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狗勾初恋指南》 第1页 《撒娇狗勾初恋指南/夏日遇见丘比特》作者:碎碎面【完结+番外】 放学路上,邱比特慌忙中挑了整条街上看起来最不好惹的那个人,钻进他的伞下。 邱比特:哥,远亲不如近邻,我就求你这一件事。 夏芋:? 邱比特转身,面对一众损友:介绍一下,这我男朋友! 常年夜班的夏芋好不容易白天出趟门,就被对门的高中生缠上了。 邱比特顶着一头自然卷,一会过来送姜汤,一会过来蹭网,一会儿又可怜巴巴地求他办事。 夏芋望着那双圆熘熘的大眼睛,一时心软,成全了他几次。 一日,邱比特前脚进门,后脚小区封闭,邻里之间不能相互走动。 他耸耸肩:哥,看来咱俩得一起过一阵子了。 夏芋右眼皮直跳:这小子,怎么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寄人篱下的邱比特成了卑微小可怜,睡沙发、挤茶几、带着劣质耳机上网课,还成天一口一个「夏芋哥」地叫他。 夏芋嘴硬心软,让出主卧,牺牲饭桌,自己也成了他的专属家教。 殊不知,邱比特占床占桌,还惦记上了他的心。 夏芋:不行,等你高考结…… 一向乐观的邱比特瞬间阴郁:好,我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夏芋抿抿唇,都不知道再争取一下嘛?! 不知何时,邱比特就这么一点一点挤进了夏芋密不透风的世界。 邱比特真诚又透明,夏芋被他烦着烦着,生活就没有那么难捱了。 高考结束,大狗勾终于转正,成了夏芋如假包换的男朋友。 咔嚓—— 丘比特的箭,同时穿进两人的心脏! [乐天阳光高中生攻 x 失意颓废社会人受] 副cp文案:为了阻止我妈再婚,我决定抢先占有继父的儿子。 讨好型人格/白切黑/疯狗攻 x 大局为重/细腻贤惠/兄长受 (,略狗血,非骨科,非第一人称) *邱比特是攻,初遇时已成年,文章开端是高中生 *主副cp的故事均为主攻视角,两个攻都是高中生,彼此是好友。 *原文名:《夏日遇见丘比特》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邱比特,夏芋 ┃ 配角:瞿藻,陈慈 ┃ 其它:《喜欢我你就直说呀》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谁能拒绝狗勾呢? 立意:我们何其渺小,却又何其幸运,能够爱自己,并拥有爱的能力。 第1章 第1支箭 真是个乱糟糟的早晨。 邱比特被楼下飘上来的一阵菸草臭呛醒,大脑混沌,坐起来揉了揉头发。 靠——怎么又要迟到了! 再怎么懊恼也无济于事,他跳下床,忙不迭套上校服,往卫生间里沖。 才刚入夏,邱比特每天的睡眠时间就已经被压缩至不足五小时。高二夏天的一场车祸直接让他在医院躺了大半年,去年八月他重回学校,加入高考火箭班。 耽误了整整一年,他变得半点都不敢松懈。 「噢哟,每天都急忙忙的!」邱阿婆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姗姗走出来,扶着卫生间的门框站着。她们老两口就守着这么一个宝贝金疙瘩,她才不稀罕什么名牌大学,只想让邱比特快乐成长。 邱阿婆缓声劝他:「晚一点就晚一点咯,偶尔迟到一次的嘛。」 邱比特吐掉漱口水,把牙刷往盥洗杯里一掷,与急匆匆的动作不同,他的声音很缓和:「不行的,去晚了校门就关了,不让我上课了。」 邱阿婆悄声嗫喏几句,替邱儿委屈。 洗手台边,少年抹了把脸,又用冷水压了压自己的头发,结果额前的那缕捲发就像在跟他作对似的,怎么都不服帖。自然卷真是麻烦,明明前一晚吹干头发时还软蓬蓬得,睡了一觉就翻脸不认人了,每根头发的卷度都有它自己的想法。 邱比特用力压了三次,终于放弃,呼噜一把头发跑去玄关换鞋。 「早饭来不及吃了,下了早自习我去食堂买包子吧。」邱比特晃了晃奶奶的手,「那我走啦!」 邱阿婆急忙回身,蹒跚碎步往屋里走,一边说着:「气象预报说下午有雨,邱儿记得把伞带着……」 一转头,玄关已经空了。 . 邱比特跑下楼,从兜里掏出黑色口罩挂在耳根;接着单手解锁单车,掉转车头,跨上车座,蓄势待发。 视线一斜,有个人正坐在墙根下闷着头抽菸。初夏清晨的地面上沾着潮气,空气不算温暖,那人的脚边散着几个菸头,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 邱比特认识他,这是住他们家对门的邻居,左边胳膊上有一块文身。小邻居向来神秘,通常半夜才出门,但邱比特从来等不到他回家。 说起来,这是第一次在天光大亮时看见他呢。 出于猎奇,少年顶着一头乱蓬蓬的捲毛,单脚撑着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像在动物园观察一只正在打盹的狮子。 想是他一人一车目标太大,坐在墙角的「狮子」终于意识到他这个突兀的存在,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呵,也没有多老嘛。」邱比特心想。平时从楼上往下看,这个人总是蹋着肩膀,嘴里叼着根烟,脚步缓缓,踽踽独行,连背影都透着丧气。 第2页 他原本以为这位邻居已经步入中年,郁郁不得志,所以才活成了这么个样子。现在看清他那张脸,应该也大不了自己几岁。 奇怪的是,小邻居的脸上原本毫无血色,对上视线时,他的眼睛倏然睁大了,隐隐闪着光芒:像在漆黑深夜,突然扬起的两团火焰。 这不是要揍我吧? 邱比特被看得心里发毛,脚下用力一踩,滑了出去。 「看屁看,小流氓!」他骂完就跑,一口气蹬出好几百米。 好歹也长了一米九几的大个子,怂死了。 . 这天是周五,按照学校的规矩,每周五六日跑校生可以不上晚自习。 今天邱比特也决定偷个懒,下课铃一响,背起书包冲出教室。 得益于过人的身高,腿长步伐大,等他跑到车棚附近的时候,大部分学生都还没下楼。 远远望去,有个穿着休闲装的人正站在他的单车旁边,即使对方戴着口罩,邱比特还是凭藉身形确定他的身份。 来者不善! 他暗骂了一声,转头往校门方向跑。 可偏偏,经过传达室的时候,从里面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阿邱——」 声音的主人紧接着跑过来,握着他的小臂,「阿邱,我们只是想跟你说说话,你先别跑嘛。」 邱比特甩开他的手,匆忙掏出口罩戴上,说:「别碰我,别弄脏你的手。」 「阿邱~」他的语气里带着些埋怨,「你误会我们了……」 邱比特没理他,径直出了校门。 空气里有股土腥味,视线也暗了一些,大朵大朵的乌云快速聚集,压迫着这座城市,盖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邱比特快步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三个身穿便服的男生,一路上喋喋不休……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暴躁地扑扇翅膀的飞虫。 「阿邱,我们也是想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的。」说话的人叫瞿藻,邱比特曾经的好朋友,仅限曾今。 「你车祸之后就不跟我们联繫了,我们这次特意回来看看你,请你吃个饭就走。」他身边是侯灵凡与赵枫,他们四个曾经那么要好,说好了要做一辈子好兄弟。 但也仅限曾经。 「我没什么要跟你们说的。」邱比特加快脚步。他是他们四人里面最高的,走路最快,没道理甩不开他们。 「阿邱~」瞿藻又说,「我们只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一滴雨落在邱比特的头发上,然后是脸颊,手臂…… 这场雨来得突然又猛烈,才刚感觉到雨滴,脚下的水泥地上就晕开一朵朵圆圆的湿痕,迅速扩散、重叠,整个地面都染成深色,积水沿着道边流动,滑入下水道里。 瞿藻逮到机会,提议说:「阿邱,雨太大了,我们先找个咖啡店坐下来避避雨好不好?你背着书包,要把课本都淋坏了。」 邱比特不回答,摘下书包护到胸前,飞快地闪进一条小巷。 m市的经济发展程度不高,城市也是半新不旧的样子,以巷多路曲在全国闻名。 邱比特拐进的那条巷里没什么人,雨水打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心一横,干脆闭上眼埋头奔跑,将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 「阿邱,阿邱!」身后的三个人铆着劲追,将他的名字从巷口喊到巷尾。 . 令邱比特没想到的是,这三个人的毅力竟然这么强,一连追了他几条街都没放弃。 上了大学都去健身了吗? 距离他家只有两条街了,邱比特的额头被雨水砸得生疼。他的口罩早就湿透了,不知被甩在了哪里,因为跑得快,鼻子里还呛进去好几口雨水。 总之很狼狈。 跑到巷口,前方的便利店的门突然开启,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拎着印有便利店logo的塑胶袋,站在屋檐下面,慢条斯理地撑开伞…… 邱比特停下脚步,用力抹了一下脸,终于确定,这人就是住在他家对门的那个小邻居! 小邻居没戴口罩,鬍子拉碴的脸完全曝露在空气里,看上去脾气不大好。他只穿了件单薄的背心,青蓝色的文身爬了半个左臂,很是显眼。文身的纹路很细,光是想想就让人皮肉幻痛。 小邻居在邱比特前方晃晃悠悠地走着,步伐慢吞吞,比起出门採购,更像有情调的赏雨漫步。 邱比特纠结一阵后终于咬咬牙,大步上前,弯腰挤进他的伞下。 「哥,我是你邻居,」趁那些人追来以前,邱比特抓紧时间说,「哥,求求你了,你先假装是我男朋友行不行?具体情况我过后再跟你解释。」 小邻居侧头看向他,眼神迷惑,刚要张口就听见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连串的脚步声砸在被雨水浸泡的小巷里,回音闼闼。 「阿邱——」瞿藻喘着粗气,停在他们身后。 他看到邱比特缩在一个男人的伞下,两人靠得又近,很亲密的样子,问:「阿邱,你旁边的人是谁啊?」 邱比特伸手,从后揽住邻居的肩膀,强迫他和自己一起转身。 雨伞的伞檐遮住了湿漉漉少年的大半张脸,只看他歪着嘴坏笑。「你们不是想关心我么?」邱比特说,「认识一下吧,这位是我男朋友!」 小邻居一惊,夹在指尖的香菸滑落,洇进脚边一块浅浅的水洼里。 -------------------- 第3页 作者有话要说: 诶嘿嘿,喜欢一些男高中生(18)和颓废男人(22)的爱情! 祝所有人夏天开心,记得收藏一下预收文《喜欢我你的就说呀》,文案见下: 节目录制前夕,黎璃突然得知好兄弟程似锦的死讯。 十年,程似锦陪着他从籍籍无名到大放光彩,然而他自己却坠入深海,车毁人亡。 黎璃终于抑制不住,于录制现场崩溃恸哭,以为最痛苦的不过于此,直到发现遗物中的那本日记—— 原来程似锦这些年一直在他。 程似锦早就搬家了,却每天绕道和他一起上下学;程似锦故意落榜,好和他在另一个城市里继续称兄道弟; 程似锦肩膀上那个被他嘲笑的纹身,其实是他随意送给程似锦的涂鸦…… 可现在程似锦死了,死之前仍不打算告白。 抱着日记本醒来,黎璃惊觉自己竟然穿越回高二开学。 十年前,他帮转学生程似锦搬来桌椅,程似锦从此对他萌生好感。可这次他睡过了头,走进教室时,程似锦已经坐在了最后一排的角落。 他鼻头一酸,大步上前紧紧拥抱失而复得的程似锦。 对方却无比警惕地看着他:「同学,请你自重。」 是的,这个世界的程似锦变得不一样了,这个程似锦一点也不喜欢黎璃了…… 黎璃:「那我就让你重新喜欢上我!」 连夜制定[攻略程似锦计划1.0、2.0、 3.0] —— 受助学项目扶持,家境贫寒的程似锦转学进入贵族高中。 他本想低调完成学业,谁知开学第一天,就被漂漂亮亮的男同学亲切搭讪。 黎璃不仅对他好,对他的家人也很好。生活灰暗无光,但黎璃总能找出闪闪发亮的地方同他分享。 直到那天,一向乐观如小太阳的黎璃流了泪,漂亮秀气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问:「程似锦,你就不能喜欢我一下吗?」 程似锦退无可退,即将点头之际,依稀记起自己驾着车跌下海崖的剎那。 那一刻,他分明赶着去见什么万分重要的人…… 程似锦x黎璃 [隐忍自卑被动攻x臭屁直球小甜包受] 第2章 第2支箭 「男朋友?」瞿藻不可置信。 他全身都湿透了,呆立在原地。赵枫好像摔了一跤,被侯灵凡扶着,迟了一步追上来。 「是,我男朋友,有问题吗?」邱比特站在伞下面,用下巴看着他们三人。 赵枫瘸着腿着上前,一把摘掉自己的口罩,视线灼灼:「阿邱,你别胡闹。」 「我的事情轮不到你们操心!」邱比特面露不悦,手指用力,按在小邻居的肩头,「不是关心我过得怎么样吗,你们也看到了,过得挺好的。」 瞿藻声音呜咽:「阿邱,你怎么这样啊……」 看着从小到大的玩伴难过,邱比特的心也跟着一揪一揪的痛。正心痛着,那支搭在小邻居肩膀上的手被猛地翻折,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地叫出声。 小邻居将邱比特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开,勾着嘴角调侃:「搁这儿演电视剧呢?」 「跟我没关系啊,我就是一路过的吃瓜群众。」他指了指邱比特,「这个人,我不认识。」 瞿藻抬起头,迷濛着眼睛看了看小邻居,又看向邱比特:「阿邱?」 邱比特有点尴尬,却还是逞强解释说:「我俩闹别扭呢,都是你们害的!」 一不留神,小邻居已经走了,留给他一个慢吞吞的背影。邱比特追上他,没敢再贸然钻进人家伞底,只好淋着雨和他并肩回家。 雨势依旧很大,在空气中酝酿出一层薄雾,小邻居的脚步依旧很慢,丝毫不受暴雨的影响,又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他点菸的时候,邱比特听到他手里的塑胶袋里传出易拉罐碰撞的声音,猜测里面装着的是啤酒。 邱比特觉得这人也挺绝的,下着暴雨,打伞出门买酒喝。 菸酒不离手,怪不得看着那么丧 可现在还有一件事情让他挂心。他凑得更近,将头贴上人家雨伞的边缘,小声地央求:「哥,你能不能帮我回头看看,刚刚那群跟我说话的人还在不在了?」 小邻居没回头,只是侧目睨了他一眼,「你谁呀你,少跟我装熟。」 . 邱比特求人不成,倒碰了一鼻子灰,有点没面子。 可即使没面子,他也不想在那三个人面前丢人,愣是硬着头皮贴着人家伞的边缘,走进了楼道里。 上楼的时候,他飞快地从楼道的窗户里望了一眼:好险好险,他们没有跟来。 今天的雨下得太大了,哪怕是小邻居这样打了伞的人,也被风雨浇得半湿不湿。邱比特就更不用说了,浑身上下都淌着水。大雨压垮了他头顶蓬松的小捲毛,让他看起来像只走丢了的名贵大犬。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开门的时候,他听到小邻居笑了一声,似乎是没憋住。 他正想回头理论,下一秒就听到门里传来奶奶的声音:「欧呦,我的小乖乖,淋雨了吧……」 「快进门快进门……欧呦……雨刚下起来的时候我就好担心的……」 . 邱比特被奶奶推进卫生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 第4页 出来的时候,看到奶奶已经将姜汤煮好了,放在餐桌上。 「趁热喝吧,」奶奶疼爱地抚摸他的发顶,「驱驱寒,现在是紧要关头,你可别感冒了。」 屋里传来爷爷的声音,「邱儿~喝完汤给对门的小夏哥也端过去一碗哦,听你奶奶说,你俩是一起回来的?」 邱比特哽了一下,撒谎说:「就是一起进的楼道。」 「大下雨天的,估计都得受凉……」每到阴雨天,邱阿公就得瘫在床上,忍受风湿疼痛。现在他的声音病恹恹的,听起来让人心疼。阿公嘱咐邱比特:「你也让他喝一些,那孩子太单薄了。」 邱比特在心里冷哼,那小邻居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在意一碗姜汤的人。他要是那么会保养自己的身体,何必顶着大雨出门买酒喝? 他有酒就够了。 想是这么想,为了让爷爷安心,邱比特还是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小夏那孩子不错的!」奶奶来到餐桌旁,抹了一遍桌面,开始摆放晚餐的碗筷,「今早你爷爷的膝盖开始疼,我就知道要变天,上药店给他买膏药和止痛药去了。」 邱比特端着汤碗,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奶奶说话。 「我上了那个药店才知道,现在买特效止痛片都要用身份证了,还得回家拿。正好碰到对门小夏刚买完药,特意帮我跑了一趟,把身份证给我送过去了……」 奶奶慢腾腾地说着,又点点头,「小夏表面上看着不言不语的,其实是个热心肠!后来还帮我去超市扛了两袋米和面回来,累得满头大汗,我想留他吃个午饭吧,他也不愿意……」 「怎么不让我来买啊?」邱比特眉头一皱,嗔怪说,「这种事让我做不就好嘛。」 奶奶揉了揉他潮乎乎的捲毛,「你不是在忙着学习嘛,平时回来都大半夜了,哪有功夫做这些?」 「你跟我说了我就会腾出时间了嘛……」邱比特拉着奶奶的手,来回看了看。老人的手上的皮肤早已是沟沟壑壑,关节变得粗大,手背长了斑点。他心疼得不行:「你们俩还养了个大小伙子呢,有什么事就让我去做,别捨不得。」 「知道啦~」老人慈爱地笑,「这次买了这些,够我们一家人吃到你去上大学了!赶快把汤喝一喝,给小夏端过去一碗啊!」 邱比特对小邻居稍稍改观,看不出来,这小邻居虽然对他有点不近人情了,但是对他爷爷奶奶还是不错的。 他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孩子,见证着爷爷奶奶走向衰老,总觉得心痛。所以他从很久以前就形成一个观念:谁对他爷爷奶奶好,谁就是大好人。 邱比特干掉姜汤,又从锅里盛了一碗热汤,装进保温杯里。他探着头,招呼奶奶:「我去送汤了,你们俩先吃饭吧,甭等我了。」 「好嘞!」奶奶已经扶着爷爷在桌边坐好,「跟人家说话前先过过脑子,别什么话都往外说,知道吗?」 邱比特朝爷爷奶奶笑:「放心吧!」 第3章 第3支箭 邱比特在对门的门前站了很久,反覆敲了几次门,才听到房里传来脚步声,慢吞吞向门口靠近。 门一打开,邱比特马上露出笑脸,「小夏哥,我奶奶看你淋雨了,让我给你送碗汤来!」 小邻居接过保温杯,还算温顺地说了句「谢谢你们」,然后就打算关门。 就这? 邱比特突然来劲了,伸手撑住门把,微笑说:「哥,这个保温杯是我的,晚上看书还得用,你家有没有碗可以盛一下?」 对方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转身往屋里走,「那你先进来,我很快就好。」 小邻居家的客厅的布局跟他们家的差不多,就连沙发和电视机的摆放位置也一样。不同的是,整间客厅的墙壁上挂满了用黑木相框装裱的动物写真,有狮子、老虎、非洲象……像座小型的动物博物馆。 由于家里的餐具不多,水杯也只有一个,小邻居在餐桌旁思考了一会,还是将杯子里的啤酒倒掉,用清水涮了涮,再把姜汤倒进去。 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邱比特就坐在沙发上,眼睛来回打量着挂了一屋子的照片:每一张动物特写都照得非常清晰,充满生命力,甚至能看到棕熊毛发尖端泛着的一点点金光。 「哥,你是摄影师吗?」邱比特的声音很清爽,尾音扬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他有些坐不住了,在客厅里踱步,煞有其事地研究起来。 小邻居否认,低头抿了一口姜汤,被辣得直皱眉头:「嘶——就是以前的爱好。」 「那我看你的爱好也挺专业的!」邱比特自来熟地搭腔,「这些都得去国外拍吧?好些动物我们国家都没有。」 闻言,小邻居也抬起头,来回看了看照片,总结说:「大部分吧,咱们国家有些自然保护区,里面的动物也不少呢。」 邱比特指了指挂在电视上方的一张梅花鹿的照片,「这张拍得真好,要挨得很近才能拍得这么清楚吗?」 小邻居眨眨眼,迟疑了半晌才回答:「也要分情况……一般会用长焦镜头,远摄能力比较好,几千米开外也能清晰成像。」他看着照片中的那头雄鹿回忆:「不过这张是近距离特写,这头鹿迷路了,就这么跑到我的镜头里,算是意料之外的收穫吧。」 说穿了,邱比特还是少年心性,喜欢一些小众且牛逼轰轰的东西。过去他没了解过野外摄影,亲眼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只觉得心魄一摄。 第5页 太酷了! 他在心里赞嘆,没想到他家对门住了个这么酷的人,拥有这么酷的爱好! 邱比特侧过头,偷偷观察小邻居。 细看之下,他应该比自己原先估摸的还要年轻一些。他的头发在男性里算是偏长的,在脑后扎了个小揪。眼角下垂明显,显得神秘又深沉。 五官其实很精巧,鼻樑高耸,唇珠饱满……邱比特曾听过一个说法,唇珠很翘的人的嘴唇很好亲。 那小邻居应该属于「极好亲」的那一挂的。 唯一遗憾的是,再优越的五官、再流畅的面部轮廓,都被他下巴上参差凌乱的胡茬给盖住了。之前的几次「暗自观察」中,因为这团胡茬,邱比特便先入为主地认为小邻居其人极其邋遢,不修边幅,甚至……有点凶悍。 然而在见证了这一屋子的摄影作品后,邱比特又开始反思自己的浅薄。 他想起割掉自己一只耳朵的梵谷,银须满头的爱因斯坦,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小邻居就是对艺术的追求太高了,对待俗世生活才会如此不拘小节! 邱比特看着小邻居又抿了一口姜汤,还是被辣得一激灵,蹙着眉头看向他。 视线相交,他羞涩地将头移开,没话找话:「哥,这张照片下面的署名写着【夏芋】,你叫夏芋呀?」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又笑容真诚地夸这个名字很好听。虽然夏芋的脸很臭,性格也很冷淡,可他拥有那么多自己无法想像的经历,这一屋子的照片就是证明。 邱比特从小就在城市里长大,没怎么出过远门,尤其是学习学累了的时候,就更加嚮往远方。 而他嚮往的那些远方,夏芋竟然都去过。接近夏芋就像在窥探未知世界的一角,想想就令人兴奋。 「夏芋哥,你快把姜汤喝了!」邱比特弯着眼睛看向夏芋,开始关心他,「姜汤就得热着喝,冷了就没效了。」 邱比特的神情殷切,坚持要看着夏芋喝完汤。夏芋只好皱着眉头,将汤一股脑灌进嘴里。 汤喝完了,夏芋将邱比特送到门口,没成想这小子突然转身,夏芋差点撞在他后背上。 「夏芋哥,我叫邱比特,和神话里的那个掌管爱情的天使『丘比特』同音,嘿嘿!」邱比特挠了挠头顶蓬松的头发,毫无眼力价儿地说,「我妈希望我长得洋气一点,所以给我起了这个名字,虽然现在我只有这一头自然卷还算洋气吧。」 夏芋态度敷衍,点点头,想要继续送客。 这回邱比特不仅不离开,还突然开始跟他道谢:「夏芋哥,谢谢你今天帮了我奶奶。」 「帮了我爷爷奶奶的人就算是对我有恩,你刚刚还帮我躲开我那些同学了,更是恩上加恩——我一定会报答你!」 「恩上加恩?」夏芋抿着嘴,脸上终于浮出一丝笑意,「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快回去看书吧!」 「好嘞!」邱比特重重地点头,「夏芋哥,我是认真的。我爷爷奶奶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夏芋「嗯」了一声,主动将防盗门解锁,暗示他赶快走人。 . 热情的邻家小孩终于走了! 夏芋如释重负,一扭头,才发现用来盛放姜汤的那个保温杯还在他家的饭桌上。 「这小子……」他轻轻摇头,把杯子在玄关放好,思绪一转,他也终于想起来了,今天早上在楼前自己曾和邱比特打过一次照面,不过当时他的精神状态着实不佳。 凌晨他在酒吧调酒,有一桌客人太闹,非要请他喝两杯。因为是给自己喝,调酒的时候他也没手软,烈酒比例出奇得高,给自己灌了个五迷三道。 好不容易下了班,走到住宅楼楼下,他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双脚发软,上个楼梯都费劲儿。 不过他也不着急回家,干脆折到墙根边坐着,一根接一根地点菸,放任尼古丁和酒精在他的身体里针锋相对。说来讽刺,它们是他胃痛的原因,却也是胃痛的慰藉。 邱比特就是在这个时间出现在他视线里的。 印象中,少年的腿很长,一条支在地上,另一条曲着,但不显得侷促。他的校裤像是有些短了,露出一截脚踝,他反应了一阵,才想到可能是在追赶什么流行趋势,有意为之。 夏芋将头仰了仰,随即被惊艷! 少年的眼睛那么清澈,眼眶很圆,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见他看向自己,又仓皇地骑车逃跑了。 此刻他坐在沙发上,眼神不由地看向那张梅花鹿的照片。 那确实是他偶然的得到机会拍下的照片,照片中的鹿和鹿群走散了,慌不择路地跑到他的面前。 在他按下快门的0.01秒后,那匹雄鹿猛地转向,然后彻底从他的取景器里消失了…… 虽然他很讨厌回忆,但他也真心喜欢过去那段扛着相机、去野外蹲守拍摄的日子。 「真没出息!」夏芋自嘲,「假洒脱!」 烟盒里的烟只剩两根了,他点燃一根,将片刻的放松缓缓输入到胃里。 视线里面,那匹鹿的眼睛正渐渐地和今早看到的那双眼睛重合。手里的烟还燃着,人却倒在沙发上,混混沌沌地睡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受的职业是野生动物摄影师~ 网上相关信息较少,从事这个职业的人都好低调,看了些纪录片,有写得不对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多指教。 第6页 第4章 第4支箭 时间过了晚十一点,雨已经停了,邱比特做完一套真题,隔着写字檯往楼下张望。 片刻后,只见夏芋叼着烟,踏过旧路上深深浅浅的水洼,往西边走。 邱比特猜测,夏芋大概在什么地方上夜班,总看他在深夜的同一时间出门。 为了减少干扰,学习的时候,他一般把手机锁进抽屉里;今晚他的状态实在不佳,他心里惦记着事儿呢。 邱比特掏出手机,在搜索栏里键入【野生动物摄影师】,相关结果不多,他随意点开了几条视频看。 身为野生动物摄影师,不仅要具备超高的耐力和观察力,甘心在极寒或酷热的环境下等待十多个小时,只为捕捉那一瞬间的精彩; 同时还要掌握各个动物的生活习性与迁徙轨迹,他们中有人会花三年时间跟踪狮群,见证一只幼狮成长成为新的种族首领的过程;有人则长期驻守在一处,记录途径那里的每个生灵的成长轨迹…… 邱比特虽然没有投身这个职业的想法,但不妨碍他感受其中的乐趣与魅力,抱着手机一刷就是半个钟头。 屏幕上方突然滑入一条新信息,班长羞答答地给他发来一句「晚安」,末尾缀着一颗红色的爱心。 班长坚持每晚传条信息给他,有时告知他第二天有雨或雪,有时祝他考试顺利、假期愉快,哪怕他一条信息都没回复过。 班长是什么意思他当然明白,但他不可能对一个女孩子动心。 他知道他永远不会。 正苦恼着,窗下突然又出现了一道人影,邱比特条件反射似的起身,冲着窗外悄声喊:「夏芋哥,你怎么回来啦?」 夏芋仰头,掸了掸手里的烟,说:「酒吧暂停营业了,因为疫情。」 「哥,你大晚上去喝酒了?」 夏芋又吸了一口烟,苦笑:「算是吧,你早点睡吧。」 . 夏芋进家没一会儿,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咚咚咚三声,音量不大不小,透着谨慎。 他不自觉笑了笑,打开门,问:「过来拿水杯的?」 邱比特钻进他家里,「嗯,还给你拿了点东西……」 夏芋从餐桌上取来保温杯,回头看到邱比特手里攥着的东西,乐了一声,问他:「你哪来的酒?」 「我爷爷的,」邱比特晃了晃手里的两瓶啤酒,墨绿色的瓶子衬得里面的液体的颜色更深。他解释说:「老爷子最近犯风湿了,我奶肯定不让他喝,我就想着给你喝。」 夏芋摇头,「快给你爷爷拿回去吧,我家里还有。」 「那你去什么酒吧啊?」邱比特问,「对了,哥,你说你现在不拍动物了,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啊?」 「去酒吧啊,」夏芋从冰箱里取出一听啤酒来,咔滋打开,灌下一口后说,「给人调酒的。」 「哦,调酒师啊!」邱比特给夏芋的每个行动都赋予了不起的意义,他夸赞说,「夏芋哥,你真厉害,又会拍照又会调酒。」 夏芋嗤了一声,「都是业余的……不过,你还不回家吗?」 「别总是赶我嘛,我们高考生也是需要适度放松的!」邱比特一屁股坐在夏芋家的沙发上,抬头看着挂满房间的动物写真,「夏芋哥,我觉得你很有天赋,我刚看了看其他摄影师的作品,感觉都没有你拍的好!」 夏芋冷笑,随手将菸灰掸进空着的啤酒罐里,慢悠悠调侃:「你才看过几张照片?」 「是真的!」邱比特说话的时候,头上的几根捲毛也跟着颤动,有点调皮,「这些照片里的动物就跟下一秒就能活过来似的,很有生命力。」 他继续问,「夏芋哥,你啥时候还去拍照啊?等我毕业了,我也跟你一起去呗。」 夏芋抽着烟,上下看了看邱比特,没有说话。 可他的眼神分明已经代替话语,拒人于千里之外。 邱比特意识到,讨好和谄媚在夏芋面前没有用,他对夏芋来说不过就是见过几次面的住在对门的小孩,连客套都懒得跟他客套。 他咂嘛咂嘛嘴,觉得夏芋可真难亲近! 挂不住面子的邱比特终于站起身,悻悻地对夏芋说晚安。 他站在玄关里,看夏芋在烟雾缭绕的餐桌旁沖他点点头。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灯,夏芋上身穿着松垮的背心,左侧胳膊上的文身向后背蔓延,哪怕邱比特认真辨认,也说不清它的图案。 这一室的暗暝将夏芋衬得落寞而孤独,像博物馆角落里无人问津的大理石雕像。 不知道夏芋身上的那股丧气会不会传染,反正邱比特也突然觉得特丧! 解锁防盗门前,他又抬起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照片:之前看起来还和蔼可亲的动物小伙伴们,如今却张牙舞爪,似乎在咆哮着,要将他驱逐出他们的领地。 走走走!我走还不行么! 邱比特摆摆手,从外关上了夏芋的家门。 少年回到家,躺在床上又丧了十分钟,转个头就呼呼大睡。 第二天醒来,又是接近迟到的时间,昨日清晨的景象再次重演,邱比特慌慌张张地出门,跨上单车。 他在空荡荡的楼前停了一阵,蓄好力,猛踩脚踏板飈向学校。 . 晚上放学时,班主任进班宣读一模成绩,通知全班本周末要召开家长会。 第7页 班主任说:「这次的家长会十分重要,我们会跟家长分享一些和考生相处、配合他们备战高考的方式方法,希望所有同学和家长都能重视起来,最好不要有人缺席。」 「此外,市政府今年的菁英计划的名单已经公布,恭喜我们班的班长苗藐同学与数学课代表邱比特同学,他们代表学校,获得了两个席位。」班主任带头鼓掌,气氛烘托下,苗藐和邱比特站起身,谦虚地接受表扬。 菁英计划是市政府近两年施行的人才培养计划,旨在为本市建设输送菁英人才。 凡被选拔的优秀高中生将获得去海外名校读书的机会,不仅学费全免,每月还有生活补助,年末有节日补贴。 别的中学一般只有一人入选,他们中学有两个,还都出自同一个班级。 班主任对苗藐和邱比特的欣赏溢于言表,激动地说:「这对你们二位来说,是机遇也是挑战,希望你们能合理规划学习时间与重点,稳中求进。」 苗藐很激动,点点头,「我会努力的,一定不会辜负学校和老师的栽培!」 班里的掌声更响了,邱比特有些心虚,直愣愣地站着。 「行了行了,」班主任示意大家停下,看向苗藐和邱比特:「我相信你们的能力!如果能够借菁英计划,入读海外名校,那再好不过了……但也别光顾着那头,高考才是重中之重啊!」 「请老师放心!」苗藐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 . 「邱比特——」放学后,班主任单独叫住他,「听说你还没报雅思辅导班?」 「这种事情一定要抓紧,我知道你平时的成绩好,但雅思考验的能力和高考英语又不太一样,你们这些候选人是需要一个优异的雅思成绩的,你知道吧?」 「知道……」邱比特低着头,心虚地撒谎,「我请家教了。」 班主任有些意外,支吾说:「哦……本来学校想帮你报名辅导班来着,考虑到你的家庭情况,辅导班的费用可以由学校出……」 邱比特义正辞严,「不用,我家人已经帮我打点好了。」 「那就太好了!」班主任喜出望外。 她原本想着邱比特家的家庭条件一般,大概不能给孩子报名这么昂贵的辅导班,没想到那老两口挺开明,还专程给他请了家教! 「你这次又是年级第一,其中一定有你爷爷奶奶对你的用心栽培的功劳,下礼拜家长会上我以一定要重点表扬他们!」 班主任笑眯眯地说:「既然家里人这么支持配合,你也一定要努力,机会现在交到你手上了,握不握得住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邱比特哽了哽:「谢谢王老师的关心……」 为了保护自己的自尊心,他撒了这么拙劣的一个谎。要是真让爷爷奶奶去开家长会,保不齐老两口心里该有多困惑,事后又会多心疼他。 老两口虽然没钱,但总在能力之内给他提供最好的条件,这让他怎么忍心张口,管他们要那么大的一笔钱? 不行!绝对不能让爷爷奶奶知道这件事,傻老头傻老太太就算是豁出脸面出去借钱,也一定会给他凑出补习班的钱来的! 他走进楼道,爬上三楼,在自己家门前站了一阵,转过身敲响了夏芋哥的家门。 过了一阵,夏芋才慢吞吞地将门拉开一条缝,冷冷问他:「什么事?」 邱比特沖他深鞠一躬:「夏芋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求你帮弟弟一个忙吧!」 -------------------- 作者有话要说: 邱:男友变亲哥! 第5章 第5支箭 彼时,夏芋正叼着烟看他,直到楼道里的感应灯灭了都没有说话。 邱比特卑微地小力跺了一下脚,有光了,他接着说:「夏芋哥,求你了。」 夏芋缓缓从嘴里吐出一口烟雾,「不行。」 「可是,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事……」 「什么事都不行。」夏芋打算关门,「有事找你家长去。」 邱比特一把将门挡住:「就是不能找家长所以才来找你的!哥,求你了,你能不能当一当我的家长?」 听他这么说,夏芋歪着头,笑了一下:「你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 疯了吧? 邱比特豁出去了,将夏芋往屋里推,夏芋穿着背心,邱比特的手放在他的胳膊上,这样的肢体接触让他反感,脚步本能地倒退…… 门就这么被邱比特从里面关上了。 「哥,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实话说,我也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邱比特双手合十,卑微地告饶,「我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我爸,我妈生下我把我扔给我爷爷奶奶就跑了,我今年十八岁了,也就见过她五次。」 「我爷爷奶奶没什么钱,餬口都费劲,还愣是把我拉扯长大了。现在我们老师让我去学雅思,集训班十节课五千多,还不算指定的辅导资料、外教小课的钱……这件事要是让我爷奶知道了,他俩肯定又要张罗着借钱、卖房子……老两口啥也没有,就这么套房子,卖掉了他们怎么办啊?」 夏芋听了一阵,抽了口烟,问他:「所以你打算认我当哥,管我借钱?」 「不是不是,」邱比特摆摆手,「雅思我打算自己学,我也自己学了一阵了,应付得来……就是老师那边不好应付。」 第8页 邱比特的眼睛湿漉漉得,刻意睁得很大,笨拙地展示着自己的迫切,「所以夏芋哥,你能不能假装是我的家长,帮我去开一下家长会?」 他恳求:「你也不用说什么,就坐在那里就好,老师说什么你也一个字甭往心里去,忍耐一个半小时就行。求你了,哥~」 夏芋手里的烟燃尽了,捻进灰不熘秋的旧菸灰缸里,说:「邱比特,咱俩拢共见了几面,你算算你求了我几回了?」 「远亲不如近邻是没错,没听说要逮着近邻折腾吧?一会儿说我是你『男朋友』,一会儿说我是你『哥』,你是觉得我可塑性挺强,在这儿磨练我演技呢?」 邱比特低着头,盯着菸灰缸里那撮慢慢燃尽的菸灰看:他觉得他的自尊心也快被夏芋捻成灰烬了。 「假扮男朋友,你不是没同意嘛……」他还挺记仇,「你还当众戳穿我来着……」 夏芋快给这个「常有理」气笑了,「那怎么着?你就不怕我先假装答应你,然后再在你同学老师面前戳穿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邱比特也终于看出来了,夏芋并不具备什么同情心亦或乐于助人的性格。 说到底,他们俩确实不熟,他对夏芋单向崇拜,也得接受夏芋对自己不屑一顾。才见过几面而已,拜託人家冒充家长或者男友,都说不过去的。 可即便是想到这一层,也不能阻止邱比特觉得他不近人情。 . 少年再次气呼呼回家,好像每次见到夏芋,他都得憋一肚子气回家。 一进门,奶奶给他端出一晚刚熬好的鸡汤,「邱邱回来啦,今天怎么晚了一些啊?我怕是想你想的,好像刚才隔着门都听到你说话的声音咯!」 屋里已经躺下准备睡觉的邱阿公的笑声:「你奶奶啊,每天就惦记着你!」 邱比特的心情立即放晴,丢下书包,跨坐在椅子上,大口喝着鸡汤。 奶奶在桌边坐下,拿着汤匙在汤煲里舀了舀,舀出两只脱了骨的大鸡腿来,「邱儿,给你补补,学习辛苦了!」 「怎么都给我了……」邱比特看着碗里两大块肥美的鸡腿肉,「你和我爷呢,你俩吃了吗?」 奶奶摇头微笑,「我们俩,两张嘴里凑不出一副整牙,吃了这些东西也是浪费。」她摸了摸邱比特打着小捲儿的头发,「还是我们邱邱多吃一点,吃得好,长得壮!」 「是,我俩吃了别地儿的肉了,这只鸡进了我们家的锅,也算是死得其所了!」爷爷躺在屋里,抱着台小收音机,调笑说。 邱比特摇摇头,找了个空碗盛放鸡腿,「我在学校食堂吃了晚饭的,今天高三生还有滷鸡腿加餐,我一点也不饿!」他安顿奶奶,「你明天和我爷热着吃哦,别浪费了。」 「按我爷爷的话说,得让这只鸡在咱家死得其所不是?!」 邱比特晃着头发,小狗一样在奶奶的手心里蹭来蹭去,逗得老人家哈哈笑,「你们学校还给滷鸡腿吶,邱邱每天都能吃上肉,爷爷奶奶在家就放心啦!」 说完话,奶奶念念叨叨地收拾碗筷,将盛了鸡腿的小碗上盖了层保鲜膜,打算先放冷冻柜里冻起来。等哪天邱邱在家吃饭时再热给他吃。 . 邱比特陪爷爷奶奶聊了会儿天,老两口睡得早,要不是为了给他留门,这个时间早就睡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又掏出手机,想找个人冒充他的家长,多少把这场家长会给应付过去。 可他的交际圈太狭窄,平日里就是学习和陪伴爷爷奶奶,高二的那场车祸以前,他还拥有三个要好的朋友……不过他们也才刚刚高中毕业,长得一个比一个嫩。 况且,他们也不再是朋友了。 思索再三,他又点开昨天死乞白赖要来的夏芋的微信,开始盯着空白的对话框发呆。 该说什么呢,还是干脆直接转笔钱贿赂他……话说回来,自己哪来的钱贿赂他? 正烦恼着,他突然想起来几年前妈妈来看他的时候,给他爷爷拎了两瓶茅台。 老人家心眼实,说是要给邱比特留着,等他将来结婚,上门拜见老丈人的时候送上,多么体面的见面礼! 反正以他的情况这辈子也不会结婚了,不结婚哪来的老丈人? 邱比特咬咬牙,将心一横,悄悄走进客厅,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从橱柜的顶层的隔板上取酒。 有些纸片跟随礼品盒一併掉下来,轻飘飘的,所以没造成明显的响动。 客厅光线太暗,他蹲下身,一手抱紧茅台礼盒,腾出另一只手将纸片一併划拉到怀里,悄悄走回自己的卧室。 邱比特麻利地将茅台酒瓶取出来,把礼盒塞进礼品袋里,斟酌片刻,怕夏芋也要睡了,还是先潜出家门。 砰砰——酒瓶放在地面上,清脆地响了两声,邱比特又快速敲了几下门,唤了声「夏芋哥」,然后做贼似得闪回自己家去。 说他「做贼」也有失公正,但他「借花献佛」确实是板上钉钉。 邱比特心跳得飞快,不仅因为偷了爷爷的酒,更担心夏芋没办法被这两瓶酒收买,甚至,夏芋收了东西却还是不愿意帮他。 那他怎么办? 早知道就一瓶一瓶地送了……邱比特躺在凳子上平复呼吸,心里暗自懊恼:不该在最开始就献上所有的筹码。 第9页 过了一阵,放在他写字檯上的手机震了两下,邱比特拿来看,竟然有两封夏芋的未读信息。 芋:你什么意思? 芋:过来把你的酒拿走。 邱比特的内心在咆哮:到底怎么做才能说服夏芋帮他啊! 过了一分钟,邱比特的情绪还未平复之前,他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芋:你那个家长会是什么时候? -------------------- 作者有话要说: 邱,你老婆心肠挺软的! 偷拿东西不可取,哪怕是拿自己家人的也不行,酒啥的后面还有交代的。我们邱是好孩子,信我~ 第6章 第6支箭 周日下午原本是自习课,这天教室被徵用,召开家长会。 邱比特站在高三(八)班的门口张望,班里大半的课桌已经有家长入座,走廊上时常看到自知迟到的家长,步履匆匆爬上四楼,往各个班级里钻。 夏芋算是个例外,双手插兜,悠闲地熘熘达达,要不是他穿得还算体面——白色衬衫配牛仔裤,别人看了,说不定会将他误认为热衷于向低年级学弟索要保护费的校霸。 冒牌校霸熘达了几米,看到了邱比特在前面站着,总算愿意加快些步速。 「夏芋哥,你来啦?」邱比特喜出望外,说,「等一下还请多多关照哦!」 夏芋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面无表情地问:「我坐哪儿啊?」 「啊,哦哦,」因为紧张,邱比特有些心不在焉,伸手遥遥指向教室。 「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课桌上都贴了姓名卡。」 「行。」夏芋说完,径直往那里走去。 他暗自琢磨着:最后一排……这小子成绩也不行啊,怪不得不敢让他爷爷奶奶来开家长会。 . 夏芋落座后不一会儿,班主任走进教室,宣布八班的最后一场家长会正式开始。 在例行公事的成绩宣读与振奋士气之后,应家长群里的要求,班主任面带笑容地邀请这次的年级第一上台发言。 话音落下,教室的门被推开,夏芋看见「成绩不行」的邱比特一脸尴尬地走上讲台。视线飘忽,不敢与他对视。 今天邱比特的头发比平时还要凌乱,褐色的鬈发跟随行进的步伐一晃一晃。 这模样,仿佛只要换上个鲜艷一点的发色,就跟古早魔术盒里晃荡着脑袋的红鼻头小丑没什么区别。 夏芋的嘴角弯了弯,被自己无厘头的联想搞得有点无奈。 老师走到讲台侧面,煽动着现场的气氛,「邱比特同学品学兼优,经常作为学生代表在校会上发言,怎么今天看着这么紧张呢——来,家长们鼓鼓掌,给邱同学打打气,好不好?」 台下的家长早就对邱比特的成绩颇为青眼,又听说他最近入选了菁英计划,不约而同地将他作为用来鞭策自家小孩的对象。 如今「别人家的小孩」就站在讲台上,家长们毫不吝啬地向他致以热烈的掌声。 受到表扬的邱比特表现得更加无措,在讲台的掩映下,不停摩挲着校服裤子,蹭掉自己掌心的汗。 「大、大家好……我是邱比特。」 邱比特心虚得要命,他在十分钟前被班任临时安排了任务,跟家长们分享自己的家人是如何为自己提供身心上的帮助与支持的。 这本无可厚非,问题是今天台下坐着的又不是他的爷爷或奶奶,而是曾经要挟说要当面戳穿他的谎言的夏芋。 夏芋这个人十分难测,况且又有戳破他谎言的前科,很难说这次不是抱着相同的目的出现的。 邱比特的语速很快,他只求速战速决,速速结束发言后速速闪人,不给夏芋留下任何当众戳穿他的机会。 谁成想,尽管他的名字跟堂堂爱之神同音,上帝也并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宠儿。 他才刚说了两句,班主任突然灵光一闪,笑眯眯地打断他。 「这次邱同学能够入选菁英计划,除了平时优异的学习成绩,他出色的英语水平也起着决定性的因素。邱同学的家庭条件有限,他的家人却愿意为他聘请专业老师上门辅导……」 年轻女老师的视线在台下一众家长的脸上逡巡:「他的家人能够做出如此具有远见与魄力的决定,一定有他们自己的考量,今天我们不妨请家长上来分享一下自己的教育心得。」 闻言,台下的家长纷纷提起了兴趣,左右张望着,想要一睹邱比特的家长的风采。 「诶~邱同学的家长来了吗?」班主任轻轻探身,向台下张望,「看来邱同学的家长也很腼腆嘛,也不用说很多话,跟我们分享几句简单的心得就可以了。」 由于许久得不到回应,班主任的笑容发僵,尴尬看向邱比特,小声问他:「邱比特,你的家长坐在哪儿?」 邱比特的脸都红了,尴尬地朝着坐在教室最后排中心的那个正望着窗外发呆的青年喊了几声:「哥,哥?」 夏芋闻声转头,一脸状况外:「……啊?」 经与他同桌的家长提醒,他缓缓起身,抬起一侧的手臂:「哦哦,我在这里,邱比特的家长在这里。」 全班家长齐刷刷回过头看。 「啊……不是爷爷奶奶吗?」班主任有些慌张,悄声问身旁的邱比特,「这位是?」 年轻的女老师不好意思妄加揣测,她曾和邱妈妈打过一次照面,对方浮夸的着装与大胆的言辞至今令她印象深刻。 第10页 现在坐在教室后方的男人虽然样貌年轻,却一脸疲态,让她无法判断这人的身份,是哥哥、舅舅,还是新爸爸? 「是我、我哥……」邱比特头皮发紧。 「哦,是邱同学的哥哥啊!」班主任如释重负。 年轻的女老师发挥联想,准备雅思考试的开销向来不低,这次邱比特突然有了这么一笔教育投资,是不是也与台下的这位兄长有关系呢? 于是,她对台下一脸错愕的青年更加满意了,「来,让我们掌声欢迎邱同学的哥哥跟大家讲两句!」 该来的还是来了…… 在老师的指引下,夏芋勉强走上讲台,站到邱比特的身边。 他冲着台下说:「大家好,我是邱比特的家长……」又突然扭头,沖邱比特歪嘴笑了一下,露出一侧的一颗小小的虎牙。 邱比特的表情轻微扭曲,心中警铃大作——这哥该不会真的要当众戳穿我吧? 谁成想,夏芋继续说:「我叫邱芋,是邱比特的哥哥。」 -------------------- 作者有话要说: 邱芋:哥就问你怕不怕! 七夕快乐~有情人的快乐恋爱,没情人的抱团取暖! 第7章 第7支箭 「邱芋」接着邱比特的话茬,大谈自己作为一个兄长,平日里是如何督促弟弟认真学习的。 说来也怪,夏芋才和邱比特认识没有一个礼拜,长相气质没有一点相像,甚至看上去凶巴巴的……可那些毫无事实依据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真实得连邱比特本人都快相信了。 夏芋的发言流畅又毫无破绽。班主任的笑容一直停在脸上,欣赏的目光在邱家兄弟俩的脸上来回流连,完全信服的模样。 发言完毕,「邱芋」在一片掌声中回到最后一排的座位,邱比特也功成身退,被掌声欢送着走出教室。 一直到拐进卫生间里,邱比特的腿都是软的,这次他能绝处逢生多亏了夏芋,对他的崇拜也更加深厚。 或许,除了感恩还有些别的情绪,邱比特说不出那是什么,但他觉得夏芋跟他遇见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很难把他归类到任何一个属性里。 想不通,也不敢细想……邱比特拧开水阀,将冰凉的水扑在脸上,总算缓和了疯狂作乱的心跳。 家长会开了三个小时才宣告结束,班主任立刻被爱子心切的家长团团围了起来,事无巨细地提问。 邱比特从后门熘进教室,和夏芋一道回家。 . 「夏芋哥,今天真的谢谢你!」邱比特特意没骑车,和夏芋并肩走过条条小巷。 「其实,我还以为你不收我的酒,就是想在家长会上跟老师告状呢。」 没想到夏芋不仅没戳穿他,而且为了配合他的谎话,连自己的姓氏都改了。 夏芋摇摇头,表示不用在意。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阵,邱比特憋不住了,又问:「哥,你为什么会帮我啊?」 「我帮你还不好了?」夏芋反问他。 「不是不好……」邱比特琢磨着措辞,「是我没想到你会这样。你能来给我开家长会已经很难得了,还上台发言,帮我圆了谎。」 他小声嘟囔着:「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夏芋被逗笑:「邱比特,怎么围绕在你身上的事情都这么滑稽呢?」 「这么会儿功夫,又让我假冒你男朋友,又让我假冒你亲哥……这要是两方受骗的人打个照面,咱俩是不是都得名誉扫地?」 「看待问题也不用这么悲观嘛……」邱比特说,「反正这是我高中的最后一场家长会了,等夏天结束,我也会去别的地方上学,不会让他们对峙的!」 「那你也忒乐观了吧。」夏芋笑他,「你没听说过那句话吗,『一句谎话要用一百句谎话来圆』?」 邱比特戚了一声,丝毫没有对此感到担心,大喇喇道:「反正现在距离高考都没有一百天。」 并肩走入楼道,邱比特在夏芋之后上楼。 「哥,我能再跟你商量件事儿不?」 「我叫你一声哥!」夏芋转过身,向他告饶,「求求你了,放过我吧,你换个人祸害吧。」 「不是……」邱比特疯狂摇头,一头捲毛就跟着乱颤,「夏芋哥,是正事,是对你好的事。」 「你就再相信我一次,行吗?」 那日的夕阳是红色的,晚霞落满天空,也落入少年仰视时澄澈的眼睛里。那两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披上霞光,就连夏芋的在其中的倒映也成了浅红色。 夏芋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甚至包括此刻邱比特眼中的他的轮廓。 喉结滚动,他想不出理由拒绝,只好把人领回家里。 . 邱比特从背包里取出一沓纸片,递给夏芋。 「这是……」夏芋一张张翻看,「你的成绩单?」 「嗯,高中三年大大小小的成绩都在里面了。」邱比特撮着手站在桌旁,有些忐忑。 夏芋不知道这小子又在憋着什么坏,摆了摆手,「你坐下说话啊。」 「不、不用。」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样子,邱比特紧张地看着夏芋,「哥,能不能把那两瓶酒还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夏芋迟疑。 每次邱比特一认真,他就很想笑,这小孩怎么这么奇怪呢? 第11页 「哥,实不相瞒,那两瓶酒是我偷我爷爷的。偷酒的时候,这些成绩单就跟着掉出来了。」邱比特说,「我才知道,我爷爷奶奶虽然文化水平有限,但他们对我的关心却超越任何人。他们把我的成绩单都收集起来,跟家里最宝贵的东西放在一起。」 夏芋本来也不敢收下那两瓶酒,今天把邱比特带回家里,也是想趁机会把酒还给他,那么贵重,他可收不起。 但听邱比特反悔了,他又想逗逗这个傻小子,故作严肃地说:「听你的意思是,我今天帮你算是白帮了?」,「邱比特,你小子也有点不道德了吧,跟我这空手套白狼呢?」 闻言,邱比特的脸颊变得通红,慌忙将成绩单在桌子上铺好,解释说:「不是的,夏芋哥,你看看我的成绩……高中三年,我从来没下过年级前二十。」 他又单拎出几份成绩单,「你看,我上了高三之后,除了第一次月考成绩不佳,其他考试的成绩都稳定在年级前五,最近几场都是年级第一。」 就这么会儿功夫,邱比特的脸颊愈发潮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夏芋有些动容,问他:「所以,你想说什么?」 此刻他们二人一坐一立,邱比特站在夏芋对面的桌角处,明明是俯视的角度,可他的眼神却那么卑微,分外可怜。 邱比特又从怀里的书包里掏出张纸,放到夏芋跟前,「所以,我给你打了个欠条,酒我拿走,还给我爷爷。现在我欠你两瓶十年前的茅台,我查了查,每瓶的市价在4000块左右,两瓶就是8000……」 邱比特一脸认真:「我的成绩你也看到了,就算没有通过菁英计划,我也可以在国内读一所很好的大学。上了大学我去打工,大概一年内就能把钱给你,或者再给你买两瓶茅台。」 夏芋扫了一眼邱比特打的欠条,字迹清秀,附了还款计划表:从今年10月起每月等额还款,至明年9月结束,结尾还盖了手指印。 只是……夏芋问:「这上面的金额怎么是一万块,多出来的两千是什么意思?」 邱比特腼腆地笑了笑,「是利息,我这不是没办法马上还钱么,但每次找你帮忙处理的都是棘手的事。我也知道这样不好,换个人的话,肯定不会同意的。」 「所以你就多加了两千块?」夏芋的嘴角向上撇了撇,「这个利息也高于市价了吧,我又不是放贷的。」 「你、你拿着吧……」邱比特语无伦次地说,「就是,就以后难保我爷爷奶奶不会问起什么,也有可能要麻烦你帮忙,你别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他们。」 夏芋琢磨了半瞬,明白过来了,「合着你是想让我帮你圆那一百个谎呗?」 邱比特的头偏了偏,眼巴巴地看着夏芋:「后来发言的时候,是你自己要主动配合的。」 「嘿——」夏芋眼睛瞪大了,有些愠怒,「我帮你圆谎,还是我的不是了?」 嘿嘿,邱比特立刻赔笑,「不是不是,但是第二个谎就是你自己撒下的了,你是在帮你自己圆谎了。」 在夏芋抄起拖鞋打人之前,邱比特抱着书包夺门而出:「哥,酒我以后再拿,欠条你收好了啊!」 老旧的防盗门哐一声关上,桌上放的纸片随声震动,像蝴蝶扇动翅膀。 夏芋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又坐回桌前。 冰啤酒的气泡哔哔啵啵地响,夏芋又拿起欠条看了看,然后随手把它垫在自己的啤酒罐下。 第8章 第8支箭 还是同样的梦。 「芋,我和孟洛现在出发,大概一小时后到你那里,你准备准备啊~」 电话那端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夏芋在b市城郊的树林里架好了照相机,招呼300块一天雇来的临时助理调试布景。 「好哦,快到了给我打电话。」夏芋说。 对方答应,即将挂断电话时,夏芋又突然想起,「哦,对了,我订了好多海芋,你记得嘱咐老孟吃过敏药啊!」 「知道啦,夏大摄影师,你早在一个月以前就念叨这件事了,老孟的花粉过敏本来没有那么严重,给他娇弱得,说吃了过敏药,非要我开车……」 夏芋笑笑,「抱歉,我有点紧张了。」 「安啦,第一次拍人像就是最好朋友的婚纱照,给谁谁都紧张啊,但是我们都相信你……是不是,老孟?」 电话那端的背景里传来孟洛的声音,混合着滋滋的底噪:「没错~夏大摄影师好好干,争取往人像摄影方面也发展发展,成年累月地追着狮子跑,连个恋爱都顾不上谈。」 夏芋无奈笑笑,「挂了挂了,我可不想再听老孟唠叨了,待会见!」 周梦真的笑声很好听,笑了一阵之后说,「待会见。」 下一秒,一股飓风迎面刮过,将夏芋高高捲起,卷到山脚下盘山公路的入口。一辆载满了新鲜海芋花的小卡车与一辆私家车相撞,顿时,私家车的车头升起了滚滚黑烟。 夏芋被风狠狠掼在地上,摔得他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叫嚣着疼痛。 可他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扒开围观的人群和赶来的消防兵,直直往私家车的方向走。 「老孟,真真!」夏芋朝他们喊,可他们俩躺在车里,闭着眼睛,没有人回答他。 「老孟,真真,醒醒!你们快醒醒!」夏芋被人拦住,那些人告诉他事故现场有爆炸的危险,不能靠近。 第12页 「可那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我得、我得给他们拍结婚照呢,男的叫孟洛,女的叫周梦真,我们是最好最好的朋友,我要把他们叫醒,我得给他们拍照的!」夏芋慌乱地解释着,泪水顺势留下。 浓烟已经在他的脸上蒙了一层污浊,他的眼泪变成了黑色。 夏芋狼狈地跪在地上,「求求你们了,你们让我去吧,我不怕爆炸,他们是我朋友,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先生,你冷静一下……」话音未落,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黑烟瞬时笼罩了夏芋的整个世界。 爆炸过后,无数花朵的碎片从天空中落下,原本白色的花瓣已被染成黑灰色,兀自打着转,覆盖在三具看不出样貌的黑影上面。 之后便是冗长的、无边无尽的黑暗,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下坠,耳边不断有人在叫着他的名字,「夏芋,你怎么回事?」,「怎么不接电话?」,「怎么退学了?」,「为什么不告而别?」,「你现在在哪里?」 …… 鸟啼声逐渐盖过消防车的警报声,终于,夏芋从沙发上睁开了眼睛。 他的怀里还抱着半罐啤酒,胸前洒了些液体,一夜过去也没完全蒸发,和身上的冷汗混合,触感有些黏腻。 在沙发上睡着的最大弊端就是,第二天醒来会全身酸痛,尤其是脖颈,僵得动都动不了。 夏芋扶着脖子,从沙发上坐起来,没留神,怀里的啤酒罐砸到地上,剩下半罐啤酒在瓷砖上汩汩滚涌开来。 「呼——」他深呼吸,认命地站起身,跨过那一滩啤酒,去卫生间取清洁用具。 路过玄关时,对门传来开门声,一道元气满满的声音隔着他的防盗门传进他家,「我去上学啦!」 随后是噔噔下楼的脚步声。 邱阿婆追到门前,朝楼下喊:「晚上给自己加个鸡腿哦,别捨不得钱!」 再听到邱比特的声音,已经是从厨房的那扇窗下了。 只听那个永远朝气蓬勃的少年对着自家的窗户喊:「今天的加餐是滷牛肉,我一定吃!」 每天清晨,阳光都会光顾夏芋家的客厅,淡黄色的光芒正打在那张小鹿的照片上。 夏芋拿着拖把出来,站在照片前端详了一阵,觉得还是这只小鹿更可爱。 至少小鹿不会利用他的同情心,求他办事或说谎。 . 清理完客厅,夏芋洗了个澡,去市区参加心理互助小组的活动。 他本人一直对这样的活动颇有微词,无奈举办活动的是他导师的妻子,导师是他在灰暗日子里唯一的精神依靠,师娘一个人在国内创业,他应导师的嘱託,每周去一次,顺便看望师娘。 其实他心里清楚,是导师和师娘放心不下他。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两年了,他还是没能走出阴霾,只好断绝除导师外的一切人际关系,灰头土脸地来到m市。 到达师娘的事务所时才十点过半,距离互助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夏芋敲敲师娘办公室的门,探个脑袋,问:「我能进来吗?」 师娘在工作中习惯使用英文名,ashley,闻言抬起头,单手摘掉阅读镜,柔声说:「of course!」 「芋,最近好吗?」师娘招呼他坐在自己办公桌的旁边,和他拉起家常,「都是因为这波疫情,本来回国的机票就贵,你师父好不容易买好了票,结果他的航班被突然取消了!」 夏芋暗自松了一口气,表面上仍假装不舍,「好可惜啊,又见不到老师了!」 师娘看穿却不说穿,只问他,「今年还是不打算复学吗?」 夏芋朝她笑笑。 「芋,你试着先接受一个阶段的咨询好不好?我也可以给你安排别的咨询师……」师娘劝他,「只剩一年就能从nyp毕业了,放弃了着实可惜。」 夏芋双手交叉叠放在脑后,大喇喇地说:「没什么好可惜的,我不想再拍照了……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喜欢拍照,之前年纪小不懂事,总以为拿着相机到处走很酷。等真正接触到实际知识了,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师娘问他,「喝酒?享乐?还是逃避?」 「诶诶,我可不是您的客户……」夏芋朝她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说,「您的咨询费那么贵,哪能让我白占您便宜?」 他走到门口,「您刚才也和我聊了这么多了,渴了吧?」,「我请您喝咖啡,抵您跟我聊天的钱,行不?」 师娘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每次都这样!」 夏芋不搭茬,问说:「中杯拿铁?」 「嗯,」师娘点头,「买完直接去活动室就行,今天在那里。」 . 这日互助小组的活动换了种形式,以往是一群人坐成一圈,一个接一个地讲述这一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感受。 今天他们两两结为一组,来回抛掷巨大的海洋球给对方,在抛球的同时,可以随意讲一句话。接到球的另一方无需提供任何反馈,但与之交换,也要随意说出一句话。 这个活动能够刺激双方的表达欲与分享欲,有的小组的两人最后聊了起来,抛掷海洋球的过程成为了聆听和交换彼此心声的过程。 有的小组的两人则是藉机说出了自己心里的一直无人倾诉的话,因为无需提供反馈,他们也不需要背负任何交流压力。 第13页 和夏芋同组的是个愁眉苦脸的上班族,每次抛出海洋球的时候,都会伴随着一声恶毒的咒骂,对象一般是他的上司和同事;夏芋乐得清闲,开始背诵各种酒类的调配方法,他相信对方也并不在乎。 谁知,在活动尾声,对方突然向他提问:「你快乐吗?」 由于动作是惯性,回答也是惯性的,夏芋想都不想就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过去在地狱,这两天偶尔看到了人间。」 说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这是什么鬼游戏? 「哦?」上班族产生兴趣,「什么时候会觉得你在人间?」 夏芋有些恍惚,脑中飞速浮现出了一个答案,理智却告诉他这样不行。 不行不行,不能说出口! 深蓝色的海洋球朝他砸来,他却忙着捂住自己的嘴巴。随着活动结束的提示声响起,海洋球砸在他的额角,又被弹开,斜斜砸在空地上。 夏芋喃喃:「我究竟在想什么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想你老公呗~ 第9章 第9支箭 互助小组的活动在午饭时间结束,一群人立即作鸟兽散,丝毫没有想要跟彼此联络感情的意思。 夏芋也是同样,师娘几次留他一起吃午饭,被他找藉口拒绝了。师娘嘆了口气,无奈地说:「那下个月一定要一次吃顿饭哦!」 这是夏芋和导师以及师娘约定的事情,每周按时参加互助小组的活动,每月必须和师娘一起外出吃一顿饭,偶尔也可以是一起看场电影或者喝个下午茶。 导师经常在电话里笑话妻子是个工作狂,拜託夏芋多拉着她出门逛逛,其实两人里面和外界接触最少的,就是夏芋。 虽然他凭藉不错的调酒技艺,以及越夜越精神的熬夜能力,获得了酒吧调酒师的工作;但酒吧生意做到后半夜,客人们都已经喝得有些懵了,没人会搭理一个冷着脸的调酒师,只顾着叫他上酒上酒,消费消费…… 夏芋看似做着一份热闹的工作,其实却活得愈发沉默。不过除了导师和师娘对此颇有微词,他自己倒是很喜欢这个工作模式。 . 公交车站刚好设立在巷口的便利店附近。 下车后,夏芋去屯了六罐啤酒,又买了份猪扒便当,扯掉表面的保鲜膜和塑料盖子,放进店里的微波炉里加热。 这是他最常吃的午餐,猪排的肉质粗糙,加热后更加难咽;米饭为了速热,颗粒都很小,放进嘴里像在咀嚼粗糙的沙砾。 叮——一声响,加热完成,夏芋熟练地取出便当盒,用塑料叉子将里面软趴趴的胡萝蔔片和西蓝花丢进身旁的垃圾桶中,把塑料封盖重新盖好。 午餐有着落了,夏芋的脚步也轻快了些,端着小便当,手腕上挂着装了宝贝啤酒的袋子,晃晃悠悠往家走。 当初选在这个位置租房子,一个是看中了它距离自己工作的酒吧很近,另一个就是因为这家便利店。 便利店很好,里面有酒有速食,还有两台自助结帐机; 他不用停留太久,不用说话,甚至不用和任何人产生眼神、肢体的接触,就能填饱肚子,满足日常的消遣。 午后的小巷完全曝露在日光下,夏芋的步速很慢,后背渗出些汗水。 他固执地不加速,就这么慢吞吞走着,要不是手里还端了一份便当,有点不方便操作,他很想点根烟来抽。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车铃声,他主动往侧方偏了偏,让出大半个巷子的宽度。 然而那辆单车却不超越他,车铃声仍在他身后响个不停,夏芋皱了皱眉,刚想发作,就听到邱比特恶作剧的笑声,「夏芋哥,中午好呀!」 夏芋向后看,邱比特还坐在车座上,双手握把,两只腿在地上蹬着前行,「哥,你刚才出门啦?」 夏芋点点头,不想跟个小屁孩解释太多。 「哥,你就不好奇我为啥这个时间会出现在这里吗?」邱比特摘下口罩,蹬着车来到他身边,坏笑着看着他,「一般这个时候我可都在教室里上自习呢。」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夏芋配合地问他。 邱比特双腿蹬地,滑出一小段距离,再停下等着夏芋追上,告诉他:「因为昨天本市已经有十个确诊病例,今早又新增了三十多个,学校附近的几个居民区全封了,学校就让我们回家上网课了。」 夏芋想起,半个月前北城区就一直报告疑似病例;他们酒吧的老闆早早接到通知,宣布暂停营业,他也在家歇了有一个礼拜了。 他们所在的城市近两年内都没出现过大规模的感染,除了人群密集的场合,像是熟门熟路的街道小巷,很少见人戴着口罩出行。 猛地一下子传出疫情扩散的消息,文体娱乐业首当其冲,早早宣布暂停营业……没想到还是波及到了学校及日常生活。 「听说这次的疫情是从北城区开始扩散的,有好几个快递员都去送过货,造成了大面积的扩散和感染,现在要开始全市筛查了。」邱比特把自己掌握的信息分享给夏芋,「咱们小区估计是下午开始,哥你自己在家也听着点楼下通知啊!」 没等夏芋回应,邱比特又开始聊别的,「夏芋哥,你手里的是你的午饭吗,你就吃这么一点啊?」 夏芋侧脸看他,「你快回家吃饭吧,这个阶段不都得争分夺秒地学习?」 第14页 若不是亲自去给他开了场家长会,夏芋打死都不会相信他是个即将高考的尖子生,竟然还有闲心跟他漫步侃大山? 邱比特咧着嘴笑:「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吧。」 「不是还要自学雅思?」夏芋问他,「你又不去上补习班,想要达到你们老师要求的那个成绩的话,是不是得努力一点?」 「咦?」邱比特惊奇,「哥,我以为你都没听我们班主任说了什么呢,原来我雅思成绩的要求都知道了呀?」 少年的脸颊被晒得泛红,小臂前侧的肤色稍黑一些,阳光让他的每根汗毛都沾着金色,轮廓深刻的一张脸凑近了他:「哥,你还挺关心我的嘛……」 夏芋「嘶——」了一声,往远退了一些,恶狠狠说:「不是说以后还要还我钱吗?你要是放弃考大学了就早说,我待会回家就开瓶茅台喝。」 「哥!哥!」两人已经走到居民楼跟前,邱比特狂踩脚踏板,往楼前的车棚里沖,「我怕了你还不行么,你别冲动啊,冲动是魔鬼,我马上回家学习!」 被落在后面的夏芋偷偷扬起嘴角,等他进楼道的时候,刚好听到了邱比特家的防盗门合上。 傻小子,一点也不禁吓。 楼道里每家防盗门的门把上都塞了一份社区的通知,上面列出几条确诊病例的活动路线,如果有人去过这些地方,需要自行跟社区报备;其余人员建议居家观察,非必要不出行。 楼道里静悄悄的,消毒水的气味直往他鼻子里钻。 走上二楼的时候,身旁的防盗门突然打开,从里走出一位身穿防护服的阿姨,关上房门,往手上戴橡胶手套。 看到夏芋,她立刻警惕地捂上口罩,还不忘教育他:「小年轻,以后出门记得戴口罩的。赶快去超市买一点米面和爱吃的零食,晚上说不定会封楼,哎呀,好严重的!」 夏芋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只要家里有泡面、有啤酒,他也没什么别的需要。 正赶上楼梯拐角,阿姨戴好了手套,闷着头从背包里取防护眼罩,手肘这么一晃,就打在了夏芋的胳膊上。 刚在闷热的大中午走了这么一遭,夏芋的本来就感觉虚弱,一个没留神,手里的便当就直直摔在了地上。 那块总被他诟病太老太硬的猪扒肉,此刻却变得非常活泼。 它同沾了肉汁的米饭粒一起,欢快地蹦蹦跶跶,洒了一整条楼梯。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次元的情况肯定跟三次元现实有所不同,朋友们出门一定要做好防护,戴好口罩,绝对不要掉以轻心。 第10章 第10支箭 早饭没吃,午饭就这么没了,说不烦躁是假的。 可那位阿姨的反应比他激动十倍,也不顾防疫安全了,慌慌张张拉住他的胳膊跟他道歉:「小伙子,真对不起啊!阿姨现在急着去超市买东西,家里有小孩要照顾,再耽误我怕超市也要关门了。」 阿姨说着,从背包里掏出钱包,抽了张大钞往夏芋装着啤酒的塑胶袋里塞:「阿姨真的不是故意的,这钱你拿着,就当阿姨赔你的饭钱,行吗?」 夏芋把袋子往身后藏,安顿她说:「没事儿,您走吧,我自己处理。」 对方是真得着急,也是真得过意不去,一边避闪着不踩到食物残渣,给夏芋的打扫增加难度,一边仍在念叨着,「哎呀就是疫情突然严重了,家里不存点东西根本不行……真是的,这鬼疫情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絮絮叨叨的声音匆匆消失在楼道里,夏芋掂了掂手里的袋子,看着里面的啤酒,心想还好他的「小宝贝们」幸免于难了。 其实他早就挨过了最饿的阶段,买了午饭也是想给自己的身体一个交代,没了就没了,他忍到晚上再随便找点东西吃也可以。 况且看着散了一楼梯的饭,猪扒油腻厚重的香味在陈旧暗仄的楼道里蔓延,无论是气味还是观感,都不那么让人想念食物。 夏芋又往上爬了一层楼,打算回家放下啤酒,再取来扫把墩布收拾「惨案现场」。手刚放进裤子口袋,就摸到一张团起的纸——刚刚阿姨见他不收钱,愣是偷偷把钱塞他兜里了。 . 等夏芋拎着东西回到二楼的楼梯时,有人已经先他一步开始了清理工作。 听到他的脚步声,邱比特抬起脑袋傻笑:「夏芋哥,你用这条的墩布吧,这是专门用来打扫楼道卫生的。」 夏芋一头雾水地走下去,问他:「你这是在干什么?」 「嗐,王姨不放心,又给我奶奶打电话,让她帮忙找找清洁用品放在哪了。」邱比特告诉他,「一般就在一楼消防栓旁边的暗柜里,你估计没注意,我给你拿出来了。」 夏芋摸摸鼻子,说:「哦……谢谢。」 「谢什么?」邱比特摆摆手,「王姨说她害得你没有午饭吃了,我奶让你上我们家去吃呢,你先去吧,我把这里再墩一遍就行了。」 夏芋怪不好意思:「不用了,你先回家吃饭吧,这里我来收拾。」 闻言,邱比特赶紧抱紧了手里的扫帚杆,「那不行,我奶奶一定让我把你拉去我家吃饭……」 「哥,我劝你还是乖乖去吃饭。老人家都有点固执,不知道这件事就算了,现在她知道你没饭吃,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肯定得去你家里找你去。」 第15页 他给夏芋分析,「再说了,要是王姨知道你没吃饭,等她从超市回来了,也会专门给你做饭端上去的,劝你还是不要挣扎了。」 邱比特将沾了土的「黑米」与烂成一滩的猪扒全都归拢在簸箕里,原本就不精緻的午餐便攒成一团黏糊糊的不标准的圆柱型,噁心巴拉。 他将簸箕放在一边,伸手握上墩布杆,却怎么也拉不动。 夏芋站在高他两阶的楼阶上,握着墩布杆的上端,说:「我来墩地吧……」 邱比特忍不住打量他涨红的脸,刚刚那么毒辣的太阳都没把他的脸给烫热,这阵倒开始泛红冒汗了。 夏芋的皮肤细看很细腻,哪怕他鬍子拉碴,都不让人觉得多么粗糙。 原来网上说得不全是对的,不良的生活习惯未必会把一个人的皮肤糟蹋得有多糟糕:像夏芋这样天生丽质的人,再怎么抽菸喝酒,皮肤都是白里透红的样子。 再一想到今早照镜子时,他的鼻头上冒出的一颗红色青春痘,他都觉得闹心。 不过就是昨晚熬了个夜,刷了几套雅思阅读嘛…… 邱比特暗自埋怨,老天爷真他妈不公平,都听到凡间有个叫「丘比特」的小孩儿了,也不对他好点。 夏芋被他这么盯着,也有些犹豫,摸着自己的脸颊问:「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邱比特回神,快速把手抽回来,提起簸箕下楼,「那你墩地,我去倒垃圾,待会一起去我家吃饭。」 快要走到一楼时,他听到夏芋说「好」。 . 对门小夏来了,邱阿婆特意多张罗了些菜,不过不是什么大鱼大肉,只有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盘苦瓜炒肉。 桌上还有一个盖着保鲜膜的小碗,里面是加热好的鸡腿肉。 凉菜最后才摆上桌,小葱拌豆腐,特意加上招待夏芋的。 「小夏,多吃点啊!」邱阿爷柔声对他说,一边揭开小碗的保鲜膜,把里面最大的一块鸡肉捡出来放到夏芋的碗里,「平时邱不在,大事小事也没少麻烦你……这顿饭不算,等邱高考结束了,我们请你下馆子去。」 「对!」邱比特附和说,「到时候你可别拒绝,我们家老爷子可是出了名的坏脾气,着急了用拐杖敲你,可疼了!」 「去!净瞎说!」邱阿爷凶了邱比特一下,然后一秒变脸,扭头对夏芋和颜悦色,「我跟你阿婆都是知恩图报的人,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没点表示,心里也过不去的。」 「好……」夏芋咬着筷子尖儿,「那等邱比特高考结束,我们一起吃顿饭,也、也不用去大饭店,在家里涮锅子也行。」 「诶,也行也行!」邱阿婆嘟囔着,生怕自己忘了,「小夏喜欢吃涮锅,我们就请他吃涮锅。」 邱阿婆做的菜全部都是家常口,味道不咸不淡,也不过分油腻,这么可口的饭菜对夏芋来说算是久违。 尤其是小葱拌豆腐,用的是粗芝麻磨出来的油,仅仅几滴就盖住了豆腐的腥味,咽下肚后,舌尖上都是青葱混合芝麻的清香。 平日里,邱比特是他们家的剩饭打扫机,因为不想爷爷奶奶总是热饭吃,他就努力将盘子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这样他们下次只能再做新菜,爷爷奶奶也总能吃点新鲜的。 久而久之,邱比特练就了饕餮似的胃口。在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别的同学最多打四辆白饭,他一顿能吃一斤,货真价实的干饭人。 可今天他的「干饭王者」称号受到了挑战,夏芋不仅吃掉了一只半鸡腿肉,还吞进了大部分的炒菜,那道小葱拌豆腐最后更是由他包盘,将自己碗里的米饭倒进去,拌着吃。 邱阿爷退休前在国企车间工作,算是个小领导了。他常自诩阅人无数,今天看到夏芋干饭的样子也是一惊:这孩子虽然瘦,但确实是能吃! 邱阿婆则由衷高兴,自己的厨艺得到了客人的认可,时常亲切地问夏芋:「饭还够吗?冰箱里还有点饺子呢,给你煮点不?」 夏芋忙着干饭,顾不上观察邱家一家人是何时停下筷子专注看他吃饭的。 等他终于觉得满足了,面前的所有盘子也都被他打扫一空了。 「夏芋哥,你平时究竟有没有好好吃饭啊?」邱比特关切地问,「你是不是总是吃那些加工过的食品呀?」 「噢哟,挺大的小伙子,总是吃那种东西怎么行哟!」邱阿婆插话,「以后多来家里吃饭吧,咱们住得这么近,多方便啊。」 正在用纸巾擦嘴的夏芋顿了顿,随即摇头:「没、没关系,就是阿婆手艺太好了,平时我也会自己做饭的。」 「真的吗?」邱比特质疑他的话,「我看你家厨房的炉灶干干净净的,根本不像经常做饭的样子。」 夏芋忍住上手弹他脑瓜崩的冲动,就他多嘴! 毕竟是在邱阿爷和阿婆的面前,他得对人家的宝贝孙子好一点,尴尬地说:「我爱干净,做完饭就擦一遍灶台不行吗?」 夏芋直视坐在自己对面的邱比特,眼睛瞪得很大,在无声地表达警告。 邱比特朝他悻悻地笑了笑,圆场说:「知道啦,我就问问,也没说我不信啊!」 饭后,夏芋帮着邱阿婆收拾饭桌,还主动请缨由他洗碗。 邱比特眼疾手快地跟他抢,「让我来吧,我们家都是我来洗碗的!」 第16页 「你不用上课吗?」夏芋打发他,「不是说改成网课了,你快去准备准备,别迟到了。」 邱比特如梦初醒,看着挂在客厅墙上的老时钟,大呼:「谢特,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 接着一熘烟跑回自己的房间里。 夏芋好不容易说服邱阿婆,揽下了洗碗的活儿。碗没洗两个,就听到邱比特在房间里大喊:「奶奶,你交宽带费了吗?」 邱阿婆正收拾厨房,闻言在围裙上抹了抹手,往邱比特的房间去,「交了呀,都是一年一交的,寒假你在家里学习的时候不是用得好好的吗?」 邱比特揉着头发出来,打开防盗门,检查楼道里的网线。 老小区的光缆架在室外,从家门旁边的墙壁上凿个洞,放细细一根光纤连接室内的电话线和路由器。 邱比特顺着门外的光纤检查,一路查进家里,又蹲在客厅的角落里鼓捣了半天。最后,他懊恼地揉着头顶的捲发,说:「好像是路由器坏了,这上面的灯不亮了。」 「啊?」老人家根本不知道路由器是什么玩意儿,但也跟着着急,「这、这怎么办呀……」 邱阿爷不甘心,拧着老腰去瞧那个不再有灯光闪烁的机器; 邱阿婆则急得在客厅来回踱步,「这阵子给居委会的人打电话,他们能来修不……不会耽误你上课吧?」 邱比特不忍心看爷爷奶奶这样,强打精神说:「别担心啦!毕竟是临时通知要上网课的,估计好多同学都得缺课。况且现在上课讲得都是学过的东西,巩固知识点的。」 「那也是……」邱阿婆仍旧自责,怎么都快高考了,却上不了网了,耽误了孩子学习怎么办? 这两天疫情这么紧张,维修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哟? 夏芋洗好了碗,瞧着这愁眉苦脸的一家子着实不忍心,主动提议:「要不……今天下午让邱比特去我家上课?」 他说:「我家的网络应该是好的。」 邱阿婆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嘴上仍很客气,「这多打扰你呀……」 邱阿爷附和:「对呀,现在的年轻人不是最需要那什么……那个那个……个人?」 夏芋笑了,摇头说:「没事的,不打扰。」 再一侧目,邱比特已经收拾好书包,整装待发地看着他。 夏芋笑笑:「再说,你们看邱比特都已经准备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邱比特(整装待发)(心潮澎湃)(迫不及待)(佯装镇定):走吧老婆! 第11章 第11支箭 进入夏芋的家后,邱比特自觉坐在茶几旁边的小板凳上,从书包里掏出厚重的笔记本电脑、几套塞满了试卷的文件夹、还有两个蛮厚的本子。 他模仿夏芋,在耳根别了一支中性笔。虽然夏芋别的是烟。 打开笔记本,等待片刻,连上wifi,再等它运行直播软体。 电脑内置的风扇声音巨大,顿顿响了几阵,几分钟后传出一个中年男声:「第四题……这样的题到现在还有人问我怎么做,直接复读吧,别给a中丢人了……」 邱比特抿抿嘴,将两条腿向茶几两侧伸展,从一旁的文件夹里翻出一张空白的试卷写。 由于中午吃得有点放肆,夏芋的胃现在撑得发痛,在客厅待了一阵,看邱比特顺利连网上课了,就回到小卧室,轻轻合上房门。 卧室有个阳台,边沿摆着几盆前任房客留下的花盆,如今已经成为了他的菸灰缸。 夏芋用手肘撑在阳台上,百无聊赖地抽着烟,看楼下忙碌穿行的居民。 今天大家的步子都变得快了一些,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互相提醒:「多买点肉冻起来,再买些水分少的蔬菜屯着。」 「屯着?就这么点菜还是我千辛万苦抢回来的呢!我去得晚了,就看见什么拿什么了。」 「等会让你孙子从网上抢点菜吧,我儿媳妇给我抢了点,现在外卖员被挡在巷口不让进,唉不说了不说了,我先去取菜哦……」 夏芋就着街坊们的几段没头没尾的对话,抽完了两根烟。正打算回床上睡个午觉的时候,他心头一动,突然想起了对门住的那老两口。 「不知道他们买没买蔬菜啊……」 老人没什么囤货的概念,都是吃一顿买一顿,顺便下楼遛个弯儿;再加上他家的小孙子这阵还在刻苦学习呢,应该还没有精明到打开手机帮爷爷奶奶买菜的地步。 夏芋毕竟吃了人家的一顿饭,既然琢磨到了这一层,也不好坐视不管。 于是他又拿起手机回到阳台,点燃饭后的第三根烟,手指在外卖界面上忙碌地移动,加入一场争分夺秒的抢购大战。 . 看夏芋回到了卧室,邱比特便开始抱着后脑勺发呆。 每逢下午的第一节 课,他的状态都很差,总是熘号走神;没想到换了个环境上课,这个陋习还是没能改善。 夏芋的家里总有一股下雨时泥土的腥味,来自于陈旧的下水道,四楼西户住着的陈大爷嗜花如命,六十来平的小房子被他改得像座小花园。 因而,鲜花根茎和花培泥土的味道总能从他的洗手间和洗菜池里冒出来,给这间屋子里带来别样的生机,挂满客厅的动物写真都像要活过来一样。 邱比特正偷偷摸着鱼,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夏芋懵了一下,小声说:「这么暗……」,于是特意敞开门,让客厅亮堂一些。 第17页 想是怕打扰他学习,夏芋蹑着脚走到玄关换鞋,然后利落地解锁出门,将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这个时间是去哪儿呢?」邱比特嘀咕。 正好奇着,第一节 课终于结束了,中间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他站起身,来到客厅中央抖搂着长腿,一边好奇地往夏芋的卧室里张望。 同他不修边幅的外表不同,夏芋的卧室出奇地干净,走简约风,里面只有一张木制双人床和一个木制大衣柜。 卧室里唯二的两样家具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表面的亮漆变得斑驳,但因为都是黑色的缘故,跟故意设计得似的。 即使知道这个家的主人不在,邱比特还是不自觉放轻了脚步,悄悄踱到房间尽头的小阳台上。 原来从夏芋家的阳台望出去是这样的光景! 邱比特站在阳台上晒了会儿太阳,转过身打算回去继续上课,然后就瞥见了阳台一侧的晾衣绳。 绳上挂着两件白色的t恤,没有图案,款式也很普通。 视线稍稍偏移,t恤的旁边是两条内裤…… 夏芋的内裤。 邱比特的鼻头被蒸出一层汗珠,两只手故意撑在阳台上假装赏景,其实视线早已牢牢锁定那两块浅灰色的布料。 邱比特的内裤都是邱阿婆买的,每年冬夏换季,阿婆都会坐车去批发市场给全家人置办衣裳。 在邱阿婆的眼里,邱比特还是个个头稍高的小孩子,小孩子嘛,取向都十分童真。 因而,邱比特的内裤通常颜色鲜艷,上面点缀着机器猫或者小飞象等等的卡通图案。 而邱比特本人也秉持着「有得穿就行」的穿衣理念,从来没有质疑过奶奶的审美,直到方才看到夏芋的内裤的那一刻。 干干净净的颜色,简简单单的款式,型号……好像也比自己的小了一些。 腰围很细,布料大概刚好能够包住小巧的臀部。 邱比特喉咙发紧,浑圆的喉结上下滚了几下,好渴…… 他忍不住联想,那灰色的布料包裹的那些东西,思绪蔓延,他的脑海中又渐渐浮现出两条修长匀称的腿。 夏芋那么瘦,他的腿一定很细,膝盖也小巧。 体毛稀疏,脚踝的两颗骨头深邃,牵连薄薄一层肌肉。腿的主人常年缺乏运动,跑步很慢,走路也很慢…… 那两条细长的腿就这么在他的思绪里闲庭信步,怎么都走不出去。 「邱比特!邱比特!」 意识飘忽之际,他的遐想主角已经来到楼下,仰头冲着他喊:「你干嘛呢?」 「啊?」邱比特一着急,顺手推下去一个灰突突的花盆,所幸没有砸到人,只溅了夏芋半身的菸灰。 「嘶——」夏芋气得拿烟的手开始颤抖,仰着头质问他,「邱比特,你恩将仇报是吧?」 「不不不,不是!」邱比特慌慌张张,探出半个身子,「夏芋哥,你没事吧?」 「我这就下去看你!」 . 邱比特飞快闪到楼后,转着圈儿查看,还好夏芋没受伤。 他的心跳很快,脸颊通红,因为莫名其妙的心虚而根本不敢看向夏芋,低着头说:「夏芋哥,我不是故意的……」 夏芋深深吸了一口烟,缓慢地吐息,说:「那可不,你要是故意得那还得了?」 看来是不生气了。 邱比特稍微安心,这才看到夏芋脚边堆着好几个塑胶袋,里面都是些蔬菜水果,另一侧的袋子里装着红肉。 「夏芋哥,你去採购啦?」邱比特感嘆,「买了这么多东西呀……」 夏芋抽完烟,将菸头捻进身边的垃圾桶里,「别废话了,抓紧时间把他们拎到楼上去,你不还得上课么。」 「好嘞!」邱比特正愁着身体里有股无名的冲劲无处发泄,正好能干点体力活缓解一下。于是他蹲下身,从地上捡起大部分的袋子,只给夏芋留下一个装着调料的小塑胶袋。 率先冲上了三楼,邱比特站在夏芋的门前等着他开门,夏芋把门打开了却不让他进去,而是吩咐他。 「把这些东西给邱阿公和阿婆拿过去。」 「啊?你不吃吗?」邱比特惊讶。 「我随便对付两口就行。超市马上就暂停营业了,阿婆应该来不及囤货。」 邱比特反应了一阵,随后激动得都快哭了,这是什么人美心善的大善人吶! 「夏芋哥……」 「打住!」夏芋拒绝他的煽情,「赶快送上东西回来继续上课,给你开了门我就去睡午觉,别耽误我休息。」 「没问题!」邱比特的声音很大,尾音在楼道里上下穿梭,「夏芋哥,你真的是大好人,以后你的饭我们家就包了,我让我奶给你做好吃的,把你餵的白白胖胖的!」 不等夏芋拒绝,邱比特拎着袋子,扭头就打开家门。 他欢天喜地地跟老人大声地分享着:「爷~奶~你们快来看看吶!我们有个多好的邻居喂!」 -------------------- 作者有话要说: 邱:爷~奶~你们快来看看吶!我有个多好的老婆喂! 今天换了一个更新时间,是想看看能不能蹭蹭玄学,明天试试15点更新~存稿还很多,不用担心坑掉,会保持日更的,努力! 第12章 第12支箭 清晨,夏芋从重复的噩梦中醒来,听到对面传来缓和的音乐声。 第18页 老房的隔音向来很差,再加上夜晚的温度升高,睡前他打开了防盗门上的小纱窗,跟卧室的窗户对流,穿堂的凉风灌了一室。 这是老房常用的降温方式,想来此刻对面那扇的防盗门上的小窗也是开着的。 过去夏芋总上晚班,再加上他不大喜欢暴露自己居住的空间,白天时很少会打开小窗,只使用房子里自带的风扇降温,虽然效果一般,但也算清静。 此刻他的双眼迷离,慢吞吞走到门前,打算关掉门上的小纱窗,结果就透过两扇窗口,看到了对门的客厅里的光景。 邱比特和邱阿公并肩站着,跟着收音机里的广播声,一起打太极。 「邱啊,你这个白鹤亮翅亮得怪没精神的。」邱阿公指导着邱比特,拉着他的两只胳膊做动作,「你得这么,诶,让它伸展开了——这才是白鹤,你刚刚那样像只鹌鹑。」 邱比特对待老人相当有耐心,绷着张脸,一脸认真地重复着动作,「是这样吗?」 邱阿公看了一阵,「差不多吧,还得练几天。」,「还有这个拗步啊,腿得也得伸展开……咱家地方小,得错开拗,我先拗完你再拗。」 邱比特小声嘟囔:「那样我不就错拍了……」 夏芋站在门前,抿着嘴偷笑,又看了一会儿邱比特的错拍太极,才缓缓合上小窗。 . 夏芋回到床上,躺了没有五分钟,家门就被敲响了。 「夏芋哥,你是不是醒了?」邱比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刚通知去楼下做核酸了,你快收拾收拾,做完核酸来我家吃早饭啊!」 夏芋本来不想理他,听到要做核酸,这才收拾了一下,戴上口罩打开家门。 一抬头,就看到邱家三口人站在他门口,像是在等他。 「夏芋哥,早上好呀!」邱比特很高,对任何人说话的时候都带点俯视的意思。 可他的眼睛大,眼眶很圆,像温顺可爱的大型宠物,不会给人什么压迫感。 夏芋点点头,也问起好来:「阿公阿婆早上好……」,又冲着邱比特,「早上好。」 邱比特挽着爷爷奶奶的手臂,扶着他们下楼,说话的声音比平时要大一些,脚步也缓慢许多。 夏芋在他们身后慢悠悠地走着,看着邱比特安顿着老两口下楼,又谨慎地检查他们俩戴的口罩,检查好了才带着他们去核酸队伍的末端。 老人的听力差,听不到防护服下的医务人员在说什么。邱比特就在他们旁边,引导他们:「张嘴,张大点……诶,好嘞!来赶快喝点水,喉咙很难受吗?」 测完核酸,小区居委会又全副武装地把他们请到一边办理出入证,「目前是一家一天只能有一个人出门採购,出入都要使用证件并记录时间与行程。」 大白又补充:「但是根据早上的核酸结果,随时都会出台新的政策,非必要最好不要出门,待在家里等待通知。」 「噢哟,这么严重哦,」邱阿婆开始担心,「不会耽误了高考吧?」 她还记得前年的高考就推后了一个月,结果邱比特就在高考前两天出车祸了,虽然即使不出这场车祸,也轮不到邱比特高考,可她还是提心弔胆的,生怕时间一长再出了什么纰漏。 「那就不知道了,疫情难以预测,不过现在距离高考不是还有两个来月的时间么,处理好了应该不会耽误的。」说话的人大概是个中年妇女,比较能体谅老人家着急的心情,耐心地安慰着。 「希望不要耽误了呀……本来就晚了一年了,孩子心里压力也大的。」邱阿婆喃喃。 眼瞧着两个老人都担心得消沉下来,邱比特马上想法儿哄他们开心,「哎呀没事,晚一个月就晚一个月,那我还多了一个月的复习时间呢。我现在出门在外都可小心了,骑车速度都快不如人家步行的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搀着两个老人往回走:「我饿了,我们快回家吃饭吧,跟我爷打了一早晨太极,肚子都开始唱歌了。回家先吃饭,吃完饭我还得上课呢。」 邱阿婆如梦初醒:「噢哟,对对,邱邱待会还得上课呢。」又转身拍了一下老伴儿,「都是你,一大早拉着邱邱跟你在那瞎闹,耽误孩子的学习时间……」 邱阿公委屈:「我也没拉着他呀,是他觉得好玩陪陪我而已嘛……」 「没有没有,我爷带我放松呢,老师说了,这个阶段可以适当做做运动,减轻压力。」邱比特急忙帮着爷爷澄清。 「就是嘛……」邱阿公躲在邱比特的身后埋怨,「老是说我耽误邱学习……」 邱阿婆为人比较强势,在家里说一不二,占据绝对的主导权。 她转过身,望着落在最后的夏芋,说:「小夏,以后多让阿邱去找你玩,你见识广,带着他做做运动聊聊天。不然他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子,成天跟着他爷爷喝茶看报打太极,将来怎么招小姑娘喜欢哦!」 邱比特单手扶着邱阿公,闻言也转过身,看向夏芋:「就是,夏芋哥,以后你多带我玩玩嘛。」 夏芋一向不怎么给邱比特面子,如果现在只有他和邱比特两个人,他一定想也不想就拒绝。 只是现在还有邱阿公和邱阿婆,两个老人笑盈盈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再早几年,他的家人和朋友们也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夸奖他懂事、善良、有能力…… 第19页 如今如今,他工作的酒吧也暂停营业了,没了这份收入,他彻底成了个社会闲散人员,灰头土脸、身无长物——跟他这样的人一起玩,或许还不如叫邱比特回去跟着广播打太极。 「小夏?」邱阿婆再次唤他,「是不是起得太早了,还没醒觉啊?」 老人走进楼道,嘴里还念叨着:「等待会你们吃完早饭了,我给你们沖两杯那个……咖、咖啡。邱熬夜的时候总喝,喝了那个就精神了。」 邱阿公颤颤巍巍地走着,补充说:「但那玩意儿也不能总喝,会上火,不如喝点茶……小夏啊,家里有茶吗,没有待会阿公给你拿点哦……」 「对嘛,还是喝点茶好!」邱比特也混进来,一起叮嘱夏芋。 夏芋睨他一眼,邱比特立刻噤了声,缩着脖子跑去挽住邱阿婆的手臂。 夏芋曾经养过一只金毛,平时在家耀武扬威、摇头晃脑的,带出门去碰到只狂吠的小博美,都会立刻夹着尾巴藏到他身后。 邱比特让夏芋想到了那只金毛。 可转念一想,如果邱比特是金毛,那谁是博美? 他自己么? 可去他的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夏芋:小丑竟是我自己(滑稽 第13章 第13支箭 吃完了早饭,邱阿婆从厨房里端出来两支马克杯,笑眯眯地让夏芋和邱比特端回去喝。 「是咖啡,我刚刚沖的,你们趁着热乎劲儿喝了吧!」邱阿婆说,「邱儿,去了哥哥家要听话,安安静静地上课,别吵到你哥休息,知道吗?」 邱比特乖顺地点点头,回屋背上书包,殷殷看着夏芋:「夏芋哥,咱们走吧。」 夏芋手里捧着咖啡,香甜的热气呼呼往他鼻尖扑。 他心里奇怪,本来只答应让邱比特临时过去上个网课应应急,怎么这一家子人都默认了以后他家就成了邱比特的「自习室」了? 但当着老人的面,夏芋也不好说什么,咳了一声,带着邱比特走了。 网课从每天八点十分开始,跳过了往常的早读课。 进门后,邱比特自觉地坐在茶几旁的小板凳上,两条腿展展地伸在茶几两侧,等待直播软体在他嗡嗡作响的电脑上加载运行。 为了给他留下充足的学习光线,夏芋回到卧室了也不敢关门,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这感觉很奇怪。往常邱比特不在的时候,夏芋一个人在家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补觉发呆。 等到了饭点,他短暂起床,抽菸喝酒,把自己灌醉了之后,再回到床上躺着,睡觉发呆…… 就这么一天一天,循环往复。 可现在客厅里坐着个大活人,哪怕邱比特戴着耳机,几乎不会制造声音,夏芋仍旧有一种领地被侵犯了感觉。 他想起曾拍摄过的暴躁的狮子,凶猛的猎豹,抑或看着憨态可掬、实则凶悍易怒的棕熊……他们都是领地意识极强的物种。 跟踪拍摄这些动物时,摄影师们需要将身体包裹严实,避免在他们的领地中留下自己的气味或个人物品。 毕竟,一旦把他们惹怒了,后果就是小命不保。 人类真麻烦,自己的领地被别的人占着,却只能缩在小房间里,默默忍耐。 夏芋把脸埋到被子里,深呼吸几口,决定要振作一点。 不就是网坏了吗,他去找人来修就可以,等邱比特家的网络恢复了,这小屁孩儿也就没有理由再过来烦他。 夏芋起身,揉了揉脸颊,迅速换鞋戴口罩,刚一打开家门就和门口的穿着防护服的大白撞了满怀。 「您好,我们是居委会的,请问您这是要干嘛去呀?」大白问他。 不等他回答,大白又说:「很急吗,不急就再忍两天吧,这两天全市居民全部居家隔离,商店学校都关了,您家现在一共几个人啊?」 刚跨出家门的一条腿又识相地收了回来,夏芋默默调整口罩,说:「一个人。」 「一个人?」大白疑惑,「那不屋里还有一个人呢么?」 「这是对门的小孩,家里网坏了,用我家网上课,下课了就回家了。」夏芋解释。 大白低着头,在自己的册子上填下了数字「2」,然后说:「身份证拿来我看一下,你们俩的都要。」 夏芋进屋取身份证,出来时把邱比特的也带给了工作人员。 「根据当前规定,邻里间也不能来往交流,既然小天使在你这里上网课,你这几天就先跟他对付对付吧。」 「啊?」 「哦哦,」大白扭过身,给他看写在自己背上的名字,「我是二楼的王丽家的小孩,昨天我妈出门,把你的午饭打翻了,回家一直自责来着。」 他继续说:「以后咱们这个楼的情况就由我和我的同事负责了,我认识邱儿,我们俩关系挺好的,你跟他说我的名字他就知道了。」 夏芋一时反应无能,只记得刚才看到的名字,「秦天」。 秦天继续说:「邱儿要是不理解,你让他给我打电话,我再跟他解释一遍。我管他叫小天使,他管我叫擎天柱。」 「不是,」夏芋打断他,「您刚刚说,这几天让他现在我家「对付几天」是什么意思?」 「嗐,小天使不是最近备战高考么,他家里网坏了,回家不就歇菜了么。我问过邱阿婆了,她说你愿意借给他网。」秦天的同事从二楼上来,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要先去四楼。 第20页 秦天跟他比了个ok的手势,也打算走。 夏芋急忙拉住他,努力地澄清:「我愿意借给他网络上课,可没说愿意让他在我家住啊。」 秦天拍拍手里的表格:「形势所迫嘛,上面就是这样的政策,我们也不能单独对谁例外的……我已经把你俩登记在一户了,以后都是上门核酸,需要核对人头的。」 「兄弟,你也看到了,我们很忙很忙,我们两个人要负责临近八十多户的登记工作,实在没有办法一一解释。」秦天一边说,一边拾阶而上,「要不这样,你还有什么不理解的,晚上让小天使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俩单独解释还不行么?」 夏芋僵在家门口,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办法相信整件事情的发展。 秦天已经爬上了四楼,高声对夏芋说:「302,麻烦您先回家关上门好吗?不要干扰防疫工作。」 302欲哭无泪,欲语还休,听话地将门关上了。 . 「夏芋哥……你还好吗?」邱比特不知什么时候摘掉了耳机,已经掌握了事态,「哥,咱们也得配合人家的工作嘛。」 「刚才我奶给我发了条语音,她待会会把我的换洗衣服和辅导资料都放在楼道里,让我等她关上门了再开门去取。」 夏芋不想说话,一屁股跌坐到邱比特身后的沙发上,开始发呆。 「夏芋哥,往好处想,你也算是帮助了一个情况特殊的高三学生不是?」邱比特说,「要是刚才擎天柱来登记的时候,我在我自己家,那未来隔离这几天我都没办法上网课了,这得耽误多少事?」 「而且,我奶奶说了,以后她每天都把咱们俩的三餐准备好了,放在楼道里,你以后每天都能吃上我奶做的饭,我看你还挺喜欢吃的。」邱比特扭着脑袋,朝着夏芋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 牙齿很白,看似天真无邪,只有夏芋知道那个笑容背后藏了多少阴谋诡计——都是针对他的! 夏芋右眼皮狂跳,无力地扶额。 「夏芋哥,你怎么啦?」邱比特摘掉耳机,迎上来关心他。 夏芋生无可恋:「头疼。」 「哦,头疼……」邱比特端起手边的马克杯,餵到夏芋嘴边,「来,喝两口咖啡压一压。」 夏芋抿了一口,随即眉头蹙得更紧:真他妈甜! -------------------- 作者有话要说: 邱:没想到我也成了诡计多端的1!!! 那个……隔壁的完结文《致亲爱的丑丑兔》已经入完结v了,是一篇治癒甜甜的abo文,大家可以去看看吼!写文一年多了,第一次入v,还是完结v……不管怎么样,都是个进步吧,希望以后的成绩能好一点(心虚) 下一篇会写《喜欢我你就直说呀》,就在作者专栏的第一个,是时空穿越。受在攻去世之后才明白攻一直在暗恋自己,好不容易穿越回到过去,没想到错过了攻对自己一见钟情的时机,在新的时空里不仅掰弯了自己,还掰弯了攻的故事! 祝大家天天开心~ 第14章 第14支箭 邱比特算是摸清了,夏芋就是嘴硬心软。 夏芋这个人有点像个贻贝,外壳是坚硬的蚌,里面黏连细腻温柔的软肉,能将沙砾磨合成一颗珍珠。 之所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不仅因为夏芋帮邱比特圆谎以及给他爷爷奶奶屯粮,也因为他机缘巧合住进夏芋的家,却睡上了夏芋的大床。 而作为一家之主的夏芋,则骂骂咧咧地抱着枕头去睡沙发,警告他一解除隔离就滚回自己家去。 邱比特心里过意不去,主动要求换到沙发上睡,客厅里传来夏芋冷冰冰的声音:「快闭嘴睡觉,再说话你就去睡楼道!」 邱比特知道,夏芋不会让他去睡楼道。今天他结束学习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夏芋把他撵进卧室,给他睡更柔软的床铺,怕他热了,还给他开了风扇。 如今夏芋的家里很安静,只有风扇叶片旋转出来的呼呼风声。 卧室的房门开着,邱比特又听到夏芋用打火机的声音,随后闻到浅淡的菸草香气。 邱比特就伴着这个香气睡着了。 . 再醒来时,卧室的房门已经被关上,门外有些窸窣的动静。 出门查看,夏芋正好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煎蛋。 「坐下吃早点。」他招呼邱比特。 毕竟是寄人篱下,还鸠占鹊巢地睡了家里唯一的床,邱比特本来就心怀愧意,真没想让夏芋给他做早饭。 邱比特眼疾手快,接过夏芋手里的两只空碗,去厨房冒着热气的锅里盛粥,讨好说:「这种事情我来就行。」 夏芋没说什么,安然在餐桌旁坐下了,挑了形状更漂亮的一只煎蛋放到对面的空碗里,自己就着盘子吃剩下的蛋。 「夏芋哥,那个房间是不是储物间啊?」邱比特指着主卧旁边那扇上了锁的门说,「我想着能不能稍微改造一下,找几个箱子拼起来,搭上块布子,我在那上面睡就行。」 「不能,」夏芋直截了当地拒绝,还告诉邱比特,「你住你的,保证不亏待你。」 邱比特不解,也没听出夏芋语气里的抵抗,仍争取说:「这不是不知道我要在你家借住多久么,短时间在沙发上对付对付还可以,时间长了怕你难受……」 夏芋呲他:「我都没说什么呢,你哪来那么多话?」 第21页 他顺出一口气,继续说,「让你睡哪你就睡哪,别瞎操心。」 邱比特懦懦点头,没再说话。 可他心里还是止不住好奇,那个房间究竟装着什么啊? 还是夏芋只是表面上干净,背地里把脏东西全部都丢到那个房间里了? 正思考着,夏芋家的防盗门突然被人敲响,紧接着,邱比特的手机也开始震动,有新的来电。 「喂,邱邱啊,早饭给你们放在门口了。」邱阿婆的声音从门外和听筒里同时响起,「有煮鸡蛋、桂花米糕、还有你爷爷打的豆浆。让你小夏哥多吃点啊,中午奶奶再给你们送饭。」 邱比特握着小碗,关切说:「你和我爷还好吗?」 他从小到大就没有离开过爷爷奶奶,突然一晚上不见,哪怕就住在他们对门,都怪想念他们的。 「好好,都好~我们有啥不好的,」邱阿婆进了家,合上防盗门, 「你住在人家家里,眼里要有活儿,没事帮着小夏打扫打扫卫生,别总是说话,打扰人家休息,知道吗?」 邱比特说知道,又嘱咐爷爷奶奶不要乱用电器,拧不开的瓶子可以放在楼道里,打电话叫他出去拧。 邱阿婆嫌弃邱比特唠叨,让邱比特不要像这样追着夏芋说话,会烦到人家…… 挂断电话后,邱比特的嘴角还是扬着的,调侃说:「我奶奶怎么什么都要操心?」 他的手机是二手机,到手不到一千块钱,漏音严重,仿佛开了功放。 旁听了整段通话的夏芋也饶有兴趣的搭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嫁进我们家呢!」 夏芋无疑是在开玩笑,邱比特却脸红了,不自然地挠了挠脖子,才去把楼道里的食物取进门。 . 他们这栋楼里住了三个高考生,为了不耽误他们学习,居委会为他们申请了特殊待遇。 每天清晨,防疫站的医生到达楼下,由志愿者领着先去採集他们三户的核酸样本。 这天做完核酸,志愿者给他们留了一份核酸自检试剂盒,让他们俩明早自己试着用一下。 防护服里是个女孩子,个子不矮,但身形苗条,「咱们这片大多都是老街坊,这些新玩意儿他们不一定用得来,估计还是得上门检测……不过你们这户年轻,如果你们会用的话,我就跟社区申请让你们自检,剩得麻烦人家单独上门了。」 邱比特和夏芋接过来,表示愿意试试,志愿者姑娘很开心,叮嘱他们做完检测后把结果发到居民群里。 「咱们社区的大群你们都有吧?」姑娘这么说着,打算离开,「发到那个里面就行。」 邱比特和夏芋隔着口罩对看了一眼,又急匆匆把人叫回来了。 「你们俩真可以,老人家用不惯就算了,你们在这里住了那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姑娘从兜里费力掏出手机,解锁后加了二人的微信,把他俩拉进了群里。 邱比特觉得挺抱歉的,但他嘴甜,看着人家的头像说:「小姐姐,这个头像是你吗,你长得真好看!」又说,「你的名字也好听,甜心小圆,甜甜姐!」 小姑娘挺吃这套的,隔着防护服发出闷闷的笑声,最后晃了晃未读信息99+的手机,祝他们今天过得愉快。 关上门,夏芋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一头钻进他的小卧室里。 邱比特站在客厅中央,遥遥望着已经在床上躺倒的夏芋,关心他:「夏芋哥,这么早就开始喝酒啊?」 夏芋眼睛都没抬,懒洋洋地翻身,背对着他躺。 嘿——邱比特无语,好心当做驴肝肺。 酒有那么好喝吗? 最后伤得不还是他自己的身体。 邱比特决定了,卑鄙就卑鄙吧,等隔离结束,他非得跟他奶奶唠叨唠叨夏芋这个臭毛病不可。 他管不了夏芋,但他奶奶能管啊! . 晚间,志愿者小姐姐单独拉了个群,群里都是今天领了自检盒的社区居民。 因为群里的大多数人都比较年轻,隔离在家没事做,所以异常活跃,扯家常晒自拍,甚至还有在线相亲的。 建群不到两个小时,信息已经攒了四百多条。 邱比特看到信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他不敢学得太晚,怕耽误夏芋睡觉,带着手机和错题集去卧室,打算睡前再温一遍错题。 他和夏芋交换空间,换他去床上躺,夏芋去客厅躺沙发。 邱比特翻了个身,抱着手机笑说:「这个群可真热闹!」 夏芋一如往常地沉默,邱比特也习惯了。 正当他打算开启免打扰,群里突然跳出一张模糊的照片,主角正是夏芋。 拍摄者住在他们对面的楼,俯拍角度,拍下夏芋双手撑在阳台上抽菸的场景。 紧接着是文字信息:【住在6栋三楼的小哥哥,请问你有对象吗?】【脸红害羞.jpg】 邱比特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邱:???这不是我老婆么? 我是笨蛋!!昨晚改了一下存稿,发布时间就都乱了!十二点我还美美打算看看更新,结果咋等也没等到(捶胸顿足!!)对不起!!! 第15章 第15支箭 夏芋的照片在群里点燃了又一个高潮。 纷纷有「知情人士」站出来,分享与夏芋擦肩而过的几个瞬间,并评价他「本人酷酷的」、「总在半夜出门」、「经常在楼后餵流浪猫」…… 第22页 发照片的女生更加兴奋:【人帅心善!怪我平时上班太忙了,疏于发掘身边的风景(美男子)】 【三分钟内,我要知道这个小哥哥的全部信息!】 群里有些男生忿忿然:【都糊成这样了也能动心?看清正脸再说吧!】 那女生不为所动:【这叫氛围感懂吗,帅哥和普通人之间是有壁的,帅的人身边的空气都不一样!】 马上有人反驳他:【笑死!远看宋仲基,近看宋小宝~】 【就是,鬍子拉碴的,像颗猕猴桃……】 邱比特有些生气,夏芋就是货真价实的大帅哥,有鬍子怎么了? 那叫性感,普通人想驾驭还驾驭不来呢! 此刻他睡意全无,皱着眉头编辑了一大段彩虹屁,将夏芋从外形到气质再到外冷内热的性格全部夸奖了一遍。 可临到要发送的时候,他又有些犹豫……夏芋哥会查看群里的信息吗? 如果夏芋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将他这样维护自己,会不会觉得冒犯或者困扰? 邱比特不想在夏芋面前成为一个奇奇怪怪的人,不想让他的崇拜成为日后夏芋可能会感受到的负担。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梅雨季节到来之前,整个城市都变得躁动,现在邱比特更是深有体会,从头发狂躁到脚趾。 正心烦着,群主甜甜姐突然加入讨论:【姐妹大胆追爱吧,他本人超帅的,我今天见到了!】 女生立马来了精神:【!!!】 【在哪?跟谁?是独居吗?】 【我私聊你罢[害羞][害羞]】 两人便不再说话,群里出现新的话题,将刚才那段对话顶了下去…… 邱比特关上手机,重新躺回床里。 按理说,现在夏芋的颜值得到了证明,他的心愿达成,本该安安心心地看书睡觉的。 可他现在就是很烦躁,烦得怎么都睡不着,心里像有蚂蚁在爬一样,麻麻痒痒的,但却搔不到实处。 他根本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心烦…… 如果是他自己帮夏芋正名了,当小姐姐提出想要跟他私聊、想要更了解夏芋,那样的话他还会坦然地帮夏芋背书吗? 他还愿意告诉她夏芋的种种闪光点吗? 不,他不愿意。 邱比特希望自己是唯一一个知道夏芋究竟有多好的人。 再多一个人知晓都不行。 真心烦,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让别人看到夏芋哥啊? ——想到这里,邱比特心下一凛,重新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对不对!这个想法太奇怪了! 他怎么能这么想呢? 他只是崇拜夏芋而已,就像他们班的女生崇拜那些唱唱跳跳的小明星一样。 他也觉得夏芋哥哥哪哪都好,哪哪都有魅力,哪怕夏芋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臭着一张脸,邱比特心里都清楚,夏芋其实很善良,并且非常非常关心他。 身为夏芋的崇拜者,邱比特理应拿出一个想要向全世界安利自己哥哥的态度,对夏芋的优点如数家珍,并希望他的夏芋哥哥能得到越来越多的人的喜欢,希望他收穫幸福。 这才是一个崇拜者应该有的姿态吧? 邱比特视线一斜,忽然发现夏芋站在卧室门口,一脸愕然地看着他。 「还、没睡啊?」夏芋磕巴着寒暄。 邱比特这才看到,夏芋正握着卧室的门把,大概是特意走来关门的。 身体先于意识行动,邱比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问道:「夏芋哥,你看群里的消息了吗?」 夏芋神情茫然:「没有啊……怎么了吗?」 邱比特跳下床,翻出早前女生拍下的照片给他看,故作轻松地玩笑:「你有爱慕者喽~」 夏芋接过手机,只看了几秒又把手机还给他,说:「无聊。」 「夏芋哥,你在你们酒吧也很受欢迎吧?上学的时候呢,是不是有很多女生要你电话啊?」 邱比特追着夏芋进去了客厅,看着他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开盖饮下。 他仍止不住好奇,想要探听更多:「那你都是怎么拒绝她们的啊?」 夏芋咽下啤酒,「你明天不上课吗?」 「上,」隔着餐桌,邱比特坐在夏芋对面的椅子上,「但是没事,往常这个时候我都还没睡觉呢,所以现在也睡不着。」 「夏芋哥,你跟我说说吧,是我奶让我跟你多说话的……」 夏芋摇了摇头,给出一个模稜两可的回答:「我上学的时候不怎么受欢迎。」 「为什么啊?」邱比特很不解,夏芋长得不差,或者说根本就很俊美,个头也有一米八,身材很好,皮肤很白,不留鬍子的话可以直接出道了。 邱比特承认自己多少带些粉丝滤镜,但就凭夏芋的长相,一定不会无人问津。 「那个时候我不怎么说话,也有自己喜欢的事情,所以很少跟同班同学交流,只有几个还不错的朋友……」夏芋饮下一口酒,缓缓回忆。 「这我知道,以前我也有很好的朋友,跟他们在一起玩的时候,确实不会在意其他的人。」邱比特努力回应着夏芋的话,也努力继续话题,「那你现在还和之前的朋友联繫吗?」 夏芋沉默,眼皮向下垂着,盯着啤酒罐钻研。 邱比特便继续分享自己的情况:「我现在已经不和原来的朋友一起玩了。他们做了让我很难过的事,狠狠地伤了我的心,所以我决定不再理他们了。」 第23页 「那次我让你假扮我的男朋友,其实就是在气他们,我不想让他们再缠着我,我觉得他们不是真的关心我。」邱比特说,「我也不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只是单纯不需要他们的关心,不想他们施捨我。」 「夏芋哥,其实我……」 他不敢再说下去了…… 所幸夏芋也没有深究下去的打算,他只是沉默地喝酒,落寞地盯着啤酒罐子的包装。 邱比特坐在他的对面,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就这么看着他,一直看着他,不厌其烦地看他。 . 雨是从清晨开始下的,邱比特定了很早的闹钟,起床翻出词彙书背单词。 他让奶奶送早饭时不要敲门,放在楼道后给他打个电话就行,他悄悄开门取进来。 所以这天夏芋是被猪肉白菜馅儿的大包子香醒的,邱比特用速食汤包兑了两碗紫菜汤,缀了点虾米进去。 「夏芋哥,你醒啦!」邱比特招呼他,「快吃饭吧,我研究一下怎么自测核酸,做完还得传照片到群里。」 夏芋一脸懵懂地坐在沙发上,邱比特的手机里正播放着自测教程。 他怔怔地看了夏芋一阵,下意识地切换应用,偷偷拍下了夏芋睡醒时的样子。 天知道,邱比特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不把这张照片发到群里。 这张照片分明比昨天的那张更加清晰、更自然、刻画出夏芋更为柔和的样子。 这张照片也更亲密,夏芋穿着一件旧t恤,领口很大,露出大半个胸口,奶白奶白的。 刚睡醒时的夏芋还没来得及竖起尖刺,不设置很高的壁垒,嘴唇很粉,头发散在脖子附近,发尾贴在锁骨上。 可后来邱比特决定将这张照片私藏起来,这样的夏芋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 除了他谁都不能看,这是粉丝福利,他是唯一的幸运粉丝。 -------------------- 作者有话要说: 邱的想法属实有点危险了哈…… 第16章 第16支箭 「头再抬高一点……对……再忍一下……」 夏芋被邱比特扳着脑袋,神情痛苦,发出细弱的哼声。 「好了。」邱比特小心地将取样完毕的鼻腔拭子放在採样管中,轻轻握在手里晃荡。 窗外仍下着雨,客厅里光线暗淡,将少年泛红的耳根也藏在阴翳里。 丢弃拭子,往卡槽里倒入检测液,等待检测结果……邱比特刚给自己做完了整套核酸自检流程,轮到帮夏芋操作的时候,手指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轻微的抖动。 取完样本后,夏芋敏感的鼻腔被刺激得猛打了几个喷嚏,抱着纸巾盒擤鼻子,然后听到邱比特让他用手机拍下结果,传到群里。 「你拍了发吧,」夏芋的眼眶很红,像一颗纤弱的小草,被劲风吹得毫无原则地摆动。 邱比特将检测卡放到餐桌上,自己回到小茶几边坐好,端起本书看,说:「必须得用自己的手机发的。」 「是吗?」夏芋不疑有他,吸着鼻子拍照,发到群里。 邱比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尤其是知道了群里有人对夏芋有好感之后,竟然开始讨厌起那个群来。 他讨厌在群里喋喋不休的人,却捨不得屏蔽掉群信息,怕漏掉任何有关于夏芋的讨论。 说到底,他讨厌的不是这个群里的任何人,他只是讨厌有人惦记着夏芋。 别的人惦记着夏芋,他却没有立场去干预,每次想到这里都会让他口干舌燥,呼吸困难。 夏芋拍完照,在茶几和餐桌之前的空间里走了一圈,顺便将名字和今日体温编辑在照片里,传到被他第一时间屏蔽的居民群中。 「邱比特,你到这里来学吧。」夏芋突然说,「一直坐在那里,不觉得憋屈吗?」 「啊?」邱比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这小子怎么脸红了? 夏芋解释:「你这几天都蜷在那么张小桌子上,不难受吗?」,「好好坐下学吧,别等解封了,你到处说我虐待你。」 少年眨眨眼睛,然后冲着他露出明媚的笑容,与窗外的阴霾形成很大反差。 「我没事儿的!」邱比特一边笑,一边将摊了一桌子的试卷与书本摞在一起,抱进怀里,「你对我这么好,我哪能说你坏话呢!」 下一秒,夏芋就看着邱比特动作麻利地将书本和电脑全部转移到饭桌上,安然落座。 「得了便宜还卖乖!」夏芋调侃,慢悠悠走去躺沙发。身后,邱比特语气轻松地回复他:「夏芋哥觉得我乖就行!」 邱比特这人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寄人篱下的时候,还是蛮有分寸感。 比如,他每天要听好几个小时的网课,偶尔还有加课和小组讨论,可他始终戴着耳机,必须说话的时候也轻声细语得。 有次夏芋听了一耳朵,邱比特说家里有人需要静养。 「需要静养」的夏芋白天都待在卧室里,要不是偶尔有翻书的窸窣从客厅里传来,他都快要忘了邱比特的存在。 现在茶几区域空了,夏芋横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书。他的余光里,少年朝着厨房的横窗、背对着自己坐着,频繁地揉按自己的耳朵。 很碍眼,挡光,让人挂心。 夏芋撇撇嘴,无奈地起身,走去揪下邱比特的一只耳机。 第24页 邱比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显示器看,被夏芋的举动吓了一跳,眼睛睁得很大地看他。 「别戴耳机了,」夏芋悄声说。 邱比特诚惶诚恐:「是不是我的耳机漏音啊,抱歉抱歉,买来之后我就没用过,就是这几天才用的,实在是不知道……」 夏芋被逗笑了,这孩子着实是不禁吓。 他伸手,扯掉了邱比特另一侧的耳机,又受累将它从插孔里拔下来,几秒后听到了略显疲惫的女声:「古诗词我已经说了好多遍了,只要背了就能拿分,你们不背有的是人会背,差距就是这么被拉开的……」 那道声音越来越小,邱比特连按按键,将音量调到最小的那一格。 又抬起头冲着他笑,「谢谢夏芋哥。」 夏芋抓着邱比特的耳机,躺回沙发上,从手机里翻出一部电影看。 这部电影是导师推荐给他的,构图很美,节奏很慢。 里面有很多大海的空境,阴天的、晴天的海浪不厌其烦地沖刷着石滩,刷啦刷啦…… 邱比特上完了一节课,习惯性地看向卧室,没人。 又起身找了找,发现夏芋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的手机里仍播放着电影画面,有个满脸胡茬的男人和女人激烈地争吵,然后抱头痛哭。 邱比特不得其解,看向夏芋,对方似乎也觉得吵闹,睡梦中都皱着眉头。 但此刻,邱比特没空欣赏夏芋的睡颜,他有更好奇的东西。 只见他轻轻撩开夏芋的短袖,仔细研究他左边胳膊上的纹身,细密层叠的岩石之间,隐藏着一个身体,这到底是个什么动物呢? 「雪豹,」夏芋保持姿势,梦呓一般解答了他的困惑。 哦,是雪豹啊,没见过……等等……邱比特反应过来,悻悻地松开人家的衣袖,「夏芋哥,吵醒你啦?」 夏芋推了推他,让他往远蹲。 「我就是好奇,」邱比特心虚地说,「等高考结束了,我也纹一个去,纹身疼不疼啊?」 夏芋望着天花板,笑说:「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也行,那我也纹个雪豹吧!」邱比特挠挠脖子,仍旧很好奇,「哥,你纹这个图案,有没有啥含义啊?」 「就是想到了就去纹的,哪来那么多含义啊?」夏芋吓唬他,「你不怕你带个纹身回家,你奶奶不让你进家门?」 「那怎么可能,我爷奶都很开明的!」邱比特昂着头否决,下一秒就又犯怂,「要不我还是纹个小的,纹在隐秘一点的地方吧。」 夏芋笑不迭,坐起身继续给他出主意:「不如在你大腿根上纹一只小兔子,又小又隐蔽。」 大腿根上纹兔子,这是什么恶趣味? 邱比特扁扁嘴,老老实实地说:「那我再想想吧!」 他暗暗立志,一定要找到一个更酷的动物,闻在不那么私密、他奶奶又不容易发现的地方,然后每天秀给夏芋看! 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就这么匆匆而过,邱比特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又得坐回餐桌上继续听课。 夏芋则百无聊赖地躺回沙发,重播看到一半的电影。 一切都按部就班,风平又浪静。 一直到了傍晚,甜甜姐过来敲门,分发新的自检盒。 小姑娘送完了东西也不走,赖在门口问夏芋有没有什么物资需求,请他加团主的微信。 「什么都可以买到吗?」夏芋想了想,问她,「不是刚需也可以?」 小姑娘痛快地点头:「只要不是太小众……对面那栋楼里还有人想团可乐和薯片,得看能对接到的商家有没有,现在就是在收集群众的需求。」 夏芋沉吟,总算放心了:「那啤酒能团吗?不用指定品牌也行。」 「啊……啤酒?」小姑娘的声音有些犹豫,「你很爱喝酒吗?」 夏芋没明白人家的心思,怕凑不够团购的数量,还贴心表示,要是能买到的话,他不介意多买一些,给他算三人份也行。 小姑娘犹豫了半瞬,掏出手机说:「那你加一下群主,跟她沟通吧。」 夏芋扫码的时候,邱比特也凑过去扫码,说要帮爷爷奶奶也屯点东西。 甜甜姐挺警惕:「既然你的爷爷奶奶也住在这一片儿,你怎么住在这里?」 邱比特一时血热,半个身体掩着夏芋站着:「这是我们的私事。」 他板着张脸,自以为深不可测,实际上傻不愣登,「这事不方便跟外人说!」 -------------------- 作者有话要说: 此刻,众人的心理应该是: 甜甜姐:磕到了磕到了! 邱:我好帅,我好man,我占有欲爆棚! 夏:这小子又在发什么疯?? (我今天好早,趁休息会修一修前文的,没有剧情上的变动,只改比较尴尬的记事手法,打扰各位读者了,不要取消收藏嘛~) 第17章 第17支箭 「……啊?」隔着防护服,都能想像到街道志愿者甜甜姐此刻尴尬又困惑的心情。 夏芋也觉得费解,邱比特又在发什么疯? 他笑了一下,缓声安慰小姑娘:「小孩子,一天到晚就瞎说。」 甜甜姐点点头,晃了晃挂在手上的袋子:「还有两家的自检设备没送呢,我先去忙,你们记得跟团主联繫!」 第25页 夏芋友善道谢。一偏头,看到邱比特还直挺挺地杵着,就按着他的肩膀,让他也跟志愿者道谢。 夏芋:「说谢谢!」 邱比特老老实实:「谢谢。」 夏芋:「说辛苦了!」 邱比特一板一眼:「您辛苦了。」 夏芋笑了笑:「这还差不多……」 甜甜姐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绕了两圈,讪讪问道:「你们是兄弟吧?关系挺好的。」 眼见着夏芋默认了,邱比特心里又有点不痛快。这股火憋在他的心头,一晚上都没能散去。 晚餐过后,他收拾好桌子,又把东西放到餐桌开始学习。夏芋跟他隔着一个客厅,躺在沙发上看书。 这天邱比特要练习雅思考试的听力和口语项目,音频播到一半了,他一个词都没听进去。 「怎么了,很难吗?」夏芋躺在沙发上,慢悠悠地说,「半天了都不见你落笔。」 夏芋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在关心…… 邱比特傻乎乎地回头,编造出一个解释:「还行,我听听课文。」 夏芋歪嘴一笑,「课文?哪有课文让学生填空,还给你空档让你答题的?」他问邱比特,「蒙我呢?」 被戳穿的邱比特连回头都不敢,把音频调回到最开始,强打精神开始做题。 没了耳机,现在他听什么学什么夏芋都能知道,没有半点摸鱼的空间…… 尽管之前戴着耳机学习的时候,除了有时候耳朵太疼了需要停下来缓一缓,其他时间他都不怎么会走神。 今天这是怎么了? 雅思考迫在眉睫,之后是高考,哪场考试都需要他全力以赴,哪场都能改变他的命运,怎么就不能好好把握机会呢? 邱比特边听真题边揉头发,本就蓬乱的小捲毛被他揉得更卷了,傻乎乎地在他脑袋上翘着。 「诶——」邱比特猛然醒悟,转过头问,「夏芋哥,你听得懂我的听力题吗?」 夏芋哼了一声,继续读杂志。 邱比特定睛看过去,夏芋在看的是一本摄影外刊。 其实夏芋家的茶几下面放着很多书,中文的英文的都有,因为藏在那么不打眼的地方,邱比特一度以为这些都是夏芋不看的书呢。 原来夏芋的英文水平不错嘛…… 暗自鼓气,双手握拳,邱比特雄赳赳走到沙发边上,蹲下身看着夏芋:「哥~」 夏芋对上那双殷切的眼睛,心头随即一凉,「……干嘛?」 他是怕了邱比特了,每次邱比特睁着他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视线灼灼地看着他,他就知道这小子心里憋着坏呢,找他准没有好事。 果然,邱比特趴在沙发边上,嘴巴距离夏芋的肩膀不过两拳的距离,标准的伏低做小的架势。 「夏芋哥,」邱比特说,「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啊?」 夏芋说不能,邱比特突然耳聋,继续说话。 「你能不能,陪我练一练口语?」巨大的金毛可怜巴巴,头发卷卷的,说不好是想展现俏皮还是加深狼狈。 反正已经将夏芋拿捏在手心里了。 「你要是想开瓶茅台喝也行,」邱比特说,「你不是没有酒喝了吗,你就喝我爷爷的茅台吧!」 「等我攒够了钱,花点时间和精力去找一瓶同样年份的补上……只要我夏芋哥能开心。」 夏芋推了推他,「你别这么谄媚。」 「夏芋哥,我也不想的,实在没有办法了嘛。」邱比特往远挪了挪,声音又小又弱,「写作、阅读和听力,这些都还好说,跟着标准答案练习和模仿就行了。可是口语不一样,口语哪来的标准答案,我连哪里说错了都不知道……」 夏芋挑了挑眉毛,没说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非得通过菁英计划吗?不仅是因为这个能让我公费留学,减轻我爷爷奶奶的负担;还有……我妈妈现在就在美国。我从小到大没感受过什么母爱,我就是想去看看美国到底哪里好,怎么就能让她乐不思蜀,连亲生儿子都不要了。」 邱比特说完话,颓着肩膀蹲着,夏芋明知道这其中一定有演的成分,可他还是忍不住恻隐。 「……就,口语就行了吗?」夏芋抱着杂志,闷闷地问。 邱比特的眼睛一下子被点亮了,嘴角迅速扬起,大力点着头:「口语就行!」 夏芋起身,无力地招了招手,「把口语题拿过来吧……」 还是妥协得太快了,每次都让这小子轻易得逞了。 邱比特快步跑回餐桌,取来了练习题,一边说着:「夏芋哥,其实要是你不嫌麻烦的话,能不能也帮我补一补听力啊,我们同学去上补习班,老师都会给他们分享一些诀窍的。」 说话间,他已经将练习册平铺在茶几上。 邱比特只有四五本雅思真题书,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地写着笔记,边角贴着便利贴,都是他从同学那里捡来的经验。 雅思书比普通教辅的售价更贵一些,邱比特买的二手的,封面用宽胶带保护,边缘发毛,一看就被翻看了很多遍…… 夏芋眉头拧紧了,问他:「你之前做过这些?」 「嗯,」邱比特不作隐瞒,「阅读和写作都吃透了,现在在做网上题库里的题,只剩听力和口语,即使练了很多遍也还是没有信心。」 第26页 邱比特的这份刻苦是夏芋没想到的,毕竟他在大多数时候看着都很休闲,甚至还在一大清早陪着爷爷打太极,大晚上偷他爷爷的茅台,实在不像个吃苦耐劳的高考生。 可是不容忽略的是,邱比特也确实很刻苦努力,学习的时候就全神贯注地学;如果夏芋不叫他吃饭的话,他大概可以捧着书蜷在茶几边学一天…… 夏芋张张嘴,找到模拟测试的第一题,从题目要求开始读。 邱比特对他的美式发音感觉惊奇,问他怎么练得发音能这么标准。夏芋呼噜他的头发,说他还是听得太少,读得快一点就以为人家读得好。 邱比特喃喃:「可是你的声音就是好听!」 . 现阶段,邱比特要兼顾雅思和高考,高考是重头,菁英计划的最终考察项目就是高考全省排名; 可优异的雅思成绩又是一块绝佳的名校敲门砖,因而邱比特将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备战高考,晚上睡前的两个半小时准备雅思,每天准备两个单项。 他的发音其实很标准,只是用词太过正式和学术,不够日常化,听起来会显得有点生硬。 在邱比特发言的同时,夏芋就在纸上刷刷记下有问题的部分,等他说完了再一个个地讲给他听。 教人知识的夏芋是极有耐心的,他在纸上迅速书写着邱比特回答问题的逻辑,指出哪些会让答案显得冗长,哪些是他对于题目的理解出了错。 邱比特就盯着夏芋握着笔的手指看。 不知是不是热爱摄影的缘故,夏芋的手指纤细却很有力,稿纸上的每个字都让他写得很深刻。 给他拆解答题思路时,夏芋伸出食指,在稿纸上面游走,说到重点还会点上两下,问邱比特有没有听明白。 邱比特点点头,说明白了。喉结滚动,偷偷干咽。 夏芋板着脸,让邱比特重新回答一遍刚才的问题,然后将纸翻到背面,继续记录需要注意的地方。 就这么练了两小时,夏芋带着邱比特模拟了整套口语考试的流程,也传授他很多口语经验。 邱比特对于这场考试的认识也从一知半解、稀里糊涂地学习,转为有针对性和目的性地加强训练。 是夏芋帮他理清了他的不足,让他明白他的缺陷究竟在哪里。 邱比特不停地跟他道谢,又发自肺腑地夸他。 正归拢着桌上的稿纸的夏芋只是哼了一声,心想这小子就会得了便宜卖乖。 「夏芋哥,你的手好小啊……」少年的视线聚焦在整理稿纸的那双手上,夏芋的动作永远慢条斯理,懒洋洋的。 一天的学□□算告终,邱比特瘫在沙发上看着夏芋,然后举起自己的手看,分析说:「感觉你的手只有我的一半大。」 夏芋抬眼看了看邱比特的手,确实,他那双手对得起他一米九多的身高。 「咱俩比一比吧!」邱比特想一出是一出,趁夏芋还没反应过来,拉起他的手,搭在自己的掌心上仔细观察。 夏芋的手虽然较小,但也绝对没有邱比特形容得那么夸张,只比他的手细小一圈。 可堪堪覆盖在大掌上的那只小手,还是显得那么娇弱,能很轻易地攥住,包裹在手掌里。 邱比特不知道怎么想的,侧了侧手,手指顺着夏芋的指缝交叉握合,紧紧扣住了对方。 「啧——」夏芋皱着眉头,教训他,「松手!邱比特,你干嘛呢你?」 夜间的雨势小了,忽得一阵清风吹过,吹进一屋子潮气。 邱比特本来昏昏欲睡,闻言猛地清醒,惊慌地和夏芋对上视线。 方才还温顺乖巧的少年,如今整张脸写满了无措。 邱比特的身体下意识向后,眼瞧着要从沙发上跌下来,夏芋好心,探着身子伸手去拉他的胳膊。 哐当一声,天旋地转,邱比特滚到地上,身下软乎乎的。 连日高强度的学习已经榨干了邱比特所有的精力,他的大脑迟钝得仿佛一台运行了三十多年的计算机。 邱比特仍旧恍惚,慢悠悠地分析着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全然忽视了垫在自己身体下面的那个逐渐升温的「肉垫」。 「操!」夏芋推搡不开,大为光火,「邱比特,滚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插播一个小剧场。 夏芋帮邱比特模拟口语考试,例行公事地让他先介绍一下自己。 邱:good afternoon, my name is cup. 夏芋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告诉邱比特英文名字不用这么写实。 夏:你至少得起个正常人会用的英文名吧! 确实,英文名很重要,如果有机会出国读书,每天都要用到自己的英文名。 邱比特冥思苦想了两天,最后终于决定了,adam! 夏芋表示可以,但还是时不时称呼邱比特为cup,逗得自己笑弯腰。 夏芋不知道,邱比特的这个英文名可是用光了他所有的小心思。 首先,adam是宇宙初生的第一个男人,非常霸气! 其次,邱比特暗戳戳地想,如果他叫」亚当」了,希望能等到他的「夏娃」。 他希望夏芋就是这个「夏娃」。性别不重要,他希望自己从宇宙初生就和夏芋在一起,生活在伊甸园里,快乐又自由。 第27页 第18章 第18支箭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邱比特的大脑混混沌沌。 但听到他夏芋哥让他下去,他的身体便下意识地往旁边侧开,和夏芋并排躺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空隙里。 也就是这时,他才姗姗意识到:刚才垫在自己身体下面的「软绵绵」原来是夏芋的身体。 !!! 夏芋的身体?! 整个青春期里,他也曾和同龄的男生勾肩搭背、追逐打闹,免不了发生很多肢体接触…… 可那些毕竟是无心的,全是消遣,他从来不曾仔细感受,甚至不会记得。 可刚才的那个,触感、温度、气氛、空气里的味道……每分每秒都值得加入人生的典藏。 太深刻、也太逾矩。 邱比特逃回卧室,他不敢关门,怕彰显自己的心虚。 可他又没有底气将门大敞,他分明是在心虚。 倒是夏芋仍有余裕,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倒回沙发上,对着仓皇逃走的少年玩笑。 「邱比特,跑什么啊?」 「害羞了?」 「过来!把你这堆书和本子收拾好,整个客厅都是你的书。」 等了半天,里屋的少年才脚步笨拙地走出来。蹲在茶几旁整理书本的时候,耳根都是红的。 头发软蓬蓬耷拉着,连捲毛都卷得漫不经心。 夏芋觉得好笑,怎么就害羞了呢,没看出来脸皮还挺薄的。 这是没跟人拉过手啊,还是没跟人打闹过? 怎么对象换成是他了,邱比特变得这么羞涩? 在夏芋的眼中,邱比特就像是大自然里一株野蛮生长的植物。 给点阳光就能发芽,有点雨露就能长大,心里面有坚定的目标,努力生活,真诚待人。 邱比特珍惜和善待自己拥有的所有东西,小到用得方方正正的橡皮擦,大到住在对面的那两位老人; 也很少听他抱怨,给啥吃啥,指哪打哪。 这样的人的未来一定很光明吧? 老天爷从来都会优待每个认真对待生活的人,况且这个人还叫「邱比特」。 又或许,在夏芋本人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邱比特早就获得了他的信任和欣赏。 这感觉让他想起那只无意间跑入他的镜头的小鹿,等到夜晚,储存卡连入电脑,才发现原来那是那么美的风景,是无意间掉入他视线里的宝藏。 夏芋承认,他对于邱比特这样热情真诚的人没有什么招架的能力。 像是冰块遇见了火焰,短时间尚能嘴硬抵抗,时间一长,他也被融成了春水一湾。 邱比特收拾好了桌面就回到卧室里去了,临走还假模假样地告诉他,说自己最近太累了,睡觉会打鼾,所以想关上门睡。 夏芋说「好」,邱比特就静静把卧室的门合上了。 夏芋又在沙发上躺了一阵,接着起身去冰箱里拿出一罐他的「小宝贝」。 隔离的时间一长,囤起来的啤酒也要见底了。夏芋有点焦虑,想着明天一定要记得联繫一下社区的团长,看她有没有办法买到啤酒。 说起来,白天的时候团长好像给他发过几次信息。那时他正犯困,文字简讯懒得读,语音简讯也懒得听,也就没管这件事。 明天说什么也得给团长回信了。 夏芋坐在桌边,从桌下的摞得老高的教辅中取出一本来读,是数学错题集,邱比特的错题不多,密密麻麻填满半个笔记本。 他边喝酒边琢磨着这些题的解法,看得不亦乐乎。原来数学也挺好玩的,那会儿上学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呢? 正感慨着,卧室的房门突然打开了。邱比特直挺挺从里面走出来,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上。 这小子不知道在房间里干嘛了,头发更加凌乱,脸色也更憔悴…… 憔悴又紧张。 邱比特顺了顺身上穿着的白色背心,指尖冷冰冰的,隔着单薄的布料,触在自己仿佛血液停滞的腰间。 「夏芋哥,有些事情我想跟你坦白。」邱比特说。 夏芋心如止水。臭小子虽然看着单纯无害,实际满肚子坏主意骚操作,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嘬了一口啤酒,「说吧。」 邱比特全身上下都紧绷着,愣是深呼吸了三次才张开嘴。 「其实,我喜欢男人。」他盯着自己的短裤看,上面明明印着造型各异的笑脸图案,却像在嘲笑他此刻的原形毕露。 「夏芋哥,其实我是同性恋,但我不会乱来,你不要嫌弃……」邱比特卑微地辩白。 这次邱比特没提出什么无理的请求,夏芋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见夏芋迟迟不作声,邱比特突然感觉很冷,窗外的雨势又变大了,没完没了得像要下到地老天荒。 可能他之于夏芋就像这场雨一样,让人感到烦躁、黏腻、暗无天日、看不到尽头。 邱比特不忍再想,他心里颓丧得不行,这样下去只会一味地自我贬低。 他站起身,揉着自己的头发问夏芋:「你是不是很介意我这样的人?」 「我知道,我这种人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很难接受。咱们俩还得朝夕相处这么多天呢,如果你实在是讨厌我,我可以只待在卧室,除了吃饭上厕所,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 如果今天邱比特没有突然握住夏芋的手,没有阴差阳错地跌倒在夏芋的身上,这件事情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告诉夏芋。 第28页 是的,他从刚进入青春期就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不一样。 每个男生都有个梦中情人,有人喜欢长腿大胸,有人喜欢可爱萝莉,有人喜欢眼睛占了半张脸的卡通纸片人。 邱比特不一样,这些形象都无法让他产生幻想,能让他产生幻想的人,却仿佛都有些超乎常理。 如果没有刚才的事,或许他真的可以隐藏起自己的性向,保持分寸感,和夏芋相安无事地度过隔离期。 可是没有如果,逃避与粉饰太平永远无法真正地解决问题。 邱比特根本不敢看夏芋,他怕从那张脸上看到失望、看到惊慌、甚至是……厌恶。 说完了话,他便想赶快逃回卧室。 剩下的事情就等夏芋冷静下来再处理吧,随便夏芋想把他赶出门或者想让他一直待在卧室里都可以。 邱比特的脑中闪过一百种糟糕的后果,但耳边却传来夏芋的声音。 「所以呢?」 邱比特的脚步停滞,僵在客厅的中央,仍旧不敢回头。 夏芋说:「你是同性恋,所以呢?」 他看向少年的背影,问道:「同性恋者有什么问题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问题! 第19章 第19支箭 是啊,同性恋者有什么问题吗? 恋爱这种事,说到底就是一个灵魂遇见另一个灵魂,彼此纠缠和碰撞,争吵与了解,然后一同走一段或长或短的路而已。 喜欢的人是男生还是女生,根本在于喜欢的那个人上,跟性别无关。 他终于会爱上一个人,而非一个性别。 所以当爱情降临,同性恋和异性恋之间又有何不同呢? 邱比特凝了一阵才终于鼓起勇气转身,夏芋依旧淡然,抓着啤酒往嘴里倒。 邱比特有些迷茫:「夏芋哥……你不会介意吗?」 夏芋的语气没什么波澜:「我为什么要介意?」 「就是……我之前的几个很好的朋友、就是那天你见到的那些,他们好像很介意。」 「他们介意,我就要介意吗?」夏芋喝酒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功夫就消灭了一罐啤酒。 他意兴阑珊地抓着易拉罐,又往嘴里倒了倒。 「我不介意。」 夏芋终于放下空空的罐子,仿佛邱比特难以言说的秘密还不如一罐啤酒的逝去而令他难以接受。 即便夏芋这么说,邱比特也仍有些过意不去。 他无法控制夏芋的心情,可曾经那么要好的朋友也口口声声说着他们不介意,结果之后他们的每个行为都在努力地跟他划清界限,让他知道,他成了个尴尬的困扰。 身后传来夏芋的声音:「你还不睡觉吗,杵在那里干什么?」 邱比特便又转身,坐回夏芋对面的椅子上。 「哥,我能跟你说说话吗?」 「想说什么?」 是错觉吗?今晚的夏芋好像更有耐心了一点。 「想跟你聊聊我的秘密,还有我经历的事情……」邱比特颓唐地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不然也没人愿意听我说这些话。」 夏芋真好,夏芋虽然不爱说话,却总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向他伸出一只手。 邱比特隐隐直觉,这次夏芋也不会拒绝他。 果然,夏芋点点头:「说吧。」 . 「我一早就知道自己可能和身边的男生不一样了。」邱比特的声音闷闷的,「但我从来没有对周围的人有过什么过分的想法,反而因为知道了自己不一样,就会更小心一些。」 「我也从来不觉得这件事是什么秘密,但这确实需要一个很特殊的场合来坦白,一直到前年,我都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邱比特的声音没什么气势,一听就知道他在诉说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因而即便手头没有酒了,夏芋也没有打断他的意思。 邱比特告诉夏芋,他和那个雨天追着他跑的三个男生曾是最要好的朋友,四人之间亲密无间,也曾天真地玩笑,将来谁要是结婚了,一定全员出席担任伴郎。 这样的事在少年看来肉麻又幼稚,可他们的关系就是这么牢固,就连谈论这样的事情都感觉坦然。 高二那年的夏末,四人来到公园湖边的「秘密基地」给邱比特庆祝17岁生日。 那天的蛋糕是其他三人凑钱买的,买的是邱比特喜欢的口味,邱比特吃了最大的那块。 诉说这些事情的时候,邱比特的神情有些动容,看来是很美好的回忆。 夏芋也想起自己曾和两位故友庆祝生日时的场景,生日是甜的,空气里都是欢乐与祝福。只可惜…… 邱比特也顿了顿,语气又变得沉重,眼里的光一点点地消失。 吃完了蛋糕,赵枫突然从书包里拿出瓶威士忌,坏笑着跟大家分享。 四个人乐乐呵呵,用汽水兑着烈酒,就着一次性的纸杯喝,喝着喝着就都上了头。 侯灵凡抱着酒瓶傻乐,提议说:「虽然咱们几个从小玩到大,但这些年也没有个坐下来掏心掏肺的时候。要不这样,咱们一人说一个自己的秘密,尺度嘛……当然是越劲爆越好啦~」 赵枫复议,大笑说:「要讲就得讲最劲爆的、最不好意思说的那种……谁要是敢说什么小时候尿床、私藏压岁钱这种小儿科,咱们就给他抬到树根上蹭.蹭,让他尝尝男人难以言说的痛苦!」 第29页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邱比特早就微醺,头晕乎乎得,笑倒在草地上。 由瞿藻起头,平静道出自己是如何发现自己的亲生父亲出轨,又带着他妈将他爸和小三捉.奸.在.床.的事。 瞿藻淡淡地说:「我举着手机进去的时候,我爸正和那个女的打得火热。后来我妈打小三,我打我爸,离婚的时候我爸净身出户,一个子儿都没留给他……」 三个人一阵沉默,想不到平时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小哭包,到了关键时刻竟然这么潇洒和勇敢。 有了瞿藻打头阵,后面的故事也愈发私密。侯灵凡的姑妈借住在他家,那女人总是偷看他洗澡,后来他请表哥到他家做客,两人抓了姑妈一个现行。 现在所有家人都跟姑妈断绝往来了。 赵枫则说自己私藏了很多小电影,日本、韩国、东南亚;英国、印度、加拿大……他的理想是用小电影拼出个世界地图。 三人不约而同地将手里空了的纸杯丢到他身上,骂他噁心,让他滚远点。 沉默一阵,侯灵凡问赵枫能不能找几部带感的分享给自己,这样待会投票最烂秘密的时候,自己会对他网开一面。 赵枫跟他击掌:「成交兄弟!」 终于轮到邱比特讲秘密了。 那天晚上的风格外凉爽,他也真心相信朝夕相处的好朋友们,于是清了清嗓子,道明了自己的性向。 另外三人沉默了。 尽管醉着,邱比特也敏感地察觉出好友们的尴尬与无措,他主动解释:「不过你们放心,我才不是见谁都喜欢,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我只是知道,我不会对女生感兴趣。」 早先赵枫喝醉了,将半袖脱掉打赤膊,闻言又默默套上了。 侯灵凡穿着短裤,叉腿坐着。又一阵风吹过,他慢慢并起腿,换成了保守的坐姿。 瞿藻则静了一阵,圆场说:「最烂的秘密大概就是我的吧?没看出来啊,你们这一个个隐藏得好深~」 讲到这里,邱比特突然笑了,他看向夏芋,眼底全是哀伤:「瞿藻向来这样,总是在最尴尬的时候第一个跳出来圆场……」 「可是啊,厌恶是很难隐藏的。我怎么也想不到,在我生日这天,最好的朋友开始讨厌我了。」 那天瞿藻说完话,赵枫和侯灵凡反应了一瞬,马上嚷着要把他抬去撞树。 他们一人抓着他的两只胳膊,一人握着他一只脚踝。 彼时的邱比特尚未觉察出他们的厌恶,又或许,他们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但身体是诚实的,尤其在那样单纯的年纪里。讨厌谁喜欢谁,单看接近这人的反应就都知道了。 邱比特别扭地走过去,抬手去握瞿藻的另一只脚踝。 结果手才刚触到,瞿藻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挣脱了桎梏,跳到一边。 此刻,邱比特坐在夏芋家的餐桌旁自嘲地笑,抬眼望着滴落在窗户上的雨滴,说:「那天后半夜突然下雨了,然后这雨就一直没停。」 -------------------- 作者有话要说: 唉…… . 之前每天忙着改文,导致存稿到这章就用完了,本来写了小作文打算请假的……但我又振作了,我站起来了,我把明天的写出来了,现在要去码后天的了!!! 邱~夏~妈妈这个月一定让你俩啵儿一个!(一些大话) 周末的时间用来存稿,应该还能保持日更吧~(更多的大话) 第20章 第20支箭 人会长大,总有一天会发现年少时耿耿于怀的那些事,之后回想起来也不过如此。 伤口会癒合,伤痕变浅,但感受到的疼痛并不会被完全忘记。 它变成忌惮、防备、怯懦……在心上附着一层保护罩,自作主张地将秘密、苦衷、痛处全部藏在里面,变成大人们不快乐和不信任的原因。 那时的邱比特对于人性的了解不深,尚没有竖起戒备,只隐隐觉察出有些不对劲。 好像……在那天之后,大家都变了。 高二的暑假很短暂,作为准高三生,他们得早于其他年级的学生一个多月回到校园。 开学的第一天,整个楼层都瀰漫着死亡低气压。天气燥热,阵阵蝉鸣,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生不如死」四个大字。 那三人还是会在下课时主动找邱比特说话,一起吹牛扯皮;侯灵凡说要去上厕所,邱比特起身,也想一起去。 侯灵凡立马坐回座位,说自己还能再忍忍。 回忆到这里,邱比特愤然,「他忍个屁!后来上课没有两分钟,他就举手说要去上厕所了……」 再然后,之前总喜欢缠着邱比特的瞿藻突然宣布自己交了女朋友,不再和他们一起形影不离地玩闹;赵枫也突然有了个神秘的外校女友,侯灵凡则突然开始暗恋班花…… 班里的英语课代表是个文文弱弱的男生,之前总受高年级欺负,邱比特帮着打了两次架,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开学第三天,英语课代表在他的作业本里夹了一封信,里面写满了对他的爱意,很是真挚。 邱比特在中午放学时找到他,委婉地向他表达了拒绝,说自己对他没有那个意思。 空寂的教室里,课代表双眼噙泪,哭吟说:「可是……是你的好哥们告诉我,你喜欢我的……我就以为是真的了……」 第30页 「好哥们?」 「嗯,侯灵凡、赵枫、瞿藻,他们不是你的好哥们吗?是他们告诉我的,说你,你喜欢男生,你对我那么好,就是对我有意思……」 邱比特没再多说什么,拒绝后便离开,浑浑噩噩地出了校门。 要找他们对峙吗?还是把他们叫出来,好好澄清一下? 他陷入纠结,事到如今,他也想不出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的「好哥们」了。 正想着,从学校对面的小吃街里走出三个熟悉的身影。 三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赵枫手里还抓着串铁板鱿鱼,吃得嘴边都是酱料。 面对这个场景,邱比特来不及思考太多,转身就往反方向跑。 他怕,怕那三人也看到他,怕那三人走过来跟他说:阿邱,其实这些天我们都在故意躲着你。 我们不想再跟你玩了…… 邱比特卯足了全身力气奔跑着,八月的太阳毒辣地裹在他身上,汗水像河一样奔涌。 他跑,他想跑出成见与误解,他没喜欢谁,也没伤害谁,为什么心痛,为什么心虚? 他跑,他想跑赢时间,跑回过去,跑进那个生日夜,他明明还有很多难以启齿的秘密,为什么偏偏挑了这一件讲? 他跑,他问,他破口大骂,他垂头丧气。 他跑,他跑,他跑。 直到经过那个路口,一辆剎车失灵的轿车猛地冲出来,撞翻了斑马线上的四个行人。 邱比特终于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开始了一场漫长的与死神的拉锯…… . 夏芋听他讲完所有的话,才起身从冰箱里取出一罐新的冰啤。 邱比特讲得口干舌燥,却意外得痛快,他终于讲出了不为人知的心事,收穫了一份释然。 「夏芋哥,我能喝一点酒吗?」邱比特问。 夏芋扶着冰箱门,背对他轻笑:「喝酒?你明天不上课了?」 「低度数的酒应该没事吧?」邱比特思考着,「要不,你稍微给我倒一点你的酒吧,我怕我今晚睡不着……」 夏芋停了片刻,从冷藏柜下层的最深处取出一罐水蜜桃味的气泡果酒,酒精含量只有3%,是便利店的满赠的赠品。 「喏~」 邱比特看了一眼包装,没说什么,扣开拉环喝了一口。 「夏芋哥,你为什么这么爱喝酒啊?」邱比特的情绪转换很快,好奇地问,「虽然我知道,喝酒只是个人爱好,我也没有批判你的意思……就是想知道,酒究竟美妙在哪里?」 夏芋抿了一口啤酒,沉吟片刻,说:「嗯……微醺的状态很轻盈,思绪也会跟着放松下来,什么都不想。脑袋里没有了特别在意的事,感觉却很充实,更接近……」他顿了顿,「爱。」 「爱?」邱比特摸不着头脑,「爱谁啊,酒吗?」 夏芋笑了笑,又咽了一口酒,没再搭腔。 微醺的状态就像爱…… 琢磨着这句话,邱比特又猛灌几口气泡酒,手里的罐子一下轻了好多。 不过邱比特可能高估了自己,他的酒量没有很好,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夏芋把他从卧室的床上叫醒,让他赶快起床吃早饭,等下还要上课。 邱比特的头并没有多痛,但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到这张床上的。 少年顶着卷卷的鸡窝头,问道:「夏芋哥,我昨晚没做什么失礼的事情吧?」 「没有」夏芋否认,回到客厅的沙发上躺着,默默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腕和掌心。 . 邱比特不喜欢烟味,但最近在每节课的间隙,他开始主动约夏芋去阳台抽菸。 美其名曰,想见缝插针地讨教口语练习的技巧。 夏芋也没什么疑心。 自从知道邱比特的性向后,他唯恐自己的态度会伤害到邱比特涉世未深的小心脏,于是变得更有耐心也更随和了一些。 邱比特不知道这些,夏芋的性格本就自我,对他冷一点热一点都说得通。 他担心的是,如果夏芋继续在阳台上抛头露面的话,团长怕不是要等一解封就捧着玫瑰追求他。 之前邱比特加了团长的微信,跟群里的信息一对应,才发现团长原来就是在群里发夏芋照片的那位爱慕者。 小样!小姐姐还特地换了暱称和头像,要不是邱比特机警,记住了她在群里的暱称,可能就掉以轻心了。 群里很多人都加入了这次的团购活动,大部分的人屯了方便面、经放的蔬果;邱比特还特意给他爷爷奶奶订了两箱高钙奶,邱阿婆收到后又执意分给他们一箱…… 夏芋如愿以偿地获得两箱啤酒,志愿者秦天给他们送货上门的时候,还单独给了夏芋一个袋子——是他没有购买的零食,说是团长送的。 这个团长……不简单! 邱比特暗自介怀,所以愈发黏着夏芋,不放心他一个人去阳台抽菸。 说来也巧,以前夏芋独自在阳台抽菸的时候,总能看到团长三不五时地在群里发布照片,各个角度记录他的美貌与气质。 自从邱比特一同出现后,群里就再没出现夏芋的照片了。 「啧,你干嘛呢?」夏芋扭头看他,眉头微微蹙着。 邱比特猛然回神,将手从夏芋的肩头抽了回来,往远退了一步。 第31页 握过夏芋肩膀的那只手掌垂在身侧,就快要烧起来了! 邱比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最近他的身体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总不经大脑擅自行动…… 「我、我紧张!」邱比特干巴巴地解释,「我压力太大了,需要安慰!」 第21章 第21支箭 夏芋像是相信了,掸一下菸灰,说:「有压力很正常,毕竟是那么重要的考试……但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夏芋哥,」邱比特反应过来,慌忙追问,「你是在安慰我吗?」 夏芋的脸上悄然浮现出一丝腼腆,将菸头捻在废弃花盆里,撂下一句:「随你怎么想。」 说完掉头就走。 「那就是在安慰我!」邱比特喜笑颜开,追着夏芋的脚步回到室内,「你一定是在安慰我,我就是这么想的……夏芋哥,你咋这么贴心?」 夏芋钻进洗手间,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瓮瓮得:「滚蛋!」 . 睡前惯例,邱比特打开手机刷群聊,了解一下社区隔离的新动态,顺便……看看有没有关于夏芋的讨论。 好在一切都风平浪静,只有些借换物品的资讯,还有传统的希望疫情赶快滚蛋、隔离早日结束的祈祷盖楼。 正当邱比特打算关了手机睡觉时,对话框里突然跳出一张照片,画面里他和夏芋并肩站在小阳台,但传照片的人却不是爱慕夏芋的团长姑娘。 从头像看,偷拍照片的大概是位男性,接下来的一条文字信息更能证明: 【奉劝你们小姑娘没事不要瞎动心,至少要先搞清楚你们的哥哥是直是弯吧?】 嘿——邱比特不乐意了,这人认识夏芋吗?他跟夏芋说过话吗?他知道夏芋在做什么、喜欢过谁吗? 怎么单凭这么个清汤寡水的照片就断言人家的性向呢? 那条信息之后,群里一下滚出很多信息,大部分都来自于男性。 【我那天也看到了,俩人勾肩搭背的,一看就不单纯!】 【诶,那个不是邱阿公的小孙子吗,这男的还挺有手段。】 发照男性来了兴趣,接连追问: 【小孙子?】 【成年了吗~】 【现在报警还来得及吗?】 对话框里涌出数个「哈哈哈」。 有人接着说:【说不定人家是自愿的呢?】、【也不知道他俩谁上谁下……】 邱比特怒火中烧,在房间里暴走:都疯求了吧,单凭一张照片就在这里胡编乱造! 以后隔离结束第一件事就是上门狠狠抽你! 可这终究只是气话,还是得想办法解决问题。 邱比特将关于夏芋的讨论全部截图存证,又编辑一段话警告他们,隔离结束后将追究他们「造谣和侵犯他人隐私」的责任。 短暂的刷屏过后,群里出现了些维护夏芋的声音。 【这看上去也没啥呀,怎么还能想到这个方向去,隔离给你们闲出屁了?】 【估计是串门的时候被留下了,我妈现在还在6栋住着呢,四个人天天搓.麻……】 【有些蝻宝啊……】 秦天也加入讨论: 【发照片的是4栋的吧?我可知道你是谁啊,劝你说话之前三思!】 【大家都是街坊,隔离之后总有个碰面的时候,别搞得太难看了。】 【图里的小男生我认识,借人家的网上网课来着!人家长得又帅心肠又好,这种人就是走到哪都招人嫉妒】 【地铁老人.jpg】 发照男性急了:【谁嫉妒了,小姐姐们拍照就是喜欢,我拍就是嫉妒?】 秦天回覆:【笑死,难道你也看上人家了?】 【小岳岳震惊.gif】 群里安静了一阵。团长姑娘上线,指名道姓地说:【胡荣你有完没完,在群里撩骚了多少小姑娘了,非得我把你挂出来你才能消停是吧,你看看有一个理你的吗?】 群主甜甜姐出来主持公道:【这个群建立的初衷就是想拉进年轻人之间的距离,给大家在隔离期间解解闷。本来觉得都是年轻人所以会更自由些,就没想着让大家实名……】 【今天发生了这种事,作为群主我很自责。今后请将自检结果直接发送到社区大群,本群成员请自觉将群暱称更改为居住的楼号-房间号-姓名;不服从的可以自愿退群,或者等我明天手动移除。】 此话一出,群成员从原来的83人减至66人,除了夏芋,剩下的都乖乖修改了群暱称。 . 邱比特怎么也睡不着,握着手机继续在房间里踱步,思索着要不要告诉夏芋刚才发生的事情。 夏芋大概也不会在乎这些事,他向来不在乎流言蜚语,他连他自己的生活都可以漠不关心…… 但这次的流言确实敏感了点,夏芋已经知道了他的性向,跟一个明知是gay的人有这样的传闻,大概会觉得很困扰吧? 夏芋……会觉得很噁心吗? 哐——客厅里突然传来一声响,紧跟着细碎的噪音,邱比特来不及思考,慌忙跑了出去。 沙发旁的落地灯还亮着,夏芋坐在沙发上,神色愕然。 「怎么了怎么了?」邱比特大步走去,蹲下身上上下下地看着夏芋,「你摔倒了,还是磕到哪里了?」 夏芋的脸色发白,绷着嘴唇道:「没、没事。」 第32页 「没事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动静?」邱比特问他,左右观察了一下,看到茶几上摊着一堆书,夏芋的手机在茶几的一角,堪堪要掉。 他顺手把手机救了回来,喃喃道:「你刚才在干嘛呀?」 无意间,邱比特的指尖触在手机屏幕上,随即从里面传出夏芋的声音。 「我是夏芋,今天是我居家隔离的第11天……」 「别动——」夏芋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慌忙地从邱比特的手里抢回手机,塞到自己的枕头下面。 好在视频不长,夏芋说完那句话后就传出声响动,是书本坍塌、手机跌落的声音。 邱比特眨了眨眼睛,思索良久,还是没能理解夏芋刚才在做什么。 老房子一片寂静,就连窗外的雨声也变得微不可闻。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夏芋揉了揉头发,想要转移话题。 「我睡不着……」邱比特还欲再说,突然发现夏芋上身穿了一件白衬衣,根本不像是要睡觉的样子。 再结合刚才手机里传出的声音,他猜测夏芋在给什么重要的人录制视频…… 真是奇怪,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打个视频电话联络感情不就好了,为什么偏要录视频呢? 难道视频的观众是不会使用智慧型手机的老人吗? 此刻,夏芋的脸颊很红,像是被撞破了什么丑事一样赧然,抿着嘴不说话。 面对这么一个边界感极强的人,邱比特也根本不指望能听到他的解释,只转过身,将散了一茶几的书简单归拢起来,然后跟夏芋道晚安。 群里的事还是等明早再告诉他吧…… 「邱比特,」夏芋打断他的脚步,问,「我在客厅录视频,会不会打扰你休息?」 邱比特回眸,只见夏芋坐在沙发上,仰视着他,「我之前在卫生间录了一次,ashley说光线差,收音也不好,让我重录。」 邱比特不知道这位ashley是谁,不过既然夏芋解释了,他就觉得ashley是谁都不重要了。 他环顾有些昏暗的客厅,夏芋一侧的脸被橘黄色的侧光点亮,另一侧则显得有些阴翳。 「你现在拍视频的话,光线也不好吧……」邱比特分析,「怕吵我睡觉,可能也不敢大声讲话。」 夏芋咬咬嘴唇,很苦恼的样子,「就是想表达我过得很好……」 「那这样吧,」邱比特提议,「明天早晨我帮你拍!」,「早上光线好,精神也好,可以呈现一个清爽又轻松的样子!」 「清爽又轻松?」夏芋若有所思。 是了,逼仄的卫生间或是漆黑深夜都带着些晦暗的、隐蔽的意味。尽管这是他的生活常态,可想要证明自己过得好,多少得装出一个积极、正面的样子。 被人关心真麻烦! . 次日清晨,邱比特从楼道里取来了邱阿婆给他俩准备的早餐,摆到桌子上放好,等了好久都不见夏芋从卫生间里出来。 里面也没有水声,夏芋磨蹭什么呢? 邱比特换到沙发上坐着,翻看昨晚群里的聊天记录,斟酌着等一下要说的话。 卫生间的门终于开了,邱比特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抬起头看。 夏芋穿着昨晚的那件白衬衣,版型刚好合身,面料上一点褶子都没有,似乎还特意熨过? 视线上移,他随即怔住。 夏芋的唇边的皮肤变得细腻,只泛着浅浅的一层青色——没了杂乱胡茬的遮盖,面部轮廓更加清晰俊秀。 夏芋抱着手臂,下意识地咬着下唇。没了鬍子的保护,他被自己的表情肆无忌惮地出卖着。 是紧张、是忐忑、是无措、像是纯真又灵动的斑比王子。 邱比特干咽几下,脱口而出一句赞嘆:「哇——」 -------------------- 作者有话要说: 群里的对话有点水,但也是必要啦,而且这章多写了一丢丢,给剧情加加紧! 没了鬍子,现在是清纯钓系的夏!但我还是挺喜欢留着鬍子的夏的,后面会让他再蓄回来,不过是利索性感的鬍子了~ 邱比特,你命真好! 第22章 第22支箭 看到夏芋,邱比特就饱了,早饭都忘了吃。 事后想起来,或许「秀色可餐」就是这个意思吧。 邱阿婆的烹饪手艺实在了得,隔离十二天,夏芋的一日三餐都有人规律餵养,单薄的胸膛在白色衬衣里竟然显得结实了些,眼下那两块吓人的暗色阴影也浅了好多好多。 那个模样,仿佛是挨过了梅雨季的夏天的植物,不再被雨水打得湿漉漉抬不起头,而是在艷阳下面昂着脑袋生长。 就要,就要开花盛放了! 这样的夏芋要多迷人就有多迷人,让邱比特根本移不开眼睛。 他一早就知道夏芋被掩藏起来的美丽,是珠玉蒙尘,利刃结霜,有不可估量的潜力。 可终于等到云开月明的那一刻,他还是摄走了理智,很久很久说不出话来…… . 这座城市正经历梅雨季,一连下了一礼拜的雨了,到了今天,天空竟然褪成了纯净的白色,映得一室亮亮堂堂。 邱比特搬了一张餐椅到客厅正中央,夏芋坐在上面,正好将稍矮的沙发和茶几藏了起来,背景变成墙上的动物写真。 驯鹿英勇,野象强壮,雄狮威风堂堂……夏芋在他们前面,像是主宰一切的慈悲的王。 第33页 邱比特掌镜,将夏芋置于取景器的正中央。 画面里的男人衬衫洁白,嘴唇淡红,眼睛不算很大,有着忧郁的双眼皮。 得到开始录制的信号后,男人轻轻张开嘴,做简短的问候与介绍,然后分享自己的生活。 几点起床,几点吃饭,阅读几本书,欣赏几部电影,偶尔去阳台抽菸…… 他娓娓说着。 坏消息是,和一个高中生隔离在了同一个屋檐下;好消息是,搭伙度日的人很忙,每天都有大量的属于自己的时间。 坏消息是,啤酒储备见底;好消息是,通过团购群买到了新的啤酒。 坏消息是,每天晚上要给高中生补习雅思;好消息是,只有两个小时,且高中生的口语能力稳步上升。 邱比特听到这里,腾出一只手搓了搓耳朵。 「生活还是同往常一样,并没有因为被限制了自由所以更渴望自由,我一如既往地感到自由。」夏芋总结,「以上就是我的隔离生活总结。」 「另外,最后一个坏消息是,不知道何时才能解除隔离;好消息是,『解除隔离』不会是最后一个好消息。请大家加油!」 原来认真的夏芋是这个样子……邱比特深深着迷,连停止键都是在夏芋的提醒下才按下的。 夏芋难得忐忑,凑到他身边播放视频,一边问他:「还可以吗……需不需要再重录一遍?」 接近夏芋的那半侧身体开始无端升温,邱比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不知道要往哪里飞,视线加了一层毛玻璃效果。 夏芋的手臂慢慢贴上他的,又将他从窗外的细雨之间重新拉回地面,太阳般炽热的温度将他那颗湿漉漉的心脏蒸的柔软。 再一碰,就要化了…… 夏芋皱着眉头,正认真地审视着视频画面,突然感觉手腕一热,一滴水落在上面。 「嗯?」注意力下意识地聚焦在天花板,明明没有任何渗水的样子啊,再转移到邱比特的脸上……夏芋震惊! 「你哭什么呢,邱比特?」 . 邱比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被朋友排挤,车祸的剧痛与后遗症,得知自己错过了高考……这些事情都没让他哭过; 对自己的性向感到自卑,被老师逼着报名费用高昂的雅思班,听到老两口打电话支支吾吾地跟妈妈讨要学费……这些事情也没让他哭过。 他们都是推着他不断向前走的助力,不断提醒他,要变得更加强大,保护爷爷奶奶,扬眉吐气。 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有问题的是这个世界,邱比特没有问题! 然而夏芋的到来像是把世界的另一面拽到了他的面前:可以不用总是积极,不用总是乐观,有些事情大概没有对错之分,不用出人头地,也能拥有一个怡然自洽的小世界。 过去他总觉得夏芋太丧太颓废,一身的才华都被埋没在这间八十多平的小房子里,但夏芋却将这样的日子活出一种妙趣。 不抱怨,不勉强,从没想过要逃离任何地方、任何处境…… 最最重要的是,夏芋太好看了! 无论是鬍子拉碴的夏芋,还是面目清爽的夏芋,他的魅力都是无法被隐藏的,他眼里有更为宽广的世界。 邱比特用小臂快速蹭掉了眼泪,看向夏芋,夏芋也正担忧地望着他。 他有太多理由用作眼泪的辩解,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压力太大了?」 一向健谈的邱比特不说话了,夏芋只好猜测。 「发泄一下也是好的,情绪积累的太多,会把身体压垮的。」 夏芋伸长了手臂,揽着邱比特的肩膀,拍了拍。 面对情绪脆弱的邱比特,夏芋总是很有耐心,也很包容。 于是邱比特屏着鼻子哼唧了两声,转头靠在夏芋身上,十分伤心地拱了拱。 菩萨心肠的夏芋便慷慨地给了他一个结实却僵硬的拥抱。 . 到了下午,邱比特终于知道视频是拍给谁看的了。 夏芋突然接了个电话,用的是邱比特那副漏音严重的耳机,耳机的主人便勉为其难地偷听了。 手机画面被切成了四个格子,其中三个分别是夏芋本人、远在美国的老师、以及同样在隔离的师娘。 「芋!没想到你竟然完成了互助小组的任务。视频很好,我和joseph都看了!」师娘兴奋地说。 「是呀,看着精神头不错,好久没见你没有鬍子的样子了,还以为自己穿越了呢!」老师跟着感嘆。 夏芋腼腆地笑了笑,点点头。 「芋,学籍只能保留三年,看你调养得不错,是不是该考虑回去上学了?」师娘一向喜欢先礼后兵。 师傅贊同:「你师娘说得没错,趁我回国之前的时间,刚好可以帮你跟学校提出复课申请。明年六月有场青年摄影比赛,可以使用毕业作品报名,理想状态下,一毕业就拿个摄影奖,在业界立稳脚跟也容易一些……」 哦……邱比特握着笔坐在餐桌边上做题,心里瞬间瞭然,joseph是夏芋的老师,ashley是老师的妻子。 只是……「回去上学」是什么意思? 回哪里上学,夏芋要离开了吗? 「老师……」夏芋张口,顿了一下,闪身进了卧室,顺便关上门。 第34页 接下来的话邱比特一句也没听到,他只知道夏芋过了足足半小时才从房间里走出来,若无其事地倒在沙发上。 . 该说的总要说的。 邱比特走到夏芋身边,告诉他昨晚群里的事情。 夏芋仰躺在沙发上,抱着手臂静静听着,缓慢地眨着眼睛。 「知道了,等一下我也修改群暱称。」夏芋悠然说着。 忽得,邱比特感到头顶一沉,夏芋的手掌懒洋洋地抚摸他的头发,劝他:「不要多想,也不要在意那些话。」 被戳中心事的邱比特扁了扁嘴,道:「截图我都保存好了,等解封了就找他们算帐去。」 夏芋的食指绕着他的一缕捲毛旋转,不置可否,在邱比特的注视下慢腾腾地睡着了…… 再醒来已是傍晚,夏芋依稀记起要修改群暱称,从枕头下面取出手机,缓慢地键入文字。 「诶?」他的注意力被弹出的信息吸引,立刻起身,趿拉着拖鞋跑到邱比特的身边。 「看到群消息了吗?」 夏芋的眼底藏着喜悦,语气却很淡然。 邱比特怔怔看了一会儿夏芋,然后才从书包深处取出手机来看—— 好消息是,再过两天社区就解封了,除了城北的两个社区,城市其他区域将有序回归正轨。 坏消息是,解封后邱比特就得离开夏芋家了。 刚做完的听力测试是满分,勤能补拙,邱比特好像终于参透各中技巧、掌握必要能力……可无论他怎么琢磨,还是不能理解自己心里时不时涌出的酸涩到底代表什么,夏芋突然靠近自己时,那些欣喜的快要飞到天上去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白天的时候,他为什么会哭呢? 他只知道,再过两天自己再也没有藉口冠冕堂皇地待在夏芋身边了。 好消息是,夏芋看起来很开心。 坏消息是,邱比特觉得好烦! -------------------- 作者有话要说: 好消息是,解封了就可以开始搞事情了! 坏消息是,碎碎面又要没存稿了!!! 第23章 第23支箭 老师和师娘极力劝他回去读完大学,夏芋只觉得头苦。 两年了,他们每次通话的主题都殊途同归,每次的结果也都不欢而散。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读完大学,一份文凭而已,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夏芋当然想向老师证明,不是学了摄影就非得成为摄影师;奈何这两年他也没有别的成就,浑浑噩噩度日,不断逃避和老师与师娘谈论任何有关复学的话题。 本来以为挺到秋天,等他的学籍失效了,老师就不会再追究他休学的事……怎料老师也是倔脾气,春天开始筹划回国的行程,说是绑也要把他绑回纽约。 刚才又是这样,老师在屏幕那端对他吹鬍子瞪眼,质问他明明看起来状态不错,为什么不愿意回来上课。 「又不是病入膏肓了,你知道我们专业的门槛有多高吗?」固执的老绅士哼了一声,「身在福中不知福!」 师娘帮着解围:「芋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嘛。」 「要什么心理准备,是胳膊断了还是腿断了,明明再撑一年就毕业了,有大好前程在等着他……」 夏芋打断:「留在国内也有大好前程,即便是撑到毕了业,我也还是会回国的。」 「毕了业你爱去哪去哪!」老师根本不吃他这套,继续说,「你没有任何资历,现在连学历也不要了,将来靠什么立足,怎么证明你的专业性?」 「用我的实力证明!」夏芋梗着脖子,回答说。 老师轻笑:「呵,实力?」,「两年了,我一直在等一组能够反映你的实力的作品,请问它在哪里?」 「joe!」眼瞧着对话越来越尖锐,师娘跳出来打断。 「芋,别怪我没提醒你,任何一门手艺都是需要大量的练习去精进的,你的天赋或许能让别人眼前一亮,但如果没有持之以恒的学习与实践,天赋也是会跑掉的!」 压在心底的焦虑被戳中,夏芋口不择言:「天赋?我哪有那种东西?」 「那就把那个在雨林里睡了两个月、雪原上蹲伏十几个小时,只为了捕捉一个瞬间的夏芋找回来!」老师苛言,「那才是你,不管有没有天赋都很努力,你把他找回来!」 「我……」夏芋垂下脑袋,再也说不出话来。 究竟要怎么告诉老师,他口中的那个夏芋已经死了? 如今的夏芋抓起相机就会双手颤抖,厌恶拍照到连手机上的摄像头都很少使用。 夏芋打心眼里羡慕邱比特。 邱比特那么勇敢,跟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就敢吐露心声,把心里最隐晦、最不堪的事情和盘托出。 而他呢,他连面对老师这么亲近、这么信任的人,都无法坦白。 他病了,他很难受,他可能要放弃摄影了,他要放弃自己热爱的事了…… . 解封指日可待,窗外的雨也应景地停了下来。只剩屋檐下面偶尔滴落的水滴,意犹未尽地思念着早已过境的云雨。 解封简讯钻进全市市民的手机里,老师激动得声音颤抖,同学们也在对话框里刷起了一排排的大太阳。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解封前一晚,夏芋和邱比特刷完了手头最后一套雅思口语的模拟题。 第35页 夏芋只在稿纸上写下了几个单词,耐心地纠正了邱比特的发音。 「目前来看,只要考试当天发挥正常,你的口语至少能有七分。」夏芋自然地整理着练习题,「你的部分表达还有点国语话,但无伤大雅,只要能讲明白你想要表达的东西,没有明显的语法错误,分数也有可能更高……」 辅导邱比特雅思这件事其实让夏芋收穫了一些成就感。 毕竟他待在家里也是干耗时间,但能见证这个傻小子从磕磕巴巴到还算流畅地作答,至少证明了他还是有一点点用处的。 只是,邱比特看着怪没精打采的,难道是压力太大了? 「夏芋哥,隔离就要结束了……」邱比特闷闷地说。 夏芋向来不理会邱比特没头没脑的感嘆,收拾完了桌面就想起身离开。 谁料,邱比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语气恹恹:「夏芋哥,我心里难受……」 夏芋惊讶,压力这么大吗? 把个没心没肺的孩子逼成这样了,至于吗? 转念一想,或许真的至于。 对于邱比特来说,无论雅思考还是那紧接着的高考都直接决定着他的未来。他记得邱比特说过,想要公费留学或者拿奖学金入学,以减轻爷爷奶奶的负担。 倒是个懂事的男孩…… 「夏芋哥,你能抱抱我吗?」懂事的邱比特提出一点也不懂事的请求,「或者让我抱抱你行吗?」 邱比特的家境有些拮据,老两口心疼他,他也心疼那老两口,有什么苦衷肯定都会各自吞下,捨不得让对方担心。 邱比特的焦虑如果不能在这里纾解,大概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纾解了吧? 夏芋在心里嘆了一口气:养了个小孩,真的很麻烦。 想是这么想,可他还是张开怀抱,和邱比特交换了一个久久的、紧紧的拥抱。 ……这孩子,都紧张到这个程度了吗? . 到了午夜十二点,邱比特背着书包,拎着这些天攒下的衣物书本与零零碎碎,回到了对面的屋子里。 时隔两个礼拜,夏芋也终于躺回了自己的那张小床。 临走前,邱比特特意给他换了一套床品,现在他的枕头、薄被上面都有一股很清新的皂香。 这香气区别于他常用的冷杉味洗衣液,干干净净、轻轻柔柔,像是一支温柔的手,又像个莫名其妙的拥抱。 夏芋承认,尽管早已熟悉了西方颇为亲热的社交礼仪,但今天他第一次和人交换了一个漫长的拥抱。 邱比特的身体比他结实很多,骨架也更大,拥抱的时候有难得的安全感,鼻尖全是陌生却让人心安的气味。 就像现在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又或者,比这被子多了一分阳光的味道。 夏芋的心里乱糟糟的,侧身躺下的时候,却没有感到床垫硌痛肋骨的不适。 在封闭隔离的这段时间里,他总算长了些肉,摆脱了瘦得贫瘠的模样。那日剃掉鬍子时, 他站在镜子前面,讶异于自己圆润的面部轮廓,更柔和了,不再病恹恹了。 邱比特走了,也带走了所有生活在这里的痕迹。 小房重新变得静静悄悄,空空荡荡,仿佛那个少年从来没有来过,所有的痕迹只发生在夏芋的回忆里。 夏芋重新回到平躺的姿势,心里泛出一丝丝的不舍。 以往这个时候,邱比特正收拾东西准备入睡,嘴上同样忙碌,跟他分享这一天网课发生的趣事。 有些是真的有趣,他会跟着嘴角上扬;有些则有些无聊,大概只有那小子觉得好笑。 他笑点好低! 邱比特那么容易感到快乐,等明天回到学校,见到了久违的同学们,一定会更加开心。 大概很快就会忘记了生活在这里的日子吧? 是了,夏芋的笑点很高,不喜欢分享自己,很难被取悦,也很少对他露出笑容……或许从来都没有过。 他大概只能被邱比特视为一个秘密树洞,有秘密时倾诉,没有秘密时就快快乐乐地去迎接阳光。 夏芋睁着眼睛躺到了凌晨四点还没睡着,后来想着这些天他颇受邱家老小的关照,解封了也该送点什么回礼才对。 礼尚往来,才不会心有亏欠。 第二日午间,夏芋顶着捲土重来的黑眼圈出了门。深夜回家的时候,却在家门口遇到了邱比特。 「夏芋哥,你回来了!」邱比特看起来很开心,「我以为要明天才能给你这个呢……」 夏芋捏了捏自己手里的袋子,问:「给我什么?」 邱比特从身后抱出一盆绿植:「这个,看你的阳台空空荡荡的,给你装点一下。」 夏芋抿了抿嘴巴,把手里的袋子也递去和他交换,「我也有东西想给你。」 「哇!」才看到塑胶袋邱比特就惊讶起来,「我在你家藉助这么多天,怎么还能收你的礼物呢……」 「是什么呀?」 邱比特好奇地拆开袋子,抬头往里看。 随即僵住,呆立了几秒钟复又抬头,脸上看不出半分喜悦:「夏芋哥,你送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邱比特囫囵裹起塑胶袋,心脏很凉,手指都在颤抖。 夏芋送路由器给他?竟然送路由器给他? 这要他以后拿什么藉口蹭他的网,拿什么藉口再走进他家? 第36页 -------------------- 作者有话要说: 邱:老婆,你不要我了吗?(眼泪汪汪) 今天也写了,每天都在写,应该不会断更的~ 第24章 第24支箭 回家后,少年裤兜里的手机连续震了几下,看来家里的网络已经修好了。 崭新的路由器看起来更加高端,是白天邱阿婆找人上门维修的。 贵点就贵点咯,只要邱儿能安安心心在家学习,比动不动就隔离在别人家半个月强。 已经是深夜,爷爷奶奶屋里的灯已经熄了,邱比特连一句感谢都来不及说。 以往面对他的感激,邱阿婆向来不领情,摆摆手说:「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邱比特是发自内心地感谢他们的,是他们收留他,给了他一个家。 邱比特的妈妈曾说漏嘴,她向来没有结婚的命,剋死了邱比特的生父,又剋死了他的继父……邱阿公和阿婆其实不是他真正的爷爷奶奶。 那又怎样呢? 他亲妈觉得他是拖累,将他扔在老两口的家门口,偶尔转一笔钱回来。 这老两口没有把他送到福利院,而是对他掏心掏肺,永远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 他们将邱比特当成亲孙子般对待,提起家人,邱比特最先想到的也是相依为命十八年的老两口。 他是要尽孝道、要守护他们一生的小金孙! 扭亮檯灯,少年坐在书桌边,盯着夏芋送的那盒路由器发呆。 夏芋的意思邱比特其实都懂得,只是被迫住在一起十几天而已,夏芋已经向他表达了合理的善意,也希望他们的交情止步于此。 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尚且能说疏远就疏远,短短几十日的交情更是过眼云烟,所有人都得脚踏实地,没道理对一朵偶然过境的云念念不忘。 可邱比特还是感觉怅然,心像破了一个口子,夏日的潮气顺着口子往里钻,弄得他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就好像他明明没有得到什么,却在反覆品尝着失去的痛苦。 . 回归学校后,邱比特再次回到了两点一线、按部就班的生活中。 距离高考只有一个半月了,同学、老师、家长,所有人都紧紧绷着一根弦,周遭越来越沉默,一向最爱玩笑的同学也变得安安静静,只管埋头做题。 这期间邱比特曾和夏芋打过两次照面,一次是周六午间他回家吃饭,屁股刚坐稳,邱阿婆就从对门把夏芋拉进家了。 「今天是炖鲫鱼,特地剔了些鱼骨煲了鲫鱼汤底,营养滋补,要是一般的家常小菜我还不好意思叫你呢!」邱阿婆麻利地给邱比特和夏芋都舀了汤,温热的手掌在二人的肩膀上揉了揉,「小夏忙着打工,邱儿忙着学习,你们都太累,需要补补、需要补补……」 邱比特斜着眼睛,偷偷看向夏芋,怎料和夏芋对上了视线,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咳……夏芋哥,你们酒吧也复工了?」邱比特装作无意地问。 「嗯,」夏芋单手握筷,翘着食指搔了搔耳朵,「酒吧调整营业模式,换成下午的班了。」 哪怕只是短时性爆发,疫情带给餐饮娱乐业的冲击都是巨大的。 夏芋工作的那间酒吧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营收,再洒脱的老闆也坐不住了,增设了热食厨房,将营业时间从晚8早4更改至午后至午夜,夏芋的工作时间也调整为傍晚至零点。 「好的,那你晚上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这太生疏了吧——邱比特腹诽。 他和夏芋已经过上了泾渭分明的生活,偶尔因为一顿饭短暂相交,很快就又要回到各自的长河里。 他已经没有藉口再靠近夏芋了,也知道自己的讨好对于夏芋来说或许是种负担。 夏芋还是更喜欢一个人待着吧? 由于邱比特和夏芋双双陷入沉默,那顿饭就在邱阿婆絮絮叨叨的声音里不尴不尬地结束了。 再之后是某个深夜,快睡觉时他习惯性地往楼下往,隔离之前总是这个时间出门的男人,今天却在这个时间回来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只要看到了那个人,就想赶快引起他的注意。邱比特不假思索地喊:「夏芋哥!」 夏芋立定,慢悠悠抬起头,看上去有点疲惫:「哦!」 他朝邱比特招了招手。 「你刚下班吗?」 这不废话吗? 「是,今天我来关店,所以晚了点。」 「那你快回去休息吧……」 怎么这句也这么废? 「好……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夏芋说完话,低下头走进楼道,邱比特就看不到他了。 就……很尴尬。 虽然之前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时候,两人的交流也很少,但每次对话都带着些熟稔与温度,让邱比特知道,尽管有时候夏芋不作回复,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是很近的。 可现在,自己已经成了夏芋眼里的一位普通邻居,偶尔碰上了可以寒暄一下,寒暄结束就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心里的那个缺口并没有随着时间癒合,反而越来越大,时而酸涩,时而痛苦,邱比特怎么都修补不好…… 真的好烦! . 话说回来,邱比特觉得自己在学习上大概是有点子天赋的。 第37页 明明心里惦记着事情,学习成绩却没受什么影响——这次二模考试,他又是全校第一,且高出一模成绩30多分。 班主任笑得骄傲又满足,却还是口是心非地对他说:「众所周知,二模试题比一模简单很多,没什么好沾沾自喜的!」 挨到放学,邱比特接受了一圈祝贺与讨教,这才拎着水杯往食堂走。班长苗藐在半路追上了他。 「邱比特,这个给你,希望能帮到你……」苗藐递来一个笔记本。 邱比特边走边翻:「这是……雅思笔记吧?」 苗藐点点头。居家隔离的这段时间里,她跟邻市的一位金牌讲师进行一对一冲刺网课,将总结出来的经验全都记录在笔记本中。 「dav老师很有名的,希望能帮到你。」 邱比特驻足,「苗藐,我其实……」 「你先别说!」苗藐突然打断,「你先别跟我说这些,我现在还接受不了……」 她垂下头,小声说:「我只是想着能帮一帮好同学而已,学校里就只有咱们俩入选了菁英计划,顺利的话,也许到了异国他乡,我们两个还是同学呢!」,「我只是想身边多一些自己熟悉的人而已……」 邱比特握着笔记本,往苗藐手臂边靠了靠,「这个笔记你留着看吧,我复习得不错,而且我也有人帮我辅导。」 苗藐抬头,眼睛眨巴眨巴,惊讶地看着邱比特。她以为家教只是他用来敷衍老师的藉口,没想到真的有啊! 二人相视一笑,继续往食堂走。 「对了,m市的雅思考点因为疫情关闭了,你知道吗?」苗藐说。 这个邱比特真的不知道,雅思考试的动态都会以邮件通知学生,学业繁忙,他最近都没时间检查个人邮箱。 「最近的一场考试在b市,就在本周六,你要去考吗?」苗藐说,「我昨晚预约的时候还剩很多席位,你也去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搭我爸爸的车。」 苗藐的心思邱比特心知肚明,自然也不好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便婉拒了人家的好意。 . 晚自习回到家,邱比特查看了临近日期的雅思考试,最后选了周六在邻市的一场,与苗藐同一场。 预约考试后,他又忙着买车票和订酒店。b市距离他所在的m市不远,乘高铁约三个半小时,邱比特计划周五下午一放学就出发,在考点附近住一晚,周六的考试一结束就回家。 去年奖学金还有些剩余,刚好能够负担这次的费用。确定行程后他又多学了半小时,并祈祷自己能够一次性屠鸭成功。别再有二战了,钱包受不起! 正刻苦着,突然听到楼下有人在压着嗓子悄声叫他的名字。 邱比特起身张望,夏芋站在他的窗下,沖他挥挥手:「等会儿你来我家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楼道里的感应灯都亮着,夏芋从楼下慢悠悠走上三层,邱比特已经等在他家门口。 少年穿着肥肥大大的睡裤,上身是件白色t恤,结实的麦色小臂打了弯儿,手掌抚着一头鬈曲的头发。 邱比特咧开嘴沖他笑:「夏芋哥,晚上好呀。」 --------------------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吼,邱对夏芋说过,没见过自己的爸爸。他是真的没见过,生父继父都没见过。 这么处理是因为老两口以为邱不知道自己爸爸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邱也不会跟老人主动提,所以对外就只按照老人跟他说的那样「爸爸不知道去了哪里」,蛮蹩脚的藉口,但老人也捨不得面对自己儿子的离开的。 第25章 第25支箭 仍是梅雨季,室内泛着淡淡的霉味。之前收到的绿植被夏芋放在阳台上,挤在三两个灰突突的花盆之间,生长得分外盎然。 夏芋从客厅的桌子下面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邱比特:「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凑合着参考一下吧。」 手里的线圈本被撑得很厚,每一页纸上都有内容,有的是偏门真题,有的是字迹工整的技巧心得…… 「夏芋哥,这是你的吗?」邱比特惊喜,「你什么时候做的?」 夏芋面色浅绯,「前几年考雅思的时候,最近回老家找了一下,没想到它还在。」 凭藉夏芋对雅思题型的熟悉程度,邱比特早就推测出他也曾准备过这个考试,只是没想到他会把笔记分享给自己。 邱比特将笔记本抱在怀里,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夏芋哥,谢谢你!」,「你怎么这么好啊!」 原以为夏芋会嫌弃他肉麻,或者根本不理他,没想到面前的男人突然开始支支吾吾,摩挲着手指,似乎……害羞了? 「我、我们是朋友嘛……」 「啊?」邱比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夏芋说他们是朋友! 原来他不是普普通通的邻居,他是夏芋的朋友!!! 少年再次确认,「你刚刚说我们是朋友了吧,是吧,我没听错吧?」 「嗯……」夏芋沉沉地坐在沙发上,「之前是我思考不周了,送你路由器不是不让你来我家,也不是不想跟你说话了……就是想到你需要一个新的,所以才送的。」 「啊!」邱比特震惊地只会发出单音节。 这震撼的感觉就像是,青天白日下起流星雨,每一颗幸运之星都砸到他一个人的脑袋上了。 第38页 「啊……啊对对对!」宇宙重量级幸运儿终于找回些理智,唯恐夏芋反悔了收回刚才说过的话,迫不及待地盖棺定论,「没没没有错,我们是朋友,好朋友!」 夏芋要跟他当朋友了!他又重新有朋友了!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泛酸,仿佛什么东西弄错了。但在那个当下,邱比特已经快乐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在夏芋家的小客厅里上蹿下跳,不断亲吻笔记本的封皮…… . 其实,夏芋能坦然地告诉邱比特他们是朋友,修复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还要感谢一位场外援助。 全市规模的居家隔离持续了两个礼拜,走出家门时城市已经正式入夏,浪费了整个春天。 病毒这个王八蛋! 不过对夏芋来说,时间流逝、季节变迁都都不会在他心里造成多大的波动。 守着一潭死水,就别妄想滔天的骇浪,只欣赏朵朵涟漪就好了。 可是最近,就连他的「涟漪」也越来越微弱了——有限的几次见面里,两个人的身上都凝着说不出的尴尬。 邱比特开始躲闪他的视线,不再对着他傻笑,也不再喋喋不休了。 夏芋对此很不习惯,甚至开始检讨自己,应该对邱比特再友好一些的。 说到底,他还是很怕伤了别人的心。 因为有心事,工作时也变得心不在焉,一晚上调错了三次酒。酒吧老闆陈哥喝光了被客人退掉的酒,勾着夏芋的肩膀,问他:「怎么了这是,太久不工作手生了?」 夏芋板着脸,拂掉陈哥的手,「没事。」 「一定有事!」陈哥自视阅人无数,一眼就能参透别人的心事,「跟小对象闹别扭了?」 「不是对象……」夏芋想了想,将邱比特的事情大致讲给陈哥听,听得陈哥和一旁的服务生小王都露出诡异的姨母笑。 「哈哈,小夏这是没谈过恋爱吧?」陈哥说。 夏芋皱了皱眉,怎么什么事情都能跟恋爱扯到一起? 手上继续动作:倒酒装杯,中心放上一片薄荷叶,让小王给客人送去。 「你啊,还是学不会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陈哥说,「人心其实一点都不复杂,付出了什么就想收穫什么,任何关系都是这样。」 又一单酒,夏芋将几种酒混合果汁倒入调酒杯中,撑到耳边的位置用力摇晃。 他在思考,在这段时间里,邱比特付出了什么呢? 善意、陪伴、关心、坦诚…… 原来陈哥的话也不无道理,邱比特给予他的从来不是物质,所期盼的收穫或许也不是浮在表面上的东西。 杯里放冰球,再倒入酒,杯沿挂一圈海盐。 夏芋终于领悟,邱比特最想要的是他的真心相待,而不是任何实物,尤其是能暗戳戳将两人关系拉远的那种。 因而,夏芋特意请了一天假,回到b市老家取来了自己的雅思笔记本。他还想告诉邱比特,如果有不会的地方可以随时找他问。 只是邱比特的反应太激烈了,让夏芋有点招架不住。 再次对谁敞开心扉、相互信任这种事,对他来说还有点难,还是得循序渐进,一点一点,慢慢来。 . 自从正式跟夏芋成了朋友,邱比特每天都神清气爽,如沐春风。 每日清晨,关上自己的家门后,邱比特又咚咚敲响对面的防盗门,冲着门缝吼一嗓子:「夏芋哥,我去上学啦!」 夏芋从床上惊醒,晃到阳台时邱比特正好下了楼,挂上口罩解锁单车。 「邱比特,下次再大早晨敲门,我就报警!」 邱比特抬起头,冲着他灿然一笑:「别呀,咱俩这交情!」 「滚蛋!」夏芋转身回屋,倒在床上睡回笼觉。 到了晚上,邱比特又敲响夏芋家的门。 门刚打开,门缝里钻出个迫不及待的脑袋,「夏芋哥,我能借一件白衬衫穿吗,我们明天要拍毕业照。」 疫情耽误了原定的毕业照拍摄时间,复课没两天就又开始降雨,近半个月里只有周五一天是晴天,学校便临时决定在趁好天气拍摄毕业照。 夏芋比邱比特矮了一头,身型也小了他一圈,夏芋的衣服套在邱比特身上捉襟见肘。 「是小了点哈。」邱比特尴尬挠挠脑袋,动作间崩掉了一颗纽扣。 真是不好意思…… 夏芋没太在意,皱着眉绕邱比特转了两圈,安顿他说:「你等等」,转身走进卧室。 「试试这件吧,酒吧的制服,我穿尺寸有些大了。」夏芋揉揉鼻子,「我洗过的,刚晾干。」 「没事儿!」邱比特挥挥手,麻利地脱掉身上松垮的半袖,穿上衬衣,慢条斯理地扣扣子。 「夏芋哥,你觉得怎么样?」邱比特的动作很慢,从最下方的衣扣往上系。 手指逐步上移、停顿、扭转;经过精壮的腹部、结实的胸膛、宽阔的肩膀。 「怎么样啊?没有镜子,我看不到……」少年暗自使力,绷着肚子,挺胸昂头,态度却谦虚异常,「你看看我嘛,别老盯着地板。」 大了两码的衬衣对于邱比特来说很是贴身,宽得夸张的肩线竟然能与他的肩膀完美贴合,哪怕不照镜子都会自知效果不错。 邱比特穿好衣服,施施然走到卫生间对镜审视,问说:「这件衬衣这么大,你平时都是怎么穿的?」 第39页 「这批制服是开店的时候订的,老闆捨不得再给我买新的了。」夏芋笑笑,「在下摆缠上固定带就好,套上裤子根本看不出来。」 镜子里的脸庞霎时红了,邱比特干咽一下:「那个固定带……长什么样子?」 「你可能用不到吧……」夏芋形容单纯,走进卧室取来衬衣固定带,在自己身上虚虚地比划,「这一条系在腰上,这两条箍在腿上……」 「再夹上这几个金属夹……」银白的铁片互相碰撞,丁零噹啷,他继续说,「反正大致就是这样,但你穿这件已经很合身了,不用借这个。」 邱比特的耳根发烫,不敢深想。身上的衬衣化作一团火焰,将他心上那个潮湿的缺口也烘得暖洋洋。 「行吧……」 邱比特原本就无意借来那副固定夹,倒是很想看夏芋穿。 近乎渴望。 -------------------- 作者有话要说: 记住这副固定带,以后要考! 第26章 第26支箭 本来打算周五拍完毕业照,直接出发去高铁站的。 邱阿婆不放心,唯恐他饿着,说什么也要让他先回家垫吧两口再走,吃早饭的时候一直在撒娇:「你就顺路回来嘛,让爷爷奶奶看一看,好放心咯……」 爷爷在卧室里养神,打趣说老太婆粘人,却也总是偷偷打量正在啃大肉包子的邱比特,瞅准机会偷偷塞给他五百块钱。 老人的笑容很是和善,如同初春的暖阳,「拿着吧,穷家富路。」又说,「b市那么大,考完试好好吃顿大餐再回来,爷爷奶奶请你!」 见两个老人一个比一个挂记他,邱比特便放下了盥洗包和雅思笔记,一身白色衬衣配校裤,抱着书包出门了。 集体照在放学时间之前拍完,教学楼前方的小广场上都是捨不得散场的同学,抓着好友良师,手指傻乎乎比「耶」,记录下人生中的年轻又闪闪发亮的时刻。 邱比特不敢耽搁太久,抱着书包就想离开,却不想自己的人气这么高,不仅被同校同学拉着合照,还在学校的安排下,和其他优等生一起拍摄照片,说是将来高考放榜之后要贴在荣誉墙上。 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结束后还要先回家换衣服、取东西、然后赶往火车站……他的额角渗出细细的汗珠,转头看到其他受邀的同学都在耐心配合着拍摄,的确不好催促。 终于结束时已经天色渐暗,距离登车只剩半小时,根本来不及回家。所幸身份证一直带在身上,剩下的东西对付一下就好,邱比特大步跑出校门,穿越马路,拦车往高铁站走。 「邱比特!」有人从身后叫住他。 少年回望,竟然看到夏芋坐在一辆停在道边的计程车上,探头出窗,招呼他上车。 计程车终于等到了另一位客人,猛踩油门往高铁站赶。 邱比特抱着书包坐在后排,探身向前问:「夏芋哥,你怎么来了?」 「邱阿婆看你一直不回家,估计你有事耽搁了,拜託我过来给你送东西。」 邱比特这才发现夏芋的胸前也有个书包,是他上初中时用的那支,又真诚地道谢,说自己总在麻烦他。 夏芋抿抿嘴,不大在意。 下车后,夏芋陪着邱比特刷身份证进站,一路送到检票口,竟然还想抬脚跟着进去。 「夏芋哥,这里可能要查票吧?」邱比特的神情有点茫然,难道夏芋没坐过高铁吗,不知道送客送到这里就不能再送了吗? 「我知道啊。」夏芋说,「我买了票的。」 「买了票?」邱比特惊讶,「去b市的吗,夏芋哥也要去b市吗?」 夏芋点点头,默然向前走了几步,邱比特才突然反应过来,追上他问:「难道你这次是要陪我去考试?」 他兴奋地脑补:「你不好意思说,所以就悄悄跟着我走,企图矇混过关,是不是?」 夏芋的眼底闪过慌乱,明显就是被戳中了,凶巴巴地警告他闭嘴。 「知道啦知道啦!」邱比特笑弯了眼睛,故意贴着夏芋的胳膊走,「大晚上也这么多人,你别把我丢了!」 呵——夏芋笑了一下,没有移开。  . 傍晚去上班时,就看邱阿婆站在楼道门口着急,问了才知道邱比特学校有事,到现在还没回家。 夏芋倒是知道邱比特今天去b市,准备了这么久的考试,总不捨得看他在考试前一晚出现意外,于是便自告奋勇去给邱比特送笔记。 「诶,你等等哦……」夏芋进了邱家,拿到了邱比特的笔记本和盥洗包,打算离开,又被邱阿婆叫住,「我给邱儿做了他爱吃的菜,装到保鲜盒里,带你一道儿带给他好不好啊?」 邱阿婆边说边做,很快就装好两个保鲜盒,都递给夏芋:「一个你吃,一个给邱儿吃,那孩子第一次自己出门,还要在外面过夜,我实在是不放心。」阿婆腼腆地笑着,「让你见笑了,那孩子心里估计也紧张……」 邱阿公从卧室追出来,拦下夏芋手里的便当,嗔怪阿婆:「哎呀,邱儿要赶车呢,这汤汤水水的,他怎么方便吃哟!」 邱阿婆喃喃:「啊,是呀,我是老糊涂了,怎么这个都没想到呢……」她羞赧地安顿夏芋,「小夏啊,那你吃,吃完了再去给邱儿送东西噢!」 第40页 夏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原本穿戴好了打算出门上班的,结果不仅临时跟陈哥请了假,还在邱家蹭了一顿晚餐。 吃完饭后,夏芋准备去送东西,邱阿婆又把什么塞进书包里:「这个也麻烦你拿给邱儿吧,邱儿从小就这样,吃不到我做的东西就心慌慌的,傻小孩。」 邱阿公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下楼送夏芋,「早上也没好好跟邱儿说说话,不知道邱儿紧不紧张……」 夏芋眼含笑意,安慰说邱比特比他们想得坚强。 老两口互相搀着胳膊,点点头,勉强地笑了笑。 「其实……」夏芋走出两步,实在不忍心,又回头沖那二老说,「我可以陪邱比特去b市考试……」 「我的老家在b市,又一直辅导邱比特学雅思,有人陪着,他多少能安心一点。」 老两口怔了一下,如释重负,终于露出会心的笑容。 . 列车发动的时候,邱比特已经如愿换到了夏芋旁边的座位,将两个书包都放在自己的腿上,从旧书包里取出雅思笔记看。 窗外的天空已经变成墨色,没过一阵又下起了雨,泼洒成窗上细细的水线。 夏芋坐在靠窗的位置,凝视窗里少年的倒映。邱比特在书包里翻了翻,从里面取出保鲜袋,是邱阿婆带给他的水煮蛋。 少年的眼眶红得很快,将蛋壳剥得干干净净,问他要不要吃。 偷偷用手背蹭过眼角,找的藉口也千奇百怪,一会儿说「用眼过度」,一会儿又说「眼睛进了沙」…… 夏芋用手撑着嘴巴,偷偷地笑,不经意看到车窗上的自己:哪怕口罩盖住了大半张脸,眼里却又呼之欲出的愉悦。 身边的这个人真的很有趣,有趣到可怕。 眼眸间有情绪交错,转瞬间又变成一片冰冷。 夏芋在提醒自己,清醒一点! 他是死水,邱比特是水面上晕开的涟漪。死水没有生命,他不该对涟漪动心。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家里都有这种习惯吼,我每次离家包里都会装着老人给煮的水煮蛋,坐在车上边哭边炫,一次炫仨。 甲方不做人,连着三个晚上半夜被叫起来干活,明天大概晚九点更新,实在抱歉。 第27章 第27支箭 预算有限,邱比特这次只订了一间标准房,里面有独立卫生间和两张单人床,但是没有窗户。 不过他不在乎这些,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能安稳睡上一晚的地方。他原本计划在考试当天早上办理退房,中午就在考点附近的那家快餐店里度过,吃完午餐还可以趴下睡一会儿,等下午考完口语就打道回府。 但夏芋不同意,到达他定好的酒店之后,夏芋坚持将房型升级为商务双人间,并且多订了一晚,叮嘱邱比特上午考完笔试就回来休息,三餐由他来张罗。 夏芋比他的年纪长了几岁,又有出门的经验,初来乍到的邱比特也没推辞太久就答应了。 其实他还有个私心,他们只订了一间房,能在一个空间里度过一晚,这样的吸引力对他来说要大于受人照顾的难为情。 再说了,这也不是夏芋第一次迁就他,他麻烦人家麻烦惯了,不要脸地觉得再麻烦一次也没什么,他们是朋友嘛! 邱比特默默地安慰自己。 办完了入住手续,邱比特和夏芋搭电梯去他们在八层的客房。时间已经快十一点,白天又是上课又是拍照得忙了一天,傍晚又坐车赶路,邱比特觉得有点累了,闭着眼靠在微凉的金属轿厢壁上。 电梯门快合上的时候,门缝里突然插了一支手进来,门重新打开,手的主人招呼身后的小伙伴:「快上快上,这里的电梯要等很久!」 附近正在等待其他电梯的住客也听到了,纷纷上前,十几个年轻男女就这么哗啦啦涌进来,瞬间填满了原本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夏芋和邱比特被挤到轿厢后侧的一角,夏芋的半个身体几乎叠在了邱比特的身上。 他们俩的正前方站着两对情侣,仿佛在跟彼此暗中蹩劲,两个女孩子胳膊肘杵着胳膊肘,两个男生则不断向后施压,弄得后方的空间越来越小。 好幼稚!夏芋本来有些不满,看清情况后又觉得好笑。 本来想着忍一忍也就算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啧」,邱比特腾出一只胳膊从后环着他,手掌挡在他胸前,冲着前方说:「不要再挤了,后面都站不开了。」 邱比特的语气没什么敌意,只是在警告,可这话却像颗小小的火星,一下子点燃了前方站着的两对情侣。 靠着轿厢的男生率先声嚷:「操,我忍你很久了,你刚上来的时候挤到我女朋友了知道吗?」 「挤了又怎样,谁不想赶电梯,磕一下碰一下很正常,她是瓷娃娃啊,不兴碰?」站在夏芋前方的男生说。 「哥们儿,公共场合,注意素质!」双方的朋友赶快将二人隔开。 「行啊,那出去呗,敢吗?」一个男生挑衅。 「出去就出去,谁怂谁王八!」 恰好电梯门到达楼层,两伙人急匆匆挤进客房区,快速划分阵营,电梯门再次合上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开始肉搏…… 电梯载着二人继续往高层升,邱比特沉浸在刚才发生的事情里面回不过来神: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前一秒他们才刚上电梯,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各自为营、你死我活了! 第41页 夏芋则按下电梯里的服务铃,接通酒店安全部,提醒他们十楼走廊上有人在打架斗殴;工作人员似乎见怪不怪,很平静地跟他们道谢,说会派保安去处理。 电梯到达十五层,走廊上非常安静,邱比特跟在夏芋的身后一脸懵懂地走,「滴——」的一声门开,进入他们的房间。 「夏芋哥,」进房后,邱比特仍像个跟屁虫一样追在夏芋身后,「刚才打架的那些人是不是都是标准房的住客啊?」 「难怪你要换房间,想得好周到啊!」邱比特明白了夏芋的苦心。 夏芋往电烧水壶里丢了一片专用清洗片,接水按下开关,在逐渐变大的烧水声中回答他,「你在大学里考试,今天又是周五,晚上一定有很多大学生过来住店。」 夏芋说得没错,标准房价格低廉,也经常被作为钟点房租用,租客质量本就不大稳定……即便住在商务房,临近住客的声音还是能穿透薄薄的墙壁进入他们的房间。 就比如,才入住半小时,专注温习的邱比特就判断出他隔壁房间住的应该是明天一起考雅思的考生;楼上是对精力旺盛的情侣,除了可歌可泣的声音之外,脑袋顶上的各个家具轮番哐哐作响,好不热闹。 不过不知附近哪位租客投诉,一阵门铃声后,楼上总算消停了。 夏芋从卫生间出来,温水把他的脸蒸的粉扑扑,像冒着热乎气儿皮薄馅大的肉包子。他用酒店的毛巾擦着头发,告诉邱比特:「快去洗澡,洗完早点睡。」 「嗯……」邱比特有点不敢看夏芋,抱着笔记本不动。 该死的酒店,坏心眼的情侣,他本来已经克制得很好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夏芋不再是邻家哥哥或者交好的朋友,而是他心里一个身份特殊的存在。 没有遇见夏芋之前,邱比特拥有一个划分明确的交际圈,爷爷奶奶、闹掰了的朋友、说得上话的同学、偶尔寒暄的街坊四邻…… 而夏芋在他心上开拓了一片新的区域,那里暧昧不清,远远望去像是一团粉色的云,就这么萦绕在他心上,飘啊荡啊,就是不肯降落,也不肯让他凑近了仔细观察与了解。 但是偶尔的,他觉得自己能够触碰到这片叫做「夏芋」的云。 头一次是在一个雨天,邱比特挤进夏芋的伞下,揽着他的肩膀吹牛。被揽住时,夏芋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像稚嫩的小草,邱比特想要保护。 然后是在一个雨夜,夏芋坐在自己家的餐桌边上,问他「同性恋者有什么问题?」,后来告诉他「微醺的状态很像爱」,他又觉得夏芋像棵豢养生灵的古木,邱比特想要依靠。 之后便是细碎的生活的日常,夏芋耐心给他补课,攥笔皱眉思考;夏芋躺在沙发上看电影,动情时留下眼泪,或者很重很重地嘆息;夏芋的小腿纤细,手指修长,纹身残酷又神秘,其中藏着几条狰狞的疤痕…… 这些点点滴滴渗透在邱比特的思维和骨血里,等他意识到时,已经成了个穷途末路的赌徒。分明是十赌九亏,却偏要为了那一成的甜头执迷不悟。 夏芋将头发擦得半干不干,从房间书架上找了本书,躺在床上看。见邱比特还坐在书桌边,他有点奇怪,问说:「怎么还不去洗澡,明天要考试了,感觉很有压力吗?」 他突然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说:「怎么脸也有点红,大夏天的,感冒了?有没有不舒服?」 「没、没有……」邱比特突兀地站起身,姿势有些别扭地往卫生间走。 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又触碰了那片名叫「夏芋」的云。夏芋的各种神态与动作在他脑子里幻灯片一样地播放着,有些真有些假,像是亲眼目睹,又像离奇又叛逆的想像。 这次的夏芋让邱比特很想拥有,抱在怀里,吞入腹中。 . 温热的水从头顶洒下,水流浇塌了他的捲发,全身肌肉都变得松弛,只有一处依然昂扬——邱比特迷濛着眼睛,看向自己的下/身。 怎么会这样呢? 他对夏芋有欲/望了,藏也藏不住的、迫切而热烈的欲/望。 其实邱比特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天真,男孩子该懂的那些事他早就懂了。在一些深夜里,一时兴起,也不是没有偷偷做些坏事。 但那只是纾解,是好奇心与荷尔蒙的一个出口,他做那些事的时候只是为了取悦自己,脑子里甚至没有用以消遣的对象。 可今天的勃///起却像是青天白日里突然扬起的一丛火焰,又或是清冷寒夜下突然熄灭的月光,仅仅是短暂的肖想,就混乱了他的世界。 光明抑或黑暗全都来得猝不及防,毫无章法与规律,迅速蔓延至他的整个身体,呼吸几乎停滞,心跳却胡乱地蹦跳。 乱了乱了,他的世界成了一团稀烂,唯有夏芋是漂浮在这破烂版图的上空的悠闲存在,清清白白,安安静静。 原来他是那么喜欢夏芋,嚮往夏芋,渴望夏芋。 可他能怎么办呢,夏芋不喜欢他。 或者说,夏芋对他的喜欢与他对夏芋的那种不一样…… 苦恼啊。 . 真是苦恼啊! 这个念头到他从浴室里湿漉漉地走出来,看到夏芋已经抱着书酣睡时愈发强烈。 不过睡着了也好,省得他看到了夏芋又会不自觉地做出什么离谱的动作,他讨厌不受意志控制的身体。 第42页 可刚才在浴室里的时候他想到,也许他的身体并没有脱离意识,之前他偷偷摸摸或煞有其事做出的亲密动作,都是他的心之所向。 太喜欢夏芋了,所以意识战胜了理智,身体也战胜了理智,他们联合起来蒙住了理智的脑袋,才让自己领悟得这么迟钝。 真该死! 关灯前,邱比特静静看了一阵睡着的夏芋,视线总不自觉聚焦在他微微张启的嘴唇上,唇色很浅,快要和皮肤一样白,唇珠却那么饱满,像剔透的宝石。 压抑了很久,他才终于肯躺到另一张床上,熄灭灯光,瞪着眼睛思念夏芋。 挺奇怪的,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夏芋的时候,他的想念是小心翼翼的,怕被包括自己的所有人发现。 可自从意识到自己对于夏芋的心意后,他的想念也变得大胆起来,方才勉强压抑的欲(望)再次变得强烈,身下的床铺变成火焰,将他灼得口干舌燥。 窗帘没有完全合上,热闹的城市连夜晚都是灯火通明,各色灯光泄进室内,照亮了夏芋掩在薄被下的轮廓。 晦暗的一方天地给他壮了他的胆,楼上再次响起的噪音乱了他的心神,邱比特赤脚下床,蛇一样向夏芋的床悄声突进。 接近了!夏芋的身上有柑橘味沐浴液的清香,鼻息和嘴唇都是薄荷味的,他刚才挤过同一管牙膏。 再近一点,手掌撑在夏芋的枕边,柑橘香渐远,薄荷味更近,爽了鼻腔,乱了脑袋。 先是浅尝辄止的一个触碰。因为紧张,邱比特只吻到了夏芋的唇角,就冒失慌张地离开。 夏芋的鬍子长出了一些,扎扎的,麻麻的;唇角细品微甜,很软,蛊人心魄,单是不做表情地躺在那里,都让人轻易蹉跎半生。 到底是不是甜的,还是藏了更为厉害的小剂量的毒,吻一下就从此沦陷,会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都为他不可自拔? 抱着求真务实的态度,邱比特再次凑近,稳稳地覆上夏芋的嘴唇。 一秒、两秒、三秒…… 那么长,又短得可怕,离开时舌尖试探地舔探一下,触感比云朵还要柔软。 太甜了。 没有什么会比这隐秘又盛大的初恋更甜,亲爱的上帝啊,您的邱比特恋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耽误了两天的更新,所以这章算周四的,晚21点还有一更! 加油加油加油!!(单脚跺地) 第28章 第28支箭 终于亲了夏芋!他终于亲了夏芋! 原本以为吻过之后,这一晚上就会兴奋地再也睡不着觉,总该有人为这份鲁莽来买单吧? 可出乎邱比特自己意料的是,这晚他睡得很好,踏踏实实,一夜美梦。梦里他和夏芋拉着手毫无顾忌地走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坦然地凝视对方,然后微笑。 圆满! 早上被叫醒时他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夏芋神情古怪地看着他,担忧说:「等雅思考结束了,就适当给自己放松一下吧。」 这样复杂多变的精神状态,怕是很难撑到高考吧…… 邱比特的意识仍在美梦的余韵里徘徊,心上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重重地「嗯」了一声,傻乎乎地起床。 由于昨晚洗发后没心思打理自然卷,现在他的脑袋上像顶了个鸡窝。夏芋的视线在他乱蓬蓬的捲发上停了片刻,手指曲了曲,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帮忙整理一下,正思考着,那团鸡窝就已经美滋滋地走进洗手间。 洗漱完毕,邱比特看着镜子,头发依旧没有抢救过来,显得张狂;身上的半袖买了也有两年了,领口被洗得变形,向下耷拉着。 即便是这样,他却觉得镜子中的自己尤为清爽。世界都变得更明亮了一些,总是止不住地想要微笑,大脑更是一片清明,心情是前所未有得乐观。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恋爱可真好啊,尽管这段爱恋仅他一人可见,另一位男主角对此浑然不觉。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室内的窗帘已经被拉开,b市的太阳光线均匀地漫过窗边地毯,像在牛奶吐司上均匀涂抹一层黄油。 阳光也覆盖在夏芋的身上,他正摆弄着刚才客房服务送上来的早餐,小心翼翼地撕开豆浆的封盖,放到一边。 邱比特快步走去,站在夏芋的旁边帮忙,一边说:「夏芋哥,这种事情让我来就好了嘛。」 夏芋没停手,说:「别操心了,快把早点吃一吃,我送你去考场。」 惊喜真是一个接一个,邱比特觉得自己大概是撞大运了:「你还要送我去考场!」 如果是往常,他肯定会担心太麻烦夏芋,推辞说不用;可现在不一样了,夏芋是他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主动提出要去送考,傻子才会拒绝! 邱比特聪明着呢,点点头,露出白牙傻笑,还将刚刚剥好的茶叶蛋分了半个餵进夏芋的嘴里,剩下一半塞进自己的嘴中。 . 到达考场的时候,距离考试开始还有四十多分钟。考试楼尚未开放,楼前稀稀落落地站着一些看笔记本的考生。 邱比特只带了准考证和身份证,百无聊赖,找了个树荫站着,拉着夏芋聊天,不让他提前离开。 「夏芋哥,你的英语这么好,又考过雅思,有没有去国外读过书呀?」邱比特问。 第43页 自从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后,原本那些不敢问出口的问题,如今咬咬牙也能问了。 夏芋点点头,「之前在纽约学过摄影。」 「这么厉害!」邱比特惊奇,「难怪你家里摆的照片都那么好看,原来是专业的啊!」 「也不能说是专业的吧……」夏芋思考片刻,说,「我还没毕业,也没拿过什么专业大奖,不算是专业摄影师。」 听他这么说,邱比特想起之前偷听到的那通电话。夏芋管电话那端的人叫老师和师娘,还听到什么「复课」、「休学」之类的话,是不是跟他的大学有关? 「那你,为什么没有毕业啊?」邱比特问,「你把你的作品挂满了整个客厅,看起来不像是不喜欢摄影啊。」 「因为……」夏芋顿住,泄了气一样颓下肩膀,没再继续。 邱比特刚想追问,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苗藐不知从哪走来,钻到他和夏芋之间,语气俏皮:「早上好呀邱比特,你来得这么早啊!」 「这位是……?」她看向夏芋。 邱比特揉揉头发,心中泛起一丝羞涩和得意,「这位是夏芋,住在我家对门。」 他还是我喜欢的人。 「哦……」苗藐的个头娇小,仰着头在两人之间来回看,最后锁定在夏芋的脸上,「夏芋哥哥,我叫苗藐,你叫我苗苗也行,我和邱比特是同学。」 夏芋礼貌地对上她的视线:「嗯,祝你考试顺利,苗苗。」 苗藐脸红,「谢谢夏芋哥哥。」 嗯?邱比特突然警觉,苗藐这么羞涩地看着夏芋是什么意思? 他确定自己不会喜欢苗藐,他很确定自己喜欢夏芋……可夏芋呢? 夏芋会喜欢谁,喜欢男生还是女生,会不会喜欢他? 昨晚积蓄到现在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如果非要邱比特现在的心情,大概就像殚精竭虑地准备了一场雅思考试,信誓旦旦地奔赴考场,结果等到打开试卷的那一秒才发现自己参加的是奥数考试。 现实将一盆凉水浇下,在二十多度的艷阳下面,浇得邱比特整个心脏都湿漉漉。他感到尴尬与失落,觉得自己一头热的样子很是愚蠢,肉眼可见地蔫了下来。 「诶,开门了,可以去登记信息了!」苗藐指着登记窗口,对邱比特说,「我们走吧!」 邱比特都快不能思考了,闷闷地点了点头。 「邱~」夏芋按住他的肩膀,邱比特立刻将迈出去的一只脚退了回来。夏芋对苗藐说:「你先去吧,我跟邱比特商量一下考完试在哪里见面。」 苗藐羞涩地点点头,小跑着离开了。 . 附近的考生纷纷赶去登记信息,空气霎时安静。 「怎么了呀?」邱比特低着头,脚下踩着几颗高低不平的石子,和水泥地面摩擦,发出沙沙响声。 夏芋摸摸鼻子,缓声说:「就是看你太紧张了……」 邱比特心里难受,像吞下十颗柠檬一样,又酸又苦,还无法吐露干净。 他敷衍道:「考试嘛,难免都会紧张的。放心吧,即使是紧张也不会影响我正常发挥。」 他想逃开,认识这么久了,他第一次这么想要从夏芋的身边逃离。 他多想告诉夏芋,我喜欢你,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好喜欢你。 但他也深深恐惧,如果夏芋不喜欢他怎么办?也许夏芋只是比瞿藻他们更成熟一点点,能够接受他作为好友,却不能接受他作为恋人。知道他的心意后,他们是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分明只要他一个人喜欢夏芋就很满足了,为什么看到夏芋看向别人哪怕一秒钟,占有欲就占据了他的大脑,阻断了他所有理性的思考? 「咳——」夏芋的身体有些僵硬,短暂犹豫,终于一点点地接近邱比特。 「不要紧张了……大不了就再考一次吧,对于绝大多数的考生来说,第一次雅思都是试水。」夏芋这么说着,缓慢地展开手臂,踮起脚尖,圈住了邱比特的脖子,将他整个人向下带到自己的身上。 夏芋在拥抱他! 方才策马奔腾的心酸暗恋心事瞬间停滞,下一秒,快速回溯、吸收,消失得干干净净。邱比特的心脏又变得干燥且活蹦乱跳,越跳越快。 夏芋在主动地拥抱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小声地安慰他,「没事没事,保持优秀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你不用一直那么厉害……」 此刻,像结束一场漫长的马拉松,邱比特理智、意识、大脑、身体全部下线。 夏芋的拥抱就像个滚烫的火球,邱比特心甘情愿地在他怀里溶解。 化掉了,坏了,糟了,整个世界就这么轻易地溶解了。 邱比特被夏芋抱了很久,可能并不久,时间没有意义。 「好点了吗?」夏芋慢慢松开双臂,脚跟轻轻落回地面,看向邱比特。 「……不是,你怎么又哭了?」 真让夏芋吃惊! -------------------- 作者有话要说: 邱比特在心里摘花瓣: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 第29章 第29支箭 上午的考试强度较大,听力、阅读、写作三个大项都被挤压在短短的几个小时,连续压榨考生的神经,让人感觉压力巨大。 可邱比特不一样,他刚才得到了来自喜欢的人的爱的鼓励,还没考试就笑出了一种福星高照、门门满分的架势,让同个考场的几位菁英计划的竞争者心生畏惧。 第44页 他们将邱比特脸上的笑容解释为「王者的微笑」,殊不知,这位王者已经在心里绽放了百万朵玫瑰,没有一朵跟这场考试有关。 得益于夏芋出其不意的鼓励,邱比特在各个单项中都发挥稳定,就连不少考生抱怨时间不够的作文题,他都是提前十多分钟完成的。 写完了作文,雅思考的笔试部分也就全部结束了,邱比特提前交了卷,下楼狂奔回酒店。 酒店距离考点步行也就十五分钟,邱比特用跑的,七八分钟就跑到了。到达酒店时,大堂钟錶上的时间还没到规定的考试结束时间。 邱比特的额角挂着汗珠,形状饱满,晶亮亮的,等电梯的时候看到金属门上倒映出的自己:他的头发竟然也变得柔顺了一些,卷度刚刚好。 恋爱真伟大,怪不得人人都想谈恋爱! 邱比特一向不是个逃避问题的人,邱阿公曾经告诉他,当年他们生产大队的墙上印着一行大字,至今让他印象深刻:想不是办法,干才有希望! 他深以为是,并且决定等到下午的考试结束了,他就找个合适的时机跟夏芋坦白他的心意。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不喜欢还可以追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有了「朋友」这层身份的加持,邱比特就是死缠烂打,磨破嘴皮也得说服夏芋喜欢他。 近水楼台先得月,夏芋就住他对面。 ——试问他不得到夏芋,谁能得到夏芋? 电梯门打开,打断了他的自我鼓励,从电梯上下来两对情侣,女生站在两边外侧,亲昵地揽着男生的手臂,而这两个男生则互相勾着肩膀,称兄道弟地走出酒店。 邱比特盯着他们的身影良久,突然记起他们就是昨晚电梯里发生口角的大学生!恰好两人身上都穿着同一种游戏的人物周边,还算好辨认。 其实友谊也挺伟大的,他们这样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这么想着,邱比特走进电梯。 . 打开房间门,夏芋已经张罗好了两人的午餐,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 邱比特乖乖坐下,扒了两口饭吃,夏芋夹出外卖盒里几块最肥美的排骨堆到他的米饭上。 真是人美心善! 「夏芋哥,苗藐跟我说b市有个网红汉堡,等我考完试我请你去尝尝看?」 邱比特在心里盘算着和夏芋告白的最佳场合,多亏苗藐在考前跟他提了一嘴,这家网红汉堡口碑很不错,装修粉嫩嫩的,看着就心情好,只是不知道她家司机愿不愿意载她去。 夏芋思考片刻就点头答应,也告诉他:「刚好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夏芋回复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邱比特还是在他的眉宇间嗅出一分郑重,像是下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决心。 但没关系,晚上的时候就都知道了,之后是穷追不捨还是你侬我侬,就都在今晚了! 邱比特更加卖力地干饭,说什么也要为了今晚保存些体力。 , 吃完饭,夏芋收拾好桌上的饭盒,安顿邱比特赶快午休。夏芋负责叫他起床,又将他送到了考点门口。 夏芋站在考试楼前,告诉邱比特:「下午我有点事情要办,你考完试就在这附近等我,我尽量早点回来。」 邱比特点点头,给夏芋看自己的考号:「我报名有点晚,如果是按考号顺序测试的话,我要在很后面的。」 夏芋点点头,像是松了口气。 大学设立在三四环的交界,计程车走走停停开了近一小时,才终于到达目的地。今天是夏芋的旧友孟洛与周梦真的忌日。 他们离开两年了。 三个人从小玩到大,家里的长辈也时常有业务往来,孟洛和周梦真正式确定恋爱关系时,孟家和周家的商业绑定更上一层楼,惹得本就不怎么欣赏夏芋的夏爸爸大为光火,评价他「没有一点用处」。 夏芋顶嘴:「指望我和真真在一起,不如指望我去攻略老孟。」紧接着挨了一记耳光。 当时的夏芋刚拿到纽约摄影学院的全额奖学金,又在开学时的第一次个人作业中得到了几位老师的高度评价,还得到了几份专业摄影杂志的约稿,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 受了教训的夏芋第二天就背上背包去南极追企鹅了,谁都拿他没办法。 夏芋在灵堂门前买了两束栀子,先去探望周梦真,她的灵位上已经堆满鲜花,挨着照片放着的是一册日记,翻开的那一页写着:妞妞,妈妈想你。 太刺目了,黑色的笔迹刺得夏芋的眼球生疼,不断涌出泪水。 他捧着花,看着黑白照片里周梦真的笑脸,嘴巴张了张,想要像往常那样问候她:嗨,最近好吗? 可他嘴里都是苦的,嗫喏几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孟洛的灵位在灵堂的另外一边,出事后周家和孟家彻底切断了联繫,固执地将决意生死厮守的一对爱人远远隔开。 孟洛的灵位要冷清许多,夏芋他俩的处境很像,都是家里不大重视的小孩。 夏芋将带来的栀子放到他的照片旁边,照片里的孟洛看上去很严肃,拍摄这张照片的那天夏芋也在,孟洛怎么样都笑不好,摄影师让他干脆不要笑了。 他们三个曾经多次取笑过这张照片,怎么就拿它做了遗像呢? 第45页 平时的老孟分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次夏芋缓了缓,终于出声:「老孟,刚刚去看了真真,她的人缘可比你好太多了!」 夏芋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仰头看向小方格里孟洛尴尬的脸。 「我过得还行吧,最近交了新的朋友,是个很有意思的小男孩……joseph一直劝我回去读完大学,老顽固就是老顽固,我拒绝了很多次都不行。」 「其实我不想回去,我有点害怕……」夏芋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说回我的这位新朋友吧,他的奶奶做饭很好吃,我瘦骨如柴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能在自己的肚子上捏出一层肉!」 「呵,他们一家都挺照顾我的,小男孩对我很好,长得很高,比你还高。」夏芋说,「他……挺特别的。」 「你和真真都挺爱操心的,这些年我是不是没让你俩闲着?」 「对不起啊,现在才来见你们,以后我争取每年都来,以后我也会好好生活,让你们少为我担心!」 又坐了一阵,夏芋和照片里的孟洛对望着,将心里不敢说的、不能说的那些事情,无言地吐露干净。 再走出灵堂时,灿烂的阳光将他罩了起来,夏芋挺起胸膛,沿着寂静的街道漫步,小心地思索着未来。 大概还是得回去念书吧? 不知道邱比特考试考得怎么样? 如果能一起去纽约的话,邱阿公和邱阿婆大概会放心一点。他熟悉纽约,可以给背井离乡的邱比特提供些帮助和陪伴…… 迎面走来两个女生,手里拎着汉堡的外卖袋子,推搡打闹着,笑声很好听。 诶?邱比特想吃的那个网红汉堡是不是就在这附近,带一份去接他的话,他会很开心吧? . 邱比特是最后一个口语考生,考题之前都有涉猎,他自觉发挥得不错。 走出教学楼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他在里面待了三个多小时,不知道夏芋在楼下等了多久? 远远看到,夏芋站在正对着考试楼的小广场上,周围是接考的家长和三三两两讨论的学生。他喜欢的人像一棵古脉的树,温和又坚定地站在那里,在等待着他。 「夏芋哥!」邱比特高声喊,迈着长腿快步跑下长长的阶梯,来到夏芋面前。 「等很久了吗?」 夏芋对他温柔地笑,伸手揉了揉他的捲发:「没有,刚到的。」 「要吃汉堡吗?」夏芋拿出藏在身后的袋子,递到他面前,「考试辛苦了,结束了就不要再担心成绩,专心备战高考吧。」 邱比特感觉到了一种极不真切的幸福。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喜欢的人对他那么好,给他那么多帮助与鼓励,没想到就连他随口说出的想吃的汉堡,都被夏芋清楚的记在心里。 邱比特再也等不及,他想要告白,他也想对夏芋很好很好,照顾他,宠爱他,他拥有的东西不多,但愿意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他! 邱比特定了定神,握住夏芋的肩膀,看向他的眼睛:「夏芋哥,有些话我想告诉你,我……」 「天杀的杂种,你怎么好意思活着的!」直到尖锐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邱比特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从哪里突然冲出一个中年女人,一掌掴在夏芋的脸颊上,接着用身体扑倒了他,坐在他的身上,拎着手提包往夏芋的脸上、身上胡乱地砸。 周围是阵阵尖叫声,附近的人都围了上来,邱比特愣了一瞬,上前拉扯发疯的女人,想把她从夏芋身上拉走。 「邱比特!」夏芋躺在地上,一边的脸颊已经肿了,额角渗血。 夏芋说:「邱比特,你别拦了,让她打吧,我欠她女儿一条命。」 -------------------- 作者有话要说: 补周五的!晚点应该还有的,我先去看《杨戬》,回来再写嘿嘿~ 第30章 第30支箭 这样的要求邱比特当然不会听,和围观的人一起将女人扯开。那女人崩溃地坐在地上,放声哭嚎。 夏芋浑身都软趴趴的,分明是受了欺负的人,却看不出一点委屈或愤怒,绷着一张脸任邱比特将他从地上拉起,再牢牢抱进怀里。 学校的保安闻讯赶来,看到地上的女人,怔了一下:「张、张教授……」。女人听到这么一声,情绪愈发激动,哭喊着:「我不是教授,我只想要我的女儿回来,你们有谁能懂?你们做过妈妈吗?有自己的小孩吗?」 说罢突然冷静,默默从手提包里摸出一根笔,身体猛地从地上弹起,狠狠撞向不远处的夏芋。 由于不知道女人和夏芋的关系,邱比特一边哄着夏芋,一边分神在女人身上,从她断断续续的话里分析事态。见她有所动作,邱比特来不及求助,抱着夏芋调转方向,不算尖锐的原子笔就刺到了他的后背上。 围观的人愈多,一些学生手拉手将夏芋和邱比特挡在一个圈里,防止女人突然袭击;女人则被保安控制着,毕竟是教授,几个年轻保安不敢拉也不敢拽,堪堪扶着她,劝她冷静情绪。 人群里有人报了警,能听到警笛声由远及近。女人虚脱地倒在地上,终是不再说话;夏芋也面色惨白,几乎是瘫在邱比特的怀抱里,后背一层接一层地渗出冷汗,落了水一般地抖动着。 到达警局不久,大学的领导与女人的丈夫匆匆赶来。由于当事者不配合做笔录,邱比特只能从其他人的口中了解一些信息。 第46页 女人是周梦真的妈妈,周梦真和夏芋关系亲近,夏芋间接导致了周梦真的死亡,所以周妈妈心里一直记恨着他。 这次在自己教书的大学里看到了夏芋,在自己女儿的忌日上,间接的杀人凶手却交了新的朋友,和人谈笑风生,周妈妈一时气不过才情绪失控。 周刚从手机里找出诊断书,「民警同志您看一下,我女儿刚出事的时候,我爱人被诊断出重度焦虑和中度躁狂,在家里休息了一年多,最近才复职回学校教书。如果不是今天不凑巧,遇见了小夏,她不会随便打人的。」 校方代表也怕多生事端:「没错,这个我保证,张教授在学生之间的口碑一直不错,复职的几个月里一直尽职尽责……我们看对方孩子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打算,毕竟是高校教授,可不好留下什么案底……」 小民警看过了材料,只跟他们笑笑:「还是要看两位当事人的态度。」 隔了一会儿,走廊上的一扇门打开,夏芋一脸疲倦地走出来。他走近,拉了拉邱比特的上衣,「我们回去吧。」 「你没事了吗?」邱比特关切。夏芋不回答,闷着头往出口走。 . 天已经黑透,两人错过了回家的高铁,需要找个酒店再住一晚。 「小夏,」周刚在派出所门外叫住他,「小夏,叔叔想跟你道歉,今天是你阿姨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 夏芋默然,缓慢地摇摇头。 「你不该承受这些,这不是你的错……」周刚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前两天见到你哥了,他说你切断了和家里的联繫,学也不去上,跑到别的城市生活……我其实挺担心你的,但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夏芋抬起头,哑声问:「您不怪我吗?」 「怪你干嘛?」周刚苦笑,「世事难料,梦真也不知道会发生那种事吧。真的要追责,也是那个死了的司机的责任,又不是你开车撞了他们。」 「她妈妈就是无法接受,所以才迁怒于你。这件事我也有错,之前听她说你的不是,我只当她在发泄,她都那样了,有个能发泄的出口也是好的,所以就纵容她对你的积怨越来越深,今天才打了你。」 周刚退开一步,向夏芋和邱比特深深鞠躬,「叔叔求求你们了,不要把事情闹大,我怕她妈妈想不开,一直纠结这件事。」,「之后我会好好开解她,让她坚持去看心理医生,不会给你们的生活造成负担的。」 见周刚这样,夏芋的神情终于有所缓和,摇着头说自己没事,刚才在警局也签了回执,并表示不会提告或追究。 「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周刚眼睛里含着泪,夏芋这才注意到,周叔早已头发花白,眼里威严不再,全是悲戚。 他继续说:「我们也是可怜的父母,但是咱们都没错,知道吗?」 邱比特扶着夏芋离开,最后还是回到了之前住的那间酒店,住进之前住过的房间。 进了屋,邱比特将夏芋裹到被子里,烧了壶热水,进洗手间烫了块毛巾,给夏芋擦脸。 夏芋像丢了魂一样,任他摆弄,额角的伤口结了层淡黄色的凝固物,毛巾只是轻轻地扫过,夏芋的眉头便是一紧。 疯子!疯女人!邱比特在心中埋怨周妈妈,接着又开始埋怨自己,如果他早一点反应过来,夏芋也不至于受这么多伤。 他让夏芋靠在床头,取来刚才跟前台买的消毒棉片和药膏,小心地涂抹。 「呼——呼——」邱比特凑到夏芋的额前,小心地吹气,又问他:「还有哪里痛,身上哪里受伤了?」 夏芋呆呆地看了邱比特一阵,说:「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她打了你那么多下,怎么可能只有脸上这点伤?」邱比特把客房服务送来的冰袋塞到夏芋手里,「自己敷一敷脸,都肿了。」 既然夏芋不说,邱比特就打算自己检查。他扯开夏芋的被子,撩起他的短袖,就着昏黄的灯光看。 夏芋还是很瘦,肋骨细细凸出几条,前胸至小腹全是大块的淤青,有些已经开始泛紫。邱比特气得牙颤,质问说:「这叫没有?!」 「她下手怎么这么毒啊,把人打成这样?!」邱比特挤了点药膏在指腹,轻轻涂在淤青处,「都被打成这样了,为什么不追究她的过失,长辈就能随便打人吗?」 夏芋揉揉眉心,说:「是我欠她的。」 「可那个叔叔明明说你没错!」 「你不懂……」 「那你能讲给我听吗?」邱比特说,「我是不懂,可是我关心你,你被人按在地上打,我想起来就觉得揪心。都是我没保护好你。」 邱比特说着,眼睛又开始泛湿,看得夏芋心慌。 「夏芋哥,你跟我说说吧,我们不是朋友吗?你知道我过去的事,我也想了解你的过去。我保证不跟别人说,你就告诉我吧,好不好?」邱比特恳求。 夏芋还是不肯说话,拦着邱比特的手,不让他再上药。 「那我问你问题,你来回答,好不好?」邱比特打算换个方法和他交流,「你觉得你害死了周梦真,是不是?」 夏芋看着邱比特,邱比特也不回避视线,认真地看着他,睫毛上挂着泪珠。 夏芋点点头。 「好。可是周梦真的爸爸说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位司机,所以周梦真出事的时候,你不在现场,对吗?」 第47页 夏芋终是受不了邱比特赤诚的眼神,低下了头:「……嗯。」 「那你为什么觉得害了她?她是在去见你的路上出了车祸,是吗?」 「是。」 猜想果然是正确的,邱比特不由握上夏芋的手,好凉。他继续问:「你和周梦真,是男女朋友?」 「不是……」夏芋颓然,「梦真和我是好朋友,还有一个朋友叫孟洛,他和梦真打算结婚了,约好给他们拍婚纱照……那天他们在路上出了事故,一起没了。」 此刻,邱比特感觉有人正一下一下地撕扯着他的心脏,怎么会是这样,夏芋怎么会经历这样的事情? 再结合今天听到的信息,原本混乱的拼图逐渐变得完整。夏芋因为好朋友的死而深深自责,放弃了大好前途和亲人旧友,躲藏在另一座城市里颓废度日。 他不再拍照,也不去读书,他虚度自己的人生,当作对好朋友的死亡的惩罚,不再向谁吐露真心,什么都不在乎…… 怎么这么傻啊? 邱比特放任泪水落下,用力抱住夏芋,像抚摸小动物一样,一遍一遍,一遍一遍轻抚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轻语。 「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太善良了。」 「是她太坏,她太自私,她没有谁可以怨了,所以将怒气全部发泄到你的头上。」 「你没有错,错的是命运,是上帝,是老天爷!你会变好的,你一定会变好的,这是老天爷欠你的,你一定得走出来……」 听到这里,夏芋一软,笑了。他揉了揉邱比特的自然卷,「哪有这么容易?」 「我会陪你。」邱比特躬着后背,与夏芋额头相抵,「夏芋哥,我会陪你的,不管要多久我都陪你。」 「夏芋哥,我不想看你一个人,我的心要疼死了,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邱比特又再恳求,他知道善良如夏芋,总是很难拒绝他。 「夏芋哥,你就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夏芋将头移开,一脸不解:「你……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邱比特声音颤抖,这绝对不是告白的最好时机,事实上,这个时机糟透了。 可如果现在不说,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对夏芋说这样的话呢,要以什么身份向他施予关心,又该用什么身份去保护他? 「我喜欢你,夏芋哥。我很喜欢你。」有些事情一旦张口就再没回旋的余地,邱比特也不打算回头,他喜欢夏芋,他要得到夏芋的爱。 「你不用回答我什么,我也不指望你能接受我,只要你别推开我。」邱比特说,「我害怕你推开我,不过,现在就算你推开我也无所谓了,你推开我我就再跟上你,我缠着你,我想让你好。」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夏芋的眼睛失了焦,不知该如何面对。邱比特讲完,静静观察他一阵,晃了晃,「夏芋哥?」 夏芋突然想起什么,扬起手臂,抚上邱比特的后背,问他:「你背上是不是也受了伤?」 他还惦记着刚才邱比特替他挡下的原子笔的刺伤,所幸当时周妈妈已经脱了力,笔帽部分也并不尖锐,只造成小范围的淤青。邱比特在警局的时候做了简单的处理,现在几乎没有痛感。 可是夏芋的关心,还是让他的心软成一滩。 「夏芋哥啊,我的宝贝~」邱比特终于放松地笑了出来,他拉着夏芋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我都疼哭了。」 夏芋的拇指动了动,摩挲他微湿的眼角。 如今只剩心疼,认识夏芋之后,邱比特的心脏仿佛坏掉了,经历过没由来的悸动、欣喜、烦躁、抽痛…… 现在想想,大概都是因为喜欢夏芋。太喜欢了,太喜欢了,所以心脏像个懵懂却诚实的镜子,喜欢的人的快乐与难过,反射在他的心里,跟随着感同身受。 邱比特张了张嘴,唤他:「夏芋宝贝……」 夏芋怔住,觉得自己听错了,「你刚才叫我什……」 话没说完,剩下的字句就被人堵在嘴里,呜咽嘟哝,全都被莽撞的舌头卷着,吞入腹中。 --------------------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今天也还算长吧~这周的周二到周四出差,写不完的话会提前在评论区请假,但大概是可以的~ 第31章 第31支箭 吻是青涩的。 夏芋的嘴里是柑橘味的甜香,派出所的民警为了让他们放松心情,在笔录开始前,给每个人发了一块糖。 邱比特的糖被他拿来逗角落里独自走失、等待父母的小孩,周妈妈的糖被她一把丢掉,夏芋却乖乖把糖吃了。 有点可爱。 邱比特没有什么接吻的经验,靠本能探索,舌尖从唇缝舔入,尝过唇珠,吮过唇肉,便贪心地索取、征伐,挤开牙关,试探性地触碰和轻碾。 夏芋一直木僵着,不推阻也不迎合,邱比特吻了一阵觉得没意思,稍稍分开,观察夏芋的反应。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夏芋:脸红得不可思议,眼里全是茫然,冰袋被落在一边,两只手的手指搅在一起,搭在胸前。 邱比特又叫他:「夏芋宝贝。」 夏芋眨眨眼,皱起眉头要教训他:「邱比特,你是不是唔——」 稍大的手掌蛮横地握住被挤压得通红的手指,拉开了,十指交扣,按在床单上。吻更霸道,用了很大的力气,不顾喜欢的人的推咬,勾出对方的舌头,吮着吸着,姿势向下,邱比特的后背挡住了天花板的光源,将夏芋笼罩在自己的投下的阴影中。 第48页 「你喜欢我吧,夏芋宝贝。」邱比特的唇划过下巴,吞了喉结,流连在夏芋的颈侧,「喜欢我吧,我会陪你好好活着,喜欢我吧!」 夏芋哼了几下,积蓄经年的眼泪彻底决堤,开始只是凄凄咽咽的呜咽,继而哭声渐大,整个身体都跟着颤抖。 邱比特裹着被子抱紧他,不断亲吻他的额头,吻掉他的眼泪,像照顾心情不好的主人的忠诚狗勾,用自以为能让对方开心的方式哄着对方,给予他寸步不离的陪伴与厚实的安全感。 夏芋没再推开他,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他已经一个人走了太久太久,太远太远。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说想要和他同行,他只好迫切地抓住他,抱着虔诚的心情,带着将死的决心,朝黑夜的尽头奔去。 . 夏芋冷静下来的时候,天空已经破晓,情绪释放之后,排山倒海的疲惫席捲而来。他整个人像是又小了一圈,稍长的头发凌乱散落,蒙在脸上,又被邱比特耐心地拂开。 他们说话的速度都变慢了,邱比特的求知慾不再旺盛,他知道来日方长,想知道的事情可以慢慢从夏芋的嘴里撬出来。夏芋却跟他分享了一些往事。 「真真和老孟都是哥大的高材生,一个学金融,一个学商管,都是家长给选的专业。」夏芋说,「我比他们幸运一些,家里同辈的小孩很多,没有人指望我出人头地,只要我不去违法犯罪,怎样都行。」 「但他们的家人不知道,他们俩真正喜欢的不是这些。所以他们经常羡慕我,羡慕我可以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夏芋顿了顿,邱比特随即吻了夏芋的额头。 像是重获勇气一样,夏芋继续说:「我确实值得被人羡慕,这世界上在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的人很少,多的是为了生计、家人和有可能更好的未来,而向生活妥协的人。我的哥哥姐姐也经常羡慕我,不过他们可能更讨厌我一些,都是我爸的孩子,好像好处都被我独占了……」 「所以你就躲起来了,除了你的朋友,你也怕面对你的家人,对吗?」邱比特问。 夏芋轻轻点头:「也许吧,老孟和真真走了,所有人都在感嘆,如果那天他们没有上山,如果我没有要给他们拍照,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他笑了笑,说,「我就是那个变数,最大的祸端。」 「你不是!」邱比特的手臂紧了紧,提醒他,「你无法决定未来的事情,就好像是我,如果我知道你今天会在大学校园里被人打,打死我都不会让你陪我来这个破地方的!你非要自责的话,那我也得自责了。我爷爷奶奶也要自责,我学校的老师和校长也要自责……」 邱比特及时停住了,他怕夏芋觉得他烦,所以轻轻吻他的嘴角。 未来会是怎么样呢,夏芋现在的状态,算是接受他了吗?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谈过爱,却对彼此有着爱人般的信任与依赖。邱比特深知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有多越轨,有人的爱是一马平川的平坦公路,有人的爱是蜿蜒曲折的羊场小道…… 邱比特觉得,他和夏芋的爱情像是在下跳棋,是跳跃着行进的。两种全然不同的色彩在庞然的棋盘之中寻找通路,邱比特一直在进攻,夏芋一直防守,不断地试探,防备,思考…… 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短到说爱都算作草率,但还是要继续走下去,跳跃下去,将日常的琐碎填进他们之间的每一步,跳出眼前的棋盘,去大千世界里看一看。 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他太喜欢夏芋,想跟夏芋一起走下去。 这么想着,他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梦兮醒兮,耳边突然传来夏芋的声音。 清凉如叮咚的泉水,语气温柔如溅泄的水花,说:「邱比特,好好睡,我走了。」 走了? 走去哪? 可邱比特越睡越沉,没了追究的力气…… .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床边已经没有人了。 邱比特在房间里转了三圈,心越来越凉,追到大堂去问,大堂接待只记得客人是早上离开的,还特意续订了一天房间,给客房服务预留了送餐的费用。 夏芋走了,没有带他走,大概也不打算带他走了。 邱比特不愿意接受现实,固执地坐在大堂沙发上。他祈祷一个侥幸,夏芋去而复返,抓着一包烟或者啤酒,一脸茫然地问他:「怎么了,怎么坐在这里?」 那个时候邱比特一定会很生气地质问他,为什么不能等到自己醒来了一起出门,为什么要让自己担心。 他等了又等,等到怒意不知不觉消失了。他跑出酒店,在附近的街道上寻找,又去大学考试楼前的小广场上搜了一圈,终于确定,夏芋真的离开了。 是周日,大学附近的街道是最热闹的,不断有人和他擦肩而过,沉默或者说着什么,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目的地。 那夏芋呢?夏芋的目的地在哪里? 夏芋会去哪里呢,他明明那么讨厌自己的家…… 对了,家!邱比特灵光一闪,掏出手机致电邱阿婆。 邱阿公和阿婆昨晚接到他的电话,说考试出了点小问题,要在b市多待一天,本就有点不放心。因而,他才等待了几秒钟,电话就被接起。 「奶奶,你看到夏芋了吗?」如果早上出发的话,现在应该到达m市了。邱比特说:「你去对面敲敲门,看夏芋哥有没有回家,好不好?」 第49页 邱阿婆被他的一惊一乍弄得有点无奈,抓着电话往对门走,试探性地敲了敲,又敲了敲。 「听到咯,没有人应。」邱阿婆问,「邱邱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奶奶,你再敲一敲门好不好?」邱比特解释说,「夏芋哥动作慢,有时候就要很长时间才来应门。」 邱阿婆不解,却也照做,连续敲着防盗门,门板咚咚地响。 「邱邱啊,什么事这么着急啊,你和小夏不是一道去的吗,他怎么先回来了?」邱阿婆安慰他,「小夏也不是小孩子了,他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哦,我问问街坊们,看看他们有没有见过小夏……」 邱比特答应下来,订了最近的一班回m市的车票,回酒店取书包。 他的嘴里不断泛涌出苦水,默默埋怨夏芋无情,把他一个人丢在b市。 夏芋不是小孩子? 夏芋就是小孩子,是不折不扣的小孩子! 小孩子会胆小,面对困难只会逃跑,不敢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夏芋得到了他的初吻,得到了他的初恋,难道不用负责吗? 他跑什么跑,他要让人上哪去追? --------------------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也不会有追妻/追夫火葬场的剧情,主线严格按照文章的标籤来写,虐点已经没啦。 小夏的心结差不多快解开了,下一步是小情侣之间腻腻歪歪的暧昧期。 第32章 第32支箭 因为没有夏芋,回程的路要比来时难熬得多。 列车开到临近m市的区域时,天空开始下雨,好像这个夏天全世界的乌云与雨水都聚集在m市一样。 邱比特靠着车窗,猜想夏芋的行迹,心也变得湿漉漉的,忍不住嘆了口气。 刚嘆完气,就听见邻座传来压抑的笑声。 邱比特本来就感觉憋屈,听到这么一声,简直要爆炸了。转过头去看,邻座是个中年男子,穿得斯斯文文的,戴个金框眼睛,亦正亦邪的样子像极了他们学校的教导主任。 「你笑我?」邱比特质问,紧紧绷着下巴,以示自己并不好惹。 中年男子换了一种温和友善的笑法,感嘆说:「少年不识愁滋味吶!」 「你认识我嘛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情不值得发愁?」邱比特火大,「怎么着,你们这种人发的愁才是愁,我发愁就是非主流?」 最烦这种倚老卖老、故作深沉的人! 那人还是笑,说:「当然不是,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烦恼,刚刚是我说错了,都愁!」 这还差不多。 邱比特重新望向窗外,雨势越来越大了,夏芋回m市的时候会不会淋了雨? 「诶,你还在读高中吧?」邻座用手肘怼了怼他的胳膊,主动跟他搭讪。 邱比特还在集中精力担心夏芋,根本懒得理他。 邻座一点也不知趣,调侃道:「早恋了?因为喜欢的人不喜欢你,所以才如此惆怅,对吧?」 「也、也不是不喜欢吧……」他揉揉头发,开始和对方交心,「他倒是没有拒绝我的示好,但是也没接受……」 还趁他睡觉的时候跑掉了。 对方想了想,沉沉地「哦」了一声,像是懂了,又像是在表达同情。 哦什么哦?这人该不会以为他是那种被人玩弄了感情还浑然不知的纯情菜鸟吧? 「他有他的难言之隐,我都明白。」邱比特说,「他的心结一直解不开,所以对任何人都很防备。」 「他告诉你的?」那人问。 「我亲眼看到的!」邱比特觉得这人每句话的语气都带着点质疑,质疑他的智商,也质疑夏芋的人品,「他自己也跟我说过,那么难过的事,他没有必要拿出来欺骗一个另一个男生的感情。」 「哦,你喜欢的人是男人啊!」那人得逞地笑了笑,又露出那种参透了一切的表情。 阴阳怪气的普信男! 即便同为男性,也挡不住邱比特对部分自以为是的同类的深刻鄙夷,仗着自己多活了几年就以为能洞悉人心,随意评价别人的感情,晦气! 看邱比特的神色不虞,那人终于收起了笑,变得认真了一些。他主动跟邱比特解释:「我不是在嘲笑你的性向,你也不用对我抱有偏见。」 「谁对你有偏见了?」邱比特扁扁嘴,那是清晰正确的认知。 「抱歉,我的工作总是需要我快速分辨对方的心情,只是在我工作的场合里,大家都是求个开解,所以没有对我没有太多防备;刚才是我唐突了,太急切地想要获得信息,却忽略了我们交谈的环境……」 那人的表情很是诚恳,不像在说谎,弄得邱比特也有点过意不去。出门在外,防备心理难免会强一些。 「刚才你说,你喜欢的人有苦衷,所以对你也很防备,是吧?」那人继续话题。 邱比特本就苦恼,不知道夏芋去了哪,也不知道夏芋为什么会突然跑开……他根本没料到事情是这样,除了「喜欢你、会陪着你」这样的话,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安慰夏芋。 他太想帮助夏芋了,于是省略了一些敏感信息,将夏芋的事情大致讲了出来。 「嗯……所以他觉得这些事情都是他的错,一直带着负罪感生活,你担心他也因为这个原因想要远离你,是吗?」邻座分析。 第50页 「是……也不是。」邱比特有点心烦,「我更想知道他去哪了,我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他了。」 邻座沉吟片刻,道:「很难讲,毕竟他还有很多经历是你不曾了解的,也许他有事要做,也许他只是想去哪里一个人静一静。」 邱比特有些泄气,本来以为多个人帮他分析也是好事,聊了这么久,还是毫无头绪。 「不过,如果他回来的话,你在和他交流的时候不妨站在他的立场上去想一想。」邻座又说,「有时候你以为有效的安慰方式,对于你喜欢的人来说,可能作用不大,你得去想想他最需要什么样的安慰。」 他笑了笑:「以他喜欢的方式去接近他、追求他,这样会更快哦!」 邱比特很苦恼,皱着眉头说:「我怎么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方式?我之前又没追求过他。」 「那你就好好观察嘛,他是什么样的性格,你顺着他的性格来就好。如果他平时的生活安静缓慢,那你用激进又强烈的方式去追求他,必定会吓他一跳,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所以只好先离开……」 「嗯,有道理……」邱比特若有所悟,「他平时慢吞吞的,也不怎么爱说话,所以我太主动的话就会让他觉得难以招架……」 他抬起头,欣赏地看着邻座,「哥,刚才是我误会你了,谢谢你帮我!」 邻座慷慨地笑了笑,「旅途漫漫,交个朋友嘛!其实我没怎么接触过你这个年龄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相处。」 听到这话,邱比特马上开始对他提供的建议与不计前嫌的态度大加赞赏,说刚才是自己防备心理太强,像邻座这么友善且聪明的人,一定能和任何人相处融洽。 高铁进站时已经是傍晚,邱比特和邻座大哥下了车,一起走出高铁站。 邱比特忍不住好奇:「陈哥,刚才听你说起你的职业习惯,会不自觉地想了解别人。你是心理医生吗?」 邻座笑了笑,「不是……但也差不多。」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邱比特在公交站牌前驻足,跟邻座告别,「等我高考结束,可以去照顾你的生意不?」 邻座自然地问他去哪,得知两人的目的地在同一个区域后,主动提出可以坐他的车回去。他告诉邱比特:「顺便可以让你看看我是在哪工作的。」 . 橄榄绿色的迷你越野车停在一家酒吧门前,邱比特眼前一亮:「陈哥,你在这里工作?」 陈哥笑着点点头:「这是我的酒吧。」 猜得没错的话,夏芋就在这家酒吧打工! 邱比特兴奋极了:「陈哥,能带我进去参观一下吗?」,「我已经成年了!」 陈哥估摸了一下:「改天吧,现在正是忙的时候,顾不上招待你。等你高考结束了过来,我请你喝酒!」 「行!」其实邱比特也就是激动一小下,他心里惦记着夏芋,即便是进去了也没什么探索的兴趣。 他们在酒吧门前告别,邱比特真心跟他道谢:「陈哥,谢谢你今天帮我分析,还给我提供建议……以后你要是还想了解高中生,你可以找我,到秋天之前我都算高中生!」 陈哥被逗笑,站在房檐下点了根烟抽,说:「行!」 「那陈哥,我就先回……」邱比特说着话,眼睁睁看到陈哥身后的门拉开,惦记了一天的人正要出来,「夏芋!」 夏芋的一只手还握着门把,眼睛倏然睁大,难以相信邱比特真的找到了他。 陈哥也顺势回头,「哟,小夏啊~」反应半瞬,又恍然说:「哟,小夏啊!!」 最开始夏芋只请周五周六两天假,本来以为周六晚上就能回m市,所以答应陈哥周日一早过来开店,让陈哥去处理私事。 周六的意外发生后,夏芋头脑空空,全然忘记了续假的事,今早陈哥打来电话才匆匆辗转,赶回店里。 看到了夏芋,邱比特就走不动道了,视线牢牢锁定在他身上。陈哥担心他原地开闹,于是拍拍夏芋的肩膀,安顿他说:「行了,我也回来了,你又是赶路又是看店地忙了一天,早点回家休息吧。」 夏芋仍想推辞,可陈哥态度坚决,让邱比特领人回家。 城市上空落下细小的雨点,两个人就这么踏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邱比特几次想要质问夏芋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好好告诉他自己的去向,但最后都忍住了。 毕竟按照陈哥说的,要按照夏芋喜欢的方式和他相处,夏芋肯定讨厌这样胡搅蛮缠、穷追猛打的攻势。 就这么一路无言走到家门口,两人背对背站着,面向自己的家门,可谁都没有掏出钥匙来。 「邱比特,」夏芋终于说话了,「你现在有时间吗,可以过来谈谈吗?」 他可太有时间了! 邱比特立刻转身,大跨步站在夏芋身后,追着他进了家门。 . 夏芋让邱比特坐在沙发上,自己站在茶几后面,犹豫了一阵才张口:「邱比特,关于昨天……我们……」 昨天是他失去了理智,明明邱比特还在上学,一个月后还要高考,无论是接受他的吻还是爱意都显得不负责任,不够理性…… 太快了!邱比特还有那么大的世界没见过,那么多人没有遇见,以爱的名义绑住他的脚步、蒙上他的眼睛,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公平。 第51页 夏芋仍在思考着措辞,毕竟回家的路上邱比特一直不说话,明显就是在跟他生气……不然提议等他高考之后再说吧…… 「夏芋宝贝,」邱比特摇了摇头,改口说,「夏芋哥。」 「你不用纠结我的心情,也不用怕我难过,捨不得说拒绝我的话。」邱比特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你觉得我太冲动了,有点难以招架,我都理解。」 夏芋沉默,邱比特没有说错。自己匆匆赶回来的原因除了帮陈哥看店,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邱比特……毕竟他不讨厌邱比特说喜欢他,甚至在听到那句话时,觉得又委屈又庆幸,开心得只能哭泣。 邱比特鼓起勇气,一脸笃定地说:「所以,你不答应我也行!」,「夏芋哥,我决定退一步,不再逼你了……我不会再亲你,也不缠着你,不叫你夏芋宝贝,我就默默地关心你,行吗?」 夏芋难以置信,这一步退得也太大了!不是说要一直陪着他么,不是央求要喜欢他么! 邱比特深情地说:「夏芋哥,如果你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的话,最近这段时间我可以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但如果我奶奶叫你去吃饭,你不可以拒绝。」 夏芋还想再说什么,一低头,看到邱比特眨巴着眼睛,楚楚可怜的样子,不自觉地就点了头。 「那行!」邱比特起身,满足地和他道别,仿佛知道了夏芋没事就是最好的事情。 「夏芋哥,我先回家复习了!」邱比特朝他走了一步,举着胳膊凝了半瞬,像要给他一个拥抱。 夏芋没动,呼吸都快停了。 怎知邱比特很快就放下手臂,退到玄关站着,轻声说:「晚安,夏芋宝……哥。」 -------------------- 作者有话要说: 暧昧开始~高考倒计时一个月了哈! 今天又是蛮长的一章耶!明天早起赶路,更新得在晚上了,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发~ 第33章 第33支箭 那日之后,邱比特果然与夏芋拉开了距离。 高考倒计时27天,邱比特终日神经紧绷,也不爱和爷爷奶奶说笑了,每天回家都是深夜,第二天不用闹钟叫,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点开檯灯背书。 邱阿公和邱阿婆一直知道邱儿学习刻苦,却从没见他紧张成这样,一时间也跟着紧张起来。邱比特在家的时候,老两口都束手束脚的,邱阿婆在厨房轻拿轻放,邱阿公干脆连广播都不敢听了,只躺在摇椅上养神,厕所也很少用。 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老两口能为邱比特提供的帮助越来越少,白天一合计,既然邱儿晚上放学还要上晚自习,干脆让他每天中午回家午休,他们俩最知道邱儿的口味,保证营养均衡的同时,还能让他吃到自己喜欢的菜。 再加上,在家里还能睡个清静的午觉,邱比特的睡眠已经严重不足,中午还要继续刷题的话,老两口担心撑不到高考他的身体就垮了。 邱比特则内疚最近和爷爷奶奶的交流太少了,所以当邱阿婆小心翼翼地提议的时候,他思考片刻便答应了。 好在他家距离学校不远,来回路上也用不了多长时间,邱比特中午一下课就狂蹬单车回家,进了家洗洗手,桌子上摆的全是他爱吃的菜,桌边还坐着夏芋! 这是夏芋自己答应的,如果邱阿婆邀请他来吃饭,他不可以拒绝。 当时说出这个请求的时候,邱比特的原意只是关心,没想到柳暗花明,竟带来这样的结果,倒也不赖! 夏芋也越来越习惯在邱家蹭饭,有时候他故意早来一阵,帮着邱阿婆抹桌子摆碗筷,还会陪邱阿公喝两杯啤酒,听他说一说邱比特小时候做的傻事。 邱比特一般在十二点过一刻的时候进门,贴贴爷爷,亲亲奶奶,再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落座,爽朗唤他:「夏芋哥!」 每到这时,夏芋摆在桌下的双手就会慢慢收紧,手指攥着裤子,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 邱比特吃饭的速度很快,有时候夏芋碗里的饭还剩半碗,邱比特就已经开始抹抹嘴,回屋午休了。 餐桌边剩下的人都不觉放轻了动作,压低声音,生怕吵到高考生休息。夏芋在一片沉默里扒完剩下的饭,用眼神跟邱阿婆示意,今天让他洗碗,他一定会注意不发出声音…… 邱阿公一直有午饭后听着电台里的评书节目小憩的习惯,最近邱比特在家午休,他不得不忍痛割爱。夏芋不忍心,在邱阿婆悄声把他从水池边哄开之后,他又悄声给邱阿公做思想工作。 「阿公,您去我家吧。在我家您想把收音机调到多大声就调到多大声,实在不行我给您把摇椅搬过去。」 邱阿公早就习惯了家里各种药膏、饭菜、窗台盆栽混合起来的气息,突然去了别人家,他恐怕更睡不着了,说不定还会给人添麻烦……于是用力晃着手,表示不用不用。 夏芋刚想再劝,邱比特从里屋走出来找水喝,刚好围观了这么一段张牙舞爪的对话。邱阿婆只将水头拧开一小点,水流细细的,缓慢地端起盘子,小心地擦拭上面的油渍——明明是在做家事,却谨慎地像在照顾一碰就碎的危重病人。 邱比特终于理解,原来家里变得这么安静不是自己的错觉,所有人都在配合着他的节奏,委曲求全只为了让他好过一些…… 第52页 都是他深深爱着的人们,让他怎么坦然接受? 邱比特站在客厅,脸色沉沉,说:「我以后可以在学校午休,我保证每天都会睡午觉,困极了趴在桌子上就睡了,跟家里睡没什么区别……剩下的时间还能多看两道题。」 那老两口自然是不同意的,惶惶不安的样子,宛如两个犯了错的小孩子。邱阿婆埋怨阿公非要听那些听了八百遍的破评剧,少听几天又不会少块肉,邱阿公低着头,说「是的是的」。 过了一阵,邱阿公又数落邱阿婆非要饭后洗碗,多放一阵也不是洗不掉了,邱阿婆摸摸头发,说「以后一定注意」…… 最后老两口诚心诚意地恳求他,以后午休还是回家,爷爷奶奶一定该怎样还怎样。他们的脸颊都臊红了,眼里布满红色血丝,邱比特实在无法拒绝。 一旁的夏芋突然说:「那让邱儿睡我那吧。你们让我蹭饭,我就把床借给邱儿踏踏实实地午休,咱们也算等价交换了。」 闻言,老人的眼睛都亮了,只推脱了片刻,见邱儿已经乐弯了眼睛,就不断地道谢,说给他添麻烦了。 身后,邱阿公的收音机里再次传来铿锵有力的男音「秦琼在小校场比武……」。邱比特跟在夏芋的身后,又踏进了夏芋的领地。 . 夏芋站在客厅中央,指着卧室回身对他说:「去吧。」 邱比特顿了一下,像很犹豫,张嘴却是一句客套的「谢谢,打扰了」。夏芋有点无语,点点头,让他赶快滚进去睡。 邱比特躺在夏芋的床上,枕头和薄被上全是夏芋的味道,像倦鸟归巢,在漫漫征程中终于甘心停下脚步,安心阖上双眼,沉沉睡着了。 约一小时后,夏芋推他肩膀,催他起床去上学。邱比特仍旧迷茫,听不见夏芋说什么,只觉得他的声音很是好听。 夏芋叫他名字的时候,尾音有些黏连,带着暧昧不明的试探和依赖,乍听之下像在撒娇。邱比特似梦非梦地这么一捞,捉着他的手臂,将他整个人砸到自己身上。 动静不小。 两个人都瞬间清醒,邱比特趁势顺了顺夏芋的后背,手掌划过他僵硬的背嵴,那么深刻,又带着巧妙的柔情,像要把人揉进身体。 「抱歉啊,没睡醒。」嘴上是这么说的,邱比特却一点也没有放人走的意思,另一只手臂也环上腰侧,形成完整的环抱。 夏芋撇撇嘴,象徵性地说:「邱比特,放开老子!」 等邱比特放开了,他又挣扎了一阵才起身,挠着后颈提醒说:「还有十分钟你就要上课了!」 「操!」邱比特暗骂一声,仪容都顾不上整理,套上鞋就往楼下跑。蹬车到校,九死一生,这才发现距离第一遍铃响还有二十分钟,只好无奈地笑。 . 事实证明,高质量的午睡确实能让人在百无聊赖的午后精神振奋,邱比特度过了效率极高的下午和晚间,攻破了几个每次都会错的题型,虽然又是赶在深夜回家,还是觉得内心一阵满足。 单车轮胎经过便利店的那条巷口,又流畅地转弯,轧在干燥的石砖上,突然发现前方巷口被一群人堵着。邱比特刚想掉头,却听到其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像燥热夜晚里的一块冰晶。 「这些都是你找的人?」语调没什么起伏,带着似曾相识的韵味。邱比特突然警觉,全身汗毛倒竖——夏芋? 视线穿透众人的肩膀,他果然在缝隙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露出的左臂上是青黑色的纹身,真的是夏芋! 站在夏芋对面的人邱比特也有些眼熟,应该是住在隔壁楼的街坊,语气轻佻,声音断断续续:「听说……男人……瞧不起……」如此种种。 邱比特分析,这个人大概是当时在核酸自测群里诋毁夏芋的男青年之一,因为在群里丢了面子,解封后特意过来堵他,想要一雪前耻。 真是可悲! 邱比特将车停在便利店门口,路过垃圾回收点时还捡了根铁管,拖在地上,发出一长串噪音。 他已然拥有了一个酷炫的亮相,穿过稀疏几人,在夏芋身边站定。 「怎么着,听说有人找我夏芋哥有事?」邱比特痞声痞气地问。 对向站着寻衅滋事的小街坊,乐了一声,盯着夏芋说:「想不到你还找了外援?」 对于「外援」一词,邱比特自觉受之有愧,偷偷向夏芋侧身。 「夏芋哥,『外援』的意思是不是代表我得跟他们打架?」 邱比特慌得一匹,继续倾身跟他咬耳朵:「我没打过架啊操!」 -------------------- 作者有话要说: #邱比特,没打过架!#邱比特,不行!#邱比特,弱不禁风 诶嘿嘿,出差结束,我肥来啦! 第34章 第34支箭 邱比特的学校里流传着一些毫无根据的八卦,哪个年级哪班的某某某,白天上课的时候还是个乖乖仔,放了学就校服一脱,拎着砍刀大杀四方,家长是某个神秘组织的首领。 最初听说还觉得离谱,没想到在即将结束高中生身份的一个深夜,邱比特本人也成为了这样拥有「双重身份」的人。 生活真是充满惊喜! 只是邱比特的实战经验实在是薄弱,只是仗着自己身形优势,来了个气场十足的亮相。之后要做什么,他们是倒数「三二一」后一对一开打,还是要摔个碗然后团体进攻,这些他都不知道。 第53页 好在夏芋看起来经验老道,和站在小街坊身边的领头男交涉,说这是监控区域,不要把事情闹大。 小街坊狐假虎威,挺着胸脯说:「你以为我想不到吗,这里的摄像头都被我堵上了。」继而贱笑,「你们俩要是现在认怂也行,跪下来好好给我道个歉,让我拍个照片,我就原谅你。」 「原谅他?」邱比特疑惑,「夏芋哥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小街坊老套地掏了掏耳朵,指着夏芋说:「他让我在那么多人的群里丢了面子,那些人像被下了降头似的维护他、指责我,这笔帐总得算一下吧?」 群里?邱比特仔细回忆,如果是在聊天群里结了仇,这人很可能是诋毁过夏芋,但是又被群里的人怼回去的群成员之一。依稀记得,他们中有个人姓胡。 荒唐的是,夏芋在群里从头到尾就没说过一句话,要算帐也得找指责他的人去算吧,怎么还能算到夏芋头上? 领头男没了耐心,抬抬下巴示意邱比特:「我不打学生,你到一边站着去,完事了把人带走。」 夏芋也伸手推了推他的侧腰,安顿他:「我没事,你站得远一点,别受伤了。」 这怎么行?邱比特虽然没有打过架,但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夏芋去单打独斗。更何况他跟夏芋承诺过的,他会好好保护夏芋,怎么能在这样的关头食言? 身体里像是腾起一股火焰,烧得全身气血沸腾奔涌,肾上腺素飙升。邱比特突然觉得身体很轻,所有力量都凝在四肢,整个人像支蓄势待发的箭,只要夏芋一动,他就会不管不顾地往前沖。 对面的人先有所动作,一边向他们俩走来,一边甩着胳膊,顿时手里多了根细长的金属棍。夏芋见推不动邱比特,就嘱咐他,等会儿大力挥手里的棒子,闭着眼睛乱打就好,看样子那些人也不会什么特别的招式。 邱比特点点头,把两手空空的夏芋护在身后,刚打算挥棒,却不想身后先传出打斗声。 原来这些人玩阴的,他们本身人数就多,还搞前后夹击。趁他们的注意力被面前的人吸引,后方的小混混猛地飞踢过来,但在快接近时被夏芋察觉,一脚踢到那人的脚踝上。 趁他吃痛倒地,夏芋抢过他手里的甩棍,随即开始一场混乱的缠斗。 看夏芋没事,邱比特便使劲儿挥动着手里的铁棒,朝周围的人的身上招呼。棍棒落在骨肉上发出一阵阵闷响,他的身体越来越热,分明自己也挨了不少下,胳膊上肚子上都火辣辣地疼,但痛感仿佛立刻就消失了。他越战越勇,甚至摸索出一些经验,棍子落出去的同时抬腿狠蹬,对方就会被踹得弹开,抱着肚子在地上来回打滚。 没想到自己在打架方面也是天赋异禀!邱比特骄傲地回头查看夏芋那里的情况,所幸夏芋也略占上风。 群起而攻的弊端就是容易误伤,那么多人同时挥棒,多少还是会顾忌身边的同伴,动作也不敢太大,反而多了拘束。 他们俩的体力毕竟有限,邱比特只觉得自己挥出去的棒子越来越少地落在实处,他的身体也越来越疼,包裹着小臂的校服布料上出现几道血痕。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前方巷口突然冲出一群年轻街坊,大部分都是女生。她们中有人拿着路边找到的木棍,有人抄起家里的锅铲,乌泱泱沖了出来;便利店的巷口也适时响起警笛,红蓝交替的色块投映在潮乎乎的石墙和青石路上,也照亮了巷子里表情各异的脸。 「所有人都别动,贴着墙根站好!」几队民警并排站在巷口一端,一边接近,一边指挥着巷子里的众人。 有几个小混混想往反方向跑,没跑两步就被站在另一端的女孩子堵了回去,大家将木棍锅铲护在胸前,愤怒地瞪着他们,在巷尾形成一堵肉墙。一队警察接踵而至,小混混们熟练地双手抱头,嬉皮笑脸地被扭进警车。 一位中年警察走到小巷中央,揶揄那位混混领头男:「你这才老实几天啊,又忍不住啦?」 又一侧目,视线在小街坊脸上定了半瞬,说:「咦,你我也见过啊,你是叫……胡荣是吧?这回不骚扰人家小姑娘,改骚扰男的了?」 说话间,社区志愿者甜甜姐和一个女生挽着手臂走过来,白了一眼已经蔫菜的胡荣,说:「警察同志,之前他追求我朋友不成,还被她报案警告。胡荣肯定是嫉妒她曾经对夏芋表达过好感,窝囊废故意拿夏芋出气!」 甜甜姐身旁的女生也说:「没错,之前隔离的时候,胡荣就老是在群里说夏芋的坏话,还撩骚群里的女生。前两天他还跟踪骚扰我,我还以为他多少会收敛一些,没想到他原来这么噁心……」 甜甜姐抱着手臂,教训胡荣:「是男人你就一对一地打呗,找这么多人来,孬不孬啊你?」围在边上的女生也加入进来,一起数落他。 「行了,剩下的事情回所里说吧。」民警及时中止了越来越大的骂声,捉着胡荣的后脑勺,问夏芋和邱比特:「这小子今天是想打谁啊?」 夏芋表示是自己,民警继续说:「那你跟我来,学生就先回家吧,明天中午放学去我们那儿做个笔录。」 夏芋同意,又从口袋里掏出家门钥匙,塞到邱比特手里,「你先去我家,请这两个姐姐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第54页 邱比特顺势拉起递来钥匙的手,仔细查看他的手臂和脸颊——好在夏芋是会打架的,手臂上只有浅浅几道红痕,也没有伤到脸。 「我没事的。」夏芋扣住他的手,晃了晃,「我尽量快点回来,你先去我家休息。」 . 看着胡荣和打人的小混混纷纷被扣进警车带走,聚在巷口的女孩子们也收了声音,几人结伴快步往回走。 到达社区附近,甜甜姐指了指手机,示意女孩们到家发信息保平安,女孩们也点亮手机屏幕,轻轻摇晃,表示自己知道了。 甜甜姐望着女孩们的背影,解释说:「这些都是咱们群里的姑娘,玉玉下班晚,刚好撞见胡荣带着人去堵夏芋,就在群里发了求救信息。」 那个叫作「玉玉」的女生补充:「我先报了警,但咱们这里弯弯绕绕的,巷子又窄,我怕警察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所以就在群里找人帮忙,没想到咱们群里能来的都来了。」 「人多了胆子也变大了!」甜甜姐笑说,「我们本来都做好去打架的准备了,我还揣上了防狼喷雾,没想到警察来得也挺快。」 玉玉突然想起来:「对了,秦天今天值夜班,但他很担心你,一直在群里问你的情况,等会儿记得给他报个平安。」 邱比特有点出神,他一半的意识都追着夏芋跑了,缓了很久才点点头,整个人都讷讷的。 玉玉摸了摸他的头发,道:「我认识你,你是夏芋的弟弟吧?居家隔离的时候跟他住在一起。」,「你叫我玉玉姐就行。我就是最开始在群里发你哥照片的人,后来跟他告白,他拒绝了我,承认自己喜欢男生……」 三人并排走了好一阵,邱比特才突然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她们:「啊?」 两个女孩子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我们最开始听说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不过放心吧,我们会替他保守这个秘密的。」 . 一晚上折腾出这么多的事,邱比特不敢回家打扰爷爷奶奶休息。在玉玉姐家包扎好伤口之后,就乖乖去夏芋家里等他回来。 他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地调整姿势,怎么都睡不安稳,干脆跑去阳台等着。 夏芋在天空隐隐泛白的时候才出现在楼下,他点了根烟,在楼前慢吞吞地来回踱步;等烟抽完了,他就靠着院里那棵榕树的树干站着,没过多久就又从兜里摸出烟盒。 怎么还要抽菸?邱比特看不下去了,压着嗓子沖楼下喊:「夏芋哥!」 夏芋动作一滞,抬起头遥遥和他对上视线,问:「这么早就醒了?」 见夏芋顺利回家,邱比特终于放心了,转身回去补觉。思绪一转,他又皱着眉头站回窗边,举着两条包着纱布的胳膊给夏芋看。 「哥,疼得我睡不着,你给我吹一吹吧。」 -------------------- 作者有话要说: 邱如果记日记的话,大概这么写:今天打架打赢了,保护了心爱的人,我真是个铁血柔情的真汉子! 合上日记本,立马眉头一皱,小嘴一噘:夏芋宝贝,我这里痛痛,要你给吹吹~ 第35章 第35支箭 最后夏芋没有给谁吹伤口,因为等他来到卧室的时候,跟他提出要求的人已经睡着了。 二十分钟前,邱比特给他开了门,随即被他身上浓烈的烟味呛得皱起了鼻子。 夏芋也很在意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脸尴尬地解释道:「今晚派出所里有点热闹,一屋子的人都在抽菸,还好你没去。」 邱比特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在意,但夏芋还是把他推进卧室,一切等他先洗个澡再说。 老房子的墙壁薄,卫生间就在卧室附近,刷刷落下的水声听得邱比特心猿意马,幸好之前居家隔离的时候他还没发觉自己的心意,要不就凭他那点定力,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那样的话,被扭送到警察局的就该是他了吧? 思绪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邱比特觉得身体燥得慌,又去小阳台上吹了会儿凉风,听到水声停了,就马上跑到床上装睡。 夏芋走进卧室的时候,身上的沐浴露的清香还没散尽,柠檬薄荷的味道直直冲进邱比特的鼻子里,分明是提神醒脑的气息,他却觉得自己迷糊得厉害。 「……睡着了?」夏芋喃喃自语,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给他盖好被子,然后悄悄走去客厅,在沙发上躺下了。 呼——邱比特默默将头埋进被子里,沉沉吐出一口气,默背了几首古诗词,这才将斗志昂扬的小兄弟给哄下去。 . 走进教室的时候,邱比特的脚步都是虚浮的。好在到了这个阶段,所有人的脚步都是虚浮的,他这样也不奇怪。 前两节课上,邱比特一直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他在心里着急,奈何就是打不起精神,视线里练习卷上的字体都开始晃动,像很多瑟瑟抖动的小爬虫。 不过这个状态很快就被打破了。 第二节 课后有课间操,班主任赶在下课铃一响就走进教室,安顿大家在座位上坐好。 「昨天晚上发生了一起恶意打人事件。我们班的邱比特同学在下了晚自习回家的路上路见不平,勇敢地与受害人站在一起,帮助他脱离了险境!」班主任十分激动,「虽然这个举动十分危险,学校也并不鼓励大家在无法确定自身安全时冒然见义勇为。但邱同学的勇敢与正义是值得鼓励的,他是我们的骄傲!」 第55页 话音落下,班里随即响起一片掌声,昨晚见过的那位警察走进教室,颁给邱比特一张红通通的奖状。 民警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已经把你的事迹报上去了,剩下的要看高层领导的决定,但我认为,你值得一个『见义勇为市民奖』!」 邱比特略显尴尬,解释说自己只是在帮助朋友。民警发出爽朗的笑声,说小伙子还挺谦虚。 这个奖状最后被安置在夏芋家里,说多了怕爷爷奶奶担心,邱比特决定,干脆什么都不说。 回家吃饭前,夏芋拆开他手上的纱布,给他换药。 伤口其实不算深,只是痕迹鲜红,看上去有些瘆人。夏芋将深黄色的药膏挤在棉签上,顺着伤痕仔仔细细地涂抹,一边涂一边嘟着嘴巴,轻轻吹气。 邱比特觉得,这样的奖赏比那张红通通的大奖状更让他高兴,觉得一切都很值得。他对成为「见义勇为好市民」没什么执念,但很希望成为夏芋的「尽职尽责好男友」,得到夏芋温柔的关照,接很长时间的吻。 夏芋在几处有破口的地方都贴上人工皮,其他地方只抹了药,干了之后就可以不用包着纱布,防止闷出湿疹。 「夏芋哥,你再给我吹吹这儿,」邱比特指着右手小臂上的一道伤痕说,「这里还有点痛。」 确实是一条很深的伤。夏芋不疑有他,凑过去轻轻朝着伤口吹气,邱比特趁机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 「嘿嘿,」少年得逞,憨笑着招招手,「这样我就不疼了,我们去吃饭吧!」 夏芋想凶他,刚冷下脸,邱比特就又叫唤着伤口痛。夏芋望着餐桌上的红奖状,心说再忍忍吧,拽着邱比特的手,把他拖回邱家吃饭。 . 晚十一点,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邱比特蹬着车子来到夏芋工作的酒吧门前。 这间酒吧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风筝。 邱比特想不出酒吧和风筝有什么联繫,不过他之前在高铁上和这间酒吧的老闆交谈,对方表现得从容而达观,又给了他许多至今受用的情感建议,让他对这间酒吧产生天然的好感。 夏芋还要半小时才下班,邱比特把单车锁在风筝对面的树下,借着路灯的光亮背单词。他将余光锁定在那扇开开合合的门上,只要夏芋一出现,他就会赶快跑到他面前。 毕竟昨天出了那样的事,他怕胡荣觉得不甘心,趁月黑风高突袭夏芋,所以特意过来等他一起回家。他在心里盘算,最近这个月先这样,等他考试结束有时间了,就每天陪着夏芋上下班…… 「阿邱?」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邱比特转过头看。 「是阿邱吧?」瞿藻微微侧着头,走到他面前,「你不是马上就要高考了吗,来这里做什么?」 邱比特扁扁嘴,心说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自从跟夏芋坦白了自己的伤心的回忆,他对这些昔日好友的态度已经没有那么牴触,偶尔也能理解他们感受到的讶异与无措。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无法彻底原谅他们。 「没事,等人。」邱比特又往酒吧门前走了几步,认真地看单词表,摆明了不想被打扰。 「阿邱,我在附近的酒店住着,你要等的人还有多久才来啊?你可以先去我的房间看书,让他去那里找你。」瞿藻自动忽略了邱比特的牴触,同他热络攀谈。 邱比特不理他,他也毫不气馁,站在他身边絮絮叨叨,问他雅思考得怎么样,将来打算报考哪里的大学。 瞿藻拽着邱比特的校服衣袖,黏糊糊地说:「阿邱,你别生我的气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邱比特斜着眼,冷冷道:「放开。」瞿藻却不依不饶,摸到了他小臂上的人工皮,嚷嚷着:「阿邱,你是不是受伤了,严重吗?」说完扯着他的袖口,「快给我看看。」 「邱比特——」是夏芋的声音。 邱比特光顾着摆脱瞿藻了,连夏芋什么时候出来,站在店门口看着他们都没发现。 邱比特如蒙大赦,把自己的袖子从瞿藻手里扯出来,跑到夏芋面前,咧开嘴笑:「夏芋哥,什么时候下班了?」 今晚夏芋的脸色格外阴沉,看了看邱比特,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瞿藻,问:「你们这是在干嘛?」 -------------------- 作者有话要说: 打起来打起来!!感谢在2022-08-27 14:53:47~2022-09-03 14:5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593589 3个;吃吃吃吃梨子 2个;听我说谢谢你、追更追到心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2瓶;吃吃吃吃梨子 6瓶;洋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第36支箭 直觉,邱比特有一种直觉,夏芋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但他没有明确夏芋介意的到底是什么事,怔了一会儿才指了指身后,说:「这是瞿藻,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车祸之前有几个很要好的朋友。」瞿藻是其中之一。 「夏老师!」瞿藻看到夏芋,也迎了上来,站在两人之间,姿态熟稔地问,「阿邱和你,你们认识啊?」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邱比特合着眼,顺了顺气,勉强捋清了思路—— 首先还是要宣誓夏芋的主权。 「夏老师?」邱比特神色一戾,勾住夏芋的脖子,抬脚向前,主动站到他身边,「你都教他什么了?」语气有些霸道。 第56页 夏芋被这招反客为主弄懵了,张了张嘴,「我……」 邱比特向瞿藻侧目,问:「你说,我男朋友都教你什么了?」 瞿藻也是一片茫然,双眼放空,隔了一阵才听到他重复:「男朋友?」 的确,阿邱是说过自己有个男朋友的。但那天下着大雨,瞿藻眼睛都睁不开,只觉得是阿邱随便找了个人搪塞他们的,没想到真有这么个人,而且这个人竟然是夏芋! 「哎呀,阿邱你误会了……」瞿藻醒悟过来了,拉着邱比特解释,「都是叫着玩儿的。这是我哥的酒吧,我来过两三回了,都是夏老师招待我的。我看着调酒好玩,跟他学了两招,所以叫他夏老师。」 「是吧,小夏哥?」瞿藻乖乖改口,看向夏芋的眼神也清清白白,界限分明。 夏芋想了片刻,闷闷地点了一下头。邱比特满意了,抿起嘴偷笑,放松了许多。 「那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瞿藻决定见好就收,「我进去找我哥去,你们早点回家吧。」说完便闪进店里,留下傻站着的两个人,以及小幅度扇动的木质的店门。 . 夏芋仍穿着店里的制服,他这趟出来是想倒垃圾的。 没成想,刚一出门,就看到邱比特在店门外跟老闆那个不明不白的弟弟拉拉扯扯,无名火蹭蹭往外冒的时候,又要配合邱比特假扮情侣。 一时之间思绪非常混乱。邱比特跟他说回家吧,他便跟着邱比特回家了,工服没换,垃圾也没倒,就这么傻乎乎地走了。 直到路过便利店,邱比特问他要不要进去买啤酒的时候,他才彻底醒神,在小巷中央停下脚步。 「怎么了?」邱比特问。一路走来,他想了许多,有些自责自己拉着夏芋圆谎,但更庆幸夏芋与瞿藻之间没有什么。 瞿藻的性格他也渐渐有所顿悟,看着乖巧,实则刚硬,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无所不用其极。 而且,他还惊讶地发觉了一件事情,趁着机会凑上去问:「夏芋宝贝,你刚刚怎么那么在乎我和瞿藻的关系,你是不是很在乎我?」 这条小巷只有首尾有灯光,中段的灯泡连同监控摄像头之前都被胡荣弄坏了,四周幽幽暗暗,只能勉强看清人影。 此时如果有人伺机窥探,就能看到一个较高的暗影,正不断靠近一个矮一些的暗影,将他一直逼到墙角,挺拔的嵴背贴在青石墙上。 夏芋干咽了一下,反过来质问邱比特:「你刚才叫我什么?」 视线模糊了,意识反而更加清晰。邱比特弯弯的眼睛一併隐藏在昏暗的小巷中,对夏芋耳语:「夏芋宝贝,」他重复,「夏芋,宝贝。」 「你……」夏芋的声音里带着恼意,扭着身子想要离开。他们说好了的,没确定关系之前,不会再这么叫他。 邱比特扳着他的肩膀,不给他动,头越靠越近,在寻他的眼睛。 「夏芋宝贝,这段时间我真的挺开心的,你呢?」邱比特的声音很小,仿佛再小一点,就要被两道交错的心跳声给掩盖住了。 夏芋上半身被制着,不能动弹,只好晃晃脚,低声说:「邱比特,你别闹了。」 邱比特轻轻地笑,吐出的气息全部扑在夏芋的鼻子上,夏芋幻觉自己的鼻尖变得湿漉漉。他的警告像是小猫的爪子,一把挠在邱比特的心口,没什么作用,反而让他更想逗弄。 「夏芋宝贝,昨天就是在这条巷子,我为了帮你打了人生中第一场架……警察都颁给我一个见义勇为的奖状了,你呢?」邱比特故意将每句话都说得很轻,唇瓣凑在夏芋耳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他的耳廓。 夏芋装傻,眯着眼睛躲了躲,「我什么我?」 「你不该给我点奖励吗?」 「你别凑那么近……我痒。」又说,「想要什么你直说吧!」 邱比特没出声,嘴唇覆在夏芋的耳垂上,顺着侧脸一下下啄吻,来到唇边。 他想要的,只近在咫尺了。 「等一下……」夏芋慌忙捂住嘴,「你高考之前,不可以。」他别过头去,「等你考完试再说。」 邱比特有些着急:「为什么啊,我考完试都一个月以后了,你耍赖不认帐怎么办?」 深更半夜的,夏芋不想再和他争辩,想起来兜里还有只备用口罩,赶忙拿出来戴上。又用力推邱比特的身体,让他起开。 邱比特跟堵墙似的,怎么都推不开,魁梧的身材遮得他的眼前更暗。 「邱比特,你干嘛呢!」夏芋又有些恼火,心说这小子是不是思春期了,怎么这么粘人? 疑似思春的邱比特一动不动,赌气说:「夏芋哥,就算这样我也要亲你。」 夏芋快给他气笑了,「我这样你怎么……」邱比特的脸重重压下来,手指隔着口罩摸了摸,在他的嘴唇上轻点,瞄准目标吻了上去。 这个吻绝对谈不上享受,和浪漫也一点不沾边,但是很微妙,只轻轻地覆盖着。邱比特的嘴唇依然很暖,隔着层无纺布都仍旧柔软,触感又带着粗糙的麻麻的痛和痒。 无论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眼前都是一片黑,可夏芋却好像能看到一丛一丛的烟花骤然绽开,五颜六色的光芒和火星都点缀在这个若有似无的触碰里。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情迷,仅仅是贴着嘴唇,中间隔着层布,也谁都没想过要分开。又过了一阵,邱比特突然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夏芋身上,脸稍移开,哑着声音让他不要乱动。 第57页 夏芋才迷茫了半瞬,邱比特的手就顺着侧腰抚摸下去,在他的腰间摸索半圈,终于找到束在衬衫上的带子,约一指宽,和西裤的裤腰齐平。 夏芋又开始紧张,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紧绷着,想要出口制止,却怕张开嘴只会发出一些怪声音,十分矛盾。 邱比特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摸到了吊在胯骨前侧的一处系扣,又顺着细细的绳带摸索,找到圈在大腿上的固定带。 重重嘆息。 「找到了。」他贴在夏芋的耳边,得意地说,「找到我的奖励了,夏芋宝贝。」 -------------------- 作者有话要说: 固定带:我绝不甘心只客串这么两次!! 第37章 第37支箭 邱比特的奖励拿到之后,看夏芋还是不急着回家,有点得意,问夏芋是不是想要不戴口罩再来一遍。 夏芋这才为难地告诉他,家门钥匙还在风筝酒吧,打算看到他回家之后再自己回去取。 现在他知道了,闹得不行,夏芋只好带着他回去。邱比特毕竟即将高考了,一分一秒的时间都很珍贵,想到这里,夏芋的步速不知不觉就变快了许多。 风筝已经彻底打烊了,门从里面锁着,夏芋带着邱比特绕过大门那面墙,走到建筑侧面,从那里的私人通道进去。 「这个门都不锁的吗,陈哥好洒脱!」邱比特感慨着,跟在夏芋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 走廊上的灯带是感应的,接近一个区域时灯带就会亮起,勾勒出一串橘黄色的外文字体,身后的灯带随即熄灭,像从地下巢穴通往某处神秘的宝藏窟。 尽头连通的是酒吧的仓库,方便新酒送来了直接卸货。几十平方的空间被精酿啤酒的酒桶围起来,中心空旷,方便员工酿酒取酒。连通酒吧营业场的小门一打开,面前是一面巨大的洋酒柜,兼顾储藏与展示。 邱比特好奇地透过酒柜瓦楞状的分隔观察酒吧内部,却隐约看到吧檯边上坐着两个人,分明已经打烊了的……他头皮一紧,伸手拉住夏芋的胳膊,示意他过来看。 夏芋不明就里,站到邱比特的身前,从酒瓶与隔板之间弧形的空隙张望。整个内场只亮着几盏应急灯,昏昏暗暗的,但能看出那里的确有人,凑得很近地小声说话,像在密谋什么。 邱比特从稍高的空隙观察着里面的情况,捏捏夏芋的肩膀,对他耳语:「怎么办呀?」 他的语气既紧张又兴奋,毕竟连续两天抵抗邪恶势力,今年的「见义勇为市民奖」大概是稳了。 突然,吧檯边的两个小毛贼同时起身,像终于商量好策略,打算实施犯罪计划了。邱比特环视四周,看到仓库边上放着的清洁用具,抄起扫把握在手里。 正当他准备冲锋陷阵的时候,吧檯边上的贼却突然起了内讧,扭打在一起,两人的脸庞轮番被应急灯点亮,是瞿藻和陈哥。 这是在演哪出? 邱比特和夏芋脚步凝固,酒吧老闆和自己的弟弟打架,深更半夜的,冲出去搅和别人的家事的确有些怪异。 有些纠结的时候,里面的动静突然小了,瞿藻把陈哥压在吧檯上,不顾陈哥的挣扎,单手掐着他的脸颊接吻。 「瞿藻,你他妈干嘛呢!」邱比特愤然出声,顾不上纠结了,绕过酒墙跑去,帮陈哥脱离魔爪。 「你他妈有病吧!」邱比特将瞿藻往远推,想帮陈哥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憋疯了吧? 「小邱,没事儿。」陈哥直起身,从吧檯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夏芋把吧檯顶灯打开了,就着灯光,能看到陈哥用来擦嘴的纸上出现明显血痕。 邱比特当即转头教训瞿藻:「你还把人咬出血了?」 瞿藻的大拇指捻过嘴角,抚去不断渗涌的血,邪笑说:「我咬我老公你也要插手?」 老公? 邱比特回头看,陈哥的额角磕破了,夏芋正扶着他在吧檯椅子上坐好。他问瞿藻:「你和陈哥不是兄弟吗?」 瞿藻从身边拉了把椅子,跨坐上去,抱着椅背说:「是兄弟为什么不能做老公?我妈跟他爸是二婚,又不影响我上他。」 瞿藻长了一张偏幼态的脸,神情也是天真无邪,但言语却老成:「阿邱,陈慈是我的,我们是上过床的兄弟,谁也分不开的。」 陈慈被消毒棉球激得龇牙咧嘴,却还反驳说:「小邱,少听他放屁。」一瓶消炎药水丢过去,陈慈冷漠地说:「瞿藻,闹完了就赶紧滚蛋,你不嫌丢人我还嫌臊得慌。」 瞿藻隔空接住药水瓶,沖他飞吻,「老公,那我明天再来找你哦,啾咪。」说完跳下座椅,毫不留恋地扬长而去。 给陈哥包好伤口,夏芋又回休息室换了便服取了家门钥匙,带着邱比特锁店离开。 一路上,邱比特越想越觉得委屈,瞿藻也就比他大了几个月而已,凭什么又亲又啃,连床都上过了? 都做了就算了,还非要说出来刺激他,让他质疑自己的能力。 邱比特哭丧着脸看向夏芋:「宝贝,你以后一定要离瞿藻远一点。」这小子坏着呢。 夏芋则在心里奇怪,邱比特为什么不嫉妒陈慈,让他和陈慈保持距离…… . 第二天上学,苗藐的桌边围了一圈同学,在跟她道喜。 看到邱比特,苗藐兴奋地问他:「雅思成绩出来了,你查了吗?」 第58页 邱比特摇摇头。备考已经够累了,他还连着两晚因为不同原因失了眠,精神恍恍惚惚的。 「我除了写作,其他都是9分!」苗藐的脸颊更红了,「虽然说运气的成分很大,但我还是挺开心的。」 「你一直很优秀,恭喜你!」邱比特从来没有把任何人当做过竞争对手,听说苗藐拿了这么高的分数,他由衷为她开心。 苗藐掏出手机,「你的考号记得吗,我帮你查吧……」 作为自学型选手,邱比特的成绩跟他预想得差不多。就连最薄弱的口语,在夏芋的帮助下也勉强拿了7分,总分7.5,已经满足了菁英计划的录取要求。 苗藐也为他开心,散了桌边前来道喜的同学,再也没提过自己拿下的高分。 晚上下了晚自习,邱比特照例去接夏芋下班,不过这次他通过大门走进了酒吧。 夏芋有点无奈,撵也撵不走,只好在吧檯里一处明光下给他辟了块空间,让他自己上自习,过了一阵还给他端了杯甜牛奶。 今天是夏芋关店,人都散尽了,邱比特陪夏芋摆好了桌椅,擦完吧檯,抱着书包坐在吧檯边上,等夏芋换好便服回家。 老远就听到瞿藻的声音。 「老公,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没有地方住了。」 陈哥走进内场,看到邱比特之后愣了一下,瞿藻后面进来,小跑着迎上去,边跑边说:「阿邱,你可不可以收留我,我妈和我哥都不要我了!」 邱比特从椅子上下来,懒得搭理瞿藻:现在瞿藻说什么他都觉得是在炫耀。 夏芋换了便服回来,突然听到瞿藻要去邱比特家住,没啥好气:「不行,你自己出去住。」 「夏老师~」瞿藻换了个人黏着,「我妈把我的卡都停了,逼着我回去上学,我没有钱的……」 「要不,我去住你家?」瞿藻眨巴着眼睛问。 邱比特和陈慈异口同声:「不行!」 夏芋有点奇怪,心说他家里至少还有个沙发,为什么不行? 邱比特没啥耐心:「你跟我回去吧。」 瞿藻嘴才咧开一半,夏芋把水杯往吧檯上一摔,推到他面前,「你,跟我住!」 「为什么跟你住?」邱比特急眼,「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就带他回家?」 夏芋抿抿嘴,声音小了一些:「那也比你带回去好吧?」 「比我……」邱比特哽了一下,压抑满心的不解与怒火。 「行了,去我家吧。」陈慈终于妥协,摆出慷慨就义的姿态,「瞿藻今晚先睡我家,明天白天小夏过来收拾一下员工休息室,以后晚上让他住那里。」 瞿藻开心地跳起来,拼命往陈慈身上凑,「老公真好,我哥哥最好了!」 「瞿藻!」陈慈冷下脸警告瞿藻,瞿藻便像猫一样缩着身体,藏在邱比特身后。 另一边,邱比特和夏芋也在因为相似,但他们彼此不知道很相似的理由各自生气。邱比特皱着眉头,抓起玻璃杯,将夏芋端给瞿藻的水一饮而尽了。 夏芋绷着脸看着他,眼神带点幽怨,「回家!」 -------------------- 作者有话要说: 藻:我真好,所有人都想带我回家(但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呢……) . 副cp的剧情差不多就讲到这里,出现也是为了给主角助攻。 但他俩的蛮有意思的,越想越手痒,所以等主线的正文和番外全部写完之后,会继续讲瞿藻x陈慈的故事作为番外。 会很狗血,人设大概是:疯批小作精攻 x 大局为重老男人受 攻受都没有过男朋友,主攻视角,攻管受叫老公,有没有火葬场还没想好,但是很狗血很狗血,会在前一章再提醒一遍的。 他俩跟主cp的关联差不多结束啦,不要担心会影响我们邱和夏的故事吼~ 第38章 第38支箭 回家路上,夏芋闷头走在前面,手里夹着烟,间或吸上一口。一大截烟随着他的心事焚成了烟烬,砸在地上,像一个个接连爆发的小行星。 邱比特推着单车走在后面,幽怨地盯着夏芋的背影,心里不停泛酸。夏芋果然没有接受他啊,竟然同意让瞿藻在他家借宿。 或许在夏芋的眼里,他和瞿藻是一样的,不会动心,所以不需要防备。 走到巷口的便利店,夏芋转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邱比特,让他在门口等他一下。邱比特的气还没消,第一次不搭理夏芋的话,推着车子继续回家。 走到巷子中段的位置他就后悔了,路灯还是没修好,感觉阴森森的,他下了晚自习特意去接夏芋回家,不就是不想让夏芋独自走这种路吗? 掉转车头,小步往回跑,总算在巷口重新与夏芋汇合。 夏芋看到他跑回来,脸色也变得好看了一些,虽然仍旧没什么表情,但好像,邱比特能依稀辨认出夏芋藏起来的快乐情绪。 夏芋是习惯将喜悦、秘密、苦衷与渴望都埋在心底的人,但相处久了,邱比特却能从细小的变化中感受到夏芋的情绪变化。他心情好的时候,眉宇间的紧绷感消失,整张脸软绵绵的,连他周身的空气都会温暖一些。 邱比特努力压着嘴角,仍是一副生气的样子,再次将单车转了方向,架到身体一侧,和夏芋肩并肩前行。 两人慢慢走到巷中,视线转暗,夏芋从刚才买的一袋东西里掏出什么,塞到邱比特手中,「给你。」 第59页 一个沉甸甸的小盒子,邱比特将小盒凑到眼前看,是草莓口味的牛奶。 夏芋的声音别别扭扭的,「不是说睡不好?回家喝了这个,赶紧睡。」 邱比特终于放心地笑了出来,问:「夏芋哥,你会不会给瞿藻买草莓牛奶?」 「我为什么要给他买牛奶?」夏芋反问。 「那你在风筝酒吧的时候,有没有给瞿藻做过甜牛奶?」 「他又不学习……」夏芋说,「甜牛奶只给你做过,没有人会在酒吧喝牛奶。」 「那你家……」 「我家只有你去过,也只有你留宿。」夏芋的语气无可奈何,却带着一丝宠溺,但或许只是邱比特得意忘形的错觉。夏芋问他:「满意了吗?」 邱比特憋着一股想要大叫的冲动,又提要求,「那以后只给我做甜牛奶好不好?草莓牛奶也只给我买。」 夏芋啧了一声,但为了照顾高考生的情绪,闷闷说:「行。」 邱比特蹦得老高,无声地庆祝了一番,回过神来已经落下夏芋一截,又美滋滋地追上去。 「夏芋哥——」邱比特傻笑着,主动勾夏芋的手指:凉凉的,细细软软。见夏芋没有反抗,他便得寸进尺,握着夏芋的手,一直走到了巷尾的路灯下。 「夏芋哥,你好香。」邱比特突然冒出一句发自肺腑地感嘆。 夏芋的脸颊已经红透了,被握过的那只手不断升温,被冷落的那只手还是冰冰凉,非常奇妙。 缓了一阵,他才迟钝地反驳:「我哪里香?」 他又抽菸又喝酒,即使再注重个人卫生,也绝对跟「香」沾不上边。 「你就是香。」邱比特笃定地说,「小的时候,我奶奶总叫我『香疙瘩』。打心眼里觉得一个人可爱的时候,就会觉得他很香很香。」 会想要一直抱着宠着宝贝着,因为太喜欢所以觉得可爱,因为太可爱所以闻到了香气,因为太香了所以会更加喜欢…… 夏芋用手压了压嘴角,故作严肃地评价他:「幼稚。」 但是明天还是想给他买草莓牛奶。 . 高考还剩二十多天,夏芋跟陈哥商量好了,把他的班暂时调到了下午,这样邱比特下了晚自习就不用特意去酒吧接他,能节省点时间。 邱比特还是有点粘人,中午在夏芋家午休的时候,总是会赖床让夏芋过来叫醒他。然后再趁其不备,轻轻抱抱他,或者啄一口在他脸上偷香。 夏芋每次都表现得不大乐意,但邱比特隐约能感觉到,夏芋周身的气氛越来越松弛,整个人也越来越「香」。 真好。 夏芋的导师顺利回国,一下飞机就被送去集中隔离,距离自由活动尚需两个礼拜。 他一直拖着没去参加互助小组的活动,最近老师和师娘联合对他进行信息轰炸,他才硬着头皮答应了。 清晨起床,换好了衣服,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夏芋盯着镜中的自己,一度有些鼻酸。 他的脸上终于不再一团糟,鬍子修剪的利索干净,稍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却不再挡住眼睛。 这是久违的样貌,像和两年前那个骄傲的自己对望,如今他的眼中正重新升腾起希望的火焰,身上充满跃跃欲试的力量。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呢? 最近的生活好像没发生什么大事,他仍旧按部就班、百无聊赖地活着,但有些东西就是变了,不一样了。 夏芋拿出刀片,抹上剃鬚泡沫,小心地刮掉嘴边细碎的胡茬,然后洗脸刷牙,一身清爽地走出卫生间。 觉得自己总算有点人样了。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行程,邱阿婆拉着一个老姐妹站在门外,腼腆地问:「小夏啊,我听邱儿说你会给动物拍照?」 「能给狗拍吗?」阿婆身旁的老人家突然插话,「拍两张就行,我怕我忘了他。」 老人家的怀里抱着个小襁褓。她说着话,掀开布子的一角,里面是只呲着牙的花狗,额前的黄毛里夹着银丝,呼吸声里还有很明显的杂音——是只很老的狗了。 「麻烦你了啊,小伙子……」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忙,所以有点短,周末的更新会写得长一点的。 第39章 第39支箭 夏芋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相机了,家里那个一直关着门的小房间里存放着他的摄影器材,以及多次尝试后,仍是不满意的摄影作品。 不是不热爱,也不是不渴望。 只是每每拿起相机,视线对焦在取景框里,内心便被一片怅然迅速笼罩:最想要记录的两个人已经离开了,走到哪里都见不到了…… 过去的美好与未来的迷茫交错着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双手颤抖,他心跳加速,几近窒息。 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请求又让他很难张口拒绝,尤其是那位老人家的目光,哀切又绝望,带着一丝羞赧,要不是走投无路了,她也不想麻烦别人的吧? 邱阿婆拍拍夏芋的肩膀,「我们刚才也去过照相馆,但是殷阿婆很牴触那里的人,人家一跟她说话,她就吓得浑身发抖,豆丁也跟着吠……来之前,我还帮她换了身衣服。」 夏芋茫然地问:「那阿婆不怕我吗?」 「不怕的,」邱阿婆笑着说,「你是个好心肠的小孩,是不是还帮殷阿婆餵过几次豆丁呀?」,「她认得你,知道你是好人。」 第60页 夏芋确实有餵养流浪猫狗的习惯,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同这些猫狗是一样的。 眼瞧着殷阿婆一直抱着豆丁,瘦小的身体开始摇晃,体力不支,夏芋招呼她们:「要不您们先进来坐,我好好考虑一下。我之前是做野外摄影的,这样的内容我也不一定能拍好。」 邱阿婆摆摆手,「你要是同意了,我就先把她带回她自己家,到时候咱们在那里拍吧。殷阿婆从来不去别人家,我也是劝了三四天,她才同意进去照相馆拍照的。」 「去、去我家!」殷阿婆听差了,误以为夏芋已经同意,沧桑的脸上瞬间出现喜色,一双眸子也被点亮,「我家有花儿,也有豆丁儿的小床,我给你们喝甜酒!」 「是是,花儿~」邱阿婆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我们先回去,你给我看看你的花儿好不好?」 「不、不照相吗?」殷阿婆的神情瞬间冷了一半,眼睛里满是惶恐,嘴角却仍咧着,慢慢向下垂,平平抿成一条线。 「人家小夏也有工作呀,他要忙别的事情,今天不能照相了。」邱阿婆看出了夏芋的为难,如果是一般的请求,夏芋总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他这么犹豫,一定有自己的苦衷,邱阿婆不愿意勉强他。 搀着殷阿婆下楼,邱阿婆转头看向夏芋,朝他挤挤眼,小声说:「没事的孩子,快去忙吧。」殷阿婆一路絮絮叨叨:「豆丁能不能撑到秋天哟,它可是我的老伴儿呢!」 . 关上门,又推开一扇门,夏芋来到许久不曾到访的房间里。 要挑选一个合适的相机吧,殷阿婆和豆丁儿都不爱动,又是人像摄影,就用50mm定焦镜头,光圈要大一些……顺便记录一下殷阿婆的日常生活,还是得带个变焦镜头,但倍数不用太大…… 补光设备需要带吗?之前为了给老孟和真真拍婚纱照,倒是购置了不少打光设备……选一些低调的带上吧;反光板之类的,怕吓到老人家,到时候找面镜子打一下光就好。 不过m市的梅雨季已经过了,气温上爬,每天都是大晴天……那么就用自然光也不错。 就这么粗略收拾了一番,放在房间一角积灰的摄影包就被塞得满满当当,夏芋把包抗在肩上——这样的重量,这样的激动,真是久违了。 换好鞋,他找了根皮筋,将头发归拢在脑后,低低束了一个小揪,利落清爽地走出家门。 刚走出楼道,夏芋就碰到了被邱比特「甜甜姐、甜甜姐」地叫了一个多月的志愿者。对方正捧着本《摄影入门》苦读,见他背着摄影包,惊喜地问:「你也要去给殷阿婆拍照?」 甜甜姐拍拍身上背着的帆布袋,讪笑说:「我也要去给她拍照的,临时借了台相机,但是不太会用……」 「所以临时抱佛脚了?」夏芋也笑了。 「哎呀,那有什么办法嘛,医院已经不建议殷阿婆继续治疗了,老人家也是可怜,就这么一点心愿还是得满足的呀。」说完话,甜甜姐又嘆了口气。 突然想起什么,甜甜姐问他:「胡荣之后还来找过你的麻烦吗?」 「没有了。」夏芋摇摇头,又真诚地说,「那天真是谢谢你们帮忙,也谢谢你后来给邱比特处理伤口。」 「别客气啦,再说你不是还单独发了信息道谢的嘛!」甜甜姐露出甜甜的笑容,「不过,你知道的吧,附近很多女孩子都有注意过你,可惜你不喜欢女生……」 说话间,两人走进殷阿婆住的那栋楼。 甜甜姐小声说:「倒是便宜了邱比特了。」 「什么?」 「没什么。」甜甜姐说,「祝福你们。」 夏芋没问是谁,微笑说:「谢谢。」脚步停在殷阿婆的家门前,轻轻叩门。 . 殷阿婆的阳台上开满了花,像是个大花房。甜甜姐带了些化妆品来,帮殷阿婆打扮好,又在她耳边别了一朵仿真杜鹃花造型的发卡,赞嘆道:「杜鹃花配杜鹃姑娘,您可真漂亮!」 「真的吗?」殷阿婆的脸上露出小姑娘似的娇怯,不停看着镜中的自己,「杜鹃姑娘,我是杜鹃姑娘的!」 邱阿婆跟夏芋解释,殷杜鹃从小姑娘起就给一户人家做帮佣,特别喜欢料理花花草草,后来动乱,她跟着那户人家漂泊,前几年才送走了相依为命的大小姐。她终身不嫁,也不稀罕男人。 起初夏芋还不懂「不稀罕男人」是什么意思,后来看到殷阿婆房间里摆着的故人照片,一位娇俏漂亮的小姑娘从青涩一路走到苍老,最后是定格的黑白遗像,也就明白了一些。 殷阿婆戴好花,走到阳台上站好,羞涩地问:「可不可以在这里照相呀?大小姐最喜欢我养的花了……」 夏芋架好相机,甜甜姐帮忙打光,邱阿婆歪着脑袋慈笑围观,不吝夸赞:「真美啊,老姐姐,你可真漂亮!」 阳台正中,奼紫嫣红的簇拥下,殷阿婆抱着豆丁露出满足的笑容。三次快门过后,取景器里的人物的眼中渐渐闪现出泪光,嘴唇微微颤抖着,却还是上扬。 豆丁无法理解,主人怎么就哭了,慌乱地舔掉殷阿婆的眼泪;夏芋又紧凑地按了几下快门,将这苦涩又幸福的一幕记录下来。 这是他相机里宝贵的风景,画面被定格,真挚的感情被见证,用漫长时光凝结一颗琥珀。 第61页 而后,夏芋给殷阿婆拍生活照,嘱咐殷阿婆在房间里随意逛逛:「就假装我们不存在,做您平时最常做的事情就行。」 最开始殷阿婆还有些无措,好在她耳朵背,听不见频繁响起的快门声,逗一逗豆丁就放松了许多。 她给自己洗了一颗苹果吃,又给豆丁煮肉,颤颤巍巍地撕成细条,放在他的食盆里。 随后拿出干燥的软布,缓缓走进卧室,擦拭一张张照片,同照片里的人讲话:「小姐,我今天终于给豆丁拍照啦~」 「以后他走了,我就能时常看看他,这样就不会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今天的苹果还是很硬,放了三四天了,吃起来太费力,以后还是蒸来吃吧。」 「诶,你看我头上的花好看吗,你是不是最喜欢杜鹃?」 「唉,到头来也没跟小姐一起照一张照片,真是白活了。」 …… 「不过能遇见小姐,也不算白活。」 夏芋快速按动快门,发泄一般地记录着,挽留着,镌刻着这些场景。 正午的阳光那么刺眼,灼得在场的每个人都红了眼眶。 . 去送照片的那天,邱阿婆、甜甜姐以及她们的几个老姐妹都在,殷阿婆下不来床,抱着相册看了一遍又一遍,时不时问身边的人:「这个是我吗?」,「我还有这个样子的?」 她的老姐妹也新奇地不行:「是是,这是你!哎唷,小伙子可真厉害,把我的老姐姐照得真漂亮!」 夏芋和甜甜姐换了个眼色,点点头,换甜甜姐走到床边,「阿婆,我也没什么能帮您的,正好现在科技发达了,能合成照片了……」 殷阿婆眨巴眨巴眼睛,不懂她的意思。 甜甜姐从包里掏出一张装裱好的相片。画面里,19岁头戴杜鹃花的大小姐与90岁头戴杜鹃花的殷阿婆一起站在花团锦簇的阳台上,两双明眸都含着脉脉的情谊,凝视着虚空里最心爱的人。 「哎,哎……」殷阿婆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将相框紧紧扣在胸前,只管掉泪,嚎啕如天真稚童。 拿到照片的第三日,殷阿婆便走了。 新新旧旧、真真假假的照片摆了一屋子,近百年的时间颠倒又错乱,青梅初长的回眸,勇敢坚定的契约,风华正茂的热烈,耋耄蹒跚的厮守…… 殷杜鹃心满意足地阖上双眼,同一日的初晨,她的「老伴儿」豆丁趴在她的腿上,一起从容地坠入长眠。 第40章 第40支箭 天气渐热,便利店附近开来几辆小吃车,可以买到便宜好吃的粉汤、炸物和冰啤。小巷中段的路灯已经修好,监控恢复正常,临近几条巷子到了深夜都是热热闹闹的,没有人再在这里闹事。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邱比特每晚回家的时间也不断拖延,有时候过了零点还不见他回来。 夏芋也没有特别认真地统计邱比特的作息,他换到了下午班,晚上八点就能结束工作。回家洗了澡,坐在客厅里看电影或书,一不留神就到了邱比特回家的时间。 他真的没有刻意等他,书很好看,电影也很吸引人而已。 这天晚上,邱比特又是十二点多才回来,怕打扰两个老人休息,轻轻开门,再轻轻合上,然后便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夏芋合上书,趿拉着拖鞋去卧室,大字型躺在床上入睡。尚在浅眠的时候,突然听到家门响起,叩叩叩三声,是邱比特专属的忐忑与小心。 邱比特敲完门又觉得有点打扰,不想自己总是太粘人。陈哥告诉他要给夏芋空间,保持适当的距离。 转身打算回家,身后的门却开了。 「怎么了?」夏芋穿着宽松的半袖和深灰色的短裤,站在门里,胳膊上的刺青突然被遮了一半,细密的勾线像翻腾的海浪。 楼道的声控灯灭了,夏芋家的客厅里也没有亮光,看不清夏芋的两秒钟里,邱比特想他想得头皮发麻。 「我睡不着了。」邱比特说,「连着好几天晚上睡不着,早上睡着就会做噩梦。」所以每天中午在夏芋家贪得的那点小憩成了他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 声控灯又应说话声重新亮起。 夏芋把家门又敞大了一些,撑在门框的手拿掉了,算是无声的邀请。邱比特一米九几的大个子,走路时却几乎没有声音,像偶然泄入夏芋家里的光线。 家门轻轻关上,室内黑黢黢的,夏芋踮起脚尖,手臂环到邱比特的脖子上,给了他一个拥抱。 「别紧张,你会考得很好的。」夏芋揉揉他脑后的捲发,侧过头,在他脖子上落下一吻。 顿时,邱比特全身都软了。 . 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漆黑房间里只有风扇摇着头运作的声音。 夏芋掖了掖邱比特的毛巾被,声线懒洋洋得:「瞿藻的妈妈来酒吧把他绑走了,他大学缺课太多,好像也在计划留学。」 邱比特戚了一声,说:「都考上大学了还不好好读,成天就知道谈恋爱……」 夏芋无声地笑了笑,邱比特感觉到了。 「夏芋哥,等我高考结束了,我想正式向你告白。」邱比特说,「现在只剩下这一件事撑着我,让我不那么害怕这场考试……在这之前,你可不可以别把我当成小弟弟,把我当作可以彼此陪伴的人选,好不好?」 第62页 夏芋逗他:「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现在这么躺着肯定不合适。」 孤男寡男,干柴烈火。 况且邱比特还总是越靠越近,手兜夏芋的腰上,嘴唇很靠近他的额头,总是若无其事地蹭上去。 邱比特心急:「你别较真嘛!」这是让他安心入眠的必要手段。 夏芋又笑,无奈地说:「好。」 「好?」 「好。」 邱比特心满意足,「那等高考一结束我就来找你,你……不要再跑了。」 「我不跑,」夏芋的眼皮越来越沉,拍了拍邱比特的侧腰,「快睡吧。」 风扇的嗡鸣像支单调的安眠曲,夏芋均匀的呼吸声是它的伴奏,邱比特觉得心里越来越踏实,满足感在他的胸腔膨胀,取代紧张与焦躁,解放了他绷着的神经。 其实还想偷偷亲一下的,算了,太累了。但等高考结束了,每天都要亲。 . 距离高考一个礼拜的时候,学校取消了晚自习,放了学就可以直接回家,按照自己的步调复习,养精蓄锐,劳逸结合。 不过邱比特会去住校生的自习室里再学一阵,赶在十点左右回家。 最近他的睡眠与心态都有了很大的改善,偶尔深夜敲门去夏芋家睡,撒撒娇,讨个抱抱。 早上回自己家,看到一脸惊讶的爷爷奶奶,还得揉着头发傻笑:「昨晚是去问英语题的,太晚了就借宿一宿。」 奶奶指了指桌上的豆浆油条,「以后不要半夜麻烦人家。」一边走向厨房,「中午给你们炖排骨哟,小夏喜欢吃排骨……」 夏芋最近也忙碌了一些,之前给殷阿婆拍的照片的效果太好了,她的许多老姐妹见了心动,请夏芋也给自己拍一组。 盛情难却,老人的目光又着实嚮往,弄得夏芋每次都会心软。 一天时间就这么被分隔开了,早上出门拍照片,中午去邱比特家蹭饭,等他午睡醒来再一起出门,一个去上学,一个去上班。 晚间回家,快速洗个澡,接着便马不停蹄地打开电脑开始修片。老人家喜欢照片亮亮堂堂的,花要特别红,脸颊也会被衬得精神好看。 碰上爱漂亮的阿婆,还要帮忙修饰掉皱纹和老年斑,虽然夏芋打心眼里欣赏苍老带来的平缓而柔和的美感。 年轻人有年轻的朝气,年长者有年长的醇厚,况且有些阿婆的性格分明像个少女,得到夸奖便嫣然一笑,脸颊微红,像压弯枝头的重瓣蔷薇,惹得夏芋不停按下快门,生怕辜负了这样的美丽。 有几天晚上邱比特找来,夏芋都还在忙着修片。 之前一直锁着的房间成了他的工作室,少年搬个椅子进来坐在他的侧边,茫然盯着电脑屏幕,看着图像变换成各种色组,然后被不断放大、缩小地调整细节…… 菸灰缸里积了些菸蒂。虽然估摸着邱比特快来的时间,夏芋就去卫生间漱口,再换身衣服,不再抽菸了;无奈夏季气温高,烟味散得慢,他周身还是瀰漫着一股菸草气。 这个样子,邱比特还会觉得他香吗? 夏芋不由往另一侧挪了挪,告诉邱比特:「今天瞿藻来店里了。」 「哦……」邱比特盯着屏幕上的赵阿婆养的三只布偶猫看,鼻头粉粉的,眼珠海一样蓝。 下午的时候,瞿藻突然来到风筝酒吧,原本一头张扬的粉红色的头发被重新染黑了,剪得很短,利索得有点不符合他的性格。 见夏芋总是盯着他看,瞿藻表现得有点害羞,搓了搓短寸,解释说:「这是陈慈让我弄的。」 瞿藻没待太久,说自己才刚考完托福,下礼拜会考sat,高考结束时可能赶不回来,所以让他带封信给邱比特。 「我把信放在茶几上了,你要看看吗?」夏芋问。 邱比特烦躁地甩甩头发,泄气一般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走去客厅拆信。 过了一阵,邱比特回来,可怜巴巴地问夏芋:「你可以抱抱我吗?」 夏芋起身,有点介意自己身上残着的烟味,却被邱比特大力抱紧了,整张脸埋进他的肩窝,喃喃道:「好香,好可爱……」 就这么抱了一阵,邱比特才肯吐露内心的想法。 「我原本打算一辈子不要原谅他们的。」他的嘴巴触在夏芋肩膀的布料上,眼皮贴着他的脖颈,一片湿漉漉。 他告诉夏芋:「但是如果以后他们回来找我,我可能还是会跟他们说说话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喜欢小邱和小夏现在的状态捏,但是恋爱了会更甜的吧…… 第41章 第41支箭 瞿藻的笔迹是圆滚滚的,看着稚笨又可爱,与他本人乖张的性格形成强烈反差。 信里,瞿藻坦言自己当时对于同性恋抱有很大的偏见,但确实无意伤害邱比特。也正因为知道了邱比特的性向,他才终于敢于正视内心,正视自己一直在逃避的渴望。 邱比特出事的那日,他们三人原本计划着买些小吃带去秘密基地,再把邱比特叫来把话讲开:偏见确实有,但因为他们是朋友,所以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过去是他们的反应太偏激,伤害了邱比特的自尊心,他们想好好跟他道歉。 现在邱比特不搭理他们,哪怕他们三人考到了同一个城市,关系也不复从前。那次在校门口堵他,也是想要真诚地道歉,拯救友谊,他们其实很需要也很在乎他…… 第63页 邱比特没有质疑瞿藻的话是否真实,就当它是吧。他们谁都没有能力扭转时空,也没人能预言未来可能的伤害,只能把握好当下,决心牵手的时候就牵起手,不生气了的时候就选择原谅。 他太纠结自己流着血的伤口,却忘记总要去把伤口治好,昂首挺胸地继续向前迈步,前方还有那么多的美景等着他途径。 . 高考前一天,下午只有两节课,整个高三楼层都瀰漫着一股离别的伤感。 最后一节课上完,各班的班主任到达自己负责的班级,给即将迎接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的孩子们壮壮士气,讲讲心里话。 很多同学都不禁落泪,邱比特也忍不住鼻酸,但他是男子汉,捂着嘴假装咳嗽,结束时偷偷擦掉眼泪。 放学后,有些同学继续留在教室里上自习,邱比特随大流推着车子回家。倒不是他松懈了,而是今天刚好轮到夏芋给他爷爷奶奶拍照。中午出门前,邱阿婆特意嘱咐,想让邱儿回来一起照张相,他们家还没有全家福呢。 接近住宅楼,远远看到夏芋正陪着邱阿公和阿婆散步,两个老人走在前面,夏芋在他们身后拍互相搀扶的背影。 邱阿婆最先看到邱比特,亲昵地唤着他的小名,拉着邱阿公快步朝他走来。 邱比特赶忙下车,也迎上去——夏芋因此抓拍到一张特殊而温情的合照。 夏季校服很宽松,大面积的白,只有袖口和领口是蓝黑色。跑步或者骑车的时候,会有风钻进去,把它吹得鼓起。 邱比特穿着干净清爽的校服,挽着他的爷爷奶奶,站在楼前的榕树下拍照。少年的笑容最是真诚,咧开嘴,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时不时咨询摄影师:「夏芋哥,我这样帅吗?」 有街坊买菜回来,看到这么一家子,就主动上前搭话:「欧呦,邱阿公邱阿婆好福气哟,小孙子这么帅的!」 邱阿婆的脸都笑僵了,摆了摆手,「傻小子一个,不知道将来谁愿意跟他哟。」邱阿公倒是得意,又挺了挺胸:「我们家聘礼都准备好了,谁进了我们家的家门都不亏!」 街坊也附和说:「那是,邱儿长得帅,又那么争气,谁跟了他都不亏的。」 爷爷奶奶在寒暄的时候,邱比特就笑眯眯地盯着夏芋看,给人家看得耳根都红了,只好假装低头调适相机。 在榕树下拍完全家福之后,邱阿公和阿婆就被围观的邻居拉着扯家常,邱比特站在夏芋的身边,和他一起检查刚才拍的照片。絮絮叨叨地说着:「这张好看、这张我爷的眼睛没睁开、这张我奶肯定很喜欢……」 邱比特凑得很近,说话时有呵气盖上他的耳廓,夏芋感觉自己皮肤上的绒毛都是直立着的。正巧看到甜甜姐从人群中走来,匆匆跑向她,商量晚上给阿婆团拍摄广场舞训练的事。 邱比特有点扫兴地跟过去,趁夏芋说话的时候,偷偷碰他垂在身侧的手。 小指勾着他微蜷的手指,指尖轻按指尖,像弹奏钢琴……逗得夏芋在严肃讨论中偶尔露出诡异的浅笑。 甜甜姐终于看不过去,主动提议:「需要我给你们俩也拍张合影吗?」 两个人俱是一怔,一直没留意,夏芋拍过社区里那么多的人,他们俩还没有一起照过相呢。 「好啊!」邱比特大大咧咧地笑,搂着夏芋的肩膀站定,「就在这边就行吗?」 甜甜姐从夏芋的手里接过相机,熟悉了一下快门位置,摆在眼前,「嗯……很好,夏芋头偏向小天使一点点,再来一点点……」 「诶,漂亮!」甜甜姐模仿夏芋拍照时的状态,疯狂按下拍摄键,指导他们:「夏芋不要总板着脸嘛,笑一下!」 邱比特使坏,轻抚夏芋的腰侧,夏芋的身体敏感极了,眯起单侧的眼睛,挣扎着说痒。 只换了两个动作,前后不过三四分钟,结束时夏芋的脸都红了,邱比特也不平静,摸了摸鼻子,走路的姿势很怪。 惦记着明天高考,邱比特没敢耽搁太久,先回家复习了。夏芋则饭都没顾得上吃,跟着甜甜姐一起赶到社区公园,为接下来的拍摄做准备。 晚餐过后,邱阿公和邱阿婆关起了房门,从抽屉里掏出儿子的遗像。 老人家想法开明,不喜欢在活人居住的空间里立着个亡者的照片,看着也是忧郁。所以不到重要场合,或是想念得紧了,是不会特意拿出照片来看的。 邱阿婆爱怜地擦了擦照片,把它摆在衣柜旁边的柜子上,两个老人坐在床上跟另一个世界的人说话。 「邱诚,邱比特虽然不是你的亲儿子,但也是你伺候到进了产房的……」邱阿婆说,「妈妈不怪你狠心,也不怪你可能会嫉妒他,夺走了我和你爸的爱。」 邱阿婆说到这里,又想到前年邱比特出的那场车祸。她颤颤巍巍地签了病危知情书,之后等在手术室外面,感觉自己眼泪都要流尽了。 邱阿公接着老伴儿的话祈求:「邱比特这孩子懂事,明明什么都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他是我们老两口唯一的指望了,我们俩之所以还有口气可以喘,就是想看着邱儿长大成材。」 「所以啊,诚儿,你替我们保佑保佑邱比特,平平安安考完试,稳定发挥。这孩子优秀,只要是一切正常,就能考出自己的水平!」 两个老人虔诚地望着遗像中那双含笑的眼:「拜託你了,保佑邱比特吧!」 第64页 . 另一边,邱比特洗好澡,坐在书桌前面,最后一次整理明天要带去考场的东西。 他的考场就在本校初中部,隔了一个操场的距离,通勤时间不改变。他计划这两天还是使用单车出行,避免堵车。 尽管已经紧张到什么都看不进去了,邱比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在书桌边,最后一次翻看错题集。 「邱比特——」 刚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幻听,紧接着又是一阵「邱比特——」 邱比特起身,透过窗张望,夏芋站在楼底,手里抓着支粉红色的仙女棒。 细细的手杖用粉红色的丝带缠着,顶端是一个巨大的爱心,bling bling闪着粉红色的光,照亮缀在爱心下面的簌簌作响的玻璃纸流苏。 邱比特笑了一阵,问:「哪里来的?」 夏芋神气地挥了挥,「张奶奶的小孙女送我的,说这是有魔法的仙女棒,可以帮人实现愿望。」接着给他演示,「你看,按这里还能喷泡泡。」 邱比特被逗得笑弯了眼,夏芋仰着头看他,说:「许个愿吧,让仙女棒帮你实现。」 「好!」邱比特配合地闭上眼,双手合十,许了一个愿望。 睁眼的时候,仙女棒喷出的泡泡正好飘到他的窗口,他伸出手,轻轻一戳,啪——碎了。 「诶,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的愿望要破灭了?」邱比特后知后觉,突然开始惊恐起来。 夏芋想了想,「那你再许一个,算了,许三个愿望吧……」说完低头捣鼓一阵,仙女棒立即变了颜色,从单调的粉红变成赤橙黄绿粉色交错,喷出的泡泡也更多了。 夏芋对他微笑:「许愿吧。」 「可以许关于我们的愿望吗?」明明说好了高考后才告白,邱比特还是想要耍赖,想要个能让他把心放回肚子里的信号。 「可以。」夏芋温柔地望着他,眼里全是祝福,「多许几个愿望,总有一个能实现的。」 生活总是充满意外,命运也不总对我们垂青,不过至少还有一个愿望可以由我帮你实现。 那你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今天忙哭了,呜呜呜呜呜,来不及捉虫,也来不及回复评论(晚上下班再回复) 不要惦记着给我投雷吼,去看v文嘛!能被看到已经是很幸福很幸福的事了。都给我开心起来!!!!!!!!!!! 第42章 第42支箭 高考的两日阳光明媚。 第一天的早上,邱比特吃好早饭,走下楼解锁单车,却在楼下碰到等在那里的赵枫和侯灵凡。稍远一点,夏芋和陈哥站在一起,有说有笑地抽着烟。 赵枫最先看到他,有点慌乱地示意身旁的同伴,接着便是二脸慌乱。赵枫推了推眼镜:「阿邱,我们来陪你去考场。」 「对,藻子本来也想来,但他今天考sat,不在m市,就、我们陪你走。」侯灵凡解释。 陈哥和夏芋灭了烟,也走过来。陈哥拍拍邱比特的肩膀:「我开车来的,停在巷口了,等下坐我的车走吧。」 昨天拍照的时候,邱阿婆一直心事重重,架不住夏芋的关切,终于坦白自己一直过不去车祸的那道槛儿,总担心在重要关头又出什么事。 为了让邱阿婆放心,夏芋请陈哥来护送考生进考场。 老榕树的树荫下,邱比特怔然看着眼前的人,他们明明没有什么事,看起来却比他一个马上就要走进考场的人还要紧张,瞬间……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谢过了陈哥,邱比特还是决定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去学校。赵枫和侯灵凡早有预料,推来自己的单车,非要一左一右地护着他出发,邱比特笑他们肉麻。 学校门口拉起了警戒线,邱比特到达之后才发现,夏芋和陈哥早一步等在送考的人群里。 就很惊喜。 邱比特跑到夏芋面前,低着头看他,夏芋被看得有点害臊,摸着脖子说:「快进去吧,祝你考试顺利。」 明知不可能,邱比特抿了抿唇,还是问出口:「就这样?」 夏芋脖子上的一小块皮肤都被他搓红了,纠结了许久,「嗯。」 「哦……」邱比特并没有太失落,毕竟周围那么多人,还有熟人看着,做什么都怪不好意思的,「那我去考试啦!」 赵枫和侯灵凡跟他击掌,陈哥捶捶他的胸膛,附近的家长和同学都在祝他好运。 「邱比特——」走出几步后,夏芋突然叫他,而后踮起脚,给了他一个拥抱。 夏芋揉揉他的头发,蓬软的小卷就搔在手心;夏芋又侧头,轻柔地吻了一下他的脖子,耳语道:「你一定会考得很好的,别紧张。」 邱比特被突如其来的亲密暴击,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走进考场,一点也不紧张了。 . 瞿藻虽然人不在,却还在操心给邱比特庆祝高考结束的事情,指挥赵枫和侯灵凡去布置风筝酒吧。 正赶上夏芋坐班,也跟着他们忙活,将冰激凌蛋糕放到冰箱里,又帮忙挂拉花,还特意给他们调制无酒精的冰饮。 陈慈站在一旁擦杯子,揶揄他:「就那么喜欢啊?」 夏芋怔了一下,没说话。 不说就是默认了呗,陈慈慢悠悠地说:「起初我还以为你是受了什么情伤,封心锁爱了呢。」 第65页 想起夏芋刚来风筝那阵,长得帅,气质忧郁落寞,形形色色的人绕在他身边,无论爱情还是身体都唾手可得,可夏芋谁都不搭理。每天都是孤零零地来,孤零零地走。 「你喜欢邱比特什么?」陈慈将擦好的杯子一个个地摆在杯架上,笑了一下,「说实话,我还不了解邱比特是什么样的人,我对你的了解看来也不深。」 「邱比特……」夏芋想了想,说,「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他只是生活的一个意外。」就像突然那只闯进他镜头里的雄鹿,只是命运偶尔的垂青。 「接触得久了,又会觉得他没完没了,怎么总是有那么多的状况,他的生活里怎么会有那么多事情?」 家长会、茅台酒、茶叶蛋、居家隔离、雅思考试、总是纠正不来的口语发音……他和邱比特的生活像是两个极端:一个是一潭死水,波澜不惊;另一个则像一片大森林,有出不完的状况和应接不暇的美景。 邱比特本该是一圈偶然震荡在水面上的涟漪,一圈圈晕开,然后逐渐恢复平静。死水就还是死水。 可邱比特不肯,非要兴风作浪,非要不断地试探、靠近,绕着夏芋的世界一圈一圈地转,间或敲敲门,掏出一颗真心问他:「可以收下它吗?」 夏芋继续说:「他很有朝气,有生命力。我们的生活似乎都很糟糕,我放弃挣扎的时候,邱比特却紧握着为数不多的甜,拼命要活出个名堂来。」 甚至向他发出邀请,请他光顾自己的森林,里面的树木不高,也没有一丛一丛开放的鲜花,但所有邱比特喜欢的、心爱的东西都在里面好好生长,不断汲取营养,成为他热爱生活的原因。 「感觉跟他在一起,生活也会变得很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夏芋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睛再次瞥向时钟——还有半小时,最后一场考试就结束了。 邱比特该要告白了。 陈慈追着他的目光看去,体贴地拍拍他的肩膀:「接下来给你放假,去吧。」又朝他挤挤眼,「明天不来也没人不会催你,之后把工时补上就行。」 夏芋羞涩抿唇,从吧檯下面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花束,背上相机,欢欣出发了。 . 走出考场的时候,邱比特感到一阵怅然,准备了那么久的一场考试就这样结束了…… 周围的同学已经开始狂欢,最先奔出校门的几个同学甚至开心得翻跟头。不少班级的同学原地集合,直接奔赴一早就定好的饭店庆祝。 邱比特他们班情况特殊,老师被分配到邻市监考,晚上赶不回来,所以谢师宴被延迟到放榜后。 不过他也没失落太久,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便重新陷入紧张。 要告白了,要跟夏芋告白了。 夏芋会答应吗,答应了之后,要带他去做什么? 要是夏芋不答应怎么办? 这些想法在他走出校门时便瞬间蒸发,夏芋站在接考的人群里,举着相机记录他走出考场的样子。 怀里抱了一大束花。 见他看过来,夏芋放下相机,手指放在脸颊边比划,让他笑一笑。 邱比特懵了一阵,突然意识到夏芋捧着花来找他,咧嘴露出一个惊喜的笑,迈着长腿向他跑来。 夏芋偷偷吞口水,手指不停地按压快门。 「夏芋哥!」邱比特终于跑到夏芋的面前,「我考完了!」 夏芋慢慢放下相机,眼睛瞥向别处,不看他,「嗯。」 「夏芋哥,你今天晚上有事吗?」邱比特手心冒汗,蹭到校裤上,「我晚上没事,你也没事的话,可不可以跟我去一个地方?」 其实邱比特也没想好到底要带夏芋去哪里。 去吃饭,还是去秘密基地? 只是他知道,他很想好好跟夏芋告白,想下一秒就告白,想让夏芋快点知道他的真心。 夏芋清了清嗓子,把怀里的花塞给邱比特,一朵香槟色的玫瑰花恰好盖在邱比特的鼻尖,上面细密的汗珠也沾了香气。 两个人无言地望着对方,邱比特错觉,也可能不是错觉,夏芋看着他的时候,眼神好温柔。 千百万朵玫瑰就在一个人的眼波里绽放了。 「走、走吧……」夏芋对他说,「不是要去哪里?」 邱比特觉得自己快要醉了,轻飘飘的,捉住了夏芋的手腕,说:「等等。」 「嗯?」夏芋又望向他。 邱比特深呼吸,单手扶着夏芋的后颈,嘴唇慢慢向那两瓣唇上靠近。 不想等了,多一秒都不想等。 言语太单薄,除了亲吻,他想不出该怎么告白他此刻的心动,以及从很久很久以前,蔓延至很久很久之后的倾心。 或许,他从初见就已经爱上了也说不定。 夏芋只怔了一瞬,便马上回神,配合地闭上眼睛。 鼻尖全是玫瑰花的香气,现在混入越来越浓的少年的气息——大概是夏的味道吧? 亲爱的丘比特啊,这世界上又有两个人相爱了。 「阿邱!」赵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掌拍在邱比特的后背。 瞿藻和侯灵凡捧着鲜花和蛋糕从远处跑来,「阿邱,你还在呀,我们以为要扑空了呢!」 瞿藻挤到夏芋和邱比特之间,眼下仍泛着青,神情却是十分神气,「我一考完试就搭最近一班飞机回来了!」 第66页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呀?」 --------------------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节快乐!!!大家吃好喝好,有说有笑! 第43章 第43支箭 庆祝宴就开在风筝酒吧。 高考结束,这晚上客率很高。白天他们为邱比特一个人做的布置,放到这个适合放飞青春的夜晚也非常应景。 陈哥带着一众服务生忙得脚不沾地,夏芋后一步来,看不过去,最后也换上制服投入工作。 好好一个告白夜,就这么被搅黄了。 瞿藻预留了酒吧中心的圆桌的位置,招呼服务生,熟练说出了几种酒的名字,剩下三人表示听都没听过。 瞿藻亲昵地勾着邱比特的脖子:「你们也别管听没听过,敞开了喝就行,今天可是我和阿邱大喜的日子!」 邱比特狠狠拍开他的手:「谁跟你『大喜』,好好说话!」 「哟!我们邱哥谈了恋爱之后,脾气都变大了!」赵枫感嘆,「以前不管怎么开玩笑都不生气的。」 侯灵凡推了推赵枫,给他使眼色,让他小心说话。 毕竟是好不容易才和好的朋友,不可以再伤害他了。 邱比特也察觉出他们的小心翼翼,摸了摸鼻子,顺应地说:「行了,就算今天是我和藻子大喜的日子吧,反正都是好事儿。」 酒端上桌儿,四人一人选了一杯,高高举在空中碰杯,「祝我们都能心想事成!」 瞿藻点的鸡尾酒虽然味道酸酸甜甜的像果汁,酒精含量其实不低,四个人很快就喝成了一团,分享着各自的经历,感嘆时间匆匆流逝,两年时光真的是一晃而过。 晚十点,主场的顶灯熄灭,驻场乐队来到小舞台上演唱。配合高考结束,今晚的选曲也都和青春有关,有激昂,有柔和,有青涩,有惆怅……反反覆覆,品味着年少时的酸甜苦辣。 侯灵凡向来感性,偷偷地抹泪,赵枫笑他,笑着笑着竟然也涌出泪花。两兄弟抱作一团,又拉着邱比特和瞿藻,让他俩加入,一起丢人。 邱比特一直挣扎,「烦死了你们!」却还是没松开任何的拥抱。 一轮演唱结束,乐队下台休息,留下空空的小舞台和爵士乐背景音。瞿藻转了两圈眼珠,跑到吧檯跟夏芋说了什么,又拉着其他三人往舞台上沖。 「我们唱歌吧!」 说完这话,前奏已经响起,顶灯再次熄灭。 邱比特预感不妙,抬脚要跑,被其他三人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往他怀里塞了支麦克风。 赵枫起范儿:【如果感到悲伤我会陪你去远方】 瞿藻和侯灵凡勾肩搭背,【不带雨伞不带手錶不慌也不忙】 三个人几近嘶吼地唱完了第一段,蹦跳的脚步随音浪砸在舞台上,震得邱比特也上了头,不管不顾地加入进去。 很开心,超级开心。在最开心的那一刻,他一边重复着英文单词,在蹦跳的间隙瞥向吧檯里那个略显清瘦的身影。 对方正抻着手臂调酒,却默契侧过头,和他对视,眼里是明显的笑意。 短短一首歌,没有技巧,全是感情,跟「悦耳」一词沾不得半点关系。可这就该是个全情投入的、肆无忌惮的、傻事做尽的一晚。 一曲唱罢,马上就有其他客人挤上小舞台开场。驻场乐队没能完成下半场的表演,小舞台已经被一波一波的年轻人霸占了,热闹得不行。 凌晨三点,风筝酒吧打烊,服务生送走了那几桌已经醉成软泥的毕业生,没有问他们收酒钱。 音乐声停了,周遭安安静静。吧檯边的高脚椅上就只剩邱比特他们兄弟四个,夏芋和陈哥站在吧檯里面,给他们兑醒酒的柠檬蜂蜜水。 赵枫打了个酒嗝,「这一晚上可太闹腾了,现在安静下来,我的耳朵里还是嗡嗡的。」 「就、就是……」侯灵凡已经神志不清,小声哼唧:「jackie park, jackie park, jackie park.」 「诶诶,就是这个声音,」赵枫拍在侯灵凡的胳膊上,打算捂他的嘴,「别他妈唱了,余音绕樑了都!」 「嘿嘿嘿嘿。」邱比特傻笑一阵,看向正在往杯子里挤蜂蜜的夏芋,身体一阵燥热。他转移注意力,问陈慈:「哥,你这酒吧为什么叫『风筝』啊?」 陈慈看看夏芋,微笑着说:「我当初盘下这里的时候,这里叫『风』。小夏过来面试那天唱了首歌儿,就改成『风筝』了。」 「凭什么呀?」瞿藻不乐意了,嘴噘得老高,「夏老师才唱了一首歌,你就把店名都改了?」 陈慈耐心地解释:「其实本来就想改,只是一直没想到合适的。从风到风筝,从无物到有物,有所牵挂也就有所羁绊了。」 瞿藻抿抿嘴,轻易就被哄住。 「那夏芋哥,你可不可以再唱一遍那首歌啊?」邱比特单手撑着下巴,脑袋歪歪,天真地请求,「唱给我们听好不好?」 瞿藻他们也跟着请求,就连陈慈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推推他胳膊,「去吧,再唱一遍吧,所不定这次唱歌的心情就不一样了呢。」 夏芋沉沉呼出一口气,快速调了杯金汤力喝下,然后走去小舞台。 法语歌的伴奏向来难寻,但陈慈一直喜欢这个调子,所以从手机里找出伴奏,连在音响上。 歌唱时的夏芋漂亮的犹如一只海妖,航船再大,行程再远,年轻的水手再意志坚决,也能轻易地在他幽婉低沉的歌声中丧失心智,精神瓦解。 第67页 歌曲渐入高//潮,那曲调让邱比特忆起一部法国电影,歌唱这支曲调的孩童在告别他们的良师。 【cerf-vnt vnt au vent,ne tarrête pas; vers mer haut dans les airs,un enfant te voit; et dans tourmente,tes ailes triomphantes noublie pas de revenir; vers moi】 侯灵凡在网上找到中文释义。 【风筝 乘风飞行,请你别作停留 在天空上 向海飞去,一个孩子在望着你呀 在暴风雨中,你高扬着翅膀 别忘了回来, 回来我身边】 时间像是慢了下来,酒精薰陶过的大脑在迟钝地运作,当年夏芋是以怎样的心情唱出这样的歌? 现在呢,有没有改变? 他还是很思念他们吗,太思念了,所以仍是将永别看作对自己的惩罚吗? 夏芋他,还在背着虚无的枷锁吗? 然而夏芋却在间奏时望向邱比特。视线是混沌的,只有夏芋的眼神是清晰,夏芋在看着他,只看着他。 那么依赖,那么笃定,那么……充满希望。 邱比特突然醒悟——这首歌,或许是夏芋唱给他的! 起初只是朦胧的确认,演唱第二段的时候,夏芋的眼睛就再也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就那么坚定地看着,唱着。 陌生的语言,似曾相识的曲调,一切都好像只存在于虚幻,邱比特却越来越确信,这首歌是夏芋唱给他的,夏芋在对他说,「别忘了回来,回来我身边。」 邱比特站起身,大步朝夏芋走去,拉着他的手腕把人往黑暗的角落里扯,麦克风砸向地板,短暂鸣了几秒。 他并不熟悉风筝酒吧的构造,只隐约记得吧檯侧面的小门能通向员工休息室。现在他只想带走夏芋,找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他要告白。 「去那边!」陈慈笑了笑,丢给他一把钥匙,「去仓库吧,休息室里说不定还有人。」 瞿藻给他助威:「最高层的架子上有套儿!」随即被陈慈揪住后颈,噤了声。 赵枫和侯灵凡已经喝懵了,稀里糊涂地击了个掌,也不知道在庆祝什么。 . 为了保证酒的口感,仓库里常年开着空调,微微发凉。 邱比特将夏芋带进仓库,被冷空气激得抖了一下,酒醒了一半。 该要说正事了。 「夏芋哥,」邱比特将夏芋堵在酒架与自己的身体之间,声音都在发颤,「我知道我之前就跟你表达过,但我还想再说一次,我很喜欢你。」 「我很爱你。」 少年揉揉脑后的捲发,「我也想过,你可能觉得我现在说爱还很年轻,也许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可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即使什么都不做,我都觉得很开心。你不理我,我就觉得难过。你难过了,我就会更加难过。找不到你的时候,我觉得我要疯了……」邱比特说,「不管你信不信,对我来说,这就是爱,是我邱比特的爱,我想把这样的感情都给你。」 「我已经忍耐了很久,想拥抱你,想亲你,想一直跟你在一起。你不要再漂泊了,放下负罪感,来我身边好不好?」 「夏芋哥,我真的爱你啊。」 也许是酒精作祟,或是终于卸下重负、说出了积压在心里许久的话,邱比特又开始落泪,泪珠浑圆又滚烫,从眼角落至腮边。 可他捨不得眨眼睛,不想错过夏芋每一寸目光流转。 或许,这样就能窥探到夏芋的内心。 「邱比特……」夏芋在很长的宁静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他问:「你怎么还不吻我啊?」 他等了很久了! . 嘴唇触碰,像羽毛轻轻落下,柔软又无声。 又一吻,稍重,像蜻蜓歇在水面上,潋起层层涟漪。 涟漪一重又一重,加入舌的搅弄,荡漾起春水,揉入春光,形成小小的旋涡。 夏芋修长的手指放在邱比特的发间,呼吸像四月春风,声重重,却混入些夏日的柔情。 吹在邱比特的耳边,助长一颗粗壮的树。 少年的面目与耳根烧起了红粉色的云,强忍着不舍分开,怔怔低下头瞅。 这哪里还藏得住,要他怎么藏? 夏芋从热吻中缓神,也低下头看,随即哑笑。 指尖拂过发梢,流连在少年的耳廓,「这么快啊?」 邱比特又想要哭,强忍着眼泪,「嗯」了一声。 为什么想哭呢? 因为感觉太幸福。 太幸福了,太幸福了,幸福得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遇见夏芋之前,他体验到的幸福是平平淡淡,夹杂在生活的细枝末节。 可夏芋带给他的幸福却像是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连上面的丝带都是精心挑选的,让一个从未收过礼物的孩子喜出望外,不知该作何表达。 所以只能哭泣,只有眼泪,幸福的眼泪,仅粉。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出现两首歌 《水手公园》g 《cerf-vnt(风筝)》jasing rye 「风筝」这首歌原本出自《放牛班的春天》的片尾,文中的「法国电影」也是指这部。偶然听到jasing rye的改编,太喜欢了,私心让夏芋唱了出来,大家可以去听一听。 第68页 以上使用的曲目及歌词均使用了「【】」来表示引用 第44章 第44支箭 从仓库出来的时候,酒吧内场已经没有人了。 夏芋走在前面,邱比特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鸡仔,不停追在鸡妈妈的身后。 夏芋被逗笑:「你干嘛呢?」 「我,我太凉爽了。」少年面赤,刚才做了多过分的事都没见他这么害臊。 濒临爆发的时候,夏芋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继续进行着嘴部的动作。邱比特怕弄脏他,将人拉开了,这才发泄出来。 粘稠物落向地面,他突然回神,有点手忙脚乱,不小心就搞脏了自己的底裤…… 空档出门,怪没有安全感的。 夏芋的笑容里带着些揶揄,在内场找了一圈:「他们人呢?」 恰好瞿藻跑进来取杯子,看到略显迷茫的两人,语气暧昧:「二位忙完了?」 邱比特神色不虞,瞿藻立马识相地邀请:「我们在外面等着看日出,要一起吗?」 . 凌晨四点半,远处的天空已是全白,慢慢向近蔓延,驱散了他们头顶的灰暗。 风筝酒吧的门前横了一排椅子,陈慈取来几块小毛毯分给他们。见瞿藻非要跟陈慈共用一块毛毯,邱比特也不甘示弱,凑到夏芋身边说冷。 夏芋弯了弯眉眼,留出半边毛毯给他,蜷在一起,望向远方。 「诶,有了有了!」将睡未睡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瞿藻的呼声,「太阳出来了!」 抬眼望去,天际线出现一抹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下下跃出,红粉色的霞光于顷刻间染红了大半面的天。 赵枫和侯灵凡悠悠转醒,揉揉眼睛马上掏出手机来拍照纪念;邱比特和夏芋也不觉起身,呆呆望向天际,一度失言。 想一想,这样瑰丽的美景竟然每天都会降临在城市的上空,平平无奇的我们,也被大自然用心地宝贝着。 邱比特仍望着天,红粉色的绵云之间出现一层奢靡的金光,与蓝色天空接壤,形成鸡尾酒一样的颜色过渡。 世界转暖,城市变成梦幻般暖色调,少年悄悄握上了喜欢的人的手,十指扣紧,心脏满足得鼓胀,整个胸腔都填满爱意。 太阳已经完全跃出,斜斜照耀在天边。大家都有些意犹未尽,但也疯了一个晚上,该回家补觉了。 转过身就看到陈慈被瞿藻压在凳子上吻,阳光披在瞿藻的后背上,陈慈被拢在阴影里。 「酸死了酸死了!」赵枫叫着跑走,夏芋作势去捂邱比特的眼睛,追逐着进了酒吧…… . 最重要的一场考试考完,邱比特赖着夏芋黏糊了三天,也跟兄弟们去b市参观他们的大学校园。 夏芋仍在风筝酒吧工作,之前请假太多,又时常申请换班,现在闲下来了便自愿延长工作时间,好让陈慈休息一下。 工作中的夏芋经常被邱比特的信息打扰,一会儿给他看看赵枫床上的人形玩偶,一会儿又拍大学食堂的餐点,评价:「味道也就那样!」 见夏芋不回复,邱比特着急,打了电话过来,质问他:「你都不想我吗?」 夏芋站在吧檯里,背过身,望着高高的酒架,无声地笑。 自然是很想的,不然也不会将手机一直放在视线里。 即使不在他身旁,邱比特也能感应到他的笑意,继续说:「想我还不回信息……」 「我在工作。」夏芋好声好气地劝。陈慈路过,吹了声口哨逗他。 「我都跟陈哥商量好了,等我回去了就去风筝打工,就能和你每天都待在一起了。」邱比特在心里悄悄计算。 等高考成绩出来,不管他有没有通过菁英计划,去美国还是留在国内读大学,大概率都要离开m市。 到了九月,他就要和夏芋开始远距离恋爱了。他们才刚刚确定关系,这让他怎么受得了? 所以还是要趁能在一起的时候都待在一起。 「我在b市还有点是要办,等事情办完,就马上回去入职!」邱比特故作神秘地保证,而后挂断电话。 . 第二天中午,邱比特便领了工作制服,成为了风筝的临时服务生。 少年心性的服务生难免心猿意马,眼神总往调酒师身上瞟,还时不时把人往仓库里带,出来时调酒师的衣服总是乱糟糟的,领口越拉越高。 一直到临近高考出分的那几日,邱比特才安静下来。 赵枫和侯灵凡已经放了暑假,回到m市,成为了风筝的常客。瞿藻的sat成绩早早就公布了,和陈慈一起出去旅行,也在放榜的前一天赶回来了。 邱阿公和邱阿婆更是别提,每天都安慰邱比特,「不要太在意考试成绩,考多少分都是爷爷奶奶的骄傲」——一面这么说着,一面背着他求神算卦,将紧张写在了脸上。 只有夏芋仍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在那些无法入睡的夜晚里,安安静静地陪着他,小声安慰说:「你一定会考得很好的。」 邱比特没有问「很好」是多好,只凑过去吻一吻他,趁势提出新的请求。 「夏芋哥,等分数出来了,我想跟我爷爷奶奶以男朋友的身份介绍你。」邱比特说,「我不想瞒着他们,也不想委屈你,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小卧室里的光线很暗,邱比特的眼睛成了夏芋的参照,静静凝望一阵,点头说「好」。 第69页 放榜那日的凌晨,邱比特坐在客厅里,在电脑上键入信息。 爷爷奶奶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邱阿公拿了把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心思全在电脑屏幕上。 邱比特的电脑很慢,家里的网速也不快,过了一刻钟才登进了,看到了自己的分数。 当然考得很好。 虽然暂时不知道全市排名,但各科的分数都与他预估的大差不差,排名自然也低不到哪去。 去夏芋家公布好消息前,邱阿婆拜过了佛,转头对他说:「明天叫小夏来家里涮锅子吧。」 邱比特愣了一瞬,点点头。 邱阿公缓缓起身,摇着蒲扇道:「明天是个好日子,早起去出门买点新鲜牛肉,不好怠慢他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一下要去拔个牙,状况好的话晚上再更一章,不行的话就就明天多更一点,正文就快要完结啦! 感谢在2022-09-11 16:21:34~2022-09-12 13:3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听我说谢谢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呵小茶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正文完 放榜第二日的清晨,班主任特意打来电话恭喜邱比特通过菁英计划。尽管官方公告还没出,但凭他的分数,入选毫无悬念。 挂了电话,一家人简单庆祝了一番,邱阿婆又带着邱比特去菜场买菜。 家门有喜,一向节俭的老人变得慷慨随性,菜都买最新鲜的,肉要肥瘦相间,连配料用得葱蒜都选有机农,一顿饭的造价一点也不比出去下馆子便宜。 但邱阿婆高兴,碰到熟人便停下抱着邱的胳膊寒暄:「是是是,大晚上十二点才出的成绩,诶嘿嘿。」 「705分,惭愧惭愧,这孩子总爱粗心大意。」 「欧呦,当不当状元都无所谓,这分数已经能给我们家光耀门楣了!」 老人家的手心越来越暖,整张脸上雀跃着欢欣与骄傲,脸蛋都变红了。邱比特意识到,奶奶这哪是过来买菜的,她就是过来炫耀的,炫耀邱比特的成绩,炫耀自己是他的奶奶…… 走到饮料区,邱阿婆惯性使然,给邱比特拿了两大瓶快乐水,邱比特则惦记着心上人,放了两听啤酒在购物篮里。 邱阿婆抿嘴笑,「邱儿长大了,都学会喝酒啦?」 「不是,」邱比特憨笑,揉着头发说,「就是想着待会吃饭,有人可以喝。」 邱阿婆明显在揶揄,「有人可以喝?你爷爷痛风,医生不给喝酒,我呢,又喝不了酒。你也不喝酒的话,这酒是给谁的呀?」 「小夏吗?」 . 「是芋吗?是夏芋!」 城市的另一边,师娘站在门里,看到突然前来的访客,眼里满是惊奇,「芋,你变得不一样了!」 夏芋拎着些礼品站在门口,朝师娘和闻讯赶来的老师鞠躬微笑。 隔离结束后,夏芋一直没去参加互助小组的活动,而他的老师千里迢迢地从美国飞回来,今天才刚结束「14+14」的集中隔离和居家隔离。 本来老师还在琢磨着怎么把那个软硬不吃的坏小子喊来,没想到他却自己送上门了。 「坐吧。」师娘把他拉到客厅里,从茶几上摆放的精緻茶具里捡出个小茶盅,满上了,推到他面前。老师抱着手臂,一脸严肃:「你还记着我回国呢?」 夏芋点点头,迎上老师的视线,「九月我会回去把大四读完,争取顺利毕业。」 「太好了,你能想通就好!」师娘开心地鼓鼓掌,胳膊肘怼了怼自己的老公,让他也做些反应。 老师冷哼一声,有些傲娇地说:「非得等我回国了,才愿意回去读书?你是什么香饽饽吗,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看看ashley,才不是为了你。」 「是!就是为了回来看我,才不是为了芋!」师娘拍着老师的后背顺气,「准备了那么久的复学申请也是为了我,在院里系里上上下下地打点也是为了我,写了上万字的推荐信也是为了我。」 她朝夏芋挤挤眼, 「我多重要啊,是不是?」 夏芋惶惶,他知道老师一向惜才,却不知老师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哼!」老师铁着一张脸,「怎么突然想通了,不会真的因为我回国了吧?」 「其实,最近这半年,我的生活里出现了一个人,是他改变了我。」夏芋坦白,「之前告诉您,我没办法拍照了,这件事是真的……一直到最近,我才有了重新拿起相机的勇气和动机。」 「我不是让你跟你师娘做心理辅导了嘛。」老师看着夏芋认真的表情,不觉有些心疼。 「嗯,心理辅导……」夏芋沉吟片刻,「之前无论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在做什么,我总是什么都感受不到。我连我自己的所感所想都无法感知,所以看到你们这些关心我的人,总是很想逃开。」 师娘握了握夏芋的手:「你有这种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有时候就是这样,哪怕是好意也是有重量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地承担这份重量。」 「那我们来聊聊这个人吧,不是说有人改变了你?」 「他叫邱比特,住在我家对面,刚刚读完高中。」夏芋将与邱比特的相识相知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最后说,「现在我们在一起了,我想,是他拯救了我,给了我希望。」 第70页 屋里沉默一阵,老师和师娘对望片刻,一起笑了出来。 「傻小子……」老师嗔他一声,起身背着手,走进了工作间。 师娘笑着看他,「芋呀,你的老师没说错,你真的是个傻小子!」 「能拯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啊。」 老师从书房走出来,手里抓着一本厚厚的开本,是他给夏芋整理的作品集。几个月前,他就是用这份作品集征服了校方,换来了他复学的机会。 作品集的扉页是当年夏芋写给老师的入学申请信里的话:相机镜头是我的眼睛,我用它寻找所有渴望被看到的事物。 「我想我跟你讲过,摄影是最无声的职业,如果你需要用文字去解释你的作品与你创作时的心情,那么你的作品就是失败的。」老师将那份沉甸甸的作品集递给夏芋,「仔细想想,你究竟为了什么才重新拿起了相机?」 夏芋翻看着自己历年的作品:在晨曦里打着呵欠的美洲狮与雄狮幼崽,仰着脖子吞下银鱼的小企鹅,伏在冰面上瘦骨嶙峋的北极熊,星空之下羚羊为他们的首领举行的原始葬礼…… 隔了好一阵,夏芋回答:「因为,想要记录。」 老师的眼神深邃,一语中的:「是因为你想要诉说。」 因为想要诉说。 人类是狂妄的,创造了语言、文字、艺术、科技,将自己置于食物链的最顶端、奔跑在进化与革新的最前沿,将一切不同频的生灵踏在脚底,甩在身后。 夏芋的作品是控诉、是斥责、也是嘲笑。他没有选择人类通用的交流方式,不去呼吁什么,甚至不作说明与解释,用自己的镜头代替那些动物讲述。 如此表达,给予了他的作品以蓬勃的生命力,成为独属于夏芋的作品的语言。 近期他选择拿起相机,似乎也是如此。 他太想诉说,想要讲述,他已经沉默了太久。原来不止动物不与人类同频,人类之间也时常不在同一频道。 所以他举起相机,想要再次张口讲述,在逼仄的小巷,午后的公园,傍晚的广场与无人问津的楼房里面,有那么一群鲜活的生命,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与尚未发掘的美景——我要把他们记录下来,讲予你听。 「拯救你的不是那个孩子,或许他给了你动力,给了你灵感,但是最终选择走出泥沼、走出消极的人,只能是你自己。」老师语重心长地说,「不要轻视你自己的力量,你只是短暂地休息了一下,现在要再次出发了。」 「但是等你们有时间了,也欢迎你带你的小男朋友过来玩哦!」师娘爱怜地笑笑,又推了推老师,「还是第一次听说小夏交男朋友了哦。」 「这小子,上学的时候就成天乱跑,浮躁得很,交个男朋友收收心也不错。」 老师坐在沙发上,翘着腿,从兜里掏出根棒棒糖含着。 有点俏皮。 见夏芋新奇地看着他,他主动解释:「回国之后你师娘就一直逼着我戒菸,嘴里没了味道会难受,所以吃点糖。」 师娘白他一眼,「身上臭的要死,亲你不如直接去亲吻一个菸灰缸!」 夏芋被逗笑,也讨来一根棒棒糖,惦记着待会要去邱比特家吃饭的事情,匆匆告辞。 . 回家路上,夏芋路过商场,进去买了两瓶茅台,到达邱比特家门口的时候正好是饭点。 门缝里飘出清汤汤底的香。 邱比特前来应门,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袋子,看了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揉揉他的手心。 邱阿公将茅台放到餐桌里侧,乐呵呵地宣布开饭。 「等一等——」邱比特突然说,「爷爷奶奶,趁着这个机会,我也想跟你们说一件事。」 饭还没吃呢,就不能等一会儿再说么。夏芋侧头看了邱比特一眼,却发现对方眼神坚定,郑重又很紧张的样子。 「我恋爱了!」邱比特说完,握上夏芋搭在餐桌边沿的手,「我很喜欢夏芋哥,我们两个在很认真地经营这段感情,所以不想瞒着你们。」 邱比特的手心湿漉漉的,指尖很凉,微微地颤抖着。 天可怜见,他的邱比特此刻是多么紧张与忐忑,又是多么想要获得两个老人的同意与祝福。 然而这样的事情,对任何家长来说都很难接受吧?邱比特是两个老人唯一的希望,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年纪轻轻就偏要做出什么承诺。 更何况,这承诺还是赋予一个男人的。 果然,邱阿公和邱阿婆僵在原位,迟迟没有作声。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觉得我莽撞、 不懂事,觉得我迟早会后悔,还会给别人看了笑话。」邱比特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不让眼泪落下,「只是就算是全世界都认为是这样的,我还是希望你们俩能试着接受一下。我有能力活得很好,让我爱的人,让你们,感受到幸福。」 「来,小夏啊,第一口肉给你吃!」邱阿婆突然动作,从锅里捞出一块肥牛,放到夏芋的碗里。 「那我就……」邱阿公迟疑片刻,斟了杯高粱酒给夏芋和自己,「那我就跟小夏喝今天的第一口酒。」 邱阿婆点点头,「小夏啊,在我们家就是这样,我要是最喜欢谁呢,谁就能吃到第一口肉。以前是邱儿吃,现在你和邱儿在一起了,第一口肉就给你了啊。」 第71页 夏芋怔愣着点点头。邱阿婆拍了邱比特一下,提醒他:「你爷爷要请你们喝酒呢,你也喝呀!」 「啊,哦哦!」邱比特反应过来,给自己也斟上酒,和夏芋一起跟爷爷碰杯,「谢谢、谢谢爷爷奶奶。」 「谢不谢的,都是一家人。」邱阿公豪爽地干杯,嘆谓一声。 「是,都是一家人了。以后谁要是敢说你们俩的闲话,我绝对饶不了他。」邱阿婆露出些泼辣劲儿,「你们俩也是,要在一起就大大方方地在一起,谈个恋爱而已,又没违法犯罪,出了门腰杆都给我挺直了。」 说到这里,她一掌拍在邱比特的后背上,「尤其是你,我要是不说今天叫小夏过来吃饭,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和你爷爷坦白?谈恋爱还给你谈得见不得人了?」 「都是孩子嘛,说了不就行了?」邱阿公把筷子塞在阿婆手里,「快吃点肉,消消气。」 给老伴夹了肉之后,邱阿公又给夏芋和邱比特的碗里添东西,「爷爷奶奶祝福你们。」,「能在一起的时候就在一起,哪天要是不在一起了,小夏过来,我们还会给你买肉吃。」 「那怎么能不在一起呢!」邱比特用力抹了把脸,将眼泪全都蹭在手上,吸吸鼻子,「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等我毕业了回来了,我们就一起孝敬你们。」 邱阿公点点头,「好啊……」 老两口都知道,邱比特这小子嘴巴牢,说出来的话,一定能实现的。今天听到他的承诺,他们的心也就稳了。 恋爱结婚,和男人还是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只希望邱能好好长大,能够承担起自己应尽的责任,能够有勇气面对困境与挑战,成为一个很好的大人。 「那个……今年九月,我要回美国上学了。」夏芋迟疑着说,「虽然不一定会和邱比特在一个城市,但好歹也能有个照应。」 「真的?」邱比特惊诧,小声问他,「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呀?」 夏芋笑了笑,「早上才见到我的老师,确定我能复学。」 「真厉害!」邱比特为他高兴,「夏芋哥,你一定能成为很优秀的摄影师!」 「那可不,小夏的摄影技术在咱们社区可是出了名的!」邱阿婆笑笑,又给夏芋碗里添了两块肉,满锅的肉,一半都进了他碗里。 , 邱阿婆没有说错,夏芋的摄影技术真的在社区里出了名。 不仅在社区出名,甜甜姐将殷阿婆的故事和照片做成小视频发到了社交网站上,一夜之间就收穫了上百万的点赞与观看。 名不见经传的小社区引爆网际网路,甜甜姐又用夏芋拍摄的照片,给邻里街坊们都剪了小视频。那些平淡又幸福的日常也让众多网友感嘆生活的美好,打开手机,走出家门,寻找属于自己的「小确幸」。 八月初,社区得到政府贊助。志愿者在小广场的周围立起许多展示牌,展示社区风采与居民生活,用得都是夏芋拍摄的照片。 没想到夏摄影师蛰伏两年,首次复出,竟然是以这样的形式和风格,夏芋的老师和师娘前来参观,笑得不行。 恰逢旅游季,小广场也成为m市的网红景点,连同附近古老的青石小巷,生活气息浓厚的居民楼,和楼前愈发茵茂的榕柳与鲜花,都成为不容错过的打卡圣地。 九月中旬的凌晨,邱比特和夏芋一起登上前往异国的飞机。 邱比特坐在靠窗的位置,口罩戴了两层,却无法掩盖那一脸的兴奋。 飞机在跑道上加速,登时腾空,直直冲入云霄。邱比特紧张地握着夏芋的手,直到飞机进入平流层,机舱顶部的指示灯熄灭了才肯睁开眼。 「呼——」少年匀匀吐出一口气,突然惊喜地指着窗外的橙红色的天空,看向身边的人,「夏芋哥,我们好像又赶上日出了!」 「嗯!」夏芋看着他,弯了弯眼睛。 邱比特凑过去,跟夏芋碰了碰额头,「十三个小时之后,我们就站在另一个大陆上了!」 「会紧张吗?」 「不紧张,跟你在一起就不会紧张,还好有你。」邱比特闭上眼睛,隔着不知道几层口罩,模糊地吻夏芋的唇,「我在高空中也爱你,在m市也爱你,到了美国也一样爱你。」 夏芋笑着垂眸,「别酸了你。」 隔了一会儿,邱比特突然听到夏芋在叫他,「邱比特——」 视线从窗外的风景里移开,看向夏芋。夏芋端着相机,按下快门键。 咔嚓—— 如果拍摄的意义是要诉说,将来这张照片洗出来,希望邱比特能解读出照片里的话。 那是一句俗不可耐的情话,却也是夏芋日日夜夜都想挂在嘴边的话。 我也爱你,邱比特。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不想这章被锁,那啥就放在番外吧! . 番外蛮长的,除了邱比特和夏芋,也想写写瞿藻和陈慈(副cp) 谢谢所有读到这里的小伙伴,谢谢评论区里陪伴我的读者们。昨天翻微博,发现有读者还在帮我推文,哭了好久。 真心谢谢大家,写这篇文的我很幸福,祝福所有的读者。 第46章 番外·礼赞爱神1 【阿伽通:爱是从满溢流向匮乏之处】 第72页 邱比特的生日正值盛夏,还有一个多月才要启程去美国,仍和夏芋一起在风筝酒吧工作。 他的生日愿望早在一周之前就许好了,迫不及待地讲给夏芋听。 在他生日当天,他想和夏芋两个人,一天一夜都在一起。 白天用来庆祝生日,吹蜡烛,吃蛋糕,开开心心地约会。至于晚上…… 晚上要做些大事情! 夏芋抿了抿唇,回应说:「好吧。」 两人交往至今,亲亲抱抱一定每天都要有,比那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一些,但迟迟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夏芋也没想到,邱比特的性观念竟意外地传统: 必须要在家人面前公开关系、得到祝福; 必须要确定自己未来的前途光明、不会成为他的拖累; 必须要获得他的同意,找个带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才能心安理得地完成最后那件事,让灵与肉都属于彼此。 实在太纯情。 如今天时地利,条条框框都满足了,他又磨着夏芋在他生日那天一起请了假,一整天都待在他身边。 计划很完美。早上一起在邱比特家吃早点。每年生日,邱阿婆都会给他炖甜酒鸡蛋吃。 吃过了早点,回夏芋家里腻歪一阵,再一起去秘密基地野餐,他的几个好朋友在那里等着他们。 下午去看电影,邱比特早早选好了情侣座,影片也是他喜欢的超英题材。晚间还有烛光晚餐,然后回夏芋家,办大事! 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万事俱备的关头,m市颳起了颱风。 . 生日当天,零点时分,全市市民的手机上都弹出一条预警:未来24小时,颱风「爱神」将降临我市上空,带来强降雨与大风天气,专家提醒,非必要不出行。 邱比特早上一起床,发现窗外天昏地暗,一张gg纸被风卷着贴到了他的窗户上,下一秒又被另一阵风带走,螺旋升空。 一如他对于今天的美好计划,彻底消失在风里。 突然到来的极端天气也让邱阿公痛苦,他的膝盖膝盖上出现锐痛,左边的小腿都麻了,脚踝肿的跟馒头似的。 邱阿婆忙着给老闆煮药,邱比特给爷爷热敷和按摩。夏芋睡醒过来,看了一圈儿,帮忙邱阿婆煮稀饭。 疾风骤雨席捲了整座城市,耳畔净是风雨飘摇的声音,听着怪渗人的。 都忙活完之后,邱阿婆就靠在摇椅上,慢悠悠地唱起老歌,余音裊裊,遮住窗外轰隆的怪响。 不知是药物见效,还是邱比特的按摩手法了得,折腾了一个上午,邱阿公腿上的浮肿终于消了许多,人也沉沉睡下了。 邱阿婆眼里含笑,望着邱比特,「今天是邱儿的生日,没想到让我们的小寿星干活了。」 「干嘛这么说呀?」邱比特悄声反驳,「我爷爷都这么难受了,我还能惦记着生日嘛。」 「该惦记的,一年也就只有这么一天,为什么不惦记?」邱阿婆又笑,从身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份红包,「本来打算让你拿着这钱带小夏去吃点好吃的,不过今天怕是出不了门了。你先拿着吧,以后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买,算是爷爷奶奶给你的生日礼物。」 邱比特赶忙推辞:「我有钱,我打工挣了钱的!」 邱阿婆把红包往邱比特的手里塞,坚持要他拿着,「不一样,你打工赚的钱是你自己的钱,这个是我们对你的祝福,」 终于,邱比特双手接过红包,沉甸甸的。分些视线看向窗外,风力似乎弱了一些,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天边厚实层叠的乌云间也隐隐出现一道缝隙,似有金色日光倾斜而出。 「行了,你爷爷也睡下了,不会有什么大事了。」邱阿婆拍拍邱比特和夏芋的肩膀,「你们俩在这里守着我们也是拘束,去小夏家玩吧。」 邱比特还在愣神,夏芋就推着他的后背,开了两扇防盗门,将人带进了自己家。 . 「要吃什么吗?」夏芋往厨房走,看样子是想大展身手,「刚才蛋糕店的老闆发来信息,天气原因不能配送蛋糕了,作为补偿,下次会送我们一个大一点的。」 说着话,他一边打开冰箱,里面的吃食寥寥,倒是有很多啤酒。有他自己买的,也有邱比特领到工资后给他填进来的。 「我想着,之后我们都不在国内,等阿公和阿婆过生日的时候,可以直接让蛋糕店送个蛋糕过去,你觉得呢?」取出黄瓜和西红柿,关上冰箱门,夏芋继续说,「所以今天就委屈你了,只有长寿面,行吗?」 邱比特不回答,站在客厅中央的位置一动不动,好像是生气了。 也难怪他会生气,好好的计划因为一场颱风全部被打乱了,没有蛋糕吃,也没有好朋友的陪伴,奔赴异国他乡之前的最后一场生日过得着实潦草。 夏芋将蔬菜放到桌子上,走到客厅去,抱了抱邱比特,「是不是有点失望?」 邱比特哽了哽,「电影票是我提前买好的,晚餐也订好了,都不能退……也不是可惜那点钱,我只是觉得,我带给你的一点也不多,到头来还是要你迁就我。」 交往至今,两个人的开销虽然不大,但都是夏芋在承担的。邱比特也有自己的小金库,可每当他想付钱的时候,夏芋就会拦住他,让他省着钱,给自己和爷爷奶奶多买点东西。 第73页 好不容易说服夏芋,生日的一切由他来安排。他那么卖力地打工和省钱,就是想带着喜欢的人好好玩乐一番,他也想让这段关系更平等一些,也想把自己拥有的东西都拿出来给夏芋享受。 「原来是因为这样生气了呀?」夏芋笑了笑,「那等天气好了,出门给我买两瓶酒吧。」 邱比特委屈地缩缩鼻子,「怎么又要喝酒啊?」 两人交往初期,夏芋曾担心邱比特会不会让他戒菸戒酒,毕竟之前他喝起酒来没什么节制,不把自己喝醉了根本不停。况且现在酒吧里还有个瞿藻,眼见着陈哥端起酒杯就开始闹,要他滴酒不沾。 可邱比特从来都不会干涉他的选择,相反还很尊重他。夏芋心头的郁结也消散许多,不必再借酒消愁,只偶尔喝酒怡怡情,再也没喝醉过。 「那买什么酒啊?」隔了一阵,邱比特抱他紧些,蔫巴巴问。 「嗯……」思考片刻,夏芋语气轻佻,「茅台?」 两人同时笑出声来。 . 夏芋的厨艺不算太好,但煮碗面还是不在话下。 窗外的潮气不断往屋里渗,再加上两个人又忙了一上午,暖呼呼的面食成了对胃脏最好的招待。 邱比特吃了一碗仍觉得不够,又新下了一把挂面进锅,就着碗里剩下的旧汤吃进去。吃到最后,碗里连一滴汤都没剩。 夏芋也吃得很饱,让邱比特先去网上选一部电影,等着自己洗完了碗,连上投影仪看。 投影仪有点笨重,是酒吧淘汰下来的。夏芋将他架在自己的床头的架子上,连好了外接电源,这样就不怕看到一半突然没电。 做完这一切后,夏芋给自己开了一罐啤酒,抓着酒靠在一侧床头,拍拍身旁的位置。他招呼邱比特, 「上来吧。」 上来吧。 在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在暗流涌动的心思下,听来多少有点暧昧。 但是天地良心,夏芋说出这话的时候可没掺什么旖旎心意,他只是心疼邱比特,想要尽可能复制他原定的约会行程。 吃午餐,看电影,吃晚餐,然后才是重头戏。 可现在,这小子显然动了别的心思。 邱比特没有听话地躺到夏芋身边,而是绕过床,走到床边紧紧合住了窗帘。 今天天阴,即使不拉窗帘,也完全能够清晰投影的——除非邱比特想做什么非要拉了窗帘才能做的事。 因而,邱比特拉好窗帘,回身走至床侧躺下的时候,夏芋偷偷咽了好几次口水。 电影开始,前奏是柔和的钢琴曲,音符像蝴蝶一样翩跹在整个房间。原来邱比特没选那些天马行空的电影,而是找了一部经典爱情片。 男女主邂逅,缓慢地游走和交谈,节奏十分缓慢。 银幕上出现金色的夕阳的时候,邱比特偷偷伸了支手,覆上夏芋的手背,停留片刻,又向上轻抚,划过他的臂膀。 夏芋头皮发麻,木僵着。 邱比特的手掌抚上他另一侧的脸颊,引导一般,让他面向自己。 吻也像蝴蝶,轻飘飘的落在他的嘴唇上。邱比特温热的鼻息扑在他脸上,瞬间撩起了火。 男女主似乎又在交谈,但夏芋已经听不清他们的在说什么,心脏在他的胸腔里咚咚作响,两道交错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急,交缠着,融进他的耳朵里。 几乎毫无察觉的,夏芋被邱比特带着斜斜倒在床里,脑袋只碰了枕头的一个小边,剩下的在那里的粉见,蛮长的。 …… 投影仪不知何时被打翻了,掉落在床头,投出待机屏保里的一片星光。 夏芋酣畅地大口喘息,侧头吻了吻邱比特的脖颈,问候他:「生日快乐。」 「20岁了,臭小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夏和小邱的番外还有三篇,昨天实在难受,休息了一下。今天努力振作,算上那啥这章五千字了! *本章标题及首句来自柏拉图的《会饮篇》 第47章 番外·礼赞爱神2 【裴卓:爱可以激发人的勇气。】 几乎是从飞机降落在甘迺迪机场的那一秒开始,邱比特就再也无法掩饰,浑身写满了紧张。 两个人都穿着防护服,捂得全身发潮,却还是紧紧握着手,向彼此传递着微弱的暖意。夏芋知道邱比特在惦记什么,比起初来乍到的陌生感,即将见到妈妈这件事更令他恐惧。 「她可能不会来。」邱比特拽着书包的袋子,小声说。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俩正站在行李传送带边,等拿到行李,下一步就是去到达大厅。 今天的机场格外忙碌,感应门一直没有合上,他们的位置背对出口,夏芋回头望了望,只见大厅里站了很多接站的人,他也说不好邱比特的妈妈在不在里面。 等待的感觉很煎熬,等人或被等待都是。 更何况,邱比特一直都是那个等待的人。 夏芋只好哄他,不顾周围的人的视线,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邱比特落寞地摇了摇头,抬手揽住了他的腰。 . 那日邱比特的妈妈没有到机场来接他们,夏芋拉着邱比特绕着机场找了两圈,都没有找到。 初到美国的那段日子很忙,之前在网上订的那套公寓有些小了,楼上邻居又十分不靠谱,每到夜半就呼朋唤友地轰趴,两人只好赔掉了押金另寻住处。 第74页 不过夏芋的师娘决定搬到美国,他的老师在城郊买了幢洋房,之前在市区的公寓就给夏芋他俩捡了漏。 邱比特刚进入大学,课业不算忙,找了份咖啡店的兼职;夏芋间隔两年回校读书,除了要补之前的学分,还要准备毕业作品,忙得七荤八素。 再听到邱比特提起妈妈,是在开学的两个月以后。 十一月的傍晚,天色已经全黑,夏芋穿着厚毛衣坐在工作间里修照片,邱比特披了一身风雪进门,将大衣挂在玄关里。 「下班了?」夏芋扬声问。 邱比特「嗯」了一声,钻进厨房准备晚饭。 真稀奇!往常他一回来,非得先闯进工作间,把人抱起来亲亲揉揉好一顿磨蹭的,怎么今天这么老实? 夏芋摘掉近视镜,赤脚穿过走廊和门厅,去厨房里看。 邱比特正在洗菜,夏芋从后环住他,抻着脖子,想观察他的状态——怎么嘴角还肿着? 「邱比特?」夏芋松开他,把人扳过来瞧,嘴角的伤蛮重,唇缝间还在渗血。 「这是怎么回事?」 「我去看我妈了。」邱比特低着脑袋,额头直直砸进夏芋的肩窝里,「被我妈的姘头打的。」 夏芋又气又心疼,「他为什么打你?」 「我看到他对我妈动手动脚的,不知道那是她姘头……」邱比特这话说得不服不忿,哪怕看不到他的表情,夏芋都知道他现在的嘴唇一定绷得很紧。 「所以你误会了你妈妈的伴侣的身份,先动手打了人家,是吗?」 邱比特在大部分时间都很随和,只有在个别事情会格外倔强。就比如现在,他怎么都不愿意承认是自己一时冲动打了人,不想正视自己的错误。 夏芋抱了他一阵,直到他肚子里传来怪叫,才笑着放开了他。 「我去点个披萨,你去找找医药箱,应该在卧室的架子上。」夏芋揉了揉他的捲发,「先上药,再填饱肚子,等你冷静下来了就跟我讲讲今天的事情?」 邱比特扁了扁嘴,觉得自己怪没出息的,都已经委屈成这样了,该饿还是照饿不误,「行……」 . 少年嘴巴紧,晚饭过后,无论夏芋怎么循循善诱,还是没能撬开他的嘴。 不过夏芋也没想到,邱比特总是装作一点也不在乎妈妈的样子,竟然还悄悄去看她。 这么想来,今天大概也不是他第一次偷看了吧? 保存好工程文件,熄了工作间的灯,夏芋赤着脚走近沙发,跨坐在邱比特的腿上。「我知道你很委屈。」语气很黏,稍长的头发松散下来,落了一缕贴在邱比特的脸颊。 「嗯……」邱比特尚有些怒意没有发泄出来,手掌顺着夏芋的背嵴向下抚,力道要比平时重一些。 「她已经扔过我一次了,可……」邱比特停住,不知该怎么承接下面的句子,嘴里全是苦味。 好在,夏芋的吻及时降临在他的嘴唇上,起初是温柔的安抚,后面就有些霸道。 不像他平时会做的事。 夏芋一边吻着,一边稍重地扯着他外衣的下摆,含糊着警告他:「我都坐在你身上了,你还有心情想别的?」 邱比特的嘴角渐渐勾起,像云雾消散时的一弯月,又不似清月一般冰冷,慢慢升温,燥热。托着夏芋的臀,起身大步朝卧室走去。 . 还真就等到雪都停了,屋里的动静才小了下来。 邱比特亲吻夏芋的肩头,又吻他手臂上的纹身,舌尖顺着那上面的浅淡的疤痕舔过。 「这真是被雪豹伤的?」少年止不住好奇,头发蓬乱得像个鸟窝,冒着傻气。 「不是,」隔了很久夏芋才回答,「我跟你说了,你不可以笑我。」 「不会的,宝贝。」邱比特又吻了吻他。 「是猞猁。」 「猞猁?」 「……俗称,山猫。」 邱比特抱着夏芋大笑,夏芋的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到更沉重的响。 「被猫挠的?」少年开心了,再次趴上去审视那几道疤痕,以及上面耀武扬威的雪豹的脸。这个人是怎么心安理得地笑他幼稚的? 「猞猁很凶猛,攻击性也强,我知道的。」邱比特安慰他,「要是给我遇上了,不一定要被挠成什么样呢。」 夏芋没说话,闭着眼睛装睡。 「其实,我之前就去看过我妈。」邱比特说,「我按照地址找过去,是家珍珠奶茶店,客人挺多的。」 夏芋静静睁开眼睛。 「我今天去的时候,看到有个男的一直缠着我妈,拿了奶茶还不给钱,拉拉扯扯的,我以为是在骚扰她。」 邱比特深呼吸,继续说:「我当时也是着急,没多想,就上去把那个男的拉开了。看他……长得还挺年轻,怕他会记仇,所以就打了他,他也打了我。」 「我当时很激动,没意识到我妈一直在尖叫,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过来买奶茶的客人拉开了。我妈把一桶吸管都砸我身上了,也不问问我伤得怎么样,一直都在关心她的姘头……」 夏芋抬起头,吻了吻他的脖子,又缩回他怀里躺好。 「我也知道我不该问都不问就上手打人,但她的做法也不是全对的吧?我也是关心她,难道我的关心在她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第75页 「不是。」夏芋回复他,「你的关心很值钱,真心也很值钱。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或许从你妈妈的角度讲,自己的儿子伤了自己的爱人,她也会觉得惶恐,只好照顾相对亲密的那个人。」 「相对亲密……」邱比特苦笑。 「嗯,相对亲密,毕竟你妈妈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要比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长一点。人是自私的,会有所偏爱。」夏芋紧紧抱着他,「你是我的偏爱……」 邱比特仍无法坦然接受事实,却也松动了些,低头吻了吻夏芋的发顶,「你也是我的偏爱。」 在交换更深的亲吻前,邱比特声线低沉地倾诉:「谢谢你说爱我……谢谢你爱我。」 . 周末,二人拖着手,来到一家奶茶店前。 少年仍旧彷徨,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慢吞吞走进店里。 队伍很长,门店的落地窗里结了一层霜。 知道夏芋在对街看着,邱比特呵了呵手指,在窗户上划出一颗爱心,一支箭矢。 今天也为你倾心。 终于轮到他了,收银台里的老闆娘面容有些疲惫,眼皮半垂着,问:「喝什么?」 「两杯珍奶,其中一杯无糖,不加珍珠。」 老闆娘露出浅笑,抬眼看了一下,又问:「另一杯呢?」 「另一杯正常。」 视线快速上移,她终于看清了来人,迟疑着张口:「9美金。」 「好。」 邱比特付了钱,移动去取餐区拿了饮品,开门向外走去。 收银台前多了一束康乃馨,少年再也没回过那里。 第48章 番外·礼赞爱神3 【鄂吕克锡马柯:爱情使万事万物达成和谐状态。】 初春的时候,夏芋的签证下来了,即日启程去冰岛拍摄他的毕业作品。 虽然很捨不得,邱比特还是帮忙收拾行李。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拍摄,大部分时间要待在车里,衣服不用带很多,但是拍摄器材要准备齐全,毕竟那里没什么地方购买。 「到底要走多久啊?」邱比特嘟着嘴,将御寒的衣物卷好,往巨大的登山包里填。 「还不确定。」夏芋伏在书桌上,认真地清洁镜头,「不过不会超过两个月吧,毕竟还要回来毕业。」他耸了耸肩,态度不以为意。他是真的没那么在乎能不能顺利毕业。 冰岛的旅游业较为发达,但信号覆盖率着实一般。夏芋和同学计划在海德莫尔克山附近待一个月,再看情况往里深入,通话就不指望了,只能依靠邮件跟外界取得联繫。 邱比特收拾完衣物,挤到夏芋的身边的椅子上坐着,不安分地动来动去。过了一会儿,就变成夏芋坐在他腿上,越来越没心思检查设备。 放在桌面的手机开始震动,夏芋按了接听键,又毫不避讳地点开免提。 对面是道充满磁性的男音,「芋,群里讨论了好一阵了,现在开始分帐篷了,你看到了吗?」 这是夏芋的习惯,超过五人的对话就会开启静音。担心他漏掉重要通知,邱比特会隔个一两天帮他查看。 「我都可以,你们分吧。」夏芋轻飘飘地说,邱比特放在他腰上的手弄得他痒。 「那就我们两个一起吧。」对方说,「我睡觉老实,也没有脚臭,不骗你。」 夏芋答应,对方又寒暄了一阵才挂断,还贴心地祝他好梦。 「还要和别人一起住?」邱比特露出些担忧的神色,「你们的经费不是挺多的嘛,不能自己住自己的吗?」 夏芋看穿他的心思,安抚他说:「两个人住会更安全一些,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算是野外摄影新手默认的规则,同住一个帐篷的人也会在白天的工作中成为彼此的「buddy」,两个人相互关照,多了一个摄影的视角,也多了一层保险。夏芋如实告诉邱比特这件事,并认真地表示,「如果你不喜欢他,我可以换。」 邱比特绷着脸和他对视一阵,终于恢复缱绻的眼神,回覆说「不用」。其实哪有他喜不喜欢的道理,他连这人啥样都没见过;况且有个人在旁边互相关照,他也能少操点心。 「一有信号就打电话给你,每天都会给你写邮件,等能发的时候全部发给你。」夏芋哄他,主动而热情地吻他。 他也同样不舍,不确定在自己离开的日子里,邱比特会不会被纽约的灯红酒绿迷了眼。 大概不会吧,邱比特有些死心眼,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比如,死心塌地地爱夏芋,不管在一起多久,看到他还是会心跳加速,大大的眼睛里升腾起点点光芒。 也无法抗拒来自夏芋的诱/惑,有意或者无意的都不大行,尤其今天的夏芋非常迎合,大度地让渡出自己的身体,任邱比特在上面挥霍着春光。 . 到了实地才发现,环境要比他们想像得还要恶劣。 他们赶上了一波寒流,夏芋几乎把所有带来的衣服都套在身上了,潮湿的寒气还是能渗进他的身体里。 白昼的时间不长,大部分动物还没从冬眠中甦醒,几个人一讨论,只好硬着头皮向冰岛中心的原始原林里突进。 另一件没有计算到的事情是,冰岛的通信费用极其高昂,远远超出了他们这群学生的预估,他们手头上的其他并行的项目都因此搁置,如今就是硬着头皮行进取景,日复一日地蹲守,等待目标动物的出现。 第76页 起初,夏芋每天都给邱比特准备一封邮件,在主题上附註日期,不大好意思说想念的话,就拍些很无聊的日常:天空、云朵、平原、土壤、川河…… 不过在那片鲜有人至的土地上,日常也成了稀奇,让邱比特惊嘆不已。 三月中旬,夏芋一行彻底切断了外界断了联繫。储备电源的电量不多了,除了给设备充电之外,不能再做其他用途。夏芋的邮件记录就此作罢。 天地间除了风声,仿佛空空荡荡,每天早上一睁眼,巨大的孤独感便会迅速裹上每个人的神志。 他们默契地减少了交谈,很担心从彼此嘴里听到想要放弃的话。 每到这个时候,夏芋就会分外地思念邱比特。 邱比特如果只属于夏芋就好了,如果能把他带来,他一定能想出无聊的事情跟大家分享。 那样的话,大概没人会提出要放弃。毕竟,没有人会不喜欢邱比特。 . 事情出现转机时是在四月中旬。 那日邱比特正在上课,兜里的手机突然发出一连串的强震动,他知道,是夏芋有了信号,能跟他联繫了。 邱比特一共收到了五十多封邮件,题目上的日期在3月13日戛然而止,又在4月6日恢复,一直进行到4月13日。 那是夏芋离开的第61天。 电话接踵而至,号码是一串陌生的数字,归属地在冰岛。 「夏芋!」邱比特近乎吶喊,「是你吗?」 「是。」 「你怎么样,拍摄还顺利吗,有没有受伤?」 电话那端的人带着笑,他感应得到。 「还行,我拍到雪豹了,隔得很远,他在对面的那座山上。」夏芋缓声说,「没有受伤,但很想你。」 「我也想你!」邱比特急切地表示,「特别特别想你,有的时候会怨你,不敢跟爷爷奶奶说你失联了,只好偷偷为你祈祷。」他的声音很委屈,「为了帮你祈祷,我加入了天主教,上个月接受了洗礼。」 夏芋的笑声很轻,笑过之后,又郑重地告诉他,「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 邱比特揉了揉头发:「没事,你没事就好……」又说,「邮件我还没来得及看,看到新邮件之后,我就从教室里跑出来了。」 「不要回去继续上课吗?」 「不要了,」邱比特吸吸鼻子,「我太想你了,想先把邮件读完。」 夏芋顿了顿,轻声说话,声音比呼啸而过的风声还轻。 「邱比特,我爱你。」 邱比特以为自己灵魂出窍,怔怔地问:「什么?」 「我爱你,我每天都在爱你。」 邱比特得意了,无声地笑,笑到嘴角尝到一丝咸。 . 一部分同学顺利回到纽约,夏芋和剩下的人组成了新的摄影队,继续行程。 有时候他也说不清支撑他的究竟是什么,梦想,爱情,野心……似乎都能成为他的动力,催促着他,脚步不停。 知道目睹豹群诞生新的首领,背上披着晨曦的微光,神气而庄重地完成了自己的「加冕仪式」,他们一行人才心甘情愿地踏上回到纽约的班机。 刚好离开满100天。 到达时是深夜,邱比特站在入境大厅里,像棵矢志不渝的树。 夏芋丢掉背包,冲进他怀里,头发愈发长了,脸上也鬍子拉碴,精神状态如履薄冰。 好在见到了邱比特,一切都好了。 不再感觉空虚、寂寞,也没有半分的失落与忐忑,邱比特给他坚实的依靠和坦荡又纯粹的爱。 邱比特还见到了这些日子夏芋的搭档,是个样貌姣好的年轻男子,身材也不错,难怪夏芋每次发来合照,都会欲盖弥彰地用卡通贴纸将他的脸挡住。 邱比特大方地伸出手,「你好,我是邱比特,夏芋的partner。」 「paul,」对方自我介绍,握上他的手。 真该死,这男的笑起来怎么这么阳光! paul说:「芋把你的照片带在身上,挂在车里,还设成了电脑屏保。很难不认识你。」 闻言,邱比特腼腆地笑。 夏中的时候,夏芋的毕业展召开,他的作品作为优秀作品,放在学校一层的展厅正中展出。 开展的那一日,邱比特和夏芋换了一身颜色与款式都呼应的正装出席。邱比特再次被夏芋作品里那份呼之欲出的生命力打动,震撼地移不开眼睛。 最后一张作品之后是摄影师的个人履历,夏芋将邱比特的名字放在致谢名单中。 邱比特怪不好意思,揉着头发傻笑,偷偷用手机记录下来,并计划将来写毕业论文的时候,也要把夏芋加进致谢名单里。 他不知道的是,后来每当有人指着邱比特的名字询问其中缘由,夏芋都会给出统一的解释。 「这是我的伴侣,我灵感的源泉,想要用一生讲述的人。」 第49章 番外·礼赞爱神4 【苏格拉底:爱就是寻找永恒的美本身。】 婚礼会场设在度假酒店的海滩,一对新人将赤脚走过红毯,迎着傍晚的风,在蔚蓝的大海与蓝天以及一众好友的见证下,交换戒指,许下永恒的诺言。 仪式开始前的两小时,邱比特和夏芋回酒店房间换上正装,站在镜子前系领带。 镜子里是夏芋的侧脸,鼻樑高挺,长发在脑后随意束了起来,露出干净又修长的脖颈。他的眉眼间都是认真,手指只翻了几下,细长的带子就变成了邱比特领口一块漂亮的结。 第77页 夏芋总有种能轻易让人心生爱慕的美。 邱比特向前轻轻探着头,吻住夏芋的嘴唇,眯着的眼睛看镜子里夏芋的样子。夏芋陶醉的模样让他心跳加速,全身都热腾腾的。 这个吻被适时打断,夏芋巧妙地偏过头。吻的次数多了,他便深谙邱比特每一种亲吻的含义,当下的这个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让两人错过婚礼,绝对不能纵容。 忙活完邱比特,他转过身,正对镜子,开始给自己打领带。邱比特仍站在他旁边,直勾勾盯着他看,火热又直白的视线让他根本无法忽视,囫囵系好就跑。 身后是邱比特的笑声,「跑什么呀,今天是藻子的大日子,我有分寸!」 夏芋没理他,取来胸花给邱比特戴上,「伴郎不能迟到,快去吧。」 邱比特撇撇嘴,不大开心。 . 计划里,等到他大学毕业,就先和夏芋在美国领证,回国之后再办理意愿监护,无论走到那里都要牢牢绑定在一起。邱比特以为自己会是同龄的朋友里最先走入婚姻殿堂的人,多么成熟且酷炫。 然而,这宝贵的「最先结婚」的名额还是让瞿藻那小子捷足先登了! 瞿藻为了能快点结婚也是煞费苦心。他和邱比特同年入读大一,在异地苦恋的日子里发奋学习,愣是花了三年就修够了学分,提前毕业了。 邱比特本来就暗自懊恼,瞿藻还大言不惭,任命邱比特为伴郎,还要邱比特在晚上的after party演讲:歌颂他和陈慈可歌可泣的爱情。 简直丧心病狂! 伴郎团在新人的房间门口集合,夏芋背着相机浅笑着跟上,拍些幕后花絮。 这场婚礼誓在将高调写在脸上,三位伴郎身着全黑缎制西装,两位新人则全身雪白,分外显眼。 撞开门闯进去时,瞿藻正在露台上深吻陈慈,赵枫沖在最前,负伤最重,捂着眼睛大喊:「my eyes, my eyes!!」 陈慈将衬衫重新掖进裤子里,阅尽千帆的脸上也浮上惭色,配合摄影团队拍摄单人照片;瞿藻则被邱比特他们三人抬起来,作势要往楼下丢…… 傍晚时分,聚集在海滩上的人群渐多,邱比特三人陪着陈慈站在海岸会场的最前端等待,陈慈的手里捧着一大束白玫瑰,小声地咳嗽着,纾解心里的紧张。 橘黄色的晚霞与深灰色的绻云交融缠绵,海浪翻涌,细碎的浪花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流连。观礼席的椅背上亮起灯串,中央的白色地毯也被光束点亮,全场安静下来,只剩涛声。 仪式开始。 瞿藻的头上盖着白纱,挽着瞿母的胳膊踏上长毯,缓步朝着陈慈走去。 观礼区附近的光线不强,邱比特站在陈慈身后,抻着脖子在人群里寻找夏芋——刚刚还坐在椅子上的人,去哪了? 「邱比特——」礼台的一角传来夏芋的声音,「看这里!」随即快门声响起,记录下邱比特茫然的模样。 「别分心了,看前方!」夏芋指导他,不停按动快门,为陈慈和伴郎团拍照。 瞿藻走上礼台,瞿母将他的手交在陈慈的手上,忍不住热泪盈眶,哽咽着说:「你们俩都好好的,好好的……」陈慈把怀里的白玫瑰送给瞿母,牵着瞿藻的手,面向牧师。 新人宣誓、交换戒指、深深亲吻。 耳边是不知疲惫的浪涛与悠扬的大提琴声,沉积在邱比特心头的不服气也骤然消散,现在他对瞿藻只有满心的祝福。在真爱的照映下,一切都是美的、充满了希望与力量的。 入了夜,after party开始,邱比特拉着夏芋在舞池中央跳舞。 其实也不是跳舞,他的舞技不佳,但自诩乐感不错,抱着夏芋的身体跟随音乐轻轻晃动,怎么都不愿意松手。 夏芋被他弄得想笑,拍拍他的后背,「这曲结束就休息一下吧,我领了任务来的,要帮陈哥和瞿藻拍一下婚礼花絮。」 「他们不是请了摄影团队么……」邱比特噘着嘴,抱他更紧,身体力行地表达拒绝。 「摄影团队全程跟拍新人,我负责拍摄宾客和现场的氛围,方便他们日后回忆。」夏芋浅笑,任由邱比特抱着,陶醉在悠扬的舞曲里。 邱比特垂着眼看他,夏芋的脸在灯光流转中更加美丽,气质介于俊美与俊朗之间,很特别。他问夏芋:「藻子说本来请你帮忙拍结婚照,你不同意?」 「……嗯。」夏芋有点唏嘘,「总担心会有意外。」老孟和真真的事情像牢牢扎在他心底的刺,哪怕他已经走出阴霾,已经拥抱了太阳,却还是没有力气将这根刺□□。 他有时候想,就让这根刺一直扎在他心里吧,让他永远记得他们。 「如果是我们结婚的话,你愿意拍吗?」邱比特问,「我不怕厄运,但如果是你来拍我们的结婚照的话,我会觉得是最幸运的事。你愿意用你的镜头讲述我们的爱情吗?」 夏芋被问住,愣愣地停下脚步,像在思考邱比特的话。隔了一阵,他回过神来,笑问道:「待会儿不是还要致辞?熬了好几个晚上写的稿子,都背下来了吗?」 邱比特眉头松动,小声说:「差不多吧。」 夏芋宽慰他:「结婚照的事等你毕业再说,我已经耽误太长时间了,再耽误下去就不好跟陈哥交差了。」他理了理邱比特的自然卷,又给他正正领带,「先走了,等下加油,期待听到你的『大作』。」 第78页 邱比特望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儿呆,看来还是自己太心急了,今天来参加婚礼,夏芋或许也会触情生情,心里不好受。 . 聚会接近尾声,邱比特轻敲酒杯,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瞿藻和陈慈的身边。 「我和瞿藻,还有其他两位伴郎赵枫和侯灵凡,是小学同学。我们一起长大,也有过矛盾与分裂,最终还是一起见证了瞿藻最重要的一天。感谢上帝,保佑这对情人。」邱比特开始了致辞。 众人举杯,「感谢上帝。」 「其实接下来的这段话我写了很多次,写写删删,折腾了好几天,看来理科生真的不适合煽情。」 宾客们体贴地笑。 「后来我在想,既然要向一对修成正果的爱人致辞,不如就来聊聊爱,什么是爱?」邱比特将眼神从瞿藻和陈慈的身上移开,去寻他最迷恋的那个身影。 那人站在一处暖色灯带下面,捧着相机,从取景器里和他对视。 「柏拉图是这么写的,爱可以激发人的勇气;爱是从满溢流向匮乏之处;爱情使万事万物达成和谐状态等等。」邱比特微笑,「最后苏格拉底总结,『爱就是寻找永恒的美本身』。我觉得是了,爱是对于美的乐此不疲的追求,也可以说,爱让我们在爱人的眼中看见了永恒的美。」 「所有好的事情都带着美感,美让人享受,让人过目不忘,让人相信永恒,爱也是一样的。我曾问过瞿藻,为什么会对陈哥动心。他告诉我,所有人都觉得陈哥很好:人很好,性格很好,相貌很好……但他却相信自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好,在他眼里,陈哥永远是美的。」 瞿藻扣着陈慈的手,泪汪汪地看着他。 邱比特向他们举杯,「那个时候我就知道,瞿藻对待这份感情有多认真,我们都是有些固执的人,认定了什么就一定会牢牢握在手里,所以我对他们的爱情很有信心,我相信在他们追求永恒的美的同时,也会不断壮大他们的爱情,携手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瞿藻大喊:「我们会的!」在场的宾客纷纷欢呼鼓掌。 邱比特深呼吸,瞿藻和陈慈向他点头致意。得到些勇气,他继续说:「苏格拉底说,爱...神的存在就是帮助人们去追求永恒。我的名字就叫邱比特,读到这句话的时候,代入感总是特别强……」 「趁着今天的机会,我也想要追求我的永恒,希望我心里面的那份永恒、那份美丽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和我一起走过这漫漫无垠的人生路。」邱比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在欢呼和口哨声中向夏芋走去。 「阿邱!」瞿藻喊了一声,将捧花丢进他怀里,「祝你幸福!」 . 会幸福吧,会一直很幸福的。 他已经找到了生命中的那份永恒的美,决意和这份美丽一起,继续携手朝着永恒狂奔。 更何况,夏芋始终按动着快门,大概也想捕捉邱比特的美。邱比特也是他穷极一生的追求。 戒指顺利套在夏芋的手指上,邱比特兴奋地飘飘然,缠着夏芋重复说那几句话。 「我愿意。」,「我爱你。」 「我也愿意。」邱比特的眼睛里嵌了一个夜空的繁星,「我也爱你。」 派对结束,海滩上独留一对不愿离去的情侣,赤着脚走在月光下的浅浪里。 「结婚照……还是我们自己来拍吧。」夏芋说。 「好,你说什么都好。」邱比特大力点着头。 「这么乖啊?」 「嗯,我觉得冥冥中有神在保佑我们!不然我怎么能这么幸福,一天比一天幸福!」 「别酸了你!」夏芋笑出声来,又问,「是什么神呢?」 「丘比特呀!」邱比特说,「丘比特会保佑我们,从我们相遇的那一秒开始,就一天比一天幸福,成为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爱人。」 「真的?」 「真的。」邱比特停下脚步,笃定地吻向夏芋。 -------------------- 作者有话要说: *四篇番外的第一句话全部来自柏拉图在《会饮篇》里对爱的讨论,文中各位哲人对」爱「的定义已经超出」爱情「的范畴,我在这里只指爱情。 至此,邱比特和夏芋的故事就告一段落啦,其实还有很多想要写的,却总凝不成具体的文字,所以虽然可惜,但还是暂别他们俩了。 明天开始更新【瞿藻x陈慈】的番外,这对有点狗血,但我实在是想写,还是决定不辜负自己的热情,把他们俩的故事讲出来。 !!!排雷:作精攻,性格很作,很娇,很疯;受的性格相对弱势,介意的朋友一定别看了,别给自己添堵。 他们的故事应该不会太长,所以每章的字数还要更少,根据具体情况加更吧。 谢谢你读到这里,祝福所有的人,祝大家天天开心! # 狗血副cp 第50章 瞿藻x陈慈 风韵造型室开在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中,主要的服务对象是m城里的富太与阔少。 沈茹中午十二点来,到了下午五点半做完妆发,换了一身奢华的半裙套装,领口处别了一块绿宝石胸针,说是未婚夫送她的定情信物。 沈茹轻轻蓬了蓬捲发,敲响隔壁房间的门:「小藻,还没好吗?」 里头一阵窸窣,传出一阵愉快的女音:「小公子在换鞋,马上就好啦,夫人稍等哦。」 第79页 哦,原来是在换鞋啊。沈茹又蓬了蓬头发,隐约闻到身上茉莉花香水的味道。 她很喜欢这个感觉,香水不该味道那么重,但如果在细微动作间有所挥散,整个人都会显得很优雅,充满了灵气。 陈新霁就喜欢她这种隐隐的魅力。她也爱疯了这个男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结婚,成为人人艷羡的「陈太太」。 可分明,她摆脱了「瞿太太」这个身份也不过两年。 沈茹毫无顾忌地推开房门,柔声问道:「小藻,怎么开始臭美了,你可进来有一个钟头了啊……」 瞿藻背对着门的方向站着,从镜子里跟沈茹对上视线,圆熘熘的眼睛随即弯了起来,「我想给叔叔留下个好印象嘛~」 「哎唷,我儿子人见人爱的,谁会不喜欢啊?」沈茹走近,端详着镜子中儿子英俊的脸庞,「我们小藻又长高了,又变帅了,可真给妈妈长脸!」 「那可不,小公子随了您的长相,母子俩都是美人胚子呢。」年轻的造型师朝她笑笑,露出羡慕的神情。 沈茹很吃这套,又认真地看了看瞿藻的面目,觉得他们母子俩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柳叶眉,桃花眼,眉眼中含着欲语还休的心绪……不住点点头。 「诶,皮鞋还合脚吗?」沈茹突然想到,低头看看。到底是英国工匠手作的皮鞋,精緻又优雅,一脚就能攀上上流。她不自觉流露出欣赏:「你陈叔叔专门跟我要了鞋码给你订做的,两个儿子一人一双!」 瞿藻顿了一下,点点头,乖巧地说:「嗯,很合身,我等不及要见到陈叔叔了,我想向他当面道谢。」 「你陈叔叔也想见你,这不马上就要去见面了嘛?」沈茹欣慰地笑了笑,「原本以为你会很抗拒,毕竟你爸爸……」 瞿藻听到沈茹嘆了口气,心里升腾起一阵烦躁。 在他看来,沈茹已经很幸福了,金钱、名声、事业……她拥有的已经够多的了,为什么就是不知足呢? 现在还要重新组建家庭,呵呵,对方出身政法世家,在m市的名号响噹噹,就这么上赶着伺候老公吗?那人还有个大他七八岁的儿子,难道沈茹当妈上瘾? 可瞿藻只是笑笑,宽慰沈茹:「怎么会呢,妈~ 你好不容易找到了幸福,我开心还来不及……就是之前一直忙着学习,今天才终于有机会跟陈叔叔吃饭。」,「我们快走吧,别让陈叔叔他们等着。」 沈茹又蓬了蓬头发,掩饰心里的紧张,「让他等等怎么了,我和我儿子说些悄悄话,他也要管?」 造型师做作地掩着嘴笑,夸赞说:「我说夫人的状态怎么这么好,原来心态是年轻,像个少女!」沈茹惊喜地抚了抚胸口的胸针,问说:「真的吗?」 「哎呀,妈!」瞿藻上前,挽住沈茹的胳膊,「我第一次见陈叔叔,迟到了多没礼貌,我也想在他面前留下好印象嘛!」 沈茹不再矜持,跨上挎包,带着瞿藻往顶层的包厢去,「还是我儿子懂事!」 造型师小声叫了半句,瞿藻回身,沖她调皮地眨眨眼睛。 二人走后,学徒帮忙整理换衣室,「amy,瞿太和瞿公子的衣服就送到他们府上吗?」 造型师看了看换在一旁的球鞋,忍不住啧啧感嘆,「这家人可真狠啊,为了能进陈家,母子都下了狠功夫!」 一听有瓜,学徒赶紧迎上来,「怎么讲,我只知道瞿太一个月减重12斤,差点被送进医院了……她明明就很苗条啊!」 「这位瞿公子更是厉害!」造型师摇着头说,「小了两码的皮鞋还愣是塞进去了,那鞋那么硬,穿着不动都很痛苦。我还当是怎么个名贵鞋呢,原来是陈新霁送的啊。」 「天啊!」学徒跟着感嘆,望着两道高贵的背影,肃然起敬。 造型师低头,拾起瞿藻的球鞋,放入鞋盒里。她吩咐学徒,「以后对他们母子换个称呼吧!」 学徒移不开眼,问说:「换成什么?」 「陈太,瞿公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觉这个会写得比想像中长,但是是日更嘛,很难说写完了啥样。也想过单开一本,但我太扑啦,单开更没人看,蹭蹭邱比特和夏芋的热度吧。 藻:我谢谢你们啊! 第51章 瞿藻x陈慈 陈新霁和陈慈父子倒是有诚意,放着好好的椅子不坐,非要站在包厢门口等他们。 看见他们的那一秒开始,沈茹就露出了既兴奋又紧张的表情,引领他们的服务生也很殷勤,告诉他们:「陈先生父子半小时前就到了,都在门口等了一刻钟了。」 沈茹露出羞赧的笑容,说:「都让他不用那么郑重了……」 瞿藻没说什么,现在他脚趾蜷在脚掌下面,每走一步都钻心得疼。然而这个夜晚才刚刚开始,他一想到就两眼发黑,对陈家父子的憎恶又多了几分。 他们走近的时候,陈新霁和陈慈迎了上来,站在包厢门前寒暄。 这对父子看起来状态不错,都比他们实际年龄显得年轻一些。尤其是陈慈,身着松垮的西装套装,衬衫扣子解开好几颗,露出小半个小麦色胸膛,笑容里也带了些痞气……和瞿藻印象中的富家公子哥不大一样,但也不像什么好人。 「这位就是小藻吧?」陈新霁的声音低而醇厚,大有长者的沉稳。一脸欣赏地看着他,好像在给他颁发什么「杰出高中生」的奖章。 第80页 虚伪得令人作呕。 可瞿藻比他更虚伪,沖他和陈慈露出甜甜的笑容,语气轻快:「陈叔叔好,哥哥好,我是瞿藻,早就听我妈妈说起你们了!」 「是嘛?」陈新霁看向一旁温婉而立的沈茹,歪着头揶揄,「没少讲我的坏话吧?」 沈茹配合地说:「你哪有坏话好让我讲啊,要不待会自己交代一下?」 四人全都笑了起来,场面如此开心和谐,只有瞿藻在心里冷哼。 终于是落了座,瞿藻和陈慈并肩坐着,对面是各自的父母,笑呵呵凑在一起讲话。 双脚已经痛得发麻,瞿藻面无表情地喝了口水,扭头望向落地窗外,整个城市已经被千万盏灯火点亮。正值晚高峰,马路上的车流停滞,他猜想被堵在其中的司机一定会不耐烦地狂按喇叭,但他们现在身处城市最高的建筑物的顶层包厢,除了悠扬的勃拉姆斯钢琴曲外,什么杂音都听不到。 「是不是累了?」终于,身边的那个便宜哥哥开始跟他搭讪。 瞿藻抿抿唇,转头沖他微笑,「有一点点,我一放学就来了。」 「我听沈姨说过,你今年高三了是吧?」陈慈招呼一旁的服务生,往他的杯子里添了些温水。 瞿藻在心里冷笑,原来沈茹早就见过陈慈了,而自己到今天才见到马上要跟自己妈妈订婚的男人,陈新霁就那么金贵?还是觉得他太好攻略? 「嗯,刚上高三,我家又住的远,每天一大早就要起床去上学。」瞿藻跟服务生道谢,又乖乖地回答陈慈。 「可不是么,」沈茹突然答腔,「小藻上学确实辛苦了点,我想着在他学校附近租套房子,但他心疼我上下班太远,怎么都不愿意搬家。」 陈新霁俨然一副慈父的样子,问瞿藻在哪里读书,又沉吟片刻,说那附近都是老城区,很难找到新一些的公寓,倒是陈慈现在住的公寓在那附近。 瞿藻耸耸肩,「我跟我妈在一起就行。」沈茹闻言蓬了蓬头发,有些暗暗得意。 「小藻跟妈妈感情这么好啊!」陈慈微笑。细看之下,他的眼角有几道浅淡的纹路。 呵,继子都这么老了,还要上赶着给人当妈?——瞿藻腹诽。 . 不合适的鞋子穿久了,脚上的疼痛变得钻心,瞿藻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衬衣黏在皮肤上。他的额角也渗出冷汗,被他用餐巾悄悄拂净。 陈新霁宣布开席之后,就立刻有一队服务生进来侍菜。然而瞿藻被脚上的疼痛折磨着,进嘴的食物是什么味儿都尝不出来。 敬过一轮酒,陈慈接了通电话,快步走出包厢。服务生也识相离开,房间里只剩他们三个人。 陈新霁和沈茹交换眼色,陈新霁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初次见面,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决定把选择权交到你的手上,拿着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瞿藻假模假式地推辞:「不用了叔叔,您给的鞋很好看,我已经收了您一份礼物了。」 「诶,一码归一码,这是见面礼。」陈新霁将卡推到瞿藻的手腕边,「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平时也节俭,没有其他孩子的那种虚荣心。叔叔是喜欢你才想送你礼物的。」 沈茹挽着陈新霁的胳膊,自动代入了「陈夫人」的角色,告诉瞿藻:「叔叔给你了,你就拿着嘛。」 厌倦感在此刻飙升到了顶点,胃里的食物不断翻涌,已经从生理上感到不适。 瞿藻甜甜地笑,将卡片收进自己的衣兜里:「那就谢谢叔叔啦!」 下一秒就要吐了。 「我去一下卫生间。」瞿藻微笑,忍着痛走出包厢。 从外合上门的那一秒,他脸上的假笑也彻底消失,嘴角迅速放平。他在心里讽刺自己,简直像个逢场作戏的戏子。 然而还没解脱一秒,身前就突然传来陈慈的声音:「小藻,怎么出来了?」 来不及掩饰自己的错愕与不屑,瞿藻猛地抬头,对上陈慈探究的目光。 他的便宜哥哥手里握着一个鞋盒,「换上吧,穿了不合脚的鞋子一晚上都很辛苦吧?」 瞿藻刚想逞强反驳,却又听到他说:「我爸给我们拿错了,我收到的那双大了两码,所以今天没有穿来。」 怎么会有人用如此诚恳的语气来戳破另一个人的不堪呢? 陈慈蹲下身,解开瞿藻脚上的鞋带,「没想到你穿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写得好带劲儿啊哈哈哈哈 给这对写了一句话文案:为了阻止我妈再婚,我决定抢先占有继父的儿子。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第52章 瞿藻x陈慈 陈慈解开瞿藻的鞋带,想要帮忙把那双硬邦邦的皮鞋从他脚上脱下来。手指刚接触到脚腕,哪怕隔着裤脚的布料,瞿藻还是感觉全身皮肤顿时绷紧,血液倒流,耳朵里响起尖锐的鸣叫。 「不要!」瞿藻抑制不住心底叫嚣着的厌恶,条件反射,把人推倒在地,自己则捂着嘴,踉跄着脚步往洗手间跑。 好在包厢配套的洗手间并不远,他顾不得体面,跪在地上抱着马桶呕吐。他多想将这一晚上灌到胃里的冷水、食之无味的佳肴、以及自己惺惺作态的假面全部都吐出来,把他们藏到骯脏的下水道里,永远不被别人发现。 第81页 只可惜,吐到胃里什么都不剩,只能干呕的时候,眼前适时出现一条白色的手帕,淡淡的松木香热情地盈到他鼻尖。陈慈轻柔地顺了顺他的后背,问他:「还好吗,是不是吃坏了?」 瞿藻已经全身脱力,冷汗不断从身体里的每个毛孔向外冒,整个人湿漉漉的,像洗了个冷水澡。 他翻过身,靠着墙壁瘫坐,「没事,就是太累了。」 「这么严重啊?」陈慈将手帕塞到他手里,又起身从洗手台边取了干燥的毛巾,帮他擦了擦手,「不过你强迫自己穿那么挤脚的鞋,脚上的血液不流通,也会让身体应激,从而呕吐。」 陈慈用同情又无奈的眼光看着他,仿佛是在可怜他的委屈求全,为了讨长辈开心,最后苦了自己。 瞿藻最恨别人同情他,想要走人,但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再加上他脚上的痛感愈发强烈,心脏、头皮都被传染,此起彼伏地痛着。 「你放心吧,刚才的事情,我不会跟他们说的。」陈慈看出瞿藻脸上的犹豫,将鞋盒拿到他身边放好,自己从卫生间里退了出去,「你先自己收拾一下再回包厢,等一下我让人给你送杯蜂蜜水。」 陈慈离开时替他关紧了门。瞿藻沉默地坐了一阵,突然用力将鞋盒踢到洗手间的一角。 去他妈的关心,去他妈的好意,全是猫哭耗子! 陈新霁和陈慈这对父子现在之所以对他这么好,就是为了让他妈妈能尽快嫁进他们家,成为「陈太太」。 瞿藻现在只有妈妈了,他爸的丑闻轮番登上了m市日报的社会版与经济版头条,现在他爸进去了,留给他的家人仅剩沈茹。 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不好吗,之前的那几年不是也很快乐吗,他已经成为了能让妈妈骄傲的儿子了,为什么还不知足,为什么还要再给他拼凑出一个假惺惺的家庭? 缓了一阵,瞿藻扶着洗手池的池沿起身,将冷水拍在脸上。 不行。妈妈不能被抢走。 他已经牺牲掉了玩乐的时间,磨掉了尖锐的脾气,强迫自己遗忘过去的阴影……他做了这么多,只是想得到妈妈的宠爱。 不能,不能就这么将沈茹拱手于人。沈茹是他的妈妈,他一个人的妈妈,也是他一个人的家人。 这场婚姻、这个家庭,绝对不能成立。 除非他死。 . 瞿藻抿着嘴,将自己重新打点清爽,恢复成乖巧的模样。 离开时他瞥见角落里孤零零的鞋盒,想了半瞬,终于换上了陈慈买来的鞋。大概是临时跑下楼去买的,酒店一层有不少奢侈品店,这双简简单单的帆布鞋的标价可能也要上千。 但瞿藻只能猜测,因为陈慈早就将标籤和小票全部取走了。 重新回到包厢,里面的三人正谈笑风生,像真正的一家人。 陈慈看到他,柔声问:「小藻是不是吃得不好啊,怎么在卫生间待了那么久?」 「唉,这孩子,让我宠坏了,」沈茹双颊染红,兴致正高,「我刚才还在跟你陈叔叔和哥哥说你呢,非要养什么布偶猫,可惜我对猫毛过敏,不然这平时一个小藻还不够,我还要操心一只小猫呢!」 「你喜欢布偶猫啊?」陈慈惊奇地看着他,终于找到了知音,「我们家有三只布偶猫,我爸也不喜欢猫,所以我就带着他们自己住了。」 陈新霁嗔笑说:「多大了还喜欢这些猫猫狗狗的,对象也不找一个,每天围着那三只猫转……」沈茹则体贴地找补:「小慈长得这么帅,肯定不愁找对象的!」 瞿藻有时候想,陈慈真是天真。 天真的陈慈趁家长不注意,悄悄低头,看到瞿藻脚上穿着的帆布鞋,立马露出笑脸。不过一双鞋而已,他就马上以为自己已经和瞿藻站在同一个阵营里,可以称兄道弟、无话不说了。 天真得愚蠢。 这都不是最蠢的,饭局接近尾声时,陈慈突然提议:「要不让小藻到我们家住吧?高三这一年最关键了,一定得休息好。」 瞿藻差点将嘴里的蜂蜜水吐出来。 这人到底在憋着什么坏呢? 他转过头,看到陈慈一脸真诚地看着自己:「我们家还有一个房间空着没人住,晚上我一般在酒吧看店,不会打扰你学习和休息。怎么样,来不来?」 拒绝的话就绕在嘴边,瞿藻转念一想,他总得深入敌人内部,才能找到敌人的软肋,然后一举击破这段荒唐的结合。 正犹豫着,沈茹隔着桌子握住他的手,视线殷殷,「儿子,快跟哥哥说谢谢呀!」 瞿藻向来对妈妈言听计从,愣愣地回覆:「谢谢哥哥。」 第53章 瞿藻x陈慈 当晚回家,瞿藻花了两个小时收拾出三个大行李箱,摆在房间门口的位置。 然而陈慈是在近一周之后的周四晚间才来接他去自己的公寓里借住的。 陈慈来他家的时候,一向繁忙的沈茹突然得了闲,炖了好大一锅参鸡汤,招呼陈慈和瞿藻喝完汤再走。 「去了哥哥家一定要听话,不要大声放音乐,吃完了的外卖盒就及时丢掉……」沈茹拉着瞿藻的手,不断絮叨叮咛。瞿藻乖乖点头,心说要不是你非要嫁到他家,他也不用深入敌营,寄人篱下。 陈慈观察良久,笑说:「你们母子的感情真好!」 第82页 闻言,沈茹没有表现出以往骄傲神气的样子,反倒有些惶恐。 关于陈新霁和陈慈父子,瞿藻也有所了解。十几年前,原来的陈夫人意外丧生,留下鳏夫陈新霁拉扯着儿子长大,正直深情又教子有方的形象成了他在m市政界节节高升的通行证。 陈新霁这么多年没有伴侣,外界一直传言说是他怕儿子伤心,毕竟陈慈跟陈夫人的感情很深。如今沈茹表现得惶恐无措,怕也是担心陈慈想到了自己已故的母亲。 瞿藻简直快要笑死,陈慈快三十岁的人了,能脆弱到哪里去呢?陈新霁早就可以给他找个后妈,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机下选了沈茹? 瞿藻认为,陈新霁真正看上的是沈茹的家庭背景。沈家虽然家底并不丰厚,但沈老爷子是m大最具声望的老校长,沈茹和大哥沈道是m大颇受好评的教授,沈家其他成员也渗透在m市教育界的各个分支里。 去年开始,沈茹突然变得忙碌,除了恋爱,也是在为沈道竞选m大校长的事情上下打点。一旦沈道成功当选,陈新霁便可以藉助沈家的力量坐拥大半个教育界的人脉,三年后的市长竞选已经不在话下,甚至可以爬的更高…… 陈新霁这哪是喜欢沈茹,他是喜欢沈家能给他当牛做马,托着他在政坛平步青云。 沈茹怎么这么傻,哪有什么门当户对、强强联合,不过是兴沖沖为别人做了嫁衣! 「我吃饱啦,」瞿藻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我先去房间拿行李,哥哥在这里等我一下哦。」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搞砸这场婚事,守护自己的妈妈。 闻言,陈慈也快速干掉碗里的汤,「我陪你一起拿吧,沉不沉?」 沈茹看到这兄友弟恭的场面,不禁欣慰。她总觉得儿子对自己的保护欲太强,却不想儿子竟然能这么平静地接受自己再婚的事,还努力跟对方的家人搞好关系…… 「诶,小藻,怎么碗里还剩这么多东西!」沈茹瞥见瞿藻只扒了几口的饭,又开始操心,「你去了哥哥家,可不能这么挑食,一天天什么都不吃怎么行?」 . 到达陈慈的公寓时已经是深夜。 陈慈帮忙把行李箱放进小卧室,招呼出家里的三只布偶猫给瞿藻看。三只温柔巨兽一点也不怕生,十分热情地投入他的怀抱。 「他们有名字吗?」瞿藻坐在沙发上,两只胳膊各卧着一只猫,剩下一只已经在他腿上躺好,准备就寝。 猫是种敏感的动物,谁喜欢他、谁不喜欢他,他们心里都清楚。之所以愿意亲近瞿藻,大概也是看出瞿藻是真心喜欢他们。 陈慈盯着沙发上被猫「占领」的少年,细细瘦瘦的身材,和他妈妈如出一辙的脉脉含情的神韵,不禁弯了眼睛。他回答:「还没有名字。」又说,「你可以帮他们取名。」 「那我要再跟他们相处几天,好好想想了。」少年分外乖巧,猫都舔上他的脸颊了也不躲,任他们粗糙的舌头在他白皙的脸上留下红痕。 陈慈站在沙发旁看了瞿藻一阵,又给他热了杯牛奶,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去自己经营的酒吧。 虽然疫情当头,但酒吧后半夜的生意竟然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与最近招进来的那位调酒师有关系。 . 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瞿藻从床上坐起,将房子里的灯光全部打开,上下审视这间公寓。 这是一件两居室,大概是最近装修过,整体显得很干净整洁,颇具现代感。 瞿藻住的房间是朝东的小房,床单被罩都是新的,还有崭新的写字檯和人体工学椅,檯灯上的标籤都还没摘,贴心地提醒用户如何调节光源冷暖与强弱。 他本来还有些在意那日陈慈言辞诚恳地邀请他过来借住,结果却迟迟不去接他,以为是一时上头,逢场作戏——没想到是为了帮他置办新的家具。 但瞿藻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偏见感到抱歉,陈慈肯定是想拉拢讨好他,好让他妈妈踏踏实实地嫁进他们家,成为陈新霁脚下的一块砖。 诡计多端的男人! 这么想着,瞿藻晃荡到了厨房,发现里面瓶瓶罐罐还真不少,侧面的架子上堆着各式的菜谱,摆在最上面的两本都是「青少年营养餐」主题。 陈慈一个黄金单身汉,竟然还洗手下厨房? 假象,都是假象,肯定是专门摆出来给他看的,以为他会傻乎乎地上当吗? 瞿藻转身,大步离开厨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猫看。 夜间的猫开始撒欢,在各个房间里追逐啃咬,瞿藻看得不亦乐乎。 他一直很想养猫,无奈沈茹对猫毛过敏,只好作罢。不过这件事到了沈茹的嘴里倒成了他「闹着」要养猫了,挺委屈的,但他也从来没有反驳。 三只猫看到家里突然多出的人,纷纷叼来自己钟爱的逗猫棒和玩具,邀请瞿藻陪他们玩耍。瞿藻看着身边越来越多的玩具哭笑不得,突然发现,一只猫跑进陈慈的卧室,从里面叼出一根「棒状物」。 不用拿在手里端详,也能看明白这支「棒状物」的用途。但瞿藻还是走过去,用纸巾垫着手将它抓起,来回晃了晃。 还挺写实。 「喂,你从哪里找来的?」瞿藻问脚边的小猫,「咱们得把它放回去。我一来就发现这么大的把柄,总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放出这张牌,对吧?」 第83页 此刻他还沉浸在这个「惊人发现」的余韵里,想不出要怎么利用它来搅乱沈茹的婚事,所以暂时不能让陈慈有所察觉,万一陈慈恼羞成怒再给他赶出去了怎么办? 小猫像是会意,以为瞿藻很喜欢,乐颠乐颠把他往陈慈的卧室里带,扒拉着床头的抽屉,又叼出一瓶润滑来,扔在他脚边。 如果说刚才他还将信将疑,那么现在他可以完全确信,陈慈是同性恋,还是喜欢掰开//屁股给人////操的那种。 噁心。 这辈子最烦同性恋! --------------------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讲,我们终将会成为自己最讨厌的人。是吧,藻? 陈慈:我真的会谢! . 这章写得我一直笑,不是打算写狗血的嘛!!!另外,细心的小朋友可能发现了,我把文名改了。 真的很喜欢」夏日遇见丘比特「这个名字,但这个名字好像不大容易引起兴趣,看看我那可怜的首章点击量就能发现。新换了这个,希望能好一点吧,看到这里的朋友觉得新文名怎么样呀? 第54章 瞿藻x陈慈 清晨,陈慈从酒吧回到家,一开门就看到沙发上歪着一个熟睡的瞿藻。周围是三只大敞着肚皮睡觉的猫,他们睁开惺忪睡眼,看到是主人回来后又放心地闭上。 瞿藻没被开门的动静吵醒,眼睛紧紧闭着,薄薄的沙发毯在他身上半盖不盖,一身淡蓝色的睡衣倒是穿得乖乖巧巧,领口的纽扣一路繫到脖子根,乖宝宝的样子。 陈慈猜测,瞿藻在学校也是招人喜欢的同学,学校好,性格好,还很有礼貌。每天放学抖一抖书包,能从里面掉出好几封情书。他笑了笑,悄声换鞋,钻进厨房准备早餐。 厨房的门刚被缓缓合上,瞿藻便睁开眼睛,维持着姿势躺着。 升入高三之后,他的睡眠一直不好。夜一深,意识就浑浑噩噩的,但怎么也睡不着。 得亏他睡不着,不然也不会发现陈慈的性取向,和那一抽屉的假阳//具。 如今清醒了些,他开始思考要怎么利用陈慈的性取向曝出丑闻,抹黑陈新霁。 现在的社会再宽容,老一辈对同性恋的偏见与排斥也丝毫不少。陈新霁这么多年不染女色,他的儿子的性取向与恋爱对象被瞒得严严实实,想必也是怕给自己的仕途染上污点。 总之要找个合适的时机,拿出无法反驳的证据,一举粉碎陈新霁的仕途,让他儿子从此抬不起头——让他们也尝一尝整个世界都被人抢走的痛苦。 正思考着,厨房的门突然开了,一股新鲜的葱油香气瞬间钻入他的鼻孔,挑/逗着他空空如也的胃脏。 陈慈先去卫生间洗了手,又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边上,轻轻拍打他的肩头,「小藻,起床了……」 瞿藻假模假式地揉揉眼睛,嗫喏着:「哥哥,你回来了?」 「睡在沙发上,就是为了等我回家吗?」陈慈的声音有些意外。 瞿藻在心里冷笑,等你回家?我是在想着怎么收拾你和你爸想得太专注了,不小心睡在这里了好不好? 「嗯……」他小幅度点点头。 陈慈曲起腿,蹲在沙发旁边,「哥哥晚上在酒吧工作,要到早上才能回家,以后晚上乖乖回自己房间睡,好吗?」 瞿藻不动声色地坐起身,打了个假哈欠,和陈慈拉开距离。但面上仍是顺服的样子,「好。」 「小藻真乖!」陈慈弯起眼睛,眼角折出的浅淡的皱纹像一条鱼的尾巴,欢快地朝着汪洋游弋而去。 . 令人意外的是,陈慈的家庭条件优渥,但人并不娇惯。不仅家务活干得麻利,厨艺也很不错。 瞿藻本来以为陈慈只是做了些半加工的食物当早饭,就像他妈妈那样,没想到摆在饭桌上的清粥小菜和葱油饼,都是陈慈自己做的。 面对瞿藻违心的赞嘆,他摆摆手,道:「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工序,顺手的事。我爸的工作一直很忙,所以从很小我就自己照顾自己。」 「现在你住进来了,正好可以尝尝我的手艺。」陈慈打量着他,「你太瘦了,一定是没有好好吃饭,以后中午放学就赶快回来,我做好饭等你。」 瞿藻问他:「你白天不用忙其他的事吗?」 「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补觉和休息,给你做顿饭的功夫还是有的,小藻别担心。」 他才不担心! 吃过了早饭,陈慈将他送到门口,给他跨上书包。 可惜了,瞿藻心想,如果陈慈是他亲哥哥的话,那他们俩的感情一定会很好,或许面对妈妈再婚的事,他也不用这么难受。 遗憾的是没有如果。 陈慈嘱咐他,「学校虽然离得近,但也要通过几条大马路,这个区域的司机开车都很沖,一定要注意安全。」 瞿藻点点头,呲着虎牙跟他笑笑,「放心吧哥哥,中午见哦。」 隔着防盗门,听到楼上一户的门响,接着是落在阶梯上的脚步声,步伐闼闼地向下走。 陈慈突然越过瞿藻的身体将门打开,刚巧与阶梯上的男子打了个照面。 「难得啊,这个点你竟然没在睡觉……」那人笑着走到陈慈的门前,看到了瞿藻,问说,「这位是?」 「我弟弟,沈阿姨的儿子,之前跟你提过。」陈慈说。 第84页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陈慈的脸颊有些红了? 「哦,弟弟好!」那人朝瞿藻伸出一只手,「我叫储行舟,和阿慈是高中同学,现在住你们楼上。」 瞿藻握上他的手,温声说:「叫我小藻就行。」 「小藻?」储行舟挑了挑剑眉,目光移到陈慈脸上半瞬,又回到瞿藻脸上,「很高兴认识你。」 「你哥的厨艺不错,有机会让他给你做顿大餐吃哦!」 「那个……」身后的陈慈突然插话,「今天中午就会给他做。」 「这么幸福啊!」储行舟躬下身,脸颊凑到陈慈眼前,「那我能来蹭饭吗?」 「……可以,也就添双筷子的事儿。」陈慈满口答应。 储行舟满意地笑笑,侧过头,看向瞿藻,「小藻跟我走吧,我开车送你去学校。」 --------------------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要素察觉! 第55章 瞿藻x陈慈 一路上,储行舟跟瞿藻交代了自己与陈慈的过往。 原来陈慈在高中时也曾站在话题的中心,那时陈新霁作为检察官,凭一己之力剷除数桩贪污腐败案,被好事的媒体称为「政坛清莲」。 陈新霁有多「清莲」不重要,重要的是陈慈确实因为父亲的影响力,成为小小的一个校园里的舆论中心。就连有时作业忘记带了都有人说风凉话——陈慈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无妄之灾。 储行舟打着方向盘,笑着回忆,「那个时候我们班的风气很古怪,不知道怎么,都在孤立阿慈。恰好当时我也没有什么朋友,看他落了单,就在一起玩了。」 瞿藻则琢磨着另一件事,试探地问,「那你们现在呢?」 「现在也是朋友啊!」储行舟理所当然地说,「大学毕业之后,我开始跟朋友创业,手头没什么钱,所以租了这个区的房子。」,「没想到我搬来没一个月,阿慈也搬来了我楼下,你说巧不巧?」 瞿藻点点头。 车辆行进到学校附近,储行舟开始减速。 「阿慈跟我说过你,说你很懂事。」他说,「阿慈很欣赏你妈妈,所以很开心你们能成为一家人呢。」 瞿藻默默翻了个白眼。他想得美。 「阿慈……人很好,」储行舟将车停在校门附近,「希望你们兄弟俩相处融洽,如果有什么困难了,也欢迎你来找我!」说完话,储行舟从兜里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放到瞿藻面前,「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说,把我也当成你的哥哥吧。」 储行舟的眼神意味深长,看得瞿藻全身发毛,迟钝地掏出手机,发送了好友申请。这份申请在他刚走到校门口时就被同意,储行舟给他发来一个卡通布偶猫打招呼的表情。 瞿藻撇撇嘴,将手机放回校服口袋,已读不回。 . 中午回到家,饭桌上摆得满满当当,要不是厨房里尚存一丝烟火气,瞿藻简直要怀疑桌上的这些都是陈慈外卖叫来的。 陈慈摆好盘,又摆了三副碗筷,然后闪进卧室。再出来,就是一副干净高贵的模样,连头发都喷了胶,坦然一张豁达无忧的笑脸。 陈慈对着镜子调整棉质衬衣的下摆,像是怎么都不满意,又脱下来,挂到卫生间的毛巾架上蒸汽烫平。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他的衬衣才烫到一半,堂皇关上门。瞿藻耸耸肩,换上一张笑脸去迎宾。 然而储行舟不是一个人来的。 「小慈呢?」他站在门口问,一边熟稔地打开鞋柜,找出两双拖鞋,递了一双给自己的伴侣。 看瞿藻有些惊讶,储行舟让出半个身,主动介绍说:「这位是我男友,你叫他小郝就行。」他身后的年轻男孩妆容妖冶,沖瞿藻抛个媚眼,「嗨~」 瞿藻沉默地往餐厅走,没由来地心脏抽痛。储行舟带着小男友进了门,见卫生间的门关着,便带着他走到洗碗池边洗手,一边打趣说:「我们在楼下就闻到了饭香。」 瞿藻看了一阵洗个手还要眉来眼去的两个人,背过身去厨房又拿了一套餐具,不屑于搭腔。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陈慈也来到餐厅,浅笑着和储行舟开玩笑,说他太老,配不上这么年轻漂亮的小伙子。储行舟率先落座,手指在小男友的下巴上勾了勾,坏笑说:「老不老的,能干就行,是吧?」 小郝面赤,缱绻着靠上储行舟的肩膀。 即使瞿藻再不敏感,也能察觉到这顿饭里浓浓的占有欲。 小郝不停用自己的筷子夹起陈慈做的食物,微笑着放进储行舟的嘴里,还俏皮发问:「好吃吗,我餵的,所以更好吃了对不对?」 而陈慈丝毫不为所动,和储行舟开着无聊的玩笑,随性分享在酒吧见闻。间或夹两块肉放到瞿藻碗里,叮嘱他:「多吃点,不然都姓储的馋猫吃了!」 储行舟递来眼刀,瞿藻只好笑笑,乖巧地点头。 「说到猫……」小郝突然挺直腰杆,眯着眼睛看向储行舟,「你不是说要给我一只布偶猫玩玩吗,在哪呢?」 储行舟也不客气,「这家里不是有三只布偶吗,都是我拜託阿慈帮我养的,你看着有眼缘的就带走。」又迟钝地看向陈慈,「可以吧,阿慈?」 虽然不知道这些猫都是储行舟寄养的,但也能看出陈慈在他们身上倾注的耐心与爱:每只猫都毛发浓密、毛色发亮,性格也出奇得好,能亲近人,也没什么防备心理。 第85页 果然,陈慈的伪装被轻易戳破,整张脸布满不安,「可是,他们都在这里生活得习惯了,突然更换环境对猫的心情和身体状况也不好……」 「这样啊……」小郝小人得志,摆摆手说,「那算了,等一下让行舟陪我去宠物店逛逛吧,我想养个血统高贵点的,长大了也漂亮。」 「不过,血统高贵也没用,也得有人疼才能长得好看,对吧?」小郝看向陈慈,捂着嘴娇笑。 . 从来没有一顿午餐这么有趣,瞿藻想。 储行舟和小情人吃完饭,搂搂抱抱地说要上楼午休,陈慈明显低落了些,点点头,开始收拾碗筷。 等家里只剩瞿藻和陈慈两个人的时候,陈慈终于卸下包袱,踏着肩坐下。 「哥哥,我问你一件事哦,」瞿藻坐在陈慈的对面,托着下巴说,「你是不是喜欢储哥哥啊?」 「没有……」陈慈又很快站起身,将几只碗叠起来。瓷器碰撞,汀汀地响。 「哥哥,如果我说,我能帮你追到储哥哥,你愿意吗?」 陈慈停下动作,低着头踟蹰一阵,又慌乱地教训他:「小孩子,学习就好,别掺和大人的事。」 「真的!」瞿藻将眼睛瞪得很圆,神态介于迫切与单纯无害之间,「我帮你追到他,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好不好?」 陈慈没搭理他,抱着一大摞餐具走到洗碗池边,拧开水沖洗。 瞿藻有些失望,他本来看戏看得热闹,也从方才那场闹剧琢磨出一些真味:听陈新霁的意思,陈慈这些年一直没有稳定伴侣,再加上他和储行舟从高中时就认识……也许陈慈从上高中时就对储行舟动了心,这些年单身也一直为了等他。 既然想要曝光陈慈的性取向,那必然要得到些货真价实的证据,眼下最有可能让瞿藻得到证据的途径就是撮合储行舟与陈慈,然后趁机拍下他们欢/爱的画面。 甚至是视频。 瞿藻已经在脑中描绘出陈新霁收到了匿名包裹,打开一看主角竟然是自己的儿子——单是想像就让他兴奋不已。 可惜陈慈不上当…… 隔了一阵,楼上传来一阵规律的动静,老房子的隔音着实太差。 瞿藻觉得晦气,正想回房睡觉,陈慈却突然转过身,双手还湿漉漉的。 「你真的可以帮我?」他问,「你有什么办法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过审,失去灵魂,别再锁了我拜託,这章啥也没写!! 第56章 瞿藻x陈慈 瞿藻一个涉世尚浅、恋爱经历为零的高中生,哪里懂得什么追人的手段,尤其对象还是一个同性? 他甚至觉得,现在就让陈慈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他的性取向,还为时尚早。 可他没有什么退路,便迎着陈慈迫切的目光点了点头,「我可以先帮你问问储哥哥对你的看法,以及他喜欢的伴侣的类型,我们先找到癥结,然后对症下药。」 听瞿藻分析得还算有条理,陈慈又沉默着回身,算是答应了他的提议。 其实这样也好,陈慈和储行舟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见惯了他身边的伴侣换了又换,却总换不到自己头上。最开始的时候,陈慈也曾模仿储行舟的男友的装扮和性格,试着去和储行舟相处,可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勾着他的肩膀,调笑说:「男孩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后来他发现,储行舟的审美非常宽泛,他永远追逐不上,只能站在他身后默默地陪伴他,祈祷着有天他能回头看一看自己。 可那一天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来呢? . 有了瞿藻的邀请,储行舟来他们家的次数变多了一些。虽然他还不了解要怎么追求男人,但对于如何获得他人喜欢这件事他还算擅长。 饭桌上,瞿藻总咬着筷子尖,笑颜灿然地夸赞陈慈厨艺高超,人又有耐心,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有交到男朋友。 储行舟不是傻子,一来二去自然也明白了瞿藻的用意。 「你在撮合我和你哥,你喜欢我?」储行舟问。 瞿藻正搭储行舟的车去学校,闻言眯着眼吐了吐舌,一副被戳破心思的尴尬样。 「喜欢啊,我觉得你成熟、体贴又长得也帅,跟我哥在一起很般配!」瞿藻笑答。 储行舟分出一只手揉了揉瞿藻的短发,「小朋友。」 其实很想躲开的,除了他妈妈,来自其他人的肢体触碰都让他反感。天知道为了能和他那三个好朋友勾肩搭背,他做了多久的脱敏训练。 可他没有躲开,手指在校服衣兜里搅紧了,差点给自己掐出伤来。 「储哥哥,我问你一件事哦,你也可以不回答我,」瞿藻侧着头,看向储行舟,「你和我哥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哥呀?」 储行舟笑了笑,视线投得很远,「当然喜欢过啊,你不知道吧,我们上大学时还不是很熟,是毕业了住进一栋楼里了才熟悉起来的。」,「你哥上大学的时候,是圈子里公认的『天菜』,没人不喜欢他。」 「那为什么不追他呢?」 储行舟抿着唇思考,车也在学校大门附近停下,「嗯……陈慈,他太好了,我可不想看他受伤。」他终于扭过头,看着瞿藻说,「我更不想伤害他,这样的心情你能理解吗?」 第86页 瞿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过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像毒蛇吐出信子,噁心了瞿藻一整个下午。 储行舟揉揉他的头发,又试图去牵他的手,「不过刚才你说喜欢我是真心的吗,高三的话,应该成年了吧……」 瞿藻假笑着跳下车,挥了挥手,慌张跑进学校。 . 晚上回家的时候,陈慈已经去酒吧看店了,桌上是他留给瞿藻的宵夜。 陈慈是个好哥哥,也会是个很好的朋友。如果沈茹不认识陈新霁的话。 瞿藻嘆了口气,将桌上的餐包送进微波炉加热,闻着诱人的香气思考。 陈慈对储行舟一往情深,几乎是非他不可。虽然储行舟这人人品堪忧,竟然对一个高中生意图不轨。 可对于瞿藻来说,沈茹陈新霁已经开始筹备婚礼,留给他搞砸这场婚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能在短时间内把陈慈哄上床,让他伺机拍下照片的人只有储行舟, 他只能利用储行舟,并牺牲陈慈的期盼已久的爱情。 等一等!瞿藻身体一凛:他怎么开始担心起陈慈了? 陈慈认人不淑,被渣男骗身骗心,不也正合了他的心意吗? 陈慈是要跟他分割母爱的人,是势必要抢夺沈茹的注意力的人,或许等沈茹嫁进他们家,他还要管她叫一声「妈」。 想到这里,瞿藻怒火中烧,他妈妈只有他一个孩子。陈慈跟他们非亲非故的,凭着那么一张单薄的纸,那么一场虚华的仪式,就成了沈茹的孩子? 他想得美! 「叮——」一声,微波炉停止加热,瞿藻将里面的小餐包取出来,扑鼻的香气变得令他作呕。 凭着这么点东西就想让他感恩戴德吗? 异想天开! 瞿藻端着餐盘走到垃圾桶旁,将盘里的东西全都倒了进去,另一只手掏出手机,致信储行舟。 【储哥哥,关于今天的事情,我能再跟你聊聊吗?】 没想到储行舟很快便回信,【好啊,我在家,你上来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上一章还没解锁,但我要去上班啦,这章先发出来,晚上应该还有的~ 第57章 瞿藻x陈慈 那段通往储行舟家的路,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瞿藻都总是在逃避回忆。 仿佛每踏上一节阶梯,就是将陈慈往火坑里推近半米。陈慈的眼泪、咆哮、歇斯底里与心灰意冷,追究到底,其实都是瞿藻一点一点种下的恶魔的果实。 储行舟给他开了门,邀请他到沙发上坐,给他拿了一听冰可乐。 瞿藻长驱直入,问说:「储哥哥,你可以考虑和我哥约会吗?」 储行舟给自己倒了杯纯威士忌,抿了一下,笑问说:「你真的铁了心想要撮合我和阿慈?」 「嗯!」瞿藻点点头,「我哥很喜欢你,我看他单恋太痛苦,想要帮他一把。」 真好啊,哪怕说着自己一点也不认同的话,他的良心不会痛,甚至连愧疚感都很稀薄。瞿藻对自己欣慰,之前是他被陈慈的虚情假意迷了眼睛,竟然会为陈慈着想。如今他及时醒悟,认清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就是让那些自以为能抢走他妈妈的人大失所望并得到教训,让他们不要总幻想得到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属于他瞿藻的东西。 储行舟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翘起腿,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可我记得白天的时候跟你说过,我不打算追求你哥,我们不合适。」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瞿藻一脸理所当然,「过去你们俩一直称兄道弟的,没感觉也很正常。不如就约他出去,把他当成一个潜在伴侣相处一下,说不定就会擦出火花。」 「你说的很有道理,」储行舟若有所思,随即又眯起眼看向瞿藻,「可是,你这算是求我吗?」 瞿藻思考片刻,生怕储行舟改变想法,明明就要答应他的要求了。他顺从地点点头,「是,算我求你,储哥哥。」 哈哈哈哈——储行舟笑了一阵,道:「小弟弟,求人也总得有点诚意吧?」 「你想怎么样?」 「要不这样,以后我每约阿慈出去约会一次,你就要和我约会一次。」储行舟慢悠悠提出条件,「按照你刚才说的,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潜在伴侣』,跟我约会几次,看看我们俩能不能擦出火花。」 瞿藻一阵反胃,强颜欢笑说:「可是,我喜欢的是女孩子,我的性向很明确,接受不了同性,对不起呀……」 「我倒不这么觉得。」储行舟晃着杯子里澄黄色的液体,颇有余裕地说,「没关系,我的提议长期有效,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什么时候告诉我。」 储行舟自然是无所谓的,他的身边向来不缺伴侣。可每次提起储行舟,陈慈的表情都落寞大于欣喜,想必也是动情至深,又失望太久了。 「如果我同意,你就会跟我哥试试?」瞿藻的头脑乱七八糟,在储行舟这样的人面前,他的稚嫩根本无处遁形。 储行舟笃定地点点头,「嗯,如果你答应跟我约会,我就约阿慈出去吃饭,对他展开追求。」他劝瞿藻,「想一想,你也不亏吧?」 「如果我真的跟阿慈擦出火花,就不会要求你跟我约会了,今天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如果我努力了,还是不能和他交往,那你也就是陪我吃顿饭的事,我们又不是没有一起吃过饭,只是变成只有我和你了而已。」 第87页 储行舟的语气里带着明知瞿藻一定会同意的笃定,「我的处事原则是体验至上,你身上有种……决绝的气质,很吸引我;所以我想更了解你,没有恶意,不要紧张。」 瞿藻暗自咬牙,决心破釜沉舟,问说:「约会也不可能一次就擦出火花,有的爱情就是细水长流的。万一你和我哥的第一次约会没有感觉,你愿意继续约他吗?」 「呵」储行舟露出玩味的笑容,像在嘲笑瞿藻对爱情浅薄的理解,「可以,那同样的,如果我们第一次约会的结果不如意,你也得继续跟我约会。」 瞿藻低头妥协,「行……」又问,「储哥哥,你说的约会的意思,是不是就是两个人单独见面,一起喝喝东西吃吃饭,没有别的了?」 这句话到底是替谁问的,瞿藻自己也答不上来。 「当然,我又不是禽兽……」储行舟抚慰他。 「行!」瞿藻倾身,抓起桌上的可乐,打开拉环一股脑灌入腹中,「那咱们现在这个就算一次约会了,算预支给你的,你明天约我哥出去吧。」 储行舟语塞,随即大笑,「小藻,你还真挺有意思的。」 瞿藻压抑着胃里排山倒海的不适,起身告辞,飞奔回家。 . 第二日午间,瞿藻回家吃午饭,储行舟还没来。 陈慈又做了一桌子菜,荤素搭配,香味诱人,就连色彩搭配都赏心悦目。 不得不说,他们gay的审美还是不错的。 今天在学校的时候,邱比特还跟他打趣,说瞿藻最近胖了一些,还要捏他的脸玩儿。瞿藻由着他捏了一阵,没一会儿邱比特竟然自己松开手,不知道是怎么了。 瞿藻懒得多做关心,邱比特的心思比较外露,什么秘密都藏不住,没几天肯定要找他们说的……况且,如今他连自己家的事情都操心不完。他不如邱比特坦率,即便偶尔坦白,也都是事情过去八百年之后了。 瞿藻洗好手出来,看到陈慈已经在桌边落座,有点惊讶,「储哥哥今天中午不来蹭饭吗?」 陈慈摇摇头,将葱爆羊肉里的葱段都挑到一边的小碗中,留给瞿藻大块的羊肉吃。 「其实,今天是我没让行舟来。」吃了一阵,陈慈突然说话,「我想跟你单独说说话。」 瞿藻不自觉皱了皱眉。怎么回事,难道他的计划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还是陈慈发现自己抽屉里的那些东西被人动过? 天地良心,他可没有兴趣翻看,他只是将小猫拿出来的东西重新放了回去,关上抽屉门之前顺便看了一眼而已。 然而陈慈问他:「昨天的包子你为什么没吃,是不喜欢吗,还是压力太大了?」 他也是从瞿藻这个年纪过来的,有时候在学校受了委屈,或者考试没考好,都会心情沉重,食慾下降。现在瞿藻住在他家,他自然得担起一个做哥哥的责任,对瞿藻愈发上心。 今早他在垃圾桶里看到自己做的包子,有些伤心,转念一想,瞿藻是那么懂事乖巧的小男孩,怎么会糟践自己的心意? 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原因,他得问清楚。 瞿藻哽了哽,说:「不喜欢……」 「不喜欢?」陈慈觉得可惜,「不喜欢就丢掉了呀……」 不喜欢也不用他硬吃,冰箱里还有些剩菜,储物架上有挂面和牛奶,再不济还可以叫外卖,为什么要糟践食物呢? 陈慈放下碗筷,肉眼可见地消沉起来,搞得瞿藻怪尴尬的。是他自己主动给他吃的,送给他的东西怎么处置是他的自由,难道还要他道歉吗? 「那……你有别的喜欢吃的吗?」陈慈问,「我听沈姨说你爱吃肉,但口味清淡,所以给你包了减盐的包子。你要是这么讨厌吃包子,我以后只做你喜欢吃的吧。」 「我……」瞿藻烦躁,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给谁看啊?就是扔了几个包子而已,到底要让他多抱歉陈慈才能满意? 「不是不爱吃,」瞿藻不愿再僵持,敷衍说,「昨晚我回来,发现小猫在舔包子,把包子皮都舔了一遍……」他在心里跟猫道歉,又说,「哥哥知道的,我的肠胃很敏感,也怕你不知道这件事误食了,所以就扔掉了。」 陈慈看了他一阵,像是相信了,唇角重新扬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随便扔掉那些包子的,原来是这样啊,你早说就好了呀!」 随便编的几句谎话就不疑有他,陈慈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老的? 还做生意,最后别赔得底裤都没了! 好骗的陈慈转头看向倒在他脚边睡大觉的小猫,故作严肃地问:「是不是你干的,鬼鬼祟祟,是不是心虚了?」 小猫抛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起身跑去他卧室撒欢儿了 「哦,对了,」瞿藻趁机说,「最近储哥哥应该会约你出去。」 陈慈重新端起碗筷,感觉饭都变香了,问说:「出去干嘛?」 「约会呀!我跟他说过了,让他以『潜在对象』的角度跟你相处,说不定就会擦出火花。」 「你跟他说的?他怎么这么听你的劝……」陈慈疑惑。他和储行舟也有不少共同好友,很多人都试图撮合他们,无奈储行舟始终无动于衷。 瞿藻语塞,总不能告诉他其实这件事是有交换条件的吧? 好在桌上陈慈的电话震动,看到来电人是储行舟,他赶忙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清嗓后接起,「行舟,找我什么事?」 第88页 这通电话很短,挂了电话之后,陈慈变得非常亢奋,饭都不吃了,往自己卧室沖。 瞿藻知道,储行舟一定遵守了他们的约定,隐约感觉心里有点酸涩。 跟他最初得知妈妈交了男朋友时的感觉差不多……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正想着,卧室里传来陈慈欢快而明亮的声音,「小藻,吃完饭了就过来帮哥看看,我到底该穿哪件去约会?」 「要不要换个发型呢……」 第58章 瞿藻x陈慈 其实无论陈慈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他平时规律运动,所以身材不错;又时常海岛冲浪,肤色也是健康均匀的小麦色。外形条件优越,再加上审美能力高超,哪怕他从的衣柜里随便拎出一套衣服穿上,都能轻易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所以瞿藻也纳闷,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被储行舟那样的人渣迷得五迷三道,蹉跎多年? 陈慈从衣柜最里面取出一件灰白色的衬衣,放在自己身前比划着名,问瞿藻:「穿这个会不会显得太隆重了?」 「你套上我看看。」瞿藻说。 那是一件漂亮的衬衣,虽然张扬了些,却正好可以中和他柔和儒雅的气质,也能突出他的肤色。果然,看他穿上之后,瞿藻就再也移不开眼睛。 「没想到还挺合适的嘛……」陈慈站在镜子前面来回看,很是满意,「当初买的时候,我还以为要等到更正式的场合才能穿呢。」 「谢谢小藻啦!」他转过头看向瞿藻,「不光是帮我选衣服,你还给了我勇气,帮我促成了这次约会。」 陈慈的眼睛里全是幸福,说:「其实最开始,我还以为你会有点排斥跟我相处,毕竟我大了你七八岁,总担心会有代沟……」 「但总听沈姨说你有多听话多懂事,她有多抱歉自己因为工作太忙,不能陪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陈慈弯起眼睛,对他笑了笑,「可即使这样,我们小藻也好好长大了!」 陈慈的语气很真诚,仿佛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搞什么啊,瞿藻暗自讽刺,以为说两句漂亮话,换上两身漂亮的行头,就能让他甘愿让渡出一半的母爱,向两个别有用心的陌生人敞开家门吗? 人都是贪婪的,能得到全部,就不会甘愿只拥有一半。一旦拥有什么,就希望永远拥有。 人性如此,瞿藻是这样,陈慈和陈新霁也不可能是例外。 瞿藻藉口要午休,回到自己的房间,抱着猫发呆。 他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想起陈慈兴奋的模样。毕竟是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突然发出约会邀请,守得云开见月明……但他是不是也太开心了? 一味地付出和讨好,不知道那样会让自己显得很廉价吗? 瞿藻的恋爱经验再匮乏,也能看出储行舟谈及陈慈时的神态与语气,没有半点动情的痕迹。真正喜欢的话,怎么可能认识那么多年了都不主动? 陈慈傻得太离谱了。 . 瞿藻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心有挂记,所以他的梦里也都是陈慈。 他梦到自己站在一家咖啡店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到陈慈和储行舟正坐在一起喝咖啡。储行舟说了什么,逗得陈慈噗嗤一笑,弯了眼睛。 他们看起来很幸福也很登对,储行舟拿纸巾抹掉残在陈慈嘴角的奶泡,陈慈侧着脸,贴向他的手心——就像小猫撒娇,看得人心都化了。 突然,储行舟转过头看到窗外的瞿藻,皱着眉头跟陈慈说了什么。只见陈慈很快收了笑容,转头看向他。 那个眼神好冷啊,像刀子一样,一下一下划开瞿藻胸口的皮肤,要切割他的心脏。 依稀间,瞿藻听到了陈慈的质问:「你为什么骗我啊……我明明对你那么好,为什么那么恨我?」 是啊,瞿藻第一次向自己发问,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恨他? 「小藻?」声音由远及近地传入耳道,「小藻,醒醒……」 意识陷入一方沼泽,越是挣扎就越是深陷。 瞿藻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沈茹看起来还很年轻。 沈茹拉着他的手,不停地落泪,「小藻,现在没事了,妈妈找到你了!对不起我的宝贝,对不起,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妈妈…… 是妈妈!瞿藻觉得自己被幸福包裹着,整个世界都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拥抱沈茹,却被人按着肩膀,动弹不得。 「小藻,你还好吗?」又是陈慈的声音,他轻柔地晃着瞿藻的身体,「是不是做噩梦了?」 「醒来吧,睁开眼睛,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像是濒死时看到一丛光芒,无论前方是得救还是天堂,都会顺从地走去……这也是人的天性,人是欲/望的产物,也是欲/望的载体。 瞿藻缓慢地睁开眼睛,看到陈慈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要不下午我帮你跟老师请个假,你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瞿藻就这么看了陈慈一阵,还是摇着头拒绝了他,「我放了学还有事。」 「好吧,那你难受了一定要告诉我,」陈慈抚着他的额头,「零花钱够不够,想要吃什么要什么就跟哥哥说,不用不好意思。」 瞿藻点点头,去上学了。 . 第89页 瞿藻的难受可不是请假休息就能缓解的,造成他难受的原因很多,恰巧陈慈和陈新霁占了其中比重偏大的一项。 下午的课听得心不在焉,瞿藻盯着一黑板的化学公式,在脑子里续演那个有关陈慈的梦。 陈慈穿着由他挑选的穿搭去赴约,整个人精神又漂亮,让储行舟眼前一亮。 见面后,他们吃饭、逛街可能还会一起看一场电影……在漆黑的电影院里,储行舟会握住陈慈的手,然后吻他。 陈慈大概不会拒绝,而且会很开心,一回家就把今天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讲给他听;顾忌着他的年龄,还会隐去接吻的部分。 又或者,陈慈不会立刻回家,他会被储行舟带进楼上的房子里,做一整晚的爱,瞿藻只能默默忍受着那些动静。 下课铃响,强行切断了他的联想。很烦,真的很烦。 现在他对储行舟的厌恶甚至超越了对陈慈和陈新霁的,总觉得他抢走了自己的什么东西。 可无论怎么分析,在这场关系里,最大的恶人都是他自己。 . 最近一段时间里,他们的好兄弟邱比特总显得郁郁寡欢。其实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邱比特突然告白了自己的性取向,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冷静分析过后,他们三人决定跟邱比特好好道个歉,是他们太幼稚也太残忍,让邱比特伤了心。 然而歉意还没送达,邱比特就在学校附近出了车祸,三个人闻讯赶到的时候,只见邱比特被抬上救护车。三人便也跳上车,一起将他送进医院。 邱比特的家里只有两个老人,他们担心这件事对老人的打击太大,所以谁也没敢回家,陪着老人一起在急诊室外守了一晚上。 好在第二日上午,急诊室门上的灯光熄灭,医生通知他们抢救成功,但邱比特的腹部受伤严重,目前仍在昏迷。 重症监护室不让家属进入,瞿藻负责将邱阿公和阿婆带回家,让他们休息一下。赵枫和侯灵凡留在医院,及时通知治疗进展。 瞿藻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家里没人,三只猫的食盆都空了,围着他的腿喵喵叫。 他给猫填了粮又换了水,接着用钢齿梳一下下给他们梳毛。 突然想到,陈慈不在家,不会是去和储行舟约会了吧? 还真是个恋爱脑啊!为了一场约会,自己的猫也不餵了,也不给他准备饭了…… 他一夜未眠,滴水未进,回到家里也是空落落的。 与其是这样,当初为什么要邀请他住到这里来呢?这跟他住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区别? 正当瞿藻暗自委屈,家门突然被打开,陈慈风尘僕僕地进了门。 看到坐在沙发上玩猫的瞿藻,他骤然放松,缓缓呼出一口气。 「哥哥,你回来了?」瞿藻藏起疲惫,问他,「约会怎么样啊?」 怎料陈慈突然严肃,厉声问他:「你昨晚去哪了?」 「这么大个人了,彻夜不归,你究竟把这里当成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终于做了个小小的甲方,打工人心疼打工人,我告诉我的乙方,一定要按时下班,绝对不要熬夜,巴拉巴拉。我也因此多了些写文的时间,每天笑眯眯。 世事无常,我的乙方一感动,竟然连夜把项目做好了,凌晨四点半给我发邮件……所以我今天凌晨五点就开始工作了。 早上没更,而且今天就一更吼。 希望乙方不要再卷了,求求了! 第59章 瞿藻x陈慈 瞿藻被问懵了,他把这里当成什么? 当成陈慈的家啊,他一个借宿在这里的人,还能把这里当成什么? 陈慈咽下一口气,问他:「你的电话为什么一直关机?」 「嗯?」瞿藻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书包,掏出自己的手机来看,小心翼翼地回答,「没电了,自动关机了。」 「哥哥,我没有贪玩,我的好朋友出车祸了,我们陪他爷爷奶奶在抢救室外面守了一夜,他刚刚才脱离生命危险……」 「我没有在指责你贪玩……」陈慈使劲儿搓了搓脸,试图找回些许理智。 昨晚他本来要去和储行舟约会,衣服都换好了,看着快要到瞿藻放学的时间,便计划跟他打个招呼再走。 他期待这么一场约会太久了,瞿藻帮他安排了约会,又总是鼓励他,给他勇气和力量。尤其当他感觉紧张的时候,就愈发想看看瞿藻的笑脸,听他夸夸自己今天的造型很好看。 然而瞿藻放学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陈慈都不见他回来。恰好接到储行舟的来电,对方说自己正堵在瞿藻的学校附近,前方路段发生了一起重大车祸,听说有三个人当场死亡。 陈慈头皮发紧,赶快打开当地新闻看,穿着冲锋服的女记者眼眶通红,说遇难人员里有学生,还有几个学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已经送医。 整整一个晚上,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拨了几次瞿藻的电话了。起先是无人接听,到了后半夜就变成「已关机」。 也试过致电沈茹,小心翼翼地试探她:如果瞿藻真的出了什么事,沈茹一定会最先被医院通知;如果瞿藻只是出去玩,想必他也不想让妈妈知道…… 约会自然是取消了,他去学校找了一圈,又去各大医院问了急诊的情况,最后心灰意冷,开车绕着城市百感交集地打转。 第90页 像只狼狈的无头苍蝇。 不过,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在确认瞿藻没事的那一秒开始慢慢化解。一肚子的愤怒与绝望都被瞿藻的呼吸声吹拂得烟消云散。 瞿藻的眼睛瞪得很大,眼里有迷茫也有委屈,最终慢慢合上眼,晕了过去。 . 再醒来的时候,瞿藻正躺在小卧室的床上,三只猫各自在他的身体附近寻了个柔软的位置窝憩,从门缝里飘出饭香。 少时,陈慈穿着居家服推门进来,见他醒了,便走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好点了吗?」陈慈问,「你刚才晕倒了,我叫了医生来,说你是疲劳过度加上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休克。」 「对不起。」陈慈垂下眼,率先道歉,「我不该在还没问清楚你去哪里的情况下那么对你说话……」 瞿藻摇摇头。 如果他对自己足够诚实,就会分辨出,此刻他感受到的情感绝对不是委屈或者愤怒,而是喜悦。 陈慈是关心他的,甚至因为找不到他而发了火。那么注重干净和体面的人,如今唇周泛着青色,胡茬都冒出来了。 他一夜未归,陈慈就在外面找了他一夜…… 「没关系,是我没有及时跟你说。」瞿藻回应。 昨晚急诊室外,赵枫和侯灵凡都掏出手机跟家人说明情况,赵枫的爸爸甚至特意赶过来探望,给他们买了快餐,还给邱阿公和阿婆带了热汤和毛毯。 他其实很羡慕他们有可以说明突发情况的家人,他没有。沈茹总是很忙,家里的保姆到点就走,回到家永远是冷冰冰的房子。 原来当时他可以给陈慈打个电话,跟他说邱比特出事了,让他过来看一看。 哪怕陈慈听闻后拒绝了都好,至少有人在乎他的去向,至少电话另一边不会永远只有忙音。 「饿不饿?」陈慈扶着瞿藻的肩膀,「我煮了点粥,炒了两个清淡的菜,你吃一点再休息好不好?」 「好!」瞿藻重重点头,声音细弱,很像在撒娇,「昨天晚上开始我什么都没有吃……」 陈慈给他摆好拖鞋,扶着他往屋外走,「为什么不吃啊,你们在医院也没吃吗?」 「只有汉堡可以吃,我不喜欢吃那个口味的汉堡……」,「饿死我了!」 . 不知不觉,瞿藻越来越习惯在陈慈家的生活,寄人篱下并没有让他觉得卑微,反而从陈慈事无巨细的照顾里变得一天比一天娇惯起来。 人果然是一种死于安乐的物种。 每天早上起床,瞿藻趿拉着拖鞋,去给小猫添粮,顺便清理猫砂。猫也越来越黏他,如果他和陈慈同时在家,猫只会围着他打转,他去哪屋,哪屋就有猫。 冰箱里有陈慈前一天傍晚给他准备好的早餐,电饭煲里预约的粥刚好跳到保温档,吃饱喝足后刚好熘熘达达去上学。 中午回家,陈慈早就准备好一桌子的大餐给他。瞿藻发现,陈慈大概在偷偷记录自己的喜好,住进来第一周,饭桌上有时会出现一两道他不那么喜欢的菜……一个多月过去了,如今每天的菜都很对他的口味。 这天回家的时候,他和储行舟在楼道门前相遇。 储行舟先看到他,扬了扬手,问候他:「小藻好久不见啊!」 瞿藻点点头,心想最近好像很少见到他了,倒是偶尔能听到陈慈提起他:今天又发了什么信息、明天要请他过来吃饭等等。 「准备好跟我约会了吗?」储行舟问他。 瞿藻才想起来,问道:「你跟我哥哥已经约过会了?」 「当然,就在你离家出走的第二天,我们一起吃了西餐。」储行舟回忆说。 谁离家出走了?瞿藻腹诽。接着又问:「那第一次跟我哥约会,你感觉怎么样?」 他知道陈慈没有勇气问出口,所以帮着询问,也好及时调整战略,想想对策。 「就吃一次饭哪有那么容易有感觉?」储行舟笑问,「就像你那天在我家喝的那罐饮料,喝完对我有感觉了吗?」 瞿藻抿抿唇,意识到储行舟是铁了心要和他单独吃饭。而以他现在的处境,似乎也只能答应。 于是他终于点头,跟储行舟约定了时间,并再三嘱咐他不要让陈慈知道。 储行舟满口答应,跟在他身后走进楼道。 拾阶而上的时候,瞿藻突然有些迷惑。刚才他之所以答应储行舟的别有用心的约会邀请,究竟是想看到陈慈和储行舟确认关系,由他拍下证据陈慈是男同的证据…… 还是只是想看看陈慈欣喜若狂的样子? 他想要的,或许只是陈慈对他笑一笑,夸赞他:「小藻,你真厉害。」 他渴望陈慈告诉他:「我真开心!」 他也想成为让陈慈开心的存在。 -------------------- 作者有话要说: 换封面啦嘿嘿嘿,新封面好看吗? 感谢红烧老师送的封面(鞠躬) 又,托那位勤奋乙方的福,昨晚加班到十一点多,今天上午又工作一会儿,这才迎来周末。晚了点,抱歉抱歉,明天会多写点的~ 第60章 瞿藻x陈慈 陈慈和储行舟的第二次约会定在周五晚间。 在那之前,瞿藻陪着陈慈筛了一轮衣橱,他坚持认为陈慈的每套衣服穿着都很好看,显得贵气儒雅,很符合他本人的气质。 第91页 然而陈慈只是摇摇头,他的气质是不被储行舟喜欢的,越符合自己的气质,就越不可能得到储行舟的爱。 瞿藻默默嘆气。 最近这段时间里,看陈慈执迷不悟,看他痛苦纠结,看他不得其所,再也不能让瞿藻感到快乐了。负罪感和心疼不知何时占了上风,叫嚣着要他阻止这段孽缘。 瞿藻觉得陈慈很傻。怎么会有人因为父母二婚组建新的家庭,就真的毫无芥蒂地把对方家长带来的小孩当做自己的家人呢,不会觉得不公平吗?还是陈慈对他父亲的爱其实淡薄。 然而,他那么爱妈妈,偏执地渴望妈妈最纯粹的爱,可这么长时间以来,沈茹却只短短给他打过几通电话,然后就在事业与未婚夫之间周旋。 一日三餐,嘘寒问暖,那些沈茹没有做到的事情,都在陈慈的这间小公寓里实现了。 每每想到这里,瞿藻的唇角都挂着苦笑。 . 瞿藻认为自己有义务去观察一下陈慈和储行舟的约会,因为陈慈太傻,而他又刚好没事做。 周五一下课,他就穿着校服往新城区的一家高档日料跑。 陈慈并没有告诉他要在哪里约会,但他和储行舟约好第二天见面,地点也是这里。就瞿藻对储行舟的了解,那种花孔雀开屏的调性,巴不得天天换人出入同一公共场合,以彰显自己的魅力。 果不其然,瞿藻进入餐厅的时候,在一间被楠木隔板半包围的卡座里看到了他们。陈慈坐在储行舟对面的位置,很认真地研究菜单。 瞿藻选了他们斜对面的卡座,中间隔着一条还算宽敞的过道,他将自己完全掩映在楠木隔板之后,只有微微倾身时,才能看到陈慈的一小半身体。 过了约十分钟,服务生先去陈慈的卡座听餐,跪坐卡座边上,小幅度地点这头,手指在电子仪器上翻飞。 记完陈慈和储行舟那桌,服务生又来到瞿藻的卡座旁边,跪坐在出口的蒲团上。瞿藻吓了一跳,整个身子往卡座里侧缩,指了指菜单上的单人定食套餐,大气都不敢喘。 服务生点点头,又询问他有没有忌口的食物,瞿藻摆了摆手,指着菜单上的图片,在两种茶水中选了玄米绿茶。 等待上菜的过程里,瞿藻平复了一下心情,偷偷倾身向陈慈那桌看。恰巧陈慈和储行舟像是聊到了餐厅装潢,正昂着脖子四处打量,瞿藻要是闪得慢一点,说不定就被他发现了。 好在到了晚餐时间,餐厅里变得热闹起来,成群结队的食客陆陆续续占领了周围的卡座,更方便瞿藻藏身。 声音也嘈杂起来,陈慈和储行舟的交谈淹没在各式各样的聊天话题里,瞿藻怎么都听不清,只好间或观察看看,再有一搭没一搭地吞咽他面前琳琅的刺身与寿司。 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瞿藻早就累了。书包里还有一堆作业没做,他拿出练习册翻了翻,又无聊地合上塞回去,等待陈慈他们吃完饭。 他们吃完饭之后要去干嘛呢?瞿藻默默地想:可以会去有情调的酒吧,或者去看午夜场电影,又或者直接回家。如果是最后一个的话还好,如果是前两个,人家看他穿着校服,估计是不能再继续跟了。 真烦! 为什么要穿校服,为什么要跟陈慈他们差了那么多岁? 正苦恼着,不远处的卡座里有了动静,储行舟和陈慈相继站起身,瞿藻立刻举起手边巨大的菜单,挡住自己的脸。 视线被菜单竖直的边沿分成两半,一半是焦点模糊的斑驳色块,另一边是不远处的两个真真切切的男人。储行舟套上外套,摸索各个口袋;在这个间隙里,陈慈拿着手机,问服务生埋单。 出来跟人约会,竟然还要约会对象埋单?! 瞿藻直翻白眼,陈慈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等他们离开,瞿藻也赶快结帐出门,在餐厅对面的街道上重新找到他们。 陈慈和储行舟正站在一块花团锦簇的商场橱窗前面,陈慈笑着跟储行舟挥挥手,像在告别;而储行舟则张开手臂,拥抱了陈慈,时间有一些长。 陈慈的身体被储行舟遮得严严实实,瞿藻无法分析他的表情,但用脚想都知道,此刻的陈慈在幸福又满足地笑着。那样的笑容大概只在储行舟的怀抱里绽放,只供他一人欣赏,瞿藻根本没有资格看到。 他张了张嘴,只灌进了一口深秋的冷风,冻得他心口疼。 储行舟终于松开怀抱,却不走,双手抚上陈慈的脸颊,嘴唇一寸一寸地凑近陈慈的唇。 瞿藻感觉自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喷火的球,呼呼嚷嚷,大声叫着陈慈的名字。步行街上的行人交织穿行,瞿藻从他们中间横着滚涌过去,记不清究竟用了个多大的力,推开多少双肩膀,总算来到陈慈的面前。 陈慈早就和储行舟分开了,相隔一米远,生怕给他看到不合适的画面。他对瞿藻的出现很是错愕,眨眨眼问他,「小藻,你怎么在这里?」 瞿藻抓着陈慈的一只手臂,平复呼吸。 「难道是来……约会的?」储行舟理了理大衣的领子,没看出什么好事成空的遗憾,满眼的揶揄。 闻言,陈慈仰起头看着瞿藻,擦掉他额头的汗珠,「小藻,你交女朋友了吗?」又向周围张望,「你们出来约会了?」 瞿藻瞪了储行舟一眼,权衡片刻,终是默认了。 第92页 大概怕瞿藻难为情,陈慈拉着他拦了辆计程车,让他坐进后座,自己则坐上副驾驶。 他告诉瞿藻:「我和行舟刚吃完饭,他等一下还有事,我们两个先回家。」 「不介意的话,路上你可以跟我聊聊你的小女友!」陈慈笑呵呵的,「或者等你哪天准备好了,再介绍我们认识也行。」 --------------------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更 第61章 瞿藻x陈慈 计程车开出几百米之后,瞿藻才迟迟顿悟,刚才储行舟要吻陈慈的时候,他应该马上掏出手机拍照,保留陈慈同性恋身份的证据。 这是他一个月前就制定好的计划。为了实现这个计划,他不惜牺牲掉自己的时间,游说储行舟和陈慈约会;还设法讨好陈慈,献上自己虚伪的关切与善意。 可眼见着就要收穫了,所有的计划与设想却全被他抛在脑后,唯一能想到的、也是唯一去践行的动作就是去阻止,将那两个人隔绝开来。 瞿藻无法理解为什么陈慈会对储行舟那样就差把「人渣」两个字刻在脸上的人一往情深;正如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打断那个吻,为什么要心软,为什么对陈慈产生同情,以及类似依赖的一种微妙的情感,还有很深很深地想要独占他的欲/望。 是了,想要独占;陈慈太好太傻太善良,跟他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陈慈是那种让人想要相信这个世界上其实是存在着绝对的善意的人,给予善意的时候不图回报,甚至根本不把善意当做恩赐,慷慨得像是个挥动翅膀的天使。 瞿藻有时希望获得一架能够衡量情感的天平,可以将陈慈倾注在他身上的陪伴与善意放在一端,将沈茹给他的爱意与拯救放在另外一端。这样他就可以尽情地向陈慈索取,挥霍他的信任与耐心,一直到天平的两端达到平衡。瞿藻想,等到那时,或许他就可以真正放手,也可以坦然地接纳与回馈陈慈的好意了。 「小藻,在想什么呢?」陈慈突然转头,看向缩在后排的瞿藻,「是不是刚才行舟说得太直白,让你不好意思了?」 「其实你不用怕我告密,我都理解。你这个年纪有个喜欢的女孩子很正常。」 「不是……」瞿藻着急地摇摇头,「没,没有感觉不好意思。」 「我们小藻蛮勇敢的嘛,」陈慈放松地转回身,靠在靠背上,「不过如果你们两个人目标一致,考到同一个大学去也不错。」 瞿藻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没有搭腔。倒是计程车司机找到了话题,十分熟络地跟陈慈攀谈,聊着自己抓到女儿早恋,强拆鸳鸯的故事。 临下车时,司机提醒陈慈,「小伙子,你是做哥哥的,该告诉他的事情也还是要提前打点好的。」 瞿藻撇撇嘴,车一停稳就开门下车,走到前面拉开了陈慈的车门。陈慈着急忙慌地付完帐,被瞿藻拉着往家走,连句「知道了」都没来得及跟司机说。 . 第二天和储行舟的约会,瞿藻自然是没去的。 储行舟也没追究,大概料定了瞿藻总有一天会为了陈慈再来求他,施施然进出陈慈家,对陈慈极致暧昧,但就是不再约他吃饭,没有什么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打算。 陈慈对此有些困惑,偶尔和瞿藻抱怨两句,像个思春的少女一样揣测储行舟的心思。 瞿藻不说话,但心里嫉妒得要死。 彼时的瞿藻对这份嫉妒的认知尚不清晰,觉得储行舟那种烂人能够摆布陈慈的喜悲这件事着实荒谬;可如果没有储行舟,由别的人来影响陈慈的心情行不行?瞿藻大概也会给出否定的答案。 谁都不能让陈慈开心或难过,除了他;哪怕是降下惩罚,让陈慈自食恶果,那这颗恶果也只能由他传递。 瞿藻原本以为,如果他不去求储行舟跟陈慈约会,储行舟这人便不会再对陈慈动手动脚,也不会要求他跟自己约会,只是没料到储行舟的阴险程度。 那天吃完午饭,瞿藻装模作样地打呵欠,催着储行舟赶快滚蛋。 没想到,等他撸完猫回到房间,储行舟正坐在他的小床上,手里握着他的手机。 「你还请人跟踪陈新霁?」储行舟嘲弄地笑,看着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身型孱弱却妄想绊倒大象的蝼蚁。 瞿藻心虚,赶忙把手机抢回来,紧紧攥在手里,问说:「你偷看我信息?」 「天地良心,我只是看你把它落在饭桌上了,帮你拿回屋而已。」储行舟一脸无辜,「不过你的密码真好猜啊!」 手机的解锁密码是沈茹的生日,储行舟记性好,之前陪陈慈一起给她买过一次礼物,就记住了。 「为了不让你妈嫁给陈新霁,所以监视他,想抓他的把柄?」担心陈慈听到,储行舟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也更显阴险,「现在想想,你突然要撮合我和陈慈,明知道我对你有兴趣,还拼命把他往我身上推……该不会也是想利用陈慈的性向让陈新霁出丑吧?」 瞿藻低着头,迅速翻了翻手机,想看看储行舟都在他手机上看到了什么……不过翻了一阵之后,他便放弃了。 已经很明显了,他早就错过了为自己辩护的最好的时机,如今他越是表现得窘迫,就越坐实了储行舟的推测。 「说吧,你想怎么办?」瞿藻沉沉坐在椅子上,「只要你别告诉我哥这些事。」 第93页 储行舟笑了,赞赏地点点头,「你早这么好说话不就好了么。至于想要什么,我还得花点时间再想想,但是你和阿慈,你们真的挺像一对兄弟的。」 瞿藻挑眉,「什么意思?」 「你们都喜欢放着捷径不走,非要选那种最难走的路,一条道儿走到黑。」储行舟起身离开,手放在门把上,又转身对瞿藻说,「你还不知道吧,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跟陈慈在一起的真正原因。」 瞿藻看着他,在心底祈祷他别再说下去了。 然而储行舟还是张口:「就是因为陈新霁啊!陈慈是被他捧在掌心里唯一的指望,我哪来的胆子觊觎?」 「所以我劝你还是别把场面弄得太难看了,陈新霁太精明,你派人跟踪他,他不可能不知道,该忍就忍吧。」他警告瞿藻,」伤害陈慈,或者爱上陈慈,你和你妈,你们整个家族,谁都逃不掉陈新霁的手掌心。」 . 整整一个下午,瞿藻都没能理出一个头绪。 偏偏下午快放学的时候,他收到储行舟发来的信息:【晚九点,我家见。】 正欲拒绝,储行舟像是料到一样,发来一张陈慈酒吧的照片,霓虹灯条勾勒出一支风筝的形状。 瞿藻只好愤懑地收起手机,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回家,九点一到,便磨磨蹭蹭地敲响了楼上的门。 「呵,来了?」储行舟笑笑,把他带进屋儿,屋里还有几个年轻男孩,没看到他一样,凑在一起吞云吐雾。那日见过的那个叫「小郝」的男孩也在其中。 储行舟给他拿了杯饮料,说今天只是叫他过来放松一下,缓解学习压力。瞿藻不太买帐,握着杯子坐在皮质沙发的边沿,看储行舟加入那群男孩,点燃了一支气味呛鼻的雪茄。 十分钟过去,储行舟还是没有要搭理瞿藻的意思,瞿藻猜不出他的心思,小口抿杯子里的饮料。只不过,比起饮料,杯里的液体更像某种低浓度的酒。 入口时很酸,入喉却带着辛辣,回味略苦。瞿藻没敢多喝,只抿了几口就明显头晕噁心。 小郝的烟抽完了,没骨头似的赖在储行舟身上,央他赏给自己一支雪茄。储行舟被他磨得兴起,自然是什么都答应,去房里取菸叶。 储行舟一离开,小郝咳了一声,用眼神示意瞿藻快走,不停摆着手。凑巧周围一个眼尖小弟看到小郝,大声嚷着:「诶,郝哥你干嘛呢?不能跟猎物对话,你忘了规矩了?」 那模样,哪像是提醒,更像公告,在吸引储行舟的注意。 果然,只隔片刻,储行舟便从里间出来,招呼抽菸的男孩们,「按住他,别让他跑了。」 场面乱做一团,已经上头的男孩们听到指令,强打着精神,混混沌沌地朝瞿藻的方向扑过去,小郝挡在他们前面,沖他吼:「你还不跑?!」 瞿藻本来就被这一屋子烟烟水水呛得头晕,听到小郝的喊声,直觉不妙,提起脚向门口撞去。刚一开门,肩膀就被储行舟扣住了,瞿藻大口换气,双手死死扒着门框,朝储行舟的下三路狠踹。 储行舟吃痛,「操——」一声低吼,整个楼道的声控灯顿时亮起,瞿藻这才发现储行舟的脸已经红得不正常。趁他不注意,瞿藻闪身跌下半截楼梯,又手脚并用地爬下下半截,哆哆嗦嗦地打开家门,将咆哮的储行舟隔在门外…… . 恢复些许意识的时候,瞿藻已经合被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陈慈用冷毛巾给他擦脸降温。 「哥哥……」瞿藻轻唤一声,尾音又黏又长。 今晚的陈慈格外好看,皮肤光滑,柔软的指腹牵着毛巾,在他脸上一下下地蹭过,像拂面而过的柔软的云朵。 「你还好吗?」陈慈担忧地问他。 瞿藻咬着嘴唇,一波又一波的热意在他的身体里翻滚作祟,身体软得像一滩水,却有不知名的植物竖出水面,蓬勃疯长。 「我难受,哥哥,我好难受……」瞿藻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哀求说,「救救我吧哥哥……」 第62章 瞿藻x陈慈 从储行舟向他露出獠牙的那一秒,瞿藻就意识到了,他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甚至他的脚步都被拖得越来越沉重,渐渐举步维艰。 如果时光倒流,他回到陈慈和储行舟在商场橱窗前拥抱的时候,那他便不该打断那个吻,让一双唇覆上另外一双唇,由自己的相机镜头作为见证,如今他就不用任由储行舟摆布了。 可如果时光真的能够倒流,他能眼睁睁看着储行舟亲吻陈慈吗,或许他连陈慈去赴那次约都不愿意了。 瞿藻在小床上睁开眼睛,眼前是陈慈晃来晃去的一张脸。他的眼神渐渐聚焦,盯着陈慈的眼睛看,那里面满是疼惜与自责,因为心急而逼出红色的细丝绕着黑色的眼珠蜿蜒,将陈慈身上的神性褪了一些,他也不过是一具肉/体凡胎,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陈慈用冰水浸湿毛巾,小心地擦拭着瞿藻的脸和脖子,给他降温。 说实话,这么多年了,储行舟的风流与无情他是知道的,只是储行舟迟迟不给他一个回应,他便痴痴地相信:或许自己对储行舟来说,真的同其他人不太一样。 所以他便开始了一场忐忑而漫长的自我博弈,既怕储行舟不垂青他,又怕储行舟当他是一夜风流的消遣。慢慢他的位置就变得非常尴尬,只好矜持地退后一步,成为储行舟心怀鬼胎的「好朋友」。 第94页 一直到今天,他在酒吧接到一串陌生号码的来电。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极度痛苦,哭哭啼啼,哼唧了好一阵才勉强拼出一句话「快回家,你弟弟被下/药了,是储行舟。」 陈慈愣了一瞬,隔一阵儿才醒悟「弟弟」指的是瞿藻。他忙不迭开车往家里赶,结果在马路中央踩下急剎,救下躺在那里的储行舟的昔日情人小郝,将他交给在附近巡逻的警察。 小郝满身都是伤,哀怨地痛吟着,像个面目狰狞的鬼。陈慈快步回到自己的车上,机械地点火、驾驶,他的手指、鞋底连通方向盘上都沾着斑驳的血迹。一股凉意从心底泛出,催促他不断加速超车,枉顾所有交通规则,一路飞奔回家。 所幸瞿藻的身上没伤,陈慈进门的时候,他正躺在客厅的瓷砖上蠕动身体,神志不清不楚,依稀唤着他的名字。 「陈慈,哥哥……哥哥,帮我,救我,救救我……」 . 瞿藻瘦弱,皮肤白得恰如初生的月,如今月亮变得滚烫,簌簌落下雨滴。 面对躺在地上、大汗淋漓的瞿藻,陈慈慌乱地不敢靠近,顾不得教训将他变成这样的恶魔,他只觉得窘迫,归根究底,瞿藻是因为他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瞿藻已经出面帮他争取了多次约会,这次八成也是见他成日惶惶,所以才主动找到储行舟的。 怎知储行舟竟然禽兽至此,连未成年都不放过。 瞿藻全身的皮肤都红透了,冰凉的瓷砖化作一口巨大的蒸锅,将他合衣放在上面加热,眼见着就要窒息。 陈慈打起精神,握着他的腿弯儿,将他抱到侧卧的小床上。起身时稍有吃力,初见时还是个青涩的小伙子,如今被他餵得结实了些,体重竟比他还重。之后删了一段我认为没问题,审核员认为有问题,反反覆覆锁了七八遍也改了七八遍的一段,留在评论里了。 过了不久,床上的少年终于陷入昏迷。 毕竟是开酒吧的,陈慈也见证过各种药物的效用,尤其是盯夜场,三天两头地就要报警送医,对于各种药物的药效和症状也有所了解。不然他就不会专门在女性卫生间里分别放置求救铃和咨询铃,还设置了各种「暗号」,方便即时提供帮助。 只是陈慈判断不出瞿藻摄入的药物的剂量,所以只好先用最直接有效的一些办法,帮他降温并稳定心跳。 然而过了不久,瞿藻还是醒了,迷濛着眼睛盯着他,又在跟他求好。才刚下降的体温随着此刻少年体内不正常的渴望,又逐渐飙升。 顷刻间,瞿藻又红成了一颗熟虾,躬着后背,夹着被子,痛苦地磨蹭着。平时服帖又规整的短发在枕头上来回浮动,像生长在幽冥的海底的水草。 少年像是恢复了些许的意识,却仍是迷茫,无助地哭泣着,询问他,哥哥,我到底怎么了,我怎么会这样? 瞿藻问他,「我会不会死,我难受得就要死了!」 陈慈自然明白瞿藻是什么意思,可那毕竟是他的家人,乖巧地叫他一声哥哥的「弟弟」。他实在是无计可施…… 踟蹰的功夫,瞿藻已经攀到他的怀中,滚烫的脸颊埋在他的肚子上,闷闷地向他求饶。 仿佛,仿佛他此刻的不成全是最无情的残忍,就要将这个濒临绝境的少年推向深渊。 也是陈慈还是妥协了,对瞿藻,也对他自己。 温柔的海浪终是包裹着孤勇矗立于海底的水草,波澜荡漾,水沫漂浮,从海底升起的无形的气浪包裹上墨绿的水草,水流绕着植叶形成旋涡,由下至上不断滚涌。 起先瞿藻无力地靠在陈慈的胸膛上,后又借一阵力,嘴唇覆盖陈慈的下巴上轻吻,复又微微启唇,连通上面微刺的鬍渣一起吞入口中,发出一连串的响。 陈慈一惊,手上繁忙的动作都停了一瞬,后又体谅地继续,任凭瞿藻索取。 于是水草变得放肆,含吻慈悲的海神的喉结,下颌,再至微微翘起的唇。 柔软的海草才不管要不要生根结果,那不是他的职责,他的职责就是随波逐流,或者,玩笑总是严肃的海之神明。 而神明到底是慷慨的,轻松开启牙关,舌头与他搅弄在一起。 狂风骤雨肆虐着海洋,波浪层层翻滚,酣畅地拍上海边的礁石,白色的水沫飞溅,在清白的沙滩上留下点点浪沫。 调皮的水草就这样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被海神置于柔软的海床之上,他赠予这棵平平无奇的水草整个海洋,由他游玩,任他兴风作浪。 终于绝境的时候,瞿藻仍沈浸在一个漫无边际的深吻中,手指插在陈慈的短发之中,手心很痒,指尖滚烫。 撒了野的海草欢快翩跹地舞蹈,摇摇晃晃,又变得茁壮起来。 「哥、哥哥……」瞿藻享受自己因为陈慈的所感受到的那种激动与昂扬,咬着陈慈下片唇肉,哭着请求。 此刻,他对自己和陈慈的身份的认知全然对调。 他是贪心廉耻的同性恋,在陈慈的安抚下得到无上的快乐;换陈慈来委曲求全,做全然不想做的事情。 他突然意识到,也许他们就存在于这样一个善恶颠倒的世界,也许颠倒就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可以想像,天堂里多的是他这样胆小懦弱又自私自利的虚伪的神。而想陈慈那样宽容豁达又善良无私的人,全都被他们推进了地狱里。 第95页 少年的眼角又落下一滴泪。 -------------------- 作者有话要说: 改文改得面目全非,本该是压抑的嘶吼,生生被审核拆分开来,一段一段地标红,一段一段地抹去。 本章的内容提要原本是小藻无助,想不到一语成谶,也成了此刻我的心声。 请审核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好不好,敏感如此,真是可怜! 第63章 瞿藻x陈慈 年轻而茂盛的那簇海草在绵密如奶酪蛋糕的海床上打滚儿打了三番,这才意犹未尽地休憩,全身放松,随着海浪上上下下地漂浮。 安顿了瞿藻,陈慈心情复杂地为他合上房门,自己走到客厅中央,意识空白地站了一阵,终于理出主次。从玄关的柜子里挑出一支许久没有用过的高尔夫球桿,材质是高密度的金属,拿着蛮衬手。 桿头顿顿,被他拖在地上,蹭着一节一节的台阶,嘡啷嘡啷地响,缓步往楼上去。 作为邻居,储行舟友好地跟他交换过家门钥匙,以备不时之需;如今陈慈握着一直挂在随身的钥匙串上的那枚钥匙,解锁的声音似子弹上膛。 客厅里,储行舟□□地瘫坐在地毯上,后背靠着皮质沙发;他的周围七扭八歪地倒着同样不着寸缕的年轻男孩们,已是深夜,路灯的暖光投进暗室,映出一屋子奢靡却下作的场景。 唯一站着的男人头脑轰隆作响,望着散落四周的空酒瓶,蔫菸蒂,以及浑浊的橡胶制品,不断从眼角滚出冷泪。 喜欢了这么久的人,信任了这么久的人,可惜了,连最后告别的场景都这么龌龊……陈慈抬起手中的球桿,圆润却坚实的桿头落在储行舟肌肉紧凑的腹部。 一声闷响。 储行舟猛地从地上跳起,看到了陈慈,又换上张笑脸,「阿慈来啦?」目光四下搜寻,周围除了几个半死不活的漂亮男孩,就是一地看得见的狼藉与说不清的鸡毛,再无其他防身的工具。 陈慈抬起手中的球桿,又是一下,敲在储行舟的侧脸上,直接把人整个敲歪,浑浑噩噩地跌在身边悠悠转醒的男孩身上。 细杆不断落下,敲击皮肤上如一阵爆裂的疾雨。桿头在一次落空后砸在地板上,掉了,剩下光秃秃的细长球桿,带来类似鞭打的疼痛,储行舟儒雅不再,抱头在地上来回打滚儿。 几个机灵的男孩见识不妙,抱着陈慈的手脚,劝他,陈哥息怒。陈慈平静半晌,冷声说,已经报警了,警车一会儿就来,你们不怕丢人就留下,不怕死就护着他。 如今的世道,也许有人真的不怕死,但没人不怕丢人,尤其这些光鲜亮丽的小男孩。负隅顽抗也不过几分钟,房里就只剩牙关咬碎的陈慈与地上狼狈呼痛的储行舟。 「陈慈,你是因为,因为你那个弟弟才打我的?」储行舟揉着发肿的唇角问,语闭,咽下一口生锈味的血。 陈慈双手颤抖,方才他失心疯似的落下手中的球桿,必然不全是因为瞿藻。他也有恨,有无奈,有苦楚。 这些年他的等待与付出对储行舟来说真的什么也不算吗,储行舟那么恨他,恨到不惜作践了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也不愿意碰他一下,恨到伤害瞿藻来折辱他,究竟是为什么? 又一桿落下,储行舟伸手去挡,细杆敲上筋骨,发出细微的断裂声。储行舟抱臂痛呼。剧痛让他神志不清,嚎啕一声后,又开始大笑不止,笑声悽惨而讽刺。 「陈慈,你以为你那个弟弟又安了什么好心?」储行舟已经卸掉全身的力气,边笑边控诉,「你不知道吧,他还派人跟踪你爸,我之所以……」 「够了!」陈慈对储行舟的声音产生了生理性地排斥,再听下去就要吐了,抬脚碾上他的脚趾,「我弟弟有什么居心,那是我们自己家的家事。你有时间操心这个,不如操心一下待会警察来了你怎么跟他们交代。」 抬眼四望,满目混沌。陈慈怅然张口:「你这一屋子违禁品,烟,酒,药,和你肚子里那点恶臭……你在m市的风光算是到头了。等下小藻醒了,让他自己报不报案吧。」 陈慈一下一下地碾着储行舟的脚趾,对方已经痛得直冒冷汗,含混地说出一些卑微讨饶的话,还不如最低鄙的臭虫。「哦对了,就算小藻不举报你,小郝也已经跟警察取得联繫了。玩不过就送人去死,真有你的!」 跨过痛到几乎昏死过去的储行舟,脚步缓缓,踏过门框。陈慈忍不住回头再望,倒在地上的男人正扣着嗓子眼儿催吐,企图呕出体内的违禁药物。 宽阔的轮廓投到地毯上,男人光滑的嵴背上沾黏着噁心的污浊,形容狼狈。 曾经的天上月沦为如今的脚下泥,终究是春光浪费。 . 回到家时,瞿藻的房门已经从里上了锁,隔断了陈慈关切的目光。 一切都乱了。 瞿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慈,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自己。 其实方才陈慈帮他纾解,至第二次的时候他就已然清醒,药效随着汗和泪从他体内排出,他逐渐意识到当下的事情有多荒唐和可笑,可他却捨不得叫停。 甚至借着东风,再次畅游。他一面沉沦,一面清醒,最终还是败给了本能。不得不承认,陈慈跟其他人比起来,太不一样了。 从小到大,对于爱和性,他的态度总是很抗拒。但只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他痛恨同性恋,鄙夷这个群体,是恨不得去唾弃所有基佬的坟墓的那种极度的反感。 第96页 箇中原因当然与他童年遭受到的一场意外有关,但就算没有意外,同性恋应该也不是会被妈妈轻易接受的吧? 说到底,每一条路都很难走,他只能找出相对轻松的几条路,再义无反顾地踏上去。 可直到方才清醒,他突然察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在一条不那么好走的路上。陈慈成了他的启明星。 瞿藻心思混乱,胡乱找了身衣服套上,趁着陈慈回房休息,自己跑下楼,路过停在楼前的两辆警车,奔入城市苍茫的夜色中。 . 再见是一周后的一个礼拜天的晚间,日理万机的陈新霁听说自己的大儿子和「小儿子」闹别扭了,特意安排了家庭聚餐。 沈茹依旧打扮得很精緻,瞿藻磨磨蹭蹭地到达餐厅,穿着衬衣长裤的套装,将自己收拾得很体面。 其实对于这场聚会,瞿藻和陈慈两个人都暗自期待了一阵。 原因不外乎想念,他们喜欢和彼此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日子,陈慈喜欢瞿藻的懂事和乖巧,瞿藻……瞿藻喜欢陈慈。 有些东西就要隔得远一些了才能发觉。恨也好,爱也好,都得要时间去沉淀。 瞿藻回到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家,突然发现那里的夜晚很冷,午间寂寞,早晨暗淡得仿佛没有晨曦。重要的是,他很想念陈慈。 说食髓知味也好,说他打脸贪心也罢,他就是很想念陈慈,想霸占他的吻,想独吞他的真心,想获得陈慈献给储行舟那样的毫无保留的爱。 起先也想过,是不是只是他太缺爱,所以才将这样的缺失投射在了陈慈的身上。后来发现不是,除了陈慈的爱,他谁的爱也不想要了。 瞿藻鄙视自己毫无原则,没有底线,甚至觉得背叛了沈茹,也背叛了这么多年委曲求全,苦心乖巧的自己。也终于在某个深夜想通,因为那个人是陈慈。 因为是陈慈,所以他註定贪婪,註定愚蠢,註定一错再错。 「哥哥!」瞿藻看到等在包厢里的陈家父子,欢欣地朝陈慈跑去。 陈慈和陈新霁俱是一愣,不是在闹别扭吗,这么快就和好了? 陈慈生怕瞿藻委屈,毕竟他的妈妈也在场,而他又那么在乎沈茹,甚至做了那么多傻事。可瞿藻却扶着他的手臂,亲昵地坐在他的身边,跟他抱怨如今的通勤时间又变长了。 言下之意,是又想搬回陈慈的公寓住了。 「小藻,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一下。」开席之前,陈新霁突然正色,看向瞿藻,「我们决定等你高考结束再举办结婚典礼,眼下你安心复习就好,不要操心大人的事。」 做出这个决定当然不轻松,毕竟他们的请柬已经发了大半个城市的名利圈儿,冷不丁延后了,一定会招致不少猜忌和流言。陈新霁做出让步,也是在暗中点拨瞿藻,让他不要再冒犯自己的生活;当然,瞿藻知道,这其中一定也有陈慈的劝说。 和陈慈比起来,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丢下那么多毫无头绪的破窟窿留给陈慈去填,自己则跑回家里,等待风雨过境。 「谢谢叔叔,」瞿藻对陈新霁笑了笑,又转头看向陈慈,「谢谢哥哥,还有,对不起哥哥。」 陈慈怔怔看了他一阵,露出释怀的笑容,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对不起什么,没关系的。」 小插曲过去,正式的晚餐还算和睦,除了重新回到陈慈身边的雀跃,瞿藻分出些心思想,或许就这样组成一个家庭也不错。 他得到的爱不多,沈茹给了他母爱,从此他便全心全意地依赖沈茹;现在陈慈也给了他爱与陪伴,或许,他该好好感受,而不是急着推开。 陈慈太傻了,与其将真心交由一个无耻的混蛋,不如交给他。 饭局在还算融洽的氛围里迎来尾声,陈新霁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放在陈慈眼前,「你张伯伯的女儿,刚从美国读书回来,你们抽空见见。」 女儿? 瞿藻顺着看过去,屏幕上是个相貌温婉的女孩子,倒是符合陈新霁那一辈的人的审美。 陈慈将餐具收到一边,握着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不见,没兴趣。」 「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陈新霁突然提高了声音,「那混球小子不都进去了,打人的事还是我出面帮你摆平的,你怎么个打算,还要执迷不悟吗?」 「用不着你来管!」陈慈将餐巾甩在桌边,「我没办法跟女孩相亲,我不喜欢她们。」 「那你喜欢什么,喜欢看你老子声名狼藉,喜欢你那些下作的东西?」陈新霁直起身,怒目圆瞪,沈茹呆坐在一边,根本不敢上前去劝。 她第一次见陈新霁发什么大的火。 陈慈也站起身,剑拔弩张地对视,丝毫不愿妥协。 「不下作,」桌布掩映下,瞿藻轻轻握上陈慈颤抖的手,勾上他的小指,「陈慈哥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善良的人。」 第64章 瞿藻x陈慈 自打知道了自己儿子那上不了台面的趣味,陈新霁虽然表面不作阻挠,但心里一直攒着一团火。 无奈陈慈也懂事,虽然无心名利场,但从小到大也没搞出过什么让人拿了他们家的把柄的事。陈慈的学习成绩还算优异,按部就班地考大学,再去国外读研,期间也打过工、做过志愿者,在任何人的口中都是德才兼备,一表人才。 第97页 前两年回了国,陈慈用他妈妈存给他的信託金盘了间酒吧,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所以陈新霁心里的火总也找不到由头发作。 前段时间,陈新霁忙着四处派发婚礼仪式的请柬,收柬的老友总拿此事打趣,大有一种做爸爸的老来昏庸,不顾儿女大事,偏要耽于美色的揶揄之意。弄得他也着了急,特意在家庭聚会上提这件事,只想赶鸭子上架,让陈慈在他婚礼上带上个像样的女伴。 不过他看不到的是,桌布下面他的新儿子正紧紧勾着亲儿子的手指;只见那张白噗噗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一脸认真地告诉他,陈慈是他见过的最好最善良的人。 积攒了一晚上的其乐融融的气氛荡然无存。 被亲生儿子顶撞也就算了,陈新霁没想到,平日里乖巧可爱的瞿藻也敢跟他顶嘴。之前倒是听秘书提过一句,小少爷心思重,派人跟踪他们的车。陈新霁只当那是瞿藻没什么安全感,没想到其实连点分寸感都没有。 啪——一声脆响。 身旁的沈茹率先重重放下手里的红酒杯,嗔目教训瞿藻:「小藻,你陈叔叔还在说话呢,没礼貌!」 瞿藻闻声,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面色煞白。 陈新霁只看到另一侧的桌布好像动了一下,陈慈突然起身,跟沈茹说自己吃饱了,然后冷着脸把瞿藻带走了。 他和沈茹每周住在一起三天,之前瞿藻突然搬回自己家住,沈茹就将一起过夜的时间缩短至每周一天。如今瞿藻被陈慈带走了,沈茹才答应跟他回他那里住。 路上,沈茹突然拍了拍陈新霁的胳膊,劝他说孩子长大了,有些事情就该由他自己去做主。 陈新霁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怕影响沈茹的心情,坐在后排跟她耳语,说要不他们俩可以再生一个。沈茹娇颜灿然,骂他不正经。 这么多年了,也就只有沈茹骂他的时候,他才觉得不反感,老骨头都酥了一半。 . 「对不起呀,稀里糊涂地就把你拉回来了,都没徵求过你的意见……」进了家门,陈慈才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跟瞿藻道歉。 其实刚才那样的场面,瞿藻就算是硬着头皮留下来了,结果肯定不会如他的意。待得越久就越伤心。 随着他和妈妈的日常交集越来越少,如今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都觉得有点生分。尤其刚才沈茹竟然因为他冒犯了陈新霁而对他厉色。 拜託,他可是亲生的儿子,陈新霁是半路的爱人,孰轻孰重,沈茹怎么这么拎不清? 但不得不承认,在他因为震惊慢慢松开陈慈的手指的时候,陈慈使力,将他的手攥进了自己的掌心。瞿藻的思绪一时混乱,连句「再见」 都没说,就被他带出了饭店。 一顿晚餐就这么慌乱地结束了,瞿藻感觉悻悻。 再一定睛,两周前离开时这间房子还干净整洁,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的,如今却变得乱糟糟。 陈慈先他一步发现,已经走到沙发边上,把搭在上面的衬衣和抱枕都拾起来抱进怀里,怪不好意思的,「抱歉,最近心情不太好,太乱了吧?」 他招呼瞿藻:「你现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或者回你那屋休息,我现在就开始打扫。」 你那屋。 瞿藻窃喜,原来还没变,陈慈仍旧接纳他,将自己的家划出一半给他……陈慈心里有他! 「没关系,我不累!」瞿藻大步冲去拿吸尘器,头发有点长了,遮着一边的眼睛「我跟哥哥一起打扫吧,我住在这里嘛!」 陈慈动容,替他理了理头发,浅棕色的头发趴在指尖,像停了几只翩跹翅膀的蝴蝶。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缓缓放松。他本来以为瞿藻还要感觉别扭一阵,毕竟之前发生的事情有些超乎日常交往的范畴,没想到小傢伙这么快就翻篇了。 看来是他顾虑太多。 陈慈点点头,「好啊,那小藻也一起吧。等一会儿陪你回家拿书包。」 分别的两周里,陈慈切切实实地经历了一次失恋。虽然拥有的回忆谈不上有多甜蜜,甚至亲密一些举动都很少,但到底是付出了百分百的真心。从高二到大学,再到千方百计地和他成为邻居,对爱的期望太重了,生生从意识里、愿望里、信念里剥下来,像剥掉层漂亮紧实的皮,由心至骨,连皮带肉,都真真切切地疼。 陈慈已经尽可能地冷静,只会买醉酗酒,没有挥霍身体或心志,用自尊和意志力残喘了一段时日。 不过如今瞿藻回归到他的生活里了,乖巧又体贴,被猫拖着脚步,任劳任怨地帮忙清理他制造的狼藉。有了这么个陪伴,前路总归明亮了一些。 陈慈彻底放松,懒洋洋走到阳台,打算将怀抱里积了好几天的衣服塞进洗衣机,又被瞿藻急匆匆地叫停。 「不行不行,你刚刚穿的衬衣不能跟这些衣服混洗!」瞿藻跑到他身边,皱着眉头从他怀里挑挑拣拣,「这件不行,这件一摸就含羊毛,不能水洗……」 瞿藻抱着三件衬衣走进客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等一下路过干洗店的时候,把他们送进去吧。」 陈慈慢慢回想着那几件衬衣的材质,这些天的日子过得实在太粗糙了,健忘又毫无品质,只追求一些低级的快乐,吃快餐,喝烈酒,反反覆覆地刷喜欢的电影…… 第98页 还有……陈慈突然睁大眼睛,眼见着瞿藻拎着吸尘器往他的卧室走,「小藻,等等……」 还有来不及合上的抽屉,以及大喇喇地扔在床上的男性玩具!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9-27 12:49:50~2022-09-28 20:0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听我说谢谢你 20瓶;吃吃吃吃梨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瞿藻x陈慈 身旁就是脏衣篓,陈慈一个眼疾手快,将白天换下来的床单摊到床上,遮盖那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那个,太乱了,我的房间……」陈慈摸了摸鼻子,语无伦次地指挥瞿藻,「你先去打扫其他地方,我收拾一下衣柜,然后再清理地板。」 瞿藻憋笑憋得很辛苦,觉得陈慈害羞的样子着实可爱。有次侯灵凡告诉他们,在他最心爱的飞机杯被他妈妈发现的时候,问他是什么,他一本正经地回答,是网上流行的解压神器,柔软的橡胶质感比较耐蹂/躏。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管事实有多离谱,只要你足够自信就没人会质疑你。」侯灵凡事后总结。 侯妈妈究竟有没有发现事实还不好说,但侯灵凡的态度还是值得陈慈好好学习一下的。 「哥哥……」都快拖着吸尘器走出房间了,瞿藻突然回头,一脸天真地说,「小猫咪……好像又在翻你的抽屉了。」 「嗯?」陈慈顺着瞿藻的目光看过去——真要命!一只猫咪不知何时悄悄潜入他的房间,两只前脚搭在床头柜上,用下颌蹭开第一层抽屉。等他发现的时候,小猫咪正卖力从里面叼出一支奶油粉色的「棒状物」来。 陈慈一个箭步冲上去,吓跑了捣蛋小猫,成功在「棒状物」本尊完全暴露的当口合上抽屉。 瞿藻的胳膊撑在吸尘器的长长的手柄上,佯装生气地教育小猫咪,「你呀你,怎么能随便乱翻你爸爸的抽屉呢!」小猫咪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赖乎乎软绵绵地往瞿藻的小腿上蹭,直到瞿藻腾出一只手将它抱起。 「行了,你跟妈妈出去!」看够了戏,瞿藻一手抱猫,一手拖着吸尘器终于走出房间。陈慈尚且惊魂未定,全然忽略小猫对他俩的「称谓」问题。 两人一起努力了快两个小时,终于将陈慈的小公寓上上下下打扫了一番。洗衣机仍在卖力运作,衣服洗了两筒,放在烘干机里烘了一部分,剩下材质特殊的架在阳台上的晾衣架上晒干。 陈慈拿了车钥匙,带瞿藻回他家去取衣服和课本。眼看着就要入冬,瞿藻又有些畏寒,陈慈以前总喜欢唠叨他吃穿都不上心,今天一路上都很安静。瞿藻刻意逗了他几句,问陈慈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是不是感觉很寂寞?陈慈抿了抿唇,不做声。 车停在瞿藻家洋房别墅的院子里,硕大一幢房,入了夜就变成黑黢黢的巨型怪兽。 瞿藻跳下车,娴熟地开锁,将陈慈带进门。总开关在玄关走廊的尽头,按下后,整间房子登时变得明亮得刺眼。 这是陈慈第一次在沈茹不在家的时候到访这间别墅,没了约束感,放心地四处打量起来。 沈茹是m大西方艺术史的老师,也领导着整个艺术学院,住宅的整体装潢也偏艺术性。到处是古典油画和雕塑,精緻的水晶酒杯摆满酒柜,一旁是她珍藏的洋酒。 陈慈送的几瓶酒也在其中,跟沈茹的其他收藏比起来廉价了些,但沈茹还是把他们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看得他心里一暖。 在一楼客厅绕了一圈,瞿藻还是没下来,陈慈便登上二楼,敲敲瞿藻的房门,「小藻,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声音闷闷。 瞿藻正站在凳子上,从顶在天花板上的那层柜子中取过冬的棉被和棉衣。春天的时候,保姆用真空收纳袋存好了堆上去,也不知道当时她是怎么放得如此巧夺天工,塞得满满当当的,连伸个手的空间都没有。 真空袋又重又硬,瞿藻探着脑袋够了半天都没找到突破口。陈慈走到房间的另一侧观察柜子的全貌,好不容易才从夹在中间的两袋衣物中找到了点空余,让瞿藻尝试着伸手进去。 瞿藻照办,果然成功取下摆在最上面的鹅绒被,又挑挑拣拣,选了一件长款羽绒服和长款羊绒大衣,捧着三袋重重的衣物,准备跳下来。 「等等!」惦记着瞿藻高三在读,万一出什么意外了会耽误复习,陈慈小跑到衣柜旁,晃了晃胳膊,示意瞿藻把袋子递给自己。 瞿藻嘴角一咧,侧身将几袋子东西噼里啪啦仍在另一侧的地板上,自己握着错愕的陈慈的手腕跳了下来。一双赤脚降落在地板上,发出「咚」的响动,瞿藻低下头,有些神气地看着陈慈微笑,「谢谢哥哥!」 陈慈这才发现,才几个月的时间,瞿藻的个头又长高了许多,身体也变得结实了,之前总结的「瘦弱」和「稚嫩」等形容词都成了自己对他的刻板印象。 尤其是瞿藻笑起来的时候,嵌在下巴上的两颗小小的梨涡更加深刻,漾起了空气里的蜜意。 陈慈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藻长大了嘛!」说完转身,想走得远点好偷偷调整呼吸。 哎——他才刚迈了一步,没留神脚下踩到本书,顿时就失了平衡,整个人都要向前滑倒。 第99页 站在他身后的瞿藻自然也看到了,思绪停了一秒,单手握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把着陈慈的肩膀。立定还不够,又施力将人压向一边,做作地扑到床上—— 瞿藻沉甸甸的,比堆叠了几层的棉被还要暖和一点,是货真价实的一个大人了。 陈慈反应了一阵,有点无奈地笑说:「别闹了。」隔了一阵,瞿藻「嗯」了一声,两只手撑在他头侧,快速起身。陈慈只瞥到他泛红的耳廓。 是大人了啊…… 变成大人的瞿藻站在一边,搓了搓脖颈,又兀自跳了两下,又恢复成平时的样子。他徵求陈慈的意见,「哥哥,太晚了,要不今天在我家住一晚吧?」 这话说的坦然,时间也过了十一点,此时回去没什么意义,陈慈只好答应。 将衣物和书本都整理装车后,瞿藻和陈慈快速洗了个澡,陈慈穿着瞿藻的旧睡衣,躺在他还算宽敞的大床上。 「关灯了哦!」瞿藻微微起身,对陈慈笑,下一秒世界黑了,陈慈却觉得还能看到瞿藻的笑容。 以往陈慈不大认床,累极了的时候,他能在酒吧休息室的弹簧床上睡得昏天黑地……可今晚却很难眠。 身旁的瞿藻也不停翻转身体,陈慈猜他不喜欢跟人同睡,这孩子向来娇气。 也或许不是孩子了……陈慈心一沉,瞿藻的亲爸还在监狱,有些话他不说应该也没人会告诉瞿藻。 陈慈定了定神,说:「小藻,你和你女朋友关系怎么样啊?」 瞿藻本来就心里打鼓,听到陈慈要跟他聊女朋友,本能地否认:「没有女朋友。」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承认,我也是从你的这个年纪长大的,理解你有时候会冲动,想要做些大胆的事情……」陈慈根本不把瞿藻的否认当回事,自顾自地继续。 「我也不是反对早恋,有喜欢的人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如果你们能从彼此的身上得到力量,那这份喜欢就值得被尊重和重视。」陈慈说,「小藻,我想要说的是,在做出任何亲密的行为之前,都要想一想它所带来的后果,以及你能不能承担这份后果。」 「说『喜欢』很容易。但除了享受当下,也要为了以后考虑,我希望你的每个举动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路之后的结果。如果你想清楚了仍要去做,那我会支持你的。」 瞿藻打断他:「哥哥,你想多了,没有什么女朋友,我……我连吻都没接过呢!」他受不了自己在陈慈的眼中是个只会「冲动行事」的小孩子,如果可以,他希望陈慈能用平等的眼光看待他。 可陈慈静了一瞬,有些疑惑地问:「不是亲过吗?」 记忆回溯至两周前的晚间,瞿藻靠在陈慈的身上,无助地仰着脖子,和他唇齿交缠,半梦半醒地发泄着。 瞿藻重新点亮檯灯,盯着陈慈的脸,对方被突然光源晃了一下,脆弱地眯起眼睛,姿态又慵懒又勾人。 「我忘了!」瞿藻来劲了,噘着嘴控诉,「这样不公平。」 陈慈好不容易适应了光源,定睛却看到瞿藻一脸期待,茫然问说:「不公平?」 「对,不公平!」瞿藻不断逼近,撅起嘴唇,「只有哥哥记得我们接吻,我什么都不记得,这样不公平。」 不公平要怎么办? 当然要争取回来。瞿藻念念有词,马上就要讨回被自己忘记的吻了,陈慈却突然闪开。 「别闹!」陈慈一边推着他的肩膀,一边教训他,「小藻别闹了,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陈慈想起一句俗语「乖猫先上灶台」——意思是表面乖巧的人却往往行为乖张,如今想来还是有它的道理的。哪怕受到推阻,瞿藻的身体还是在不断压下和靠近,仿佛靠近才是天经地义,连陈慈都恍惚,自己是不是确实欠了瞿藻一个明明白白的吻。 然而理智还是战胜了犹豫,陈慈将脖子扭向一边,坚决拒绝。他觉得瞿藻肯定是一时间情绪上来了,非得跟他讨个亲密,等这阵冲动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瞿藻败兴而返,躺回自己的枕头,隔了一阵才颓丧得问他:「那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陈慈疑惑。 瞿藻的声音细如蚊蝇,「就……接吻的时候,怎么样?」 原来是在意这个!陈慈静静地露出笑容,也尝试着回味那个潦草又绝望的晚上,「嗯……我也是,咳,第一次。」他实话实说,「我没有什么对比……」 「哦——」瞿藻刻意将尾音拖得很长,让陈慈有些分不清他是真的明白了,还是只是单纯地在取乐自己。 . 更加出乎陈慈意料的是,瞿藻像是认准了陈慈欠他的,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一直缠着他,见缝插针地要领教一下「接吻」的滋味。 陈慈正当他是少年心性,对性对爱都充满好奇,所以只是打着哈哈推辞过去,不久就到了瞿藻的18岁生日。 瞿藻生在初冬,沈茹说过,生他那天,m市罕见地下了一场天地苍白的雪。 为了庆祝他的生日,陈慈默默准备了礼物,又定好了蛋糕,十分忐忑地倒数着日子。而瞿藻则异常冷静,冷静得有些飘忽,而且肉眼可见地一天比一天消沉。 终于在他生日当天,瞿藻面对陈慈精心准备的生日惊喜时,罕见地没有配合着表现出惊喜的样子。 第100页 瞿藻认真地告诉他:「我不会庆祝生日的。」 「为什么?」陈慈望着蛋糕上燃烧着的蜡烛,和自己准备的生日惊喜,感到分外不解。 「因为伤害过我的那个人明天就出狱了……」瞿藻耐心地解释,「我就是在我生日的这天被绑架的,所以之后就再也不过生日了。」 少年嘆了口气,那神情仍旧天真,即使是忧郁也不加掩饰,「生日嘛,也没有什么好庆祝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陈慈:拥有奶油粉色小玩具的小哥哥一枚 第66章 瞿藻x陈慈 十一年前,m市有桩轰动一时的绑架案,占据了当地小半年的社会板与法治版的热门。 被绑架的是刚上小学的瞿藻,由于家长疏忽,错过了黄金营救时间,省级和市级的警方摸了十多天才追到绑匪的踪迹,最后于一个邻近m市的小乡村里成功解救人质,将绑匪绳之以法。 被解救后的小瞿藻的状态低迷,连续昏昏睡睡小一周才有所恢复,医生解释这跟他精神长时间处于紧张状态有关。后续他连续接受了三年的创伤修复辅导,变得不大喜欢父亲,极度依赖母亲——医生这跟这场灾事有直接联繫。 呼——瞿藻吹灭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问陈慈:「你听说过那起绑架案吗?」 自然是有的。当时整个m市都参与到了追踪绑匪的活动中,全市人民都为小瞿藻的下落感到心急。以至于后来沈茹提起这件事黯然落泪的时候,还未与瞿藻蒙面的陈慈已然对这个弟弟产生了同情与怜爱。 「很多人都知道我被绑架了,却不知道为什么绑匪要绑走我……」瞿藻露出讽刺的笑容,「你不觉得奇怪吗,他连赎金都不要。」 陈慈搜索着记忆,「我记得,好像是激情犯罪,报导说绑匪之前在你爸爸的公司工作。」 「没错,他是我爸爸公司的一名员工,因为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所以绑了我。」 这么说来确实蹊跷,即使是激情犯罪,也一定是有个目的的。这名绑匪绑了人便彻底销声匿迹,不要钱也不要瞿父向他道歉,仿佛只是单纯泄愤,为了绑架而绑架。 陈慈突然想到:「所以当时他的罪名里不仅有绑架罪,还有拐卖嫌疑!」拐卖嫌疑,意思是还没有实施具体的拐卖行为,却有拐卖动机。 「他没打算拐卖我的,」瞿藻摇了摇头,「他只是想让我变得和他一样,想以此惩罚我爸。」 此刻,房间里有五颜六色的气球,一闪一闪的灯串,蓝牙音箱里传出甜蜜的音乐:都是陈慈为他准备的生日惊喜,以为他会喜欢。但瞿藻坐在沙发中央,被热闹的事物包围着,看起来却那么孤单。 瞿藻找了两支甜点叉,递给陈慈一支,揩掉小雪人造型的奶油放进嘴里,「好甜啊,生日蛋糕原来这么甜啊!」 「报纸没有报导,因为我们谁都没说过。」瞿藻继续说,「被绑架的那天,我和我爸是在一起的。我们一起坐在那辆车的后排,我爸忙着打点自己的小情人,都没注意到那天的司机换了人,就是后来绑走我的人,叫吴南春。」 「吴南春给了我爸两个选择,救他自己,我留下;或者让我回家,他被绑架。」 「你爸选了自己走?」明摆着的答案,陈慈还是不忍心让瞿藻自己说出口。 「是。」瞿藻会意,对他安慰地笑笑,「吴南春可能也没想到我爸会放弃我,也没想到警察隔了那么久才找到我们……」 尘埃落定后的某个深夜,瞿藻被爸爸妈妈的争吵声吵醒。沈茹将证据甩在他爸的脸上,哭着问他:「所以那天你是为了消灭自己出轨的证据,为了堵住那个贱货的嘴,才不马上报案去找小藻的?」 那时瞿藻还小,搞不懂吴南春绑他的真实意图,但也足矣明白自己在父母心中的分量。在他爸心里,他的地位不如自己的名声和情妇。而在沈茹眼里,他很重要很重要,沈茹跟着搜查队不眠不休地找了他大半个月,又在发现他时第一个跑向他。 香喷喷的妈妈,拥抱了又臭又脏的他。 「小藻,对不起……」陈慈的声音变得喑哑,今天以前,他不知道瞿藻是在自己的生日当天被绑走的,他本可以再问一问沈茹,本可以不触碰瞿藻的沉疴。 瞿藻摇着头:「又不是你的错!」,「再说了,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庆祝生日,今天吃了蛋糕,又跟你讲了这些事,感觉……没有想像中糟糕。或许我早就不介意这件事了吧,所以不会觉得难以回首。」 见陈慈仍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瞿藻便重新拿起打火机,点燃蛋糕上的蜡烛。 「哥哥,我可以许生日愿望吗?」瞿藻问。 「当然!」陈慈立刻答应,走去熄灭顶灯,室内只剩橘黄色的烛光。回头望去,瞿藻的身形投在他身后的墙上,肩膀很宽阔,脑袋上的生日帽是皇冠,他成了个伟岸的国王,拥有一整座孤单的宫殿。 瞿藻望着蛋糕,烛光将他的眼睛照得透亮,像两颗漂亮的玻璃珠。「玻璃珠」很快被他的眼皮覆盖,瞿藻闭眼许愿,陈慈告诉他:「第一个愿望和第二个愿望要说出来,第三个愿望不要说,不然就不灵了。」 哈哈哈,瞿藻双手交握放在胸口,边笑边说,「我的第一个愿望,希望妈妈和哥哥能一直健康幸福。」 第101页 陈慈望着瞿藻的侧影,给他鼓鼓掌,笑着道谢。 瞿藻一脸虔诚,继续说:「第二个愿望,希望哥哥能和我接吻。」 陈慈哽住,没有搭腔,不确定瞿藻是在等他回应,还是在继续许他的第三个愿望。 仍旧不敢睁开眼睛,瞿藻忐忑地说:「第三个愿望和第二个愿望一样,不能说出口,但能帮我实现愿望的人就坐在我身边。」 呼——少年快速吹熄了蜡烛,陈慈猝不及防地短暂失明。 电光火石间,瞿藻捧着陈慈的脸,借着路灯投进来的昏黄灯光,朝他的嘴唇用力吻上去。陈慈错愕了一阵而后开始反抗,推阻着少年的舌头,却被他灵巧绕过,勾着带进自己的唇腔。 「你闹够了没有?」陈慈用力推开瞿藻,眼睛瞪得很大,在灰濛濛的光线里怒视他的轮廓,「你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我就是想亲你,我们又不是亲兄弟,为什么不能喜欢你?」瞿藻反问他。 「因为……」陈慈顿了顿,有些没有底气,「我们即将成为家人,家人之间是不可以这样的。」 「可我们已经这样了!」瞿藻说,「我们接吻过,拥抱过,我们每天都在一起,那天我还在你的手里射了精……家人可以这样做吗?如果可以,那我喜欢你,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亲近你,又怎么不行?」, 「如果不可以……」瞿藻狡黠地说,「如果不可以,我们也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哥哥要对我负责!」 陈慈微怒,「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你。是你之前告诉我的,我也想好了。我愿意对你负责,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会去做。」说到这里,瞿藻起身,打开客厅的顶灯,又坐回陈慈身边。 「哥哥,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瞿藻勉起左边的裤脚,露出脚踝,凸起的骨头上方有一圈淡粉色的疤,他指了指那道疤痕,「这是被绑架的时候留下的,吴南春怕我乱跑,所以在我的脚腕上锁了条铁链,拴狗的那种。」 「本来只要我不乱动也不会留疤的,但我太害怕了,一直挣扎,脚腕就磨破了皮,伤伤好好,好好伤伤,就成了这样。」他伸直了腿,脚腕凑到陈慈的脚边,「没有人碰过这里,我害怕别人注意到这条疤。但是哥哥如果想的话,可以碰它,这是我的软肋,只有哥哥知道。」 陈慈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摸那条细细的凸起,瞿藻的整条小腿敏感地抖动一下,粉扑扑的脸颊霎时变得苍白。 他在忍耐,紧紧咬着嘴唇,额角不断渗出冷汗,强忍着逃走的冲动。那是他最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一条伤疤,是他无数场噩梦的根源,他在生日这天被自己的亲爸丢给一个丧心病狂的绑架犯,没人知道被绑的那十多天里他是如何度过的。 「小藻,别怕!」陈慈温柔地抚摸他的伤疤,轻轻朝上面吹起,「不疼了,都过去了,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了。」又安静地放下了他的裤脚,体面地保护起他的软肋。 陈慈静了很久都没说话,瞿藻在这功夫整理好情绪,眼巴巴地看着他,问他:「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陈慈摇摇头,他的想法有些无从说起。他和瞿藻的关系确实已经超出了普通的兄弟情,而他也不满足只和瞿藻维持普通的兄弟情。 他们明明不是。 瞿藻大概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他开心,也有一百个优点让他动心。陈慈想要自私一点,邪恶一点,他默默计算着和瞿藻在一起的最坏的后果。 大概就是瞿藻长大了,找到了更适合的伴侣,然后提出跟他结束关系吧。那样或许更好,瞿藻总得找个像样的伴侣,他们总不可能一直在一起…… 「哥哥?」瞿藻慢慢靠近他,「如果哥哥不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我就要亲哥哥了……」 陈慈望着瞿藻,瞿藻的眼睛明亮又透明,自己映在他眼睛上的影子也同样透明。 陈慈没有说话,顺理成章地接受了那个吻。 以及那之后的很多个吻。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9-30 21:01:55~2022-10-01 11:4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名字什么的好难想 5瓶;崔周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瞿藻x陈慈 生日之后,瞿藻就没再去客卧睡过觉,永远赖在主卧的床上,抱着陈慈,大方坦然地吻他。 这晚睡前,瞿藻照例赖着陈慈接吻,黏糊糊地叫他「老公」,专属于两个人在卧室里的称谓。陈慈被他吻得神魂颠倒,睡衣的上衣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脱下来,扔到地上。睡裤勉强挂在胯间,抽绳松散,他们还没做到最后一步。 陈慈嘴唇发肿,身体软的不像话。瞿藻太缠人,如今他总是白天出门,只在一三五的晚上去店里,剩下的时间都留下来陪瞿藻。瞿藻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平时亲一亲抱一抱都会有反应,刚才是热吻,他下面早就涨的不行。 就是陈慈仍不答应他做到最后,尽管他再三重申,自己已经成年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算是意外让他怀了小孩,自己也会担起责任抚养孩子长大。 陈慈轻轻踹他小腿,让他闭嘴。 「小藻,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陈慈单手撑着头,不顾瞿藻还在打□□,有些严肃地问他。 第102页 瞿藻有点慌,匆匆射出来,抽了几张纸巾清理。他反问陈慈:「什么事?」 「想不起来?」陈慈不理他,面朝另一边躺下,嘆谓一声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真的要说的话,瞿藻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跟陈慈讲。就比如瞿藻最初接近陈慈时的目的并不单纯,他想抓到陈慈出柜的把柄,让他们父子永远抬不起头。 但如今他和陈慈在一起了,就一点也不想伤害陈慈了,就连之前决定的破坏陈新霁和沈茹的婚事的计划都搁置了。 还有他生日时的倾诉也不彻底,吴南春大费周章地绑了他那么多天,动机也不单纯。吴南春是同性恋,在他爸手下工作的时候不慎暴露了自己的性取向,给自己引来了明里暗里的排挤。吴南春不服气,向他爸实名检举欺压自己的上司,可他爸却以「品行不端」为由,将他开除出公司。 吴南春用狗链拴着瞿藻的脚踝,看着他苦苦挣扎、想要逃走却又怎么也逃不掉的样子,又哭又笑。他跟瞿藻解释:「这就是我过去三年每天的心情。每天早上醒来,我都想要大喊,想要呼救!可是谁又会在乎我呢?」他低头,鄙夷地冲着瞿藻啐了啐,「你老子扔下你跑了,你就代他好好尝一尝这种滋味吧!」 偶尔,吴南春也会给他读一些奇奇怪怪的书,有时候是同性之间大胆露骨的性//事,有时候是酸不熘秋的情诗,有时候又十分阴郁,充满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深深的怨念。 他读:「一个人,不能永远在胸中养着一条毒蛇,不能夜夜起身,在灵魂的园子里栽种荆棘。」又读,「我们是阴差阳错或咎由自取地成为了奴下之奴。」 瞿藻曾那么痛恨同性恋这个群体,如今又那么矛盾地依恋着陈慈。恨越深刻,爱就讽刺地愈发深刻。瞿藻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让他成为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 诸如此类的秘密还有很多,瞿藻不知道陈慈究竟是察觉了其中的哪一件。 「老公……」瞿藻趴在陈慈的身上,晃来晃去,「你就直说吧,我是真的不知道嘛……」 陈慈就等着他这句呢。从枕头底下掏出被瞿藻藏起来的试卷,满分150的卷子,瞿藻拿了66分,连一半都没到。 「你也知道这个分数不好看啊?」陈慈揶揄他,「竟然还给藏起来了。」 瞿藻不禁逗,脸颊通红,小声地问:「你是怎么找出来的啊?」他明明把它藏在客卧写字檯的抽屉里,难道陈慈还翻他抽屉了? 「你以为你儿子只会翻我的抽屉?」陈慈得意地笑了笑,多亏家里那几只见风使舵的小猫,从前翻他抽屉,把他那点秘密扒得干干净净。如今终于学会反哺,将瞿藻这几张可怜的试卷翻出来叼给他看。 「这些个逆子!」瞿藻大为光火,瞪着在床边安然睡大觉的小猫生气,「怎么能出卖他们的老母亲呢?」 「明天开始放学了就别在外面磨蹭了,早点回家吧。」陈慈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瞿藻收好试卷,懵懵懂懂地问:「为什么啊?」  「家教已经给你找好了,以后每晚回来就补课,你都高三了,好好惦记一下你的学习成绩吧!」 「啊?」瞿藻哀叫,惊醒三只小猫,一猫赏他一记白眼。 「老公,哥哥,daddy,不要吧?」瞿藻好话说尽,可陈慈就是不为所动。 . m市正式入了冬,瞿藻也正式开始了生无可恋的高考苦旅。 不过这份苦还有个人帮他分担着。瞿藻每晚上两个小时家教课,陈慈就在厨房里忙活,给他和他的小老师准备宵夜。甚至还在瞿藻哭天抢地的威胁下,答应他如果这次期末考试他的年级排名能进步100名,自己就再帮他打一次飞机。 瞿藻以此为目标,改头换面,发奋学习,已经放弃他的老师们也对他改观,偶尔还会在全班同学面前夸他几句。 高三学生的寒假只有一个礼拜,从除夕到大年初六。瞿藻的学校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非要在除夕当天公布成绩,存心给他们这些吊车尾的学生添堵。 瞿藻本来想着自己的成绩很差,好好学的话,应该能从最后几名进步到中等偏下的水平,一百名根本不在话下。但这次的筹码特殊,搞不好就爬不上陈慈的床了,他一个紧张,数学考的发挥有些失常,算过了两道很有把握能拿分的题。 虽然婚期推迟了,陈新霁和沈茹还是把两个孩子叫来陈新霁的豪宅,说要过个团员年。瞿藻一直紧张期末考的排名,没留神就被陈慈带进陈家,心不在焉地抱着手机看。 成绩简讯下午四点钟才来,瞿藻当时正在跟陈慈一起看电视,手机振动的时候,他们两人俱是一惊,一起紧张起来。 瞿藻抱着手机读信,没一会儿抬起头来,哭丧着脸。 「怎么了?」陈慈故作镇定地看着他,「考不好也没关系。」 瞿藻嘀嘀咕咕,说:「考得还行,分数比我预估得高。」可他还是不开心,可怜巴巴地跟陈慈打商量,「只是,我的年级排名只进步了99名,能不能四捨五入,就算进步了一百名?」 陈慈还没来得及说行不行,沈茹听说瞿藻的考试成绩出来了,跑过来关心;知道瞿藻进步了大一百名,简直要激动哭了。 「妈妈就说嘛,我们小藻只是不爱学习而已,学起来比谁都有天赋,比谁都进步得快!」沈茹眼角湿润,感恩地看着陈慈,「还是小慈辛苦了,我让阿姨煲了乌鸡汤,待会你俩都多吃一点,好好补一补!」 第103页 就连一向严肃的陈新霁在得知瞿藻进步明显后也表示高兴,从书房里找出一根包装精美的钢笔送给瞿藻,笔头上面缀着颗钻石,不便宜。 瞿藻收了陈新霁的大礼,忙着道谢,接下来的一整个晚上都过得闹哄哄的。零点倒数的时候,重组家庭的四个人并肩站在露台上,看远方的城市公园里的烟火表演。 烟花小小的,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零点不知不觉就过了,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暌违多年的年味儿。 烟火结束的时候是零点过一刻,四个人意犹未尽地往回走。别墅的主卧在底层,是个大套间。陈新霁和沈茹同他们互道晚安,一起进了主卧。 瞿藻追在陈慈的身后踏上旋转楼梯,一路走到二楼的客房区。瞿藻先去洗澡,之后换陈慈去洗,温热的水汽一蒸,梳洗台上的镜子就慢慢浮现出两只胖胖的猫猫头贴在一起的卡通画,四周全是爱心,最底下写【love u daddy】。 陈慈止不住微笑,洗完澡熘熘达达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半路被人截了胡,被拽进自己房间的隔壁客房。 瞿藻将他压在门上,十分熟练地撬开他的嘴唇,吮吻着他的舌头。 陈慈明知道瞿藻想要什么,却不愿这么轻易地给。一边喘还一边嘴硬,「我还没考虑好,要不要给你四捨五入……」 瞿藻从善如流,半蹲下来,「既然哥哥不帮我,那我来帮哥哥。」 …… 第二天一早,陈新霁带着沈茹出门会客访友,别墅里就只剩拥在被子里酣睡的瞿藻和陈慈。 瞿藻不知不觉养成了生物钟,睡不着懒觉,干脆赖在被窝里折腾陈慈,给陈慈的小兄弟弄得精神抖擞。 陈慈凌晨纵/欲/过度,此刻累得不行,往床边挪了挪,远离瞿藻的骚扰。 「老公,daddy——」瞿藻在他的耳边呵气,根本不打算绕过他,「哥哥——」 各种爱称轮番叫了一遍,陈慈终于认清事实,这个觉是睡不成了。 …… 陈新霁和沈茹吃完了午饭才回来,二楼的客房依旧紧闭,他们是两个男孩儿的家长,猜想他们昨晚肯定熬大夜打游戏了。陈新霁气得吹鬍子,沈茹嗔他一眼,警告他别动不动跟小孩子置气。 陈新霁没了脾气,去书房处理公事。 沈茹顺着旋转楼梯走上二楼,到瞿藻的门前敲了敲,「小藻啊,还没睡醒吗,妈妈跟你陈叔叔回家了,给你们打包了午饭哦。」 门上有阵闷响,隔了一阵传来瞿藻的声音:「知道了,待会儿就下楼。」 「那记得把你哥也叫下来。」沈茹笑了笑,觉得自己猜想正确,这孩子昨晚肯定没睡,声音听着很疲惫。 她蓬了蓬捲发,慢腾腾走下楼。 房间里,陈慈的后背贴在门上,被顶,得很,深,几乎叫不出声了。 瞿藻根本不饿,他光吃陈慈就吃得心满意足。但他故作体贴地问:「老公,饿不饿?」 眉头深深皱起,陈慈抱着瞿藻的脖子,犹豫片刻说,「不,不饿。」 很难讲,瞿藻打算怎么餵饱他。 --------------------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更新努力写,假期期间一定要完结!!! 大家小长假快乐~ 感谢在2022-10-01 11:44:27~2022-10-01 14:4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世界和平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瞿藻x陈慈 高三进入下半学期,正式要紧的时候。 瞿藻在学习方面向来不大上心,这么多年吊车尾习惯了,上次期末考进步99名之后便又开始吊儿郎当。好在开学的第二个礼拜,陈慈给他请的课外辅导就到位了。 瞿藻在学习上并不一帆风顺,他落下的知识太多,各科都要补,学得分外吃力。经常嘟着嘴抱怨,高考考卷上的每一分都是他用血和泪换来的。 陈慈抄起笔记本轻轻敲他的脑门,「谁不是呢?你以为高考状元是老天爷选定的吗,不也是自己一分一分努力出来的!」 瞿藻没话说了,当初入学的时候,他的三个好朋友都在火箭班;沈茹也託了不少关系才把他也调进了火箭班,想着他能有所薰陶。 结果正面的薰陶没有,负面影响倒是不少。瞿藻长得精緻漂亮,皮肤白,个头高,穿着贵气,人又很好相处,招惹得同班和同校的小女生春心荡漾。他平时一呼百应惯了,根本不在乎那些学习好的,他们不一定有他这么受人欢迎。 等他真正开始对学习上心的时候,才发现班里的气氛早就变了,过去追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女孩子都乖乖端起了书本,只有他还沉浸在过去那些虚浮的繁荣里。 他也观察过同班的年级第一,对方向来安静又腼腆,跟他说两句话就会脸红,但是上课铃一打,她就马上投入到学习的状态中,争分夺秒,志存高远。 他的状态跟人家年级第一确实不能比,难怪他常年吊车尾,就是少了那种紧迫感。 约束到位了,奖励自然也要到位。瞿藻平日在课本里受的那些委屈与沮丧,全都化成了十成的力,在床上和陈慈讨回来。 陈慈床头柜里的那些个玩具早就被他们俩玩遍了。 陈慈对瞿藻纵容得很,为了帮他走出童年被铁链束住脚踝的阴霾,任由他绑着手腕束在床头,最难受的时候也不能拒绝,每次结束时哭得眼睛都肿了,晕晕乎乎地被抱去清洗。 第104页 这半年过得既匆匆又缓慢,总也做不对的几何题,学也学不完的新知识,挥散不去的挫败感,和灵光一现的小进步,拼凑成瞿藻的较为枯燥难捱的高三生活;而粉红色的绸缎宽带,质地柔软的皮/鞭,丝绸眼罩,草莓味口//枷,又带来这六个月里较为新鲜和享受的体验。 混乱又有条不紊,充实又迫在眉睫,这段时间被诸如此类的感官矛盾塞得满满当当,可瞿藻却觉得好像有了个奔头和希望,所以再没感觉过茫然。 终于挨到高考,陈慈开车送他去考点,在停车场的角落里接所谓的「幸运之吻」。给他新的希望:「等高考结束了,我们就出去旅行。我知道一个小岛,阳光和风景都很好,人也很少,可以自在一些。」 瞿藻又吻了吻他的脸颊,美滋滋地夸他:「谢谢老公,我老公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公!」 陈慈喜不自胜,揉揉他的耳垂,「好好考试!」 「遵命!」瞿藻坚定地说,「老公等我凯旋!」 「好~」陈慈笑出声。坐在车里目送他消失在转角,走进他人生的第一场战场。 他慢慢将笑容收回了些,思考着自己和瞿藻的未来。 开始的时候没有想到,他和瞿藻可以变得越来越默契,越来越依赖彼此。说不心动是假的,不想一直在一起也是假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瞿藻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他对未来的计划里,成为某种程度上的必需。 所以陈慈想要争取看看,趁着旅行跟瞿藻一起商量出一个缓和的处理方式,一点一点向他们的父母渗透他们俩的关系。 如果这期间,瞿藻找到了其他喜欢的人也没关系,陈慈既然有勇气开始,就一定能找到勇气放手,回到清清白白的「哥哥」的位置。只是他开始祈祷着,希望永远不要有这么一天。 人都是自私的,在陈慈看来,自己和瞿藻都已经懂事了那么久,偶尔自私一次也不会变得罪大恶极。 只要瞿藻愿意跟他站在一起,他们两个一起努力,总能,总能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的。 . 然而陈慈千算万算,还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环,他忘记去确认瞿藻的想法。 瞿藻很听话,陈慈让他努力学习,他便努力学习;要他好好吃饭,他便再也不太挑食。瞿藻给予恋人绝对的忠诚和信任,这也成了陈慈死心塌地的重要原因。 其实瞿藻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倒也不是觉得丢脸,而是觉得没有必要。再过不久,他和陈慈就会成为法定意义上的一家人。陈新霁的脾气他早就有所了解,他是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拥有一个同性伴侣的。 那么现在他和陈慈的这种兄弟关系就是最完美的,分不开,也不会受任何风言风语的影响。陈慈只能有他,他也只有陈慈,他们可以一辈子做一对表里不一的兄弟。 后来他们意识到,他们俩抱着相似的心思爱着彼此,厮守和旅行,其实却一直在背向行走,越是努力地想要靠近,就将对方越推越远。 在陈慈选的那座海岛上,两个人度过了极致快乐和放纵的十几天。待在酒店房间的时候,他们很少穿衣服,兴起就玩一玩,大声地叫嚷,欢呼; 等夜色降临,他们来到露台上拥抱着舞蹈。乐曲流淌着汇入夜色,月光为他们奏鸣,海浪是床柔软的被子,风是最可口的酒,彼此的眼里是壮阔的银河,情话是树上的果实,雨水是诗篇,夏天长得仿佛没有尽头,足足有一个须臾。 旅行快要结束的晚上,两人拖着手去集市闲逛。 瞿藻在一个手工制品的小铺面前驻足看了一阵,最后选了两条银质的脚链,挂在自己和陈慈的左脚脚踝上。他告诉陈慈:「哥哥,我已经好久没有再做那样的噩梦了,谢谢你。」 少年的鼻樑晒红了,有些蜕皮,看起来有些脆弱,「以后就由你来拴住我了,我哪里都不去,我属于你了。」 陈慈也变得认真,告诉他:「你要想好这句话的意义。我们的差别是男孩到男人之间的差别,隔着道德、伦理、数不清的口舌和足够影响你的一生的污点……」 瞿藻在行人交织的集市上缠绵地吻他,将他整个人箍在怀里,鼻头蹭得更加红。 「那就让我变成男人吧。」瞿藻不假思索地说,「变成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 从海岛回家后,两人紧接着开始帮忙陈新霁和沈茹的婚事。之前他们为了照顾瞿藻的情绪,特意推迟了订婚宴。现在高考结束了,瞿藻的成绩勉强够上了b市的一所二本大学,已经超乎所有人对他的期待。 正好m市的疫情也稍微平息,两家的大家长一商量,决定干脆跳过订婚宴,直接举办婚礼。 这个决定要是放在半年以前,瞿藻非得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可如今不一样了,瞿藻的心态发生彻底的转变,沈茹嫁给陈新霁之后,他既能拥有妈妈,又能拥有哥哥,倒也不算亏,也就没再动过任何歪心思。 左右是放假没事做,瞿藻提前一周到婚礼会场帮忙,盯着策划的布置进度,还主持了两次婚礼彩排,对整个婚礼的流程了如指掌。 婚礼前一天,瞿藻确定好会场里的所有细节,心满意足地打车回家,在楼道里碰到个熟人,是大半年不见的储行舟。 之前警察接到举报,在储行舟家搜出一些致幻的违禁药物,瞿藻以为他会在里面蹲上几年。 第105页 储行舟主动解释:「我爸托关系帮我走动了一下。不过你放心,m市我是待不下去了,正在办移民手续,这次回来是想收拾一下衣服。」 瞿藻没什么好担心的,现在储行舟对陈慈来说就是死人一个,对他来说更是毫无威胁。 和储行舟一前一后地上楼,快要走到陈慈的家门口时,储行舟突然回头跟他说:「你知道吗,陈慈也有秘密的,他没有看上去那么善良。」 瞿藻耸耸肩:「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要求他对我绝对坦白。」 「你还挺豁达,」储行舟一笑,「陈慈知道你派人暗中跟踪他爸的事,也知道你故意撮合我们俩,想曝光他同性恋的身份。」 瞿藻的心脏隐隐作痛,原来哥哥都知道呀。都知道了,还是会选择相信他,将自己交给他…… 「那又怎样,那是我曾经的计划,我现在不打算这么做了。」瞿藻站在矮储行舟两个台阶的位置,微微仰起头,「我决定祝福我妈和陈叔叔,我衷心希望他们能百年好合。」 他顿了顿,露出讽刺的笑容,「你说你一个声名狼藉的外人,怎么还有闲心操心别人的家事呢?」 储行舟大度地笑,「倒也不是操心别人的家事,就是想提醒你呀,小弟弟……」 「陈慈的秘密当然不止那么一件。今天我们碰上了,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信不信由你。」 一听是陈慈的秘密,瞿藻忍不住好奇,示意储行舟说下去。 「当年陈太太不是一个人去世的,和他一起走的还有尚在襁褓中的陈新霁的次子,陈慈的亲弟弟,这件事你不知道吧?」储行舟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谁都不知道,要不是之前阿慈喝醉了无意间提过一次,我也不会费尽周章地调查下去,那你今天也就没得听了。」 弟弟……瞿藻愣在原地,直觉告诉他,赶快推开储行舟回家,他不必知道所有的事。然而他的脚变得笨重,微微抬起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楼道里盘旋着燥热的风,瞿藻却觉得全身发凉。 「你知道陈慈那个不幸夭折的弟弟叫什么吗?」储行舟终于得逞,吐出恶毒的信子,向他宣布,「陈早,他是早上出生的,这名字好像还是陈慈取得呢。」 储行舟用最恶毒的真相在瞿藻的心上插了一剑,慢悠悠地拾阶而上。 「哦,对了。」储行舟在楼梯转弯处再次立定,「那孩子跟你是同年出生的耶,你说巧不巧?」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渐渐地褪色,楼梯变成几个单调扭曲的线条,窗口的绿叶霎时失去生机。瞿藻隐约听到储行舟打开自己的家门又合上的声音,然后是某种东西消融的细响,整个人瘫坐在台阶上。 怪不得,怪不得陈慈在初见时就对他那么热情和友善,主动跟他说话,询问他的爱好,送他新的运动鞋…… 让他搬进自己家,一日三餐滴水不漏地照顾他,对他有无穷无尽的耐心与看不到底线的纵容…… 还总是「小藻、小藻」地唤他。 瞿藻掏出手机,想给陈慈打个电话问问看,陈慈在呼唤这个名字的时候,是想叫「小藻」还是「小早」呢? 果然吶,人都是自私的,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瞿藻不是陈慈的唯一,不是唯一的家人,也不是唯一的弟弟。 他是陈慈的愧疚的出口,是假想的「陈早」,是替代品。 瞿藻把手机重新收紧口袋,扶着楼梯扶手,缓缓起身。 无意瞥见脚踝上熠熠闪光的那条脚链,他觉得是自己活该,是他让陈慈绑住自己的,是他先喜欢陈慈,先缠着陈慈。 原来他才是自投罗网的猎物。陈慈只是个幸运的猎人。 是他太蠢。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忘记标註了,吴南春读的两句话选自英国作家王尔德的《自深深处》,是他在监狱里写给渣男恋人的长信。这信很长,王尔德好能写,除了控诉恋人波西的渣男行径,还讨论了爱情、仇恨、甚至艺术和文学。我觉得还挺好看的,也蛮符合吴南春「孤芳自赏」的心情。 今天日万了,狗血桥段也终于写到了。毕竟是自己的故事,虽然想尽快完结,但不想敷衍瞿藻和陈慈。 第69章 瞿藻x陈慈 瞿藻没回陈慈家,也没回自己家,沈茹正和她的「姐妹团」在家里,准备明天一早的接亲仪式。 他漫无目的地逛大街,七月末,傍晚很热,风是热的,树是热的,街道是热的,只有瞿藻的心不冷不热,血液在他的身体里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流动着。他应该是满腹心事的,但当他回首,却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在想。 驻足的地方是一家时尚造型室,门头没什么装饰,瞿藻走进去,一位自称「tony」的发型总监接待了他。他闭上眼睛,说要做这里耗时最长的发型。 躺下来洗头发的时候,发型师问他明天是不是有什么活动。瞿藻笑了一下,说明天他妈妈二婚,对方瞭然地「哦」了一声。 光是洗发就花了二十多分钟,发型师给他做了全套的头皮护理,结束时在他的脑袋上包了一块毛巾,又找了块方巾给他擦脸上的水渍。陈慈打来电话,问他怎么不在家。 他说在做造型,电话那端传来陈慈的笑声,说:「小藻怎样都很好看。」瞿藻谎称手机快没电了,结束通话,然后关掉手机。 第106页 瞿藻蜷在皮质座椅上睡了四个钟头,再醒来的时候,他的头发已经变成了耀武扬威的金色。染发药水刺激得他的头皮隐隐作痛。tony刚给他修完发型,用粗糙的刷子在他的后脖颈上掸了掸。 「行吗,小帅哥?」tony一脸骄傲,「明天一定让你亮瞎全场人的眼睛!」 瞿藻没说话,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刚才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改变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去思考陈慈能不能接受。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怕陈慈觉得他胡闹,怕陈慈跟他生气了,不理他了…… 而冷静下来之后他开始想,如果是「陈早」染了这么个张扬的发型,陈慈会怎么样? 会端起哥哥的架子教训他吗,还是会同样地纵容和宠溺,觉得小早怎样都很好看? 过去他在陈慈的身边作天作地,有多少容忍是陈慈给予他的,又有多少是他从「陈早」那里偷来的? 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陈早的存在,却没有一个人告诉他? tony递给瞿藻一个收款码:「小帅哥,麻烦你结一下帐。」,「不要太难过了。其实我妈妈也是二婚,但她告诉过我,再亲密的爱人也比不上自己的家人亲……你妈妈就算找到了新的幸福,也一定会把你放在第一位的,毕竟血浓于水嘛,对吧?」 瞿藻点点头,沉默地付了款,走出造型室。 . 已经是凌晨,主街道仍旧灯火通明,饭店和酒吧的大门不断吞吐着年轻的男男女女,他们穿过宽阔的马路,勾肩搭背,精緻的妆容被夜色溶解,逐渐变得面目全非。 瞿藻终于累了,随意坐在街沿,等黎明一到就去参加他妈妈的婚礼。 「帅哥,有火儿吗?」一双恨天高停在他的眼前,小腿纤细笔直,大腿的一大半都露在空气里,裙子是要遮不遮得短。 瞿藻笑了一下,摇摇头,「没有,不抽菸。」 「不抽菸?」高跟鞋在他身边坐下,路过的计程车骤然减速,司机冲着他们吹口哨。「我穿安全裤了傻逼!」高跟鞋朝着车屁股大喊。 「你不开心啊?」高跟鞋又对瞿藻说话,瞿藻终于抬起头,和高跟鞋的主人对视。对方长得很美,朝他嫣然一笑,「大半夜蹲在这里,如果不是为了泡妞,就是非常不开心。」 「嗯,明天我妈二婚。」这是这个晚上,瞿藻第二次告诉别人这件事。 「这是好事啊,女人在任何年纪、任何状态,都有权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女生从身侧的小包里掏出烟,又掏出火机,「你不喜欢你新爸爸?」 「我爱上了我新哥哥。」瞿藻告诉她,「但我哥爱的不是我。」 「厉害了弟弟!」女生掸着菸灰,很大声地笑,「这是什么家庭伦理大戏?!」笑了一阵,女生又恢复冷静,「没事儿,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认识好多个哥哥,回头把他们介绍给你。你要是想换个口味,姐姐这儿还有叔叔款……」 「瞿藻!」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瞿藻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谁。 陈慈走近,见瞿藻没有马上回头对他微笑,觉得瞿藻肯定是因为头发做得不好看而生气了。也是,要不是熟悉瞿藻穿着的那身衣服和坐姿,单凭他现在的发型,陈慈估计也认不出他来。 他在瞿藻的另一侧坐下来,没加什么主语地问:「新朋友啊?」 「啊对对,」女生主动跟陈慈打招呼,「嗨,我叫kitty,看到小帅哥一个人坐在这里,就跟他聊一会儿。」 陈慈客气地跟她笑笑:「小藻在等我接他回家。」他站起身,拍拍瞿藻的肩膀,「我们回家吧。」 瞿藻想要拒绝,却突然想到之前他彻夜未归,陈慈就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找他……他抬起头,陈慈今天没穿家居服,看上去体面了很多,他的手里攥着车钥匙,猜不出他找了多久,找了几条街。 陈慈递出一只手给他,瞿藻还是握上了,借力站起来。陈慈微仰着头,看了他一阵,又摸了摸他的白金色的头发,他的头皮上的疼痛立刻就消失了。 「还是很好看的,」陈慈安慰他,「你的皮肤白,能驾驭这样的发色,很出众也很有活力!」 「嗯……」瞿藻吃力地对他笑了笑,「哥哥喜欢就好。」 「哥哥?」一旁的kitty也站起身来,把烟摔在地上,踩上去,「你就是哥哥啊!」然后发出欢快的笑声。 「小藻,我们走吧。」陈慈不怎么喜欢kitty,捏了捏瞿藻的手,拉着他离开了。 陈慈把瞿藻送回家就出发去陈新霁那里,明天一早他还要跟着他爸去接亲。其实他早就应该过去报到,但瞿藻手机没电失联,他怎么不知怎么一直心慌,总觉得要出事,干脆出门去找。 这次又是直到看到了瞿藻,他的心才安然落回肚子里。 出门前,他吻了吻瞿藻的额头,瞿藻却突然发了狠,捏着他的下巴深吻他,吻得很重,让他很难享受。 「怎么了?」结束后,他的嘴角被咬破了,抽了张纸巾止血。他和瞿藻开玩笑:「这么捨不得哥哥走啊?」 瞿藻静静看了他一阵,眼睛里多了他读不懂的情绪,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问,瞿藻就突然转身,回到主卧大床上躺好,「你走吧,陈慈!」 陈慈一乐,哄着他说:「明天的仪式一结束,我们就直接回家,我好好陪你,好不好?」 第107页 瞿藻没回答,陈慈也没多想。他的手机一直在震动,陈新霁等得不耐烦了。 明早出门迎亲之前,他们父子俩计划先去看看他的妈妈和弟弟,陈家要迎来新的成员了,他们想得到庇佑与祝福。 . 沈茹果然对瞿藻那一头金毛不满意,看到他的时候脸都要垮了,「你怎么……」 陈慈赶快跳出来,帮他解释说:「这是现在最时髦的发色,小藻马上就要去学校报导了,这头发肯定能让大家对他印象深刻!」 沈茹将信将疑,勉强给陈慈一个面子,对瞿藻说:「等你开了学,风头出够了,就马上染回去!」 「到时候我帮您监督!」陈慈横在他们母子之间充当和事佬,哄着沈茹说,「阿姨,今天是属于您的一天,开心一点嘛,摄像老师还在拍花絮呢。」 听到这里,沈茹立刻扬起嘴角,快速转换心情。而后她按照摄影师的指导,和瞿藻一起拍摄了几个互相整理头发的镜头。 仪式正式开始,瞿藻牵着沈茹的一支手,在银白色的灯光下走过红毯,将她的手放在陈新霁的掌心里。而后他走到舞台的侧面,站在陈慈的身边。 这是m市最大最豪华的婚宴厅,台下坐得都是有头有脸的宾客,不能坐客的地方填满了重瓣玫瑰。仪式的每个环节都进行顺利,陈慈作为家属代表上台致辞,换得不少眼泪,就连陈新霁的眼眶都泛起红。 仪式结束,喜宴开始,新人去休息室换衣休息。 陈慈示意瞿藻跟自己到后台,亲亲他的脸颊,问他:「怎么今天心不在焉的,捨不得阿姨结婚吗?」 瞿藻忍了一天,感觉快要窒息了,冷冷地问他:「你觉得如果你妈妈看到了今天的婚礼,她会怎么想?」 陈慈愣了一下,有些讶异瞿藻的脑回路,隔了一阵才回答:「她……大概会祝福我爸爸吧,她很爱我们,会希望我们都能幸福。」 「那你弟弟呢?」瞿藻直直盯着陈慈的眼睛,问他,「你觉得陈早会祝福我们吗?」 陈慈的表情都僵了,怔然望向瞿藻,神情复杂。 见他不说话,瞿藻继续问:「你觉得陈早能接受自己的替代品操他的亲哥哥吗?他能接受自己的亲哥哥叫着他的小名高//潮吗?」 「瞒着我好玩吗?」瞿藻不知不觉哭了,「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对我那么好,为什么啊?」 「是我长得人见人爱,还是你太喜欢我妈妈了?」 陈慈的眼神聚焦,郑重地看着瞿藻,「小藻,你冷静一点,我可以跟你解释。」 「哥哥打算怎么解释?」瞿藻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我真的太好奇了,我在你眼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我们俩这样的关系,其他人又会怎么看我们呢?」 「什么意思?」陈慈察觉出不对劲,连忙追问。 「既然所有人都不打算告诉我陈早的存在,那我来让所有人都记得我的存在吧!」瞿藻苦笑,「为了让大家记住我,记住我们,我准备了一个视频,带大家好好了解一下咱们俩的关系。让大家都看一看,陈慈和小藻,这对兄弟的感情有多好。」 他去拉陈慈的手,却只触碰到冰凉的指尖,陈慈抽开手,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你究竟做了什么?」 瞿藻看着自己落空的掌心,缓缓说:「现在这支婚礼视频之后本来该播放婚纱照拍摄的花絮,但我把视频换了,到时候大家就能看到我们平时玩得那些小游戏,听到你陶醉地叫着我的名字,听到我们接吻和做/爱的声音。」 「不过你放心,哥哥,我给你打了码,我才捨不得别人看到我的哥哥,你也捨不得别人看到你的小藻吧?」瞿藻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播放的这支视频还有30秒结束,你选择可以留下跟我解释,也可以选择去场控室阻止视频播放,选择权给你了,你选吧。」 「瞿藻!」陈慈皱着眉头,警告说:「你在这里等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解释过了你就会懂了。」说完转过头,小跑去舞台另一侧的控制室。 呵——瞿藻轻嘆。 哪有什么视频啊,他怎么会拍,又怎么会捨得给完全不认识的人看? 只是在陈家的名声和瞿藻之间,陈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罢了。 好荒唐啊。原来陈慈的爱是这样的啊。 瞿藻想过,如果陈慈留下来跟他解释,不管他说什么,怎么说,他都会相信。陈慈可以说,你是你,陈早是陈早,从一开始你们对我来说就是两个人。瞿藻会信。 陈慈可以说,可能从一开始,我确实把你当做小早,但在后来的相处中,我一直把你当做瞿藻,你就是你,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瞿藻也会信。 陈慈还可以说,你和我爸爸,和我弟弟对我来说同样重要。瞿藻也会信。 陈慈还可以说爱他,那样的话瞿藻不仅会信,而且会吻他,比现在还要爱他,超越一切地爱他。 可陈慈什么也没说,只让他冷静。 所以瞿藻决定走了。 仪式会如常进行,除了他没有人会不开心。 . 可事实是,这一天对在场的每个人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瞿藻和陈慈都没有发现,他们的争论全都一句不漏地传进身后虚掩着门的房间里,那是新娘休息室。 瞿藻离开后,里面的女人一直在尖叫,浑身剧烈颤抖,不停地痛哭。 第108页 他贴着婚宴厅的一侧的墙壁走着,路过今天的新郎官陈新霁,对方正被人群簇拥着,众人嚷着让他干掉手里的酒。 陈新霁仰起头,酒盅刚碰到嘴唇,一旁正在侍菜的服务生突然钻了出来,扑到陈新霁的身上。 当他被众人拉开时,已经在新郎官的腹部留下一把刀,大半截刀身都戳进新郎官的身体里,带走了他满脸的喜气。 新郎的红色长袍被染成深红色,身下的地毯上晕开一团蒲公英状的血迹。服务生大笑不止,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扔向高空,随后被人镇压,整张脸都碾在地毯上。 他胸前的名牌在挣扎中掉落,弹跳出去,滚到赶回来的瞿藻的脚边:【吴南春】。 像冥冥之中的诅咒。 他才刚从一场由吴南春制造的噩梦里甦醒,转眼又被扯进了另一场由他制造的噩梦。 命运啊,怎么就是不肯放过他呢? 漫天的纸片雪花一样落在地面上,瞿藻就是纸片上的主人公之一。 从出狱那天开始,吴南春就在筹备这么一天。他要将当年指控自己坐牢的小孩,判了自己三十年的法官,全部都推入地狱。 只是命运似乎格外垂青于他,当年的孩子和法官竟然要成为一家人了。这家人可真有意思啊,仿佛在给他一个舞台,邀请他大展拳脚一样! 所以他暗中记录下海岛上瞿藻和陈慈的深吻,记录下酒店的住房记录和物品消耗,然后全都呈现在小小一张传单上。怕知道的人还不够多,他还特意联繫了几家娱乐媒体,让瞿藻和陈慈这对爱侣和他们的父母一起,让全世界来见证。 唯恐不够资格参加婚礼,他又面试了酒店的服务生,跟人换了三个班,总算能自由进出宴会厅了。 吴南春被人扣在地上,嘴唇已经磨破了,仍不忘给陈新霁送上祝福:「新婚快乐啊,陈法官!」 -------------------- 作者有话要说: 这血……狗起来了吧?(真诚发问) 第70章 瞿藻x陈慈 这个夏天以前的生活,有苦有甜,喜忧参半,有噩梦也有美梦,像波澜起伏的山丘。可今天以后,所有的事情急转直下,没有好的坏的,只有坏的和更坏的。他们不再有选择,也没有希望,眼前只有一条路,愿不愿意都要走。 陈慈刚走到监控室的门口就反应过来,瞿藻在骗他,过去那么长时间里,瞿藻如果真的想留下什么证据,留下任何情/爱的痕迹,不会等到这么一个时机。 瞿藻也许恨陈慈,但他绝对不恨自己的妈妈;瞿藻就算恨陈慈,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去伤害他。瞿藻总归是善良的,他一早就就知道的,不是吗? 陈慈立刻掉头往回跑,回到刚才说话的地方,瞿藻早就不在了,只听到休息室里传出的嚎啕悽惨的哭声。 他走进去,看到沈茹瘫坐在地上,脸上的妆都花了。周围是她的化妆师和服装师,还有几位好友,她们用或尴尬或鄙夷的眼神看着他,像在端详一个怪物。 沈茹也看到了他,眼睛里满是哀伤地望了他一阵,然后问他:「小慈,阿姨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陈慈怔在原地。 「阿姨不是故意的,阿姨跟你道歉,好不好?」沈茹从地上爬起来,换成跪姿,「阿姨对不起你,可是小藻他还小,他不懂事,你放过他吧,好不好?」 「阿姨,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陈慈艰难地说完话,喉咙立刻被上涌的郁结堵住,再想张开嘴解释,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沈茹只好猜测,「你是不是不喜欢阿姨嫁到你们家来?阿姨不嫁了,我这就去跟你爸爸离婚。你可以说,可以说是我对不起你们,阿姨绝对不会反驳,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今天听到的话。」说完话,沈茹伏在地上,不停磕头,「阿姨对不起,对不起你,求你了,放过小藻,放过小藻好不好?」 周围的人如梦初醒,纷纷上前又拽又拉,好不容易才将沈茹按在座位上。沈茹宛如丢了魂,睫毛膏被泪水融化了,黑色的泪痕将那张风云犹存的脸颊分割成几瓣,像一支碎掉的瓷娃娃。 换陈慈在沈茹的面前跪下,正要张口,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跑来通知消息的服务生看到屋里的景象吓了一跳,有些犹豫地说:「……沈女士,外面出了点状况,您的丈夫受伤了。」 沈茹瞬间清醒,下意识地看向陈慈,陈慈仍旧茫然。沈茹抽了张湿巾,一边擦脸一边吩咐身边的人,「今天的事你们不要说出去,要是走漏任何风声,你们谁都跑不掉。」 在场的几位女士也是见过市面的,三两个搀扶着沈茹,剩下的拿好她的皮包和化妆品,陪着她出去查看情况。路过跪在地上的陈慈,沈茹侧目说:「这件事先别告诉你爸,我们自己解决掉,可以吗?」 没等到陈慈点头,沈茹便挣开扶着她的几条手臂,理了理裹在身上的旗袍,素着脸走了出去。 . 出去才发现,宴会厅里已是一片狼藉,沈茹站在舞台边沿,看到一队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轧过上百朵玫瑰簇拥着的红毯,往厅外去。 她看到一群青壮年将一个大笑着的疯子压在地上,看到自己的儿子跌跌撞撞地追着担架车跑,一路撞翻了花台和宾客,但没人敢拦他。 她也看到了大雪一样覆盖在地上的纸片,上面是自己的两个儿子,他们是明明是关系要好的兄弟,却在做着恋人才会做的亲密的事情。 第109页 一定都是被按在地上的那个人的错。 吴南春,十多年前她就想亲手杀了他,为什么当时她没有杀掉他? 陈慈后一步从休息室里跑出来,带来沈茹放在休息室的便服,又跑去打点婚礼的策划,请他们给每位宾客备上厚礼,处理掉所有敏感信息。 他走过来,让沈茹趴在自己的背上,带着她往急救中心赶。沈茹的精神再次崩溃,在他的背上不停流泪,指甲嵌进他的皮肤里狠挖,恶毒地骂他,说恨他,指缝里都是血。 . 陈新霁受的伤不致命,但他毕竟上了些年纪,恢复得很慢,每天只清醒不到半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则陷入沉睡。 陈慈和沈茹轮班照顾他,倒也可以请个看护,可他们俩都心虚,赎罪一样,每日都来。 瞿藻好像彻底消失了,沈茹回家的时候,瞿藻就躲进自己的小房间里;陈慈给他打过无数个电话,也趁沈茹不在的时候,偷偷到他家来找他,瞿藻躲在被子里,不吃不喝,也不吭声。 谁都很苦,谁都不说,真不愧是一家人,有一家人的默契。 夏天快要结束了,陈新霁每天清醒的时间变长了一些,约两个小时。有时他醒来,能看到陈慈,有时看到沈茹,但他们都不愿意提瞿藻。 他的新儿子,和自己的亲儿子接吻的新儿子,没人提他。 陈新霁有时候想,就这么睡下去也不错,可不可以不面对现实? 可不可以不面对现实?所有人都有这样虚幻的愿望。 然而没有人能如愿,只要还在呼吸,尚且脚踏实地,就得面对现实。现实会按着你的脖子,强迫你睁开眼睛,要你面对它。 . 「爸,你醒了?」陈慈看到陈新霁的手指动了动,立刻敏感地握住,殷殷问道。 陈新霁睁开眼睛,适应着午后强烈的日光,轻微颔首。 「有没有难受的地方,有没有哪里痛?」 陈新霁摇摇头,陈慈给他掖下被角,用温水浸湿棉签,点在他干裂的嘴唇上。 「吴南春今天宣判,故意伤害罪,6年,不得缓刑。」陈慈告诉他,「之前您判了他30年,他在监狱里表现良好,待了十年就出来了……」 陈新霁的嗓子都是哑的,有气无力地说:「初犯的话,服刑期间认错态度积极,会得到减刑的。」 「操……」陈慈发泄似的爆粗口,「当时就该踹死那孙子,他哪里认错了?」 「我们谁都没想到他有积怨,这是独立事件。」陈新霁仍旧为了他所拥护的法律辩白,「这些心理很难通过行为或者心理评估检查出来。」 陈慈沉默。 「你和那孩子,是怎么回事?」陈新霁静了静,觉得总得有一个人面对这个问题,于是问他,「你对我和你沈阿姨结婚的事情有意见吗?」 陈慈摇头,说:「我和瞿藻是认真的,他很爱我,我也爱他。」 「可你们不能在一起。」陈新霁声嘶力竭地哀求,「爸求你,断了吧,你们不可能一直走下去。」 陈慈顿了顿,顺从地说:「好。」 陈新霁得到令他满意的答案,闭上眼睛,呼吸即刻变得绵长。 其实打从陈慈意识到自己的性向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开始期盼着类似的场景。在他的幻想中,他有了一个情比金坚的伴侣,当陈新霁提出让他「断了」,他坚决拒绝,从此逃离陈新霁的桎梏,去过只有他和他的爱人两个人的生活。 然而越是长大,他就越能意识到这样的幻想有多么背离现实。他将骨子里的倔强都给了他的爱人,为了爱他愿意赌,愿意忤逆,愿意反抗。 他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妥协了。他还是败给了现实。 走出病房的时候,他看见许久不见的瞿藻。 「我爸睡了。」陈慈听到自己说。 「嗯。」他听到瞿藻说,「我来找你的,哥哥。」 瞿藻说他要去b市读大学了,陈慈欣慰地笑了笑,祝他一切顺利。 瞿藻又说,他想去他家拿东西,问他哪个时间方便。陈慈想了想,跟他约定第二天傍晚五点。 「哥哥,我想吃你做的饭。」临别时,瞿藻告诉他。陈慈不禁诱惑,又看了瞿藻一眼。 瞿藻瘦得不成样子,头发长出来了一些,根部是黑色,大部分却是耀眼的金,青黄不接的样子,更显颓废。 最后,陈慈还是答应了他。 . 瞿藻来的时候带了束花。 晚五点,他用钥匙开门,然后把钥匙串挂在玄关上。 这是分离的第一个伏笔。 家里都是饭菜的香气,三只猫依旧热情,摇晃着肥硕的身体跑来蹭他的小腿,一直到他蹲下来,温柔地抚摸他们。 陈慈从厨房里端出今晚的最后一道菜餚,招呼瞿藻:「开饭了!」 瞿藻坐在他经常坐的位置,陈慈坐在他对面,两个人一同端起碗,享用最后的晚餐。 陈慈做得全是瞿藻喜欢吃的菜,事实上,不管陈慈做什么,瞿藻都喜欢吃。 所以他吃得很仔细,一口一口,想要记住陈慈的手艺,一直嚼到他的嘴里泛起苦水。他偷偷拭掉眼泪,咽下几口白饭。 瞿藻把一整桌菜都吃光了,尽管他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 饭后,陈慈取出一张蓝光碟片,在瞿藻眼前晃了晃,「之前你一直吵着要看的,今天有时间吗?」 第110页 陈慈想说,如果他没有时间,那这张影碟可以当作告别礼物,等瞿藻有机会拿出来看。不过陈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瞿藻点点头,说他有时间。 陈慈拉下窗帘,室内只有电视投出的光源。 影片开始的时候,瞿藻像往常一样,凑过来吻他。他们像往常一样,错过了影片的开头。 然后又错过了推进,转折,高/潮,尾声…… 陈慈躺在沙发上大喘着气,两个人的衣服丢了一地。 这场云雨既缠绵又痛苦,瞿藻和陈慈几乎沉默着度过全程,就连最该肆意的时候,两个人都不敢出声。 他们害怕,怕自己太快乐了,怕让对方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事后,他们环抱着站在浴室的莲蓬头下,温热的水流哗啦啦地从他们的头顶洒下,将他们的泪水一併沖刷到地上,流进下水道里。 瞿藻一遍遍地亲吻陈慈,温柔的,缠绵的,粗暴的,深情的,蜻蜓点水的,欲罢不能的。甜的,苦的,快乐的,痛苦的,他在记忆,也在镌刻,他不想忘记,也不想要陈慈忘记。 他忍不住,开始哭泣,怀抱里的陈慈也开始颤抖,他们在不断降落的水声里拥抱着大哭。 . 总要告别的。 瞿藻的行李就那么多,塞满了三个行李箱,就什么痕迹都留不下了。 他拖着行李箱来到客厅,三只不谙世事的猫便一个个跳上箱子,翘起尾巴,笨拙地挽留他。 他何尝不想留下,他转身,拥抱陈慈,问他:「我们就在一起可不可以,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听你解释就觉得自己是替身,你能不能原谅我。」 瞿藻哀求:「我们就偷偷在一起好不好,不要分开,我很爱你的。」 陈慈看了他一阵,伸出手替他捋了捋碎发,耐心地说:「开学前记得把头发染回来,条件允许的话,再增增肌。」 「可我不想和你分开。」瞿藻仍坚持,「太痛苦了,可不可以不分开?」 「可我们不分开,只有我们两个人会高兴,所有人都要为我们承受痛苦。」陈慈笑笑,「小藻也不忍心这样吧?」 瞿藻摇着头,跪在陈慈的脚边,抱着他的腿哀求说:「我可以的,我们就自私一点好不好?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可以吗?」 陈慈轻抚他的头顶,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他的脖颈和肩膀上,那么凉。「可是我爸还在住院,你妈妈的精神状况也不稳定,我们两个走了,他们要怎么办?」 他问:「他们大半辈子的事业和心血都在这座城市,我们走了,他们要怎么留在这里继续生活?你有信心不管他们吗?」 「我有啊,我有!」枕在陈慈腹部的头大力地晃动,「哥哥,我只要你,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就好,我什么不要了,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行。没有你我会死的。」 「我会死的……」瞿藻将脸埋在陈慈的肚子上,再次崩溃大哭。 等哭声减弱,陈慈蹲下身来,看向瞿藻。 「小藻,我对你来说只是个过客,你的一辈子还很长,我的也是,但『我们』不是……」陈慈双眼通红,「我们必须要分开了,我们就只能走到这里了。」 陈慈抚摸着他的头发,「小藻,醒一醒,好好想清楚,我们的爱不该是种罪孽,我们不能背负着枷锁谈爱。」 是啊,他们不能,也不该,背负着枷锁谈爱。 瞿藻坐在地板上,迟钝地意识到,过去的时间里他总在怨天尤人,逃避着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他和陈慈的这段爱情,从始至终,所有的责任都是陈慈在承担,是他们的父母在承担,而他只是在享受。他得到了纯粹的快乐,几乎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抽身,他又有什么资格跑回来要求继续? 分离,不是打从他和陈慈这段见不得光的爱情开始之前就已经写好的结局吗? 隔着层层泪水,瞿藻再次看向陈慈,才一个月而已,怎么变得这么瘦了? 不吃饭吗,是医院的饭太难吃,还是没有心情吃?为什么没有心情吃饭? 还要旅行吗,去吧,去晒晒太阳,去冲浪,认识新的人,你总要走出去的啊…… 瞿藻终于醒了。他重新起身,赶走趴在行李箱上的猫,认真地跟陈慈告别。 「寒假我应该不会回来了,明年夏天……也不一定。」瞿藻想了想,「记得让我妈少买点衣服,她总是唠叨你的话,你夸她漂亮,她就会转移注意力了。」 「你要好好吃饭,不要对谁都那么好,可以偶尔发发脾气。」瞿藻说,「猫的下一次体内驱虫在9月17号,体外驱虫每月一次……」 陈慈点点头,从玄关的柜子上取出一个鞋盒,递给瞿藻。 「这是我爸最开始做给你的皮鞋,是你的码数,应该蛮合脚的。」陈慈说,「以后不要委屈自己穿不合适的鞋了。」 「那你不要饿肚子。」瞿藻最后嘱咐他。 陈慈点点头,盯着地板看。 「哥哥,我能要个临别的拥抱吗?」瞿藻张开双臂,殷殷切切地祈求,「可以吗?」 陈慈往前挪了半步,还是摇摇头,主动伸出一只手,「祝你幸福。」 瞿藻轻笑,毫不犹豫地握上,赠予同样的嘱咐,「祝你幸福。」 会幸福吗? 第111页 很长很长时间之后,瞿藻都不幸福。 他进入大学,上课下课,收情书,写作业……没有一秒感觉过幸福。 他的体重急剧下降,身体越来越虚弱,每天睁开眼睛便在想念陈慈,闭上眼睛仍是陈慈。他做了无数个有关陈慈的梦,说不清是美梦还是噩梦。 但当他醒来,睁开眼睛,发现陈慈不在他身旁。他才意识到,或许他每天都生活在噩梦里。 因为他的一生都不会再有陈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失败,但今天也写得蛮多的吧? 今天的内容真的有点sad sad…… 第71章 瞿藻x陈慈 很快,冬天到了。 瞿藻的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的布局。天气刚刚冷起来的时候,其中两个室友交了女朋友,每晚宿舍锁楼前才能短暂打个照面。还有一个是b市本地人,跟他不是一个专业,也不怎么来宿舍住。 于是一天的大多数时间里,瞿藻就躺在自己高高的床铺上,缩在被子里面,睡觉或者发呆。 有时候他恍恍惚惚地醒来,有点记不得自己已经读了大学,眯着眼睛叫「哥哥」或者「老公」,撒娇说自己饿了。但几乎下一秒,他就会醒悟过来,自己在距离m市很远的地方,并且再也回不去陈慈的家了。 沈茹一般在月初给他打电话,问他适不适应大学生活,也短暂聊两句陈新霁的恢复情况。挂断电话后,一条银行转帐信息紧接着跳进他的手机,是沈茹给他的生活费。 不过这个月沈茹还没给他打电话,等瞿藻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 他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刚问候一下沈茹,屏幕上就出现了妈妈的来电。沈茹的声音混合悠扬的钢琴曲,让他现在到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来,她托人代购了一件名牌羽绒服,想拿给他。 沈茹这次来b市参加学术论坛,穿了薄款的羊绒大衣,里面是贴合身材曲线的裙子,十分温婉地坐在窗边的位置,和餐厅优雅高尚的风格很搭配。 从窗里看到瞿藻,沈茹明显错愕了半晌,迟疑地向他招手,想笑,但是笑不出来。瞿藻进门,坐到沈茹对面,开朗地问她这次要在b市待几天。 「明天一早就走。」沈茹用担忧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扫视他,跟他解释,「本来不想来的,但你陈叔叔坚持让我过来。我昨天忙了一天,等一下还要回酒店参加一个宴会。」 沈茹迟疑着开口:「小藻……」 瞿藻突然问:「陈叔叔还好吗?」故意将她的关心堵了回去。 「嗯,好多了!」沈茹点点头,「不过大概要错过这届的市长竞选了……好在法院通情达理,给他批了长假,之后可以边休养边工作。你陈叔叔的意思是,再过两年他也可以申请退休了,就不折腾了。」 「对不起……」瞿藻突然道歉,「如果不是因为我,陈叔叔也不会这样。」 沈茹笑着嗔他:「傻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陈叔叔没日没夜地工作了这么多年了,身上老毛病一堆,我早就劝他不要太拼了。趁着他这次住院,有什么问题都可以一起调养一下,等他老了就不用天天往医院跑。」 瞿藻握上沈茹的手,才几个月不见,他们俩都瘦了好多,连握在一起的两只手都显得嶙峋。 「妈妈,你还好吗?」问出口的一剎那,瞿藻的眼眶又开始泛红,形容憔悴又可怜。 沈茹看了他一阵,再度露出笑容,「嗯,妈妈最近又变忙了,学校不能请太长时间的假,你陈叔叔又心疼我医院学校两头跑,不怎么乐意我去看他。所以你妈现在跟个间谍似的,探望自己的老公而已,还要专门等他睡着。」 「哦,」瞿藻点点头,「那你也要好好吃饭,你都瘦了。」 沈茹一直在忍耐,从见到瞿藻的那一秒开始,她就想要问他,为什么变得这么瘦,为什么这么憔悴,怎么把头发剃得这么短? 零下十几度的天气,为什么穿得那么单薄,没带冬天的衣服吗,还是太久不出门了,都不知道外面的气温? 但瞿藻会说什么呢,她应该知道答案的。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有什么秘密都会迫不及待地跟自己分享的孩子,如今他们面对面坐着,却觉得彼此遥远又陌生…… 沈茹和儿子无话不谈的关系里出现了一个禁忌词,是一个男人的名字,只能蹩脚又拙劣地绕开。 「小藻,来试试这件衣服。」沈茹拿起脚边的大袋子,「现在出个国也不容易,正好我有同事出国做项目,就让他给带了几套。」 瞿藻接过,拿出又厚又重的衣服套在身上,各个地方都很合适,只是袖口有点短了。 「哎呀,原来我儿子穿这个颜色这么好看吶!」沈茹赞嘆说,「本来看它颜色灰突突的,有点担心你穿会太显成熟,原来这么好看嘿!」 瞿藻配合地笑了笑,「我随妈妈嘛。」 沈茹端详着,不住点点头,「嗯,这个颜色比黑色更适合你,还好换了一下……」 「换了?」瞿藻将羽绒服脱下叠好,搭在身旁的椅子上。这件衣服的尺码比他平时穿的要小了一码。 「啊……我买了两件嘛,」沈茹小声说,「另一件送给小慈了,他觉得这个颜色更适合你。」 第112页 开朗只在脸上停留了几秒,随即融化了,瞿藻重新变得消沉,附和道:「哥哥的眼光真好。」 而且黑色的羽绒服,应该也很适合他。只是他的那件应该比他的身型大了一些,瞿藻想像着陈慈穿着宽大的黑色羽绒服穿梭在城市里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便又短暂地开心了一阵。 沈茹时刻关注着瞿藻的表情变化,微不可觉地嘆息了几次。后来她提议让瞿藻跟他一起出席晚上的宴会,瞿藻很拒绝了,她也没有再坚持。 . 瞿藻穿着他妈妈送给他的羽绒服往宿舍走,路上突然觉得脸颊有点凉,迎面而来的年轻学生纷纷伸出手来,窝着手心,神情新奇,他这才后知后觉下雪了。 m市很少下雪,印象中只有一次,天气很阴,雪花慢慢地降落,落在地上就变成了泥。跟b市的雪很不一样,几步而已,地上就积了薄薄一层白。 一个女生经过瞿藻,来回搓着双手跟同伴说:「好冷呀。」 瞿藻边走边想,他一点也不冷,託身上这件羽绒服的福,现在他整个人暖烘烘的,走了约十分钟后,后背竟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然后他意识到,m市根本穿不着这种厚度的外套,沈茹之所以特意买两件,还拿给陈慈先选,也是想要向他释放善意,修复他们的关系吧…… 你看,他们所有的人都在陷在深渊里,沈茹和陈慈却努力地想要走出来;只有瞿藻,他似乎是认定了自己的归宿,放任自己堕落和沉沦。 瞿藻终于意识到,自己未免也太自我了点。 . 冬天一来,酒吧晚间的生意也蒸蒸日上。好在陈慈之前学过些调酒的技术,后半夜特别忙碌的时候,他就留在吧檯后面支援店里的调酒师,经常稀里糊涂地就混过了一晚上。 快到圣诞节的时候,调酒师突然提议煮肉桂热红酒作为当季新品,陈慈立刻拍板同意了。也同时了解到,他的调酒师看起来年纪轻轻的,竟然也有海外留学的背景,这个小小的酒吧还真是卧虎藏龙。 夏芋淡淡地摇着头,「其实是今天在互助小组的时候,偶然跟一个小男孩提到了。」 「互助小组?」打烊后的酒吧很安静,陈慈计算着当日营业额,敲着计算器问。 「嗯,心理……互助小组,」夏芋点了支烟,「创始人是我师娘,邀请我去,说我社交太少了。」 陈慈呵了一声,认同地点点头。 「小男孩好像从学校辍学了,过来接受我师娘的心理咨询,正好赶上我们的小组活动,他和我一组。」白色的细缕轻烟飘荡在夏芋的眉眼间,他看起来很脆弱,像翅膀受伤的蝴蝶。 「他问我有没有那种暖烘烘的酒,最好甜一点,我就想到了mulled wine(香料热红酒),又暖又甜。」 陈慈笑笑,「还真是小男孩的口味啊!不过应该会有很多客人喜欢,尤其是女客,得让我们的服务生主动跟她们推荐一下。」 夏芋不置可否,说:「我师娘让我多跟小男孩说说话,到时候我把他带来,忙得话你帮我照看一下。」他补充说,「听师娘的意思,小男孩的状态似乎不大好。」 夏芋的语气几乎没有起伏,但陈慈听得出来,夏芋是关心他的。于是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是夏芋的朋友,一定会让他在风筝酒吧感受到什么叫作「宾至如归」。 夏芋笑了一下,解下围裙往休息室走,嘱咐他:「别喝太多酒了,早点回家。」 可这话说得太晚,刚算好帐的陈老闆已经从吧檯下方的暗格里取出了自己的私藏,斟在杯子里。 . 瞿藻一个人回到了m市,租了个小开间。 十一月末,校务处找到他,说他缺课太多,屡次提醒还是不见改正,给了他几个选项。瞿藻选了其中最简单的一个,花了一个上午就办完了退学手续。思来想去,还是回到了家乡。 沈茹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决定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这好像又是一个极其自我的决定。 好在m市的物价远比不上寸土寸金的b市,沈茹每月给他的生活费足够他在m市租房和生活。他手头上有些积蓄,开始接受正规的心理咨询。 心理咨询师ashley跟他提过一个概念【讨好型人格】,还有些诸如创伤修复,创伤应激之类的概念,他听得很懵懂,但ashley告诉他不要心急。 「你花了十多年都没有走出来的阴影,想要通过一两次心理辅导就得到根治,是绝对不可能的。」ashley说,「你要给你自己时间,让自己思考和成长,你要好好对待你自己。」 「试着要接受你自己,包括你的过去。」 接受自己的过去。这是瞿藻迈出的第一步。 那些被他不断逃避的、不断美化加工的、不断尝试遗忘的事情,他要试着面对他们,接受他们的存在。抹不掉了,即使抹掉了也没有意义。 最初的几次心理咨询的时间很长,从下午至深夜,瞿藻无数次地崩溃,再重组精神……好在ashley始终专业和耐心,不断吸收着那些噩梦般的往事。 后来瞿藻遇到了夏芋,又一次互助小组后,夏芋走到他身边来,板着一张脸邀请他去自己工作的酒吧尝试热红酒。 「又热又甜。」夏芋面无表情地说,「我们酒吧开始供应这种酒了。」 瞿藻约他一起吃晚饭,夏芋耸耸肩,说「可以」。他们俩最后去了快餐店,点了两份不知所云的圣诞套餐,他们都没吃完。 第113页 然后他跟着夏芋,第一次走进风筝。隔着很远的距离,他就注意到了吧檯边上落寞地喝着酒的那个男人。 怎么这么瘦了? 骗子,大骗子。 瞿藻感到深深的背叛感,不是都答应他了嘛,要好好吃饭,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陈哥,」夏芋熟稔地对他点点头,「帮我照顾一下小朋友,我去换工服。」 他转头看向瞿藻,介绍他们认识,「瞿藻,陈慈。慈悲的慈。」又看向陈慈,「陈哥,瞿藻。海藻的藻。」 --------------------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明天就可以完结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特别特别捨不得,所以一直在哭。 小藻和小慈都要好好的! 谢谢大家的陪伴,说了很多次感谢了,每一次都是确实发自内心的,谢谢所有的人。写作的我很幸福。 最后就是,我不是故意不回复评论的!!我都有看到,无奈放假了这个梯子就是连不上,我每个小时都试着去连了,啥时候连上了啥时候评论。虐章无情人有情~ 第72章 瞿藻x陈慈 夏芋对外界的气氛不太敏感,确切地说,他根本不在乎。 完成介绍工作后,他便走去休息室换工服了。 瞿藻被他落在吧檯边上,贪婪地看着陈慈,不知道该说什么。陈慈则毫无防备地偶遇了瞿藻,被吓得不轻。 瞿藻几乎能看到陈慈强行压下好奇心的全过程,走到半米开外,十分生分地问他:「要喝热红酒?」 「嗯……」瞿藻清了清嗓子,跟他说「谢谢」。 热红酒装在一口又大又深的容器里,陈慈找了一个红色的马克杯,杯壁很厚,手把也宽大,看起来笨笨的。他在里面放上提前碾好的杏仁碎,葡萄干,舀了勺热红酒倒进去,最后加入柠檬片和肉桂卷,端给瞿藻。 第一次尝试热红酒,瞿藻吹了吹就灌进一大口,又甜又浓,肉桂和其他香料的味道已经掩盖了红酒味,勉强咽下去后只觉得从喉头到食道一直到胃脏都火辣辣的,呛得他捂着嘴止不住地咳嗽。 面前的吧檯上多出一杯水来,陈慈走去稍远的位置招待客人,没有再看过来。 夏芋到岗后,和陈慈将吧檯分成了东西两个半圆,分别服务。瞿藻恰好坐在夏芋负责的西半部,周围的位置都坐满了人,想要看到陈慈的话,要很用力地扭着脖子,不停往东边探。 这让又他想起之前偷偷跟踪陈慈和储行舟约会的那日,似乎也是一年中的这个时候,街道挂上了圣诞彩灯,橱窗里开满了花,不遗余力地装点着冬天。 陈慈没有献上的吻,后来被瞿藻获得了很多次;储行舟不稀罕的陈慈,如今成了瞿藻最最珍贵的人,是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 命运为他们安排了诙谐的相遇与悽惨的分离,能不能再赏他一个转机? 夏芋面无表情地调酒侍酒,不怎么搭理瞿藻,只在他杯里的酒或者水空了之后,主动给他续上新的。瞿藻待得有点无聊,周围的酒客正和同伴聊得火热,他坐在其中显得不合时宜。但他也捨不得走,一口一口嘬着杯子里的酒喝,喝到最后都忘记自己一共喝了几杯,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 暌违已久的困意来袭,他软绵绵地趴在吧檯上,睡着了。 . 再醒来的时候,周围的座位都空了,吧檯里之后夏芋正抓着一块白色的软布擦着杯子。 瞿藻猛地坐起来,问他:「陈慈呢?」 夏芋没料到瞿藻的提问,恍惚着回答:「陈哥打烊回家了,等下我送你回家。」 「哦……」瞿藻一下子泄了气。 「你认识陈哥?」隔了一阵,夏芋问他。 瞿藻点点头,他的杯子已经被撤走了,便自己找了个空玻璃杯,接水来喝。 「陈哥最近好吗?」瞿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像在打听一个老朋友的境况。 「还行,前段时间病了,不过这阵子已经没事了。」夏芋说。 「病了?什么病?严重吗?」 夏芋终于抬头,仔细看了看瞿藻,含糊地说:「不知道具体什么病,住了一段时间医院。」 瞿藻喃喃:「都住院了啊……」 夏芋擦好了杯子,慢吞吞地将它们归位,坐回凳子上抽菸休息。 「小藻,陈哥应该有喜欢的人。」他规劝瞿藻,「我知道陈哥很好,但你的治疗才刚开始,不要给自己太大的情绪压力了。」 瞿藻一惊:「陈慈有喜欢的人了?」 「嗯,」夏芋点点头,老老实实地回答,「之前他总是换班,把所有工作都堆到白天,晚上就跑回家给他爱人做饭。有时候忙,他凌晨才回来,跟我们忙到早晨就又跑回家了。」 夏芋耸耸肩,总结说:「他们感情很好的,你死心吧。」 瞿藻转了转眼睛,没有听夏芋的话。他不仅没死心,本来死了的心又复活了,在胸腔里砰砰跳动着。 左右晚上没事干,瞿藻凑到夏芋的身边,问他:「哥,你们酒吧还缺人手吗?」他指了指自己,「你觉得我怎么样?我学东西快,有大把的时间,能熬夜,还不要钱。」 夏芋有点犹豫:「我们是很缺人,但这件事还是要让陈哥决定,他才是老闆。」 「没问题!」瞿藻跟他笑笑,「你说吧,让我几点来,我一定准时过来报导。」 第114页 夏芋跟他约在自己开工时间前半小时,决定先带他给陈哥看看,合格的话就直接留在他身边学习。恰好圣诞节快到了,酒吧一天比一天忙,他和陈慈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 陈慈当然是拒绝,带着瞿藻去休息室单独谈话。 「哥哥,我只是想帮帮你,也想学点东西。」瞿藻追在他身后,不停撒娇。 进入休息室,陈慈关上门,才反驳他,「你辛辛苦苦考上的大学不念了,就是为了学这些?」 「当然不是!」瞿藻辩驳,又突然反应过来,「哥哥,你怎么知道我辍学了?」这件事谁都不知道,连沈茹都一直被蒙在鼓里。 「你去我的学校找过我,是不是?」瞿藻凑上去问。 陈慈抿抿唇,没有否认。 瞿藻想他想得要死,他又何尝不是? 终于受不了了,偷偷跑去瞿藻的学校看,结果教学楼、图书馆、宿舍哪里都没找到他,去教务处问了才知道。正想托人找瞿藻的下落呢,这小子自己就送上门了。 陈慈看向瞿藻,摆出哥哥的架子教训他:「小藻,我原本以为这件事能让你变得成熟一点,你怎么还是这么任性?」 「大学都入学了,说不念就不念;说好了我们断了,现在又闹着来风筝上班……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妈妈知道现在做的事,她会有多失望?」陈慈的语气软了一些,「听话,好好回去念书,我想办法帮你办复学手续,行吗?」 瞿藻摇头,「大学是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我已经决定不去了,那就不会去了,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你怎么就知道我对未来没有计划?」 「我……」陈慈哽住。 「你不让我在风筝打工,但你不能拦着我过来消费吧?」瞿藻说,「以后我每天都来,每天都过来看你。我的医生说了,我得学着讨好我自己,听从我自己的心。」 「我的心告诉我,我得每天都看到你,不然我就要死了。」他看向陈慈,「哥哥想看到我死吗?」 「瞿藻!」陈慈厉声,「我知道你在努力变好,看心理医生也好,学习新知识也好,这些我都贊成。但是我们已经结束了,你不能再这么纠缠下去,不然你永远也走不出来。」 「谁说我要走出来?」瞿藻一点也不憷,「你说我们不能带着罪恶感在一起,我同意。但我会想办法把我们身上的这些枷锁都拿掉,然后堂堂正正地跟你在一起。」 「你不是很潇洒嘛,不是当断就断嘛,怎么还胃出血送医,还偷偷摸摸去我的学校找我……你也不想分手的吧,你也捨不得!」瞿藻将陈慈抱进怀里,「你怎么总是那么有责任感呢?牺牲自己的幸福去交换表面的和平,以为大家就会感恩吗?」 「我妈,你爸,我和你,还有我们周围的人……你生活在痛苦里,那些真正爱你的人是能感受到的,我们不会因为你的牺牲获得真正的幸福的。」 陈慈顿了顿,随即推开瞿藻,差点被这小子绕进去了。 「别每天想这些有的没的,赶快滚回去上学。」陈慈转身,慌不择路地逃。 瞿藻完全不在意,追在陈慈的身后,「哥哥,我重新追你吧,我给我们一个好的未来,我们谁都别压抑情感,谁都别带着枷锁活着。」 「你闭嘴吧你!」陈慈逃到休息室门口,转过头教训瞿藻,却差点撞在他的胸口上,声音立马小了几个分贝,「……出了这个门,你给我小心一点说话。」 瞿藻笑笑,门刚被拉开,就听到他嘹亮又清晰的回答:「好的,老公!」 . 后来的日子里,酒吧的员工、常客以及一些较为八卦的顾客,都知道陈老闆有个热情的小情人。 瞿藻几乎每晚都来,笑眯眯地坐在陈慈的对面,有时候只点一杯牛奶,就这么追着他看个一晚上。一向宽容随和的陈老闆在他的注视下变得越来越暴躁,时不时教训他:「瞿藻,再看把你眼珠扣下来!」,「还不回家?要不你留下来清扫打烊吧!」,「今天都他妈零下十度了,只穿那么一点,可怜兮兮给谁看?!」 有时候酒吧太忙了,瞿藻就充当服务生,绕着场地送酒,赚来的小费就拉开陈慈的领子,玩笑地塞进去。 最后当然会得到一场大骂。 夏初,陈慈楼上的那间房子租约到期,瞿藻二话不说就租了下来。 搬家当晚,他带了两瓶酒敲开陈慈的家门。因为疫情,m市的各大餐厅酒吧都停了堂食,晚九点后不得营业,陈老闆因此闲了下来。 瞿藻不由分说地将两瓶酒塞到他怀里,说这是新邻居的礼物。陈慈端着酒瓶看了看,发现正是酒吧缺了一阵的酒,最近海运政策一再收紧,这酒已经停止供应很久了。 瞿藻得意洋洋地告诉他:「我买到了十箱,明早就可以运到酒吧的仓库里。」 「你怎么买到的?」 「从狮城找到的。这酒的原产国虽然在e国,但狮城是他们的制作工厂之一,偶然发现他们今年开始生产这种酒了,就写了邮件过去。以后都可以从狮城进口,运费更便宜,而且更新鲜。」瞿藻问他,「我是不是很厉害?」 陈慈默认了,收了酒,让他赶快走。 咕——瞿藻的肚子里传来叫唤,再抬头看,少年的脸都红了,骚话也说不出,只想赶快告辞回家。 第115页 「等等……」毕竟收了人家的酒,给他煮碗面也是应该的吧? . 隔了大半年,瞿藻重新尝到了陈慈的手艺。 清清淡淡的一碗面,他吃得哽咽又感动,明明饿得想要囫囵吞下了,却又十分珍惜,一口大一口小地吃完了面。 陈慈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其实眼睛一直锁在不远处的餐厅里,呼噜呼噜地吃面的瞿藻的背影。去年他费劲心思地煮饭,好不容易把他餵胖了点,哪能想到才过了几个月而已,瞿藻又瘦回他们初见时的样子。 只是……这小子最近在锻鍊吗?怎么感觉比前段时间要结实了点? 背更宽了,坐下的时候腰也很直,很端正的样子? 陈慈看得有些入迷,以至于瞿藻站在他面前,看了他好久,他都没反应过来。 「哥哥……哥哥?」瞿藻叫他,「我把碗都洗好了,谢谢你的面。」 「哦!嗯嗯!」陈慈回神,尴尬地点点头。 「那……我走了?」瞿藻蹲下身,跟他平视道别。 「嗯,走吧。」陈慈仍旧木木的。 「以后,你不忙的时候……就是白天你不忙的时候,我能到你家来吃饭吗?」瞿藻问,「我不会做饭,白天只能吃速食;要不然就饿着肚子,晚上去酒吧喝牛奶。」 这怎么行?陈慈毕竟照顾了瞿藻一整年,见不得他没饭吃。于是下意识地点点头,同意了。 「太好了!」瞿藻又露出天真的笑脸,很感激地说,「谢谢老公!」 老公……陈慈迟钝地反应着,好像很久都没有听他这么叫过自己了。 瞿藻看了陈慈一阵,觉得对方也不抗拒,于是凑上前,很温柔地吻了他。 过了大概两分钟,就被如梦初醒的陈慈推开了。 瞿藻乐乐呵呵地上楼回家,不禁为自己搬来陈慈楼上的决定感到骄傲。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怎么这么聪明呢! 就在瞿藻以为自己和陈慈能一直这样不断地靠近,然后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在一起的时候。 第二天清晨,他收到一个噩耗。m市的疫情严峻,他们的小区被划分到防疫重点区,採取「足不出户,上/门核酸」的政策。 再见到陈慈,是一个月之后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藻:我真的会谢! 第73章 瞿藻x陈慈【全文完】 这波疫情来势汹汹,瞿藻家里只有几包泡面和几听可乐,按照他们的「楼长」的话说,下拨物资会在两天后送达。 瞿藻粗粗计划了一下,撑个两天似乎不成问题,就没太焦虑,回房准备sat去了。 其实最初产生退学的想法的时候,瞿藻也很犹豫,他给考到同市的好朋友赵枫和侯灵凡打电话,说要请他们出来吃饭。 瞿藻的家事他们都粗粗知道一些,年轻人每天抱着手机玩,所以照片一经流出就被人保存起来。后来这些照片连通丑闻一起消失在茫茫网际网路,不过在他们的校友群里,还是经常能看到打着粗糙的马赛克的图像。 他们约在一家连锁火锅店,瞿藻和赵枫的学校离得很近,侯灵凡的校区则在城市的另一边;不过当瞿藻找到包厢的时候,他的两个好朋友已经等在里面了。 为了打开话题,侯灵凡先侃侃而谈自己申请加入学生会的过程,他的口才很好,将学生会内部的勾心斗角和水深火热揉碎了给他们讲,就跟听了一出大戏似的,瞿藻的心情难得变得雀跃起来。 侯灵凡拍拍胸脯:「他们的城府再深,都抵不过你侯哥我见招拆招、见风使舵的本领,『舔』是一门学问,等我出任会长了,一定把我的真传都不吝传授给你们二人。」 赵枫摆摆手:「呵呵,志不在此!」,「我已立志将我的一生都献给医学,我将用我这一双巧手为我的病人撑起一片天!」 「你酸死了!」侯灵凡推他肩膀,「将来你在哪个医院高就,一定要告诉我们,我和藻子好避开。」 「嘿——」赵枫摇摇头,「肤浅了吧!就算你们想找我也找不着,我将来想去妇产科。」 侯灵凡和瞿藻都很惊讶,侯灵凡抱拳说:「赵兄志存高远啊,佩服佩服!」 「我妈当年不是难产没的嘛,我从小就过着没妈的日子,太苦了,我爸也很苦。」赵枫坚定地说,「反正我努力,争取让每个小宝贝都能健康出生,每个产妇都能平安生产。」 交代完自己情况,他们一起看向瞿藻,问他最近怎么样。 瞿藻摇摇头,说不怎么喜欢现在的专业和学校,所以很少去上课。 他的专业是沈茹给他选的,工商管理,属于比较百搭的专业,将来毕业了也好找工作。瞿藻勉强去上了几次课,实在是难以集中精力,再加上身体和精神都很脆弱,在教室待得久了,被不相熟的同学围着,产生了一些生理上的排斥反应。 「哦……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专业?」侯灵凡问他,「其实进了大学,只要专业的跨度不大,是可以申请换专业的。尤其我们又是新生,应该可以跟学校争取一下。」 「没错。还是要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将来才更有机会做自己想做的工作。」赵枫说。 瞿藻点点头,说会再好好想一想。然后回到学校,毅然决然地办理了退学手续。 第116页 他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将来想要做什么,他的生活一直都围着几个特定的人转。之前是他妈妈,只要他妈妈决定的事情,他很少会否决;接着是陈慈,他觉得哥哥喜欢就好,他想变成哥哥喜欢的样子。 活了十八年有余,他仍旧没有理想,没有计划,是个脑袋空空的人;但他明确地知道,至少留在b市继续读书是他不愿意做的,他不能再放任自己得过且过了。 . 回到m市的瞿藻开始了心理咨询,一步一步地打开心扉,了解自己,也渐渐发觉心理学的妙处。 圣诞节前,他赶上某个补习班的圣诞福利,给自己报名了托福和sat冲刺班。白天的大部分时间用来上课和备考,晚上去酒吧,看一看陈慈。 好不容易搬来陈慈楼上,本以为机会来了,想增加彼此的交流,没想到后脚就彻底被封在家里。补习班改成网络授课,原本预约成功的考试也纷纷取消。 挺倒霉的。 不过学了一阵之后,他突然听到有人敲门。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打开门,门外谁都没有,地上放了个便当盒,里面是陈慈给他准备的早饭。 再之后是午饭、晚饭……菜色不算多,一种蔬菜翻来覆去地能换八种不同的烹饪方式端过来,瞿藻都很喜欢吃。 后来瞿藻在门口放些蓝光碟片,或者留封简短的、充满爱意的信,陈慈可能拆开看过,但没有拿走。 虽然一个月没见到面,但他们就以这样的方式默契且心照不宣地交流着,陪伴着彼此度过这段时间。 解封当晚,瞿藻哐哐砸门,陈慈一开门就被他推进家里,不明就里地跌倒在沙发上,然后被深深吻住。 . 疫情过后,服务和餐饮业开始慢慢恢复,陈慈给酒吧的营业模式做了个小改革,不再彻夜开放。 瞿藻依旧热情,毫无界限感,也似乎忘记了他们之前好聚好散的约定,开始单方面对他展开追求。或者说,一些毫无底线的纠缠。 陈新霁已经在家休养了几个月了,解封后复工,刚进单位就被同事鼓掌欢迎。 他确定这些同事都知道他家里发生的事情,但没人再提,上面的意思也是让他继续工作,然后在适合的年龄功成身退,给后辈做个榜样。路过志愿墙,不少新任秘书员与年轻法官仍将陈新霁作为榜样,许愿想成为下一个「法理与情理之光」。 陈新霁一直对这样的头衔有些鄙夷,这次看到,无声地笑了笑。 沈家大哥顺利通过内部选举,出任m大的校长;沈茹结束了一项阶段性的工作,有了更多的时间,除了操心丈夫,又很挂念儿子。 解封第二天的晚上,她突然接到儿子的电话,说有重要的事跟她讲,问能不能在m市见她。 接电话的时候她就在陈新霁的身边,瞿藻听到陈新霁的咳嗽声,改口问能不能一併邀请陈叔叔。沈茹不知道瞿藻有什么计划,但电话里儿子的气息很平稳,给她一种笃定和妥帖的感觉,于是开始认真地计划三人晚餐。 瞿藻顶着一头奶油粉色的头发进了门,陈新霁和沈茹的脸色都不太好。 和冬天比起来,瞿藻的情绪开朗了很多,主动找些话题聊天,还问陈新霁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陈新霁的反应有点惶恐,说还不错,又简单跟他讲了讲最近负责的案件。 瞿藻认真地了解,时不时询问一些争端产生的理由,然后估摸着说:「那应该不会很危险……」他给陈新霁倒了酒,举杯敬他,说谢谢他当年为自己伸张正义。 又说:「陈叔叔对不起,没想到吴南春会报复你,都怪我,给你们带来这么多麻烦……」 陈新霁和沈茹对视片刻,又忙不迭地宽慰他,「这都是无法预料和防范的事。」陈新霁撩开衣领,展示自己肩膀上的伤疤给他看,「我们这行难免会遭遇这样的事,在里面思想教育没有接受到位,没能彻底反省自己的错误,所以出来了才仍有打击报复的心理。这是我年轻的时候受的伤,都二十多年了,如果害怕这个我早就不干了,不可能还回去复职。」 晚餐快要结束的时候,瞿藻坐正,告诉他们自己退学的决定,以及对未来的规划:「我想去考纽约大学,读心理学,我的心理咨询师就是在那里毕业的。她帮我联繫了她的导师,不过最后还是要看我的考试成绩。」 从听到瞿藻说自己已经退学开始,沈茹就变得焦躁,几次想要打断他都被陈新霁拦了下来。待瞿藻说完话,沈茹反而沉默了一阵,然后问他:「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吗?」 「当然。」瞿藻点点头,「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我太依赖您了。但这次我很确定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想去美国学习,等学成回国,我会重新争取陈慈哥,成为一个安稳的依靠。」 「你怎么……」因为气愤和不解,沈茹的眼眶都红了,「你怎么还没死心?」 陈新霁拍拍她的肩膀,小声安慰她,劝她说:「还是孩子嘛。」 「我不是孩子了。」瞿藻反驳,「我可以对我自己负责,也可以对你们、对陈慈负责。我会努力地争取机会,不让你们为了我的生活操心。」 沈茹急出了哭腔:「你打算怎么负责?美国的学费那么贵,你不还是要靠家里?」 「我爷爷留了一套房子,我打算卖掉。」瞿藻挺直腰板,视线灼灼地回复。 第117页 瞿藻的爷爷家产还算殷实,去世时分隔遗产,瞿藻得了一些现金,交给沈茹打理;他爸得到一套房产,市值颇高,最近律师联繫他,他爸决定将这套房子落户到他头上。过来吃饭前,他刚办完了过户手续。 「我会预留两年的学费,剩下的钱投资陈慈的酒吧。他现在的那间有点太小了,酒客经常坐不下,进出时容易磕碰,发生口角。再加上服务生的人数不够,餐厅与内场的距离又近,安全隐患也多……」 「胡闹!」陈新霁先听不下去,皱着眉头离开。 「小藻,你想出国留学妈妈愿意支持你,但是出去了之后,你会认识很多新的人,没有必要现在就做下什么承诺啊。」沈茹用力握上他的手,晃了晃,「儿子,你答应妈妈再好好想想好不好?」 瞿藻轻轻摇头,「我不可能放弃陈慈。」 最后这顿饭还是不欢而散了。 沈茹掀了桌子警告瞿藻,如果他固执己见,就永远不要指望获得她的原谅;陈新霁则待在书房里,直到瞿藻离开都没有再出来。 瞿藻带来的两瓶酒被沈茹连同他这个人一起轰出大门,哐当一声,大门落锁,震得他一阵耳鸣。 . 好像世界真的被颠倒了。 过去十八年,瞿藻总在同意别人的决定,嘴里重复着:「对对对」、「好好好」。但最近他习惯了被拒绝,也开始拒绝别人了。实践过后才发现,好像没有那么难。 「不行!」在他告诉陈慈自己的决定后,陈慈干脆地回绝了他,「让你卖了房子帮我扩充店面,你觉得我会答应?」 「那就算我入股了呗,」瞿藻扁着嘴争取,「以后每年你分点利给我,我就是你的股东了!」 「我那点利,分个一百年都赚不回你的本金。」陈慈泼他冷水,「你不如拿去存银行。况且只预留两年学费,两年之后怎么办,又要辍学吗?」 话是这么说,其实陈慈也有些意外瞿藻的想法。他原以为瞿藻就是想反抗一下,最后还是得乖乖回去,重新考学读书。所以当瞿藻告诉他,自己想要出国读心理学,他是为瞿藻开心的。 「我可以去打工,可以去申请奖学金和补助。我会对自己的决定负责,我也对自己有信心。」瞿藻问他,「哥哥呢,哥哥对我有信心吗?」 陈慈抿了抿嘴,及时咽下了自己来帮瞿藻支付学费的话。 瞿藻通情达理,继续说:「哥哥对我没信心很正常,说实话,现在谁对我没信心我都不意外,因为我确实没有什么成绩,所以我没资格要求你们相信我。」 「但我试都没试过,就告诉我不要去尝试了,是不是也有点武断了?」 陈慈稳了稳心情,「小藻,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希望你太理想化了。你还没有见识过这个社会的残酷,没有足够的经验和抵御失败和风险的能力,你现在去孤注一掷,如果失败了,后果可能很难承受,会给你的心理和生活都带来不小的压力。」 「可我不怕失败。」瞿藻看向陈慈,「我相信自己,不是信自己一定能成功,而是相信自己就算失败了也有勇气重新站起来,也能有能力给你幸福,给我妈妈幸福。」 「这个想法可能有点冒险,但我想为我们做点事情。去争取陈叔叔和我妈妈的同意也要,去给我们搏一个稳定的将来也好,我都会努力去争取。哥哥,你能不能再等等我,先不要喜欢别人……」瞿藻扣着陈慈的手,强迫他看着自己。 「好不好?」 陈慈犹豫了很久,还是没能给他答案。瞿藻表示理解,也不愿再给陈慈压力,之后仍是白天学习,晚上到酒吧黏着陈慈,偶尔还能在他家蹭上两顿饭。 沈茹听说了这件事,强行把瞿藻带回他们在市郊的家。瞿藻乖了几天,就又找机会熘出来,扯开裤脚给陈慈看他小腿上的伤痕,可怜兮兮地说是他妈妈打的。 . 之后的夏天一切顺利,瞿藻卖了房子,通过考试,拿到了心仪的offer。 陈慈坚持不接受瞿藻的投资,瞿藻便把剩下的钱拿去理财,购入了几个项目,几年下来有盈有亏。 对于瞿藻的追求,陈慈也始终不愿松口。不过如今瞿藻抱他、吻他或者做些更过分的事,陈慈不再表现抗拒。 即将出发的前几日,瞿藻发现陈慈总在看着他,有时候半夜被热醒,陈慈紧紧抱着他,在睡梦里预演离别或者重逢,皮肤滚烫。 他们一起看过晚霞和日出,也久久凝望彼此。他们不再热衷承诺,只在凝望过后,交换一个久久的亲吻。 瞿藻出发去美国的那天,只有陈慈到机场送他。 陈慈理了理瞿藻的头发,嘱咐他:「学习和打工都不要太拼,放假了就好好休息,不要总想着回来。」 「可我会想你嘛……」瞿藻不太乐意答应这种事,他已经看好了寒假的机票。况且现在陈慈就站在他对面,他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陈慈的耳根泛着些红:「我也可以去纽约。」 瞿藻的眼睛立马亮了,「真的?你会来看我吗?」 「等酒吧生意不忙的时候吧。」 「可是怎么感觉你那个酒吧一直都很忙?」 「那就……等冬天,冬天的时候就去看你。」 瞿藻掏出手机,找出立冬的日期,标註了一颗爱心的标记,「好啊,等到冬天来了,哥哥就来找我!」 第118页 陈慈有点为难:「立冬也太早了吧……」 「立冬怎么早了?」瞿藻怕他反悔,把这天的日程信息共享到陈慈的手机里,「必须要这一天,哥哥答应了,冬天来的时候就来看我。」 陈慈压抑着笑,无可奈何地答应,又拍拍瞿藻的肩膀:「行了,时间差不多了,去过安检吧。」 「好吧……」瞿藻依依不捨地拥抱他,快速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哥哥要想我哦。」 陈慈目送瞿藻拉着登机箱,穿过安检门,变成他视线里越来越小的影子。为了沖淡不舍,让自己好受一点,陈慈站在原地,开始幻想一些画面。 他会在立冬那天准时降落在纽约机场,跟等在那里的瞿藻拥抱。 他在工作间隙,偶然一瞥,就看到瞿藻靠着门框站着,身旁是行李箱,已经看了他很久很久。 他去参加瞿藻的毕业典礼,送了瞿藻一束很大的花。 等瞿藻毕业了,回到m市,做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他们早上一起出门,他先把瞿藻送到单位;晚上瞿藻会出现在风筝,坐在最靠近他的位置,耐心地等着他下班。 他们可能会在国外登记结婚,举行一场不算热闹的婚礼,他们的父母不一定会来。 但都不重要了。 生活是烂漫而游离的,能把握的东西太少,未来的境遇尚未可知。不过他相信,总有那么一个人,会给他这既长又短的人生,加上一笔了不起的註脚。 「哥哥!」瞿藻去而复返,小火箭一样从安检通道里跑出来,将他抱在怀里。 身后的安检员狂皱眉头,瞿藻的登机箱被他甩在安检门里,无辜又错愕地滑行了一小段。 这些瞿藻都不在乎,他用力吻向陈慈,对他讲爱他的话。 「哥哥,一定可以的!」瞿藻还是给了他承诺,「等我学成回国,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陈慈笑了,认同地点点头,「我相信你。」 嘿嘿——瞿藻悄悄沖他耳语,重新回到安检区,不停跟安检员道着歉。 他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会得到原谅,得到肯定,得到祝福,只是耗时稍微长了一点而已。 毕竟,刚才瞿藻对陈慈说:「任何一个世界的任何一座囚牢,爱都能破门而入。」 陈慈深深相信。 -------------------- 作者有话要说: 「任何一个世界的任何一座囚牢,爱都能破门而入。」这句话也来自王尔德的《自深深处》,是整本书里我最喜欢的一句话了! 《纯情狗勾初恋指南》/《夏日遇见丘比特》到这里就全部写完啦!很开心!谢谢我的邱比特和夏芋,以及瞿藻和陈慈,希望他们可以继续幸福生活下去!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也谢谢所有追更的、留下评论的、给予我鼓励的读者们,真的很谢谢大家来阅读这个故事。麻烦大家给这篇文评一下分哦! 祝大家一年四季都开开心心,健康安稳地生活。 也请大家多多收藏预收文《喜欢我你就直说呀》,本文的文案末尾能看到简介,作者专栏里可以进行预收。拜託大家助力碎碎面一个顺v吧!!!(鞠躬拜託~) # 平行世界abo 第74章 abo平行时空1 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周梦真一头热地选了一门名为【艺术摄影】的课:听起来神秘又风雅,学分有足足30分,诱惑力十足。 结果临近期末,需要交作业了,金融系的周梦真已经是分身乏术,每天周转于小组作业与一厚摞模拟数据中,几乎熬绿了眼。 他们三个玩伴中,只有夏芋最清闲,再加上夏芋的本身就是学摄影的,帮忙拍两套人像写真当然不在话下。于是她软磨硬泡了近一个礼拜,终于让夏芋点了头。 「人我已经找好了,是个美少年alpha哦,而且才十八岁。要不是老孟盯得紧,我就自己拍了!」商学院一层的咖啡厅里,周梦真将写着小模特电话号码的纸条塞进夏芋手中,转头继续嘬着手里的珍奶喝。 夏芋斜她一眼,摇摇头,「说的跟真的似的。」接着打开纸条,看了眼上面的名字。 「邱比特,」夏芋哼笑一声,「这名字还挺有意思。」 「人更有意思!」周梦真得意地说,仿佛捡到了一个大宝贝,「我在华人论坛上发了公告,过了不到半小时,他就回复我了,说想要试试。我又让他发两张照片来,他就发来了这个。」 周梦真打开手机,得意地翻出聊天记录里的照片给夏芋看,「你看看,帅吧?真正的帅哥才不在意什么角度或者滤镜,就连死亡角度都这么好看!」 夏芋的叼着吸管,视线在周梦真的手机屏幕上定格了几秒,看到了三张姿势和神态都差不多的连拍的自拍照。 照片不算太高清,但能分辨出其中的主角是个好看的alpha。微微仰拍的角度,凸出的喉结像粉白色的小山丘,下颌线流畅干净,鼻骨和眉骨都很高,就显得一双眼睛圆又深邃,还顶着一头毛茸茸的捲发。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忠诚粘人的大型犬。 夏芋咽下一颗珍珠,伸手戳戳周梦真的脑门,揶揄她:「既然随便一拍都那么好看,你不如就把这几张照片当成作业交上去吧。」 周梦真较真地瞪着他:「不是都说好要帮我的嘛,怎么又变卦了?我不管,这30个学分我都要拿到手,就看你的了,夏大摄影师!」又昂起下巴凶他,「看什么看,赶快联繫人家小帅哥拍照啊,拿不到a+我就告诉你爸你逃课去南极追企鹅的事。」 第119页 夏芋撇嘴,无可奈何地攥紧手中的纸条,抓着珍奶离开了。 周梦真的声音追着他的后脑勺:「别拖延啊,赶快联繫小帅哥拍照,人家还得去打别的工呢!」 . 到了第二学期,建筑系的必修课都排到了傍晚或晚间,这严重耽误了邱比特的兼职工作。 其实他同时拿着菁英计划的贊助金和国际学生奖学金,生活本不该那么拮据。可他惦记着家里的爷爷奶奶,总想着自己努力点,省下来的钱就可以汇回国,老人家在国内也能过得舒坦一些。 大一下半年的课表一发布,邱比特不得不放弃了两份晚班兼职,只剩周末下午去亚超帮忙卸货,以及偶尔在校园论坛里找些临时工作……不过因为是临时的,时薪会较高一点,倒也不差。 他和夏芋约在一个傍晚见面。说实话,他到现在也不确定这份工作的真正内容。僱主只说请他担任艺术照的模特,可所得佣金要比他平时一个月的收入都多——让他对这份工作的合法性产生质疑。 下了课,他第一个收拾好书包冲出教室,然后等在走廊上的alpha男性。 可能是等得有些无聊了,对方正专注地凝望着墙面展板上的「优秀作品」,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接近。 「你好,请问是夏芋哥吗?」 夏芋侧目,望了他一阵,然后才缓慢启唇,像从漫长的冬眠中慢慢甦醒了,声音也慢慢解冻,潺潺缓缓,「邱比特?」 邱比特点点头:「是我是我。」 「嗯。」夏芋上下看了他一番,示意他,「跟我走吧。」 从教室门口走到停车场夏芋的车边的这段路上,邱比特一直盯着夏芋颈后的稍长的头发看,绸缎似的,感觉很柔软。 夏芋要比邱比特矮一些,瘦,身上的衬衣显得松垮,但很适合他的慵懒温吞的气质。 驱车前往夏芋就读的学院的studio要经过一片商业区,晚高峰车流拥挤,堵得一塌糊涂。沉默多时,夏芋勉为其难地张口,告诉他自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拍摄场地与道具。 「夏芋哥,真真姐跟我联繫的时候,只说要拍一组艺术照。」邱比特咽下一口口水,「咱们这个艺术照是什么内容啊?」 夏芋降下一半的车窗,点了支烟抽,在裊裊上升的青雾里问:「阿波罗和达芙妮,你听说过吗?」 邱比特抱着书包点点头,「嗯,希腊神话里的神。」 「是罗马神话……」夏芋纠正,「传说中爱/神丘比特出于私心,将代表爱情的金箭射向太阳神阿波罗,又将寓意着抗拒爱情的铅箭射向仙女达芙妮。于是阿波罗对达芙妮一见倾心,达芙妮却对阿波罗十分抗拒,为了躲避阿波罗狂热的追求,达芙妮不惜将自己变作一棵月桂树。」 「这个丘比特好坏啊!」邱比特有感而发,「他不是爱.神吗,怎么还能拆散别人?」 「神也拥有情感与私慾,也会犯错。」夏芋不以为然,「而且最后阿波罗与丘比特达成了和解。」 邱比特对于神的宽容感到无语,又有些同情达芙妮。 「说了这么多,今天的拍摄内容到底是什么呀,我要扮演阿波罗吗?」邱比特咂摸了一阵,恍然想到自己心里的疑惑还没被解答。 夏芋笑了笑,将菸蒂捻进车载菸灰缸里,关上车窗,「嗯,阿波罗……还有达芙妮。主题是爱情里的狂热与自私。」 隔了一阵,邱比特紧了紧怀里的背包,神情忐忑地问:「夏芋哥,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对我很重要。」 夏芋踩下油门,将车向前移动了50米,总算下了桥。前方的道路明显宽敞许多,总算行进起来。 「问吧。」夏芋回答。 「那个,既然是罗马神话里的人物,不会需要我□□出镜吧?」邱比特想起艺术馆里的纯白色的雕塑作品,不禁倒吸凉气。 夏芋轻笑,」你的薪水是纽市平均时薪的两倍还多,你连这点牺牲都没准备好?」 邱比特一凛:兼个职而已,也要做牺牲的准备吗? 直到走进影棚,邱比特都是懵的。 之前他计划着爷爷奶奶买几份养老保险,昨天刚把帐户里所有的钱都汇到侯灵凡的帐户里,请他帮忙代买和处理手续——其中就包括周梦真付给他的40%的定金。 现在他的兜里只有点现钞,而资助金要到月底才能进帐,邱比特面色深沉地默算着,到底要取出哪笔定期才能将损失降到最小。 「脱衣服吧。」影棚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夏芋站在柔光箱的背面调试着光线,残忍地开他玩笑,「我们两个alpha,你怕我占你便宜?」 邱比特的整个身体都被白色的灯光笼罩着,看不清夏芋的表情,眯着眼睛道:「夏芋哥,我想了想,我还不能完全接受这样的工作内容……」 「反悔了,你不知道反悔要赔偿双倍的定金吗?」夏芋从柔光箱后方探出个头来,邱比特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轮廓。 「我们没签合约啊!」邱比特一惊,对着那个黑色的轮廓辩驳,「我明天就把定金还给你们,还有其他的消耗我也可以赔。但是想拍我裸、照?做梦去吧!」 夏芋从容地走到两个柔光箱之间,开始调试相机光圈,纠正他说:「是艺术摄影。」 「我管你什么艺术不艺术,这就是在耍流氓!」邱比特想走,却又不想给自己留下个落荒而逃的印象,「都说你们艺术圈乱,没想到竟然这么乱!这么重要的信息当时沟通的时候就应该说清楚吧,那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同意的。」 第120页 放完了狠话,邱比特将后背挺得直直得,故意释放出一阵压迫性极强的信息素以警告夏芋。 苦涩的鼠尾草味的信息素让夏芋有些目眩,也沖得此刻走入摄影棚的孟洛一个趔趄。 孟洛是周梦真的男朋友,受託拿来了这次拍摄用的服装和道具,见状惊讶地问:「你们俩吵架了?」 夏芋无奈地摇了摇头,「逗他呢,没想到他这么好骗。」 孟洛将怀里的大包小包丢在地上,小力推了一把夏芋,又向邱比特解释:「夏芋就是蔫坏,你别听他的。」 他招呼着邱比特,「你来挑一下衣服,剩下的我先去还给人家,不知道你穿什么size,我就先都拿来了。」 「衣服?」 「对啊!」孟洛看邱比特仍愣着,主动打开其中最大的袋子,「不换衣服怎么拍照,光着拍吗?」,「啧,你还杵在那儿干什么,赶快选一选,我还得回去分析数据呢。快点快点!」 邱比特将信将疑地走过来,也总算看清夏芋藏在阴暗处的表情——分明就是在憋笑! 他妈的……要不是捨不得那点利息,高低今天他也不能拍! . 首先拍摄的是「达芙妮」的形象。 邱比特换上一身质地柔软的白色长衣长裤站进纯白色的背景里,竟然毫不突兀,映衬之下,他的皮肤宛如透明。 夏芋快速抓拍了两张,站在显示器前看了一阵,觉得还差点东西。 转身从道具箱里取出油性颜料,用细细的笔在邱比特的眼角勾勒出两片细长的月桂叶,又沾了些白色,画初稚的桂花花苞,恍然看去像零落的泪珠。 填补色彩的时候,邱比特突然睁开眼睛,画笔笔尖的毫毛戳得他痒,但为了显得专业一些,他暗暗忍耐了好长时间。 「画好了吗?」他问。牛奶色光芒在他的睫毛上闪烁,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在夏芋的视野里变得清晰又具象。 夏芋敏锐地捕捉到美。 邱比特的眼神懵懂,是温乎乎的,却顷刻间在夏芋的心底烫出一块独属于他的滚烫的印记。 视线不断聚焦,邱比特迟钝地意识到和夏芋超乎社交礼仪的距离。其实原本他们靠得没有这么近,但他提问时,故作亲切地向前倾了半寸…… 再接近一些,他的鼻尖就能触碰到夏芋的皮肤了。 「马上就好了。」他听到夏芋说。 夏芋大概没有他那么多的想法吧,夏芋的视线始终定格在他眼角的一小块皮肤上,笔尖的力道稍轻了些,却戳得他更痒了。 再次站回布景里,邱比特的神情多了几分哀婉,一方面受他眼角的月桂图腾的影响;另一方面对夏芋也有怨气,从谎称这次要全.裸出镜,到刚才用笔戳得他痒出眼泪——细细想来,这次拍摄的设定不也是在指责任性自私的丘比特的嘛。 虽然邱比特和丘比特本神毫无关系,但他隐约觉得自己的名誉被冒犯了。 . 由于提前决定好了这组照片的主题和动作,实际拍摄时并不费劲,模特的配合度也高,稍微调动情绪后就表现出了达芙妮的柔美与仁慈的一面。 之后是太阳神阿波罗,没有上衣,裤子是黑色的牛仔材质,粗犷但包裹性不错。 卸妆换衣完毕,邱比特抱着手臂、姿势侷促地从影棚一侧的休息室里走进棚内,站在灰濛濛的摄影灯底。 夏芋微微蹙眉,提醒他:「把手臂放下。」 「哦。」邱比特缓缓放下手臂,挺直了腰,露出紧实的腹部与胸膛。 偷偷干咽,夏芋指挥道:「背过身站着,侧脸面向我,眼睛从地板慢慢看向天花板。」 邱比特照做,隐隐闻到一阵清香,随意问说:「为什么有蔷薇花的香味?」 起初夏芋没搭理他,拍了两张照片后,邱比特觉得蔷薇香越来越浓,充盈在他的鼻腔中。 他的奶奶喜欢蔷薇,所以他家阳台上四个花盆里有三个都栽种着蔷薇,他熟悉这样的香气。 见夏芋神色无虞,他变得有点怀疑自己,反覆确认:「夏芋哥,真的没闻到吗,还是你喷了香水?」 「没有蔷薇香。」夏芋打断他的追问,「不要有过多的表情,眼睛定在那里不要动。」 哪怕光线被调暗了,邱比特身上的皮肤依旧是光滑而苍白的,白鸽羽毛一般得白。视线穿透他苍白的皮肤,仿佛能看到其下流动的玫瑰色的血液。 摄影灯的温度高,站了不一会儿,邱比特的后背上便泛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赋予虬结的肌肉以世俗意味的生机。 空气里的蔷薇香气越来越浓,但不刺鼻,像蒙着初晨的雨露。邱比特恍然大悟,哪有什么蔷薇花味的香水,分明是夏芋的信息素在作祟! 只是不同于他刚才释放的信息素,夏芋的信息素中并没有任何的敌意,气息不凌人,也不让他感到任何威胁……就是心里别扭。 众所周知,易感期外大量释放信息素意味着什么。这是这个世界独独赋予ao的仁慈,是不言而喻的求偶信号。 但是……夏芋? 同为alpha,夏芋对他的后背动情了? 单纯的邱比特不知道,此刻他的心思早就表露在脸上了,被夏芋透过取景器捕捉了去,唇角微微勾起。 奇妙的是,他的腺体正逐渐升温,鼠尾草的幽香与空气里冷调的蔷薇香相遇,互相推阻和拉锯,却也纠缠与融合。 第121页 两个alpha的信息素本该相互排斥,可邱比特和夏芋的信息素同属疗愈系,竟以微妙的方式拥抱了彼此,在这一方私密的天地里追逐着,飘摇着。 邱比特的耳廓渐粉,涌动在身体里的热意像要逼走他体内所有的水分,汗液、泪液纷纷落下,积极地想要浇灌身边这株孱弱又精緻的小蔷薇。 生长吧,盛开吧,飘散香气吧! 「好了。」夏芋朝邱比特点点头,同时收起自己的信息素,转过身从显示器里查看照片。 「你的眼神很好地呈现出了阿波罗对达芙妮的那种热切的爱。」他注视着屏幕上邱比特湿漉漉的眼神,客观点评说,「本来怕你找不到感觉,这样的热忱与渴望很难把握得当。」 空气里的蔷薇花香已经微不可闻,又或者是鼠尾草一厢情愿的香气太浓厚,盖过了任何气息。 邱比特的眼睛空了一阵,他在回忆夏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停止释放信息素的,也很难接受那迷人的蔷薇香只是诱导他表露情.欲与渴望的手段。 「原来是这样啊……」邱比特仍站在逐渐熄灭的摄影灯下,温度渐渐冷却,皮肤上覆盖一层鸡皮疙瘩。 夏芋看了一眼时间,满意地点点头,告诉邱比特:「刚好三小时,等会你回家的时候可以打车,让真真给你报销车费。」 俨然一副将他吃干抹净,又劝他识相点乖乖走人的姿态。 正好,邱比特的羞耻心也不允许他再在这里逗留,空气里的鼠尾草香就是他的天真与愚蠢的最佳代言。 从意气风发到垂头丧气只消片刻,邱比特没说话,换好衣服背上背包,默默退出摄影棚。 凌晨两点,夏芋结束选片,瘫在椅背上放空。不知是不是鼠尾草的缘故,最为枯燥的工作不再让他生无可恋,他甚至觉得意犹未尽,想要再看一阵或热烈或哀切的那张脸。 那张脸,那张脸……夏芋顿顿地想,那是多么漂亮的脸。 . 夏芋如约把处理好的照片发给周梦真,周梦真如愿拿了a+,邱比特的照片在艺术学院的官方网站上展出一个月有余。 上帝是狡猾的,总在给予美好的时候默不作声,给予痛苦时又轰轰烈烈。 所以痛比爱给人的印象更深,而朦胧模糊的好感却像细小的珠贝,被行色匆匆的路人遗落在长长的时间海滩上。 再见到邱比特是夏初,期末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晚上。 在即将到来的夏天里,周梦真和孟洛要回国举行订婚典礼,夏芋计划去阿拉斯加拍摄麋鹿迁徙。 提前给孟洛举办单身派对,夏芋在曼哈顿的一家夜店里订了个小卡座,招呼孟洛放开了喝。 卡座在三层,从露台边沿望下去,能看到两个正在舞池中央搔首弄姿的舞娘小o。 孟洛勾着夏芋的脖子,劝他赶快找个合适的omega谈恋爱,不然他要被不断催促自己牵线的omega后辈们烦死了。 夏芋开朗地笑,朝一旁的酒侍使了个眼色,再开一台香槟塔。 不一会儿,一辆点着迷你礼花的香槟车被推到他们的卡座旁边。孟洛醉意上头,仍勾着夏芋的脖子絮絮叨叨。 等服务生将香槟塔在他们的桌子上码好后,夏芋从兜里抽出一张现钞,作为小费递给服务生。 接钱的双手停在半空,有人惊喜地叫着他:「夏芋哥,是夏芋哥吗?」 夏芋的脖子上还挂着孟洛的手臂,有些吃力地抬头,眼前出现一张熟悉的脸:「邱比特?」 「是我是我!」邱比特穿着服务生的制服,领结上交错着绿色和白色的条纹,十分热情,「夏芋哥和朋友一起来玩吗?」 孟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儿,惊呼:「诶,小模特儿。是不是你呀?」他自来熟地拉上邱比特的前臂,「你是不知道啊,夏芋把你的照片列印出来,贴在……唔!」 夏芋一把堵住孟洛的嘴,尴尬解释,「不好意思,他喝多了。」 邱比特来不及追究,隔壁卡座的客人已经在招呼他了。他跟夏芋挤挤眼,转身跑走。 同他们一样,隔壁卡座的客人大概也是来举办单身派对的,不过那是一群贵妇小o。 夏芋将孟洛的胳膊从他的脖颈上扔下去,头靠在皮质靠背上,忍不住窥探隔壁卡座的动静。 为首的女士格外霸气,从小巧的手提包里取出一叠钞票,分出一小沓放到邱比特面前,「脱下你身上的一件衣服,你就可以得到他。」 邱比特直直杵在卡座的边缘,虽然背对着夏芋,但他的后背都是僵的,抗拒的意味已然明显。 夏芋听到邱比特婉拒的话,可那位女士不死心,又分出一沓钞票叠上去,语气轻佻:「这可是你两三个月的薪水了,小甜心,拿着它,乖乖把上衣脱掉吧!」 四周响起附和的娇笑声,夏芋发现附近卡座的客人都好奇地探着脖子望。角落里,身穿黑色西装的工作人员正迫切地向邱比特比手势,示意他赶紧脱衣服。 想是不敢得罪那位同事,也不敢推脱客人的要求,邱比特进退两难地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宽松的西裤面料。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倔强的alpha……」女士跟左右的姐妹评价,长长的指甲一拨,将所有钱都往邱比特的方向推了推,「三万美金,再加上你们这里最好最贵的两瓶酒,买你脱光了下去给我们劲舞一曲,怎么样?」 第122页 「动动你漂亮的小脑袋吧,漂亮男孩,小费加上酒的回扣,也够你轻松一段时间了吧?」那女士说完话,上半身靠回沙发靠背,几乎确认邱比特不会拒绝。 果然,她说完话,一位自称是酒吧经理的人钻了出来,偷偷拧着邱比特的后背,逼他就范。 孟洛悠悠转醒,很快便掌握了事态,点评说:「这地儿也不行啊,怎么逼良为娼呢?」 是啊,怎么这样的事还刚好给他们撞上了呢? 夏芋无奈地抿抿唇,起身整理领口,向隔壁卡座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喽,又见面啦! 被封在家里一周了,很馋abo,给我们邱和夏也安排了一篇,虽然是双a,但还是邱攻夏受,不逆不互吼! 本来想着一章写完的,但这个发展可能还要两章吧……最近这两天应该就能写完了。 最近又脑了两个abo的设定,明年大概会写两篇abo的。 第75章 abo平行时空2 最后还是得找来周梦真结帐。 接起电话的时候,周梦真正在曼哈顿的另一间餐厅里,和自己的小姐妹们开单身派对。她们找来了城里有名的脱衣舞男郎,消防员扮相的alpha肌肉分明的腰肢在她眼前扭呀扭,逗得她咯咯地笑,往人家胸口塞钞票。 匆匆赶来签下帐单后,周梦真狠狠剜了夏芋和孟洛两眼,教训道:「这些酒要都是你们俩喝的我也不说什么,还给别人买酒?」 「情非得已嘛,」孟洛谄媚地挽起周梦真的胳膊,「人家夏芋非要大发慈悲地替人解围,我也不好说什么……」 周梦真偏过头跟夏芋求证,夏芋尴尬地揉了揉鼻子,「我只点了瓶麦卡伦25,是老孟要送人家酒的。」 孟洛一听就不干了,撸起袖子上前理论,「倒打一耙是吧?我要是不送酒,这件事能这么容易就平息下来吗,你能确定她们不会继续找茬?」 夏芋无力反驳。的确,那群为难邱比特的贵妇omega们确实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样子,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热衷于替邱比特出头。 恰好这时邱比特换好了便服走来,诚恳地跟他们道谢。周梦真对于帅哥没啥抵抗力,笑眯眯摆手说:「大家都是同胞嘛,看你有难处搭把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孟洛捂住周梦真的眼睛,拉着她往外走,「行了行了,你已经有alpha了,不要再对别人释放魅力了。」 将周梦真和孟洛送上车,夏芋和邱比特开始沉默地并着肩漫步。 午夜曼哈顿的街道上依旧热闹,各种敞篷车在马路上狂飙,计程车全部满客,每个路灯下面都有抱杆呕吐的青年或相拥缠绵的爱侣,这个城市里永远不缺少故事。 「今晚谢谢你,但是买酒的钱我可能一时半会还偿还不上。」微妙的安静被打破了,邱比特率先张口。 夏芋晃动手里的酒瓶,大半瓶的暗黄色的液体等于邱比特两个月的工资或者夏芋在夏季拍摄的全部经费。他宽慰着身边手足无措的少年:「别放在心上,况且这酒你也没喝。」 「是因为我才买的嘛……」邱比特向他袒露心事,「我爷爷这个月要动个手术,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汇回国了,还是担心不够。听说这里的时薪比较高,又偏向于招alpha,我才……」 邱比特顿了顿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夏芋表露出明显的笑意,仿佛是被邱比特的迟钝的领悟给逗的。又问:「你的领导没为难你吧?」 「没有。」邱比特落寞地说,「不过他们帮我结算了工资,说不确定我能胜任这份工作。」 这个结果没让夏芋感到太意外,其实从邱比特拒绝那群贵妇的第一个要求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开除了。 身为同胞,夏芋对邱比特多了很多同情与同理心,问他:「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邱比特耸耸肩,「继续找工作呗。」纽市毕竟是大都市,机遇或意外都不稀缺,「现在回国的机票太贵了,我回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苦还是得我爷爷一个人承担。干脆就留下来多赚点钱吧,让我爷住个好一点的病房,再请个好一点的护工,这样我奶奶也不用太辛苦。」 又无言地走了一段路,终于看到远处地铁站的标识。夏芋突然立定,看向邱比特,鼓足勇气说:「要不你跟了我吧?我按照平均时薪支付你工资。」 邱比特眉头一挑,冷声问:「什么意思?」 「我还缺个摄影助理,三天后去阿拉斯加拍摄野生动物,来不来?」夏芋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眉间倏然放松,心头又有火心蹭蹭往上冒,邱比特压抑着复杂的心绪回覆:「你就不会把话说明白吗?」 . 三天后,邱比特和夏芋在机场大巴的停靠点汇合,以摄影助理的身份一同前往阿拉斯加。 邱比特到了美国之后就一头扎进繁忙的学习和兼职生活里,工作出差兼短期旅行——他连做梦都不敢肖想这样的好事。 如今这样的美梦因为夏芋成真了,邱比特便将夏芋三番两次捉弄他的事情都抛在纽约,一脸傻笑地登上飞机。 旅途很漫长,先从纽约飞到西雅图,又从西雅图飞向阿拉斯加洲最大的城市安克雷奇。 辗转近两天,邱比特本来以为他们要到了,扛着大包小包的摄影器材跟在夏芋身后走出机场。上了计程车才知道,司机要将他们送到城市的另一个机场去。 第123页 从长方形的车窗望出去,安克雷奇和寻常城市差不多,穿行其中没发现什么独到或者神秘的地方,也没太多自然生态的痕迹。 彼时的邱比特已经累得发懵,由夏芋买好机票,带着他上了一架又小又旧的「空中巴士」。经过舱门时,他才从空姐的口中得知目的地,一个叫做kotzebue的地方。 正值暑期高峰,小飞机上挤满了和他们一样背着各类摄影器材的外地人。闭塞的空气不怎么好闻,邱比特坐在座位上,弯腰繫鞋带的时候突然闻到一阵蔷薇花香,熟悉的气息暂时抚平了他心里轻微的烦躁。 转头望去,夏芋已经带着大大的遮光眼罩睡熟,于睡梦中无意释放着信息素。 飞机起飞,邱比特得以切换角度,从高空俯瞰这座城市,这才发现原来它的四周都被巍峨的山川包围着,顶端覆盖着白雪。 是很浪漫的场景。 夏芋睡了大半程,邱比特没人说话,便和前座的一位霓虹国的男性beta聊了起来。 前田君热情地展示自己做的功课,也让邱比特他们的目的地有了初步的了解。kotzebue拥有大型动物猎场与自然保护区,镇上有一条可以直通北极圈的公路,前田无不嚮往地说:「那不是自然景观,而是大自然编撰的史诗。」 一番科普下来,邱比特彻底被征服,迫不及待地想要领略美景。也可能因为这样,下飞机时他将行李舱里的全部物件取出来握在手里,忘了检查座位上的东西有没有带好——夏芋的随身小包,连同他们两个人的旅行证件,就这么被遗落在飞机上了。 . 等他们发现少了东西的时候,小飞机已经飞向另外一个城市。航空公司的态度暧昧,保守估计要等十天后再次通航时,才能将小包送回来。 好在kotzebue民风淳朴,跟旅店前台报了预定房间的邮箱帐号,也能顺利入住。前田君得知了他们俩的遭遇,表示愿意和他们结伴拍摄,正好跟他们分担后续租车和旅行的费用。 本就是因为不喜欢和陌生人同行才带了邱比特的,如今除了邱比特,又多了个前田君,让夏芋有点头疼。可他们现在的处境也容不得他们说「不」,开心或者不开心,路就在前方,就是得想办法踏上。 邱比特和夏芋在民宿的双床房里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和前田君汇合,轮流换班开车,往科布克河域前进。 科布克河位于广阔的平原上,视线一马平川,驾驶着越野车驰骋简直是享受。邱比特从摸到方向盘的那一刻开始便彻底放飞自我,速度飈得很快,到了换班的时间也没有叫醒夏芋。 昨晚夏芋睡得并不踏实,翻来覆去的,黎明的时候邱比特短暂甦醒,看到夏芋正站在阳台上望着稀薄的天光发呆。他原想去关心一下,可一翻身,就又坠入了另一场梦境。 此刻从后视镜里看去,夏芋正拧着眉头睡着,一点也不安稳的样子。于是邱比特替夏芋开了半天车,直到黄昏,他们将车停靠在旷野之上,打算在这里搭帐篷过夜。 拉紧手剎,邱比特和前田一起将两顶帐篷从后备箱里取出来。 夏芋喜欢清静,所以邱比特和前田睡双人帐篷,夏芋睡单人那顶。谁知邱比特见夏芋迟迟不下车,拉开车门查看,才发现夏芋的双颊已经变得红涨,呼吸声粗重,整个人泛着病恹恹的潮气。 前田也吓了一跳,他们已经将车开出市区近百公里,附近没有信号,就算他们现在走夜路折返,到达市区的时候也得是次日早上了。 「我没事……」夏芋吃力地说,「不用管我,让我一个人待着就行。」说完话,他周身的蔷薇香更浓了,身为beta的前田感受不到,但同为alpha的邱比特的腺体已经被熏得刺痛,眼前一片模糊——夏芋进入易感期了。 「那怎么行!」前田神色郑重,指挥邱比特跟自己一起把夏芋抬进帐篷里等着,给他们留下无线电设备,他自己把车开到有通讯信号的位置,帮他们呼叫救援。 邱比特按住前田,忍着痛问夏芋,「你把抑制剂放在哪了?」抑制剂能有效阻止信息素大量分泌,让alpha的激素水平趋于平静,缓解腺体发热,从而减轻alpha的生理性的痛苦。 夏芋的额角开始渗出冷汗,声音细弱:「跟证件放在一起,落在飞机上了……」 邱比特揉揉眉心,这就难办了。alpha的腺体成熟后,易感期通常很规律,邱比特于上个月刚结束易感期,为期15天,距离易感期大概还要两个月,所以就没有把抑制剂带在身上。而前田君一个beta,更不需要那东西。 前田也从他们的对话中明白夏芋此时的情况,有些为难地看着邱比特:「你们都是alpha,不然今晚就由我来照顾芋。你把帐篷扎到远一点的地方,我们互相看得到就行。」 邱比特本想同意,但一想到这次是夏芋请他来做助理,还提前给他预支了工资应急,现在夏芋这么难受,他怎么能扔下夏芋自己去休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将夏芋抱进双人帐篷,又陪前田把单人帐篷扎在了车的另一边。 夜间起风了,帐篷上兜满风声,身处旷野,感觉整个世界大得只剩下这么一个四方的空间。 夏芋缩在睡袋里,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腿,身体又冷又热,像掉入冰川或穿越火海,嘴唇都被冻紫了,脚掌却要烫得冒泡。 第124页 凌晨的时候,不适感到了极限,头皮像纸一样薄,稍微移动就像要渗出鲜血。血液里像是混进了细针,扎破了血管,直抵脆弱的骨髓,让他忍不住呼痛呻.吟。邱比特一直守在他身边,用温水浸湿毛巾,轻轻为他擦脸。脖颈后的阻隔贴已经贴了三层,还是没能阻隔夏芋的信息素对他腺体的侵袭,强打精神,抵抗着同性相斥、打斗驱逐的本能,奉献出徒劳的守护。 突然,夏芋猛地挣开了睡袋,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贴在皮肤上,再也无法忍受的样子。夏芋的嘴唇底色白得像纸,上面斑驳着丝状的血迹,他绝望地望着上方的虚空,僵了许久才终于出声:「邱比特,你,你先出去……」 「为什么?」邱比特不明就里,「你现在是我老闆,我得留下来照顾你。」他想了想,担忧地问:「是不是我的信息素让你难受了,你等等啊,我再贴一层阻隔贴!」 夏芋抬起胳膊推他,说是推,其实力度软绵绵的,仿佛拒绝意味也并不明显。夏芋虚弱地说:「我现在要处理点私事,你出去一下。」 邱比特正想追问他有什么私事,然后看到了棉被掩映下,一处不自然的耸起。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事情多,写到哪算哪了,再一章就能写完了~ 第76章 abo平行时空3 此时的夏芋恢复了部分理智,面色潮红,手里攥着被子,退到了帐篷的边沿。 邱比特微怔,下意识去抓他的胳膊,不希望他抗拒自己。 「邱比特,你先出去。」夏芋强打精神说,「你在这里也帮不了我什么,反而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邱比特不解,却听到夏芋继续说:「我跟其他人不一样,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夏芋的身型在alpha里也算是标准偏上,脸颊很小,轮廓却深刻。如今被身体里胡乱作祟的雄性激素刺激得眼眶泛红,睫毛颤动,像脆弱的蝴蝶;可高挺的鼻樑和紧绷的嘴唇看起来又那么坚毅,给人感觉充满正气,值得信任。 情浓之时,蔷薇香飘散在空气中,顺着他的毛孔钻入,像是要在他的身体上扎根破土,长出娇美的花。 突然夏芋小声吟了一下,并紧双腿,整个人蜷成一团。他费力地抬起头,狼狈地朝邱比特嚷:「快出去,别靠近我!」 邱比特转身,手指触到帐篷边缘,又缓缓垂下。他是夏芋花了钱雇来的助理,夏芋那么体贴和迁就他,他于情于理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扔下夏芋。 待他重新转过身,夏芋已经换了姿势,背对他跪坐。夏芋的双手已经伸进睡袋,有气无力地运动。就连他的背影都透着无助,垂头耸肩,想要使力却使不出。 「夏芋哥,我可以靠近你吗?」邱比特声音喑哑,心跳变得很快,有受同属性alpha的信息素刺激的原因,也源于他一发不可收拾的想像。 夏芋缓慢地理解出邱比特的意思,无助地摇摇头,手掌终于脱了力,胳膊软绵绵的,耷拉在身体两侧。他整个人都很累,除了不让说的部分仍旧清醒,斗志昂扬。 邱比特从后接近他,胳膊环着他,手指聚/拢在他的不可以说(我也没有说)的地方,一下一下地不能说的时候(我真的没说),夏芋从心底升出一种矛盾的快乐。 可能人性就是自私的吧。 本真的渴望得到满足,什么规矩原则都能被抛在脑后。身体像摔进了清澈的科布克河,夏季的河水沁爽,反反覆覆沖刷着、洗涤着他,将他的灵魂都涤得透明,染上鼠尾草的气息。 全身的肌肉都倏然绷紧,又轻易放松,魂魄顺着河道缓缓漂流,在柔软的河床上打了个滚儿,被爱斯基摩的满月晒伤。 细碎的眼泪璨如繁星,夏芋含糊又断续地告诉邱比特,要他离自己这样的怪物远一点。 「怎么远?」邱比特又痛又兴奋,手上的力气更大,恶劣地、揉捏着,反问夏芋说,「是你花钱雇我来的,要我怎么远离你?」 …… 两个人折腾到清晨才睡,休息了不到两小时,就被前田叫醒。 前田望着他俩眼下的黑眼圈,主动提议今天由自己开车,让他们俩在路上补眠。 夏芋道谢,抱着外套钻进后座;邱比特想了想,拉开副驾驶的门。 前田为人正经,不敢胡乱猜测这两位中国朋友最后究竟是怎么解决问题的,只是隐约嗅到了萦绕在他们二人周身的尴尬。 所幸夏芋的状态看着比昨天好了一些,但神情仍旧恹恹。一向健谈乐天的邱比特也突然变得安静,少了很多好奇心,看到漂亮的风景也不再大声感嘆。 午间,前田停车准备午餐,邱比特帮忙生火和备菜。野外的条件有限,他们用调料包炖了一锅脱水蔬菜,就着干巴巴的薄饼吃。 夏芋食慾不佳,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汤匙。邱比特突然出声说了一句什么,是中文,前田没有听懂,但夏芋却重新拿起汤匙,拨出两块胡萝蔔塞进嘴里。 薄饼的碎屑较多,夏芋被呛到了。前田刚想给他倒水,就看到邱比特扭开自己的水壶盖递上去,夏芋被呛出些眼泪,自然地接过。 饭后,邱比特和夏芋负责熄火和清理,前田回越野车的后座午睡。 身为小助理,邱比特包揽了大部分清理工作,动作还算麻利,将火炉收好,又把食物垃圾埋进地里,清除所有人类痕迹。 第125页 趁夏芋收起遮阳棚,邱比特靠近他,有些尴尬地问他今天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夏芋点点头,礼貌地跟他道谢。 邱比特放心了,随即恢复回元气满满的样子,赖着夏芋讲冷笑话,但一次也没逗笑夏芋。 下午,夏芋和前田换了班,开车继续沿科布克河走。邱比特抱着书包坐在副驾驶上,时不时跟他聊起爱斯基摩奇特的平原地貌,由于用得都是中文,前田便瘫在后座上继续睡觉。 「夏芋哥,」邱比特咽下一口口水,视线灼灼地望着他。 夏芋有点紧张,目不斜视地应了一声。 「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既然你的易感期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肯定每晚都会难受。不如这样,以后你把我当成你的omega吧!」 夏芋双手不自觉抖了一下,车头晃了晃,重新恢复直行。 「你说什么?」他怀疑邱比特不死心,现挂了一个冷笑话逗他玩。 邱比特回头观察,确定前田没有醒,便拉开书包,一脸真诚地给夏芋展示自己包里厚厚一沓抑制贴。 「你看啊,既然alpha会排斥同性的信息素,只要我确定我的信息素没有泄露,那我就不会对你造成影响了吧?」 夏芋哼笑,「你高中没听过生物课吗?alpha对同性的天然防备是一项本/能,除了信息素,同性的腺体也会彼此感知,从而让我们进入戒备与随时发起攻击的状态。」 「可昨晚你感觉到来自我的腺体的威胁了吗?」邱比特故意瞒下自己经历的疼痛,劝说夏芋,「易感期的alpha的腺体处于麻醉状态,除了大量分泌信息素,剩下的精力全部用来捕捉附近的omega的信息素……我听了生物课的!」 「……」夏芋无言,昨晚他的体温太高,意识一直处于朦胧模糊的状态。就算是邱比特真的向他发出攻击,他也只能束手就擒。 邱比特乘胜追击,「所以你就把我当成一个信息素微弱的omega嘛,让我帮你纾解,也能一直照顾你。」 夏芋抿抿唇,问:「为什么愿意这么做?」众所周知,alpha具有天生的侵略性与征服欲,做出这样的让步,无异于违背天然本/能。 「哎呀,你付了我钱的嘛……」邱比特不以为然,「我知道你是可怜我,看到我缺钱又不忍心伤害我的自尊心,还安排我当你的摄影助理。我长这么大了,只会用手机拍拍照片,哪有资格成为你的助理?」 「就是因为这个吗?」不知是不是错觉,夏芋的语气沉了几分。邱比特生怕自己再次会错意,耸耸肩大喇喇地说:「当然啦,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 两人陷入沉默,躺在后座上假寐的前田默默攥紧手指,下午出发的时候明明感觉他俩气氛还可以,怎么现在又开始变得凝重了……比早上还要凝重。 傍晚,夏芋找了一处平坦的草地停车。现在他们已经深入科布克河保护区腹地,接下来就是寻找野生动物进行跟拍,或找到一块隐蔽的地点扎营,架好相机守株待兔。 夏芋跟前田开了个短暂的小会,讨论接下来的安排,邱比特则在一旁生火,准备晚餐。 饭后,趁着前田收拾东西,邱比特将夏芋拉到车的另一边,神神叨叨地说要做适应实验。 「我贴了三层抑制贴!」邱比特露出自己颈后的皮肤给夏芋看,「保证我的信息素不会影响到你。」 夏芋则觉得好笑,但没有拒绝。进了无人区,放眼望去便是青绿的平原与川河,权当邱比特在帮他打发时间了。 邱比特主动握上夏芋的手,手指挤进他的指尖,紧紧扣上。他晃晃两人交握的手,问夏芋:「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受一些?」 夏芋只感到那只宽大的手掌带些湿热,不知道是谁的手心先出了汗。他望着邱比特,无奈地摇摇头。 「啊……」邱比特扼腕,慢慢松开夏芋的手,伸展手臂拥抱了他,「那这样呢?我看好多omega都是这样安慰他们的alpha的。」 夏芋噗嗤一笑,「你从哪里看的?」人家omega这么做的同时,也在释放安抚信息素,帮alpha缓解痛苦——单纯的一个拥抱怎么够?」 但很神奇,夏芋的身体竟然真的放松了一些,一整天都隐隐发作的头痛竟逐渐变得微弱。 「这样也不行啊……」邱比特无措地嘟囔,「那就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 最后一个办法,是他从某个科普网站上看来的,虽然标题暧昧了点,但其中的内容不乏真实的科学理论与反覆实验,无论abo任何群体,应该都奏效的。 夏芋不自觉露出笑容,「邱比特,别折腾了,我们两个alpha在这里做这种事,一不小心传开了,咱俩到毕业回国都不可能找到对象了。」 毕竟,这个社会对同属性恋情极其不看好,认为这样的人大多有恋痛、受/虐等不正常的嗜好。 见邱比特仍抱着他不动,夏芋感觉有点燥热,推了推他,「听到了吗?」 话没说完,之间邱比特飞快松开他,握着他的肩膀犹豫片刻。 接着眼前一黑,唇上一热,啄吻的声音如雷电一般噼进他的耳道,摄走了他的魂魄。 偷了香的邱比特更加兴奋,两只眼睛简直在放光,他傻乎乎地看向夏芋,「怎么样,这回好一点了吧?」 「这个可是有科学依据的!而且你没看过偶像剧吗,受了枪伤的alpha需要生取子弹,omega就吻了他,帮他止痛……」邱比特真诚且暗暗得意,「你看,不止我一个人这么做!」 第126页 夏芋其实很想反驳,人家是alpha和omega,不是邱比特和夏芋。可话到嘴边,他却突然犹豫了。 为什么不能是邱比特和夏芋? 「夏芋哥,是不是感觉不错?」邱比特小声问他,「你要是不说话,我就继续啦!」 邱比特弯了弯眼睛,俯身再次靠近他,瀰漫着湿润草香的空气中混进蔷薇与鼠尾草的香气,像很高级的调香作品。 「邱——芋——」他们的身后传来前田的声音,「你们在哪里?」 夏芋被这一嗓子叫回了神,一把推开邱比特,走了出去。 前田抱着无线电跟他们分享,「我刚刚试了试无线电,竟然跟河对岸的人连线了!」,「他们说他们有抑制剂,可以借给你,你有救啦!!」 邱比特不悦地从车后走出来,一脸怨气地看向前田。前田一怔,嘀咕说:「这不是好事吗?」 怎么感觉亏欠邱比特什么一样…… 河对岸扬起了火把,宛如漆黑平原上的一颗流星。邱比特有气无力地晃了晃手电,十分钟后,几支抑制剂就被无人机送到了夏芋的手中。 夏芋终于恢复了大部分体力,也按原定计划睡进单人帐篷。邱比特酸得胃痛,在睡袋里翻来覆去,熬了大半宿才睡着。 . 早上醒来时,帐篷里只剩邱比特一个人,外面安安静静,只能听到风声。 要不是这顶帐篷的保证金颇高,邱比特甚至怀疑夏芋把他吃干抹净,带着前田连夜逃跑了。 他坐起身,揉了揉乱糟糟的捲发,拉开拉链走出去。 夏芋和前田已经架好了脚架,专心盯着取景器。邱比特顺着镜头的方向望去,前方是颇为壮观的驯鹿群,大约有上百头驯鹿聚集在一起,沿着河道饮水休憩,为首的驯鹿环在鹿群边沿漫步,像对附近突兀的汽车和陌生人没有什么兴趣。 邱比特靠近夏芋,悄悄问他:「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清晨,大概六点多,多亏前田发现,叫醒了我。」夏芋压低了声音回复。 邱比特自觉收了人家的钱,总该做点摄影助理该做的工作,就想生火煮饭。前田看他掏出炉灶,慌忙按住他的手,「不可以!你这样做会吓跑他们的。」接着指了指一旁箱子里装的压缩饼干,「饿的话就吃那个,忍一忍哦。」 邱比特不死心,凑上去问:「那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夏芋和前田盯着取景器,同时跟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说:「我们需要你安静!」 邱比特终于开始明白这份工作的辛苦。 生活在平原的动物大多比较敏感,所处的环境里天然的遮蔽物较少,物种也不算丰富,食物链挂不满几条。尤其到了夏季,世界各国的学者、探险者、狩猎者与摄影师开始染指他们栖息的土地,带来无法分解的塑料垃圾与充满危险的现代兵器,一举一动都会变成威胁他们生命的隐患。 因而,夏芋和前田格外注意及时清理自己的痕迹,也不愿打扰任何生灵。他们将自己摆在不速之客的位置上,时时保持着对自然的敬畏与对任何生命的尊重。倘若今天遇见的鹿群意识到他们的存在,哪怕没有发起攻击或警告,他们都会迅速撤离,将他们的土地还给他们。 今天他们是幸运的,这群驯鹿十分信任他们的首领,而首领又对他们的存在毫不在意,这才为他们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拍摄条件。 邱比特见他们二人没有跟他搭话的意思,默默回到车里,从书包里掏出本诗集翻看。这是他的朋友苗藐回国时送给他的,玩笑说怕他思乡情切,看一看母语,多少能有个安慰。 其实邱比特一直惦记着家里的两个老人,出发前一天,他把夏芋预支给他的工资都转给了邱阿婆,转头就接到了阿婆的电话。 邱阿婆说邱阿公的手术很顺利,已经转入了普通病房,精神也恢复得不错。然后又谨慎地问他哪里弄来这么多钱,担心他误入歧途。邱比特鼻子泛酸,找藉口敷衍过去,连句珍重都没说就匆匆挂了。 如今算算日子,邱阿公也该出院了,不知道他们好不好…… 邱比特抱着书,迷迷糊糊睡了一阵,又被夏芋叫醒。 「驯鹿走了!」夏芋告诉他,「不过前田记下了他们的足迹,也给他们的首领做了标识,明天开始,我们就跟踪他们。」 邱比特揉揉眼睛,突然发现他们的车旁又停了辆车,疑惑地看着夏芋。 夏芋耐心地跟他解释,「这是昨天接我抑制剂的人,前田联繫他们帮我道谢,聊了几句发现他们是搞生物的,对驯鹿群也很有兴趣,明天开始我们一起行动。」 「哦……」邱比特坐起身,看了一阵进出那辆车的人,「他们都是omega?」 「嗯,也有一个人是beta,也来自霓虹国,跟前田是老乡。」 邱比特小声嘀咕,「怎么是omega呀……」 「是omega还不好啊,你一个大小伙子,每天在我们一a一b身边念和尚经,挣钱也不用这么辛苦吧?」 邱比特盯着那个总是向他们车里张望的omega,心有不甘地问夏芋,「你易感期还没结束,抑制剂有用吗?」 少年噘着嘴,闷闷地说:「难受了可以来找我,不要随便接近别的omega……毕竟我拿了你钱的。」 夏芋无奈地笑了笑,「知道了!」 第127页 . 邱比特有点纳闷,事情怎么总照着他最不喜欢的方向发展?! 晚上吃饭的时候,夏芋一直在跟一个身材娇小的omega聊天。对方时不时摊开本子记录,又掏出另一个本子,红着脸给他展示着什么。 转头看看前田,这小子已经被他的老乡撩得找不着北,不停地「诶——诶」附和着,仿佛人家小姑娘说什么,都能出乎他的意料。 到底知不知道「矜持」两个字怎么写?! 憋了一肚子不知缘由的闷气,邱比特一整晚的兴致都不是很高,望着升腾的火光发呆,连夏芋什么时候坐到他身边了都没发现。 「邱比特,我送你个礼物要不要?」夏芋问他。 邱比特往远闪了闪,双手托腮,「不要了,你送人家omega吧!」 夏芋懒得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就是专门给你准备的礼物,你不想了解一下?」 既然是夏芋专门给他准备的,那他还是有义务了解一下的。他一个打工仔,不好驳了老闆的面子。 夏芋将他领到远一点的地方,刚才跟夏芋热聊的omega正抱着一个插了天线的盒子等着他们,亲切地朝邱比特招招手。 等他们走近,邱比特看到盒子的正面,竟然嵌了一块巴掌大的液晶屏幕。夏芋朝omega点点头,omega便开始操作,机器发出哔哔啵啵的电流声。 画面逐渐清晰,孟洛的声音伴着低低的底噪响彻诺阿塔克国家保护区。 「邱比特,听得到我说话吗?」孟洛问,嘴唇一帧一帧地动,跟他的声音有几秒的延迟。 邱比特点点头,大声回答:「可以。」 「那你猜猜我在哪里呀?」孟洛转动镜头,画面开始变得熟悉,是他们家。邱阿公和邱阿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向他招手,小孩一样新奇地喊着他的名字。 「邱啊,邱儿!」邱阿公精神瞿烁,「爷爷顺利出院了,奶奶的身体也很好。你的学长来就来了,还给我们买了好多东西哦!等他回去了,你要记得请他吃饭!」 邱阿婆捅捅阿公的侧腰,「人家这是越洋卫星通话,你不要再讲废话咯。」 「那我说什么嘛……」 「哎呀,说的是哟,说什么好啊……」邱阿婆低头想了一阵,「哎唷,邱啊,我看到美国这两天气温特别高,有条件的话给你买个风扇吧。」 邱阿公连连点头,「对对,你寄回来的钱还没用完,小孟走的时候让他给你带回去。你给我买了那么多保险,人家小孟帮忙看了,说好多费用都是可以报销的……」 「你,你别心疼钱,爷爷奶奶没什么好花钱的地方,你多给自己买点好吃的!」 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地不停嘱咐他,所幸omega的机器上没有配备摄像头,看不到泣不成声的邱比特。 . 多了几个旅伴的旅程变得热闹了一些。 前田和老乡彻底坠入爱河,不到正经拍摄的时候根本看不到他俩。邱比特将夏芋盯得很紧,滴水不漏地照顾着他,没给任何人留下可乘之机。 其实邱比特心里知道,他对夏芋的感情已经不仅是所谓的「同胞爱」,也远远超出知恩图报的范畴。夏芋的睿智勇敢与默默关心都让他深深着迷。 这样的感情在一次偶然事件中更加深刻。 那天他们驻扎拍摄,架好了脚架,邱比特就钻进车里看书。不一会儿,夏芋蹑手蹑脚地走来,塞了个望远镜在邱比特手中,引导他看向某处。 镜头清晰定格,一只棕熊妈妈正带着小熊宝宝玩耍,熊妈妈身材庞大,懒洋洋地倒在地上,任小熊爬上爬下,轻咬妈妈的耳朵。 邱比特被萌得心都化了,夏芋抓紧时机连拍。  晚间,邱比特跟夏芋说起了自己的妈妈。那个女人留给他的印象是模糊的,母爱也稀薄。 夏芋跟他介绍,千万不能招惹带着小熊出行的熊妈妈,因为这时的她们尤为敏感,攻击性极强——母亲的爱是贯穿整个自然界的。 邱比特自嘲地说,自己的状况好像还不如一头熊。夏芋却拥抱他,玩笑说:「现在换我给你安慰了,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omega。」 「为什么?」邱比特仍保持着理智,这明显是道送命题。他郑重地告诉夏芋:「没必要把你当成omega,你在我眼中就是夏芋。」 夏芋本身就是邱比特的救赎。 . 夏天过得很快,他们到达科布克河的漂流点,夏芋跟邱比特告别。 科布克河漂流是一项必打卡的活动,河口已经组成了不少漂流团,将结伴开启一场长达350英里、耗时16天的水上漂流。他们一行人中除了夏芋和前田君,剩下的人都会加入。 邱比特背着背包,依依不捨地看着夏芋,问他:「错过这个,你不会感觉遗憾吗?」 夏芋摇头,「我这次旅行的目的就是持续记录,既然前田计划继续旅程,我也可以继续跟他搭档拍摄。」 前田和夏芋计划驱车返回katzebue,然后再乘机去往希什马廖夫岛,霓虹摄影师星野道夫生活过的小村落。前田是为了朝圣,而夏芋则单纯地想要记录和见证。 前田按动车笛催促,夏芋跟邱比特招招手,让他记得去酒店前台取好自己的护照,有缘纽市见。 邱比特心中怅然,紧了紧背上的背包,随着旅伴开始漂流。 第128页 . 夏日匆匆而过,纽市的天气陡然转凉,一秒入秋。 周六没课,夏芋下了计程车,进入纽市的一所alpha生物机构里领取试验药。 进入第二阶段,再感知到其他alpha的信息素时,那些明显的不适感已经消失了,只有隐隐的偏头痛和胸口憋闷。 夏芋从窗口取好了药,抱在怀里,迎面碰上一个人。 哗啦啦——两人怀里的药盒洒了满地,混在了一起。 「夏芋哥!」是熟悉的声音,笃定又带着惊喜。 夏芋抬头,看到熟悉的小捲毛,明明在野外晒了一个夏天的,才刚入秋,他的肤色又恢复成初见时的白皙,眼睛晶亮亮的,直直看着他。 夏芋也望向邱比特,带着久别重逢的惊喜与呼之欲出的想念。 愣了好久,两人低头捡药,才发现他们接受的应该是同一种实验,目的是克服alpha同性排斥。 实验能成功吗? 不知道。 邱比特和夏芋相视一笑,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真奇怪,明明是秋季,他却觉得属于他的夏天才正在开始。 比他想像得要早一些。 --------------------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好喜欢邱比特和夏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