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你上心》 第1页 [现代情感] 《惹你上心》作者:鹭由【完结】 文案 旅店老闆周酌,喜欢赚钱 黑爪伸到为人师表的韩朔身上 钱是赚到了,人给赔进去了 正直冷静男导师vs冷淡单身女老闆 #日更# #帅哥美女# #狗粮备好# 内容标籤: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酌,韩朔 ┃ 配角: ┃ 其它: ================== ☆、插pter1 周酌下楼的时候只穿着一件真丝睡衣,外面套着一件薄外套。 大厅里站着几个人,男男女女都有,背着包。徐凤把电脑推到她面前,让她帮忙录入住房消息。 徐凤对电脑不在行,摆弄不来,平时或有事情,周酌只能亲自处理。她扫了一眼面前站着的几个人,坐到椅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随口说:「名字证件。」 初秋天气渐凉,但暑热不止,动不动就浑身热汗。 冰过的啤酒倒进杯子里,一团白色泡沫灌出来,黄褐色的酒里咕咚咚冒着小气泡。 几个人被她倒酒的动作吸引,一连串视线打过来。 周酌抬头,勾着眼线的双眸很精緻,「忘记自己名字了?」 她语气很平静,至少陈宣见过的做生意的人里面都是笑容始终挂在脸上,讲话都带着热情的。 她好像对他们的到来不是很喜欢。 「不不,你等一下。」陈宣忙朝外面探头看了一会儿。 外面似乎一时半刻解决不了,她只好沖旁边人开口,「叶琳你去看一下处理好了吗?住多久要韩导决定呢。」 香城近几年发展不错,景色迷人的小山城总是很是受文艺爱好者们的推崇喜欢,也不知为何,陆陆续续的有人跑来旅游拍照。这个小山城的静谧宁和渐渐被打破不说,周酌确实招待得很不耐烦。 这点上,陈宣倒是猜对了。 周酌收回放在键盘上的手指,端起杯子自顾自喝酒。旁边就放着啤酒瓶,但她那样子却像在品尝红酒一般,好似这啤酒是多么难得的好料。 陈宣看到她修长的手指上涂了红色的甲油,很精緻,薄外套下是丝滑的墨绿色睡衣。她吓了一跳,怎么有人这么穿出来,多不雅。 旅店门口有纠纷,周酌听到了声响。 断断续续的的中年妇女的争执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声青年无奈的辩论。旅店旁边就是一条街道,来往人多,但开车的人都小心得很,很少出现什么意外。 周酌听了几句,就辨认出那中年妇女的声音是林春香。 她手里捏着杯子,视线没有放在面前女孩身上,听见小姑娘跟同伴嘀咕:「那大妈谁啊,韩导要赔偿还不愿意。」 同伴小声回她:「光赔偿怎么够,这种小地方没见过世面,恐怕要讹上了。」 周酌耐着心等,顾客在上,这道理她还懂。 十分钟后,对方还没决定。 大概门外纠纷一时半会不能处理。 她喝完一杯啤酒,把杯子放在柜檯桌上,手指敲了敲。陈宣听见她动静,忙说:「麻烦等一下,我们韩导还没好。」 周酌看了她一眼,顿了片刻,从椅子上起身。 陈宣以为她要上楼,不做他们生意了,却见她把高脚杯和啤酒瓶收到后面柜子里,绕过陈宣几人,往大门走去了。 陈宣几人对视一下,不明白何意,便跟在后面。 ** 外面果然围着好几个人。 周酌站在旅店前面的台阶上,扫过去一眼。 林春香坐在地上,一手按着小腿,旁边她儿子搀着。 周围陆续有人经过,偶有几人停下来看情况,但无一上前询问。大概都心里有数,或是林春香做人一般,这种事一般只凑个热闹,谁愿意惹事。 香城靠山而建,自给自足,与世隔绝久了难免狭窄小气。 林春香一手揉着自己小腿,半闭着眼,哎呦呦地叫唤,林荣在一旁一个劲地问妈有没有事,表情紧张不作伪。 两人面前站着一个青年,一脸无奈与懊恼,他抓了抓头发,「阿姨,你要实在不能动,我们送你去医院,你这样躺着到时候耽误了就诊时间不是也不好?」 林春香只用更加大声的哎呦回应他。 只好求助旁边人:「韩导,怎么办?」 车是他开的,明明没看见人,这里接近弯角,他速度也放得非常慢,哪知道会突然走出个人。剎车不急,肯定碰到,检查一下多半擦伤,最多几百块钱,可这人要陪去医院不肯,就躺着哀嚎。 赵其烦透了。 人群中间站在一人,寸头,黑皮肤,眼睛黑且沉。 周酌听见他低沉有力的嗓音响起,语气沉静有力:「你看需要怎么赔偿,说出来也好商量,这样坐着也不是办法。」 林春香表情不变,哼哼哀叫声却短暂停了下,林荣立马接口,「赔什么赔,我妈都这样了,出什么事多少钱能赔的了?」 赵其:「那你直说要怎样啊,我们还有事的……」 「就你们有事我们没事?你怎么说话的,没人教啊?」 「我说什么,你怎么这样——」 周酌抱臂看着林春香母子两个唱独角戏,无声地笑了下。 陈宣忍不住嘟囔了句:「怎么这样啊……」 第2页 她转头看了过去,对上她的视线,陈宣马上闭上嘴。 周酌下巴轻抬,指了指,问:「那是跟你们一起的?」 陈宣瞅她一眼,半晌点了下头。 周酌:「都要住房?」 陈宣又点了下。 周酌便不说话了。 林荣声调渐高,赵其不好硬争论,那男人终于又开口,「先送你去医院,有什么问题再说,我们都负责,可以吗?」 林荣马上说:「我们这只有小诊所,医院就不麻烦你们了,这样,你给个两千块钱,我们自己去看吧。」 这下众人心中有数了。 男人似乎在考虑,旁边青年忙开口阻止:「韩导,两千块不少啊,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啊……」 周酌看见他眉头蹙起,似在衡量。 陈宣还在愤然,就听见旁边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我房子好像装了监控,你们需不需要?」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酌面无表情地看她。 「监,监控?」陈宣眼睛都亮了,「真的?需要啊,我去跟韩导说。」 只见陈宣麻利地跑到那边说了几句什么,男人便抬头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周酌一下子对上那双黑且沉的眼睛。 当真是一双好眼睛,眼神犀利,似鹰,却被人本身的随和化去七分。剩下四分,很好地表露出来,既不咄咄逼人,又恰到好处。 周酌沖他勾了勾唇。 她穿着细高跟,丝质衣服长及脚踝,抱臂站在那里,特别突出。 韩朔朝她点了点头,便转头着手处理这一意外。 听见监控,林春香哑口无言了几秒,猛然意识过来整个香城谁弄这玩意儿,视线扫过,捕捉到站在人群外的周酌,嘴里马上不管不顾地恶毒起来,「呦,周酌呢,我还以为有谁能装监控呢,除了你,整个香城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周酌在看别处,压根没分过去半眼。 林春香噎了下,只好沖韩朔吼道:「有监控了不得了啦?我这到底还是你们撞的吧,不认了?」 韩朔收回看周酌的视线,回她:「当然该负的责任还是会负,你放心。」 到底真撞没撞上,林春香比谁都清楚,只好先退一步,「送医院算了,那你给个一千五,这事儿就算了。」 赵其听到有监控还能平白受这气?低头从钱包里掏出五张一百的,塞到林春香手里,「阿姨,这五百块钱您就去好好买些补品吧,以后就别动不动就腿软摔倒了。」 林春香攥着那五百块钱,脸色憋得通红,旁边还有人窃窃私语,她恨恨地呸了一口,瞥见自己儿子站在原地没顾她,眼角余光还往那边扫的样子,顿时更气,使劲儿拧了他胳膊一把,「看,看什么看!那种人能随便看吗,小心烂眼睛!」 赵其觉得这妇女对女孩子说话实在恶毒,想着自己五百块钱会不会还多给了,却见韩朔又拿出三百块,递到林春香手里。 赵其瞪大眼:「韩导,你怎么……」 韩朔:「还是需要到医院好好看看,有什么问题到这里找我,我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林春香看着那五百块钱,脸色几变,最后使劲抽过来,拉着儿子走了。 林春香品性如何众人心中有数,交头接耳一番也就慢慢散开了,赵其暗自懊恼出门没看黄历,莫名其妙被坑了八百块。 韩朔想起那双眼睛,再要去寻,周酌已经不在原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  1 ☆、插pter2 围观群众陆续散尽,韩朔三人还停在原地,他想起刚才那张面容,尚在沉思。陈宣凑了过来,「韩导,你找旅店老闆吗?她进去了。」 韩朔「嗯」了声,提起旁边被遗忘的行李箱,拍拍她的肩膀,「先进去,许峰呢?」 赵其还沉浸在刚才的莫名碰瓷中,「真倒霉,碰这事儿……许导比我们先到,说他先去探探路。」 韩朔提着行李箱,点点头,又转向赵其:「处理了就好了,别嚎。」 赵其扁着嘴的「噢」了声。 众人七七八八将行李抬进去,堆在大厅,满满当当数十个箱子。旅店很大,说是旅店,其实更像一所完好的房子,装修精緻,格局小巧,不是那种木质客栈,是正经房子,只是被改过。这样布局精巧的房子,用来当旅店都可惜了。 陈宣正嘆惜,一眼看见周酌坐在柜檯高脚椅上,跳上前道谢:「刚才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可能事情没这么快解决呢。」 周酌瞥过去一眼,小姑娘脸上挂着笑容,大眼睛很有神,模样长得水灵,很是娇小可爱。 她勾了嘴角,回了一句:「你高兴得太早了。」 「啊?」陈宣没明白。 周酌不想搭理她,将视线放在对面走过来的男人上,伸出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个键,「现在可以决定住房日期了吗?」 韩朔与她对视上。 这女人长得很勾人,眼角上挑,鼻樑挺直,脸上画着淡妆,神情却很是孤傲冷淡。 他收回视线,递上众人身份证,「住房日期先两周吧,双人间,五间。」 周酌对照着身份证,低头继续录信息,听见韩朔开口:「刚才谢谢了。」 周酌抽空抬头瞥他一眼,手指轻敲,「不必,我也不是为你们。」 第3页 韩朔点点头:「是真有监控?」 周酌:「你以为我蒙你?」 她复又垂下眼,笑了声:「真蒙的事情不也解决了?」 陈宣对监不监控不在意,只要事情处理了就行。她趴在柜檯上跟周酌搭话:「哎,我叫陈宣,你叫什么名字啊?」 周酌头也不抬,「周酌。」 「你多大啦?看起来更我们差不多啊,就能开旅馆了?好厉害。」 周酌懒得回答。 陈宣仿佛没意识到她的态度变化,兴致勃勃,「你认识林景吗?林师兄是旅游爱好者,去过好多地方,二月份他来过,听到我们要来推荐我们住你这,说这家店女老闆特别好看。」 周酌淡淡开口:「我不打折。」 陈宣愣了下,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酌已经完全录好信息,把身份证推给她,「双人间120一天,一共4200,刷卡还是现金?」 韩朔拍拍陈宣肩膀,后者只好移开挡在柜檯的身体。 众人在一旁打量旅店装饰,闻言取笑陈宣一句:「陈宣你怎么哪里都能自来熟?」 「我哪有!」陈宣跳过去打闹。 韩朔掏出钱包,拿出卡递给她。 周酌很快刷好,将单子递给他签字。 几个小孩闹得开心,周酌垂着眼,暗自打量面前这人。 韩朔微垂着头,下颌弧线冷硬,握笔的姿势很是端正规范,很快签好。周酌两指捏着单查看,笔触有力,却不潦草,刚好能看明白。 韩朔将身份证分发给众人了,转向周酌说:「能带我们去楼上看看吗?」 周酌指指徐凤,让她带上去,「二楼三楼都有房间,你们随便挑。」 徐凤在前面先上了楼梯。 他们这一群人,正值青春,东西多,大包小包一堆。箱子过重,几个男孩子扛得气喘吁吁,小声嘀咕着:「这旅店看着好看但不中用啊,连个电梯都没有。」 周酌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韩朔一手提起一个箱子,「干活,别废话。」 那男生马上闭口了。 他外套袖子挽着,露出扎实的手臂,因为用力,筋脉明显,偏黑的胳膊上像是涂了一层色釉,诱人得很。 几人上下好几趟才把箱子搬到二楼,抹着额汗抬头,发现周酌在看他们。 对方长相上佳,又颇有气质,被美女注目对男孩子来说本身就是一件挺光荣的事,于是对没电梯的小埋怨也就烟消云散了。 唯有几个女孩很是无言。 大约这样高高在上的作风很让人讨厌,陈宣旁边的女孩忍不住偷偷翻了白眼。 香城还处于旅游经济还在发展上升期,来往客人很多,旅店挺偏,也没有刻意招揽,但久了总有人传来传去。十来个人,七八个箱子,堵着楼梯口,整间旅店都是他们的说话声。几人正要去挑房子,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位不速之客。 陈宣见到来人就想起之前不甚愉快的一幕,顿时眉头紧皱,不由自主抬头去看站在二楼栏杆处的韩朔。 林荣脸大体厚,眼小唇薄,穿着一件牛仔外套,衣服上还有未洗净的污垢。三十来岁的男人,肚子已经挺得老大。 赵其眉头比陈宣皱的还严重,他压根没想到这人脸皮这么厚,居然真的来找人了。 众人表情各异,有清楚纠纷的一脸鄙夷;有不明白的一脸茫然,唯有周酌神色自在地坐在椅子上,半欣赏半无聊地看着那群学生脸色。 林荣先是看了楼梯上的韩朔一眼,下巴微抬,一扫而过,满满的不屑。然后才往柜檯处走去,在众人注目下敲了敲柜檯,「周酌。」 原本尚在谈话的学生都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周酌头都没偏,仍然半撑着下巴,冲着陈宣所在几人看,赵其被看得莫名脸红。 「周酌!」林荣忍不住提高音量。 在一片诡异的尴尬中,周酌才稍稍动了。她身体仍保持向那边的姿势,只转了下脖子,瞥去一眼。 林荣脸上挂不住,语气变得很沖:「你刚才干什么?你当着外来人不给我林荣面子?你是不是不想在香城待下去了?」 韩朔本来都要离开了,闻言,动作稍稍一顿,也停下来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徐凤连忙绕过韩朔从楼下下来,快走到周酌身边,小声道:「周酌,你别惹事。」 周酌一脸无谓的表情才稍微变了下,露出一个笑容,「我能惹什么事?」她抬起下巴指指韩朔,「你带他们去房间。」 徐凤张张嘴,没说什么。 林荣已经不耐烦,「周酌,你别以为有人罩着你我就不敢动你了,这事儿没完。」 周酌直起身,还是方才那副懒散样子,「那监控又不是我装的。」 林荣:「那你告诉他们干嘛?」 周酌伸出食指,抵着太阳穴轻轻揉了揉,「我要登记住店,他们争执不下影响我休息时间,我帮助一下。」 林荣:「你不知道是我妈吗?你还说?」 周酌已经不耐了,「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你妈。」 林荣哑口无言,他好像有一身怒火,偏偏奈何不得。 他还要再说,周酌转过头,冷笑了下:「林荣,我不惹麻烦不是我怕事,你再大声一句试试?」 第4页 林荣咬牙,脸上青筋绷得明显。 周酌又恢复那副散淡了,「还有什么事没有?住店交钱,吃饭预定,没事滚蛋。」 陈宣在一旁「噗嗤」笑出声。 林荣恶狠狠瞪去一眼,小姑娘脸都吓白了,一时之间也没有人说话。 韩朔朝周酌看去一眼,她就坐在椅子上,一脸无关自己的淡定,大概察觉有人盯着,抬头,一双眼睛眸光流转,隐约有笑意。 韩朔偏开眼。 林荣堵着不走,占着柜檯,周酌一身火气,斜眼看他:「你究竟要干什么?」 几个学生脚下慢吞吞移动着,余光却打量这这边。林荣笑了下,「也不做什么,其实我妈那事没啥,主要你不能打我的脸。」 周酌:「哦。」 林荣忍下,语气变得滑腻起来:「你看你一个人,多不方便,这旅馆来来往往什么人都有,指不定出什么问题。」 周酌嗤笑了下。 林荣:「你得找个男人照顾你,有事能帮你扛。」 周酌笑一声:「那你不用担心了,男人我还没有?」 林荣尴尬地扯了个笑,「是吗?」 微妙的气氛被来人打破。 两个人从门口进来,严海一进门就冲着大厅人说话,「你们还没弄好?」 林荣讨不到好,只好从后门离开,周酌余光瞥到,没在意,回过头整理住房资料。 门口走在前面的男人穿着长风衣,戴着无框眼镜,一脸笑意问:「房间还没定好吗?」 人都堆在一起,也不见动,他看向韩朔:「怎么了?」 众人这才开始行动,上楼的上楼,搬箱的搬箱。 韩朔:「没事,房间正要去挑,你也去看看。」 陈宣还对刚才的一瞪心有余悸,站在一旁没说话。 男人走过去问:「发生什么事了。」 周酌略带玩味地看着这时候才出现的又一位导师。 模样倒是周正,一副斯文样子。她视线转回电脑屏幕,在刚录好的信息上扫了一眼。 【许峰,男,33。】 陈宣呼了口气,简单将之前门口的纠纷说了一遍,在提到监控的时候沖周酌笑了一下。 许峰瞭然地点点头,上前要跟她握手。 「谢谢你帮忙了,交个朋友吧,我叫许峰。」 作者有话要说:  2 ☆、插pter3 周酌垂眸看了那双手一眼,含笑不答。 许峰手伸了一会儿,没等来回握,脸上表情有些僵,只好收回手在鼻上蹭了下,笑了下,「总之谢谢了。」 拍拍陈宣肩膀,转身上楼。 陈宣一脸不解地看周酌,本来觉得周酌做法不礼貌,又莫名怪不起来,只好发问:「你怎么……不和许导握手啊?」 周酌瞥她一眼,「我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陈宣尴尬,「哦哦,我看你之前主动帮忙……」 周酌:「我帮忙是有原因的。」 陈宣:「什么原因啊?为了不浪费时间?」不是吧,你坐在这里看我们搬东西看多久了,一点都不像怕浪费时间的人。 周酌轻哼了声,从椅子下来。 陈宣追在后面问:「那你为什么不跟许导握手?也是有原因吗?什么原因?」 同行的人已经在二楼挑房子,就剩陈宣还留着,周酌高跟鞋敲在楼梯上,「哒哒哒」声响,没有搭理她。 陈宣不气馁,「我感觉你人不坏……」 周酌笑出声。 陈宣奇怪:「你笑什么?真是啊,我挺会看人的。」 周酌:「那你觉得你导师怎么样?」 「韩导人可好了!虽然不爱说话也很冷,但是很负责任……」 周酌回想了下那人处理事情的样子,完全能想像他平日作风。 「我说另一个。」 「许导?」陈宣说,「也很好啊,人很温柔,很照顾我们。」 周酌淡淡开口:「哦,那他怎么等你们搬完箱子了才回来。」 「啊?」 陈宣愣住,更奇怪了,「他不在啊,他在一定帮忙的。」 周酌没在回答她,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直接上了二楼。 走廊口还放着几个行李箱,房间已经挑好,几个小伙子停在门外。 周酌脚步停顿了下,看见一个从房间里头倒退着出来,边走边回答:「……三餐吗?好的,我马上问……」 赵其转头,正好看见站在楼梯口的周酌,忙叫住她:「哎,老闆,你等下。」 周酌看他。 二十来岁小伙子,年轻气盛。他上前两步,忽而瞥见周酌外衣下丝滑的睡衣,顿时有些脸红,视线飘忽不敢正视:「那个,你们这里三餐提供吗?」 周酌瞥了一眼耳根红了一小块的小伙子,无声笑了下,「你们需要就有。」 「那好。」赵其说,「先给我们准备两天的份,其他的需要我会再说。」 赵其说完见她没反应,只好问:「有问题吗?」 周酌:「饭不便宜,你们确定要?」 「多少?」 周酌从旁边墙上挂着的小篮子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他,「上前写着,有需要跟徐凤——就是带你们挑房间的人说。」没等对方做出回答,周酌转身朝另一边过去了。 她的房间也在二楼,跟出住的区域隔得很开,视野空旷,採光良好。非常大的一件房,里面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就是整整一整个书架的书。那书非常多,谁见了都难以想像这会是她的收藏。 第5页 周酌屁股刚沾上椅子没几分钟,房门就被敲响,她扫过去一眼,「进来。」 徐凤没进来,门开了一小缝,徐凤探头说:「周酌,他们问价格可以优惠一下吗?」 周酌收回头:「谁问的?」 「那个小孩。」 周酌:「不行。」 徐凤要关上门,忽然想到小孩的嘱咐,又转过头问了一句,「为什么?」 周酌道:「因为决他决定不了。」 徐凤出去回话,周酌打开电脑,页面还没打开,门又被敲响。周酌起身去开门。 徐凤手还没来及收回来,周酌嘱咐她:「明天准备十个人的早饭,提前跟老赵预定,以后三餐直接让他们送过来。」 徐凤手在腰上衣服擦了下,「你答应优惠了?」 周酌:「当然,我钱还是要赚的。」 徐凤瞅她表情,见周酌没什么表态,问:「那你之前还那样?」 周酌瞥她:「吊胃口而已,方便面谈。」 徐凤「嘿」了声。 周酌不满了,「干嘛?」 徐凤看不惯了,「你别坑他们,都是老实孩子,赚钱也不容易。」 周酌笑了下,随口安抚她:「不至于让他们倾家荡产就是了。」 见徐凤下去了,周酌才走去他们那边。二楼有个公共区,提供住客休憩娱乐用,此时坐了两个人,韩朔和刚才问她订餐的小伙子。 看见她来,都站起来。 周酌扫了小伙子一眼,将视线放在韩朔身上。 韩朔主动开口:「赵其刚才看了下你们的饭单,价钱有些高,能少一点吗?」 大约刚才搬行李出汗,他把外套脱了,只穿着一件t恤,结实的手臂线条非常明显。除去宽大的外套,这样看起来身材很是结实,却又不至于肌肉扎结,这样的体魄决计不是健身房能练出来的。 周酌抬眼看她,眼睛带笑:「怎么少?」 那双眼睛如同浸了水的琥珀,採光流溢,夺人眼球。 「嗯?」 周酌勾唇一笑,奇怪地瞅他,「我说可以少,你们打算减多少?」 韩朔抿着嘴。 赵其没觉得奇怪,只觉得有戏,马上道:「我们可能得在这里留一段时间,打个对摺怎么样?」 周酌笑出声:「你当我卖猪肉的?」 赵其尴尬。 韩朔开口:「你说。」 周酌:「这样,我也不知道你们住多久,按照一人一天30算,10人一天300,订多少天算多少,如何?」 赵其对照刚才菜单上面几十一份的盒饭,觉得也还行,又不信:「不会给我们最差的饭吧?」 周酌斜他一眼,「以单上最贵的盒饭为标准。」 赵其这才无话可说了。 韩朔在一旁盯着她看,似在沉思。 赵其拍了他胳膊一下:「韩导?」 「行,就这样吧。」他没什么好拒绝的,众人吃饭总不能出去外面找,不方便。 赵其跑去报告消息,留下周酌韩朔两人。周酌以为他有话要说,至少谴责一下她的经营之道,没料到韩朔只冲她点了下头,转身也跟着走了。 ** 立秋刚过不久,半夜阵雨下得噼里啪啦响,众人本懊恼天气不佳,没想到隔天竟然雨过天晴,柔软的阳光不刺眼,不热烈,恰到好处。 香城的气候在南方也很典型,周酌早就摸清了,特别是这个换季,雨水渐多,常常下得突然,然而转瞬即止,傍晚就一片凉爽。除了一些靠山地区,一般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陈宣叼着吸管喝豆浆,站在门口伸懒腰。 旅馆门前栽了许多三角梅,沿着围墙攀得极高,与红砖辉映,特别好看。陈宣打量这间旅馆的外面,越发觉得像一栋别墅,顶楼还有个很小的三角阁楼。 被改造成这样实在可惜。 转着脖子往外走,下了台阶,陈宣一眼就看到左边露台上坐着的人。 周酌也在吃早餐,虽然跟他们吃的一样是豆浆馒头,但也不知怎地,看起来就比他们有格调。 她正小口喝着豆浆,突然瞥见陈宣在一旁热情地沖她招手,「早上好!」 周酌咬了一口馒头兀自咀嚼,假装没看到她。 陈宣完全没有发觉,主动跳出自以为的盲区,大早上的笑容就很晃眼,「赵其说我们早餐是你订的呀,豆浆很好喝呢。」 老赵那边统一批发,一杯八毛。 周酌淡淡开口:「你喜欢就好。」 陈宣绕到她面前,似乎也要上去,但被半人高的栏杆阻拦,只好作罢,「你起得好早,才七点,我们是因为要去附近绕绕,你也这么早?」 她滔滔不绝:「这附近有没有好玩的地方啊?叶琳想去拍拍照,哪边比较好看呢?其实我觉得你的旅馆就不错,装修得很有氛围,可是叶琳说大自然拍起来比较不装逼。拍照还那么多讲究哦,你长得很好看,我觉得都可以去当模特啦,我看很多网上模特都没有你好看呢……」 没等她说完,周酌已经端着盘子转身进去了。 陈宣:「……」 她只好过去找同伴。 周酌进到屋子里回邮件,一回大半个上午过去。香城旅游局的老葛有意要开发一下香城的旅游业。她实在没兴趣,把房子当成旅店又不是她本意。然而这也是一个渠道,尚在思考,徐凤敲门进来。 第6页 「老赵问你三餐怎么做呢。」 本来决定六块钱的不同菜式部分,脑海里不知怎的闪过早上那一慕。 周酌敲敲键盘,沉吟片刻,最后敲定:「十块的吧。」 徐凤讶异地看她一眼。 周酌神色平静:「不是你不让坑他们的吗?让他们吃好点还不乐意?」 徐凤嘴角掩着一抹笑出去了。 周酌订下见面时间,回好邮件,绕到露台去取盘子,恰好碰到回来众人。几个小丫头给香城表面景色迷住,不住称赞。 她忍不住轻哼了声。 表面越光鲜内里越骯脏的现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都还这么单纯呢。 陈宣看到她,主动打招呼,「哈喽。」 周酌端着盘子,点了下头,表情没什么起伏。 旁边的姑娘撞了下她肩膀,「你总理她干嘛。」 陈宣弯着嘴,「我看她挺好啊。」 赵其说她看谁都好,伸手弹了下她后脑袋,惹得小姑娘哎呦直叫。 周酌顿觉无趣,正要转身进去,听见几人开口:「香城那座山好像挺好看,下午去不去看看?」 「韩导给我们一天放松时间,得抓紧时间拍照呀……」 她稍微皱了下眉。 作者有话要说:  3 ☆、插pter4 香城雨季集中在夏末,换季的这阶段雨水特别多,常常下一整夜。也是香城排水还算不错,否则下水道积水一片,旅客还往这边来就怪了。 南山不高,风景确实不错,近几年有意开发,周酌还去过几次。但最适合出游的季节的冬天,更何况昨夜还下了一场暴雨。 几人早就进了旅馆,周酌瞥见落后一人,正是许峰。 他手上提着好几袋水果,随身携带的本子夹子腋窝下。抬头对上周酌视线,顿了一秒,沖她微笑了下,收回视线就要进去。 周酌本来懒得多事,但还是提醒了他一句。 许峰倒是丝毫不介意之前她无礼的举动,还跟她道了谢。 ** 徐凤午饭做了意面,周酌吃完,端了盘子去洗。一楼厨房公用,周酌懒得上楼,一进去就碰见赵其洗完水果出来。 厨房不小,但无奈周酌一人霸占了整条过道,赵其过不去,又不好开口。 周酌斜过去一眼,「午饭没让你们失望吧?」 老赵午饭早送来了,赵其正洗了水果要去当饭后点心。他看见同伴打开盒饭了,菜式精緻,连装饭的盒子都是特制的,不是外头的泡沫饭盒。 他顿时脸色发红,极其尴尬,「挺好的。」 周酌最不喜欢被人质疑,正要开口说什么,韩朔在后面开口:「水果洗半天?」 「韩导!」赵其简直热泪盈眶。 周酌侧身去看,赵其趁着空隙马上逃离现场。她看着小伙子扭头就蹿外头去了,沖韩朔挑眉。 韩朔顿了一下,开口:「别介意,他不是故意的。」 「哦。周酌笑了,问了一句,「饭好吃吗?」 都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韩朔只好点头。 这条走道不大,韩朔站在那里压迫感极强。 周酌却似乎无所察觉,手里拿着盘子,涂着红的甲油的手指轻抓在盘子上,对比鲜明。 她抱臂:「我是不介意。」 韩朔看她。 周酌抬起手上盘子,「但是有点不开心。这样,你帮我洗下盘子。」 韩朔没答。 她解释:「我刚涂好指甲,不好下水,帮个忙,这事就算了。」 她指甲颜色未换,分明藉口。 韩朔沉默了片刻,眼睛盯着她看了两秒,最终还是上前。 周酌侧脸看着他,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接过盘子的时候周酌不小心在他手指上轻触了下,他顿了下,抿着嘴没开口,只示意她让边。 周酌站到一边,看他撸起袖子,挤了几滴洗洁精,拿起抹布擦。修长黝黑的手指沾了泡沫,黑白对比,触目惊心。 手臂上滴了水,随着擦洗盘子的动作顺着手腕来回滑落,像荷叶上滚动的露珠,颤颤悠悠,让人心尖就忍不住悬了起来。 周酌忽然发现这人有难得的魅力。 她站直旁边,厨房不大,空气却很流通。周酌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菸草味,混着发散出来的洗洁精味道,钻进她的鼻子里。 韩朔沖了两遍水,才将盘子放在置物架上,顺带洗干净洗碗布,晾好,转头,无声询问。 她假意没看见,转而问:「洗碗动作很熟练,在家被老婆压迫许久了?」 韩朔顺手在洗碗池里滴干水,声音淡淡回答:「没有。」 周酌勾唇:「是『没有』经常洗碗,还是『没有』老婆压迫?」 韩朔无言,瞥她一眼,后者坦坦荡荡,任他看。 「都没有。」韩朔擦干手,转身要走。 「哦。」她正大光明问,「女朋友也没有?」 韩朔稍微抬了下头,还未回答,外面有人叫,直接已经绕过她往外面走去了。 周酌轻笑了下,也就算了。 出去的时候瞧见那一伙人吃得火热,席间谈话不见生分,好像彼此之间真的熟悉得很。周酌瞥了一眼,踩着鞋子上楼了。 上午放晴那么久,下午开始阴,直到傍晚才下起小雨。细细的雨丝打在外面的三角梅上,湿湿润润的,连玻璃窗都蒙上一层水雾。 第7页 老赵的晚饭送得及时,从不误人,周酌便没在意,直到大雨突然下了起来。 大雨倾盆,从天而降,噼里啪啦砸得房顶直响。她顺手拨了电话去问,确定晚饭已经送到了才放心拿了衣服去洗澡。 从窗外望出去,路上烟尘四起,水顺着石缝哗啦啦往下坡灌,整个山城笼罩在一片雨雾中。 周酌热水正舒服地冲着,镜子里显露出女人细嫩纤细的身体。她没沖几分钟,隐约听到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尽管力道被抑制住了,但急促没有间断的敲门声还是听出了对方的急切。 听了几秒才确定,关掉热水器,胡乱擦干,套上睡衣,周酌披着浴巾去开门。 一打开,就撞见韩朔那双很沉的眼睛。 像是河底沉淀许久的黑色礁石,千淘万洗,通透沉稳。但此刻这稳妥的黑色礁石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不稳。 周酌挑眉,「什么事?」 韩朔一时之间也没想到周酌会在洗澡。 她穿着细带睡裙,腰间松松扎着一根腰带,墨绿色的裙长盖到小腿。 头发还湿着,一绺绺黑长的细发绕着脖颈,进到睡衣里。侧着头,一手拿着毛巾擦头,一手扶着门,微微上扬的眼睛水光荡漾,绻缱温柔。 韩朔愣了一秒,回神,很快开口:「你对南山熟悉吗?」 周酌抓着毛巾的手指轻捻了下,「还行,怎么?」 韩朔沉着脸:「我有个学生没回来,她们今天下午去南山了。」 他一手扶着门,身体侧着,周酌看见身后几个几个人浑身湿透,脸色发白。 她眉头皱得极紧,盯着几人看了几秒。 窗外雨下得挺大,屋里都能听到噼里啪啦砸在房檐路上的声音。 「女孩子?」 「是。」 周酌呼出一口气,语气不善:「我不是提醒过你们最好别去吗?」 几人都没回答。 韩朔:「打了电话,通了,但是没接。」 周酌脸色绷着很难看,看他两秒,最后还是转身去换衣服,「这段时间下雨下多了,山体可能不稳,没回来多久了?」 韩朔马上接话:「一个小时左右,严海他们冒雨到的,等了半个小时没见陈宣。她之前说肚子疼,要提前回来,半山腰的时候分开的。」 周酌进到屋里,顺手从柜子里翻出衣服套上,长衣直罩到脚踝,「应该是迷路了。」 她从另一旁柜子翻出两件雨衣,扔给韩朔一件,「先找吧,一小时没找到人报警。」 外面雨还在下,虽然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人应该迷路在某个地方。但棘手的是这雨势过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如果山体滑坡被埋住就全完了。 周酌没说出来,既怒又烦的,面无表情地系好扣子。 韩朔接过雨衣套好,沖一旁等待的几人道:「女孩子等着,男孩子在山脚下找就行,等我们消息。」 周酌从抽屉里顺起两个手电筒,递给他一个,跟着韩朔下楼。徐凤闻声早就出来,穿着拖鞋焦急地看着这么大阵仗,「出什么事了?」 她匆匆一瞥而过,「人丢南山了。」 「啊?」徐凤忙开口,「要不要报警?」 没回答她,几人快速下楼。 一出旅馆雨滴就噼里啪啦砸在身上,阵雨就是这样,一口气下得迅猛,可能转瞬即止,可能连绵半天。 众人冒雨在路上疾走,天空还没完全暗下来,如果不是下这么大雨,此时路上还有小孩乱跑。但眼下天色昏暗,路灯还没开,只零零散散看见几个快速擦身而过的行人。 大概是这样的气氛感染,后边几个男孩都没有说话,沉默地跟在后面。 赵其更是脸色发白。 韩朔瞥他一眼,低沉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安抚力,「别担心,人没事。」 赵其嘴唇不自觉发抖:「韩导,陈宣不会有事吧?」 韩朔:「不会,被吓自己。」 赵其咬着牙:「我没想到……我不应该让她自己回来的……」 韩朔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 周酌脸被透进来的雨丝浸得湿透,没擦干的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脖子上,本想嘲讽一句,最后硬生生憋下去。 几人速度很快,周酌带着避开很多冤路,比他们下午过去省了一半路程。 南山属于半开发的区域,山脚下还带有有开垦过的痕迹,路旁围着护栏,山脚处有一条人工石阶可以上去。但往上看就是郁郁葱葱的桤木、松柏,一眼望去,能见度很低,不过十米,继续就漆黑一片。平时或者没觉得什么,雨夜里冷寂的氛围就难免显得鬼影幢幢,阴森恐怖。 周酌抬头盯着山顶看,发问:「你们走到哪里了?」 赵其马上回答:「就到半山腰,陈宣说她不舒服想先离开,不想打扰我们的兴致,让我们继续逛,她先回去。」 严海也开口:「我们走了一会儿想着不放心也跟着回来了,结果路上没碰到,以为到旅馆了,回去了才发现人没到。」 韩朔一眼看见周酌一动不动模样,心沉了下,「前后时间差不过一个小时左右,应该迷在哪个地方了,先别担心。」转头嘱咐众人,「你们不要上去,周围找找就行,手机保持通讯顺畅。」 然后问周酌:「现在上去?」 第8页 周酌没回话,首先提步上去,韩朔马上跟在后面。 两人之间彼此无话,只剩耳边哗啦雨声。傍晚依稀的亮光终于被压下,天彻底黑了下来,只剩手电筒微弱的光照亮身旁五米之内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4 ☆、插pter5 南山规划得还是很好,虽然处于半开发区,但路两旁都种有绿化带。周酌先是顺着台阶往上走,走到半山腰处才停了下来。 韩朔问:「如何?」 周酌说:「应该不会在主道上,这路没问题,闭着眼睛都能摸下来。」 韩朔朝她看过去。 刚洗完的脸上带着没有化妆的清晰,眉眼不像白天那么精緻勾人,却更加干脆直白。额间被淋湿的细发糊在脸上,睫毛长而卷,上面水滴随着扇动滑落。 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平静,但脸上带着不动声色的怒意。 他一时语塞,毕竟住店时墙上贴着很大一张公告,住客外出意外不归本店负责。他大晚上把她敲出来,有些过意不去,「你……」 刚开个头就被打断。 周酌问:「你刚说她电话打不通?」 韩朔点头,「是。」 然后想起来,「手机应该丢了,会不会因为去捡滑到哪个坑了?」 周酌抹了一把脸上湿发,「最好别。」 她带着韩朔在半路折返,绕进去林中。这雨刚下不久,完全没有减小的趋势,地上开始泥泞不堪,周酌一言不发地在前面带路。 韩朔落后半步,这个角度看去,刚好看到周酌滴着水的下巴。雨衣帽檐遮不住多少,扑面而来的雨水顺着脸颊下滑,聚在下巴处。 未干的头发已经湿的一塌糊涂,一绺一绺地粘结在脖子,与蓝色的雨衣对比明显。 韩朔在绕过树枝的口空隙主动开口:「今晚麻烦你了。」 周酌脚步不停,「住我店,有事我当然会帮忙。」 虽然不痛快,但听得出来并没有要高高挂起的态度。他想起下午她调侃玩笑时的样子,似乎跟现在又不一样。 雨衣半透明,他看见及膝的草在行动间不断从她小腿上穿过。 夜很深,周围黑沉沉的,手电筒照亮的区域有限,韩朔就不再打扰她。 经过一处密林,周酌只顾照着前面,没注意看四周。刚好旁边横出来一根树枝,尾部被折断,露出锋利的边缘。 韩朔刚要出口提醒,那枝干「唰」一声从周酌胳膊上刮过去。 雨衣立马被划出一道口子。 韩朔上前两步,抓住她的胳膊,低头问:「你没事吧?」 他拿手电筒照着查看,细嫩的皮肤被刮出一道红印,破了皮,很快渗出血丝。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雨滴啪啦打在雨衣上,滑到口子里,瞬间把血迹晕开。 他眉头蹙起。 周酌只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小伤口而已,没事。」 「处理一下吧。」韩朔仍抓着她的胳膊。 虽然只破了皮,对于他来说或许没什么,但这样淋下去难免发炎。 周酌转头看他一眼,伸进雨衣里,把腰上扎着的腰带随手一抽,快速拿出,低着被割破的雨衣,就着伤口胡乱一绑,打了个结。 「行了,走吧。」她收回手。 韩朔无言,「你这……」太随便。 但眼下也没有更好办法,这样好歹确保了不被细小的树枝割到受二次伤害。 只好开口:「我走前面吧。」 然后主动提前两步,伸手挡开那些锋利的树枝。 周酌瞥他一眼,没说话,拿起手电筒往前面照,「前面左转。」 韩朔徒手摺断几支稍壮的树干。 不仅树多,脚下还有及膝的草丛,行走间窸窸窣窣,冷不防有青蛙虫子一类粘软物体跳到鞋面上。 韩朔不觉有异,他穿着长裤,男人皮肤本又粗糙,普通的触碰在这样的环境下自动被忽略不计。然而周酌走得匆忙,睡衣堪堪直到脚踝,下面露出的小腿被草叶锋利的边缘颳得生疼,还带着奇怪滑腻的触感。 两人走到地势较低的山腰处,周酌手电筒四处照了照,然后关掉,再开,关掉,再开,反覆开关暗示,然后示意韩朔,「叫她。」 韩朔转头看她,这一眼意味不明,随即收神喊人: 「陈宣!」 同时手上电筒重复周酌动作。 「听见了应一声!」 「陈宣!」 叫了好几钟没人应,周酌示意他往左边拐进去。 这边树更少些,但底下密密麻麻的丛草更甚。两人边小心移步,手上电筒四周探照暗示,从山腰往下找。 快半个小时了还没找到。 周酌心下沉了下,考虑需不需要先报警。 韩朔见她停住,也明白,说:「再找二十分钟,没有就报警。」 周酌抹掉脸上的水,「嗯」了一声。 但谁都希望没事才好。 方向没错,如果不出意外,人应该就在这个范围。找了快一个小时,绕了许久,双脚也踩了都是泥水。 周酌觉得八成是昏迷了或者摔了,开始掂量找到的可能性,打算掏手机报警了,才终于在不远处一处低坡听见回话。 「韩导!老师!」 陈宣的声音微弱哽咽,带着明显的哭腔。 第9页 还好,会哭。 韩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别怕,小心待着,马上过来。」 韩朔拨开前面半人高的草丛,小心探身去看,陈宣瘫坐在一个小土坑里,背靠着一个树桩,身上衣服被雨浇得湿透,胡乱粘着,裤子带着泥土,包也扔在一边。纵然极力克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仰头看他们。 陈宣哽咽声一抽一抽的,明显憋着。周酌本来一肚子气,看见她那副样子,只好不提,转而提醒韩朔,「你小心点。」 低坡虽然不陡,但底下还有个人,韩朔小心地往下移。手指被旁边树枝划了下,轻微的刺痛感扎了他一下。 想到刚才细密地从她小腿上刮过的草,他动作短暂一滞。 陈宣看见周酌,小心翼翼瞅她一眼,又马上低下了。 周酌没理她,拿着手电筒帮韩朔照路。 陈宣手握着脚踝,应该是扭伤了,韩朔脚底踩到一处稳定地,蓄力一跳,落在陈宣旁边。雨衣被树枝颳得破了好几处,身上也湿了大半,韩朔还是脱下来,罩到陈宣身上。然后蹲在扶上她的脚,「崴了?」 陈宣默默接过雨衣穿好,脚趾头动了动,发现还有知觉,「应该是,就是要站起来有点痛。」 韩朔低头轻轻扭动她的脚踝。 陈宣低着头,声音细微:「我要回去的时候看见这边景色挺好看的,想到叶琳喜欢,就多拍了几张,没看路不小心走远……迷路了。」 「我拿手机查地图,然后天又黑,下去的时候没小心把手机掉了。」 「捡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滑下来了,脚扭了,我不敢乱动……」 周酌看到坡地另一边草丛里有手机亮光一闪一闪的。 居然没淋坏。 平心而论,这样的情况自然不可能不顾脚伤加重的危险去捡不一定能捡到的手机,陈宣的做法还算理性,知道停在原地等人来找。 也幸好也山防护林种地够多,一时之间没出什么大意外。 韩朔低头仔细查看脚踝有没有伤到,雨水淋得满脸都是,顺着下巴滴进t恤领口。没有雨衣遮挡,身上很快就没有半处干的,湿透的衣服紧贴腰腹。 陈宣看韩朔面色平静,却不答话,顿时有些慌,「韩导,我不是故意的……」 「人没事就好。」韩朔伸手在骨头捏了下,「疼吗?」 陈宣小幅度点了下头。 「会疼就好,站起来试试。」 陈宣在韩朔搀扶下慢慢站起来,左脚在地上站了下,马上软下去了。 韩朔手臂扶着她,几乎承受了她所有重量,「不能走了。」 他把人轻轻放下,四周环顾了下,找寻可借力东西,看见了旁边的手机。他跳了几步,一手拉着树干,一手去够,两指轻捏,手机很快拿到。他滑开接听键,里面冲出一声急切的叫喊:「陈宣!」 下这么大雨手机还没坏,屏幕上显示的【赵其】来电,一闪一闪的。 韩朔把手机拿到耳边,「找到了。人没事,马上下去。」 把手机递给陈宣收好,他找了下,转身从旁边树上扯了一把。树枝挺大,周酌见他手臂用力,肌肉绷紧,一下子将一人大腿粗的树干扯断。 两下修好旁支,他抬头递给周酌,正好撞见她直直看他的视线。 一滴雨水顺着鼻樑滑下,坠在鼻尖,她眼神还挺亮。 韩朔顿了片刻,拿着树干示意她,「抓一下。」 周酌双手随意抹了下,抓住。 韩朔蹲下,背起陈宣,「抱好。」然后一手抓住树干借力,一手抓在斜坡土堆上,韩朔双脚用力,硬是攀了上去。 折腾片刻,终于上来,韩朔整个人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紧贴在身上的衣服隐约显露出腹肌形状。 周酌抿了下唇:「走吧。」 韩朔背着陈宣跟在后面。 陈宣趴在韩朔肩上,声音带着哭腔小声道:「对不起,韩导,我给你们惹麻烦了。」 韩朔头稍稍往后侧了下,给了她一眼安慰:「哭什么,下次还乱跑?」 陈宣猛摇头:「不会了……」 韩朔背着人,周酌主动走在前面别开树枝。 雨势没有减小的趋势,哗啦啦的,夜色更沉。 周酌伸手拨开树枝,难免刮蹭到,韩朔盯着前面人的背影看了半晌,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5 ☆、插pter6 周酌一路沉默地将人完整带下山,众人马上一窝蜂涌上来。 「陈宣!没事吧?」 「有没有伤到哪里?」 陈宣摇摇头。 韩朔:「先回去,找个医生给陈宣看看,她脚扭了。」 周酌点开手机,搁在胸膛里发了条简讯,「先回去,人叫好了。」 众人身上都湿了一大片,周酌三人更是狼狈不堪。到了旅店,大门刚迈进一步,首先迎上来的就是许峰,他上前接过陈宣,扶着她到椅子上坐下,低声:「还好吗?」 叶琳把毛巾给她裹上,陈宣声音小小的:「没事。」 许峰:「怎么弄成这样,我不是跟赵其提过。」 赵其没说话。 陈宣声音有些抖,「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乱跑。」 许峰接过旁边递来的毛巾帮她擦头发,眉头紧蹙,「有没有伤到别的地方?感觉怎样?」 第10页 「没事,就脚扭了……」 「医生来了。」 周酌站在柜檯,脱掉身上雨衣,随手扔在旁边。要上楼,刚好碰见徐凤端着好几杯姜茶出来。 徐凤瞧见她一身湿透,「哎呦」一声叫住她:「周酌你等会儿,过来喝杯姜茶暖暖身子。」 周酌脚步不停地上楼了。 韩朔瞧着陈宣簌簌发抖的样子,拍了下许峰肩膀,「吓到了,先让她上去洗洗。」 医生仔细查看了下陈宣的脚踝,确认只是普通扭伤,没有什么大碍,揉开贴了一块药膏,然后留下几贴药就离开了。 淋雨的小伙子喝下徐凤端来的姜茶,脸色也不那么发白了。 韩朔刚好抬头,看见周酌上了二楼的身影。 众人情绪已经平稳,凑在一起小声说话。大概是怕导师生气,音量压得很低。许峰怒气过后也平息了,站在一边。 赵其欲言又止。 许峰拍拍他的肩膀,「没怪我吧?」 赵其摇头:「没有」 许峰朝陈宣看去一眼,「是我没好好说明白,好在没事。」 ** 二楼周酌房门没锁,虚掩着,韩朔本来要敲门的,结果手刚放上去,轻轻一碰,门就开了大半,他只好在打开的房门上敲了下。 「进来。」 她语气中带着明显不快,傻子都能听出来。 韩朔自然不会听岔,今晚事情确实是他们给她惹麻烦了。但情况紧急,一时之间找不到更好的人选。 他心里计较了下待会儿态度一定要够诚恳,至少表明他道谢的诚意,无论她语气如何。 心下兀自思考,韩朔一手推开门,正好看到周酌站在床边,侧对着他在换衣服。 细腰窄肩,两臂修长,双手上举带出的蝴蝶骨线条美丽。她皮肤很白,像雪一样,墨绿色的睡衣吊带松地挂在肩上。 效果很是突出,至少他一眼就看到了不该看的地方。 韩朔被眼前几乎活色生香的场面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就要关上门。 手拉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你换衣服?那我待会儿过来……」 周酌利落地将外面罩着的长外套脱下,随手扔到衣物篓里,瞟他一眼:「换好了。」 韩朔哑口无言,只好又推开门。才发现这睡衣极长,罩到小腿,除却领口处自然风光,并不是太暴露。只是平时见到的都是极规矩的女孩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不拘小节。 周酌没打算理他,从床上捞了衣服就要往浴室去,「道谢就不必了,明天再跟你算,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经过韩朔跟前,他才发现除开手臂上明显的伤口,周酌小腿上面还有细细密密的一连串红印子。 他瞬间想起下土坑时手指上被割到时的感觉,不那么痛,但足够让人难受好一阵。 韩朔拉住她,「先别沾水,伤口处理下。」 周酌头发本来就没干,又淋了半天雨,即使有雨衣罩着也渗进去不少。此刻头发缠在脖子上,又粘又湿,难受要命,怎么可能不洗澡。 周酌表情表情很冷,「我待会儿自己擦。」 她说完就要往浴室去。 韩朔:「你这不是刚出门洗的澡吗?」 周酌:「你也知道我刚出门洗的澡。」 她简直难以置信,给她添了这么大麻烦,还好意思指使她?正要开口嘲他多管闲事,韩朔已经把她拉到床边坐下了。 他今晚别想出这个门了。 韩朔没空琢磨她的脸色,到旁边开柜子,「医药箱放在哪?」 周酌抿着唇,半秒后说:「……左一。」 打开抽屉,拿出药箱要过来,韩朔才正眼瞧见了这件房间的构造。 之间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这房间有一半都用来放书了。房间挺大,两面墙上都横着木质书架,稍稍一扫,居然五花八门什么门类的书都有。 他回想了下这一天看到的人,很难把她跟着一室书香联繫在一起,完全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事物。他难以置信道:「你收这么多书?」 周酌在书架上巡了一圈,看着他一脸不信,面无表情道:「我男人的,怎么?」 「他学什么的?难得能收集到这么多门类的。」韩朔走近了看,发现还有许多偏门的书,还都是正版。 周酌冷冷道:「不擦药了?」 韩朔收回视线,打量她一眼。 周酌:「怎么?」 韩朔:「你结婚了?」 他表情似乎带点犹豫,周酌马上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她勾了下嘴角,撩了下头发,「怎么?怕他知道你一陌生男人待在我房间里误会?」 误会不至于,但他确实忽视了。周酌看起来年轻,又表现冷淡,再加上林荣对她的态度,他一时没想到她或许已经结婚。 他把手上药箱放在桌子上,「既然这样,擦药还是你自己来吧。」 周酌玩味地看他。 韩朔转身要走。 周酌:「我去洗澡了?」 韩朔脚步顿了下,「那你先生自然会管你的。」 他刚走到门口,迎面碰上端着姜茶的徐凤进来。 徐凤跟他还算认识,瞧见他也挺意外:「韩老师?」 韩朔「嗯」了声侧身绕过她要出去。 周酌笑意不减,冲着刚进来的徐凤开口:「徐凤,去叫我老公来帮我擦药。」 第11页 徐凤目瞪口呆:「周酌你淋雨淋傻啦?你哪里来老公?」 周酌瞥见韩朔身影顿下,「哦」了声,「那找我男朋友来。」 徐凤把姜茶放在桌上,「我怎么不知道你啥时候又交了男朋友了……快,把姜茶喝了。」 周酌只瞧着韩朔笑,徐凤再不济也察觉出有点问题了,忙开口:「那你趁热喝了吧,我回房去了。」 出门的时候老脸挂不住,都不好意思往旁边人脸上瞅一眼,这年轻人都办得什么事。 韩朔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徐凤消失在走廊口,才想起来刚刚事。 周酌背后叫他一声:「哎,我洗澡了?」 韩朔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蹦出一句:「随你。」 他身材高大,光站着就让人忍不住侧目。周酌见到的男人多了,一开始也只是觉得这人身材挺好,并不做多想。后来找人费掉她半身耐心,更是没心情。眼下气氛正好,她突然就生出了一丝旖旎意思。 周酌身上还带着未干的水汽,睡衣没遮住的小腿红痕明显,被刮时的细微疼痛还依稀在,她端起姜茶喝了一小口,第一次叫了他名字:「韩朔。 周酌敲敲桌子,「过来。」 他忍不住偏头看她:「你叫谁?」 周酌:「叫你啊。」 韩朔绷着脸:「好好说话。」 周酌笑了声,「我怎么不好好叫了,韩朔是你名字吧。」 「韩……朔……」 她想起他的签名,字写得流畅好看。翘着一只腿,背靠着床头柜看他,「名字挺好听?你哪里人?」 韩朔抿着嘴回来,重新提着医药箱打开,拉开旁边椅子在床边坐下,「明江。」 「那挺远。」周酌拿起扔在一边的手机,划开看信息,「那里靠海,好像这个时节更冷些。」 「比这里冷。」 她把脚抬起来,上面一道道红印。之前没在意,现在一静下来,一阵一阵轻微的刺痛异常明显。 韩朔小心抬起周酌小腿,轻轻架在他大腿上。 周酌双腿又长又细,脚趾甲修得圆润整齐,睡裙被韩朔撩到膝盖上,露出一片滑嫩的小腿。韩朔手掌偏黑,常年风吹日晒又没有刻意保养,有些粗糙,指腹还有细细的茧子。他捏着棉球在伤口上轻轻擦拭,尾指皮肤不小心碰触到周酌小腿,带起一阵轻微的酥麻。 小腿在裤子粗糙的布料上蹭过,痒痒的。 周酌小腿轻蹬了下。 韩朔抬眼看她。 「你们到香城干嘛?」她问。 韩朔手基本没有碰到周酌腿,她这么一蹬,膝盖弯起,擦药姿势有些不对。 「过来访查,有个课题。你脚伸好一点。」 周酌低头。韩朔坐在凳子上,矮了床一截,她脚掌正好踩着他大腿上。 「就这样擦,我好站。」 韩朔不言。 周酌又问:「你是老师?我听他们叫什么韩导?」 「嗯,我带他们一个课题研究。」他正对着,这个姿势只能擦到前面,右边看不到,他停一秒,开口:「这个姿势我不好擦药,换一下。」 周酌无声地勾唇笑了下,总算把腿平放,稍侧着。 韩朔专注地擦药,下巴弧度勾起一道好看的线,两人凑地近,周酌几乎可以看到他细小的淡青色胡茬,似乎刚刮不久。 她想起身份证上那刚毅纯正的脸庞,上面的年龄是33,反应过来这人不是年轻小伙了。至少已经尝过了酸甜苦辣,抱过许多不同女人了。 他们之间是再简单不过的男女关系。 周酌咽了口水,要说几句什么,「你……」 韩朔突然开口:「今晚谢谢了。」 周酌还沉淀在刚才的微妙气氛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韩朔示意她把手伸过来,小心用沾了碘伏的棉球涂上,正在考虑是不是需要别的措施,会不会感染。 他说:「陈宣的事,如果没有你帮忙恐怕不会这么容易解决,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了。」 一晚上的火气已经消得差不多。她虽然不喜,但不至于逮着不放,好在没真出什么事。周酌忍受着手臂轻微的刺痛感,面色如常:「不必,别再出什么事就行。」 韩朔说:「他们跟我出去几次,平时都很机灵,这次是意外。」 周酌心想可不机灵着,哪里不让去偏往哪去。 她懒得在把心绪放在这小事上面,瞧着他笑了声:「真有什么,你今晚的作为也够补偿了。」 韩朔手掌还握着她的小腿,手上细腻的触感明显。他显然听懂了她的意思,抿着嘴,没接口,转而说:「晚上别碰水了。」 周酌也没在意,「行,听你的。」 韩朔给贴好绷带,放开。抬眸看她,她却自顾自擦吹起头发了,「好好休息,我走了。」 风筒的声音太大,周酌一时没听清,「什么?」 韩朔指指房门,起身收好药箱出去了。 她完全忘了之前说过让他出不了这个门。 作者有话要说:  6 ☆、插pter7 周酌一觉睡到天亮,折腾半晚,睡得挺熟,全靠没拉满的窗帘透出几道光把她晃醒。外面倒是不见前一晚狂风骤雨的模样,阳光明媚,远山青翠,好像昨晚那雨是错觉一般。 她一下床就先沖了个澡,好不容易把身上那股不适洗掉,才泡了杯茶喝下。老葛邮件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周酌想了一会儿,打算还是先谈,就回他下午过来。 第12页 今天有人退房,周酌坐在柜檯办理的时候瞥见陈宣从二楼下来。似乎想对她笑下,但想到昨晚的事又好不意思,等她想好,周酌早就收回视线了。 周酌端着茶杯到一楼露台区,靠着躺椅小口喝茶。 陈宣跟在她后边默默进来。她刚要开口,周酌就阻止她了,「道谢不必。」 「我不是……」 「道歉就更不必了。」 陈宣没话说了,只好侷促地坐在一边椅上,「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啊。」 「不会。」 陈宣半低着头。 周酌是真不生气,过都过去了,她从来不会让这种不重要的情绪影响自己。但对方不同,情绪有些低落,眼圈还黑,一晚上折腾半天,又淋雨又惊吓,估计也没睡好。 她打算当没看见,泡了一杯喝,对方还是那副模样。只好开口:「喝茶吗?」 陈宣抬头:「啊?我不喝……」 周酌就不理她了。 陈宣立马又改口,「那我试试吧?」 周酌瞟她一眼,还是拿过另一个杯子,倒了小半杯,推过去。 陈宣喝了一口,马上被茶味涩到,表情有些难以言说。 周酌问:「很苦?」 陈宣看她半天,还是点了点头。 周酌说:「苦就别喝了。」 陈宣没放下杯子,又抿了口。 周酌被她反应逗到,极淡地笑了下。 陈宣看到,眼睛有些亮,「你干嘛一大早喝这么苦的茶啊?」 周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促进消化懂吗?喝茶饿得快。」 「啊?」陈宣难以明白,「是这样吗?」 周酌没回答她。 见周酌不排斥她,陈宣话又多起来,「昨晚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挂那里了。而且雨又大,周围又黑得要命……不过天没黑时景色是真的好看……」 周酌着实低估了这小姑娘的乐观程度,「大城市不好好待着,跑这里做什么研究,闲的?」 陈宣被打断也不生气,「这也不是我们决定的啊。」 周酌喝了口茶, 陈宣见她不信,解释:「院里要求的课题,我们照做而已。」 她也没奇怪周酌是怎么知道的。 周酌:「哦。」 陈宣不气馁,「香城有个客家人居住地,我们代表学院过来考察,哎,你要不要当我们嚮导啊?」 周酌想都不用想。 陈宣:「我听赵其说你对香城很熟悉,如果能一起多好啊。」 周酌瞟她一眼,「哪好了?」 陈宣眼睛很亮:「可以互相深入认识啊!」 深入认识? 呵。 周酌低头喝茶。 陈宣精神又好了点,估计也知道周酌没有在意什么。露台下叶琳在喊她,颠颠的就挂着笑容下去了。周酌瞟了眼,赵其那个小伙子也在,对上她的目光,竟然沖她扯了个笑。 周酌心想,呵,把她当老好人了。便冷冷地撇开眼了。 早晨的阳光倒是暖,晒了一会儿有些热,想喝啤酒。 但这样的习惯实在不算好,空腹喝茶,大早上又喝啤酒。她也说不上来什么时候落下的臭毛病,又矫情还改不了。 离指定见面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周酌想了下要怎么跟老葛合作。最好是既能赚到钱又不用太费心的。想到一半,房门被敲响。 除了二楼睡觉用,一楼这间她基本没什么隐私。架上上摆着一熘瓶子,有时候住客也会过来喝几杯。 周酌眼睛上搭着眼罩,正想事情,随口说道:「要酒自己拿,出门找徐凤记单。」 「我找你。」 周酌愣了几秒,才拿开眼罩。 韩朔穿了一件灰色沉思,袖子撸着,正低头看她。 黑沉的眼睛似乎蕴涵许多东西,仔细一看,却又平平静静什么都没有。 「找我?」周酌直起身,「找我什么事?」 韩朔应该是真有事,他拉了张椅子坐下,「你知道秀山县吗?」 周酌说:「知道。」 「秀山县有个客家部落,我们想去看看。」 周酌撩了下头发,「你去啊。」 韩朔停顿半晌,抿着唇开口:「你对香城很熟悉。」 「那可不。」 韩朔:「……」 周酌勾了个笑。 几乎跟早上小姑娘的说辞一模一样,果然是一个老师带出来的,她眨了下眼睛,「要我带你们去?」 韩朔仔细看了下她的脸色,并没有看出不愉快,开口:「商量一下而已,如果你不愿意不会强求。」 周酌盖上眼罩,重新躺下,「那我不愿意。」 韩朔:「……」 他终于忍不住:「你拒绝的这么干脆?」 周酌倒是丝毫没有愧疚,「嗯哼。」 韩朔说:「我能问为什么吗?」 周酌说:「因为你们会惹事,麻烦。」 韩朔低了一下身体,手肘撑在膝上,说:「但你是生意人,赚钱不是你的本职吗?」 周酌语气没什么起伏,「那也得赚得舒畅。」 两人距离挺近,韩朔能看到周酌嘴边细微的小绒毛,对着窗户,亮亮的,露出的下巴轮廓很是明显。 他想了下,开口:「真不愿意?」 周酌双□□叠放在椅上,大腿盖着一件小毯。 第13页 她突然又改口:「除非你雇我的价格让我很满意。」 韩朔无声地弯了下嘴角,遮着眼罩的周酌并没有看到,「你不是要赚舒畅的钱吗?」 周酌停了几秒才开口:「那也不需要跟钱过不去啊。」 韩朔计算了下此次行程费用,最好报了一个数,「最多这些,经费不足了。」 这钱少得可怜,周酌想也不想拒绝:「不去。」 意料之内,韩朔也不惊讶,他起身,「你考虑一下吧,毕竟钱还是要赚的。」 周酌听见他脚步声远去,扯着眼罩,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背影。 结果应该是说到商量不下的事情,陈宣还趁着午饭跑过来问她为什么。周酌说她们给的钱不够,小姑娘还直一个劲儿问多少钱才愿意。 周酌被缠得不耐,随便报出一个数,被同来的叶琳听到。于是周酌随便走两步都能听到那几人悄悄议论她,说她简直想钱想疯了。 老葛下午两点到,周酌正在徐凤的监督下试她做的炖汤。除了两个指定时间打扫的人,旅馆基本上只有她和徐凤两人。所以老葛是直接找进来的。 周酌带着他进去的时候恰好碰见叶琳从楼上下来。要进去拿啤酒的他看见周酌带着一个男人进了隔壁房间,居然还关上门。 周酌对她没什么大印象,压根没放在心上。 老葛考虑到香城还为完全发展起来的旅游业,打算让周酌旅馆打头炮,来一个连带经济。 他年纪不大,保养得还行,属于中年男人中比较意气风发的那一类。虽然上头还有人压着,但不妨碍他施展自认为不错的营销头脑。 「周老闆,你觉得我说的是不是挺有理?你看你长相不错,气质上佳,旅馆也挺有一番风味,我再让人给你拍一组照片,发网络上宣传一下,是不是关注度一下子蹭蹭上涨了?」 周酌靠着椅背,表情看不出喜怒,「这样受惠的不就只有我了?」 葛明笑:「那不会,你肯定要和香城捆绑在一起的啦,先炒火你,游客多了,再让你当香城的代言人,以后你就是我们香城的标志,再慢慢具体下来……」 周酌想让她代表香城的话还不得让林春香带人喷死。 葛明说:「……这只是一个点子,具体实施会找人来弄,你要是答应我们马上就能签合同。」 周酌「嗯」了一声,「我考虑一下。」 「哎呦,周老闆这事儿慢不得的。」 周酌对这事已经没太大兴趣了,只想马上送客。 房门只轻掩着,没关上,韩朔声音不大不小从外面传进来: 「叶琳,你在那儿干嘛?」 周酌正听老葛说话呢,闻言愣了下,很快想起刚才扫过一眼的小姑娘。她走过去拉开门,果然叶琳手上拿着两瓶啤酒,正一脸尴尬地站在一旁。 她看看周酌,又看看韩朔,「韩导,我那个……」 韩朔一看到周酌出来就猜到前后了,中午她们私底下的谈论也有听到,只是小女孩背后话他不好干涉太多,只好当没听见。眼下这情况有点要朝其他方面发展的趋势。 韩朔问:「拿完啤酒就上去。」 叶琳脸脸红着,从他身边跑开,:「我,我上去了。」 她确实没打算偷听,毕竟是别人隐私,她好歹一大学生。只是拿完啤酒经过门边时稍微停了下,纯粹对周酌个人好奇,还没听到什么呢,就给韩朔撞见了。 周酌抱臂靠着门框,打量他们。 对上她的视线,韩朔知道该说句什么,话没出口,周酌身后站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说:「周老闆,还继续吗?」 作者有话要说:  7 ☆、插pter8 韩朔看了那男人一眼,他沖周酌点了下头,「谈事情?」 周酌勾了下嘴角,「是啊。」 葛明心思全在方才事情上,倒是没注意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他明显察觉到周酌不是很愿意跟他合作,「周老闆,价钱方面如果不妥可以再商量的。」 韩朔本来要走,闻言神差鬼使又多停了下。 周酌注视着韩朔背影,随口回他:「价钱还好,主要我这个人有怪癖,不喜欢太露面。」 葛明急了,「这有什么,妆可以给你画得浓一点,到时候就认不出谁是谁了……」 周酌直接拒绝了:「如果有更好的点子再合作,你这个方式我不喜欢。」 葛明也没办法,「哎,那好吧,我回去再想想,咱们合作的事先不急。」 周酌微笑,让徐凤带人出去,两步走过去。 韩朔在公共区,打开电脑,在查着什么。仿佛刚才那片刻停顿的人不是他一样。 周酌走到他面前坐下,开了一瓶啤酒,倒了两杯。 韩朔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叶琳刚刚……」 周酌打断他,「没关系,我不在乎。」 韩朔坚持说:「她没有恶意。」 周酌把倒好的酒瓶轻轻放在桌上,推了一杯过去,玻璃杯下的啤酒颜色很好看,杯口冒着泡沫,她笑着扬眸看他一眼,「有恶意也没关系。」 韩朔便不继续这个话题,瞧了一眼冒着泡的啤酒,端过来,「你喜欢喝啤酒?」 周酌说:「喜欢啊。」 韩朔说:「我以为你会喜欢别的,比如红酒,葡萄酒之类的。」 第14页 他电脑屏幕下方框闪烁了下,有信息提示。 周酌笑出声,「那多贵,我可喝不起。」 韩朔直觉不是这个原因,可她又说的理所当然。 啤酒冰过,入口凉爽。 徐凤在喊她,周酌喝完一杯,指指剩下的半瓶啤酒,「请你,不喝的话随便放着。」 韩朔点头。 她起身走了,裙角在椅脚上晃了下,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腿。 ** 韩朔回去没有对叶琳说什么重话,只稍稍提了下。他知道这几个小姑娘没什么坏心眼,也就随她去。更何况叶琳聪明,被他撞见已经无地自容了,何必再多此一举。 周酌不愿意带,秀山县还得找人帮忙引路。 韩朔打算四处问问,或者周酌原因推荐一个也行,正在考虑,严海跑来说许峰找到人了。 韩朔愣了好一会儿,「找到人了?」 严海:「是,叶琳不是说那旅店老闆嫌钱太少嘛,我就跟许导去问了下。」 「问到了?」 「嗯,是,许导让你下去看看成不成。」 严海觑了一眼韩朔的表情,「韩导,有什么问题吗?」 韩朔笑了下,「没,去看看吧。」 结果许峰找到的人居然是林荣。 顿时气氛有些微妙。 许峰跟严海比他们提前到,大概不知道林荣样子,两人人正站着讲话。 许峰性格温和,不会对人表面样子就有偏见。眼下林荣表面样子很是得体,他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林荣看见来人是韩朔也愣好一会儿,半晌才沖韩朔尴尬地扯了个笑,「呦,是你们啊,不打不相识这是。」 许峰莫名,「怎么?你们难道认识?」 跟着韩朔下来的还有赵其,他完全是当事人,脸色也尴尬。 韩朔表面的礼貌还有,「是你要带我们走秀山县?」 林荣说:「香城我熟,别说一个小县,去哪里都没问题。之前都是误会,咱们也都被计较了。」 许峰这才觉得有问题,瞥见赵其脸色奇怪,才转过去问:「赵其?怎么了?」 赵其小声说:「之前我们撞到的人就是他妈,许导,你怎么碰上他的……」 陈宣给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他没注意看,等听明白了,林荣早走了,一下子也没对上脸。 「这样。」许峰自觉闹了误会,脸色也不是很好。 韩朔却开口,「没关系,我们也在找人。」 许峰看去一眼。 韩朔沖他笑了下,转向林荣,「不过得等我和学生们说说,确定没问题的话才能答覆你。」 「行。」 周酌恰好在站在二楼阳台,一楼门口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她端着徐凤新炖的汤喝,等着韩朔上来找她。 林荣什么样子他们不比谁清楚,真找他的话那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另一个房间,许峰几人也在商量。 赵其前前后后包括林荣对客栈老闆的态度也仔细说了一遍。 许峰沉吟片刻,开口:「既然这样,就换个人。我去说,人是我找的,怪我之前不清楚。」 赵其忙开口:「那怎么能怪你啊许导。」 哪有老师顶锅的,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严海也陪你去了,这人这样也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啊,他不也没看出来嘛。」 严海一旁沉默。 韩朔打断他们:「不用这么复杂,带个路而已。」 赵其跟着说:「要不就他吧,应该也没事。」 许峰还要再说。 韩朔:「我去跟她们几个说下,你们商量下行程。」 陈宣几人正围在一起聊天,听到嚮导是林荣,陈宣皱着眉头,嘟着嘴嘟囔:「不想要他啊……」 叶琳猛点头。 之前对皱着翻白眼的林菲也开口:「如果是他,那还不如找那旅店老闆呢,好歹视觉体验上能享受下。」 陈宣也点头:「韩导你再问问周老闆呗,万一人家愿意呢?」 韩朔忍不住笑,「现在不是她愿不愿意的事,是我们已经先答应别人了。 陈宣说:「那我们之前还先问的周老闆呢。」 韩朔拍拍她的头,让她们放宽心。 叶琳被韩朔抓包,一时也不太敢放肆,只好规规矩矩问:「韩导那你们干嘛找那林荣啊,旅店老闆不愿意也还有别人吶。」 韩朔说:「没注意。」 「哎……」叶琳仔细比较了下,才觉得林菲说得有理,摇摇头,「那男人长相太对不起观众了,我好怕对着他睡不着觉……」 韩朔无奈:「叶琳。」 「噢。」叶琳缩了缩肩膀。 安慰了她们几个,韩朔才转身出门。走到拐角处,他脚步停了片刻,终于还是过去敲了周酌的房门。 「睡了吗?」 周酌声音冷淡:「你平时下午四点睡觉?」 韩朔摸了下鼻子,这不是找不到开场白吗。 房门没锁,一推就开,周酌正喝一碗炖汤喝得表情纠结。 韩朔随口招呼了句,「在做什么?」 周酌抽出纸巾擦了下嘴,把碗搁到一边,「喝汤。找我有事?」 韩朔沉吟几秒,问道:「林荣……这个人怎么样?」 周酌说:「看情况。」 韩朔说:「怎么个看情况法?」 第15页 周酌坐到椅子上,舒展了下四肢,「如果你们之前没闹那么个矛盾还好,顶多麻烦一点,但现在就不好说了。」 韩朔手还握着门把手,似在思考。 周酌瞟他一眼,「换个人吧。」 韩朔心里有数,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周酌瞟他一眼:「我可以给你介绍个人,如果需要的话。」 韩朔愣了下,极淡地笑了下,「谢谢。」 韩朔平时挺冷,也没见笑几次,周酌冷不丁被这笑容晃了一下。她停了好几秒,才抽了张纸,在桌上写下一串号码,「这是老于,可以问下,你的价钱他应该愿意去。」 「嗯。」韩朔过来拿走纸张。 俯身的时候,周酌闻到他身上带着肥皂清香的味道,丝丝缕缕的。 挺好闻。 ** 也不知道是老于没空,还是他们拉不下脸拒绝人。傍晚周酌站阳台的时候就看见韩朔几人跟林荣讨论着。 晚霞烧得天空带着红,周酌撑着栏杆听了一会儿。 「东西你们看着带,吃的喝的穿的你们看情况,都行。路线的话跟着我走就没问题,这条路我走很多遍,闭着眼都能到。」 许峰表情不好,欲言又止。 韩朔问: 「去那边要多久?温差有什么变化没有?」 「温差?」林荣被问住,想了好一会儿,「不久,就一小段路不好走。衣服你们就多带几件嘛,冷了就穿热了再脱不是。」 韩朔皱着眉头,「能确定一下吗?我们还带着几个小姑娘。」 林荣:「哎不用,我保证你们半天就到。」 韩朔看许峰。 许峰开口:「这样,能列个线路表出来看看吗?如果可以就决定。」 林荣不以为意,「你们只是找人带个路而已,不用这么麻烦,跟着我走不就行了……」 韩朔眉头皱起。 周酌站在二楼,底下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冷眼旁观片刻,还是掏出手机拨了个号。 「老于,我周酌。」 「哎,小周啊,什么事?」 「昨天有没有人打你电话找你带去秀山县?」 老于解释:「是有,我一想就想到是你说的了。我挺想带,但那老师说可能要去好几天,我这脱不开身,没办法就只好拒绝了。没事吧?」 周酌拿着手机,停顿了片刻,才开口:「没事。」 挂了电话,她想了挺久,觉得自己应该是看不惯林荣那嘴脸。 她手扶着栏杆,开口:「韩朔。」 韩朔抬头。 作者有话要说:  8 ☆、插pter9 周酌半低着身子撑在二楼栏杆上,垂着眼眸俯视他们。她眸色很淡,平时一瞥而过时极其冷淡,但仔细看人时又直勾勾的。 南方入秋的一阵时间风颳得厉害,蓝得几乎透明的天不带一点云,风偶尔吹过一阵,还带点凉意。 她穿着一字领高腰长裙,裙角轻飘,撑着铁艺栏杆的手臂纤细,锁骨线条顺畅。 韩朔问她:「有事?」 周酌手指在栏杆上敲了几下,「你东西落我房里了。」 一时几间无人言语。 严海或者不清楚情况,但赵其跟周酌倒是打了几次照面,闻言瞪着眼朝韩朔看过去。 韩朔蹭了下鼻子,「嗯」了声,「知道了。」 赵其眼睛瞪得更大了。 周酌勾着嘴角笑,也不知道在开心些什么。 林荣很少看见她这种眼神,平时路过或者特意过来,总是对上那张冷到极点却又让人心痒痒的脸。但他没办法做什么,只能干看着,有时候看都看不舒心。 对他从来没有这样低眉敛目的勾人模样过。 忍不住去看被点名的男人,韩朔表情平静,似乎真只是纯粹落下个什么东西。 许峰本就站在韩朔旁边,脸上似乎带着洞察一些的淡淡笑意,沖韩朔小声说:「东西再拿,林荣的话你觉得……」 韩朔沉默片刻,开口:「算了。」 「嗯?」许峰没料到他拒绝这么干脆,「为什么?」 韩朔瞥了站在一旁和严海说话的林荣,稍微侧了下身,从口袋里掏了包烟,抽出一支,「刚才谈话让我觉得他很不靠谱。」 林荣方才表情是个人都能觉得不合适,许峰点点头,「也是,本来就是问问,那我去说。」 「我说。」韩朔转身走过去。 林荣细小的眼睛瞅着他。 韩朔说:「不好意思,秀山县我们打算找过个人。」 其实就算周酌没开口,他也不想找林荣带。不是他有偏见,而是刚才交谈就能看出这人品性不佳,容易生怒,接触下去迟早生事。 林荣瞪眼:「怎么又不行了?」 韩朔说:「小姑娘安全重要,需要比较稳妥些,怕太麻烦了。」 他特意把原因归在自己这边,打算给林荣个台阶下。 「哎,不是。」林荣完全没有意会,「不是在商量吗,怎么就不行了?」 许峰价钱开得挺高,虽然之前有过小纠纷,但没关系,赚钱重要。可他没想到还是不行,「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林荣说,「都是误会,大男人不用揪着这点小事不放吧。」 他口气又急又躁,也不知道真是纯粹不想丢生意还是其他什么。 第16页 韩朔好脾气解释:「不是那个原因。」 林荣:「那是怎么回事?」 周酌托着下巴欣赏。 本来就不是白纸黑字的合同,谈崩也情理之中,林荣这副表现倒让韩朔意识没办法。他抽了根烟递过去,语气还算正常:「抽根。是我们耽误你时间了。」 林荣半天才不情不愿接过。 男人之间除非深仇大恨,否则没有一根烟解决不了的事情。林荣默认了韩朔的道歉,「算了,下次有机会吧。」 这人是许峰找的,他站在一边本来应该挺尴尬,倒始终含着笑意,「不好意思。」 林荣沖他点点头,算了揭过了这事。生意不成,还能聊天。他又想起周酌的话,看向韩朔的目光也带着一丝探究了。余光瞥到周酌不知何时进了房间,人不在阳台。源于男人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林荣语气略酸道:「哎,我说,你跟她什么关系?」 韩朔半天才看出这是在跟他说话,「怎么?」 林荣咂巴了下嘴巴,手指夹着烟,语气突然变得滑腻低声起来,「那个……睡过了?」 许峰闻言脸色一冷,转脸去看韩朔。 他们三人站得近,赵其和严海一时没听清。 林荣两指夹着烟,没听到韩朔回答。 韩朔面沉如水,不辨喜怒。 林荣没等来回答,心下暗喜,表面却故意装作失望样子,「没有?没有就算了,那女人,不是我说……」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韩朔点了手里迟迟未点的烟,深吸了一口,呼了林荣一脸,「说够了?」 林荣:「……」 他随手把只抽了一口的烟弹进旁边垃圾桶,「这跟你有关?」 林荣愣怔了好半晌才感受到韩朔埋在骨子里的狠戾,莫名冷了下,「你什么意思?」 韩朔盯着他:「没关系的话就少说,不是每个人都乐意听。」 林荣脸色顿时要变,却在对上韩朔黑沉的眼睛时生生憋住,嘴上忍不住:「哟,这就护住了……」 这话就像打在棉花上,因为韩朔没理他,转身走了。 赵其严海一前一后跟在他身后进了旅馆,剩下许峰一个。 他倒是没生气,临走时看了林荣一眼。 林荣没明白。 ** 让两人先回房间,韩朔正打算上去问周酌,许峰从外面进来,叫他:「韩朔。」 许峰觑着他神色稍霁,开口说:「林荣这事是我没找好……」 「这不关你事。」韩朔与他并肩上楼。 许峰点点头:「那有好的人选了吗?」 韩朔想了下,确定他应该没会错意,「有了。」 许峰问:「那位旅店老闆?」 韩朔「嗯」了声。 旅店採光好,大厅四面有窗,空气舒畅。楼梯口开了一面很大的窗户,风正徐徐吹进来。两人上了二楼,左右两条走廊。许峰笑了声,拍拍他肩膀,「那就你去谈了,我先回去。」 韩朔站了几秒才往右边去。 房门没关,应该知道他会过来。 韩朔第二次进她房间,迎面的还是那整架的书。周酌半躺在躺椅上,两脚舒适地交叠搭在小圆凳上,脚上一双杏色的平底鞋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他还是敲了下房门。 周酌抬眼看见他,「敲什么门。」 韩朔想说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但说出来肯定被反驳,只好闭嘴不答,转而问:「你之前不是不愿意?」 周酌一脸理所当然,「之前没谈稳,现在我突然觉得可以了,不行?」 韩朔坐上房间里唯一的椅子,正对着她,想起她莫名其妙的暗语,「那你非得那样说?」 「怎么?」周酌觑他,「难道要我直说?那林荣不得记恨死我。没赚钱就算了,还平白惹麻烦。」 韩朔想起那人嘴脸就闷,说:「不要说提他了。」 周酌:「觉得那人不行了?那之前费什么劲儿?」 房间对面开着一扇很大的窗,淡绿色的帘子被风吹得轻摆,底下珠串敲在木质书架上,轻轻脆脆的。 她眸色很浅,里面带着不带笑意。 韩朔转而道:「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换个说法。」 周酌:「干嘛换,这多好,一听就懂。」 韩朔知道她是故意的,也不去争辩,改道:「万一我没明白呢?」 发丝被风吹过几绺,缠在嘴角,周酌撩了把头发,「没懂你们就跟着他去呗,反正也是你们自己找的。」 韩朔想起林荣刚底下说的那两句话,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 「你介绍的老于没办法去,我清楚,就谈了下。」他说。 他分明在解释为何没有听劝告,周酌瞥他一眼,收回视线翻看手上书本,「他嫌时间太长。我跟你们去吧,价钱就按你之前说的。」 她低垂着头,下巴挺尖,脸上画着淡妆,面容安静。 盯着她看了两秒,他开口:「谢谢。」 周酌头也没抬:「正常买卖,有什么好谢。」 韩朔只好问别的,「需要准备什么吗?」 「需要。」周酌说,「速干衣、防寒衣、常备药、干粮……你们要去那边住几天,该准备的东西你们都得自己带,有吗?」 韩朔:「部分有。」 周酌:「没有列张表,香城有店,需要的买回来。」 第17页 「路线我会安排,好了给你看。那县挺偏,得绕山路,时间不长,几个小时就能到。 不过没什么危险,只是后半段得徒步,告诉她们千万挑双合适的鞋子。衣服多带两件,温差还是挺大的,至于其他,我整理好了给你送过去,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周酌抬头看他。 韩朔对上那双眼睛,一时没动。 她勾唇笑,「干嘛呀?」 韩朔偏开眼,「后天走吧,今天有点晚了,东西明天准备,你好了再说声。」 「需要我陪你去买吗?」 韩朔转过脸看她。 周酌说:「香城你不熟悉,我住得久,我了解。」 她又不正经了。 韩朔没说话,隔半秒才开口:「你要多少钱?」 周酌斜眼瞅他,「说的什么话,免费赠送不行,我还真那么爱钱了?」 韩朔不予置评。 这人性子生硬,无趣地很。 周酌摆摆手,「算了,没事。」 ** 陈宣听到消息立马跑过来,周酌门还没来得及关上。 听见敲门声,还以为韩朔去而复返,抬眼一看,小姑娘扒在门框上,笑眯眯地看她。 周酌问:「有事?」 陈宣说:「韩导说你带我们去啦?」 「嗯。」 陈宣笑:「我就说嘛,韩导劝人哪有不成功的。」 周酌靠在桌上写需要的物品和路线,闻言回答:「我还真不是你们韩导劝的。」 「啊?不是吗?」 周酌抽空瞥她一眼,「他加钱了,没跟你们说吗?」 陈宣瞪眼:「没说啊……韩导,加多少了啊?」 周酌笑:「不少呢,你去问他。」 又转道:「不过估计他不会说的,他是那种把一点小事就挂嘴边的人吗?」 陈宣摇头。 「对吧。」周酌写好,线路也简单标记了下,沖她招手,让她过来拿,「把这给你们韩导,你们有的在上面划叉,余下的明天去买。」 陈宣抓着纸张跑出去了。 十分钟后,韩朔敲开了她的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9 ☆、插pter10 周酌倚着门框看着他笑。 韩朔下巴绷着,表情算不上太好,「你跟陈宣胡说什么。」 周酌盯着他因为说话而滚动的喉结看了几秒,故意顾左右而言它,「明天早上八点,一楼,别迟到。」 韩朔说:「你既然是特意帮忙,没必要那样讲。」 木门随着周酌依靠发出吱呀声音,挺清脆。 周酌睨他,「你这是为我着想?怕我在你那几个学生眼里印象不好?」 韩朔不答。 「我也的确是这种人。」周酌笑,「你不也这么想?」 「我没……「韩朔下意识否定,突然想起之前问的那句话。 他那时只是随口一问,并无太多意思,眼下话题朝这方面去,他一时无言。 隔半秒,才开口:「之前抱歉。」 周酌瞟他一眼,勾唇笑:「那更不必了,现在你心里知道就好了。」 此时天气已晚,窗外几乎夜色朦胧。天上缀着繁星,明亮皎洁,也须得这样偏僻的山城才能看到了。 韩朔低头一看,正好与她对视上。 周酌睫毛轻轻扇了一下。 她不在意这些。 几秒,韩朔面色平静地移开,「好,我明天准时在下面。」 说完点头示意了下,转身离开。 周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关上门。 ** 隔天周酌整理完下楼的时候,韩朔已经在等她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大厅墙上挂着的时钟,差五分才到八点。 她笑了下。 这老师当得挺有时间观念。 韩朔见她下来,起身问她:「现在走?」 周酌瞟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两个人,点头,「走吧。」 陈宣上前两步跟她并行,脸上带笑地叫她:「周老闆。」 「嗯。」 「我能叫你名字吗?周老闆叫着好别扭,生分。」陈宣说。 周酌嘴角笑意未下,「随你。」 四人出了大门,门口的三角梅迎着上午阳光红得发亮。赵其身后扯陈宣衣服后领,小声:「叫什么名字啊,人家说不定比我们大呢。」 「也是。」陈宣凑上前问,「我24,周酌你几岁?」 「比你大。」 「啊,大多吗?」 周酌侧头瞥她一眼,「挺多。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都行。」 「那叫周酌!」 周酌转向韩朔:「你们有开车过来?」 韩朔一直安静地走在前面,他们在后头说话也没搭,此时听见问话才回头看她一眼,「有,两辆。」 周酌说:「那就不用租了。」 四人走到停车场,韩朔开了车门,是一辆越野吉普。陈宣赵其自动坐到后座,周酌只好打开副驾驶的门。 「开导航吧,到桥深。」 韩朔调好,打方向盘,车子缓缓从小型停车场出去,车子开上大街。 桥深是香城的中心城区,距离不远,直接步行也可以到,考虑到东西太多他们拿着不便,才让开车。 周酌一进车内就撑着头注意路况,香城大街两边的巷子很多,难保没人突然冲出来的。但似乎不必,韩朔车技很好,速度把握刚好,偶尔避让,仍然开得又平又稳。 第18页 周酌就着斜靠的姿势随意瞟去一眼。 韩朔双眼注视前方,方向盘握得稳,微微抿着的嘴唇勾出一道很好看的弧线。 她发现这人平时挺冷,连在学生眼里都是不苟言笑的。 但她见过他低声轻笑的模样,勾人得很。 察觉到周酌似有似无的视线注视,韩朔偏了头,无声询问。 周酌懒洋洋地说:「没,你开车。」 陈宣凑上前搭话,「周酌你野营过吗?」 「嗯?」 「野外露营。我们之前到过贵州,住帐篷住了三夜,我全身上下没一处不被蚊子叮的。」陈宣想起之前旅程。 赵其故意嘲她,「那是你自己问题,我们怎么都不会。」 陈宣瞪他一眼,转过去问周酌,「你露营过吧?会怕蚊子叮吗?」 周酌:「我不招蚊子。」 陈宣惊道:「你不招蚊子?哪有女孩子不怕蚊子的啊,真的假的?」 周酌淡淡笑了下,「你别当我是女孩子不就行。」 又说:「怕蚊子你到时得带管药,秀山县在山里,蚊子不会少的。」 刚好车子停在红灯前,闻言,韩朔下意识朝周酌看去一眼。 这细微的打量还是被周酌抓到,她看回去,「怎么?」 韩朔说:「要到了吗?」 语音导航前几分钟才指示过红灯左转直行,离目的地还有5km。 周酌把语音复述一遍。 红灯秒数到,绿灯亮,韩朔偏开眼,手一打方向盘继续开了。 她看得好笑,轻哼了一声。 陈宣陆陆续续又问了好些个问题,周酌捡几个回答,慢慢地就只嗯一声了。 她发现这女孩子话不少,问题也不少。 车子开了几分钟到,韩朔把车子开到临时停车场放。香城并不大,没有随处可见的大型地下停车场,就几张稍显简单的铁皮顶加木栏杆就算是了。 但这样似乎更受欢迎,他们说没有摩天大厦的简单山城才令人着迷。 周酌轻笑。 陈宣看见她笑,问她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三人站在一家花店门口等韩朔停车,陈宣刚好站在摆放着的花篮出,映着各色花卉,连脸上的笑容都更显灿烂了。 周酌移开视线,望向别处,「没想什么。」 陈宣讪讪的:「哦……」 韩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赵其和陈宣两人说得兴起,周酌一个人孤零零地抱臂站在一旁,也不加入。陈宣这孩子对谁都一副热心肠,不会刻意冷落。 她不爱与人交往。 他从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尽管语言或多或少调侃撩闲,但只是她打发无聊的方式。 「走吧。」韩朔低头叫她。 周酌主动走到前面去了。 桥深市区开着许多店铺,有吃食、装饰、衣物各种,四人路过一家明信片店铺,陈宣提出要去寄几张给学校师姐。 韩朔停下脚步,说:「先买东西,完了留时间给你们自由活动。」 「噢,对。」陈宣吐了下舌头,「那走吧,韩导。」 周酌带他们到一条买野外用品的小街,出售各种登山露营用具。四人进去,扎着小辫的小姑娘马上迎上来。 周酌说:「你们挑吧,却什么应该比我清楚,需要的东西自己带。」 韩朔见她没打算留下,问:「你呢?」 周酌指指外面,「我走走,你们可以随便走,这街专供外来人士逛,好了电话联繫。」 韩朔没答好。 周酌意外了,对上他的眼睛,笑:「难道需要我全程陪同?」 韩朔:「那好了找你。」 周酌转身出门。 陈宣赵其东西挑地兴起,大部分装备都有,除了带漏或者不便携带的需要重新买。韩朔照着单子需要的东西对比卖完回来,陈宣两人还没完。 韩朔只好说:「你们慢慢选。知道车停哪里吗?」 两人点头。 「给你们一个小时活动,11准时停车场门口集合。」 「收到。」 ** 韩朔把东西放回去,靠在车门抽了根烟。 他菸瘾不大,这一年更是有意减少,没料到这短短三天不到就抽了一包。 嘴里轻轻呼出,烟雾缭绕在眼前,让他无端想起周酌那张带着水汽的脸。又想起那夜她被雨淋得湿透找人的场景。 还有她妆容精緻地坐在椅子上喝酒的姿态。 把抽完的大半菸蒂碾灭弹进垃圾箱里,掏出手机看。距离约定好找她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几分钟。 韩朔把车门关好,点开联繫人,找到周酌那栏拨了出去。 单调无趣的背景音响了四声才被接起,周酌清冷的声音透着电磁波传来,「餵。」 周酌那边有声音传来,有点耳熟。 「你在哪里?」他问。 周酌停了半秒才回答,「我这有点事,好了过去找你们。」 电话那头很吵闹,韩朔听了几秒,认出那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周酌似乎很不耐烦,「没有,碰到一个疯婆子。」 韩朔:「需要我过去吗?」 「不用。」周酌在对那头说话,「……林春香你省点力气吧,我都听得烦了。」 韩朔沉吟片刻,还是开口问:「你在哪里?」 第19页 「嗯?」 「在哪里,我过去。」 周酌似乎在笑,片刻后报了一个地点,挂了手机。 韩朔查了下,不远,绕一个路口就到,他锁好车门,对着地图过去。 到的时候,林春香还没走。 周酌正靠着椅子坐着,不知在想什么,头微微往后仰,露出秀丽的脖颈,理都没理旁边那人。 林春香看到他,声音更高了一个调,「呦,我说刚才怎么打电话呢,原来是叫人来了。」 她手上拉着一个小篮子,上面採购了许多货物,一拍篮子,看着韩朔说:「哎,这不是那天撞我那人吗?」 又一瞅周酌,「你们这是一起去哪儿呀?」 她声音很大,周围有人停下来看。 韩朔只朝周酌走去。 周酌察觉有人走近,转过脸,锁骨稍稍凸起一个好看的角度。 看见韩朔,她直起身,随意撩了一下长发。 韩朔站在她旁边,问:「要走还是继续逛?」 周酌:「走吧,心情都没了。」 林春香被无视,语气更尖锐,「以前嘴可利了!怎么?现在都不敢面对我了?」 这是一个小公园,树叶都快掉光了,喷水池的机器大概坏了,只剩一个干涸的池子扔在那。除了来往几个晨练晚归的中老年人,就是胡乱四处跑的小孩。 韩朔瞥了林春香一眼,停在长椅前。 周酌起身,随手拍了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高跟鞋踩在地上,从林春香旁边过。 林春香瞧见他们要走,嘴角带着刻意的笑,哼道:「急什么啊,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咱好歹都是香城人,早知道跟你好上,我之前也会给点面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10 ☆、插pter11(修) 周酌没动。 林春香环顾了周围一圈,视线落在她身上,故意说:「别说啊,你那旅店开着还挺有用,要什么男人没有,难怪你当初死也不走。」 周酌终于朝她瞟去一眼了,嘲弄:「你吃饱了撑着了?废话这么多。」 「周酌你嘴巴干净点!」 懒得再理她,她对韩朔说:「走吧。」 林春香在后面大喊:「你抢我女儿的男人还不够,现在又来勾引我儿子,你还要不要脸啊!」 周酌脚步一停,转脸看她:「你女儿?谁?」 「周酌你不要脸的,你就忘了她了,当初余臻跟我女儿好的,要不是你横出来插一脚,现在儿子都多大了。你这不要脸的……」 周酌索性停下来了,抱臂看她,嘴角带笑:「哦,我想起来了,你女儿林慧是吧?没记错的话她现在是在家带孩子?」 林春香脸色变得阴冷起来,「是啊,要不是你做的好事,她能被离婚吗?」 周酌:「嗯,所以你打算对我做什么?把我赶出香城?」 林春香哑口无言。 秋风裹挟着凉意穿街而过,她嘴边的笑容被吹得有些冷了,「不能吧,你算什么东西?」 没有再理她,周酌抬脚就走。 韩朔看了半天,转身要走,林春香似乎被吓住,却不死心,沖韩朔嚷道:「那女人不是什么好水,别被她样子骗了。」 「你跟我说话?」他说。 林春香嘴角抽了下,要开口。 韩朔极淡地笑了下,状似无意地看她一眼,「腿好多了?」 林春香一愣,反应过来,僵硬地笑了下,「好多了好多了,我看医生了……」 她还要说话,韩朔没给她机会,转身追上周酌。 林春香盯着他两人背影,啐了一口唾沫,「晦气!」扭着胯离开了。 周酌走得不快,脸色也挺平静,韩朔思考半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问:「这附近有什么好逛的吗?」 周酌:「你要逛什么?」 「特色景点?」 周酌停下脚步,斜眼睨他。 韩朔蹭了下鼻子,「我以为你可能心情不好,需要逛一下。」 「我心情没那么容易被影响。」 他们站在出口台阶上,正好风口,入秋的风开始带点瑟意,她脸色平静道。 韩朔点点头,「嗯,那回去?」 「嗯。」周酌说,但人没动。 韩朔只好陪着她站着,随便扫了眼,他看到公园路边几家架着三轮车开起的豆腐摊,铁板上余烟裊裊,大概味道不错,排了好几个人。 站了一分钟,她回头,正好看见韩朔打量那家豆腐摊,「想吃?」 韩朔回头,「没。」 周酌下巴轻抬,指着豆腐摊,「不是要特色吗?那豆腐就是,你可以试试。」 他只好过去排队。 高大的身躯混在几个中年妇女和小孩中,极不和谐。周酌找了路边一张长椅坐下,撑着额头懒洋洋地看他,中间间隔大约几十米,韩朔付钱的时候转过来看了她一眼,很快找完零钱返回。 豆腐装在一个塑料盒子上,上面洒着葱香蒜末,还散着热气。 自己提起的就只好认了,叉了一块,味道闻起来挺香。嚼了两下,还没咽下,瞥见周酌正带着笑意打量他。 他顿了下,问:「你要?」 「你餵我?」周酌眼角挑起。 韩朔没动,只把盒子推过来给她。 周酌只穿一件单薄的裙子,露出半截手臂,吹风吹久了,手指有些凉。她伸手去拿另一根叉子,手指故意触到他。 第20页 韩朔手指动了下,侧头看她。 周酌:「哦,我不小心。」 韩朔无语,说了一句,「女孩子,别随便动手动脚的。」 「我不是女孩子。」周酌勾着嘴角,语调很轻,「我是女人啊。」 「都一样。」 「哪一样了?」 韩朔咬了下后槽牙,瞥她一眼收回,「还吃不吃了?」 周酌捏着叉子,嘲他,「假正经。」 韩朔:「……」 他移话题,「明天几点走?」 话题转得生硬不说,还无趣。 「六点。你们太麻烦,省得浪费时间。」周酌回答。 韩朔说:「他们跟过许多地方,会有分寸。」 「分寸?」周酌说,「分寸是什么?有个词叫意外,没听过?」 韩朔不予置评。 「六点,大门等你们,你们提前准备好。」 韩朔:「好。」 周酌轻笑一声,挑起一块,咬进嘴里。 她唇上涂着口红,这么久颜色也没掉。 韩朔偏开眼,又吃了一块,却没再问她要不要吃了。 ** 两人待到时间差不多回去,刚好碰到陈宣赵其回来。除了该买东西,手上还挂着好些东西,链子、挂坠、钥匙扣,七七八八都有。 陈宣很高兴,远远沖他们喊:「我给他们带了纪念品,都好可爱啊。」 韩朔过去开车门,瞟到她一手的链子,「买这么多?」 赵其恨铁不成钢,「韩导你不知道,陈宣这丫头跟傻妞一样,看什么什么好,问什么什么要。」 陈宣沖他哼一声,跑到周酌面前,脱下手腕上一串珠链,「周酌,这个送你,你皮肤白,这颜色超衬你。」 周酌没来得及拒绝,陈宣已经把脱下的链子往她手上套。 香城随处可见的链子,淡黄色的小圆珠,中间带点白。陈宣大概也知道,买它或许只是留个纪念。 陈宣笑:「好看吧?」 确实挺好看。 周酌盯着手腕上链子半秒,沖她笑了下,「谢谢。」 「啊,啊,不用。」 她绕过去打开副驾驶上去。 陈宣还沉浸在周酌方才的笑中,「周酌笑起来很好看啊。」 赵其弹她额头一下,「上车。」 周酌伸手系安全带,雪白的手腕衬着淡黄的链子,他随口道:「链子挺好看。」 周酌闻言,边系安全带边回他:「她买了挺多,也送你一个?」 陈宣听到立马凑上来,「韩导我也买了你的份了。」 她掏出,一串黑色的佛珠串。 赵其在后边笑。 陈宣说:「我挑来挑去,实在找不到跟你配的的东西了,一眼看到这珠子,就觉得非得韩导这样的才能县住了。」 赵其笑得更大声了。 韩朔接过,「谢谢。」 他真的也戴上去了。 陈宣惊奇发现,「韩导,这这戴上去跟周酌好搭呀。」 他戴左手,刚好跟周酌放在身前的右手上的链子一套。 周酌挑挑眉。 韩朔一时之间也不好重新拿下戴过,只好笑了下,「嗯。」 回去途中周酌破天荒的一改之前懒得应付的样子,对陈宣滔滔不绝的问题竟然有问必答。虽然还是「嗯」「是」「没有」这种简单的语句,但韩朔明显觉得她并没有那么难以接触。 陈宣倒是兴奋,「你以前住过明江?」 「嗯。」 「哎哎,但是你没有明江口音啊,很早就过来香城了?」 「是。」 陈宣很惊讶,又跟赵其说话,又时不时跟周酌讲一句。 她撑着头,没绑好的头发掉了几丝在侧脸上,眉眼画着淡淡的妆,视线盯着前面,似乎在想事情。 想什么,总不能是在想陈宣。 无意瞥去一眼,正好对上那双眸色浅淡的眼睛。 韩朔平静收回。 ** 回去的时候叶琳他们都跑了下来,帮忙拿东西上去。东西不多,缺了一点,但有备无患,买着总比到时找不到好。 几个女孩叽叽喳喳地说话。 周酌没停留,直接要往楼上去。 韩朔想了下,觉得他算是半个当事人,不好就这么当做没发生。于是在她踏上台阶的时候叫住她。 「周酌。」 他还没叫过她,这是第一次。 一个名字而已,他上课的时候不知道点过多少个陌生的名字,但这次叫起来似乎有点不一样。 男人的声音略低沉,稍带点哑,像淙淙而流的河水,平平稳稳。她的名字经他口中读出,发音纯正,没有丝毫口音。 香城里人平时叫她,大都发音不准,时常把周酌二字的前音省略。 周酌转身看他。 韩朔手里捏着手机,似乎斟酌许久,才开口问她:「刚刚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他发现跟她之间的对话永远都难以进行下去。 周酌那张带着冷意的脸在他眼前一闪而过,韩朔停住手上动作,把手机收回口袋里,「你没事就行。」 他起身要上楼,「晚上你也准备一下,要去几天,东西带够了。」 周酌轻轻靠在楼梯栏杆上,刚好挡住他。 韩朔低头。 第21页 周酌:「你要跟我说什么?」 韩朔不言。 陈宣他们的笑闹声很大,抱着东西在大厅说话,往这边过来。 她似乎猜到,嘴角勾着,「我那个时候……挺可怕?」 「嗯,是不是后悔跟我合作了?我大概比林荣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说。 可怕吗? 那倒不会。 韩朔笑了下,「不是,我想说,骂的挺解气。」 他拍拍她肩膀,绕过她上楼。 陈宣他们走了进来,沖她招手。 周酌还沉浸在他是那个笑里。 很好看,也很……性感。 作者有话要说:  11 ☆、插pter12 早晨六点,香城已经开始有人来人往行动的声音。 是人声、吆喝声、招呼声……而非汽车声、鸣笛声、争吵声…… 旅馆门口的三角梅开得招摇,绚丽满枝,大概要趁着夏末秋初这段时间最后灿烂一场。 周酌行李很简单,一个简易的黑色背包。徐凤还在一旁叨念着要带其他什么东西,手里抓着好几包干食要给她塞进去。 「就四五天,你够了。」 徐凤不气馁,「万一秀山那边没东西好吃你不饿死?」 周酌:「别放进去,我嫌重。」 徐凤:「……」 只好把东西拿回去。 韩朔带人下来的时候,在台阶上停了下,这还是第一次没见她穿裙子的样子。 周酌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摆弄着手机。着黑色牛仔裤,运动鞋,白色内衫,外面罩着一件黄色冲锋衣,干净利落。 两条腿又长又直,看得旁边的小姑娘直羡慕。 林菲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一样的衣裤,嘟囔:「这对比太强烈了,不开心。」 叶琳:「没想到这样穿看起来还挺年轻,之前我以为她……」 韩朔:「叶琳。」 「噢。」叶琳转去看陈宣,「哎,还是我们宣宣好看,身材丝毫不逊色。」 陈宣脸红地收回踏在台阶上的长腿,「你们别装了,明明都很长好嘛。」 他们经常跟着到处跑,又是爱漂亮的年纪,怎么可能容忍自己身材不好,也就那么随口一说。 周酌抬头,看到韩朔从楼上下来。几人的衣物基本没差。他一改之前黑色外套的冷硬形象,换了件蓝色冲锋衣,乍看起来跟那些男孩子倒没什么差。 周酌挑眉。 韩朔无视她眼里的调侃,问:「相互认识一下吧。」 他朝几个站在后边的学生说:「这是这次带我们去秀山镇的嚮导,你们应该都认识。」 周酌把包甩到肩上,道:「周酌。」 陈宣首先跳出来,「我是陈宣。」 叶琳有些不好意思:「叶琳。」 「林菲。」 「赵其。」 「严海。」 周酌点头,「走吧。」 ** 车子缓缓开出,九个人两辆车,周酌跟韩朔一辆,许峰远远跟在他们后面。 陈宣和叶琳谈话谈得兴起,从衣食住行说到论文题目,整个车里都是他们的笑声。 陈宣探过头来问周酌,「秀山镇人友好吗?」 周酌:「看情况。」 「啊?怎么看情况啊?」 「你要是上去就跟人打一拳,还指望人能友好?」 「哦哦。」 韩朔瞥她一眼。 周酌看回去:「怎么?」 韩朔说:「我们不会跟人起冲突,你放心。」 陈宣这次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基本人家不会排斥他们研究几天的。 可是为什么还那么比喻呢? 她不懂。 周酌「嗯」了声,闭眼休息。 开了一个多小时,后排早起的几人都扛不住睡意瞌睡过去。 她睁开眼睛瞥了韩朔一眼,他专注地看着前路开车。 「不困吗?」 韩朔从后照镜看到靠在一起睡着的几人,回答:「不,你困的话也可以眯一会儿。」 她怎么可能跟那几个小孩子一样。 车子正经过一小段盘山公路,不陡,但弯道挺多,周酌就没打扰他。又过了一段,她看了下时间,已经连续开了两个小时了。 周酌正要开口建议休息一下,刚张嘴,韩朔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打开,严海的声音传出来:「韩导,许导说前面休息一下吧,开太久了。」 「好。」 前面又一小段休憩区,韩朔把车子靠边停下,后边的几人还没醒。 他转向周酌:「你刚是要说什么?」 「没有。」周酌打开车门下去了。 许峰车子停在后面,严海从车上下来,「韩导,让赵其跟你换一段吧。」 他走到车窗一看,几人竟然在睡觉,「赵其怎么……」 「没事,不用叫他。」韩朔说,「快到了。」 「好吧。」 他们靠在路边拍了几张照,吃了早餐,休息了十五分钟。再次要上路时,周酌叫住他,「我开吧。」 韩朔诧异,「你开?」 周酌直接过去开驾驶室车门,韩朔伸手挡住,「不用,我没事。」 「接下去路比较绕。」 韩朔手没放开。 周酌抬头看他,瞥了一眼他放在车门上的手,「我要摸你了。」 第22页 韩朔下意识手一收,车门「啪「一声在他眼前关上了。 他只好过去副驾驶,繫上安全带的时候还是不放心,「你能开吗?」 车子后轮扬起一阵风沙,周酌懒得回答他。 ** 一个小时候车子停在秀山镇前的湖山区,进去就是一段山路了,车子进不去。 韩朔交接好车子存放手续走过去,周酌正和许峰说话。 说来也奇怪,许峰学校追求的女老师很多,长相偏俊朗,但周酌似乎没上心。眼下两人站在一起说话,他还愣了一下。 男才女貌,看起来挺般配。 他笑了下,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许峰问她:「周老闆,接下去的路好走吧。」 「嗯。」周酌言简意赅。 许峰似乎习惯了她的态度,也不计较,「大概多久能到?」 周酌:「开摩托半小时,徒步两个小时吧。」 「能开车?」许峰惊讶,「那为什么我们不雇几辆?」 周酌在修几根树枝,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她扫了后边坐着石凳上喝水的几个人,抬下巴,「你觉得他们有几个会开的?」 又问许峰:「你也会开?反正我不会。」 许峰确实没开过,但僱人进去的话…… 周酌似乎料到他所想,「山路不好走,没人会接的。」 「那……」 「接单的大多追求刺激的小伙子,你们确定要?磕磕碰碰的我没关系,那几个小姑娘也没关系?」 许峰不说话了。 几人整备完毕,由周酌带头在前面走。 周酌把手上修好的三根树枝分给几个女孩子,「拿着支撑一下,有段路挺崎岖。」 几个女孩子受宠若惊,拿着树枝一时没反应。 周酌没空理会她们的小心思,走到前面去探路。韩朔和许峰落后一步,跟在她后面,赵其严海走在最后。 前面的路还算好走,除了一些及膝的草挠得难受,沿着长期来往的人踩实过的路走挺顺利,众人还会抽空谈论几句。 好几人高的树上方有飞动的鸟扑腾翅膀的声音,茂密的树叶又遮掉一些阳光。走了一段路,身上开始出汗,众人纷纷解开领口通风。 渐渐的路变得有点窄,树与树之间的间距也更小。摩托确实能过,但应该没几人敢坐。 许峰扫了周酌一眼。 她把衣领拉链拉下些,露出雪白的脖颈,脸上有细汗渗出,额间细碎的几根头发黏在一起。 走了近一个小时,天色接近中午。 韩朔开口:「休息一下吧。」 周酌脚步停下,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 韩朔:「找个空旷点的地方休息,吃午饭,快到了,不急。」 众人纷纷散开找地方。 「别走远。」 周酌喝了口水,朝前面走去。 韩朔叫住她:「周酌,你去哪儿?」 周酌回头看她,手上还拿着一瓶水,「能去哪,我前面探探路。」 韩朔:「我跟你一起去。」 他嘱咐许峰看住人,然后走过去与她并行。 周酌:「不放心我?」 韩朔没有否认,但也没别的意思,说:「这地方不好走,万一你迷路了。」 周酌一脚踩下脚下的草,朝前走去,「我能迷路?」 韩朔率先走到前面:「说不定,有个人跟着总是比较保险。」 周酌心想这人活得跟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一样,没有半点热情。 ** 前面路没什么问题,除了难走一点。但这唯一的点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难度。她本来以为那几个女孩子娇弱,肯定受不了,没想到韩朔口中的「有分寸」还真没说错。 两人停在一条小溪旁。 大概从山间高地流下来,水清的很,溪底石头枯木清晰可见,风从树叶见穿过,叶子打个旋儿轻轻落在水面。 周酌走过去,下脚踩在岸边,两手拨拉了下,捧了把水洗脸。 溪水清凉,瞬间扫除一路走来的滑腻湿热。初秋的午间格外燥热,眼下汗已吹干,脱掉衣服也不会有事。 她拉掉拉链,把冲锋衣脱下绑在腰间,然后就着溪水把手伸进去也洗了遍。 韩朔看得眉头直皱,「你不怕受凉?」 「不会,汗早干了,现在洗擦干穿上刚好。」 他不贊同,但也没开口劝阻。 她脸上带着未干的水珠,随意抹下,直起身,回头看见韩朔站在原地,「你不过来洗下?挺舒服。」 韩朔没动。 「你一大男人还怕感冒?」周酌嘲他,「小姑娘就算了,你这体质看不出来还挺娇气?」 韩朔无视她的话:「我没汗,不用洗。」 「真没汗?」周酌起身,「我摸看看?」 韩朔过去洗了下手。 周酌:「我会吃了你不成?」 韩朔顺带洗了把脸,耳边头发湿湿的,他说:「我没那意思。」 她心想,这人这么古板,接下去好几天怎么过? 隔开秀山镇的这座山不算高,但挺大,要开车绕路的话得开一整天。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在九年前,那个时候山路更难走,她又不喜欢绕远路,结果那人没办法,只好翻山越岭地过去。 这么久了,山路还是一样闭塞。 第23页 也无怪其他,主要秀山镇自给自足,本身不愿意跟外头多做交流,长年累月就没人管了。 韩朔看她突然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叫她:「周酌。」 「嗯?」 「走了。」他说。 也不等她,兀自跳上岸,只留给她一个硬邦邦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12 ☆、插pter13 沿着来路返回,两人之间都没有说话。周酌汗出多了,有点累,不想开口,韩朔基本是没人搭话就能沉默一天的类型。 韩朔认路认得快,才一遍就能找到,周酌这本领小时候就养成的,没想到他也这么能走。 「方向感不错。」她点评。 韩朔忙着走路,「嗯」了声。 风吹得树枝乱颤,发出沙沙声音,林间偶有鸟鸣响起。 周酌把刚才拉下的拉链重新拉回,遮住整个脖子。她不是随性的人,做事自然也有分寸,确定不会有事才会去做。 她以为韩朔是对她刚才的做法不喜,斜眼看他,「你干嘛?」 韩朔:「怎么?」 周酌说:「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怪。」 韩朔侧身看她,「哪里怪?」 「不知道,但我感觉很不爽。」 韩朔笑出声,「你感觉错了。」 风太大,周酌一时没听清,「嗯?」 韩朔没回答她,因为他听见许峰他们停留休息的地方传来几声压抑住的争吵。 他皱了下眉,快走几步。 周酌也听见了,没在意。 两人过去一看,众人气氛都有些不对。陈宣脸红低着头,叶琳林菲假装玩手机,赵其严海两人分得极开,脸色有些尴尬。 许峰站在一边。 听见脚步声,众人抬头,陈宣一对上韩朔的视线马上垂下头。只有叶琳招呼了句,「韩导,路探好啦?」 「嗯,再走一段就到了。」韩朔停顿了下,问,「怎么了?」 「没有没有。」叶琳马上否定,「就刚讲话,意见不同多讲了几句。」 陈宣也笑:「是啊,韩导没事。」 众人明显有事,方才的争执声虽然离得远还还是听得出来,他朝许峰看去一看,许峰摇了摇头。 他只好作罢,「别乱折腾,准备走了。」 「好。」 还是按照之前的队列行走,但谈话声少了许多,几个女孩子偶尔小声交谈几句,却也不够大方。 周酌明显感觉在他们离开之后应该发生什么,但当事人都表明无事,她也懒得在意。 半小时后,众人站在高处往下望,隐约能看到秀山县的村庄屋顶和裊裊炊烟。 这里住民原始,一些年长的老人都在家里建了炉灶烧柴,只有小部分人使用煤气。周围山上树木多,木柴取之不尽,更多人乐意人工煮饭烧菜。 周酌停了下,说:「到了,下了这个坡就是。」 山坡下去是成片的农田,其间还有牛羊隐约走动。 陈宣似乎已经从刚才的气氛中回神,赞嘆道:「这地方挺好看啊。」 初秋的天一片蔚蓝,几朵云,盘旋而过的飞鸟如小如芝麻。 叶琳:「是挺好看的。」 周酌找到下去的一条路,正要去叫人,许峰突然在后面开口:「你们等下,看那边,是不是有个孩子?」 众人齐齐回头。 不远处茂密的草丛缝隙中,露出一双黑色的大眼睛。 眼睛主人带点警惕小心,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一群人。 赵其上前两步,凑近看,惊讶:「还真是小孩!这小孩哪来的?」 陈宣上去拨开草,果然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孩趴在草丛里盯着他们看。见陈宣要去碰他,缩了下身体。 身上短裤沾满草屑,小脸上也弄脏了。 陈宣蹲下,与他平视:「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哦。你是秀山县的人吗?跑这里做什么?」 小孩没回答。 叶琳也上前:「这小孩怎么傻傻的。」 周酌本来走在前面,此刻他们全往另一个方向转去,好几个人挡着,看不到人。她只听到许峰开口那句话,没听清,不知道他们在耽搁什么。 只好靠在路旁树上,等他们完事。 陈宣走过去要抱他,小孩子却低着头,手指抠着压在屁股下的脚。 「嗯?」她奇怪,「你怎么了?你家人呢?」 她瞧着不对劲,转头问:「韩导,这孩子不对啊。」 赵其凑上去,一把要把人抱起来。刚开始小孩还挣扎,后面就不动了,乖乖地任他托着腋窝抱起来。 这才看到小孩小腿上一片血渍,以及快结痂了的伤口。 「啊!」陈宣抓着她的腿,「他受伤了!」 赵其:「怎么没人来找啊?一个小孩子跑来这里傻坐着……」 叶琳拍拍他的肩膀,「这孩子脑子似乎不太好。」 果然,几个陌生人抱来扯去的也不见反抗,木着脸,不笑不说话,只低头用手指绞着衣服角。 赵其戳了下他的脸,也没见什么表情,「还真是……」 韩朔蹲下,拉过孩子,「我看看。」 周酌等着有点不耐烦,她先走到前面找路,没过去,等了一会儿没见完,反而还更久。正要上前去,看见山脚下有几人从另一边上来。 第24页 慢慢走近才看清是几个中年男人。 她正想着刚好可以过去问话,顺便让人带着去县里熟悉,那几人上来之后绕过去,朝韩朔所在处过去。 ** 韩朔正蹲着查看小孩腿上的伤口,不大严重,应该是跑上来玩的时候摔到的,但对于一点磕碰都要哭得鬼哭狼嚎的小孩子来说,他的反应不止安静,反而有点迟钝了。 明白人都能看出应该是智力有所缺陷。 他掏出随身背包里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倒在小孩腿上清洗上面的小细沙子和草屑,「陈宣,给我纸张。」 「好。」陈宣掏出纸巾递给他。 韩朔把伤口周围的水渍和脏东西擦掉,「医药包。」 叶琳已经开了递上去。 韩朔打开酒精,用棉球沾湿再次消毒,小孩子扁了下嘴,似乎难受要哭。 陈宣马上安慰:「别哭,马上就好了。」 没哭出来,估计连哭这个简单反应都没办法做流畅。 陈宣抿着嘴。 韩朔然后扯下一段绷带,抬起小孩子的小腿,示意陈宣,「抬一下。」 陈宣蹲在他旁边,帮忙架起,边小声逗笑:「不疼哦,包扎完马上就可以走了。」 韩朔两下包完,没等他起来,后边传来大人寻找小孩的叫声。 「韩导,好像他家人找来了。」严海站在后面说。 声音带着浓厚的方言味道,不似香城还能听出普通话意思的地方话,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至少几人没一个能听懂的。 但还是能从呼叫中辨认出应该是在找人。 韩朔站起来,朝那边望了眼,「过去看看。」 陈宣俯身抱起小孩。 声音越来越近,还没走到周酌跟前,已经跟找来的几个男人打了照面。 周酌只看到他们竟然抱个小孩,没还明白正要问,那几个男人就冲上前了。 吵闹、愤怒、担忧……一股脑的情绪沖荡而出,他们嘴里凶狠地说着话,语气很激动。 周酌越听越不对劲。 他们嘴里的话明显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陈宣就被推了一把。 她走前前面,首当其冲。 那男人大概上前要抱小孩,动作很粗鲁凶狠,常年劳作的男人力气岂是陈宣受得住的。 众人也都一时愣住,没料到这几人一上来话都没讲就动手。 来势急,她又一时没地方借力。 这一摔若是在平地里也没什么,顶多屁股着地疼一阵子,或者再糟糕也是膝盖蹭破皮。但眼下是在未完全开垦过的山上,到处都是天然形成的树木嶙石,随处可见砍断的树枝横桩。 陈宣斜背后就是一根被砍断的竹子。 香城这边砍树有个习惯,那就是得斜着砍,沿着树干脉络下刀,受力小,容易断。 但这样砍出来的树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被砍断的部分往往会露出一道尖锐的角,行走之间如果不注意都会刮蹭一下,腿上手臂就会出现一道血痕。但稍微小心就可避免,毕竟谁也不会因为这小磕小碰的就去费力换方式。 久而久之,那些藏在草丛树林中露出的尖角可能一不小心就成为致命危害。 那男人只想推一下,他没想到拿锄头的男人手脚力气本就比平常人大的多,也没想到这城市里来的小丫头这么不经推。 赵其只看到陈宣被推了,怒气上涌,一时脑子发晕,冲上去就扯那男人,也没想到去扶陈宣一下。 她往那竹子摔下去。 周酌看到一伙人匆匆上来的时候就察觉不对,等她走近时那男人已经过去推人了。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那锋利的竹子,顿时脑袋一片空白。 陈宣后背差一刻就撞上了,毫釐之间伸来一只手垫在上面。 摔下的力道太大,陈宣后背靠着手,又惯性往后移了几寸才停下。 那手就着扶住她腰的姿势在尖角上面划过去。 陈宣惊甫未定地起身喘气,断断续续地抓着韩朔的手臂,「韩,韩导,谢谢……」 「没事吧?」韩朔问。 陈宣摇摇头,赵其几人早就和那几个男人推搡起来了。 没有人发现刚才那幕。 那几个男人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抓着赵其严海胳膊扭到背后,另外两个女孩吓得脸都白了。 周酌一听他们嘴里说的话就明白了,但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里,直到韩朔开口才回神。 韩朔皱眉:「赵其,严海,你们别动手,肯定误会了。」 「先冷静。」 她正了正心神,上前解释。 韩朔这才发现原来她会说客家话。 但这发现也没什么用,手臂上撕裂一样的痛快让他冒冷汗了。 作者有话要说:  13 ☆、插pter14 周酌和几个当地男人解释刚才一事。 那孩子叫小海,智力有缺陷,八岁大了仍是有些头脑迟钝,经常四处乱走就不知道找回家。 本来也没什么,四处跑的小孩也不止一个,但这阶段香城传有人/贩子拐带小孩的事情发生,众人担心,特别是秀山县这种比较偏僻的山村更加吸引人/贩子。 小孩智力不足,一旦碰见连呼叫挣扎都不会,出去大半个上去还没回来,众人出来找,看到他们穿戴奇怪还背着大包,穿行林间,形迹不明,还抱着孩子,以为就是他们做出的这一勾当,一时没想太多就冲上去了。 第25页 那中年男人胡茬满下巴,样子倒是挺老实,他主动跟陈宣道歉:「不好意思啊丫头,刚推你也是急,没弄清楚情况,没事吧?」 这普通话由周酌转述。陈宣也就是吓了一跳,突然的推搡让她没回过神,没受什么伤,忙跟周酌说:「我没事,没事,都是误会。」 周酌在想其他事,心不在焉地复述她的话。 就是误会,没受什么伤,讲开了就没事。 四个男人中有一个稍微懂点香城话,沟通起来还比较流畅,众人半生半熟地说清楚小孩受伤的事,又说明来秀山县的缘由,误会之余,那几个男人又感激,特意邀请他们过去自己家里住。 「他们说,你们帮了他家小孩,又不好意思起了冲突,让一定去他们家,好赔礼道歉。」周酌平铺直叙地翻译。 赵其极淡地笑下,「也没事,就是刚他推陈宣一急……」 严海默不作声。 陈宣摆摆手,微笑:「我没事,不过我们要去也是要留宿的,住哪家得和韩导许导商量吧。」 她转脸去寻人。 周酌这才跟着众人视线看向韩朔,许峰站在他身边,正帮他绑绷带。 陈宣睁大眼睛,「韩导?你受伤了?」 韩朔先许峰一步开口,把撸起的袖子放下遮住白色绷带,「刚不小心碰了下,没事。」 陈宣只来得及看到他放下袖子,露出的一小片绷带,也不清楚。周酌却是明明白白地看到绷带上面透出来的血渍。 许峰把简易医药包收好,递给叶琳,过去跟那几人握手,「那就住他们家吧,我们把三餐住宿费照付,别占便宜就行。」 周酌只好过去翻译。 ** 折腾完毕到下去,中午的日头已经升得老高。 小孩的父亲姓何,是个地道的农民。秀山县有大片的农田,基本家家自足,生活还算可以。老何抱着小孩回去,一进门就冲着里间喊:「秀娟!孩子找到了!」 周酌站在院子,打量一眼这房子,瓦片房,红砖墙,已经有段时间了,墙体下面布满青苔,但被除去几次。门外院子一部分露天,一部分用水泥瓦简单盖住,下面放置桌椅,旁边还听着一辆旧摩托,一辆儿童车。 房子简单质朴,但整理地很洁净,水泥地板没有半点灰尘,看得出经常清洗。 众人打量时,叫秀娟的女主人从里面快步出来,一把抓住小孩隔壁,抽他屁股,「叫你乱跑!」没等陈宣之人震惊完上去拦,她又抱着孩子使劲揉脑袋。 陈宣笑了下。 赵其看见她笑,似乎想上前说什么,见老何过来,就停了话头。 老何拉住孩子的妈妈,把事情简单讲述一遍,听得孩子妈俯身就去看孩子腿,又被拉回来。 她才沖几人笑了,有些羞涩地说了几句什么。 只有周酌听懂,但众人差不多能知道大概意思,便沖她笑,几个女孩口齿不清用普通话胡乱交谈几句,惹得她直笑。 老何给他们留了两件房间,民宿房子小,里头只有一张双人床,怎么够睡。他说不慌,又出去跟刚才几人商量了下,最后决定九人分三家住。 周酌陈宣,赵其住老何家,许峰叶琳柯名住一家,韩朔严海一家。 距离不远,走两步就能到,众人都无异议。 老何主动帮忙去找人配合这次的研究,其他两人分别带人去整理。 陈宣跟她一间,正收拾东西,周酌坐木凳子上喝了口水,余光瞥见她似乎在发呆。 她随口一问:「怎么了?」 「啊?」陈宣回神,「没事。你肚子饿吗,我这里有吃的。」 周酌想起韩朔透着血渍的绷带,起身,「你先收拾,我出去逛逛。」 「你去哪里啊?」 「外面,他们在做饭了,很快。」 周酌走出房间,主人还在院子里养了好几只鸡,她一出来,哗啦四散。她拉高冲锋衣领口拉链,沿着来时的那条路出去,逮着一个过路的人问:「王民光家哪间房子?」 路人给他指了,就在后边靠着一个池塘,门口有颗石榴树的那户。 周酌走过去。 门大敞着,没关,门环上还缠着几串艾叶,大概是端午插上没取下来的,已经风干了。 她敲了下门,天井处坐着的女人转过身来。周酌简单讲明,问她过来的两个人住哪间,她指了进去,说有一个出门了。 「比较大点的那个在房间里吗?」周酌问。 「在。」 周酌点点头,让她继续忙活不用管她,自己进去看就好。 运动鞋踩在水泥地上没什么声音,她走过去,站在门边朝里看时,恰好看见韩朔把手上的绷带拆下来。 绷带上几乎都是血,拆下来的绷带上一层一层都是沾上的血渍,估计当时怕闹得不好没声张只胡乱包扎了下,周酌看到他眉头皱着,八成是绷带粘上肉,扯不下来。 手臂到手背,挺长一道伤口。 韩朔注意力大概都在那道伤口上,没发现她。 周酌抬手敲了下门,韩朔听见声音,以为严海,下意识挡了下手,「严海,你……」 抬手一看,半秒才问:「你怎么来了?」 周酌手插在冲锋衣口袋里,随口一问:「疼吧?」 韩朔一时手下没注意,连皮带肉地把最后一点绷带下意识扯下,疼得他轻微地「嘶」了一声。 第26页 周酌点头,「看来挺疼。」 韩朔把扯下来的绷带一手捲起来,扔到垃圾桶,问:「陈宣还好吧?」 他以为周酌发现他手臂受伤,陈宣也知道了。这小事,也不是太严重,但陈宣若是知道,一定内疚。 周酌:「她不知道。」 韩朔点头。 她上前两步,屁股一矮,坐在床边。 这床下面铺了一层褥子,上面盖了草蓆,摸起来挺舒服,也不会太热。周酌拉过旁边放着的医药包,挑拣能用的药。 韩朔抬头瞥她一眼:「那你怎么知道?」 那个角度挺刁钻,众人注意力又都在老何他们突然扑上来上面,在他们看来他只是顺势扶了陈宣一下,没人注意到下面的竹子。 周酌找到一瓶药膏,拧开,「我看到了,幸亏你站他身后。」 韩朔不语,如果他没恰好站在陈宣身后,那样子栽下去陈宣肯定受伤。 这次是他疏忽了。 周酌:「好在没事,而且摔下去也不一定就会怎样,你想太多了。」 韩朔「嗯」了声,总归是虚惊一场。他转移话题,「你怎么会讲客家话?」 她给韩朔简单消毒了下,「我来过。」 「来过很多次?」韩朔问。 她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不像只来过一次的样子。 「嗯,很多次。」 「来……做什么?」 周酌终于抬头看他,似笑非笑:「干嘛?」 韩朔脸上很平静,对上她眼睛:「随口问问而已,不能说?」 「没什么不能说。」周酌低下头继续给他消毒涂药,「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某些事情又跑来怀念了一段时间,理所当然就熟悉起来了。」 某些事情? 韩朔知道不便再问,「我们大概需要在这边停几天,你没问题吧?」 「客栈我找人替我了。你们也付钱了,现在是合作关系,我会以你们为先,放心。」 周酌涂了药膏,重新用绷带给他绑上。但这伤口老这样捂着时间久了怕要恶化,她拧着眉头, 「你还是去县里找人处理一下,这样随便弄你这手恐怕会更糟糕。」 韩朔笑着握了下拳头,还能用力,并没有伤到筋骨,皮肉伤而已,他并不在意,「我晚上有空去看看。」 周酌盯着他嘴角那笑容半晌。 韩朔没察觉,「怎么?」 两人坐在床上擦药,靠得极近,彼此呼吸可闻。 周酌伸出手指,凑近,戳了下他弯起的嘴角,「这不是会笑吗?」 韩朔笑容顿时要收起。 「哎,别收啊。」 韩朔拉下她的手,「别乱动。」 手指冰凉,他发现跟上次的触碰一样,她似乎不带热度。 周酌瞥了一样他握住的手指,「不是让别动么,那你抓我手干什么?」 韩朔马上放掉。 周酌倚着床杆笑看他。 「韩导,许导让你……」 严海从外面回来,也没想屋里头还有别人,没敲门,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两人相对而坐。 自家老师一脸略带警告的表情,而那女老闆嚮导则靠在床头笑得一脸暧昧。 话到嘴边顿时讲不出了,他顿了下,低头,「……过去,那个,韩导你要是有事,我去帮你说声……」 不等韩朔回话,人就跑出去了。 韩朔:「……」 作者有话要说:  14 ☆、插pter15 「你学生可能误会什么了。」周酌收了笑,瞥一眼门口。 话虽这样说,但她表情坦荡,并没有被撞破什么的羞怯。 韩朔着手收拾床上东西,毫不在意,「没关系,我会跟他说清楚。」 周酌觑他。 「怎么?」 「你这么坦荡。」 韩朔越发觉得好笑,这有什么好坦荡不坦荡的,没有的事还能硬说不成。他下意识要笑一下,突然想到刚才谈话,又收住了。 周酌藏在领口里的嘴不知道是不是在笑他,但他看见她眼角稍微弯了下。等他再要看清楚一点,她两步往门口走出去了。 女主人还坐着洗东西,正在剔几个玉米上面的丝穗,严海坐在旁边跟她搭话。也不知道这两人只怎么交流的,明明语言不同,却聊得挺好。 严海余光瞥见周酌走出来,脖子动都不敢动,更别说转过来跟她打招呼了。他不像赵其外向,更不如陈宣活泼,对他来说,周酌只是一个旅店老闆加兼职嚮导,交流仅止于见面点头。即使带他们过来,严海跟她之间的对话也超不多五句。 眼下局面稍微有点特殊,他弄不清要不要打招呼。 纠结间,女主人看到她,笑吟吟地叫她。 周酌问她玉米是用来做什么的,女主人兴致勃勃地说起来了。 严海无意识一转头,正对上她看过来的视线,「周,周老闆。」 周酌:「你好。」 严海不好意思挠头:「你好。」 他偷偷瞄她,发现她似乎有话要讲。 周酌斜了一眼后方房间,开口:「你那导师手臂蹭了下,记得找时间让他去诊所清理一下。」 「啊?」严海没明白,「什么时候的事?不严重吧?」 周酌:「不严重。」 严海才放心,「哦,好,我会提醒他的。」 第27页 周酌转身走了。 回到老何家里的时候他已经准备了一桌菜,陈宣和赵其正要出门找她。 陈宣忙开口:「你去哪儿了呀?」 周酌看她。 陈宣脸红,「老何夫妇好热情,你不过来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说话。」 「随便说,我看你那个同学严海聊得挺好。」 陈宣拉着她走了两步,才回头问:「你去韩导那里了?」 周酌:「嗯。」 「哦。严海怎么跟他们聊天的啊。」 「干聊。」 周酌发现这小丫头似乎有些心事。 「干聊?那能聊出什么啊?」赵其在前面说。 周酌:「那我不知道,反正他们说的挺好。」 老何招呼他们赶紧过来吃饭,陈宣特意把凳子端到周酌旁边,「周酌,我跟你坐。」 赵其脚步一顿,很快坐下。 本来他和陈宣两张空凳子放一起,在老何和周酌之间,现在陈宣却把凳子搬到周酌和老何媳妇中间。 几乎没什么特别的一个小动作,陌生地方吃饭大家总喜欢挨着熟悉的人坐,但赵其的轻微停顿以及之前奇怪的气氛总算让周酌发觉。 赵其、陈宣、严海。 这三人肯定发生了点什么。 「嗯,坐吧。」 她说。 就算发生什么又关她什么事。周酌端了饭,细嚼慢咽地吃起来。 吃完饭陈宣要帮忙收拾,老何媳妇死活不让,两人推託好久,最后陈宣还是脸红红地回来了,「哎,老何家好热情。」 周酌心想洗个碗都得争半天,麻烦。 ** 赵其去找韩朔传达老何的话,老何找了一个镇里学校退休的老教师,但具体情况还是需要韩朔等人自己去商量。 许峰带着叶琳林菲过来的时候,周酌正蹲在台阶上喝啤酒。 她走了好一段路去小卖部买的,周围几家都没有冰柜,秋老虎的短期回温,让她不得不把身上冲锋衣扒了,只留一件清凉的t恤。老何家院子栽了几株葡萄,枝条攀得架上上都是,成熟期已过,剩下干巴巴的枝干和叶子。 院子西边开了个侧门,午后风吹进来,就着冰镇的啤酒,一口下肚,爽得不行。 周酌蹲的位置刚好被葡萄架挡住,几人都没看见。 陈宣在里面房间准备东西,叶琳和林菲说话着,说着说着就转到别的地方去。 「那个,赵其现在和陈宣住一起,严海会不会很难过啊。」 「什么住一起!两个房间呢!」 「哎我不是这意思,住得近好歹说话什么的挺方便吧。」叶琳拉她,「你小声点,陈宣挺在意这事的,别让她难做。」 林菲声音降低了点,「我也知道,那会儿赵其和严海都差点吵起来了,我都吓死了,被韩导知道我们老折腾这些事,不骂死我们。」 许峰正打量这房子构造,她们两人的话只是避着陈宣,对他倒是没有顾虑。他笑了下,「别乱说,这事情得他们自己解决,旁观人没办法插手。」 叶琳说:「还是许导好,韩导真是太太太一本正经了。」 许峰说:「别这么说,你们韩导是为你们好。这次研究由他带队,肯定要严肃些,不然回去不好跟院里交代。」 「哦。」 陈宣很快从房间出来,背着个包,手上还拿着一个铲子。下台阶的时候瞥见周酌蹲着,随口说了一句: 「周酌你搬张椅子坐着更舒服呀,我先走了。」 周酌淡淡开口:「我喜欢蹲着。」 这话一出,叶琳林菲两人面面相觑,她们压根没料到院子里还有人,顿时有些讪:「周老闆也在啊……」 周酌把啤酒瓶往地上一放,说:「嗯,我蹲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两人尴尬要死。 许峰走过来,拍拍两人肩膀,笑着说:「周老闆又不是坏人,别担心,也不会胡乱说什么的。」 叶琳想了想,自己也没说什么,谈论这事也是对担心陈宣,更何况老师也在。便沖她笑笑,叫过陈宣,「陈宣走吧。」 周酌这就有点不高兴了。你们自己没看见人开口就讲话,她还没嫌被吵到呢,现在反过来暗示她不要跟陈宣乱讲。 她正打算问他什么意思,许峰开口:「我不太会讲话,周老闆大概明白我的意思就行了。」 陈宣抓着包随口问:「你们在说什么?」 周酌只好闭嘴。 然而许峰这人却让她心里有些隔阂,说不清道不明,就是无来由反感。 心想,或许是她跟人接触少了,变得小人之心了。人家也许真的只是不擅长来往寒暄。 ** 韩朔跟那老教师商榷了研究的大概流程,一下午带着几个陈宣几人外出探访,人影都没见一个。陈宣有时候匆匆忙忙回来,周酌还没来得及问下折腾地怎样,她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周酌一个人,不用看店、无需看邮,闲得不行,老何媳妇逮着她就聊上大半个小时,家长里短柴米油盐说的一说半天不停,她谈不来,只好出去消磨时间。 秀山镇不大,原来也叫秀山村。慢慢人口增多,底下设了两三个村庄,才扩大了一个等级。这些村户距离不远,步行一般二十几分钟就能到,路也好走,开车的话,不用十分钟。 日头渐西,临近傍晚,她在小卖部窗口买了两瓶酒。提在塑胶袋里准备回去吃晚饭时候喝,眼角余光瞥见前面大路上「突突突」开过来一辆三轮,后边还有人朝她招手。 第28页 黄土路没修,扬起一阵黄烟,周酌眯眼辨认了下,才看清招手的人是陈宣。 后边车斗上还坐着几人,依次是林菲、叶琳、严海,带着七七八八的工具。 开车的是韩朔。 身上的黑色t恤沾着尘土,脸上还蹭了点。 车子慢悠悠停在周酌面前,陈宣笑着叫她:「周酌,你买东西啊?」 「嗯。」周酌对上韩朔目光,他头上带着一顶工帽,诡异又,「这是什么打扮?」 韩朔正了下头上帽子,「保护头部。」 周酌:「你们是研究还是挖煤?」 叶琳脑袋上也戴着一个,闻言马上摘下来,掏出手机就照,「很丑吗?我看看……」 陈宣笑:「都这样啦,有时候要去一些旧祠堂研究,万一砸个房梁下来的也好挡一下。」 周酌:「看不出来,你们这工作还挺危险。」 陈宣招呼她,「你要不要上来,这车叶老师家借的,没想到韩导居然会开,上来载你回去啊。」 周酌打量一眼尘土飞扬的车,拧着眉头,「不,你们先走。」 「诶,不要吗?」 「谢谢,不用。」周酌提着袋子转身就走。 「等下。」韩朔叫住她。 周酌回头。 他指指她手上的袋子,「多买两瓶,回头我给你钱。」 周酌抬了下眉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让我帮你买?」 韩朔只笑,「帮个忙。」 这时候知道笑了?呵。 但她沉默半晌,还是转身朝小卖部走过去。 韩朔车把一旋,三轮车「突突突」地她旁边开过,扬起的尘土喷了她一脸。 周酌:「……」 作者有话要说:  15 ☆、插pter16 等她面无表情地提着两袋啤酒回到老何家的时候,几人已经热火朝天地说起话来了,许峰也回来了,正站一边跟陈宣一起逗老何儿子。 小孩还是木木讷讷的,但似乎没见过这么热闹,能看得出有点高兴。老何媳妇激动的眼眶都红了,操/着一口浓重的客家话,对许峰两人说话。 「……车子我待会儿开过去,明天过来接你们。」韩朔揉了揉小孩的头,一转脸,看见周酌站着门口,手里提着两大袋啤酒,过去接。 「重吗?」他嘴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刚才气氛不错。 周酌冷冷地看他。 他不以为意。 赵其转身瞧见周酌手上啤酒,眼一瞪,惊喜地跑过来帮忙接,「周老闆你太客气啦!居然帮我们带啤酒……」 韩朔把袋子递给他。 「……我天,还是冰的!」他提着两袋啤酒就过去,「来来来,周老闆请客……」 袋子提过去就瞬间被刮分干净,累了一下午,身上又燥又热,汗淋淋的,这个时候来两瓶啤酒无疑是最爽的。 严海脸被晒得通红,接过叶琳递过来的啤酒,用筷子一翘,瓶口一个接一个掉下。 「好厉害!小海就这本事让我佩服。」 「来,柯师兄来一个!」 两人站在大门口,身后是热火朝天的农家盛宴。 周酌手指被两大袋啤酒勒出红印,韩朔眼一偏看到,有些过意不去,「你手……」 她斜眼瞧他,「你刚是故意让我买的?」 韩朔脸色如常,「买东西还分什么有心无心,看你顺路就让买回来了。」 周酌原本沉着的嘴角抬了下,也不理他,绕过他要走。 韩朔叫住她:「过来一起吃饭。」 周酌回头瞅他,「得让我洗个手吧?」 他以为她又要不合群。 韩朔不看她,走过去接赵其递过来的啤酒了。 ** 十来个人围着一张桌子,老何特意做东,让韩朔几人留下一起吃饭。桌上菜餚丰盛,农家菜做地有模有样,几个小姑娘吃得津津有味。 有时候第一印象并不能概括所有,周酌发现她们不像以为的那样娇弱,也不会无理取闹,行为动作比她得体多,反而是她不合群。 等她入座,啤酒都被分地差不多,地上丢着几个空瓶子。韩朔坐她旁边,正和许峰说话。 她端起老何媳妇给她打了饭,打算就着菜汤随便吃点。 旁边递过来一瓶,轻放在她旁边桌子上。 周酌瞥过去一眼,韩朔目不斜视地继续吃饭。 玻璃的瓶身上还带着水珠,入手冰凉,周酌拿起来在桌边磕了下,随手一拧就开,然后在杯子里倒满一杯。 「啊,周老闆你这居然还有一瓶。」 赵其眼一瞪,惊讶地看着她手上啤酒,「什么时候藏的?」 周酌:「哦,你们韩导给我的。」 韩朔:「……」 平静地接住周围人射过来的视线,韩朔对赵其说:「你们不能再喝了。」 赵其:「哪里多?韩导,这平均下来一人才一瓶。」 许峰笑:「那就再去扛一箱那。」 「走。」 许峰开口,韩朔就没再说什么。 众人都没觉得什么,只以为韩朔是客气,顺手给她留了一瓶,只有严海偷偷瞄了一下周酌,又迅速收回视线。 脸上被晒红的痕迹未消,酒气上涌,眼眶有些红,他顺着看向韩朔的方向,盯着陈宣看了好几眼,才匆匆别开。 第29页 这顿饭吃到快八点,众人解乏舒缓之后,对小镇的新鲜不下,余兴未消,缠着还要再喝,被韩朔制止,说明天还有任务,才悻悻散了。 陈宣几个女孩子留下来帮忙,正在院子收拾,时不时传来笑闹声。 周酌融不进他们的热闹氛围里,吃到一半就出去藉口消食出去了。此时正坐在门口石磨旁边的石凳上,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靠在磨上抬头望天。 韩朔巡了一圈才看到她,走到身旁,点了一支烟。 「要说什么吗?」周酌头一偏。 呼出的烟雾带静谧的夜色中不明显,周酌闻到一股菸草的味道顺着风悠悠钻进鼻孔里。 她也抽过烟,尼古丁的刺激感容易让人上瘾。她太没自制力,一抽就停不下来,而且那时候太小,最后被勒令戒掉。久而久之,她竟然快忘了抽菸是什么感觉了。 韩朔只吸了两口,就把烟碾灭。他想说什么,但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最后只好道:「无聊的话看书吗?我那有两本。」 「看书?」周酌仗着月色肆无忌惮地直视他,「你从哪里看出我喜欢那种枯燥东西的?」 韩朔无言,那她房间里摆一架子的书看什么?而且没记错的话她确实在他面前摊着书看过。 周酌乐了,「你看我一房间书是吧?不是说那我男人的嘛。」 韩朔抿着嘴,「你不是单身吗?」 「那可以是前男友啊。」 韩朔沉默,半晌才开口:「需要的话可以让陈宣转告我,我让她给你带过去。」 他转身要走。 「餵。」 韩朔脚步没停。 周酌皱眉:「韩朔。」 身影一闪,他绕进大门了。 「有毛病。」周酌收回视线,重新靠在石磨上,吐出一句,「鬼知道我哪里来的前男友。」 ** 第一天一下午的的简单调查结束,他们的研究基本步入正轨。陈宣经常一大早就没见人。周酌六点半起床的时候基本上已经人去楼空了,连老何和她媳妇也不在。 只有她一个闲人。 多那事做什么,现在带旅馆岂不更舒服。 周酌掀开盖住饭桌的篓子,喝了一口豆浆,面无表情小口咀嚼馒头。 小海安安静静地坐在里屋摆弄几根彩笔,桌上画纸涂了几块色块。以她单薄的学习生涯来看,是绝对欣赏不出这是不是天赋异禀什么的,只觉得色彩斑斓的还挺好看。 照老何夫妻来讲,小孩能吃能睡,除了不能完整地表达之外跟平常小孩没什么区别。 周酌闲得无聊,干脆边喝豆浆,边坐一边看他涂抹。 大约小孩子都喜欢这类东西,周酌看得发困,他却越凃越认真。 小海画完第五张画,外面总算有声音传来。 院子铁门被推开,韩朔一手扶着门,一手拿着顶工帽,望了进来。 周酌坐在水泥地板上,撑着额头,瞥去一眼。 背光的脸部轮廓更立体,四周还有发散出来的小绒毛,韩朔站着,一时没开口。 昨晚的微妙气氛似乎还在,周酌没先说话。 还是韩朔先开口,他袖口上还沾着些灰尘,「老王要招待吃饭,你要一起吗?」 周酌:「不用,你们吃。」 韩朔料到她会拒绝,「你在哪吃?」 周酌:「老何家啊,我这两天不都在这吃。」 「他们还没回来。」 「会回来。」 说话间小海已经完成第六副画作,他把彩笔放在一旁,把摆的方方正正的画纸重新360度转了个圈。 「嗯?」周酌看他翻转画纸,看得奇怪,「你干吗?」 小海不会回答她,从早上两人坐着开始就一直是相顾无言的状态。 把画纸摆好,看了片刻,他又转起来。 「之前有跟他说过什么话吗?」 周酌看过去。 韩朔从院子进来,走进里屋,坐在两人前面。 旁边桌上已经放了好几张画好的画纸,奇形怪状,没有根据。 「挺好,继续,下一张。」周酌说,「算吗?」 韩朔斜眸看她,「你一早上就跟他说了这几个字?」 周酌:「我话不多。」 小海还是动作慢吞吞地鼓捣着那张画纸。 韩朔:「要不你再说一遍?」 周酌看他,目光怀疑意味明显。 「随便试试,我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周酌拧着眉头,想了片刻,才伸手拉了画纸一下,表情有些奇怪:「画得挺好,继续,下一张?」 小孩把画纸转回来,周酌以为没用,却见他转回来之后放到一边,拿起另一张纸。 周酌:「……」 她纯粹无聊,随口说的一句话,他竟然记住了。 韩朔拿着画好的画纸看,露出的手腕上白色绷带很明显。 周酌随口一问:「你手好点了吗?」 韩朔低头看了眼,伸手摸了下,点头:「嗯,好多了。」 伤口倒也不是很严重,只要好好清理敷药几天就能好,周酌就没在意了。 韩朔气氛有舒缓的趋势,再次问她:「真不过去一起吃吗,陈宣让我一定叫你过去。」 「她这么喜欢我?」周酌问。 「她就这性子,更何况你那次帮了忙。」 第30页 他不说周酌都快忘了那天找人的事了。 她点了点桌面,开口:「走吧。」 「嗯?」 周酌瞟他。 韩朔:「哦,走吧。」 他率先起身,牵着小孩手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16 【想找时间改改前面,觉得不好】 ☆、插pter17 吃完饭陈宣凑过来跟她聊了一会儿天,说到下午要去秀山祠堂,问她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秀山县最早之前也只有一个姓氏,后面零零散散的迁居融合之后改变不少。陈宣说觉得客家文化很有趣,已经渐渐有论文选题方向了。 周酌觉得她讲的话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实在耐不下心听下去。 「周酌你去吗?」陈宣问她。 「不了。」 想到跟去一块对着几本老旧的泛着浓重朴味的书本打交道,她就提不起兴致。 陈宣问:「为什么啊,一个人多无聊。」 周酌不想解释太多,「老何下午不在,我答应他留下来陪小海。」 「一定要吗?」 「嗯。」 「哦。」陈宣似乎觉得很遗憾,「那下次吧。」 他们这次的行程不过两三天,眨眼就过去,还有下次? 周酌也不说破。 他们走后,她一个人靠着躺椅吹风自在时接到徐凤打来的电话,她说帮忙的小姑娘已经过来两天了,又问她怎么样。 「我很好。」周酌回答。 徐凤说:「真的啊?你最怕没事做了,带人过去之后也没事吧。」 是没事,也挺无聊。 「你要不回来?到时候再去接他们。」 「我这来来回回的,不更麻烦。」 「你其实可以带过去,回来的时候他们可以重新找人的。」 周酌沉默了。 这其实是最好的安排,可不知为何没人提起。 「我收钱了就带到底。」周酌说,「还有事吗?」 徐凤迟疑片刻才开口:「周酌你是听说秀山镇才同意去的吧?」 她没回答。 电话那头似乎嘆了口气,「这都多久了……」 「没有。」周酌抬头望出去,外面有声音传来,「不是这个原因。」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应该是小跑,还带着一丝匆忙。 周酌多看了一眼,严海从门口进来,半低着头,嘴唇抿着,直往房间里。 「周酌?」徐凤见她没吭声,叫她,「有个事跟你说……」 严海表情有些凝重。 周酌:「这么早就回来?」 他才看到角落里坐着的周酌。 现在时间不过四点,太阳还升得老高。小伙子两颊有一点汗,沿着下巴滑下。 「有一点事。」他沖周酌点了下头,钻进房里,很快出来,手上还攥着一个黑色钱包。 用钱做什么? 周酌叫住他,「发生什么事了?」 严海回头,「没什么,就韩导手不小心受伤了,在包扎,我过来拿下钱。」 周酌:「昨天他没去看?」 严海停顿了下才开口:「没,我跟他说了,昨天下午不是忙着让那老师带,后面又吃饭,就没顾上。」 周酌不自觉地拧着眉头。 所以昨天一整天就没去弄过?那她早上问他时候不是说挺好吗? 「在哪里?」 「何徽药堂。」 她点了下头,「你先去吧。」 才转向电话,「徐凤,先这样吧。」 徐凤听到她那几句话,「是那个韩老师吗?」 「嗯。」周酌说,「有事再打给你,挂了。」 「哦,那行。」 周酌回隔壁老何房子捞了间外套,打听到何徽药堂在哪。 药堂离的不远,几分钟路程,简单的铺面,外头晒着许多草药。门口没有堵得水泄不通,也没有小姑娘哭哭啼啼的声音,八成不严重。 周酌站门口想了几秒钟,觉得就算真伤筋动骨的自己跑来也不顶什么用,那还来干吗。 她都打算转身走了,听见许峰跟人说话的声音。 药堂大门开得很敞亮,许峰侧个头就看见她了,沖她点头,「周老闆。」 这下想走也不好意思。 周酌扫了一眼他手上药单,问:「我听严海说韩朔手受伤了。 许峰:「磕到而已,他在里面,你去看看。」 她拉开隔帘进去,就只有陈宣和严海在。 严海低着头。 伤员倒没有受伤的自觉,一手举着手机打电话,「……是,还有几天就结束了,放心,没事……」 他靠在床头,一只手平放着,有个中年男人给他包扎,叮嘱他:「注意别碰水,明天得再过来换下药。」 韩朔抽空微笑:「谢谢。」 又转过去接电话。 伤口已经重新包过,周酌也没看清到底严不严重。 韩朔打电话空隙,余光瞥到她站在门边,朝电话那头交代了两句就挂了。 周酌一手撩着帘子,一手插在上衣口袋。 韩朔看见她朝自己勾唇笑了下,笑容里意味难名。「你怎么过来了?」 他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探望招呼本就常事。 中年男人包完端着扔着沾血绷带的托盘走了,陈宣转头瞧见她,招呼:「周酌。」 第31页 周酌打量了眼这房间,随口说:「我听说你磕了下,哪只手?」 严海莫名,替他回答了:「右手。」 「右手啊。」周酌说。 韩朔直觉她话里有话,因为他之前伸过去扶陈宣时就是顺势用的右手。 他对旁边两人说:「你们去看看许导要不要帮忙。」 「哦哦,好。」 周酌瞧着这她一来就把人人 赶光的场面,斜睨他,「你清场干嘛?」 韩朔不跟她兜圈子:「好好说话。」 周酌走到床边,伸手戳了一下他缠着绷带平放着的手,「疼吗?」 袖子撸到胳膊,臂腕处筋脉明显。 刚换过药的伤口还隐隐作痛,这种时候随便一点触感都能有感觉。 他皱眉,「你说疼不疼?」 「啊,还知道疼。」周酌含笑道,「你不把手再捂个四五天的,我估计滋味更不错。」 韩朔简直无言,转而又觉得她这话里似乎带着一丝担心,只好不予计较,说:「我早就要过来,没想到今天刚好凑上了。」 周酌:「我觉得你们不止要带安全帽,最好得准备一套护膝护腕。」 韩朔:「……」 「如果必要,再买份人身保险就更好了。」 他咬一下后槽牙:「你没完了是吧?」 周酌走去帮忙开了窗透风,「你这还能继续工作吗?不会耽搁?」 手臂也不是很疼,他停顿了下开口:「不会,研究也差不多了,再有一天就能结束。」 周酌没说话。 韩朔抬头去看,发现她正看着外面几个小孩玩闹。 「你说什么?」她回头问。 韩朔:「我说,过两天就能结束了。」 周酌点头:「好。」 这本来就是一段短暂的旅程,既然是旅程,自然有结束的时候。 ** 出去的时候陈宣正和严海讲话,旁边的许峰似乎也一脸自责。 他说:「是我没注意,好在没事,你别担心了。」 「嗯。」严海说。 「真没事,医生也说没大事。」陈宣说,「但是韩导手之前就见他缠着绷带了,什么时候受的伤啊?」 严海摇头。 陈宣兀自疑惑,瞥见周酌,问她:「周酌,韩导还好吧?」 他能有什么不好,伤口也不大,是他自己没及时处理,否则也好了大半。然而这话她没说,严海的意外让他已经愧疚了,她说这话只会被认为是安慰。 她从来不会安慰人,懒得被误会。 「挺好,很精神。」她朝外面走去。 周酌刚在门口站定,傍晚的风没有热意,吹起来通体舒爽。 许峰后面叫了他一声。 「周老闆。」 周酌回头。 谦谦君子大概讲的就是他这样的人,样貌端正,斯文俊朗,一副眼镜,很好地彰显出学者风度,比起韩朔来,他似乎更能胜任为人师表的温和师长一职,那人古板无趣地紧。 许峰沖她点头笑,「要回去了?」 「嗯,反正也没我什么事。」 周酌对韩朔手臂受伤一事丝毫没有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他提前受伤,许峰问:「你早知道他手刮到了?」 周酌瞥他一眼,「嗯。」 「我师兄,他虽然平时不怎么笑,但做事却没有人比他更负责了。」他说。 周酌琢磨出他话中意思,含笑看他。 许峰:「我们研究生的时候就是一个专业的,认识很久了。」 周酌「哦」了声,「那你一定对他很了解了,有女人喜欢他吗?」 「嗯?」许峰似乎对说这个不太放得开,「我不清楚,不过这几年他很忙,倒是没见过……」 周酌勾唇笑,「这几年没有,前几年就有了?」 许峰笑:「你是在打探我师兄的情史吗?」 周酌:「差不多。」 许峰託了下眼镜,「他为人很不错,如果你们有意我很支持你们。」 周酌但笑不语,转问:「他手是怎么磕到的?」 许峰:「不小心被东西砸到了。」 周酌说:「那真是不小心。」 许峰只笑。 同他道别之后,周酌顺路去小卖部买了东西才回去。她吃饭的时候把包落在老王家,准备过去拿了再走。 秀山县的房子都很有特色,一样的红色瓦片房,围着大院子,几乎每家每户门口都种有一株植物,有的石榴,有的眼。 老王院子里,赵其坐在凳子上,两手手肘撑在膝盖,低着头,「严海你什么意思。」 他语气很平静,但明眼人都能听出里面压抑住的不快。 严海站在一旁,手上提着包,似乎要出去,「我没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故意让你拿东西的是吗?」 严海不答。 「如果我没让你拿,你就不会撞到桌子,韩导手也不会受伤,是吗?」 「你想太多了。」 严海转身要走。 「那你一整天拿张黑脸沖我干什么!」 「我什么时候黑脸你了?你别找事好吗?」 「我找事?我什么时候找事了?」 「我不想跟你吵。」 周酌放在门上的手停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  17 第32页 ☆、插pter18 这来的够凑巧。 周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避开一下,但他们似乎吵得光明正大,一点都不避讳。斟酌之间,严海已经走了过来,推开门,正要撞见要进去的她。 她只好露出个笑,侧过身进去。 严海一时有些蒙,好在周酌看起来似乎没怎么在意。他打了声招呼,「周老闆,你回来啦。」 「嗯,我过来拿点东西。」 赵其脸色很不好,但还是沖她扯了个笑。 周酌走到前面车篮子里捞了钱包回来,两人还是一动不动。坐着的也没打算起来,要走的没打算要走。 鞋子踏上门槛,周酌侧头说:「你们不用顾忌我,我就是个带路的。」 赵其脸红了下,「没,我们其实……」 周酌打断她,「你们怎样不关我事。」 两人沉默。 最后还是秉着不惹麻烦的原则,多说了一句,「虽然我的提醒你们大概不会在意,不过如果真有什么难解的问题,做什么都不如找你们导师行得通。」 严海离得近,点了下头,「谢谢。」 周酌无意当什么老好人,「当然,只是提醒,你们自便。」 她也没想太多,两个基本的成年人,理性智商和自我能力都尚在,能够独立处理好任何事。 ** 晚饭后夜风清凉,周酌浑身痒得难受。 从来到现在三天也没好好洗一次澡,每次只是差不多擦擦而已。老何家洗澡的地方就是院子里一块挡板遮着,挂一道帘子,烧一桶水,蹲在水泥地板上沖沖就是了。 她没想到,香城和秀山县不仅离得远,差得也远。 身体上黏糊的感受让她受不了,周酌谢绝老何媳妇的帮助,自己蹲在土坯、砖头砌成的土灶旁烧火。 她考虑到吃住已经是个麻烦,不想洗个澡都要别人折腾。只是烧个水,再难的日子她都颠簸过来了,烧水能有多难。 她还是低估了这土坯灶的烧火系统。 打火机点了无数次,他妈眼泪都熏出来了,灶里头的柴就是点不着。 周酌面无表情地眯眼盯了灶口一会儿,手一挥,把打火机扔了。 不洗了,她拍拍手打算起来。 「不是这么点的。」身后传来一道略带无奈的声音。 周酌回头。 韩朔袖子撸到胳膊处,手臂缠着绷带,那只受伤的手拿着两本书。 他把书随手放在旁边凳子上,「得用纸团点,干柴不容易着。」 周酌眼觑那凳子,指着他带来的两本书,「用这个啊?」 韩朔走到旁边纸箱里挑了两张旧报纸,揉成一团,「那书是给你拿的,谁点火用书,你心真大。」 周酌:「谁?不是你吗?」 韩朔把纸团递给她,「用这个。」 周酌把纸团塞进去灶口,打火机重新捡回来,用手拢着,凑过去点开。 旧报纸干燥,火苗「蹭」一下就烧起来了。她把旁边的略小的柴片放上去引燃。 报纸揉成的纸团一下子就烧完,火苗刚碰上柴片,那火骤然变小,慢慢的,全灭了。 周酌一手把柴片抽出,扔地上,拍拍手,「算了。」 韩朔简直看不下去,「你耐性就这么点。」 「我耐性很足,不过得看对什么。」周酌直起身,一屁股坐在旁边椅子上,「就今晚来说,它已经用磬了。」 她随手拿过韩朔放着的两本书,外国书,拗口的名字,「我是真不喜欢看书。」 韩朔要过去那,「那就别看了。」 周酌避开那手,勾唇笑,「但是你特意带过来,沖这份心我也得看了。」 韩朔说:「明天最后一天,中午也不回来了,怕你无聊。如果不喜欢看就放着吧。」 周酌翻了两页,「其实我比较喜欢中国人写的书,这拗口的翻译腔我很受不了。」 韩朔懒得理她,蹲下去打量那个土坯灶。 里头黑漆漆的,灶口塞着烧得剩下灰烬的纸团,以及几片柴火。他没用过这个,但这几年偶尔去过些偏远山区,炉灶的使用率还算高。 只要把火引燃就行。 周酌翻书空隙抬头,就看见他蹲在炉灶前面。 他双手轻撑着身体,全身重量在脚上,衬衫裹着腰腹,后背紧贴着的肌肉力量感要从衣服下冲刺而出。 她盯着腰看了几秒,说:「不行就算了。」 韩朔没发觉周酌的挣扎,捡起扔一旁的打火机,把剩下的报纸揉皱,「我先看看。」 周酌心不在焉地翻着手里的书。 炉灶砌得太低,角度不太好,韩朔换成半跪的姿势,把点着的报纸放进去。火苗很快燃起来,他挑了一片细长的柴块放上去。 「你洗吗?」 「我冷水随便沖沖就好,给陈宣吧。」 火要将灭时,韩朔扔了另一团纸进去。 周酌放下书,「别点了,我去冷水去。」 火苗渐渐大起来,韩朔小心放了两片柴块在上面,把最后一团纸放进去,「水太冷,你受不了的。」 她心想更冷的都经过呢,总不能好过一段时日就矫情起来了,就听韩朔说:「洗热水吧,可以了。」 周酌抬头,恰好看见韩朔半跪着的身体。 头顶是漆黑的夜空,黑丝绸一样的夜幕上缀着几个星星,葡萄架随风轻动,偶尔掉落两片叶子。 第33页 他半跪着点那土坯砌成的灶,好似浑然不在意地上这姿势多惹人误会。 他起身,「过会儿应该可以,你洗完剩下的水可以留给陈宣,她一直嚎着身体痒。」 周酌「嗯」了声。 「怎么?」韩朔侧身,低头看她。 「我能全洗掉吗?」 韩朔:「这一大锅,你洗的完?」 「哦。」周酌笑,「你烧得这么辛苦,我都不想让给别人了。」 韩朔:「……」 点好火,他转身要走,周酌叫住他。 「你先别走。」她脸不红气不喘道,「我等会儿洗澡,你帮我在外面看着。」 韩朔回头,「什么?」 周酌:「让你看下不行?」 「叫陈宣帮你。」 周酌:「她很累,在睡觉呢,别吵她。」 韩朔回头看她,黑沉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周酌把放着的头发扎起来,在头顶上挽了一圈,「我去拿衣服,你先坐。」 她起身就往房间走去。 韩朔叫住她,「周酌……」 「先不要跟我讲话,我要想想明天穿什么。」 能有什么衣服换,她这趟来统共就带那么几套衣服,能换出花来不成。 韩朔咬牙,半晌,只好过去添了两块柴。 ** 周酌在屋里头待了半个小时,陈宣凑过来问她:「周酌你不是烧水去了吗?」 「嗯。」她翻了下衣服,的确没什么能穿的。 「烧好啦?」 周酌点头,「快了,等下剩下的水给你用。」 「真的有啊?」陈宣惊喜,「我还以为今晚只能随便擦擦睡了。」 周酌看她,「有半桶,够你洗,但是现在别出去。」 「啊?」 周酌随便捞了两件衣服,「出去就没水。」 「啊!」 韩朔果然没走,朝土灶里又扔了两块柴,「差不多了。」 周酌把衣服拿进去浴室,叮嘱他:「别走啊。」 韩朔无言,只好答应:「嗯。」 浴室里面还算洁净,地板刷得清楚,周酌把衣服装在袋子里,挂在墙上钉子上,然后绕出来拿桶装水。 土灶里的水接近沸腾,冒出白雾,一凑过去就糊一脸,她取了塑料水瓢要舀水,韩朔叫住她,「等等。」 周酌停下看他。 「我来吧,这水太烫。」他取过她手里水瓢,一手提桶,一手就要装水。 「你手不是受伤了?」周酌说。 韩朔看了一眼右手绷带,侧头看她,「不要紧,再说我用左手。」 周酌抱臂站着看他。 舀了近一桶,韩朔才停,顺手帮她提进去,「行了。」 周酌勾唇,「我提得动,让你这伤员帮忙我过意不去。」 韩朔没理会她,把桶放在门口,说:「洗吧,我在门口。」 周酌提进去浴室,把充当门的帘子放下。以往擦洗在房间,没发觉,眼下看来这门还真是没安全感。 拧开水龙头放水,一边脱掉身上衣服,一一挂好,才打开随身带的小瓶子,倒出浴液涂抹。哗啦啦的水声灌在桶里,声音从清脆变得沉钝。 韩朔离得远,还是能闻到里面透出来的淡淡香味,丝丝缕缕的。 栀子味? 他抬手蹭了下鼻子,伸手进口袋,要掏烟。 里面的水声渐小,扑到身上的声音带着浴液的清香,在这空寂的夜里尤为明显。 周酌洗到一半,突然开口:「韩朔。」 韩朔手还抓着烟,顿了下:「有事?」 「哦,看你在不在。」 韩朔点燃烟,站得远一点。 手上菸草的味道将那股清香沖淡了些,他呼出一口。 外头始终没有半点声音,老何出门,他媳妇带着小海在里间睡觉,安静的的院子里就只剩四周的虫鸣蛙啼了。 韩朔半点声响没有,周酌一度以为他把她扔在这自己走了。 「你不能出点声?」她拿起水瓢浇水说。 背对这帘子,加快洗澡速度。 韩朔一时无话,让他出什么声? 「你放心洗吧,我没走。」 「你敢走?」 她的声音似乎也带着水汽,湿漉漉的,原始自然。 这样的场景意外透露出一股微妙的气氛。 隔着一道薄薄的帘子。 她后面只他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18 ☆、插pter19 韩朔等了大半个小时,周酌才洗完出来,脸上带着未干的水汽。 她头发也沖了,半湿的发丝垂在肩上,俯身将桶放好,觑他一眼,「真没走。」 韩朔把烟碾灭,「你好了我就走。」 他站得笔直,脖子微低,将碾灭的菸头随手弹到垃圾桶。老何家节省,垃圾桶都是用坏掉的塑料桶套一个袋子用,上面扔了几个鸡蛋壳,菸蒂刚好落在蛋壳上。 周酌正想说什么,屋里头传来陈宣的声音,「周酌,我能出来了吗?」 韩朔身形一顿,转头看她。 陈宣没听到回答,边说话边走出来,「我出来了,水在哪里,我身上好黏糊……」 周酌瞥见韩朔神情,「干什么?」 「你不是说陈宣休息了。」 「哦,可能又醒了。」 第34页 韩朔无语。 陈宣下了院子,刚想开口问水在哪里,一眼看见他,愣了下,「韩导你也在啊。」 韩朔点头,双手插口袋要走。 周酌指着土灶,「水在那里,可以洗了。」 陈宣跑过去看,余光瞥见身后两人似乎在对视,突然就福至心灵。把掀起来的锅盖重新盖好,咳了声,「那我去拿衣服,你们聊。」 韩朔眼看小姑娘一脸撞破什么的神情跑进去,把视线看向始作俑者。 周酌倒是一脸坦荡,笑了下,捧着衣服进去了。 房间里陈宣装着在挑衣服,眼睛却一直瞟着房门。看见周酌进来,忙收回去。 周酌无视那灼灼目光,把换起来的衣服挂好,坐在床上,随手翻开韩朔拿来的两本书。 陈宣拨拉衣服的空隙看到,「周酌你还看书啊?」 她多看了两眼,发现韩朔空暇时间也会抽空看书,这两本异常眼熟,「这好像韩导的书哦。」 周酌:「是他的。」 陈宣:「……」 周酌确实不爱看书,翻了两眼就拿开了,抬头瞥见陈宣垂着眼,周身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她长得好看,是那种没有经历大风大浪的闺中女孩的好看,平时大咧咧的、然而这样性格的女孩安静下来,眉间郁色一眼就能看明白的。 陈宣回过神来,抓着衣服去洗澡了。 洗完回来的时候周酌靠着床栏讲电话,手上拨弄着一串链子,嘴上时不时「嗯」一声答话。 那链子淡黄色,珠子浑圆饱满,咋一看是好看的,是之前购买东西的时候陈宣送她的。 周酌对着电话应了一声,「……后天回去。」 她挂了电话,瞥见陈宣盯着她看。视线一移,抓了两把手上珠子,「你送的。」 陈宣笑开,「你还带着呀。」 周酌:「忘记拿下来了。」 陈宣笑,不信她的话,放好衣服爬上床,「周酌你人真挺好的。」 周酌不置可否。把链子随便撸上手腕,翻好被子准备睡觉。 思绪翻转一圈,她想到上午撞见的一幕,随口问了句:「你们韩导手是怎么磕到的?」 陈宣在看手机屏幕,闻言收起手机,蒙着脸,「不小心被木板砸了下。」 她说:「当时吓我一跳,还好那板不大。」 「怎么会砸到?」 「没放好,严海不小心撞到了。还好没事,不过韩导的手……」陈宣小声,「之前就受伤了,是不是拉我的时候?」 周酌:「我不知道。」 陈宣没看到当时情况,韩朔也没说。 「你们几个关系平时挺好?」 「挺好的。我们同专业,认识挺久了。」 周酌问:「韩朔教什么专业?」 陈宣侧过脸看她,「韩导是历史系讲师,教很多课程的。」 周酌眼睛看着床上天花板,念了一句,「历史。」 陈宣突然问:「你是不是喜欢韩导啊。」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看你们好像挺聊得来……平时也挺有,交流的。」陈宣说。 周酌怔住,半天才回味过来,斜眼去看陈宣,「你想问什么?」 陈宣脸红了下,钻进被窝,胡乱盖好被子,露出一双眼睛,「就聊天啊。」 周酌双手枕在脑后,薄被拉到胸前,她垂眼看陈宣,「你们聊天聊这个?」 陈宣:「都聊。」 周酌没回答,她又说:「我们过几天就走啦,今天院长打电话过来让我们抓紧时间了。」 「这还有限制时间的。」 「当然,一帮人出去,哪能随便逛,经费不要钱的吗。不过也来好多天了,我放假再过来,还住你店里。」 「随你,我不打折。」 「我不是这个意思……」 ** 韩朔带来的两本书到底还是有用的,尽管不喜欢看书,但周酌还是耐下心翻完了。 书还很新,上面有几处註脚,写着几个简单的字。周酌没什么心得,不去探究什么意思,盯着字看了几秒就盖上书了。 她把两本书掂在手里,打算待会儿拿过去还。 她收好随身携带的东西,给徐凤发了条信息说明天回去。 外面很热闹,这几日来来去去熟悉不少。秀山县偏僻难走,平日里极少有人过来,老何打算招待他们最后一顿,准备得很是尽心。 陈宣进来叫她。 她趴在床边,「你这么快就收拾东西啦。」 周酌:「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没等呢,是还没好。」 她出房门,院子一群人在说话,眼睛一扬,看见赵其和严海,两人面对着,跟旁边人说话,偶尔点头,气氛也很正常。 周酌都快觉得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那慕是错觉了。 老何怕他们不自在,吃完就先离开了。周酌跟他们吃了半天,尿急出门找厕所。 院子灯没照全,她摸了好久才摸到角落里的厕所门把手。洗完手懒得回去,索性坐在老何家侧门吹风。 秀山县家家户户门口摆几张石凳,或者废弃没用的长条椅。长椅还有靠背,周酌一屁股坐下,仰着头吹风。 吹得都快醉意朦胧了,听见后边脚步声。 韩朔:「还好吧?没醉?」 第35页 「嗯?」周酌背靠着椅背,「能有什么事?」 周酌这几日也熟悉不少,酒精上脑容易不管不顾,席间被几人撺掇着多喝了两杯啤酒,本以为她会拒绝,她竟然没说什么,杯子一端都喝下去了。 喝啤酒能喝成这样他倒少见,阻下叶琳红着脸举起的酒,转脸一看,旁边人就起身,往厕所去了。半天没回去,韩朔以为她受不了要吐,跟来看看,这人大喇喇坐在长椅上醒酒。 他走两步过去,要到对面凳子坐下,「你喝酒很猛。」 「坐这里。」 韩朔一时没反应,「嗯?」 周酌拍拍身旁位置,「坐这里。」 韩朔没说话,隔半秒开口,「我坐对面。」 周酌:「就这里。」 「对面好讲话。」 「这里舒服。」 韩朔只好闭口,坐她旁边。 长椅后面靠墙,周酌把身体靠上去,舒服地呼了一口气,说:「待会儿你等下,我把那两个本书还你。」 远处稻田树木影影绰绰,幽深宁静,几家灯火明亮,衬得夜色更浓。她身上有浴液淡淡的清香,随风钻进鼻腔里。 木长椅三人位,周酌一人霸占大部分,韩朔就算坐得靠边也难免离得近。 「看完了?」他问。 周酌:「我没看。」 韩朔:「……」 他开口:「那你还拿?」 周酌轻轻哼笑一声,「你特意拿来,我不接多过意不去。」 韩朔顿了下,开口:「你不喜欢看就别不要看了。」 院子里笑闹的声音越大了,她隐约听到陈宣的声音,似乎在劝他们不要喝太多。 周酌觑他一眼,「逗你呢,我看了。」 韩朔:「哦,那故事内容是什么?」 「没注意内容。」周酌说,「但我看到你写的注释了。」 韩朔被堵住,隔半秒:「随便写的。」 「韩老师学问深,注释我都看不懂。」 韩朔转头看她。 周酌背靠墙,侧着脸,嘴角微勾,眼带笑意。这几日不便,她没有化妆,清丽的容貌看久反而多出一丝干脆。 他收回视线,「我待会儿过去拿书。」 「来我房间吗?」 韩朔眼神略带警告,然而那微弱的谴责在对上那双直勾勾的眼睛后就自动降了半分。他自知这种程度镇不住她,只好开口:「我过两天就回去了。」 院子声音更大,断断续续的。周酌注意力在眼前人身上,问:「什么意思?」 「我不待多久。」韩朔想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字句,「你不用这样撩我。」 他想说,就算有意,也不会是这么突然且随性的局面下成就的一段情。但没说出口,他直觉会被嘲笑。 果然,周酌笑意更深,「你以为我想干吗?」 韩朔不言。 两人静默无声,他捉摸半刻,觉得要说什么,院子里传来一道重物落地的钝声。 韩朔背嵴直起,朝侧门看进去,蹙眉:「怎么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碗砸碎在地上的脆响。 周酌还想说可能喝醉了不小心撞到东西,没说出口,陈宣带着惊慌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赵,赵其你干吗!」 她抬眼去看人,韩朔已经快步走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19 我这两天会稍微改下前面几章,以后更新时间固定晚七点,其余时间提示更新就不用过来看啦 【然而并没有人理我】 【…】 ☆、插pter20 院子里场面有些乱,周酌跟进去的时候地上一片狼藉。老何家豁了口的瓷碗,碗面上有牡丹游鱼图案,那几天她吃饭都要小心不被划到嘴,眼下碎了好几块在地上,周围还有零星锋利的碎末。 还有喝酒的玻璃杯,应该被用力摔了,都碎成渣。 桌上吃剩的菜盘也洒了一地,带着汁水的青菜铺一地,旁边还几团饭,凳子也滚翻在一边。 叶琳林菲吓得脸色发白,站在一边不敢动。 陈宣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鞋子上还粘着一片菜叶,但此刻已经没人注意这个。 赵其脸通红,眼睛死盯着严海。 「赵其,你刚什么意思?」严海说,他手里抓着一个啤酒瓶。 「我什么意思!我他妈有什么意思!我就看不惯你这傻逼样!」 赵其一手被陈宣拉着,手里拖着一张凳子,眼睛很红,「怪我就直说,有意见你直说,他妈的拉脸给谁看啊你……」 离他们俩最近的是许峰,他衣领被揉皱了,此刻正站在两人中间,沉着脸:「赵其你少说两句。」 「我怎么敢对你有意见。」严海绞紧了手中瓶身,似乎笑了声,「你是什么人,家大业大的,我怕我对你有意见都毕不了业了。」 「严海你他妈的能不阴阳怪气么!听得我都要吐了!」赵其笑出声,「没种就少学人谈情说爱的……」 「赵其!」许峰语气骤冷,「说够了吧。」 赵其侧头了许峰一眼,又马上给瞪了回去,「我说错了什么?是谁先挑的头!我他妈莫名奇妙被泼一脸酒?」 赵其身上衬衣上一片湿腻酒渍,脸上也狼狈,领口皱着,气极反笑,浑身火气在爆发边缘。 相比起来严海这边看起来情绪起伏不大,垂着头,看不清楚神情。 第36页 许峰抓住他胳膊,扯下他手上椅子,「你先回去。」 他看向赵其身后脸色发白的陈宣,「你陪他回去。」 「回什么回!」赵其挣开许峰拉住他的手,「事情没完!严海他妈不给我一个交代今晚都别睡了!」 陈宣拉了赵其一把,语气有些急,「先回去,在别人家里,别闹成这样……」 赵其不动,「我怕什么?又不是我心里有鬼!」 严海似乎被这一句话激了下,骤然抬头,手臂青筋绷起,「谁心里有鬼!」 「那他妈谁?谁整天莫名其妙惹事就谁!」赵其火起,随手推开陈宣,「敢做不敢当,你他妈算什么男人!有本事把心里那些阴暗心思说出来!趁现在大家都在,说清楚!」 赵其怒气上涌,力度没有控制好,陈宣被推得踉跄了下,许峰忙过去扶住她,转身厉声道:「赵其,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严海身体似乎都在颤抖,嘴巴张了张,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我有什么心思?」 赵其愤怒上头,加上酒精作用,已经分不清所以。鼻子处火辣辣的疼,刚才严海混乱打中的那一拳把他鼻樑都快打断。 然而这不算什么。 他衣服、脸上都是啤酒渍,活这么多年也没人敢往他脸上泼酒,心理上的愤怒压倒了身体上的疼痛,他几乎冲口问出,「什么心思要我说吗?你自己对陈宣那点龌蹉心思要我说?你偷偷藏了她不要的考卷、偷偷捡她不要的东西、偷偷……」 他话没说完,严海已经冲过去了。 他手里抓着酒瓶,脸色难看到极点。 陈宣已经愣住了。 许峰抓住严海胳膊,伸手抵住他,「严海你要干吗!疯了吗你!」 赵其揉着鼻樑,还在挑衅,「严海有本事你就砸上来。」 他几乎实在许峰冲上来的同时扬起手中酒瓶。 没砸到,许峰挡在他身前。 许峰这几年上课多,没有像他们那样有足够的时间四处锻鍊,再加上稍显单薄的身体,力气根本没有他大。 角度又不好,严海一撞,就撞开了。 手中酒瓶就要朝赵其头上砸上去。 「严海!」韩朔站在葡萄架下,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他语气冷到极点,「放下。」 严海脸色通红,似乎硬憋着,嘴唇隐隐发抖,但手上动作却是停下来了。 韩朔快步上前,要扯下他手中酒瓶,「你脑子坏了!这能随便砸?」 严海低着头,手指绞得很紧,「韩导……」 韩朔冷着脸,「放手。」 严海身体也在抖。 「酒瓶给我。」 手指才慢慢松开。 韩朔一把扯下来,「你……」 「许峰!「 韩朔还没来得及斥责,马上转头。 陈宣声音颤抖得厉害,「韩,韩导……」 她盯着许峰几乎血肉模糊的手掌,口齿不清,「你快来……」 许峰跌坐在地上,一手正撑在地上。 正撑在他们掀翻的盘子摔碎的碎片上。 严海当时怒气上头,力度没控制,一时也懵了,「许导……」 大大小小的瓷片好几块,切面锋利,许峰被严海推开,踉跄倒地,下意识就用手一撑,忽视了满地的碎片。 他手上扎着几块碎玻璃,血从指缝流出,上面还粘着瓷片碎屑。掌心被玻璃杯碎片扎进去,周围皮肤都被血浸透了。 他伸手要拔出那片玻璃片。 「先别乱动!」韩朔把手上酒瓶一放,蹲下,拉开许峰要去碰的那手。 扎得很深,他不敢贸然碰,吩咐:「陈宣,去叫老何,要用他们家三轮车,先去清洗一下。」 陈宣木然不动。 许峰「嘶」了声,扯出一个笑,「没事,去叫人。」 她踉踉跄跄站起来。 韩朔托起他的手,「我怕伤到血管。」 血流得挺多,他不敢随便用东西止血,皱眉,「你先别乱动。」 手掌被扎了好几片,许峰额头都冒冷汗了,「还挺疼。」 韩朔:「这不废话,先站起来。」 赵其和严海跟木头人一样站在,连动都不敢动。 从许峰被推开到韩朔上前阻止不过几分钟的事,周酌还站在葡萄架下。 老家房间门关着,电视声很大,估计也听到了这边情况,大约为了他们面子,或是不好掺和他们事,没有出来。 地上上狼藉一片,推搡之间又弄翻了半张桌子。现在除了韩朔许峰,几个人都木愣愣站着站一边。 陈宣叫人出来,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 她上前解释。 老何忙披着外套拿钥匙开车,韩朔扶着许峰跟在身后。 周酌瞥了一眼许峰的手掌,血流得很急,老何一边叨念着这是怎么回事,一边发动车子。 严海要跟上来,韩朔拉好车门,「先把院子收拾好,等下回来跟你们算帐。」 许峰安慰他们:「我没事,包扎下就好了……」 老何拧动钥匙,车子往何徽药堂开去。 许峰手掌扎的几片玻璃太深,药堂何师傅好容易拿镊子仔细将碎屑挑出,包扎好,已经快十一点了。 但许峰手掌血还一直断断续续地冒出来,已经换了好几次纱布了。 第37页 「有片扎得太深,我这边措施不足,得去香城。」 周酌转述。 韩朔绷着脸,转向她,「现在?」 何师傅说:「伤到血管了,就怕血流太多,去比较好。」 但现在半夜,秀山县又不是一般城镇,出去一趟费时费力。 周酌将情况跟老何说了一遍。 「绕路吧,远一点就远一点,我送你们去。」老何说。 秀山县在山里,近路就是周酌带他们进来时的那路,脚程快的话不耽搁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但你要绕着山开,时间就长了。 何师傅在给许峰换第五次纱布,「去吧,血要能止住就没问题,但流不止就不行了。」 许峰嘴唇有些发白,「太晚了,老何年纪也大了,而且我感觉还行,没那么严重。」 周酌问老何,「绕出去要多久?」 「现在出去半夜就能到。」 时间不长,也就七八个小时,主要是盘山路绕,而且天色黑了。 周酌:「老何,你帮忙问一下县里有没有好点的车,借一夜,钱好算。」 老何答应了,出去问。 韩朔问:「你怎么决定?」 陈宣从上车就没怎么讲话,垂着眼坐在床边帮忙递东西。周酌扫了一眼,开口,「我们开,晚上一个人开车不安全,换着开,我和你。」 韩朔没说话。 许峰坚持,「真不用,你们也得休息。」 周酌没理许峰,抬眼看韩朔,「不行?」 秀山县就一个药堂,香城虽然没有大医院,但私立诊所的档次也比这边要好。 「好。」韩朔说。 陈宣看他们一眼,很快垂下去,「开车的话,赵其和严海也会开,要不要……」 韩朔摇头,「他们现在应该吓得不轻,陈宣你留下,明天跟他们一起过来,我们先过去。」 陈宣沉默片刻,点头:「好。」 老何很快问回来,车子没有多好,一辆夏利,车身掉漆,轮胎磨损。速度未必能比老何的三轮车快多少。 但眼下也找不到更好的。 周酌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韩朔和陈宣小心把许峰扶进后座,大概血流多了,许峰气色不是很好。 陈宣拉着车门,「我真不能跟着去?」她盯着许峰看。 韩朔拍了下她肩膀,「我不放心他们两人,你回去……」 他多少听到一点,但没弄明白,只好说:「别让他们担心,明天一起过来,许峰我会照顾好。」 许峰靠在椅背上,扯了个笑,「没事,放心。」 周酌发动车子,沉钝的引擎声在漆黑的夜晚尤为明显。 作者有话要说:  20 ☆、插pter21 老何在路口等他们,周酌把车停靠在路边,降下车窗,他说,「顺着这条大路出去,到分叉口有指示牌,照着走就行……真的不用我跟着一起去?」 周酌正看前面路况,闻言转头沖老何露了个笑,「不用,你回去休息吧。」 老何嘱咐他们小心开,说半夜黑,路也远,千万别急。 周酌点点头,油门一加,车子缓缓驶出秀山路口,往大路开去。 上了路周酌就加了速度,手抓在方向盘上,眼睛直盯前方。 韩朔开口:「不用开太快。」 周酌从后照镜瞟他一眼,「这车要开多快也难。」 许峰手掌细细密密地从绷带里渗出血渍,他半闭着眼,靠在后座椅背上,嘴唇有点白。 这一晚上事情都有些突然,折腾了许多人,他似乎有些过意不去,扯了个笑,「麻烦你了,周老闆。」 「嗯。」周酌淡淡应了一声。 抬眸看到韩朔沉潭一般深邃的眼睛,顿了下,加了一句,「不用客气。」 许峰笑着看了韩朔一眼,要强打精神说话。 韩朔阻止他,「你先睡会儿吧,到了叫你。」 许峰捏了下鼻樑,面色沉着,「严海他……」 韩朔:「这事不急,等他们都回来再说。」 许峰便没再坚持,车开了一段时间,昏昏沉沉地闭眼睡过去。 午夜时分,路边是树影婆娑的山体,车前灯照过的地方能看到开垦过的痕迹,噼开的山体上,大块的岩石□□在外。 山上茂密的树林中是不是传来一两声鸟类奇怪的叫唤,静谧的山道上似乎只有他们,要不是偶尔一两辆车经过,甚至有种开不到底的感觉。 周酌没有说话,握着方向盘的手白皙细长。出门得及,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羊绒衫,外套都没带。袖子勾折了一个角,露出手腕上一串淡黄的手鍊。 韩朔下意识看向自己手腕,那里也戴了一串同样的,他伸手捻了一下,清了清喉咙,声音有些低,「还能开吗?」 夜色深沉,车灯又不明显,韩朔不敢跟她搭话,这么久才问一句。 周酌也知道这个道理,只「嗯」了一声,注意力还是放在路况上,「下个路口换你。」 她已经开了两个小时,这盘山路修得久,不是柏油路,水泥修筑的路面小部分已经坑坑洼洼了。车速不能过快,还得注意弯道绕行,幸好来往车辆就那么一两辆,否则就他们现在的状态,弯道盲区很容易出意外。 但比起韩朔,闲了一天的她精神显然更好。 第38页 许峰中途醒来过一次,迷迷糊糊的,额角也渗出细汗。 不得不说出来的决定是正确的,许峰手掌血流的根本止不住,一点一点渗,咋一看没发现,但出来前刚换过的纱布现在血已经透到外面来了。 韩朔手机亮了下,是陈宣发来的信息,问他们现在到哪了。 他想起严海抓酒瓶要砸的那幕,问陈宣那两人情况怎么样。 手机一明一暗,两分钟后陈宣才回过来。 【他们都回房间睡觉了。东西我打包整理好了,明天老何会找人带我们出去,许导怎么样?】 【他没事。明天你们慢慢来,不急。】 韩朔又给陈宣回了条早点休息,关掉手机。 确实如陈宣所言,她只需要带过来就行,出去可以重新找人。 手机在手上翻转了一圈,才进了口袋。 韩朔察看了许峰的手,血似乎止了一点,最后一层纱布还没浸透。 他开口:「前面停下,换我开吧。」 周酌慢慢靠边停下,上面的指示牌标明距离香城的公里数,大概还有三个小时左右的车程。 下车后夜风一吹,她才觉得有点冷,身上的羊绒衫太薄,出门急没顾上穿外套。 凌晨温度骤降,温差让她脸色有点发青。 手还没离开车门,身后就披过来一件外套,「穿一下吧,温度挺低的。」 衣服带着温热,上面的洗衣液味道淡了些,多日未换,夹带着男人的菸草味,不难闻。往常周酌是绝对排斥这种别人穿了好几天的衣服的,眼下也不知是太冷了还是其他,她竟然没拒绝。 这种情况换做平时,她必然要调侃两句的,但眼下情况,估计韩朔也没兴致。 她转头,扬脸看他,这个角度韩朔正好把她罩在怀里。发丝缠在衣领处,风一吹,飘了几丝出来。 侃不得就算了,周酌沖他勾唇笑了下。 韩朔看她一眼,收回视线,拍她一把,「进车里去。」 说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周酌抓了两把头发,也不在意。 坐在后面跟开车的视觉是不一样的。 她刚才顾着看路,只能若有若无地感受一点,不敢回头,不敢搭话。眼下正大光明地看人,目光袒露,完全将韩朔置于视线之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酌觉得他头发似乎长了一点,盖住一点耳朵。耳垂上的肤色要比脸庞淡些,耳骨轮廓明显,摸起来应该挺硬。 韩朔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她的视线一般,车子平平稳稳地开了出去。 许峰轻微挣动了下,放在腿上的手掌滑到车座上,周酌才转移了注意力。 缠满整个手掌的纱布以及渗出明显的血看起来很是严重,她盯着许峰略微苍白的脸几秒,将他手放好。 许峰。 周酌凝眸思考。 她对他印象一般,见面开始许峰就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像韩朔,冷硬无趣的性子明明白白。他看起来儒雅温柔,待人平和,但似乎又不是这样。 她记得自己叫住他,提醒南山下雨山体不稳最好不要去的时候,语句并没有晦涩难懂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去了南山。 周酌下意识收拢了一下衣服,扑面而来属于陌生人的气息让她回过神来。 外套是正正经经的黑色牛仔料,纯黑,仔细一看,才发现袖口处有两个刺绣图案。 她伸手在衣摆抓了下,触手舒适。 质量不错,只是这款式大概几年前的,似乎也洗了多次,易磨损的几个地方都发白了。 她猜这大概不是他自己买的,男人哪会注意袖口这种裁剪细节。 思考间,前方又经过一个指示牌,周酌瞟了眼剩下的路程。 集中了大半夜的神经松懈下来,人就昏昏沉沉地发困,她想着就稍微眯一会儿,醒来再跟他换,这一闭眼,就直接睡到五点。 车子进去香城中心区,车流穿行的声音将她吵醒。 周酌睁开眼睛,窗外乌蒙蒙的,但看得出来天已经亮了。老何说的半夜到是到湖山区,进入桥深还得开一个多小时。 「怎么没叫我?」周酌捏了下鼻樑,皱眉。 天色微亮,韩朔神经没绷得那么紧,车速也放慢不少,「我看你睡得挺好,就没叫,剩下路程也不长。」 周酌精神了下,身上罩着他的外套,淡淡地笑了下,「真体贴人。」 韩朔从后照镜看了许峰一眼,问:「许峰还好吗?」 周酌拿起他的手看了下,血并没有渗出来,「好像止血了。」 韩朔停在红灯前,呼了口气,「那就好。」 但许峰手上纱布粘腻成一片,就算止血也得好好处理一下。 大概被周酌摆动手的动作刺痛了他,许峰也醒过来了。他一晚上睡得断断续续,手掌疼痛不止,估计也睡不好,眼窝黑了一块,精神很是委顿,开口,声音沙哑,「到了?」 韩朔:「快到了。你手感觉怎么样?」 许峰才发现周酌和韩朔换了,转脸对旁边周酌点了下头,说:「我还好。赵其他们怎么样?」 韩朔:「昨晚都有睡。」 「给他们发条信息,让他们别急,东西都带上。别把这次过来的正事忘了。」 「提过了。到了之后我给他们打电话。」 第39页 周酌玩味地看了许峰一眼,没说话。 ** 许峰的手处理还算得当,诊所医师询给许峰清洗了下,发现中间玻璃扎到的口子有点大。需要缝两针,这样癒合会比较快。 许峰人去缝合,韩朔趁空隙到洗手间去洗了把脸。 冷水扑在脸上冻了一把,但睏倦的疲态缓解了许多,随手抹干,出来,周酌正靠在走廊看他。 她唇上涂了口红,韩朔一眼就看出来。 他下巴还坠着水珠,抬手蹭了下,问:「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出去买。」 周酌身上罩着他的外套,白色的羊绒露出一点前襟,细腰明显,红唇让她气色好了许多,她指了指他手臂,「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韩朔抬起胳膊,捏了把,「我不用。」 看起来严重,但没有伤到筋脉。 「这几日药换得差不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说。 低头的时候,正好看进周酌眼睛里,那双眼睛没有一夜未睡的疲倦,反而很清明。 昨晚他说了有些话。 也有一些没说。 韩朔盯着她眼睛,叫她名字,「周酌。」 周酌扬眸,「嗯?」 「我昨晚……」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闭口,掏出手机,「陈宣。」 作者有话要说:  21 ☆、插pter22 韩朔面对着周酌,低着头接电话,「你们在哪?」 一晚没睡,他神色算不上太好,这几日估计没打理,下巴胡茬冒了点出来,黑眼圈也有些重。因为把外套脱给她,身上就穿着一件短袖,胸前衣服被水沾湿了一块。 「不用急,东西记得带齐。到了再打我电话。」他对着电话说,语气很平缓,甚至带上一点抚慰意味,「让赵其和严海不用担心,许导也没事。」 走廊里人来人往,周酌斜靠在走廊墙上,按着眼角揉了下。 气色可以装,但疲惫不易消除。 韩朔挂掉电话,转头看见周酌正抬着手请按眼角缓解疲乏。 「你要不要先回去?」他问。 她着实不必一直跟着的。 周酌垂下手,袖子太长被她挽了一截起来,束在纤细好看的手腕上。 伸手插在口袋上,她瞟他一眼,「我饿了,不请我吃个早餐?」 韩朔点头,提步走在前面,「好吧,要吃什么?」 「随便。」周酌手在口袋里,跟在后面。 走出大厅,来往人很多,周酌光顾走路,半低着头没注意,突然听见前面有人「呦」了一声。 林荣在前台结帐,看到他们,叫了一声,「周酌啊。」 瞥一眼韩朔,「这是怎么了?怎么来医院了?」 周酌抬头,看见他了,但没说话。 她身上韩朔的黑外套很明显,林荣眯了下眼睛,一边嘴角提起,「这到底还算认识吧,话都懒得说?」 周酌收回目光,要走。 「哥,走吧。」 她止步。 林荣旁边站着一个女人,身上穿着宽大的裙子,直罩到小腿。她模样还算清秀,脸上明显带着已婚妇女的痕迹。 她没看周酌,拉了下林荣胳膊。 林荣笑了一声,「周酌,来,介绍一下,这是林慧,我妹妹。」 周酌把目光投向她。 林慧脸色已经不像之前清丽了,肤色偏黄,眼角下垂,手臂上提着一个白色袋子,脸色漠然,直视前面,没分给她一星半点的视线。 「啊,对了。」林荣一拍胳膊,「我都忘了,林慧你认识的吧?早都见过面。」 林慧:「走吧,小军还在家里。」 林荣盯着周酌,「你不会忘了吧?林慧。」 「不认识。」周酌没再看他们,对韩朔说,「走吧。」 「周酌。」林慧终于叫住她,「你不用装作不认识我,我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 周酌背对着他们,淡淡应,「我求你放了?」 林慧没生气,反而笑,「余臻心里有我,我们至少在一起过,但你半点名义都没有。」 周酌:「哦。」 林慧在后边喊,「你霸占他那么多年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靠着守着那间房子过日子!」 她脚步不停,朝大门走去。林慧在后面又叫了几句,她听都懒得听。 医院门口熙熙攘攘许多人,进进出出的,有老人,也有小孩。林慧虽然罩着衣服,但肚子处的凸起明显。 早餐摊贩店铺很多,滷蛋豆浆咸粥各式各样,周酌站在台阶上,对身后人说:「要吃什么,选吧。」 韩朔:「不是你肚子饿吗?」 周酌:「……」 她凉凉笑了下,「还真是,我都忘了。」 她伸手在肚子上摸了下,「唔「一声,」成,喝粥吧。「说着往旁边店铺走去。 外套隔风,手一抽出来热意被吹散,这才感觉到清晨萧瑟的寒意,毕竟冬天都快来了。 韩朔看她背影一眼,没说什么,跟过去。 马路上来往车辆甚多,行人高声阔谈。早点店座位几满,接在一对夫妻起来的后面,才有位置坐。 老闆擦拭了饭桌,问他们吃什么。 抹布带着油腻潮湿的水渍,擦过一遍,不见的更干净。桌面蒙着一层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油污,然而也没人在意这些。 第40页 一夜奔波折腾,韩朔身上全是干掉的汗渍和黏上的灰尘,外套穿了几天,又是翻古籍又是跑祠堂的,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他都没好意思给人穿。 「两碗瘦肉粥,两个茶叶蛋。」韩朔问,「你还要什么?」 「就这样吧。」 韩朔见她没把手放在桌面,以为她怕把衣服弄脏,遂开口:「没事,可以搁上去,我外套不怕脏。」 周酌瞥一眼,「但我怕脏。」 韩朔想说怕脏还穿他衣服这么久不脱下来?想了想,极淡地笑了下,没说话。 店虽然油腻不干净,但做好的粥卖相还不错。 上面洒着葱,粘而不腻,他饿了一晚上,两口解决掉一个蛋半碗粥,抬头看对面,周酌一碗粥才舀了个头,茶叶蛋也没剥。 她看韩朔风捲残云吃完,舀了一口粥咽下,示意他把另一个吃掉,「这蛋你拿去吃。」又补充一句,「你要不要再叫一份?」 韩朔摇头笑,「你吃吧。」 周酌盯着他脸。 「怎么?」韩朔不自觉,嘴边笑意未下。 「没。」周酌边吃边打量他笑颜,看得好玩,「我不吃滷蛋。」 韩朔:「嗯?不喜欢吃?」 「不喜欢剥。」 「……」 事真多。 他伸手拿过那蛋,小心捏着,两下剥好,放到她盘子里。 周酌还没反应过来,微略皱眉,「你洗手了吗?」 韩朔:「……」 他笑意一收,面无表情地看她。 「啊。」周酌用筷子夹起,在韩朔伸手来收之前咬了一口,「你洗过了。」 其实他没有用手碰到,始终托着蛋壳。 周酌嘴角挂着笑,一面吃蛋,一面笑吟吟地看他。 一夜没睡,他眼睛里泛着红血丝,似乎已经很累。 林荣看他们的眼神露骨猥琐,意味明显,恐怕在林荣眼里,他们两个早就勾搭一起。仿佛那外套不是用来隔寒,而是用来盖住见不得人的阴暗交易。 他也没有在意,甚至问都没问。 周酌垂着眼睑,安静喝粥。 ** 许峰的手还算没有大碍,缝了两针,血也止住,包扎完好。韩朔给他带了一份粥,他右手拿勺,也有模有样。 这伤对他来说影响不是太大,敷药修养几周就能恢复,日常生活无太大问题。 或许有事的是那两个酒精误事,冲动争执的人。 从秀山县开了大半夜的车过来,到挂号缝针七七八八的事处理完,许峰状态已经不像之前虚弱,颜色也好转。 日头上升,热意慢慢起来。 窗外树影斑驳,偶有风吹过,簌簌响。 香城的私立医院很多,干净整洁,住房区甚少有人走动。走廊靠窗,此刻就他们几个人在,或站或坐,半低着头,相对无言。 韩朔坐在椅子上,面前站着几人。 赵其严海立在两侧,陈宣靠在门边。 另外两人不算当事人,自动将东西带去旅店,也避开这尴尬一幕。 医院禁菸,韩朔手里捻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缓缓开口:「昨晚我没听清楚,你们到底什么情况?」 许峰的事不会怪他们,但并不代表他们动手的事就能翻过去。 没人讲话,经过一晚时间的缓冲,再多的酒也醒了,他们现在完全清醒状态,一时不敢接话。 韩朔呼了一口气,捏了下菸头,抬头看他们,「没有说的?」 他们出来走访研究,住在别人家里,借用别人院子喝酒,别说熟悉的人之间动手,就算是仇视的两方,也不能在人好意招待时候弄成那副局面。 韩朔扫了一眼,开口:「赵其,你说。」 赵其揉了下鼻头,「我没什么好说的。」 「你他妈昨晚不是挺能说。」韩朔冷下脸,「说,现在让你随便说。」 赵其揉了下头发,他性子沖,就算现在火气下去,心里也还不爽,「韩导你自己问严海,他自己沖我摆脸色,我还得受着就是吧?」 韩朔转头看严海,「你摆什么脸色。」 严海情绪似乎还没恢复,头发挡着一般眼睛,低着脸,摇头,「我没有。」 「没有?」赵其笑,「你不就觉得是我让你递东西才撞到那桌子的?我也跟你说过我压根不知道,这就是个意外。你就是不爽我跟陈宣关系好是吧?你就是故意不爽我是吧?」 他们声音始终压着,没敢大声,除了门口陈宣,再远就听不到。 陈宣一直安安静静站着,听到自己名字也只是稍微动了下手指,重新握紧了手中手机而已。 「砸到那事不讲,我都没在意你们较个什么劲儿?赵其你说严海被你摆脸色不爽你,他是骂你了还是给你使绊子了?」 赵其抹了一把脸,「没有。」 「好,那昨晚谁先动手的?」 严海开口:「我。」 「为什么动手?」 严海抬头,看了韩朔一眼,又垂下,「没理由。」 赵其笑一声,「韩导你听见了吧?」 韩朔眼睛发涩,他捏着鼻樑,闭了闭眼,睁开,「严海你没有什么想解释的?」 「没有。」 韩朔视线扫了眼陈宣,不知道该对这几人说什么。 陈宣半低着头,手指抓着衣角,似乎是知道有人看她,慢慢抬了头,对上韩朔视线。 第41页 周酌从洗手间回来,就看见韩朔捏着鼻樑,皱眉看着面前几个人。他一不苟言笑,脸部轮廓看起来就很硬,不近人情的样子。 但接触下去就会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她想起第一天见面时,问陈宣觉得导师怎么样,她的回答。 …… 作者有话要说:  22 ☆、插pter23 昨晚大家都喝了不少酒,酒气上头,做什么都可以说醉酒冲动。少年人的心性容不得挑拨,一挑就上火。 他沉吟片刻,斟酌开口:「你们喜欢谁我不能干涉,也资格让你们怎么做。但是我带你们过来,你们就得完完整整回去,吵架可以,动手不行。」 严海低头。 「严海你既然没有说的,我就当你主动招惹。这次课题研究作业你照常完成,但课题成绩为零,有意见吗?」 「没有。」 这惩罚未免太严苛,赵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韩朔瞥他一眼,「你也没得逃,考核成绩只有一半。」 成绩不成绩对他来说无所谓,他本来就不是为这个来。 是不是先动手倒是其次,虽然不爽严海作为,但这成绩对他来说比自己重要太多。他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去看严海,对方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呵,他心想自己多事干吗? 陈宣终于开口,「韩导,严海的成绩能不能算一半,另一半扣我的……」 严海:「不用。」 他看都没看陈宣,对韩朔说:「该怎样就怎样,我进去看许导。」说完擦身而过,进了病房。 陈宣咬唇。 赵其沖病房瞟去一眼,对陈宣说:「他用不着我们好心,随他去。」 韩朔眼睛涩意明显,眼睛里有红血丝,抵着额头,对前面两人说,「你们先回去吧,叶琳两人怕处理不来,你们去帮忙,这里我留着就行。」 两人答好,说进去看许峰,待会儿再走。 他靠着后墙,轻舒了一口气,手揉着太阳穴,一件外套被放在大腿上。 「衣服还你。」周酌声音淡淡的,「你回去睡一觉吧。」 韩朔点了下头,「等会儿走。」 把衣服抖了下穿好。衣服应该脱下一会儿了,不带体温,沾染了一点周酌身上的香味。 是她的浴液。 这衣服被周酌穿过一晚,眼下重新回到自己身上,韩朔说不出什么感觉。 「你跟陈宣他们一起回去吧,许峰这边差不多了,我陪着就行。」 周酌瞟一眼病房,「嗯。」 他迟疑一会开口:「还有老何那车,到时候可能得麻烦你开回去。」 「嗯。」 许峰没有住院,因为韩朔接到院里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研究时间到期,停留一两天也没有什么问题,但许峰不想浪费时间,觉得尽早走最好。 众人都没有意见,几人情绪都不比来时高涨,反而有些低迷,这种小事自然不会在意。 那些没有讲明的事情以往还能当做不知道,眼下因缘巧合被刨了一个角,不管当局者或者旁观都没办法视若无睹。 情情爱爱的事情向来最是讨人厌,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弄得很糟糕。 车子停在旅店前,韩朔还未下车,接到电话。他掏出手机,屏幕来电不得不接,只好挂起。 「陈院。」 陈宣看了他一眼。她手里提着几个袋子,在一边付车钱。 韩朔示意他们先上去,走到一边,「是,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明天回去。研究资料很详尽,没问题的。」 周酌自己一人开着那辆秀山县借来的车,在他们后面到。韩朔余光看见她把车子停到车棚进去,打开车门下来。 韩朔挂了电话,看见她从前门进去。 叶琳两人闻声下来,追着许峰问他手怎么样了。 许峰笑,「过两天就好了,不过回程可能让赵其严海两个得多开一段路了。」 严海似乎状态似乎还没恢复,一言不发地提着东西跟在后面。 林菲拍拍他肩膀,「没事啦小伙子,都是意外。」 许峰点头:「是,也不是什么大伤口。」 话虽这么说,手掌毕竟缝了两针。 严海:「嗯,那许导我先把东西拿上去,你有什么需要叫我。」 「好,去吧。」 韩朔过来,严海刚好走进去,他问许峰:「没事吧,严海。」 许峰盯了他背影看,「过段时间吧,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嗯,总归是误会,这事其实跟赵其没有关系。」 许峰点头,「他成绩那事,罚轻一点吧。」 「我会处理的。」 许峰沖他笑了下,「多谢。」 韩朔:「我先上去。」 许峰叫住他,「韩朔,你和……那个老闆,怎么回事?」 这几日天气难得的好,除了来时那两天下了点雨,接下去都放晴。天蓝的像染料,能滴下来一般。 韩朔脚步一顿,「没什么。」 许峰说:「那我们明天走吗?」 「走。」 ** 周酌浑身黏滑难受,打算去洗个澡。东西她提前打包好,陈宣他们已经帮忙拿回来。 前脚刚踏进门框,还没来得及看,左前方就传来一道声音: 第42页 「阿酌。」 后脚还没收,抬头去看。 余传懒洋洋地坐在平时她常坐的位置上,一脚横在地上,嘴边含笑,撑着下巴看她,「回来啦?怎么去这么久。」 周酌没回答。 徐凤正拿着瓶酒出来,搁在柜檯上,跑过来,「周酌。」 「你怎么没跟我说他过来了。」周酌转头看徐凤。 徐凤:「我跟你说了,但你那天有事,没听呢。余先生也是今天才过来的……」 他穿着一套黑西装,熨帖合身,人模狗样的。撬开瓶口,给自己倒了杯酒,笑意吟吟,「这么不欢迎我?」 他抬手举起高脚杯,悠悠晃了下,凑到嘴边喝了口,「我听说你让徐凤给你小杨看店,你跑哪里玩了?」 陈宣把背包被她放在柜檯上,正好在余传旁边。 周酌走过去,也没看他,「你来干吗?」 余传:「瞧你这话说的,我没事就不能来?我想你不行?」 「随你吧。」周酌拿了包,转身上楼。 余传在看着她上楼,喊:「阿酌,你怎么变这么冷淡了?」 他口气带着一丝可怜,脸上表情却不如此,一边津津有味喝酒,一边打量她背影。 周酌脚步停都没停,上了二楼,身影一闪,就不见了。他也不恼,示意徐凤给他拿点点心。低头倒酒,刚好瞥见追进来的韩朔。 挑挑眉,问徐凤,「他是谁?」 韩朔看到他了,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眼,平静收回,脚步平稳地上楼。秀山县一行来回费用还没算钱,他要上去问清楚。 徐凤沖韩朔一笑,回答余传:「店里一个客人。」 余传眯了眼,「看起来不像啊。」 徐凤没回答他,去厨房帮他看有没有吃的。 陈宣一行人陆陆续续进来,风尘僕僕,一脸倦容,他就猜到几分。问返回的徐凤,「周酌就是带他们去秀山县的?」 「啊。」徐凤说,「就他们……就剩一份甜点,小杨买的,要吗?」 陈宣瞥见一个穿着正式的男人坐在柜檯看着他们,习惯性笑了下,跟着众人上楼。 「我不爱吃甜食。」余传起身,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响声,他往楼梯走去,「你留着吃,我上去看看。」 周酌门没关,背对着在整理包里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堆在旁边床上。她东西整的规整,水杯、衣服、药盒……一样样分类放着。 韩朔敲了敲门。 周酌一手还拿着衣服,转头看他,「什么事?」 韩朔:「跟你算下多少钱?」 她把衣服放进柜子里,随手拿出一件长裙,「上次不是说好了?就那个价钱。」 「上次的钱太少,而且也发生了不少事,重新算吧。」 周酌停下手头事情,含笑看他,「怎么?被我坑习惯了,还想多给?」 韩朔眸光微敛,「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算一下。」 周酌说:「那就多加五百。」 她话讲的随便,似乎一点都不在意钱多钱少这回事。 韩朔不答。 「还有事?」周酌手臂搭着衣服,「我要洗澡了。」 「没有。」韩朔手搭着门框,却没动。 周酌饶有兴致地抱着衣服看他。 韩朔微敛的眼神重新投在周酌脸上,「咱们谈谈?」 「谈什么?」 韩朔还穿着那件昨夜脱给她御寒的外胎,袖子因为过长被她挽起一截,他似乎没发现,还那样放着,露出的手腕上戴着陈宣送的那串跟她相似的佛珠串。 周酌看着那处,低着眼,长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块阴影。 韩朔问:「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周酌:「我有什么要说的?」 沉默几秒,韩朔呼了一口气,点头,收回搭在门框上的手,「没有就算了。我晚上把钱给你。」 转身离开。 余传站在二楼下一层台阶上,左手扶着扶梯,对他露出一个标准且得体的笑。 刚才没注意,眼下韩朔终于看清他的模样。 三十五岁上下,保养的很好,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眼神,没有攻击性,透着恰到好处的平和。 他微点了下头,擦身而过。 身后鞋子的声音朝周酌房间过去,那人叫道:「阿酌,有吃的吗……」 韩朔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很快到拐角,左转就是自己房间。身后声音慢慢模糊。 「……我大老远老来,你居然不在……」 周酌看着韩朔身影消失在拐角,冷冷地盯着余传,「别叫的那么噁心。」 余传放松地撑在门边,「那就叫周酌。」 他问指着韩朔离开的走廊,问:「和你有关系?」 「没有。」 余传转脸,周酌脸上表情算得冷淡了。 「好吧,说正事。」余传说,「我听说你拒绝了老葛……」 周酌回身进了房间。 余传跟在身后慢悠悠踱进去,「老葛来找我了,说打算把旅馆宣传一下,提高知名度。为什么不同意,我觉得这个建议很好。」 周酌:「随便你,这是你的店。」 「别这么说。」余传把坐在桌子上,伸着腿,摸着下巴打量着满房间的书柜,「我参考一下你的意见,不喜欢的话我们再合计合计。」 第43页 周酌完全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抓着衣服,下巴抬起指着门,「我要洗澡了,出去把门带上。」 余传笑:「这就撵我走了?我还没说什么呢。」 周酌转身进了浴室,「啪嗒」一声落锁。 留下余传在外面,笑意愈大,「好吧,等你洗完我们再好好聊聊。」 起身要走,视线终于又放在那几个大书架上。 书架按时擦拭,上面没有落尘,里面的书似乎也经常被抽出来看,没有难闻的书臭味。他从架子上随手抽了一本书,掂在手里翻了几下,极轻地笑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  23 ☆、插pter24 浴室里热气腾腾,镜面上盖了一层水雾。 周酌伸手把头发撸到脸后,擦干镜面,盯着里面的人。 花洒水流顺着脖颈往胸前滑下,过腰窝,从大腿上淙淙流到地上。身后头发被打湿不少,几绺缠不上去的绕在脖子上。色的头发和白皙是胸脯对比明显,在氤氲的水雾中,恍然像是一抹黑色的颜料在雪地上划过。 谈什么? 有什么好谈的。 周酌抹了一把脸。 水浇在身上,舒缓一天紧绷的神经,她闭着眼想。 脑海里却浮现那天雨夜韩朔紧贴在腰腹的衣服下紧绷的肌肉,又想起他伸手迅速去扶陈宣手臂被刮到的伤,以及趴在地上对着土灶帮她烧水的模样…… …… 挥之不去,愈演愈烈。 啪—— 周酌恼怒地伸手拍掉热水开关,浑身湿哒哒,赤脚站在浴室地板上。 沖了半个小时,手指都泡得发白了。她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出来。 房间里果然没有人,房门也好好的关着。 周酌坐在床上,盯着面前成架的书,抽出一本,心不在焉地看着。往常装样子看的时候脑海朦朦胧胧的不清晰,现在却是韩朔批註里飘逸的笔迹。 直到徐凤敲门叫她,才回神。 「周酌,余先生说有话跟你说,要你下来。」 「让他等着。」 周酌盖上书,她披上外套,开门出去。 窗外是黑漆漆的天,檐下灯光照着枝蔓横倚的树,照着月色,掉完叶子的枝干孤零零的。 走到楼梯口,她神差鬼使地抬脚去了另一条走廊。 房门紧闭,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风呼呼地吹进来。 旅馆内部被统一改造过,换成景区客栈特有的质朴木门,上面挂着一串增加气氛的风铃。这是余传的意思,从香城还是一个安静甚少人来的小山城的时候他就主张改成这样,说以后旅游业一定发达,房子放着也没用,倒不如当成旅店用好。 果然如他所说,不过两年,来往的游客都快踏破香城的青石板路,如果不是嫌她服务态度不好,旅店门槛都能让人踩坏。 那时她什么都没讲,能讲什么呢,本来就不是她的,余传让她留着,还是看在他哥的份上。 周酌披着外套,侧身站着,头发在脑后挽了一圈,掉了几丝在脸颊边。 沉默片刻,她抬手要敲门,门「吱」一声从里面打开。 「……你睡前记得换一下药。」韩朔站在门里,侧对着门,正跟房间里人说话。一手还抓着门把手,瞟到她,「……你怎么来了?」 周酌伸起的手顿了下,收回,「我过来收钱。」 「正要拿过去给你。」韩朔手里拿着一个信封,递给她,「里面有两千块钱。」 门槛高了几厘米,他人高,眼下更是绝对优势俯视她。周酌没穿高跟鞋,头顶堪堪到他下巴。 她抬手去接,捏着信封另一头接过。 韩朔低着头看她,眸光黑沉,深不见底。 周酌手指顿了下,眼神飘忽了下,马上又直直望过去,露出一点调侃,「还不放手?」 韩朔拿着信封的手才放掉,「需要算一下吗?」 「不用。」 「为什么不用?之前也不用?」 周酌瞥他一眼,打开信封,当着面倒出钱来算。小一叠,非常新,估计临时跑出去换的,因为她说过个人业务不刷卡。 她一张一张点给他看,算到两千,「好了。」 韩朔没接这话,直直地盯着她看,她人没有要走的意思,侧对着他。 「还有事?」 周酌停顿片刻,回答:「没有。」 韩朔说,「那早点休息。」 他要关门,周酌伸手挡住。 韩朔低头看一眼她露出袖子外的光洁手臂,停下,「你什么意思?」 周酌抬头,直勾勾盯着他,「你刚说要和我谈谈,谈什么?」 「没什么,过了时间就不算了。」 「算。「周酌说,「你说。」 韩朔被她气笑,「周酌,是你说,不是我说。」 她不说话了,走廊尽头吹来的风把她额前的发丝吹起来,黑色的针织外套下脖颈纤细好看。 她又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前面。 窗户风吹着,门上的风铃叮铃铃响。 韩朔也站着,似乎在等她说什么。 片刻,周酌突然笑了,伸手把脸颊发丝勾到耳后,「算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转身要走。 韩朔拉住她的手臂。 他并没有很用力,只是轻轻箍着,刚好不能挣开的程度。两人距离离得近,近到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第44页 周酌脚步停住,回头看他,「有事?」 他掌心温热,手指带着轻茧,略微粗糙,磨着她手臂细嫩的皮肤。 韩朔把人稍用力,周酌就被带带过来几步,背靠在旅店墙上,直勾勾盯着韩朔,「你干嘛?」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直接碰触。这几天,饶她言语挑拨他都不动如山,也刻意不去混淆两人之间的关系,行为举止点到为止。 韩朔手还抓着,俯视看她:「刚才你没什么要说的就算了。但是我早上话没说完。」 周酌想起来,他是要跟她说什么的,因为打来的电话而中止,她也没特意去问。 她挑挑眉,「什么话?」 韩朔盯她两眼。 「说啊。」 手上力度稍稍加重,韩朔脸色很平静,「我这人很无趣,不喜欢那些故弄玄虚的试探,也不喜欢有意无意的调侃。要谈就谈,没兴趣就算,不用装模作样撩拨。」 周酌被抵在墙上也不恼,嘴边始终挂着微笑,淡淡道:「那我好像刚好是你不喜欢的那种人了。」 他的眼睛,很黑,也很沉。 「是。」韩朔似乎咬着牙,「我刚开始挺不喜欢你这性子的。」 周酌:「那还真看不出来。」 当然看不出来,他一向不会将个人喜恶加注在被人身上。 「后面呢?」周酌手臂被抓着,动弹不得,只好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推开他一点。 韩朔也默认地稍稍离开身体,尽管眼神还是锁着她的脸。 韩朔说:「我不喜欢随便的感情,但是如果你是认真的,我可以接受你的撩拨。」 周酌顿住,半晌才抬头,「什么?」 韩朔:「你听到了。」 他生硬无趣,做什么事都条条框框的,对他来说,她算是一个意外,他本来也没打算让这意外延续下去,是她故意越界。 周酌抬眸,笑:「你觉得我是认真的?」 她感觉到握着她的手臂力度稍重了下,如果不是肌肤相触,几乎难以察觉。 韩朔:「你不是?」 「不是。」 韩朔手上骤然用力,她手臂发麻。 「疼。」周酌抬眼,眼神平淡。 两人静了几秒,就在周酌以为他要把她手臂扭断了因此来报复她这几日的故意撩拨时,韩朔松开了。 两人距离拉开了下。 神情平静,喜怒难辨。 他看着周酌,「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房间就到今天吧,明天下去退房。」 他转身进屋。 他们前后总共停留了九天,之前也只预交了一周的房钱。 到此为止吧。 他有自己的原则,咄咄逼人的事做不到。 况且也不必问得太清楚,既然无意,就当他自作多情了。 周酌望他一眼,平静点头:「嗯。」 ** 下去的时候余传正和小杨说话,把女孩子逗得一脸红晕,瞧见她来,忙说:「周老闆来了,余先生你们聊。」 余传远远瞟了周酌一眼,沖她笑:「真懂事。」 小杨红着脸上楼。 周酌:「别随便勾搭我的员工。」 余传不以为意,坐在公共区沙发上,一腿伸得老长,「说说话而已,又没人当真。」 「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会当真。」 「嗯?」余传笑,「都是成年人,是不是玩笑话分得清。」 周酌怔了下。 是啊,玩笑话而已,为什么有人就当真了。 余传挑眉,「怎么?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 周酌:「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心情不好了。」 余传背靠着沙发,舒展着身体,「心情好那来谈点事。」 周酌坐他对面。 余传拿起旁边酒瓶,要给她倒酒。 「我不喝这个。」 余传瞟她一眼,放下红酒瓶,「忘了你只喜欢啤酒了,这么久习惯还没改?」 「都说是习惯了。」周酌说,「还改的了。」 余传:「那也还喝茶?」 周酌没回答他。 「你说你,年纪轻轻的什么不好学,非学那个不懂浪漫的人这种中老年做的事。无趣,不懂享受,白白浪费大好年华……」 「你要跟我说什么?」周酌打断他,「直说吧。」 「我跟你说老葛来找我了。」 「所以?」 余传摸着下巴笑:「所以啊,我打算把这房子卖了。」 周酌愣住。 作者有话要说:  24 ☆、插pter25 次日一早,天高云淡,八点还不到,一楼大厅渐有人声。 陈宣抱着行李跟在韩朔后面到柜檯,帮忙办理手续的却是另外一个女孩子。韩朔把剩余钱交好,签了名。 大厅堆着他们从楼下办搬下来的箱子,跟来时一样。赵其严海两个正陆陆续续帮忙抬出去。 陈宣左右看了一会儿,没找到人,奇怪问提了一句:「怎么周酌没下来?」 「怎么,对我们小杨不喜欢?」 陈宣闻声抬头,看见昨天偶然一瞥看到的男人。 余传撑着柜檯喝酒,霸占了原本周酌的位置,旁边的小姑娘脸红红的,低着头办理。 陈宣摆手笑,「没有哦,就是有些奇怪。」 她转头沖韩朔嘀咕,「我们都要回去了,她不来送送我们吗?」 第45页 余传看了一眼韩朔,对陈宣露了个笑,「她可能心情不太好,昨晚睡得有点迟,应该还没起床。」 韩朔签字的手明显一顿。 「心情不好?那我上去看看她……」陈宣抓着包带,转身要上去,突然想到什么,问:「你怎么知道?」 余传:「我当然知道。」 陈宣疑惑地看着他,「你是…… 余传笑,「我是这家店的老闆。」 嗯? 陈宣:「那周酌……」 「她也是老闆,这并不冲突。」 她马上转头过去看韩朔。 韩朔签好字,收好东西,示意她,「走了。」便转身朝外面走去。 陈宣没跟着走,而是看着余传,问:「你跟周酌什么关系?」 「嗯?」余传撑着柜檯看她,「告诉你也可以,有什么好处吗?」 陈宣微微笑了下,「你先说。」 余传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自然是有关系的。」 陈宣还想再问什么,许峰在前面叫她,「陈宣。」 她犹犹豫豫。 许峰:「韩朔的事他自己会处理,不需要你。」 「那我上去看看她。」 许峰无奈:「她要是想下来早下来了,你上去也没用。」 「我们都要走了,再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许峰:「香城才多远,有心的话哪里不能去?」 「可是……」 「走吧。」许峰提着行李箱先出去。 东西都整理地差不多了,众人在门口等着,就差她一个人。陈宣抬头看了二楼一眼,还是没上去,拿了包出门。 来时的车子停在门外,他们正把箱子垒好。 叶琳招呼她,「陈宣,过来这里,我们还一辆。」 陈宣原本平着的嘴角弯起来,微笑:「好。」 韩朔在查看车子状况,陈宣走过去,停在他旁边,似乎有话要说。 「有事?」 车子没事,韩朔打开车门,「你不和叶琳一起?」 陈宣回头看了旅店一眼,二楼露台也空荡荡的,她问:「韩导,我们这就走了?」 「嗯?难道你还想留着。」 「哦,我是说……」她又开不了口,毕竟这事也说不准,当事人都没表示什么。「算了,没什么。」她摆摆手,跑过去另一辆车了。 韩朔手抓这车门,状似无意回头瞥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确定什么。自然什么都没有,昨晚说的清清楚楚,也被拒绝得明明白白。惨痛至极,都让他忍不住要嘲自己自作多情了。 他坐进驾驶座,□□去钥匙,发动车子,人却没动。 二楼露台没有人,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墨绿色的窗帘随风摆动的小小一角,从房间里漏出来,晃晃悠悠的。他知道周酌一定在房间里,她也确实没有必要下来干什么。 透过半开的车窗,韩朔再次看了一眼那间旅店,收回视线,转开方向盘,缓缓把车开了出去。 二楼。 周酌翘着脚坐在房里,手里拿着一瓶啤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外面的引擎声响起,透过空气,传进这间被大片书架占据的房间。片刻过后,声音渐渐变小,车子发动。 她望着露台外的天,车子就在下面,一出去就能看到。 但是出去干什么? 她把视线收回来放在两面墙上。 这成片的书架上书目很多,大部分是周酌连动都没有动过的。她住这件房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好学喜欢看书什么。 相反,之前的经历造就了她对读书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感兴趣。 周酌沉默地又喝了一口,房门被敲响。 门没关,余传倚着门框看她,「人走了。」 周酌:「走了就走了,跟我说什么。」 余传踱步进来,拍拍书架,清脆的木架子声响起,他说:「我以为你会下去,听徐凤说,你们这几天相处的还不错。为什么不下去送一下,再来指不定什么时候了。」 周酌:「我都不知道你现在操心这个了。」 余传笑,走进来,边走边改为打量这几大书架书,「昨晚跟你说的话,你还有其他意见没有?」 「有意见你会听我的?」 「不会。」 周酌默,片刻问:「为什么要卖了?」 「嗯?」 余传抽了一本书出来,回答她:「要赚钱啊。老葛的建议很不错,最近香城的旅游业逐渐兴起,这房子能派上用场,不能任你这么随便招待了。」 周酌没什么表情,「你并不缺钱。」 「钱再多都不嫌少。」余传拉了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既然能赚钱,就好好利用起来,我这几年也懒得两头跑了,交给别人,落个轻松。」 「你不打算回来了?」周酌淡淡地问了一句。 他随意翻了两下书,抽出来的这本里头还夹着张书籤,上面带着印记,似乎是长年累月没有翻开积上的。 「香城很好,但不适合我。太静,我喜欢车水马龙的热闹城市。」他说,「半夜还是灯火通明的那种。」 「工作我可以帮你重新找。或者你执意要留下来当老闆娘我也可以跟老葛说一下,他不是提了要你当形象代言之类的,估计很愿意。徐凤也可以继续留着,老葛还是需要一个熟悉的人打理的。」 第46页 余传看她一眼。 周酌状似没有察觉一般,自顾自喝酒,「这房子要买,那这些书呢?」 「捐了。」 周酌终于顿住,「什么?」 「捐了。」余传打量这两个大书架,「或者留着办个阅读区,都行,留给老葛处理吧。」 他回头看她,「嗯?或者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周酌手指颤了下,「为什么?」 「房子都卖了,书也没必要留着。」 周酌低垂着眼,没有反驳余传的话。 余传终于站起来,「说是要卖,估计还得等一段时间,你可以放心住着。」 周酌轻轻「嗯」了一声。 她低着脸,侧脸被头发遮住些许,表情看不分明。 这么多年,她早就从一个敏感惊惧的小孩变成了心思沉郁的女人,那些不好的、害怕的、负面的性格被隐藏起来,逐渐化作冷漠。 面容轮廓还是依稀能辨出当年的样子,然而终究是时过境迁。这个房子被改的面目全非,他们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 余传收回视线,「你可以出去外面走走,过去用来偶尔怀念就够了。」 ** 已入深秋,空气中带着渐寒的冷意。 明江和香城隔着三个小时的车距,气候也截然不同。明江温度更低一些,却不至于到严冬,非得加件外套才能御寒,你要是光着腿,不过几个小时就能冻得受不了。然而四季分明,该冷该热都分的清楚,不会有迟迟未来的冬天,也不会一热就无止境一般。 韩朔手拿着两本书走出教室,身后下课的人潮四散开来。 走了几步脚步一顿,严海在他面前走过,低着头,没看见他。 「严海。」 严海听见声音,朝他这边看过来。 ** 明江城的某一条街,行人匆匆。 周酌戴着口罩,黑发藏在衣领下,风衣下是露着小腿的长裙,在人来人往穿着长裤厚外套的行人中,稍显清凉了些。 她从一家药店出来。 经过一家花店,店主捧着一盆花出来,正好跟她碰上,本就鼻子难受的周酌闻见刺鼻的花粉味,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那店主抱着花问:「没事吧?」 周酌没顾上回答,捂着鼻子快速走过。 绕进前面路口,她往一间公寓楼走去。公寓前面有个小花坛,门口保安大叔认出她,沖她打了个招呼。 周酌点了下头,刷卡进去。 上了三楼,关上房门,终于把那冻人的冷气隔绝在外。房间里的小姑娘看到她这一身打扮,忙道:「姐你穿太少了,今天温度才十几度。」 周酌:「没注意。」 「你都来一周了还没习惯明江的天气呢?」小姑娘好奇地凑过去,「不过一般也就早上傍晚冷一点,你外套稍微厚一点就成了。」 她瞧瞧周酌身上薄得跟纸一样的风衣,以及脚下露出的半截白嫩嫩小腿,想说这样不感冒才怪,终还是把话咽下去没讲,过去拿水壶,「你赶紧喝点热水吧。」 周酌把出去买的药放桌上,接过小姑娘递来的水壶,「谢谢。」 「啊,不用啦。」 吃下药好些了,她还是低估了这里天气,打算进去换件衣服。 「姐,你下午去书店吧?」 「嗯。」周酌在房间里拿衣服,回了一句。 「哦,那你能帮我带本书吗?」 她手顿了下,片刻回答:「好。」 作者有话要说:  25 ☆、插pter26 学校林荫道上,周围有人来往,距离他们回来已经快一个月。 他这几没怎么见到严海,突然看见,下意识叫住,倒没有别的意思。 严海手上抱着两本书,问:「韩导,你叫我有事?」 韩朔穿着身材高大,严海要比他低上一点,黑色长外套下压迫感十足。平时不苟言笑的严肃性子几乎成了他的标籤,然而他只一笑,那些压迫突然间就消失大半。 「这几天没见到你,在忙什么?」 严海低了下头,很快抬起,「上次的论文有些后续没整理完,我还在弄。」 气色还行,看起来并没有被影响,学业也没落下。 「嗯。」他也没其他意思,就是单纯担心他还在意许峰那事。 许峰手经过这一周治疗已经好了大半,但还是不可避免让陈院知道了这件事。意外而已,几人都不约而同没有说实话,她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好做。」韩朔拍拍他的肩膀。 人没被影响,他也稍稍放心了点。 上次的惩处对他来说偏重,好在他没有在意这个,他想着到时候再给他改一下,毕竟当时虽然说的严重了些也没有真打算把他全部成绩取消。 他知道严海一步步到现在的成绩多不容易,况且发生那事他也有责任。既然是他带出去的,他就该负责。 看着严海慢慢走远,陈宣才从后面教学楼出来。看她低着头慢腾腾挪近,韩朔把手上书换了只手,「看到了吧。」 「嗯。」陈宣小声说,「严海看起来还好。」 韩朔没回答,好不好的只有当事人清楚,为免陈宣愧疚,又加了一句,「严海人不错,不至于一件小事到现在都耿耿于怀的。」 陈宣默了几秒,「我知道,我就是…… 第47页 韩朔差不多知道陈宣心思,「别觉得尴尬,不喜欢就说清楚。」 「我会的……」 「嗯。」韩朔说,「你们的事自己处理好。」 陈宣咬唇:「韩导,你会觉得……」 「不会。」韩朔打断她,「好了,回去吧。」 「嗯。」 韩朔看着陈宣离开,远远扫一眼来往的行人,提步朝办公楼走去。 ** 明江的一家普通书店,周酌坐在柜檯结帐。扫描结帐的速度很快,脸看起来也好看,就是太冷了,不理人,埋头工作。 她前面排着一个小伙子,相貌清秀,穿着兜帽衫,倚着柜檯沖周酌笑,「老闆,有打折没有,我买这么多。」 他手里拎着好几本书,封皮字样看不清楚。 周酌手里拿着书一一扫过去,头也不抬,「没有。」 「啊,真的没有?」 另一角,陈宣跟叶琳边走边小声说话。 叶琳问:「陈宣啊,赵其最近怎么样啊?」 「他?他挺好的吧,我前几天还见他跟高一届的学长门出去爬山。」陈宣拿下一本书,在手上随意翻着看,「你怎么问这个,你最近没见到他吗?」 「见到了,赵其整天乱晃,想见不到都难。是严海,我觉得他好像怪怪的。」 「嗯?」陈宣停下动作,抬头,「他怎么了?」 「也没怎么。」叶琳摆摆手,「就我前天见到他跟他打招呼,他好冷淡的样子。」 「严海性格本来就这样,你想太多了。」 陈宣回答,走到前面区域找书。 「是吗?」叶琳跟上去,「之前好像还挺好的……啊。」 陈宣转身问:「怎么了?」 叶琳指着门口柜檯处,震惊:「那……不是那个旅店老闆?」 周酌穿着长外套,露出半个上半身,半低着头,发丝垂了几绺在肩上,妆容依旧精緻好看。她一手拿书,一手扫描,拿钱结帐动作流利顺畅。 叶琳:「她怎么在这里?」 前面小伙子趴在柜檯,「姐,真的没有打折?」 周酌丝毫没理,两三下扫描好,装好,推给他,抬脸:「345块。」 小伙子咂舌,只好低头掏钱,她已经扫起下一个人了。 「周酌!」陈宣小跑过来,脸上带着喜意,「你怎么在这里啊?你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呀?」 周酌有些愣住,「怎么是你?」 陈宣:「是我啊。」 她似乎很高兴:「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站着队伍前面,挡着人了,排队的人微有不满,她马上说:「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插队的。」 她拉着叶琳排后面去,还要搭话,露出一个头问:「周酌你怎么在这里工作?什么时候下班啊?」 叶琳撇撇嘴:「陈宣你怎么对她那么上心。」 陈宣看了叶琳一眼,「她人很好的,真的。」 叶琳不敢苟同,就那几日的接触,她实在不懂这个女人好在哪里,至多不讨厌,绝对做不到想陈宣那样热情。但转念一想,当初也是陈宣追着她认识的,就释然了,静静地站在一边看。 陈宣掏出手机,对着柜檯「咔擦」一声,拍了张照。 叶琳问:「你干嘛?」 陈宣笑:「我给韩导看啊。」 叶琳皱眉:「你给韩导看这个干嘛,韩导又不是……」她震惊,「韩导,韩导……不会喜欢这女的吧?」 陈宣:「我不知道,不过他看到照片一定吓一跳。」 很快轮到陈宣,周酌两下帮她们结好帐,对旁边人说:「小徐,替我一下。」 「好。」 周酌示意陈宣跟她出去。 三人站在书店门口,前面街上车流行人来往不停。 她还没开口,陈宣马上问:「你怎么会来明江啊?」 周酌绷了一天的脸总算露了点笑容,她说:「这很奇怪吗?也不是很远。」 「不是。」陈宣说,「你不是在香城当老闆的吗?」 周酌:「辞了。」 「啊?为什么?」 周酌看她。 「没什么,辞了就辞了,想换份工作。」 陈宣对她换工作倒是没怎么在意,「韩导知道你来明江吗?你没有告诉他吧。」 「我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觉得这话未免无情了一点,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没说,不需要说。」 陈宣手上捧着书,「那你住哪?以后一直在这里工作吗?」 「不确定,可能会换。」 叶琳跟周酌算不上熟悉,正无聊地站着一边听她们讲话,周酌捋了下被头发,示意陈宣:「你同学还等着,先回去吧。」 叶琳脸红,扯笑:「我没关系。」 陈宣看看叶琳,也觉得自己晾着人不好,说:「那我先回去,我改天过来找你。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周酌顿了下,本想拒绝,停了几秒开口:「周四吧。」 陈宣:「那我后天过来找你。」 「嗯。」 陈宣和叶琳要走,临走又想到什么,跑回来,周酌还正在店门口,「怎么?」 「我可以把你在明江的消息告诉韩导吗?」 周酌瞟她,笑:「随便。」 她不在乎她说不说,不说如何,说了又能怎样。反而好奇这小姑娘心真大,既然喜欢,还能做到这种程度也是不常见。 第48页 来明江半个多月,从余传决定把房子卖了之后就搬了出来。余传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拒绝了。四肢健全的一个人,从前还能以年纪小为藉口懒着,难道现在找个工作都要到靠别人的地步了? 至于为什么的明江,自己也说不清楚。 周酌在书店最里面整理书,手边好几叠书,她的工作就是把分类好的书籍放置好。 书店不大,生意时好时坏,大多数人只看不买,抽本书坐着就能看一天。看书学习这种枯燥无味的事情她从小就不喜欢,偏偏每次都逃不开。 身后小徐在说话:「先生,你需要什么类型的书?里面有很多区域,可以慢慢选。」 「谢谢,我随便看看。」 声音低沉,像缓缓的水流声,震得周酌拿书的手一顿。 身后脚步慢慢靠近,在旁边停下。 周酌只看到一方黑色衣角,和来人翻动书的声音。 她视若无睹,自顾自放书,轮到最上层,够不到,周酌爬山旁边小梯,熟练上去 因为高度差,总算看清了他的脸。 韩朔微仰着头,看她,也不说话。那双眼睛沉沉的,说不清透着什么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26 ☆、插pter27 周酌平静地收回目光,把书一本本放进去。 韩朔就站在旁边,也不说话,手里拿着本书,装样子看着,余光瞥见她站在梯上,低着头拿书,对照分类,又仰头放上去。 两人静默无语,一时之间也没人开口。 陈宣告诉他的时候还愣了许久,彼时正从院长办公室出来,被旁事叨扰,无暇想其他,陈宣说的时候还以为她在开玩笑。 「周酌在明江?」 「是啊,我昨天跟叶琳去书店看到的,不是很远,在思明路。」 「她来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说是辞了香城那边工作。」 韩朔点头,表示知道,陈宣问他会不会去找她。找什么,他没这个意思,却不知为何就往这边过来了。 周酌从梯上下来,推着车子要走。 如果他不先开口,她完全能做到视而不见。 韩朔无奈:「先说句话都不愿意?」 周酌总算停住,在他身侧,眼皮轻抬,「啊,是你。好久不见。」 书店四周有零零散散的学生坐在角落看书,还有工作人员偶尔走过。环境静谧,悠然安静,天花板上一盏明亮的灯照着里面光线不通透的区域。 她口气很平淡,带着故意的疏离。 韩朔想起离开时说的话,她没有反悔什么,倒是他先跑来找人了。他不禁笑了下,「是好久不见。我听陈宣说你过来明江,为什么?」 周酌抓着小车前杆,「没什么,想来就来了。」 韩朔没有追问,「住在哪里?」 「不远。」 那晚刻意剖白的话是他冲动了,早知道对方这种性格,还不如不说。他的性格在那,不过火、不出界,这是原则,现在却被打破。 韩朔:「什么时候下班,请你喝杯东西?」 周酌:「晚上。」 他朝外面瞥一眼,窗外天气透亮,日头高升,到晚上还有数七八个钟头。她这话明显不想跟他多做交谈,既然这样,跑来明江又算什么。 韩朔问:「中午也没下班?」 周酌终于瞥他一眼:「你要做什么?」 韩朔倒是平静,「请你喝杯东西,尽尽地主之谊。」 周酌沉默半秒,过去交接班,跟在他后边出去。 他穿着黑色薄绒服,牛仔裤。头发比起之前短了许多,理到耳朵上方,干净利落。 明江天气偏冷,她外套虽然厚了些,小腿还是露着小半截,衬着裸色高跟鞋,看起来凉的很。初秋露水不重,中午热气也大,眼下都快霜降还穿这么少。 韩朔眉头轻皱,「你要不要换件衣服?」 路口车辆很多,周酌手插着口袋,转头盯他:「喝什么?」 「就那吧。」他指着斜对面一家咖啡厅,提步走过去,周酌落后一步。 「露个腿,不冷?」他看着来往车辆,走在前面护着她过马路,「现在天气也冷了许多。」 「好看。」 韩朔迅速瞟她一眼,注意车辆,领她过去。 是好看,露着细脚踝,黑长裤,墨绿色风衣,清清爽爽的。 他帮她推开门,侧身让她先进去,「书店里没要求穿统一着装?」 「没有。」周酌从他胸膛前进去,勾着嘴角仰头看他一眼,「这么穿不行?」 韩朔:「我是怕你冻着。」 「我自己都不怕,你担心什么?」 也是。 韩朔帮她拉开椅子坐下,服务员很快拿着单子过来。 店很普通,在人流量大的地方自然追求不了高档精緻,就是歇个脚。他说请喝东西大概意思也不是真要吃什么,纯粹找个落脚地方。 他扫了单子一眼,一串串名字奇特所含物质不明的饮品,便抬头问:「有热牛奶吗?」 「有的,先生。」 「两杯热牛奶。」 「稍等。」 周酌玩味地看着他。 韩朔解释:「热牛奶对身体好。」 呵。 周酌不置可否,反正她不是为了补充营养来的。 第49页 店里很多学生,说话声很大,闹哄哄的,环境并不算太好。他们位置靠窗,透着玻璃看出去,车辆川流不息。 确实很热闹。 「有什么事吗?我还要上班。」 「工作是你自己找的?」 「差不多。」 「嗯?」韩朔说,「差不多什么意思?」 周酌:「差不多就是也有人帮忙。」 韩朔不言。 服务员很快将东西端上来,热气腾腾的,烟雾不断蒸腾。周酌喝了一口,味道不算太好。 韩朔靠着椅背,开口:「周酌。」 她停下喝东西,「嗯。」 「为什么来明江?」 「近。」 韩朔停了几秒,笑了下,「来往车程不短,也有更近的。」 现在这么容易笑了? 周酌盯着他嘴边笑意,反问:「你以为? 比起香城见面,她的精细程度有增无减,冷淡意味也同样了不少。那时她还有言语撩拨,现在她连多说两句都懒得了。 韩朔直直盯着她,他这人虽无趣古板,却浑身一股凌冽沉稳的气势,仿佛只是他不愿陪你折腾时间,真要撩拨指不定谁更胜一筹的模样。 从香城见面她就看出些许来,她故意撩拨,他视而不见,可一旦他认定了,便节节逼近。只可惜这策略在周酌这行不通,因为她临时怯场,仓皇退出了。 韩朔一双眼睛像沉浸多年通透的黑礁石,看得她心里发虚。 陈宣告诉他的那一刻,他确实有这么一个念头闪过,然而见到她的那刻就把这念头扫除了。她不会,至少现在不会。 韩朔:「没,要在这里待多久?」 周酌小瓷勺轻轻在杯子边缘磕了下,发出轻轻才响声,「看心情,我也不知道能待多久。」 韩朔:「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周酌挑眉,「找你?」 「怎么?」韩朔笑了下,眼睛蕴含笑意,「之前胆子那么大,现在连找我都不敢?」 周酌笑,「我怕你反感。」 毕竟主动的是她,最后退出的也是他。那晚的明确拒绝,是个男人应该都不能咽下那口气,奇怪的是周酌没从他脸上看出半分不妥,仿佛那晚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韩朔笑了下,「没把握才不敢找我。」 周酌不说话了。 前面桌子女孩似乎在赌气男友点了不喜欢的东西,板着脸,要男友来哄,可那男孩子似乎弄不清楚意思,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的确,为什么来这里也许只有当事人清楚。 可她硬生生把原因盖上别的戳。 一杯牛奶很快喝完,两人进来时间不超过半小时。 周酌觉得聊的差不多了,打算告辞,说:「谢谢你的牛奶了,我回去上班了。」 韩朔:「嗯。」 周酌起身,风衣下摆在韩朔椅子上蹭过。 韩朔从玻璃窗上看见周酌推门出去的身影,心想,自己这样到底算什么。 他想着,就一次。 他就主动一次,如果她还把他推开……那也认了。 ** 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还有别人。 严海跟陈宣坐在图书馆里,相顾无言。 陈宣长得真的好看,眉目清淡,笑容灿烂,难能可贵的是她温润的性格。她不是平时展现出来的那样傻气,她其实懂的比别人多。 只是这样性格相处起来双方都轻松,她也就习惯了。 出身好,成绩好,甚至人缘都甩他百条街,没必要这样小心翼翼跟他解释的。 严海低着头,片刻抬起,几不可闻地扯着嘴角笑了下,「我知道了。」 陈宣几乎是惶恐的,因为一些不能明说的个人原因,她迟迟没有像这个对自己有意思的人讲明。 「我和赵其真的只是朋友,我们就是关系比较好。」陈宣迟疑,「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喜欢我。 她心思没在这个人身上,就算察觉有不一样也被忽略掉了,如果不是赵其捅出来,她甚至都不得而知。 严海说:「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陈宣忙道:「没有,严海你很好,只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嗯,我知道了。」 至于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对不起。」陈宣说。 「说什么呢,这根本跟你没关。」严海笑了下,拿起书包,「那我先走了。」 然而要做到旁若无事,还是不可能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27 ☆、插pter28 和严海的一番谈话,让陈宣紧张之余又轻松了不少,至少讲清楚了,她不用因为这个内疚。 她脚步轻缓地朝韩朔办公室走去。 韩朔和院里一位老师共用一间办公室,他能力很强,课题带了很多,本来可以换个单独房间的。 陈宣咬了下唇,进去的时候刚好有学生离开,沖人家笑,她呼了口气,敲了敲门。 韩朔正执笔看资料,抬头,看她一眼,「进来吧。」 另一个老师不在,陈宣问:「韩导还没下班啊?」 「你有事情?」 她眨眨眼睛,笑:「你有去找过周酌了吗?」 「嗯。」 「怎么样?」 韩朔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迅速浏览文件。 第50页 陈宣也不敢太放肆,「你说周酌为什么来明江呢?香城不是挺好,而且周围那么多城市,为什么就选了这里?」 韩朔终于搁下笔,打量她,笑:「你打算说什么?」 陈宣笑:「韩导,你说周酌会不会是因为你才来的啊?」 「你觉得呢?」 他八成能猜出陈宣心思,也就没说什么。 「我觉得是啊。」她说,「在香城的时候我就觉得周酌对你好像挺上心的,我都见过好几次那么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了。」 韩朔顿住。 也难怪陈宣误会,他都差点信以为真。 「我知道了。」 「哦。」 陈宣还不走。 韩朔问:「还有什么事?」 她突然就变得很拘谨,笑得也不那么干脆了,「我找过严海了。」 韩朔:「嗯?他怎么说。」 「他说知道了。」 韩朔短暂的沉默了下,「你没说别的?」 陈宣咬唇,「没有。」 「嗯,知道了。」韩朔重新拿起笔,「严海不笨,误会解开了就没事。」 他们之所以会有那场冲突,是因为赵其,她都坦言跟赵其无关,那她喜欢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陈宣离开,韩朔撑着额头,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情情爱爱这种事情,往往让人殚精竭虑,却又甘之如饴。 ** 陈宣趴在书架上跟周酌说话,周酌始终不发表任何意见。 「真的,韩导其实蛮在意你的。」 周酌勾唇一笑,不予回答。 从上次见面她的表现,她就猜到自己大概误会了,原以为那天她神情忽变是因为韩朔,没想到她还有余力撮合两人,甚至愈演愈烈。之前还是稍稍试探,现在直白又啰嗦。 她对这样性格的人既烦又没办法,只好随她叨念。 陈宣随手抽出一本书翻弄,「……真的,说你对韩导没意思我是不信的,不让你为什么会来明江呢?」 「就不能我自己喜欢?」 「明江又不是什么宝贝城市。」 周酌做好记录,转头,淡淡道:「你最近话特别多,都不怕我烦?」 陈宣笑眯眯的,「你不会的。」 几日相处,陈宣大概摸清了周酌性格,她就是嘴硬心软,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疏离模样。旁人一接近就被她冷漠话语击退,不再尝试,也不懂她的柔情,偏偏遇上陈宣越挫越勇的性格,就算要退也来不及了。 周酌轻轻「哼」一声,也不否认,转过头继续工作了。 陈宣还想再说什么,手机震动,因为周酌工作地点的原因,她李连铃声调震动这种小事情都想到,跟她说话的声音也压得很低。 其实她才是惹人喜欢的那类人吧。 周酌偏着头盯着她想,自己这种性格的,恐怕只有韩朔那样被她主动撩烦了,才攻破了一点口子吧。 陈宣掏出手机,周酌没打算窥探什么,余光一闪,看清了上面的名字。 她皱了皱眉。 陈宣捂着嘴巴,「我在书店,怎么了?」 对方说了什么,她眼睛就弯成了,「好,等我回去。」 她收拾东西,笑:「周酌,我有事先走啦,改天再来找你。」 「嗯。」周酌本不想多嘴,想了下,又随口问了一句,「谁的电话?这么急?」 「没有啊,朋友。」她背起书包,「那我走啦。」 周酌盯着她离开的背影,脑海里闪出余光瞥到的名字。 许峰。 她不是多事的人,甚至不会管别人死活,本想算了。翻书的时候突然就磕到手腕,上面传来沉钝的一声倾向。 那里还戴着陈宣随手送的珠链。 沉默片刻,周酌掏出手机,拔出电话。 她靠在书架上,手机里铃声一声接一声,第四声的时候被接起。 韩朔的声音低沉冷静,轻微的呼吸声透着电波传进她耳朵里,丝丝缕缕的,仿佛犹在耳边。「周酌。」 她想,为什么他不说「餵」,这样指名道姓,让人觉得好像面对面一样。 周酌手指在书架上敲了下,开口:「有空么?」 韩朔呼吸轻微滞了下,「什么?」 周酌勾唇笑,「不说有事可以找你吗,有空吗?约一下。」 韩朔站在窗边,手里抓着手机,看着外面。 这间办公室楼下面是绿茵场,有人穿着球服四处奔跑,有人绕着跑道慢慢散步。其中有刚进的青涩男女,有已到中年的教师夫妻。他们偶尔说到什么,对视一番,分开,又慢悠悠走过去。 办公室在三楼,看不清面貌,但他就觉那对视的两人一定是笑着的。 无论是热恋中的男女,还是已过七年之痒的夫妇。 但这个时候,他们心中大约只有彼此吧。 周酌等了几秒,「没空?」 「不是。」韩朔才开口,「等一下,我去找你。」 「我去找你,马上下班了,你地址哪里?」 韩朔正想说,周酌又说:「我好像是知道的,那待会见吧。」 她直接挂了电话。 韩朔伸进口袋掏出烟,点燃,吸了一口,片刻呼出一片烟雾。 办公室老师推门进来,瞥到他,招呼:「韩导怎么还抽上了?」 第51页 「嗯,舒缓下神经。」 「课题原因?不急,你还年轻,事业慢慢来。」那老师取笑,「该关注一下爱情,我看学院老师就差你一个,而立之年还不慌不忙。」 韩朔笑:「这事急也没用。」 「可不急的话更糟糕了不是?」 韩朔点头。 他杵在窗边,自嘲一笑,现在不管急不急,好像轮不到他在掌控了。 抽到一半他就把烟掐灭,开窗通风了下,站了二十分钟,身上烟味散掉才提步下去。 周酌说她知道地址,八成也是从陈宣处得知,总不可能还能摸到办公楼。他往前门走去,走到半路手机就响了。 周酌:「我在后门,你出来吧。」 「后门?」 「这边有地方坐,五分钟,快点。」 韩朔以为她口中的约是真的打算出去,没想到还她真的纯粹就是找他。 他笑一下,拐弯朝后门去。 到的时候周酌正坐在一家奶茶店里,面前桌子放着一杯奶茶,旁边是格格不入的学生,她面无表情地坐着,突兀的很。 韩朔在店门口台阶上顿住,然后就想笑。 那样一本正经的冷漠神情和奶茶店里五颜六色的装潢极为不融洽,偏偏她一副自然不过的模样。 周酌透过玻璃门看到他,挑挑眉,抬了抬下巴,指着面前位置。 奶茶店里热闹哄哄的,一张桌子坐了四五人,偏偏她这位置只坐一个,像独霸一方的土匪,没人敢上前拼桌。 作者有话要说:  28 ☆、插pter29 韩朔推门进去,打量一眼,「就在这里?」 「你看不起奶茶店?」 韩朔笑意未下,「你不是找我有事?这里能说?」 确实挺吵,点单催单的声音此起彼伏,周围人来来往往。她本来没想太多,心血来潮才想到问一下,过来的时候司机问她停哪里,她问哪里有地方坐就停哪里,结果就给放这了。 确实有地方,不少地方。 熙熙攘攘一条学生街,找半天就这店还算清净。 周酌皱眉:「就这吧,没什么正事。」 韩朔没什么差别,哪里不是聊。他一进门,就有服务员过来问要什么,他指指周酌桌前那杯奶茶,「也拿一杯这个。」 「说吧,找我什么事?」 他可不信周酌找她真是为了约什么。 周酌注意力却在别的地方,扫视一周,「这地方不会碰到你学生吧?」 「嗯?」韩朔稍稍瞥一眼,「不会。」 他又补一句,「碰到也没关系。」 「你还真坦荡。」 韩朔好笑,这跟坦不坦荡有什么关系,难道老师就不能进奶茶店。他不知周酌心想的是其他,他们又不算什么正经关系,被人问到他又该怎么回答。 「你担心碰到?」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韩朔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奶茶,笑着说「谢谢」。 周酌忍不住嗤笑一下,驱散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直接问:「陈宣和许峰什么关系?」 韩朔未料到她这般直接,意识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么问?」 周酌搅了一下桌上奶茶,微眯了下眼睛,坦白:「我不喜欢许峰。」 韩朔更加愣住了,「你不喜欢他?为什么?」 「直觉,他有点城府。」 周酌想起香城那些若有若无的反感,许峰这个人绝对不是表面那样简单。 几秒缓和,韩朔也沉静下来,「为什么这么说?」 周酌捏着汤匙,「我跟你说过,陈宣他们去南山的时候,我告诉过许峰,说香城最近雨水多,可能山体不稳,让他们最好别去。」 「许峰确实转告赵其了。」 周酌:「他怎么转告的只有赵其知道不是?」 韩朔说:「许峰不是那种人。」 周酌讶于他的绝对相信,却也没说什么,反正她也提到了。 「我只是直觉,信不信随你。许峰似乎有和陈宣私下联繫,难道你们导师和学生的关系已经这么融洽了?」 听到这里韩朔才微微一顿,却笑:「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不过你不用担心许峰,他不会对陈宣做什么的。」 周酌:「我不是担心陈宣。」 「嗯。」 韩朔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她烦躁,周酌盯了几秒,收回视线,「转告到了就没我事了,我走了。」 她起身要走。 韩朔伸出手,隔着桌子拉住她手腕。 周酌俯视他,「做什么?」 韩朔:「除了这件事,就没别的了?」 「没有。」 「你隔着远跑来就为了说这个?」 「也不远,十多分钟就到。」 韩朔笑,收回手,「要不要进学校里面逛一逛?」 「不。」 韩朔无视她的拒绝,起身去结帐,回来的时候周酌正站在桌边斜睨他。韩朔装作没看懂她眼里的调侃,帮她推开门,示意她先出去。 「你向来这么喜欢替人做决定?」周酌先出去。 韩朔跟上她,「既然来了,就随便走走,你难道还怕什么不成?」 周酌不言,跟着他进学校。 一栋栋教学楼掩映在绿树中,校道两旁种着不知树龄的法国梧桐。偶有学生从他们身边走过,并没有对他们投以奇怪目光。 第52页 她有多久没进过学校了。 太久了,久到都快忘记。 「你以前来过?」 「啊?」周酌回神,「没有。」 韩朔盯着她眼睛看,这样的反应可不像没有。 之前香城的时候他原本以为那个男人就是,后面却渐渐反应过来。如果是他,她不至于那样,口中若有若无的谈起、房间里成架的书籍、去秀山县的隐晦原因以及她对明江的熟悉。 那个人,至少跟他有相同之处。 韩朔眼睛愈加黑沉。 「去哪里?」 「图书馆吧。」 周酌顿住,「为什么去那里?」 韩朔审视她:「我以为你会喜欢,你房间里放着两书架书,来明江工作也是找的书店。」 周酌垂着眼,睫毛轻颤,「我不喜欢书。」 韩朔问:「那不去图书馆,去别的地方?」 周酌笑了下。 这笑跟她以往每个笑都不同,她从来都是狡黠勾人,从来没有这样单纯是为笑而笑。 她说:「就去图书馆吧。」 韩朔带着她刷卡进去。 图书馆不远,很大,那成柜的书籍一排排的,恢宏巨大。周酌房间的小书柜,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周酌顺着书架之间的走廊慢慢走,韩朔不发一言地跟在身后。两人漫无目的走了一段,然后她停在历史类学科书目区。 她走进去,手指在书嵴上面轻轻划过,随手抽了一本,「你学这个的?」 「差不多。」 「好学吗?」 「还行。」 因为在图书馆,两人声音不大,距离也离得近。远处的窗户光线透不进来,两排书架之间,只余头顶一盏淡黄的顶灯照着。 周酌稍稍抬头,就能看见他喉结随着说话声而轻轻滚动。下巴胡茬刮过,只冒出一点点青色的点,弧线冷硬,肤色偏黑。 她神差鬼使地伸手在摸了一下。 韩朔盯着她,双眸黑沉,深不见底,「做什么?」 周酌嘴唇轻轻一动,「摸你。」 「感觉如何?」 「摸不出来。」周酌收回手,往他腰腹过去,要上手,「这里才能摸出来。」 韩朔及时抓住她的手。 周酌轻轻哼笑一声。 韩朔制止,「别乱动。」 「你带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周酌挑起眉梢,「环境安静,周围无人,多适合。」 韩朔咬了下后槽牙,「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周酌依旧笑着,他却觉得那双眼睛里没有笑意。 韩朔手还抓着她的手腕,细细的,仿佛一用力就能扭断。他没用力,周酌稍一使劲就挣脱了,她抬手向前,迅速在他腹肌上抓了一把。 韩朔瞪眼:「你……」 周酌:「手感不错。」 韩朔无言。 周酌把书放出去,朝光亮处走出去,「别对我使心眼,你不是干这行的人,容易露馅。」 轻微的抓触感犹在,明明隔着衣服,力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韩朔却觉得被抠下一团肉一般,火辣辣的。 他抿了抿唇,停了片刻,追出去。 周酌站在门口等她,日头穿过树梢在她身上投下斑驳光影,看起来不真实的很。她穿着长及脚踝的风衣,手插着口袋,低垂着眉眼,侧脸安静好看。 他都不敢想像刚才的动作是她能做得出来的。 可她就做了,还坦荡自然。 这是他们离香城一月后第一次直接碰触,他一点都不反感。可周酌这人,她虽然言语直白大胆,却不会做的出线,他敢肯定,真让她做下去,她很快就会收手。 挂在表面上的撩拨算什么,韩朔忍不住笑了下。 周酌转脸,睨他:「摸一下高兴成这样?那下次我试试别的地方。」 韩朔收了笑,「没下次了。」 「谁知道。」周酌走下台阶,风衣下摆轻轻晃着。 提议来图书馆确实有他的考虑在里面,却不是为了试探什么,纯粹只是刚好,太巧了。 韩朔跟上,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嗯哼。」周酌说,「你要真使什么心眼就不是摸一下这么简单了。」 然后这么说,他还是不能避免不在意。 「不能说?」 「说什么?」 「你知道的。」韩朔瞟一眼她神色,还算正常,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两人走回校道,边走边斜斜看他一眼,「没什么好说的,我自己都不打算想了。」 既然如此,提到图书馆的时候那短暂的停顿算什么。 每个人都有过去,想要完全割捨做不到,既然这样,就让她没空去想。 韩朔拉住她:「周酌。」 「要不要试一下。」 「嗯?」 「在一起。」 韩朔说,那双眼睛黑且沉,里面的情绪浓郁的不需要辨别就能看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29 ☆、插pter30 周酌沉默很久,没答话。 时间在两人之间仿佛停止一般,久到韩朔以为自己又要被再一次拒绝了。他想如果这次还被拒绝,他能去申请个记录了,短短两个月,被人拒绝两次。 周酌没有拒绝,而是问:「为什么?」 第53页 深秋的风带着寒意,轻轻撩着行走的人,图书馆前没有遮挡的广场处于风口,让周酌散散扎着的头发四处飞散。 前面情侣相拥走过,朝他们这边远远瞥来一眼。 她手扔在插着口袋,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视而不见。 韩朔却无根据得觉得她此刻是紧握着拳头的,她在紧张,至少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风轻云淡。 他低头看,轻轻笑了下,把她嘴角边缠着的一丝头发拿掉,「这还需要什么理由?」 明明之前到底是谁先主动撩拨的,现在却胆小得跟受惊的老鼠一样。 他动作自然,只是随手拿掉,周酌胸腔突然间就荡了下。 她睫毛轻轻颤了下,转过来盯着他的手说:「我不是个很好的对象。 「嗯?」韩朔把她样子看进眼里,轻轻嘲她一句,「好不好我自己清楚。」 他的表现太过平静,好像这对话不是在告白,而是在进行一场文学探讨,双方觉得都不错,然后就拍定了。 周酌一时半会也没反应过来。 他高她半个头,正好看进她长睫毛下的眼睛。教学多年,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发现,更别说反应这么明显的动摇了。 他盯着说:「还是说,你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敢。」韩朔说,「有什么你不敢的,既然胆子这么大,需要思考这么久?」 周酌直直地盯着他,弄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说她魅力好到这个程度她是不信的,就算她招惹在先,明眼人都能看出是逢场调侃,玩笑而已,偏偏他故作不觉地认真了。 「你不后悔?」 韩朔:「嗯。」 呵。 周酌收回目光,「也不是你说行就行,我要考虑一下。」 韩朔也不去争这一时半会儿,「你好好想。」 讲出来之后才觉得刚才的那番话费了他多大心力。其实一点都不简单,天知道他心里翻涌了多久。 转眼一瞥,就看见韩朔移开视线,手蹭着鼻子。定睛一看,才发现他明显淡于肤色的耳廊处透着一丝红晕。 周酌玩味地睨他一眼:「就这两句话你害羞成这样?」 韩朔转过头,硬着头皮,「没。」 周酌伸手去捏他耳垂,「呵,当我瞎子呢。」 她手指带着一如既往的凉意,之前天气稍暖不觉得大,现在她捏着耳垂脆弱皮肤的时候才觉得凉得很。 韩朔把她手拉下来,打量她薄薄的衣服,拧着眉头,「你就不能多穿一点?」 难道数九寒冬还穿这样。 周酌小腿光着,又白又直,暴露在寒风中。她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穿着,抬眼,「我还没答应呢。」 「嗯?」韩朔不明。 「你这就管上了?」 他无言,「这能一样?」 周酌没有跟他再辩这个,「学校也逛完了,撩也撩够了,没事我先走了。」 「我送你。」 「不用。」周酌说,「送来送去的矫情要死。」 她转身下楼梯,「我自己打车回去。」 她走得干脆不拖拉,风衣角扬起一阵小风旋,然后大步流星地朝校道走去。 韩朔看着她的背影走远,忍不住笑了下,好似她今天来这个就是顺便过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那他刚才的意思她到底听明白了没。 还是,故作不懂。 然而不管是真懂还是故作不懂,他能做的就到这一步,也仅这一步了。剩下的靠她自己决定,要走要留,不过一句话的功夫。 ** 周酌一个人走在校道上,旁边的建筑和曲折的小路熟悉地一点不像刚来过一样。白墙红砖的三角建筑、恢宏气派的圆形屋顶,以及路旁参天茂密的树木都清晰闪现在脑海里。该往哪儿走,这边是不是有路,她克制自己不要去想,脚上动作也先一步做出答覆。 她慢慢走着,嘴角提着一边笑。 时间也不是万能的把,谁说会掩盖一切的?容易忘记的是本来就表面的东西,那些深入骨髓的记忆又岂是容易割捨的。 周酌笑意未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行至大门,她打算到此为止,眼睛余光一闪,瞥到一个身影迎面而来。 这校道很大,她向来不知什么是让步,那个低着头的人马上要撞上她,毫釐之间迅速反应过来,「不好意思……」 周酌看他。 严海背着着双肩包,手上抱着两本书,抬头,惊讶了半晌:「……周老闆?」 周酌也挺诧异,没想到还能见到他,「是我。」 严海託了下眼镜,「你怎么在这里?」 「随便逛逛。」 严海点头,「来找韩导的吗?」 「嗯。」 严海笑了下,「那你慢慢逛,我先走了。」 周酌轻轻点了下头。 她稍稍侧身,看着严海匆匆离开,皱了下眉,想了下。那一行人七个人,大半她都没什么印象,要不是那次意外,她也记不得这个人。 周酌收回目光,没有在意。 打车回到住处的时候,同住的小姑娘还没回来。周酌给自己倒了杯水,窝在沙发里,捧着热气腾腾的开水,心思开始恍惚。 想香城、想现在、想韩朔说的话。 试试? 第54页 她端起杯子凑在嘴边喝了一小口。 怎么试? 试了不好还能退不成。 她思绪翻飞,眼神无目的地落在前面墙上,手指把手上杯子绞得很紧。 房门「啪嗒」一声开了,同住的小姑娘探身进来,乍一见她不开大灯坐在沙发上幽幽地盯着墙的样子吓了一跳,「姐,你在家啊!」 小杨转身进来,把门关上,「吓我一跳,我怎么不开灯。」 周酌回过神,扫了她一眼,「我不是开了。」 桌子上开这一盏小檯灯,昏黄的灯光照亮周围不到三米的区域。小杨提着外卖袋子,愣了下:「怎么不开大灯啊。」 周酌:「省电。」 她似乎对周酌文不对题的回答模式习惯了,把外卖放到桌上,招呼她:「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我吃过了。」 见周酌坐在沙发上盯着墙壁看,她好奇:「你想看电视?开啊,不浪费电的。」 嘴里还嚼着饭,口齿不清的。 周酌转过头瞥她一眼,原本思考的精神被打断,也就懒得再多想。 小杨一边吃饭一边问她:「姐你一个人在明江吗?累不累啊?」 「不累。」 「可是我好累啊。」她说,「一个人真的太辛苦了,赚钱又不容易,好想回家。」 周酌向来不擅长这种寒暄闲聊,极淡地笑了下,没答话。 她又说:「如果身边有个人就好了,好歹难过的时候可以靠一靠,可惜我是异地恋。」 「我男朋友可好了,明江比我们那边冷,他每天提醒我要记得多穿衣服,每次一收到他信息就想哭……」她絮絮叨叨的,没人答话也不在意,「你那天感冒了我就想,如果是我肯定难过死了……」 周酌盯着手上杯子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30 ☆、插pter31 初冬渐近,晨起的寒意渐渐让人受不了,周酌一出门,就忽然感受到了这突然下降的气温。她低头瞥了一眼身上穿着,不再露着小腿,而是换成紧身黑色长裤和短靴,身上仍然是到小腿的长衫,然而今天的衣服却让她不再莫名发寒。 小杨跟她一同出门,瞧见她穿着,嘴里咬着包子口齿不清道:「姐你终于肯多穿两件了,每天见你穿那么少我心里就直发憷……」 周酌「嗯」一声,也觉得今天的样子太明显了。 好在除了小杨没人发现什么,她结了一上午帐,下班,拿着钱包要起身的时候就撞见余传那双永远带着似有似无笑意的眼睛。 他依靠在门边书柜上,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身上穿着毛衣西裤,一派休闲舒散的样子,手上腕錶精緻,他抬起手看了眼时间,笑着对她开口:「我在这站了半个小时,你就没发现我?」 周酌绕出柜檯桌子,「我没那么闲。」 余传直起身,「工作这么投入,你帮我看旅店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赶走我多少客人。」 周酌瞟他,「你来干吗?」 余传绅士地为她推开门,「先去吃个饭,中午了。」 周酌没什么表情,「有事就说。」 里面有人陆陆续续出来,余传示意她看后边人,周酌没办法,只好先走出来。 余传跟在她身后,「吃什么?这附近有家日料挺好……」 「馄钝。」 「嗯?」 周酌走在前面,直接朝旁边一家小店走去,「吃馄钝,就旁边,近。」 余传愣了下,很快笑出声,「行,你高兴就好。」 周酌轻嘲地笑了声。 两人推门进去,服务员很快拿着菜单上前。余传打量一眼,这小店看着小,地方却很整洁,桌面也不带一点油污。 他以为周酌会故意作弄,差点忘了她那些随便的性子在长达十多年的日子里被生生逼着自己改了。 余传帮她拉开椅子自己才坐下,扫了菜单一眼,挑眉,「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周酌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对旁边服务员说:「馄钝,两份,随便加。」 余传笑意更深,「好吧。看来你过的还挺好,不用我帮忙。」 他打量着周酌一眼,视线落在她穿得厚实的衣服上,她气色不错,然而却有一点更深的东西不一样,「跟那个老师还有联繫?」 周酌抬眼,半秒才开口:「你还记得?」 余传:「当然记得。」 周酌没答话。 临近中午,顾客增多,吵闹声渐大,余传也不介意,「我猜猜,你们现在在一起?」 「没有。」 「怎么没有?那天晚上他不是跟你说开了?」 周酌一顿,「你听到了?」 「啊,你迟迟没下来,我上来看看你是不是躲在那个小角落抹眼泪,没想到……」余传笑,「听到一点小秘密。」 「你烦不烦。」 余传要来开水,正冲着筷子汤匙,「不烦,多有趣,难得有人对你感兴趣,没想到给拒绝了。」 周酌冷着脸。 余传说:「不过我猜他也不是那种容易放弃的人,你来明江我就觉得奇怪,本来还以为……现在想想也许我想错了?」 余传手托着下巴,玩味地打量她。 周酌最讨厌余传这种故意高深莫测的样子,压低声音:「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第55页 余传点到为止,正好馄钝端上来,他把沖洗好的汤匙筷子递给她。 周酌冷着脸接过。 他吃了一口,味道还行,看着周酌耐心快告罄,才慢悠悠开口,「我过来是告诉你一声,香城那房子交接的差不多,老葛已经着手修改了,你有什么需要回去拿的可以趁着两天回去。」 周酌捏着汤匙的手一顿,「什么?」 余传睨她,「房子。」 周酌低头舀了一汤匙馄钝,平静地吃掉,「我知道了。」 余传看她神色,「嗯?要回去吗?」 周酌低着头吃了一口,「不。」 余传轻轻笑了声。,「去呗,徐凤也还在,她还念叨你呢。」 周酌:「再说吧。」 余传吃完馄钝,抽出纸张擦了擦嘴巴,笑:「这顿算你请,我就不付钱了。」 他懒散地靠着椅背,看了周酌一会儿。但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见你过的还不错我也就放心了。」余传拉开椅子起身,「想去就去吧,也没多远。」 他低头看着周酌慢慢嚼东西,外面日头透进,光线中粘着一丝丝小细绒毛,似乎是毛衣线绒之类的东西。周酌低着头吃东西,她低眉敛目的样模样甚少出现,印象中总是阴沉着一张脸,对谁都是一副又充满戾气又警惕的样子。 多久了,记忆里那个人渐渐变得模糊,像眼前的周酌一样变得陌生。 人总要朝前走的。 他伸出手,手掌落在周酌头上。 低头吃东西的周酌察觉,攥着汤匙的手紧了下。 余传轻轻揉了下她的头发,很快收回,笑:「我走了。」 「嗯。」 周酌抬起头,盯着余传的背影离开,低下头,慢慢吃掉碗里剩下的东西。 她想果然是深秋的原因,一个个的,都开始伤春悲秋起来。 余传先走,周酌一个人吃完,坐了许久,直到下午上班时间到才走回去。 书店工作很清闲,没多久就空下来了。下午的人少,整间书店空荡荡的,除了来往的工作人员,就只剩下几个蹲坐在角落的小孩捧着书看。 周酌在角落整理期刊,工作量很小,渐觉无聊,她靠在书柜上,视线没有焦点乱瞟。 前面拐角两个小姑娘身上穿着好看的衣服,看得看得入迷。她不禁想起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肯定不会在下午懒散的阳台下窝在书店看书吧。 她笑了下,收回视线,瞅见旁边书目,顿了片刻,抽出来。 一本中国近代史,封面简单无趣,她也不知道到底拿出来干嘛,大概只是离得近? 字很密,刚开始看得她头昏脑涨,想着也没事索性就耐下心,后面竟然看得入神。韩朔来的时候她竟然没有察觉,直到来人高大的身影遮住头顶挂灯光线,笼罩住她,才察觉。 她微微抬头,对上他那双深沉却隐隐透着别样意味的黑眸。 ☆、插pter32 「你怎么来了。」 周酌靠着书架,投在书上的视线乍一抬头,没适应光线,微眯着看韩朔。 他刚从外面进来,在拐角处站着,正好背光,遮住透进来的大部分光线。黑色的外套不透光,只有隐隐发光的毛边看得明显。 他抿着双唇,隔了几秒才开口:「我给你打电话了。」 言下之意明显,周酌半天才恍然。她都忘了,昨天答应他要考虑的话。 她掏出口袋手机看了眼,上面果然有未接来电,「静音了没听到。」 又明知故问道:「找我干吗?」 这样的做派在别人眼里应该是极其讨厌,然而韩朔不发一言,只是低头静静看她,仿佛要从她凿凿有理的眼神里看出那一星半点的心虚来。 可面对的是周酌,在装聋作哑方面大概没什么人能比得上她,更别说不知撒谎为何物的模范老师了。 她笑了下,悠悠地抱臂看他,等他什么时候憋不住先问。 韩朔似乎不是很急着要这个回答,视线瞟到她手里的书,问:「在看书?」 周酌从来把书当摆饰,哪有上进认真的时候。 她顺着视线看向手上书,刚才无聊抽出来看的,便随手盖上书,「没什么。」 「近代史?」黑色的封面的上大字明显,饶是她动作迅速还是让他看见了,他挑了挑眉,「怎么看这个?」 周酌转身把书塞进书架上,「随便拿的。」 她微微掂脚,下巴仰着,露出一道好看的弧线。韩朔眼尖地发现她今天连衣服都换了,穿得厚实,不再露着光洁的小腿。 书店里自带暖气,顶上吊灯昏黄温暖。 韩朔嘴角轻轻漾了下,想笑又担心她拉下脸,很快收笑,「多看书很好,不过我不教这个,有别的老师。」 周酌塞好书,侧对着他,不甚在意:「是吗。」 她手刚放开,韩朔就伸手把她放进去的书重新抽出来。 周酌余光瞥到,身体轻轻绷了下,侧头盯着他,「干什么。」 深黄色的书被拿在手上,韩朔低头看她,笑了下,重新把书放进另一格,「放错了。」 「……」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哦。」 韩朔视线投在书嵴上面巡了片刻,似乎要把那几个字盯进眼睛里,片刻后才重新聚集在她脸上,「想好了?」 第56页 「嗯?」周酌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她知道韩朔指的什么,却问:「韩朔你之前有过女人没有?」 韩朔没明白她突然问这个问题的意思,「什么意思?」 周酌说:「就是以前有没有过女人?」 「你说呢?」 「那就是有了。」 周酌勾唇笑:「为什么分手了呢?」 韩朔没马上回答,黑色外套下的身体遮住来自外面的光线,「问这个干什么?」 周酌视线在他身上逡巡而过,最后落在脸上,「交往之前的例行问答,你不知道?」 别人如果这么问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这么问就怪不得他多想了。韩朔默了片刻,最后吐出两个字,「不合适。」 「不合适。」周酌点点头,「是个理由,那你觉得我就是合适的人?」 韩朔微微皱眉,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周酌:「万一我也不合适呢?」 韩朔:「合不合适试了才知道。」 周酌笑,「是这样没错。」 她抬头,眼睛很平静,「那我就答应吧。」 韩朔眉头拧着更紧。 周酌垂下眼帘,把剩下的报纸期刊放好,转身要走,「那么,我先上班,等会儿……」 身后伸来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整个人拉回来。 力度不是很大,但绝对不容抵抗。 周酌被压在书架上,痛倒是不痛,但她还没这么让人对待过,抬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手腕上的禁锢很明显,挣都挣不开。 周酌哼笑一声,盯着他说:「韩朔,你最好想清楚接下来怎么处理。」 韩朔没说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做,也许是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也许是她把他当成替身的不爽,手上下意识就攥紧了她的手腕。 「你什么意思?」他低声问。 周酌痛哼了下,却没吭声让放开,挑眉:「能有什么意思,不是答应你了?」 「你不愿意?」 周酌眉毛挑得更高,「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愿意了?」 韩朔一时无言,可周酌的态度让他不喜,却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他锁住她双眸,黑沉的眼睛逐渐转深,「刚刚的话你记住了。」 「记住了。」 「别反悔。」 「不会。」 韩朔没话讲。 周酌哼笑,动了动手腕,「还不放开?」 韩朔低头瞥了一眼,没动。 周酌整个身体都靠在书架上,斜上方是刚才塞进去的书。韩朔抓着她手腕,轻压在书架上。 她视线朝外面拐角瞥去,然后悠悠落在韩朔脸上,停两秒,似笑非笑。 韩朔身体绷着。 周酌索性整个身体的力度都放松,后脑勺也靠上去,「你要这样压着我到什么时候?这里可是随时有人进来。」 韩朔低头俯视她,没说什么,手上力度却突然加大了一点。 周酌讶然,那处温热的掌心不断传来的热度把她晾了一天的手捂热了不少,薄茧轻磨着她手腕出细嫩的皮肤。 他没动,周酌却忍不住笑出声了,伸手要推开他,「算了,你能做出什么……」 话没说完,韩朔就低头堵住她的嘴。 周酌愣住。 这可不算吻了,简直是咬,仿佛有一腔即将燎原的火一样,要发泄在她身上。然而在碰上那略带冰凉的嘴唇又神差鬼使地缓下来,改为轻舔。 由于天气原因略干燥的嘴唇在周酌滑嫩的唇上一寸寸滑过,粗糙的触感异常明显。动作轻柔,除了一开始的狂躁慢慢就变得轻柔起来。 周酌视线从他脸上扫过,最后停在那双黑眸前。 两人接触的时间不过几秒钟,韩朔离开她的嘴唇。 他纯属火气上头,冲动坏了原则,眼下这局面有些失控,他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周酌先一步出声。 「你平时都不护理下嘴唇?」 「嗯?」韩朔愣住。 「磨得我嘴疼。」 「……」 周酌故意放错的重点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就调转了个方向。这里靠着角落,基本没什么人过来,莫名就生出一股微妙的气氛,烧得人口干舌燥。 他抿着嘴唇,上面还带着一丝湿润。 周酌突然就释然了。 不一样的。 这个人,从头到尾都不一样。 视线在他脸上肆无忌惮地扫过,最后停在他唇上。那目光灼热,饶是他再神经大条也能读懂其中意味。 周酌说:「还要继续吗?」 韩朔看她两秒,终于移开视线,「你先上班……」 周酌明显看到他耳根开始发红,抓着她手腕的力度不减反增。她举起手在他面前晃了下,嘲他:「你这可不像要让我继续工作的样子。」 韩朔放开她。 周酌皮肤嫩,一抓就一道明显的红印,韩朔低头瞟一眼,伸手手指在上面碾了下。 带着细茧的手指擦过,触感明显。周酌挑眉,示意他看外面。 拐角处有工作人员抱着一叠书走过,但没进这个角落,也就没注意到他们。韩朔瞟了一眼,很快转回来,手指仍然轻碾着周酌的手腕红印。 「现在胆子都这样大了,不怕被人发现?」 他们两人靠得极近,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其中猫腻。周酌惊讶韩朔现在能不动声色地做这种事,眉毛挑着。 第57页 韩朔见她手腕处红印消了不少,才稍稍拉开距离,「刚才冲动了。」 周酌抬臂看了眼,「是指强吻我还是强扯?」 韩朔:「……都有。」 「哦,原谅你了。」周酌转身收拾期刊,说,「毕竟接吻以现在关系来说算正常步骤。」 韩朔「嗯」了一声。 周酌抬眼看他。 韩朔笑:「你先上班,我先回去了。」 周酌突然就被那笑容晃了下,静在那边。 明江书店很多,若没有陈宣遇到,他恐怕不会有什么机会遇到。周酌来明江的原因或许有因为他,或许没有。 韩朔站在门口,自嘲般笑了下,走下台阶,然后停住。 余传站在一辆车旁,沖他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插pter33 深秋的风吹过,捲起行道木掉落的叶子,打个旋儿又落下。韩朔站在书店门口,前面街道是来往的车流,他拉了下衣领,沖他点了下头,转身要走。 余传靠着车门,「不记得我了?」 韩朔停住,看他一眼,「记得。」 余传倒是惊讶于他的淡定,笑得愈加温润:「记得好啊。」 「找周酌?她在里面。」韩朔似乎半点不好奇,也没有要搭话的趋势。 余传:「有没有时间,我们聊聊如何?」 秋风萧瑟,韩朔拉起领口,挡住直往脖颈灌的凉风,站定。 余传穿着合体的休闲衣裤,开一辆价位不菲的车,站在路边,很是引人注目。样貌英俊,高鼻深眸,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等他决定。 韩朔停了半刻,过去。 两人身高差不多,但余传身材偏瘦弱一点,衣着合体,一点不居于下风。 韩朔一身简单的黑衣裤子,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余传从另一面过来,车门阖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发动车子,驶上大路,「喝点什么?」 这边来往车流量大,不好停靠,否则也不会特意找个地方聊那两句话。 韩朔双眼注视前方,「随便找个地方吧,不聊太久。」 余传手握方向盘,「能问一下么,你和周酌是怎么认识的?」 「住店认识的。」 「哦。」余传眉梢抬高,「她还带你们去秀山县了。」 韩朔「嗯」了一声。 余传也没打算开哪里去,随便靠边找了车位停下,两人找了件咖啡厅临窗坐。服务员很快端在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这边望出去,明江城高楼大厦醒目地很。一座城市,有精彩瞩目的一面,也就有不为人知的偏僻角落,就像人一样。 韩朔知道余传能特意等着自然不会只是为了请喝东西这么简单,端起咖啡喝了口,先开口:「有什么事?」 余传大约来往约见的工作做多了,不疾不徐的,搅了搅咖啡才凑到嘴边,「你和周酌,现在是什么关系?」 韩朔静静坐着,没回答。 余传挑眉,「哦,我得先自我介绍一下。」 站在讲台上好几载练出来的沉稳气势也不是轻易能压制,至少面对这样傢伙时算是游刃有余。 余传瓷勺放置盘边,笑:「我和周酌的关系,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讲的。」 外面凉意扑面,店内温柔如春。 ** 日头渐西,寒意更甚。 周酌收好东西下班的时候被风一吹,庆幸今天多穿了两件。手机屏幕空空,没有任何未读信息。她下意识抬手碰了下嘴唇,反应过来,沉沉哼了一口气。 住的公寓不远,她直接徒步走回去。手上拿着手机,手指时不时按一下,片刻后,在公寓楼前面停下脚步。 她举起手机,翻到通信录页面,指滑了下,要找的名字很快出现。 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号码,【韩朔】这个反正无趣的名字异常显眼。 周酌盯了片刻,拨了出去,古板的铃声响起,两声后接起。 「周酌。」韩朔的声音经过电波渲染,似乎带上了一点波动,不那么克制。 她重新走起来,过去刷卡,「嗯「了一声。 像猫一样,轻轻柔柔又带点不以为意。 韩朔站在窗边抽菸,大开的窗户风很大,呼出来的烟很快被吹散。「下班了?」 「嗯。」 韩朔把抽一半的烟掐灭在窗台菸灰缸上,也没走,迎着三楼吹进来的风把身上烟味稀释。周酌语气中的变化听得出来,他此刻也有点享受着难得的带着撒娇意味的声音。 那边传来靴子踏在空旷楼道里的声音,韩朔问:「到了?」 「进电梯了。」周酌说。 韩朔鼻子里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就打电话跟我说这个?」 电梯里没人,周酌盯着对面映出来的自己,脸上突然就红了。她不可遏制地想起书店里韩朔的那个吻。 说浅尝即止都不为过,却忍不住让她面红耳赤。 风很凉,韩朔估摸着身上烟味散得差不多了,探身过去关窗。停了几秒,电话里传来周酌带着特意不以为然,「你想太多了。」 他忍不住笑出声,「那什么事?」 「叮——」一声,电梯到,周酌走出去,「我告诉你一声,我这两天可能不在,你不用到书店找我。」 韩朔关窗的手停住,「不在?去哪儿?」 第58页 周酌掏钥匙开门,门却门锁,小杨迎上来,「姐你回来啦!吃饭了吗?」 「吃了。」周酌把东西放到沙发上,说:「我要回香城一趟。」 小杨:「?」 韩朔把卡住的窗户用力拉了下,关好,「要陪你去一趟吗?」 「不用,我很快回来。」 房间里马上安静下来,他能闻到没散彻底的烟味,钻进鼻腔里。 周酌敏锐地发现韩朔在那头短暂的停顿,静了几秒,补了一句,「韩朔,我很快回来的。」 韩朔:「嗯,有事情打我电话,不关机。」 「好。」 周酌挂了手机,垂下手,站了片刻,小杨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她。周酌对上那双圆瞪着的眼睛,思绪还沉在别处,下意识回了刚才的话,「你吃饭了吗?」 小杨点头,然后又摇头。 「吃了没有?」 「没有呢。」小杨抱着抱枕,撅着嘴,「今天没什么胃口。」 周酌:「……」 她思绪被打断,只好问:「那你现在饿吗?」 小杨摸摸肚子,「……有一点。」 周酌捞起沙发上包,瞟她:「我陪你下去吃?」 小杨笑着从沙发上跳起来,「走走走,我还以为你要给我煮呢姐?」 周酌哼一声,没回答。 两人坐在夜灯璀璨的马路边麻辣烫摊贩前,周围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她盯着忽闪忽灭的霓虹灯看得入神,直到小杨叫她才动筷。 「姐,你发什么呆!」 周酌摇头,「吃吧。」 重新开始是好事,她比谁都懂。 ** 不过离开三个多月,一切好像变了许多。 周酌站在旅店门前,盯着一块巨大的展示板,上面写着「旅店五周年庆,入住者皆可享受八折优惠」等标语。 她好像不认识这个地方了。 徐凤正好出来,瞥到木愣愣站在台阶下的周酌,惊得眼睛都睁大了,「周酌。」 她抬头。 徐凤两步跑下来,「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都不回来了,明江好不好?」 周酌点了点头。 徐凤见她盯着门前的展示板看,解释:「这是那位葛老闆的意思,说现在人都爱折扣,不是余先生的意思……」 几个小时的车程,周酌脸上带着倦意,手插在口袋,低着头要进去,「我有点累,先上去休息下。」 徐凤没动。 周酌:「怎么了?」 徐凤犹犹豫豫,「那个,周酌……」 周酌扫了旅馆一眼,看向徐凤。 徐凤咬咬牙,开口:「你的房间有动了稍微一点点,你可千万别生气。」 周酌愣住。 作者有话要说:  吃大餐去了,靠才华的日子真难熬,以后刷脸算了。 ☆、插pter34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房间被动过了?」谁?」 徐凤看她脸色不是很好,忙说:「也不是动很多,你之前东西不是收的差不多了,葛老闆以为你不住了,打算把你房间的那两面书挪下来建个阅读区,就……」 周酌没听完就沉着脸进去,刚进大厅就停住了。 房子被做了很大改造,原本摆着大张布艺沙发的大厅被两大列书架取代,换成小张的高凳和木桌,周围围着栏杆,一个小小的四角区域。 旅店已经修改得差不多,还有边边角角的地方需要修缮,但开始入住。她周酌看见两个小姑娘坐在向阳的桌子边,晃着脚,翻看着一本书,笑得很开心。 那书也许从之前某个日子里被她抽出来翻过,现在却在别人手中。 周酌站了好一会儿,徐凤看得心惊胆颤,生怕她一激动冲上去做出什么,站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她。 然而周酌没做什么,看了半天,转身上楼。 徐凤跟在后面,「周酌,你……」 「我没生气。」她沉着的脸色很快缓和下来,甚至平静,说实话,她没什么理由摆这副姿态的。 她有自知之明,这间房子本来就跟她没半分关系。 徐凤嘆口气,「你说,怎么就这样了。」 房间倒是没折腾得太过分,东西还好好地摆在原地,甚至桌椅都没有移动半分,连桌子上放着的茶杯都没被拿走。 除了那两面书架。 原本占了大部分面积的书架被移开,露出没有任何挂饰的墙壁,整间房间顿时显得空荡荡的。徐凤应该有定时上来打扫,地上不见半点灰尘,可这样干净整洁的模样却显得更加空洞。 窗户开了一个缝儿,窗帘时不时抖一下。 周酌看了好一会儿,拉开椅子坐下,靠着椅背,头仰着道:「徐凤我休息一下,等下再找你。」 徐凤觑她半晌,说:「那你好好休息,我下去给你做点吃的。」 周酌点了点头。 徐凤帮她带上门,随着房门轻阖,房间里安静得连呼吸都能听见。 不知道余传只怎么说的,反正眼下这程度算是给她面子了,只搬了书架,还是提前告诉过她,她原本以为连这房间都要给改成旅客住房了。 可就算改了也轮不到她说什么。 安静,没有声音,像以前一样。 周酌突然极度想听见个声音,翻开包掏出手机,却在手指按上通讯号码时停了下来。 第59页 她默了片刻,还是拨通。 电话响了挺久,周酌看了一眼时间。 第五声的时候接起,电话那头声音挺嘈杂。 「周酌。」韩朔似乎走到安静的地方,旁边声音小了很多,「有事?」 拨通之后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周酌:「没,按错了,我挂了。」 「等等。」韩朔问,「你在香城了?」 周酌说:「嗯。」 「你有事。」 周酌说:「没有,我明天回去,挂了。」 「发生什么了?」 周酌没答话。 「要我过去?」 「不用。」周酌终于开口,「就是按错了。」 那边静了一会才回答,「好,那你好好休息。」 周酌挂了电话,觉得自己像个傻逼一样。 房间东西都收得差不多了,她没什么要带走,同样也没什么留下的。搬走了两面大书架,这房间就不像有人住过一样,如果不是微末的细节处透露出来,直接改成住房也不会有人在意什么。 周酌视线从房门扫过,一寸寸划过,到中间,到露台,最后停在那两面原本靠着书架的墙上。因为常年遮着,比别处的墙壁颜色要白,除了一张床一张桌,这房间什么都不剩。 她轻轻呼了口气,闭上眼。 ** 徐凤准备了很多东西,满满一桌,看见她下来,忙擦干净手,过去给她拿碗筷。鞋子敲在台阶上声音明显,周酌走近,刚好碰见之前的小姑娘拿着饮料出来。 「周酌,可以吃饭了。」徐凤叫她。 小姑娘好奇地眨眼看她一下,问徐凤,「这位也是老闆吗?」 徐凤担心地看了周酌一眼,回答:「不是的。」 「哦。」小姑娘笑笑,对周酌说,「那你是来这边的游客?」 周酌看她一会儿,「嗯。」 小姑娘很开心:「来多久了?要不要一起作伴。」 「我明天就走了。」周酌说。 「这样。」小姑娘笑,「那没关系,以后有机会再一起。」 周酌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片刻。 「周酌。」徐凤叫她。 她收回视线,「吃饭吧。」 徐凤帮她盛了一碗,周酌坐上前。 徐凤问她:「你在明江过得怎么样?还好吗?」 「挺好的。」周酌扒了一口饭,「你呢,余传有没有扣你工钱。」 「怎么会。」徐凤小心翼翼开口,「其实,余先生人挺好的。」 周酌夹菜,「是吗。」 徐凤见她没有想谈的兴趣,也就没多说,「你吃点别的,这次回去也不知道多久能见你了,真的明天就走?」 「嗯。」周酌说,「你随时可以来明江,反正也不远,我也会回来。」 徐凤:「你还会回来?」 周酌筷子停了下,「嗯」了一声,「会回来。」 她神情很平静,再不见以前冷冷漠漠,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周酌,你在明江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咳——」周酌给她呛了下,脸色很复杂。 徐凤忙摆手,「我就随便问问的……」 周酌低头吃东西。 徐凤留在这间房子的时间比她还长,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去问而已。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她,能不能住下去还不一定。 她停了很久,才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嗯。」 徐凤惊讶地瞪大眼睛,「真的?是什么样的人?年纪多大,家世怎样?不不……你瞧我说什么呢,人好就行,其他不重要。」 这几年她看在眼里,周酌能放下,眼下她比谁都高兴,「……你喜欢他吗?」 周酌握着筷子,垂着眼帘,像在思考,半天才回答,「还行。」 徐凤笑得眼角皱纹都开了,还要说什么,周酌打断她,「先吃饭。」 「好,先吃饭。」徐凤吃了几口,又抬头,「是谁?」 周酌瞟她一眼又收回,想了一会儿说:「你认识。」 「啊?」徐凤说,「我怎么会认识?」 周酌没打算再说,「以后有机会再见面吧。」 如果没意外的话,她想。 ** 三个月,从初秋开始要进入冬天。香城的天气比明江要暖一点,却也寒意逼人。南山顶晨雾未散,透着半亮不亮的初升日头,一阵朦胧模糊感。 周酌穿着厚长外套,双手插在口袋,顺着下山的路走回。这几条路来来回回好几年,闭着眼都能摸清楚怎么拐。 她书读得不好,在这种事情上记忆却异常得好。 路旁两边种着新栽的树木,几个小孩从旁边迅速跑过去,不小心擦到周酌的手臂。她向前踉跄两步,冷冷瞥过去一眼。 小孩看都没看她,一阵风似的跑没影。 周酌冷下的脸杵半天,最后只好收回去,半垂着眼走回去。她没记住看前面,直到一个人影落在前面的路上,才抬起头。 林荣看到她的时候也很惊讶,没想到能在这儿碰上她,他上下打量一眼,很快将惊讶收起,「周酌?」 周酌瞥一眼,移开视线,打算擦身而过。 「你这是急着去哪儿?」林荣叫住她。 ☆、插pter35 周酌停住,「有事?」 第60页 林荣站住,斜她一眼:「这挺久没见你了,去哪儿了?」 「跟你有关系?」 「没关系?」林荣说,「周酌,这话你也说得出来,我不信你不记得林慧了,前段时间还见过了,怎么,这就忘了?」 他说:「算算时间是久了点,但你做过的事能忘?」 周酌冷冷瞥他一眼,说:「我做什么了。」 林荣上下打量她,周酌里面穿着紧身的针织衫,外面披着一件风衣,细腰窄背,胸前丰满。 他手插口袋,脸上带了几丝玩味,咂巴了一下嘴唇,「周酌,跟我你就少摆出这副姿态了,知根知底的。」 周酌没出声,垂着眼,山风吹过,撩起一丝头发。 「林慧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林荣说:「你现在知道说没关系了?」 周酌没解释。 「当初香城里谁不知道你缠着余臻的事,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思?」林荣说,「要不是你死活不愿意,余臻能跟林慧分手。」 「当初缠着余臻的可是林慧。」周酌脸色渐冷,「你倒是好记性。」 「哦,是吗?你敢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关系。」周酌懒得多费口舌,转身要走。 林荣上前去拉她的手,「周酌你给我等等——」 周酌盯着被拉住的手臂,脸色冷到极点:「放开。」 林荣愣了下,笑开,「哟,周酌,你都被赶出去了,神气什么。现在也没余传罩着你了,你以为我还会怕不成。」 他手上用力,拧得她胳膊开始发酸。 「别以为还跟之前一样,你能留在香城也就因为余家兄弟,否则你以为你这么个外来黑户凭什么能待在这里十几年。」 周酌狠狠甩了下手,没甩掉,林荣抓得死紧,手劲故意加大,拧得周酌直皱眉。 「你以为我还不敢动你吗,以前是看余臻面上给你留点脸,你那装模作样的矫情样儿我早看腻了。还以为你稀罕你么?也不知道余家是遭了什么孽了,捡了你这么个破烂玩意儿……」 周酌眼里像融了冰,寒沉沉,手指颤了下,盯着林荣。 他没有察觉,还在惋惜,「余家兄弟多优秀,可怜余传年纪轻轻,被咒得连人带车翻掉……」 话没说完,周酌巴掌已经扇过去了。 「啪」一声。 林荣一时没注意,生生挨了一巴掌。周酌力度用了十成,林荣脸上马上浮现五指印,他摸了下脸,扯了扯嘴角。 「闭上你的狗嘴。」周酌狠瞪他。 林荣摸了摸脸上指印,眯着眼,「力气挺大啊。」 周酌甩开手,转身要走。 「你以为现在还能这么走了。」林荣嗤笑一声,冲上前拧住周酌手腕,往后扯。 周酌脚上不稳,往后踉跄两步。 「给我放开!」 林荣把她双手反剪身后,一手腾出去扭着她的下巴,逼她转过脸来。 男女力气差距本来就大,更何况周酌成日喝酒不锻鍊,身体表面看着好看,其实羸弱得很。她狠狠挣了下,没挣开,被林荣整个身体按压在胸前。 刺鼻的男性气味沖面而来,钻着鼻子进去,林荣身上滑腻难闻的气味让她反呕了下,生生挤出力气拉开距离。 她眼神像要杀人一样,「林荣,你他妈给我放开!」 林荣扭着她的下巴,手指在她侧脸抓了几下,「这皮肤嫩的,你都二十八了吧,脸上一点纹都没有,没几个人男人摸过吧。」 周酌:「林荣!」 「虽然我妈一直说你不干净,但我知道,你虽然浪荡了些,但真枪实干没有,估计也就喜欢上余臻这么一个男人吧。」他嘆道,「真难得,余臻估计也没碰过你……不,是没来得及碰吧,谁让他死得那么早。」 周酌:「我操/你妈!」 「操/我妈?」林荣左手用力,周酌腕骨发出轻响,疼得她咬牙,「你用什么操?你连男人那玩意儿都没见过吧?」 从明江到香城四个多小时的车程,已经颠得她胃里难受了,长时间喝酒的习惯让她看起来表面状态好,心肝脾胃早就混乱不堪。 晕车,睡眠不足,再加上面对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旅店,心里一直梗着一股气。面对徐凤时可以平静说没事,也决定放开这里的一切事,可被林荣这样轻飘飘得揭开的时候才感觉,那些深入骨髓的痛不是说忘就忘的。 她鼻子里发出沉沉的喘息,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感觉全身力气都在消失。 林荣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周酌,虽然你在香城风评不好,心里头还惦记着一个死了好几年的男人。但我林荣不在乎这些,你跟了我,我妈那边好说,我姐今后也不住家里了,我保证你接下去的日子舒舒坦坦的,让你日日尝尽那种销魂滋味儿。」 他拍拍周酌脸,「怎么样?」 周酌吭哧喘着粗气。 林荣很有兴致地等她做决定。 周酌缓了一会儿,忍住林荣衣服扑出来的噁心气味,开口:「你先放手。」 「你答应了?」 周酌:「放开我再谈。」 林荣不答话。 「你还怕我跑了?」 林荣看了她一会儿,松了手,「我倒要看看你能跑哪儿去?」 第61页 手腕被箍出好几道浅浅的淤青,周酌转了转手腕。 林荣问:「想好了?周酌,你看看整个香城,余家的事人人皆知,背地里都在议论是因为收养了你才害死余臻的,除了我还有谁敢要你?」 周酌垂着眼帘,「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林荣:「谁叫我看中你了?」 周酌突然展颜一笑。 她模样长得真是好,皮肤白得像雪,眼睛很深,跟香城里那些女人就是不一样。否则这么几年,林春香一直催着他,他何必磨磨蹭蹭地推託。 可她眼里就没有他林荣过,成日冷冷淡淡的,眼睛放在头顶上看人。看得见摸不着,挨着余传不好做什么。也不知道两人时间闹了什么,早几年余传就把房子改了,现在竟然要卖掉,还不是周酌背地里做出什么了。 林荣看得有些恍神,舔了一下嘴唇,「娘的……」 周酌收笑,刚刚还盛满温柔的眸子瞬间变得冰冷无比,「林荣,你去照照镜子吧,也有脸跟我说这种话?」 林荣没反应过来。 周酌抬起脚,狠狠揣在他裆部。 她穿着小高跟靴子,鞋跟既尖且细,那一脚揣上去,林荣脸色马上就变了。 周酌转身就跑。 「周——酌——」 林荣一口黄牙要咬断一般,脸色狰狞,顾不上痛苦,大步追上去。 周酌靴跟五厘米的高度,平时不觉得什么,眼下跑起来就有点不舒服了。再加上胃里隐隐作痛的感觉,整个人仿佛有种往下坠的趋势。 两人距离慢慢拉近。 她感觉那种浑身没力的酸软感又来了,脚步慢慢减缓。 「跑啊!妈的!」 前面巷子拐角,只要跑过去就到大路,来往人多了林荣就不敢太放肆。 周酌腹内却开始抽痛,撑在墙上喘息。 林荣声音阴沉沉的,「继续跑啊!」 算了。 周酌急促喘气。 算了。 她手撑在墙上,侧身靠着喘气。 林荣终于追上,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心还真狠,幸好没揣对,揣坏了以后谁用它折腾你。」 他抬手抓着周酌头发,致使她脑袋后仰,「来,摸摸看。」 他伸手去抓周酌。 ☆、插pter36 林荣没抓到周酌手,前面突然挥来一拳,裹挟着劲风,砸在他右脸上。 这一拳力度扎实,带着怒意,一点不客气。 林荣被砸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整片有脸及鼻子火辣辣地疼,感觉马上肿起来了。好容易站稳,摸了下嘴角,牙齿磕破皮,嘴里涩涩的铁锈味。 韩朔扶着周酌,「怎么样?」 周酌胃里翻滚着 「没事。」 她其实还好,林荣无非是捏了下她手腕,除了刚刚被狠扯过去的头皮一阵轻微的麻意,更多的是她宿醉带来的酸痛难受。 昨晚吃了两口饭就没胃口,数九寒冬,空腹灌了两瓶啤酒。 眼下这状态纯粹是她自己作死。 她朝旁边瞥去一眼,韩朔脸色比她更冷,像凝结了一整个严冬的寒意,沉沉的。「你怎么来了?」 韩朔没回答,帮她把头发整理好,塞进衣服里面,侧身盯着林荣。 林荣摸着嘴角,「啐」了一口,吐出一口淡淡的血沫,沖韩朔嗤笑一声,「这谁啊?」 韩朔整张脸上带着风雨欲来的阴沉,「他动你哪里了?」 周酌现在只想回去,「没有哪里,回去吧。」 她除了脸色白一点,确实看不出哪里不妥。而且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啤酒味,心里猜到七八分,可是心里莫名带着一股散不去的郁气。 「走?」林荣提了提嘴角,有脸感觉都变形了,「走去哪儿?老子给你白打?」 「周酌真看不出来,表面上做出一副深情脉脉的样子,守着余臻那房子不走,原本背地里早不知勾搭了多少男人。这是谁,我没记错,那几个月前过来的那队人吧,原本你们已经搭上这么长时间了?」他吐了一口痰。 韩朔转转手腕,跨步上前。 林荣早有准备,韩朔拳头挥上来的时候就侧身避了下,握拳往他肚子捣过去。但他没想到,韩朔避都不避,生生挨下。 这一拳都他造成伤害多大他是不清楚,只知道韩朔再次砸上来的一拳几乎要他眼眶就揍陷下去了。 他感觉嘴里的牙齿开始松动。 韩朔一拳下去还没停,扯着他领口,又往他肚子补一拳。 林荣胃里开始泛苦汁。 肚子一拳完,又往下腹捣了下。 韩朔虽然性子平稳,一板一眼,但不代表他不会生气。身体在常年的的外出考察中练出一声健硕的肌肉,精炼、扎实、恰到好处。 比起林荣这种虚货,他身上每一寸肌肉都是外面攀山越岭练长年累月练出来的。每一拳出手的地方都经过计算,不至于伤到要害,也足够让人在床上瘫上十天半个月。 林荣已经说不出话,只靠着韩朔抓着领口衣服着力。 韩朔眼神黑沉沉的,「尝到教训了?」 林荣张张嘴,半天憋出一句口齿不清的话,「……我……操……你……」 韩朔低声说:「把你那玩意儿藏好吧,下次再见我就剁了它。」 林荣吭哧吭哧地喘粗气,肚子绞痛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第62页 韩朔看他差不多了,又补了一拳,「我早就想打你了,第一次见的时候,有学生在,顾忌形象而已。以后别让我从你嘴里听见一句跟周酌有关的话。」 他松开手,林荣软软滑在他脚边。 周酌扶着墙,神色莫测地看着韩朔刚才一番动作。 韩朔转身的时候脸色已经缓了许多,过去把她敞开的风衣拉好,要扣上。 周酌看了林荣好一会儿。他半俯在地上,手捂着腹部,似乎很痛苦。 「你没把他打死吧?」 林荣这人胆子不大,却阴险狡诈,难免狗急跳墙。 「没,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没找到扣子,他只好把拉链从底拉上,直拉到领口,盖住半张嘴。 周酌抬头盯着韩朔眼睛,「刚才挺帅。」 韩朔抓着拉链的手一顿,对上她的目光,又收回,帮她整好领子,「我知道。」 周酌:「呵,你还真不客气。」 韩朔笑,「回去?」 周酌朝林荣斜过去一眼,「他没怎么我,你把他打太惨了。」 韩朔拉着她手,揣进兜里,「惨了?那下次我轻点。」 周酌:「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这种性格。」 韩朔:「我什么性格?」 「闷骚。原来还以为挺老实一个老师。」 「我不老实?」 「比之前不老实。」 韩朔笑出声,「我平时不这样。」 周酌转头看去一眼,韩朔侧脸轮廓透着凌厉,像刚刚突然迸发的冲动一样。手被他握在掌心,源源不断的热意传过来,让她凉透的手慢慢回温。 周酌垂下眼,「你怎么过来了?」 「昨天你不是打电话给我了?」 「我没让你过来。」 「嗯,我自己想过来的。」 「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徐凤说你去南山了,找过来的。」 「她问你了?」 「什么?」 「你的身份。」 「哦,我说是你男朋友。」 「……」 ** 两人回到旅店的时候徐凤正在擦杯子,看见他们俩一起进来,眼睛都睁大了。 韩朔放开她的手,说:「我先上去整理一下。」 周酌看着他上楼,转身对徐凤说:「你让他住哪里?」 「你房间啊。」徐凤手还抓着抹布,瞅着韩朔身影不见,才开口:「他不是之前来的那位老师?」 「嗯。」 徐凤恍然:「难怪你说我认识。」 周酌进了柜檯,拿了瓶啤酒要开。 「你昨天是不是喝好几瓶了?整个房间都是一股酒味。」徐凤极其不贊同,「年纪轻轻的,你老喝这个干什么,看你脸色都发青了,难看死了。」 周酌无语,「我难看?」 「难看。」 「你去找找这旅店里还有比我更好看的吗?」 徐凤眼睛都瞪大了,好一会儿才道:「周酌,你有点不一样。」 周酌没做声,拿着啤酒。手指在瓶身上来回摩挲,眼睛看着陈列柜。 半晌,终还是放回去了。 她转身坐在柜檯椅子上,面前摆着一台电脑,像极了以往每日的场景。 徐凤似乎也想到了,「周酌,你以后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旅店换了主人,也重新翻修,这么多年,早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样子。况且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拘在这里已经八年,该还的也都还了。 周酌看着那两面书架,「为什么不回来?」 徐凤便不再开口,而是问:「那位韩老师对你挺好吧?」 好吗? 周酌也不知道怎么去定位,她敲了敲桌面,回答:「好吧。」 「我看得出来,他眼睛里都是你的。」徐凤说,「之前住在店里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两人之间氛围都不一样的。」 周酌笑了一声,「你倒看得通透。」 徐凤:「你们要留多久,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 周酌叫住她,「我下午就走,随便做点吧。」 徐凤嘆口气,「好。」 ** 周酌上楼,韩朔没什么东西收拾,他空身而来,能收什么,只是怕她尴尬,留着空间给她解释罢了。 房间确实没什么东西了,韩朔坐在桌旁,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听见声音,抬头,「好了?」 她走进去,问:「在看什么?」 韩朔挥了手中书,「下面拿的。」 他扫视了房间一圈,「那两面书,都搬下去了?」 「嗯。」 周酌只背了一个包,床上扔了两件衣服,她随手把衣服卷好塞进去,「中午吃完回去。」 「不需要再待会儿?」 「不用。」 墙角摆着几个啤酒瓶,韩朔瞥了一眼,「你昨晚喝酒了吧。」 「嗯。」周酌把几样落下来的小玩意也装了进去。 几个玩偶和瓶瓶罐罐,分明是离开时不想要留下来的。周酌装完发现没东西,左右环顾了一圈,发了一会呆。 韩朔说:「别收拾了,你根本就没东西需要带。」 周酌没出声。 韩朔伸手握住她抓着背包的手,把包拿到一边,「既然来了就多待两天,不用急着回去。」 周酌背对着他,任他把东西拿走,没反对。 第63页 ☆、插pter37 韩朔站在周酌背后,看着她脖颈处漏出来的几缕头发。 周酌听了话,没再收拾,把手上背包扔到一边,转身坐在床边,抬头看他,「坐。」 韩朔搬了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她手指微蜷了下,想拿点什么东西,触手所及的地方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连唯一拿上来的一本书都放在对面桌子上。 周酌便算了,低头想了一会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垂着眼帘,神情有些恍惚。 韩朔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周酌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余臻,是余传的哥哥。」 韩朔没出声。 「我16岁的时候碰见他的。」周酌说,「不算收养,那会儿余臻刚好在明江碰上我,看我可怜带我回来而已,是我一直赖着不走……」 周酌说:「而他也一直没赶我走。」 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几乎还是清晰可见。 那时候周酌正因为一餐午饭跟几个混混扭打在一起。 她从院跑出来的第三天,饿得几乎要昏厥,好不容易碰到有人愿意施捨一顿饭,竟然被几个小混混盯上。 那时候的明江并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到处都可见四处流浪的乞儿。什么都不完善,跑了就跑了,没人会去找你。 那个地方,不比外面好多少,周酌在计划了一周之后趁着没人注意熘出来的。 她捧着一位路人给她打了一份盒饭,正蹲在路边要吃,然后就被几个小混混抢走了。 周酌在食物上格外护犊,更别说饿了好几天的小孩,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跟那几个明显大了她很多的男孩子扭打起来了。 只是单方面挨打而已。 她半俯在路边,被揣了好几脚,觉得自己快到死掉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很好听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快住手!」 是真的很好听。 那时候周酌觉得,原来老师也可以是这么温柔。 余臻带她去吃了饭,还给她买了衣服。对于他来说,这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大帮助了,如果不是碰上周酌,或许别的人谢过之后就匆匆不见。 她从此就成了余臻甩不掉的包袱,走哪儿跟到哪儿。 对于余臻来说,那时候他也根本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就把她带回去了。隔天照样外出工作,等到他半个月回来,周酌穿着舒适好看的衣服坐在一楼看他的书的时候,才发现好像有点糟糕。 这个时候在把人赶出去也已经晚了。 香城的老房子对他来说只是偶尔回来一次的居所,反正他一年到头大半部分时间都在外度过,便把人留着让徐凤带。直至后面落户读书的时候,那已经是真真正正对周酌有了一点家人的感情了。 周酌在房子里住了一年,见了余臻两次,第二年秋天的时候碰见了余传。 他很惊讶,周酌早熟,模样冷冷的,乍看过去像是一个冷清的少女。余传那时候还以为这是他哥藏在老房子里的小情人。 很快他就发觉不是,这只是他那个性子温润过头,喜欢往家里乱捡东西,捡了之后就不管不顾的哥哥心血来潮做的好人好事。 余传也不住香城,周酌前几年的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和徐凤一起度过的。她从房子里翻到很多关于余臻的东西,知道他在明江当老师,有很高的学位。她只有小学是完整读完的,初中断断续续的学了几天,不是很懂那些证书具体代表的是什么。 但明江她是熟悉的,她才那里度过了太长时间。 在余臻没有回来的日子里,她会拿着之前攒下来的零钱跟车回去明江,偷偷去那所学校看,以期能见到那么一次。 直到三年后,余臻因为被逼婚回来住了三个月,周酌才对这个改变了她人生轨迹的人有了一点了解。 余臻也是这个时候才发觉周酌被当成无户口黑户扔在香城快三年的事情。 周酌的学习严重落后,余臻托人帮她落户口,又劝她去上学。 「你不读书?」余臻一边做笔记一边说,「不读书做什么呢,只有懂了更多东西才能活得更好啊。」 周酌好一会儿才低声回答:「现在就很好。」 「现在我养着你当然好。」余臻说,「你总不能一直靠我吧。」 周酌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余臻没听清,问她:「你多大了?」 「……十九。」 「这么大了!」余臻眼睛睁得很大,「那得赶紧上学啊,不然就跟不上了。」 他边往外面走出去,边念叨着,「上高一吧,怎么样?我问问师姐他们……」 也是这个时候,周酌才知道,余臻有多么优秀。以及那个偷偷喜欢他,喜欢了十多年的林慧。 周酌拿着余臻给她找的高一课本一楼门外露台翻的时候看到林慧的。她那个时候还很漂亮,二十多岁的年龄,年轻、温婉、扎着低低的头发,说话间眉目含情。 余臻跟她说家里人逼着他结婚的事情。 林慧低头轻声说:「你总不能一直不结婚吧。」 余臻这辈子对上心的就是他的学业研究,也不愿因为这种无来由的逼迫去随便找个人交往,「我当然会结婚,当不是现在。」 林慧点头:「是要等合适的人。」 第64页 周酌手里抓着数学书,面无表情地透过院子的三角梅看着林慧。 她注意到视线,讶然:「这是谁?你亲戚?」 余臻回头看了一眼,「哦,我捡的一个小傢伙。」 「多大了,看起来不小了。」 「嗯,十八还是十七?」 林慧问:「你收养她了?」 「没,要收养我妈也不答应,我给她自己弄了一个户口,不需要靠着谁的。」 林慧看着余臻笑:「你总是这样。」 周酌能清楚从林慧眼里看出那不一样的情愫。 那是对一个男人隐隐压抑住的占有欲。 林慧开始时不时地来串门,余臻留在香城这三个月里,她几乎三天来一次。不管余臻是不是下来招待,还是关在楼上埋头做研究,风雨无阻。 「周酌,我教你做十字绣吧?这样你以后有喜欢的人就可以亲自绣给他了。」 「不用。」 「周酌,要一起煮饭吗?余家厨房器具很多,你可以做点给余臻吃,他对你那么好呢。」 「你自己做吧。」 周酌慢慢对林慧开始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厌恶,就如同她对自己的排斥一样无来由。 但余臻只把她当小孩,而且是那种年龄一到就要让她离开的那种。 周酌每次上楼找他,都被遣返,让她感觉下去读书,;每次做好东西端给他,也从不问到底谁做的,拿起来就吃。 余臻对她的直观感觉就是随手捡的一个小孩,反正留着也不会吃太多粮,也就没管。 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周酌一天到晚有时候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他不是来去匆匆,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对余传的样子记得都比他清楚。 九月份的时候,余臻帮周酌找好了学校,当她结束完第一个月的学校生活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却是余传。 她扫了房子一眼,问徐凤:「余臻呢?」 「他出去了。」 周酌转身上楼,对坐在沙发上的余传视而不见。 这是他们两个第二次见面,他就给她带来了打击性的消息。 「余臻跟林慧在交往,你可别去打扰他们。」 「为什么?」 「嗯?」余传轻轻转着酒杯,「交往结婚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有什么为什么?」 周酌脸色很沉,「他不喜欢那个女的。」 「喜不喜欢试了才知道。」余传说,他低头打量她,「倒是你,有点不对呢。」 周酌不出声,盯着桌面上的课本看。 余臻不喜欢林慧,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要在一起试试,也许是林慧频繁来访造成,总之那个时候的周酌除了这个也想不到别的原因。 她缺课了一周。 余臻敲开她房门的时候,她正尝试喝冰箱里常年垒着的冰啤酒。 她看见,余臻每次研究遇到瓶颈烦躁到半夜,或者心情不好抓耳挠腮的时候,就会启一瓶啤酒,咕咚咚喝下半瓶,然后就能精神抖擞。 他没把周酌当成年人看待,敲门只是习惯性动作,所以当他接到老师电话说她一周没上课的消息,沉着脸推开门却看到她居然在喝酒的时候,火气瞬间冲到头顶。 「你在干什么?」 余臻简直难以置信,「你以为我带你回来,帮你找学校,是吃饱撑着的吗?」 周酌脸红红的,眯眼看着他皱着眉头,一脸失望的样子,觉得好难受。她也不想这样,可她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好,这个人马上就要结婚再也不回来了。 这比一年见他一次还要让她难受。 她低着头,声音很低,「我不喜欢林慧。」 余臻还在气头上,根本没心思去理解她话中还有什么意思,抢下她的酒瓶,「不喜欢我还逼着你喜欢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如果不喜欢读书就不读,我也不会强迫你。」 周酌感觉脑子嗡嗡的。 余臻似乎心情也不是很好,嘆了口气,「我也不喜欢林慧,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 周酌只听到前半句,「不喜欢就不要跟她在一起啊。」 余臻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这次是我做的不对,我会好好跟她说清楚的。你有什么不愿意的事情跟我说,不要随随便便就旷课。读书很重要,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你获得很多财富的办法。」 周酌感觉脑袋里醉醺醺的,眼睛模糊地抬头看着他,「什么都可以跟你说吗?」 「是。」余臻说,「但是现在不行,你现在要上床睡觉,等你清醒了再说。」 周酌点点头。 隔天她就从徐凤口中听说了余臻和林慧分手的事情。 她没有很在意,她想,这暂时与她无关了。她现在足够清醒,等她放学,她要亲口告诉余臻自己对他的感情。 余臻第三天学校有事被叫走做研究,周酌还在学校的时候他就匆匆收拾东西离开了。 林慧过来找过她一次,没有说什么。 余臻这一走就是一年,连新年也没有回来,徐凤说他好像接了一个很重要的课题。 周酌已经能熟练地运用课本学到的知识去翻看他房间里两大面书架上的书。 第二年,余臻还是没有回来。 她在香城留了九年,都没有再等到他。 第65页 ☆、插pter38 周酌说完之后整个人很安静,仿佛这些陈旧的过往对她来说也只是嘴巴开阖就能轻松讲完的故事一样,除了手指不自觉绞着被单的动作泄露了她一点不寻常。 韩朔假装没看到。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时间太久了。久到她现在只是习惯性地记住那些事情,再要心潮涌动也提不起劲儿了。 余臻带给她整个少年时光的最大温柔,她却根本没来得及对此做出什么表示。 韩朔一直静静地看着她,即便是早就知道,但从周酌这听到还是让他心狠狠颤了一下。 她生性冷漠,但不无情,别人对她一点好能记一辈子。否则为什么待在香城九年不走,否则为什么在余传要把那两书架书处理了还是会难受。 就是这样,所以才只敢口头逞强,迟迟不愿意踏出那一步。 周酌看了韩朔一眼,「有什么想说的吗?」 韩朔看过去,她脸上神色很平静。 「他很好。」韩朔说,又补一句,「你也很好。」 周酌抬头,笑了下,眼睛却看不到半点笑意,「就这个?」 韩朔说:「就这个,没其他的了。」 那些自我怪罪的人总会想尽办法给自己套上罪恶的枷锁,即使毫无关系,也会生生扯上关系。 她就是因为这个枷锁被拘在香城这么久。 他还能说什么。 余臻占据了周酌大部分的时间,但人总要往前走,他并不贊同周酌深陷过去。但他不会说出口,这需要她自己来决定,不管结果如何,他只会尊重。 周酌静静勾了下嘴角,视线有些飘忽,「其实我也知道,余臻出事是意外。」 但是还是不可避免的归咎在自己身上,如果那时候没有她,或许结果就不一样。 韩朔起身过去,手放在她头上。细软的头发触感很舒服,「本来就是意外。」他手轻轻动了动,把她的头往自己身前靠,让周酌额头低着他的胸膛。 「是意外的。」周酌喃了一句。 任自己身上重量大部分靠在他身上。他衣服上带着风尘僕僕的烟尘味,混杂着淡淡的肥皂香。 周酌睁着眼,目光恍惚地盯着前方,鼻端是他的气味,好一会儿,才伸出手,环抱住他。 生死无法预料,但人活在世上一刻,只要是满足快乐的,便没有什么遗憾。 ** 两人下楼的时候徐凤已经备好了一桌饭菜,这几个月没有周酌的陪伴,她反而显得寂寥无比。她从很早之前就在余家,直至现在已经又足够的钱让她回去跟家人团聚,也不愿意走。 比起周酌,她或许更长情。 她想,自己根本没资格说什么,余传也许说的对,她或许并不是真的对余臻念念不忘,她只是放不下年少时决意宣诸于口的情意被意外斩断而已。 周酌还是不想留下来,余传把房子卖掉的原因已经很明显,他不想深陷过去,也同样不想周酌揪着不放。 两人吃完打算走,徐凤皱着眉,一脸不舍,「真的要走?不多留两天。」 「下次过来。」 「下次什么时候?」 周酌手扶着车门,回头看了她一眼,「徐凤,我以后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了。」 「我知道。」徐凤终于嘆口气,「我其实很高兴的,你能有新的生活很好,现在的你看起来精神多了,不再对什么东西都不上心的样子,我很高兴的。」 韩朔看了她们一眼,打开车门先坐进去,把空间留给她们两个。 周酌站了片刻,看着她好一会儿。还是徐凤先过来,抬手,抱住了她,她愣了片刻,才抬手回抱。 「你现在这样很好,余臻本来就希望你一个人也过得自在,如果他知道你因为他的原因浪费了自己那么久,他也不会开心的。」 「徐凤……」 徐凤手抱着她,轻轻拍着周酌背,「我之前一直不敢说,怕你难过。看你那样我心里也不好受,我看着你长大的,你其实是个很好的姑娘。」 周酌下巴靠着徐凤肩膀,没说话。 「余臻没什么遗憾,他也希望你也很遗憾的。」徐凤放开她,笑,「去吧,他很好,我看得出来。」 周酌怔怔看着她,片刻,低头答应:「好。」 **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很安静,周酌心不在焉,韩朔则是留给她时间思考。思考接下去的路,思考怎么踏出这一步。 回程很快,天色还亮着的时候到达明江,韩朔轻车熟路地直接把车开到周酌公寓楼下。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她才回神,「到了?」 韩朔把车子停好,侧头看她:「你一路上想了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周酌后脑勺靠着椅背,怔怔然盯着车窗前模糊的灯光,「在想余臻。」 韩朔:「……」 他没出声,低头解安全带,「走吧,送你上去。」 「生气了?」 安全带「啪」一声轻轻收回去,「还行。」 周酌说,「还行是什么意思。」 「他确实占据了你不少时间,你怀念他理所当然。」 他当然不乐意,但不会在意,至少现在不会。当然,不乐意也不会表现出来,这是基本的原则。 周酌眉头动了下,「吃醋了?」 韩朔说:「没有。」 第66页 这醋他不知道从何吃起。 周酌看都不用看他就知道韩朔心里想的什么,「你不用说话我都知道是不乐意了。」 韩朔:「……」 他问:「有这么明显?」 周酌说:「直觉,正常人都是这种表现。」 韩朔笑:「那换做你?」 「我?」周酌解开安全带,「我不会吃醋。」 韩朔微微拧眉。 「你压根没醋让我吃。」 韩朔侧头,盯着她半晌,摇头笑了笑。 昏暗的车厢里,他低侧的下巴轮廓鲜明,嘴唇薄薄的,带着一丝干燥。上次让他护理,他完全当耳边风了。 韩朔开了车门要下,见周酌坐着没动,转过头,「怎么……」 周酌伸手,手指勾着他的下巴。 韩朔眸色瞬间就暗了,双眼锁紧:「做什么?」 微凉的手指触碰的那一片皮肤像着了火一样,温度急剧上升。狭窄昏暗的车厢,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微妙。 周酌微微眯着眼,掀起眼皮瞪他一样,语气平淡:「你觉得我要干什么。」 韩朔没回答,她的唇已经印上来。 又凉又软,轻舔着他的嘴唇。 她侧着身体,从副驾驶座横过来。韩朔担心她撞到,伸手托着她的腰,周酌居然顺势跨过来,坐在他大腿上。 韩朔:「……」 周酌额头靠着她,彼此之间呼吸可闻。 他耳根很热,低声说:「下去。」 周酌拉开点距离,眼睛仍盯着他不放,吐出一句,「别装。」 两人身体靠得很近,周酌大腿跟他紧紧相触。 韩朔移开唇,稍稍停在她脖颈边,犹豫着拒绝:「等下有人……」 「窗户关掉就好了。」 韩朔要把牙咬碎了,然而周酌不等他答应,嘴唇立马又印上来。她身上也很热,方才的触碰让她带上一点温度,温热的嘴唇移下,盖在他下巴上,蹭着他青色的胡茬。 「感觉如何?」 韩朔:「……别亲那里。」 「哦。」周酌说,然后轻轻咬了一口。 痒痒的,更多是心悸难耐的躁动。 他迟疑片刻,终于伸手,握住那细软的腰,捏着周酌下巴,咬上去。 …… 周酌下车的时候黑着脸,手插着风衣口袋。韩朔停了车回来,手上提着两个袋子,走在她前面,转头问她:「几楼。」 周酌自顾自埋头走。 韩朔失笑:「到底几楼。」 「四。」 夜灯不够亮,看不清周酌的神色,但他知道,这人肯定是黑着脸的。按了电梯进去,两人站在同一个空间内,韩朔终于忍不住去拉她的手,「你说你这是干什么。」 周酌简直不想跟他说话,谁亲到一半被打断都会生气,更何况还是她起的头。她瞥了韩朔一眼,嗤笑一声:「呵,再有下次我跟你姓。」 「哦,那你肯定要跟我姓了。」 周酌盯着他看,韩朔面色如常。 「叮」一声,电梯到,门开,两人要出去,迎面进来一个姑娘。 「哎——」姑娘侧了下身,抬头的时候瞥见人,「哎?姐,你回来了?」 周酌顿了下,抬眼,「哦,回来了,你去哪儿?」 「下去买饭。」小杨转转眼睛,盯着旁边韩朔看了一眼,问,「这是……」 周酌:「送外卖的。」 「啊?」 韩朔笑了笑,把手上袋子给她,「不用下去了,刚好买了。」 周酌转脸:「你呢?」 「我回去了。」 小杨忙摆手:「不用,这多不合适……」 「没事。」韩朔按开电梯门,沖小杨笑,「她脾气不好,你多担待了。」 「哦哦,好好。」反应过来又连忙说:「不会不会。」 看着电梯下去,小杨才转身过去问,「姐,那是你男朋友?」 「送外卖的。」周酌提着那个袋子,把它递给小杨。 小杨接过,想了一想,还是说:「你男朋友好帅的。」 周酌没哼笑一声,不予回答,转身进屋了。 ☆、插pter39 「……这本书看起来还不错。」陈宣手里抓着一本书,转脸看见旁边人低眉敛目收拾东西的样子心里好奇都快溢出来了,「周酌啊,你最近和韩导联繫了吗?」 周酌抬头,瞥她一眼,「怎么?」 「没什么,就问问。」 周酌低下头,「书挑好了?」 「啊?啊,是。」陈宣说,「那就不说这个了,过几天我们去看电影好吧?」 周酌:「看电影?」 陈宣眨眼:「怎么样?」 周酌一听就想拒绝,但陈宣那双眼睛又让她把出口的咽下去了,「我考虑考虑。」 「那就决定了,这周末,就书店不远,我过来找你的。」 周酌停了一会儿才回答,「好。」 墙上挂钟「嘀」了一声,陈宣一瞥时间,十一点。 「呀,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抱起挑的几本书,一扯背包,往帐台过去,「周末见啊,周酌。」 周酌望着陈宣急匆匆挤在柜檯结帐的样子恍神的许久,她实在想不清自己这性格居然还有人愿意喜欢。陈宣结完抱着书出去,转身的时候还冲她扬着脸笑着招手。 第67页 算了。 她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书架上的外套上,粉嫩的颜色,是陈宣的。她盯着看了几秒,想着她是不是会想起折身来取,心思转了一通,还是起身捞起外套往大门出去。 最近天气有降温的趋势,没这外套估计冻死。 周酌出门,下了楼梯,刚好看见陈宣朝路边一个人跑去。 「来这么早,我差点就忘了时间了。」陈宣笑。 许峰接过她手里袋子,「最近怎么老往这里跑,这么喜欢她?」 「周酌挺好的啊。」陈宣搓搓胳膊,打了个冷颤,「好冷啊……」 许峰看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皱眉:「你外套呢?」 陈宣恍然,「哦,我给落书店里,里面很暖和,我回去拿……」 她一转身,刚好对上周酌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周酌胳膊搭着那件外套,「这么急。」她平静地把衣服递给她,「穿上吧,别感冒。」 许峰扯了个笑,「周老闆。」 陈宣接过衣服,脸上表情有些不对,「周酌。」 周酌视线从面前两人轻轻扫过,停顿了一下,开口:「原来你们是情侣。」 陈宣:「没跟你说很抱歉,但是……」 「没关系。」周酌打断她,「这是你自己的事,说不说都无所谓。」 陈宣都快哭了,「周酌……」 「我没别的意思……」她盯着陈宣看,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在香城……」 在香城的时候她还以为陈宣喜欢的人是韩朔,因为他们两人确实半点多余的交流都没有。而且发生赵其严海那件事时,许峰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 周酌眉头微皱,盯着许峰。 许峰託了下眼镜,「我们关系确实是你看到的这样,之前没说也有我们的原因……」 「就是说之前你们都是装的?」 许峰解释:「不是这样。」 陈宣推开许峰,「你先走,我跟周酌解释。」 许峰深深看她一眼,「歉也道过了,扯上严海是我们不对,跟她没什么关系吧。」 周酌静静的看着。 陈宣摇头,「你先走……」 许峰皱眉,「陈宣。」 「我,我没和严海说……」陈宣眼眶有点红,「我怕对你影响不好,只是说有喜欢的人而已……」 「你……」许峰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算了,没事。」 他看一眼周酌,「那我先走。」 看着许峰离开,陈宣过去拉周酌手,「你听我说,周酌。」 周酌看着她。 她确实惊讶,但程度不到,陈宣的反应未免太过激烈。 「不用解释什么。」周酌看她一脸要哭的表情,补充,「真的,我没别的意思,你们是不是在一起有没有公开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事。比起我,或许你们应该跟其他人讲清楚,比如严海,或者韩朔……」 说到底,那些被真正蒙在鼓里的人才应该解释。 「不。」陈宣摇头。 周酌盯着她,突然顿悟,她一直以来对许峰的奇怪直觉,似乎有了解释的原因,「南山那次,我告诉许峰不要去,他也说转告赵其了。按理来说,只要小心点是不会出事的,毕竟我提醒你们了,总不会还非往那些不好的地方走,但是你们却分开回来。」 陈宣没答话。 「是你自己故意走丢的?」周酌目光灼灼。 这样一来就行得通了,难道她一直觉得别扭,特意提醒了跑去就算了结果还出了事。 周酌:「许峰受伤的事也不是意外?」 她想起赵其轻轻一推而已,哪能那么凑巧,手就扎上玻璃渣了。以及那两人冲动闹成那样,说不定也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陈宣摇头,声音带着哭腔,「不是的……」 周酌审视她,「我来明江的这段时间,你过来找我也是故意的?」 「没有!」陈宣只顾摇头,「没有,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她抓着周酌胳膊,力道很大。路边没有遮拦,风呼呼灌着,她看了一眼陈宣发白的嘴唇,沉默了片刻,开口:「先把衣服穿上吧?」 陈宣搭着衣服,一开始就顾上穿,浑身发抖,一半是冻的,一半是激动的。 她慢半拍穿上衣服,松开手又马上伸出来抓着她。 周酌很无语,其实她才是无关的那人吧,弄得好像她是什么关键人物一样。她反手过去拉她,往路边店里过去,「找个地方坐吧。」 陈宣低头跟在她身后。 店里暖和不少,周酌点了两杯咖啡,坐在一边,宣垂头不语。 周酌:「说吧。」 陈宣绞了绞手指,「那个,我跟许峰确实在交往。」 「这我知道。」 「很久了,有三年了。」陈宣犹豫了片刻说道,「但是学校学风很严,严厉禁止学生和老师恋爱。」 这点她倒不是很意外,毕竟很多老师年长许多,出了事很难说清。 「嗯。」 「但是很糟糕,被我妈知道了。」 周酌喝了一口,「她不同意?」 「我妈……」陈宣咬唇,「是院长。」 周酌:「……」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说一句:「那你们不是很幸运。」 陈宣:「而且许峰家里情况很一般,我妈很生气……」 第68页 周酌大概懂了这是什么情况,她说:「那这两件事有关系?」 「这次香城考察,课题分数高的人有推荐名额,可以进一步进修。」 周酌:「你们的带队老师不是韩朔,有名额的话也是他吧?」 「是。」陈宣小声的说,「但是这次的名额给我许峰了。」 周酌有好半天不能理解,「为什么?」 「因为韩导这次发生了挺多意外,所以……」 她眯了下眼睛,轻轻吁了一口气,「他没说什么?」 「没。」陈宣又说一句,「韩导知道。」 周酌恍然,她想起上次跟他说许峰不对劲的时候他那副成竹在胸自以为很懂的模样。 「原来他无私奉献。」 「周酌你别这么说。」陈宣偷偷看她一眼,「韩导其实很喜欢你……」 「所以你才一直撮合我们,因为内疚?」 陈宣不说话。 难怪急着解释什么。 周酌视线移开窗外。 「刚开始是这个原因,但后面我是真觉得你挺好……」陈宣急于辩解。 「嗯。」周酌收回视线,「我知道了。」 「周酌……」 「还有吗?」 陈宣只好继续,「本来我们没想弄这么糟,可是谁只是严海他……」 他也喜欢上这个姑娘了。 平心而论,陈宣人很好,只可惜不会有结果。 「还误会赵其了……」 他们的关系只有韩朔猜到一点,另外几人完全不知情,后面发展成那样多半是意外更多。 「结果就……」 所以她最讨厌这些情情爱爱什么的,伤人伤己还矫情无趣。 周酌一口喝完咖啡,「讲完了?」 陈宣迟疑地点头看她。 「走吧。」 陈宣咬唇。 「你需要解释的对象不是我,去跟你朋友说吧。」 「我知道的」 周酌起身,朝门口去。 她推开门,风马上吹进来,驱走暖意。 陈宣犹豫一会儿,起身开口:「那,周末还一起看电影吗?」 周酌顿了片刻,点头:「看吧。」 陈宣:「周酌……」 周酌回身:「我没生气。」 真的,有什么好生气,她想,推门出去。 ** 手机铃声在响,陈宣坐回椅子,从包里翻出来,「说完了。」 许峰呼了口气,在电话那头说:「如何?」 「不知道。」陈宣咬唇,「应该会生气。」 许峰安慰:「没关系,说了就好了。」 陈宣:「我们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许峰沉默。 陈宣也没答,拿起东西出去了。 ** 片刻,咖啡店的一边角落。 服务生上前询问:「请问还要点别的东西吗?」 严海极淡地笑了下,「谢谢,再给我一杯咖啡。」 他面前的桌上摆着几本书。 ☆、插pter40 周酌接到韩朔电话的时候心情还很复杂,说不上原因,按理来说这些事情跟她关系不大,唯一有一点联繫的就是陈宣找她的目的,但这目的却不到别有用心的程度。 倒是顺她意思在一起了,她不知作何表情。 韩朔听见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应声,询问:「周酌?」 「在。」周酌把手上书塞进书架,「什么事?」 韩朔:「下班了?」 「差不多了?」 「我去接你,一起吃个饭。」 周酌脑海里浮现韩朔绷着脸耳根微红的样子,勾唇笑了下,「好啊。」 韩朔:「……」 他说:「想什么?」 「你就知道我在想了?」周酌哼一声,「想你行不?」 韩朔:「……二十分钟后到。」 她出门的时间掐的很准时,果然外面停着韩朔的车。他站在车门旁,静静得看她。 对上那张平静的脸,她莫名就想起这人无私奉献的精神,心里就莫名梗着一股火,冷冷斜他一眼,开门坐进去。 韩朔莫名其妙,跟着进去,系好安全带时看她一眼,微微拧眉:「心情不好?」 周酌心里发笑,表面不动声色,浅浅应一声:「嗯。」 韩朔发动车子,「什么事?说来听听。」 「碰见一个自以为无私其实蠢得要命的男人。」周酌伸出手指查看上面甲油,「做的事情让我一肚子火。」 韩朔:「……」 他没出声。 周酌哼笑一声,转头看窗外,车子走的方向很陌生,她问:「这是去哪儿?」 「去我家。」 周酌惊讶:「你家?」 韩朔:「嗯。」 「不去。」周酌拉下脸,「掉头。」 韩朔抽空瞥她一眼,「是我住的地方。」 又补充一句:「没外人。」 周酌脸色才稍缓,哼哼一声:「去你家干嘛?」 像是想到什么,她讶然地挑高眉头,「嗯?」 韩朔没留情扼止她的想法,「别乱想。」 「那你大半夜带我回家做什么?」 韩朔:「这才七点不到,当然是去吃饭。」 「再顺便留宿?」 韩朔眉头一跳,咬牙:「我没那意思。」 第69页 周酌:「量你也没那胆子。」 她靠在车窗,看着外面,这一段时间变化太多,都快适应不过来了。三个月之前她绝对想不到现在的她竟然会在这个原本决定不再踏足的地方停留这么久,也许还死皮赖脸住在香城,被林春香冷言冷语嘲讽着。 林慧跟余臻分手之后情绪并没有很大波动,但却坚持等他,直到跟她一样等来那个消息。她被迫嫁人,又被丈夫恶言相向,说她不干净,心里惦记别的男人,最终离婚。 周酌目光平静。 那个时候她在做什么,余传房子没收,任她住着。她那个时候一边觉得自己害死了余臻,一边又毫无理由地怪罪别人,对林慧更是没有好脸色过。 十多年来被人辱骂糟蹋的戾气一晚上喷涌而出,对所有人都是竖着尖刺,才会导致后面关系那么糟糕。 如果是后来的她,至少在面对林慧这个算得上同病相怜的人时,能少说那么一两句话。 车子慢慢进入一栋小区,停在地上车场。 周酌扫了外面一眼,「到了?」 「嗯。」韩朔松开安全带,「下来。」 周酌下车,关上车门,这边环境很好,小路旁边路灯光亮,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桂花香。 「你平时不住学校?」 「偶尔,一般还是回来住,学校宿舍没人气。」 周酌没说,难道一个人的公寓住起来就有人气了?跟在他旁边上楼。 七楼,走廊很干净,韩朔开门,亮灯,看清房间布局的她才理解他嘴里的「没人气」是什么意思,跟这屋子相比,应该会逊色许多吧。 一进门就闻到香味,韩朔脱掉外套放在沙发上,「厨房炖着汤,我去看看。」 周酌巡视了房间一圈,沉默。 房间不大,两室一厅,暖色的颜色和布局,沙发上还扔着几个抱枕,更让她不可思议的是,桌子上摆着鱼缸,里面好几只金鱼悠闲地来回穿梭,沙发上趴着一只黄白相间的猫,正眯眼舔着爪子。 与那猫对视上,它发出一声慵懒沙哑的喵叫声,甩着尾巴,脑袋埋进厚厚的坐垫下面。 周酌「……」 韩朔端着炖锅从厨房出来,放到桌子上,「你随便看看,我炒几个菜。」他说完就转身进去。 周酌鼻子里闻着那汤的香味,视线绕了一圈,回到厨房门口。她脱下外套,搭在扶手上,朝厨房走去。 韩朔正在切菜,砧板上动作很流畅,周酌靠在门框上,扫视一圈,「你还会做饭。」 「嗯。」 「在香城的时候我问过你一句话,还记得吗?」 韩朔手上动作未停,「忘了,什么话?」 「我说你洗碗动作很熟练,是不是经常干这事?」周酌笑,「这就忘了?」 「没经常做,兴致来了会动手,也没错吧。」 周酌上前,五指张开,抓在他背嵴上,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所以今天这算是有兴致了?」 韩朔身体绷紧,鼻子里沉沉发出一声:「算是。」 周酌手指在他背上抓了下,「那有兴致做别的事吗?」 薄薄的衣服下皮肤温热的感觉传递过来,周酌离得紧,轻轻在他脖颈处嗅了下—— 韩朔倏地回身,扭住她双手,背到身后。 周酌两手被控制住,那手力气很大,让她动弹不得,只能睁眼瞪他,「干吗?」 韩朔咬牙,好一会儿才回答:「你在这我做不了饭。」 「哦?」周酌挑眉,「意志力这么差?」 韩朔把人扭转身体,推着往门口出去,「去跟猫玩。」 「……」周酌转了转手腕,斜了厨房那人一眼。「呵,韩朔,算你有本事。」 她过去坐在沙发上,抽了桌上一本书看着,跟那只大爷一样的猫大眼瞪小眼。 盯着看了半天,看得她烦躁不已,「好了没?」 「好了,过来端。」 周酌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顿了几秒,起身过去端,「你真行,拿我当丫鬟使?」 她仰着小脸瞅他,一脸不乐意。 韩朔忽而就笑了,「哪敢当丫鬟。」他转身过去端另外盘子,说了一句什么。 周酌保持着端菜的姿势愣了几秒,直到韩朔回神瞥她一眼,「愣住干吗?」 她才动起来,往桌子过去,「别随便讲那种话,好噁心。」 韩朔只是笑,也不介意。 饭菜味道还不错,周酌吃了几口,随口问了一句:「你自己住?你爸妈呢?」 「他们自己住。」韩朔看她,「怎么?想见他们?」 他还记得方才在车上她情绪稍激动的样子,果然周酌马上拒绝,「我不想见。」 韩朔不强求,「那就等你想见再说。 」 周酌:「那你有的等了,我不擅长交往寒暄,你知道的。」 韩朔笑一声:「嗯,我知道。」 ** 两人吃完,韩朔认命洗碗,周酌又开始在身后折腾。 他抿着嘴,「就不能去客厅坐?」 「坐着干吗?」周酌手撩开韩朔衬衫下摆,就要钻进去。 韩朔及时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看书。」 「你在逗我?」周酌挣开,「摸下怎么了?跟女人一样。」 韩朔无言:「你只是想摸下而已吗?」 第70页 周酌挑眉笑:「啊。」 他转过身,抓住那两双手,把人箍在怀中,低头,黑眸深沉,「见了我父母就给摸。」 周酌马上收笑,「那算了。」她要收回手。 韩朔不放,「见个家长怎么了?你又不是丑媳妇。」 周酌瞪他。 两人靠得极近,近到周酌身上淡淡的浴液香味清晰可闻,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守在门外的情景。 天高地阔,万籁寂静。 韩朔低头盯着她,眼神似乎融进了许多意味难明的东西,看得她心头发颤,忍不住想移开脸。「不让摸放开,我回去了。」 他腾出一只手,按住她后脑,低头贴上去。 ** 周酌斜眼看他。 韩朔平静的关门锁门,「走吧。」 「不留我?」 「再过段时间。」 「见过父母之后?」 韩朔不答。 周酌抱臂,「刚才可不是这么矜持守礼的君子模样。」 他不动声色按了电梯。 周酌瞧他一眼,总算放了他,提起陈宣一事,正色道:「上午陈宣跟我说了她和许峰的事。」 韩朔:「我知道。」 周酌挑眉。 「她告诉我了,怕你生气。」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周酌进了电梯,靠在墙上。 韩朔:「你这就是生气了。」 她没出声。 韩朔说:「这事我也有不对,不该任他们那样做,只是我不确定,也没立场说什么。」 他捏了一下鼻樑,「严海和赵其那件事是我做错了。」 周酌垂下眼,「反正现在事情也结束了。」 「严海的成绩我没全扣,找不到机会说,那孩子自尊心强,怕他不接受。」 周酌淡淡说:「你还真是活雷锋。」 韩朔低头看她,笑:「以后我对你更好。」 她撇开脸,「不需要。」 ☆、插pter41 周酌还是答应了陈宣看电影的要求。 其实她真没生气,也许一开始是怀着内疚之心靠近,但陈宣这人心思简单,是真把她当朋友了。 她形单影只这么久,难得有人愿意当她是朋友。 周酌自嘲地笑了下,觉得自己标准越来越低了。她站在路口,插着口袋,等陈宣。 手机响,她划开,看见屏幕名字,接起来:「有事?」 韩朔每次都被她这样简单粗暴的反问弄得无言,「一定要有事才能打电话?」 「哦。」周酌看着行走的车流,「习惯了,我没朋友,没人打电话,一般有事才接的。」 韩朔没接话。 周酌立马就猜到对方在想什么,嗤笑:「别同情我,我乐意。」 韩朔说:「今天不用上班?」 「周末啊。」周酌故意道。 韩朔好一会儿才答话,「你有事安排?」 「怎么?」 「我去找你?」 周酌勾唇笑,「今天不行。」 电话那头传来浅淡的呼吸声,「怎么不行?」 「今天有约。」 韩朔不答,隔一秒才说:「你不是说没朋友?」 「现在有了。」 韩朔:「是陈宣吧。」他马上想起来。 「哼。」 「那你们好好玩,我晚上找你。」他说,「你们去哪儿?」 「看电影。」 韩朔拎着教案走出办公楼,嘴角不自觉弯起,面上却始终不动声色,「你跟一个女孩看电影?」 「招女孩喜欢不行?」 韩朔笑出声,「回来需要接你们吗?」 「接什么,人都还没来。」 「不要在路口等,风大,来了再出来。」 「还真体贴。」周酌在那头轻声笑。 路过学生打招呼,韩朔点头,抬头,看见许峰,他停了下,开口:「先这样,我挂了。」 「嗯。」 ** 陈宣背着包转身关门,拿着钥匙要锁门。她没住学校宿舍,原因很多,其中一个就是许峰来找她的时候可以不被人看到。 学校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但之前出过学生怀孕家长闹事的丑闻让学校风声鹤唳,一点苗头都不让有,更别说她母亲是院长,监守自盗的事情如果捅出去更糟糕。 她知道周酌的意思,这件事影响最大的就是严海。 她咬唇,弄成这样并不是她本意。 门还没管,只拉过来一点,身后有脚步声,她转身瞥了一眼,刚才心中想的人蓦然出现在她视野里—— 「啊!」陈宣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很快恢复,「严海?你怎么过来了?」 严海眼眶下面有重重的黑眼圈,气色很差,他沖陈宣扯了一个笑,难看的跟鬼一样,「我找你有点事?」 「哦,其实我也有事要找你。」陈宣咬唇,「……很重要的事,我们找个时间聊吧,下午怎么样?」 「现在不可以?」 「我现在有点事。」陈宣说,她打量了一下严海气色,觉得好像有点不对,「你生病了吗?看起来状况有点不好。」 严海没有回答,转而问:「你有什么事?」 陈宣:「我和人约了看电影。」 严海低着头,片刻才开口:「是……许导吗?」 陈宣手中钥匙「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你,你怎么……」 第71页 「你和周老闆说话那天,我刚好在。」严海说。 ** 周酌眉头皱着,有些烦躁,她看了眼时间,陈宣半个小时前给她发了简讯说要出发了,现在已经过了十几分钟。 她盯着时间看了几秒,没进书店,依旧站在路口吹风。 停顿半晌,掏出手机拨了陈宣号码—— 她很早就把号码输在她手机里,但她甚少打过。 铃声响了几声接起。 「喂,周酌。」 陈宣的声音有些不对。 ** 「严海,我不是故意没告诉你的,这事是我不对,但是我不是故意的……」陈宣看着严海解释,「……我刚开始是想说,但是我怕……」 严海盯着她着急的模样,心里突然就不可遏制地揪了下,「你跟许导在一起很久了?」 陈宣低头,「……很久了。」 「这样。」 陈宣忙说:「我打算跟你说的,没想到你先来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严海没说话。 陈宣包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响起,惊了她一下。 严海稍稍抬高头,「你刚说要去看电影,是许导的电话吗?」 「啊?不,不是。」陈宣说,,「是周酌,我要跟她去看的。」 她掏出手机,声音带着内疚,「喂,周酌。」 ** 「还没到?」 「周酌,今天的电影先取消了吧,我有点事。」 周酌敏锐地发觉电话那头声音有点怪,「怎么了?」 「没事。」 「你在哪里?」 「我还在家。」陈宣说,「先这样吧,我们改天约。」 「你家在哪里?」周酌觉得不对劲,「上次告诉我的那个地方?」 「嗯,是……」陈宣说,「但是现在有点不方便,我先挂了。」 电话被挂掉,周酌杵在原地半晌,伸手招了出租。 昨天刚说了那样的事,虽然她自己觉得对自己没什么影响,但陈宣这人心思软,容易想太多,难保不会因为愧疚做出什么事。 她跟司机说了之前陈宣特意留给她的地址,往那边去。 她坐在车上,开了一会儿之后再给她打电话,竟然关机了。 周酌眉头拧得更紧。 ** 陈宣关掉手机,看着严海,「要不要进去坐坐。」 严海低头看她,眼神里带着陌生神色,「你之前没跟许导公开就是怕他受影响吗?」 陈宣低头咬唇不答。 严海自嘲笑了一声,「你们感情真好。」 「严海……」 「我还以为你和赵其有关系,真蠢啊。」 「不是的……」 「赵其也知道吗?」 「他不知道。」 严海沉默了好一会儿,「你担心许导受处分,你就没想过我吗?」 「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严海说,「说到底只是我自己自作多情而已。」 「对不起。」 「我一直都挺喜欢你,没什么理由,班级里人缘最好的永远是你,但你从来不会对人有不同脸面,连我当初那么穷酸的模样都看得起。」 「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啊!」严海突然大声,「你说什么对不起,你做错什么了吗!难道你喜欢谁还要我同意吗!我算什么!」 「严海你不要这样说。」陈宣眼眶红起来,「你其实很好……」 「是吗?」严海突然上前抓着陈宣手臂,「你没有看不起我吗?你不会觉得我噁心吗?我偷偷收了你那么多不要的东西!不噁心吗!」 「干什么!」周酌一踏出电梯就听见他的吼声,绕过走廊,看见他赤红双目拉扯陈宣,她冲上去拉过陈宣,冷冷对严海说,「放开。」 ☆、插pter42 许峰神情还是有点尴尬,「师兄。」 韩朔:「陈宣都告诉我了。讲清楚就好了,让陈宣去说,你不要参与,毕竟那些都是她朋友。」 「嗯。」 韩朔说:「陈院把这名额给你应该就不会再说什么了,你好好干。」 「谢谢。」许峰说。 「谢什么。」韩朔笑着拍拍他肩膀,「我又不想出国,况且你的成绩也非常好。」 「但愿如此。」许峰终于松了一口气,「你和周老闆如何了?」 韩朔淡淡笑了下,「还行。」 许峰望着旁边行道木,说,「说起来,你的性格配她那样个性还挺凑得来。」 韩朔笑出声。 「怎么没去约会,难得的周末。」 「和陈宣去看电影了。」 许峰看向他,笑:「要不一起?」 韩朔蹭了下鼻子,侧头看他一眼,「可以?」 许峰:「我给陈宣打电话。」 关机。 许峰奇怪,「没接。」 韩朔掏出手机,「我打看看。」 ** 周酌冷眼看着严海,「做什么?」 严海:「我做什么了?」 她皱眉。 陈宣忙说:「严海找我点事,他没做什么的。」 周酌问:「他知道了?」 陈宣点头。 严海笑了,「还不能让我知道是吧?可惜被我听到了,真不好意思。」 陈宣:「严海,别这样……」 第72页 他脸色很难看,情绪有点不稳:「我哪样了?我说什么了吗?」 周酌还要再说,手机响起。 严海身体一抖,猛然盯着她。 周酌皱眉,却在看清屏幕名字时压下火气。 「韩朔。」周酌呼口气,「有事?」 「你们在哪?」 「嗯?」 韩朔说:「一起看电影吧,我和许峰。」 她心想这事情还真是好巧不巧地凑一起了,但眼下哪有心情看电影,难道叫上严海一起?她笑不出来,因为那小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今天不行,不想加别人。」 韩朔知道她想一出是一出,只好说:「好吧,陈宣手机为什么关机?」 周酌一顿,马上说:「没电。」 韩朔听到电话那边静的可怕,哪有声音,问:「你们在电影院了?」 「没,在她家,我过来找她了。」周酌说,「没事先挂,要走了。」 韩朔拧眉,「周酌?」 她没出声。 「有事?」 「没事,挂了。」 周酌按掉电话,把手机塞进包里,严海才移开那灼灼视线。 「找个地方谈谈?」她提议,杵在这边也不是办法。 可严海没答应,他低着头,喃了一句,「是韩导吗?」 「是。」 「他要过来?」 「没。」 「你们四人约好一起去看电影?」 周酌不耐:「你想说什么直说。」 严海抬眼看她一眼,「你怎么在这?」 她没出声。 「我和陈宣有话说,你先走吧。」他直接赶人。 他先走这副状态不稳的很,她敢轻易走? 「我们先约好看电影的,要不你挪个时间?」周酌说。 严海粗粗喘了一口气,瞪她「走不走?」 周酌没答话,陈宣推她一下,「周酌你先走吧,我跟严海聊一会儿。」 她侧头看陈宣,「你真的可以?」 陈宣点头。 好,她呆在这儿也帮不上忙,甚至可能会让他情绪更糟糕,这种事还是他们自己谈最好。 她转身要走。 「等等——」严海出声叫住她。 周酌脚步停住。 「你不许走。」 周酌「呵」一声。 严海垂着眼,「你会去找韩导,待这儿不许走。」 周酌冷冷瞥他一眼,「你是不是有病,一个大男人这模样?」 严海被这句话激得浑身一颤,鼻腔里沉沉喘粗气,「我有病?」 周酌觉得他现在的状态容易爆发,不再说什么刺激他的话。 严海好一会儿情绪才平复,「你们早就在交往,那我对你的心思,许导早看在眼里了。」 「严海,对不起,这事是我不对,害你丢了成绩。」陈宣咬唇,「我会和韩导说的。」 严海没有回答,他低头不语,沉默了很长时间。 三人之间陷入一种尴尬的氛围 。 严海没说话,陈宣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抬头看了陈宣一眼。 陈宣咬唇。 他想起许峰还故作姿态安慰他,却原本一直都在看他笑话,还有赵其,说不定他早看出端倪了,也许背地里怎么取笑他都说不定…… 这三个月来,他在学校度日如年,课题没成绩,因为赵其的原因没几个人跟他讲话,甚至连叶琳他们看见他都面露尴尬。 原本可以不这样,如果早知道陈宣有喜欢的人,早知道她跟许峰在一起,他不至于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现在全部人都在看他笑话。 他就像一个跳樑小丑! 可她又做错什么了? 他挥出一拳,愤然地砸在陈宣旁边墙壁上,「砰」一声—— 陈宣吓住。 周酌迅速起身,忍不住出声斥道:「你冷静点!」 严海没看她,只盯着陈宣,「都怪你们。」 陈宣泪眼朦胧:「是,都怪我,对不起,对不起严海……」 严海攥紧拳头,胸腔里感觉有一团火,烧着他的理智。他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人,恨不得一拳砸上去,他握紧拳头。 严海盯着面前人。 他捨不得。 他是喜欢她的,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可这难道不是他自找了吗? 没人让他喜欢的不是吗? 严海喘着粗气,「啊!」 他扬起拳头。 「严海!」 他停住,回头。 韩朔站在后面,脸色很沉,「你在做什么?」 严海喃了一声,「韩导……」 他猛然惊醒,转身盯着周酌,「你不是说韩导不来吗?」 周酌也对韩朔突然出现感到惊讶,她确实没说。 韩朔语气带着绝对压迫,「你瞧瞧你在做什么?」 「我没有……」严海嘴唇颤抖,低着头,「我只是来找陈宣问清楚的……」 许峰紧张得手都在发抖,刚才那一拳要是砸到陈宣脸上,他想都不敢想,「严海,都是我的责任,你要怪就怪我,和陈宣没有关系,不要迁怒她——」 陈宣背靠着门框,动都不敢动弹。 「关你什么事!」严海吼,「我在跟陈宣说话!」 第73页 许峰:「好,好,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别激动。」 韩朔视线扫过旁边站着的周酌,落在严海身上,「这事我也知情,你心里有什么难过的可以找我。」 他整个人稳稳噹噹得站在那,「但是,严海,看看你现在这样样,还认得自己吗?」 严海不敢对视韩朔的眼睛,「我没要打她……」 他真的没打算打吗? 如果不是韩朔出现,他真的就能咽下那口气了吗? 严海双目赤红,「你们要是不来就没这些事了?我没打算做什么,我只是找陈宣问清楚,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之前道歉的时候不说清楚!耍着我很好玩吗!」 陈宣默默流泪,「对不起……」 他猛地抓住陈宣手臂,「你对不起谁!」 「严海!」韩朔说,「让陈宣下来。」 他呼了口气,「她一个女孩子,你别吓她,慢慢说。」 韩朔要上前。 「别上来!」 韩朔沉下脸,「你还要干什么?」 严海忙放下陈宣手臂,「没有……韩导,我没要干什么……」 他哽咽,「只是我难受。」 「我知道。」韩朔说,他示意陈宣下来,「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 严海背对着陈宣,垂着眼,「……我现在这样,让你很失望吧。」 「不会。」韩朔说,他伸手去扶陈宣,「你失望什么,谁没有失恋难受的时候,陈宣不是故意瞒着你,她有原因的。」 陈宣颤抖地握住韩朔手,从严海身边过去,下楼,许峰忙上前抱住她,低声询问:「没事吧?」 陈宣缩在他怀里摇头。 严海看在眼里,却没做什么,他忽而笑了一声,「有什么原因?还不是为了许导,为了别人就可以不顾我的感觉吗?」 韩朔皱眉。 严海笑出声,「你们从来就正眼看过我,所以觉得我的感受根本不重要是吧。每次研究我都是默默跟在后面的那个,做的最多,可那次我成绩是最高的?这次还一分都没有,就差通报批评了,所以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 韩朔厉声:「严海。」 「明天我纠缠陈宣未果还恶言相向的消息肯定就传得到处都是了!」严海大声道,「你们就是这样!」 韩朔眉宇之间沉着一股气,要上前。 严海被他面上厉色吓住,后退两步,「韩朔……」 他带着被揪出自己阴暗面时的羞愧感,韩朔他们的突然出现让他觉得自己就像被扒光了丢着一样气愤难当,更别说是面对自己一直以来尊重的师长。 他觉得自己像那种嗡嗡作响的蚊蝇,噁心得要死。 严海眼球布满血丝,喘着粗气,在韩朔踏前要抓他的时候忽然转身扯过旁边周酌胳膊—— 周酌只觉得一阵大力袭来,刚想转身走开,严海扯着她胳膊往里一带,没反应过来,就被扯进房间里。 门「砰」一声关上! 「严海。」韩朔迅速上楼,拍门,沉声,「开门。」 他动作来得突然,根本没人反应过来。 陈宣愣愣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周,周酌……」 许峰忙问:「钥匙呢?」 陈宣去翻包,东西都掏得掉了一地还是没有找到,「……没有,找不到……」 许峰抓住她手,「算了,想别的办法。」 韩朔脸色阴沉地可怕。 ☆、插pter43 周酌被狠狠摔在地上,看着严海迅速反锁房门。 她手臂被刚才那一扯拉得生疼,撞在门上的肩膀酸痛,手还在地上折了下。感觉手腕都要脱臼了,她起身坐起来,意味难明地看着严海。 他背靠着房门,一脸呆滞。 「你拉我进来干什么?」周酌「嘶」了声。 她揉着手腕,轻按,摸着骨头看是不是真脱臼了,还好除了疼之外还有点知觉,她抬眼,冷冷地盯着严海,「韩朔没说错,瞧瞧你这样子,不过是没成,居然失魂落魄成这样。」 「闭嘴!」 周酌眼睛里可以喷出火。 严海垂下眼睛,「你懂什么……」 「我不懂?」周酌起身在前面桌子抽屉下翻万金油,「说得好像就你一个人情深脉脉一样。」 「闭嘴!闭嘴!」 周酌不再说话,坐在一边,拧开刚翻到的万金油瓶子拧开,倒在手腕上揉。手腕肿了一大块,动一动都生疼。 严海呆愣地看着房间,背靠房门,门外面传来韩朔的声音,没理。手机在兜里疯狂响起,他掏出,拿在手上,盯着屏幕上的来电。 铃声没下,对面周酌手机也响起。 周酌顿了下,瞥过去一眼,看严海。 严海按掉手上电话,过去抢走周酌正在响的手机。 她看着他接了电话,那头传来韩朔声音,「周酌?」 严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韩导,是我。」 「严海?别瞎闹,把门开了!」 他抓着手机,垂眼,「现在出去你会生气吧。」 电话那头的语气沉静之中带着焦急,「生什么气,我不生气,你开门。」 严海不说话,低头审视周酌,眼神有些怪异。 周酌被那眼神看得直皱眉。 「韩导。」严海说,「你很喜欢周老闆吗?」 第74页 「开门。」 严海说:「可是我把她手腕扭伤了。」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 手腕确实痛,但还没到什么严重程度,周酌盯着严海。 他说:「我刚差点打了陈宣,现在又把周老闆关在房间里。」 「你要干什么?」 严海情绪突然平静下来,「韩导,你不是说你没对我失望吗?那现在证明一下。」 ** 韩朔抓着手机,手掌上青筋绷起,好半天才张嘴:「怎么证明?」 严海说:「你到对面楼天台。」 ** 严海关掉手机,扯着周酌手臂把她往阳台带。 周酌脸色很差,「你要干什么?」 严海忽然笑了下,伸出食指抵在她嘴唇前,「我们做个实验。」 周酌冷冷拒绝:「凭什么我要答应?」 她其实对他没什么印象,寥寥几面而已,他本人确实更多是沉默寡言的类型,但现在的样子却大相迳庭。 他眼睛很亮,不似之前那般无神,甚至有点诡异。 身高很高,周酌手腕被拧在手里,她用力挣动了一下,没挣开。 「别动。」严海说,「你这样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我就不确定了。」 周酌:「你想干什么?」 严海没说话,扯着她往阳台走。 他没抓她扭伤的手腕,而是拉了另一只手。 周酌盯着他后脑看了好一会儿,跟在后面。 陈宣公寓在八楼,阳台上放置着一个小盆,风很大,玻璃门,整间房间空气流通很好,视野宽阔。 对面楼是一栋七层的公寓,此时上面站着三个人。 周酌瞬间就明白过来严海要做什么。 严海拉她一下,开口:「韩导他们在对面。」 周酌走过去。 距离不是很远,能看清那几人脸上或急切或恐慌的表情。陈宣咬着唇,手指紧紧抓着许峰胳膊,脸色很白。 周酌视线转了一圈,才落在中间那人身上。 韩朔表情还算平静,没看她,而是盯着严海。 他掏出手机,按了下。 铃声响起。 「韩导。」严海此刻却带着做错事情怕家长责罚的紧张,不敢直视对面那人。 周酌看见韩朔嘴巴开阖,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说吧,你要做什么?」 严海扯着脸皮笑了下,似乎有点害怕,但还是抬起头,看着对面人,「你说不会放弃我。」 「是。」 「也不会对我失望。」 「是。」 「那我们两人,你会选择谁?」 周酌手颤了下。 韩朔很平静,「什么意思?」 「你选择我,我就把周老闆推下去。」严海说,「选择她,那我就跳下去。」 天台那边传来一声急切惊恐的喊声—— 「严海!」 陈宣哭得一脸泪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许峰抱着她,冲着这边喊,「严海,别做傻事!」 他忙说:「先报警吧韩朔!万一真出什么事……」 韩朔静了几秒,摇头,他看向对面楼。 周酌说,「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严海放开了她的手,「你不担心我真把你推下去?」 周酌垂着眼帘,「你不会。」 风灌进来,吹得衣角乱摆。 严海看着对面,问:「你怎么知道?」 周酌没说话,她只是直觉,「他不会怪你。」 「是吗?」 严海抬起头,盯着韩朔:「韩导,想好了吗?」 韩朔终于把视线转向她。 周酌靠着阳台防护栏,静静跟他对视。 她想起香城的那段撩拨、明江的几日纠缠,发生其实他们认识时间并没有很长。比起守着那件房子的时间来说,短得根本不值一提。 在她满心只有余臻影子的时候,绝对不会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竟也会有这么在意一个人的时候。 周酌勾唇,沖他粲然一笑。 「严海。」韩朔说,他很平静,好像这根本不是在做什么选择,只是批改作业一样轻松般。 他说:「我选你。」 ** 与此同时,香城旅店中,余传坐在沙发上,一手撑着额头,一手端着杯酒来回摇晃。 老葛在一旁搓着双手问:「余先生,您真的不卖吗?」 「不了,不过你这段时间的改造很有用,顾客多了许多,以后有机会还是能继续合作的。」 「是是。」他说,「能冒昧问一句,拍下它的人是谁吗?」 「也不是不能说。」余传瞟他一眼,「我妹夫。」 「啊?」 ** 严海好半天都不能反应,他觉得自己肯定听错了,为什么呢? 他呆愣在原地,「为,为什么?」 韩朔说:「因为你不会推周酌下去。」 他没出声。 韩朔说:「你也不会真的打陈宣。」 「为什么?」他喃了一句。 「你把陈宣当朋友,也足够尊重周酌。」 八楼的风很烈,严海头发被吹得散乱,衬着他无神的眼睛。 周酌好半晌才接受自己被放弃的事实,看着严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沖谁。 第75页 「进去了。」 严海没动。 周酌背着他,停住,「你那成绩他没扣,全算自己责任了。」 也没等严海反应,径直出去开门走人了。 下楼,招手,上计程车。车子刚开,铃声马上响起,是陈宣,她很着急,「周酌,你没事吧?怎么走了?韩导急死了?你在哪了?」 周酌:「车上。」 陈宣:「为什么走了?」 周酌说:「我都被推下楼了,你还指望我呆哪儿?」 陈宣:「……那不是情况特殊……」她也说不出话了。 周酌问:「那小伙子还好?」 「嗯。」陈宣说,「韩导送他回去了。」 周酌:「……」 「啊,那个,是这样的……」 周酌冷笑一声,「急死了?」 陈宣:「……」 ** 一周后。 周酌才接到韩朔信息,说过来找她。她盯着那条语气平静的简讯,呵呵一笑,没回。陈宣倒是一天一个电话,跟她报告事情后续进度,说事情已经没什么问题,顺便为韩导刷个好感度。 话是这么说,但严海还恢复估计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毕竟不是小事,韩朔肯定不会就这放着。这一周多半就是处理这件事。 出门的时候韩朔已经等在外面。 周酌以为他来负荆请罪,没想到这人连荆条都不背。 她冷冷道:「干什么?」 韩朔开了车门,「上车。」 周酌:「……」 「快,交通堵塞了。」韩朔催她。 周酌上车,系好安全带,眼神都懒得往他那边瞟,「去哪儿?」 「香城。」 周酌:「香城?」 「嗯。」 「去哪儿做什么?」周酌脸色不是很好,她已经决意放下过去,他难道还要捡起来说不成,她都没介意他选了学生不管她的事了。 ** 再次回到香城,房子已经完完全全修改成旅店模样。看到的时候已经没那么大波动,想想这样也不错,另一种新的开始不是? 徐凤很高兴,拉着她进去。 小店多了许多文艺游客,坐在那方阅读区看书讨论。阳光斜斜从窗户透进来,宁静和谐。 余臻留下来的东西换了以一种形式传达下去,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定论。 徐凤赶忙进去准备做饭。 周酌停在大厅,望着这间呆了十多年的房子,此刻也没有心绪难平,好像一切都无须深究,一切就该是这样。 韩朔站在她身后,突然俯身,在她耳边亲了一下。 周酌稍稍侧头看他,「做什么?」 他笑了一下,「我挺在意你的过去,它让我有种无力感,我想既然它一直存在,那还不如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什么意思?」 「既然无法抹灭,就无须刻意忘记。」韩朔说,「周酌,这间房子,现在属于你,以后,想住多久都可以。」 周酌许久没出声,直到徐凤在厨房里面叫她才回神,她盯着韩朔侧脸,好一会儿才转头,「肉麻。」 抬步往厨房过去。 他们尚在相识之初,时间不长又何妨,往后日子或平静悠远,或波澜万丈,总不会比十几年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