出这个数额来让你造吧？

    还不提之后纪城这边又甩出的厚厚一沓证据——大到每次挨打后去验伤包扎的记录，钱赋他们对他进行的威胁恐吓还有辱骂的录音, 小到每一件他被麦成杰等人抢走的物件的记录清单, 全部明明白白又逻辑链清楚地罗列出来。

    诚然其中大多都是小物件, 单个来看也确实没多少钱, 但这林林总总加在一起，竟然也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还不提其中一些诸如「看着小巧但实际上价值四位数的钢笔」之类的，太子殿下故意加在里面的「彩蛋」了。

    而偏偏这些东西还真是麦成杰他们曾经抢过的——你说电脑是人硬要塞进你手里诬陷的，这些这么多的物品，时间跨度以年来计算的，总不能都是人家的诬陷吧？

    铁证如山面前, 即便是钱赋他们也很难再辩解什么。

    当然，即便如此, 钱家父母还是在想法子、花高昂的律师费、在舆论方面造势, 亦或是直接尝试用金钱施压，企图保住自家的孩子。

    毕竟钱赋此人，从小就是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的性格, 期间也不是没惹出来过事, 不过通通都被家里的「钞能力」摆平了，所以这次, 钱家也打算如法炮制：即使你宁继证据齐全, 都要闹到法庭上了, 我们也一样有能力摆平。

    只是很不幸，在钱赋他们进局子的消息逐渐传开以后，宁继的舅舅就回到了路城。

    而更加不幸的是，人家比他们还要更有钱。

    ——从游一离开路城前往林城，到现在时间过去快要两年，他最开始参与的那个项目已经竣工，并且在大半年以前就开始大卖。而除此之外他在林城的这两年时间也不是白待的，借着最开始这个项目积累起的经验和人脉，游一干脆自己拉了一伙人开了个公司，做起了房产中介的生意。

    这年头房产中介并不像后世那样遍地开花，游一有人脉有渠道有魄力，脑子也够灵光，所以凭藉着最开始的一点启动资金，加上林城飞速发展的环境，短短一年时间，他还真的成功了。

    如今游一的公司在林城中已经有了不小的规模，同时也有着朝省外扩张的趋势——顺带一提，因为最开始的时候纪城有拿出宁家父母的赔偿款作为支持，所以现在纪城的名字也在股东名单之中，而且还是仅次于游一的二股东。

    当然，因为还在上学的缘故，公司怎么发展倒是不需要纪城去操心了，只是偶尔通电话时游一会和他说起一些。

    总而言之，或许游一现在的身家在全国还不太排得上号，但和拘于小小一座路城的钱家父母比，甩人家八条大马路还是没问题的。

    不然纪城又怎么能拿得出钱去买那么一台放在后世都相当贵重的电脑呢？

    于是比较财力，钱家再次完败。

    不过尽管如此，钱赋他们也不可能完全死心，于是案子一拖再拖，一审之后又上诉，再是二审，时间持续了将近一年，才有最终的判决下来。

    证据确凿，而且很明显这不是钱赋他们第一次这么干——不仅是监控视频这种「物证」，还有七中同学们为纪城被欺负这件事做的口供，比拼金钱舆论，钱家也同样不是对手，加上钱赋他们都已经成年，可以说，整桩案子中他们本来就没有任何胜算。

    之前的那些拖延，也顶多只是延迟死亡的号角而已。

    抢劫行为成立，并且有多次抢劫情节，还有纪城一併告的寻衅滋事等罪名，数罪併罚，钱赋五人中情节最轻的麦成杰都喜提了五年有期徒刑。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太短，但也可以想像，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了。

    一直到法官的判决出来，钱赋这边请来的律师还在声嘶力竭地向法官抗议：「这只是校园暴力，还没有到犯罪的程度——」

    最后一次庭审的时候因为高考在即，纪城并没有直接出席，不过他在知道以后，还特意去监狱探望了一次钱赋他们：「……嗯，怎么不算呢？」

    而钱赋几人歇斯底里的反应也不必再多说。

    至此，这场在路城乃至省内唱了一整年的大戏正式落幕，而纪城在立志大会上说的那句「让恶人都受到自己应有的惩罚」，在此时看来，更像是某种奇妙的预言。

    甚至印证得比所有人都想像得要快。

    除了纪城自己以外。

    毕竟他为了这场大戏，可是策划了一年之久——也忍耐了套麻袋把这群傻*揍一顿、送他们物理升天的冲动足足一年之久。

    可以说是相当辛苦了。

    而更令人振动的消息在两个月之后传来：今年高考成绩公布，宁继（纪城）以728的高分，勇夺本省理科高考状元。

 第442页

    这可是高考状元啊！！！

    穷乡僻壤的路城出了个高考状元，这个消息比起先前那场持续了足足一年的抢劫拉锯战以更加快的速度传播开来。

    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路城就都知道了他们这儿出了个高考状元，一时间七中门口的横幅拉起来了，路城的公交车上也贴上「祝贺宁继同学夺得本省理科高考状元」的标语，甚至连纪城楼下的张叔面馆都贴了一张「本省高考状元宁继同学曾经常来本面馆吃面」海报——然后在张叔看见七中门口的横幅以后，深觉自家小店的海报不够显眼，然后连夜把自家店门口的海报也换成了横幅。

    十分显眼，五十米开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七中校长本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要知道他们七中本来可是连一本生都难出几个的垃圾中学啊，这一下子出了个高考状元，用「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来形容他的心情都不足够！

    这下还用犯愁上头的拨款和明年的生源吗？说不定在他退休前，还能把七中建设成省内的重点中学呢！

    而在纪城的成绩出来以后，各路顶尖大学更是闻风出动，先后前往路城企图抢人。

    要争取到高考状元，除了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外，也要对状元本人进行充分的调研，这样才能做到投其所好，尽最大的限度将人拉拢过来。

    然后纪城在立志大会上的发言，以及他后续的那一番将钱赋五人强势送入监狱的操作，就迅速被各大高校招生办的工作人员得知——然后，又顺着电话线和网线，再次传播了一波。

    这个时候网络已经有了普及开来的意思，至少在那些大城市里，电脑已经进入了普通家庭的生活中，而像「校园暴力」这样的词，虽然还没有成为普遍的社会热点，但也丝毫不影响纪城的这一波操作在网络上传播开来。

    【卧槽牛啊】

    【……这另闢蹊径的水平，我直呼牛逼】

    【这就是我和状元的差距吗（跪下）】

    【但真的很解气啊！！！】

    【要是我被那些校霸欺负的时候有这个脑子就好了呜呜呜】

    而相应的，各大高校面对纪城在立志大会上已经提出来过目标院校的演讲：「……」

    b大：……这一波，躺赢？

    ------------------------------

    时光荏苒，转眼便是四年过去。

    英驰律师事务所。

    已经到了规定的午休时间，不过作为业内数一数二的大所，英驰的业务相当繁忙，所以不少人都还在自己的工位上埋头忙碌着，偶尔有前台通知谁谁谁的外卖到了，大家也是脚步匆匆地离去又回来，抓紧时间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先。

    这样紧绷的氛围一直又持续了二三十分钟，才有人陆陆续续从工位上站起，伸了个懒腰，而后拿着已经有点冷掉的盒饭，去休息间吃了起来。

    英驰的休息间很大，几乎媲美一个小型餐厅，旁边还有茶水间，时时刻刻都有新鲜的茶点备着，供员工们取用。

    之前工作的紧张氛围逐渐褪去，英驰的员工们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昨天新出的那两集《明月何皎皎》你们看了吗？本来我守着电视想看呢，结果李par一个电话过来，我直接加班到十一点——」

    「我加班到了凌晨……」

    「不过元俊是真的帅啊，而且演技也好绝，一点都不输那些老戏骨！」

    「哎说起来我们英驰也挺有名气的啊，有没有可能和元俊的经纪公司有业务对接？」

    「得了吧，咱们创收的大头基本都是非诉……还是你想你家哥哥跟人打官司？」

    「呃那倒是哈——」

    「而且娱乐圈乱得很，没事还是少扯关系为好，有那功夫，不如多关心关心眼前……」

    「眼前？你别说，今年进咱们英驰的新人里确实有个男生很帅诶，不说的话我还以为他就是哪个明星呢！」

    「我说的是工作！！」

    「……不过你说的那个人是宁继吧？」

    「！你也觉得他很帅是不是？」

    「……长得好看是挺好看的，但我不是要说这个。」

    「这个新人挺有意思的，b大法律系的高材生，理科状元出身，而且根据小道消息，他舅舅是游一——」

    「游一？！」

    「对，就是那个这两年崛起势头很猛的一游集团的董事长，而且游一没结婚没孩子，不少人都猜测他那个外甥可能在以后成为集团的继承人。」

    「那这可是太子爷啊！」

    「他进我们英驰干什么？体验生活？」

    「体验生活直接去自家集团不行吗？一游的法务部也挺强的我记得，去那里不比进律所拼要来得轻松？」

    聊到这里的时候，一群人又抬起头张望了一下：「等等，不对啊，我怎么没有看见他？」

    「能看见他才有鬼了，」前面那个消息灵通的员工说道，「一般的律师不都是拼命从诉讼业务往基金私募之类的非诉业务爬吗？创收多，人脉也广。」

    「宁继不，他来面试的时候我旁听了一波，人就是冲着诉讼业务来的，而且还是往刑事方向发展的——」

    「咱们英驰诉讼方向律师进来的传统你也是知道的，这两天他已经被外派出去，对接律协分配下来的那几个公益援助案了。」

 第443页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诉讼律师，想要出头，难啊——」

    作者有话说：

    *法律相关内容有不少是本人发挥想像力瞎掰，有不严谨之处还请见谅

    --

    ? 235、校园霸凌小可怜（10）

    不同于非诉律师主攻的公司併购、基金私募等偏高端的领域, 一单做好了能拿到的分成会相当可观，走诉讼方向的律师，在入行之初想要出头可以说是相当的困难。

    毕竟诉讼律师想要出头，能力案源人脉缺一不可, 但这三样东西哪样不是靠经验和时间堆积起来的？偏偏这又是新人最缺的。

    更不提律师这个行业之内卷, 许多怀揣着梦想的新人律师在入行的前两年大多都被熬走转行，留下来的全是精英种子。

    综上, 诉讼律师既卷且穷而且还不如非诉律师吃香——至少在起步之初是这样没错, 想要出头又多少有点靠命, 也难怪英驰的员工们会对纪城的选择感到惊讶了。

    当然, 之所以会这么选，纪城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虽然刚来上班就被分配去公益岗上这件事确实是有点超出他的想像。

    正如前面那位同事所说，英驰这边诉讼方向的新人都会被分配去干上一段时间的公益岗——一来英驰是帝都乃至全国都数一数二的律所，就算是从社会责任感的角度出发，承担律协分配下来的公益援助案件也是义不容辞，二来新人其实也拿不到什么案源, 除了跟着带教律师的团队做案子以外，用这些公益案件练练手也不错。

    虽然都是新人, 但只要前面加上「英驰」的前缀, 他们拿出去也可以吊打一片其他律师了。

    不过刚毕业的大学生，现在头上基本上都还顶着「实习律师」的头衔，所以他们做的事情, 其实主要也就是到社区的法律援助中心轮流坐班, 接待来访群众、解答法律知识——

    从字面上来讲的话，大概是这么个工作。

    虽然实际上, 自从纪城去那里值班以后, 面对的事情基本上都是——

    「我家的狗怀孕了, 我怀疑是我邻居家那只泰迪干的，我可以告他们家的狗强-奸吗？」

    「张大花那个不要脸的，抢了今天超市最后一筐打折鸡蛋！我要起诉她！！」

    「小伙子今年多大啦？什么大学毕业的？长得这么俊，有没有女朋友啊？男朋友呢？」

    纪城：「……」

    ——应该不太行呢。

    ——报警吧阿姨这事儿太严重了我们怕是解决不了。

    ——没有，没有，都没有……也不用给我介绍！！

    这哪里是什么法律援助咨询的工作？根本就是居委会调解大妈分妈啊！！！

    偏偏最近这一周每天都有他的排班，而且今天下午本来该和他一起值班的同事因为突发肠胃炎没有来，所有的火力更是朝纪城一个人突突而来。

    而等应付完热情汹涌的群众，到了下班时间，他也不能回家躺平，而是换上了一身西服，坐上地下车库里一早等候的一辆高档轿车，赶往帝都某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现场。

    游一早就在那里等候。

    在入口处出示了邀请函，很快便有一些熟识的人迎了上来：「好久不见啊小继。」

    「真是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

    「听游董说，你进了律所工作？那有机会可一定要合作一下啊——」

    纪城也笑眯眯同这些人寒暄，当然对于后面那位要和他「合作」的老闆言辞含糊了过去——很明显这位并不清楚自己从事的方向，要不然估计很难说出合作这种话来。

    当然酒会上也有一些人并不认识纪城，见到他那过分出色的外貌，还以为是哪个老闆包养的小明星——不过一般赶在他们说出一些调戏的话之前，旁边的同伴就会及时向他们科普纪城的身份。

    「你傻啊？那是游一的外甥！！」

    而在这些纨绔子弟们或怀疑迷惑或脸色煞白的表情当中，游一也赶了过来。

    他上下看了纪城几眼：「下班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话在这种觥筹交错的宴会场合里说出来，多少有点违和。

    不过旁边的人也不会对此说些什么就是了：毕竟说这话的是游一，在短短五年多的时间便创立了一游这样规模庞大的集团，并且闯入华国富豪榜的人，谁会因为几句话就对他小瞧？

    纪城点点头，脸上的神色可以用垮塌来形容：「嗯。」

    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想在下班以后还跑过来「加班」一趟。

    虽然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同样值得深思：刚刚明明还笑眯眯在社交场合游刃有余的游董外甥居然敢这么直接摆脸色，传闻中这位外甥就是游董定下来的继承人果然不假！

    游一表情有点失笑：「今天可是集团将总部迁至帝都的日子，你不来怎么能行呢？」

    他揽过纪城，一路往宴会中心走去：「走吧，快到致辞了。」

    ……

    四年多接近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却足够游一乘着经济发展的东风，将当年林城那个小作坊发展成分部遍全国的大集团，甚至因为纪城打算留在帝都工作，便将公司的总部也搬迁过来。

    ——但说短也不短，譬如当年那起「抢劫案」中刑期最短的麦成杰，已经因为在狱中表现优异，提前出狱了。

    时至今日，不管是纪城还是游一都没再关注过钱赋他们的状况——准确来说也不用，因为到他们现在的这个地位，即使不说什么，也有的是人愿意帮忙去踩得罪过他们的人一脚。

 第444页

    更不说那些年钱赋他们得罪的显然不止纪城一个了。

    宴会上游一带着纪城同不少商界人士打了交道，纪城语言态度上拿捏得相当得宜且不说，这些「董」啊「总」啊还有他们的家属也相当给纪城面子。

    毕竟游一如今三十多岁了没有结婚没有孩子，他对这个父母双亡的外甥有多好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还不提纪城本身优秀的履历——理科状元，b大毕业，进的也是全国知名的律所。

    即便纪城并没有在毕业后进入一游工作，但外界确实都默认——他就是游一定下来的继承人。

    「——要是你实际上是一游集团的二股东这件事爆出去，那他们肯定对你更殷勤。」

    宴会结束，回家的路上，游一忍不住对纪城戏嚯道。

    时间是治癒一切的良药，当年游一身上那种因为长姐和姐夫去世而带来的阴郁感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商场种磨鍊出来的上位者的气质——也因此，他理所当然地接纳了纪城身上的变化。

    甚至他对自己这个外甥的感情除了爱护以外，更偏向于一种惊嘆：外人或许以为一游这些年能发展得如此迅猛是自己一手缔造而成，但游一很清楚，或许他确实有几分能力，但一游能走到今天，其中绝对少不了纪城的功劳。

    有好几次在他险些决策错误的时候，是自己这个外甥将公司重新拉回了正轨上。

    纪城：「……我上班已经很累了，你不要再给我增添新的负担。」

    本来用外甥的身份还可以偶尔躲躲懒——毕竟明面上纪城并没有真正参与到一游的事务当中去，但要是他也是股东的身份曝光的话……那以后怕是真的没有安宁之日了。

    见他这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游一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那你真的不想接管一游吗？」游一又问道，「——或者把我的股份转给你也行。」

    「不要。」纪城二连拒绝。

    「你如果想早点退休的话，可以趁现在还是生育年龄找人结婚生子，或者怕没人继承皇位的话死后把钱捐了也行，」他吐槽道，「只要不是我——」

    游一：「……」

    他终于忍不住道：「当时你为什么会支持我出来创业——」

    要说是为了钱，看纪城当年和现在那无欲无求、仿佛少上点班就是他的毕生追求的样子——也不像啊！

    纪城想了想：「帮你找点事做？」

    游一：「……」

    「而且，」纪城道，「建立一游对我的意义，并不在我能拥有多少金钱。」

    「而在于关键的时刻，这些财富和人脉可以帮助我做成我想要做的事。」

    「所以它到底在谁的手上，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纪城朝游一笑了笑：「毕竟我想要什么的话，舅舅你也会帮我达成的不是吗？」

    ——确实如此。

    游一默了默，想问纪城想要做的是什么，又觉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真有需要的那天，对方一定会主动开口。

    毕竟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关系最为紧密的亲人了，纪城如果想要什么的话，他当然会全力帮对方达成。

    ------------------------------

    酒会持续到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但因为第二天仍然是工作日，所以纪城一大早的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直接赶往社区法律援助中心，继续值班。

    今天他的排班又是足足一天，不过还好的是，昨天那个突发肠胃炎的同事已经回来上班，可以和他一起分担一下火力。

    这位同事名字叫梁衡，同样是今年应届的毕业生，和纪城并不同校，现在头上还顶着实习律师的头衔，不过工作起来还是挺拼。

    比如昨天他才突发的肠胃炎，今天在值班室打卡的时候碰见，都能看出来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估计是没完全恢复过来。

    于是他和纪城两个人，一个脸色惨白一个眼下青黑，坐在值班室内，堪称黑白无常组合。

    出于同事情谊，纪城礼貌性地问候了一下对方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不过却没提让梁衡再去请假——开玩笑，要是他又走一天，这里的大妈大爷都留给自己一个人应付吗？

    梁衡显然没有听出来太子殿下的弦外之音，反而对他的关心颇为感激，连连点头：「昨天去医院输了液，已经好多了。」

    估计是因为纪城这一段虚假问候，梁衡对纪城的亲近之心比之前要浓厚不少，午休时间的时候还主动与纪城聊起天：「宁继，你怎么会想主走诉讼律师的方向啊？」

    他对纪城的「太子爷」背景没听说过，但也知道纪城的履历相当优秀——b大毕业，绩点近乎全满，提前修完的学分，虽然同样是应届毕业生，但人家大三的时候就破格进入了英驰开始实习生涯——这么算算的话说不定对方已经拿到独立执业的资格了。

    这种卷王中的卷王，按理来说不应该会选非诉这种高端方向才对吗？

    纪城道：「你不也选的这个方向？」

    要不然来这里值班干什么？

    梁衡：「……」

    那他不是因为菜所以才没得选吗？！

    作者有话说：

    日常一波，可能有点平淡qwq，下章就有案子了！！

    -

    ? 236、校园霸凌小可怜（11）

    梁衡嘴角抽搐, 半晌才讪讪地道：「我是说……在英驰的话，说实话，走诉讼律师这条路子还挺难出头的。」

 第445页

    ——英驰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所，进来的门槛高, 想要混出头就更加困难, 在早年国内诉讼业务更多的情况下，其实英驰已经积累了相当一批诉讼方面的顶尖律师。

    虽然近些年英驰已经在将业务往非诉方向逐渐转移, 但无可置疑, 敢上门找英驰打诉讼官司的客户, 肯定都是冲着那些在全国都已经有名气的大律师去的。

    像梁衡他们这样才进来的小虾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混出头呢。

    所以说梁衡对纪城的选择多少有些不解。

    纪城却道：「难出头又不代表不能出头。不管干哪一行, 走到天花板以后，没有谁比谁高贵的。」

    梁衡挠了挠头。

    说得好像有道理，又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虽说法律援助中心这边有规定的午休时间，但因为时不时就会有人过来——尤其有时候过来的还会是一些难缠角色，所以理论上纪城他们可以不工作，但两人还是留在值班室内, 一边吃盒饭一边看看电脑什么的，以防有什么大爷大妈突然过来, 然后因为找不到人而掀桌。

    当然, 最重要的原因是两人都是义务劳动，这里根本就没给他们留专门午休的地方。

    在前几个小世界早就经历过信息爆炸的时期，纪城对于现在网上这些娱乐实在很难感兴趣得起来, 索性在手机上找了款单机小游戏打发时间。而梁衡则是浏览起了新闻, 偶尔看到感嘆处还转头跟纪城八卦几句。

    「哎，元俊最近是真的火啊, 」梁衡忍不住道, 「网上到处都是他的新闻。我妈我妹天天守着电视等他的剧播出——还买他的海报卡贴什么的, 我家附近有所小学，文具店的老闆和我妈聊天的时候都说他店里那些印着元俊照片的东西都卖疯了……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周边？」

    「也不知道算不算侵犯肖像权。」

    纪城一边打游戏一边敷衍地嗯两声。

    梁衡忍不住转头看看纪城：「其实宁继，我觉得你长得也挺好看的。」

    要是去当艺人的话，说不定光凭脸就能和元俊平分天下了。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也是明星呢。」

    纪城又嗯嗯两声：「谢谢，我确实从小就挺好看的。」

    梁衡：「……」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贫嘴，梁衡新闻看完了，又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沓案卷资料——这年头公开的裁判文书网刚刚才建立起来，但能直接获取到的内容仍然十分有限，想要了解更多相关的资料，只能去找纸质的——甚至想要借到都不容易。

    纪城则是在将这款小游戏打通关以后准备趴在值班室里眯一会儿——他们是临时工，连个值班休息室都分不到。

    正当这个时候，值班室的门口突然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请问，这里是社区的法律援助中心吗？」

    纪城想也不想就开口道：「现在是午休，下午两点上班时间到了才接待人。」

    「哦。」

    外面那道声音应下以后，没有两秒钟时间，一个短发的年轻女生就走了进来。

    她样子看着有点怯生生——虽然与之相对的是那完全相反的行为：女生走进来看了两眼，直接搬了根凳子，坐到纪城和梁衡的面前：「那我先排队，等你们上班时间到了，就第一个接待我。」

    纪城：「……」

    梁衡：「……」

    「那你坐这么近干什么？」

    女生道：「我怕有人插队。」

    纪城：「…………」

    梁衡：「…………」

    梁衡其实很想开口说你有什么要问的要不然直接说吧，但看见纪城满脸的起床气表情，到底没有先说话。

    他觉得自己还是先注意一下纪城吧——万一对方愤怒之下突然暴起打人，自己得把同事给拉着！

    不过还好，纪城调整了一下表情，随即就一头倒下开始睡觉。

    出人意料的，这个女生虽然採取了如此「极端」的方式来确保自己排队第一的资格，但在接下来的几十分钟内，确确实实没有再出声打扰过什么。

    于是纪城得以补了一个觉，虽然不是特别舒服，但睡醒以后人确实要精神很多。

    这时两点钟也到了，梁衡去将值班室的灯光打开，那个女生则目光一瞬不瞬看向两人。

    纪城坐起，去旁边盥洗室简单洗了下脸整理了下头发，回来之后在桌子后面坐好，顺便抽出一张登记表：「请问您有什么想要咨询的？」

    那女生顿了顿，才道：「我想要起诉一个人。」

    上一个在纪城和梁衡面前说起诉的是一个大爷，理由是他女儿收了他的存摺不让他给网游充值——

    于是此时两个人神经都绷了起来。

    梁衡：「请、请问可以说得详细一些吗？」

    紧张得都结巴了。

    女生这次又停顿了很久，却没有直说自己要起诉的是谁，而是转而问道：「我想起诉校园暴力的话，可以吗？」

    这个女生的年龄看上去并不算大，大概二十岁出头，如果说到「校园暴力」的话，那么多半就是在念大学了。

    梁衡估摸着自己已经弄清楚了对方的想法，于是有些歉然地道：「校园暴力的话，我们国家目前还没有特别明确的相关立法，如果你是想起诉你的同学的话，将行为更具体化一些，以故意伤害或者诽谤之类的名义起诉，能受理的可能性或许更大。」

 第446页

    但，不说这一类罪行本身取证的困难程度，一般的同学欺负能否上升到故意伤害或是诽谤这个级别，都是个问题。

    还不提如果真的要打官司，聘请律师的费用、繁琐的流程、双方对抗期间所会承受的那些心理压力，那种种种种的困难因素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梁衡委婉地顿了顿，希望这个女生可以自己先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谁知道女生抿了抿唇，才道：「不是现在的事。」

    「？」梁衡愣了一下。

    不是现在的事？什么意思？？

    那个女生道：「我想告的人是我的初中同学。」

    她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捏了捏，然后才道：「我知道校园暴力不算『罪』，但人做过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得到报应？我、我不服气。」

    「我不服气看着做过错事的人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享受别人的赞美与追捧，明明、明明他是那么过分的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女生的喉头梗了一梗，浑身都跟着颤抖起来，似乎是想起了极不美好的回忆。

    而梁衡听到她这般描述，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冒昧问一下，您到底是想要起诉——」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那女生吐出来了一个梁衡极其耳熟的名字——耳熟到几十分钟前他刚刚才叨念过好几遍的那种。

    「元俊。」

    ……

    已经到了法律援助中心下班的时间，梁衡将桌面整理收拾好，该放的资料也全部都锁好，准备和纪城一起关灯走人的时候，他目光又落在了旁边长凳上坐着的女生身上。

    ——下午时那一段交流中他已经知道了这姑娘的名字叫杨盼。

    梁衡忍不住道：「杨盼，你要起诉元俊，这个事情真不是那么简单的……」

    本来法庭上双方对垒就是一件极有心理压力的事了，更何况杨盼想起诉的人还是元俊，真要起诉，根本就到不了法庭上，元俊粉丝的口水和臭鸡蛋就能把他们给淹死。

    杨盼没回答，只是眼神直勾勾盯着梁衡和纪城。

    梁衡也被盯得压力山大：「——而且你这也不符合公益诉讼的条件，我们实在没办法帮你登记啊。」

    杨盼还是没说话，目光仍然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两人。

    梁衡：「……」

    要是杨盼大吵大闹的也就算了，他大可以不理会人家然后转头就走，偏偏人不吵也不闹的，甚至于一个字都没有说，就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对下午时来这边投诉的大爷大妈也相当礼貌安静。

    而先前那番交流中他对杨盼大概经历了什么也有了解——校园欺凌中常有的拳打脚踢和孤立且不必说，但最令人感到不适的还是那些荡-妇羞辱的部分，诸如「婊-子」、「妓-女」、「下-贱」之类的词。

    实在很难令人想像，这是初中生可以如此轻描淡写，甚至带着玩笑意味说出来的词眼——而其中的原因，仅仅是杨盼的女性身份。

    梁衡完全想不到，那个在电视剧里看起来光风霁月、文质彬彬的元俊竟然会是这么噁心的人！！

    不过也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些，才让梁衡有点狠不下心来把人给赶走。

    无奈之下樑衡只能将目光转向了纪城——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两个人算不上多熟的关系，但这种情况下，他竟然下意识地觉得纪城应该有什么办法。

    果不其然，纪城面上并没有和他一样的为难神色。

    他沉吟几瞬：「你真的想起诉元俊？」

    杨盼坚定地点头。

    「即使起诉的过程中你将面临很多来自外界的压力、指责，甚至是谩骂？而最后的结果还很有可能是你败诉？」

    杨盼的目光迷茫了一瞬，但在思索之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事，但至少我想让元俊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做过，别人就会忘记的。」

    纪城勾了勾唇角：「那你能付多少律师费？」

    杨盼：「？」

    与此同时也露出懵逼表情的还有梁衡：「？？」

    ——不是，话题怎么突然就跳到律师费了？？？

    杨盼咬了咬嘴唇：「我现在手里做兼职这些攒下来了大概一万……如果不够的话，我之后还可以再攒。」

    一万块，以一个家境一般的在校大学生的能力，还有帝都这边的消费水平，已经算是一个颇为不菲的数字，如果要请一个差一些的律师的话，也不是不行。

    不过如果要请一个英驰的律师的话，显然是不太够看了。

    纪城却沉吟道：「——也差不多够了。」

    他点点头：「行，你这个案子我接了。」

    旁边的梁衡：「？？？」

    ——不是，我是让你把人劝走，不是让你把案子接下来啊？？？

    而且大家都是实习律师，都没有独立执业资格的，你又准备怎么接？？？？

    然而纪城似乎并没有get到梁衡的心声，反而回头朝他挑了下眉：「——出头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 237、校园霸凌小可怜（12）

    和杨盼互相交换联繫方式以后, 时间已经快要到六点。

    纪城和梁衡赶着时间回到所里打了个下班卡，而此时已经是下班高峰，纪城不想在这个点去费劲挤地铁，梁衡则是还有一批带教律师布置下来的材料没有处理完, 准备加班处理一下。

 第447页

    ——说起来梁衡就觉得奇怪, 他和纪城都是一个带教律师，头顶老大布置下来的任务也是雨露均沾, 明明也没觉得纪城有在哪里努力, 但对方完成起来效率就是奇高！

    难道说自己真的有那么菜？？

    但看着所里一片灯火通明——好些工位上都是一样留下来加班的律师, 其中还不乏已经是资深级别的, 梁衡又不禁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当然，太子殿下对此的解释是：「可能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是有那么大吧。」

    梁衡：「……」

    反正都决定要加班到深夜了，稍微耽搁一下时间好好吃个晚饭也是不错的选择——当然，更重要的是这顿由不想在大马路上堵俩小时的纪城请客。

    不说有游一的财力支持，单是大学期间偶尔挣的外快再投资，已经足够纪城的小金库充实, 他毫不含糊地在英驰附近找了家味道和价格都相当不俗的餐厅，和梁衡落座。

    ——实不相瞒, 在看到价格的那一瞬间, 哪怕知道是纪城请客，梁衡都有种拔腿就走的冲动。

    等上菜的时候，梁衡一边翻看起了资料, 一边没忍住问纪城道：「你真要接杨盼那个案子？」

    纪城：「不这样的话我们现在还在那儿跟她耗呢。」

    梁衡心里咯噔一声：「……所以你只是骗她的？目的是为了脱身？」

    「不啊, 」纪城目光奇怪，「我想早点下班和我接下来她的案子有什么冲突吗？」

    「……」

    虽然说不上来冲突, 但就是哪里怪怪的样子。

    梁衡憋了又憋：「可咱们不都是实习律师吗？杨盼那个案子, 到时候肯定是要上法庭的, 我俩都没有独立执业资格，怎么上？把老闆叫上一起？」

    ——「老闆」是梁衡给自家带教律师的「爱称」，对方虽然还没到合伙人这个级别，但也是业内颇有名气的资深刑事律师了，以他的费率，杨盼那一万块，着实是太低了一点。

    所以梁衡实在想不明白，纪城和杨盼说接下来这个案子，还有那句「出头的机会」，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

    纪城理所当然道：「你还是实习律师，但我不是啊。」

    他深藏功与名一笑：「不好意思啊，前两天刚刚申请下来的独立执业资格来着。」

    梁衡：「……」

    这一刻他终于想起来，眼前之人可不是什么和他同届的菜鸟实习生，而是虽然和他同届，但实际上早就满绩毕业、早早进入英驰实习、来自b大的大佬。

    「但这和出头的关系在哪里？」

    虽然已经被打脸了一次，但深刻的求知慾还是煽动着梁衡再次问出问题。

    「校园暴力这种案子基本上就没有相关的判例，也没有明确的立法，还不说杨盼的事情，当时对她实施暴力的都是些未成年人，就算是以诽谤罪或者故意伤害罪来论，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再考虑到当时她那些同学的年龄，能胜诉的可能性基本上就是零啊！！」

    一个几乎註定败诉的案子，他们上哪儿出头？

    纪城道：「胜诉机率不大，又不代表完全没有机会。」

    「反正我已经答应人家了，总要试试才行呗，」他挑眉道，「你要不要也来一起？」

    有案子能锻鍊当然是个好事，就算在自己的观念里这个案子必败无疑，梁衡也还是想看看纪城有什么「化腐朽为神奇」的操作。

    不过闻言他还是有一丝犹疑：「你可以独立执业了想接什么案子都可以，但我这边，老闆的话……」

    「我帮你跟他说，」纪城语气爽快道，「我已经跟杨盼约好了，明早十点碰头，聊聊案子的具体细节，地址发你手机上了。」

    梁衡：「……」

    明天可是周末！！！！

    ------------------------------

    其实如果有的选的话，纪城也没兴趣周末加班。但杨盼看起来却十分着急，交换联繫方式后，从纪城和梁衡走回律所打卡的那一段就接连发了好几条信息，然后才敲定下来的这个时间。

    所幸定下的那个咖啡馆离纪城的住处不远，他还是可以睡到比平时稍晚一些起来，然后再乘计程车过去。

    杨盼一早就坐在那里等候，时不时往外面张望，一张脸除了不安和期待以外并没有任何嫌累的情绪。

    只是苦了梁衡——本来他就是大病初癒，昨晚吃完饭以后又回所里加班到深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以后，想起第二天的任务，又硬撑着查了好几个小时的相关资料和书籍，争取把准备做到最充分。

    于是当他拖着困顿之躯赶到现场的时候，黑眼圈浓得拿粉底都盖不住，好像大半夜去做鬼了一样。

    不过虽然累，但他内心的震撼之情却是过了一晚上都没消退而去——

    因为知道杨盼是想起诉校园暴力，所以梁衡昨晚专门查了许久这类型的相关判例，大半夜的去图书馆借书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他充分运用了网络上的搜寻引擎，以「校园暴力」「诽谤」「故意伤害」「寻衅滋事」等关键词搜索了老半天。

    而其中出现次数最多，内容最详细的，得数四五年前的一场案件——

    一伙高中生长期霸凌同校同学，最后这群校霸被被霸凌者以抢劫罪寻衅滋事罪等罪名反手告倒，罪名最轻的那个都是五年有期徒刑，堪称近几年的校园暴力反杀之最。

 第448页

    这场法庭拉锯战持续有一年之久，但被霸凌者凛然不惧，见招拆招，其心理素质和智商水平都可见一斑，甚至在这样令人心力憔悴的前提下，仍然在高考中有极其出色的发挥，勇夺所在省份的高考状元！

    这不是爽文，什么是爽文？

    找到判例的时候梁衡心情振奋，一边大呼牛逼一边心想这位同学是怎样的法学奇才，算起来他们应该差不多大，也不知道最后选的是哪个专业现在毕业了没在哪里高就……

    然后他就在新闻网页里找到了这位法学奇才的名字：宁继。

    梁衡：「……」

    这是哪个宁继？

    是他想的那个宁继吗？？？

    于是梁衡再次在搜寻引擎上输入「宁继」这个名字，敲下回车。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本省高考状元宁继经常来本面馆吃面」的横幅照片，然后就是大量的「x省理科高考状元花落路城七中」「x省高考理科状元竟是16岁天才少年」「理科状元最终选择b大法学院」等等等等内容。

    梁衡：「…………」

    宁继，是b大法学院毕业的没错吧？

    b大法学院这一届应该没有第二个叫宁继的人了吧？

    滑鼠滚轮再往下，梁衡还看到了路城七中那一届高中毕业生的照片——照片里少年正站在最前排，表情笑眯眯的，而他旁边则是笑得脸都快烂了的七中校长。

    所以，这个宁继，真的是那个宁继。

    梁衡：「………………」

    他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惊恐起来。

    之后的一整个晚上，一直到今早赶到咖啡馆，梁衡都还恍恍惚惚没有回过神来。

    ……所以有些人的大佬真的是天生的吗？？？

    也是看完这个新闻，梁衡才终于明白，纪城为什么会接下来这个案子——作为用抢劫罪反杀校园暴力第一人，这案子纪城找不到突破口，还有谁能找到突破口？

    所以当纪城看见梁衡快垂到地下的黑眼圈，礼貌性询问他还好吗的时候，梁衡连忙摇了摇头，声音洪亮地回答：「我没事！！你说就是！！」

    他已经掏出来随身的小本准备做笔记了！！

    纪城：「……」

    不太明白为什么短短一晚上时间有些人好像就变得疯掉了的杨盼：「……？」

    她有点不安地缩了缩脚：「……我，现在能说话吗？」

    侍者适时将做好的咖啡端了上来，纪城分了一杯给旁边的梁衡——主要是以后者的精神状态，他实在怕自己讲着讲着对方就能一头睡下去——同时一边朝杨盼点头：「当然。」

    他顺便从包中取出来一份合同，朝杨盼递过去：「凡事先谈价格，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要起诉元俊，并将案子交给我的话，委託合同还是需要签的。」

    杨盼接过合同，草草看了几眼，便抽出笔来签字。

    这点浏览的时间，怕是连价格定了几个零都没看清楚。

    纪城挑了挑眉：「这么着急？」

    杨盼点点头：「……我之前去过好几家社区的法律中心问过了，只有你没骂我是个疯子，还愿意接下来。」

    ……看样子她对自己在做什么也不是完全不清楚。

    梁衡不由想到。

    纪城用手指点了点桌面，并没有评论什么，而是收起委託合同中自己的那份，似乎是在用行动说明着「无关的话题没什么必要好谈的」。然后直接道：「那么，咱们直接从案子本身下手讨论。」

    「你曾经经历的那些，在昨天的谈话里，我已经有一些了解了，虽然我国法律中并没有明确规定校园暴力相关的条款，但从时间上来讲，你今年十九岁，确实还在追诉期内。」

    他目光直视杨盼：「不过，既然是要起诉的话，不提交出来任何证据的话可不行，杨盼，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曾经被元俊校园暴力过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卡文……就写到这里了……

    ? 238、校园霸凌小可怜（13）

    从十七岁发现元俊凭一部偶像剧强势出道, 在电视上收割大江南北的少女芳心开始，杨盼就曾经不只一次地被别人问过——你说你和元俊是初中同学？他在学校的时候还骂你打你？你有证据吗？

    只是那些人如此问话的时候，语气声音里无一不是带着嘲笑和讽刺，甚至还有人直接了当地表示：「元俊会骂你？怕不是追星追到疯了吧？不是有个什么病叫做……被迫害妄想症？我看你就差不多。」

    杨盼抖着声音想要辩解——不, 她没有被迫害妄想症。

    她只在曾经许多个十五六岁的夜晚中辗转难眠过, 为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而哭痛了眼睛。这几年网络上流行起了一个叫「抑郁症」的词，杨盼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 但她觉得, 如果硬要说她有什么病的话, 可能用「抑郁症」来形容会更准确一些。

    不过那些人却没有一个预备听杨盼的辩解, 早在她开口之前，就嘻嘻哈哈地转过身去，继续聊起了最近的某部电视剧，某件学校附近服装店里新上的衣服。

    但纪城现在的问话却并没有让杨盼感到丝毫的嘲笑或者冒犯。

    对方好像只是在就某一个例行公事的话题，提出一个例行公事的问话——而事实也差不多就是如此。

    说不清楚是怎么的，杨盼那颗忐忑的心在此刻, 终于彻底放了下去。

 第449页

    她抿了抿唇，说话时还是觉得紧张, 但这种紧张已经不再是害怕对方会如何看待自己：「我……我初中的同学应该都知道这件事。」

    ——不过到底有几个人会站出来作证就很难说。

    她又想了想：「另外, 我初中的课本和作业本也经常会被他们写一些……那种话，有一些应该还没有扔掉，回家找的话, 应该还能找得到。里面肯定有元俊他们写的。」

    旁边梁衡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两分：作业本上被人写的东西, 那说不定可以去搞个字迹鑑定什么的，虽然效力什么的很难说……但这凑一凑, 也勉强算是人证物证俱全了。

    然而纪城却摇头道：「这些还不够。」

    「你的那些同学人证, 不用我说应该也能想到, 他们愿意站出来作证的机率有多低，至于你的课本作业本……」他勾了勾唇角，「对方应该能找出一万种理由来推脱掉自己的责任。」

    杨盼焦急道：「那怎么办？」

    纪城敲了敲桌子：「证据不够，再想办法多找些就是。」

    「我昨天稍微查了一下，元俊的初中是帝都一所很不错的中学，入读的学生大多数家境都很不错，而且每年学校还会有各种活动举办，还会在官网上上传录像。」

    「既然是这样，那么你们的校园生活一定会有所记录吧？」纪城道，「不管是学校官方的还是某些家境极为不错的同学可能偷偷摸摸带智慧型手机去学校录的像拍的照。」

    「而且初中生不都挺爱在课桌和墙上涂涂刻刻吗？去你当时的教室找找看看，说不定也是一条线索。」

    「另外，三四年前，贴吧什么的刚好流行起来吧？中二少年的话，应该最喜欢在那上面留下自己的战斗宣言了——」纪城慢条斯理道，「你知道元俊的社交帐号吗？随便哪个软体平台的都行，顺着摸过去，桩桩件件都是证据。」

    ——现在的饭圈文化可不像接下来几年那样蓬勃到病态的地步，元俊虽然如日中天，但会谨慎到将自己所有的社交平台痕迹都抹除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哦，对了，还有你那些同学，」纪城面上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虽然人家主动出来作证的机率不高，但打个电话套套话，再录音公证一下，问题不大吧？」

    几分钟的时间他便一连串说出了数种「取证」的方法，旁边的梁衡已经听得惊呆了：「宁继，你这也——」

    太黑了吧！

    还套话！这符合他们这些初出茅庐极富正义感的菜鸟律师人设吗？

    纪城眼神轻飘飘地瞥过去。

    梁衡立刻接道：「太牛了吧！」

    纪城这才慢悠悠收回眼神，顺便喝了一口咖啡。

    当然，梁衡这说的也是真心话。

    梁衡虽然在校成绩优异，毕业以后也顺利进入了英驰这样的顶尖大所，但在实操上的经验还是太少，纪城说出来的这几个渠道或许不算太难想，但如果让梁衡来，短时间内绝对想不到这么的全。

    杨盼听得也是眼神发亮，显然她也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方法。

    「不过——」

    纪城拿搅咖啡的小勺在杯沿上轻敲两下，话锋蓦地一转：「这些手段虽然可以丰富你的证据内容，但即便是最理想的情况，开庭以后你提交上去的证据，至少会有三分之一不具备足够的法律效应，还会有至少三分之一，能被元俊的辩护律师找到角度辩驳回去。」

    ——譬如说从社交帐号这一块入手的证据，网络在现在还算个新型的事物，而以网络为基础的证据和相关法条就跟校园暴力一样不完善，到时候就算他们能找到元俊的社交帐号甚至里面还有指名道姓骂杨盼的内容同时转发有大几百，上了法庭以后有多少的法律效应仍然难说。

    杨盼原本激动的表情跟着一滞。

    「而最后剩下的那点，」纪城顿了顿才道，「有一点需要提到的事实是，那个时候的元俊，还是个未成年人。」

    ——别说是个未成年人了，有没有满十六周岁都很悬。

    所以，到时候法官会怎么判，结果似乎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

    「所以说，虽然我会竭尽全力，但你能胜诉的机率，应该和你现在出门左转去买张彩票然后中了五百万差不多。」

    换言之，基本没戏。

    而此刻杨盼的表情，大概和梁衡面前那杯冰美式差不多凉。

    *

    杨盼藉口自己要去上个厕所，短暂地离开了桌前。

    梁衡也放下了自己准备记笔记的本子，不可思议地看向纪城：「所以说，连你也觉得会败诉？？」

    纪城挑了下眉：「什么叫连我也觉得？」

    之前第一个唱衰的不是梁衡本人吗？

    「不是，」梁衡觉得自己有点词穷，「我是说，这，你，那个……」

    他抓了抓头发，重新理了下思路：「之前说『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不是你吗？！」

    既然宁继也觉得会败诉的话，那这破案子接什么接？？

    看人小姑娘从失望到希望再到绝望很好玩吗？！

    梁衡有点生气，但纪城道：「虽然直说可能会有点伤人，但事实就是，杨盼的前期工作做得不太好，证据不够充分，对方那边有利因素太多，会败诉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至少让元俊受到刑责是不可能的。」

 第450页

    ——连他当时将麦成杰他们送进去都布了足足一年的局，杨盼现在想来扳倒元俊，难度基本上就是个地狱模式，做不到实在不令人奇怪。

    「但即便他最后不会有刑责，亦或是在法庭上败诉，也不代表就是输了。」

    梁衡脸上那种有点尴尬又有点愤怒的神情突然一滞：「什、什么意思。」

    纪城目光轻描淡写地瞥了梁衡一眼，仿佛在问几年的大学生涯他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律师的职责，是在合法的前提下，达到客户的诉求，为客户获取最大的利益。」

    「——那么，你觉得杨盼的诉求是什么？」

    梁衡下意识就想回答肯定是胜诉啊，但与此同时，昨天杨盼来时说的话突然跳入他的脑海里：

    【人做过的坏事为什么就不能得到报应？我、我不服气！】

    一瞬间他福至心灵：「让元俊付出代价！」

    纪城高贵冷艷地喝下一口咖啡，同时勾唇一笑：「那不就结了？」

    「让一个人付出代价，并不一定要让法律来宣判才行——」

    ------------------------------

    当然，就算目标不在胜诉让元俊坐牢上，该搜集的证据也是一个不能落下的——万一其中就有什么劲爆内容呢？

    其中不少信息由杨盼提供，但为防她搜证不够专业、以及一些本身作为律师的职责，许多工作也是由纪城和梁衡出力完成的——比如偷偷摸摸熘进杨盼中学教室挨个翻椅子桌子腿什么的。

    至此梁衡也终于懂了为什么纪城会大力邀请自己也参与进这个案子了：好端端的苦力这是不找白不找啊！！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在他们（梁衡认为主要是自己本人）的努力之下，还真找出来了不少可用的东西。

    撇开桌子腿还有杨盼课本上被人乱涂乱画的那些内容，其中最有用的无疑是元俊以前社交帐号上的一些发言、杨盼中学贴吧上一些早就被沉帖的内容，以及一段画质已经有点模糊的视频，那是梁衡业余时间快把自己眼睛看瞎了才找出来的——

    那段视频本来是拍校庆活动上一些同学在表演节目的，但其中的一角，正好拍下了元俊和人笑嘻嘻堵住杨盼的画面。

    视频并不是很完整，画质也有点糊，但还是包含了元俊和人堵住杨盼，到他伸手直接把人推倒在地上的内容。

    甚至在经过纪城的一些「技术恢复」以后，元俊口型里的那一句「猪-婆」都能够清晰可见。

    而对纪城在搜集证据过程中展现出来的强大电脑技术，梁衡也是目瞪口呆：「我怎么感觉你想的话都可以直接黑进元俊的电脑——」

    宁继该不会还顺便修了个计算机的学位吧？

    纪城的回答也十分正气凛然：「我可是律师，怎么会知法犯法呢？」

    而在和杨盼再碰了个头，把手里所有的资料和证据都汇总以后，纪城转头拨通了一个电话：「阮伯伯吗？」

    「对，是我，宁继。」

    「我之前听我舅舅说，您最近好像和星光娱乐不是很对付啊？」

    ——星光娱乐，正是元俊所属的经纪公司。

    ? 239、校园霸凌小可怜（14）

    将接下来的执行方案敲定完毕, 起诉状写好，向法院提交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

    其实提交起诉状并不一定需要杨盼亲自到——她已经和纪城签订了委託书，这个过程由纪城这边代理也完全可以。

    不过杨盼还是跟着去了一趟。

    跨进法院大门之前, 梁衡睨了一眼杨盼, 不像纪城表现出来的那样「铁石心肠」，他到底有些不忍地询问：「你确定真的要提起诉讼吗？开弓可没有回头箭。」

    元俊那是多大的明星啊, 想将他拉下水, 杨盼自己也必然会落得一身湿透——不说别的, 单说他的那群粉丝, 假如元俊狠心一点，直接曝光杨盼的个人信息，那她会遭受什么几乎是可以想像的。

    到时候非议和谩骂可能是其中最轻的一种。而这种影响可能会贯穿杨盼接下来几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的人生中。

    前期的沟通早就已经做过，杨盼果断地点头：「我确定。」

    这下倒轮到梁衡不忍心了。

    杨盼耸了耸肩：「大不了之后我就去国外避避风头嘛……我妈让我出国好久了。」

    梁衡：「？？」

    你不是家境一般到只能找法律援助中心了吗？怎么还有钱可以出国？？？

    纪城闲适的声音是时在旁边响起：「杨盼她妈妈移外十来年了，你不知道吗？」

    杨盼也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其、其实我家本来也不穷……就是我爸妈不理解我想要告那些人的事情, 把我卡给停了……不过这段时间我和他们认真谈过了，他们终于愿意支持我了。」

    她捏紧了拳头：「所以如果诉讼过程中还有什么需要出钱的部分, 你们尽管提就是！！」

    纪城没说什么, 明显是对杨盼的家庭情况早就有了了解。

    独独被落下的梁衡：「？？？」

    所以就他一个是正儿八经的穷人？？？？

    「走吧，先去把起诉状给提交了。」

    「接下来，就有一场好戏开场了——」

    ------------------------------

    如果要说这两年上升势头最猛的明星有谁, 那元俊必然是其中之一——他十七岁出道, 凭藉一张帅气的脸蛋一跃成为「国民弟弟」，入读戏剧学院之后经纪公司又接连给他拿下了好几个人设合适的剧本, 到如今, 元俊已经是毫无疑问的收视率担当。

 第451页

    他的粉丝多且年轻, 有凝聚力又有冲劲，在这个「爱豆」的概念还不是特别明晰的时代，元俊绝对是「顶流」这个词的代表。

    毕竟长了一张帅脸，演技不算太拉胯，甚至遇见特别合适的角色的时候他的演绎可以说得上出色——而恰好元俊的经纪人就是这么一个会挑剧本的人，天时地利人和，想要不火都很难。

    而且元俊现在也才将将二十岁，正值上升期，没有恋爱绯闻，除了私下脾气有点沖以外他身上的每一个特质几乎都在说着「未来可期」——准确来说即便是脾气沖这一点，也被他的粉丝们夸赞为「真性情」。

    盯着元俊的对家公司和蹲他的狗仔都不少，可惜没有一个拍到过什么劲爆的料。

    不过显然，最近有点不同了。

    《爆！元俊初中时竟为学校「大哥」，小小年纪就社会气息浓郁！》

    《传闻元俊初中时曾交往多个女友——》

    《有知情人称元俊中学时曾校园暴力同学！》

    奇形怪状的营销号标题接连冒出，因为打了#元俊#的tag，竟然也有了那么一点乱七八糟的热度。

    【我靠，真的假的？】

    【其实我看元俊脾气那么沖，说他欺负人挺正常啊！】

    当然，绝大多数网友都是持观望或者不信任的态度，而这些内容模稜两可的帖文也很快被闻讯赶来的元俊粉丝的评论给淹没。

    【无图言*】

    【哪个知情人啊让我看看呗】

    【开局一个标题剩下全靠瞎编？证据都不上一个就要把校园暴力的事安到元俊弟弟的头上？】

    【还有多个女友呢？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女友照片都没一张，元俊哥和虚空人交往？】

    【抱走我家元俊，不约】

    营销号的内容模稜两可，加上确实没有拿出来十分实质性的证据，只是虚虚点出来了几个打了码的名字，还有元俊就读的初中学校和班级——半真半假地掺杂着，在网络上虽然掀起了一波讨论，但范围并不算太大。

    不过因为元俊的热度，这几条tag倒也跟着蹭了个热搜的尾巴。

    ——虽然很快就被元俊的经纪公司给压下来了。

    不过在压下这些热搜的同时，星光娱乐也没有丝毫的放松，管理层迅速询问向元俊的经纪人：「那些营销号爆料的东西是不是真的？」

    虽然现在还只是些捕风捉影的八卦，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爆出，但星光娱乐在圈内久经风浪，仍然嗅出了一点儿不对劲。

    而元俊是否做过爆料里的那些事，则会决定星光娱乐接下来面临可能出现的舆论时，所採取的公关手段。

    元俊的经纪人景茹是一个外表上严肃到有些刻板的女人——这和她的行事作风也挺像。圈里有这样的风声传出，她当然是在第一时间就联繫了还在学校上课的元俊，此刻回答起公司的问题来也毫不犹豫：「我问过元俊了，他说营销号爆料的东西都不是真的。」

    星光娱乐的公关：「明白。」

    随后不久一则公告便从星光娱乐的官方帐号放出：【近期网络上有关于我司艺人元俊相关的不实信息，在此我司严正声明，某些不良营销号所放出来的消息，均为虚假！如果再有传播，我们将拿起法律武器，捍卫自身权利！】

    此则声明一出，一个星期以后，元俊在某档综艺的录制现场，收到了法院传票。

    法院的工作人员话说得十分客气：「之前电话联繫您的时候您并没有告知住址，所以我们只能亲自送达了。」

    元俊手里捏着传票，不着痕迹地抖了一抖。

    不过他的沉默并没有改变什么，法院工作人员笑得一脸和气：「另外元俊先生，法院传票的话是需要您本人签字确认签收的，麻烦您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当天下午《惊！某综艺录制现场当红明星竟被法院传唤》的营销号内容就直接刷遍网络。

    而这个时候元俊也在接受经纪公司的盘问。

    综艺的录制要一整天，法院的工作人员是上午接近中午的时候来的，午休时间还没过，元俊的经纪人景茹就亲自杀到了现场。

    她平日里盘得一丝不苟的长发都有点散乱，黑框眼镜后面锐利的目光几乎能将人刺伤——不过与之相比更加严厉的还是她的语气：「你不是说那些营销号爆料的东西都是假的吗？！」

    景茹气息都不稳起来：「我反覆问过你两遍！你都告诉我，你没有在初中的时候校园暴力过同学！」

    她手一指躺在化妆间桌上的那张小小纸片。

    「现在法院的传票都送过来了是怎么回事？！」

    元俊也有点慌乱，他双手侷促地摆了几下，几乎是手足无措地道：「我初中的时候确实没谈过女朋友啊……至于欺负人……那怎么能算是校园暴力呢？」

    景茹差点被他气了个仰倒：「法院传票都送到你鼻子底下了不算是校园暴力，是不是你的没谈过女朋友就是只和几个女同学亲了嘴没上床啊？？」

    元俊突然撇过了脑袋没说话，但作为他的经纪人，景茹霎时间明白过来：还真他娘让自己给说中了。

    景茹气得手指都颤抖起来：「你那个时候才初中——」

    就算在娱乐圈中久经浸染，景茹都觉得自己脑袋现在一阵一阵的发晕。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庆幸起来元俊只是自己的艺人，要这是她的儿子……她可能会忍不住当场大义灭亲。

 第452页

    不过很快这种庆幸就被她扼杀在心底深处——什么儿子不儿子的，现在饭碗才最重要。

    景茹又冷声问：「那传票呢？法院的人说他们给你打过电话了，你为什么当时没有跟我说？」

    非要闹到现在法院到节目录制现场亲自「送货上门」，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元俊语气委委屈屈：「我以为是骗子……」

    景茹：「………………」

    就算只是自己的艺人她也想把这傻子给掐死了！！

    景茹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把那种不管不顾动手的冲动给压了下去。

    她问：「你还有什么没交代的吗？一次性给我吐露清楚了！」

    要是两天后又给她送一张法院传票过来，她估计能当场来个心脏病发！

    元俊道：「没有了……」

    景茹：「没有了？」

    「吧？」

    「……」

    景茹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气，准备回去就写个元俊出生成长史採访纲要，势要把元俊从穿纸尿裤开始的历史都调查清楚！！

    这时元俊倒是率先不安地开口道：「景姐，上午法院的人给我送传票的时候，现场有不少人都在，这个事情会不会……」

    景茹本来气得都不想说话，见状又瞪了他一眼：「你现在知道担心舆论了？」

    她冷声道：「我过来之前已经把节目现场的工作人员都打点一遍了，长点脑子的话应该就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而且圈里的人打个官司什么的其实也挺常见，只是像元俊这样是被告，还是因为校园暴力成的被告就有点稀奇了。

    「那其他嘉宾……」元俊紧张问道。

    「你以为能在圈子里立足到今天的有几个不是人精？」景茹反问道。

    她说着打开手机：「我来的时候网上有风声说有明星在节目现场收到法院传票，但具体内容没有说明，我和公司这边的公关已经商量过了，先看看有没有办法把事情推到其他艺人头上……」实在不行的话就说是元俊一些经济投资上的纠纷——总之绝对不能和校园暴力他人这种事扯上关系！

    元俊的粉丝大多数都是些十五六岁的青少年，再大也很少有超过三十岁的，年轻人血气方刚又冲动，这两年「校园暴力」这个词的热度也逐渐上升起来，但凡这种事爆出去，对元俊事业的打击将会是毁灭性的！

    景茹这般说着，原本还在继续的话音突然戛然而止。

    元俊心头一跳，顾不得什么连忙凑上去，却发现景茹手机上弹出来的头条新闻：

    【爆！元俊中学时校园暴力他人，对方起诉传票直接送至节目录制现场！】

    作者有话说：

    ? 240、校园霸凌小可怜（15）

    一个标题, 加上一张元俊在综艺录制现场和法院工作人员面面相觑的照片，几乎是在发出的十几分钟内就迅速冲上了热搜前排，因为元俊和这档名叫《快乐起航》的综艺节目本身的热度，无数网友都前赴后继点进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其实光从一张照片根本就看不见传票长什么样, 而且照片里的法院工作人员虽然穿着工作制服, 但也不至于在身上贴个「我是xx法院」的大字——但哪怕如此，这些模稜两可的内容也丝毫无法阻挡网友们的吃瓜热情。

    毕竟这个事情想要查证也并不困难——元俊这一期的《快乐起航》就在帝都录制, 法院的传票都已经送到了元俊的面前了, 那必然是帝都这边的法院, 恰好这段时间国家倡导网络建设, 要开庭的案子可以直接在网络上查询到信息。

    再加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圈内人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爆料，火眼金睛的网友们在一天之内就「查」出了那场被告姓名为元某的案子。

    原告以侮辱罪向被告元*提起诉讼，不过在案件说明上却明明白白地写着「校园暴力」四个字。

    那这下就是真真切切的石锤了——

    【有瓜？？火速赶来蹲下】

    【讲个笑话，不实信息】

    【《不良营销号》】

    【元俊真的校园暴力？？？？】

    【楼上你吃瓜有点晚了，传票都送到快乐起航的录制现场了，我一姐妹正好今天被借过去帮忙, 谁知道就撞上这么一出大戏！！】

    【元俊也塌房了？？？】

    最开始爆料的那条微博下面混乱一片，吃瓜者有之嘲笑者有之懵逼者有之, 竭力捍卫自家弟弟/哥哥的粉丝同样有之, 而这个时候星光娱乐的官方帐号和元俊的社交帐号却是寂静一片——主要是发出来的这些信息都他娘是真的，而且校园暴力这个崭新的塌房角度也过于清奇，以至于星光娱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下手公关。

    而这个时候元俊的经纪人景茹正忙着在查, 究竟是谁把这个料捅出去的。

    ——如果说最开始有人模稜两可的发「有艺人在节目录制现场被法院传唤」这样的信息, 她可以理解为现场的工作人员，甚至是法院那边, 有谁管不住嘴, 抹去详细姓名、掐头去尾地向自己亲友八卦了一番。

    毕竟最开始的爆料并没有任何详细的个人信息, 「被法院传唤」这样的内容也不符合实际情况，如此的不精准，更像是某些八卦一传十十传百传到营销号那里已经被添油加醋八百回的「内幕消息」。

    这种东西被爆料出来当然也不好，但至少还有可操作的空间。

 第453页

    不像是现在，在景茹早就明确敲打过当时在现场的工作人员，且综艺的其他嘉宾没有傻子的情况下，仍然有人把准确的信息给爆了出去——

    这只能说明，这并非是一场意外，而是某些早有预谋的针对。

    对方是谁？是冲着元俊来的？还是冲着整个星光娱乐？

    ——如今元俊算是星光娱乐的一哥，身上的合约价值不菲，还不说星光娱乐还指望着靠元俊的名气再多带几个有潜力的新人出来。所以哪怕是发生了这样的丑闻，星光娱乐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把人放弃掉。

    在看到头条新闻的瞬间，景茹脑子里就闪过了数个元俊的对家，还有一些可能跟星光娱乐有利益冲突的公司，而后她便开始疯狂地打起了电话，企图顺藤摸瓜找出来那个爆料的人的线索。

    以至于如何给元俊公关这件事都被暂时地放在了后面。

    几通电话打完，景茹当即提起包就要离开，临走前却被元俊拽住袖子。

    他那张帅气的脸孔上闪烁着深深的不安：「景姐，我该怎么办啊？」

    午间休息的时间即将结束，综艺马上又要开拍：「我还要继续录制吗？景姐，还有那个官司……我会不会坐牢啊？」

    都二十岁的人了，还表现得像个刚断奶的婴儿一样。

    景茹心里有着止不住的厌恶，她不耐烦地扯出来自己的袖子：「录，怎么不录？你又不是什么劣迹艺人，录个综艺还被国家禁止了吗？」

    偏偏她还得耐着性子给这个巨婴讲解情况：「现在是多事之秋，但越是这样，你就越是要稳，这样才能给外界你没有出事、一切根本都不算什么的信号。」

    「案子的事，我和公司会给你想办法的，」景茹戴上墨镜，准备离开，「至于坐牢……别忘了，那个时候你也只是个未成年人。」

    虽然这个未成年人有的时候真的会气得她想给人邦邦两拳。

    向元俊提点了接下来要注意的事项以后，景茹当即便匆匆赶回了公司。

    到底是谁在背后朝元俊下手要查，舆论的公关也不能落下，而且元俊被起诉的事情同样得处理，景茹非常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现在元俊被起诉的事情已经爆了出去，一旦这个案子真的输了，不管他们前期的公关做得多好，那么元俊，甚至还有星光娱乐，接下来可能都很难再翻身了。

    ------------------------------

    在经过三天的紧急公关和盘查以后，星光娱乐终于得到了一点儿那个「背后之人」的消息。

    圈内的老牌公司，佐宇娱乐。

    佐宇娱乐创立至今已经有二十年的时间，在业内无疑是很有资历的老牌了，其麾下也确实有不少有名气的艺人，论实力比起星光娱乐要强上好几线。

    不过虽然资格老，佐宇娱乐的老总阮左宇在商业行为上一点都不老——其行事风格激进，一旦看准对手那就必然会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且阮左宇出手胜多败少，只要被他盯上，对手们极少有能够全身而退的。

    近来星光娱乐和佐宇娱乐在影业投资上略有冲突，而看这次针对元俊的「校园暴力」事件，想必对方这是瞄上星光娱乐了。

    此时前几日沸沸扬扬的舆论已经在星光娱乐公关部夜以继日的奋斗下压下来了些许，景茹出面，先是承认下了元俊确实接到了起诉函的事情，但随后便话锋一转，坚决否认了元俊曾校园暴力过同学。

    发布会上她轻描淡写一笑：「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元俊他很善良，但奈何世界上总有些人蛇心吞象，却忘了世界上有个词，叫德不配位。」

    言下之意，就是说这位起诉者只是看元俊现在有了名气，想倒贴一把蹭个热度而已。

    「不然如果元俊校园暴力的事情是真的，我们肯定是第一时间赶着上去道歉赔钱请求谅解才是，怎么会让法院传票直接送到综艺现场，又被媒体的记者朋友们拍下来呢？」景茹的语气有些无奈，「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站在景茹旁边的元俊也是眼圈微红，几度哽咽，将「我受了委屈但我不说」表现得登峰造极。

    ——可以说确实不愧是科班出身，这演技，再磨鍊磨鍊指不定能去争影帝了。

    台上景茹和元俊堂而皇之地接受着记者们的拍照和报导，而就在这场发布会如火如荼地进行途中，一个微博小号悄然上线，在微博上放出了一小段音频。

    「小姑娘，你也就是上大学的年纪吧？」景茹的声音在失去掩饰之后显得有些刻薄尖利，「你未来的人生还很长，何必要为了眼前的这么一点利益来找我们的麻烦呢？」

    回答她的那道女声有点抖，但还是坚执道：「我不懂您的意思，什么叫『眼前的一点利益』？我要起诉元俊，是因为他做错了事情。」

    同时另一道男声的轻笑也响起：「景茹女士，我记得我的客户好像没有答应你们提出的庭前调解吧？您和元俊先生现在这样上门，是不是有些冒昧了？」

    ——一句话，直接把音频中说话人的身份全部点得一清二楚，就算是对景茹声音不熟悉的人，也能够搞清楚音频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而音频中景茹沉默了一阵，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会有这样的回答。

    半晌后她才笑了一声：「行吧，那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杨盼，你不就是收了佐宇娱乐的钱来找元俊的麻烦的吗？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你这个初中同学的，佐宇娱乐给你开了什么价，我们可以出双倍，只要你撤销起诉，并且公开向元俊道歉，承认你只是想蹭热度火起来而已。」

 第454页

    「或者，」景茹慢条斯理道，「小姑娘，你不愿意撤诉道歉也可以，但我劝你好好想想，我们元俊是现在全国最有名的明星之一，你说要是这打官司的过程中，有人不小心把你的姓名电话住址什么的泄露了，你说元俊的粉丝们会做什么啊？」

    「而且你起诉校园暴力，在国家法律根本没规定校园暴力是犯罪的情况下，你觉得你胜诉的机率有多大？」景茹嗤笑，「元俊那个时候也只是个孩子而已，就是同学间的打打闹闹而已。」

    「这话你问问你旁边的这个小律师也可以，看看是不是这样。」

    「是闹来闹去，你自己一分好都收不到，还得倒贴上自己的一身名声，又或者是乖乖收手，既能拿钱，我们也会念着你是个学生的份上不过多对你追究，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音频中杨盼的名字被打了下码，只能听出来她的姓氏，具体的名字并听不见。不过这已经不影响吃瓜群众们搞清楚音频中的情况了。

    而发布音频的小号则是在文案中写道：【我没有收任何人的钱，我只是在做我想要做的事。】

    作者有话说：

    ? 241、校园霸凌小可怜（16）

    微博小号音频中景茹冷笑威胁的声音和发布会上她风轻云淡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音频中并没有直接录下元俊的声音, 但因为里面纪城那一句「您和元俊先生现在这样上门」，已经无疑坐实了他的在场。

    景茹和元俊人还没有下发布会的台子，#两面三刀 元俊经纪人#、#撒谎精元俊#之类的词条就已经率先冲上了热搜。

    【讲个笑话，元俊他很善良】

    【到底是谁德不配位啊？？】

    【《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回楼上, 元俊他经纪人没说错啊, 他们这确实是自掘坟墓（doge）】

    【所以元俊校园暴力是石锤了吧石锤了吧？不然怎么还会私下里去找原告让他们撤诉呢？】

    【现在发布会不是还在进行吗，我比较想知道我们善良的元俊弟弟对那段音频是个什么看法呢。】

    【hhh估计是不知道吧, 毕竟我们元俊弟弟超无辜der, 绝对没有校园暴力过别人哦】

    【楼上阴阳怪气很有意思是不是？？】

    【对啊对啊学你们元俊哥哥还有他的白莲花经纪人说话超有意思！】

    微博和各大八卦论坛迅速沦为战场, 路人、元俊的粉丝和黑粉, 还有元俊对家的粉丝全都掐成一团，场面可以说是热闹至极。

    而不光是网友们想知道元俊和景茹会怎么看那段小号发布出来的音频，在发布会现场的记者们也同样很想知道。

    正好音频热搜攀升的时候临近发布会尾声，有收到消息的记者当即便站起来大声询问道：「元俊，刚刚微博上有人放出了你的经纪人景茹和起诉你校园暴力的原告的对话音频，请问当时你也在场吗？你对你经纪人这样威胁他人的行为怎么看？」

    元俊本来还维持着自己那副受了委屈的倔强神情, 闻言差点以为自己是听错：「你、你……什么？」

    不过他作为明星的表情管理确实不错，此时虽然是瞠目结舌, 但并没有露出太惊慌的样子。

    景茹反应比元俊快得多, 她眼见台下站起来的是一位极为眼生的记者，心里便觉得不妙——这场记者发布会，名义上是公开邀请媒体界的那些记者们, 但认定了背后有佐宇娱乐在搞事, 星光娱乐当然也会注意控场的问题：如果是相熟的记者还好，如果提问者来路不明的话, 那就十分需要警惕了。

    所以在元俊还在愣神期间, 尽管也很震惊这个记者提的问题, 景茹立刻便道：「这位记者朋友，我并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拿不准对方前半句是在诈她还是确有其事，景茹选择直接跳过这一部分，只对后面半句作答：「什么叫做威胁他人？我们星光娱乐做事向来是以和为贵，友好协商，威胁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与此同时，她脑海中也开始飞速转动起来——

    确实，在查到了佐宇娱乐在这件事掺了一脚以后，景茹便认定向元俊提起诉讼的人多半也是受了对方的驱使。毕竟资本的力量有多强大，景茹身在旋涡之中看得很清楚——只是找一个人，然后给对方一些钱让对方做点事而已，以佐宇娱乐的资本，要查元俊的过往，然后找到这么一个同学，实在再简单不过。

    毕竟景茹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这么理想主义，去打一场不仅不会赢，甚至还会反伤到自己的官司。

    而这种认定，在景茹见到杨盼和纪城以后又更加确信了几分。

    一个打扮平平甚至有些地方显得举止怪异的小姑娘，和一个外貌年轻到让人怀疑他到底大学毕业没的律师，这么一对组合，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钱到可以没事打官司玩的样子——不过后者外貌条件确实出色，如果不是双方现在站在对立面的话，景茹指不定还得问问对方考虑出道吗？

    还不说自己打电话向杨盼那边提出约见的时候，对方没有任何回避推脱，只提出要元俊也到场，所有人面谈了。

    这桩桩件件，像是要认真打官司的样子吗？？

    更像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在玩过家家而已。

    所以景茹放下了心头大半的防备，直接和他们谈起了条件。

 第455页

    谈判的基本准则就是软硬兼施，景茹严格遵照这一准则，萝蔔大棒都给出来，同时还直接挑破了杨盼的「背景」，这既是在展示自己的实力，也是立威降低对方的心理防线——而如果说她有什么算是威胁的话，那估计就是这一段了。

    但印象里他们谈得虽然不算很愉快，应该也不至于到剑拔弩张吧？？明明到后面那个小姑娘和她的律师脸上都露出了心动和思索的表情啊？？

    景茹还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却猛然瞥见台下有星光娱乐的工作人员朝她疯狂打手势。

    ——那意思是：事情有变，赶紧想办法先结束发布会！

    与此同时景茹的耳麦中也响起提示声音：「出事了，有人把你们去找那小姑娘和她律师的录音发出来了，那是个圈套——」

    景茹眼中神情倏然一变。

    她当下便要接着自己刚刚的话直接结束这台发布会，那个刚刚提问的记者却举起了手机，里面录音播放的声音便毫无阻碍地传遍了全场——

    「是拿了我们的好处乖乖收手，还是什么都捞不到地狼狈退场，你自己想想吧——」

    *

    最后这场发布会还是结束了。

    不过不是像景茹希望的那样，本来的舆论问题得以解决——至少是暂时解决，然后所有记者在星光娱乐的组织下有序退场的结束，而是她的那段「威胁音频」满场乱飞，而不管是元俊还是她本人一时半会儿都没想到该怎么解释，于是公司高层干脆动用保安，强行结束了这场发布会的「结束」。

    可以说本来的舆论问题不仅没有解决，反而变得更严重了呢。

    也是下场以后，拿到了那个小号发布的录音，反反覆覆研究了好几遍以后，景茹才终于确定了这样一个事实：她被耍了。

    从头到尾，杨盼和纪城从言行中透露出来的动摇和犹豫，全部都是他们故意释放的错误信号。

    对方之所以会答应她出来见面，故意说那些话，根本就是为了设套，他们的目的，一直都是今天这场发布会！

    ——可到底为什么？

    如果说这个叫杨盼的小姑娘最开始起诉就是为了所谓的「给自己讨一个公道」，那么佐宇娱乐又为什么会来掺上一脚？他们又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的？

    景茹已经仔仔细细地查过了杨盼的背景，她家境小康，不穷，但也绝对不可能认识佐宇娱乐的什么高层——或者说如果认识，那以她对元俊的恨意和佐宇娱乐在圈内的能量，怎么可能会允许元俊发展到现在这个地位？

    想不通这些，景茹就迟迟不敢有下一步动作：继续花钱企图封口？之前就没用了，现在加价也不见得就能打动人。

    而按照她威胁的那样「不经意」曝光杨盼的个人信息让她被网暴？

    如果是之前还好，现在录音都大江南北地传出去了，一旦杨盼的个人信息真的泄露，那大众肯定第一时间想到元俊和景茹身上好吗？

    这就搞得景茹不仅不敢这么干，甚至还得小心翼翼地防止这件事发生。

    景茹百思不得其解，元俊就更是慌了阵脚。

    他在最开始接到法院传票的时候就是个慌了神的状态，现在又经历了发布会上被当场打脸的悲惨故事，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别说是拍戏了，连去学校正常上课都成问题——不过现在他正在风口浪尖，也确实不太适合再在公众面前过多露面。

    大概现在唯一能安慰到元俊的，就是在反覆咨询律师以后，对方都告诉他，以杨盼起诉他的罪名来看，是绝对到不了坐牢程度的。

    只是如今舆论状况不好，又有发布会时的翻车事件，最终星光娱乐内部开会来开会去，做出了决定：元俊的人气基础太强，就这么把他放弃高层还是做不到，不过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不找个人来祭天好像也不太合适——

    于是最后这个被推出去的人就成了景茹。

    在案子正式开始之前，星光娱乐在网上发布公告。

    @星光娱乐：【因我司员工，经纪人景茹在工作上出现严重渎职，隐瞒高层，不尊重艺人，私自以 @元俊 的名义行事，在大众面前造成重大误会，特此对景茹做出开除处罚，并向大众道歉。】

    ——言下之意，就是一切都和元俊无关了。

    而与此同时，在星光娱乐这边请来的律师的竭力争取下，正式开庭前，他们获得了一个庭前调解的机会。

    这次元俊与自己新换的经纪人一起，还有星光娱乐这边请的律师，在法院工作人员在场的情况下，和杨盼、纪城，还有梁衡，面对面地坐下。

    深知自己上一任是怎么完蛋的情况下，元俊的新经纪人也不敢太张牙舞爪，全程任由己方的律师述说，只是偶尔点点头，表示自己的贊同。

    而他们的论点可以大概总结为这么几点：第一，元俊很为自己当年冒失的行为抱歉，没想到自己的玩闹会对杨盼造成伤害，最近舆论的情况也不太好，许多激动的网友还会发私信去辱骂元俊，用词难听的程度不亚于当年杨盼挨的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付出自己的代价了。

    第二，虽然他们很抱歉，但校园暴力这种东西毕竟没有正儿八经地写进法律当中，而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考虑到证据灭失的情况以及当时的元俊还未满十六周岁，事情即便拖到正式开庭，要给元俊判刑也是基本不可能的，杨盼败诉的机率是百分之百。

 第456页

    第三，打官司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他们知道杨盼这些年过得不太容易，如果对方接受的话，他们可以给出十倍甚至更多的金钱补偿，聊表自己的心意，只希望杨盼能够撤诉，放过他们也放过自己。

    现在有法院的工作人员在场，像之前「私下谈」时那样摆他们一道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杨盼没有再想去伪装，就是像平时那样，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元俊那方，仿佛在用眼神说自己并不接受。

    对面没人说话，星光娱乐的律师也有点尴尬：「杨小姐——」

    「抱歉，我并不认为元先生曾经对我的当事人做的那些事，可以只轻描淡写地用『玩闹』这个词来概括，」纪城打断了他的话，「至于被网友骂这件事，我很遗憾，但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也可以起诉对方。」

    星光娱乐的律师：「……」

    现在骂元俊的网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个一个官司打过去他们是不准备赚钱了吗？

    纪城继续道：「不过现在我国法律在校园暴力入刑这一点确实没有明确规定，以及当时贵方当事人年龄还小，可能不够懂事，我也认可。只是我的当事人需要的从来不是金钱补偿。」

    ——不要金钱，那总要别的吧？

    元俊的新经纪人仿佛抓到了希望，立刻道：「需要什么补偿，你们可以说，我们会尽量满足的！」

    只要能撤诉，把元俊校园暴力这个事情糊弄过去，什么都好说啊！

    纪城看了杨盼一眼，朝她点了点头。

    杨盼有些犹豫，但还是慢吞吞併坚定地道：「我要元俊在大众面前，向我正式认错道歉。」

    作者有话说：

    咳咳，这个调解操作可不可行我不是很确定（准确来说打官司部分的流程可行性我都不是很确定）……剧情需要！！

    -

    ? 242、校园霸凌小可怜（17）

    怕这个要求不是很明确, 梁衡清清喉咙，在旁边适时地註解：「在大众面前正式认错道歉的意思，指的是元俊先生需要在社交平台上——比如微博，公开放出道歉的视频和文字, 并且语言上明确是为自己曾经校园暴力而道歉, 不能有任何含混。」

    纪城顺便补充道：「另外，因为我方当事人曾经被元俊先生校园暴力了两年时间, 我们也不为难人, 折合一下, 贵方的道歉信息需要置顶一年, 期间不得删除信息，也不得撤销置顶。」

    ——这还叫不为难人？？

    星光娱乐的律师眼睛瞪得滚圆，差点想说你们不如让元俊坐牢去得了——

    一个明星的微博置顶，那是多么宝贵的兵家必争之地啊！一个粉丝，或者说是普通路人，点进艺人的主页时第一时间看到的就会是置顶的内容, 这影响着所有网友的观感和他们对这个艺人的第一印象，就算是代言方找明星签合约, 微博置顶都不是随便可以给出去的！

    要是按照他们所说, 元俊录个道歉视频发文案置顶一年，还必须明确是「校园暴力」，那跟直接让元俊凉凉有什么区别？

    所有查看他主页的网友第一时间都会想到：哦, 这是个校园暴力的艺人。

    在现在「校园暴力」这个词关注度越来越高的情况下, 这种行为不就等于自毁路人缘吗？

    元俊唰地一下站起来，语气激动道：「这不可能！」

    态度相当激烈, 仿佛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虽然对元俊来说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纪城摊了摊手：「不答应也没问题啊, 我们继续起诉就是了。」

    元俊张张嘴又想说什么, 被自己的新经纪人一把拉着重新坐了下来。经纪人努力挤出一副笑容来：「别这么说嘛宁律师，凡事都有个转圜的余地才好做人是不是？杨小姐？」

    这短暂的接触中他已经看出来了，对面这三人应该是以纪城为主心骨的，而如果说有谁更好攻破的话，那必然是涉世未深还是个学生的杨盼。

    然而杨盼也板着一张脸，语气严肃地道：「我的诉求就是这样。」

    于是经纪人脸上的笑也逐渐收了起来。

    最后这场调解当然是以失败告终。

    杨盼坚持要元俊公开道歉并微博置顶，星光娱乐这边也不可能答应她这样的诉求，双方谈不拢，根本诉求上就有冲突，自然无法达成共识。

    最后星光娱乐的律师也有点恼了，当场放狠话道：「不和解也行，你们难道还能把元俊告倒去少管所吗？」

    ——按照杨盼起诉中元俊校园暴力她的时间，就算所有罪名成立，元俊当时的年龄大概率也只能去蹲少管所。但他现在已经成年，从各个角度考虑，这个判决都不太可能成立，所以星光娱乐的律师说这话，几乎是把挑衅两个字写到明面上了。

    纪城对他则回以礼貌微笑，并没有直接用垃圾话嘲讽回去。

    而双方各自打道回府不久后，星光娱乐这边就懂了纪城的礼貌微笑是怎么一回事了。

    杨盼这边重新联繫法院，更改了自己的起诉诉求——从原来的以侮辱罪起诉入刑，变更成要求道歉和赔款。

    而赔偿款的金额，是一元。

    这件事以更快的速度被关心案件进展的媒体给报导出去。

    星光娱乐：「……」

    然而事到如今，除了背水一战，也别无他法了。

    *

 第457页

    时间转眼便到了正式开庭的那天。

    虽然元俊当时还是未成年，但毕竟时过境迁，加上作为原告的杨盼也没有特意申请不公开审理，所以即便是与案件无关的人也可以前来旁听。

    元俊的名气，加上是最近关注度很高的校园暴力相关，这就导致当天早起排队想进去拿第一手资料的不仅有广大的媒体朋友，还有不少想看看明星和热闹的帝都居民。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些以做新闻为饭碗的记者们，有许多直接提前一天来了法院门口，打地铺。

    这种万人空巷的空前场面甚至还滋生了黄牛代排队的业务，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大大地促进了经济流动……咳咳，扯远了。

    庭审的当天元俊本人并没有前来，而是由他的新经纪人代理，加上星光娱乐高薪聘请的律师到场——这倒是让许多围观群众有些失望，显然打起来的一些场面是不可能看到了（雾）。

    当然，之所以这么做，除了早就预料到了被围观的场面，而元俊显然不适合出现之外，也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星光娱乐这边不认为杨盼可以胜诉。

    在最开始元俊收到法院传票以后，星光娱乐这边，就以景茹为首，纠集了一批律师对元俊进行从头到脚的审问，确保对他的所有黑历史都方方面面地照顾到，以应对到时候法庭上对面可以提出来的所有批驳。

    而星光娱乐的法务部和请来的律师也一起头脑风暴过了，实在没想出来太多对方能用的证据——最可能被用上的就是元俊中二时期用过的社交帐号，不过在被扒拉出来以后星光娱乐这边已经勒令元俊紧急销号了。

    毕竟已经时隔快五年，要是杨盼手里真有什么可以一锤定音的证据，何必要等到现在追诉期都快结束了再起诉？

    综上，虽然元俊以前校园暴力过同学这事儿是很难彻底洗白了，但星光娱乐相信，只要案子对方败诉了，那他们就还有洗的余地！！

    然而，当站在法庭上，双方正儿八经地对簿公堂，纪城那边甩出来的一项又一项的证据，终于让星光娱乐这边感到了绝望。

    最开始拿出来的什么课桌板凳上刻下的骂人的话啊，据称是元俊写的纸条啊，这些都还好，其证据本身的效力就不大，而且充满了模稜两可性：对，这些都是骂你杨盼的，你应该也确实遭受过校园暴力，但这事儿是不是我们元俊干的，你证明不了啊！字迹，还不能伪造吗？

    而后纪城这边拿出了杨盼和曾经初中同学的电话录音，其间明确地说出了「元俊当年欺负你」这样的话——虽然其原句是「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放下元俊当年欺负你那事儿啊」——还是经过了公证的那种。

    这次星光娱乐的律师流着冷汗强辩：「时间已经过去五年了，录音中对方的回忆完全可能出现了偏差，而且原告的语言也明显带有诱导！」

    「而且即便录音中对方所说全部为真，从电话中对方劝解原告时的话语，也并不能推定我方当事人当时的情节严重！」

    然后纪城拿出了恢复过后的元俊推人的视频。

    视频中虽然没有录进去声音，但纪城这边还是很贴心地帮忙配上了字幕——

    【猪-婆】

    庭审期间不允许第三方拍照录像，此刻记者们都拿着纸笔在奋笔疾书：这种劲爆的视频证据怎么可以错过呢？不知道庭审结束以后能不能去找原告这边要一份拷贝啊？

    「被告律师，或者你觉得视频里元俊是在说什么别的话吗？」纪城贴心地问道，「又或者视频里的人不是元俊，只是元俊以这个人的长相为模板整的容？」

    要否定这是元俊显然是不可能的：元俊的长相相当帅气有辨识度，见过一两次就很难让人忘记，偏偏在这种时候这种辨识度就成了一种巨大的拖累。

    而要辩解说元俊说的不是那两个字？

    星光娱乐的律师脑子急转，但不知道是被字幕还是被视频里画质恢复后笑容分外魔性的元俊给洗了脑，他一时间脑子里只剩下那两个字。

    于是律师憋红了一张脸：「他，我方当事人说的可能是呜喔——」

    「噗嗤——」

    纪城这边还没说话，旁听席上的观众们有不少没忍住先笑了。然后先笑带动后笑，旁听席上很快就笑成了一片。

    法官敲着法槌：「肃静——噗。」

    好吧，他也没忍住。

    还不提最后纪城这边拿出来的，本来应该已经被註销的，元俊早年社交帐号里的发言内容了。其间种种辛辣发言，配合上一些贴吧早期的帖子，直接形成完美证据链。

    元俊的新经纪人环顾四周，法官最后会怎么判说不准，但看旁听席上眼神热切的普通群众和奋笔疾书的记者们，他耳边便仿佛响起了丧钟敲响的铛铛声音——

    须知网络上审判人从来不像法庭那般严谨，一点点的证据加上一张会说话的嘴往往就可以，以往星光娱乐将这个当做操纵人的利器，在麾下艺人撕逼的时候基本无往而不利，也正是因为对这种手段的了解，经纪人才能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现在反噬来到他们自己身上了。

    因为案件的新颖，还有元俊本身巨大的社会名气，案件结果并没有当庭宣判，而是在过了一天，法院这边经过了慎重的讨论之后，才最终宣布了判决结果——

 第458页

    从原告方拿出的证据，以及被告做出侮辱性行为时未满十六岁这两点来看，被告方行为的严重性不足以达到入刑的地步，但的确对原告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身心损害，同时因为被告的身份，对社会的影响巨大，所以，最终不予刑责考虑，但被告应当向原告郑重道歉，同时，原告申请的经济赔偿款一元，也获得准允。

    这次，星光娱乐经纪人听到的丧钟长鸣之音仿佛真的在现实当中响起——

    元俊，凉了。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什么丧钟，《今天是个好日子》走起来！

    ? 243、校园霸凌小可怜（18）

    开庭当日杨盼这方拿出的种种证据, 还有几日后法院做出的宣判，可以说是全方位无死角地锤死了元俊。

    有人告了、法院判了、视频有了，你元俊还想怎么洗自己校园暴力过别人的事？

    【哕，噁心】

    【没想到过你居然真的校园暴力别人, 这几年我到底粉了个什么样的偶像啊（大哭）】

    【最噁心的甚至不是元俊校园暴力, 而是他明明校园暴力了别人，嘴上却还满口谎言地否认这件事, 还想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 反覆横跳, 你心是有多脏啊？】

    【校园暴力者给爷去死！！！】

    而之前元俊和星光娱乐这边死活不肯答应的公开道歉, 也在败诉之后，被迫「兑现」。

    @元俊：【对不起，为当年的错误诚心悔过。】

    连艾特杨盼发音频的微博小号都是在被网友们「提醒」以后才给加上。

    至于什么明确是「校园暴力」之类的词眼，那是怎么着都不会有的。

    不过即便如此，元俊的变凉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在庭审那天和宣判结果出来后，他那光速掉光的路人缘不用提, 原本好几个找他的剧本都撤回了自己的邀请，还有几部已经完成了拍摄, 只等上映/播出的电视剧和电影, 前后陆续说明了会删减元俊出场的镜头。

    更重要的是，元俊身上的那些代言合约，品牌方纷纷发来解约函, 并表示因为是元俊身上出现了重大瑕疵, 所以元俊这一方不仅得无条件解约，甚至还要倒赔一大笔违约金。

    据知情人估计, 等元俊这一波赔完, 他这些年在娱乐圈里捞的钱, 也差不多就吐干净了。

    还不提他接下来的人生会如何了——

    而星光娱乐虽然不是被索赔的主体，但显然也是元气大伤：之前元俊是他们的一哥，为了推出元俊，星光娱乐这边不仅花了大力气包装，他们之间也有不少利益捆绑，现在表面上凉的只是元俊一个，但同样被牵连的还有不少星光娱乐的艺人——他们之前都被安排着蹭过元俊的热度，现在树倒猢狲散，这些艺人也被「热心网友」扒了出来，一个一个地列成了清单——虽然不会造成什么毁灭性打击吧，但发展无疑是会受到一些影响的。

    而且还不说星光娱乐在元俊曾经的那些剧作里都有投资了。

    这一波，简称亏大了。

    而相比较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星光娱乐，纪城这一边可以说是个个大赚——

    杨盼终于得到了想要的道歉，佐宇娱乐狠狠地挫伤了星光娱乐的发展势头，还因为某个星光娱乐参与的项目亏损而反赚了一笔。至于纪城……

    正如他之前向梁衡说的那样——作为这一起国内校园暴力案件的当事律师，在事件发生时被告是未成年、追诉期也将要过期的情况下，还能操盘实现素人反杀明星的极限逆袭，他的名字在律师界也彻底传开。

    毕竟杨盼这个案子一看就是地狱级别，不止是法律上实现的难度，更重要的还是素人对簿明星这样的现实中的种种不可控因素，即便是让那些资历颇深的律师来做，都不一定有纪城干得这么漂亮。

    当然，对此太子殿下认为自己是很有必要感谢一下元俊的。

    毕竟虽然己方准备充分，但如果很多时候没有元俊的神助攻的话，事情效果也很难有现在这么完美。

    比如说哪怕纪城自己，都没想到过元俊会把法院的电话当成诈骗，以至于最后不得不在综艺节目的现场签收传票。

    要不是佐宇娱乐在圈里的关系够广，这种「劲爆」消息，他们还真的就差点错过了。

    总而言之，纪城在这场案子里的操作，让他以二十岁初出茅庐的年纪，就直接在律师界里崭露了头角，连带着梁衡的名字也跟着有了一些名气——当然，论起知名度的话肯定比不过纪城。

    因为在杨盼的案子结束之后，不知道是哪个网友在网上发了个帖子：【我说旁听的时候怎么看元俊那个案子的原告律师那么眼熟，本来以为只是我看长得帅的人都觉得眼熟而已，结果查了一下，卧槽，这不是几年前的那个高考状元吗】

    【我看长得帅的人也觉得眼熟（确信）】

    【楼上关注点不要歪啊喂！】

    【重点难道不是楼主居然抢到了旁听的资格吗！（狗头）】

    【？？前面？？？？】

    【话题扯回来啊喂！高考状元？？哪个省的？哪年的？楼主话说清楚啊！！】

    【……如果说起法律相关、高考状元的话，我脑子里的确能想起来那么一个人。】

    在吃瓜网友们彻底占据这个帖子前，楼主终于大喘气地回来了——

    【你们还记不记得，四五年前也有一个校园暴力相关的案子？就是那个，好几个校霸一直欺负跳级学霸的！最后学霸一顿反杀，等到这几个校霸成年，用抢劫罪把人全都送进去了！】

 第459页

    【！！我好像有点印象】

    【？？虽然之前不知道但一听就很爽的样子】

    【——我回家去又查了一些当时的新闻，那个把欺负自己的校霸反手送进去的学霸，后面高考拿的省状元，而且就是帮元俊案子原告打官司的律师！！】

    【ps：小哥哥当时是理科状元，结果最后去的b大法学院！】

    后面还贴了一张当时新闻的截图照片，还有纪城现在任职信息的照片，两张照片放在一起，虽然前后有四五年的差距，但仍然可以看出来是同一个人。

    对比一出来，楼下齐齐刷过一排省略号。

    【……现在脑子里除了卧槽已经不剩下别的词彙。】

    【卧槽，真的好帅】

    【这好看的程度根本不亚于元俊啊，律师小哥没考虑过出道什么的吗】

    【别拿元俊和律师小哥哥比好吗？？这种渣滓也配？？】

    【这是什么究极别人家的小孩啊（哭）】

    【啊啊啊所以是自己淋过雨所以想要给别人撑把伞吗，因为自己曾经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所以明明是理科状元，最后却选择了法律，为的就是能够在这种时候出力？】

    【楼上这么一说突然泪目是怎么回事】

    【确实就是很泪目啊（震声）】

    这一波讨论的帖子一出，纪城是真真正正地火出了圈，不止是法律界内在反覆讨论他在案子里的种种操作，即便是普通大众，谈到「校园暴力」和「反杀」相关的话题时，都会想起来「宁继」这个名字。

    所幸现在「网红经济」还不算兴起，英驰本身的名气和定位也不需要专门把纪城包装推出一番，不然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有得加班了。

    而也托这次出圈的福，在极短的时间内，纪城就从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律师，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香饽饽，许多客户闻风而来，都希望能够请他代理自己的案子。

    当然这其中有多少人只是单纯仰慕名气而来而没有做过仔细考虑，又有多少人是因为听说了纪城帮杨盼这事儿，觉得他是一个善良好拿捏的所以才来，那也是需要仔细斟酌的了。

    在法律援助中心值班的日子早就已经结束，所以在把杨盼的案子收尾之后，纪城便在这一众找上门来的案子当中精心挑选了几桩，老样子，还是带着梁衡搭档搞定，偶尔也会有所内其他同事来协助——说起来也神奇，明明理论上来说他还是一个新人，但看着现在的样子，已经俨然有一些带教律师的样子了。

    不过以纪城的学识也确实撑得起来就是了。

    时间转眼又过去大半年，纪城手头那些案子全都出色地解决了——说来也有两分神奇，明明律师这种职业想要做到百战百胜是不可能的事——毕竟有时候当事人的操作太过猪队友，就算ta的律师再神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修改已经发生的事，而且律师本身也需要不断磨鍊积累，但偏偏从纪城拿到独立执业资格开始，他还没有败过一次。

    诚然这其中有着他执业时间并不算长的缘故，但考虑到纪城执业以来接的案子数量不少，其中有好些更是十分高难度，这也着实算是很不错的战绩了。

    也是这个时候，他又接到了一起刑诉的案子。

    这次是正儿八经的校园暴力事件：原告方是一座小城初中的学生，长期被周围同学孤立和冷暴力以致性格孤僻，其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对孩子的状况也并不了解，一直到这次，小姑娘在宿舍里被一群女同学围堵推搡，最后被拖到了厕所里，撕毁了身上的衣服，挨了一顿拳打脚踢不说，甚至还有偷偷摸摸带了手机的女校霸，拍下了小姑娘被欺负的照片——

    这次之后小姑娘的精神终于承受不住，在宿舍割腕自杀，被送医后整个事情才闹了出来，她的父母也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小姑娘家境算不上十分富裕，但其父母在外面打拼，到底也攒下了一些钱，而在女儿被送去精神科接受治疗以后，她们也痛定思痛，决心要给这些欺负自家孩子的人一个教训。

    而因为大半年前的杨盼一案，他们自然想到了纪城。

    于是这对父母明明离帝都十万八千里，却还是大老远地跑了过来，想办法联繫上了纪城。

    说实话这起案子的难点也很明显：那群女校霸干的事情虽然过分，但小姑娘受到的伤害没有一条能到法律鑑定的轻伤标准，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们中甚至有一部分还未满十四岁，虽然不存在什么明星与素人的鸿沟，但想要胜诉的可能性同样趋近于零。

    如果纪城想要维持自己的不败战绩的话，这样的案子和标的额当然是不适宜接的。

    而那对求上门来的父母却道：「能不能胜诉都行，但至少我们想让该得到惩罚的人得到教训。」

    作者有话说：

    ? 244、校园霸凌小可怜（19）

    于是纪城还是接下了案子。

    这次整桩事件都很明朗, 女孩子的父母也多多少少有一些法律意识，很多东西不需要纪城再去怎么劝说或是教导。而且对方的诉求也很简单明朗：要那群欺负了自己女儿的人得到教训。

    按照他们的本意，金钱上的赔偿都是不想要的，但纪城斟酌以后, 还是加上了相关的要求。

    毕竟胜诉的机率摆在那里, 如果刑罚的要求被驳回的话，说不定有些根就长歪的, 还会反过来得意自己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而除了刑罚以外最能让人感到心痛的, 无外乎就是真金白银的损失了。

 第460页

    而后续打官司的过程也就林林总总的那样, 被告方都是些未成年人, 为保护隐私，整个庭审的过程都是不公开进行，不过因为纪城如今的知名度，这起案子的风声仍然或多或少的传了出去。

    最后案子宣判，尽管在庭审辩论的过程中，那几名欺负人的不良少女的主观恶意已经相当明显, 而小女孩的自-杀也无疑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但因为她们中大多数人连十四岁都没有满, 刑事责任都用不着负, 所以结果也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未满十四岁的尚且不说，满了十四岁的两人也并未被判刑，只是被要求了道歉和对原告家里作出相当数额的赔偿。

    这个结果实在不算意外, 而原告小姑娘的父母在获知结果以后也并没有闹腾, 只是在表示要继续上诉以后，转头向纪城认真地道谢。

    纪城当然也知道他们道谢的原因——

    撇开那几个还没满十四岁的确实不太可能追究刑责, 满了十四岁的两个不良少女, 并不是一点判刑的可能都没有。而这其中的关键, 便在于证明她们的行为到底有多恶劣。

    而纪城，还有原告女孩子的父母，是知道这两个年龄大的，就是撕了原告小姑娘的衣服，给她拍照的主要行动者。

    甚至她们想要做的远不止此，知道原告小姑娘的父母找了律师想要告她们，这两个未成年人还准备反手将这些照片发出去，以此作为「警告」。

    ——当然，她们并没有成功。

    毕竟在从事律师这个职业之前，太子殿下还有个高级黑-客的身份。

    一群初中生的手机，以纪城的水平，想要不着痕迹地潜入然后删掉点什么简直再简单不过，如果他乐意的话，把她们的聊天记录拷贝下来再群发一份都行——不过这就有点超出限度了。

    小姑娘的父母并不清楚纪城的具体操作，只是在谈及到照片这一部分的时候，纪城表明过自己有办法「摆平」——而最后他真的就摆平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如果这群不良少女真的把照片发出去，那么毫无疑问她们行为的恶劣程度会再上一个台阶，以纪城的能力，抓住这一点充分发挥，完全有可能使法官的天平倾向他们这边，达成校园暴力未成年判刑的第一例。

    但，一旦这些照片传播出去，会扩散到什么程度，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就不是任何人能说得准的了。

    而即便纪城神通广大到可以一夜删除所有人设备里的备份，且不说这么做肯定会闹大产生骚动，就说他难道还能把那些人看小姑娘的有色眼镜也跟着删除吗？

    这个选择对小姑娘的父母来说很容易做，但说到底纪城只是个和他们没有多余关系的律师，从使案件胜诉的角度来说，放纵大概会是一个更好的决定。

    不过纪城最后还是没有选择放纵。

    而是顶着识海里某个存在时不时响起的「违法警告」，手脚利落地把那群不良手机里的备份删了个干净。

    不良们手机里照片莫名消失，当然也鸡飞狗跳了一阵，然而她们费尽力气也没能找到照片到底去了哪里，而她们的家长也不是傻的，这种「罪证」，当然是消失得越彻底越好。

    所以到了最后开庭的时候，不良们逼着小姑娘拍下照片的事就十分「默契」地消失在了双方的口中。

    所以哪怕宣判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小姑娘的父母也没有丝毫对纪城的责怪，而是满心的感激。

    当然，这也不代表他们就会直接接受这样的结局，一审结束，对判决有不满意者都可以再上诉，小姑娘的父母当然是毫不犹豫决定要继续下去——就算二审再失败，他们也决意要将这场对女儿同学的复仇与折磨再拖长一些。

    到这时小姑娘的精神较之先前也有了些恢复，下庭以后纪城顺路送那对夫妻过去，也跟上去看了看她。

    小姑娘坐在病床上安静地看书，在见到纪城以后，也用极轻的声音向他说道：「谢谢哥哥。」

    纪城神情微动。

    *

    因为「难得」败诉了一场，网上对纪城的风评也有了些微的转变——不过说到底，他也不是什么明星，本身热度摆在那里，除了一些小小的诸如「宁继也会输啊」的说法以外，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水花。

    周围同事们对纪城的态度一如往常，倒是有时候的言行中还透出两分小心翼翼和呵护来：一个律师在第一次吃败仗的时候多少都会有些情绪波动，虽然宁继这个败仗来得比他们想像中晚了不少……但可能正因此这个波动就更剧烈呢？

    纪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没有用嘴巴去分辨什么「我没事我超好everything is ok」，仍然该上班上班，该工作工作，该回家吃饭就回家吃饭，帮那对夫妻准备二审的材料等等等等，一切都如常进行。

    一直到某一天，国内上升势头正猛的一游集团突然宣布，将拿出公司运营的部分收益，发起「speak for me」活动，并成立相应基金会。

    所谓speak for me——为我发声，旨在倡导人们关注那些遭受校园暴力的未成年，走近他们的人生、梦想还有遭遇。

    「校园暴力是一个很宽泛的词，落在每一个具体的人身上时可能都有不同，但都有着共同点——痛苦。」

    「或许不是每一个遭受了校园暴力的人程度都严重到要报警、要起诉，但他们同样受到创伤。」

 第461页

    一游集团的动作很快——大概是早就为此筹谋准备了很一段时间的缘故——他们在打出speak for me的口号后，便以化名的形式发布了数段被霸凌者的自白，同时表示基金会以谈成第一笔项目，以援助和合作的方式在数所中小学建立反校园暴力基地，除了为必要的事件提供法律咨询和援助以外，还会引进专门的心理老师，为遭受过校园暴力的孩子进行心理疏导。

    这些信息一出，整个社会上下都是一番震动。

    因为一游集团的号召力，最开始的「speak for me」口号打出以后，很快就有与之合作过的企业和高管转发，紧接着是和游一或者纪城个人交好的商人或者富家子弟什么的，譬如阮左宇和他麾下的佐宇娱乐，再而后便是一些艺人、网红——而随着他们的响应与转发，也不断有普通的网友站出来，开始以#speak for me#作为tag，转发并述说自己曾经遭受校园暴力的经历。

    【毕业已经好几年了，但始终没办法从那里的噩梦中逃出来。始终没有办法原谅他们。】

    【被确诊抑郁症了，爸妈不理解我为什么会因为这点「小事」抑郁，老师说为什么只有我被欺负——但，被欺负就是我的错了吗？】

    【如果没有人能为我辩护，那就由我自己来。】

    而除了大众对于#speak for me#的积极响应以外，许多财经类的媒体也关注到了一游集团的这一举动，短短几天时间，就有许多记者想方设法採访一游集团的高管和游一本人，而诸如微博之类的社交媒体上，更有许多金融类的帐号发布了对游一此举的看法——

    【一游集团正处于上升期，按理来说整个集团的现金流应该都会比较紧张，相比起成立基金会，搞一些公益项目，将资金用于正经的投资项目或许才是实现盈利更合适的行为。】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短短几天时间，#speak for me#运动已经在国内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许多年轻人都纷纷为校园暴力的受害者们发声，为自己发声，而作为这一活动的发起者，一游集团的口碑显然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或许，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是一游集团下的另一盘大棋。】

    对此，游一亲自接受了某知名财经杂志的採访，并回答道：「speak for me活动并不是我，或者一游集团的其他高管提出来的。」

    「而且speak for me的相关资金投入，也并不是从一游的现金流中直接取出，而是由集团的二股东个人出资，从他每年的分红中扣除——哦，这个活动也是由他个人开始提出的。」

    採访视频中他面上笑意似乎有些无奈：「实际上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没想到这个活动会有这么大的反响。」

    坐在游一对面的採访记者则是吃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她最开始只是想採访一下一游集团创始人对整个speak for me运动的看法啊，怎么这一下子就挖出来了这么多的大料？？

    先是speak for me基金会其实是个人出资，再又是一游集团还有个神秘二股东？？

    一条条都是新鲜内容，本来还有那么一点例行公事的倦怠的记者瞬间精神起来：「——二股东？」

    游一近几年才发迹，理论上来说外界对一游集团的结构是很清楚的——游一自己持股的份额接近百分之七十，是名副其实的大股东，集团剩下的股份要么在股市中流通要么少量分散在中小股东手中，名单林林总总不好计数，不过据外界所知大多是游一发迹前的好友和合伙人。

    总而言之，这些人中还真没谁能被准确地确定为一游集团的二股东。

    更何况游一现在这么提起，多半就不是之前外界知晓的任何一位了。

    果不其然，游一点了点头：「一游创立的时候他还没有成年，所以手上的股份是由我代持的，不过相应份额的分红是一直划到他帐上的。」

    之前还是未成年？！

    游一今年三十多岁，商场新贵，就算他刚满二十的时候就结婚生子，满打满算也不应该有超过十五岁的孩子，还不说现在公开的消息是游一根本还没结婚了。

    记者只感觉自己仿佛浑身的八卦雷达都亮了：「能透露下这位二股东的身份吗？」

    怕自己的八卦气息暴露，记者轻咳了一声，补充：「毕竟一游集团还有另一位股东，这件事情如果曝光出去，外界对一游的看法和评估可能也会产生一些相应的波动。」

    游一也不介意记者的找补——准确来说他还挺乐见其成的。

    毕竟有些人之前对暴露自己的身份那可是相当抗拒，生怕被抓了壮丁继承集团，现在又要这么把真相抖露出来，想想都乐。

    他微笑道：「其实这个二股东我想国内有不少人都知道他，尤其是年轻人，可能或多或少也听说过他的名字。」

    「一游集团的二股东，是我的外甥，宁继。」

    于此同时他目光微微放空，似乎是想到了那天纪城同他说的话——

    「建立一游的意义，只在于关键的时候，它能帮助我做成想要做的事。」

    speak for me，当年那个被同学们逼着坐到了天台边缘的小男孩，似乎从头到尾想要做的，都只是为自己辩护。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为什么口号是speak for me而不是别的什么中文，因为商量口号的时候，太子殿下曾强烈投票「救救孩子」（不是）

 第462页

    -

    这个小世界到这里应该是结束啦，老样子，下章收尾+开启新世界

    新世界是西幻，被神抛弃圣眷者，大概是一些驭剑术对魔法扫帚的故事（？）

    有可能要请一天假来理大纲，但因为昨天已经跟大家请过假了，所以我努力明天直接写出来！！

    -

    ? 245、被神抛弃圣眷者（1）

    纪城又双叒叕火了——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因为他作为律师的什么行为, 而是他一游集团二股东的身份。

    【艹，利益相关，算是半个知情人，以前只知道有宁继是一游太子爷的说法, 没想到他实际上就是股东？？】

    【以前我单知道宁律师是个学霸, 长得帅，却不知道他还这样有钱（落泪）】

    【听说宁律师还单身？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不你不想】

    纪城二股东的身份爆了, 连带着他曾经支持游一创业, 在一游发展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忙做出决策的事情也跟着被爆了出来——其中有些是游一暗戳戳帮纪城造势, 另外一部分就属于网上传着传着事情就开始歪了, 但偏偏还歪向了真相那种。

    于是哪怕纪城只是个素人、没打算走网红路线，名字也大大在网上爆了一把，许多金融的财经的娱乐的法律的记者都争先想来约个採访，只是通通被拒了回去。

    他透露出来的意思也很简单：专注公司，专注案件，或者专注speak for me都可以, 至于自己这个人，在这种时候就不必出来喧宾夺主了。

    这样的做派, 倒是让他的风评又蹭蹭上涨了不少。不过也有更多的网友, 真的依言关注起了speak for me的活动来。

    越来越多的人在网上分享自己的经历、故事，声讨校园暴力的危害和后果，犹如一场变革的前奏——

    不久, 纪城接的那场案子的二审开庭, 也许是因为speak for me运动在社会上造成的巨大影响，又也许是因为他们又补充上去了不少其他的证据, 这次那两名已经年满十四岁的不良少女, 其中一名被判处有期徒刑三个月。

    刑罚规定中最短的刑期, 但其代表的意义却是巨大的。

    一时间「我国首例校园暴力未成年判例」的新闻遍地开花，同时，基金会的第一批援助项目已经落实，并且还帮助了几名受到严重校园暴力的学生提起诉讼。更有风声传出，因为近段时间来社会的强烈关注，有关未成年人校园霸凌的立法也正在酝酿当中。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

    纪城在叄陆伍壹小世界待得挺长——其实早在宁继这具身体三十岁的时候，他就达成了「为未成年人发声」「以一己之力推动国家法制完善」「慈善大使」「知名律师」等种种成就，要是想走的话随时都可以脱离。

    而且律师这个职业挺累，中间有好多次纪城都在想要不别干了熘号吧，只是有的时候回头吧，会看见游一这个舅舅眼巴巴望着自己，还不说每年都会上门拜访感谢的杨盼、那对商人夫妻和他们的女儿……等等了。

    然后太子殿下就会莫名其妙地生出「要不再留个一两年，反正去其他世界也是给司命天神他们当牛做马，在哪里当牛做马不是当牛做马」的想法，然后这一留——就是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

    反正等到这具身体彻底腐朽，无法再承载纪城灵魂的时候，他的年龄大概已经是可以归到「老不死」这个级别的水平了。

    从这具身体脱离的一瞬间，纪城突然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有哪里发生了变化，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细细咂摸是怎么一回事，司命天神就已经伙同一群大臣喜气洋洋奔来——然后扛起太子殿下的灵体，将他火速丢进了下一个世界。

    「太子殿下要加油啊太子殿下！！」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再尝过这种当人体毛毛虫滋味的太子殿下：「？？」

    ------------------------------

    肆捌玖伍世界。

    宫殿金碧辉煌，阳光透过精心打磨的水晶窗户，在地面投下一片金色古朴的光泽，不远处的街道上行人来往说笑，热闹而又祥和，只是在接近宫殿群之时会不自觉地放轻声音，仿佛生怕自己打扰到了这一处的圣洁一般。

    这里是圣城。

    奥古斯特大陆以人族为主宰，魔法师在其中则是人上之人，整个大陆分为数个王国，而在所有王国的中心，是光明教廷的圣城。

    ——光明教廷信奉之神名为圣奥托菲斯，传说中圣奥托菲斯是奥古斯特大陆唯一之真神，他怜悯世人，眷顾人族，为免奥古斯特大陆的生灵挣扎在苦难之中，传下修炼之法，教导他们感应各系元素，使用魔法，从众多种族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奥古斯特大陆名副其实的主宰。

    而既是唯一真神，光明教廷也是奥古斯特□□的、唯一的正式宗教。

    不尊圣奥托菲斯者皆为异端，即便是各大王国也要匍匐在教皇的脚下。在历经弥久的战争中王国或兴起或衰亡，但教廷始终屹立不倒——这既是因为光明圣教的信徒众多，更因为他们手中掌握了大量的魔法师。

    光明教廷为奥古斯特大陆终极的统治者，而其总部所在的圣城，自然也是无数信徒和普通民众心中的朝圣地。

    这里宁静、祥和、安谧，仿佛一切人间和谐的美好词彙都在这里实现，而位于圣城最中心的巨大宫殿群，更是所有信徒心中至高无上的代言词。

 第463页

    而就在这无数信徒心中无比美好光明的宫殿群的背面，却恰是一处黑暗潮湿之地。

    四周的墙壁都被封死，除了几个弯弯绕绕的通气孔外，这里一丝阳光都照不进来，明明是与光明最相对的词，此时却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光明教廷的内部。

    少年面对墙壁而坐，他脑袋微微低垂着，并不见颓丧之气，反而有一种与光明相称的安静宁和的气质。

    吱呀一声，紧闭的牢房大门被人推开，久违的阳光从门口照进，仿佛发了潮。

    兰斯特站在门口，看着那背光而坐的少年，眯了眯眼，心下嘆息：这本应该是所有人心中最合适不过的教廷圣子才对。

    谦逊、温柔、慈悲，出色的家世，卓绝的魔法天赋，即便到了如此境地，仍然安静从容，试问还有谁比尘更配得上圣子、乃至下一任教皇的位置？

    只是既然光明神大人降下指示，他们这些神的僕人自当遵从。

    「尘，」兰斯特喊了一声，「走吧，今天是你的审判日。」

    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少年身体微微一颤，终于有了一些「人」的反应。

    「兰斯特先生，」他转过身来，眼睛被阳光刺得快要流泪，但声音仍然透着一种平静从容的气度，「我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事？」

    少年的白皙漂亮的面孔露出，稀有的黑发黑眸在此刻显得无比纯粹：「光明神大人，怎么会抛弃我呢？」

    阳光直射在他额头皮肤的瞬间，一个形状诡谲的符号显现——那是他被神抛弃的印记。在此刻却有种妖冶之美。

    这个问题兰斯特也回答不上来，他只是沉默地推了尘一把，示意他快些走出牢房。

    ——其实说今天是「审判日」，但教廷内对尘的结局早就已经有了裁定：尽管之前是教廷圣子，但既然成为神弃，那么他的下场註定就是死亡。甚至在杀死尘之前，光明教皇还会亲自动手，为他种下一个元素诅咒：除非身死，否则尘这具身体无法再吸纳一丝一毫的元素魔力。

    因为魔法是圣奥托菲斯大人赐予教导，既然已为神弃，那么这种「特权」自当收回。

    纪城在这具身体中恢复意识的时候，他眼前正是鬍鬚花白、德高望重的教皇大人。

    元素诅咒这种东西并不是很好施展，在光明教廷统治下能犯下这种重罪的犯人并不多，所以等纪城接收完这具身体的全部记忆以后，他面前的白鬍子老头还在面色焦急地念着咒语。

    ——如前面所说，他现在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名字叫尘，是光明教廷的圣子之一，不过现在得加个前任了。

    光明教廷遴选圣子圣女的方式多样，但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尘这样：婴儿时期便被接来圣城，从小接受信奉圣奥托菲斯大人的教育，学习礼仪学习知识，从五岁开始年年考核淘汰，满十二岁以后就接受魔法天赋测试，天赋上佳的留下，再批发往奥古斯特大陆各处分廷历练培养，然后死掉一批、考核、历练、死掉一批循环往复，一直到上一任教皇去世，或是主动传位，其中最优秀者成为教皇，剩下还活着的自动成为主教。

    尘便是其中最佼佼者。

    他忠诚、温柔、谦逊、慈悲，拥有最完美的贵族礼仪和最澄澈的赤子之心，魔法天赋更是惊艷所有人，从十二岁修炼开始，到现在十五岁，短短三年时间便已经成为一名四阶魔法师，可以想像，他以后将会是教廷最年轻的圣阶强者。

    然而这一切都是过去式了。

    这个被所有人惊嘆为圣眷者的少年，现在已经成为了众所周知的神弃之子。

    原先的魔法修为被废除，现在还将被种下元素诅咒，在痛苦和不解中缓慢死去，曾经的那些光鲜和荣誉，在此刻反而成为了莫大的讽刺。

    虽然纪城在读完了尘的记忆后，很想对此说一句：放屁。

    圣奥托菲斯是哪个神？他在天界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

    要是这玩意儿真的存在的话，现在他堂堂天界太子都亲自降临了，这个什么圣奥托菲斯是不是应该亲自出来给他下个跪请个安什么的？

    什么神弃——无非都是人为罢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今天来晚了一点！

    ? 246、被神抛弃圣眷者（2）

    教皇还在自己面前满头大汗地念着咒语, 而虽然这具躯壳已经换了个芯，但纪城并没有选择反抗——毕竟身上已有的魔法力已经被废了，他面前这一拨人更是教廷最高层武力，拿头反抗吗？

    安安静静坐在教皇面前, 纪城垂着头, 眼神却不着痕迹打量起了周围。

    他并不相信什么世界唯一真神之说，那么原身会成为「神弃者」, 就必然是人为事件了。

    尘的性格温柔谦逊, 又是教廷曾经最强的天才, 得罪人其实并不容易, 而要得罪一个能对他下手他自己还毫无所觉的人就更难，在场汇集了光明教廷大半高层，纪城觉得，这个暗地里坑人的老六，多半就在现场。

    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周围人——多年的圣子被废，这些人是什么反应？

    震惊？悲伤？面无表情？亦或是暗自的窃喜？

    只可惜转了一圈, 纪城除了在少数人面上看出了尴尬以外，并没有看出别的端倪。

    施咒的过程已经到了后半段, 满头大汗的教皇仿佛终于找到手感, 念咒语的速度和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终于，他沾了特质的「圣水」点在纪城眉心处。

 第464页

    倒也没有很剧烈的痛感, 只是感觉到周身皮肤下好像多了一层隐形蛛网似的东西, 纪城下意识抬起锁了镣铐的手，摸了下另一只手臂的皮肤, 感觉有那么点新奇。

    教皇成功施下元素诅咒, 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挥了挥手让人把纪城带下去：「行刑吧。」

    ——因为曾经圣子的身份，所以元素诅咒由教皇亲自为纪城种下，但现在他只是个魔法力被废、无法再修炼的神弃之子，那么杀死他就成了任何一个魔法师或是武者都能做到的事。这种情况下再由教廷高层为他行刑，反而显得抬举了。

    纪城手脚都戴有镣铐，闻言又顺从跟着兰斯特离开。

    而关于纪城的「死法」，教廷也早就商量好：用圣光咒——和前面的元素诅咒对人没有直接伤害不一样，圣光咒咒如其名，被施咒者浑身都会有一种被灼烧之感，而在这种灼烧达到一定程度后，中咒者的皮肤上变会出现烧伤，而后逐渐严重、深入肺腑，一直到中咒者浑身溃烂而死。

    这便是他们给纪城定下的死法。

    既是为光明神所弃，那么便让他死于圣光沐浴之中。

    严格来说圣光咒并不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因为它的伤害虽大，进展却缓慢，一般情况下中咒的人只要赶快点找到个光系魔法师帮自己解咒就行，或者如果中咒者自己就是魔法师的话，只要体内的魔法力达到一定浓度，自己就能抵抗下圣光咒的伤害。

    只是很显然，现在纪城并不属于这两者的任何一边。

    圣光咒不是什么高级的光明魔法，哪怕是一个见习的光系法师也可以施展，光明教廷更是制作过大批量的「圣剑」：将圣光咒以铭文形式刻在骑士们的佩剑上，当骑士使用圣剑进行攻击时，就会附带有圣光咒的伤害效果。

    杀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尤其是执行一个曾经圣子的死刑，纪城被带到圣城后山——这里有一处空地，是光明教廷杀死暗黑势力的人时专用的。

    说到这里不得不顺带一提，奥古斯特大陆光明教廷一家独大，规定人人都需信仰真神圣奥托菲斯，又将魔法师的地位捧得至高无上——但，世界那么大，总有那么些叛逆的傢伙。

    这些人不信仰圣奥托菲斯，不为光明教廷所驱使，有可能是犯了罪，再或者就是看不惯那些魔法师贵族高高在上的嘴脸——总之，他们的目的不一，特点很多，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跟光明教廷是对着干的关系。

    光明教廷统称这些人为暗黑势力，但凡抓到，或者带回圣城审判，或者就地处决。

    现在纪城这个曾经的光明圣子，也和他们有同等待遇了。

    被带到了行刑台的中间，纪城十分配合地坐下，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

    兰斯特抽出腰间圣剑，沉声道：「得罪了。」

    而纪城也借着两人一个站一个坐的姿势造成的视觉差，眯起眼睛，盘算着过会儿是该出左勾拳还是右勾拳——平心而论兰斯特是个好人，在尘落难以后是光明教廷中少数没有落井下石的人，但现在他是行刑者，那么这一架不打好像不行了。

    兰斯特举剑，带出一片圣洁光辉，即将从纪城的头顶落下。

    噗——

    说时迟那时快，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一道无比响亮的噗声响起，下一刻整个空地四周都有滚滚黑烟涌来，瞬间淹没了整个行刑台。

    兰斯特的脸瞬间绿了：「谁放的屁？？？」

    好臭！还辣眼睛！

    他被熏得眼泪直流，加上黑烟遮挡视线，手里的圣剑一晃，并没有刺中纪城。

    黑暗混乱中他周围响起其他同伴惊慌失措的呼喊声，兰斯特霎时间反应过来，他下意识伸手要去捞应该在自己前方坐着的纪城，一伸手，却直接捞了一个空！

    不知道是不是剧烈的运动加大了他的吸氧量，这一刻兰斯特终于感觉臭气入脑，整个人控制不住，弯腰——

    「呕——」

    「哕——」

    「呕……是……是暗黑势力……」

    「他们是来劫狱的……呕……」

    ……

    本该被执行死刑的前任圣子突然被人劫走，而且还是在圣城当中、教皇等众多教廷高层的眼皮子底下，能做出此等行为之人，除了暗黑势力以外不做他想——或者说就算之前不是暗黑势力，这事儿干出来了以后他们也会被打成暗黑势力了。

    因为纪城的特殊身份，教廷并没有直接声张出来，但私下里光明教廷却是戒严整个圣城，教廷军队出动，封锁出入口的同时，挨家挨户的寻找可能包藏神弃之子的人，甚至到最后教皇都亲自出手，以自己圣阶强者的实力，展开领域，搜索整个圣城——

    可惜，除了在行刑台不远处发现了一道被毁掉的魔法阵痕迹外，别无所获。

    确定纪城身具元素诅咒，不论如何也不可能再修炼魔法，即便现在逃走也不可能对教廷再造成威胁，加上翻遍了圣城附近确实没有他的踪迹，光明教廷才勉强作罢。

    而此时纪城人已经到了距离圣城有千里之遥的一座城池当中，抱着一个陶罐吐得昏天黑地。

    艾伦急得直拍他后背：「不是吧，尘，就是连续经历了十次临时传送而已，你晕魔法阵这么厉害？？」

    ……虽然他也知道这个次数是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多了，但毕竟这是在圣城里面抢人，不谨慎一些怎么行呢？

 第465页

    纪城：「……」

    他虚弱开口，语气中是忍不住的咬牙切齿：「那在这十次传送之前……那个毒，那个黑烟……你考虑过吗？」

    这玩意儿简直是无差别攻击的生-化炸-弹！！

    别说是兰斯特一瞬间脸绿了，闻到那味儿的时候纪城都差点当场晕过去，本来已经预备好踢出去的扫堂腿没伸成功，差点自己一噗通摔下去！

    知道的知道这是要救他，不知道的怕是以为这是想把他一起送走！！

    艾伦愣了愣，然后才不好意思地挠头：「哎呀，忘了小鼬放屁很臭了。」

    他手里一道六芒星光芒展开，一只臭鼬样子的魔兽从他掌心里蹦蹦跳跳地钻出来，艾伦点了点臭鼬的脑袋：「小鼬，快给尘大哥道个歉。」

    臭鼬爬上艾伦的脖子，眼睛转了转，沖纪城吱吱叫了两声，似乎真的在给纪城道歉。

    虽然在看见这只臭鼬钻出来以后，纪城本来苍白的脸色又绿了起来。

    不过所幸他现在胃里什么都没有，就算想吐也吐不出来。

    缓了好一阵，又喝了杯水，纪城的脸色才勉强恢复正常。

    他上下打量艾伦两眼，先说了一声：「谢谢。」

    而后才道：「没想到你是暗黑势力的人。」

    读取完了尘的记忆，纪城自然知道，眼前这个蹦蹦跳跳满脸雀斑的小屁孩和尘是认识的——当然，尘并不知道艾伦的真实身份和能力。

    之前有说过光明教廷的圣子个个都要被派往圣城外去历练，艾伦就是尘之前被外派去其他王国时认识的平民小孩。

    虽然光明教廷的教义明明白白写着光明、平等、善良等乍看起来很有道理但实际上狗屁不通的东西，但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些黑暗面。

    尤其在奥古斯特大陆，贵族统治世界，魔法师高高在上，相较起来如果有习武的天赋，成为武者或供职在光明教廷的骑士，虽然仍旧不如魔法师高贵，但也算还好，至少他们有着不错的社会地位，也不必为生活发愁——可平民就是真真正正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了。

    他们为生计奔波，为温饱发愁只是最基本的，许多贫民在贵族那里根本就没有人权，看上了就可以随意掳走当做奴隶，不喜欢的话即便是当街鞭打也不会有人奇怪，更甚者有些大贵族在杀人上有着豁免权，如果是得罪了他们，第二天尸体被人在臭水沟里发现也是一件很常见的事。

    这样的前提下，艾伦作为一个普通王国里的普通平民，其实是非常被那些光明教廷的官员和贵族们瞧不起的。

    ——他们的性命就像是草芥，是大街上最不起眼的一粒灰尘，有谁会在意一粒灰尘的命运呢？

    但尘在意。

    虽然是光明教廷最有前途的圣子，家世背景也十分出众，但尘身上并没有沾染任何恶劣的贵族习气，他温柔而平等，即便对待那些在泥巴里滚来打去、只为争抢一块已经发硬的面包的贫民小孩也不会有任何歧视，久而久之，还真的积攒了好一批的平民朋友。

    而教廷内部虽然有人不喜欢尘这样「自轻自贱」的行为，但因为尘出众的天赋和高贵身份，也并没有在明面上说过什么。

    艾伦就是尘之前在外放过程中结实的一位平民朋友，是个孤儿，但性格十分乐天派，喜欢小动物，也不像许多其他平民一样，在知道了尘的圣子身份以后对他过分敬畏或是反而憎恨起来，和尘倒是相当谈得来。

    不过很显然尘也并不知道，这个年龄比他还小上几岁的艾伦实际上是一名召唤师，甚至还会在自己落难被押送回光明教廷总部以后潜入圣城营救。

    隐藏得如此之深，又是这么直接和光明教廷对着干，很明显，这个艾伦应该是那些暗黑势力的成员了。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望向臭鼬）（咬牙切齿）：很明显，这个召唤师不太正常

    --

    ? 247、被神抛弃圣眷者（3）

    召唤师, 属于奥古斯特大陆的冷门职业。

    总的来说，奥古斯特大陆的修炼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魔法师。魔法师吸纳天地间的各系元素，炼化为自身的魔力, 然后通过种种咒语施展出相应魔法, 小可召唤出水球，大可毁天灭地, 而魔法师的等级分为见习法师（一到三阶）, 魔法师（四到六阶）, 大魔法师（七到九阶）, 圣阶。

    而武者，或者说骑士虽然也是一条道路，但他们主要专注的是拳脚上的锻鍊，实际上并不能算作修炼——奥古斯特大陆上有所成就的武者，多半也是兼修魔力，而后以武技的方式施展出来的,

    奥古斯特大陆上有资质成为魔法师的人数量并不多，而魔法师们对各系元素感应力的强度也不一, 这就决定了他们发展的不同方向。

    大部分的魔法师能感应的元素无外乎是金木水火土风六系, 少数魔法师对光明和黑暗元素也有感应，而再剩下的就是一些一万个魔法师都出不了一个的偏门了——比如亡灵法师，还有召唤师。

    这种极度偏门的职业, 不仅是有这个方向天赋的人十分稀少, 相关的传承、修炼方法更是少得可怜，两者因素叠加, 也无怪乎这些职业的人数稀少了。

    大多数情况下魔法师都会被光明教廷或所在王国招募, 召唤师这样的稀有人才更甚, 而艾伦明明是召唤师却还要跟光明教廷对着干，就显得格外耐人寻味。

 第466页

    被纪城戳破自己的身份，艾伦吐了吐舌头，并不显得意外。

    毕竟这事儿他干得大张旗鼓，想装无辜也不可能：「被尘大哥你发现了。」

    他握起拳头，放在唇边故作严肃地清清喉咙：「那尘大哥，你现在被我救走，在光明教廷看来，咱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加入我们，要么……」

    艾伦故作凶狠地在自己脖子上划拉一下：「这样！」

    还在他脖子上的臭鼬也跟着呲牙抬起尾巴——前面一个动作还好，后面一个动作差点让纪城脸又变绿。

    确认周围没有可疑气体以后，纪城才问道：「那你们组织的目的是？」

    艾伦：「呃……」

    他歪了下头，小小声问自己脖子上的臭鼬：「小鼬，我们组织的目的是什么？」

    臭鼬吱吱嘤嘤叫了两声，好像是在说我怎么知道。

    于是艾伦成功卡壳了。

    纪城：「……」

    传说中的暗黑势力，做事都这么草率的吗？

    艾伦好像想到什么：「跟光明教廷对着干算吗！」

    纪城：「…………」

    「……算吧。」

    为了阻止艾伦再说出来一些自己无法接上的话，纪城赶紧道：「好的我答应你们。」

    艾伦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纪城往后一靠，语气轻飘飘，「反正教廷都已经判我死刑了，不跟你们一起的话，本来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

    艾伦当即高兴地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尘他答应啦！」

    然后门外立刻呼啸涌进来一圈人，他们纷纷热情招呼纪城：「恭喜你啊尘！」

    「以后大家就是一伙的啦——」

    「干死光明教廷那帮狗娘养的！」

    看着一帮表情憨厚、语言淳朴，其中甚至还有不少是尘记忆中的熟脸孔的「暗黑势力」众人时，纪城不禁沉默：「………………」

    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吐槽传说中的暗黑势力过分憨厚，还是该吐槽原身被打上「神弃」的标籤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身为光明教廷的圣子，能和这么多反对教廷的人成为朋友，尘是真的很有一手啊！！

    *

    因为身体还很虚弱，所以艾伦等人并没有闹腾太久，跟纪城叽叽喳喳吐槽了一阵子「光明教廷不当人」的事迹，就退出了这间屋子，留给纪城独自疗养的空间。

    而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纪城都留在了这间屋子里，其间他活动最远的范围大概也就是屋外的一个院子，连院门都没有走出去一步。

    艾伦等人，还有所谓的「暗黑势力」的人倒是经常会过来，一是给纪城送吃喝补给什么的，二则是想办法检查纪城的身体，看看他身上的元素诅咒是否能够有解。

    三嘛，明面上是说着关心新成员，但双方其实都心知肚明，这些暗黑势力的成员们仍然在考校评估纪城——毕竟是前任的光明圣子，就算现在已经成了教廷的逃犯，但现在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外人谁又清楚呢？

    只是纪城的表现……呃，怎么说呢……多少有点让人大跌眼镜。

    驻扎在他们这一处的暗黑势力成员，其中如艾伦等人是和纪城认识的，剩下的人即便之前没有和尘有过交往，但对于闻名大陆的那位光明教廷最天才的圣子也是有所耳闻的。

    传闻中，那位圣子忠诚、温柔、谦逊、善良、勤勉、慈悲，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可以说是世间一切美好形容词的化身，而从艾伦等人的口中，暗黑势力的成员们也听到过不少关于尘的性格的描述——总的来说和上面那些形容差不多，甚至在某些方面，艾伦他们给的评价还要更高。

    但无论如何，就算是因为被一直信仰的教廷抛弃，又有无法再成为魔法师的巨大打击，人也不能变得这么彻底吧？？

    暗黑势力的成员们以为纪城会悲伤颓废，结果刚来第一天晚上纪城就炫了三碗饭。

    暗黑势力的成员们以为纪城会愤怒欲狂发誓报复，结果第二天早上艾伦来看他的时候，纪城就主动提问这里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玩的游戏。

    好不容易捱了三四天过去，纪城终于主动提出想找一些材料或者工匠，暗黑势力的成员们以为这是他终于振作起来，想要拿出一点压箱底的东西让大家开开眼界的时候，却被纪城询问：「麻将你们玩过吗？」

    暗黑势力成员：「？」

    纪城又问：「那扑克牌呢？」

    暗黑势力成员：「？？」

    见所有人都是一副懵逼表情，纪城遗憾地嘆气：「你们这儿的娱乐活动真是过分贫瘠了。」连天界那遍地都是神仙的无趣地方都要比这里的娱乐活动丰富。

    暗黑势力成员：「？？？」

    怎么还反向人身攻击上了？！

    然后纪城就指挥着暗黑势力成员们找来的工匠，先做了一副扑克牌出来。然后他招呼着艾伦等人，天天陪他打斗地主。

    暗黑势力成员：「……」

    时间一天天过去，纪城没有表现出丁点儿对外界信息关注的意思，没有任何奋起的想法，扑克牌的不同玩法倒是向周围人普及了个遍。

    有暗黑势力成员忍不住问艾伦：「……那个什么元素诅咒，不会是把光明圣子的智商也给封印了吧？」

 第467页

    「怎么会！」艾伦脸上贴满白条，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大声道：「要是尘大哥的智商都被封印了，我输这么多把的算什么？天生的傻瓜吗？」

    提问的成员：「……」

    我看你也差不多。

    终于有一天，这帮暗黑势力成员中看起来比较头头的一个络腮鬍大汉忍不住质问纪城道：「尘！」

    「我不明白，你被光明教廷这么伤害，你就一点都不恨他们吗？！」

    当时纪城才结束一局斗地主，他抬手往艾伦和另一个叫克拉拉的妹子额头上一人贴了张白条，而后才慢条斯理地回答：「恨啊。」

    语气懒洋洋得让人十分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

    那络腮鬍大汉叫巴鲁克，闻言冷笑一声，也确实直接表达了他的怀疑：「那你这么多天来一直在干什么？」

    拉着小艾伦他们一天到晚玩游戏，这和复仇有一个硬币的关系吗？

    纪城：「劳逸结合嘛。」

    巴鲁克如果懂得成语的话，此时应该会回一句「你这叫玩物丧志还差不多」。

    「我知道你被光明教皇种下了元素诅咒，但即便没有资质再成为魔法师，这就是你颓废的理由了吗？！」巴鲁克质问道，「我们这里多的是人没有元素感应力的普通人！」

    「没办法再感应元素吸收魔力，那就往武者方向去努力啊！就算註定了没有魔法师的成就高，但纯粹的武者体系走到极致也是有可能媲美五阶魔法师的！」

    平心而论，巴鲁克说得有道理——实际上这些问题，除了沉迷游戏无法自拔的艾伦几个以外，在场的暗黑势力成员也很想问纪城。

    他们中有些人是因为之前就和尘是朋友，所以不想看见朋友自甘堕落，也有些人和以往的尘没有交情，就是挺单纯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好像在掏腰包养一个只知道吃和玩的饭桶。

    纪城停下手上洗牌的动作，想了想还是耐心地同巴鲁克说了实话：「其实我晚上在被窝里悄悄努力了。」

    巴鲁克：「……」

    已知纪城身中元素诅咒根本无法冥想吸纳魔法力，他想要修炼的话只能改走武者一道，那么，你在被窝里能努力什么？？

    努力锻鍊做梦的技巧吗？？？

    纪城抬眼打量了下巴鲁克——据他所知，巴鲁克就是一名比较强大的武者，平时在小镇上开了一个武馆，教教学生什么的。

    「你如果不信的话，我们来比划比划？」

    巴鲁克没想到能得到这样的回答，他意外地看向纪城，表情狐疑。

    但见纪城就那么一副淡定任君打量的样子，他也很快应道：「好！」

    比划的场地很好找，他们现在打斗地主的地方就是一处空旷的院子，把桌子什么的撤开，周围人再稍微让让，自然而然就腾出了一片地方。

    纪城和巴鲁克面对面站立，也没谁带武器，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巴鲁克便自然地微微弓起身子——那是一个天然进可攻退可守的姿态。而纪城就那么站在原地，看上去闲适得有点小白。

    巴鲁克低吼一声：「尘，我准备出手了！」

    纪城的回应是伸出一只手，勾了勾。

    下一刻巴鲁克便如炮弹出膛般冲出，拳头以极快速度直朝纪城面门而去——当然，以巴鲁克的实力，只要纪城有丁点儿无法抵挡的样子，他也能及时收手，不会酿成什么大的后果。

    艾伦等人站在旁边观战，吓得下意识捂住眼睛，只留下两条缝滴熘熘往外看。

    然而下一瞬巴鲁克的闷哼声响起，只见他的拳头死死抵在纪城抬起的一只手上，但哪怕是憋红了脸也无法前进一寸。

    而后纪城空着的那只手跟上，好像也没看见他怎么用力，但下一秒巴鲁克就被他来了个姿势优美的过肩摔，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 248、被神抛弃圣眷者（4）

    ……尽管很难相信, 但最后暗黑势力的成员们还是恍恍惚惚地接受了纪城好像很强的设定。

    那天的「比划比划」里，巴鲁克被纪城以各种姿势摔到地上八次之多，因为每次都是脸着地，所以到最后比划结束的时候, 巴鲁克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的形状, 连喊停的声音都是那么的含糊不清：「我……我嫩输！」

    闻言纪城当即收手，于是被他举在半空中的巴鲁克砰的一声落地, 成功摔满九次。

    而巴鲁克也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那天以后, 纪城头一次离开了那座小院, 开始在镇上闲逛起来。

    他们现在栖身的是一座边陲小镇，常住人口不多，但因为地处两座王国交界线，所以人员来往流动很是频繁，也是难得的光明教廷管辖较为宽松之地。

    这边光明教廷的驻点并不在镇中，而是在镇子附属的一座小城当中。

    纪城在镇子里转了几天, 摸清楚附近的情况以后，便随着暗黑势力的成员们一起进了一趟城里。

    这段时间以来暗黑势力的成员们是在观察纪城, 但换个角度讲, 纪城又何尝不是在观察这些人？

    虽然有着尘的记忆做为依託，但他曾经一直是光明圣子，受到光明教廷的保护, 能接收到的信息也通通过了一层教廷和贵族的筛选, 对「暗黑势力」这个词与其说直接接触，不如说所知的全都是过滤来和妖魔化过的道听途说。

 第468页

    传说中暗黑势力的成员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 他们没有人性, 欺压平民, 暗杀贵族，以干坏事为人生第一目标，总而言之就是怎么坏怎么来，如果人间就有恶魔的话，那一定就是暗黑势力成员的模样。

    以上那些洗脑包虽然骗不了纪城吧，但因为尘有限的年龄和见识，他也无法从尘的记忆中窥见这些人真实的一面。

    而在艾伦家里打斗地主（划掉）休养这么长时间，纪城也对驻扎在这边的暗黑势力成员们完成了自己的评估：挺傻白甜的。

    他们中没有一个是贵族，但也没有谁是罪犯的，而与其说这些人是以干坏事为人生目标，倒不如说他们比较像是路过看见老奶奶都硬要上去帮忙扶一把的那种——热心，且热心得有点爱管闲事。

    除了爱给光明教廷找麻烦以外，其他的特徵没有一项能和尘记忆里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能对得上。

    这种情况下，他们还硬是要跟光明教廷对着干，就显得非常耐人寻味了——既然问题不是出在暗黑势力的成员们身上，那问题还能出在谁身上？

    知道艾伦等人要进一趟城里採买物资，纪城自告奋勇地跟着他们一起进城逛逛。

    虽然他现在的身份是逃犯，但毕竟之前还是光明教廷风头最盛的圣子，大张旗鼓地通缉人多少还是有些损面子，所以现在外界并没有明目张胆地贴起纪城的通缉令——当然，也有可能是教皇他们觉得纪城身中元素诅咒，没有了再修习魔法的可能，就算逃走了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来的原因。

    不过虽然没有明确的通缉令，但为了以防万一，纪城还是稍微地乔装了一番。

    比起他们之前栖身的小镇，这座小城虽然不大，但商品的类型总要丰富不少，还有些附近乡镇的居民，特意将自家的产品拿到城里来卖。

    肆捌玖伍小世界的风土人情与纪城之前经历过的都不一样，所以他看得也颇为新奇。

    暗黑势力的成员们本来还有些担心纪城进了城以后会乱跑或者怎样，不过见他一直都安安静静跟着队伍去往不同的店铺採买，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而除了纪城外，整支队伍里最活泼兴奋的就得数艾伦了。

    到底是个孩子，他一路上都在念念叨叨：「呜呜呜可算能够进城了，我要去马克家的酒馆！」

    「他烤兔子的手艺那真是一绝啊！！」

    「还有魔法棒！上次我和克拉拉去摘树林里果子的时候不小心给敲断了，得再补一个才行！」

    同行的成员中有人忍不住笑道：「艾伦，就你的召唤魔法还需要再买一根魔法棒吗？」

    ——啊，忘了说，艾伦虽然是一个召唤师，但他的体质……呃，有点特殊。

    别的召唤师召唤出来的魔兽都是剑魔虎大力狮这些猛兽，传说中召唤师修炼到极致甚至能沟通异位面召唤出地狱三头犬、九头奇美拉之类的神兽级别存在，但艾伦吧……他就没召唤出来过什么有攻击性的魔兽过。

    兔子、老鼠什么的倒是挺常见，甚至跟他签订了契约的那头臭鼬已经是艾伦能召唤出来的攻击力最强的存在——比如把敌人熏晕什么的。

    因为这样另类到有点扯淡的天赋，艾伦并没有受到光明教廷或者什么大家族的招揽，甚至还曾经受到过一些奚落。

    不过他本人看着应该已经不太在意，反正暗黑势力的成员们才是他的家人——或者说长辈也没错。

    而听见那位成员的调笑，艾伦忍不住瞪眼：「我的体质怎么了？我的体质就不是一个召唤师了吗？！」

    其他人敷衍道：「是是是——」

    时间转眼就到了中午，因为艾伦一直在念叨「马克的烤兔子」，所以为了照顾这个最小的，领头的巴鲁克大手一挥，大家就往着马克酒馆而去。

    酒馆的主人马克是个热情的中年男人，看得出来他和巴鲁克他们的关系不错，见他们一行人过来，问都没有多问，先给大家送来一桶啤酒，然后就去后厨给艾伦烤兔子去了。

    香喷喷的兔肉端上来的时候，马克还不忘给纪城这个新面孔送了份额外的面包。

    于是大家便一边喝酒一边吃起东西来。

    艾伦还偷偷摸摸想把自己的小鼬给召唤出来，和它一起分享一波美味的烤兔子，结果转头就被巴鲁克给摁住——开玩笑，要是把这一酒馆的人给臭晕倒了怎么办？他们可付不起那么多医药费！

    正当双方展开激烈争执的时候，小酒馆的门突然被人砰地推开，一个贵族打扮，肩上还顶着一只虎皮鹦鹉的中年男人大摇大摆走进来。

    同时他大喇喇的嗓门也响起：「聊得很开心啊！」

    见到这个贵族男，本来还在对「臭鼬吃烤兔子的时候到底会不会忍不住放屁」这个问题进行哲学思辨的巴鲁克和艾伦两人登时停下。

    或者说不只是他俩，酒馆里其他在聊天的食客们都停下了。

    有人紧张地喊了一声「埃尔默大人」。

    本来还在后厨忙活的马克听到喊声立刻出来，看见来人时也脸色一变，跟着道：「埃尔默大人，您怎么过来了？」

    埃尔默闻言阴阳怪气反问：「怎么，不欢迎我？」

    马克立刻狂摇脑袋：「不不不，怎么会呢？」

    埃尔默哼了一声：「算你识相。记住了，不尊重我的话，那就是不尊重光明教廷！」

 第469页

    他肩上的虎皮鹦鹉立刻拍着翅膀重复：「就是不尊重光明教廷！不尊重光明教廷！」

    直接将马克说得哑口无言，埃尔默才得意地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耀武扬威地——朝纪城他们的方向走过去。

    相比起其他客人们的恭恭敬敬而言，暗黑势力的成员们就没那么客气了。

    其中艾伦更是一马当先，咬牙切齿地道：「埃尔默——」

    不过埃尔默对艾伦的「招呼」里的忿忿之意好像分毫都没听出来，反而看了看和暗黑势力成员们同坐一桌的纪城，语气有些讶异：「生面孔啊……」

    巴鲁克警惕地拦下埃尔默，解释道：「这是我的远房侄子，这两天才来投奔我的。」

    怕纪城还不确定情况，他又介绍道：「阿恒，这是光明教廷在克里斯城的教会长老，埃尔默。」

    ——光明教廷中职级明确，教会长老的意思，就是指埃尔默是克里斯城这边光明教廷传教的负责人了。

    不过很明显，巴鲁克这帮人和埃尔默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埃尔默目光意味深长地打量纪城：「这是你远房侄子？巴鲁克，你远房侄子挺多的啊。艾伦是一个，现在又来一个？」

    艾伦不服气地朝埃尔默吐舌头，巴鲁克则是有些紧张，生怕埃尔默怀疑起了纪城的身份。

    「没办法，亲戚多是这样的，」纪城在旁边接话道，「不像埃尔默大人您，可能确实体会不了。」

    埃尔默一愣，一时间有点没明白纪城的意思，旁边艾伦先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确实确实。」

    这下埃尔默终于反应过来了：这小子在嘲讽他是孤儿！

    他瞬间气红了脸：「你！」

    埃尔默环视酒馆一圈，突然冷下脸：「马克，你们酒馆这些食物，还没有缴过税吧？」

    马克的脸色一变：「埃尔默大人，我平时的税都是有按时向城主府缴纳——」

    「那是城主府！」埃尔默道，「我现在代表的是我们光明教廷！怎么，你们是不想缴吗？」

    他肩膀上的那只虎皮鹦鹉扑棱起翅膀，似乎下一秒又要叫嚣起「不尊重光明教廷」来。

    「对，」埃尔默找到了制裁在场人的办法，摇头晃脑地道，「你们既然来了克里斯城，在这里吃饭，就得要缴税——嗯，每个人就交半个银币好了，马克你是店主，就缴三个银币，我埃尔默可是很仁慈的！」

    半个银币，那就相当于五十个铜币，要是吃得少的话一顿饭也要不了这么多钱。

    食客们的脸色也变了，却没有人敢反驳埃尔默的话——毕竟要是被扣上异教徒的帽子，那可比损失一点金钱更加严重。

    巴鲁克等人的脸色难看更甚：他们人头多啊！

    只是这里是克里斯城里面，埃尔默还顶着个教会长老的名头，就算比拼武力干掉埃尔默轻而易举，可他上头还有个更为强大的光明教廷。

    最后巴鲁克按住了想要跳起来咬埃尔默一口的艾伦，黑着脸把「税」给结了个清。

    本来美好的聚餐给破坏，大家心情都不怎么样，艾伦更是一路骂骂咧咧：「该死的埃尔默，不就是在你的小妾面前把你骂了一顿吗？记仇到现在？」

    而到了下午，他们一行人去到魔法商店，准备看看里面的各种道具，纪城则想要找个工匠看看能不能打造一副麻将牌什么的出来，结果埃尔默又冒出来，用他中午时收的「税」将他们看上的东西一一抢走，还当面用「教廷的威严」禁止纪城预约工匠的时候，纪城的思想终于和暗黑势力的成员们达成了高度一致：

    光明教廷是真的很讨厌啊！！

    作者有话说：

    ? 249、被神抛弃圣眷者（5）

    在店铺里被埃尔默当场截了胡, 还顺便言语调戏道「城主大人的爱好可不一般，像你这样长得好看的乡下小子，可得好好操心一下自己——啊不，说不定那还是你的荣幸呢」以后, 纪城的脸色就一直十分的难看。

    用艾伦的话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脸黑得好像有人欠了他一百个金币似的」。

    等从克里斯城回去以后, 纪城更是直接拉起暗黑势力的成员们，开会——

    「所以你们是怎么打算的？」还没等其他人开口, 纪城先一步来了个反客为主, 发问道。

    有人迟疑问：「什、什么怎么打算？」

    纪城：「光明教廷这么欺负人你们就忍了吗？！」

    巴鲁克等人：「？」

    虽然但是, 这个话由你说出来是不是哪里不对？？

    纪城则是用自己相当理直气壮的目光回视他们。

    巴鲁克等人：「……」

    纪城：「。」

    巴鲁克等人：「…………」

    纪城：「。」

    巴鲁克等人：「………………」

    纪城：「。」

    最后巴鲁克才不太自然地开口道：「想要跟光明教廷对着干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你之前就是光明教廷出身, 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光明教廷的强大才对。」

    纪城冷笑一声：「既然知道光明教廷强大，一开始就不和他们对着干，不当什么暗黑势力的成员不是更好？」

    「而且能潜进圣城，在审判骑士团的眼皮子底下把我救走——还是在教皇他们就在不远处的前提下，一口气连用十个魔法传送阵，只凭艾伦一个人, 你们觉得有可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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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这个地方，」纪城抬手往下一指, 「我身为前任光明圣子, 你们救下来人以后可以安心把我放在这里，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随便选定的地方吧。」

    「综上，你们有胆识, 有顶级的高手, 还有经营得当的地盘，现在搁这儿跟我装什么装呢？」

    说完这些, 纪城转头朝站在巴鲁克身后的金发女孩展颜一笑：「是吧？克拉拉小姐？」

    在场人在听见纪城精准点名克拉拉时都不由嚯地转头看向她。

    而被点到的克拉拉忍不住摸了下脸——之前每次她和纪城打牌时输了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做出这个动作, 而后无奈道：「……好吧, 你是怎么认出来我才是头儿的？」

    纪城笑出八瓣洁白的牙齿：「之前在教廷的时候看见过你的通缉令。」

    ——克拉拉，暗黑势力成员之一，实力强大，保守估计至少是一名八阶魔法师，最高则可能有圣阶实力，善于伪装变化，是光明教廷的头号通缉犯之一。

    艾伦潜进圣城时她就一直暗中跟随在左右，否则以艾伦这只能召唤出来点兔子松鼠臭鼬怎么可能一路带着纪城顺利地逃之夭夭？

    而在出现在纪城面前的时候，克拉拉一直都没有展现过自己的实力，反而还像个真正的邻家女孩一样来这儿日常摸鱼打牌——不过可惜，她忽略了尘曾经作为光明教廷圣子时的地位和情报，还有太子殿下那过分强大的精神力。

    克拉拉：「……草率了。」

    她上前一步，顶开巴鲁克的位置，算是彻底的承认。

    纪城道：「那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克拉拉摊了摊手：「好吧。」

    「你刚刚说得确实不错，我们这边有顶尖的高手，人数也不算少——至少这个镇子上基本都是我们的人，但，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

    纪城做出凝神细听状。

    「缺钱。」

    纪城：「……」

    克拉拉表情认真道：「战争可是很花钱的，招兵买马、粮草什么的，还不说光明教廷的信仰根深蒂固，我们能不能找到那么多士兵的问题了。」

    「虽然我们已经努力打劫了很多光明教廷的主教还有王国贵族了，但大家平时还有各种开支呢，根本不够。」

    纪城：「……」

    他语气艰难：「——为什么就一定要发动战争呢？」

    克拉拉眼睛瞪大：「不摧毁经济基础，那就只能捣毁上层建筑了——光明教廷好多圣阶强者呢，还不算他们有的那些魔法武器禁咒捲轴什么的了，我们这些人说着是『暗黑势力』，但大家意见本来就不统一，有的时候互相打架都来不及，强者数量也少，肯定打不过的。」

    纪城唇角勾了下：「那可不一定。」

    克拉拉：「？」

    她目光上下犹疑地打量纪城：「你不会是说你吧？」

    「别逗了，我暗中观察你身上的元素诅咒好多天了，哈格德那个老匹夫确实有一手，这玩意儿就算是其他圣阶强者来了也没办法解的。就算是你武技上比巴鲁克要强，但，呃……」

    面对纪城手上突然燃起的一簇小火苗，克拉拉突然卡了壳。

    「？？？」

    她表情震惊：「你的魔法修为不是都被……等等，你也不是火系魔法师啊？？？」

    这是怎么回事？？

    纪城：「我说过了嘛，晚上的时候我在被窝里偷偷努力过了。」

    元素诅咒嘛，虽然阻止了他这具身体吸收各系魔法元素——但在魔法元素成为魔法元素之前，它们都是天地间最纯正的灵力啊！

    就像光有七种颜色一样，在被分解之前，灵力可没有什么属性之分。

    只能说这些小世界的人们，见识水平还是欠缺了一些。

    「——不过，现在的话，我还缺一些趁手的武器。」

    ------------------------------

    克拉拉等人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被纪城忽悠得出了城的。

    事情的最开始是纪城说他还缺武器，于是大家准备去克里斯城的武器店里看看——克里斯城虽然不大，但因为地处两个王国交界，武器种类的齐全程度绝不比一些大都市低。

    然而仅仅是简单看了一圈，纪城便直言这里没有合适的。

    他表示自己需要的武器，体积并不需要太大，但需要足够锋利，而且所要求的数量十分之大，最少也要十几把，多的话成百上千也可。

    听罢，暗黑势力的成员们一致认为：要这么多，那得花多少钱！

    而且这么大的一笔武器需求的订单，必然会引起其他人——比如光明教廷——的注意。所以如果要找人按照纪城的要求打造这么多武器，外面那些工匠显然是不行的。

    于是最后商量来商量去，也不知道是谁提的议：那不如去找矮人族呗。

    矮人族是天生的工匠，他们打造武器的水准极高，但因为奥古斯特大陆上现在魔法师为尊，用武者武器的时候并不多，且矮人族又是大陆上的少数种族，实力数量都不如人，多少有那么一点受人族的歧视。

    而这就导致了，矮人族对大批次的订单极为欢迎（因为一年到头都难得有几桩大生意），同时，他们和统领人类的光明教廷并不大对付。

    许多人类暗黑势力的成员们想要定做武器几乎都找的矮人族，像巴鲁克这样还开武馆的，和矮人族打交道就更多。

 第471页

    如果纪城去找矮人族定制飞剑，光明教廷会得知消息的机率必定降至最低。

    于是一番商量后这个事情就被稀里糊涂的敲定了，巴鲁克等人连夜收拾了行囊，和纪城一起朝矮人族的领地出发——其中巴鲁克是作为领路者，克拉拉是决定要监督纪城，其他人有些是反正也无聊有些是正好想看热闹，只有艾伦等极少数人留下来守家。

    其实按理说艾伦正值活泼好动的年纪，加上跟纪城的关系也摆在那里，他应该跟着一起去的，不过嘛……

    他之前正苦于自己奇奇怪怪的召唤天赋无法在战斗中做出建树，但纪城为他提出了一些开创性的建议：你不是只能召唤出来些松鼠兔子老鼠山鸡什么的吗？要不然开个魔兽肉类养殖场吧！

    魔兽肉在奥古斯特大陆上那可都是高档货，反正艾伦召唤出来的魔兽没什么战斗力但又正好很好吃的样子，那拿来□□养殖岂不是正好？

    艾伦当即大受启发，仿佛看到了一条发家致富之路在朝自己招手，于是本来想去凑的热闹不去了，决定留下来，创业！

    说不定他们暗黑势力起义的第一桶金就从这里赚出来了啊！！

    ……咳咳，这里稍微有点扯远了。

    且说回来，纪城这边，虽然巴鲁克和克拉拉他们愿意为纪城引路去找矮人族，但说到底双方的关系还是有那么些暧昧不明，而且暗黑势力的成员们也没几个有钱的，所以，这个定制武器的钱，他们是不可能帮纪城出的。

    但尘之前身为光明圣子，衣食住行哪样不是教廷买单？

    偶尔身上有些余钱，尘也大多都拿去帮助那些平民百姓去了。

    所以别说是尘根本就没攒下来私房钱这种东西，就算是他攒了，在他额头上莫名出现神弃标识，被教廷关押后，这玩意儿肯定也已经被搜刮干净了。

    纪城被艾伦带到这个小镇上的时候，一穷二白的程度可以形容为除了身上一副光明教廷的特制镣铐以外，再也没有其他财产。

    所以在正式出发之前，他还稍微花了一点力气，把定制武器的钱给凑齐。

    其实这个方法也很简单，具体来讲，纪城稍微参考了一下克拉拉凑钱的办法——

    他把埃尔默给打劫了。

    俗话说得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正好埃尔默之前不是收了不少「税」吗，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

    作者有话说：

    ? 250、被神抛弃圣眷者（6）

    不得不说, 埃尔默的小金库确实十分充盈。

    因为是给自己「攒钱」，所以去埃尔默家「拜访」这个事也是纪城自己去干的。而虽然克里斯城只是一座小城，但埃尔默的府邸已经是除了城主府以外最豪华的那个档次。

    纪城潜入进去，凭藉精神力轻而易举地就摸到了埃尔默存放财物的地方——各种银币金币啊魔晶卡啊古董字画什么的, 堆放在一起, 数量相当之多。换做一般的小贼，就算是想要全部带走都很难搬动。

    不过对此纪城也有准备：作为九阶巅峰的魔法师, 克拉拉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富婆, 所以纪城一早就找了克拉拉借了一枚空间戒指, 现在他只用站在仓库里轻轻一挥手——

    搞定！

    前后加起来都不到半个小时。

    不过做完这一切后纪城也并没有立即离开, 他在府邸中逡巡一圈，成功堵截到才吃完晚饭在熘达消食的埃尔默，而后一麻袋罩下，没等埃尔默惊慌失措地喊出救命，抢先一闷棍下去把人敲晕！

    而后纪城便带着埃尔默一路来到克里斯城城主的府邸，从兜里掏出一颗药丸给晕过去的埃尔默餵下, 而后直接把人丢进一间厢房当中。

    这傢伙不是提醒他克里斯城主的爱好不一般吗？正好，配上克拉拉精心炼制的时效长达一天的美容变身药, 克里斯城主的爱好到底有多不一般, 就让埃尔默自己见识见识吧！

    纪城在城主府的角落里蹲守到克里斯城主进入那间厢房，而后才满意离去。

    全程深藏功与名。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一个两天前进克里斯城採买过物资的无辜路人罢辽。

    ------------------------------

    奥古斯特大陆上人类为主宰，像精灵族等少数种族大多偏居一隅, 从克里斯城出发, 到最近的矮人族聚居地，纪城他们一路上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路途中偶尔还能听见一些行人们关于「光明教廷有位圣子好像出事了啊」的讨论, 不过可惜他们并不知道这位正主就在刚刚才和他们擦肩而过。

    矮人族族地靠近大陆西侧, 而纪城他们来到的这一处的聚居地旁边有一处活火山, 平时矮人族工匠可以直接引地热来造武器，不过这也导致了他们生活的地方气温偏高，且终年干旱——不过也只有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平时才没有多少人类愿意踏足。

    矮人族昼伏夜出居多，好饮烈酒，居所也是半地上半地下的风格——按照巴鲁克的介绍，矮人们本来的习性是纯粹居住在地下的，但谁让这里还有一座火山呢？

    而他也确实和这里的矮人们颇有交情，纪城一行人刚刚踏上矮人族的领地，还没等表明己方的身份呢，半露在地面上的穴居中就钻出好几个矮人的脑袋来：「巴鲁克你又来找我们喝酒啦？」

 第472页

    克拉拉的脑袋一下子拧过去，那目光好像是在询问巴鲁克「这就是你平时和矮人族谈的生意吗」。

    巴鲁克讪笑一声，清了下喉咙企图解释：「今天我带人来是真的有订单——」

    然后他们一行人就被通通拉到了酒桌上。

    和矮人族的穴居一样，他们的酒馆同样是半建造在地下的，两盏低级的魔法照明道具就是酒馆中全部光线的来源，要是视力不好的话连对面人的脸都不怎么看得清。

    「来来来干杯！」几个矮人大汉刚到酒桌上就开始嚷嚷起来，也没等巴鲁克他们主动举起酒杯，先一步伸出自己装满烈酒的大号杯子跟在场人挨个碰了一圈。

    乒里乓啷的清脆酒杯碰撞声混合着少许酒花洒出来的嗤嗤声，矮人们先自己来了个一口闷，而后舒服得好像浑身毛孔都张开了一样。

    「哦对你说你今天是来定制武器的？」一个矮人喝完两大杯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巴鲁克之前的话来。

    他转头在其他酒桌上逡巡一圈，目光锁定一个禹禹独坐的矮人，而后一伸手就把人薅了过来，大着舌头介绍道：「运气不错啊你，正好今天卡格尔也在，他可是我们族里有名的武器大师！你想做什么样的都没问题！」

    卡格尔被猝不及防拉过来，似乎表情有些不爽，但看在同族的面子上，并没有直接开口。

    不过纪城却敏锐注意到，对方的目光在酒桌上转了一圈，应该是在打量他们这些外族人，但在自己的身上停留目光的时间最久。

    与此同时巴鲁克也讪讪道：「呃，不是我要订做武器……」

    其实以他豪爽的个性，直接说下订单的是他自己也没啥，但碍于出发前克拉拉的明确要求，巴鲁克还是被迫划清双方界线。

    他指了指已经卸下大部分伪装，只戴了一顶金色假发的纪城：「要定制武器的人，是他……」

    巴鲁克这么一说，本来还在快乐痛饮的两个矮人都不由停下来。

    ——之前他俩答应那么痛快，甚至还直接拉来了卡格尔，那都是看在和巴鲁克交情的面子上。不过现在巴鲁克这么说嘛……

    当然，这些想法在矮人们的心里也就是闪过了那么一两瞬，总的来说矮人族的性情非常豪爽，既然巴鲁克把人带过来，那么想来对方也是巴鲁克的朋友，朋友的朋友那不就也是朋友吗！

    不过这时卡格尔却开口：「他？」

    巴鲁克之前并没有和卡格尔打过交道，但听自己的矮人朋友们提起过卡格尔的名字——豪爽的时候是真豪爽，但暴脾气也是真的暴脾气。

    对方现在这样子，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啊……

    果不其然卡格尔开口问道：「巴鲁克，是吧？你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巴鲁克心里微微一紧，下意识就要说出纪城那个「阿恒」的假名。

    然而纪城却抢在巴鲁克之前便开口。

    「——尘。」

    他一副言笑晏晏的表情：「我的名字叫做尘。」

    ——传说中光明教廷最强天才的名字，矮人们也是听过的。

    酒桌前矮人们的表情当即静了静。

    卡格尔冷笑一声：「没有撒谎，你还不算个蠢蛋。」

    ——显然，卡格尔是知道尘的长相的那种少数派。

    「曾经光明教廷的圣子，现在的通缉逃犯，你来找我们定制武器确实是个明智的决定，」卡格尔声音淡淡道，「不过，我又为什么一定要冒着得罪光明教廷的风险帮你呢？」

    旁边的矮人大汉想了想突然小声道：「咱们接的暗黑势力的单子还少了吗？」眼前的巴鲁克不就是？要说得罪，那不是早就得罪了吗？

    卡格尔：「……」

    他狠狠瞪了自己的同族一眼，然后一把抢过对方的杯子咕嘟咕嘟把酒喝了个干净，整个人往身后椅子一靠，一副「对我就是今天心情不好不想接你的单子怎么样？」的样子。

    简称，死猪不怕开水烫。

    巴鲁克几人也都瞧出来了这点，其中巴鲁克还想下意识帮纪城开个口，不过立马便被同伴拉了下制止，然后他便看见大姐头克拉拉双臂环胸，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显然是想看看热闹的了。

    而纪城神情淡定，没有像一般谈判套路那样强调利益或者强调威胁。

    他只是目光在酒馆里转了一圈，然后慢吞吞问：「你们平时喝酒，都这么单调的吗？」

    卡格尔表情一愣，有点没跟上纪城的思路。

    矮人们：「？」

    纪城想了想，干脆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划酒拳的东西？」

    ……

    「哥俩好啊哥俩好——」

    「五魁首啊五魁首——」

    「满堂彩啊满堂彩——」

    「我赢了我赢了，你快点喝！！」

    划酒拳，一种起源于不知道哪个小世界哪个国家哪个朝代的游戏，反正纪城去过的那些小世界，绝大多数都有这个传统活动，其规则为饮酒的双方同时伸出一定数量的手指并说出一个数，说出的数为双方伸出的手指数量之和为胜，输者需要罚酒。

    因为规则简单加上助兴效果极佳，该游戏甚至在天界都略有风靡——当然，因为天界的物种属性比较多样化，划酒拳的形式——比如能伸出来的手指总数之类的——比起其他小世界还要丰富好几个档次。

 第473页

    不过在这里，教给矮人们最基础简易版本的就足够了。

    果不其然，在稍微熟悉起来规则以后，不仅是纪城他们这桌，昏暗小酒馆里其他桌的矮人们也迅速热火朝天地玩了起来。

    充斥小酒馆里的声音也迅速从「昨天打了多久的铁」「前两天居然遇上了一个土豪客户」「三大姑的六大姨的八孙女生了」变成整齐划一的「哥俩好啊」「四季发啊」「你输了你输了快点喝」。

    纪城因为是该游戏的传授者和来定制武器的请求者，坐在了卡格尔的对面，亲自陪他玩。

    游戏这东西嘛，当然是有输有赢才最好玩。凭藉着过硬的游戏技术（精神力作弊技巧），纪城可以说把这个度把握地非常之好。

    具体的体现，大概就在明明一个小时之前还冷着脸说绝对不会接纪城单子的卡格尔，此时已经喝得满脸通红，搂着纪城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大喇喇道：「尘是吧！……我今天……肯定把你喝倒……你这个兄弟……我认定了！！」

    「放心，以后我就是你哥！！」

    「做武器……包在我身上……嗝儿……」

    旁边另外两个矮人大汉也大着舌头疯狂点头：「对对对……卡格尔不帮你做……我们就把他绑起来！帮你！」

    「绑起来！！」

    作者有话说：

    克拉拉等人：时常因为觉得自己不够变态而格格不入

    -

    註：划酒拳的规则那一段参考了一下百度百科_(:3」∠)_

    -

    ? 251、被神抛弃圣眷者（7）

    而在同一桌的巴鲁克等人, 表情已经从「这行吗」，变成了「我去，这也能行」。

    此时的卡格尔已经快进到了和纪城拜异父异母兄弟的环节，拜完之后他还不忘立刻扛起大哥的职责：「弟……你不是要定制武器吗？……要什么样的, 给哥说！」

    「绝对……嗝儿……包你满意！！」

    因为刚刚故意输给了卡格尔几次, 纪城也喝了几杯烈酒。不过这点量并不足以让他喝醉，甚至连上脸都还差了点。

    此时听见卡格尔的要求, 太子殿下当即从善如流地取出图纸。

    卡格尔接过——虽然已经喝得醉醺醺, 但好歹是有名的武器大师, 他看图纸的本事还是在的。

    于是在看了图纸一眼后, 卡格尔立刻便道：「啊，剑型的武器啊——虽然尺寸小了点，但没什么制作难度——」

    然后他便见纪城微笑道：「我要制作一千把。」

    「噗——」

    卡格尔刚喝进去的一口酒全被喷了出来。

    他瞬间从半瘫的姿势支棱起来，看起来酒都醒了不少：「什么？？」

    「多少件来着？？？」

    于是纪城又耐心重复了一遍：「一千件。」

    「或者如果能够更多的话那更好。」

    他还不忘慢条斯理地复述一遍卡格尔之前的话：「刚刚不是大哥说都包在你身上的吗？」

    卡格尔：「……」

    卡格尔：「…………」

    卡格尔：「………………」

    现在收回那些话还来得及吗？

    最终卡格尔艰难地道：「但一千件，真的太多了……」

    这不是他愿不愿意做的问题，是他能不能做得了啊！！

    纪城问：「那加上其他人呢？」

    「都说矮人族是天生的工匠, 我这些飞剑的制作要求并不算高，我想, 如果多请一些矮人族的工匠来做的话, 总是能够完工的吧？」

    话谈到这里，卡格尔的酒也已经醒了大半。

    他抬头为难地看了纪城一眼，而后道：「你的基础要求是一千把, 即便是我们族地里所有的铸剑师一起赶工, 加急的话，最起码也要三个月才能完成制作。但这个费用——」

    卡格尔在脑子里大概算了算, 而后报出来一个数字。

    旁边巴鲁克等人立即瞪眼：「——抢钱呢吧？」

    卡格尔瞥了他们一眼, 摊了摊手：「没办法, 尘的要求有这么高。」

    他扯着纪城递过来的图纸又仔细看了看：「这种……呃，飞剑，制作难度虽然不高，但因为体积偏小，又要专注锋利程度，所以也是个精细活。」

    「而且你要求的这些材料，还要在剑身上加入秘银，」卡格尔道，「我说的这个价算保守了，而且搞到这么多的量也并不容易。」

    克拉拉转头看向纪城——作为借出空间戒指的人，她是最清楚纪城从埃尔默那里打劫了多少钱的。

    然而埃尔默的财富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记名的魔晶卡，那玩意儿要破解可不容易，把这些东西稍微折价算算，即便是最优惠的渠道，能兑换到的现款也远远赶不上卡格尔提出来的这个数。

    也就够付个定金的，结尾款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现在，纪城会准备怎么办？

    克拉拉的眼神打量，而纪城也确实露出沉吟之色。

    不过片刻后他脸上便又露出笑容来：「要立刻拿出这笔钱来，我现在确实做不到。」

    「不过比起直接结现款，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不知道矮人族有没有兴趣。」

    *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个大铁块一样的东西，巴鲁克等人不禁陷入了迷茫。

    「这是什么？」

    纪城则是热情的介绍道：「这就是我用来给矮人族结款的成果啊。」

 第474页

    大铁块上有各种各样的凸起，巴鲁克等人有点没弄清这个是干什么用的，不过纪城很快就演示给了他们看——

    他先按下其中一个被涂成红色的圆形凸起，叮的一声，大铁块中间有一块便亮起光芒，在一阵短暂而又花里胡哨的动画过后，屏幕的上方突然出现了一组逐渐落下的方块！

    纪城按下另一个箭头形状的按钮，方块的位置便随之发生改变。

    而当方块落到屏幕最底端以后，上方又出现了另一组方块。

    纪城再次通过箭头形状的按钮调整方块的方向，很快屏幕底端便铺满了一整层的方块，而后这一排方块闪烁两下，消失。

    与此同时的是屏幕最上方出现了一组积分数字。

    巴鲁克等人几乎看得傻眼：「这？？」

    纪城则将操作「大铁块」的权力交给了克拉拉：「你要不要来试试？」

    之前就是斗地主终极爱好者的克拉拉在看懂规则以后早就跃跃欲试，此时有了机会，肯定是当仁不让：「我来！！」

    而凭藉着九阶巅峰魔法师的大脑运转速度，她也确实打到了一个相当高的分数。

    一局完毕，克拉拉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局：「这是什么游戏啊？还有这个大铁盒子，到底是什么？」

    纪城：「俄罗斯方块。」

    克拉拉：「？俄罗斯是什么？」

    于是纪城又补充：「或者你叫它矮人族方块也行。」

    「至于这个盒子嘛，叫游戏机，」纪城解释道，「现在你手上这个是个试验品，里面只有一款游戏，如果效果还可以的话，之后还会加入其他的游戏。」

    克拉拉的眼中立刻迸发出惊人的光芒：「什么时候能做出来！我到时候去抢……啊不，买一个！」

    「等等，你刚刚说这是用来给矮人族结款的？」她突然反应过来问道。

    纪城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出主意，他们出炼制技术，面市以后价格五五分帐，前期收益让给他们，作为我的武器制作费。」

    「——矮人族是天生的工匠，但他们在大陆上的地位一直不尴不尬，除了武力和人口数量上不如人类以外，还因为他们做出来的武器，魔法师和平民大多是用不上的。」

    「所以很多时候，得他们求着顾客上门。」

    「但如果有了这个——」纪城指指游戏机的方向，笑眯眯道，「我想这种情况多少会发生一点变化的吧？」

    没看见高贵冷艷（？）如克拉拉这样的九阶强者都争着抢着想买吗？

    这一波啊，这一波是直接把买方市场变成卖方市场。

    也难怪矮人族在听完纪城的主意以后几乎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了。

    克拉拉和巴鲁克等人听完纪城的解释，也飞快想通其中关节，不由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克拉拉立刻眨眨眼，露出一个娇羞的少女表情来：「尘，说起来咱们也是挺有交情的吧。像之前你被光明教廷关押，我还亲自冒险进圣城救你来着。」

    「你看我们这些暗黑势力平时赚钱也蛮辛苦的，发财的话可也得带上我们啊——」

    纪城：「……」

    艾伦现在不是已经去开魔兽养殖场了吗？

    「……游戏机的销售，你们可以去和矮人族谈谈代理？」

    下一秒克拉拉就光速消失在纪城的面前。

    纪城：「…………」

    罢了。

    ------------------------------

    在造出来一个游戏机的试验品，拿到周围去试玩了一下以后，矮人族就已经彻底信服了纪城，对他提出来的以分成抵武器制作费的主意当然也没有任何异议，甚至在给纪城的飞剑搜集材料和制作的时候，他们都用心许多，连带着效率也高了起来。

    之前卡格尔说要打造完一千把这种剑型武器最快也要三个月——还不说一般情况下原材料是由顾客自备，所以没把搜集原材料的时间算进去。

    不过现在合作敲定，加上卡格尔和纪城「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关系，矮人族直接把找原材料的事情完全包办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整个制造的效率飞快，都不用纪城问的，每天都主动和纪城汇报开工的进度。

    从他们汇报的速度来看，这一整套的飞剑要打造好，说不定两个多月就能搞定。

    而在等待矮人族交付的这段时间里，纪城他们也干脆就在矮人族的族地住下。

    在矮人族整天也没什么事干，克拉拉的时间几乎都贡献给了游戏机，而巴鲁克则是日常去找自己的矮人朋友们喝酒——那天他看见纪城教矮人们划酒拳的时候就心痒痒了，现在来实践实践正好。

    其他人也大多能各自找到各自的事，反正没有谁觉得特别无聊的。

    而纪城，则用这段空窗下来的时间，认真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虽然还不是很确定额头上那个神弃印记是怎么来的，那天教皇给自己下元素诅咒的时候也没看出来到底是谁在背后使坏，但这并不意味着纪城会放弃找光明教廷的麻烦。

    找矮人族铸剑是第一步，武器到手后先找谁麻烦后找谁麻烦，谁又是最需要找麻烦的，那都是需要好好打算一下的。

    跟原身有仇，而且还有可能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在尘身上做手脚的，显然能力和位置都不低，那么光明教廷主教以下级别的人基本就可以排除了。

 第475页

    准确来说主教都不太可能，光明教廷内部等级明确：教皇至高无上，妥妥的圣阶强者，稳坐光明教廷权力第一把交椅，其次便是枢机主教，最弱也是九阶，大多驻守拱卫圣城，然后就是每个王国的最高领导大主教，主教这个级别基本只能分管省城，论实力肯定打得过尘，但他们很难有机会接触到人啊。

    于是纪城划拉来划拉去，最终通过排除法，锁定了一个最有可能的「仇人」——里德。

    这傢伙是尘之前外放历练时王国的大主教，和尘的温和不同，里德性格阴冷，平日里生活作风也相当浮夸，两个人话聊不到一起去，而且还经常有意见冲突的时候，关系自然很烂。

    甚至据不可靠消息表明，在里德来到这个王国升任大主教之前，他和尘的父母——一对王国的大魔法师，超级贵族——就有不小的矛盾。但因为尘从出生起没多久便被送至圣城，和自己的父母根本没什么接触，所以这个事情是真是假也并不清楚。

    严格来说里德和尘之间并没有什么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但以他睚眦必报的小人作风，会再专门陷害尘一把也并不奇怪。

    ——或者就算搞错了也不要紧，反正接下来纪城是要找光明教廷麻烦的，顺便把这么个小人收拾了不也是妥妥的吗？

    确定了头号嫌疑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获取里德的行踪了。

    ? 252、被神抛弃圣眷者（8）

    寻找里德的下落这个事情被拜託给了克拉拉——她是九阶魔法师, 又是暗黑势力之一的头儿，论起情报能力，肯定比纪城现在这个孤家寡人要强。

    因为游戏机的事承了纪城的情，克拉拉也答应得非常爽快。

    两个月时间过去, 在矮人族上下的工匠们快把肝都肝废的情况下, 卡格尔终于如数交出相应数量的飞剑。

    每一柄剑体积都不大，但整整一千把堆积在一起, 那场面还是非常壮观的。

    因为和纪城的关系已经上升到革命友谊的程度, 这次克拉拉还主动又借了他一枚空间戒指, 并大方地表示暂时不用还了——如果要还的话可以下次抢劫了光明教廷的哪个贵族再来抵债。

    纪城简单查验了这一千柄剑以后就直接收货了。

    拿到了武器, 克拉拉等人都有点兴奋：「你之前不是说就差武器了吗？这些剑是怎么个厉害法？给我们演示一下呗？」

    他们可是太好奇了，足足一千把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操纵啊？

    尘也没长一千只手啊！

    纪城微微一笑，放出了其中一柄剑，也并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只是一念之间, 那柄剑便自动漂浮起来。

    巴鲁克等人都嚯地睁大眼，克拉拉要更见多识广一点, 她想起之前纪城不是火系魔法师却可以点燃火苗的一幕, 猜测道：「风系的漂浮术？」

    纪城面上再次露出蜜汁笑容。

    然后他又放出来了两把飞剑，随后这三把飞剑便在空中飞舞出花里胡哨的轨迹，最终朝着克拉拉的面门袭击而去——

    三柄飞剑体积小而灵活, 动态视力不好的人根本无法捕捉到它们的飞行轨迹, 克拉拉因为常年有魔法力淬鍊身体，看见这些飞剑倒是不难, 只是这攻击形式过分新颖, 搞得她仍然手忙脚乱：「喂喂少年人你有点不讲武德啊——」

    最后慌乱中她当场使用了一个八阶魔法阴影术, 直接将真身躲藏在了暗影之中，才堪堪躲过了三柄飞剑的袭击。

    「你这玩意儿真的有点东西啊——」解除魔法状态以后克拉拉拍着纪城的肩膀感嘆道，「我现在有点信你可以一挑多圣阶的牛皮了。」

    虽然以真实对战状态的话，这三柄飞剑肯定是没办法干掉克拉拉的——甚至连让她受伤都很困难，但不要忘记，纪城手上有足足一千柄飞剑啊！

    仅仅三柄剑克拉拉还可以自信表示自己没问题，但要是同时这么角度刁钻地来一千柄，估计就算是圣阶强者也只有被削成肉泥的分！

    「现在咱们去干嘛？」克拉拉兴奋搓手问道，「去圣城把哈格德那个老匹夫吊起来打一顿吗？！」

    ——忘了说，哈格德就是光明教廷教皇的名字。

    纪城问：「找到里德的位置了吗？」

    尘出事之前，里德是奥康王国的大主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就在奥康王国的光明教廷总部——或者哪个省城办事处也有可能。

    这本来应该是一件挺好查的事情，然而克拉拉闻言表情一僵：「呃……」

    「我们的人之前的确有去查啦，不过情报显示里德前段时间突破了九阶，从奥康王国被调离了。」

    「调离」是个很有意思的词，它并不是「升任」，这就意味着里德并没有被升为枢机主教返回圣城，而调离的后面也没有缀上任何地名，这则意味着里德的离开并不是光明教廷公开的职位调动。

    否则一个大主教负责的王国区域发生变动，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不公开，也根本瞒不住别人。

    而这种情况，大多意味着「调离」里德的并不是光明教廷。

    或者说，不是光明教廷的传教机构。

    ——世人皆知光明教廷信仰唯一真神圣奥托菲斯，教廷光辉撒遍奥古斯特大陆，自教皇起，枢机主教、大主教层层往下管理，信徒更是不计其数，却不知道除了明面上这一层，光明教廷还设有宗教裁判所，专门执行教廷的秘密任务，制裁叛教者和异教徒。

 第476页

    现在明面上找不到里德的人，那他现在是干什么去了，作为光明教廷的前圣子和跟光明教廷对着干很久的暗黑势力头头，纪城和克拉拉都已经能够猜到。

    只是这样的话，想要查出来他的具体下落比之前就要困难得多了。

    克拉拉摸了摸自己的脸：「里德是光明教廷的大主教，他的行踪比宗教裁判所那些狂信徒苦修者什么的还是要好找不少——至少大家能认出来里德的脸。不过现在这情况，要查到他的详细下落，可能得多费点功夫。」

    纪城沉吟片刻：「那就先不着急找他。」

    他从怀中抽出一卷羊皮纸——那是他在矮人族这段时间里搞到的大陆地图，铺开。

    纪城指出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而后手指缓缓往上移：「先去这里吧。」

    克拉拉凑上来看了眼，随即大惊失色：「你去精灵族的地盘干什么？」

    纪城：「闲着也是闲着，先找它们帮个忙。」

    他唇角微微勾起：「都说精灵族是自然的宠儿，天生的魔法师，正好，我这些飞剑还少了赋灵。」

    克拉拉：「……你跟精灵族有交情？」

    「没有。」纪城回答道。

    克拉拉：「？」

    「帮忙嘛，主动帮忙也是帮，被动帮忙也是帮咯。」

    克拉拉：「？？」

    ------------------------------

    纪城那一袭「不管主动还是被动都是帮忙」的言论着实是震撼了克拉拉等人的心灵，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好像讲的也没错：闲着也是闲着，那不得再找点事情做啊？

    于是克拉拉和少数暗黑势力的成员再次跟上纪城，巴鲁克留下跟矮人族交涉游戏机的推广销售事宜，剩下的人则陆续返回——算下来他们离开克里斯城也有小半年了，也不知道艾伦的魔兽养殖场弄得怎么样，再不回去看看，万一老巢被人占了怎么办？

    而克拉拉跟在纪城身边还多了一个理由：不知道为什么，她发现好像在纪城身边的时候修炼效率远高于平时，甚至于克拉拉都能感觉到，这小半年的时间下来，她九阶巅峰的瓶颈都好像开始松动了。

    九阶到圣阶是个无比巨大的门槛，古来今往不知道难倒了多少强者，克拉拉修炼到现在年龄自然不是外貌那般年轻，而按照她原本的估计，也许这辈子寿命将近的时候才能堪堪触碰到那个门槛。

    ——没想到现在竟然觉得快了？

    这等大好事，她当然不会放过。

    不过这其中的原因大概只有纪城清楚了——他修炼灵力并不受元素诅咒的影响，但那玩意儿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筛子，完整的灵力能过去，而那些被分解成各系元素的魔法力却留在外面，久而久之，他周围的魔法元素浓度自然高了许多。

    还不提灵力本来就是比元素力更高一级的力量，克拉拉在他身边，受到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也是很正常的了。

    精灵族不同于矮人族，它们的个体实力更为强大，对生存环境的要求更高，数量也是出奇的稀少。

    所以不像矮人族有多个聚居地分散在奥古斯特大陆的各处，精灵族的族地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有一个——精灵大森林，绝大部分的精灵都生活在那里，只有极少部分的精灵会离开精灵大森林，前往奥古斯特大陆各处游历。

    不过巧的是，精灵大森林位置正靠近奥古斯特大陆的西海岸，算距离的话，离纪城他们所在的这一处矮人聚居地还算接近。

    所以在再次跋涉一个多月后，纪城他们顺利地抵达了精灵大森林的边缘。

    只是不太妙的是，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先在精灵大森林外的一处人类城镇先休息一下的，但当郁郁葱葱高度沖天的古木森林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纪城放眼望去，没有看到一点人烟。

    「所以，镇子呢？」

    克拉拉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羊皮地图，突然讪笑一声：「那个什么……」

    「我好像看错方向了。」

    纪城：「……」

    「所以说实话，你当时来圣城救人，连用十个传送阵，主要原因是你不认路吧。」

    克拉拉嘿嘿一笑：「人艰不拆，人艰不拆。」

    她将手搭在眉前，一副若无其事远眺前方的样子：「哎呀，没有小镇歇脚，我们直接进森林也没关系的啦。」

    「有我堂堂九阶巅峰魔法师在，还怕出事不成？」

    纪城：「……」

    他实在不好说，克拉拉这话，就像是什么巨大的g。

    *

    精灵大森林一如其名，景色明秀灵气，参天的古木仿佛望不到尽头，不过同样，也暗藏着危险。

    「吼——」

    干脆利落地干掉一头袭击而来的暗云豹，克拉拉收起黑暗元素化作的影刃镰刀，表情中隐隐有些欣喜：「今晚可以加餐了！」

    话音落时纪城也正好随手刀掉一头企图暗中偷袭的森林蟒：「我觉得还是蛇肉比较好吃。」

    ——可惜，对他们造不成什么损伤。

    克拉拉扭头瞪向纪城：「魔兽肉不比普通肉有营养？」

    纪城也振振有词：「蛇肉不比豹子肉口感细腻？」

    「口感细腻有什么用？吃了能让魔法力提升吗？」

    「一块豹子肉能提升多少魔法力？肯定是好不好吃更重要啊！」

 第477页

    「吃暗云豹！」

    「吃森林蟒！」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之际，突然一声「汪」的大哭从远处传来：「你们这群可恶的人类！竟然把我大哥给杀了！！」

    作者有话说：

    ? 253、被神抛弃圣眷者（9）

    这道声音冒出来时, 本来还在吵架的克拉拉和纪城表情都是一懵。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哭泣声音的来源：一个长着狼耳狼尾的少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昂的一下便哭嚎着向被克拉拉杀死的那头暗云豹扑去：「大哥你死得好惨啊啊啊啊——」

    克拉拉惊呼一声：「半兽人？这里还有半兽人族群？」

    这时狼人少年又恶狠狠地扭过头来，瞪向克拉拉：「是你！是你们杀死了我大哥！！」

    队伍中其他人纷纷下意识后退一步，扭头看向克拉拉：他们不是来这里找精灵族的吗？怎么半途上又冒出来一个狼人？

    克拉拉其实脑子也有点懵——主要是刚刚那头暗云豹确实是她出手干掉的, 现在这个狼人少年突然冒出来指责, 她还真有那么两分凶手被抓包的窘迫感。

    偏偏半兽人族和精灵族都是人形种族，之前动手杀一头魔兽克拉拉没有任何犹豫, 但要是对这个狼人少年下手, 她不确定会不会惹出更大的乱子来。

    而且她刚刚哪里杀了个半兽人了？

    莫非半兽人族还有什么变身魔兽的能力？？

    迟疑的片刻时间狼人少年已经从地上跳了起来, 四肢着地, 弓背龇牙对向暗黑势力一群人：「你们杀了我大哥，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而这时纪城的声音终于不紧不慢插了进来：「你说这是你大哥？」

    「可你们这不是一个是豹子，一个是狼人吗？」

    「种族都是上下左右各个角度的不一样，这是你哪门子的大哥？」

    纪城的表情状似真挚：「还是说，我误会了什么……」

    狼人少年的脸微微涨红：「它、它就是我大哥！！你们人类懂什么！我说是就是！」

    纪城「嗄」了一声：「好吧，那就当这头豹子是你大哥。你现在是要给你大哥报仇吗？」

    狼人少年卡壳了一瞬, 但随即便梗着脖子点头：「对！！」

    话虽然如此，他并没有立即攻击。

    于是纪城从善如流地鼓励道：「那你来吧。」

    「不过, 」他目光在狼人少年身上上下打量一下, 又补充，「我看你这样，今年最多也就三阶的实力吧。」

    纪城往后退了一步, 彻底让克拉拉站到最前方, 手往她这边一引，做出一个介绍的姿势：「介绍一下, 九阶巅峰魔法师, 刚刚一镰刀把你大哥给弄死的就是她。」

    「快来报仇吧！」

    克拉拉：「？？」

    狼人少年：「？？？」

    纪城朝狼人少年招了招手：「快动手呀。」

    狼人少年：「……」

    他苦大仇深地盯着纪城看了许久, 最后终于再次嗷地一声哭出来：「汪——你们欺负人！！！」

    随后狼人少年便撒开四蹄转身狂奔离去：「等着！我去找精灵族的姐姐们收拾你！！！」

    下一秒烟尘从大森林中凭空而起，狼人少年一转眼就跑没了影。

    直到此时克拉拉才后知后觉地虎着脸看向纪城：「你刚刚什么意思？！」

    真要推她出来让那个半兽人少年报仇是吧？？

    纪城摊了摊手：「反正他打不过你嘛。」

    「而且这不是还有意外收穫吗？」望着狼人少年狂奔消失的方向，纪城挑挑眉，饶有兴味，「精灵族族地在精灵大森林里，但它们隐蔽手段十足，如果不是被精灵族族群接纳的客人可没那么容易找到它们——咱们这算是省力气了。」

    半兽人和精灵族同是奥古斯特大陆的少数种族，而且天性中亲近自然，关系好是很有可能的事。

    克拉拉：「？？？」

    「那个半兽人是请我们去精灵族做客吗？？」克拉拉简直想撬开纪城的脑袋看看，「他那是去摇人来打架了！！」

    奥古斯特大陆上人类强势，但这些少数种族能够生存至今，显然族中是有顶尖强者撑场面的，这里是精灵大森林，万一对方最后摇出来一个圣阶精灵族出来，自己岂不是就要当红烧烤肉还债了？？

    纪城：「大不了就跑路嘛，大家得罪的圣阶强者还少了？」

    克拉拉：「……」

    她沉默下来，仔细思考一番后发现，纪城说得真他娘有道理。

    「那个什么，过会儿要是真的打起来了，」克拉拉紧张道，「你记得拿你那个什么什么剑帮我啊！」

    虽然还没有完整地见识过纪城的实力，但她估摸着这小子之前说得那么笃定，再怎么着，他们加起来应该也是能够和一个圣阶打一打……的吧？

    纪城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随即便指挥起了其他人原地安营扎寨——免得过会儿摇到人的狼人少年回来找不到人——顺便再把森林蟒架起来，烤了。

    有了之前那段插曲，现在就算让克拉拉把那头暗云豹给烤了吃了她也是不敢的。

    过了一阵子——大概就是大家已经把那头森林蟒剥皮切片在火上烤出阵阵肉香的时候，那个狼人少年终于带着人回来了。

    「你们居然还没走！」狼人少年大着嗓子道，语气里不无得意，「这下轮到你们倒霉了！」

 第478页

    「伊莎贝拉姐姐，就是这些人类，把我大哥给杀了！」

    结合之前他跑路时放出的狠话，不难猜测出狼人少年喊的「伊莎贝拉」就是他摇来的精灵族。

    ——传闻中精灵族是大自然的宠儿，性情纯真且冷清高傲，对待看得上的人会倾尽所有不计回报，但要是惹了ta们的厌烦的话……

    虽然，此刻克拉拉脑子里想的不是这些。

    她想的是：听说精灵族除了性格高冷以外，还男女个个都长得很好看，这个「伊莎贝拉」，一听名字就是个大美人！

    当然，克拉拉也还是保持着基本的警惕：万一这个伊莎贝拉是个圣阶，她立马就扛起手下跑路！

    狼人少年返回的方向正好在他们背面，所以克拉拉他们并不能直接看见对方的样貌。

    这时伊莎贝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一如外界对精灵族的描述那样，她嗓音听上去极为冷清：「说了多少次了阿贝，不要看哪头魔兽长得威风就叫它大哥——」

    听到这话的暗黑势力成员：「……」

    「还有，那头暗云豹也不是什么好的，」伊莎贝拉继续批评道，「攻击性太强，死有余辜。」

    听到这里时，克拉拉心里原本悬起的石头已经放下大半。

    听起来这位精灵族小姐还是很讲道理的嘛！

    这么想着，克拉拉已经率先转过头来——果不其然，这位伊莎贝拉小姐金发碧眼，皮肤白皙剔透，赤足悬在半空之中，一双巨大的透明金丝翅膀正在半空中轻轻扑棱——是个大美女！

    纪城还在专注抢一块蛇肉，没有立即转过头来。

    克拉拉还在内心感嘆美女果然人美心善，下一秒伊莎贝拉的话锋一转：「不过，既然惹了你不高兴的话，教训一顿也是可以的。」

    克拉拉：「？？？」

    伊莎贝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并没有加以掩饰，所以克拉拉已经感觉出来了对方的实力：大约是八阶上下。

    比不过她，但这里是精灵大森林，所以真要打起来，对方还有什么样的底牌就未可知了。

    伊莎贝拉的话音再次响起：「人类，你们来精灵大森林，是做什么？」

    克拉拉：「……」

    现在说出尘那番「论帮忙的主动与被动性」言论会不会立即挨打啊？

    这个时候纪城也吃完了抢来的蛇肉，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都来精灵大森林了，还能是干嘛，露营吗？」

    狼人少年：「？」

    他都闻到风送来的烤肉香气了！还说不是露营！

    伊莎贝拉扇动翅膀的频率也是微微一顿，似乎有被纪城的回答给震惊到。

    纪城抬眼扫过面前这一狼人一精灵，挑挑眉：「所以，你们这是要打架了？」

    被称作阿贝的狼人少年立即龇牙，用行动表明了自己就是要打架的严肃意图。

    伊莎贝拉却是一顿，随后如梦似幻的容颜上缓缓展开一个笑容：「这位尊贵的客人，我想你应该是搞错了。」

    「我们精灵族可是爱好和平的种族，怎么会没事和人打架呢？」

    克拉拉等人：「……？」

    纪城本来已经暗中运转灵力准备等对方一点头就来个先下手为强，闻言动作都不由一滞：「？」

    狼人少年更是霎时间脸上写满了被欺骗的表情：「伊莎贝拉姐姐？？」

    伊莎贝拉面不改色，只是那双剔透如宝石的眼睛直勾勾看向了纪城：「你们来精灵大森林，想必是有事想要找我们精灵族对吧？」

    「我能够看出来，你们刚刚和阿贝有了一些冲突，」她镇定自若道，「这样吧，我愿意出面当这个中间人，让大家坐下来好好沟通一下，说不定误会就解除了。」

    狼人阿贝不可置信地道：「这能有什么误会？」

    「就是这群人类，杀了我大哥！！他们超坏！！」

    「不是哪头魔兽长得威风就是你大哥的阿贝——」伊莎贝拉再次微笑着打断了狼人阿贝的话。

    「还有，这位客人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会是坏人呢？」

    作者有话说：

    精灵族，性格高傲，但颜狗

    ? 254、被神抛弃圣眷者（10）

    纪城：「……」

    克拉拉等人：「……」

    狼人阿贝：「……」

    这一瞬, 暗黑势力的成员们心中仿佛有一万头不明生物呼啸而过：这也行？？？

    而看阿贝的表情，显然他的心理活动和克拉拉他们也差不多。

    而纪城则是在沉默两秒之后，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那当然。」

    「我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克拉拉等人：「…………」

    说好的光明圣子温柔善良谦逊勤恳呢？眼前这个恬不知耻的傢伙到底是谁？！

    阿贝：「………………」

    臭不要脸！！

    而伊莎贝拉则是点点头，转头认真地跟阿贝道：「看, 这位客人也说了他不是坏人了。」

    阿贝不可置信：「伊莎贝拉姐姐, 你怎么能凭藉这个人类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他？」

    伊莎贝拉秀眉微蹙：「这怎么能说是一面之词呢？」

    「这位客人还有一张很好看的脸呀。」

    「瞧一瞧他的样子，自然神在创造他时必然是极其用心的, 」伊莎贝拉认真地纠正, 「这样漂亮完美的作品, 自然神怎么会让他长成一个坏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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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贝：「？？？」

    他还要再说什么来反驳, 伊莎贝拉已经强硬地朝他施了一个禁言咒，而后朝纪城灿烂一笑：「好了，现在阿贝也同意我的话了。」

    阿贝：「！！！」

    他双眼瞪大，激动得脸都快变形，但偏偏嘴巴张张合合，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能通过阿贝激动的唇语大概读出来他想表达的意思：我没同意！！

    然而伊莎贝拉果断地无视了阿贝的不满, 至于对面的纪城和克拉拉等人——他们就更不会在乎了好吗？

    伊莎贝拉笑道：「今天天色已经晚了，几位客人是来找我精灵族的话, 不如由我带几位先去我族族地休息？」

    能这么轻松就到精灵族的族地, 暗黑势力成员们当然是求之不得——其中克拉拉还暗戳戳往前推了纪城一把，以使他出色的相貌能够在伊莎贝拉面前展现得更加淋漓尽致一些：「那太好了！谢谢伊莎贝拉小姐！」

    于是一群人就无视了跳脚以示抗议的阿贝，快快乐乐地跟着伊莎贝拉来到了精灵族的族地当中。

    真正来到精灵族的族地中, 他们才明白为什么一般人即使来了精灵大森林, 也很难找到精灵族的踪迹。

    因为他们的族地并不在地面，而在那一片参天的古木之上。

    精灵族的族地入口只有精灵自己, 还有被它们认可、收到邀请的客人才能够知道确切的位置, 而除此之外想要上去, 还需要相应的魔法印记——所以说如果不是这一次遇到了伊莎贝拉，纪城他们想要在这茫茫的精灵大森林中抓到一个精灵，然后从对方嘴里撬出来精灵族族地的所在，不知道还要多久。

    ——不过也说不准，毕竟纪城的这张脸摆在精灵们面前，那就等于正义。

    而也是多亏了纪城这张脸，从伊莎贝拉带他们去到精灵族的族地，到简单带领参观，到安排住处，到住下，都异常的顺利。

    不说别的，他们途中遇见的每一个精灵，在看见纪城以后，态度都变得空前的热情——其中甚至还有飞行时多看了纪城两眼结果和另一个同样看美人的精灵撞车，然后双方大吵一架的……之类的。

    阿贝也跟着来了精灵族的族地——也是到这时，克拉拉等人才在伊莎贝拉的介绍下搞清楚情况：奥古斯特大陆上半兽人的数量比精灵族更稀少，他们实力不如精灵，加上有的时候智商也非常猎奇（这点是克拉拉自己从伊莎贝拉的介绍和阿贝的种种中二行为脑补的），是人类拍卖会上非常受欢迎的货物。

    种种原因下，半兽人族在很早的时候就成了濒危物种，散落在大陆上的日常东躲西藏，而剩下的幸存者则大多汇聚于精灵大森林中——一是半兽人族所喜爱的生存环境和精灵非常类似，二则是精灵族的实力够强大，若非必要人类并不愿意和精灵族产生冲突，半兽人可以託庇于这里。

    精灵族不像人类那样对半兽人有着歧视，相反认为他们是造物主神奇的杰作，也愿意给予庇护。

    久而久之，两族的关系也就变得无比紧密：精灵族居住在精灵之树的顶端，半兽人族则以精灵大森林的地面为领地，在树根处建造起居所，像阿贝这样性格活泼的半兽人少年，经常跑到树冠上的精灵族族地去玩都是可以的。

    看得出来，阿贝对纪城他们杀了自己「大哥」的事还是很不高兴，但每一个路过的精灵在见到他们这一行人以后，没有一个顾得上阿贝的表情有多幽怨，一个个全部目光都放在纪城身上了——出头？开什么玩笑，长这么好看的客人怎么会有坏心眼呢！

    阿贝：「……」

    很生气，但没有别的办法。

    而仗着自己这一张脸（划掉），多亏了精灵族的热情与友好，纪城提出来自己的要求时也非常的顺利。

    他问伊莎贝拉：「听说精灵族对自然元素的感应是奥古斯特大陆最强的，我想请你们帮我给我的武器赋个灵行不行？」

    伊莎贝拉：「没问题！」

    她是八阶巅峰的实力，即便在人均实力强于人族的精灵族中也是强者，位列长老一席，这种事还是说得上话的。

    然后纪城言简意赅地补充：「我的武器数量有点多。」

    伊莎贝拉：「没关系！」

    纪城：「一千把。」

    伊莎贝拉：「……可、可以的！」

    然后她就把整个精灵族的长老团给纪城拉过来了。

    只能说这点精灵族比矮人族要爽快太多了，虽然一千把都是个很让人崩溃的数量，但它们没有推脱、没提报酬，仅仅是看了纪城那张脸两眼——

    「没问题！！我们可以！！」

    然后就是商量赋灵的方案了。

    「赋灵」，在奥古斯特大陆是个有点玄乎的词——这事儿只有精灵族，还有少数属性奇特实力强大的魔法师能够做到。它有点像是「神赐祝福」一类的东西，通常是对着兵器或者法杖叽里咕噜念一串咒语，而后再在器身上留下特制的印记，被赋灵过的器具将自带灵性，有些还将具备随主人实力增长而增加威力的特性。

    当然，用太子殿下的眼光来看，这玩意儿在天界还有另一个名字：启灵。

    但凡神器，必有灵性；启灵便是在天界那种仙神遍地走的地方造一把武器的必要步骤，只有经过了这一步，武器才有了蕴养器灵、吸收外界灵气的可能性——而都能自己吸收灵气了，这样的武器能不比其他的凡器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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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天界，关于启灵符文的研究显然比肆捌玖伍小世界要先进得多：在这里赋灵只是精灵们的天赋技能，它们赋灵的方式也相当简单粗暴，效果当然也会因为武器本身的品质、特质不同而产生参差差异。

    所以，在给自己的这一千把飞剑赋灵时，纪城提出了和精灵族从前并不一样的方案。

    当然，为了让精灵们能够充分地理解，他还顺便讲解了一些赋灵的知识原理。

    就像是大家都知道勾三股四弦五，但不知道怎么证明一样，精灵族其实对赋灵的原理也根本不清楚——

    于是等这一下纪城讲完课，精灵族上下看纪城的眼神都变了：这不仅是个长得很好看的人类客人，还是个魔法知识十分渊博的、长得很好看的人类客人！

    原本他们答应得就很痛快了，现在对纪城更是殷勤，恨不得他永远在族地里住着都行——他这个外貌，就算是当个花瓶都比别人要赏心悦目啊！

    不过纪城他们也没有一直在精灵族的族地里待着。

    一是克拉拉他们还需要接受从各处传来的势力成员的消息，二是时间久了纪城也有点受不了走在路上就有精灵族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脸看，还是痴汉表情那种——而且最近还有精灵来悄咪咪问自己有没有什么美容养颜的秘方了！

    除此以外还有包括克拉拉、纪城等所有人共同在内都受不了的一点：精灵族，没！有！做！饭！调！料！

    精灵的身体结构并不同于人类，它们基本上不吃肉，而是以树叶花露为食，零嘴加餐的话就是精灵大森林里各种树木的果实。

    这玩意儿，偶尔吃个一两顿还能叫陶冶情操修养身心，吃久了，那叫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而楼下的半兽人族虽然有吃肉，但他们过的也是茹毛饮血的生活，族里面上下的饮食习惯都是纯天然不加工，所以想从他们那里薅调料也是不可能的。

    正好纪城新提的赋灵方法，精灵族中还缺一些材料，于是纪城等人连忙借着去人类城镇购买物资的藉口，先暂时离开了精灵族的族地。

    ——这次有精灵族和半兽人们的友好指路，纪城他们终于没有走错方向了。

    纪城他们去的就是之前来精灵大森林时计划先去落脚的城镇，不得不说，因为来往冒险者繁多，这个小小的城镇还分外热闹。

    而出来的第一件事，他们就是先去找了个酒馆喝了一顿。

    「呜，馋死我了，」克拉拉牛饮一杯后忍不住道，「还是喝酒烤肉来得比较痛快！」

    其他人没有说话，但从他们狼吞虎咽的动作中能看出来他们和克拉拉想得差不多：终于吃上一顿人饭了！

    吃饱喝足，大家便直奔向集市。

    克拉拉从队伍中脱离去拿情报，其他人则跟着纪城，随时充当搬运苦力。

    纪城长得好，眼光准，嘴巴毒，背后还跟着好几个「小弟」，几个素质综合下来，那些在集市上卖货的冒险者们想抬价都毫无办法，最后纪城飞快地便拿下了所有需要的材料，花费也并不高，战果颇丰。

    东西买齐了，但大家也不准备立即就返回精灵大森林——难得出放风一次，当然要多玩玩才行。

    克拉拉还没回来，他们准备先去碰头的地方等她，然后大家再一起去旅馆那边，把房间给定下来。

    往约好的碰头地方走的时候，纪城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准确来说对方是朝他撞过来的，但纪城直接一侧身避开，搞得对方撞到了他背后的暗黑势力成员。

    那个被撞到的叫史蒂芬，被撞到的时候他就有点不高兴，正要问那个撞上来的人是不是没长眼睛，对方却率先不住地道起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饿了好几天了，有点头晕。」

    史蒂芬仔细看了眼这人，才发现对方确实穿得破破烂烂，头发乱糟糟的，脸色也是一片虚浮。

    说是饿了几天也说得过去。

    史蒂芬有点愧疚，感觉自己好像是误解了对方：「不好意思啊。」

    这时那人又从怀里掏出个破碗：「没事……大爷给点钱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史蒂芬：碰瓷都不带这样的

    -

    昨天忘了祝大家中秋团圆啦，补上补上~

    -

    ? 255、被神抛弃圣眷者（11）

    史蒂芬：「……」

    他决定收回之前心里的那点愧疚。

    这人撞上来就是为了要钱的吧！！

    他当下就想把人推开, 但看见对方一身破破烂烂的乞丐装，还有苍白难看的脸色，又忍不住起了些恻隐之心。

    史蒂芬是贫民出身，以前也受过不少苦, 如果不是他十二岁那年检测出了有魔法天赋的话可能现在也在街上要饭——虽然他的魔法天赋也不怎么强, 而后又是怎么跟着克拉拉干的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但总之，他对这样在大街上受苦受难的群众总是有着别样的同情。

    即使对方动作如此熟练地掏出个碗找他要钱。

    但！穷苦人民为了生活想点诡计不是很正常的吗！！

    所以最后史蒂芬还是忍着牙疼掏了五个铜币给这个人。

    说实话他还挺担心对方看见只有五个铜币以后, 会不会倒过来嘲讽他是个穷鬼的——毕竟从此人先前的作风来看,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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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出乎意料的, 那人拿到钱以后并没有露出一点嫌弃的意思, 反而十分惊喜地感谢：「谢谢大爷！！大爷一生平安！！」

    说完便一熘烟地熘走。

    史蒂芬摸摸自己的下巴，正在心里感嘆自己果然是恶意揣度了人家，却发现纪城目光正看向那乞丐消失的方向。

    而后纪城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而意味深长地看了史蒂芬一眼。

    史蒂芬有点愣：「怎么了？」

    纪城挑了挑眉，丢下一句：「好好的一个冒险者小镇，怎么会有这么个饿了好几天还这么活蹦乱跳的乞丐呢？」

    说完他也没有再提别的, 慢悠悠往前走去。

    史蒂芬：「……」

    史蒂芬：「！！」

    *

    「乞丐」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极其狭窄的巷道中穿梭而过, 熟练地来到一处建筑的后院, 他手指微微在门上某处机关一动，旁边便出现了一条暗道。

    「乞丐」从暗道中钻进去，进入到一间地下密室当中。

    密室中已经有一个身穿铠甲的魁梧男子等候在其中：「滕, 倒是难得看见你过来。」

    他上下打量着对方那破破烂烂的装束, 还有手里破碗装着的五个铜币，眼中隐约有着笑意：「瞧瞧你这样子, 说出去谁会相信你可以和教廷的主教甚至大主教平起平坐？」

    滕已经不复之前找史蒂芬要钱死皮赖脸的样子, 他神色淡然, 即便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也并不让人觉得这是一个乞丐或者平民。

    「苦修者的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那你不如加入我狂信军团，」魁梧大汉哈哈笑道，「在战斗中磨砺自己，不也是一种苦修？」

    「钦叶。」

    被滕叫了名字，钦叶瞥了下嘴，脸上玩笑的表情终于收起：「好了好了我不瞎劝你，反正大家都是为宗教裁判所服务，大差不差……对了，你来是有什么事汇报？」

    这一处冒险者小镇接近精灵大森林，来往的人类冒险者，还有其他种族数量都不少，因为其中鱼龙混杂，光明教廷没办法直接控制，但又因为此处的重要性，他们是绝不可能完全放弃这里的。

    所以光明教廷在此处一直有暗中驻扎人马，平时并不显露人前，但到关键时刻，就会显示出他们的能量来。

    钦叶是一直以来负责冒险者小镇和精灵大森林这边相关事宜的，但滕属于苦修者，通常是四处漂泊不定，并不总是会在这附近，也并不会定时来见钦叶。

    所以滕现在过来，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果不其然，滕顿了顿，然后道：「我找到逃跑的神弃者了。」

    「他就在这个小镇上。」

    钦叶手里被他把玩的两枚铁球突然被捏得粉碎。

    ------------------------------

    光明教廷的动作很快，当天夜里钦叶便查到了纪城等人入住的详细信息——然而同时他们也查到了跟在纪城身边的克拉拉的身份。

    身为黑暗系的九阶巅峰，克拉拉的实力极为强横，她本人也是早就上了宗教裁判所的必杀名单，如果碰见不能放过的。然而现在冒险者小镇这里，实力最强的两人：钦叶和滕，两个人都是八阶的实力，即便有光明教廷赐下来的强大法器，联手对上克拉拉，也只敢说可以自保而已。

    而对待纪城这个逃跑的神弃之子，还有克拉拉这个宗教裁判所追杀对象，他们要的显然不是自保，而是百分百将对方拿下。

    所以无奈的钦叶和滕只能连夜向上面打报告，期望能够得到支援。

    而等光明教廷派来增援的圣阶强者赶到，纪城他们早就带上採购的东西，离开了冒险者小镇。

    于是光明教廷这边又花了好几天的时间一一摸排，最后才确定：纪城他们应该是进入到精灵大森林中了。

    生怕人再跑掉的光明教廷立刻点足人马抄傢伙追了进去。

    虽然和精灵族也不太熟，但光明教廷毕竟位于人类权力之巅上万年的时间，对精灵大森林中的一些猫腻还是有了解的——比如精灵族的族地并不在地面，而在树冠之上，而要进去，必须找到特定的入口才行。

    钦叶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个特定入口的具体位置，但大概是哪一片，教廷的情报中还是有推测的。

    所以刚一进入精灵大森林，他们就马不停蹄往着那个方向赶去。

    不像一般的冒险者，进入到精灵大森林后还有些小心翼翼，害怕惹上什么惹不起的敌人或者魔兽，光明教廷这支由圣阶打头，八阶强者钦叶和滕作侧翼，外加一支十人的七阶骑士团打底的队伍，一来就是一往无前、大开大合，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之势——

    其他冒险者？赶走！

    魔兽？宰了！

    精灵大森林中魔兽数量不少，但其中也没有比九阶更强的魔兽，在光明教廷的这位圣阶面前自然是不堪一击，而光明教廷行事作风一向霸道，他们甚至都不会等魔兽主动袭击了再反击，而是但凡靠近、出现在眼前的，通通一杀了之。

    而此时，光明教廷的这位圣阶正神色淡漠从他法杖中弹出一道金色光芒，不远处一头星光独角兽正在惊慌前窜，然而它的速度再快也及不上光，只是一眨眼，这头星光独角兽便被那光线给洞穿了头部。

    它连嘶鸣都没来得及出声，便哀哀倒地，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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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看向那头独角兽尸体的目光中有着些微的惋惜——独角兽性情通常温和亲人，这头星光独角兽还是难得的光明系魔兽，虽然级别稍微低了一些——成年期的星光独角兽大概在三到四阶的实力左右——但若带回光明教廷好好驯养的话，交给骑士团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然而他们这位大人却瞧不上这样低阶的魔兽，既然碰上了，那当然是杀掉比较干脆省事。

    而且独角兽全身上下价值最大的便是它那一支独角，除此之外，死的或者活的，区别并不大。

    「去把它的独角取下来吧，」圣阶吩咐道，「既然碰上了，就不要太浪费。」

    骑士团中的一位七阶应声小跑上前，他抽出腰间佩刀，正要将那尸体上的独角给剜下来。

    「大哥——」一声悲呼猛然传来。

    那骑士吓得手一抖，当下将刀竖在自己身前，一副十足警惕的样子：「谁！」

    后方的钦叶、滕等人也打起精神，其中圣阶当即便准备释放出自己的领域——

    「大哥！你怎么又死了——啊呸，我怎么又死了大哥！！」那道悲愤的声音再次传来。

    而后一个狼人耳朵和尾巴的少年突然便从草丛中钻了出来，表情愤怒、眼含热泪指向钦叶他们：「你们这群可恶的人类！为什么总是杀我的大哥！！」

    光明教廷众人：「……？」

    这都是什么鬼？！

    而狼人少年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可恶！我一定要报仇！！」

    「你们这群可恶的人类……没有一个好看的，这次伊莎贝拉姐姐肯定不会帮你们说话了！！」

    光明教廷的圣阶已然失了耐心，他冷笑一声：「半兽人？」

    「嗯……这次就不用杀了，我正好缺一个半兽人的奴隶。」

    说罢，圣阶法杖中便有数道金色的光线飞出，猛地朝阿贝袭去！

    阿贝当下吱哇乱叫一声，转身四蹄撒开，捲起漫天烟尘想要逃跑，然而圣阶出手何等迅猛？那几道光线虽然一时间失去了目标，但仅仅只是微微一顿，便再次朝着阿贝逃跑的方向扑去——

    轰！

    爆炸的声音轰然响开，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阿贝的惨叫。

    圣阶的嘴角勾起一丝胸有成竹的笑——他没有打算对阿贝下杀手，所以对那几道光线的威力十分有数：不会致死，但足够让这头不听话的半兽人少年吃到苦头。

    「在我的面前还想要逃跑？」他轻哼一声。

    他身后钦叶等人都不乏敬畏地看向他，然而作为人均七阶起步的强者，他们还听见那头有低低的咒骂声响起：「等着……我要回去摇人来揍你……」

    圣阶的脸霎时间便沉下来：「冥顽不灵。」

    下一瞬又一道光线从他的法杖中发出，这次光芒的威力比之前要大上不少——足以杀死一个弱小的三阶半兽人那种。

    显然，圣阶对阿贝的耐心也耗尽了。

    又是轰的一声炸响，这次他们也没再听到阿贝的惨叫。

    然而等先前被捲起的滚滚烟尘散去，他们却见一道光盾正挡在阿贝面前。

    样貌宛若人间天使的伊莎贝拉眉眼阴沉：「人类，你们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 256、被神抛弃圣眷者（12）

    见到伊莎贝拉出现, 所有人都是一滞。

    阿贝手臂上有一个极为可怖的伤口，另外他浑身上下也有不少血迹，显然是伤得不轻的样子。

    伊莎贝拉替他挡下圣阶那致命的一击，散去光盾, 冷下脸又从指尖放出几道绿色光芒, 须臾时间阿贝身上的伤口便开始好转。

    ——那是精灵属性中特有的自然元素魔法。

    见到伊莎贝拉、还有她施放的自然魔法，钦叶等人当即便明白了她的身份。

    那圣阶原本为有人挡下自己的攻击很是恼怒, 但知道伊莎贝拉的精灵族身份, 他还是暂时压抑了自己的怒火：「我光明教廷没有对这个半兽人下杀手。」

    「那是因为你们想收他做奴隶。」伊莎贝拉冷冷道。

    「那又如何？」圣阶冷然道, 「是他先跳出来挑衅指责我们的, 我巴尔伯特堂堂圣阶，尊严怎么能被这样的弱者侮辱？」

    一个狼族的半兽人，跳出来喊一头星光独角兽大哥，骗鬼呢吧！

    旁边阿贝在伤好以后脸上终于恢复了血色，听见巴尔伯特的话后不甘示弱，声音虚弱又委屈：「我大哥又被杀了……这次我认的是星光独角兽, 不是暗云豹……」

    在看到伊莎贝拉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又难看一层后，阿贝识趣地闭上了嘴。

    而对面钦叶等人的脸上几乎写着：看吧, 我们说了是这样。

    伊莎贝拉瞪了阿贝一眼, 然后才转回头看了看巴尔伯特一行人，她脸上表情可以说得上是轻蔑：「但你们伤了阿贝是事实。」

    ——言下之意，就是铁了心要护短了。

    巴尔伯特脸上的恼怒终于再也压抑不住。

    他冷笑道：「你要给这个半兽人出头？」

    「精灵, 我光明教廷是愿意给你族面子, 所以才在这里和你好声好气地说话，但论起实力, 你也就一个八阶的魔法师, 要怎么和我一个圣阶对抗？」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来自己一行人进来精灵大森林的目的：「对了, 真要说起来，我光明教廷还有帐没和你们算呢。」

 第483页

    巴尔伯特举起手中法杖，上面镶嵌的元素宝石光芒闪烁，代表着巴尔伯特正在飞速凝聚的魔法力：「我光明教廷的罪子，尘，是你们收留的吧？」

    「把他交出来，我可以不计较你们刚刚的冒犯。」

    伊莎贝拉尾音上扬：「尘？」

    巴尔伯特立即道：「他真的在精灵族？」

    伊莎贝拉目光流转，而后她唇角轻轻掀起：「在啊。」

    「不过，圣阶，」她嗓音轻灵，语气仿佛有些微疑惑，「你又凭什么要求我把人交出来呢？」

    「你们光明教廷刚刚的态度让我很不高兴呢，」伊莎贝拉道，「这样吧，要是你现在向我道歉，然后立刻退出精灵大森林的话，我精灵族可以不计较你刚刚的冒犯。」

    「你觉得怎么样？」

    巴尔伯特的表情阴沉下来：「看样子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他抬手，先前法杖中酝酿已久的魔法力霎时间冲出，光线混乱成元素风暴的样子，呼啸着朝伊莎贝拉的方向冲去——

    以其中光元素之狂暴，就算是八阶魔法师也只能被撕碎！

    然而伊莎贝拉表情中没有丝毫发憷，她先是瞬发出数个小型防御魔法，而后一挥手召唤出一根藤蔓，凭空捲起还躺在地上的阿贝，正当那混乱光线接连撕碎那几道防御魔法之时，她快速扇动翅膀，仅仅片刻时间，便消失在了光明教廷的队伍眼前。

    她飞行速度极快，几乎只是一愣神的功夫，钦叶等人便失去了伊莎贝拉的踪迹，但作为圣阶强者，巴尔伯特反应速度更快。

    就在伊莎贝拉消失在他们目光所及处的同时，巴尔伯特便彻底张开自己的圣阶领域，怒吼道：「追！！」

    *

    圣阶强者的领域覆盖范围极广，是以哪怕肉眼并见不到伊莎贝拉的踪迹，巴尔伯特等人还是成功来到一株参天古木之前。

    这株古木高度几乎肉眼不可看出，而粗细更是要数十人才能环抱，上面还有许多弯弯绕绕的藤蔓缠绕，其间还隐隐约约可见古老的金色细纹。

    两名骑士先上前查看了一下，确认没有额外的微掀。

    滕则是问道：「大人，这就是精灵族族地的入口？」

    巴尔伯特点点头，同时上前一步，手中光元素正以丝线形式不停组合出各种形状——显然，他正在尝试推导有可能开启入口的魔法印记。

    这事儿换成别人做不到，但他乃是圣阶，所用也是和自然元素最亲近的光元素魔法力，加上先前伊莎贝拉逃至此处时也被巴尔伯特的领域窥见了她开启入口的一幕，所以推导出来并不困难。

    滕微微一顿，有些担忧：「可神谕曾提示过我们，不可轻易冒犯精灵族……」尤其是它们的老巢。

    巴尔伯特冷笑道：「现在是精灵族先冒犯的我们。」

    「而且我也只是打开它们的族地通道入口而已，又不是破坏，这说得上是冒犯吗？」

    见巴尔伯特一副盛怒的样子，加上一想他们一行人来到此处便是为了抓捕纪城，现在人都已经确认在精灵族族地内了，就这么打道回府也确实不妥，滕还是闭上了嘴，默默看着巴尔伯特手上的光元素印记变换。

    精灵族再强也不过会有一名圣阶罢了，有巴尔伯特大人在，大家顶多就是无功而返而已。

    片刻时间后，巴尔伯特将手中魔印推入藤蔓上一片不起眼的叶子当中，一串清灵乐声响起，那片小小的藤叶迅速放大至可容纳十数人的大小，巴尔伯特率先站上去，而后钦叶一行人也连忙跟上。

    而当藤叶攀升至树冠处时，精灵族族地前已有许多人在那里。

    伊莎贝拉带着阿贝等候在原地，而她身后是一众精灵长老团——哦，还有一众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消息，赶来看热闹的精灵。

    除此之外围观人群中还有为数不少的半兽人，他们大概是听说了阿贝差点被打死的消息，一个个脸上是鲜活的怒意。

    当然，光明教廷的队伍更注意到的是混在这些精灵和半兽人中间的纪城等人。

    他们主要认出来的是纪城和克拉拉，毕竟一个是着名神弃圣子，一个上了宗教裁判所的必杀名单，相比起来其他那几个暗黑势力的成员就显得很小米小虾了。

    不过在他们指着纪城喊出他的身份之前，史蒂芬先指着滕惊呼一声：「你就是那个讹了我五个铜币的乞丐！！」

    人嘛，都是有看热闹本性的。

    尤其是这种涉及到钱财和讹诈的话题，加上乞丐这样的敏感词，简直是触碰到了人类内心深处最本能的八卦欲望——

    于是哪怕早就知道滕是个苦修者、大家都是一伙的，光明教廷队伍里的其他人还是没忍住用奇怪眼神看了滕一眼。

    滕：「……」

    人生在世，赚钱不也是一种修炼吗？！

    还好的是巴尔伯特和骑士团等人还是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干嘛的，他们只是看了滕一眼以后便反应过来，迅速的收回目光，只有钦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一下。

    滕：「……？」

    随后钦叶立刻恢复了面无表情，俨然平时那个不苟言笑的狂信军团高层。

    只有史蒂芬咬牙切齿：「早知道你是光明教廷的王八——」

    面对敌人，就算是刚刚还满脸问号的滕也恢复了冷淡自持的样子。

 第484页

    他道：「暗黑势力，与我教廷屡屡做对，还帮助神弃之子逃跑，死有余辜而已。」

    于是史蒂芬脸上愤怒的表情更加生动了一些。

    巴尔伯特没准备掺和进这两人的嘴炮环节，他只看向伊莎贝尔：「精灵族，我教廷的罪子就在你们族地之中，证据确凿，我光明教廷不愿引起争端，所以再问你们一次，人，你们交还是不交？」

    伊莎贝拉脸上神情嘲讽：「没想到你们还真追过来了。」

    另一位精灵族长老则道：「尘是我精灵族最尊贵的客人，我们不可能让你带走他。」

    「何止呢，」第三名长老语气更加冷然，「肆意杀伤精灵大森林的魔兽，打伤小阿贝，你们光明教廷，对我精灵族简直是没有一点尊重。」

    钦叶忍不住辩驳：「你们口中的这个阿贝又不是精灵族！」

    然后他就见到一众精灵族的脸上明晃晃写着：那又怎么样？

    在人群中悠悠看热闹的纪城唇角勾起。

    看样子光明教廷的这群人对精灵族的理解实在不够深刻——

    精灵族，一个高傲、清冷、颜狗，且护短的种族。

    对于认定是自己人的，它们就会给予竭尽所能的保护，以至于根本不讲道理。

    因为自己这张脸、还有带给精灵族的魔法知识，自己已经被精灵族视为了自己人，连带着克拉拉他们也勉强能算半个，而和精灵族毗邻而居，互相交往上千年的半兽人族，也同样是精灵族的自己人。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光明教廷这支队伍的人倒霉呢，精灵族的自己人不多，但都被他们惹了。

    这下还想让精灵族把自己交出来？那简直是做梦。

    不过对面的巴尔伯特是个圣阶，处理起来确实比较麻烦——这段时间纪城在精灵族族地居住，长老团的人是见遍了，其中最强的也不过九阶巅峰，要打对面这么一支圣阶带领的队伍，并不容易。

    过会儿该怎么出手帮帮人家呢？

    纪城摸着下巴思考。

    他的那一套飞剑还没赋灵完毕，现在是没法子用的。

    而就在纪城思索的当口，光明教廷队伍和精灵族的争吵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你们精灵族做事还是讲点道理！我劝你们多思考思考再说话！」

    「我们精灵族怎么不讲道理了？现在是你们光明教廷打到我们家门口了吧？到底是谁更冒犯啊？？」

    「你们精灵族不要脸！」

    「你们光明教廷挑衅在先！」

    「你们精灵族这是想破坏多年以来贵我双方势力的友好和平！」

    「你说我们破坏我们还真就破坏了，那个谁，克拉拉，你们不是什么和光明教廷对着干的暗黑势力的吗？以后我们精灵族就跟你们是一条战线的了！！！」

    「？精灵族你们真的想开战是吗？？」

    「开战就开战，谁怕谁啊喂？！今天就拿你这个什么巴巴伯伯的祭自然神！！」

    巴尔伯特怒极反笑，他正欲以一招元素风暴直接毁了精灵族族地——再不济也能杀十个八个精灵长老，却突觉脚下树枝一阵颤动，一道令人惊惧的恐怖力量笼罩而来——

    而后数道金色藤蔓沖天而起，直接将光明教廷的众人给顶翻在半空中！！

    作者有话说：

    ? 257、被神抛弃圣眷者（13）

    察觉到那股不知名的力量, 巴尔伯特第一时间便警觉起来，然而即便如此，当那数根粗壮藤蔓沖天而起的时候，他还是根本防不胜防。

    轰——

    哪怕巴尔伯特竭尽全力输出魔法力来稳定住自己, 他还是被顶上了天空！

    当然, 在被顶上半空之后，巴尔伯特立即便给自己施加了一道「天使之翼」, 近一人高的光翼在他背后展开, 巴尔伯特迅速稳住了身形。

    其他被顶上半空的光明教廷成员也各有各的办法——滕是风系魔法师, 在给自己瞬发一道飞行术的同时还来得及给教廷其他人群发一个漂浮术, 而像钦叶等人都有武者的底子，藉助滕的漂浮术，在空中立稳身形还是不成问题。

    而在站稳过后，他们第一时间都转头望向了巴尔伯特。

    然而巴尔伯特脸上的表情并不是被精灵族先下手为强的愤怒，而是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喉咙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圣、圣阶之上——？」

    奥古斯特大陆的修炼分一到九阶, 九阶过后如果对元素法则再有领悟，便是圣阶。但圣阶之上是否还有别的等级, 至少在公开的信息中从无记载。

    或者也是有记载的——譬如光明教廷所信奉的唯一真神圣奥托菲斯, 在教义中便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圣阶也不能冒犯。

    总之，现在奥古斯特大陆上, 公开已知的巅峰, 就是圣阶。

    然而巴尔伯特现在却感受到自己领域中莫名出现的那股巨大威压——这股威压的来源到底是什么等级他并不清楚，只是那种他先前从未感受到过的威胁感, 让他下意识地产生了这个猜测。

    一道巨大的精灵虚影出现在半空之中, 而后逐渐凝实。她身着绿色长裙, 上有金色藤蔓缠绕，一头碧色长发及至脚踝，一双碧色眼眸更仿佛是世界上最为剔透的颜色。

    更重要的是，她头上还有一顶小小的金色皇冠。

    站在人群中，本来也在思考到底是谁不讲武德先出了手的纪城眼中出现瞭然神色，而后唇角无奈一勾。

 第485页

    怎么就忘了呢？

    ——精灵族嘛，精灵女皇应该是常见配置才对。

    也怪不得在大陆其他少数种族都龟缩起来的情况下，精灵族还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居住在精灵大森林，而不惧怕外界的任何冒犯。

    有这么一个一招就能把圣阶顶上天的女皇在，他们怕才怪了。

    不过随着巴尔伯特喊出的那一声来，纪城也忍不住有点好奇了：这个精灵女皇到底是什么实力？

    灵力的修炼体系和这个世界的魔法体系并不一样，两边的实力划分也没办法划等号，纪城只能看出来这个精灵女皇很强，至少是在圣阶巅峰的水准，但到底有没有超越圣阶，他还真拿不准。

    克拉拉等对精灵族底子不了解的，在精灵女皇出来那一刻已经傻了，半兽人族看着有些对精灵女皇的存在是知情但没见过，傻是没傻，但个个表情也都敬畏得很，倒是伊莎贝拉等精灵，在精灵女皇现身以后，便立刻恭敬地弯腰行礼，尖尖的精灵耳朵和它们背后的翅膀以一个极其轻灵的频率抖动：「女皇陛下。」

    精灵女皇的气质并不像伊莎贝拉它们那般清冷，相反，她的眼神看上去分外柔和，甚至对待巴尔伯特等人时，语气都非常地温柔：「光明教廷的信徒，对吗？」

    滕等人在巴尔伯特喊出那一声「圣阶之上」时就已经陷入了恐慌，但很快他们便感觉到一股莫名力场向自己袭来，紧接着他们便无法动弹——也包括圣阶的巴尔伯特本人在内——只能随着精灵女皇的问话，机械地点头：「……是。」

    精灵女皇继续很是温柔地询问：「刚刚是你们在和我的子民吵架，并且扬言要开战，是吗？」

    巴尔伯特等人：「……」

    此刻他们很不想回答，但在那股自然伟力的作用下，还是不情不愿地道：「……是。」

    精灵女皇嘆气：「我已经沉睡很多年了，上一次甦醒……大概是三千年前的时候吧？」

    「你们这些小鬼，把我吵醒，真是太过分了。」

    听到这话，巴尔伯特等人不禁感到一阵骇然——不仅是精灵女皇那过分强大的实力和她后面那句幽怨的语气，还因为她前面那半句里提到的……沉睡三千年。

    须知，圣阶的寿命也不是无穷无尽，像巴尔伯特，今年五百岁的年纪，在圣阶中差不多是中年——只要不是在战斗中被人杀死，圣阶中寿命短的活个七八百岁不成问题，但再长，也顶多活个一千年出头。

    活到三千岁？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但听精灵女皇的说法，三千年，仅仅是她一段沉睡的岁月而已。

    到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教廷的神谕上曾提醒他们，不可轻易冒犯精灵族。

    ——拜託有这么个老妖怪镇守精灵大森林，谁会吃饱了撑得过来找麻烦啊！！

    光明教廷的这整支队伍都很想骂娘，但现在他们正直面精灵女皇，甚至在对方的领域下连动弹都很困难，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精灵女皇的所有问题，然后眼睁睁看着对方抬起手，几道金丝藤蔓便瞬间拔地而起，尖端呈刺针状，又犹如天然的圣剑。

    「既然冒犯了我精灵族，那么我也小小地给你们一些惩罚吧。」

    下一秒，那些藤蔓便一根找准一人，急速朝光明教廷的人攀附而来。

    如果被那些藤蔓追上，他们的下场几乎是可以想像的——

    关键时刻，巴尔伯特调动起全身的元素力量，加上他自己的圣阶领域，终于勉强挣脱出了精灵女皇的领域控制！

    砰砰砰砰！

    强烈的力量对碰使得巴尔伯特周身都响起轻微的骨爆声音，他闷哼一声，来不及管自己的伤势，一边急速飞行倒退的同时，口中也疯狂默念咒语！

    呼——

    光系元素风暴疯狂掠出，直直朝着藤蔓撞去！

    嗤嗤嗤嗤嗤……

    藤蔓与元素风暴相互绞杀的声音不断响起，同时巴尔伯特迅速抓起几乎是动弹不得的滕和钦叶，便迅速朝着精灵女皇的领域外飞去——

    「啊！！！！」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那些七阶骑士们的惨叫——他们的实力远不如钦叶和滕，和巴尔伯特的距离也更远，精灵女皇发出的这些藤蔓速度又极快，是以巴尔伯特根本就来不及救他们。

    甚至即便巴尔伯特只捞了钦叶和滕两个人，那些藤蔓在撕碎元素风暴以后也迅速地追了上去！

    又是接连的闷哼声传来，还有鲜血喷洒的声音，精灵女皇轻轻招手，那些在上一秒才以凶悍的姿态撕碎了十名七阶骑士，重伤两名八阶乃至圣阶级别强者的藤蔓便犹如听话的孩子一般迅速收了回来，而那上面甚至还有热腾腾的鲜血低落。

    第一次看见这么凶残的场景，阿贝乃至暗黑势力的几个成员们脸色有点发白，但在场的精灵们个个神色如常，甚至眼中还隐约闪烁着「我们女皇就是这么厉害」的高傲。

    暗黑势力的成员们：「……」

    谁再说精灵族性情单纯他们跟谁急！！

    也没见精灵女皇再做别的动作，那些藤蔓们又自己抖了抖，将藤身上挂着的血迹和碎肉抖落干净，微微弯曲了下藤身像是在行礼一般，而后便嗖地缩回到树冠之下。

    精灵女皇面色平静转回身，一双剔透的碧眸柔美地弯了弯：「他们应该已经吃到教训了。」

 第486页

    精灵族的一位长老激动询问：「女皇陛下，您现在是又要去沉睡了吗？」

    他看向精灵女皇，眼中满是激动与担忧。

    精灵女皇摇摇头，又是一笑：「既然已经醒了，当然可以多待一阵子。」

    「光明教廷的人类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冒犯了，和我说说这三千年来大陆上发生的事情吧。」她道。

    「另外，」精灵女皇的目光落在纪城身上，她眼睛似乎亮了亮，而后面上的笑意更加柔和了一些，「我族中似乎来了一位很有趣的客人呢。」

    *

    战后的清理十分简单。

    毕竟大头都被精灵女皇驱使的那些藤蔓给做了，精灵族们要做的顶多就是看看哪处树枝上有没有溅到的血迹，给受伤的阿贝稍微治疗一下，以及安抚受惊的暗黑势力成员们的情绪。

    ——受惊主要是因为精灵女皇谈笑间就弄死了一堆光明教廷高手，这过分的强大让他们总很担心对方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就顺手把自己这些人类也给弄死了。

    但像克拉拉这种见过世面的就比较实在了，她在短暂地平复了一下情绪以后就抓着伊莎贝拉询问：「你们之前说的跟着暗黑势力干是真的吗？」

    「堂堂精灵族说话应该是算数的吧？？」

    伊莎贝拉：「……」

    而在找精灵族的长老们交谈过问了一番，已经了解了这三千年来奥古斯特大陆上的种种大事，还有纪城这一行人的情况后，精灵女皇还单独召见了一番纪城。

    精灵族族地中有专门的神殿，先前纪城他们以为那是精灵族供奉自然神的地方——毕竟他们张口闭口都会扯到自然神——但实际上这里就是精灵女皇的居处。

    神殿中有高高的王座，精灵女皇赤足坐在那上面，一抬手也为纪城幻化出坐处。

    「请坐吧，」精灵女皇朝纪城一笑，「我甦醒的时间不多，精灵族也很少有外来的客人，所以也没什么可招待的，还请见谅。」

    「我能看出来，你心里有不少的疑惑，」她道，「鑑于你的实力，我愿意为你解惑。」

    纪城挑了挑眉：「实力？」

    到现在为止，精灵女皇是唯一一个不用他说什么，便能直接看出来自己实力层次的人。

    毕竟纪城现在修炼的是灵力，和魔法力并不是同一个体系，所以精灵女皇能直接道破，倒是让他有一些惊讶。

    然而精灵女皇似乎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好吧，我承认主要原因是现在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类不多了。」

    「可以顺便问问你的保养秘方吗？」

    作者有话说：

    ? 258、被神抛弃圣眷者（14）

    纪城：「……」

    对面精灵女皇的笑容依然柔美端庄, 于是纪城也跟着扯出一个端庄的笑容来：「没有。」

    精灵女皇表情有些失望：「好吧。」

    「那么，还是聊正事吧，」她道，「我叫伊芙琳, 如果不介意的话, 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伊芙琳的姿态很是放松，大概是因为对纪城的实力有些感知, 所以并没有将他看作什么晚辈或者下属, 而是作为彼此地位平等的朋友——当然这其中纪城的长相起了多大的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我能维持清醒的时间并不长, 不过在我再次沉睡之前, 我想我们应该还是能好好聊聊的，」伊芙琳道，「你具体的实力层次我并看不出来，不过根据我感受到的气息，我想你即便还没有到达我的层次，相差也不应该太远。」

    「所以在这之前, 我想我应该给你一些提醒。」

    纪城微微倾身，表示了自己的兴趣。

    伊芙琳嘆口气道：「先前那名光明教廷的圣阶说我已经是圣阶之上, 但事实上, 我并没有突破那一层界限。」

    「圣阶之后再往上的层次的确存在，但那一步却远远不是他们想像中那么好突破的。」

    说到「那一步」，伊芙琳淡然柔美的面孔上第一次浮现了一种近乎后怕的情绪。

    纪城好奇问道：「如果突破了呢？会有什么样的实力？」

    伊芙琳道：「杀十个我应该没问题吧？」

    「据说在奥古斯特大陆形成之初, 有说法表示突破圣阶后, 本身的魔法力将会产生质的蜕变，不再有不同元素的区分, 而突破者的实力甚至不再受位面的限制, 可以随意穿梭于不同的空间之中。」

    「总而言之, 那样的力量，应该已经不能用简单的『人』或者『精灵』之类的种族来区分了，」伊芙琳道，「或许用神这个词，才是更准确的形容。」

    「不过想要达到这个层次，实在是太难了。」

    「想要成神，不止是要感悟元素法则，积累魔法力，和其他魔法师、甚至是种族争夺资源，要渡过那个坎，你要做的是和整个奥古斯特大陆的法则进行对抗。」

    「前面我提过，如果迈出了那一步，你自身的魔法力将会被转化成另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并不是靠自己修炼就能够获得的，而是要后天转化。」

    「能够进行这种转化的，并不是生命或者器具的存在。」

    「而是奥古斯特大陆本身的法则。」

    ……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伊芙琳向纪城大概地介绍了一番这个所谓的魔法力转换是怎么操作的——当魔法师本身对法则的感悟到达了一定的程度，并且本身积蓄的魔法力也足够以后，他便可以开始往更高一个层次的突破。

 第487页

    然而奥古斯特大陆本身的法则似乎在阻止魔法师往这一步出发，因为一旦开始这种突破，就会有一种天然的雷电魔法形成牢狱状降临在突破者的身上，这种魔法雷狱极为恐怖，即便是圣阶的魔法师，往往也承受不了几十秒，就会化为灰飞——运气好的话还能有个灵魂保存下来，要是运气不好的话……

    而根据至高法则传递出来的信息表示，如果有魔法师能够成功的话，他或者她身体里的魔法元素力就会被随之转换，变成另一种序列级别更高的力量，甚至拥有操控世界穿梭位面的伟力。

    听到这些的纪城：「……」

    如果他没搞错的话：天然形成的雷狱魔法=雷劫，更高序列的力量=灵力。

    这不就是飞升的步骤吗？！

    然而据伊芙琳所知，目前奥古斯特大陆上，还没有哪一个尝试了这一步的魔法师活下来的。

    所以去冲击更高层次的力量，对他们来说和送死没两样。

    至于伊芙琳自己——她活到如今上万年，和光明教廷是差不多年龄的存在，能活这么久，她自然早就到达了冲击更高一层的水准。

    然而因为这过高的失败率，加上光明教廷强势，伊芙琳也需要看顾精灵族，所以她并没有去走这条与赴死无异的道路，而是选择了以沉睡来延缓自己的寿命，同时也可以躲过雷劫的搜索。

    精灵族的寿命本来就远长于普通人族，加上伊芙琳的实力也早就到了另一个境界，所以活个上万岁对她来说也就是洒洒水的程度。

    这样做唯一的限制便是每次甦醒的时间都有限，同时出手的话也得注意动静，不然雷劫要是闻声找上来，哭都没地儿哭去。不过对伊芙琳来说已经足够——她的存在对精灵族来说本就是威慑大于实际作用，只要知道她还活着，不管是光明教廷还是别的什么势力，都绝对不敢来冒犯。

    而这也是伊芙琳要提醒纪城的——在她看来纪城的实力已经和自己接近，一旦到达这个水平，就要决定接下来是去冲击雷劫，还是以沉睡等方式来避开、延缓寿命了。

    套用一下伊芙琳的话，「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类已经不多见了」，要是纪城就这么死了，她还怪遗憾的。

    而且高手寂寞，纪城与精灵族交好，能够多这么一个同层次的朋友，她当然更希望对方能够长长久久地活着。

    ……虽然她并不知道，什么雷劫、转换灵力的，对纪城来说根本就是不存在。

    当然，这种欠揍的话，太子殿下也不会随便说出来。

    和伊芙琳交谈完，纪城也认认真真地感谢了她——不只是上面被告知的那些信息，还因为伊芙琳交给纪城的一枚皇冠形状的指环——那是精灵女皇的信物，也象徵着精灵族的友谊，有这个指环，纪城甚至可以调动一定数量的精灵为自己办事。

    也算是用实践表明精灵族要跟着暗黑势力们干的决心了（不是）。

    而且好事成双，就在纪城和伊芙琳「促膝长谈」完后不久，克拉拉就找了上来：「我们查到里德的下落了！！」

    *

    ——复习一下，里德，光明教廷的大主教，新晋九阶强者，原先负责奥康王国的光明教廷事宜，性阴沉，好铺张，睚眦必报，在尘是光明教廷圣子时期和他关系极烂，是纪城翻遍记仇小本本以后确认的嫌疑第一人。

    只是之前他被调离了奥康王国，明面上查不到踪迹，克拉拉一直在调动暗黑势力的情报网追查，而现在时隔好几个月，终于有了他的确切下落。

    「里德确实是被宗教裁判所调去执行任务了，」克拉拉道，「根据信息汇总来看，这几个月他几乎快把整个奥古斯特大陆跑遍，估计是在追杀什么人——也不知道是其他势力的哪个倒霉蛋噗嗤——咳咳，回到正题，现在看来的话，他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而根据现在情报中他所在的位置，里德可能是会沿着这几条路线返回圣城。」

    桌上有一捲地图，上面有着好几条标註出来的线路。

    纪城问：「他没用传送？」

    克拉拉耸了耸肩：「没用，我们的人已经在好几个点瞄到他了，坐的马车。」

    ——这种情况下，大概率是在押送什么犯人了。

    毕竟传送魔法这种东西有特定属性要求，传送的人数越多实力越强消耗的魔法力就越多，当时克拉拉救纪城时能连用十个传送法阵也是准备了许久（以及她格外擅长逃命），否则圣城那种地方，劫狱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纪城和克拉拉彼此对视一眼，而后脸上便扬起心照不宣的笑容来。

    看样子，还能顺道再给光明教廷添点堵啊。

    ------------------------------

    诚如精灵女皇伊芙琳自己所说，她清醒的时间并不久，三天以后，确认光明教廷没有再派其他不长眼的来找麻烦，她便再度陷入了沉睡。

    而在去沉睡之前，伊芙琳还帮忙研究了下给纪城的飞剑赋灵的任务。

    于是原本预计要一两个月才能完成的赋灵工作，直接超前完成。

    装备齐活，里德的下落也已经查到，纪城等人便直接告辞离开了精灵族族地。

    而此时精灵大森林外的冒险者小镇中也已经是另一幅光景。

    还是那天滕去见钦叶的那间密室，只是此时坐在主位的人已经不是钦叶，而是光明教廷的教皇，哈格德。

 第488页

    巴尔伯特立在哈格德旁边，表情愧疚又恭敬：「教皇陛下，是我无能，没有抓住尘和那些异教徒，还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

    哈格德摇了摇头：「尘居然能得到精灵族的帮助，甚至还能惹得精灵女皇甦醒亲自庇护，本来就是我们没想到的事情。」

    他冷哼一声：「不过尘居然会和那些异教徒混在一起，难怪真神会给他留下神弃印记，果然是天生反骨。」

    「庇护神弃之子，精灵族会得到真神惩罚的。」

    巴尔伯特神色更是动容：「教皇陛下……那精灵女皇如此危险，您又何必要亲自过来呢？」

    哈格德道：「我有教廷神器护身，即便那精灵女皇对我出手，自保之力还是有的……对了，精灵大森林外的人手都布置好了吗？」

    不确定精灵女皇是否还是甦醒的状态，他可不敢随意释放圣阶领域去试探——否则那就是明晃晃的挑衅了。

    而派遣人手再进去？精灵大森林可是那群精灵的地盘，对方如果想帮纪城，光明教廷的人出现在里面只能是打草惊蛇。

    巴尔伯特回道：「已经都布置好了，只要尘他们踏出精灵大森林一步，教廷就会第一时间收到情报。」

    「好，」哈格德点了点头，「这次我亲自出手，必定亲手斩杀尘和那帮异教徒。」

    作者有话说：

    纪城：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可以直接传送？

    -

    抱歉抱歉，最近卡文比较严重，还好赶上了！

    ? 259、被神抛弃圣眷者（15）

    哈格德自认为自己这套围捕理论非常的完备, 没有任何缺陷——就算精灵族愿意庇护纪城，但他们也不可能永远待在精灵族族地当中。

    而既然要出来，不管纪城他们是要去哪里，只要他们光明教廷的人手看得足够严实, 就一定能够获取对方的动向！

    至于使用传送魔法？

    基本上每一个进入过精灵大森林的冒险者都知道, 在那里面，传送魔法是无效的。

    所以这个可能性在出现在哈格德的脑中的第一瞬间就自动被他淘汰。

    只是很可惜, 教皇大人并没有想过, 精灵大森林里无法使用传送魔法, 可能是因为, 那是伊芙琳的领域笼罩范围。

    而作为精灵族的朋友与客人，纪城他们，是可以使用传送阵的。

    于是光明教廷的一众密探苦苦在精灵大森林外守株待兔了一个多月，结果却连纪城的一根毛都没捞到。

    甚至最后人手的撤离还是因为哈格德等得过于不耐烦，于是冒险使用了圣阶领域直接笼罩过去，以至于被刚睡没多久的伊芙琳直接一个惊醒逮住暴揍了一顿, 然后他才发现——纪城早就不在精灵族的族地当中了。

    至于他在哪里？

    此时的太子殿下早就和克拉拉来到了一座名为伏西的小城当中。

    从情报传来时里德的位置到光明教廷圣城有好几条可行的路线，但出于快捷安全的考虑, 这些路线中总会有一些重合的地点, 而伏西城，就是这些路线中会有重合的、光明教廷势力较弱的一处。

    因为克拉拉的路痴，纪城他们抵达伏西城的时候比本来计划的要晚上两天, 不过里德那边的脚程也不快, 所以他们抵达时仍然有一天的时间来准备动手。

    小城的人口并不多，纪城和克拉拉随意在靠近城门口的位置找了间旅馆, 先交钱订了两个房间, 而后两人便晃悠到旁边一家餐馆, 选定二楼靠窗的位置，点了些吃的便坐下。

    因为这次的行动是要对一名九阶强者动手——还不算里德队伍中可能会有的其他高手，史蒂芬等人肯定是帮不上忙的，所以也没有跟着一起过来。

    一张桌子只有克拉拉和纪城两人面对面坐，聊天是早就没什么可聊的了，于是克拉拉想了想，干脆从空间戒指中取出游戏机来——顺道一提，经过小半年的准备和研制，矮人族的一代游戏机已经成功上市，目前在人类贵族中很受欢迎，但因为产量有限，所以普及程度并不算高。

    克拉拉手上这个还是特意折去矮人族聚居地找卡格尔拿的。

    游戏机正式成品一出来，矮人族也送了纪城一个，不过因为技术有限，所以里面的游戏暂时就俩，效果也很简陋，克拉拉这种没接触过网络的还十分上瘾，但对纪城来说，吸引力着实不强。

    于是他的注意力更多在侍应生端上来的各种特色食物，还有旁边几桌的议论声上。

    ——估计是接连在自己身上失手，光明教廷终于认清了真相，又或者是缓冲时间已经足够（如果知道精灵大森林那边的后续的话，纪城应该会认为还可能是因为哈格德被精灵女皇揍得太惨），总而言之，他们现在已经不再隐瞒尘是「神弃之子」的身份，同时还正式将他登上了教廷逃犯之列，画像满大街贴的那种。

    曾经的教廷圣子突然沦为通缉犯，这事情谁听了不得多八卦几句？

    尤其哪怕大街小巷上张贴的画像画质肉眼可见的失真，但还是肉眼可见的好看的情况下。

    于是纪城一边吃东西，耳朵里一边就飘过来了各种八卦。

    「唉，真想不到，堂堂教廷圣子，居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咳咳，注意，是前圣子了。」

    「好好好，前圣子——真搞不懂，这通缉令和画像贴出来了，咱们这些平民也打不过能从圣城里逃走的魔法师吧！」

 第489页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可是听说，尘在被拿下以后，他的魔法力就已经被废掉了，还被教皇大人种下了元素诅咒……总之，已经没办法修炼了！」

    「那岂不是说，他就是个普通人了？」

    「那赏金额度还挺高的呢，听说尘还长得貌美如花很好认，咱们当行商的走南闯北，去的地方多，平时多注意注意，说不定就撞大运的碰上了呢！」

    在通缉令正式出来以后出门就带易容的纪城：「……」

    想来这些傢伙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撞上大运了吧？

    其他那些桌的八卦大同小异，其中还有讲得兴奋干脆凑一起拼桌的，坐纪城对面的克拉拉打完一局游戏，听到这些八卦，眼珠子一转，随便找了一个角度，干脆也插了进去：「我以前听我老师说，尘……啊不，教廷的前圣子是很强的魔法天才呢！」

    其他人被这么一提醒，当即都附和起来：「啊对对对——」

    「我也记得，以前我们那儿的教会长老还宣传说，尘是奥古斯特大陆最强的魔法天才！」

    「上千年，不，上万年都难得一见！」

    「听说他十二岁测试魔法天赋开始修炼，十三岁成两阶魔法师，十五岁就成四阶魔法师，如果正常修炼的话，说不定三十岁的时候就有希望冲击圣阶了！」

    「我的天——」

    克拉拉掺在其中正准备再煽动两句「光明教廷有用的时候就把人家当个宝四处宣传，现在没用了就把人魔法力废了再列成通缉犯，这不是过河拆桥吗」「渣男都没这么渣」之类的话时，之前那几桌里突然有人清了清喉咙。

    「咳咳，说起这个最强天才嘛，我倒不认为是这位光明教廷的前圣子。」

    「我个人心中有一个更配得上史上最强天才之名的人。」

    他这样说，其他人都不由转过头来，显然是被吊起了胃口，想听听这个「史上最强」究竟是谁。

    连纪城都停下了吃菜的动作抬起头，想见识见识这个比自己还天才的到底是谁何方神圣。

    那人见其他人感兴趣，立刻挺起胸膛，调整了下姿态道：「我说的这个人，出生于数万年前，是名副其实的最强天才！也是最强魔法师！」

    「现在我们人族大陆主宰的地位，就是他当年带领手下的伙伴，一起打拼出来的！」

    「山峰在他面前都要倾塌！海水在他面前都要变色！雷电在他面前都要臣服！」

    对方第一句出来时，餐馆中其他人还是一副不明觉厉的表情。

    第二句出来时，有些人的神色就开始迷惑了。

    到了第三句时。

    听见对方那说得都快要唱起来的腔调，克拉拉忍不住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敢问您的职业？」

    那人道：「吟游诗人！」

    其他人：「……」

    本来凑做一团的食客们登时做鸟兽状散去。

    这不是浪费感情呢吗！！

    *

    吃完饭，纪城和克拉拉又坐着消了一会儿食，顺便靠在窗边确认了一下，从这个位置能不能全方位无死角地看见城门口的情况，然后他们付帐离开，在伏西城里小逛了一圈，便回到了旅馆当中休息。

    到第二天下午时，纪城他们又回到这个位置，继续吃饭、盯梢。

    功夫不负有心人，到傍晚天色见黑的时候，纪城他们便见到一辆极为巨大的马车缓缓驶入城中。

    里德并不在马车外面，但赶车的车夫，以及那一队拱卫在马车四周的骑士的信息早就在克拉拉的情报当中，而纪城和克拉拉的记忆都是绝佳，几乎立刻便认出了他们。

    为了效率，他们今天并没有点主食，所以此刻见马车进城，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便放下手中筷子，直接结帐离开。

    克拉拉和纪城暗中远远跟上那辆马车，只见马车在大道上缓缓行驶，而后便进入了一处院落当中。

    这里应该就是他们在伏西城当中选定的歇脚地了。

    施加好隐身术，克拉拉和纪城从院落后门方向小心翼翼地翻了进去。

    只见那一队骑士和护卫守在院落四处，几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而马车大门也打开，里德和另一位着黑色长袍的老者一同下来，虽然认不出来身份，但看这老者的衣着和里德的态度，至少是和他一个级别的强者。

    多半是宗教裁判所的某位高层了。

    里德和那老者从马车上下来，他看了看这座院落，忍不住笑道：「终于能有一个好好休息的地方了。」

    那老者则是道：「还没有回到圣城，咱们需要一切都小心。」

    里德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里面：「您是说他？」

    「放心吧，有禁魔手铐，还有咱们两位九阶强者轮流守着，能出什么事？」

    从外表上看去，里德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刻薄中年人——而此时他的嘴角也十分符合他人设地刻薄勾起：「这还是个孤家寡人，不像那些讨人厌的暗黑势力成员，抓住一个就会有其他人疯狂来救。我敢保证，他们都没几个人知道路易这个名字——就更别提来救了。」

    还不说这个路易就像条滑熘的泥鳅一样，单是为了抓他，凭光明教廷遍布大陆的势力和情报线，他们都追杀了近小半年才成功——就沖他狡兔三窟的水平，一般的黑暗势力哪里能有他的情报？

 第490页

    那老者不置可否，只转身沖马车里道：「还不下来？」

    马车里的人——或者直接叫他路易，语调阴阳怪气地回覆：「我不。」

    「你们光明教廷做事不要脸，连我这样老实的生意人都抓，还有没有王法？」

    听到这里那老者没忍住一脚踹上车厢：「你下不下来？！」就他还老实的生意人？！

    路易：「我不。」

    ? 260、被神抛弃圣眷者（16）

    那老者气得差点把马车给踹碎。

    里德还在旁边劝道：「算了, 他愿意待在马车里就让他在里面受罪呗，放着上好的床不睡，就是自作孽。」

    谁知路易在马车里听见了：「多贵的床？」

    里德：「……」

    「要是高于一百个金币的话，那我可以勉为其难地睡睡。」

    里德：「……那你还是继续在马车上吧。」

    他转头命令院落中的骑士们：「这傢伙今天就在院子里了, 你们记得把人看牢一点, 不准有任何意外！」

    「我先去洗个澡，另外这伏西城里有什么可吃的可玩的, 找这里的负责人们都谈谈。」

    板着脸吩咐完人以后, 里德面向老者时脸上又挂上了笑容：「塞巴斯蒂安长老,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这伏西城虽然只是个小城, 但咱们光明教廷的身份摆在那里，还是有很多可以享受的。」

    塞巴斯蒂安摇摇头：「不了。看守路易需要我们至少一个人在场，你先去吃喝休息，下半夜的时候再来和我轮换。」

    里德明面上笑眯眯地应下：「好，您不愧是长老，心思就是缜密。」

    然而一转身整张脸就带了苦色——估计是想到自己下半夜还得回来值班, 心情实在美丽不起来。

    于是光明教廷这边各方都自司其职：里德出门去找乐子，骑士们在院落里站岗, 而塞巴斯蒂安则是站在院落里先看了那马车一眼, 而后才转身进了屋子。

    而趴在暗处观察的纪城和克拉拉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的情绪十分明显：这支队伍中明显最棘手的两人分开了，这一波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助我也？

    克拉拉当即转身就要去追出门找乐子的里德——柿子挑软的捏, 现在里德落单, 而且他还是纪城寻仇的主要目标，此时不赶紧去把他干掉, 还更待何时？

    纪城则是伸手拉住克拉拉, 他无声用口型问道：敢不敢干票大的？

    *

    时间转眼来到深夜。

    里德紧赶慢赶在交班的时刻回来, 脸上还有没擦干的口红印，看得出来他回来得有多么的匆忙。

    他神色倦怠，交接的时候脸上的心不在焉几乎是肉眼可见，塞巴斯蒂安看出了这一点，皱了皱眉，想到两个人终究不是一个系统的，没有直接批评。

    马车上路易好像都闻见了里德身上的脂粉香：「呦，这是去哪个销金天堂消费了，没想到你们光明教廷的人还整这套吶？」

    里德暴躁地骂了一句：「闭嘴！」

    然后又赶紧送塞巴斯蒂安去里屋休息了。

    出来之后里德不忘又踹了车厢一脚：「不会说话就闭嘴！不然等到了圣城，本主教有让你好看的！」

    「啊呀？」路易叫道，「原来我到了你们光明教廷的地盘上还有活路的啊？」

    里德心里烦得很，但到底心里头有点顾忌，也不清楚塞巴斯蒂安到底睡下了没，所以没好气道：「我们光明教廷做事是你能预料的？」

    车厢里头路易沉默了片刻，突然声音沙哑地怪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这声音在半夜着实扰民，于是里德不耐烦地又踹了一脚：「你闭嘴！」

    话音还没落下，他心头突然腾升起一股巨大的危机之感！

    里德猛地转过身，正在这时他便见一道暗色水箭朝自己袭来！

    来不及出声警示院落内的其他人，里德当即狂念出一连串的咒语，数道防御土墙拔地而起，然而见那道水箭噗噗接连射穿土墙时，里德想也不想，立刻抱头蹲下！

    砰的一声，在他身后的马车墙壁直接被炸穿了一个洞。

    路易：「什么情况？你们光明教廷终于遭报应了？」

    也是这时，里德才终于来得及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敌袭！！！」

    ——虽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这一嗓子喊得好像已经不是那么的必要。

    塞巴斯蒂安刚刚才去里间睡了，现在还在院子里的除了里德和路易之外，还有一队值守的骑士。

    这些骑士的实力最弱的也有六阶，加上光明教廷专门赐下的武器与铠甲，和一般的武者比实力还能再上涨一个档次——然而此刻这些强大的骑士却一个接一个地莫名倒下，诡异的是他们周围并没有任何敌人，唯一可见的，只有那些倒下者脖子上汩汩冒血的伤口。

    里德霎时间便明白过来：「是黑暗系的魔法师，他使用了阴影术！」

    与此同时他也在默念咒语——现在时间不够，施展强大魔法很有可能来不及，于是里德干脆採取了数量战胜质量的战术：他为自己叠加了许多层土系铠甲。

    每一层的铠甲都不算太强，五阶的样子，但叠加到一定数量以后，防御力却是相当惊人的。

    做完了所有准备工作，里德终于来得及寻找敌人的身影——黑暗系的魔法师大多数都和光明教廷不对付，现在正在杀戮那些骑士的虽然还没有暴露，但里德脑海中已经瞬间冒出数个备选名单来。

 第491页

    但之前偷袭他的却是一位实力相当强大的水系魔法师——现在大陆上还有什么知名的水系和黑暗系魔法师的组合吗？

    刚刚放暗箭的攻击没有再出现，于是里德干脆先出手帮起了骑士团。

    黑暗系魔法师藏在阴影中的攻击虽然可怕，但骑士团人均携带圣剑，其中铭刻的圣光咒附带照耀功能，是阴影术的绝佳克星，哪怕出手者实力极强，但在圣剑以及骑士团中会光系魔法的骑士的圣光术下，其杀戮的速度也比最开始慢上了不少。

    而如果里德也加入到对付黑暗魔法师这边的话，战局必定会立刻出现扭转。

    也正是在里德作势要冲过去的时候，数道水箭再次悄然出现在半空中。

    里德立刻转头看向一道方向，目露凶光：「找到你了！」

    他就不信了！两个藏头露尾之辈，还能厉害得过自己？

    ——就算厉害得过自己，也绝对厉害不过自己和塞巴斯蒂安两个九阶强者的联手！

    里德手中法杖一挥，一道攻击便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里德也伸手，凝聚出一道土系长矛，朝攻击的方向冲去——土系魔法师的防御力往往强于其他系，所以对他们来说，必要的时候玩近身战反而是一种优势！

    「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人！」

    也是这时，纪城的轻笑声轻轻响起：「里德大主教，一年多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虽然听他的语气，真正想说的大概是：一年多不见，这么拉了？

    ……

    当时的场景，极度安静。

    或者说，在里德的感知里，极度安静。

    而当他的长矛和纪城手中一把长剑相碰，不仅没有如预料之中取得胜利，反而是里德手里那把土系元素汇聚而成的长矛直接被削断时，里德登时感觉世界不仅安静了，还变暗了。

    ——说人话，他怀疑自己瞎了。

    「尘？！」

    里德的眼睛猛地瞪大：「你不是被种下了元素诅咒——不对，你不是光系魔法师吗？」

    他怎么会还能使用魔法，而且还是水系魔法？？

    而且不止是元素的问题，刚刚和纪城的那番交手，里德非常清楚：对方的实力绝对不亚于自己！

    满打满算，尘今年才十六岁吧？

    十六岁的九阶魔法师？还要不要大陆其他人活了！

    里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猛地摇头：「不，你不是尘，尘不可能恢复实力，也不是水系——」

    纪城笑呵呵地撩起额头：「看这个，眼熟吗？」

    黑暗中他的面容并没有做任何掩饰，而纪城额头上，一个若有若无的复杂印记正闪现。

    里德的眼睛瞪得更大：「神、神弃印记——」

    他话音尚未落下，纪城便瞬间掠向里德，一伸手，轻松便像拎小鸡仔那样提着里德的脖子拎起。

    十六岁的少年，个头已经开始猛窜，把里德这样身量偏瘦小的人提起离地并不困难。

    纪城表情笑眯眯：「认出来了就好。里德大主教，能劳烦你再帮我回忆一下，我这个印记是怎么出现的吗？」

    里德面色涨得通红，他用力挣扎几下，并没有挣脱，反倒因为这几下扑腾搞得大脑缺氧，连默念个咒语偷袭纪城都很难做到。

    不过还好，正当里德心底逐渐涌上绝望之时，他的余光瞥见院落中另一道身影的出现。

    ——塞巴斯蒂安终于赶到了。

    九阶魔法师不像圣阶那样拥有领域，对于周围环境的感知远没有那么敏锐，现在他们是执行任务期间，里德只敢说塞巴斯蒂安不会睡得太死，但这座院落前院后院距离不算太近，最重要的是隔音效果贼好，所以对方会什么时候赶到，他还真不敢说得太准。

    但现在塞巴斯蒂安已经来了，作为宗教裁判所的长老，他的实力远比里德更强，那一瞬间，里德心中腾地升起了希望。

    而塞巴斯蒂安也确实不负里德的期望，他的战斗经验比里德还要丰富百倍，立刻便看清现场情势：里德和骑士团两方可以说都遭到了屠杀，但很明显里德更重要，遇到的情况也更紧急一些。

    塞巴斯蒂安目光冰冷，他并没有立刻惊动两边战斗的人群，而是站在远处，口中直接默念起了咒语。

    下一瞬一个火焰巨人生成，它在离纪城极近之处，刚一出现，便咆哮着朝纪城挥出了拳头！

    同时塞巴斯蒂安也挥舞着手中的火焰镰刀，同时朝纪城冲去！

    一拳头一镰刀，两者都是从相当刁钻的角度而出，极难躲开的同时，只要其中一道落到了实处，纪城的脑袋必定当场碎成渣渣！

    只要不出意外……就是会出意外。

    似乎是看出了里德目光中露出的惊喜之色，纪城再次轻笑出声。

    他没有回头，似乎下一秒火焰巨人的拳头和镰刀就会先后落在纪城身上，然而就是这一秒，铛铛之声接连响起。

    数柄飞剑于空中悄然出现，先是将火焰巨人的拳头撞开，而后又是嗖嗖数声，以比人更快的速度，直接贯穿塞巴斯蒂安的身体！

    塞巴斯蒂安冷笑中带着势在必得的神情凝固在脸上，他的身体甚至还惯性地超前沖了两步，而后，轰然倒下。

    而随着塞巴斯蒂安的倒地，那火焰巨人也哗地崩解开来。

 第492页

    「里德大主教，我刚刚不是提醒过你了吗？」

    「现在是问答时间，」纪城表情笑眯眯地又将里德提高了一点，「我问你，我额头上这个神弃印记，是怎么种下来的？」

    作者有话说：

    ? 261、被神抛弃圣眷者（17）

    塞巴斯蒂安死不瞑目, 而另外一边的骑士团也正在遭遇克拉拉惨无人道的屠杀，此刻里德的大脑近乎一片空白。

    除了吓的，还是吓的。

    他突然尖叫起来：「你会被教廷杀死的！教皇大人会杀了你的！！」

    纪城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一点：「——为你报仇是吗？」

    为里德报仇的前提，当然是他死了。

    难为里德在被纪城掐着脖子、大脑如此缺氧的情况下, 还能飞速领悟纪城的意思。

    他眼球都快突出来, 本来已经放弃抵抗的手脚再次拼命挣扎起来：「不，你不能……」

    「我怎么不能？」纪城好整以暇看向里德, 「里德大主教, 我这个人呢, 耐心有限, 不喜欢一个问题重复第三遍。」

    里德双手拼命拍打纪城：「神弃印记？那玩意儿我怎么知道……」

    他语气艰难，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连忙断断续续道：「你、你如果保证放过我的话，我就告诉你……我可以给你线索！」

    纪城挑了挑眉：「当真？」

    如果现在里德的脖子能够自由活动的话，他现在一定点头如小鸡啄米：「……嗯！！」

    下一秒一股剧痛袭来，意识的最后, 里德感觉到自己的脖子终于被人松开，而后啪的一声, 他便软绵绵地飘到了地上。

    轻描淡写折断里德的脖子, 纪城嫌弃把人丢开：「什么都不知道还想唬我，做梦呢？」

    虽然这是纪城第一次和里德见面，但原身和对方可是打过不少次交道, 原身还不太能看透里德的性格, 纪城还看不出来？

    真小人说的就是里德这种人。他记仇，小心眼, 爱玩阴的, 但也是绝对的惜命。

    如果里德真的知道点他额头上神弃印记来历的内幕, 怎么可能在最开始的时候表现得那么懵？

    而以里德的性格，为了活命编造点假情报什么的，那倒是很符合他的人设。

    既然都问不出什么东西来，还留着人干什么？

    这时克拉拉也干掉了她那边最后一个目标，从黑暗中显出身形来。

    「嚯，」她收起染血的镰刀，眼睛睁得圆熘熘，看着丝毫不像是才收割了一整支光明教廷骑士团的女魔头，「你速度够快的嘛。」

    之前分工的时候纪城就说塞巴斯蒂安和里德两人都由他来负责，克拉拉本来还挺担心，想着得尽快解决自己这边的骑士团然后来帮纪城，却不想这傢伙比自己还要快一些。

    她看着倒在地上血液飞溅的塞巴斯蒂安，和颈骨扭曲成了一个奇怪形状的里德，啧啧感嘆：「死得够惨的……你从他们嘴里问出来什么没？」

    关于纪城要抢先找里德「报复」的原因，克拉拉也是知道的。此时她虽然是在提问，但声音里也带了些轻微的紧张——虽然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纪城俨然和从前尘的时期表现截然不同，但曾经尘作为光明教廷圣子时有多虔诚忠诚也是不必说的。

    所以尽管知道不太可能，但克拉拉还真有点怕，纪城如果在里德那里得到了点什么答案，他的信念会不会再度动摇。

    不过这个问题已经从根源上消除了——纪城摇摇头：「没。」

    他声音里有点阴沉，让人说不清在想些什么。

    很快纪城便将地上这些尸体抛在原地，他转身向还停在院子中间的那辆马车：「第一件事已经解决了，现在让我们来解决一下第二件事——」

    他掀开马车帘，脸上重新挂上和蔼可亲的笑容：「这位朋友，劳烦出来一下呢？」

    于是一个外表看上去有点干巴巴的老头从车厢里冒出脑袋来：「你们好啊，我亲爱的朋友们！」

    纪城挑了下眉：「路易？」

    路易老头连连点头，兴奋得快要手舞足蹈：「对对对，就是我！」

    他说着就作势要从马车上跳下来：「我亲爱的两位朋友，真是辛苦你们来到这里了，这种感觉太好了，就像是闻到道格拉斯奶奶烤的苹果派那样令人舒服，现在，让我给你们一个热情的拥抱，来表达我的感谢！」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这么做，就先被纪城用几柄飞剑指住了脖子。

    「瞧、瞧瞧，」路易老头语气干巴巴地道，「我的朋友，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纪城似笑非笑看向他：「哦我的朋友，你再用这种腔调说话的话，小心我用靴子狠狠地踢你的屁股。」

    路易看向这几柄锋利的「靴子」：「……这是脖子，不是屁股。」

    纪城哦了一声，用自己的眼神表示「我知道但我不会改」。

    而他那几柄飞剑仍然稳稳噹噹指着路易，没有分毫收回的意思。

    「说说吧，路易先生，」纪城笑眯眯问道，「光明教廷派了两名九阶强者追杀你大半个大陆，还要专门送你去圣城，究竟是为什么？」

    路易听了立即道：「什么追杀？他们光明教廷是为了邀请！邀请我！」

    于是纪城的目光微微向下移，正好落在路易被铐起来的双手上——不仅如此，手铐下方还延伸出了数条锁链，虽然不完全限制他的行动，但也将路易老头的全身都照顾了个遍。

 第493页

    难为一个老人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活蹦乱跳，真是相当不易。

    路易：「……这是禁魔锁链！很贵的！识不识货！」

    克拉拉：「所以尊贵的客人要用珍贵的禁魔锁链邀请？哇哦，真是非常合理呢。」

    路易：「……」

    纪城仍然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说说吧，你是召唤师？还是其他什么稀有属性的魔法师？」

    ——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去抓，抓到以后并不杀死，而是派高手将其护送回圣城，那么就意味着光明教廷要的并不是路易身上的某件宝物，而更可能是他这个人。

    用上禁魔锁链，加上能被光明教廷追杀大半个大陆，显然，路易是一个实力极强的魔法师。

    再结合一些尘在光明教廷时的记忆，一切就很容易推测出来了：路易是某种极为特殊罕见属性的魔法师。而具体有多特殊罕见——看看光明教廷这耗时耗力死皮赖脸绑也要把人绑回圣城的架势就可以推知了。

    路易：「…………」

    盘桓在他脖子旁边的几柄飞剑久久不散，路易老头最终选择了实话实说：「死亡……」

    说实话，在他回答之前，克拉拉在脑子里做过很多种关于路易的职业设想——作为和光明教廷作对已久的暗黑势力成员，纪城想到的她当然也想到了。

    光明教廷有可能强行招募的职业有好几种，像是召唤师啦，或者生命属性的魔法师啦，等等等等，不过考虑到路易老头身上的禁魔锁链，克拉拉觉得他是召唤师的可能性最高（主要是因为如果路易是个强大召唤师的话，她就可以想办法把人拐回去教艾伦了）。

    再要么就是空间或者时间这类属性的魔法师：攻击力可能比不上召唤师，但他们逃跑能力绝对凌驾在其他所有职业之上。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外表看上去挺干瘪的路易老头，竟然是死亡属性？！

    她吃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你、你是亡灵法师？！」

    ——亡灵法师，在稀有程度上比召唤师更加稀有的一种职业，其属性之稀少，堪称是奥古斯特大陆之最。

    不仅是因为死亡属性在活人中本身就是基因变异级别的稀有，而且在修炼过程中几乎就是不断和死亡打交道，更重要的是奥古斯特大陆上光明教廷势强，绝大部分民众都信仰所谓的光明真神，再加上「死亡」这个词一听就极为渗人，所以大陆上对亡灵法师的排斥几乎是贯穿了各个种族。

    先天属性要求稀有，修炼困难程度极高，还有大批的民众喊打喊杀，如果要列一个排行榜的话，亡灵法师一定是奥古斯特大陆最难职业第一名。

    当然，相应的，一名亡灵法师一旦修炼有成，其恐怖之处也冠绝各大职业之最：传说中亡灵法师常年与死亡为伍，所过之处生机尽绝，一人屠一城也非难事，更有说法说亡灵法师可沟通传说中的冥界，召唤出死灵大军，尽数听其指挥。

    克拉拉虽然是黑暗属性，但和路易的死亡属性比起来，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而除了路易这属性本身的恐怖，更令克拉拉觉得吃惊的还是——光明教廷连死亡属性的魔法师都要招募？

    他们不是最伟光正吗？！

    如果纪城知道此刻克拉拉的想法，一定会在旁边语气凉凉地补一句「光明教廷能干出来的事，你想得可太有下限了」。

    ——撇开这些，这一刻，克拉拉看向路易老头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惊悚起来。

    而听见克拉拉的喊话，路易老头也忍不住跳脚：「什么亡灵法师？我是正经的生意人！！」

    克拉拉：「？」

    此时月黑风高，满院子的尸体残肢，连拉路易马车的那几匹马都在刚刚的战斗里被顺手干掉了，这一地的血腥气中，一个亡灵法师，说什么自己是生意人？

    虽然这些尸体的出现和路易没什么直接关系，但克拉拉还是下意识被触发，差点问出来「你的生意该不会是制造尸体吧」？

    ……什么我们不生产死人，我们只是死神的搬运工，之类的。

    路易老头并不知道克拉拉脑中闪过的那些gg词，挺胸骄傲道：「虽然我的属性是死亡，但我可不像其他那些亡灵法师那样整天喊打喊杀的，这多不和平，还容易早死。」

    「亡灵法师嘛，当然要利用自己的专长，造福人类了！——当然，顺便做做生意、赚点钱那是更好！」

    克拉拉语气有点麻木：「……所以，是什么生意？」

    路易老头语气得意：「赶尸！」

    作者有话说：

    路易老头，真·死人的搬运工（不是）

    ? 262、被神抛弃圣眷者（18）

    克拉拉：「……」

    她觉得自己的脸已经被路易老头这番振聋发聩的发言震麻了。

    怕自己是太孤陋寡闻, 克拉拉还转头看了眼纪城，发现对方的表情也是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震惊到麻木。

    而路易老头还在洋洋自得地侃侃而谈：「赶尸这个风俗不知道你们听过没？在奥古斯特大陆上挺小众的，大概就是说人死了的话就要落叶归根回到家乡才行，不过尸体没办法走路啊, 装进棺材里运回老家又太俗气了, 我们亡灵法师就可以直接操纵尸体，让它们自己走回去！」

    「或者到我这个级别的话还能有更高端的选项, 直接把死者的亡魂从冥界召唤回来, 这样都不需要我来指路了——就是有的时候得看着点不能让亡灵偷偷给跑了。」

 第494页

    「而且能支撑得起这项活动的那可都是有钱人, 那赚头, 简直了啧啧……」

    纪城：「……」

    克拉拉：「……」

    路易老头越说越容光焕发，连自己身上那一串禁魔锁链都不在意了：「当然，口味有这么重的有钱人还是少数，所以我又开拓了一项新业务！」

    「亲人亡魂召唤服务！」

    「这年头，谁没个去世的很想念的亲人啊？只要钱给够，信息给足, 我直接把人给你从冥界召唤过来！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想哭的，全都可以当面实现！！」

    克拉拉：「…………」

    传说中亡灵法师牛逼到一定程度可以沟通冥界, 就是被你用来干这勾当了？

    纪城则是问道：「让你指定召唤谁都可以？」

    路易老头挺胸：「好歹咱也是接近圣阶的大魔法师！给我名字, 史前恐龙我都能给你召唤出来——不过我不保证能打得过啊！」

    「这样，你要是能帮忙把我身上这禁魔锁链给弄开，」他道, 「为了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我就免费送你俩一人一次亲人召唤服务！不过这玩意儿也怪耗费魔法力和精神力的，找一次我得花一整天来恢复。」

    「怎么样？」

    路易身上捆的禁魔锁链, 凡是触碰者便会失去魔法力, 使用魔法攻击也会直接被吸收掉, 偏偏它又很是坚硬，纯粹的武者实力十分难将其破坏，所以如果没有专门的钥匙的话，只要锁上，就没有办法再解开。

    路易知道自己身上这套锁链的钥匙在塞巴斯蒂安手上——不过塞巴斯蒂安是把钥匙放在空间戒指里的，路易自己魔法力又被封，以他现在这个被半捆起来的姿势，光凭他一个人要完成翻找塞巴斯蒂安的尸体、找到对应的空间戒指、想办法割破自己的手指、滴血认主空间戒指、然后再开启戒指自己给自己开锁等一系列动作，着实有点高难度。

    他本来盼着纪城点头答应以后，再和对方说钥匙的位置来帮自己开锁的。谁知道纪城只是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而后路易便只觉得周围两道寒光一闪，而后叮叮两声，捆着路易的那串禁魔锁链便应声断裂，落到了地上。

    「好了，开始吧。」

    路易：「？？」

    路易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脚活动了一下，又伸手尝试在掌心凝聚了一下魔法力——估计是这里才死了不少人的原因，附近的死亡元素浓度分外宜人，很快路易的掌心便亮起浓郁的灰白色光芒，并凝聚成了一朵小小的火苗。

    克拉拉光是看着便下意识觉得有点渗人。

    路易呆呆地看着自己手心里那朵跳动的亡灵之火，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猛地欢呼一声：「老子恢复自由了！！」

    然后路易便直接从空间戒指中取出自己的法杖——不得不说，一个亡灵法师的法杖会被打造成金币的外表，也是有些过分符合他「生意人」的形象了。

    路易挥舞了一下法杖，克拉拉跟着眼皮一跳，因为对死亡元素的本能排斥，她差点以为这傢伙是要反水攻击他们了。

    不过路易老头只是很兴奋地询问：「好了，现在来说说，你们想要召唤的亲人是谁吧！」

    克拉拉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是孤儿，没什么惦念的亲人。」

    ——一对有虐待儿童前科的养父母倒是有，后来被她亲手弄死了，克拉拉估计，这俩人应该也不是很想在死了以后再看到自己。

    于是路易老头又看向纪城：「你呢？你叫尘是吧？尘，看你这年纪，今年也才十几岁吧，少年人最容易想念父母了，你想见他们吗？」

    纪城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甚至在听到路易的询问后，他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微妙了一些：「我父母都还健在。」

    ——尘出生于一个叫布莱登的王国当中，他的父母都是王国的高级贵族，而且都是大魔法师，地位、实力、财富在布莱登王国都十分超然。不过很可惜，在他这对父母心中，名利和实力都远比感情重要。

    配偶没了可以再娶/嫁，孩子没了也可以再生，哪里有什么是比自己更重要的呢？

    所以在尘出生没多久后，他的父母便直接将他送去参加了光明教廷的圣子甄选——像他们这样的大魔法师，将自己的孩子贡献出去的话，在名声上是非常有利的，而且如果尘在圣子甄选中走到后面，光明教廷也会给他们一些嘉奖赐予。

    而尘长到十五岁，和他那对父母拢共也就见过两面。

    至于在后面神弃事件发生后，他父母更是第一时间就和尘撇清了关系。

    所以在纪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也没有去管过原身的父母——人家的自我管理能力和自保水平早就高到一个程度了，哪里是需要他去操心的？

    当然，这些隐藏的故事线内容就不是路易清楚的了。

    于是他尴尬地哈哈干笑两声：「少年人冒犯了哈哈哈……」

    「不过，」纪城道，「我确实有几个想要见的人——哦不——鬼选。」

    路易本来以为自己先前的提议弄巧成拙，听见纪城这么说，当即来了精神：「没问题，你说！！」

    「数量多点也没事，把钱补上就可以！！」

    纪城慢悠悠道：「我想见的第一个人——」

    「他叫尘。」

    路易老头原本十分爽朗的笑声戛然而止。

 第495页

    克拉拉看向纪城的眼神也充满了惊悚，那表情，仿佛在看什么活体鬼故事。

    「哪、哪个尘？」

    纪城语气温和：「就是你想的那个尘。」

    「……」

    路易语气干巴巴道：「少年人，你不要以为我是个亡灵法师，就可以跟我开这种地狱玩笑……」

    纪城：「我不是开玩笑啊。」

    他鼓励道：「你要不然先找找看，万一就找到了呢？」

    说实话，在最开始听到路易说自己能沟通冥界找到亡灵的时候，纪城就已经在这么想了。

    他穿梭过这么多小世界，按照司命天神的说法，都是附身这些「天命之子」的身体，代替他们行使人生——那么，这些「天命之子」又去哪里了呢？

    按理说，身为「天命之子」，他们的命格本来就应该十分□□，即便是被自己接管了身体，灵魂应该也不那么容易消散吧？

    前面那些世界里纪城没什么机会去验证，但现在这个世界，难得碰见亡灵法师这个职业——路易老头说的这个冥界显然不是指诸天之一的冥界，而是多半独立在这个小世界里的一个单独区域。

    奥古斯特大陆往生的灵魂如果都存在于那里不会消散的话，说不定他真有机会找来原身的灵魂呢？

    路易老头不知道纪城的这些想法，此时他嘴角抽动，十分想拒绝这一听就是在遛人的提议，然而纪城站在他对面，背后腾地升起了数十道剑光，面上表情倒还是那副无害的笑容：「试试吧。说不定能成呢？」

    路易：「……」

    在生命的威胁下，路易老头最终不情不愿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开始为纪城在冥界找人了。

    趁他冥想闭眼时，纪城和克拉拉又抓紧时间打扫了一下战场——先前他们打架的时候有设下结界避免血腥味儿扩散出去，但眼下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等天彻底亮了以后，这里的情况是不可能再这么瞒住的。

    除了收拾尸体外，纪城和克拉拉的重心放在了搜寻战利品上。

    不得不说光明教廷的人确实有钱，一通搜刮下来，两人收穫了金银珠宝无数，魔法捲轴珍惜道具许多，空间戒指若干，其中还有塞巴斯蒂安和里德两人随身携带的光明教廷教义和教典——纪城大概翻看了一下，基本上都是宗教故事，还有小部分是宗教裁判所那边的情报。

    情报上也确切地记载了路易老头的身份：九阶巅峰的亡灵法师，具体年龄不可考，但保守估计也已经有五百岁——这估计是他作为亡灵法师的一些优势——比一些倒霉圣阶活得都要长。

    其人神出鬼没，甚少出手，基本不掺和光明教廷和暗黑势力之间的任何事，如果不是有次路易老头把他的召唤亲人生意做到了一位暗中投靠光明教廷的贵族他妈头上，估计光明教廷也还是得不到他的下落。

    总结，路易老头此人表里如一，将「苟」和「搞钱」两件事彻底贯彻进了他的人生。

    也是在纪城和克拉拉看完这份身份记载的卷宗后，路易老头缓缓睁开了眼。

    他手中的金灿灿金币法杖一挥，两道泛着浓浓死亡气息的虚影凭空浮现。

    「少年人哟，」路易老头声音虚弱地问道，「你是要这个金尘子呢，还是要那个银尘子呢？」

    纪城看了眼那两道虚影：「都不是。」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来了，抱歉这两天确实忙，明天的更新可能也会迟到一点！（但肯定会更新的！）

    ? 263、被神抛弃圣眷者（19）

    「都不是？」路易老头听了差点跳脚, 「我跟你说少年人，我这里可没什么铁尘子了！！你这个名字重名率很低的，整个冥界已经没别的叫尘的人了！！」

    纪城哦了一声：「那可能就是没有我要找的人吧。」

    路易：「？」

    「既然上一个人没找到，那下一个就继续免费吧, 」纪城又笑眯眯补充, 「我还有一个想见的人，啊不, 亡灵。」

    路易：「？？」

    然后在看见纪城周身环绕的剑光之时, 路易老头立刻很识时务地表示：「没问题, 咱们关系这么铁, 怎么会收你钱呢？」

    「就是我这在冥界也找了半天了，今天实在是没力气再帮你找了。」

    太子殿下也十分从善如流：「没问题，跟我们一起走吧。等你明天休息好了再继续。」

    路易：「？？？」

    是听不懂什么叫婉拒吗？

    然而路易老头之前那一番在冥界的寻找确实让他的精神力几近耗尽，而陷入了虚弱状态的他别说是反抗纪城了，就算是想站起来逃跑都分外的困难。

    于是最后失去了抵抗之力的路易老头还是被强行带走。

    虽然刚刚才干掉了光明教廷的一支强者队伍，但纪城和克拉拉两个都是胆子大的, 他们并没有离开伏西城，反而直接回到了之前的旅馆住着——甚至还装成迎接朋友的样子给路易老头又开了一间房。

    等到了第二天晚上, 估摸着路易老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纪城和克拉拉又集合在了他面前：「现在可以了吧？」

    路易老头一张干巴巴的脸看着都快要便秘：「……可以了。」

    他语气憋屈询问：「你要找谁。」

    纪城说出一个名字来：「兰斯洛特。」

    路易老头歪了下脑袋：「哈？」

 第496页

    克拉拉也转过头去，脸上露出追忆又迷茫的表情：「这个名字……」

    她可没听说过纪城有什么死了的叫兰斯洛特的亲戚，但这个名字又确实有那么一点耳熟, 以至于克拉拉有些拿不准, 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纪城表情淡定地提醒：「就那个大陆最强天才。」

    克拉拉眼睛瞪圆：「他？！」

    路易老头不知道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谜，表情迷茫看着他俩：「谁？」

    于是纪城好心地给补充了下前情：「伏西城最近来了个吟游诗人, 这两天老去我和克拉拉吃晚饭的那个餐馆吃饭, 吃饭的时候他就喜欢讲点英雄史诗, 其中有个名字叫兰斯洛特的，据说是什么奥古斯特大陆有史以来最强天才。」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克拉拉吹「尘是光明教廷第一天才」给了对方灵感，这两天纪城他们又碰见那个吟游诗人好几次，三次里有两次都是在吹那个所谓的「史上最强天才」，还带上了人家的名字：兰斯洛特。

    说到这里，纪城的脸上便带上冷笑：「你把这个兰斯洛特给我叫出来，我倒要看看，到底谁才是最强天才。」

    克拉拉：「……」

    路易：「……」

    如果不是忌惮纪城的那几道神出鬼没的剑光的话，他一定要骂一句「无不无聊啊你」。

    但他不敢。

    路易老头在心里滚过了千万句骂人的话，最后嘴唇张合，问：「就这些信息？」

    纪城：「对。」

    路易老头：「……」

    又是千万句骂人的话在心里滚过。

    前面先是让找跟自己同名的亡灵，好不容易翻出来俩还说不是，现在又是要找一个几万年前的天才，很闲的话就进厂去给法杖粘水晶球好吗？！

    路易老头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召出了自己的法杖，像昨天那样闭眼入定。

    灰白色的死亡元素逐渐在旅馆房间中凝聚，路易老头的背后也逐渐浮现出一道门形的虚影——大概就是他在沟通冥界了。

    看着路易老头真的乖乖去找人，纪城嘴角勾起的笑容也逐渐放平。

    克拉拉本来是打算在等待的这段时间打打游戏防止无聊的，见纪城这副表情，有点稀奇地放下了刚刚掏出来的游戏机：「怎么了？」

    这傢伙不是哪怕阴人的时候都是副笑嘻嘻的表情的吗？现在这突然沉下脸来，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纪城语气淡淡道：「我在想，要是这个兰斯洛特要是真的很强的话，能不能把他打服了给我当小弟。」

    克拉拉：「……」

    她重新举起了游戏机，还特意把自己的脸都给挡住，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无语。

    虽然如果克拉拉再稍微晚一点把注意力放在游戏上的话，她一定会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因为就在克拉拉开始打游戏之后，纪城也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本光明教廷的教典，开始认认真真地看。

    *

    路易断开和冥界的联繫，意识回到身体中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他睁开眼睛，立即怒气沖沖地跳了起来，连自己身体虚弱还是把老骨头打不过对面俩人都管不着了，指着纪城的鼻子便质问：「你是不是在玩我呢！！」

    纪城放下手中金灿灿的光明教廷教典，也很直接反问：「没找到？」

    路易老头听了以后更加勃然大怒：「你果然知道！！」

    「什么几万年前叫兰斯洛特的天才，冥界根本没有这号人！！」

    纪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语气平静得诡异，倒让本来满腔怒火的路易憷了一下——眼前这人不会一生气就把自己咔嚓了吧？

    其实路易并没有完全见识过纪城的实力，但托修行的死亡属性的福，他对危险一类的东西一直很敏感——而恰好，纪城在路易的嗅觉里就属于最需要警惕害怕的那一波。

    所以他才一直表现得那么怂。

    正巧这时纪城站起来，路易吓得反而自己一抖，还没等喊出来「尊老爱幼好汉饶命」，却见纪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房间当中。

    以他九级大魔法师的眼力，连个残影都没能捕捉到。

    路易有点懵，于是他转头看向还在房间里的克拉拉：「……他这是怎么了？」

    克拉拉也是一副震悚的表情，路易本来以为对方也是震惊于纪城的突然离开，亦或是他那强得好像有点离谱的实力。

    结果只听克拉拉问：「他刚刚在看光明教廷的教典？」

    ……

    正当屋子里俩人急得团团转，一个懵逼「不就问了两句是不是耍我怎么就把人气走了」，另一个则是焦急「完了完了这都开始看光明教廷的教典了这是彻底疯了啊」的时候，纪城推开了窗户，从外面闪身进来。

    他手上还提着个被打晕了的人，正是前两天纪城和克拉拉碰到的那位吟游诗人。

    把人丢在地上，纪城毫不客气一道灵力打过去把人刺激醒：「醒醒。」

    那吟游诗人一个激灵惊醒过来，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在绑架事业上同样很熟练的克拉拉堵了嘴——虽然到目前为止，克拉拉也没搞懂纪城为什么突然出去是绑了这么一个人回来。

    等对方逐渐适应了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上了这个设定，纪城才把堵他嘴的抹布给拿开。

 第497页

    「我问你一个问题。」纪城道。

    那吟游诗人表情惊恐，在脖子上被抵了一把剑时这种害怕更加到达了巅峰，他忙不迭想点头，又有点怕自己动作幅度太大反被割喉：「没问题没问题，您问！问十个都行！！」

    纪城问：「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吹……不是，一直在传唱的那个兰斯洛特，他的全名是什么？」

    那吟游诗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表情狂喜起来：「同道中人？」

    「您对兰斯洛特也有研究吗？！」

    还不等纪城回答，他就先接上了自己的话，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唉，我虽然是个吟游诗人，但我可不是一般的吟游诗人，我讲的那些英雄史诗，都是真人！有历史原型的！！」

    「兰斯洛特这个人，我可是研究很久了啊！我敢保证，他是真实存在的！！」

    「他是个真正的天才！英雄！！我们人族都是因他而崛起！！现在外面传的那些，什么光明教廷的前圣子尘，虽然确实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天才，但他的成就和兰斯洛特比，简直弱爆了……」

    吟游诗人还要接着说下去，纪城已经满脸笑容地打断了他：「闭嘴。」

    那柄小剑往吟游诗人颈部皮肤上贴得更紧一分的冰冷触感成功让他闭上了嘴。

    纪城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兰斯洛特，他的全名，到底叫什么。」

    这次吟游诗人果然没有再像前面那样说东说西，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几乎把「欲言又止」「想说不敢说」等意思通过表情发挥到了极致。

    一直到飞剑在他脖子上已经抵出一道血痕，吟游诗人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问：「这、这是可以说的吗？」

    纪城脸上的笑容越发和蔼可亲：「不说也可以，你懂的。」

    于是吟游诗人终于老老实实地回答：「兰斯洛特的全名是、是……兰斯洛特·奥托菲斯。」

    作者有话说：

    ? 264、被神抛弃圣眷者（20）

    距离吟游诗人被再次打晕然后打包扔掉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个小时, 但克拉拉和路易仍然还在震惊的情绪当中。

    「……所以，那个什么奥托菲斯，是真人？」克拉拉眨巴了下眼睛。

    她敲敲自己的脑袋，总觉得纪城这两天干的事、这些线索实在太碎：「我头好痛, 我怎么想不明白。」

    光明教廷宣传的信仰中, 圣奥托菲斯是世间唯一真神，教典中奥托菲斯便如同创世神, 带来光明, 传授魔法, 无所不能, 是善良与正义的化身，他的福泽遍布人间。

    但在那个吟游诗人的口中，圣奥托菲斯却并非什么先于人间的存在，恰恰相反，他也是个人，是他修行魔法而非传授魔法, 而后一步一步走到了强者之巅。

    当然，在那个吟游诗人看来, 光明教廷宣传的圣奥托菲斯应该是以兰斯洛特·奥托菲斯为原型, 进而美化创造出来的一个形象——毕竟人们的心中总要有点什么标杆来寄託信仰不是吗？

    然而事情如果真的有那么简单，为什么纪城会那么执着于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还有他额头上那个所谓的「神弃印记」，以及路易老头口口声声发誓自己在冥界里绝对没有找到过符合相关描述的亡灵, 这些碎片汇集在一起, 只要不是傻子也应该能猜到，这背后应该有什么极不寻常的东西。

    偏偏纪城把那个吟游诗人丢掉以后就又一脸阴沉地出去了, 现在偌大一个旅馆, 竟然没有人能够为她解惑。

    「餵, 路易老头，」克拉拉转头问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路易老头干巴巴地开口：「已知兰斯洛特·奥托菲斯等于光明教廷的圣奥托菲斯，又已知冥界没有符合条件叫兰斯洛特的亡灵，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克拉拉：「？」

    路易老头：「……圣奥托菲斯，还活着。」

    这话刚说完路易老头就先自己跳了起来：「怎么可能有人活那么长？！那我的奥古斯特大陆长寿人类记录岂不是要被破了？！」

    克拉拉：「？？」

    这是重点？

    路易老头开始在房间里转着圈走来走去：「不，我不能接受……难不成圣奥托菲斯也是亡灵法师？」

    克拉拉声音凉凉：「说那么大声，小心圣奥托菲斯听见。」

    路易老头一下子闭上嘴巴。

    也正是这个时候纪城终于从外面回来，他轻巧从窗间掠入屋内，但表情里的阴沉比离开前还要更甚。

    ——他联繫不上司命他们。

    作为不属于这个世界之人，纪城知道的事情远比克拉拉他们要更多。

    「神」的诞生放在任意一个小世界都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而且若万界中有新神诞生，天界那头不可能没有知晓，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纪城就没把「圣奥托菲斯」当成过真实的存在，也因此，才得出他额头上的「神弃印记」不过是人为的装神弄鬼的结论。

    但从见到里德，并且确认他对「神弃印记」的事情并不知情以后，纪城心中便产生了另外一个猜测——

    假如，他额头上的印记，真的不是光明教廷里面任何一个人所为呢？

    纪城在脑海中仔仔细细梳理了一遍尘的记忆和自己到这里来后的经历，最后不得不承认除了里德外并没有谁有更大嫌疑——如果是教皇那一级别，想杀尘根本就不用使什么阴谋诡计，而倘若级别更低，有可能一点风声都走漏不出去吗？

 第498页

    那么，推翻纪城先前的那些认定，回到最初的起点：他额头上的「神弃印记」，是真的。

    ——圣奥托菲斯，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是人非神，因为神并不是那么好成的，纪城在天界时没有得到过丝毫信息，精灵女皇伊芙琳也曾表示过奥古斯特大陆上并没有人渡过雷劫，所以，即便圣奥托菲斯是真实的存在，甚至于现在还活着，也不可能已经成神。

    而听见吟游诗人传唱的兰斯洛特的故事，「史上最强天才」的标籤，还有光明教廷的教典内容——须知尘也曾经是圣子，对于真神圣奥托菲斯的故事是绝对的耳熟能详，这种种的线索拼凑在一起，纪城实在很难不去产生相关的联想。

    碰见路易这个亡灵法师，让他尝试能否召唤出「兰斯洛特」的亡灵，便是纪城的最后一次试探。

    一直到那吟游诗人口中说出「兰斯洛特·奥托菲斯」这个名字时，一切线索便串联至真相大白。

    圣奥托菲斯存在，不仅真实存在，而且到现在也还活着。

    他曾经是奥古斯特大陆的最强天才，从见习魔法师起，应当是一路很顺利地成长上去，成为圣阶、圣阶巅峰，直至触碰到那个屏障。

    而如伊芙琳所说，到达那个水平之后，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尝试去渡过雷劫，要么逃避，用沉睡等方式延长寿命，但如此一来，也只不过是在选择慢性死亡而已。

    但圣奥托菲斯——

    很明显，他採取了第三种方式。

    信仰成神。

    信仰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个体的信仰只是微不足道甚至连形状都没有的微弱之光，然而当数十亿百亿的信仰汇聚在一起，那便是可以平山啸海的强大力量。

    所以，有人想要走这种捷径，好像也就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了。

    然而世界上哪里会有真的捷径？「香火有毒」这个概念，小世界的人们或许不够清楚，但如果放眼到诸天，早已成为一种共识。

    没有足够驾驭的实力，便妄图去吸收信仰，这种行为和自绝前途没有什么两样。

    虽然并没有见到过圣奥托菲斯的本尊，但纪城敢打包票，这傢伙如果真的享用了那些信仰的话，怕是就会发现自己的修为进益越来越缓慢了——甚至于和神这个级别彻底绝缘，当然，这得取决于他本人知不知道，以及吸收了多少信仰了。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会给尘下什么「神弃印记」也就说得过去了——尘的天赋的确很好，纪城穿梭这么多世界，这具身体的根骨是他所见最佳，如果说有谁是继奥托菲斯之后最有可能接近神位的，那么无疑便是尘了。

    奥托菲斯是所谓的「光明神」，他的属性多半便是光，而尘也是光系的魔法师，那么，这两者还真有那么点可能构成传说中的竞争关系。

    但撇开这一切不谈，假如奥托菲斯真的从几万年前活到了现在，他的实力也应该已经无限接近于神。

    拥有着神的实力，却没有经历过相应的考验与磨难，称之曰伪。

    万界中出了一个伪神，是一件绝对的大事——伪神不能飞升，在诸天中不会直接留下记录，而小世界的生灵们往往没有对抗伪神的实力，那么但凡这个伪神有一点儿不好的心思，对整个小世界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而会用一些取巧的办法来成为伪神，他们中会出绝世大好人的机率能有多大呢？

    所以诸天如果发现了任何一个小世界中有伪神存在，必定会在第一时间派出执法者，将对方缉拿或者直接抹杀。

    所以在怀疑奥托菲斯就是这么一个伪神后，纪城第一时间便尝试去联繫了司命天神他们——这是大事，如果司命他们口中的「万界气运逆转」是因为一尊伪神诞生的话，这件事就应该由专门的执法者来管。

    但，纪城在郊外的地方尝试了好几次，司命那几个傢伙就跟不在服务区一样，装死装得相当彻底。

    纪城：「……」

    到这一步时他也已经意识到什么了。

    于是在反覆尝试无果之后，他直接回到了旅馆当中，正好撞上克拉拉凉凉提醒路易老头「小心奥托菲斯能听见」的现场。

    「他听不见。」纪城随口道。

    ——但凡奥托菲斯现在是清醒的强盛状态，以他对这具身体的忌惮状态，估计早就天降一巴掌把尘给拍死了。

    之所以是给这么一道「神弃」印记，让教廷来审判尘，只能证明，奥托菲斯现在不能随意出手，很有可能就像伊芙琳那样，平时以沉睡来对抗时间，以及躲避诸天之上的搜索。

    现在联繫不上司命天神他们，那这个傢伙，只能给纪城自己来收拾了。

    克拉拉他们听见纪城的插话，脸上的震悚并没有消下去，反而更盛了几分。

    主要是纪城的这个回答就很见鬼啊！！

    克拉拉立刻想扑上去问纪城是怎么回事，却见纪城折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片刻后提了个包袱出来——那是他们用来伪装自己普通旅人身份用的：「走吧，不留在伏西城了。」

    之前他们几人的商量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干掉了里德一行人，在光明教廷调查的队伍到来之前都留在伏西城内，但现在纪城这样……

    克拉拉心头也提上了几分紧迫感，她问：「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第499页

    纪城：「精灵大森林。我突然想起来又有点事儿要麻烦他们。」

    *

    于是精灵女皇伊芙琳在暴揍完哈格德重新睡下后没过上几个月，又双叒被叫醒了。

    可怜伊芙琳本来还想装成没醒，把自己的美容觉给睡个完整，纪城便先亮出之前伊芙琳赠送的指环信物，抢先一步逼退守门的精灵们，闯入精灵女皇陛下准备装睡现场。

    他直接开门见山：「你知道怎么才能叫醒一个装睡的神吗？」

    抖抖被子刚准备盖下去继续睡的伊芙琳：「……」

    作者有话说：

    伊芙琳：我看你这不就挺擅长的？

    ? 265、被神抛弃圣眷者（21）

    一人一精灵大眼对大眼, 这下伊芙琳想要继续睡也不能够了。

    于是她一挥手，宫殿里的场景当即恢复成正常状态，伊芙琳本人雍容华贵高坐于王座之上：「你说什么？」

    纪城道：「兰斯洛特·奥托菲斯还活着，我要弄死他。」

    伊芙琳：「……」

    伊芙琳：「…………」

    她沉默半晌, 终于扶额道：「你还是知道了。」

    纪城指着自己额头上的神弃印记, 冷笑：「我能不知道吗？」

    伊芙琳想了想：「对哦。」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纪城：「不过奥托菲斯那老傢伙很强的，你能打得过吗？」

    「不管打不打得过, 首先得先找到他——」纪城面无表情道, 「他现在应该和你一样, 平时都是用沉睡来和世界法则对抗对吧？」

    「用你的角度帮我思考一下, 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他？」说着纪城抖出一张纸，「我拿界的宫廷保养秘方和你换。」

    于是本来还有点消极怠工的精灵女皇瞬间坐直身体：「谢邀，想要找到一个不知道在哪里沉睡的神，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他主动出来。」

    「至于要怎么把他引出来，」伊芙琳脸上的柔美笑容再次浮现，「那自然是把他最在乎的东西破坏咯。」

    「比如我, 」伊芙琳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笑容越发柔美, 「要是有谁动精灵族的话……」

    参考一下前两次来精灵大森林找麻烦的光明教廷队伍吧。

    纪城点头, 示意自己了解。

    于是伊芙琳渴望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上那张纸上：「那说好的保养秘方……」

    纪城将那张纸拍过去，伊芙琳当即接过，十分兴奋地阅读起来。

    圣阶强者的阅读速度极快, 短短几秒钟伊芙琳就已经记下了秘方的全部内容, 她将秘方收起，眼中隐约闪烁着兴奋之意, 然后目光落在了下方还没有离开的纪城身上：「尘, 你还有什么事吗？」

    纪城问：「我准备搞光明教廷, 要不要一起？」

    *

    从精灵族地离开后，差不多的问题再次被纪城抛给了克拉拉。

    「哈？」不像是伊芙琳那样答应得干脆，克拉拉语气中惊悚的成分明显居多，「你要向光明教廷发起总攻？」

    「不是总攻，」纪城纠正了她词语的使用错误，「是消灭。」

    克拉拉的表情空白了一下，随后她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消灭光明教廷……这，我们这些人谁不想啊？但实力差距摆在这里……就算是你可以把教皇那几个圣阶拦住，我们剩下的人，在暗中搞搞骚扰还行，正面对打？实力差距还是太悬殊了。」

    纪城道：「你们这一个组织的人不行，算上其他那些暗黑势力的人呢？」

    「这么多年光明教廷的行事如何大家都清楚，」他道，「我想暗地里不喜欢他们的人也并不在少数，只要把这些力量集合在一起，未必就不能和光明教廷对抗。」

    克拉拉听了有些犹豫：「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我们这些势力之间关系也不怎么样……大家虽然都不喜欢光明教廷，但有些彼此之间矛盾更加剧烈。不一定能联合起来啊。」

    纪城语气随意：「那只是谈判策略的问题而已，能不能联合得起来另说，先把所有人集合在一起，才有讲联合的可能——我想这一点你还是做得到的吧？」

    克拉拉确实和其他那些势力多多少少都有联繫，做到这点对她来说并不困难。

    她点了点头，一边嘟囔着掏出传讯纸来：「好吧……啧，真是不想再见到洛伊那个傢伙……」

    听得出来，克拉拉和这位叫「洛伊」的人并不怎么对付。

    「啧，要编个理由把他们所有人都叫过来，嗯……参观艾伦新开的魔兽饲养牧场？不行不行，考利那个吝啬的傢伙肯定会趁机来薅羊毛的。」

    「等一下。」纪城突然叫住克拉拉。

    克拉拉奇怪地抬头：「嗯？」

    纪城抬起手，像是捧着什么东西一样，他表情笑眯眯：「咱们认识这么久，我好像还没送你什么感谢的礼物吧？」

    下一刻纪城手指轻弹，克拉拉便觉得脑海中似有大量的法则感悟涌入。

    「关于怎么把其他势力的人骗，啊不，召集过来，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

    「听说了吗？克拉拉突破到圣阶了！」

    平日里鲜少有旅人到来的小镇突然多了不少的陌生脸孔。

    这些陌生脸孔往往三三两两的成队，其中大多数气息中隐隐透着强悍，有些还穿着斗篷戴着兜帽一副神秘样子，但最神奇的还是他们之间虽然泾渭分明，但彼此间却似乎都认识。

 第500页

    「考利！哈哈，没想到你这个无利不起早的傢伙居然都来了。」

    「这可是克拉拉突破到圣阶的庆典。」被叫做考利的男人一身破破烂烂的补丁衣裳，从外表看简直可以和之前装乞丐的苦修者滕一拼。

    考利脸上的笑容分外灿烂：「这种大喜的事情，她应该会给来宾们发礼物的吧？」

    「我可是听说她那个召唤师弟弟，艾伦，最近开了一家魔兽肉养殖场，赚得很不错呢！」

    打招呼的人：「……」

    「别在这儿杵着了，咱们到得早，赶紧先进去占个好位置，」考利哥俩好地搂过那人肩膀，「克拉拉成圣阶，洛伊他肯定是会来的，咱们这些暗黑势力的人就这么俩圣阶，他们之前就是谁也不服谁，说不定还会现场打一架——前排位置难求啊！！」

    「走走走！」

    克拉拉成圣阶，在这些暗黑势力当中是绝对的大事，所以但凡在奥古斯特大陆上有点地位和实力的暗黑势力都收到了消息，也派出自己的队伍前来恭贺和试探。

    不过这些势力强弱不一，收到消息的速度也有先有后，是以足足三天过去，克拉拉发去消息的势力们才到齐了大半。

    正式的庆典也是这时开始的。

    这座小镇本来基本上都是克拉拉手下的人在居住，隔壁克里斯城的城主又因为在和光明教廷的教会长老埃尔默撕逼撕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现在就更加没人来管旁边的小镇怎么突然间旅游业就大兴了。

    所以艾伦、史蒂芬他们的行为就更加不加掩饰了。

    也就是在正式庆祝仪式开始的前几天，其他那些暗黑势力们也从克拉拉的手下们行事间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迹象。

    什么游戏机、矮人族，什么精灵族女皇，还有光明教廷那个前圣子「尘」的名字，怎么老是在他们的谈话中出现？

    克拉拉在这段时间里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还有，她是怎么突破到圣阶的？？

    而其中对这些奇奇怪怪变化最好奇的，莫过于之前在克拉拉和考利嘴中都出现过的「洛伊」了。

    作为在克拉拉突破之前，众多暗黑势力当中唯一的圣阶，洛伊几乎是自诩为众多暗黑势力之首的，毕竟就他实力最强，大家不听他的还应该听谁的？

    不过即便是突破了圣阶，洛伊也只是在圣阶初阶而已，论实力有个别的九阶巅峰都能和他掰掰腕子——不一定是要打得有来有回吧，但至少保命没有问题。

    所以虽然自诩首脑，暗黑势力中还是有不少刺头不服洛伊，这其中又以克拉拉这个黑暗系擅长阴影遁行的九阶巅峰最甚。

    现在老对头一朝突破，洛伊虽然来参加了她的庆典，但绝对是最想了解克拉拉的实力和她的未来动向打算的。

    ——她该不会准备挑战自己的众多暗黑势力联盟之首的地位吧？

    而当庆典正式开始，纪城和克拉拉一起出现在主位上的时候，洛伊便立即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克拉拉，」洛伊当即便冷笑开口道，「咱们这些人到这里来，是祝贺你成为了圣阶，是对你的尊重，你带一个少年到主位上来，是什么意思？」

    「噢——」他又装作仔细看了看的样子，「也不是一个普通少年，这不是被光明教廷逐出来的前圣子尘嘛？」

    洛伊恶意地笑起来：「你是来投奔我们这些暗黑势力的？」

    场中起了低低的喧譁声音，在座其他人虽然没有像洛伊那样直接大声反驳或者嘲笑，但在认出来纪城以后，还是忍不住地讨论起来——之前他们就听见过艾伦等人提起「尘」的名字，现在把他拉上台，莫不是真的要宣布入伙？

    然而克拉拉的动作可比他们想得要大多了。

    面对洛伊的质疑，她直接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尘不是来投靠我的，」克拉拉大喇喇道，「他上来，是因为我准备宣布，以后他就是我老大了。」

    哗！

    如果说之前其他人还只是小声的窃窃私语，那么现在他们就是毫不掩饰地大声表示震惊了。

    ——让这么一个少年来当老大？克拉拉该不会是脑子坏了吧？

    连洛伊都忍不住问了一句：「克拉拉，你突破圣阶的代价是不是牺牲自己的脑子……」说到这里时他竟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兔死狐悲之感，这么多年的老对手……

    克拉拉朝他呸了一声：「你脑子才坏了！」

    这时纪城也开口道：「这次把诸位召来么，除了为庆祝克拉拉晋入圣阶以外，还有另一件事。」

    「我希望能团结诸位的力量，向光明教廷宣战。」

    还不等下面掀起更大的喧譁，纪城率先一步迈前，身后数十道剑光腾起。

    他面上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我知道很多人应该都对克拉拉和我的决定不太理解，为了节约时间，我就不花费口舌一一说服各位了。」

    「你们一起上吧。」

    作者有话说：

    ? 266、被神抛弃圣眷者（22）

    当纪城说出「你们一起上吧」的时候, 在场的众多暗黑势力成员们是不理解的：他怎么敢的啊？

    一身破破烂烂补丁衣服的考利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两柄魔力大锤：「嚯，好大的口气。」

    身为圣阶的洛伊更是冷笑，也抬手召出自己的法杖：「不知天高地厚。」

 第501页

    而当他们真的所有人一起上了，然后被集体打倒在地的时候, 在场的众多暗黑势力成员们仍然是不理解的：怎么会有人这么强的啊？？

    考利那一身本就破破烂烂的衣服变得比之前更加破破烂烂：「……记得……赔我医药费……」

    身为圣阶的洛伊被揍得最惨, 他的整张脸都肿成了猪头形状，几乎看不出来原貌, 身上更是有许多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我、我……」

    他狠话还没有放完, 几道剑光便再次出现在洛伊的视线中。

    纪城手握一把由众多小剑组成的长剑, 慢条斯理走上前：「嗯？」

    洛伊已经被揍成两条缝的眼睛都惊得睁开了：「……服了！我服了！！」

    纪城挑挑眉：「真的服了？」

    洛伊恨不得自己点头的速度能再快一些：「真的！真的！！」

    「克拉拉认您当大哥那是绝对的明智之举啊！！」他连忙道, 「您是要集合大家的力量进攻光明教廷是吧？没问题！我洛伊到时候给您身先士卒啊！！」

    纪城手里凝聚而成的长剑这才分散成了一柄柄小型飞剑，消失。

    他转身问在场其他躺在地上的暗黑势力成员：「还有谁有意见的吗？」

    那一刻，只要是还有行动能力的，通通狂摇起了脑袋。

    克拉拉在后面看得嘎嘎狂笑，她优哉游哉走到洛伊旁边，蹲下, 用手拍了拍洛伊肿成猪头的脸蛋：「早答应不就好了？非要吃这种苦头？」

    说着克拉拉还故作可惜地嘆气摇头：「唉，真是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啊……」

    洛伊肿成两条缝的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占我便宜！！

    谁是孩子？？

    但纪城就在旁边, 洛伊不敢直接骂。

    确认了在场所有人都十分「贊同」自己的计划之后, 纪城才满意点头，而后他一挥手，众人便见一道惊艷剑光在眼前闪过。

    ！他们不是都答应了吗？还要灭口？！

    然而那道剑光闪过, 想像中的疼痛并没有产生, 恰恰相反，他们身上的那些伤口却开始缓缓癒合。

    感受到身上伤处的疼痛逐渐减轻, 原本倒在地上疼得直打滚的众多暗黑势力成员们开始慢慢能够从地上爬起来了：「怎、怎么回事？」

    「……光明魔法吗？」

    「可他刚刚不是用的剑？」

    考利十分心痛：「伤口都好了, 医药费是不是就不会赔了？」

    而其中最震惊的还得数脸上猪头肿渐消的洛伊：「……你不是被光明教廷种了元素诅咒吗？」

    他实力强, 消息探听的渠道更广，对纪城的情况当然更加清楚。

    纪城：「啧。」

    要解释这玩意儿是灵力不是光明魔法，有点麻烦。

    于是他干脆放弃了解释，让自己的形象在大众的眼中再神秘高深一点也不是坏事。

    「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各位的伤势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道，「那现在我们就来讨论一下，该如何整合彼此的力量吧。」

    众人从地上爬了起来，表情中还有些畏畏缩缩的。

    「放心，」纪城挑眉道，「虽然说要搞光明教廷，但我并不打算当你们永远的头儿——更准确来说，这应该是一场互惠共赢的合作？」

    「我想在座应该没有谁看得惯光明教廷吧？」

    「顺便，如果你们当中有人的效率让我十分满意的话，我也不介意帮上你们一把。」

    克拉拉在旁边得意地道：「不然你们以为我是怎么到圣阶的？」

    虽然她原本离圣阶那个层次也逐渐接近了，但如果没有纪城送她的那些法则感悟，单凭克拉拉自己要突破这一层，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呢。

    而更加让克拉拉感到臣服的是，这么珍贵、足以让人直接晋入圣阶的法则感悟，纪城竟然随手就可以送出去。

    那么他的实力该到达了什么样的程度？

    而听了克拉拉的帮腔，在座所有人当即更加譁然。

    其中那些和克拉拉之前差不多停留在九阶巅峰阶段的高手们更是激动：「得令！！」

    *

    要搞光明教廷，其本质并不复杂：集结一帮足够和光明教廷顶层对抗的势力即可。

    光明教廷虽然势大，但其权力和实力核心全部都集中在圣城，如果能把圣城击溃，那光明教廷分散在奥古斯特大陆的那些势力和这里众多的暗黑势力们相比，将不成任何阻碍。

    而这也是纪城他们更倾向的方案，毕竟如果要掀起波及全大陆的战争的话，对平民的伤害无疑是最大的。

    诚然这也是个破坏奥托菲斯信仰的好主意——毕竟人都没了哪里还有信仰——但这也同样违背了纪城还有绝大多数暗黑势力的原则。

    他们虽然不怎么干好事，但那种大肆屠杀的事情，就算是让亡灵法师路易老头来他都得大呼造孽。

    ——顺带一说，在亲眼见到克拉拉是怎么被纪城带升阶的之后，路易老头就正式入伙了纪城的搞倒光明教廷小分队。

    而正当众多暗黑势力在小镇上讨论得热火朝天之际，远处突然响起了一声炮轰似的巨响。

    轰轰！

    两颗火雨流星如炮弹般砸下，正正落在洛伊面前——幸亏他是水系的魔法师，遇上这种情况根本想也不想，身体便先一步于意识施展了两个水幕术，直接将流星火焰给抵消，才没有受伤，也没伤到别人。

 第502页

    也正是这时，小镇的上空响起魔法喇叭扩音出来的埃尔默的声音：「里面的暗黑势力成员给本教会长老注意！！」

    「艾伦，巴鲁克！你们的暗黑势力成员身份已经暴露！你们整个镇子都已经被我光明教廷的人马包围了！！」

    「本教会长老劝你们！放下武器！选择投降！放弃抵抗！重新做人！！」

    ------------------------------

    放下魔法喇叭，埃尔默心中的得意狂喜之情膨胀得几乎让他想要仰天大笑三声。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个讨人厌的艾伦和巴鲁克他们，竟然都是暗黑势力的成员！！

    而且上面传递过来的消息表示，这个小镇中的居民可能绝大部分都加入了暗黑势力，那么说不定之前那个阿恒，他也是暗黑势力的！！

    一想到能收拾自己的仇人——尤其还极有可能是把自己丢进克里斯城主府的仇人——埃尔默内心的激动之情就忍也忍不住。

    这次来围剿暗黑势力，以埃尔默的实力当然不是主力或者领导，但因为他平时就在隔壁克里斯城办事，所以这个引路人的角色还是能落在他头上的——并且因为埃尔默的极度殷勤，喊话的任务也落在了他的头上。

    第一波魔法攻击放完，埃尔默十分热情地转过头朝向这次行动的真正领头者——光明教廷的枢机主教，九阶大魔法师，米罗。

    「米罗大人，我已经向那群暗黑势力的异教徒喊话了，接下来咱们是直接进攻吗？」

    米罗抬起一边手臂，示意先等等看：「不急，先看看镇子里那些异教徒是怎么反应的。抓活的比直接杀死来得更有利。」

    于是埃尔默又不遗余力地拍起了马屁：「米罗大人您真是高明！」

    「这次教廷下令围剿大陆各地上查出来的暗黑势力据点，大家为了战绩肯定都是要多杀那些异教徒的，只有您！高明又仁慈！」

    「到时候这些异教徒知道您的想法，也一定会感激您的！」

    米罗淡淡笑了笑，面上虽然是不为埃尔默的马屁所动的样子，但看他舒展开的眉眼，也还是不难猜出他有点小愉悦的。

    只是等了片刻后，镇子中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埃尔默跃跃欲试询问：「米罗大人，现在我们怎么办？」最好赶紧开进去，干死那些该死的傢伙！！

    米罗眉头皱起，眼神中也有不满之色。他冷声道：「看样子这些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所有人整队，出发。」

    埃尔默：「得令！！」

    于是光明教廷驻扎在小镇外的部队出发，打头一排五阶骑士团，后面还跟着一队六七阶的魔法师，配上两个八阶魔法师作为副团长，最后由米罗这个九阶的枢机主教当主指挥官，这样的阵容，换成实力稍微一般点的暗黑势力，恐怕还真扛不住。

    ——至少让遇到纪城之前的克拉拉他们来应对，估计只有少数人能够逃出升天。

    只是现在嘛……

    光明教廷的队伍一路出发，从小镇外三里的位置推进到一里，从距离一里推进到小镇门口，又从小镇门口浩浩荡荡开进去，中途他们没碰上一个人。

    从小镇口进去又走了快一里，街道上都是空空荡荡的，偏偏随手扔在地上的扫把、有些屋子上还在冒烟的烟囱，都在说明着在不久之前这里还有人。

    埃尔默小声问道：「米罗大人，他们不会……逃跑了吧？」

    米罗表情不善，看着手里的探测器，发令道：「继续往前，前面有人！」

    很快浩浩荡荡的光明教廷队伍抵达镇中心，此处人烟稠密、人声鼎沸、人声鼎沸，连树上挂着的横幅都还没去掉：热烈庆贺克拉拉小姐突破圣阶。

    而察觉到不妙想要后撤的光明教廷众人已经被众多暗黑势力成员来了个反包围。

    本来因为挨了纪城一顿揍，一肚子气正没处撒的洛伊出现，不用喇叭，他的圣阶领域直接笼罩了光明教廷的队伍：「本圣阶劝你们！」

    「放下武器！选择投降！放弃抵抗！重新做人！」

    作者有话说：

    ? 267、被神抛弃圣眷者（23）

    暗黑势力成员们反揍光明教廷队伍的现场, 可以说是分外的惨烈——主要是指光明教廷队伍单方面的惨烈。

    毕竟双方实力差距是如此的明显：光明教廷这边有九阶枢机主教米罗和他手下两名八阶强者，暗黑势力这边却有克拉拉和洛伊两个圣阶，光明教廷这边有五阶骑士团和大量的六七阶魔法师，暗黑势力这边被克拉拉邀请过来的头目那至少都是七阶起步, 比数量那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以这一场战役, 纪城都没有出手，光是克拉拉和洛伊他们, 就已经把光明教廷的队伍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因为两者的敌对关系, 克拉拉他们下手都没有留情, 能干掉的都干掉, 最后只剩下埃尔默和米罗两人的活口——后者是因为他是枢机主教，知道的信息应该很多，而前者住要是因为艾伦等人和他实在积怨已久，直接干干脆脆地弄死，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而面对着狞笑朝自己走上前的艾伦和巴鲁克等人，埃尔默也不负众望地吓得尿了裤子：「你们不要过来啊啊啊！！」

    艾伦等人：「……噫。」

    不约而同地露出嫌弃表情。

    收拾埃尔默实在不需要什么手段, 他们还不问呢，埃尔默就先把自己知道的给通通交代了, 甚至恨不得能够再多说点什么以求把自己的命保住。

 第503页

    而相比起埃尔默, 米罗表现得就要硬气多了——主要他九阶的实力摆在那里，抵抗力比起埃尔默这个五阶都没到的小虾米要强得多。

    最后还是路易老头亲自出马——他是亡灵法师，会的手段比一般属性的魔法师要多得多, 对灵魂的研究也颇为深入, 最终才从米罗嘴里撬出了相应的情报来。

    再和埃尔默的口供对一对，现在是个情况大家也就清楚得差不多了。

    「他妈了个巴子的, 」巴鲁克说话最粗犷, 当下就忍不住拍了下大腿, 「我们还没找光明教廷的麻烦，他们居然敢先来找我们的麻烦！」

    ——是的，纪城他们从埃尔默和米罗两人嘴里撬出来的，正是光明教廷圣城总部发令，派出调集人马，前往奥古斯特大陆各处，围剿暗黑势力。

    而纪城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小镇，就是光明教廷情报中认定的一处暗黑势力据点——当然，具体是哪座势力，又有什么人，光明教廷的情报中并没有那么清楚。

    他们只是按照这座小镇的规模进行了估计，而后派出了米罗这支队伍——可惜，却没想到现在这里已经汇聚了大陆上所有暗黑势力的大半力量。

    于是一场史上力量差距最悬殊的围剿与反围剿就此诞生。

    而从米罗那里，纪城他们还得到了这次光明教廷往大陆上各处调遣力量的具体名单和位置。

    那份名单在在场的暗黑势力们彼此传阅，不少人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这是我麾下的地盘！」

    「还有我的老巢！！」

    诚然因为这次来参加克拉拉的圣阶庆典，众多暗黑势力来这儿的都是强者，这一部分的力量不会受到损伤，但他们的大本营要是被光明教廷洗劫了，那也是会很心痛的好吗？！

    其中叫得最惨的当属考利：「我的老巢里还有我的两千万金币存款吶！！」

    在场其他原本或担心或焦急的强者们看他的目光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各位还是先赶紧联繫自己的麾下吧，」关键时刻还是纪城站出来道，「或者即便名单上没有自己麾下的势力也不要太放松，我们拿到的名单也不一定是完全正确的。」

    「而且要对付光明教廷的事情也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各位现在赶回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他轻笑一声：「如果抵挡得好的话，这说不定也是我们分散光明教廷力量的机会。」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点头称是，随即能和自己老巢那边联繫的赶紧联繫，不能联繫的当即转身就走——针对这种，克拉拉在传送阵上颇为擅长，还帮忙送了他们一程。

    而很快他们的消息便汇总到纪城这里：从米罗那里拿到的那份名单上，确实有少数地方受到了攻击，但那边光明教廷进攻的力度似乎并不太强的样子，所以到目前为止，仅有极少数的地盘丢失。

    而暗黑势力方的损失和他们预估的情况一对比，这比例简直是低到令人发指。

    这是怎么回事？

    传讯纸上一片沉默，许久，终于有一位还在现场没走的暗黑势力成员猜测道：「……莫不是，光明教廷的队伍，在摸鱼？」

    「……」

    *

    不管这个猜测是不是真的吧，因为担心光明教廷朝自己的势力下手，当天内其他暗黑势力的成员们便纷纷赶回了自己的地盘，又因为结盟，所以大家的消息都是实时汇总到纪城这里，方便哪一方出现抵挡不了的情况时，可以及时支援。

    三天的时间，这些暗黑势力确实多多少少都出现了被攻击的情况。

    只是这攻击的时间和力度吧……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想起先前那位仁兄提出的摸鱼猜测。

    如果是偷袭的话，那暗黑势力们可能还真会受到一些损伤，但现在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光明教廷会进攻……那结果就十分美丽了。

    当然，还是有少部分的暗黑势力是真的受到了光明教廷的猛烈进攻，甚至于到了要抵挡不住的情况——比如洛伊，也不知道是该说他倒霉，还是他应该早就被光明教廷盯上，进攻他那一处地盘的，足足有两名圣阶强者。

    一个枢机主教，一个宗教裁判所的长老，这两者联手，几乎是一个照面就让洛伊这个圣阶垫底落败。

    幸亏洛伊在看到这俩人的第一时间就发出了求援，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就一直在东躲西闪企图保命，终于，在他身受重伤、马上就要被打到嗝儿屁的时候，纪城将将赶到了现场。

    然后数十道剑光闪过，这两名光明教廷的圣阶强者只来得及发出一道信号，便当场含恨。

    干掉了这两名圣阶强者，纪城也没急着走：「他们发了信号，看看过会儿还会不会再来人。一起干掉正好。」

    随后又丢给洛伊一个坐标：「这里好像有光明教廷的九阶狂信者在进攻，你去收拾一下没有问题吧？」

    嘴角血迹都还没干的洛伊：「……」

    他顽强地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瓶恢复药剂灌下，然后一擦嘴角：「没问题。」

    而此时，距离此处战场百里之外。

    光明教廷的大军正驻扎在此处，军师小心翼翼地询问主帅：「大人，前面好像有信号弹……我们要不要去支援？」

    主要是他们大军已经在这里停了好几天了啊喂，不上去进攻真的合适吗？！

    主帅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支援？」

 第504页

    他指指前方，朝军师冷笑一声：「你知道在前面战斗的是什么人物吗？」

    军师懵逼地摇摇头——为防止消息走漏，光明教廷的调令都是单独，他们顶多只知道要进攻的几个地点，但对彼此间出手的具体人物并不清楚。

    主帅道：「根据我的消息，至少是枢机主教那个级别的强者。」

    军师当即大惊：「这样的大人发出的信号，我们不是应该赶紧前去吗？」

    「前去个屁，」主帅道，「那么牛逼的强者发信号，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们打赢了，让我们去扫尾，然后辛苦都是我们的，功勋和战利品都是他们的」

    「。要么他们打输了--能打败至少九阶强者的强者，我们去那就是送死！」

    「全体有令！继续摸鱼！什么信号，本帅眼睛刚刚被太阳晃了没看见！」

    ------------------------------

    时间一转眼便过去大半个月有余。

    光明教廷，圣城。

    哈格德正在翻阅这段时间光明教廷各地呈上来的情报，他旁边还有一名白衣祭司，对情报做着补充解释。

    「最近大陆上的信徒情况不太安稳，」白衣祭司道，「似乎是因为各地上出现了一种叫游戏机的东西。」

    「那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游戏，」白衣祭司语气小心翼翼，「但好像有不少的内容，都有一个叫『圣教会』的不太好的设定，正好，这个『圣教会』，有些设置和我们光明教廷有些像……」

    什么消消乐打败邪恶的圣教会势力，愤怒的小鸟打败偷蛋的圣教会猪，植物大战圣教会，马里奥勇闯圣教会救下公主……之类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但别说那些游戏确实是挺好玩——不过这句话那白衣祭司没敢说。

    她只是斟酌着道：「大概是因为这样，有些民众对教廷似乎有了一些牴触的情绪。」

    哈格德嗯了一声：「这个游戏机，背后是什么人。」

    这点光明教廷的人早就有查过，是以白衣祭司立刻便回答道：「是矮人族，他们自称说圣教会是他们历史上的一个非常邪恶的势力，所以才把圣教会编进他们的游戏里。」

    哈格德：「……」

    他眉毛皱起，随即便道：「派巴尔伯特去矮人族走一趟，要是商量不好，那便是矮人族主动挑衅，想要发起战争了。」

    白衣祭司点头称是，她正要躬身将哈格德的命令传递下去，却听哈格德道：「等等。」

    哈格德问道：「之前派人前往大陆各处围剿暗黑势力，可有情报传递回来？」

    「查到尘的下落了吗？」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突然开始思考：为啥光明教廷老是当反派（不是）

    ? 268、被神抛弃圣眷者（24）

    白衣祭司回想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情报传递回来。」

    哈格德眉头皱起, 明显是不满地道：「已经大半个月了，怎么会没有消息？」

    白衣祭司表情也有些汗颜，但她仍然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哈格德想了想：「传讯纸拿过来。」

    白衣祭司连忙取出一份传讯纸呈上，哈格德立即便联繫了几位先前派出去的圣阶强者, 然而足足一个小时过去, 传讯纸上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这下就算是傻子都知道不对劲了。

    哈格德当场嚯地站起来，圣阶领域瞬间笼罩整个圣城, 并且激发了全城阵法：「所有还在圣城的八阶以上强者, 立刻来圣城总部集合！」

    也正是这时, 轰的一声, 一道足有楼房高大的黑暗镰刀直接轰上圣城防御罩。

    克拉拉嚣张的笑声也随之响起：「哈格德老头儿，现在才发现不对，你姐姐我都打到你家门口了！！」

    这是威力达到禁咒级别的魔法，咔嚓一声，圣城防御罩上便出现一道轻微的裂缝。

    看着似乎并不太严重，但要是这么来个十道八道, 这座号称是奥古斯特大陆上最坚固的防御罩也得当场玩完。

    哈格德本来就不大好看的脸色当场唰地沉了下来。

    ——现在这副情景，已经不用再联繫被派出去的那些强者, 他也知道大半个月的那场行动是彻彻底底的大失败。

    哈格德伸手召出教皇权杖, 随即运转魔法力——幸好在克拉拉这道攻击落下来之前他便已经启动了圣城内的法阵，这下都不用再浪费时间，防护罩上浮现出种种符文, 同时光系元素涌动, 刚刚被克拉拉噼开的小道裂缝便迅速开始癒合。

    只是与此同时。

    咔嚓，咔嚓……

    冰晶缓缓攀上圣城防护罩, 不仅阻止了防护罩的癒合, 甚至还有将克拉拉噼出来的那道裂缝再次扩大的趋势。

    而其温度之低, 在圣城内的居民都有不少感受到了寒冷。

    又是一道禁咒级别的魔法！

    洛伊阴恻恻的嗓音跟着响起：「哈格德老朋友，你可别是把我给忘了——」

    似乎是觉得这句话没有克拉拉刚刚那句拉风，他又赶紧补充：「放下武器！选择投降！放弃抵抗！重新做人！」

    哈格德的脸色从沉下去唰地变成了绿的。

    到这时圣城中的居民已经都感受到了动静，他们纷纷忍不住走出家门探头来看，但在见到天空防护罩上的异象之后，又吓得赶紧缩回了家门。

    而光明教廷的军队也已经集合完毕，来到防护罩处留待命令。哈格德本人更是直接带着光明教廷八阶以上的强者，直接掠出防护罩外。

 第505页

    此时暗黑势力的众人们也已经现身，在克拉拉和洛伊的带领下结成阵法，直面教皇哈格德。

    纪城没有站在阵法当中，但却在克拉拉的旁边，见到哈格德出来，当即露齿一笑：「教皇陛下，听说你在找我啊？」

    到了此刻，哈格德已经是怒极反笑：「尘，教廷没有找到你，你居然还敢自己出现在圣城！」

    他又瞥向纪城身后的暗黑势力高层们，语气讥诮不已：「你身为曾经的教廷圣子，现在居然和暗黑势力的人混在一起，光明神他果然没有看错，你就是天生的神弃之子！！堕落之辈！！」

    纪城还没开口，他后面的暗黑势力高层们先炸开了锅：「瞧不起谁呢？」

    「怎么？跟你这个教皇在一起就是高贵芳香，跟我们一起就是自甘堕落啦？」

    纪城的表情倒没怎么变化：「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如果不是你们那位光明神先把我打成了神弃之子，我又怎么会和你口中的『暗黑势力』站在一起呢？」

    「顺便，我不仅要和他们混在一起，」他笑眯眯道，「还要把光明教廷给灭了呢。」

    哈格德勃然道：「那我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实力！」

    「结阵！」

    「光明军团出击！」

    在哈格德身后的光明教廷强者们闻言也迅速结成阵法，下方的光明军团也怒喝一声，迈出防护罩，一道道魔法攻击迅速酝酿而成，快速朝暗黑势力成员们砸去！

    哈格德本人更是迅速瞬发出数道魔法，直朝纪城而去！

    在他的概念里，纪城还是那个身中元素诅咒的废人，没有反抗能力，又是叛出教廷的神弃之子，有条件的话当然得优先将他拿下。

    而暗黑势力的这些人，之前他们面对光明教廷时都是一副东躲西藏姿态，就算现在多了一个突破圣阶的克拉拉，但光明教廷这边的强者更多！

    然而纪城只是轻巧一闪身便退进了暗黑势力等人组成的阵法当中，克拉拉他们也迅速运转战阵，由洛伊为主导出手，一个巨型的水系防御盾在空中成型，直接挡下了光明军团和哈格德的攻击！

    最后一道攻击溃散，那道防御盾仍然摇摇欲坠撑在半空中，片刻时间以后才彻底散去。

    而这时战阵已经轮转到克拉拉出手，她手中法杖一挥，一道巨大的黑色影刃便往光明军团的头上落去。

    光明军团的魔法师们当即色变。

    最后这道攻击还是亏了光明教廷其他强者们帮忙，才彻底化解。

    双方彼此攻守一轮，哈格德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前对暗黑势力们的估计出现了误差——彼时那是分散开的暗黑势力面对完整的光明教廷，那当然得是东躲西藏不敢正面对敌，但现在他们的顶层力量集结在一起，和现在圣城的力量比，还真不见得不能一拼。

    「看来还真不能小瞧了你们，」哈格德深深看了克拉拉一眼，「接下来我也不会再留手了。」

    他手中教皇权杖高举，权杖顶端的宝石登时光芒大放，而被这光芒照耀到的光明教廷强者们浑身气息也跟着一涨！

    「所有人，集全力，进攻！」

    此声令下，所有光明教廷方的强者低吼一声，他们全身的魔法力朝上方输出，很快空中勾勒出一道天使虚影，并且随着魔法力的输入而愈发凝实。

    下方的光明军团也嘶吼着冲锋出击，看样子是想双管齐下，直接一举消灭暗黑势力们。

    这两股力量下来——都不说光明军团的冲锋了，单是看那道炽天使之影，一旦彻底成型，恐怕克拉拉和洛伊两个人加起来也不会是它的对手。

    不过也正是这时，在暗黑势力成员们所在战阵的左右两侧不远处，突然也亮起了不同的魔法光芒。

    左侧的光芒是绿色，也组成了小型战阵的样子，不过这其中的强者质量就要高得多了——来者一共十二人，清一色的九阶巅峰，其中甚至还有两人的气息已经达到圣阶。

    而当他们掠至阵前时，光明教廷一方也看清了这些人的容貌特徵：轻盈的身姿、姣好的脸庞，还有那一对尖尖的耳朵。

    光明教廷中当即便有强者质问道：「精灵族，你们来掺和什么？！」

    为首的精灵族大长老理直气壮：「之前是你们先喊开战的啊！我们精灵族说话算话！说帮暗黑势力就帮暗黑势力！」

    「不然还帮你们这帮丑不拉几光明教廷吗？」

    而在暗黑势力成员们右边的，则是一道令人心悸的灰白色光芒。

    在看清右边来人时，饶是哈格德也忍不住猛地一缩瞳孔：「路易——」

    不像精灵族那样以轻盈的姿态出场，路易老头基本上是一个伏地魔起立的姿势——不过他本人觉得这样也很拉风就是了。

    路易老头朝哈格德阴恻恻一笑，他手中还是那个金灿灿的金币法杖，脸色有些苍白，但他的气息较之以前却不知道已经强大了多少倍——是的，在太子殿下的帮助下，他也终于突破了那一层界限。

    他问哈格德：「教皇陛下，你有听过一个魔法，叫亡灵天灾吗？」

    哈格德的脸色当场猛变。

    然而即便他反应过来，想要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下一秒路易老头便手持法杖，轻轻往上做了一个起的姿势。

    「吼昂——」

    在光明军团前沖的路径上，地表突然裂开一条巨缝，冲锋的军团士兵们当下就有不少掉下去不说，更可怕的是那条深渊巨缝中，竟然有源源不断的白骨骷髅开始往上攀爬！

 第506页

    白骨战士们攀爬的速度极快，它们迅速来到地表上，找准附近的光明军团战士，如附骨之疽般冲上，或是直接发起攻击，或是要将他们也拉入地底深渊当中！

    更甚者还有许多骷髅冲过了光明军团的防线，径直来到圣城防御罩前，如自杀般源源不断朝防护罩上撞去！

    「啊！！」

    光明军团中惨叫声不断响起，圣城防御罩上也不断响起噗噗的骨碎声音，而随着那些骷髅战士的粉碎，防御罩的颜色也在迅速变浅！

    而此时精灵族的援军也已经和暗黑势力这边汇合，迎向了光明教廷的顶尖强者！

    来不及让炽天使的身影更加凝实，哈格德这边先切断对其的供应，而后与它一起，还有光明教廷的众强者，沖向暗黑势力一方！

    暗黑势力的成员们从原先的整体战阵分开，迎向光明教廷的□□阶强者，精灵族那十名九阶巅峰则是组合在一起，和炽天使战在一起。

    至于那两名到达圣阶的精灵长老——顺带一提，帮他们到达圣阶也花费了纪城一些精力，不过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伊芙琳也不会这么简单同意联手——他们则是和克拉拉、洛伊，以及另一名暗黑势力方新晋的圣阶强者，从原本的队伍中脱离出来，单独找上了光明教廷的圣阶。

    光明教廷圣阶强者数量不少，保守估计也有十个，但偏偏先前为了「围剿」这些暗黑势力，哈格德往外至少调遣了有五名圣阶，还不提那更大量的八、九阶强者和军团了。

    这五名圣阶一走，再减去光明教廷这边本就长期驻外的两三名圣阶，一时之间竟然与纪城这一方形成了一种平衡——准确来说的话应该还是下风。

    因为施展完亡灵天灾的路易老头现在已经有点缓过气来，他也不靠太近，就是时不时地召唤出几头□□阶的亡灵傀儡，然后给圣阶的战圈里添点堵。

    哈格德在光明教廷中实力最强，和他对上的是克拉拉和洛伊两人的联手，而巴尔伯特比较倒霉，他和另外两名光明教廷的圣阶伙伴被精灵族那两名圣阶长老圈进了战圈当中——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宗教裁判所的所长，光明教廷方还剩下一名圣阶，和暗黑势力这边的新晋圣阶战在了一起。

    如果单论实力的话光明教廷这方五名圣阶是强于克拉拉这五人的，但奈何旁边有个搅屎棍路易老头，而且更重要的是炽天使的能量是有限的，依照精灵族那十名九阶巅峰的战力，只要拖上一段时间，炽天使的能量就会被耗完。

    到时候路易老头的魔法力也恢复了，这两股力量再加入战斗中——都不提哈格德刚刚给予教廷成员的增幅是有时间限制的，即便没有限制，光明教廷这方也不可能再是他们的对手。

    偏偏这时不知何处一道剑光亮起，那和暗黑势力新晋圣阶战在一起的光明教廷圣阶一声惨叫，握着法杖的那条胳膊竟然直接断裂开来。

    手都让人给卸了，还怎么跟对面打？

    那名暗黑势力圣阶原本是处于下风的，但此刻变故一出，他立刻振奋精神，抓住机会，直接击杀了那光明教廷的圣阶，而后扑入精灵长老那处的战圈当中！

    而光明教廷其他圣阶都还在大陆各处，即便哈格德想要召唤，也不是立刻召得回来的。

    哈格德几乎是瞬间便心神大乱，差点被洛伊和克拉拉抓住机会打成重伤。

    险险躲开攻击，他猛地回过神来，大喊一声「撤退」，便率先闪身撤出洛伊和克拉拉的包围圈。

    然而也是几乎同一时间，那两名圣阶精灵长老大喝一声，攻击的强度猛地高了两个档次，巴尔伯特和另一名同伴来不及闪躲，整个头部都炸裂开，当场身陨！

    宗教裁判所的所长倒是拼着重伤的代价逃出了战圈，不过看着也已经没有再战斗的能力了。

    两者短兵相接不过小半个小时，光明教廷的顶层强者便折损了接近一半。

    哈格德也来不及管那些八、九阶甚至等级更低的光明军团了，他提起宗教裁判所所长，一闪身便往圣城圣殿当中逃去，同时怨毒的声音传来：「暗黑势力！精灵族！敢招惹我光明教廷、冒犯我神，你们会后悔的！！」

    也正是这时，砰的一声，原本笼罩在圣城上方的防御罩直接被路易的亡灵天灾给破开。

    腾出手来的洛伊等人迅速把炽天使和光明教廷的其他强者解决掉，那十二名精灵族的长老则是再次结成阵法，同时他们上方出现一道精灵弓箭手的虚影，手中弓箭拉开，径直朝哈格德和宗教裁判所所长射去！

    箭矢如流星般飞射而出，哈格德却在最后时刻猛地一蹿，冲进了圣殿当中。

    碧绿色的水晶箭矢落在圣殿之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彼时，克拉拉他们即将完成对光明教廷强者最后的清理，一些暗黑势力的强者已经对着圣城内面露惊恐的居民喊道：「不隶属于光明教廷者不杀——」

    「是谁——」

    一声如远古神祇般的低吟响起。

    下一瞬一道绝强威压便将暗黑势力一方众人笼罩，在领域之中，他们几乎动弹不得。

    而精灵族的长老们眸中也有惊恐之色闪过——无他，这道威压的强度，比他们的女皇陛下的领域还要更强。

    一道身着金色铠甲的影子在空中出现，并且一点点凝实成型。

 第507页

    那道金色身影双眸紧闭，在凝实之后他的睫羽微抖，缓缓睁开的同时，克拉拉他们只觉得浑身受到的威压更强，甚至于他们原本已经放出的圣阶领域都被逼着一点点压回了体内。

    他眼眸冷漠，语气更似冰封：「是何人，打扰本神沉眠？」

    不用作任何註解，所有听见他声音的人心中都已诞生明悟——光明教廷的信仰源头，奥古斯特大陆唯一真神，圣奥托菲斯。

    光明教廷一方还苟延残喘的军队当即猛地欢呼起来：「我神！！是我神！！」

    「我神！快杀了这群亵神者！！」

    而圣城中的普通居民们更是立即跪拜下来，其中虔诚的信仰者已经砰砰地磕起头来。

    圣奥托菲斯的目光微转，此时已经落在了克拉拉他们身上，他唇角冷漠微掀：「就是你们这群蝼蚁，妄图覆灭光明教廷？颠覆我之信仰？」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克拉拉等人只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都被抽去，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克拉拉艰难地动了下手指，但连逃跑转身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太强了。

    见状，奥托菲斯唇角的冷笑更加明显。

    他伸手，只是轻轻做了一个往下摁的动作：「亵神者，当受神罚。」

    而后一道由纯粹光元素组成的巨手拍下，速度不快，但却是有着坚不可摧之势，仿佛要一点一点地将克拉拉等人压成肉泥。

    虽然不能动，但克拉拉、洛伊等人还是忍不住下意识抬眼，眼见那道手掌在他们的视线中一点点的放大。

    而他们中实力较弱者，即便那手掌离得还很有些距离，七窍都已经受不住这压迫，开始有血迹流出。

    也正是这时，数千道剑光突然从中掠出——

    「铮！」

    剑鸣之声猛然响起，那道光元素巨掌于顷刻间被撕裂。

    纪城吊儿郎当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你一个躲避万界稽查追杀的伪神，在这里跟我的小弟讲什么神罚，问过我同意了吗？」

    作者有话说：

    西幻世界到这章算是结束了！！下一章就是收尾+新世界内容！马上就是最后一个世界啦

    然后因为要打新世界大纲，明天更新不是很能保证（对手指）

    具体会在文案上说明/挂假条的！

    -

    ? 269、仙界无奇新弟子（1）

    那巨大的光元素手掌散去, 之前一直笼罩暗黑势力众人的领域威压也跟着消失。

    克拉拉终于能够动弹，那种巨大的劫后求生的庆幸让她都有点顾不上之前纪城说了什么。她忍不住转头瞪了纪城一眼：「最后时刻才出手，可真有你的！」

    纪城表情笑眯眯：「最后时刻登场，主角不都这样吗？」

    克拉拉：「我呸！」

    天知道刚刚那面对圣奥托菲斯的两分钟里她有多慌。

    大概知道纪城是要借攻打光明教廷来引圣奥托菲斯出来, 但等人真的出来了, 面对那股绝强的威压，克拉拉时真的极度害怕, 万一纪城也打不过圣奥托菲斯该怎么办？

    但还好——

    而圣奥托菲斯在纪城驱散他的光元素手掌, 叫破他伪神的身份之时, 表情瞬间暴怒起来：「你到底是谁？凭什么胡言乱语！」

    然而如果细细分析圣奥托菲斯的语气, 并不难发现那其中的慌乱之意。

    纪城笑容灿烂看向圣奥托菲斯，此时他不加任何掩饰，阳光下他额头上的「神弃印记」分外闪耀：「这就认不出我了吗？兰斯洛特·奥托菲斯。」

    他直接叫出了圣奥托菲斯的真名。与此同时，那凌空的数千道剑影蓦地合为一道，巨剑剑锋更是直指向了奥托菲斯。

    并且纪城语气亲切：「我是你爹啊。」

    *

    华丽的宫殿倒塌，圣城的断壁残垣之中, 军团强者的尸体遍地，而在教皇和宗教裁判所所长两名圣阶强者的尸体之上, 还有另一具更加巍然之躯——他身着金铠, 脸上勾勒着古老神秘的神纹，这一具身躯哪怕只是看上去都让人觉得充满了力量感，然而就在他的胸膛之上, 有一道可怖的贯穿伤口。

    一直到最后一刻, 奥托菲斯的眼睛都还死死睁着。

    他双眼瞪大，哪怕已经失去了神采, 但从他的面部表情中并不难推测出, 在最后一刻, 他究竟面临着怎样的惊讶与……惊恐。

    毕竟就算只是「伪神」，他在这个世界的力量也已经臻至巅峰。而能一击击杀一个神，这得是多恐怖的力量？

    而哪怕是克拉拉这样对纪城底细已经有所了解的，在看向他时目光也不禁充满了后怕，仿佛担心自己有哪句话没说对就会引得对方朝自己动手一样。

    「这样的力量……你才是神吧？」她忍不住道。

    「你已经可以建立另一个神庭了。」

    纪城收起残存的数百道飞剑——刚刚和奥托菲斯碰撞时使用的力量太大，就算这数千口飞剑都是精心炼制，其中还有不少是他后面找矮人族加紧炼制的，也经不起这样激烈的碰撞，有大半都已经被摧毁了。

    他垂眼下望。

    刚刚的碰撞中连精心炼制的飞剑都经不起折腾，而奥托菲斯下方的圣殿又如何能够抵挡这样的力量？哪怕在纪城的刻意控制下，整座圣殿也已经被摧毁成废墟，连带着被波及的还有大半个圣城。

    而这便仿佛光明教廷接下来的命运。

 第508页

    「建立神庭？没有那个必要，」纪城莞尔道，「再建立一个光明教廷让人推翻啊？」

    听他这么道，克拉拉也有点放松下来，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你接下来准备干点什么？」

    「回趟老家吧。」纪城挑眉。

    他这么说的时候，天空上突然有许多乌云集结，同时白光翻滚，似有雷电酝酿。

    克拉拉等人还没反应过来，精灵族那两名圣阶长老就已经反应过来，惊叫：「神劫！！」

    轰隆！！

    雷劫噼下！

    纪城聚起之前残存的所有飞剑，同样也是反手一道剑气噼去！

    ——奥古斯特36879年，尘与光明教廷发起决战，一剑斩伪神兰斯洛特·奥托菲斯，又一剑，噼碎神劫，是日，新神诞生。新纪元开启。

    ------------------------------

    从肆捌玖伍小世界脱离之后，纪城第一时间并不是前往下个小世界，而是找准了司命天神：「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之前在肆捌玖伍小世界的时候装失联，现在继续给他装试试啊！

    纪城冷笑一声：「你们可别和我说这是什么气运失衡。」伪神这种东西都出来了，这绝对不是什么气运逆转让他下去拯救的藉口就可以解释的。

    司命天神的眼神左右漂移：「这个……这个……」

    纪城还是冷笑，仿佛在说本太子倒要看看你还准备怎么狡辩。

    司命天神的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最后看他那表情大概是实在狡辩不出来什么理由了，干脆一跺脚一挥手，又是一堆天神迅速集合。

    他们趁纪城现在是魂体状态，再次一拥而上把他扛起，往界门方向冲去：「太子殿下沖鸭！！！」

    司命天神还趁机鼓励道：「这是最后一个世界了太子殿下！等一切结束，您会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沖鸭太子殿下！！！」

    纪城：「？？？」

    ……

    缥缈山峰之间，云烟缭绕。

    硕大的学堂内，上百名穿着白色弟子服饰的少年少女端坐于其中，其中大多手持纸笔，正在奋笔疾书地誊抄着什么。

    站在讲堂最前方的，是一名气质温柔的女子：「我们无定宗历史悠久……」

    她身着青衫，衣领上所绣的特殊纹饰彰显着她的金丹修为——这放在仙界的哪个宗门中都是绝对的精英弟子了，要是是哪个小些的宗门，稍微再进一步，担任个长老都是足够的。

    仙界之中，灵力的修炼法决早已普及，即便是最普通的百姓也懂得两三句简单口诀，而但凡在修炼上有一些天赋，便可尝试去拜入各大宗门，求一求那真正的长生之路了。

    当然，各大修仙门派招收弟子也是要讲究门槛的，能不能拜入好的宗门，那全看个人的天赋——或者实在很有背景的话那自是不必多说。

    此处，便是仙界的顶尖宗门，无定宗为预备役弟子专门开设的学堂。

    无定宗招收弟子和其他大多数门派不太一样，并不是你把手放在水晶球上测一测灵力天赋就完事儿的，无定宗门风平和中正，甚至于到了有那么一点慢吞吞的地步：他们会先将前来报名的弟子集中在一起，安排宗门中人前来授课，大家一起修炼、考核，满一年之后，再根据这一批报名者的情况筛选出真正的入门弟子。

    虽然有点慢，但无可否认，这给了许多天赋、家世皆平平的修炼者机会。他们或许天赋并不足以拜入无定宗，但在无定宗考核修炼的这一年，他们也可以学到不错的功法、一些修仙的知识，不管后面还会不会有机缘，总归是更多的可能性。

    所以无定宗在仙界的口碑一向都是极佳。

    无定宗宗门历史久远，博大精深，就算是给预备役弟子讲课，都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除了灵诀修炼，课程的内容还会包含阵法、炼器、炼丹、御兽、灵植培育以及宗门历史全览。

    当然，因为只有一年的时间，这些课程基本上广而不精，多数只是个概览。

    纪城的意识在新身体中慢慢复甦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轻飘飘如处云端，前方的金丹弟子讲课的声音忽远忽近，听得分毫也不真切。

    ——说人话，他在打瞌睡。

    「姬云之，姬云之！」旁边的人见纪城眼神朦胧仿佛快要睡着，赶紧推了他一把，「快醒醒。」

    「历史课你都打瞌睡，」同桌语气极为恨铁不成钢，「最终考核你就彻底没戏了！」

    作为仙界的顶尖宗门，无定宗对待预备役弟子虽然宽宥，但真正的入门标准仍然十分苛刻，他们这一批的预备役好几千人，最后能够通过考核正式入门的比例怕是十都不存一。

    而姬云之的修炼天赋在这数千人中本来就是平平之列，要是不在别的课程上把分刷足了，那还不彻底完蛋？

    姬云之这具身体年龄不大，十几岁的样子，从进入到这具身体后，纪城花了几秒钟的时间便全盘接收了他的记忆。

    闻言他睡眼惺忪地睁眼，懒洋洋道：「历史课不就是用来打瞌睡的吗？」

    同桌当即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纪城还是稍微支棱起了身体，分了一耳朵听台上的金丹弟子讲起课来。

    要说姬云之过去十几年的经历，着实乏善可陈，他是个普普通通的孤儿，被一个普普通通的修炼者捡到抚养长大，那修炼者本来就快到大限，两年前去世了，而后姬云之便踏上了外出求学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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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姬云之也算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他修炼有点小天赋，但放在众多修仙者中也不过中等之姿，他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仙门就是无定宗，所以在养父去世之后，他就直接朝无定宗出发了。然后在无定宗旁等了小半年，正好等到无定宗招收新弟子，于是他就成为了一名预备役弟子。

    而他的成绩嘛——正如他在历史课上也能打瞌睡的表现，十分随遇而安。

    纪城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讲台上的金丹师姐大侃特侃宗门牛逼，一边慢悠悠在心底梳理情况——姬云之的生平只是其次，他脑子里主要还是在想司命天神说的「等一切结束」是怎么回事。

    正巧讲台上金丹师姐吹到：「我们无定宗名字极妙，无定似如浮萍孱弱，但实则逍遥飘逸，大气蓬勃的同时又兼具孤独沧桑，仿佛无定踪……不知道众位师弟师妹们有没有什么见解啊？」

    在场的少年少女们立即垂头，看桌子的看桌子，看地板的看地板，就是没人看向讲台的方向。

    于是本来就半倚着脑袋的纪城就和师姐达成了完美对视。

    金丹师姐眼前一亮：「姬云之，对吗，你有什么想法？」

    纪城：「……」

    他想了想，答道：「我觉得，不如叫无影无宗？」

    作者有话说：

    写完最后一句，我的脑子：不要谐音梗！！

    ? 270、仙界无奇新弟子（2）

    下课后, 纪城的同桌还十分惊嘆地望向他。

    能想出来「无影无宗」这种话，姬云之的脑子怎么长的？

    而学堂里的其他弟子也同样是或惊嘆或敬佩地看向纪城，好像是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同门中还有这么一个人。

    ——说来也是神奇，姬云之这个人, 其实长相不差, 放在人群中应该是相当打眼的那一挂，但他身上好像是顶了什么路人光环, 可以强行把自己平平无奇化, 让周围人根本就注意不到他。

    甚至不止如此, 在纪城接受到的记忆中, 姬云之不管在哪里，表现都是中规中矩的样子：和养父在某个村子隐居时上凡人学堂时他的成绩是中等，去附近某个小宗门做初步灵力测试时他的天赋是中等，现在到最顶尖的仙门无定宗当预备役弟子，姬云之的排名还是中等。

    这只是一般的中规中矩吗？这简直是中规中矩因果律武器啊！

    纪城甚至有点怀疑，如果姬云之跑去参加什么仙界顶尖高手大会, 说不定也能强行来个中规中矩。

    咳咳，话题扯远了。

    作为姬云之头一次被周遭这么多同门注视, 纪城的表情倒是很淡定。

    他甚至还有心思感嘆一下无定宗门风果然相当平和中正, 哪怕那金丹师姐当时被他的话都雷得眼角都在抽搐，却还是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很、很有想法！」

    不愧是大宗风范，太子殿下很是敬佩——虽然他完全没有效仿的打算。

    适值学堂中其他弟子三三两两准备离开, 纪城也收拾了纸笔, 前面桌位上却晃晃悠悠来了几人：「姬云之。」

    为首的少年锦衣华服，表情语气皆是骄纵：「有点小聪明嘛。」

    纪城的同桌脸上露出些许不忿神色, 纪城则是抬眼看去：「所以？」

    那少年闻言一滞, 而后才昂着头道：「就算你有点小聪明, 想要成为无定宗的正式弟子也是不可能的！」

    「试炼考核马上就要到了，」他傲气道，「我已经打听过了，无定宗这次只招收考核排名前四百名的弟子，你的成绩，想要通过考核可没门！」

    纪城想了想道：「到前四百名就可以进吗？」

    「谢谢你的内幕消息啊。」

    见纪城好像完全不为自己的挑衅所动，华服少年一阵气塞：「你，你嘴还挺硬的啊！」

    然后也不等纪城再说什么，他立即一扭头：「我们走！」

    于是华服少年带着自己的几个跟班就呼啦啦离去了。

    纪城低下头来准备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却见同桌少年一脸的不满：「明畅这人太讨厌了，有个元婴巅峰的爹了不起啊？」

    然后他又转头戳戳纪城：「喂，姬云之，你被他这么说就一点儿也不生气吗？」

    看同桌少年这满脸生动的气愤，仿佛只要纪城点头说一个是字，他就能撸起袖子上去帮忙打一架。

    纪城挑了下眉：「还好吧。」

    同桌少年：「？」

    纪城慢悠悠道：「毕竟和他在这里争出个高下也没用。」

    「最好的打脸什么的，当然是要拿下正式弟子的资格给人看啊。」

    *

    刚刚在学堂里挑衅了纪城的明畅，此人乃仙界某中等宗门长老之子，其父有元婴巅峰的修为，家底颇为丰厚，和无定宗也有那么点沾亲带故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修炼天赋也很是不错，在这批预备役弟子当中堪堪排在前百，成为正式弟子，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

    说起来姬云之和明畅并没有什么矛盾——准确地说是基本没有交集，只是明畅此人，性格比较骄纵，套用某些现代俚语大概是门口粪车路过都会上去尝一勺咸淡的那种，不伤天害理，但就是比较人嫌狗憎。

    之所以刚刚下了课还要特意过来讽刺一顿，让太子殿下来总结的话，大概是因为觉得自己想不出来「无影无宗」这么妙的梗吧。

    至于明畅说的「试炼考核」，那是在预备役弟子入门满一年后，无定宗为他们设下的考验：弟子们自愿组队，进入无定宗专门用于考验弟子的试炼峰当中，试炼峰被无定宗的长老们专门料理过，其中充满各种灵兽灵植，是机缘的同时也是危险。

 第510页

    而每一届的试炼考核内容都不完全一样：有可能是让弟子们去找一样特定的物品，也有可能是限时抵达终点，总之因为试炼峰中那层次多样的生态环境，考核的综合程度极高，倒也恰恰契合了这一整年对预备役弟子们的广度教学。

    姬云之原本的成绩中规中矩，在预备役弟子中存在感也不高，除了他的同桌兼室友——那位叫卢粟的圆脸少年——和他的关系挺好以外，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别的队友。

    顺道一提，卢粟的修炼天赋倒是极为不错，论修为已经到了练气高阶，在预备役弟子中是板上钉钉的前百，比明畅可能还要再强一筹。

    仙界的修炼等级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注），每个等级又可分为初、中、高阶和巅峰，到了渡劫期之后便可准备迎接雷劫，一旦渡过，便会飞升至上界——或者还可以再具体化一点：天界。

    是的，在姬云之的身体里适应了几天之后，纪城已经发现了，仙界并不像之前他去过的那些小世界，而是和天界直接对接的世界，如果要划分等级的话，大概是介于诸天和普通小世界之间的中等世界。

    也难怪这个世界的灵气浓郁程度和人们对灵力的利用比之前那些世界都要更发达一些。

    不过虽说如此，其实仙界中到达金丹便已经算得上是个小高手，如果晋入化神期，在无定宗也能有长老之位，至于所谓的渡劫期大佬，那更早就是传说中的存在了。

    所以一年时间修炼到练气高阶，卢粟的天赋在整个仙界都是绝对的上乘，而相较起来纪城这具身体就要逊色不少：因为有一个修炼者养父，姬云之在这方面的启蒙还要更早，然而到现在，他的修为也不过刚刚到练气中阶。

    无比符合他平平无奇的人设。

    本来纪城已经做好了找不到其他合适队友的准备，谁知道试炼考核的时间将近，竟然前后有不少排名靠前的预备役弟子都来找他。

    而他们的理由也很五花八门。

    有充分为团队考虑的：「能想到无影无宗这个梗的人脑子应该挺灵活的，说不定能给团队带来意外贡献！」

    有投机取巧派的：「敢当堂挑衅金丹师姐还没被揍的，肯定有后门！」

    还有走玄学流的：「哎，要不是那天『无影无宗』的梗，我根本就注意不到咱们预备役弟子中还有你这号人——这存在感，就算是碰见灵兽了也会看不见你吧！」

    纪城：「……」

    加之早就说好一起组队的卢粟修炼天赋出众，他们二人竟然成了预备役弟子中相当热门的一对组合。

    而因为试炼考核有最低组队人数的限制，纪城和卢粟两人挑挑拣拣，最后与另外两人一起组了队。

    很巧，就是充分为团队考虑和走玄学流的那两位。

    试炼当天，预备役弟子们在试炼峰前的广场集合。

    组队的名单在一天前便全部提交了上去，而每一个弟子也被分配了一枚玉令，一旦遇到不可抵挡的危险可以直接捏碎，虽然相当于弃权，但至少性命无虞。

    广场前，一名无定宗的长老正在向弟子们宣布此次的试炼规则。

    这次试炼不找特定物品，不走限时迷宫，甚至恰恰相反，弟子们需要在试炼峰中待满三天，整次试炼以积分制，採集的灵植、矿石，杀死的灵兽兽核都可算作积分，以等阶和完整度作区分——顺便如果你能活捉并且成功控制灵兽的话积分还会更高。

    每一个小队也会被分配一枚储物袋，战利品可以放在里面，另外整次试炼都会有无定宗的筑基乃至金丹弟子巡逻监视，作弊或故意伤害、杀害同门行为被绝对禁止，除此之外一切皆可。

    宣布完了规则，所有小队便依次排队站上传送法阵，开局一个储物袋一张破烂手绘地图，传送位置随机，会被传送到哪里就看弟子们的运气了——

    而纪城他们这支队伍，说实在的，运气并不怎么样。

    面对眼前一大片的荒山，走玄学流的那位——叫江想想——目光首先就落在了纪城身上：「说好的中规中矩呢？」

    纪城：「……」谁跟你说好了？

    「咳咳，」另外一位名叫卫潇的队友清了清喉咙，掏出之前发的地图来，「我们还是先确认自己的位置吧。」

    她展开地图看了看，然后上下转了个方向，然后左右转了个方向，最后诚恳地将地图朝其他三人递去：「我不会看。」

    纪城：「…………」

    最后还是卢粟好脾气地接过地图：「我来看看吧……」

    他话音尚未落下便顿住，于此同时纪城也将目光转向某处——那里正有一头豪猪模样的灵兽，眼神冷冷看向他们。

    卫潇和江想想也都是练气高阶的修为，只比卢粟和纪城稍微慢了一点，也迅速发现了那头豪猪。

    见自己被发现，那豪猪也没有再刻意隐藏，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阴晴不定的光，似乎是在评估眼前这四个人类修士的实力。

    它气息不算太弱，估摸着至少也是个练气中阶的水平，只是小队四人中有三个都是练气高阶，多对一，当然也不怕。

    然而像是看穿了卢粟他们的心思一般，下一秒，他们周围，又冒出来了一头两头三头同样的豪猪灵兽。

    卢粟等人：「………………」

 第511页

    作者有话说：

    註：修仙等级这玩意儿是直接百度来的咳咳，图方便就没改动

    ? 271、仙界无奇新弟子（3）

    四对七, 这是什么局？

    此时一支队伍四人当中三人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唯有纪城的表情还算好。

    一是他这辈子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实在不至于被七头堪堪筑基期都还没到的豪猪灵兽给吓出冷汗，二是到仙界也有这么些天了, 以纪城的修炼速度, 当然早就远远超越了原身的水准。

    如果按照仙界的等级划分来算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筑基巅峰的水准——这大概也是神奇的地方吧, 按理来说姬云之这具身体的修炼天赋摆在这里, 就算纪城仗着精神力强大和功法高级硬练也不应该那么轻松的突破, 但事实就是他修炼时并没有感受到任何阻碍。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 纪城心里才暗暗存了一分警惕。

    俗话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姬云之这种体质，必然有什么猫腻在里面。

    只是在修炼之后纪城也对体内的灵力检验了又检验，暂时还没有发现问题。

    而此时他们这支队伍被七头豪猪灵兽包围，虽然还撑着没有失态，但卢粟三人的脸色都已经白了：大家都是修炼才一年左右的预备役弟子, 平时实战经验就少，现在又是敌强我弱, 心里发虚那简直再正常不过。

    指望这三人是没可能了（看来还得自己出手装逼）。

    纪城在心里暗嘆一声, 率先拔剑，一道剑气便向离得最近的那两头豪猪灵兽而去。

    这几头豪猪灵兽大概是练气中阶到高阶的修为，纪城现在已是筑基巅峰, 这一道剑气他没有丝毫留手, 按理来说一击即可斩杀它们，然而剑气斩出的那一瞬间他的脸色便微不可查的一变。

    威力不对！

    蓄满势的灵力在离体注入剑中的剎那间似乎被什么削弱, 以至于当那道剑气斩出的一瞬间, 原本预计是筑基强度的剑气只有练气中阶的水平！

    这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削弱啊！！

    如果说筑基强度的剑气可以一剑将那豪猪灵兽斩成两半, 那么练气中阶大概只能给它们留下一道普通的皮肉伤——放在生死对战中，这几乎是致命的。

    所幸纪城不是什么普通仙门弟子，在变故陡生的剎那，他以最快速度扭转了一下自己出剑的角度，最终那道剑气没有奔着那两头豪猪灵兽的心脏要害而去，而是往上一撩！

    「嘶昂——」

    那两头豪猪的眼睛瞬间鲜血四溅，猛地嚎叫起来。

    「嘶昂嘶昂——」

    豪猪灵兽们也没想到纪城会抢先出手，当下一个个都愤怒地嘶嚎起来，它们浑身的尖刺张开，猛地朝纪城他们射去！

    而这个时候纪城早就已经拽起卢粟三人朝外飞奔逃跑。

    ——已经击伤两头豪猪，剩下的五头，以卢粟等人的修为和纪城的战斗经验，其实未必没有办法解决，但看看卢粟三人这反应不过来的样子，纪城觉得还是先逃跑比较稳妥。

    而事实证明他这个决定十分正确。

    因为就在纪城一边拽着人逃跑一边反手挡下射来的尖刺的时候，他们原本站着的那一片土地下突然又有好几头豪猪样子的灵兽从地下拱出！

    「嗷——」

    没想到几次攻击都没有伤到纪城他们一丝一毫，这几头豪猪灵兽立刻愤怒地嚎叫起来。整个身体更是捲成球状，滚动向纪城他们追击而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江想想这才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

    纪城头也不回朝身后噼出剑气，挡下豪猪灵兽们新一轮的尖刺，一边找准一个方向：「右边！！」

    卢粟他们都被吓得不轻，直到此时也才勉强能够想起御使武器抵挡两下背后的攻击，至于为什么纪城会选择这个方向，他们是想也不想原因，下意识便顺着纪城的指示跟着往右边冲去。

    而纪城选择这个方向的原因嘛——

    转过这一片荒土坡，附近的植被就已经密集起来，枝叶逐渐茂密，纪城在挥剑抵挡后面的攻击时也偶尔会抽空斩断碍事的枝叶，正值这时，前方不远处传来阵阵说话的声音。

    「这什么鬼地方……」

    「明师兄您别着急……我看看地图……我们应该是在试炼峰的南面，这附近比较多的灵兽是……」

    「等等，什么声音？！」

    前方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太大，至少在满心都是逃命的卢粟三人耳朵里实在没什么存在感，但纪城却是迅速朝着说话人的方向奔去，同时立刻高喊道：「明畅兄！救命啊！！！」

    修行上已经入了门的仙家弟子，就算只是最初期的练气和筑基修为，那体力和爆发速度都是相当不错的。

    所以明畅他们在听到纪城的高喊后，压根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在喊救命，纪城四人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而与纪城四人一起出现的，还有追在他们身后一直不放的，十数个豪猪灵兽刺团。

    明畅整支小队：「？？？」

    明畅小队里那个拿地图的小弟突然惊叫一声：「对，这一带数量最多的就是这种豪猪灵兽！」

    明畅啪地拍上小弟的脑袋：「这还要你说？」他都看见了好吧？！

    两人这一来一回的对话间，纪城四人便已经奔至明畅小队面前，达成「汇合」。

 第512页

    而纪城更是在第一时间就冲上去给了明畅一个狠狠的拥抱：「明畅兄，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明畅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姬云之，你在说什么鬼话……」

    他话音未落，目睹了自己追杀的修士和这一伙陌生修士进行「友谊之抱」的豪猪灵兽们已经自动将他们归成了同伙，当下从刺团状态舒展开：「嗷——」

    又是一轮尖刺发射！

    刚刚纪城四人一路逃跑的动静可不小，本来他们最开始只是和七头豪猪灵兽对上，现在这一番追逃下来，追杀他们的豪猪数量已经翻了一番。

    十几头练气中阶至高阶的豪猪灵兽一起攻击，那威力就算是初入筑基期的修士也很难抵挡得住。

    明畅见状当即瞪大了眼：「靠……」

    不过现在骂娘可对局势没有丝毫的帮助，眼见尖刺以破竹之势朝自己和纪城两支小队无差别飞来——主要是这个时候卢粟他们也终于明白了纪城的意思，当即死死扒拉住离自己最近的明畅小队的人，想分也分不开——明畅骂到一半的话也赶紧停了，同时急急忙忙从随身的储物袋里掏出一枚令符，狠狠捏碎！

    嗡——

    一个透明护盾在半空中成型，那些豪猪灵兽射出的尖刺落在上面，连一丝波澜都没有惊起地便被消湮而去。

    危机暂时解除。

    而还没等明畅把剩下那半靠个字骂完，纪城又抢先一步抽出剑来，朝离得最近的那头豪猪灵兽要害刺去：「这种灵兽的尖刺一天只够发射两次！」

    在这时已经悟到一些太子殿下的不要脸精髓的卢粟三人迅速反应过来：豪猪灵兽的尖刺一天只能发射两次，其中第一次已经在他们碰见和刚刚追杀的途中用掉了，现在这一轮集体发射就是第二次，而失去了最强攻击手段，它们的战斗力肯定是大大不如前的。

    ——那赚取积分的机会不就在眼前了？？

    于是虽然稍慢纪城一步，但卢粟三人还是比明畅小队更快地反应过来，飞快地撒开刚刚死死扒住的人，也抽出武器朝那些豪猪灵兽攻击而去！

    其中江想想直接掏出一对梅花大锤来，动作彪悍地选中一头气息比较强的豪猪灵兽，一锤就对准它的脑门而去！

    卫潇更是不遑多让，丢掉原本在手里的九节鞭，转而取出一个狼牙棒来！

    搞得旁边和纪城一样拿剑的卢粟都愣了：「锤、锤修？」

    至于卫潇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之前在学堂里不是一直用的九节鞭吗？

    纪城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妄图以剑气斩杀灵兽，而是实打实一剑一头豪猪灵兽：「不然我为什么选她们做队友？」

    图她们玄学怪？图她们脑回路清奇？

    而一直到这个时候，还有点没跟上的明畅等人终于反应过来了。明畅刚刚放出的透明护盾都还没有消失，他抽出腰间佩刀，怒吼一声：「快点出手！！积分！！！」

    小弟们连忙掏出各自的法器，向着还没有惨遭纪城等人毒手的豪猪灵兽们赶紧下手！

    *

    一刻钟后。

    刚刚追击纪城他们的豪猪灵兽终究没有一头能够幸免，而纪城这边正在细数他们的战果：「一，二，四……」

    江想想兴奋地总结：「六枚练气中阶，三枚练气高阶，这一下就是二十一分啊！」

    另一边的明畅小队就没有这么丰厚的收穫了——他们出手较晚，实战经验又是同样的不丰富，算下来只有五枚练气中阶的兽核。

    足足少了纪城那边一半的积分。

    而这个时候明畅终于反应过来，他怒气沖沖抓起自己的佩刀朝纪城而去：「姬云之！！」

    刚刚那一番战斗后，明畅那一身华丽衣裳也变得脏兮兮的了，他头发上更是顶了两片叶子，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准确来说是更凸显了他语气的愤怒。

    「你刚刚是故意的！对不对！！」

    而纪城则是淡定以剑拨开他的刀锋：「明畅兄。你听我说。」

    明畅一脸冷笑看向纪城，坚定不移地把自己的刀锋又移了回来。他已经看出来了，刚刚纪城他们就是故意拖自己等人下水的！

    还害他浪费了一枚珍贵的道符！！

    于是太子殿下只能十分善意地提醒道：「故意伤害同门的话，是会被立刻判定出局的。」

    作者有话说：

    明畅：气抖冷

    ? 272、仙界无奇新弟子（4）

    听见纪城的提醒, 明畅先是条件反射地放下手中佩刀，然后左右张望一番确定没有监考人员的到来。

    他一番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不过随即便反应过来，更加愤怒地道：「那你们刚刚不就是在陷害同门吗！！怎么你们没有出局！」

    纪城语气十分无辜：「我们怎么陷害同门了？」

    「刚刚那只是我们小队遇见了强大不可敌的敌人, 所以热情地邀请你们一起合力斩妖, 为彼此的积分都做出一份贡献啊！」

    他转头看向卢粟三人：「对吧？」

    卢粟三人连忙点头：「对啊！！」

    江想想更是道：「要是你不稀罕合作的话……那就把得到的兽核还给我们好了！我们不会介意的！」

    明畅：「……那你刚刚故意装成我们关系好！」

    纪城眨眨眼睛：「我们关系不是本来就很好吗？之前在学堂里的时候明畅兄你还鼓励我要进入前四百名，成为无定宗的正式弟子呢。」

 第513页

    「再说了, 你说我装, 那我是装给谁看？」纪城又问道, 「那群豪猪灵兽吗？它们又听不懂人言。」

    明畅：「……」

    气, 抖，冷。

    「或者，」纪城又建议道，「明畅兄，你要是实在觉得气不过的话，接下来我们还可以继续同行, 继续合作！」

    继续合作？

    刚刚那一番「合作」里明畅就已经被坑掉一枚亲爹赐予的护身道符了，他们要是再「合作」下去, 明畅怕是自己会被坑得裤子都没了！

    于是眼下打也打不成, 说也说不过，要是继续让纪城他们跟着，自己还可能面临更大的损失。

    尤其是纪城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 又热情地踏出一步邀请道：「接下来我们就一路同行吧！！」

    明畅立即便认定这傢伙是准备再坑自己一个大的, 他当即疯狂摇头，收起佩刀抄起装灵兽核的储物袋, 带着小弟转身就走：「我突然有点事, 下次再聊——」

    直接熘之大吉。

    明畅这一波跑得是相当之快, 几乎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看得卢粟一愣一愣的。

    江想想撇撇嘴，很是遗憾：「这就走了啊？」

    卫潇又掏出了自己的九节鞭，在地上一甩，登时噼里啪啦地作响：「我们还可以再把人绑回来。」

    算平均实力的话，他们这边是要强过明畅的，只要明畅不动用他爹给的那些道符，打群架必输。

    「不用，」纪城道，「把他绑回来干什么？分我们的积分吗？」

    卫潇若有所思看向他。

    收拾了灵核起身，纪城往旁边一个方向走了两步，伸手拨开上面的枝叶，露出下面生长的两株金叶小草来。

    「金纹草！」江想想惊喜道，「已经有三纹了，而且生长得还挺好。」

    她掏出个小本唰唰翻起来：「这个一株就值三个积分呢！比得上一头练气高阶的灵兽灵核了！」

    纪城道：「要是明畅他们还在的话，少不得得分他们一株了。」

    ——刚刚他是威胁过明畅伤害同门会立刻被判出局，那么这个限制对他们自己也同样有效，所以与其掰扯半天最后还大概率要平分战果，当然是先把人吓走更划算咯。

    而虽然使用灵力时纪城的实力似乎受到了什么限制，但他的精神力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在仙界的话，应该属于神识的级别。

    稍微查探一下四周，也就是洒洒水的事。

    之后这两株金纹草由江想想出手採摘了下来——她似乎是在场对各种灵植属性最熟悉的人，身上带的工具也齐全，而纪城嘛……虽然也清楚这些知识，但以他的动手能力……实在没有那个献丑的必要。

    经过了这一遭，他们这支临时组成的小队，也算是真真正正地熟悉了起来。

    卢粟三人的实力都很不错，最开始的时候出手还有些畏手畏脚的，但随着战斗次数的增多，他们也逐渐累积了一些经验——尤其是卢粟，他的修为本来就是最高的，试炼第二天时更是突破到了练气巅峰。

    这下他们这支队伍更是基本可以横着走了——试炼峰这块区域本就是专门划给预备役弟子的，其中实力最强的灵兽也只在筑基，碰到的机率低不说，而以纪城的精神力，自然可以在遇见前就给予队伍提醒，大家好及时熘走。

    而纪城嘛……

    经过了试炼峰三天的尝试，他基本确定了自己出手时，原本筑基巅峰的灵力会在瞬间被压制到练气中期。

    这有可能是因为试炼峰这里有什么特殊之物，但纪城觉得更可能和他自己有关。

    三天试炼考核结束，凭藉着整支队伍超强的综合实力，纪城他们有了很不错的收穫，而当结束钟声敲响，所有预备役弟子便可直接捏碎先前发放的玉符，传送回来时的广场。

    积分的清点是在广场上直接进行的，纪城这边把他们储物袋里的灵兽兽核、灵植还有少许的矿石倒出来的时候，周围其他预备役弟子差点眼珠子都掉下来。

    「卢粟他们该不会是悄悄去买了灵兽兽核什么的充数吧？」

    「那可是作弊！你以为金丹的师兄师姐们会看不出来吗？」

    「那怎么会有这么多？」

    「嘘，你感受下卢粟的气息……」

    「练、练气巅峰了？？我的天——」

    而同样处在人群注目中心、甚至还是倒储物袋的行动者的纪城，却宛若透明人般直接被无视。

    又是被强行平平无奇的一天呢。

    他神色还算淡定，倒是旁边卢粟表情有点担心，他双手合十一副祈祷动作：「保佑这些积分够，保佑这些积分够……」

    这次试炼考核是预备役弟子们最终入门考核的重中之重，算分数占比的话大概能占到个七至八成，剩下的修为啦、历史课成绩啦之类的杂七杂八加起来也只能占到两三成的考虑因素。

    但因为试炼考核是组队进行，同一只队伍中有人实力强有人实力弱，对队伍的贡献自然不一，所以在计算个人分数时，无定宗内部还有一套复杂地转化系统，力求兼顾团队合作效果的同时，还会考虑到个人不同的表现情况。

    换句话说，虽然纪城他们小队的收穫丰厚，但最后落在纪城头上的分数到底能有多少，在正式结果公布之前没有人知道。

    而姬云之之前在各个方面都表现平平，如果这次纪城不能在试炼考核中拿到足够惊艷的成绩的话，那么他很可能将与无定宗无缘。

 第514页

    说实话，以姬云之那个强行中规中矩的体质，纪城觉得，做人有的时候可能不必抱有太多期望。

    不过对纪城来说，能不能进入无定宗，其实也没那么重要。身为仙界顶尖宗门，无定宗最让人眼馋的是他们的顶尖功法和实力强大的师长弟子——但他们难道还能和脑子里能装下万界知识的纪城相比吗？

    起初想要加入无定宗，不过是因为面临了明畅的嘲讽，以及姬云之原本是想要加入无定宗的——司命说在这个世界纪城会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么原身的愿望或许就是一个关键因素。

    但现在嘛……纪城还是对探究自己出手时实力会被削弱的原因更感兴趣一点。

    不过当三天后最终成为正式弟子的名单公布，「姬云之」这个名字仍旧赫然在列。

    入选名单和相应的排名都是直接在预备役弟子们的生活区公示的，而事实上经过那一系列复杂的分数转换后，纪城在几千名预备役弟子中只堪堪排在了五六百名。

    怎么说呢，太子殿下已经尽力了，但奈何原身中规中矩的光环实在太强，就算他在试炼考核中以练气中期的修为已经表现得足够出色，也还是被其他方向拖了后腿。

    不过无定宗招收正式弟子，除了先前明畅说的取前四百名以外，还有额外一百个人的额度，用于招收那些综合实力不强，但在某些方面有专长的偏科生。

    纪城就是被划在那一百个特招名额里入选的。

    面对此情此景，纪城：「……」

    算了，能成为正式弟子，总比不能的要好。

    于是，就这样，纪城从弟子堂那里领了新的弟子服和令牌，成为了无定宗一名正式弟子。

    而虽然已经成为了无定宗的正式弟子，但纪城他们的日子和以前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无定宗宗门规矩，刚入门的几年是打基础的几年，每个弟子都要努力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所以该上的课还是都得上，只是授课的人从以前的金丹师兄师姐变成了元婴师兄师姐或者长老，以及课程难度要再上一个档次罢了。

    譬如此刻，太子殿下就再次坐在了学堂当中，听着前方的元婴师兄摊开一本大部头，又扶了扶眼镜，开始向新晋弟子们讲解无定宗的辉煌历史。

    「今天我们来讲讲无定宗历史上的那些知名宗友……」

    元婴师兄一挥袖，而后便是一段大气恢弘的开场动画……啊不，幻化灵力。

    于此同时师兄的声音也娓娓道来：「我无定宗在仙界的历史悠久，人才济济，曾经诞生过数位杰出修士，便是达到渡劫期飞升上界的大能也不止一位。」

    「今天的课程，便是向各位师弟师妹们介绍我们无定宗历史上成就极高的几位前辈——当然，他们仅是我无定宗曾经涌现过的众多杰出前辈的一部分。」

    说着那位师兄的袖子便又是一挥，原本空中波动变换的灵力逐渐汇聚成一幅幅人物的画像。

    「好的现在先让我们来介绍这位大能……」

    纪城：「……」

    如果他的眼睛没有花的话，那个画像里头发染成绿色的，长得还挺像司命。

    作者有话说：

    无定宗历史课（划掉）天界大佬黑历史大起底课（√）

    ? 273、仙界无奇新弟子（5）

    下课以后纪城就直冲向无定宗的藏书阁。

    作为仙界一等一的宗门, 无定宗的藏书相当丰富，虽然越是高深的典籍对弟子的实力要求就越高，但如果不涉及到修炼功法，只是仙界中的志怪逸闻一类的书籍, 倒是没有这种限制——而这也是纪城的目标。

    他冲进藏书阁, 便直直往一楼非修炼典籍的区域冲去，而后直接抓起一本讲述无定宗历史的书籍, 往前狂翻——

    一个时辰之后纪城才将书放下, 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叫什么无定宗啊, 不如叫天界知名仙神人才培育摇篮好了。

    刚刚的课上那名师兄介绍了好几个所谓的杰出宗友, 其中排在第一的赫然就是司命天神那张老脸——呃，年轻版的。

    只是那一头绿色的秀发，让纪城多少有那么点不敢认。

    所以一下课以后他便奔向藏书阁，企图从其他含有无定宗历史的书籍里再找到一些相关的蛛丝马迹。

    这一看，着实有些东西：无定宗岂止是出过司命这一位天界上神？

    先前把纪城裹成个粽子往下界扔的神仙里面，有一半都是从无定宗出来的！！

    天界仙神数量繁多, 大部分都是从不同下界飞升上来，一般大家互相认识, 稍微了解一下你是原住民还是移民就差不多了, 交情再深一点可能还会知道你具体是从哪个下界飞升上来的，如果牵扯到用人，那么不问出处更是一层默认的规矩。

    这么说吧, 知道哪个天神飞升前是在哪个小世界哪个宗门待过多少年, 这就像是你上个班连自己的同事小学在哪个城市哪个学校几班就读班上有多少个人都要打听一样荒谬。

    所以，纪城是真不知道司命天神他们之前都是在无定宗待过的。

    不过这么说回来, 他算不算是掌握了一些司命天神的黑历史？

    想到这里, 纪城突然有点后悔, 刚刚在课堂上的时候因为太过震惊，忘了用浮影术把司命满脑袋绿色秀发的帅气模样记录下来了。

    不过问题也不大。

 第515页

    合上书本，纪城转头朝一旁躺在躺椅上看小说的图书管理员老头儿询问道：「长老，劳驾问一下，还有关于我们无定宗历史上杰出宗友的书籍吗？」

    图书管理员老头儿闻言有点儿吃惊：「你借这个干什么？」

    纪城故作羞涩地垂下脑袋：「是这样的，我们今天才上了宗门历史的课程，我对这些成就出色的前辈十分的仰慕，所以想要了解多一些关于他们的事迹。」

    ——最好有黑历史什么的，可以一併记录下来。

    老头儿有点惊奇，不过见纪城一副诚心求助的样子，还是给他指了几本相关的书籍。

    练气弟子每次能借走的书籍数量都有限，纪城从里面挑了最厚的几本，按着数量上限全部都借走。

    而以他的阅读速度，这些东西一个晚上也就看完了。

    收穫了相当丰富素材的太子殿下也没有因为熬夜觉得困顿，第二天仍然神采奕奕地前去上课了。

    *

    正式进入无定宗的这段时间以来，纪城已经有过不少次的尝试，到现在，他已经彻底确定，自己身上的「中规中矩」魔咒是真的存在：现在他的修为马上就要突破金丹，但依然只能施展出来练气高阶的实力。

    正好在这一批入选无定宗的正式弟子当中是中等的实力。

    这种情况，几乎都让纪城怀疑，他是不是哪怕从此不修炼，实力也会随着周围弟子们的进阶而提升——不过太子殿下装x一世，让他这么永远中规中矩下去，他是绝对不会乐意的。

    而要打破这诡异的中规中矩魔咒，就先从最简单的文化课开始。

    虽然发挥出来的实力有限，但纪城的学习速度并不受到影响，而且他出身天界，就算是仙界在灵力的运用上已经十分发达，但和纪城的知识底子相比，有些地方还是差了一筹。

    于是原本在学习上表现得最为惫懒的太子殿下一反常态地勤奋了起来。

    而事实证明，稍微勤奋了一下之后得到的成果是喜人的——一个月后，无定宗的月考上，纪城的文化课成绩成果蹿到了新晋正式弟子中的前排。

    只是前排而不是第一，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无定宗追求弟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月考除了历史课和修炼知识的考核外，还附带了动手操作。

    炼丹炼器什么的还好，考核的难度并不高，而且都是用灵气牵引进行，纪城都可以完成得很出色。但唯有灵植种植这一项……

    对不起，手残实在是养不活。

    加上最重要的灵力修为纪城只能排在中等，最后拖拖拉拉，他的综合成绩也只是勉强挤进了前两百而已。

    当然，对纪城来说这只是「勉强挤进」，对无定宗其他弟子来说，这种进步的速度简直是在坐飞剑啊！

    要知道一个多月前，纪城进入无定宗靠的都是特招名额，那是在前四百名之外的，而这才短短一个月，他就已经一跃超过了一半多的同门，稳在了中前排？

    一般的飞剑都没这么快的！这得是金丹期的飞剑吧！

    而面对这样的成绩，纪城只是无声地勾起唇角。

    初步验证，「中规中矩」魔咒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打破。

    那么接下来，他就要正式发力了。

    ……

    转眼一年时间便过。

    这一年的时间，纪城可以说是卯足了劲儿在修炼。

    一年的时间，可以让他的同门们，譬如说天赋本来就十分出色的卢粟从练气巅峰进阶到筑基中期，而对纪城来说，他的实际修为已经从筑基巅峰跳到了金丹巅峰——准确来说还不止如此。

    无定宗的一处后山内。

    身为仙界顶级宗门，无定宗占地面积极广，无人山峰数不胜数，随便一挑都是个鸟不拉屎的地儿，生态环境极佳，灵兽和植被种类也十分丰富。

    纪城盘腿坐在一处瀑布后面，周围布满阵法，聚灵、护身、隐匿气息作用的皆有，绝不担心有外人或者灵兽会发现或者闯进来。

    他周身有灵气蒸腾，隐隐有化为液态之势，而如果内视纪城丹田，就会发现里面一颗硕大圆满的金丹，上面种种神纹浮现的同时，正在飞速转动变化着。

    片刻的时间，那颗金丹便隐约伸长成一个盘腿而坐的人形，而那人形的面容也迅速清晰起来，正是一个小小号版的姬云之。

    等那金丹彻底蜕变成人形，那小小号的姬云之便随着纪城一起睁开眼来。

    砰砰砰。

    空气中有一连串低沉的灵力震荡之音，只是还没等这动静传开，那布置在周围的阵法便亮起光芒，直接将所有灵力波动镇压下来。

    「呼——」

    长长吐了一口浊气，纪城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握了握拳，感受了一下身体内蕴含的力量。

    一年的时间，他已经有点摸清楚了自己出手时实力被削弱的原因了。

    ——他识海中的那一柄小手杖。

    或许称其为「天帝权杖」会更合适一些。

    当年诸天生变，天帝纪南陵以身祭了天道稳定万界，而那柄象徵万界之主权柄的天帝权杖便自动由纪城继承。

    只是这代表了万界力量的神器并不是那么好掌控的，纪城虽然是诸天万界中唯一能将天帝权杖认主纳入识海，但这柄破手杖愣是直挺挺躺尸在那里，除了在一些很不必要的时刻放出金光警告纪城不能违法乱纪外，根本没有办法驱动。

 第516页

    仿佛是要跟太子殿下比一比谁更咸鱼一般。而这也是天帝之位空缺千年，但纪城迟迟没有继位的原因。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纪城是真没把事情往天帝权杖上面想——毕竟这破手杖找他麻烦的时候都会主动大放金光、刺得他识海生疼，像这样静悄悄作妖，那确实是头一次。

    ——是的，纪城已经确定，每次当他出手的时候，位于他识海的天帝权杖便会悄然发力，直接将「多」出来的那一部分灵力吸走。

    所以每次，他都只能发挥出来「中规中矩」的实力。

    纪城运转灵力，往旁边石壁上轰出一拳。

    轰！

    果然，虽然实际实力已经到达了元婴，但他出手的一瞬间，他输出的灵力被压缩到了筑基初期。

    ——这就有点过分了啊！！他筑基巅峰的时候输出实力是练气高阶，现在都元婴巅峰了，输出实力才筑基初期接近中期？

    ……不过换一个角度想想，筑基初期接近中期，虽然还是赶不上同期弟子中最强的那几个，但也勉强站在前排了啊！！

    纪城一边在心中深呼吸安慰自己，一边走出洞穴，跳进瀑布中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从水里出来，他换上弟子常服，转头往无定宗内的方向走去。

    回到宗内，纪城便带上几本大部头往藏书阁的方向而去。

    「姬小子，这一批书又看完了？」图书管理员的老头儿已经和纪城打熟了关系，很是熟稔地询问道。

    纪城点点头，又熟练从旁边书架上抽出几本——剩下都不用他开口多说，对方就自动接过帮他办了借书手续。

    接过那几本新借的志怪异闻类书籍，纪城顿了顿，还是问道：「闵长老，你看我今天，有什么不同吗？」

    闵长老：「？」

    ——众所周知，图书管理员，在文学影视类作品中往往又称扫地僧，他们拥有着强大的实力和低调的作风，正如纪城眼前这位。

    不过这位其实还挺知名的，反正无定宗的弟子们有不少都知道，这位看守藏书阁一楼的老头儿，是一名实打实的化神期长老。

    而且以纪城的精神力感应，多半还是一位接近炼虚的长老。

    金丹和元婴在修士的修炼中是两个非常特殊又重要的阶段，按理来说像闵长老这样的高手，一个弟子凝结了金丹或者元婴，他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才对。

    纪城知道自己的灵力在输出时会被识海里的天帝权杖吸收，使他能够发挥出来的实力有限，但却并不确定这种伪装到了何种程度，又是否能被更高阶的修炼者看破。

    此刻他对自己的气息没有丝毫掩饰，想知道闵长老到底能不能看出来什么不对劲。

    闵长老闻言上下打量纪城好几眼，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姬云之，你小子可以啊……」

    纪城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一下。

    而后闵长老在纪城的肩头重重拍了几下，语气十分欣慰：「我就知道，当初没有看错人！！」

    「没想到啊，这都晋入筑基期了！」

    作者有话说：

    ps：估计大家也看出来了，最后这个世界是和天界剧情合併进行的，所以会提到一些总体的大设定和内容，也在努力地把之前埋下的伏笔（如果算伏笔的话）拉出来（当然肯定还是会以小世界剧情为主）

    其实我感觉快穿写这些东西是比较冒险的，但确实是最开始构思这本书的时候就定好的内容，所以就没打算改了，给大家鞠躬笔芯

    另外，提前一下下祝大家国庆快乐，今天有二更，21点发~~

    -

    ? 274、仙界无奇新弟子（6）

    在闵长老欣慰的夸奖声中, 纪城沉默。

    不过闵长老还没有意识到纪城这种不同寻常的沉默，仍在继续大力褒奖：「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池中之物！去年选正式弟子的时候，我就很看好你, 特意和负责甄选的人说得把你招进来！」

    「但也没想到, 你能进步这么快，才短短一年, 就从练气中阶晋入筑基了！」

    「不错, 真的很不错！」

    纪城：「……」

    闵长老一连夸了纪城好几串, 终于在此刻才反应过来纪城的情绪不太好的样子。

    于是他语气一顿, 想了想，又语重心长道：「孩子啊，我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你一定很辛苦。而且论起天赋，你也不是我无定宗这一批弟子中最出色的人。」

    纪城：「…………」

    「但你大可不必为此感到自卑或者焦虑，」闵长老侃侃道，「你知道吗, 我最开始看好你，就不是因为你的天赋, 而是因为你中规中矩, 但又稳扎稳打的步伐。」

    听见「中规中矩」四个字，纪城的拳头没忍住硬了一下。

    而闵长老则是淡然一笑，尽显高手风范：「仙路漫长, 一时的领先或者落后说明不了什么, 能够笑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

    「两年的时间晋入筑基期，在新入门的弟子中确实是不错的进度了, 但放眼整个修仙之路, 筑基之后是金丹, 金丹之后是元婴，元婴后又有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想要最终走到渡劫是何其不易？」

    「所以比起一时的进度或者排名，更重要的是持之以恒的进步，是你要一直在路上。」

    纪城：「………………」

    这时闵长老又话锋一转：「其实我最开始看见你的时候，就想起了我无定宗的一位前辈。那位可是早就白日飞升的大能，堪称是我无定宗最强祖师。」

 第517页

    纪城：「？」

    莫非是姬云之哪位祖上不成？

    他顿了顿才道：「先前我翻阅宗内典籍，并未注意到有这样的人物。」

    闵长老摆摆手：「嗐，这不是因为他没有什么可以记载的事迹吗？」

    纪城：「？？」

    见纪城一脸问号，闵长老干脆给自己工作的柜檯挂了个「暂停营业」的牌子，转头拉着纪城就去了后面的休息间，开始讲起了那遥远的故事。

    「你以为我为什么说你像？」他神色追忆道，「那位祖师在无定宗当弟子的时期，就和你一样，看似中规中矩毫不出挑，实则是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

    「那位祖师性情沉稳，不好出风头，他在晋入元婴成为无定宗长老之前——哦，那个时候我们无定宗也不像如今是仙界的顶尖宗门，只要修为步入元婴后期即可担任长老之位——那位祖师为无定宗弟子三百余年，修为不是最高，进度不是最快，像是宗门内的首席弟子大比，他也从来没有胜出过。」

    「哪怕是修炼三百余年到达元婴后期，初掌长老位置之时，他的师兄弟中有人早已在长老之位上稳坐多年。而如果放眼整个仙界，与他同时期的天才更是已经步入炼虚。」

    「但即便如此，这位祖师也从来没有过气馁或是不甘，他仍旧按部就班修炼、磨砺自己，比他更强的天才有些或者遇见瓶颈，有些或者早早战死，唯有他，虽然进步不是最快的，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前进的步伐，之后更是成为了那一时代仙界最强大能，于八千岁时渡过雷劫，飞升上界。」

    说到这里，闵长老抚了抚自己的鬍子：「如今距那位祖师飞升离去已经有数万年之久，虽然不知他在上界过得如何，但我想以他的性情资质，必然也会是上界的风云人物。」

    纪城心头一动：「敢问您可知道那位祖师的名字？」

    「这个你要问宗内其他人，可能还真有答不出来的，」闵长老得意道，「不过找我，你可算是问对人了。」

    「那位祖师名讳，」他缓缓道，似乎是想要营造出一种非常神秘强大的氛围，「纪、南、陵。」

    纪城：「……………………」

    他沉默片刻，突然咬着牙问道：「你说那位最强祖师叫什么？」

    闵长老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刚刚说得太小声了：「纪南陵。」

    纪城问：「纪什么？」

    闵长老：「纪南陵。」

    纪城：「纪什么陵？」

    闵长老：「纪南陵。」

    纪城：「什么南陵？」

    闵长老：「你小子故意逗我玩呢吧？？」

    纪城深呼吸了一口气——但饶是如此，他的表情还是肉眼可见的精彩：「我现在退宗还来得及吗？」

    闵长老：「？」

    闵长老没忍住上手碰了下纪城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啊？」

    他还想再拍下纪城的脑袋然后告诉他「你是不是傻了，未经宗门允许退宗者自动视为叛宗，那可是会被整个师门追杀的」，却见纪城又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了句「算了」，而后便捏着拳头转身出门，直奔自己的住处方向而去。

    闵长老：「？？」

    小心翼翼地以灵识注意了一阵纪城那边的动静，见对方没有任何收拾行李跑路的意思，闵长老才松了一口气，他摸摸自己的脑袋，嘀咕了一句：「这是被纪南陵祖师的事迹给吓傻了？」而后便回到藏书阁中，摸出自己之前还没看完的小说，继续看了起来。

    ------------------------------

    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纪城都没有出过门。

    他的实际修为已经到了元婴，早就可以辟谷，吃喝拉撒的问题并不存在——或者即使他在外界看来只有筑基的修为，每个月宗门发下来的弟子份例中也有辟谷丹，虽然数量不多，但对一个筑基弟子来说撑上个把月还是没问题的。

    但哪怕如此，他这样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门的行为也还是狠狠地吓到了周围一圈好友。

    「别的不说，云之他怎么会一连一个多月都不来上课？」卢粟十分担心地道。

    以往他可是对刷文化课成绩最热衷的啊！

    江想想手里捏着一枚丹药，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上抛，又用手接住：「确实挺奇怪。」

    她嘀咕道：「之前要是和姬云之说弟子食堂又出了新菜色，就算是天塌了他也要去尝尝鲜的……现在明畅吃坏肚子人都快拉脱了这样的事都没办法把他叫出来了？」

    卫潇：「明畅吃坏肚子了？？」

    江想想：「是啊是啊，都两天了……我新炼制出来的泻药牛逼吧？筑基修士都能整虚脱！」

    她还想拉着卫潇再多说两句，不过在接收到卢粟谴责的目光后又立刻收敛，表情严肃道：「咳咳……我是说，现在咱们还是更应该关心一下姬云之。」

    卢粟忧心忡忡：「我之前上课的时候，有听师长说，修士寿命漫长，身体上较之凡人得了长生，连生病都很罕见，但长久以来却更容易产生心症……看似对身体没有任何伤害，却会让修士整日郁郁寡欢，没有修炼的动力，严重时可能都没有再活下去的欲望，自戕都是有可能的。」

    「我从前在凡人界生活，确实也听过一种类似的病症……叫什么抑郁症。」

    「你们说，姬云之他会不会是得抑郁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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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相对而坐，面面相觑。

    江想想手里的丹药也不抛着玩了：「姬云之这一个多月都没有出门，既不上课，也不与大家交际，连个人影也见不到，传讯给他也不回复一句，这么听上去，确实哈……」

    她又想到什么：「你刚刚还说，得了这种心症的修士还可能会尝试自戕？」

    「说起来，咱们摆在姬云之门口的饭菜他有多久没碰过了？」

    三人：「…………」

    「怎、怎么办？」

    卫潇蹭地站了起来：「咱们直接进他屋里去看看！」

    卫潇提的办法有点过分粗暴，但确实是最直接简单的解法，于是三人立即便奔向纪城的居所，江想想先上去拍了两下门：「姬云之？你还好吗？」

    「你人还活着的话就吱一声啊——」

    江想想把门拍得邦邦作响，但屋子里就是没有回音。

    于是卫潇又掏出了自己的巨型狼牙棒：「破门用这个比较方便。」

    江想想赶紧退开让位置：「好！你加油！」

    旁边从头到尾都没能做什么的卢粟：……肃然起敬。

    卫潇退开几步，举起狼牙棒，浑身灵力运转，蓄势完成后便一往无前朝纪城门口冲去：「——呵！」

    好歹也是晋入了筑基的修士，伴随着卫潇低沉的喝声，砰的一下，木门也跟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随后便四分五裂倒下，惊起阵阵木屑烟尘。

    江想想：「好耶！！」

    卢粟赶紧顶着还没散去的烟尘冲进屋里。

    虽然是正式弟子的居所，但无定宗本就人口众多，像纪城他们这样的普遍还在练气筑基的新弟子，能分到的屋子大小着实很一般，基本上可以用「一览无余」四个字来形容。

    譬如此时纪城的这间屋子就是这样——

    卢粟三人沖了进去，根本没走两步，便见到在地上盘膝坐着的纪城，他身下绘有几道低级的聚灵阵法，整个人是盘膝入定的姿势，周围灵气腾升运转，显然是正在深度的修炼闭关当中。

    而就在这间屋子的四周墙壁，还有用各种各样的颜料、纸张绘成的字样组成的一幅巨大的激励标语：

    卷！给我狠狠地卷！往死里卷！卷死纪南陵！！

    ? 275、仙界无奇新弟子（7）

    纪南陵, 曾经的天界天帝，诸天中都赫赫有名的修士，以凡人之躯一步步登上万界之主的位置，其修为和人格魅力之强大, 几乎是不必多说的。

    哪怕随便拉一个天界人士来评价, 那他们也一定会认为：只要纪南陵在，那万界就出不了大岔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这和闵长老对纪南陵的评价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反正纪城是没想到, 纪南陵也是从无定宗出去的。

    这也算是到了他老子的故居参观了？

    只是, 诚然, 纪南陵是一个好天帝，一个英明伟大的万界之主，甚至对纪城来说也同样算是一个尽责的老师与父亲，但……谁没点逆反心啊？

    不提别的，距离当年诸天变故已有千年之久，这上千年的时间纪城天天被司命他们逼着上各种课, 努力修炼、努力出风头，动不动嘴边就是「当年天帝陛下他」——这换谁谁能不生气？

    所以在听见闵长老提到看见自己就想起的人是纪南陵的时候, 纪城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诞生了退宗的想法。

    他实在是不想再生活在纪南陵的阴影之下了！！

    不过上头只是那么一瞬间, 在回到自己的住处以后，纪城就已经冷静了下来。

    所谓面对阴影，最好的办法不是逃避, 而是去战胜它。现在纪南陵飞升前曾待过的宗门就摆在自己面前, 他为什么要走？

    闵长老不是说纪南陵看似中规中矩，实则一步一个脚印吗？那他偏偏就要打破这种中规中矩！偏偏就要去当那领先者！

    他纪城走的路, 为什么要用「纪南陵」的标尺来丈量定义？

    打破阴影第一步, 先在修炼上把纪南陵卷死。

    本来经过了一年的时间, 纪城最开始那种打破「中规中矩」魔咒的劲儿已经淡去了不少，什么努力，有睡懒觉重要吗？

    但是，现在，他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来修炼！

    就算天帝权杖吸他的修为又如何？压缩也是有个比例的，只要他进步得够快，依然能把同龄人远远甩在身后……咳咳，指的是这具身体的同龄人。

    于是从闵长老那里回去之后，纪城直接开始了闭关修炼——反正这具身体的真实修为已经晋入了元婴，不需要考虑吃喝，正好所有的时间都可以用来修炼。

    寻常的修士除了运转功法积累灵力，想要进阶还需要对天地法则进行感悟，不过这个限制对纪城来说却并不存在——至少在这具身体的实力到达他原本实力前是如此。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近乎不眠不休地闭关修炼一个多月后，纪城已经从元婴初期跃到元婴中期接近后期的水平。

    ……这么说吧，一个寻常的元婴修士，想要进这么一阶，花费的时间通常是十年甚至百年起步。

    没听闵长老说的纪南陵晋入元婴后期时都三百多岁了吗？

    而按照纪城的估摸，即便是此时外在他能展现出来的实力，也应该已经有筑基中期。

    ——这已经能够赶上如今他们这批弟子中第一梯队的卢粟了。

 第519页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纪城结束体内灵力运转，一个多月中头一次睁开眼来。

    然后他就对上了整整三双眼睛。

    「你怎么一个多月都没有吃饭？」

    「你在修炼？地上的聚灵阵也是你自己画的？」

    「纪南陵是谁？为什么要卷死他？」

    纪城：「……」

    几个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

    于是他决定通通绕过。

    伸了个懒腰舒展下筋骨，纪城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于此同时他手中长剑跟着出鞘，看向卢粟，目光中似有狡黠笑意：「来比试一下吗？」

    半个剑痴的卢粟立即便被转移了注意力：「你在修炼上又有了突破是吗？太好了！你出手可千万别留情！」

    小半刻钟后。

    轰！

    原本就挨了卫潇一狼牙棒的小木屋终于承受不住更多，在纪城和卢粟两人交手的剑气余波下当场倒塌！

    江想想和卫潇倒是老早就从战场最中心撤了，卢粟则是倒在纪城的剑下，吃了一嘴巴土：「呸呸呸！」

    他样子灰头土脸，但眼睛却发亮：「好剑法！你的灵力修为也到筑基中期了？」

    纪城施施然收了剑，点头：「我屋子记得帮我修好。」

    而后便飘然远去。

    卢粟趴在地上还愣了下：「你去哪儿？」

    纪城：「吃饭。」

    一直到卢粟、江想想、卫潇三人三脸懵逼对着纪城那倒塌的屋子时，才猛地反应过来：屋子都塌了，那什么聚灵阵、卷死纪南陵的横幅不都没了吗？！

    而以他们对纪城的了解，这傢伙绝对会死不认帐！！

    ------------------------------

    气归气，但卢粟他们修屋子的速度确实还挺快，当天晚上一幢崭新的木屋便又立在了原本那幢屋子的遗址上面。

    而比起他们修屋子的速度，更快的还是纪城修为已经突破了筑基中期的消息的传播速度。

    谁让他们中午打的那一架动静不小，而且卢粟嚎的那一嗓子也根本没有掩饰呢？

    当然，那个入门还是靠特招的姬云之在一年时间后就站在了所有弟子的前列，这种消息大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不过一切在小半个月后的修为测验上就得到了证实。

    测灵石上面那明晃晃的「筑基中期」四个字可不会骗人。

    也因为纪城的修为已经进入筑基，他也得以参加接下来的山下历练活动。

    ——无定宗宗规，弟子未达到筑基前不得下山，不过在到筑基之后，那么除非闭关，他们每年都需要接不同的下山历练任务。

    又因为纪城他们是近两年才进入宗内的新弟子，放他们单独下山去做任务显然也不够人性化，所以无定宗这边也有专门的师兄师姐负责领头，带他们进行第一次山下历练。

    一年前新招收的这批弟子共五百人，时至今日突破到筑基的不过其中一百来个，不过放眼望去，其中还是有不少老熟人的：卢粟早就突破到筑基中期不必多说，卫潇和江想想也在不久之前晋入了筑基期，甚至还有明畅，他也在队伍当中——不过在跟纪城对上视线以后他就转过了脑袋。

    没别的，单纯就是被碰瓷害怕了。

    一百多名筑基弟子，数量并不算少，所以负责带领他们的高级弟子也有三十名，最低也是金丹中期，出发前往历练之地和返回时大部队一起行动，不过在历练途中还是会分成十人左右的小队行动。

    纪城他们的历练之地在一座名为云宁的山中，离无定宗宗门并不算太远，整个历练的过程大概是大部队先从宗门中乘飞舟出发，先到云宁山附近的城池中，休息一晚上后所有人便徒步出发进山，在山中待个两三天，完成既定任务之后便可返回。

    筑基弟子们的任务算是随机发放，每个人都不太一样，譬如纪城是要斩杀十头地耳鼠拿到它们的灵核，而卢粟的任务则是採集足够数量的云灵果，中途允许合作，也可以单独完成自己的任务。

    巧得很，单独分队以后，纪城、卢粟几个老熟人仍然是齐聚一堂——当然还包括了明畅。

    这一年的时间纪城和明畅打交道的时间不少，于是可得明畅吃亏的次数不少，尤其现在纪城明面上的实力也超过了明畅，这大兄弟更加缩紧了尾巴做人。

    不过纪城现在满脑子都是修炼和卷死纪南陵，其实本来就没什么兴趣找明畅的麻烦。

    负责带领他们这一队的两名金丹弟子在给纪城他们划定好了活动的范围，讲解了一些在云宁山生存的基础知识之后就没太管纪城他们的行动，转而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两枚指针一样的法器，似乎是寻找什么东西去了。

    两名金丹师兄师姐一走，留在原地的十名筑基弟子们就小小地活跃起来——因为是初次下山历练，大家的任务都不算困难，所以四捨五入一下，与其说这是无定宗弟子历练，倒不如说这是无定幼儿园大班小朋友第一次出门春游。

    其中一个叫梁宵晨的弟子尤为活跃。

    他望着两名金丹师兄师姐的背影，当下就兴奋道：「小道消息果然没错！」

    热爱听八卦的江想想立刻便凑了上去：「什么小道消息？」

    梁宵晨语气神秘：「我听说，这些护送我们出来的金丹师兄师姐们，本身也是有其他任务在身的。」

 第520页

    「他们出来，是要在云宁山寻找魔孽！」

    「魔孽？」另一个弟子插嘴进来问道，「魔孽是什么？」

    「说起魔孽，」梁宵晨十分高深莫测地解释，「那就要牵扯到数万年前仙界的一场灾劫了。」

    「当时仙界四处生出魔患——魔你们听过吗？就是那种，实力超强，心性超级邪恶的坏蛋！」

    「魔患给仙界许多宗门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不过还好，在几位大能的带领下，我们花了很大的力气，最终把仙界四处的魔给消灭了。」

    「只是魔虽然被消灭，但仙界还有不少地方有它们留下的痕迹，比如魔气啊什么的——就是魔孽了。」

    「魔孽的威胁和破坏力远远比不上魔，但因为万年前的那场浩劫，所有仙界宗门对魔孽都非常的警惕，不管有没有查探到过痕迹，反正只要麾下弟子出门，基本都会领到寻找魔孽痕迹的任务。」

    「要是真能找到的话，那奖励，啧啧……」

    也正是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你们是哪个宗门的？！」

    「不知道云宁山的这一片，最近都是我们天极宗的历练地盘吗？！」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改了一下下，纪南陵飞升是八千岁，数万年前飞升

    ……突然回想起构思这个世界的时候，要给主角取名字，咳咳，相信前面几个世界大家都看出来了我的习惯，就是世界主角的名字至少有一个字和太子的名字是谐音，然后仙界又是收尾故事嘛，我就想稍微暗示一下和纪南陵的关系——那最好是找近义词或者反义词

    我想到了北对南，那么接下来就是倒回去找太子名字的谐音了：纪城……北……纪城……

    然后我的脑子：顾北城

    ? 276、仙界无奇新弟子（8）

    那喧闹的声音极大, 本来还在吹水的梁宵晨等人都不由转头看去。

    只见发生矛盾的两方人，一边是一伙绫罗华服的修士，其中气息最强者大概在金丹后期的样子——估摸着就是那什么天极宗的弟子了，而另一边则是几名无定宗的同门。

    无定宗这边被拦住的同门都是筑基期的新弟子, 他们身边也同样没有金丹的师兄师姐们跟着, 估计也是这样，天极宗那些人才表现得如此蛮横。

    要说这天极宗在仙界也算得上是顶尖级别的宗门了, 以作风霸道出名, 只是论起实力的话, 跟无定宗相比可能还是略差了一筹。

    而此时那几名无定宗被拦的弟子们也是一脸的惊慌憋屈：「我、我们……」

    天极宗那边有修士冷喝道：「怎么, 话都不会说了吗？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更有几名着天极宗弟子服的人作势要拔出武器来。

    对方人多势众，无定宗这几名弟子更慌。

    「云宁山应当也不是贵宗的私有财产吧，」纪城突然插话进来，「连其他宗门的弟子前来历练都不允许了吗？」

    见纪城走了过去，他们这支十人小队里的其他人也跟着赶了过去，纷纷替自己的同门撑腰：「对！」

    「对啊！我们还没问你们天极宗没事干嘛拦住我们的同门呢？」

    这时两名无定宗的金丹师兄也赶了回来：「怎么回事？」

    有了同门和师兄的撑腰, 那先前被拦住的几名无定宗弟子胆子也大了起来，立即道：「周师兄、顾师兄, 我们刚刚正在这里追寻一头灵兽的踪迹呢, 谁知道竟被这群天极宗的人拦了下来，质问我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说这里是他们天极宗历练的地方！」

    他们述说的时候, 纪城这支队伍的两名金丹师兄师姐也循声返回。

    听完前因后果, 这四名金丹师兄师姐都没忍住微微皱起眉头。

    其中那位被唤为周师兄的金丹后期站了出来，朝天极宗的修士们拱了拱手：「原来是天极宗的道友。」

    「在下周康平, 我们乃无定宗弟子, 此番前来云宁山, 也是为了带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历练。」

    听见周康平报出「无定宗」的名头，加上他们队伍这边也已经有了四名金丹，论队伍实力的话并不比己方弱，那些天极宗的修士们纷纷一顿，脸上的嚣张跋扈倒是去了不少：「原来是无定宗的道友。」

    天极宗那名带队的金丹后期修士也拱拱手：「尉迟琰。」

    他道：「无定宗大宗风范，我天极宗也是有听闻的，想来周兄的这些师弟师妹也不是故意来影响，只是云宁山这一带的确是我天极宗划下的历练区域，还望无定宗道友们也能理解一二。」

    言下之意，便是你们还是快点走吧。

    「还有这位……」尉迟琰的目光又落在纪城身上，「这位筑基期的小兄弟，修为不如何，牙尖嘴利倒是一流——只是修行之路漫漫，做人有的时候要收敛锋芒才是。否则哪天得罪了大敌，怕是自己还不清楚呢。」

    纪城眨了眨眼：「瞧尉迟道友说得，您不都修炼到金丹期了吗？」

    尉迟琰：「你！」

    周康平挪动步子，不着痕迹挡在了纪城面前。

    有周康平这么一个同为金丹后期的高手挡着，尉迟琰最终只能狠狠一甩袖子：「我不和你这个小辈计较！」

    说罢他便望向周康平，似乎是在问我前面让你们走的话你们答应还是不答应。

    周康平微微沉思，随后才歉意一笑：「我们并不知道天极宗已经事先定下这一带作为贵宗的历练场地，此事确实是我这个师兄考虑不够周全。」

 第521页

    「这附近还有我无定宗其他的历练队伍，我会告知他们此事的。」

    尉迟琰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我们便静候贵宗离去了。」

    周康平带着剩下二十来个人转身，嘆了口气，随后发出了召集信号。

    不少筑基弟子的表情都带着点不甘心，纪城更是直接问道：「周师兄，我们为什么要让？」

    周康平愣了一下，下意识道：「天极宗的历练日子较之我们确实要提前一些，他们早就定下这一带是历练区域的话应该不假，凡事先来后到本来就是常理……」

    「那也不代表我们就要退出呀。」江想想理直气壮道。

    「道理虽是如此，」周康平语气有点无奈地道，「只是我们无定宗门风便是平和中正，又何必与那尉迟琰争这一亩三分地？」

    「天极宗作风霸道，又睚眦必报，现在和他们呛了声，接下来的历练他们会怎么找麻烦还不一定呢。」

    「与其争这一时之气，恶了两宗的关系，倒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总归历练本来也才刚开始，换一处地方也算不得困难。」

    周康平这话说得无奈，但也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些道理。

    确实，那尉迟琰也是金丹后期的修士，他要是想给一群筑基期的弟子使绊子，那办法可太多了。而且为了这么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两宗都不愉快，确实不划算。

    江想想等人虽然不太高兴，但也只能闭上嘴巴不再抗议。

    等无定宗其他人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周康平便让大家先留在原地以作修整，而另一边天极宗的修士也没走远，一边盯着周康平，一边「继续」他们的历练。

    于是纪城站直了身体，先对周康平道：「周师兄，你说的平和中正很有道理，但我不能接受。」

    然后他便直接朝其中一名天极宗修士走了过去——就是最开始拦住无定宗弟子质问的那个。

    那天极宗修士见纪城走过来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因为自家宗派交涉赢了还有点傲气，撩起眼皮问：「你干什么——啊！！」

    纪城一拳把人撂倒在了地上，回答十分直接：「揍你。」

    完全没想到纪城一上来就是动手的天极宗其他修士：「？？？」

    同样也没想到纪城气势汹汹走过去是为了揍人的无定宗弟子：「？？！」

    竟然还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揍趴一人，纪城吹了吹拳头，语气狂妄：「都被人骑在头上了，还指望我忍？！」

    他又转头朝其他无定宗弟子道：「还愣着干什么？」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竟然是明畅——他本来就忌惮纪城良久，之前一路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然后又挨了天极宗一顿呛，此时少爷心态早就爆炸，闻言登时「啊啊啊」地沖了过来，直接给了最近的天极宗修士一拳头：「小爷也看你们不爽很久了！！」

    尉迟琰反应过来当即出手朝明畅拍去，然而明畅早就更早一步掏出令符捏碎，登时金钟罩加身，尉迟琰的攻击愣是丝毫都没起效。

    明畅怒瞪尉迟琰：「在我面前还敢拽，你爹也是元婴期吗？！」

    这时其他无定宗筑基弟子们也已经反应过来，当下抄起傢伙，找准其他天极宗弟子，纷纷沖了上去：「早就想揍你们了！！」

    「你是哪个宗门！你是哪个宗门！我是你无定宗爷爷！！」

    大家心里个个都憋着气，此时出起手来那是毫不顾忌，除了没打算杀人致残以外是丝毫没留守，江想想连她那对梅花大锤都掏了出来，舞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而天极宗的弟子们更是素来傲气，最开始他们还没想到纪城会敢出手，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但随即便反应过来开始反击，以尉迟琰为首的那几名金丹修士更是毫不留情朝附近的无定宗弟子拍去！

    那几掌若是落到实处，除非是像明畅这样的元婴二代，筑基弟子们就是不死也得重伤。

    这种情况下，周康平那四位金丹又怎么可能会不出手护住自家师弟师妹？

    于是一来二去，两边人马直接打作了一团。

    论实力，天极宗这边大多是筑基中期乃至高阶的弟子，带队的金丹也同样有四位，算起来的话可能纯修为还要比无定宗这边高一些。

    然而无定宗作为顶尖宗门，能被收进门的弟子天赋都极强，在实战方面只会比同阶修士更强，即使明畅这一波人的实战经验没那么强，但他们心里憋着股狠气，于是一时间双方竟然打得有来有回、不分上下。

    然后，之前被周康平发信号召集过来的大部队就到了。

    要知道，无定宗这次出来历练的队伍中一共有三十名金丹，一百多名筑基弟子啊。

    大部队被周康平的信号召集过来，其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大家都长了眼睛，发现自家同门在和另外一伙修士打架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都打起来了还能了得？

    于是为了不让同门们受伤出事，陆陆续续赶到的无定宗大部队也加入了战斗。

    就算不久后同样是被尉迟琰召唤过来的天极宗队伍赶到也没用了——天极宗这边满打满算加起来也就不到十名金丹，但无定宗有三十名啊！！

    到了后面根本就不用筑基弟子们出手了，这三十名金丹期的师兄师姐们就能把天极宗修士给包圆。

 第522页

    于是史上最没有悬念的宗派队伍打架结束，天极宗以尉迟琰为首的修士们尽皆被打倒在地，无定宗新赶来的队伍才得知了是怎么一回事。

    「哎，我本来是想退一步，反正让让的损失也不大，又能圆了师父他们所说的中正平和的精神，少打架多读书，修身养性……」周康平向另一位金丹后期的弟子讲述道。

    「但别说，」他想了想又补充，「打完之后确实是挺爽的。」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双更~~

    ? 277、仙界无奇新弟子（9）

    于是历练仍旧在云宁山顺利进行了下去。

    天极宗的人挨完打就跑了, 也不知道是被打怕了还是要再回去搬救兵，但无定宗带队的三十名金丹弟子彼此商量了一波，一致认为反正打都打了，要是搬救兵的话再继续打就是了。

    ——他们这儿足足三十名金丹, 其中还不乏能越阶战元婴的大佬, 放出去都能组成一个小型宗门了，还真怕了天极宗不成？

    甚至还有极个别在之前的战斗力突然解放了天性的师兄/师姐觉得前面没打尽兴, 热切地希望尉迟琰能赶紧带几个能打的回来。

    他们以战练道的就缺这种好对手啊喂！

    只是很可惜, 天极宗没有再回来。

    之后的几天里纪城他们也大大小小碰到了一些和其他宗门或者修行者的争执, 但估计是和天极宗打的那一架让无定宗弟子们开窍了, 所有人都表现出了一种相当流氓强势的态度：让？凭什么让？

    该是我的就是我的，我那么强难道不该得到更好的吗？！

    只是很可惜，像天极宗那么不长眼睛的宗门或者修行者实在不多见——他们基本上在见到无定宗弟子亮出招牌，或者那带队的数名金丹弟子后，就果断选择了退却。

    于是整场历练就在这种遗憾（并不）的氛围里结束了。

    金丹的师兄师姐们遗憾架没有打得尽兴，而筑基弟子们则是遗憾还是没有看到那传说中的魔孽——也有可能梁宵晨说的从头到尾就是吹牛也说不定。

    而从云宁山启程返回时, 纪城的修为也正式突破到元婴后期。

    当然，这对他展现出来的实力影响并不大, 在返程的飞舟上纪城又悄悄测试了一番, 测灵石上显示出来他的修为仍然是筑基中期。或许实战的时候能稍微多输出一些灵力吧——不过也不会高到筑基后期那个界限就是了。

    这样搞得纪城都有点好奇了：他的实际实力其他人看不出来，那这个世界的天道呢？

    他要是实力进展到渡劫期，会有雷劫降临吗？

    *

    算上在路上的时间, 这次的历练一共花费小半个月。

    这是新弟子们第一次外出历练, 按照惯例，他们是要向任务堂那边的长老们汇报历练情况的。而等纪城他们返回宗内, 正准备往任务堂那边去的时候, 却发现宗内气氛不是特别的对劲。

    大家都刚刚回来, 还有些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时候多亏了明畅的一个还在练气期的小弟，他见明畅回来，急急忙忙跑过来：「老大！」

    明畅：「？」

    小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老大，你们、你们在外面历练的时候，是不是……碰到了天极宗的弟子？」

    明畅一惊：「天极宗脸都丢这么远了？」

    「什么丢脸？」那小弟总算缓过气来，「前两天有天极宗的长老来无定宗拜访，找任务堂的长老们告状了！！」

    明畅：「？？？」

    其他返程的筑基弟子：「？？？」

    江想想第一个气愤道：「我们还没去找他们算帐呢，他们还敢上门来告状？！」

    那小弟和其他在场但没去历练的弟子们也懵了：「什、什么？」所以到底是谁欺负了谁？？

    正巧在任务堂值班的弟子这时也过来了：「诸位师弟师妹，卿长老召你们去任务堂议事厅一趟。」

    历练归来的弟子们当即便一阵骚动。

    江想想喝了一声道：「我们走！咱们倒是要看看，那天极宗是不是真的这么不要脸！」

    一百多名筑基弟子浩浩荡荡来到任务堂的议事大厅，先前领队的那三十名金丹弟子已经在大厅之中候着，个个神情中带着无奈。

    而在议事大厅最前方的座位上，坐着一左一右两名男女，其中那名女子便是无定宗的卿芷长老，兼管任务堂弟子之事，而那名男子样貌却陌生，他气息强悍并不弱于旁边的卿芷，估计就是天极宗来告状的那名长老了。

    而在那男子的身后还立着一个纪城他们熟悉的脸孔——尉迟琰。

    尉迟琰的目光落在进来的明畅、江想想几人身上，当即冲着前面的长老道：「就是他们！」

    那名天极宗长老闻言微微点头，又轻啜一口手中香茗，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本长老便开门见山了。」

    「老夫名为蓝绍，乃天极宗长老，」蓝绍道，「此番前来无定宗，一是友好拜访，二则是想问问，半个月前，本长老的爱徒尉迟琰带领我天极宗的筑基弟子前往云宁山历练，中途遇见贵宗的历练队伍，却被贵宗弟子无故打伤，可是事实？」

    蓝绍说话速度并不快，但说话时浑身的修为气势却丝毫不加掩饰，能在天极宗中坐稳长老之位，那也至少是元婴巅峰的修为——还不说看蓝绍这架势，应该还不止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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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那一百多个筑基弟子们被蓝绍这一身威压压得冷汗涔涔、脸色发白。本来像江想想他们还想驳斥一番尉迟琰的不要脸行径，但像现在这样，别说是说话，就算是想要站稳都十分困难。

    不止是他们，站在稍前方一些的金丹弟子们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看得出来也在全力抵抗蓝绍的威压。

    坐在蓝绍对面的卿芷见状暗暗皱眉，而后不着痕迹地拂手，才将蓝绍的那股气势威压给抵消了去：「在场的都是些小辈，本就仰慕蓝长老修为，蓝长老也不必惊吓他们。」

    在场弟子们神情不由一松，金丹弟子们还好，筑基弟子中有人已经是站立不稳，差点一噗通摔倒在地上。

    蓝绍的神情不变，淡笑道：「忘了在场的都是些小辈了。」

    卿芷长老只转过头，望向堂下弟子们：「天极宗蓝长老所说一事可是事实？」

    筑基弟子们个个脸色不佳，还没有缓过神来，最后是一名金丹弟子站了出来，朝卿芷长老拱手道：「回长老，我们在历练的途中确实是碰到了天极宗的历练队伍……呃，也确实打了一架，但……」

    他正要说下去，蓝绍长老便猛地将茶盏磕在桌上，冷哼一声：「那么老夫问的便是都发生了！」

    蓝绍的目光霍然转向卿芷长老：「卿长老，那么这事便要由我来问问你了。」

    「你们无定宗实力强大，我天极宗承认，但难道这就可以是你们无定宗的弟子出门不分青红皂白欺压他宗弟子的理由吗？」

    「我天极宗虽然实力不如人，但也不是可以随便让你们欺负的！」

    「自我徒儿尉迟琰起，我天极宗筑基、金丹弟子共三十二人，被你们无定宗的弟子打成重伤，这事你们无定宗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蓝绍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配合上他那一身化神期的修为气势，无定宗的弟子们几乎个个被镇住，就连卿芷长老的神情中也跟着出现了犹疑：「无重大仇恨下，我无定宗弟子随意伤人，确实是于理不合……」

    「——笑死，尉迟琰重伤，我怎么没看见？」

    一道不大但十分清晰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下子止住了卿芷长老的话头。

    所有人顺着声音方向霍然望去，却见纪城站在筑基弟子阵列中，神色如常开口道。

    「他不是好端端站在蓝绍长老后面吗？哪里重伤了？」

    尉迟琰也终于在人群中认出了纪城，神色瞬间扭曲：「是你——」

    他立刻扭头朝蓝绍告状道：「师尊！就是这个小子最先动的手！！」

    蓝绍的目光一凝，威压凝聚成线便朝纪城压去——他控制得很好，保证是能将一个普通的筑基修士压趴，但又不至于对人造成损伤的那种威压。

    并且在同时他也开口道：「小子无知，不得在老夫面前放肆——琰儿他之前被你们无定宗的金丹弟子伤得不轻，幸而他随身带着疗伤之物，才最终没有酿成大恨。」

    「不然你当老夫说的重伤是诓人不成？」

    铺天盖地的威压朝纪城袭去，在蓝绍的估计中，当他最后一个字说出，纪城必然会因为承受不住这压力而当场跪倒在地上——或者直接趴在地上也说不定。

    然而纪城除了脸庞微微发白，整个人神情与常人皆无异。

    他轻笑：「我当然不会以为您说的重伤是诓人了。」

    蓝绍的脸色讶异的同时又稍霁，但下一秒纪城便继续道：「蓝长老您刚刚说的那一大段不都是在诓人呢吗，怎么可能只有一句呢？」

    「噗嗤——」

    本来就不算太安静的议事大厅中响起低低的喷笑声——偏偏在场快两百号人，这声音这里响了那里又响，想要拉一个出来抓典型都做不到。

    蓝绍的脸色极为难看：「竖子无礼！」

    「我说你无定宗仗势欺人，以多欺少，将我天极宗的历练弟子打伤，难道还说错了不成？！」

    纪城神色嗤笑：「那我还说你们天极宗弟子不讲道理、挑衅在先、行事霸道、无礼至极呢！」

    「云宁山并非哪个宗派的私有财产，你们天极宗却事先不打一声招呼，仿佛整个云宁山都被你们划作私产一般，默认这里是你们的历练地盘，见我无定宗筑基弟子追击灵兽，便直接出手拦下，仗着我们这边金丹师兄师姐不在就肆意喝问威胁，便是知晓了我们是无定宗前来历练的弟子，也以这里是你们事先定好的历练区域为理由，要将我们驱逐。」

    纪城神情微微疑惑：「怎么，天极宗的脸是有那么大，一座云宁山都放不下吗？」

    作者有话说：

    ? 278、仙界无奇新弟子（10）

    纪城这番话字字珠玑, 说得蓝绍脸色都发青。

    他气得手指发抖，嚯地转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卿芷：「卿芷长老，没想到贵宗竟然还有这样牙尖嘴利、善于诡辩的弟子！」

    「如此违背贵宗平和中正精神的弟子，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卿芷长老正听纪城说得有些入神：「……啊？」

    倒是纪城又冷笑道：「我刚刚说的句句为真, 如何叫做诡辩？倘若要说诡辩的话……」

    他的神情当即一变, 眼睛微微瞪大，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委屈：「蓝长老, 您只说了您天极宗的弟子受伤, 难道我们无定宗的弟子就没有被你们打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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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城手往后一指：「譬如周师兄, 他的手臂就划伤了！！」

    突然被cue的周康平：「呃……是, 是。」

    虽然是他打人的时候没控制住剑气，不小心把自己给划了一道来着……但确实是因为打架的时候受伤了啊！

    蓝绍：「？他那也叫重伤？」

    「怎么不叫了？」纪城道，「那么一大道口子，要是感染的话说不定周师兄人就没了！要不是他随身带了疗伤药……」

    周康平：「呃……是，是。」

    突然产生了一种差点挂掉的后怕是怎么回事？

    蓝绍：「？？」

    他被纪城气得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多年修养：「你……你……你们无定宗以强欺弱！胡搅蛮缠！以势压人！！」

    纪城正要将表情切换回去继续开喷，卿芷长老突然摆了摆手, 朝蓝绍优雅开口道：「原来您还知道我们无定宗更强啊。」

    她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朝下方招了招手, 而后一名金丹弟子便站了出来, 来到卿芷长老身后：「事情如何，我刚刚已经向月灵问清楚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你们天极宗根本就不占理，我无定宗弟子出手时也皆有分寸, 不存在重伤一说, 是什么让蓝长老您能舔着脸上门找我们要说法呢？」卿芷长老笑盈盈道，「我想也就只有胡搅蛮缠四个字可以解释了。」

    「我无定宗门风确实是平和中正, 但是呢, 既然蓝长老都把以势压人安到我们头上了, 不践行一下的话好像怪可惜的。」

    她站起来，一袭红裙堪称风姿动人。

    然后，掏出了一把等人高的大剪刀。

    蓝绍：「……」

    刚刚都快烧成灰的理智在一瞬间满血复活并且回笼，他终于后知后觉想起来眼前这位卿芷长老之所以来到任务堂管事，好像就是因为几百年前一怒之下剪了一位大宗门长老的……

    蓝绍强撑道：「卿长老，论实力的话，我可是比你强的。」

    卿芷捂嘴一笑：「蓝长老说笑了，这里可是我们无定宗呢。」

    下一刻仿佛一阵风拂过，议事厅的前方又出现了五道无定宗的长老身影。

    蓝绍：「…………」

    下一秒纪城等人面前场景变换，他们已经被挪移到了任务堂一里之外，而同样被挪移到出来的还有不少本来在任务堂里做事领任务的弟子，相比起之前在议事厅里的弟子，他们的神情称得上茫然。

    「怎、怎么了？」

    「我不是在任务堂里看任务吗？」

    「发生什么了？」

    这时任务堂的方向突然响起一声炸裂之音，所有人循声回头望去，只见整个任务堂的房顶都被炸开，一道人影从其中飞窜出去：「你们无定宗的人还讲不讲武德——」

    然后又是六道身影紧追而出！

    还有卿芷长老张狂的笑声：「蓝绍老贼！给老娘站住！！」

    远处的围观群众们：仰望。

    而在之前同样被传送出来的尉迟琰，则是在此时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两步、三步……

    「尉迟师兄，」纪城充满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这是想要去哪里呀？」

    尉迟琰：「………………」

    他当即顾不得动静，直接转身就要逃跑，却不知道人群中是哪位弟子突然伸出脚来。

    然后，噗通。

    「打了老的怎么能放过小的呢？」

    「各位师兄弟姐妹们上啊！！」

    「挨了一次打还不够长记性是吧！吃我一拳！！」

    ……

    最后来无定宗拜（算）访（帐）的天极宗修士，下至弟子，上到长老，没有一个能够幸免。

    当然，无定宗的长老们出手还是十分有分寸的。譬如卿芷长老虽然掏出了她的本命大剪刀，但最后并没有在蓝绍长老身上留下任何不可逆转的物理损伤——至于精神上会不会有什么伤害，那就不是她能管得了了的哈。

    战后，长老们特意召见了一番纪城。

    「姬云之是吧，」卿芷长老一边给自己的本命法器做精油护理，一边用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睇他，「小朋友今天话说得不错，本长老很久没有打架这么痛快了。」

    「卿师妹，」在座另一位长老则是轻咳道，「我们身为无定宗长老，平时还是要稳重端正，不要整天想着打架。」

    「——不过能把蓝绍那个老匹夫打一顿确实爽。」这位长老又迅速补充道。

    平时都在藏书阁看小说的闵长老也来了，他冷哼一声：「我无定宗宗训平和中正、平和中正，但那也不代表咱们就失了稜角和血性——那蓝绍是看我们无定宗这么多年没怎么出过手，就以为我们是软柿子好捏了！」

    纪城站在他们中间静静听着，倒也没有随意插话。

    「不过我确实没想到啊，」闵长老上下打量纪城好几眼，「你小子看着平时中规中矩，修炼又勤勉，心思却是个灵活的。不错！」

    又听见「中规中矩」四个字的纪城：「……」

    「正好小半年后又是外门大会了，」卿芷长老接话道，「我看小朋友修为也到了筑基中期，好好表现一把，说不定咱们还有缘成为师徒呢。」

    她亲切地拍拍纪城肩膀：「加油！」

    ------------------------------

    无定宗弟子数量众多，修为跨度极大，最弱的只有练气，最强的却将要晋入化神，自然是不可能放在一处授课修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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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在正式弟子的基础上，无定宗弟子又可粗略地分为外门和内门，以凝结金丹为界限，练气和筑基期弟子为外门，金丹和元婴弟子则为内门，其中外门弟子的修炼和学习大多由内门弟子直接指导，而进入内门之后则会由长老们进行教导。

    又或者有天赋出众的内门弟子，则可能得到某位长老的看重，直接被收为亲传弟子。

    总的来说，被长老收为弟子的机会有两次：一是在晋入内门之时，二则是所谓的外门大会了。

    外门大会，顾名思义，为外门弟子之间的比试，金丹期以下皆可参加，也算是金丹以下弟子中最大的盛事了。

    外门大会五年一届，由无定宗长老主持，届时也会有不少长老前来观礼，如果在大会上能有突出表现，除了在弟子之间能大大的出一回风头，最诱人的无疑便是可能会得到那些长老的青眼，被收为亲传了——甚至每一届的外门大会前十都是会被打包分配给长老们亲传的。

    只是想要有优异表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修炼之路道阻且长，越到后面困难便越大，像是卢粟，他的修为进展在同批弟子中已经是最快的那一档，花了堪堪两年到达筑基中期，但若想要达到筑基巅峰，他可能再花一倍的时间都不止。

    若是想要晋入金丹？无定宗对弟子的金丹品阶也是有要求的，十年时间能成功结丹便算是快的了。

    而无定宗招收弟子也差不多是三四年一届，外门大会五年一届，这就导致了每一届的外门大会，都会有大量的上届弟子乃至上上届弟子参加。

    新入门的弟子这个时候修炼往往才两三年，怎么能和那些在筑基巅峰可能都停留了不止两三年的师兄师姐打？

    当然，正因为新弟子想要表现出挑会格外的困难，所以他们也相应的更可能被长老们看重。

    为着这点可能性，又或者为了磨砺自己，哪怕知道自己可能打不过新一届的弟子们也大多会报名参加大会。

    不过，虽然外门大会的重头戏是弟子比试，但大会比试的项目却并不只是弟子打斗——前面说了，无定宗重视弟子们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在预备役时期和刚进宗的第一年是修炼阵法御兽炼器炼丹灵植文化课七手都要抓，七手都要硬，所以，自然这些项目都是有比试的了。

    不过一般参加这些比试的弟子大多都是偏科生，即本来就有意往炼丹炼器这些方向发展的——他们若是能取得不错的成绩，自然也有专门的去处。

    随着外门大会的时间临近，纪城他们这一届新弟子们讨论到外门大会的次数也逐渐增多起来。

    「卢粟肯定是要报名正儿八经的比试的，你那修炼速度，我记得之前就有师兄说要把你引荐给长老们呢，」江想想一边吃饭一边道，「我呢，已经准备全身心投入学习炼丹了，所以肯定是要参加炼丹比赛……嘿嘿，说不定还能拿个优胜呢。」

    「潇潇的话呢，你那手九节鞭和狼牙棒切换很出乎意料，上去打架好像不错，不过我记得你御兽成绩也很好，你想好报哪个了吗？」

    卫潇也在埋头干饭，闻言想了想，含混不清道：「都报吧，我娘教导我鸡蛋不能放进一个篮子里。」

    「哦。」江想想点点头，然后目光落在了旁边的纪城身上。

    「姬云之……我怎么感觉你除了灵植不及格以外样样都差不多？好像没什么特别出挑的啊，」江想想摸着下巴思索，「有了！」

    难得没有闭关修炼，而是出来和朋友们吃饭的纪城露出疑惑表情。

    江想想：「我记得你学东西挺快的，外门大比有没有背书技能大赛？你肯定可以拿优胜！！」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双更嗷

    ? 279、仙界无奇新弟子（11）

    纪城：「……」

    他花了老大的劲儿将嘴里的饭给咽下去, 然后，微笑：「我要报哪个，等大比开始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江想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外门大比真的有背书技能大赛吗？」

    纪城：「？」

    卢粟赶紧打圆场道：「云之应该也是想报名大比试的吧？」

    江想想「诶」了一声, 卢粟又道：「我之前和云之又私下过过几招, 他现在很强的。」

    纪城还是那副蜜汁微笑的样子。

    江想想刚想下意识来一句「我怎么不知道」，又突然想起她最近看过的那次纪城和卢粟的切磋——准确来说都是快小半年前了。但那次纪城就突破到了筑基中期, 还把卢粟摁在地上打了一回。

    当然最主要的是那天他们三个给纪城修屋子修到了快半夜。这等「深刻」的回忆, 确实想要忘记都难。

    江想想下意识抖了一下, 她哦哦两声, 赶紧又往自己嘴里扒拉了两口饭，压惊。

    *

    而之后报名开始，纪城报的确实是人数最多的切磋比试。

    报名持续三天，三天之后便是外门大会正式开始的日子。作为外门弟子中难得的盛事，无定宗的练气、筑基弟子基本上全数都来了，除此之外不少金丹和元婴弟子也有前来观礼。

    外门弟子中达到筑基的基本上都报名参加了大会, 而那些还停留在练气期的也有少数报名，此刻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看着高台上主持开幕式的卿芷长老和在她介绍下依次出场的长老们嘀嘀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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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 卿芷长老好漂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几个月前卿芷长老追着天极宗一个长老揍呢！」

    「闵长老也来外门大会？」

    「闵长老会收徒吗？他不会收个徒弟和他一起在藏书阁看小说吧？」

    「是我那还不得收一个会写小说的？名正言顺逼徒弟日万！」

    有这样议论的大多是外门弟子，内门弟子和长老们的接触更多, 有什么要八卦的基本上在平日里都八卦完了, 此时他们更多是盯着长老席上方的一道身影，小心翼翼讨论。

    「那是谁？」

    「我没看错吧？」

    「不确定, 再看看？」

    而卿芷长老这时也介绍完了出席本次外门大会的长老, 然后她的目光便也落在了那道身影上, 语气中带着轻微的玩笑之意：「这一届参加外门大会的弟子们运气不错，竟然有幸见到您也出席。」

    那身影摆了摆手，也笑道：「难得出关一次，正好撞上外门大会举行，当然是要来看看的。」

    卿芷长老这才转头道：「或许有弟子已经猜出来了，没错，这位便是我们无定宗的现任宗主，元辰仙尊——」

    修仙分为九个等级，渡劫大能万年都难得一出，因此到达大乘者即可被称为尊，而眼前这位无定宗宗主，俨然便是一位大乘期的强者。

    原本略略安静的广场乍然便沸腾起来：「宗主也来了？！」

    「我一定要好好表现！！」

    当然也有一些想走偏门的：「比试我估计是赢不了了，要是我现在上台裸-奔的话能不能被宗主大人注意到啊？」

    「——被当成变态拖下去的可能性更大吧！」

    最后还是李元辰双手虚虚往下一压，广场上才勉强收住了声。

    「好了，」元辰仙尊笑道，「各位弟子尽力即可，看见宗门内这么多新鲜血液，我总归是高兴的。」

    「那么尽快开始比试吧。」

    卿芷长老会意，随后便宣布比试正式开始。

    偌大的广场被分为了好几个区域，用以不同方向的比试，像炼丹炼器类的比试都是发下题目然后统一炼制，如果在此道上没有研究的话也着实没有什么好看的，所以大部分人的目光还是在最中央的那几个擂台上。

    这次参加外门大会的弟子有一千二百名之多，其中差不多一千都是参加大比试的，所有比试切磋都是一对一进行，胜者晋级败者淘汰，直到决出前十名为止。

    方式简单并且粗暴，而且为了节约时间，第一轮的战斗是同时有好几场进行，充当裁判的金丹或元婴弟子会念出对决者的名字喊人上台，并且在双方比斗期间有收手不及的情况时负责救援。

    当然，即使同时会进行好几场比试，台上顶多不过有十人，在台下的弟子数量更多。没叫到自己的名字，闲着也是闲着，他们也会认真观摩点评台上的战斗和同门，一是学习人家的优势，二是收集交流下情报。

    卢粟上场的时间比较早，他的运气不错，匹配到的对手是同一批进来的新弟子，此时卢粟的修为已经逼近筑基高阶了，自然是轻松利落地便将对方撂倒，半盏茶的时间不到，对方就无奈地表示认输。

    「这个叫卢粟的，是才入门的新弟子吧？」

    「看他出招时灵力的运转和凝练程度，离筑基后期都不远了吧？」

    「一手剑术也很不错，想来是下了功夫的。」

    「我之前便听金丹的师兄提过这个卢小天才，说不准这次他便会被哪位长老收入门中呢。」

    「哎，别长他人志气，我看这个卢粟虽然灵力和剑术都不错，但到底还没有到筑基后期，而且看他剑法灵活诡诈，主的是攻击与速度，那么他的护身之术想必强不到哪里去，想要败他，只需要扛过他第一轮攻击，想办法攻他弱点即可。」

    而待卢粟下场后不久，一处擂台上的元婴弟子便念道：「彭牧，姬云之。」

    「彭牧？谁碰见彭牧了？」

    「叫姬云之吧……你们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好像没听过，怕是新一届的弟子。」

    「新一届的弟子？那这个姬云之怕是就惨了。」

    「长得挺好看——估计不怎么能打。」

    「咳咳，我倒是听说过姬云之这个名字。」人群中有人道。

    「嗯？快说快说，他可有什么擅长的？」

    那人回想了一下：「姬云之，此人是去年初入门的弟子之一，当时是特招入我无定宗的，不过之后修为的进益还不错……大概中规中矩吧，已经晋入了筑基。」

    「要说他最擅长什么的话，」那人顿了一顿，「呃，嘴炮算吗？」

    「……？」

    而此时纪城已经上台。

    站在擂台对面的是一名魁梧壮汉，他肩上扛着一柄巨剑，光是看着便知道其威势不凡——不说别的，就这重量，要是砸下来，都不需要什么招式也能直接让人重伤啊！

    能扛着这么一柄巨剑上阵，除了需要灵力修为扎实以外，对方多半还是个天生巨力的傢伙。

    这种天赋在战斗中的吃香自然不必多说。

    是以即便纪城没有专门打听过对手信息，也能猜到对方多半在外门中颇有名气和潜力。

    他打量对方期间，台上的元婴弟子便宣布比试开始。

 第527页

    纪城没急着动作，那彭牧也不着急。他表情自信看向纪城：「姬云之师弟对吗？」

    「这比试的话你还是自己认输比较好，」他道，「也不是我自大，只是我修重剑，虽然修为已经到了筑基巅峰，但对自己的力量控制还未到圆满之阶，如果师弟坚持要对抗的话，很有可能我收不住手，让师弟重伤。」

    纪城道：「还请彭师兄出手吧。」

    彭牧一愣，又道：「师弟自信是好事，但我这重剑……」

    「没事，」纪城道，「要不然要元婴师兄在台上看着干嘛？」

    彭牧：「……」

    他终于举起巨剑：「那么便请师弟赐教了！」

    而纪城的回应则是横剑挡在身前——那把剑甚至都没有出鞘。

    这简直是侮辱中的侮辱行为，彭牧当下便沉下脸来，也顾不上什么自己这个筑基巅峰对筑基中期先出手算不算胜之不武了，他退开几步，举起手中巨剑，蹬蹬便朝纪城方向冲锋而去！

    近至身前，彭牧手中的巨剑便划出弧度，猛地砸了下来！

    「呵！」

    这一击他用的是十成十的力道，若是一个普通的筑基中期弟子，面对这一剑是铁定重伤的分！

    旁边充当裁判的元婴弟子见到这一幕暗暗皱眉，体内灵力运转，已经准备好要在纪城抵挡不了时出手将这一击拦截下来。

    而纪城却是将手中未出鞘的长剑往上一抬，竟然主动迎了上去！

    要糟！

    元婴弟子当即闪电般要出手，却见纪城的剑鞘迎上彭牧的巨剑，不仅没有任何碎裂或抵挡不住之势，甚至恰恰相反，他似乎只是轻轻一拧，彭牧连同手中的巨剑便跟着一滑，没有噼到纪城身上不说，彭牧自己倒是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而后纪城一闪身便来到彭牧的身后，他手中长剑仍没有出鞘，只是闪电般在彭牧背后几处要害连点几下，而后又猛地一敲彭牧腿弯处！

    砰！

    原本就有点没站稳的彭牧当场一个狗吃屎摔倒在地上！

    而纪城手中剑鞘终于横在彭牧的脖颈处，他微微一笑：「彭师兄，你输了。」

    哗！

    台下当场便喧譁开来。

    「彭牧竟然输了？！」

    「杀人诛心啊，这要是生死搏杀，姬云之刚刚的动作都可以弄死彭牧三次了……还有比试开始前他说的话，刚刚是谁说他擅长嘴炮来着？」

    而高台之上，观战的卿芷长老也得意道：「姬云之这个小朋友可以啊，刚到筑基后期就可以越阶战胜筑基巅峰的彭牧，这暴力美学……哎呀呀，看样子我们是真的有师徒缘分！」

    坐在她不远处的闵长老当场吹鬍子瞪眼：「你要收他为徒？卿丫头，姬云之这小子可是我先看上的！他还没成为正式弟子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他了！」

    「你收他为徒？你能教他什么？」卿芷长老直接道，「教他怎么在藏书阁里淘小说吗？」

    「那你呢？！」闵长老也不甘示弱，「教他用你的剪刀绣花吗？！」

    「你剪刀才绣花！」

    「你才只会在藏书阁里淘小说，我那是修炼！」

    两位化神期长老差点当着众多弟子的面在长老席上掐起来，其他长老们也没有阻止，反而个个是跃跃欲试想要加入的模样——虽然只比了一场，但纪城的战斗技巧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而且台下其他弟子可能不是很能分辨，但他们自然是能感应出来，纪城输出的灵力波动已经是筑基后期了！

    一个战斗和修炼天赋都是绝佳的弟子，谁不眼馋？！

    「姬云之是吗？」这时坐在最上方看比试的元辰仙尊突然开口道。

    本来在掐架的卿芷和闵长老两人停下，有点懵逼地看了过来。

    只见元辰仙尊唇角微微翘起，一双妙目中尽是兴致盎然：「这位小道友确实是不错。」

    ? 280、仙界无奇新弟子（12）

    最大的大佬发话, 本来还吵吵闹闹的长老团们登时都安静下来。

    卿芷暗示性地给了闵长老一个眼神，然而对方却仿佛又聋又瞎，完全没有反应。

    无奈，心中好奇又过分膨胀, 于是卿芷只能小心翼翼地询问：「元辰师兄的意思, 是想要指点指点姬云之？」

    元辰仙尊，能被称为仙尊, 又是一宗之主, 就已经可以想像出他的实力和岁数了——这么说吧, 现在无定宗的这些长老, 有好一半都能管他叫师祖。

    哪怕因为是长老所以他们喊声师兄也没问题，但大部分长老在元辰仙尊面前都不太敢造次。

    至于宗主收徒，那他们是想都不敢想——虽然论年龄元辰仙尊至少是用千岁做单位，但修士到炼虚便有五千岁寿命，大乘期时更是増寿至三万岁，所以哪怕相较其他人来说元辰仙尊已是高龄, 但对他自己来说，他其实还算得上是个青壮年。

    既然不担心后继无人的问题, 那么想要入元辰仙尊的眼, 让他升起收徒之心，那得是什么级别的天才？

    眼下纪城展现出来的实力确实很天才，但要到那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程度？便是本来就挺看好他的卿芷和闵长老都不敢如此说。

    听见卿芷的问题, 元辰仙尊自喉咙中模糊了一声轻唔,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而此时, 擂台上。

    下方观众们已经沸腾, 纪城的剑鞘也横在了自己颈间, 哪怕并不是完全失去了战斗力，但彭牧也没脸强辩什么自己还没输了。

 第528页

    他趴在地上，双拳捏紧，终于跟着道：「我、我认输。」

    而后元婴弟子的宣判声音也响起：「彭牧对阵姬云之，彭牧输。」

    这时纪城才挪开剑鞘，同时伸手向彭牧：「彭师兄，起来吧。」

    彭牧抓住纪城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脸色是掩饰不住的失落，踉踉跄跄地走下擂台，差点连自己刚刚飞出去的重剑都忘了捡。

    而在彭牧下去之后，纪城也才跟着慢悠悠下台。

    此时台下的讨论声音也到了最大：「这个姬云之真的有点东西啊！！」

    「他不会今年一来就进前十吧！」

    「救命啊现在新生也这么强了吗？」

    ——整个外门大会弟子间切磋比试的报名者有一千多人，一场场地比下去，要是想要决出前十，差不多便是要比试一千场。这种体量显然不是一天能够比完的。而已经在第一场中胜出的弟子，在第一轮比试全部结束前是不会再出场的。

    第一轮比试有五百多场，持续时间一共五天，纪城在第一天便上场，就意味着接下来四天都不会再有他的戏份，于是在赢了彭牧，享受了一小会儿周围人惊嘆又敬佩的目光与讨论之后，纪城便又回到自己的住处开始修炼。

    这么说吧，他在天界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勤奋过。

    不过纪城人不在外门大会的现场，外门大会中却不断流传着他的传说——你知道吗，今年外门大会有个新弟子，筑基中期的实力就打败了筑基巅峰的彭牧！这实力！这天赋！

    而当四天过后，新一轮的比试开始，纪城重新现身比赛场地之后，更是不断在挑战着大众对他的认知极限。

    什么？又打赢了一个筑基巅峰？什么？他突破筑基后期了？什么……哦算了，如果是姬云之的话，不管他是干了什么都没什么了。

    于是，纪城便这样势如破竹般打到了前十名。

    卢粟在第二轮的时候遇见了一位筑基后期的师兄，在心计与技巧的并重作用下倒是侥幸胜利，只是到了第三轮他便没了这样的好运气，最终遗憾落败。

    而卫潇虽然也参加了弟子比试，但她也只是撑过了第一轮，在第二轮时就被一位筑基巅峰击败——不过相对而言的是她在御兽方向上的比试结果倒是很不错。

    至于江想想，她是完全放弃了弟子比试，专心炼丹一道了。

    而在外门大会前十名的弟子决出后，整个外门大会便走向了尾声——毕竟这次大会最有价值的便是选出来前十，至于再往上的排名？本来也只是筑基期，分那么细也并无必要。

    修行战斗的前十名决出，其他方向的比试更是早就结束，在优胜者们站在广场中央接受了嘉奖之后，便是万众瞩目的长老收徒环节了。

    即便是之前就已经落败的弟子们也在此时纷纷集合——毕竟长老收徒又不是完全看排名，若是你在比试中表现得够亮眼，或者就是合了哪位长老的眼缘，那也是很有可能被收徒的啊！

    出席了外门大会的长老们也陆陆续续起身，在外门弟子中挑选了合自己心意的徒弟。

    而显然纪城的小伙伴们个个都挺优秀：

    江想想没有参加战斗比试，但她在炼丹比试中的表现相当不错，还真如她所说的拿了个优胜，无定宗一位擅长炼丹的长老早就看中了她，当场收徒。

    卢粟虽然在第三轮时落败，但他的修炼天赋也是毋庸置疑的，虽然还没有到纪城这种堪称妖孽的地步，但要激起长老们的爱才之心还是不难，好几位长老都向卢粟伸出了橄榄枝，而一番衡量后，卢粟最终选择了之前就和纪城很熟的闵长老。

    而其他弟子们虽然之前在台下讨论了一波闵长老收徒可能是以会不会写小说为标准，但真当他挑走一个徒弟的时候，许多人还是对卢粟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还有卫潇，虽然她运气和名次最差吧，但就像她说的那句话来着——不要把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尽管单看修炼或者御兽的天赋，她都不算是最顶尖，但这两者综合在一起，她的表现也实属优秀那一挂。

    最后卫潇更是因为在比赛中那富有个人特色的狼牙棒武器，深深地引起了台上卿芷长老的共鸣，于是卫潇得卿芷长老亲自相邀，成功拜她为师！

    除了小伙伴们，其他在外门大会中拿到一定名次的筑基弟子们也陆陆续续有长老询问是否愿意拜师。而随着广场上的优秀弟子被瓜分，大家的目光也逐渐集中在了纪城身上。

    ——这次外门大会他可是大大地出了风头，按理说不会没有长老收徒吧？

    可是据小道消息传言和纪城关系最好的闵长老和卿芷长老——这两个人都没有提出要收他为徒，还有谁会提出呢？

    纪城站在台上，表情倒是坦坦然。

    毕竟他参加这个外门大会的目的也不是想拜师哪个长老——这些长老有谁还能比他强的吗？

    之所以要参加大会，主要就是为了出个风头：纪南陵不是在当长老前一直都「中规中矩」、「稳扎稳打」吗？那他纪城就偏要做最耀眼的那一个。

    所以这些外门弟子们最在乎的，对他来说倒只是一些添头罢了。

    而长老们陆续挑选完自己心仪的徒弟，广场上便再次安静了下来。

    ——当然这种安静只是片刻的停顿，很快，高台之上便有一道玄袍身影站起。

 第529页

    元辰仙尊含笑的声音也自上方响起：「姬云之，可愿为我之徒？」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满场譁然。

    「卧槽卧槽卧槽，元辰仙尊收徒？」

    「换我！我愿意啊！！」

    而即便是在长老席上，卿芷等人交流目光时也同样泛着讶异：本来以为只是指点指点啊，没想到竟然是真收徒？

    这波叫什么？这波叫真正的一飞沖天！

    然而纪城站在下方广场上，并没有如其他人预料中那般当场激动得跪下磕头拜师。

    他抬头望向上空那道玄袍身影，对视间目光甚至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当然，这也只有和他对视的元辰仙尊能够看出来。

    纪城问道：「你当我的师父……能教我什么？」

    *

    师者，达者为先。又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因此，认老师那是一件相当严肃的事情。

    纪城也曾经在小世界中认过别的老师——譬如许葳蕤，但那更多是因为对方对他来说是很好的跳板，能够让纪城更快去到想去的地方。而元辰仙尊？虽然宗主名头听上去是有点让人眼馋啦，但对纪城现在的修炼好像实在没什么帮助。

    毕竟上万岁了还只在大乘期，旁人来看已经厉害无比，但对太子殿下来说着实有那么点不够看。

    而且李元辰贵为无定宗宗主，说不定官僚作风也挺重的——到时候经不起他顶撞怎么办？

    综上所述，元辰仙尊收徒听上去是很诱人，但对纪城来说实在不是什么理想选择。

    而台下其他人在听见纪城这么说的时候呼吸都差点停滞：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竟然有人连这种镀金镶钻超级豪华橄榄枝都要拒绝？？

    元辰仙尊扇飞他！！

    然而这位无定宗神秘强大的宗主大人并没有如众人想像中暴怒，他闻言后甚至仔细思考了一番：「我可能没什么能教你的。」

    「不过当我徒弟的话好处还是挺多的。」

    纪城挑眉：「比如？」

    元辰仙尊道：「比如说出去很牛逼。」

    ? 281、仙界无奇新弟子（13）

    在场的无定宗人, 下至练气期新弟子，上至化神炼虚级别的长老们，一个个都是一副被雷到外焦里嫩的表情。

    其中一名长老更是无言拍上自己的脑门，痛心疾首：「这才几天时间啊, 宗主大人不当人的属性就在弟子面前暴露了……威严何存！威严何存！」

    台下纪城眼前一亮：「这个听上去不错！」

    「成交！」

    无定宗众人：「……」

    这一瞬间他们的感觉怎么说呢：元辰仙尊和姬云之这两个人, 挺配的。

    *

    虽然说最后宗主收徒的环节有些过分草率，但不管怎么说, 整个外门大会还是圆满地落下了帷幕。

    外门大会结束, 许多本来实力就可以结丹的弟子们纷纷不再压抑自己的修为, 突破金丹进入内门, 还有那些被长老收徒了的弟子，也纷纷收拾自己的东西随新拜的师父前去长老峰居住。

    而成功拜师宗主的纪城，也随之搬迁到了宗主峰——元辰仙尊似乎对纪城搬过去这事还挺急切，外门大会一结束就亲自帮纪城打包了东西：以挪移之法将纪城那一整个小木屋都给挪去了宗主峰。

    所谓宗主峰，听上去很气派，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两个人：常年在这里居住的只有宗主李元辰, 然后没有了。

    毕竟元辰仙尊常年都在闭关，如果出关那么多半是因为有事出远门, 因此也不需要什么僕役来伺候收拾的, 至于徒弟——纪城问起这一点的时候，元辰仙尊露出了一丝怅惘表情：「曾经年少不懂事的时候，也收过两个徒弟。」

    「他们的天资都不错, 都成了炼虚修士。」

    「然后呢？」纪城问道。

    「然后？」元辰仙尊道, 「然后他们都死了。」

    ——炼虚期修士的寿命极限为五千岁，元辰仙尊已至大乘, 寿三万, 活着活着徒弟就死了……那也确实是很有可能的。

    「从那以后, 我就不再收徒了，」元辰仙尊语气怅惘，「反正都活不过我，养着有什么意思。」

    纪城：「……」

    那现在又收徒是图什么？图自己能给他养老送终？

    像是看出来了纪城的无语和疑惑，元辰仙尊轻笑一声：「你不一样。」

    纪城：「？」

    托平时都没什么人来的福，宗主峰上除了那座恢弘大气的宗主殿外一切都很原生态——其实就宗主殿上那时不时簌簌抖落的砖瓦来看，宗主殿也挺原生态的。

    而元辰仙尊此时正倚在一根伸进宗主殿的古木枝干上，冷白的月光照在他那一身玄袍上，当真如降世仙人般清冷不可亵渎——如果忽略他抱在怀里的那一大坛酒的话。

    他目光懒洋洋在纪城身上打量了个遍，啧了一声：「也没看出来你有哪儿不一样啊？师祖他老人家叮嘱我照顾好你？」

    纪城：「？？」

    他默了默：「……师祖？」

    元辰仙尊咦道：「你不认识吗？」

    他蹭地从树枝上站起来，消失在纪城面前：「你等等。」

    下一瞬元辰仙尊又重新出现，扔了块牌位进纪城怀里：「喏，我师祖。」

    纪城定睛一看：尊师闻斯，于一万三千岁时飞升上界——具体哪年没写，因为不管是仙界还是天界大家都活得挺长，记年份容易乱。

 第530页

    下方还有张画像，虽然因为时间久远和画师画技的缘故而显得被描摹者面目模糊，但，对方那头张狂的萤光绿发色还是十分清晰的。

    纪城手一抖。

    元辰仙尊立即嘎嘎狂笑起来：「认识吧？师祖他老人家现在在上界混得咋样？」

    纪城：「……」

    「他死了。」

    这话也不算说错吧？毕竟从《无定宗英才人物志》来看，有些人可是留下过「让我把这玩意儿染回去，那就是要了我的命」的名言的。

    对于纪城的随口胡诌元辰仙尊也不在意，他哦了一声，一把搂过纪城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这样，在外面，咱俩装师徒，在这个宗主峰，咱俩就是哥们儿！你管我叫师父，我管你叫哥……弟！」

    「虽然估计教不了你什么吧，但无定宗都是哥的地盘，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哥帮忙的，尽管开口！」

    「来来来，干了此杯，我们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纪城：「干干干！！」

    酒过三巡，本来已经有那么点醉意的元辰仙尊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过头拍了拍纪城肩膀：「对了弟，我看你这修为……咋回事啊？」

    已经差不多把情况搞清楚的纪城也放松下来，他随口道：「就你看见的这样，要重新修吧。」

    「重新修？」元辰仙尊问，「那就是说你的境界都已经到了？只需要累积灵力？」

    纪城现在的实际修为已经将至化神，虽然准确来说元辰仙尊猜测的并不完全符合实际情况，但大概也是那么一回事，他斜眼睨了元辰仙尊一眼，面上表情突然变得笑眯眯：「怎么，师尊是要帮我？」

    元辰仙尊把胸口拍得邦邦响：「帮！积累灵力还不简单？我这宗主峰——」

    他伸手指了指下方：「那儿有个洞府，接引灵泉，风水宝地，位置绝佳，等明天我再给你布置布置，灵气浓郁程度绝对槓槓！」

    「你现在筑基后期？我包你从那里出来，修为至少到元婴！！」

    纪城：「当真？」

    元辰仙尊：「当真！」

    于是第二天，一众材料便在元辰仙尊的调令下被送了过来。

    元辰仙尊站在那座洞府之中，一挥手，一道聚灵大阵便直接形成，洞府中的灵气浓度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片刻后这洞府便被浓郁的灵力雾气给充斥，元辰仙尊想了想，还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搬出一大块灵玉。

    「你到时候就坐在这块灵玉上修炼冥想，」他自信道，「这绝对是筑基期修炼的最佳条件了！」

    「快进去吧！」

    纪城在旁边看着，终于还是良心发作地问道：「要是我把这块玉给吸光？」

    「吸光就吸光，」元辰仙尊相当豪气，「本尊纵横仙界多年，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随！便！用！」

    于是纪城进去了。

    闭关多年刚出关，虽然是接到了上级的任务吧，但元辰仙尊也不急着再去闭关，现在左右也没事，他的宗主殿还在等着负责宗内工程的长老安排弟子来修——虽然他大乘期的修为不怕那砖瓦脱落砸死人，但砸到身上还是有感觉的呀！

    所以元辰仙尊在目送纪城进去之后也没走，而是跃到洞府对面的一株灵树上，一边翘脚喝酒，一边等待纪城出来以后和他说效果。

    正好他也有许久没有处理无定宗的事务，不少长老陆陆续续赶过来觐见。

    譬如卿芷长老：她这些年兼管任务堂之事，不管是宗内弟子的情况，还是近些年仙界中的一些动静都是要经过她这里的，此时自然是要来和同事们汇报情况——顺便大半年前追杀天极宗蓝绍长老这件事也同样要上禀。

    毕竟天极宗人个个小肚鸡肠，他们揍人揍得是挺爽，但之后可能面临的小鞋也不得不防。

    在无定宗的晚辈长老们面前，元辰仙尊虽然也不是特别的有正形，但多少还是注意了一点形象，对无定宗的各种事项也都处理到位。

    「嗯，西极海那边的消息都先注意着吧。」

    「闭门思过的处理没什么毛病，不过下次再有此类事件发生，再用狠一些的手段惩戒也无不可，既为我无定宗弟子，那些歪心思就不该动。」

    「天极宗？」到卿芷长老汇报到自己把蓝绍长老揍了那件事时，元辰仙尊语气随意，「惹了就惹了吧，有本事让他们宗主到我面前来闹，正好我也有点手痒痒了。」

    「我无定宗宗风虽然是平和中正，但也不代表面对那些无理行径我们都要忍，」他轻笑，「既然拳头更大，那不就是用来在不爽的时候揍人的吗？」

    「现在这些年轻弟子啊，」元辰仙尊摇头嘆道，「安逸太久，有的时候倒是缺了杀伐之气。得需要磨鍊。」

    下面听他评价的长老们都暗暗腹诽：平和中正，整个宗门最不平和中正的人怕就是您老人家吧……

    哦，说起不平和中正，可能还有另外一个。

    长老们目光望向旁边灵雾缭绕的洞府门口，有人认出这洞府位置，又想起来早些时候元辰仙尊调出的那些资源，当下便有些忍不住道：「宗主，您一来就给姬云之这么好的资源……」

    「没关系，」元辰仙尊风轻云淡道，「他受得住。」

    受得住？一个才筑基期的弟子，光是先前元辰仙尊调用的那些里就有不少灵草是给元婴以上用的，这哪里是受不受得住的问题，那姬云之要是用了说不定会爆体而亡的吧！！

 第531页

    元辰仙尊信心满满，长老们忧心忡忡，双方那叫各有各的想法。而就在这时，对面洞府中的灵力雾气竟然开始缓缓消散。

    用消散来形容可能不太合适，如果要准确地描述的话，更像是……收缩。

    是的，那原本都已经瀰漫到洞府之外的实质灵力雾气竟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往内收缩，直至再也望不见。

    甚至连元辰仙尊现在靠的这一株灵树，竟然都开始枯萎。

    灵树枯萎的速度并不算快，但以长老们或者是元辰仙尊的修为，察觉到却是很容易的。

    长老们当即便大惊：「宗主，这是怎么回事？！」

    这灵树生长在宗主峰多年，汲取天地灵力而生，根系缠绕不远处那口灵泉，怎么会凭空枯萎？除非……

    而元辰仙尊也嚯地站起来，以他之修为，要察觉到原因比这些长老们要更加迅速。

    附近天地灵力还在逐渐变稀薄，长老们个个惶惶起来，而元辰仙尊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起来。

    有人犹疑道：「我刚刚灵识蔓延开去，发现宗主峰外的天地灵气浓度仍然是正常状态，那么便只有我们这一处的灵气浓度变了。」

    「而看这灵气消失的速度和流动的方向……」是的，仔细感受一番，会发现与其说灵气在消散，倒不如说它在流动。

    那人顿了顿：「倒、倒像是有什么人在以极快的速度吸收这些灵气……」

    而现在有谁在修炼呢？

    在场长老们的目光不由看向纪城所在的那处洞府。

    不、不会吧？

    这是什么速度？吞海都没这么快吧？！

    而元辰仙尊已经嗖地消失在了树干之上。

    同时还抛下一句话：「我先出门游历去了估计最近两百年都不会回来——」

    这吸收灵力的速度，他要是还留在宗内，不出两百年就能被吸成穷光蛋！！

    作者有话说：

    ? 282、仙界无奇新弟子（14）

    赶在纪城出关前, 元辰仙尊马不停蹄地跑了。

    行李都没收拾，连夜带着自己的储物戒指和珍藏多年的美酒仙酿跑了，只字片语都没留下，像是生怕被纪城逮住, 被询问「说好的随便用呢」。

    那块巨大灵玉相较元辰仙尊多年修炼的积累来说当然不算什么, 没了就没了，但就算他有金山银山, 也扛不住纪城这造的速度啊！！

    一天就吸光一块灵玉——要知道就算是元辰仙尊来修炼, 这块灵玉也够他用十天半个月的了！

    扛不住, 实在扛不住。

    于是昨天半夜才和人拜的把子当场被抛之脑后, 元辰仙尊连夜扛着坐骑跑了，号称自己要云游四方，争取从山光水色人间百态中有所感悟、再进一步，不破大乘誓不回宗。

    目睹了元辰仙尊逃跑现场的长老们：「……」

    能到渡劫期的大能仙界几万年都难得出一个，你怎么不干脆说自己这辈子都不回来了呢？

    而吸收完一整块灵玉，顺带一口灵泉、附近二里地的灵树、以及大半个宗主峰的灵气, 一口气达到化神巅峰的纪城，在出关后面对的则是一众长老们看怪物一样的眼神：「你到什么阶段了？」

    「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那么快, 高低得是个元婴期。」

    「两天时间从筑基高阶蹦到元婴期？宗主御剑的速度都没那么快！」

    纪城：「……」真是不好意思呢, 让你们失望了。

    而众多长老推推搡搡围观纪城的这片刻，也足够他们感受到纪城外放出来的气息了——

    「才筑基巅峰？！」

    一长老失声道：「怎么可能？！你这两天吸收的灵力量撑出来十个筑基巅峰都够了！！」

    纪城耸了耸肩：怪我咯？去找天帝权杖的麻烦啊。

    「你该不会是在洞府里豢养了什么强大灵兽，之前吸收灵力的都是它吧？？」

    纪城想了想, 干脆侧身让出半个身位来：「那要不然长老进去找找？」

    这个修炼洞府其实也不大, 除了那一口特意引进来的灵泉和先前元辰仙尊摆放进来的已经失去效力的灵玉，站在门口就基本一览无余——根本没有别的东西。

    长老：「……」

    卿芷长老嘴角狂抽, 终于还是挽尊道：「以姬云之这个年龄, 修炼两年多到筑基巅峰已经算得上是奇才了。没到元婴很正常、很正常。」

    其他长老们没说话, 只是从他们的表情中仍然可以揣测出他们的心理活动：那他之前那个鲸吞灵气的速度就正常了吗？

    纪城对这些长老们抽风一般的表情视若无睹，环顾一圈发现少了个人，问道：「元……我师父呢？」

    然后他就成功欣赏到了长老们脸上抽风更甚的表情。

    有人从袖中抽出一纸信笺，递给纪城：「这是宗主留给你的。」

    纪城挑了下眉，接过，展开。

    【亲爱的姬云之徒儿，见字如晤。】

    【你修炼的动静太吓人了，本尊实在供不起，遂跑路。】

    【最近两百年我应该都不回宗了，除非你突破到渡劫期。】

    【有什么事就去薅那些长老的羊毛吧，闵韫那里功法多，虽然你不一定用得到，卿芷和冢海主管任务堂，你要是缺小弟撑场面可以找他们，虽然要下发任务功劳。】

    【哦，还有楚听，她主管宗门宝库，比本尊有钱多了，就是这个婆娘凶得很，找她要钱你皮得厚点，我宗主殿里哪个旮旯应该还藏了几瓶上等疗伤药，如果还没过期的话本尊批准你用了。】

 第532页

    【无定宗，李元辰，留。】

    纪城：「…………」

    然后信笺最下方空白的地方闪了闪，又浮现出一行新的字来。

    【註：我的宗主令好像落了一半在宗主殿里，你要是有空的话帮我找找。】

    那递来信笺的长老问道：「宗主指明这封信只有你才能拆开看，他可曾有什么对宗门的吩咐？」

    纪城顿了顿，而后脸上扬起奇异微笑：「有的……先把宗主殿给拆了吧。」

    ------------------------------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百年之后。

    仙界光阴虽快，但因修士寿命悠长，便是筑基期也能较凡人増寿百年，是以百年时间也不过如弹指，如无定宗这样巍然伫立百万年的宗门，更是仿佛没什么变化。

    不过话虽如此，近日的无定宗却是格外热闹。

    原因也十分简单：新一届的弟子大会将要开始了。

    弟子大会可不同于每几年就有一次的外门大会，这是真真正正阖宗上下都参加的盛事，每一百五十年才有一次，只要未接任长老之位的无定宗弟子皆可参加，为的就是要决出真真正正的首席弟子。

    一百五十年一次是个什么概念？

    倘若天资不够出众，无法晋入金丹的话，你这辈子只能看这么一次。

    所以哪怕外门弟子们的实力完全不够门槛，他们也都无比的兴奋——至于已经在金丹、元婴的弟子？那更是卯足了劲在准备。

    首席弟子，那是真真正正代表整个无定宗弟子实力的最强者！而且还将带领无定宗的队伍，在一年后出发去参加宗门大比！

    那可是仙界所有顶尖宗门都会参与的盛事！

    这是何等的重要？何等的荣誉？

    无定宗最大的那一片广场已经清理了出来，同时还搭上了种种防护措施，为了弟子大会之时的切磋做准备。长老们也是个个摩拳擦掌，有徒弟的赶紧鼓励徒弟搞赛前封闭训练，没徒弟的则是挨个抽籤，分配裁判和保镖任务——参加弟子大会的元婴弟子中不乏优秀之辈，其中甚至有可越阶挑战化神初期者，这要是不多上点长老，出岔子了怎么办？

    因为有弟子大会这样的盛事，所以在弟子大会举行期间，外门弟子的课业都可暂停，用来给他们去围观弟子大会——无定宗里最优秀的那一波元婴弟子的切磋，可比什么教材都要好用。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给外门弟子授课的金丹弟子们也要去看弟子大会。

    而如今较之百年前，外门弟子也早就换了茬。

    弟子大会开始那天，广场下方那是人山人海，几乎整个无定宗的弟子，还有那些并不算正式弟子的记名门徒、外放的执事等等，加在一起足有十万人尽皆汇聚在这里。

    那些有资格参加比试的金丹、元婴弟子单独在某一处，其他围观的弟子们则是熙熙攘攘地挨在一起，相熟的彼此大声议论着首席弟子的热门人选。

    「孟菲师姐！那可是长老弟子！一百二十岁时便晋入元婴的绝世天才！如今又潜心修炼了一百多年，一□□法使得出神入化，我看这一届的首席弟子必然是她！」

    「孟菲师姐要是有那么厉害，为什么上一届的弟子大会她没有拿首席？依我看还是多关注关注最近这一百多年出现的天才吧——卢粟这个名字听说过没？卢粟师兄，那可也是百岁左右时便晋入元婴的天才呢！他的剑法想必也不逊色于孟菲师姐，说不定更勇猛精进！」

    「他师父闵长老更是炼虚强者，比孟菲师姐的师父还要更强！」

    「看！那是墨师兄！墨师兄是冢长老的亲传弟子，也是首席的大热门呢！长得也合我心意！！」

    「说起来这次有不少长老的亲传都要参加这次的弟子大会呢，卿芷长老、冢海长老、闵韫长老、楚听长老……都有吧？」

    「说起来，我好像记得，我们宗主也有弟子吧？」

    「宗主的弟子？」那之前介绍着此次大会热门人选的弟子一愣，「你是说，姬云之师兄？」

    「嗯嗯！！」

    新入门的外门弟子表情兴奋：「能让宗主亲自收徒，怎么样算都不应该是一般人吧？不过我好像没怎么听说过这个师兄的名字？姬……姬什么来着？」

    「……那当然不是一般人了。」另一位站在附近的金丹弟子闻言，表情十分复杂地开口道。

    「我入门也就比这位姬云之师兄晚了三四年，倒是听说过不少他的事迹，」该弟子神情沧桑道，「我记得，这位姬师兄刚入门的时候并不显厉害，在他那一届的同门中只是中等……嗯，应该是落后？」

    「那一年我们无定宗收正式弟子五百名，其中四百名以综合排名计算，还有一百个名额是给那些在个别方面有突出表现但综合成绩不佳的弟子——比如阵法啦、御兽啦，或者特别沉稳、灵识天赋高、背景高这些……你这是什么眼神，父母有突出表现就不是突出表现了吗？——总之，姬云之师兄好像就是靠的这一百个名额进的无定宗。」

    「但反正也就一两年以后吧，那一届的外门大会，他以筑基中期的实力战胜了数位筑基巅峰的外门弟子，还在大会上突破到了筑基后期，进入到前十行列。」

    「之后，更是惹宗主大人询问，是否愿意拜师——我们宗主元辰仙尊，那可是大乘期的强者！」

 第533页

    听到这里，那名新入门的外门弟子嘴巴已经张成了o型：「这、这么厉害？」

    「还有更厉害的呢，」老弟子轻蔑一笑，「一般人若得宗主青眼，必然是会感激涕零感恩戴德地同意对吧？姬师兄没有，他当场反问元辰仙尊，有什么能够教他的——听那意思，似乎是想拒绝。」

    外门弟子：「？」

    「那宗主大人还不把他扇飞？！」

    老弟子沧桑道：「我当年听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没有。」

    作者有话说：

    ? 283、仙界无奇新弟子（15）

    「……」

    「当时宗主大人听到姬师兄的提问, 不仅没有生气，还真的向姬师兄说了几点拜他为师的好处，」老弟子抹了一把脸，语气麻木, 「可能是宗主大人的真诚打动了姬师兄吧, 他最后还是答应了。」

    附近几名听故事的外门弟子一脸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的表情。

    最开始那名介绍大会热门人选的弟子倒是犹疑着开口道：「按这么说的话，这位姬师兄应当也是要参加这一届的弟子大会了——可我最近怎么没有听说过宗主大人在宗内的消息？」

    「哦, 」那名金丹弟子道, 「因为收徒姬师兄的第二天, 宗主大人就号称外出游历去了, 至今都还没有回归。」

    外门弟子们：「？？？」

    「是姬师兄把人气跑的吧？？是的吧？？」

    不然怎么会好端端收了徒第二天就离宗？还一百多年都不回来？

    那可是无定宗宗主！大乘期的大能元辰仙尊！！

    当下就有虚空心痛的外门弟子痛心疾首道：「修行讲究法财侣地，一个好的师父几乎胜过一切，这个姬云之居然那么不珍惜？？」他这样还能和那些有长老亲自精心指点的弟子们打吗？！

    「谁知道呢？」金丹弟子一脸沧桑吐烟圈的表情，「哦，就在宗主大人离宗的当天，姬云之师兄从筑基后期突破到了筑基巅峰。」

    先前那名还在心痛的弟子：「……」

    他错了, 凡人怎么可以怀疑神仙呢？

    就在这几人对话间，弟子大会便已经正式开始——相较外门大会, 弟子大会着实少了很多花里胡哨的介绍和开场白——当然这可能是因为在开始之前这些弟子们早就互相宣传了个遍大会内容和首席的热门人选了。

    负责主持的长老二话不说便宣布了开始, 因为弟子大会的目的是选出那个最强的首席，所以第一轮并不是弟子间互相比斗，而是由一位化神期长老上场, 群攻——随便你参加大会的弟子用什么办法, 只要能够抗住我的攻击，便算通过。

    而只有撑过这一轮的弟子, 才能够进入接下来的比斗环节。

    虽然有胆量报名弟子大会的都是精英, 但无定宗人口基数本来就大, 所以算下来也还是有那么几百人——这些人随机抽籤分批次上场，每次场上站五十人，如此下来小半天不到便可以直接完成第一轮的筛选。

    台下那名金丹弟子显然是很熟悉台上那些精英的了，尽管广场上密密麻麻五十个人站成一圈，但他仍能精准点出每个人的名字，甚至还讲两句对方的特点。

    「那是卢粟师兄，他是闵韫长老的弟子，身法和剑法都是以灵活出名——瞧，面对阎长老的水浪攻击，他都不用拔剑，只单纯闪躲便可以直接通过。」

    「这个是彭牧师兄，一柄重剑已经修到快要大成的地步了，面对巨浪倒是最方便，将浪噼开便可安然无恙。哦对，当年他好像就是外门大会中姬师兄的第一个对手，输得贼惨啧啧啧……」

    「刚刚你们谁说的孟菲师姐来着？对，现在场上红甲持枪的那个就是，孟菲师姐过第一轮确实就是洒洒水啦——她身上那件红甲，我听说可是上等灵宝，都快有器灵了。孟菲师姐就是站在那里都不会被伤到的。」

    一轮又一轮的金丹、元婴弟子上场又下场，终于，新一轮上场的五十人中多了一道白衣身影。

    「看见那个袖口银纹穿白衣的了吗？」那金丹弟子语气突然兴奋起来，「那就是姬云之师兄！！」

    外门弟子们立刻定睛望去。

    「姬师兄长得挺好看的呀……」有人讷讷道，「怎么我之前一点儿没注意到？」

    「正常啦，」金丹弟子道，「姬云之师兄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奇葩，比如他这体质——要是不做点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的话，站在人群里都没人看见的。」

    「而且姬师兄平日大多时候都在宗主峰不出门，不熟悉的话也根本认不出来他。」

    此时那台上的化神长老已经出手，他的攻击和前面那几轮一样，都是以灵力凝成的巨浪，浩浩荡荡朝广场上弟子们拍去。每一道巨浪间隙极紧密，所以除了少数在身法上擅长的弟子可以纯粹躲闪过去，大多数弟子们都是靠的防守与身法并重。

    再或者就是像彭牧那样，武器特殊，可以以攻为守，在巨浪中保全自己。

    那金丹弟子的语气有点兴奋：「姬师兄百般武器皆擅长，不过平日里用得最多的还是剑，他在剑上的功夫可远比卢粟师兄更强——就是不知道多年不见姬师兄出手，他如今到达什么境界……」

    他话音还没落下，纪城已然拔出腰间佩剑。

    巨浪滚滚而来，他旁边的其他弟子个个都是凝神以待，企图在巨浪中找到威力较为脆弱的点闪躲过去。

 第534页

    而纪城却是主动上前一步，一眨眼的时间噼出数十道剑气！

    噗噗噗噗——

    剑气划破水幕，碰撞出来的声音并不巨大，却是一重接一重地穿过那巨浪，上一道剑气消散之时正值下一道剑气接上，如此衔接，最后竟有一道合一的剑气突破水浪，直直斩向那攻击的长老！

    那长老倏然一惊，面对威胁下意识的反应便是运转力量对抗！

    砰的一声轻响，剑气在那长老撑起的灵力护盾上噼出一道裂痕便消散，然而于此同时消散的还有他那绵绵不绝攻向周围弟子的巨浪——人在遇见威胁时下意识当然是集中全部精力去防御，那巨浪失去了操纵者后威力登时便弱了下去，又和其他弟子的力量相碰撞，不出一息时间便自然溃散。

    纪城嗓音着带着笑意：「只要扛过攻击便算通过——阎长老，你的攻击已经停止，这应该也算是扛过吧？」

    阎长老：「……」

    他没好气道：「你都把老夫吓得收手防御了，我敢说你没过？」

    「至于你们，」他目光在场上其他弟子身上转了一圈，「算你们运气不错。既然老夫的攻击已经散了，那便也算你们通过吧。」

    场上那五十名弟子当即露出狂喜神色——要知道阎长老虽然不是全力在出手，但好歹是化神期长老，若不是纪城这突然的反守为攻，他们中间至少有一半人是会被刷下去的！

    虽然现在多待了一轮，到第二轮时他们多半也有可能被淘汰，但至少也是多撑了一轮啊！！

    纪城这才收剑，笑眯眯朝阎长老道谢下台。

    而前面那名金丹弟子这时才僵硬地把最后一个「了」字说完。

    至于那群外门弟子，此时一个个都是一张「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的脸：「姬师兄果然出人意料！」

    「师兄师兄，姬师兄现在这是到什么境界了啊？」

    金丹弟子：「……但凡我能看得那么分明，我会在这里给你们讲解比赛？」那他不得也上台去比试比试？

    「不过我敢肯定，姬师兄现在肯定已经是元婴期了！」

    外门弟子们：「切。」这谁看不出来？！

    *

    虽然经过第一轮筛选后，剩下的弟子人数比外门大会每一届参加的人数要少不少，但每一个都是高手兼精英，对决须精心安排不说，每一战花费的时间、可观赏性那都比外门大会时高了不知道多少。所以在第一轮筛选结束后，第二轮比试并没有立刻开始，而是长老们又商议了半天，贴出对阵名单后，于第二天开始。

    看得出来长老们商议的名单很是精心，第二轮的对阵几乎都是一强一弱，避免了不必要的损耗。而这一轮的对决结果也基本上没出乎大家的预料，像之前那些讨论中的热门选手，孟菲、卢粟、墨师兄之类的，全都是无一例外的胜出。

    至于纪城？

    在第一轮筛选时他反手把阎长老吓得撤回手防御以后，不少弟子就已经觉得他就是最终的首席弟子人选了。

    「你说xxx？他是宗主亲传吗？他能一出手就把化神长老逼得撤手防御吗？」

    「不能？那肯定就是姬师兄最强啊！！」

    到后面有些话甚至开始越传越离谱：「听说了吗？姬师兄闭关数十年，一出手就把化神期的阎长老给噼飞了！！」

    当然，以上观点更多只是在外门或者金丹弟子中流传，无定宗中但凡到达元婴的弟子，眼力见还是足够的——纪城在第一轮时的出手的确够惊艷，但如果论他的灵力等级的话，却并没有到元婴巅峰。

    大概只是在元婴中期到后期的样子。能够把阎长老吓得收手防御，更多靠的是他那高超的战斗技巧。

    然而修为为何重要？那便是即便对方的战斗技巧、使用的灵技等级高过你，只要你在灵力总量上压过对方一个等级，你便立于了不败之地。

    纵然世界上总有些天才能够越阶，但不说这种越阶越到后面等级难度便越大，即便只看其他那些已经到达元婴巅峰的弟子——他们的战斗技巧也不是吃素的啊！甚至如其中精英的精英，对上那些小门派的化神期，同样也能做到越阶而战。

    所以在更老牌一些的弟子们来看，纪城的实力的确很强，但最终谁能夺魁却仍有悬念。

    而在无定宗上下议论纷纷、没有统一意见的氛围中，纪城一路胜过第二轮、第三轮，乃至来到了最后的决战——

    之前那些被广大弟子们看好的卢粟、墨师兄之类的，已经在前面的比斗中落败，只剩下孟菲一人，和纪城一样保持着全胜的战绩，与他对决。

    作者有话说：

    ? 284、仙界无奇新弟子（16）

    决战当天, 广场下围观的人群数量再次达到了一个高峰——这次不止是无定宗的非正式弟子和正式弟子，外放的执事和没外放的执事这些人来观战，许多平时闭关深居简出的长老也都纷纷出关，更有些和无定宗是半附属关系的宗门, 也有些长老弟子什么的全来观摩学习。

    毕竟到这个地步, 不管纪城和孟菲谁能胜出，那都是代表着无定宗这一代弟子的最高水平。

    而且从他俩之前展现出来的实力看, 越阶战化神那都是没问题的。

    纪城和孟菲相对站在广场之上, 因为他俩的实力, 最上方充当裁判的长老已换成一位炼虚大能。

 第535页

    孟菲一袭红甲, 格外英姿飒爽，她手中持一把锋利长-枪，遥遥指向纪城：「姬师弟，你先前的比试我都有看，不得不说，你很强。」

    她神情凝重：「虽然你只有元婴后期的实力, 但我也承认此战自己并无把握——不过如果不试试就认输的话，也并非我的作风。」

    纪城的回答也十分干脆利落——他持双手剑, 朝孟菲行了一个战斗礼节：「那么便请孟师姐赐教了。」

    孟菲也不含糊, 更没有仗着自己的灵力修为更强就说什么让纪城先出招，她挽了一个漂亮的枪花，随后无数灵力蝴蝶从她身后飞出, 瞬间淹没整个广场, 也遮挡住了台下观战者的视线！

    而在灵力幻影四处纷飞之时，孟菲的身形一动, 一瞬间便掠至纪城身前, 猛地往前一扫——

    所谓兵器, 讲究的便是一寸长一寸强，长-枪较之绝大多数武器在这一点上都占有优势，而孟菲更是将这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她手中长-枪挥出的时间和距离都把握得恰到好处，正好是她能够攻击到对方而对方武器无法够到她的位置，同时孟菲刚刚爆发出的那一道道灵力幻影还兼具迷惑精神的功效，只要被晃到一瞬，那么对手只有血溅当场的份。

    只是这些灵力幻影对纪城却没有一丁点儿的作用。

    纷飞的蝴蝶幻影中他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在那杆藏在其中的长-枪之上，又在孟菲攻来的瞬间以一个极为巧妙的角度出剑，铛地和枪身碰撞！

    轰！

    一股强横的灵力自枪身迸发而出，正是孟菲枪招的二段爆发！

    而纪城似早有预料一般，他出剑与孟菲手中长-枪碰撞却并未对抗，反而更像是粘在上面一样，此时枪身爆发灵力，纪城手中灵剑便跟着一荡，他整个人也随之一跃，反而顺着孟菲扫枪的方向往她身后绕去！

    孟菲眼神一凝，瞬间加速，也顺着自己扫枪的惯性迅速转身，力求不将背后的空隙留给纪城！

    然而此时纪城另一只手上灵剑已经瞬间刺出！

    灵剑速度极快，宛若灵蛇出洞般刁钻灵活，又兼具锋利，饶是孟菲也不敢硬抗，只能强行收住枪势回身来挡。

    铛！

    又是一声武器相交的清脆之音，然而孟菲的脸色却是一白。

    论灵力积累她自然是要比纪城深厚，纪城在那一刺上也未爆发全部灵力，对孟菲来说挡下来倒并不困难，只是强行收招，体内灵力的反噬却不轻。

    而看纪城，在这一击未能得手之后他便再次顺着孟菲反击的力道往后凌空一翻，轻巧落到地上，观起神情气息未有任何的损耗。

    两人初初交手两招，灵力更强的孟菲便落了下风。

    而此时台下也是安静得落针可闻，仿佛生怕惊扰了台上两人。

    纪城笑眯眯问道：「孟菲师姐可还是不服气？」

    孟菲轻咳了一声，将胸中那口浊气吐出。

    她道：「真正交手，才发现你比我想得还要强。」

    孟菲手中长-枪往地上一跺，而后那上面便逐渐有古朴符文显现。她横枪向前，语气郑重：「想凭藉一般的招数打败你似乎不可能了——这一招我将倾尽我的全力，如果你能扛下，则胜。」

    长-枪上古朴符文绽放出耀眼光芒，而后在空中凝聚出一方大印虚影。

    孟菲身影再次往前一掠，大印笼罩下她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在战台上，又一眨眼的时间，她便出现在纪城面前，并且于同一时间瞬间朝纪城刺出数十枪，枪影沿着不同的轨道汇聚成凝实的一点，以一往无前之势往前轰击！

    枪影汇集之处连空气都破碎扭曲，发出低低的轰鸣。这么一招，便是让许多化神强者来挡怕都挡不住！

    而上方的炼虚长老也瞬间打起精神，只待在纪城抵挡不了时出手，避免出现不可挽回的悲剧。

    面对这超强的一枪，纪城也收起了脸上笑眯眯的表情，他眼睛微眯，下一瞬他身后也浮现一道模糊虚影，也正是在这一瞬间，他周围的时间流速于霎时变慢！

    孟菲那几十枪汇集于一点的威力确实很强，但前提是它们要汇聚在一点——而即便孟菲出枪的速度极快，看似是一眨眼间，但总归还是有一个先后顺序。

    或许于寻常时间流速之下这点细微的误差很难捕捉，但在放慢之后呢？

    只是剎那间，纪城手中双剑便如雨点般朝不同方向刺出，两边灵力不断对轰，最终酝酿成一场巨大的爆炸！

    轰轰轰！

    爆炸声音连响，覆盖了整个战台，连带着下面观战处都捲起了阵阵烟尘，逼得离得近的弟子急急忙忙往自己身上加了个灵力护罩。

    「现在上面是什么情况？」

    「看不见啊……」

    「之前孟菲师姐的意思是一招定胜负吧？现在这样是谁胜谁负？」

    「姬师兄刚刚那一招好帅！你们看清他背后浮现的图腾虚影是什么了吗？怎么可以增加他那么多的速度？！」

    「只隐隐约约瞧见了一个影子……究竟是什么样实在看不清……」

    而上方观战的长老们才将一切对决的细节看得更清楚：「孟菲和姬云之……才元婴期便开始接触到时空之力，这两人……」

    「孟丫头还好说，但姬云之……宗主这一百多年回过宗吗？他上哪儿学的？？」

    「可能这就是宗主他老人家慧眼识英吧……」

 第536页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之际，瀰漫在战台上的烟尘终于散开去。

    纪城和孟菲仍然踞于战台两边，只是孟菲身上已多了数道剑痕伤痕，连那身红甲也是创口累累，而纪城却是神色不变，连那身银丝白袍都还是纤尘未染的样子，颇有几分仙人遗世独立的模样。

    如此，双方高下已然显现。

    孟菲显然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她撑着手中长-枪才站稳在地面，怔怔然看了纪城半晌，终于苦笑一下：「我认输。」

    ——刚刚那一招，她几乎已经倾尽了全部灵力，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再战下去也不过是垂死挣扎，既然如此，还不如干干脆脆的认输。

    更何况这一场交手下来，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没有纪城强。

    纪城手中双剑一挽便收起，他微笑向孟菲微微欠身，以示对对手的尊敬：「师姐，承让了。」

    而这时战台上方的炼虚长老也大声宣布：「——姬云之，胜！」

    「本届弟子大会，决出的首席弟子为——姬云之！！」

    台下成千上万的弟子们先是一愣，随即便是排山倒海的欢呼与震动之音：「姬师兄！姬师兄！」

    至此，这场无定宗每一百五十年才有一次的盛事，正式画上一个句号。

    *

    成为首席弟子以后，纪城的日子比起以前更加不消停。

    首先是周围认识的小伙伴们看他的目光都变了。

    一百年过去，江想想和卫潇虽然还没到元婴，但也都到达了金丹后期，而且两人在各自的方向上也都有很不错的成绩，走出去那也是要被许多弟子尊敬称为「师姐」的——不过他们几个还是会频繁的约饭，发掘发掘无定宗食堂推出的新菜。

    不过自从纪城成为首席弟子以后，每逢见面，这俩人总得开开他的玩笑：「天吶，我无定宗尊贵牛逼无比的首席弟子，姬云之师兄竟然还会纡尊降贵出现，和我们一起吃食堂！」

    而太子殿下也应对得十分流畅自然：「那今天这顿饭就由你们请吧。」

    江想想：「……」

    卫潇的反应就要迅速多了：「想想有钱想想给。」

    江想想：「？」

    卫潇理直气壮：「你是炼丹师诶！不比我们三个都有钱？」

    另一个饭友卢粟倒不会参与进这种玩笑里，但他十分喜欢在这种时候逮着纪城询问修炼问题：「我前些时候修炼雷音剑诀，但出招时总感觉有滞涩之意，并不如剑诀中描述的那般圆融顺畅……」

    然后纪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不再参与谁请客这个问题了。

    其次，便是他那位亲爱的师尊（划掉），实际的异父异母亲兄弟，已经离宗出走上百年还没回来的元辰仙尊也发来了贺电。

    【可以啊姬云之，都当上首席了！】

    【你修为恢复得咋样？我听宗内长老说你现在是元婴后期？修炼还顺畅吗？为师前些日子在西极海冒险的时候得了一块十万年晶玉，灵力浓郁珍贵非常，正好可以给你补补身子！】

    看到这里的纪城：「……」

    那你倒是送回来啊！！

    而信件的接下来又是话锋一转：

    【正好，宗门大比这不是要开始了吗？本尊这跑来跑去的也怪麻烦的，这样，你和长老们一起将就在宗内弟子选选，把人挑齐了直接出发来极北冰原汇合，本尊在这里等你哦~~~】

    【无定宗，你亲爱的师父兼大哥，李元辰留】

    实锤了，李元辰收自己就是想找个冤大头干活儿！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三更（豪横）

    ? 285、仙界无奇新弟子（17）

    宗门大比, 乃是仙界真正的顶级盛事，但凡有头有脸的宗门都将派出队伍去参加，而一个宗门的实力强盛与否，也就是看它在宗门大比中的排位和战绩。

    仙界宗门大比同样是一百五十年一次, 无定宗弟子大会的举行时间也是由此而定, 其中宗门大比要求参与的宗派弟子年龄不得超过四百岁——换言之，一个弟子顶多只能参加两次宗门大比。

    这也是之前那些无定宗弟子讨论孟菲时, 有提起过她晋入元婴期后又潜心修炼了一百多年的原因——再不参加就来不及了啊！

    不过虽然输给了纪城没能成为首席弟子, 但像孟菲这样实力强劲之人, 也肯定是会入选参加宗门大会的队伍中的。

    纪城对宗门大比的流程并不熟悉, 只大概知道是要选出两百名精英弟子组成队伍，然后大家齐聚于极北冰原参加什么比试。只是元辰仙尊那一封信寄回来，便是将甄选权全权交给纪城和宗门长老——长老们对甄选流程很熟，但奈何最后队伍要成型还需要宗主这边盖章拍板啊！

    元辰仙尊离宗出走前留了半枚宗主印在纪城手里，所以不管怎么算，这事儿都还得在纪城这边过一遍。

    于是纪城只得花了两天时间将宗门大比的流程啃了一遍, 又花了三天时间和长老们商议，以之前弟子大会中报名者的表现为蓝本, 又拟定了一个细筛的步骤, 而后才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了长老们，自己马不停蹄也宣布闭关去了。

    小半年后他才又出关，看了一遍长老们递上来的名单, 认可没有问题之后, 直接盖上了自己那半枚宗主印。

    再之后便是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

    宗门大比在极北冰原进行，极北冰原, 听名字就知道位于仙界极北之处, 那里环境恶劣, 交通困难，乃经济极不发达之地。所以各种补给物资都要准备好，还有出发弟子们要乘坐的飞舟，也需要好好的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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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考虑到那里的恶劣环境和战斗中可能会出现的人员损耗，除了两百名拟定参加大比的正式名单里的弟子以外，他们还需要带上一定的候补人数，还有炼丹、炼器、阵法、御兽等种种方向的弟子，全都得带上一些以应对不时之需。

    再算上随行出发的长老，负责补给的普通弟子等等，他们这一趟出门，少说得带五百个人。

    当然，这五百人已经是无定宗这届弟子中绝大部分精英力量了——而且听长老们说，只带五百名弟子，在仙界大宗门里已经算相当低调小规模的了。

    是日，天朗气清，在纪城这位首席的带领下，无定宗的这五百名的精英队伍，登上飞舟，正式出发前往极北冰原。

    极北冰原位于仙界北极之处，距离无定宗山门的位置有上万里路程不止，便是飞舟能够日行千里，也需要飞行近一个月才能赶到。

    整日在飞舟上待着也很是无聊，加上越靠近极北冰原气候便越寒冷，飞舟的性能也受到不少影响，所以在离极北冰原还有七八天路程时，纪城他们便选择在一座较为繁华的城池中停下修整。

    炼器部的弟子们留在飞舟上先进行检修和採购必要的零件材料，纪城则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进城寻找住处。

    他们停靠的这座城市名为风雪城，此时气候便已经较冷，修为较弱的弟子下飞舟时都自觉裹了件大衣。纪城不怕冷，仍旧要风度不要温度地穿着他的银丝白袍。

    无定宗产业颇大，在风雪城中也有几处私产，只是算来算去也不够五百个人住的，所以稍微合计了一番，大家还是决定去找个大点的庄园之类的地方住下。

    在私产管事的推荐下，纪城带着人来到这风雪城中最大的风雪客栈中，他叫住一个管事：「劳驾，你们这儿可有较大的院子或者庄园？可供上百人居住的？」

    说着纪城便直接丢出两块灵石——风雪城气候算不上好，这风雪客栈能做到这么大，还以风雪为名，必然是有修炼者背景的，既是如此，灵石肯定是比金银更加有用的硬通货。

    那管事见到灵石，也立刻明白过来，他立即点头：「有的有的，这位客人，您来得正好，我们这儿最大最好的一座庄园还没有被租出去呢，供上千人居住都不成问题，位置也极佳，离风雪城中心极近，租金的话呢是两百灵石一天……」

    两百灵石就租一天算得上是一个极为厚道的价格了，纪城点点头，正要将这处庄园租下，后面便传来一声：「且慢！」

    而后两名身材壮硕的男子从客栈外挤了进来，二人大声朝那管事道：「你们风雪客栈还有供千人居住的庄园？我们盘古门租了！！」

    那管事一愣，当即转头看向纪城方向：「可是这边……」

    那两名男子也注意到了纪城，其中身材更为高大的那位先朝他拱拱手，开口道：「这位道友，想必你们也是去参加宗门大比的吧？」

    「在下盘古门，连复路。」

    「我盘古门弟子也是要往极北冰原而去，」连复路笑道，「这风雪城已经是路上最后一座比较大的城池，所以我们才停在此处略作修整——想必诸位也是如此吧？」

    ——盘古门，体修宗派，实力在仙界内也算得上不错，宗主乃是合体期大能，化神期长老数量也不少，只是跟天极宗比实力都还要落后一筹，与无定宗相比，那差得就更远。

    纪城听出来对方是在隐晦打听己方宗门的意思，于是他也懒得废话，直接道：「无定宗，姬云之。」

    听见纪城报出无定宗的名号，连复路显然是吃了一惊。

    他说话都结巴了一瞬：「我……我先前见贵宗弟子数量似乎不多……果然是低调。」

    不过连复路很快就稳定了心神，又朝纪城拱手：「云之兄，我们盘古门此次队伍有八百名弟子，想找一处适合的庄园着实困难，确实很需要这庄园供弟子居住，不知你们可否让上一让？」

    纪城挑了挑眉：「可是是我们先来的。」

    连复路旁边那男子下意识便道：「可我们人多啊！」

    纪城又重复了一遍：「可我们先到啊。」

    连复路伸手拦住那男子，先是微微摇了摇头，而后才看向纪城，语气似是十分真诚：「云之兄，我知道我们盘古门实力并不如你们无定宗强，你们若是想要强行占下这一处庄园的话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我们这弟子人数……着实有难处，既然你们实力更强，不知你们可否就让我们这一次？」

    他话和语气都十分委婉，但实际的意思却十分明显。

    纪城笑了笑：「所以连兄这是要道德绑架咯？」

    道德绑架这个词连复路没听过，他当下便否认道：「我只是请求云之兄稍微让一让而已，毕竟我们盘古门更弱，不是吗？」

    「瞧你这话说的，」纪城懒洋洋道，「论先来后到，你们盘古门是后面那个，论实力强弱，你们盘古门又是自认更弱的那方，你们想要这庄园，既不好好请求，又不做出赔偿，就一句你们人更多就想让我们把地方让出来。恕我直言——」

    他顿了顿，语气十分灿烂：「凭什么啊？」

    连复路那师弟当下就有些生气，他虎目一瞪：「你们无定宗就是更强啊！让让我们怎么了？」

    而连复路也不拦着自家师弟了，他看向纪城，表情中有些冷笑：「早便听闻过无定宗宗风是出了名的平和中正，为人君子，没想到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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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熟悉的套路与语言，虽然上一次听见已经是近百年之前，但纪城还是瞬间反应过来，并且懂了，他瞭然地点头，然后转头沖旁边的孟菲道：「盘古门的情报这是落后了啊。」

    孟菲早就被连复路那一番话说得鬼火冒，她忍耐着点头，语气冷冷道：「确实，我们的宗训一百年前就已经改了。」

    连复路和他师弟听得一愣——什么情报落后、宗训改了？和他们现在争论的事情有关系吗？

    只听纪城道：「我们现在的宗训是——」

    下一秒，他后面那几个无定宗的弟子们便齐齐爆发出怒吼：「给我打！！！！」

    连复路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孟菲已然取出她那把长-枪，猛地扫了过来！

    ……

    盘古门和无定宗这场架一打起来，结局基本就是已经註定的。

    连复路和他那位师弟都是修炼两三百年的人，已然代表着盘古门的最高弟子实力代表，然而这两人便是联起手来都挡不住一个孟菲，更遑论这里还站着一个更强的纪城？

    客栈内站着的双方弟子人都不多，孟菲一个基本就能横扫对面盘古门全部，而哪怕外面的盘古门弟子听到动静冲进来，也根本招架不了无定宗的其他人。

    然后这场架从客栈内打到客栈外，从孟菲对连复路师兄弟的单方面殴打演变成无定宗和盘古门双方弟子的群架，最后数量更少的无定宗弟子不负连复路师兄弟二人的赞许，赢得了这场群殴！

    战利品为风雪城内最好庄园的居住权，以及赔给风雪客栈的修理费由盘古门全款负责！

    「呸，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赢，找我们无定宗的麻烦图什么？」

    被打折了一条胳膊的连复路师兄弟二人躺在病床上，沉默，望天花板。

    ——对啊，他们图什么？

    还有，是哪个大聪明传的无定宗弟子君子风范，遇事大多习惯忍让的？！有本事再对着他们的胳膊说一次啊！！！

    作者有话说：

    ? 286、仙界无奇新弟子（18）

    打赢了群架, 无定宗弟子们扬眉吐气地住进了纪城争来的庄园之中，还美滋滋地一分拆了客栈的赔偿款都没出，接下来两天在风雪城中逛街的时候都觉得比以前更抬头挺胸了。

    而在两天后，飞舟检修调整完毕之后, 纪城便带着无定宗弟子们登上飞舟, 再次出发，往极北冰原而去——至于盘古门等人？还躺在床上养伤呢。

    极北冰原在仙界北极之处, 放眼前后万里皆是一片荒芜, 除了大片大片的冰雪以外便再无它物, 甚至连灵兽都没有多少能够生存在这里。冰原中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城立在那里, 除了每一百五十年一次的宗门大比来临时，也没什么人烟。

    所以关于为什么宗门大比会放在这里举行，大部分人都不清楚原因。

    为了拉动仙界偏远地区gdp吗？

    无定宗的五艘飞舟降落在极北城中，从里面走出来的瞬间，即便是元婴期的弟子们也感受到了一股钻心的寒冷。

    熟练的长老们早就穿上外套，率先一步走了出去。

    元辰仙尊早一步收到消息, 在冰原城中等候。

    他穿着一身皮毛大氅，里面仍然是一身玄衣, 站在冰天雪地中显眼异常。元辰仙尊一双妙目含笑, 十分温和地朝从飞舟中出来的弟子们道：「诸位一路过来辛苦了。」

    身为无定宗宗主兼大乘期大能，元辰仙尊在众多弟子们心中的形象还是很伟大的，他如此开口, 许多本来觉得寒冷不适的弟子们立即支棱了, 当即摇头，大声回道：「不辛苦、不辛苦, 为宗门服务！」

    元辰仙尊笑道：「我们无定宗在冰原城是有专门住处的, 现在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各位还是赶紧过去吧。」

    说罢他身后两道身影赶紧上前：「诸位贵客请随我们去。」

    而元辰仙尊的身影则淡淡在风中消散，显然是已经离开了。

    宗主大人贵人事忙，只出现了一会儿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哪怕只有这么一会儿也足够众多弟子感到激动的了。

    只有纪城在人群中冷笑。

    而等他们到达住处，纪城进到属于自己的首席弟子房间时，果然在里面见到了翘着脚吃葡萄的元辰仙尊。

    那傢伙的大氅已经脱了，一边还忍不住感嘆：「果然还是屋里暖和。」

    纪城：「你大乘期还会觉得冷？」

    极北罡风是烈，但要是能把大乘期都冻得直哆嗦，那些金丹期元婴期的弟子还怎么活？

    元辰仙尊毫不在意：「应个景嘛。」

    他风捲残云般消灭了两串葡萄，终于捨得抬头看纪城一眼：「一百年不见，修为进展得很不错嘛！」

    「这都快元婴巅峰了！」

    说到这个，纪城也想起来什么，他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元辰仙尊，阴阳怪气地询问：「师尊，你为我辛苦寻来的十万年晶玉呢？」

    元辰仙尊：「……」

    不过他很快便理直气壮道：「徒儿啊，你修炼消耗资源那么快，这十万年晶玉直接给你，着实是有点太浪费了，所以这样，为师先替你保管着，等你两千岁以后再给你。」

    纪城：「呵。」

    「不过呢，」元辰仙尊话锋一转道，「如果你能在这届宗门大比中，带领我们无定宗拿到第一的话，那这块十万年晶玉，我也是可以提前当做奖励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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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城有点惊讶：「这么大方？」

    「是啊是啊，」元辰仙尊换了个姿势躺着，语气似弱柳扶风，「人么，总还是要有点宗派荣誉感的。」

    「是吗？我以为你完全没有这种东西呢。」

    元辰仙尊：「……」

    两个人你一来我一往地吐槽片刻，纪城也找了个位子盘膝坐下来，问：「行吧，那你和我说说，这宗门大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对那块十万年晶玉的兴趣一般，但纪城对这个所谓的宗门第一还是很有兴趣的。

    第一诶，这玩意儿纪南陵没拿过吧？

    见纪城询问，元辰仙尊也稍微坐正了些身体，与纪城叙说起来——本来他今天过来也就是为了和纪城说这个：「宗门大比呢，每一届的比试方式其实都差不多，都是由各大宗门派出弟子，进入魔窟——」

    「魔窟？」

    元辰仙尊点点头：「晋入金丹后你应该有接过任务堂寻找『魔孽』的任务吧？」

    ——魔孽这个词，纪城早在第一次下山历练的时候就从同门的梁宵晨嘴里听说过，而在他表面实力达到金丹之后，纪城也确实接到过这样的任务。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收穫就是了。

    纪城还曾经把那所谓的探测器给拆开来过，除了大概咂摸出来这是一种特定的寻踪器外，也没有别的发现。

    而现在听元辰仙尊这么说，这个「魔窟」，和那个什么「魔孽」，应该是彼此有关联的？

    元辰仙尊眼神悠远：「那确实是一场数万年前的浩劫了——反正那什么所谓的魔患发生的时候，我都还没出生呢。」

    ……那么听上去确实是非常遥远了。

    「具体魔患是怎么产生的我也说不清，」元辰仙尊十分坦然地道，「不过我知道的是，在第一次魔患被清除之后，因为那些老不死们的疏忽——嗯，大概就是我师祖那一代吧，仙界又产生过第二次的魔患。」

    「那个时候仙界大地上四处都是魔孽，饿殍遍地，血流成海，幸好，因为有第一次消灭魔患的经验，依照先辈留下的方法，大家又成功将魔患消灭，将其中诞生的最大的那头魔和它的小弟们，封印在了极北冰原的下方，也就是所谓的魔窟。」

    纪城：「……所以宗门大比的任务该不会就是消灭最大的那头魔吧？」

    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是交给元辰仙尊这些宗主啊长老啊什么的来办吗？把普通弟子叫过来干嘛？喊加油助兴吗？

    「哦，那倒不至于，」元辰仙尊道，「那头大魔的实力已经是渡劫期了，换我上去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它。」

    「靠着先辈留下的镇封神器，那头大魔只能被动陷入沉睡，只是它浑身魔气外放，滋养小魔的同时，如果泄露出去，对整个仙界亦有危害——顺便，这也是每个宗门都会派出弟子去曾经魔祸严重的地方寻找是否有魔孽踪迹的原因。」

    「所以借着每届宗门大比的机会，每个宗门都会派出弟子队伍，进入到魔窟当中，清除那些外溢的魔气和小魔——而宗门大比的成绩便以不同宗派清除魔气和小魔的数量计算。」

    「之所以是派出的弟子队伍，是因为那道镇封神器一旦启动，对于其笼罩范围内的存在是无差别镇封，一旦实力达到或超过化神期，便会自动被封印。」

    纪城若有所思。

    如果算实际实力的话，他现在的修为早就超过了化神期……那个所谓的镇封神器不会把他也封印吧？

    「这些信息应该不是必要和弟子讲的吧？」他突然问道。

    有些惊异于纪城的灵敏，元辰仙尊点点头：「确实。」

    「其实关于魔窟的详细信息本来是不用和你说的，」他道，「寻常弟子参加宗门大比，也只用知道他们魔窟是魔灾年代遗留下来的东西，而他们进去就是去清除里面残余的魔物和魔孽气息的。」

    「可谁让师祖他老人家非要我和你展开讲讲呢，」他乜了纪城一眼，嘆了口气，「真是越来越好奇你的身份了。」

    「行了，任务我已经完成了，」元辰仙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回去喝酒咯——」

    *

    仙界中有资格参加宗门大比的门派少说也有上百个，无定宗这边算是到得比较早的，而在接下来五日的时间里，其他宗派才陆陆续续到齐——像是在路上挨了一顿揍的盘古门，愣是最后一批才到。

    不过他们不愧是体修门派，宗门大比正式开始，万宗队伍集合时，纪城特意看了眼盘古门的队伍：连复路和他那位师弟正站在为首的位置，原本被打折的胳膊看着倒是已经全好了。

    恢复力强悍啊！

    宗门大比，万宗来朝，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推举出某个单独的宗派来做主持的，所以通常情况下，每届的宗门大比都是由上届最强的五个宗派掌门，与冰原城城主一起，主持整个宗门大比的开幕式。

    无定宗在上一届宗门大比中也是前五，是以元辰仙尊也出现在了开幕式上。

    整个开幕式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大致便是五位宗主和冰原城城主的场面话致辞，介绍下整个大比的内容——这玩意儿之前元辰仙尊已经给纪城科普过了，是以纪城听得有些兴致缺缺。

    而从元辰仙尊的表情来看的话，他其实也觉得挺无聊。

    不过还好，整个致辞的时间并不长，约莫几刻钟的时间该说的便都说完，于是五位宗主一挥手，参加宗门大比的弟子队伍便按照上一届的排名顺序依次传送进入魔窟。

 第540页

    进入到魔窟以后，纪城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忍不住感嘆：从某种角度来说，这里可能被称为魔巢更合适——蜂巢的那个巢。

    因为这里面密密麻麻全都是洞啊！！

    纪城和身后两百名弟子站在魔窟当中，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方位，但反正放眼望去，四面八方全是一条条通道交错纵横，根本不知道会通向何方。

    怎么说呢，要是他们队伍中有密集恐惧症患者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晕过去了。

    而纪城也来不及再查探四周，因为半空中已经逐渐有暗色气流汇聚，形成一头奇形怪状的不明生物，张牙舞爪朝他们扑来。

    ? 287、仙界无奇新弟子（19）

    那魔物样貌狰狞, 浑身气息也是不弱，形成之后便立即张牙舞爪朝人群中扑去，仿佛没有丝毫理智。

    目睹那头怪物成型，无定宗队伍中所有人立即打起精神, 五、六人为一小队, 能散开的散开，不能散开的则警戒四周, 防止附近还有类似怪物形成偷袭。

    有好几只离那怪物近的小队跃跃欲试, 但纪城却并没有下令让他们攻击, 而是自己掠身上前, 直接一剑噼了下去！

    ——托元辰仙尊介绍的福，纪城对这所谓的魔物不敢太掉以轻心，它们的实力如何，还是由自己先试试比较稳妥。

    纪城这一剑没有任何大意，使了至少七八成的力道。而不说那魔物似乎并没有「躲避」这个概念，以纪城出剑的速度, 它面对这一剑也根本闪躲不开，剑光亮起, 那魔物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之后便当场消散！

    于此同时纪城也感到周身一沉, 他的神识敏锐感觉到一股无形黑气正直冲自己识海处而来。

    下一瞬扭曲的尖叫和血色便充斥于他的脑海，仿佛要将纪城整个人都割裂开来，然而这种扭曲感觉只持续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便又消散, 纪城眼前再次恢复了清明。

    卢粟和孟菲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云之（姬师弟）, 你没事吧？」

    纪城摇摇头，脸色不是特别好看。

    刚刚攻击他的, 是那魔物消散之后形成的怨气。

    纪城意志力强大, 倒不担心被这怨气控制了心神, 只是刚刚那么一下毫无防备的突袭，他确实觉得有点难受。

    缓过来一口气之后，纪城转头教了无定宗弟子们一段口诀：「那魔物消散之时可能会有怨气袭击，如果在怨气中坚持不住，就念这段口诀，有助于守住心智。」

    他提醒道：「当然，如果能靠着自己在怨气中坚持下来，对磨鍊心志应当有着奇效。」

    无定宗弟子们得到提醒纷纷点头，记下了这段口诀。

    卢粟问道：「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走？」

    纪城环顾四周：「魔窟中无日夜方位之分，往什么方向走区别应该都不大。」

    他随手指了个方向：「就往这边走吧。大家站得分散一点，免得过会儿动起手来施展不开。」

    其他人领命，当下队形便又散开了一些，方才往着纪城说的方向出发。

    纪城留在队伍最后断后，孟菲作为无定宗队伍的第二强者本准备到最前方去开路，走前纪城却拉住她，低声道：「过会儿你若碰见魔物，杀掉以后受到怨气反噬之后，和我说说你感受到的反噬强度如何。」

    孟菲一愣，不太明白纪城的用意，但还是点了点头，而后才往前方而去。

    *

    魔窟中无日夜，触目皆是黑暗，是以进入之后便很难分清自己待了多久，无定宗的弟子们现下便是这种感受：他们到底在里面待了多久了？这大比怎么还没完？！

    在纪城杀掉第一头魔物之后不久，他们便碰上了第二头、第三头魔物，也尝到了纪城说的怨气反噬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最开始杀这些魔物还好，它们的个体实力算不上太强，不少实力强的弟子一对一都能将魔物斩杀，而那所谓的怨气反噬虽然让人不太舒服，但熬过之后对意志力的提升也是让无定宗弟子们欣喜若狂的。

    毕竟意志力这种东西虚无缥缈，即便是顶级宗门无定宗也拿不出具体锻鍊它的办法，但偏偏这玩意儿越到后期作用就越强大，现在杀一头魔物就能免费享受意志力提升服务，换谁谁不高兴？不得抢着上？

    但干掉第一头、第十头、甚至第一百头时都还好——毕竟他们这支队伍就有两百人，一百头都还不够每个人一头的——但再那之后呢？

    灵力的消耗让人疲惫，怨气的反噬更是加重了他们的心理负荷，魔窟中又无日夜之分，缺乏阳光，最开始还好，但越到后面，那种时不时就会袭来的绝望感几乎让所有人都迈不动步子。

    开始的时候不少弟子一对一都能战胜魔物，到现在大家几乎全靠和队友的合作，才能勉强对付一头。

    这还是有纪城教给他们的口诀的情况下。若是没有那几段口诀的帮助，他们的损耗恐怕还要大得多。

    这一点上，即便是像孟菲这样参加过上届宗门大比的极少数老弟子都十分感激纪城。

    「……真的，」孟菲靠在洞穴石壁上喘气，一边对纪城道，「我一百五十年前参加宗门大比的时候也碰见过你说的这什么怨气反噬，怎么当时就没像现在这么难受过？」

    而且好像频率都高了不少。

    「要么是这怨气袭击的强度是依照被攻击者的实力而提高的，」纪城垂下眼睫道，语气中有些意兴阑珊，「要么就是咱们运气不错，正好在魔气最浓烈的那几片区域。」

 第541页

    孟菲破口大骂：「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纪城朝她一笑：「我这不是正受着呢吗？」

    孟菲：「……」

    「现在估计已经是咱们进来的第二天了，」纪城道，「咱们也杀了几百头魔物，这速度跟其他宗门比应该已经在最前列了，先让大家原地休息吧，一半人睡觉恢复精神，剩下一半人警戒值守。」

    ——虽然修为到达金丹之后，睡眠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但当精神疲劳到一定程度后，睡觉显然是最能恢复的。

    听见纪城的吩咐，无定宗弟子们登时欢呼一声，随即迅速分成内外两圈人，先前出手较少的、还剩下些精力的去外圈，负责值守，剩下的人则在内圈中，可以睡觉休息。

    纪城的目光在弟子中转了一圈，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便提剑往前方走去。

    孟菲本来是准备巡逻一圈便也去休息的，见纪城迈步，她连忙追上前去：「你去干什么？」

    纪城道：「清理一下周围，顺便探个路？」

    孟菲：「？」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不远处又一头魔物成型，孟菲目光一凝正要提枪出手，却见纪城反手一剑过去，那魔物惨叫一声，然后就化为了飞灰消散。

    而纪城甚至都没回过头去看一眼。

    孟菲：「……」

    孟菲：「…………」

    而此时纪城的神色仍是如常，连第一次遇见怨气反噬时那种皱眉和恍神的状态都没有出现，仿佛自己刚刚砍的不是魔物，而是厨房案板上的菜。

    孟菲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你的状态没有受到影响？」

    纪城嗄了一声：「还好吧？」

    孟菲：「………………」

    哪怕他们两个人现在站的位置已经离无定宗弟子带进来的明珠光源挺远了，但孟菲脸上那种「你踏马怎么那么变态」的表情还是格外明显。

    她默默地让开，回到自己的位置，转身抱住自己的长-枪，睡觉休息。

    *

    无定宗的弟子们在原地轮流休息了两三个时辰，而后才陆陆续续起身，准备继续出发。

    这个时候纪城也早就从外面探路回来，所有人临出发前孟菲默默取出一块有些像显示器的东西看了眼——这个是可以感应一个宗门队伍斩杀魔物数量的仪器，每支宗门队伍的队长和副队长都有一个，另外外面等候的宗门长老或者宗主手上也会有。

    而现在上面的数字与大家开始休息时相比又跳了一大截。

    孟菲：「……」

    合理怀疑姬云之不是人。

    本来孟菲还想跟纪城换班守人，好让纪城也可以休息一下的，但她一想到纪城那变态的战绩和妖孽的精力，便不由沉默。

    然后孟菲就选择了放弃：管姬云之这个变态做什么呢？还是管好自己比较重要。

    纪城探路回来后，又重新选择了一个方向出发，众人往前走了一段，而后却听见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响动。

    并非是有魔物袭击的那种吼声，而是……类似于脚步声？

    但这脚步声音实在不轻，要么是来者的实力太弱，要么便是那边的人数极多……但在这魔窟中，怎么可能会有弱者？

    无定宗弟子们当即便紧张起来，手中有武器的都握紧了武器，没有武器的也立刻将自己的武器取出，警戒看向四周，只是纪城没有下令攻击或者防御，他们一时间也不好有别的动作。

    而后他们便见到旁边一条通道内走出了浩浩荡荡一队人。

    用一队人来形容可能不是很准确，因为无定宗的弟子们很快就认出来，走出来的这些人，赫然便是天极宗和盘古门两个宗门的队伍。

    ——谁让对面为首的那几人长得着实有些眼熟呢？

    尉迟琰：「……」

    连复路师兄弟：「…………」

    孟菲：「………………」

    纪城：「……………………」

    怎么说呢，真巧啊？

    三个宗门的队伍，一共六位头领，现下只有尉迟琰旁边那个青衣女子的表情是完全懵逼的。

    她转头看看左边的尉迟琰，又转头看看右边的连复路师兄弟，最后目光又落在了纪城和孟菲两人身上，终于犹疑地抬起手：「嗨……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怎么有点没搞懂啊？？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三更~~

    ? 288、仙界无奇新弟子（20）

    此等修罗场, 最终还是纪城的心理素质最为强大，他大方朝天极宗、盘古门两边队伍一笑：「尉迟兄、连兄，又见面啦？」

    尉迟琰和连复路师兄弟的表情都十分难看。

    而后纪城又朝那名青衣女子拱拱手，自报一遍家门：「无定宗, 姬云之。」

    见纪城报了名字, 孟菲也跟在他后面自我介绍了一遍：「无定宗，孟菲。」

    那青衣女子又左右看了看, 见尉迟琰和连复路师兄弟一个都不说话, 只能朝纪城也拱手道：「天极宗, 孙元菱。」

    她有些迷茫地道：「……你们, 认识？」

    孙元菱的这种迷茫其实是有些道理的，因为近年来无定宗与天极宗双方的关系着实算不上好，双方多有摩擦，你说要是见个面双方素不相识或者剑拔弩张都很正常，但这一个个的，这种神奇的称谓、古怪的表情, 换了谁都会觉得奇怪好吧！！

 第542页

    尉迟琰仍旧不说话，连复路师兄弟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半天也说不出来认识两个字。

    于是纪城再次承担了开口的任务，他微微一笑：「说起来，我与尉迟兄在百年前便相识了……」

    孙元菱恍然大悟：「那你们确实挺有缘分的！」

    紧接着纪城话锋一转：「当年他被我的师兄师姐们打得那叫一个惨啊……怪过意不去的。」

    孙元菱：「？」

    而旁边连复路师兄弟二人看向天极宗的目光就多了几分友善。

    连复路那位师弟更是直接道：「没想到同为天涯沦落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连复路给拦住：「咳咳, 师弟！」

    你这么说岂不是就把我们也挨过揍的事情暴露了？！

    不过没想到啊, 天极宗的尉迟琰居然也被无定宗的弟子揍过……等等，无定宗说他们改宗训是什么时候来着？

    连复路脑子里还乱七八糟想个不停, 而那边孙元菱已经若有所思地回过头去：「我记得百年前你是跟蓝长老一起出了一趟门？回来后你俩就闭峰修养了一个多月才又出门, 莫不是那次……」

    尉迟琰：「师姐别说了！！」

    他扭头瞪向纪城：「现在是宗门大比期间, 你们无定宗到底想干什么！」

    纪城摊了摊手：「这话应该我问你们吧？」

    「我们无定宗在自己的路上走得好好的，你们两个宗门突然蹦出来是怎么回事？」他目光审视，「而且还是两只队伍一起。」

    历来宗门大比，不同的宗门会传送进魔窟的不同位置，两个宗门的队伍会撞到一起就已经够小概率了，天极宗和盘古门还明显是一起走的样子，这合理吗？！

    听见纪城开口，无定宗的弟子们看向对面的目光都更警惕了些：近些年天极宗和无定宗的关系不咋样，来极北冰原的路上他们还把盘古门的弟子给揍了，现在这两个队伍走到一起，如果说他们有什么目的的话……

    该不会是准备在宗门大比上寻仇吧？！

    连孟菲的表情都警惕起来：要是过会儿真的开打的话，她一个人拦住连复路师兄弟没问题，努努力的话把尉迟琰划进战圈里应该也可以，听说天极宗这一届的首席挺强的，但纪城对付起来应该也没问题，以他的变态说不定一个就能拦住十个对面的弟子，这样的话即便他们无定宗这边人数没有优势……等等，人数？

    听见纪城的提问，连复路师兄弟的表情再次变得古怪起来。

    孙元菱的表情也不大好看，她神情变换几瞬，最终还是嘆口气道：「我们这两支队伍走在一处，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稍微让了让身形，好让无定宗这边的队伍看得更清楚一些：「宗门大比中每个宗门可派出两百人的队伍进入魔窟杀伤魔物，按照往届宗门大比的情况来看，这些魔物的个体实力都不会太强，像我天极宗，上届的两百人队伍中，只有十数名弟子的损伤。」

    「只是这次，不知是为何，这些魔物的实力比之上届却是要厉害一些，而且在灭杀它们后，所受到的精神攻击也要强上许多。」

    「魔物的实力稍微提升上些许倒是不打紧，但损耗最强的还是那些精神攻击，」孙元菱语气无奈，「最开始似乎还显现不了什么，但越到后面，大家就越疲惫，在战斗中就更容易出现失误……」

    「而且我们先前经过的一处洞窟，那里有一种尤为特别的魔物，它们除了以身体攻击外，还会一种幻影攻击，我们完全没有防备……」

    「这才约莫是进入魔窟的第二天，我们天极宗便已经损失了三十多名师兄弟了。」

    连复路哽了哽后也声音低沉道：「我们盘古门损失的弟子已经将近五十名。」

    乍听起来这个数字还好，但要是合在一起算算——那便是近百人的损失啊！

    宗门大比持续的时间可不止一两天，要是照这个速度损耗下去，等比赛结束时，他们两宗可能都不剩什么人了。

    而且孙元菱没有说出来的是：即使不考虑他们已经有的弟子损失，单说现在还活着的这些弟子，大家的精神其实也已经到了一个疲惫的临界点了，真要战斗的话，实力恐怕都发挥不出来一半。

    也是因此，天极宗和盘古门在碰见之后，才会决定同行合作。

    听了孙元菱和连复路的话以后，无定宗的弟子们都不禁默然。

    他们一是震惊对方这样的损伤，二则是默哀——撇开之前打过的架不谈，大家算得上同辈修士，虽然有矛盾但也不是死仇，未来说不得还要并肩作战，而现在在宗门大比的这么一个试炼中对方就损失了这么多人，这如何能不让人震惊难过？

    三么……

    所有人忍不住地将目光转移到了纪城身上。

    参加了上届宗门大比的弟子人数并不多，但绝不是没有，比如孟菲，他们也是明显感受到两次魔物实力不同的，对袭击怨气的增强更是体会深刻——但迄今为止，无定宗还没有损失过任何一名弟子，顶多有两个实力较弱的弟子受了伤，服用疗伤药以后也已经自己恢复了。

    这其中固然有着无定宗弟子实力高于天极宗和盘古门的原因，但纪城的那套口诀对他们的帮助也同样不可忽视——甚至作用更大。

    如果没有那套口诀的话，他们无定宗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就和天极宗、盘古门差不多？

 第543页

    一想到这里，即便是孟菲都感到不寒而慄。

    而孙元菱他们也注意到了无定宗弟子的完整度，不由有些羡慕。

    纪城则是沉吟片刻后指向一个方向：「你说的幻影洞窟，是在那个方向？」

    孙元菱点点头。

    纪城笑了笑：「巧得很，我们正要往那个方向去。」

    孙元菱：「？」

    她脸上空白的表情一瞬之后便变成了严肃：「不可。」

    孙元菱道：「那里实在是太危险了，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无定宗究竟是靠的什么才没有损失，但出门在外万万不可自大。」

    「按理说我们为竞争关系，这种话我不应该劝你的，」她有些黯然神伤，「但因为你的决策错误而导致宗门弟子的损失……那种感觉太痛苦了。」

    纪城道：「我既然敢去，自然是有一些把握的。」

    他看了看孙元菱，翻手递出一枚玉简：「元菱师姐，我也敬你正直，这上面的口诀可用来对抗遇见魔物时的精神攻击，你们一路过来，即便是没受伤的弟子损耗也不轻吧？可以让他们试试，应当也会有些作用。」

    孙元菱接过那枚玉简，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收到这样回礼，她有些手足无措：「这、这礼实在是太重了……」

    「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纪城玩笑道，「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干脆地送出来了。」

    「修行讲究法财侣地，你这便是传法之恩，」孙元菱正色朝纪城行了一礼，「如今境地我们天极宗实在需要，我便厚颜收下了，之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在所不辞。」

    她说完便查探了下那枚玉简，而后又将口诀传给天极宗其他弟子，其中那些神情明显憔悴的弟子在运转口诀几遍之后神色明显好转起来，孙元菱脸上的喜悦和感激之情登时更浓。

    这边天极宗的弟子们情况已经逐渐好转，旁边盘古门的首席弟子连复路看得也十分眼馋。

    他也顾不得不久前才被纪城他们揍过一顿，当即凑近过去，脸上满是谄媚笑容：「那个，云之兄啊……你看我们盘古门，这个弟子的损耗那也是颇多啊……」

    纪城还没开口，孟菲就先表情鄙视地道：「你们盘古门不是觉得你弱你有理吗？现在你们损耗颇多、变得更弱了，那不是更有理吗？」

    连复路当场低头：「是我们错了……当时是我们猪油蒙了心，脑子被虫啃了……如果你们愿意传授口诀的话，我们师兄弟二人为无定宗马首是瞻！」

    他回头看了眼盘古门的队伍，又飞速补充：「只要不是让我和盘古门的队伍去送死就行！」

    看这连复路，就算是承诺求人都要精打细算的，孟菲眼中的鄙视之情不由更浓了些。

    孟菲没说话了，于是连复路再次舔着脸朝纪城凑过去：「云之兄，那个口诀……」

    盘古门这对师兄弟对自己可没有丝毫帮助和提醒，于是纪城没好气道：「叫爹就给。」

    连复路想也不想：「爹！！」

    连复路师弟：「爹！！！」

    整个盘古门：「爹！！！！」

    纪城：「……」

    ? 289、仙界无奇新弟子（21）

    盘古门上下喊爹的声音差点把魔窟都给掀翻——幸好魔物都是在固定位置而不是循声出现, 不然现在就是三宗危矣。

    但对方都已经这么不要脸了，纪城也不好跟着不要。

    于是他只得又掏出一份玉简，朝连复路抛过去——他递过去的这份相较无定宗弟子们用的并不完整，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作用就是。

    连复路见那玉简飞出, 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接, 而后如获珍宝地抱在了怀中，仔仔细细地阅读了好几遍, 然后也赶紧去传授自己麾下的弟子了。

    片刻后天极宗和盘古门的弟子都恢复了不少, 纪城也准备带着无定宗的弟子往那所谓的幻影洞窟出发。

    稍微有些出人意料的是, 连复路这人是精于算计又臭不要脸, 但对自己刚刚承诺的为无定宗马首是瞻竟然还记得，见纪城要前往那幻影洞窟，当即便表示愿意和纪城他们一道过去。

    见盘古门弟子要和无定宗一起过去，孙元菱有些犹豫：那幻影洞窟的危险系数极高，如果正常情况的话，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带弟子们返回的, 但纪城刚刚教给他们的口诀又实在太重要……

    这时先前一直沉默的尉迟琰突然开口道：「我们天极宗也与你一道过去吧？」

    天极宗队伍中和纪城恩怨最大的尉迟琰都主动开了口，他本身也是副队长, 孙元菱当即便感觉受到鼓舞, 也跟着点点头：「我们也一起。」

    有没有人跟着一起纪城倒是不在意，但既然对方都开口，他当然也不会拒绝。

    于是三宗的人马就这样又一起浩浩荡荡往那幻影洞窟的方向行去。

    别说, 路上的时候这感觉还怪怪的——盘古门的弟子大多数都被无定宗弟子揍过, 而天极宗也因为近些年和无定宗的摩擦，双方精英弟子也有不少发生过矛盾, 要放在之前, 他们这样的组合走在一起, 不出一刻钟绝对就会打起来。

    但现在吧，无定宗对其余两宗却俨然成了「恩人」这样的存在。

    天极宗、盘古门弟子：……好怪，但得忍！

    无定宗：……好怪，但还挺爽！

    于是本来还有少数无定宗弟子对纪城之前就那么把口诀给出去的行为有些不理解，但现在也完全释然了。

 第544页

    一行人往前走了一个多时辰，中间还碰到了几次魔物的袭击，不过现下他们人多，而且还都有纪城教授的口诀作为依託，所以路上也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就是那里了。」离那所谓的幻影洞窟还有近十丈的距离，孙元菱便令天极宗的弟子们先停了下来，不要再靠近。

    纪城也没让无定宗的弟子再往前，见状，连复路也赶紧让盘古门的弟子停下。

    而后纪城才单独往幻影洞窟的方向而去。

    孟菲自恃在幻术方面也有些研究，应当不怕那所谓的幻影魔物，是以也跟了上去，连复路师兄弟二人想到自己那为马首是瞻的承诺同样上前，孙元菱是与纪城前后脚过去的，见这状况，尉迟琰咬了咬牙，也赶紧一起。

    六人便这样来到幻影洞窟前，孙元菱道：「我当时带队进去了不远，就遇见了好几次那种幻影魔物的袭击……实在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有什么。」

    「你也小心一些，进去几步或许还好，但千万不要深入。」

    纪城站在洞口处往里看去——与其说这幻影洞窟是洞窟，不如说这是个地穴：长长的洞穴往着斜下方延伸而去，不过因为魔窟中无方位，这么个往下的角度也不少见。而魔窟中也没有光源，即便在场六人的目力都是绝佳，也根本看不出来那里面究竟有着什么。

    他站的位置离那幻影洞窟最近，其他人大多都还隔着一两步的距离。

    而与孙元菱等人一起过来的尉迟琰却在这时悄悄挪动步子，他不着痕迹来到纪城身后，然后闪电般出手，要将纪城往那深渊洞中推去！

    一直到他朝纪城出手这一刻，其他人才猛地反应过来！

    然而纪城已经以更快的速度反应过来，在尉迟琰伸手推他的瞬间回身，然后拔剑。

    嗤嗤两声，尉迟琰脸上流露出痛苦表情，他震惊瞪大眼想要尖叫，喉咙中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随即便如冰雪般消融在空气当中。

    也是到此刻孙元菱又惊又怒的声音才响起：「尉迟琰——？！」

    锵！

    魔窟中光线太暗，在后面等待的大部分弟子都没有看见尉迟琰伸手偷袭纪城的那一幕，却看见了纪城突然回身，而后两剑便将站在他身后的尉迟琰杀死。

    一瞬间天极宗的弟子下意识便拔剑作自卫状，无定宗的弟子们虽然不清楚前面是怎么回事，但纪城都出了手，他们自然也是立刻亮出武器来。

    盘古门的弟子：？

    啥情况，他们要不要也拔个剑意思意思？

    孙元菱脑子里乱糟糟的尚还没有反应过来：尉迟琰想要偷袭纪城？纪城反应过来以后直接反手把人给杀了？？理论上来说她这个天极宗的首席应该给自家副队长报仇吧？但确实是尉迟琰不要脸出手在先，而且人家无定宗还对他们有恩啊！

    不过不管如何，孙元菱的身体已经先一步意识有了反应——她警惕握紧手中长剑：「姬云之，你……」

    孟菲则是直接亮出自己长-枪拱卫在纪城旁边：「刚刚可是尉迟琰先出手偷袭的！」

    连复路师兄弟二人虽然好像和眼前的闹剧完全无关，但这紧张的氛围也让他们不由捏紧了拳头——盘古门多为体修，大部分弟子都不需要武器，他们的拳头便可胜过一切。

    剎那间，先前三宗之间和平相处的气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剑拔弩张，仿佛只要再多一根导火索，所有人便可战成一团。

    这时纪城的声音终于响起来。

    他语气平静地道：「那不是尉迟琰。」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当即微微一滞。

    孙元菱：「？」

    连孟菲和连复路师兄弟的表情都懵逼了一下。

    纪城声音淡淡：「你们看他死了以后，有尸体吗？」

    所有人这才后知后觉往「尉迟琰」先前站立的方向看去，孙元菱甚至还特意掏了一颗夜明珠出来，凑近了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别说是尸体了，连点灰都没有。

    一般的剑法能毁尸灭迹这么彻底？

    与其说这是人类修士的死法，倒不如说……

    孙元菱的表情霎时间一变：「魔物！」

    刚刚他们在此处碰见的那种幻影魔物，就有类似的手段！

    但一般魔物只能在固定的范围内活动，而且即便是先前的幻影魔物，它们制造出来的幻觉也并非固定模样——可之前那个「尉迟琰」明明跟了他们一路！

    孙元菱喊出这话的瞬间，连复路师兄弟二人也同时色变。

    先前这幻影洞窟，天极宗和他们盘古门都有经过，眼下天极宗的副队长尉迟琰都能在不知不觉间被冒充，那他们的队伍里呢？是否还有幻影魔物冒充的弟子？

    更甚者……连复路瞬间警惕转头看向自家师弟：「师弟你……」不会也是魔物冒充的吧！

    连复路的师弟当即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师兄你怎么可以怀疑我呢？！咱们入门那年你回宿舍路上摔了一跤掉进粪坑休养了三天的事我都帮你瞒着，两百三十八年前你在比试的时候偷偷往公师兄内裤上抹辣椒害他发挥失常我也帮你顶包了，还有……」

    连复路：「别说了我信你！」

    虽然如此，周围人已经都是一脸「八卦听得好满足」的表情。

    无定宗和天极宗的弟子们更是满脸的：没想到你们盘古门是这样的盘古门。

 第545页

    关键时刻还是孙元菱开口将话题扯回到正事上：「……如果刚刚那个尉迟琰师弟是假的，那真的尉迟琰师弟呢？」

    她表情有些迟疑和严肃：「我回想了一下，从我们离开幻影洞窟到回来的这段路程，尉迟琰师弟的话虽然是少了些，但许多发生在尉迟琰师弟身上的事他都是能说出来的。」

    倘若是魔物幻化的尉迟琰，也能有他的记忆吗？

    而纪城则直接往洞窟旁一个方向走去。

    他抬手一剑斩过，空无一人的洞璧景象登时扭曲起来，随后幻象破碎，露出下方的真容——

    原本光滑的石壁上却爬满藤蔓样的黑色扭曲线条，盘根交错在一起，样子分外狰狞可怕，而脸色惨白的尉迟琰正被那些藤蔓绑在石壁之上，他双眼紧闭似乎已经昏迷过去，整个人几乎都陷在藤蔓组成的「茧」中。

    真的尉迟琰已经出现，孙元菱当下也不再怀疑其他，立刻沖了上去，持剑要将尉迟琰身上的茧给噼开。她出手前原本担心那缠住尉迟琰的茧会十分坚韧难以破开，可出手后却发现这些藤蔓并不如自己想像中那般坚韧。

    孙元菱第一剑试探性地斩下时那藤蔓便已经有了裂开的痕迹，而当她全力的第二剑斩下，整个茧便完全碎裂，被捆在其中的尉迟琰也彻底暴露出来，大家才看清他的四肢上都被藤蔓缠绕拉扯着，以一个「大」字型悬挂在半空中。

    那四根捆缚尉迟琰手脚的藤蔓造型与其他那些有细微的不同，黑色的藤身上似乎有淡淡光华流转，从尉迟琰身上往那藤蔓连接的洞窟深处传递而去。

    孙元菱疑心这便是那幻影魔物能够说出尉迟琰经历的原因，她当下又是四剑朝那四根藤蔓斩去，这次却费了些力气才斩断那藤蔓。

    尉迟琰软绵绵落地，孙元菱连忙过去扶起他，又探了探尉迟琰的鼻息，确定人还活着以后餵他吃下一枚丹丸，而后才带着他回到了天极宗的队伍中。

    天极宗的弟子们也慌慌张张查看着尉迟琰的状况，这时孙元菱才来到纪城旁边，眼睛微红地朝纪城又一次行了大礼：「这次……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了……」

    如果不是碰见纪城，谁知道那冒充尉迟琰的魔物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另一事，」孙元菱咬咬牙，还是开口道，「那魔物可冒充尉迟师弟，会不会……还有魔物冒充了我们队伍中其他人？」

    她知道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让纪城帮忙不妥，只是眼下这情况……孙元菱宁愿不要脸一些。

    连复路师兄弟二人也立即眼神灼热地看了过来，那架势，只要纪城说自己能认，他俩随时都能再叫爹一般。

    孟菲也同样向纪城看了过去，兹事体大，如果说魔物们都有了这样的能力，那这就是可能威胁到所有魔窟中宗门队伍的大事。

    纪城耸了耸肩：「我对天极宗和盘古门的弟子并不熟悉，刚刚发现尉迟琰的不对劲，也是他在出手的剎那使用的力量不同罢了。」

    ——或者说就算刚刚那是真的尉迟琰，反正大家的关系都不好，尉迟琰真敢对自己出手的话，纪城也不是不敢杀。

    「不过要解决这个问题，并不一定要将这些魔物辨认出来才行。」

    作者有话说：

    ? 290、仙界无奇新弟子（22）

    其他人闻言一愣, 还没明白过来纪城的意思，却见纪城的目光落在了那幻影洞窟之上。

    刚刚捆缚尉迟琰的幻境已经破碎，幻影洞窟的真容也彻底露了出来——倾斜往下的地穴深不见底，只能瞧见一片吞噬人的黑暗, 附近石壁上有不少盘根错节的藤蔓, 纠缠着往幻影洞窟的深处而去。

    虽然不知道这些藤蔓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想想也能猜到这幻影洞窟的危险系数有多高。

    纪城转头叮嘱孟菲道：「让无定宗其他人都留在原地不得擅动, 不要靠在石壁上, 如果觉得头晕就自己多默念几遍口诀——如果有谁动手, 直接拿下。」

    孟菲一愣一愣：「师兄弟们都归我管了, 那你干什么？」

    纪城指着幻影洞窟道：「我下去看看。」

    孟菲：「？？？」

    她一句「你疯了吗」还没来得及说，纪城便一撩衣摆，径直朝那洞窟中跳了下去。

    孟菲：「！！！」

    纪城人已经跳了进去，她拉也拉不住，要是跟着一起跳，万一他俩一起出事, 整个无定宗队伍说不定就跟着完了！

    眼下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孟菲气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伸手召出自己的长-枪, 在洞窟地上狠狠一跺，喝道：「全体有令！原地驻扎，不得乱动！」

    「咱们就在这儿等姬云之回来！」

    无定宗的弟子都这样了, 本来就在惶惶中的天极宗和盘古门当然更不敢动, 孙元菱和连复路立刻也吩咐下去，让所有人都站在原地, 如果周围有谁朝同门出手, 立刻拿下！

    拿不下就杀！

    ------------------------------

    那幻影洞窟似是极深。

    纪城从中跳下, 往下落了至少数十秒的时间，才堪堪重新落到地上。

    中间他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灵剑往旁边洞璧上插去以作缓冲——反正都是别人的地盘，划坏了也不心疼。

    双脚重新接触到地面以后，纪城又重新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往前走去。

    这里较之上方似乎更为黑暗，即便是元婴期的目力在这里也是伸手不见五指，纪城尝试着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枚夜明珠，在空中晃了晃，仍然没有效果。

 第546页

    他干脆便将夜明珠收起，转而又取了一把剑出来，双手都持剑，大喇喇往前方走去。

    约莫前行了数十分钟的时间，狭小的地穴通道骤然开阔起来。

    而纪城也终于看清前方的物体。

    无数的黑色藤蔓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在终点处盘踞成一个巨大的球状，犹如会呼吸一般缓缓地起伏着。

    而在那球状的最上方，还有无数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的小点，时明时灭。

    ——那是这头「怪物」的眼睛。

    纪城抬头，与那无数双暗红色眼睛对视的瞬间，他的视线便陷入黑暗。

    ……

    「师兄！撑住啊！！」

    「宗门马上就有人来支援了！！」

    「支援？还会有谁来支援？如今整个仙界都陷入魔患之中，我们这里只是宗门在外的一个小小据点……有什么可救援的价值？」

    「不……宗门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弟子的……」

    密密麻麻的怪物前赴后继而来，它们嘶吼着想要攀上城墙，城墙的下方是无数怪物与修士的尸体堆叠，鲜血汇聚成海，几乎将地面浅浅淹没。

    还守在城墙上的几名修士手中持刀剑，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是脏污，只有胸口处的宗门徽记还可以浅浅看出一点痕迹来。

    其中一名修士说到激动处已是双眼通红：「我们在这里已经守了足足一月了！张师弟没了、王师兄没了、阚师兄、孟师姐……宗门可曾有人来？」

    「纪师兄半月前离开此地说是回宗求援，如今他人呢？怕是早就逃跑了吧！」

    「不会有人来了！！我们已经被抛弃了！！」

    说到这里时那名修士眼中的血丝骤然迸发，甚至连他的脸上都攀出道道黑纹！

    其他几名修士当即被他脸上的异变吓得惊退！

    *

    普通的村落中，男女老少正如往常一般劳作着。天边太阳将将要落下，流云滚过，金黄色的光时而遮蔽时而洒下，空气中瀰漫着小麦草的淡淡清香，有孩童在田野上跌跌撞撞地跑。

    「娘、娘！」那孩子笑着叫道。

    本在田中劳作的母亲闻声回头，脸上的慈蔼笑意却在霎时间凝固，变成了惊恐！

    一头浑身漆黑的怪物仿佛凭空出现，它以凡人完全反应不及的速度朝那孩童扑去，咔嚓的声音响起，上一秒还鲜活的孩童便成为半截碎尸。鲜血和白骨散落，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铛铛的钟声。

    那是村人惊恐的呼喊：「魔灾——是魔灾——」

    *

    西极海上大浪滔滔，这是仙界中最广阔的一片海洋，海上分布有星星点点岛屿，海下则有无数灵兽种族，危险壮阔无比。

    平日里的西极海便是一道小浪都能掀起两三米的高度，然而此时在这西极海中央，竟然是一片诡异的风平浪静。

    无数修士们组成大军，与对面的一头黑色大魔对峙。

    「束手就擒吧！你已无路可逃！」

    「我的族人，我的兄长……此等血债唯有以尔鲜血相偿！！」

    那大魔便是身形都可与承载修士的巨型飞舟相媲美，它站立在海面上，深蓝色的西极海竟然都被渐渐污染成一片暗红之色，仿佛血污一般，散发着浊臭的气味。

    它狂笑道：「哈哈哈哈……血债血偿？我们本就诞生于你们仙界生灵之念！乃不死不灭之身！既是血债，何不以你们自己的命来相偿？」

    「你们越是恨，我便越是强大啊！！」

    说着那大魔的身形便再次膨胀，而它的气息也随之猛涨至渡劫期，直接超过了在场的所有修士：「万界生灵不死，我便不灭——」

    ……

    洞窟地穴中，纪城静静站在那球状怪物面前，整个人已是毫无反应。

    他眼睛睁着，然而那上面已然附上一层淡淡的暗红色气息，在他眼中翻滚变形，演绎出种种令人产生负面情绪的画面：城池失守、村庄沦陷，决战时修士们面临希望又被打入绝望……怒、憎、惧、哀，种种画面与情绪交织在一起，宛若巨大的绝望要将他的精神缠绕箍紧。

    于此同时，数根黑色藤蔓从那球状怪物的身下蜿蜒而出，迅速朝着纪城的方向而去！

    那藤蔓延伸速度极快，坚韧程度也远非之前捆缚住尉迟琰的那几根藤蔓可比，一路穿金破石，在来到纪城面前之后，它们先是顿了顿，似乎正在打量哪里好下手一般，下一瞬，这几根藤蔓便分兵，分别朝纪城的四肢和丹田位置而去！

    如果这一下得手，纪城就算是不死也得成一个废人了。

    其中两根藤蔓已经攀上了纪城的脚腕，剩下几根藤蔓也即将到达它们预定的位置。

    见将要得手，那巨大的球体似乎都因为兴奋而微微战慄起来。

    也正是这一瞬间，两道剑光闪过！

    嗤嗤嗤嗤嗤——

    如冰雪遇火便消融，那五道朝纪城而去的藤蔓在遇到剑光的那一瞬间便应声而断！

    于此同时，纪城有些戏嚯的声音也同时响起：「想读取我的记忆？我有点怕你内存撑爆啊。」

    五道藤蔓被斩断，那球状怪物登时暴怒，发出一声极为恼怒的尖啸！

    同时它身上又有无数藤蔓霎时间射出，这次不再是对准纪城的四肢丹田，而是直朝他的心脏和脑袋位置袭去！

    藤蔓往前飞射的速度极快，加上这数量和坚韧性，莫说是元婴修士，即便是化神期的大宗长老面对那球状怪物也绝没有能够躲过的份儿。

 第547页

    然而纪城面对这些藤蔓却仍旧是凛然不惧的模样，甚至他翻手收起了一柄剑，只用剩下那一柄，朝那怪物方向轻轻一斩。

    没有任何的法决或是技巧，仿佛只是寻常孩童玩耍挥舞一把小木剑时那样随意。

    然而当那一剑斩下，迸发而出的灵力光芒瞬间便将整座洞窟照亮！

    哗——

    那球状怪物的无数小眼睛中有惊恐之色蔓延，它迅速调动浑身所有藤蔓，在身前形成一道巨大的藤蔓盾牌，企图拦住那道剑光！

    嗤嗤嗤……

    剑光斩下，明明坚韧得足以洞穿元婴修士躯体的藤蔓却脆弱得不堪一击。片刻时间那藤蔓护盾便抵抗不住彻底溃散开去，也露出了那球状怪物的真容——藤蔓保护下是一层和它眼睛颜色近似的暗红色皮膜，它整个身体宛如一头巨型的史莱姆，又有淡淡光芒在那暗红色的皮膜下流转。

    最外面的那层保护层已经被纪城给削完了，此时的它无数双小眼睛中满是惊恐与慌张，巨大的身体一颤一颤，似乎是想要跳起来逃跑。

    然而它的身体实在是太笨重，就像是一个吃了太多的人在想要动的时候根本跑不快一样，现在也根本无法逃跑！

    「刚刚那些画面是真实存在的吧？」纪城语气玩味道。

    「用你收取到的那些人类或是魔孽的记忆，编织出种种幻象，而当被攻击者的心神被那种绝望情绪感染，就是你出手的时候，」他看了眼周围散落的断裂藤蔓——或者用触手来形容会更合适，「你在吸收他们生命力的时候也可以吸取他们的记忆，而后又用新的绝望记忆去攻击别人。」

    「以绝望情绪为食，又以绝望的情绪攻击他人，」纪城脸上笑眯眯，「真是很有趣的存在呢。那么真实的记忆与情绪，连我也差一点就陷进去了。」

    「饶……饶命……」

    巨型史莱姆果冻似的身体颤动，拼了命才挤出这么两个字来。

    下一刻又一道剑光斩过，毫无抵抗地，那史莱姆的那层皮膜便被划破，它的身体像是被放气了一般迅速缩小，无数细小光点从它的体内飞了出来。

    「可惜你可能不太明白，绝望的下半段，应该是希望。」

    作者有话说：

    ? 291、仙界无奇新弟子（23）

    失去了那些犹如藤蔓一般的触手保护, 那巨大的史莱姆便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在纪城的剑面前唯有陨灭一途。

    它的皮膜破裂，整只魔都软趴趴地瘪在地上，而充斥在它体内的光点则四散飞出, 纪城随意伸手便能触到一些, 而后许多景象便如排山倒海一般扑来。

    ……

    绝望的修士脸上蔓延出魔纹，就在他要失去理智对着同门出手的那一刻, 半空中突然有箭雨落下。

    箭支上带着灵力越过城关, 将下方滚滚而来的魔物钉死在城墙和地面：「援军来了——」

    「无定宗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弟子！！」

    一道沉稳身影从上空翩然而落, 他一击精准噼在那黑化修士的后颈, 在对方昏迷落地之前及时将人接住，论起身上狼狈不输于城关之上的其他人：「抱歉，路上遇到了好几次魔物阻拦，我回来迟了。」

    他脸上满是血污，眼神中却尽是清明和坚定：「但我纪南陵绝不会是逃兵——」

    *

    昔日平和宁静的村庄已化为人间炼狱，熊熊烈火包裹村落, 四处都是村人的鲜血与残骸。

    凡人的村落，大多都是没有灵力修为的普通人, 纵使因魔灾肆虐, 各大宗门都派出弟子前往四方守卫教导，他们的村庄也得了一份据说能与魔物对抗的符箓，但对上真正的魔孽, 亦是如同以卵击石。

    烈火与鲜血之中, 最开始失了孩子的母亲正仓皇逃窜。绝望而惊慌的情绪恰是魔物们最爱的美食，那头魔物的狞笑着接近, 以它的速度和力量能很轻易地将这女子拿下。

    它动作精准地扑出——在它的预料中自己将正好扑中那女子, 顺便恰好咬开她的喉管——然而千钧一发之际, 那女子却又猛地爆发出一股力量往前冲去，以致那头魔物并未咬中猎物的喉管，而是将将撕裂她的大腿。

    嗤拉——

    皮肉与骨头分离的声音传来。

    受了这样重的伤，以那女子一介凡人之躯是不可能再有活路的了，魔物皱了皱眉，预备再往前补上一口时，那女子却猛然拧过身来！

    她动作幅度太大，力道也太狠，下半身的骨头都因此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断裂声音。

    剧痛传来，然而那女子却似乎根本感受不到这足以致死的疼痛，拼了命地将藏在怀中那份符箓塞入魔物的口中！

    她一只手死死摁着魔物，另一只手便径直往那布满利齿的魔物口中塞去！

    符箓感应到魔气霎时间便燃烧起来，灵力疯狂灼烧魔物身体，而那女子的双手也因直接接触魔物的身体而被猛烈腐蚀。

    嗤嗤……

    灼人的剧痛中她大笑起来，口中更是不断涌出鲜血，明明生命正在缓缓消逝，但那烈烈火光映在她的瞳孔当中，竟成了那头魔物一生中，见过的最亮的一抹光芒——也是最后的一抹。

    *

    西极海上，突破至渡劫期的大魔所向披靡，所有修士在它手上都单独走不过三回合。

    它猖狂大笑：「怎么，相斗数千年，你们仙界修士终是无人了吗？！」

 第548页

    「那待我渡过这雷劫，我便要去这诸天万界看看了——」

    天空中滚滚乌云压来，其中劫雷翻滚，响起的低沉之音仿佛重锤敲击在在场每一个修士的心头。

    「啊哈哈哈哈！天道——也不过尔尔——」

    能于西极海上参加这一场决战的修士至少也是元婴期的精英，单独在飞舟之外与大魔周旋的更是合体期或者大乘期的大能，他们一个个咬牙上前又被击退，虽然没有人逃跑或是后退，但每一个人眼中都不乏沉重之意：或许今日当真要栽在这里了。

    这大魔承天生地养，乃是先天种族，同阶实力的情况下本来就是几乎无敌的状况，现在它晋入渡劫期，又有谁能与之一战？

    即便是传说中的上界仙人也无法随意下界过来，倘若他们想要前往其他世界，那必然是要舍了身体与修为的。

    说不清有没有那大魔能力影响的原因，虽然交战还在继续，但所有人的面庞上都不由泛起绝望之色。

    正当这时，天空中盘旋的劫雷似终于酝酿完毕，猛地噼下，却并非朝着那大魔的方向——

    轰隆！

    一人手中持剑，沐浴在雷光之中，犹如天神下凡。

    而他浑身的力量也迅速充盈增长起来。

    那大魔不由愕然：「怎、怎么可能——」

    画面的最后，恍若是一些修士激动的泣音：「渡劫！是渡劫期！纪南陵他也到渡劫了！！」

    「万界不灭，我们便永远还有希望！！」

    ……

    从那些画面中抽离出来，纪城不由地啧了一声。

    这史莱姆大怪选什么记忆不好，选了三段画面有两段里都有纪南陵。

    纪南陵是那种会当逃兵退缩的人吗？他连逃课都不允许自己逃！至于遇到点困难就放弃？那更加不是纪南陵的人设了。

    为了营造最真实的那种绝望感，那史莱姆向人输送幻境画面时是十分完备的，兼有在场人的视角和一些基本认知——所以从一开始纪城知道那名修士提起的「纪师兄」是纪南陵时，他就一丁点儿都没有陷入到那些负面情绪当中去。

    也正因为有纪南陵在那些幻境画面中出现，纪城才彻底确定这史莱姆怪物编织的幻象都是根据它吸取的真实记忆而来。

    再结合下之前它编织的那个尉迟琰幻影的情况，这头魔物的攻击原理，纪城便彻底搞清楚了。

    之所以还站在原地装成一副被迷惑到的模样，主要是从来没见过仙界时期还没有彻底成长起来的纪南陵，太子殿下觉得比较新鲜，想要再多看一会儿。

    干掉了这头巨型史莱姆，它那庞大身体后的一条漆黑通道便露了出来。纪城先站在原地梳理了一会儿思路：首先，从他刚刚和那头史莱姆交手来看，对方的实力绝对不止元婴，甚至不止化神——而按照先前元辰仙尊所说，在魔窟内，实力达到化神期是会被直接封印的。

    而且他下来之前，不管是孟菲还是孙元菱都提到过这一次魔窟里怪物的实力较之一百五十年前要强上一些。这两者信息相结合，显然魔窟现在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变化。

    然后就是刚刚他从史莱姆这里获得的幻境内容。元辰仙尊提过魔灾在仙界历史上曾爆发过两次，第二次是在几万年前，司命天神在仙界的时期……而从纪南陵在史莱姆的记忆中有出现来看，那么第一次就应该是纪南陵的时期了。

    结合自己是被司命扔进仙界这一点来看，纪城认为，当魔窟的历史同时出现他们两个人的身影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那现在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就不奇怪了。

    把脑子里的信息线索重新整理好，纪城抬步往那通道内走去。

    他并没有走太长时间，眼前再次豁然开朗。

    一头漆黑大魔出现在纪城面前，它四肢处有锁链连接，庞大的身体微微起伏像是在呼吸，当纪城来到它面前时，大魔原本微阖的双眼乍然睁开。

    巧得很，这头大魔的样子，正和那史莱姆输送给纪城的记忆中西极海决战那段的大魔，长得一模一样。

    ------------------------------

    而此时，极北冰原之上。

    宗门大比，仙界中数得上号的宗派几乎全部汇集于此，现在比赛的弟子队伍已经进入了魔窟当中，而其他那些候补队员，还有宗门的长老和掌门却都还留在冰原上方。

    那些随正式队伍一起过来的弟子们实力还偏弱小，大多都在金丹期，没办法忍受太久极北冰原的寒冷，是以在魔窟上方待了一天的时间便回到住处去了。不过宗门的长老和掌门们基本都是化神往上，所以大都还留在原地。

    而此时这些宗门的掌门人们大多都有些骚动。

    「我们宗派已经损失过五十人了！」

    「你们盘古门这还算好的了，瞧瞧我们裂山派，弟子的损失已经不下七十之数！」

    「宗门大比这才进行到第二天，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员伤亡？！」

    不少人的目光望向最高处的五位仙尊——这五位算得上是如今仙界中最强的几位了，而他们麾下宗门也是公认的顶级宗门，像最前方的那位瀚海仙尊，他麾下的大罗宗更是已经蝉联了两届宗门大比的第一。

    有下方的宗主朝他拱手询问：「瀚海仙尊，敢问大罗宗的情况……」

 第549页

    虽然是仙界最强宗门的宗主，但瀚海仙尊的气质较之其他大能反而要更柔和一些。

    听见其他人提问，瀚海仙尊也皱了皱眉道：「我大罗宗，如今已损失弟子近二十人。」

    近二十人？！

    瀚海仙尊这个数字一报，本来还算安静的现场登时有些沸腾起来。

    大罗宗毫无疑问已经是仙界最顶级的宗门了，依照往届宗门大比的经验，大罗宗会损失十名弟子以上，那已经是相当罕见且严重的情况了！

    原本还有些藏着掖着，以为是自家弟子实力太菜才导致了巨大损失的掌门们立刻激动起来，纷纷也不瞒着了，把自家的惨烈状况汇报出来。

    这个损失二十名弟子，那个损失五十名，这样杂七杂八凑起来，各个宗派在第一天损失的弟子便已经突破万名。

    这个时候再把各个宗派的战绩稍微一汇总，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问题来了。

    而现场热火朝天的讨论氛围中，只有同样位于最高处的元辰仙尊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自己手中显示的宗门情况。

    面对着那个损失「零」的数字，他忍不住有些沉默。

    自己手里这玩意儿该不会是坏了吧？

    作者有话说：

    跟宝儿们交代一下，这个世界应该明天就完结啦，然后后天会全文完结

    番外部分主要是交代一下天界的内容，另外会有一个末世科学家世界的单独番外（因为当时收尾比较着急，没有太多交代，所以重新写了一个两千多的小短章）

    鞠躬，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今天还会有三更~~

    ? 292、仙界无奇新弟子（24）

    不管显示无定宗战绩的那块石头是不是坏了, 从在场其他宗门的情况来看，魔窟里显然是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状况的。

    然而魔窟中犹如另一个空间，和外界联繫并不容易，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里面的弟子传递消息出来, 而且那里面的镇封神器又会无差别封印所有化神期及以上人士, 众多长老宗主根本没办法进去。

    要是再往里面派元婴期？现在在里面的弟子们已经都是元婴期中的精英了，其中甚至还有能够越阶战化神的变态, 他们现在损失都这么大, 再派元婴期进去估计也是一样的没用。

    一众仙界宗门的长老掌门无比焦急——现在在魔窟里的可都是各个门派的精英弟子, 未来的支柱！按照那镇封神器的设置, 所有队伍要在里面待满至少三天才有机会被传送出来，可按照现在这损伤的速率，等满三天以后，这些精英还能剩下多少？？

    甚至还有人提出了一个主意：「不如我们再派一队元婴期进去，让他们带足了传讯之物，这样就算不能应对魔窟中的情况, 我们在外的至少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好做出针对的策略。」

    「好主意，」有人语气凉凉地贊道, 「本来里面的元婴精英们就已经应对不暇了, 现在还要再派一队元婴高手进去送死？」

    「而且不说这个，又有哪几家宗门愿意派出这额外的队伍呢？」

    提到这个，当下便有人道：「元婴战力在各大宗门中也算得上是中流砥柱了, 我等小宗门自然是承受不起这个损失……依我看, 大罗宗等宗门既然享受了仙界顶尖宗门这样的名头，这个时候便应该担起责任来。」

    那意思便是让上届前五的宗门来出这个头了。

    而上届宗门大比, 综合排名正好险险在第五名的天极宗宗主, 六合仙尊当下便忍不住道：「什么意思啊？我强就合该我们牺牲？我上五宗的元婴弟子就不是人啦？」

    那人被六合仙尊这么一呛, 当下有点讷讷：「这……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啊……」

    「那你就可以用正义绑架我们啦？」六合仙尊阴阳怪气道，「这主意这么好，怎么不派你们自己的元婴期去？」

    旁边瀚海仙尊忍不住劝道：「六合，我们自己宗门的弟子也在里面呢……」

    就算这主意听上去有点馊，也用不着这么怼人吧？

    六合仙尊：「是啊，你大罗宗是最强宗门，现在只损失了二十名弟子当然骄傲啦……」

    瀚海仙尊：「？？」

    我和你说的是这个吗？！

    极北冰原上众多门派吵成一团，元辰仙尊还在思考到底是自己的石头坏了还是自己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真有那么强，正在这时，所有人突然感觉自己脚下的冰原震了一震。

    五位仙尊悬浮于空中感觉不到地震，但以他们灵识的灵敏程度，也同样感受到了冰原的震动。

    所有人在一瞬间停止了争吵，半空中五位仙尊也坐直了身体集中精神，他们凝神往冰原下方的魔窟探去，这时有一阵震动传来，强烈的程度比先前那次还要剧烈。

    五位仙尊彼此对视一眼，元辰仙尊也不看怀里的石头了，六合仙尊也不阴阳怪气地吵架了，他们互相确认了一下眼神，终于吐出自己的判断来：「——震动，是从魔窟里方向传来的。」

    冰原上安静了一瞬，随即便是更大的喧譁声音。

    其他宗的宗主和长老们都疯了：「魔窟？震动是从魔窟传来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徒弟还在里面呢！」

    「他们还活着吗？不会出事了吧？？」

    「好端端的魔窟怎么会震呢？该不会是里面封印的那头大魔甦醒了要冲出来了吧？第三次魔灾？？？」

 第550页

    「这不应该啊！不是都没有弟子检测到仙界里有魔气吗？」

    就在这时，下方又传来了第三次震动。

    这第三次震动比之前两次还要再剧烈许多，如果要形容的话用震动可能都不是很合适了，因为在场的这些掌门长老们，都清清楚楚地看到，厚厚的冰原下方，有一个巨大的球体，猛地往上跳动了一下。

    这下所有还在地上的掌门长老们蹭地都飞了起来。

    都是化神期炼虚期的高手，飞行对他们来说不成问题，只是先前五位仙尊在高空中，大家表示一下尊敬罢了。而在大家都起飞的下一秒，所有人便见地下的魔窟又猛地跳动一下。

    所有人蹭地拔出自己武器来。

    最上方的五位仙尊也严肃了面庞，他们企图将灵识蔓延入下方魔窟内，所有探查却仅限于魔窟的最外层。

    所有人目光都紧紧盯着下方，有人想起来冰原城中还有许多宗派弟子，连忙沖回去想将里面的人都疏散离去——倘若魔窟是真的出了什么变故，那头大魔突破封印沖了出来，那么整个极北冰原肯定都会受到波及。而如果他们没有拦住，接下来就将又是一场遍及仙界的灾难。

    在几乎是仙界全部顶尖战力的注视下，那颗魔窟又来回跳动了好几下——倒也不是只往上面跳，有的时候往左有的时候往右，跳得激烈的时候还能再往下沉沉。

    仙界众多宗门大佬们：「……」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跳舞呢？

    还有些人在这种时候还产生了一些很不合时宜的想法：这魔窟球跳得如此颠来倒去，里面的弟子们会不会有人晕球啊？

    而就在魔窟原地转圈似地跳了好几分钟，上方围观的大佬们甚至有点已经习惯这种跳跃幅度的时候，整个魔窟的跳动又突然停止下来。

    围观的众宗门掌门长老：「……？？」

    「这、这……」有人猜测道，「它、它跳累了？」

    其他人：「……」

    整个魔窟重归平静，又如此了数十个呼吸后，魔窟球突然猛地一个收缩膨胀，像是呕吐一般，从四面八方喷出了无数弟子来！！

    围观的宗门大佬们在见到魔窟的动静之后差点吓得动手，要使出的灵力法决、扔出的武器又在看清从魔窟中出现的是自家和别家的弟子们之后，才连忙收住，而后各大宗门的长老、掌门上前，将是自家宗门的弟子接回。

    这些弟子们大多都是一副疲惫模样，他们身上倒没太多伤势，只是一个个精神恍惚，连自己是怎么被扔出来的都有点没反应过来——其中还有少数人是昏迷模样，身上还带着点藤蔓样的触手残肢。

    被自家宗主、长老们捞出来，才有少数弟子回过神来：「宗主、长老……我们怎么出来了？」

    被提问的宗主、长老们：「？」

    实不相瞒，这个问题，他们也很想问这些弟子呢。

    魔窟球的「呕吐」不止一次，它一共「吐」了三波，一直到最后一次才吐出了无定宗、天极宗和盘古门的弟子，而且很明显，无定宗弟子的完整度是最高的。

    他们旁边天极宗和盘古门的弟子状态看上去也可以——至少论损失的话，他们在同等级别的宗门中都算得上是较少的。

    这就让所有人的视线不由都集中在了他们的身上。

    六合仙尊第一时间出现在了天极宗弟子的面前，他看了看孙元菱和还昏迷未醒的尉迟琰，立刻便询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在魔窟里都遇见什么了？现在又是怎么出来的？」

    孙元菱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无定宗的队伍，对于自己等人突然就出来了也感到十分震惊——不过没见到纪城在无定宗的队伍里，她也实在不好将魔窟内发生的全部都直接说出。

    于是斟酌片刻后孙元菱道：「我们进入魔窟后便发现里面的魔物较之之前要强上一些，而且斩杀它们以后受到的精神攻击更强了……甚至有的时候没有碰到有魔物形成，也会受到精神攻击。」

    「中途我们还经过了一处幻影洞窟，那里面产生的魔物除了寻常的攻击外还会使用幻术，在那里……尉迟师弟被魔物调了包。」

    她说到这里时，其他宗派那些已经有点缓过来的弟子们也纷纷点头补充，表示他们也遇见了那所谓的幻影魔物。

    「我们都不知道队伍中有人被掉包了，」裂山派有弟子补充道，「是刚刚……魔窟里突然有一阵极强烈的震动，在那震动之后，我们便发现队伍中有师兄弟突然消失了，大家赶紧回头想寻找，可还没找到……便突然被吐了出来。」

    「再然后……」那弟子摸了摸鼻子，目光落向自家还未甦醒的几位师兄弟，「他们就也被吐出来了。」

    六合仙尊问孙元菱：「尉迟琰也是这样？」

    孙元菱有些犹疑，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我们在行进的路上碰见了无定宗的队伍，姬云之听说了幻影洞窟的事想要去看看，在幻影洞窟那里，假的尉迟师弟想要偷袭姬云之，被姬云之反杀之后，我们才发现了尉迟师弟被调包。」

    「另外，也是姬云之帮助我们找到了真的尉迟师弟的所在。」

    连复路师兄弟在旁边连连点头：「是的，我们盘古门可以作证！」

    「云之兄真的帮了我们大忙！」

    元辰仙尊这个时候也已经从上方飘然下来，他眸光扫过无定宗弟子，确认其他人都平安无事后，才微微含笑道：「各位小道友实在言重了。」

 第551页

    顿了顿，他终于灵魂发问：「所以，姬云之人呢？」

    作者有话说：

    元辰：我那么大个徒弟（兄弟）呢？

    ? 293、仙界无奇新弟子（25）

    纪城在哪儿, 孟菲他们也都不知道。

    元辰仙尊提问，孙元菱只能老老实实把自己知道的部分说出来：「姬云之对那个幻影洞窟似乎十分感兴趣，在把尉迟师弟救下后……他就自己跳进去了。」

    在场人：「？？？」

    元辰仙尊似乎是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孟菲于是在旁边补充：「姬师弟确实是进入了那幻影洞窟……他走前叮嘱我们就在那附近不要随意走动，我们三宗的人马便一直在那洞窟附近守着, 但还没等到姬师弟出来, 魔窟便突然震动起来。」

    「再然后，我们就都被扔出来了。」

    在场其他宗门的人听了都不由一阵震动——光是听孙元菱的讲述, 想想也能知道那所谓的幻影洞窟有多危险, 他们在场这么些大宗门的掌门长老都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那姬云之居然还敢往里面跳！

    而且现在魔窟中其他弟子都已经出来了, 那姬云之却是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元辰仙尊眸光一沉，当即便要往魔窟中掠去。

    见状瀚海仙尊身形一动，连忙拦在元辰仙尊面前：「元辰，你这是要做什么？」

    元辰仙尊：「我要进去找姬云之！」

    「你疯了？」另一位仙尊也现身拦在元辰仙尊面前，惊道，「那……我们的修为进去, 也是会被封印的！」

    「可姬云之还在里面！」元辰仙尊语气极重，「他……」

    那可是师祖叮嘱了要他照顾好的人！

    但到底纪城的上界身份是个秘密, 不可轻易说出, 此时元辰仙尊简直就是热锅上的蚂蚁，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他是我徒儿！」

    「那你就进去呗，」六合仙尊语气嘲讽道, 「反正我天极宗的弟子都已经出来了, 你无定宗的人要进去送死我肯定不拦着。」

    「瀚海、丹阳，你们俩也让开, 我倒是要看看元辰这傢伙敢不敢进去！」

    元辰仙尊：「你！」

    丹阳仙尊也冷声道：「六合你长点心吧, 根据你弟子的说法, 姬小友好歹也帮了你天极宗队伍的大忙。」

    六合仙尊施施然一拢袖子：「所以我也没拦着元辰要进去找人啊。」

    几方人剑拔弩张之时，下方的魔窟突然又震动了一下。

    还在争执的几位仙尊当即一愣，元辰仙尊趁机闪开要朝下方而去，这时纪城懒懒散散的声音却响起：「哟，大家都在呢？」

    他的身影突然在冰原上出现，一袭白衣仍然是纤尘未染的模样，站在冰原上要是不仔细点儿的话可能还不太好看出来，整个人犹如刚刚出门踏青归来。

    纪城眯眼抬头往上看了看：众多的宗门掌门、长老还有弟子们在半空中乱飞，那些宗主长老们什么的一个个脸上的紧张几乎要溢出来，其中一些极个别谨慎的已经召唤出一枚巨大的龟壳往自己身上套去——

    他道：「挺热闹的哈？」

    在场人：「……」

    龟壳中的长老连忙从里面钻出来，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防御法器往储物戒指中收。其他人也连忙都摆出一副正襟危站的样子，仿佛刚刚那个表情慌乱想掏武器的人不是自己。

    几位仙尊则嗖地从上方飞了下来，连带着无定宗、天极宗等弟子一起。

    元辰仙尊下来就立刻询问道：「你没事吧？」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六合仙尊十分诧异的声音：「你没事？！」

    纪城先朝元辰仙尊摇了摇头，而后脸上又扬起那种笑眯眯的表情：「怎么，听六合仙尊的意思是，很希望我有事？」

    「六合他不会说人话，姬小友别介意。」丹阳仙尊笑眯眯地解释道。

    她一巴掌推开满脸震惊写着「我怎么不会说人话」的六合仙尊，语气十分和蔼地询问道：「姬小友应该是魔窟当中最后出来的人了，不知你可否知道，这次魔窟当中是怎么回事？」

    纪城嗄了一声：「丹阳仙尊想问哪方面的怎么回事？」

    哪方面？那便是有戏了！

    丹阳仙尊也不恼纪城的反问，仍旧温和地道：「姬小友知道的话，可以都说出来。」

    纪城似乎是思考了一瞬，而后才道：「嗯……如果尊者想问的是大家为什么都提前出来了的话，简单来说就是，我杀穿了。」

    在场人：「？？？」

    丹阳仙尊眼角有点抽搐：「杀、杀穿是什么意思？」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纪城勤勤恳恳地解释：「就是，我发现这届宗门大比，魔窟里魔物难对付的程度稍微有点超纲，就自己进了一趟魔窟的深处，把里面的魔物都清理了一遍。」

    「魔物都被清理干净了，大家都没什么可杀的了，当然就被放出来了啊。」

    在场人：「？？？」

    六合仙尊断然道：「不可能！魔窟中最厉害的……你怎么可能杀干净？」

    纪城摊了摊手：「尊者不信的话可以自己派人进去看看嘛，要是还能碰到魔物的话算我输？」

    六合仙尊当场就想跳脚骂「想骗我派弟子进去送死不可能」，这时元辰仙尊想起什么来，迟疑道：「也……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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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便亮出那枚显示无定宗队伍战绩和损伤的显示石——那上面无定宗损失弟子的数量仍然是一个大大的零，而关于无定宗的战绩……

    已知每个宗门队伍的战绩显示是以魔物的数量和实力综合计算，举个例子，斩杀一头金丹后期的魔物，那上面的数字便是一，而斩杀一头元婴初期的魔物，上面显示的数字便会显示为二。

    大部分时候宗门大比的队伍在里面碰到的魔物都是金丹后期或者元婴初期，一般来说，每届的宗门大比，第一的队伍积分也不过一两千的样子。

    但现在，几位仙尊看着元辰仙尊手里的显示石，那上面俨然一个五位数：「……」

    半晌，六合仙尊原地跳了起来：「作弊！绝对是作弊！」

    他破口大骂道：「姬云之一个元婴巅峰的小辈，能杀那么多魔物？」

    魔窟里有没有那么多元婴期的魔物给他杀都不一定！

    没有那么多元婴期的魔物，那难道纪城还能杀那些化神期甚至炼虚期的魔物吗？！

    六合仙尊转头指着元辰仙尊就开骂，也不管什么秘辛不秘辛的了：「这镇封神器当年就是你们无定宗的人拿出来的，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方法可以操控它，好帮你们无定宗作弊取得优胜！」

    「怪不得你刚刚敢直接往下沖！」

    元辰仙尊：「？」

    他当场就要撸袖子：「我要是有秘密方法可以操纵镇封神器，第一个就把你给镇封了！！」

    瀚海仙尊在旁边急忙调停：「二位别吵了！」

    他道：「我还是比较相信元辰的……他如果真能控制魔窟内的情况，刚刚没见到姬小友出来，又何必那么着急呢？」

    六合仙尊冷嘲热讽：「装的呗。咱们这帮人立就元辰这老货最会装了。」

    瀚海仙尊：「……」

    「既然六合仙尊怀疑我作弊的话，」纪城突然插声进来，「那么我们打上一场不就好了？」

    在场人听了均是一愣。

    六合仙尊更是不可置信地指了指纪城又指指自己：「你……我……你要跟我打？」

    纪城含笑挑眉：「怎么，不可以吗？」

    他悠悠道：「六合仙尊觉得我们无定宗作弊，无非是觉得我的实力不可能斩杀那么多的魔物罢了——但倘若我能打得过你的话，这个质疑就应该不成立了吧？还是说六合仙尊觉得凭你的实力，斩杀不了那么多的魔物？」

    「噗嗤……」

    六合仙尊没忍住笑出声来：「一些不过元婴的小怪，对我来说当然是翻手便可斩杀……不过你……噗嗤，你真的要跟我打？」

    他上下打量纪城好几眼，仍旧确定对方的气息只在元婴巅峰：「你一个元婴的小辈要和我大乘期的打？哈哈哈哈哈哈……我怕被人耻笑是欺负小辈啊！」

    然而纪城已拔出剑来，他语气十分认真：「尊者真的不愿与我挑战吗？」

    他这样的架势摆出来，显然这种邀战不是开玩笑的了。

    而且纪城用的词还是「挑战」，要是不接下，对六合仙尊来说倒成了怯懦避战——以他的性格，这种激将法肯定是受不了的。

    六合仙尊眼底当下便冒出凶光：「元辰，这可是你徒弟自找的！！」

    旁边瀚海仙尊等人脸上露出为难神色，他们看向元辰仙尊，那暗示的意思十分明显：你徒弟这么不要命了，还不赶紧拦一下？？

    元辰仙尊最开始的时候也下意识开口想拦，但话要出口的瞬间他又看了眼纪城，仿佛想到了什么，干脆施施然一收袖子，妙目含笑：「那你们便打吧。」

    瀚海仙尊等人：「？？」

    在场其他宗门掌门长老以及弟子们：「？？？」

    一转眼，明明不久前的极北冰原之上还是一片鸡飞狗跳与焦灼，现在所有人却都自觉让开一片位置，为中间即将发生的元婴小菜鸡大战大乘仙尊之战腾出场地。

    实力到达高阶，战斗会产生的余波比起低阶时便大了许多，两人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六合仙尊遥遥睨着纪城，眼神倨傲：「小辈，也莫说我欺压后生，这比试，我先让你三招。」

    对面的「元婴小菜鸡」笑笑：「不必。」

    「您让我一招就可以了。」

    纪城说着便亮出剑，起手式时隐隐有虚影在他身后酝酿，而这时在场的几位仙尊脸色都是猛变，犹如看向什么不可思议之人一般看向纪城——

    以他们的修为和灵识，当然能察觉出来，此时在纪城体内酝酿沸腾的灵力有多么惊人！

    那绝不可能是一个元婴巅峰修士所能具备的修为！

    而只是在旁边观战的瀚海仙尊等人都感受到这股浩瀚灵力，作为直面纪城之人，六合仙尊所感受到的压力只会比他们更加惊人。

    此时他只感觉自己对面的并非一个人，而是一头上古巨兽，天然的巨大威压降临在六合仙尊身上，宛若有山岳压顶——不，大乘期的修为早就可以裂山填海，六合仙尊现在感受到的压力远比那还要沉重。

    纪城尚还未攻击，六合仙尊的额角已经隐隐冒出冷汗来，他盯向对面，终于忍不住跳起来：「等等我突然觉得对决什么的还是讲究公平比较好要不然刚刚说的让你一招还是算——」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剑光便已然掠来。

    恍若春风抚摸一样轻飘飘而温柔，那道剑光掠来之时给旁人的感受便是如此，然而直面这剑光的六合仙尊却是骇然色变，他当下便腾空而起，闪电般往后掠去，大乘期的修为，赶路速度几乎是一息千里，一眨眼便可不见人影，然而即便如此，他奔逃的速度还是及不上那道剑光。

 第553页

    下一瞬剑光与人相接，原本看似温柔的剑光却在一瞬间变色，轰的巨响爆发，六合仙尊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便被剑光往下一噼！

    轰隆隆——

    终年覆盖着厚厚雪层的极北冰原被噼开巨大裂缝，形成一道数十米不止的深渊，围观的其他宗门吓得连忙后退几步，而观战的几位仙尊则连忙飞至近前。

    探头往下看了一会儿，脾气最好的瀚海仙尊松了口气：「六合的生命气息还在。」

    元辰仙尊语气幸灾乐祸：「但这么半天时间都没上来，估计是爬不起来了。」

    纪城顺势收剑，语气谦逊，冲着深渊拱拱手道：「六合仙尊，承让了。」

    ? 294、仙界无奇新弟子（26）

    另两位仙尊实在忍不住朝纪城开口道：「姬……姬小友, 你的灵力修为……」

    一剑噼飞六合仙尊，这样的实力，怎么可能是元婴后期！！

    纪城表情十分无辜：「我的修为如何，各位尊者难道感受不到吗？」

    鬼才信你！

    一直到这时, 六合仙尊才将将从深渊中爬起来。

    他浑身焦黑, 犹如被雷劫噼过：「你……姬云之……不尊老爱幼……」

    「……毫无、你们、无定宗……宗风……」

    他这般说着，天极宗和盘古门的弟子队伍都忍不住扶额, 而在之前等待纪城的时间中已经和无定宗盘古门弟子聊了个遍的孙元菱更是瞪大眼, 十分想朝自家宗主使眼色！

    「风范呢……友谊呢……你们无定宗纪南陵祖师的遗风呢……」

    听见「纪南陵」这个名字, 纪城没忍住又噼了一剑。

    轰轰轰——

    这次这道裂缝是真的成为冰原深渊了。

    六合仙尊「啊」地惨叫一声后就又掉了下去……看这情况, 想要再爬起来估计又得费不少时间了。

    同时纪城毫不留情的吐槽声响起：「他是他我是我，上万岁了还没飞升，有时间的话还是多反思下你自己。」

    膝盖同时中箭的在场众仙尊：「……」

    「哦对了，」纪城又想起来什么，「如今我的实力应该也已经证实没有作弊了吧？」

    都能把六合仙尊噼飞了，这实力谁还会怀疑？当下极北冰原上众人便纷纷点头。

    纪城问：「那现在可以宣布宗门大比的排名了吗？」

    在场人：「……」

    不知为何, 他们竟然对深渊里的六合仙尊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同情之心。

    因为一个宗门大比的排名就被两次噼进深渊里，多惨吶！

    瀚海仙尊也是嘴角抽搐, 但他脾气修养颇好, 是以还是宣布道：「无定宗此次斩杀魔物过万……自然，是本届宗门大比的第一。」

    ------------------------------

    一场宗门大比，本来是仙界一百五十年一度的最大盛事, 到最后收尾的时候竟然有些莫名的虎头蛇尾。

    说虎头蛇尾的话好像也不完全对, 毕竟不说别的，光说这次宗门大比上爆出的劲爆内容, 那还是很多的——像什么魔窟似乎产生了异变、各大宗门弟子损伤较往届颇重啊, 都十分值得述说。

    还有无定宗首席姬云之以元婴巅峰的修为先是杀穿魔窟, 后面又把天极宗宗主摁在地上打啊，这些就更加具有传奇色彩了！

    但魔窟为什么异变、异变之后为什么又突然没变了，姬云之明明只有元婴巅峰的修为又为什么能够打败大乘期的天极宗宗主，这些问题却没人能够回答。

    大家都纷纷猜测这些谜团一定和姬云之这个人有关，但不管怎么看，他确确实实都是元婴巅峰的修为无疑，而且他杀穿魔窟这个事情也多半是真的——之后各大宗门又想办法送进去了一支元婴队伍，在魔窟中探查了一圈之后确实什么魔物都没碰到。

    表面来看，纪城的说辞的确是没有什么漏洞。

    所以大家也就实在找不到再追问的理由了。

    不过从宗门大会回来之后，元辰仙尊立刻便关上门询问纪城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城眨眨眼：「什么怎么回事？我之前说得都是实话啊。」

    「你小子还想蒙哥哥我？」元辰仙尊冷笑，「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我还是清楚的。而且……」

    他亮出一把钥匙来：「六合那傢伙说得也不算错，我无定宗确实有办法可以小小地控制下镇封神器，走个后门什么的。」

    「那天散场之后我又去魔窟那边感受了下，那里面最强的那道大魔气息已经消失了，」元辰仙尊盯着纪城道，「所以，你根本不是把魔物什么的都清理了一遍，而是直接把那头大魔给杀了吧？」

    纪城一愣：「你还可以走后门？」

    元辰仙尊：「少转移话题！」

    纪城：「……」

    「好吧，」他摊了摊手，「是我干的。」

    「那你的修为？」元辰仙尊追问道。

    他的灵识早就已经上上下下把纪城扫描了个好几遍，感受到的确实是元婴巅峰无疑——但不管是要斩杀那头大魔，还是要殴打六合仙尊，元婴巅峰的修为是绝对不可能够的。

    「如果让你们来查探或者用测试石的话，我的实力确实是元婴巅峰，」纪城耸了耸肩，「不过如果按照实际的灵力量来换算的话，我应该已经飞升了。」

    元辰仙尊：「？」

 第554页

    他觉得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什么意思？」

    纪城：「就是你们看我是筑基的时候，我其实是元婴，你们看我是金丹的时候，我其实是炼虚，现在表面上看我实力是元婴巅峰，对比过来，其实我已经过了渡劫期。」

    元辰仙尊：「？？」

    他突然想到百年前自己被吓跑那次：「所以，你实际修炼吸收所需要的灵力，比你表现出来的修为要高至少两个等级？」

    「但百年前外门大会的时候，你发挥出来的实力确实就是筑基啊？？」元辰仙尊连道，「而且你到渡劫期，怎么没有雷劫？」

    纪城皮笑肉不笑道：「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呢——」

    其实在他表面实力到达元婴巅峰，即实际的渡劫期之前，纪城能够使用出来的灵力还是很有限的。他每一次输出灵力时都会有一大半被天帝权杖吸去，甚至在受到攻击时表现出来的防御力也只和表面的等级一样。

    但，在到达极北冰原，他的实际修为突破到渡劫期以后，就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了。

    比如，纪城发现，当他攻击时，识海里那破烂权杖，不再吸取他的灵力了。

    ——也就是说，纪城现在的表面实力是元婴巅峰，但他实际的攻击力，已经渡劫期的水平。最妙的是，他还不用渡劫。

    「不过我受到攻击的话防御力还是和元婴巅峰差不多。」纪城又补充道。

    这事儿他是在进入魔窟后不久发现的——当时纪城斩杀第一头魔物，本来以为自己实际渡劫期的修为，就算有个什么反噬攻击也不过是洒洒水，结果却差点栽了个跟头。

    斩杀一头元婴期魔物，遭受的怨气反噬却能让渡劫期吃苦头？这合理吗？

    所以在之后纪城便叮嘱孟菲在斩杀魔物后告诉一番自己的感受，经过了仔细地对比，纪城才确定：虽然他攻击时天帝权杖已不再吸收他所输出的灵力，但这玩意儿却会在他受到攻击时相应地释放出一股威压，相当于直接增幅纪城所受到的攻击强度——所以他现在攻击力涨了，防御力却没多大的变化。

    实在是不知道天帝权杖这是图什么呢：）

    也因此，纪城才在和六合仙尊比试时，十分「大方」地表示，让一招就好了。

    元辰仙尊听完也有点兴奋：「这么说，我还是能摁着你打的？」这四捨五入一下岂不是就相当于自己能把六合那傢伙摁在地上打了？

    纪城奇异一笑：「那要不然试试？」

    元辰仙尊：「……」

    他咳嗽一声：「下次再说下次再说。」

    「那魔窟呢？」元辰仙尊又赶紧问道。

    「魔窟啊，」纪城回想了一下，「那头大魔醒了。」

    元辰仙尊：「？！」

    「它想冲出来，所以派出了几头自己孕育的幻魔，想将自己的魔气以宗派弟子的样子带出魔窟，到时候内外夹击，它就有可能顺利脱困。」

    「所以我就顺手把它给灭了。」

    元辰仙尊：「？？？？」

    他十分想问那头大魔不是在镇封神器之下怎么会甦醒呢？又想问纪城是怎么弄死那头大魔的，毕竟仙界曾经起过两次魔灾，中间也并非没有出过渡劫期的大能，他们都没能彻底杀了那头大魔，纪城又是怎么做到的？

    但从他感受到的，那头大魔确确实实是死了，以上这些问题又好像有那么些没有必要。

    不过虽然没有问出口，纪城也语气十分冷静地向他讲解了：「所谓魔灾，源头其实是仙界所有生灵自己的负面情绪聚集，曾经天道有缺，这些负面的浊气没有合适的去处，在世间游荡后边逐渐凝聚在一起，形成一头头实力强大的魔。」

    「也正因为天道有缺，所以即便被修士灭杀了一次，只要仙界生灵还存在，还有负面情绪，它们就会不断地重生——这也是仙界还会有第二次魔灾产生的原因。」甚至于到了第二次时，像司命天神他们甚至无法再杀死那头大魔，只能选择将它封印。

    「而在这种前提下，它再甦醒几乎是一件註定的事，」纪城道，「如果没有我来到这里的话，大概这一届宗门大比的时候，它便会趁机逸散出去部分力量，不出百年，仙界魔灾将会再起。」

    元辰仙尊听得一愣一愣：「所以你是怎么……」

    纪城想到什么，垂下眼：「如今天道已经圆满了。」

    天道圆满，那些逸散而去的怨气已经有了去处，没有再重新凝聚的可能性，自然，大魔死亡之后便不会再有复生。

    至于为何原本有缺的天道能够圆满……

    当年诸天生变，天帝纪南陵献祭自身以补全天道，定万界四方之根基，仙界也是万界之一，当然也得以被完善补全。

    而纪城能够相对轻松地对付那大魔，则是靠的他识海中的天帝权杖——这玩意儿一是压制了他的表面修为，可让纪城不被那镇封神器一併封印，二则是天帝权杖乃诸天万界至强神器，面对怨气汇聚的产物有着天然克制的作用。

    他修为足够、力量克制大魔，天道也不再给大魔逃脱的漏洞，自然杀起来轻松。

    「总而言之，之后的仙界应该不会再有魔灾了，」纪城道，「我没有将魔窟摧毁，也没有直接说出真相，也是想给仙界留下一个警戒。」

    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现在仙界的人心里惦记着魔灾，那么就算闹腾得再厉害也会有个底线，但若这个外患消失，那么大家斗起来也就没别的底线了。

 第555页

    元辰仙尊听了之后也不得不承认纪城的想法是正确的。

    别的不说，就那六合仙尊，看起来像是能安分的人吗？

    最后他张了张嘴：「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纪城哦了一声：「纪南陵这个名字听过吗？」

    元辰仙尊一愣：「无定宗第上上上上上上上上上代祖师？镇压了第一次魔灾那位？」

    纪城：「他是我爹。」

    ------------------------------

    时光荏苒，一转眼便又是近千年时光。

    这一千年，纪城的修为也是如坐火箭一般突飞猛进，一路从元婴晋入化神、炼虚、合体、大乘，莫说是跟仙界现在的这几个尊者比了，就算是和仙界历史上那些飞升大能们相比，他的速度也是妥妥的最快。

    而当他的表面修为自大乘突破至渡劫期时，纪城的实际修为已经和他在天界时相比相差无几。

    晋入渡劫期，修士并不一定会立即迎来雷劫飞升，而是根据修士自己的灵力积累程度和法则感悟程度来决定。纪城的实际修为早就远远超过渡劫所需，是以他一突破，那雷劫便是立即酝酿着将要降下。

    作为近万年来第一也是唯一一名将要飞升的大能，也是仙界有史以来的「第一奇才」，纪城将要渡劫的消息自然是早就传了出去。

    本来还在外面游历的元辰仙尊更是早早亲自赶了回来——不得不说，作为徒弟都要飞升了自己却还停留在大乘期巅峰的师父，如今他的名气在仙界也是大大地提升了一番。

    回来给纪城「送行」顺便要观摩他渡劫的元辰仙尊语气伤感：「终于收了个绝世天才的徒弟，没想到还是比我先走。」

    纪城：「……」

    他忍不住道：「那你倒也是飞升啊。」

    若论积累，元辰仙尊也已经在大乘巅峰，倘若他愿意自然也随时可以晋入渡劫期，顶多只是雷劫降临的时间和强度有些区别罢了。

    元辰仙尊：「不了，我觉得我积累不是很够，还是先苟苟。」

    纪城：「……」

    天空中劫云酝酿，时不时亮起的白光下他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轰隆——

    纪城终于拔剑，剑光与耀眼的雷光交织在一起，竟然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他凌空一跃，竟直接提剑朝那足以撕碎大乘期甚至是渡劫期修士的劫雷而去，挥剑的同时，纪城大声朝着下面道：「等到了天界，到时候你就是我小弟——」

    一剑光寒十九洲，料应如是——

    作者有话说：

    仙界世界到这里算是完结啦~~

    今晚21点放丧尸世界的番外，明天中午12点天界篇的两章番外一起放，附赠超长完结感言（不是）

    -

    ? 295、末世弱鸡科学家 番外

    这是叶骞第一次来到江城旅游。

    他出生于末世来临的第五十年, 今年刚刚十五岁。这时人类已经重新建立了国家的秩序，一座座曾经的废墟被推倒又重建，新的城市屹立于大地之上，而江城, 就是新时代中最大的一座城市。

    据说江城和那位拯救了全人类的科学家同名呢。

    刚刚进入到江城, 叶骞就感受到了大城市的不同：大街上来来往往许多人，城市中随处可见高楼大厦, 街边的清洁工、手脚架上的工人、商店门口的服务员, 到处都是正在辛勤工作的人们。

    旅游团的导游笑着向大家科普道：「末日来临之前, 所有的工作几乎都被机器替代, 所有人只需要知道理论知识和怎么操作机器就可以了，结果正因如此，在天外寄生物感染了大部分人类之后，世界工业就陷入了瘫痪——还幸存的先辈们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所以现在，大家都吸取了教训：该做的工作，还是应该由人类来做, 不应该全部依赖机器。」

    「不过也只有江城才能见到这样的情景了，」那导游又感嘆道, 「天外寄生物让全球人口锐减百分之六十, 哪怕经过几十年的恢复，许多地方的人口都还是稀少……只能依赖机器工作了。」

    叶骞在下方暗暗点头：确实，他出生在一座小城市, 那里的居民很少, 他几乎认识城市里所有的叔叔阿姨……像江城这里这么多人，他是第一次见到。

    「好了, 」导游说到, 「接下来我们将去下一个重磅景点——这可是真正的全球唯一啊。」

    什么才能被称作全球唯一？

    叶骞有些兴奋, 他跟着旅游团里的其他小伙伴一起上了大巴，大巴则很快将他们拉到一处看起来极为森严的建筑前，导游与门口的警卫说了什么，又亮出了自己的工作证，最终才带着旅游团的游客们进入到里面。

    他们进去之后先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中途导游便向大家介绍起了那段大家最耳熟能详的历史：「六十五年前，因为当时国家联盟推行的全人类福利计划项目出现失误，百分之八十的人类被一种天外寄生物感染，其中部分感染人类变异成为丧尸，无差别袭击所有活物，如果被他们咬中，也将被天外寄生物感染变异。」

    「而剩下的感染人类虽然没有立即变异，但死亡后仍然会被天外寄生物主导身体，成为丧尸。」

    「国家系统瘫痪，幸存人类纷纷逃亡求生。」

    「这个时候，ma研究所——也是现在全球最大的生物类研究所——的创始人江承教授，带领研究所们幸存的队员们，成立了青山幸存者基地，也是我们江城的雏形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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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基地是当时最大的幸存者基地之一，基地不仅收容庇护了许多幸存者，而且在当时那种艰苦的条件下，江承教授和研究员们仍然没有放弃研究，最终才研发了可以克制天外寄生物的疫苗，在他们的努力下，人类才最终战胜了天外寄生物，重新建立了家园。」

    「而到如今，丧尸在我们的星球中早已经成为历史，」导游笑道，「而接下来我将要带大家参观的，就是世界上最后几头丧尸！」

    穿过走廊，出现在大家面前的俨然是几间玻璃房间。

    房间四周都是透明，而每个房间之中都有一头皮肤青黑但头发花白的丧尸，听见有人进入，当即嘶吼着往玻璃上趴去：「吼——」

    砰！

    丧尸撞在玻璃墙上，那声音还挺响。

    叶骞和几个小伙伴登时被吓了一跳：「啊！」

    「不要担心，」导游连忙道，「这里的玻璃都是特制的，十分坚固，丧尸是没办法打破的。」

    她介绍道：「丧尸中的天外寄生物会随着感染生物的增多而逐渐变异进化，这几头丧尸与最初代的丧尸相比在体能上是更强的，不过也还没有到突破人类极限的地步——而且现在将它们关在单独的房间隔离起来，寄生物便无法彼此进行信号传递，也就断绝了再进化和完善的可能。」

    「而且在针对丧尸后续的研究中，江教授也发现，虽然丧尸在变异后他们的身体便由那种寄生物主宰，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天外寄生物也是会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老化的。」

    「所以即便不向这些丧尸们注射特定的阻抗药物，它们也是会随时间的流逝而逐渐老去死亡的。」

    导游说着便在丧尸的嘶吼声中示意游客们看向最后的那个空房间：「各位请看，本来这个玻璃房中也是有一头丧尸的，只是很遗憾，上个月的时候它没能扛住岁月的流逝，已经去世了。」

    她声音遗憾：「不过为了纪念它，这个房间我们还是会一直保留的。」

    叶骞和小伙伴们：⊙▽⊙！！

    而在其他丧尸们的嘶吼声中，旅游团退出了江城丧尸保护基地，又乘上了旅游大巴，往江城的市中心驶去。

    江城的市中心是一座漂亮的广场，而在广场的最中心，则伫立着一座巨大的雕塑。

    导游介绍道：「我们伟大的科学家、青山基地的创始人、丧尸疫苗的研发者，江承教授于三十六年前与世长辞，而在他去世之后，为了纪念他，也为了纪念人类过去在末世中奋战的十年岁月，江城当时的市长提议，在江城的市中心建立一座雕像，永远地缅怀过去的英雄们，看，就是它——」

    金灿灿的雕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叶骞和小伙伴们忍不住抬头，随后便露出震撼的表情：「这、这是什么？」

    他们本来以为会是江承教授的雕像呢！

    这巨无霸一样的草叶子是怎么回事啊！！

    导游语气骄傲：「这是我们现在的球花，也是丧尸疫苗中最关键的一味成分！」

    「当年的江承教授为了寻找到这一味成分，和同事们费尽心思，历尽艰辛，才最终获知了这种植物的信息，而后他更是不怕危险，亲自出发，从一座有着危险的变异动物的山上採集到了这种植物。」

    「顺带一提，这座山就在我们江城的边缘，现在已经被种满了这种植物，作为特别的纪念与自然景点——明天我们就将出发前往那里参观。」

    「而这种植物，有着一个极为好听的学名，叫做菘蓝！」

    「当然，如果说学名的话，或许有些游客们觉得陌生了，那么它还有一个十分通俗的名字，相信大家都听过。」

    叶骞似有所感，战术性地往后仰了仰。

    「那就是，板、蓝、根！」

    「………………」

    【今天，我在江城参观到了许多。这里有很多很多的人，大家都在勤劳地工作。我看到了世界上最后的几头丧尸，它们的皮肤好黑，好吓人……以前的先辈们就是和这样的丧尸作战的吗？真的好厉害啊！

    我听到了许多江承教授的事迹，他真的好伟大，我以后也想成为这样厉害的科学家！

    哦对了对了，今天我还在江城市中心的广场上见到了一座好大好大的菘蓝雕塑，导游小姐姐说，这是当年江教授研发出来的丧尸疫苗中最关键的一种成分，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板蓝根。之所以把板蓝根雕塑建在江城的中心广场，是为了纪念曾经在末世中奋战的英雄先辈们。他们都付出了生命，才迎来了现在的人类曙光。

    ……所以，奶奶说的板蓝根包治百病，是这个意思吗？】

    ——摘自叶骞的日记本。

    作者有话说：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