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相守》 第1页 《慢慢相守》作者:意忘言【完结+番外】 恩断义绝 「你我之间,……」恩断义绝……恩断,……义绝……御案边的人神思恍惚地放下硃笔,这支硃笔决定了天下人的命运,却唯独不能决定自己的未来。恩断义绝,从此天涯陌路,再不相见。是这样么,这样的恨着我…… 近乎自虐地回顾着那人当日的决绝,清雅淡然的容颜满是失望和悲愤,然后,只有那一句话,八个字,字字清晰,瞬间把自己打入地狱,一个多月前的事历历在目却又恍若隔世,为什么还清醒着呢,清醒着知道那人再不会回来,那样的温柔宠溺,那以为永远不变的感情再不会回来。 「呕……」一阵阵的噁心涌上来,忍不住弯了腰,却根本吐不出东西,反而牵起了腹部的钝痛,不自觉地伸手抚着,孩子,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不该留,不能留,却是不忍不留。除了你,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斐墨……我们,爱过吧,爱过的吧…… 端起尚有余温的药喝下,合上最后一份奏摺,玉烨天闭着眼靠向椅背,苦涩的味道挥散不去,强压下呕出的冲动,从那日倒在殿门外知道他的存在至今已是一月有余,孩子已经四个多月却依然不能控制地噁心无力。扶着墙走到榻边躺下,扯过锦被裹上,忍不住蜷起身子抵抗着疼痛和寒冷,没有那个人的温度,这个冬天真是冷得彻底…… 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仿佛陷入了什么梦境,榻上的人呼吸急促起来,手也紧紧攥着被褥,指节几乎痉挛,眼角竟是滑出泪痕……斐墨,墨……我知道错了……不要走…… 窗外黑影一闪,在禁卫军尚未察觉前消失在夜色中。 同样的夜晚,一袭青衫的人静静站着,仿佛在欣赏月色。 「阁主,夜阑和夜护求见。」一身劲装的女子躬身回禀。 沉浸在夜色中的人似乎有些出神,视线定在窗外,月色下依稀可见那里有一树寒梅,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季斐墨略一思索才颔首:「让他们进来吧。」说完已敛了情绪,坐回铺着雪貂皮毛的软座。 「属下参见阁主。」面容相似的两人虽是孪生兄弟,神色却完全不同,夜护沉静肃穆,一言不发,夜阑却早已按捺不住地开口:「阁主,阑音部收到消息,暗索接下了行刺皇帝的单子。」 剑眉微皱,季斐墨捏紧了手中的书:「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在两日前就已定约。」夜阑据实回着,想了想还是问了句:「是否要调集人手干涉?」此类事情墨音阁已多次处理,暗里挡下了上至高手名流下到一般三流杀手的多次动作,但江湖中大多达成不干涉朝廷之事的惯例,因而之前一般是个人交易行为,但作为公认首屈一指的杀手组织暗索竟然接下这单子……若事情败露便等于公开与朝廷为敌,将成为朝廷剿灭的对象,其目的让人不得不深思。若不是有必胜的把握,便是不得不为。这么说来,暗索很有可能与几个蠢蠢欲动的王爷有着关系,甚或是关外暂时臣服的铁骑……不知烨能不能应付…… 怎么想起这些……失笑地松开手,几乎是惯性地考虑了一番才发现自己的失常,早已不需考虑这些了…… 「不必……在意……」几分失落,有些勉强地点头:「静观其变吧。」心中却一阵紧缩,忍不住皱了眉:「护,你有什么事?」 「回阁主,昨日最后一批影卫已随属下撤回,共六名影卫如何安排请阁主指示。」夜护波澜不惊的声音也有了一丝犹豫,不知该不该多话,站在一旁默然。 「还有事?」季斐墨倒是回过神来:「有话就说吧。」 「是,」夜护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禀报:「一月前阁主回来后皇上卧床休朝两日,一月间太医频繁出入。」 他……病了……?该是无碍的吧,毕竟从十五岁遇到自己至今都有习武,算算也有八年了,虽不是顶尖也足以护身……只是……唉,还是…… 「罢了,传令羽音部尽快制造些事端,务必使朝廷警觉,引他们往暗索方向查探。」季斐墨垂首,看到随身的玉笛,眼神柔软在夜色中:「撤回的人去探一探几个亲王的情况,不要露了身份,小心行事。」 「是。」兄弟两人领命退出书房,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阁主分明在意又何必勉强自己…… 不过四五日,夜羽便有消息传回,京中撤换京兆尹,轮换了一批守军,江湖中也悄悄出现了各式打探夜索的人物。 手握情报,季斐墨合上眼,离开了自己,烨也能很好地处理这些事了,第一次见到烨天时,那个孩子桀骜不驯,孤高漠然,没什么功夫底子却是让外出试练的他暗自注意。看着倔强的人在不自觉中寂寞,露出渴望着被关心的神情,心里的不忍迅速滋生着,竟是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一路带着他走了许多地方,完成了自己的最后一次试练,那个孩子渐渐温暖起来的笑容让自己也很是开心。从父亲手中接下墨音阁少主的位置时,烨天的笑容灿烂耀眼,眼中的自豪让他失笑…… 「怎么比我还开心?」 「墨你是最优秀的。」 以弱冠之龄登上少阁主之位,众人逢迎的夸赞在这句话前显得那么苍白,那时的自己是怎么说的呢,大约是揉乱了他的发,告诉他「那你也好好努力吧」。 却没有想到那句劝勉改变了多少事,烨天告辞时坦言自己是七皇子,生母因身份低微不受重视而郁郁寡欢,对唯一的儿子也不甚重视,只是终日愁苦。 第2页 「墨,我会努力的。」送那个少年上马,听到这如同誓言般的话语禁不住愣了愣,微笑颔首:「记着我的话,有事可以找我。」 马上的人难得地红了眼眶:「墨,你不许忘记我。」 「好。」轻轻拍拍跟随了自己三年的骏马:「去吧。」 后来又是怎么渐渐再也不能放手,想要他不再露出那样孤寂的眼神,想要他笑得开心些,想要护住他不让他弄得伤痕累累。隐瞒了身份,甘愿禁锢在「季将军」的名号中…… 灯烛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于燃尽,屋里瞬时笼罩在黑暗中。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不要再想,他已经是九五之尊,不会时时处于危险中了,何况,有了那样的气势魄力和不择手段的决绝,想来任谁也伤不了他半分的了。 烨,好自为之…… 置之不理? 收起呈报,合上书房门,猛然警觉:「什么人?」掌下已蓄积了真气试探地噼出 隐在黑暗中的人轻轻旋身带过,身形稳稳落在季斐墨面前:「警惕性不差。」 「爹?」一怔之下收回攻势,愕然的表情一览无遗:「您怎么回来了?」 「怎么?你这天朝第一将军都能解甲归田,就不准我这个云游老头回家看看?」季烈风瞥他一眼,一提气拎着尚在茫然中的儿子上了屋顶:「说说吧。」 「说什么?」季斐墨接过老爹递来的酒壶,眨了眨眼问。 季烈风挑眉,别扭的小子,当初为了入朝,竟然答应放弃每位少主即位前能得到的五年仗剑江湖的自由,立刻接受墨音阁,还承诺五年内让墨音阁渗入中原武林各门派。为此费了许多心力,让他这个老父看得都有些不忍。现今怎么就这么回来了? 「我是怕你这小子将来后悔。」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子,怎么会不明白他放不下的执念是什么,虽说不合世俗,也想过要反对,可看他坚持了那么长的时间哪里又能无动于衷?总是在手心捧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到底希望他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 「爹……」季斐墨笑得开怀,隐去了那些落寞:「谢谢你。不过,有些事不能勉强……我不想等到最糟的结果。」 「随你。」季烈风用力拍了下儿子的肩:「你娘要去南疆挖药,我们明天就起程。」 「娘在客栈等爹?怎么不回来住几天?」季斐墨失笑,大概也能猜到原因。 「还不是怕麻烦。对了,有件事还是告诉你吧……」季烈风看了微笑的儿子:「暗索最近折了不少人,但精锐大多陆续到了京畿,我和你娘来的路上顺手逮了两个,给你绑在阿拓那了。」 「这……多谢爹……」苦笑着道谢:「路上小心。」 摆摆手,抛出一只瓷瓶,季烈风的身影已消失在黑夜中。眼神哪能骗人,这小子,还是在乎得紧…… 顺手接过,目送父亲离去,遥想着此刻他那伟大的娘亲大人定是在客栈中牢骚满腹了。笑意温暖起来,方才的话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几个起纵落在夜拓负责的囚室,果见两人被缚了手脚扔在角落,似乎被下了药,多半是他娘亲在拿人试药。 解了二人哑穴:「暗索的计划是什么?」 被缚的二人见来人一下便报出自己出处,暗自心惊:「你是谁?想干什么?」 「说,计划,时间,谁指使的?」探到二人功力不弱,若论单打独斗,任一个都能要了烨的性命。季斐墨冷了神色,直接撒了方才季烈风留给他的药粉。 「你……毒医……」话未尽,神志已被强烈的药效夺去,眼神迷茫起来。 「暗索的计划是不是行刺皇帝?」 「是。」 未出乎意料地点头:「有多少人?具体时间?」 「三组十八人,下月大朝后动手。」 神色一动,暗索竟然派出了几乎全部的精锐杀手,看来是势在必得,肯冒这么大的风险,相应的与背后支使者关系定是非同一般:「是谁下的单子?」 「没有人知道,门主直接接下的单子。」 心脏一阵收缩,暗索亲自出动么,每个月大朝后是惯例的一日沐休,的确最有可能得手。若是夜索知道烨以前习惯…… 「你们就在这里待着吧。」季斐墨吩咐守在门外的夜拓:「餵点药消了这两日的记忆,寻个机会放走。」 「是,阁主。」 抑制着不宁的心绪,季斐墨知道自己不可能置之不理,夜索从不轻易出手,知道他处在危险中怎能放得下心,他会受伤,会永远离开,这世上再没有他……这样的可能只是想到已觉得被扼住了呼吸…… 该拿你怎么办啊,玉烨天,丢不开,放不下,恨不了,爱不起…… 「陛下今日觉得如何?」战战兢兢地放下药箱,太医院院正嗫嚅着开口:「请容微臣探脉。」 塌上的人身形未动,只是伸出了手臂,纤细的手臂厚重的冬衣下显得格外瘦弱苍白:「怎样?」 「陛下,臣斗胆请陛下多修养,否则皇子可能……」老太医稳了声音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可能保不住。」这个从来并不受宠的七皇子在继位前几乎没有宣过太医,倒是他饿母妃终日郁郁,药不离身,见到这个从小倔强坚强的孩子如今虚弱的样子,年过半百的老人也心有不忍:「陛下……您……要保重身子啊……」 「文太医,朕不会说第三遍,留这个孩子,不计任何手段。」半卧着的人已直起身子,倔强的神情一如当年说着「我不会病」的孩子。 第3页 收回到口的劝说,至尊的决定从来容改变置疑:「臣去开药方,陛下也需尽力少操劳些,不如召季将军回京……」季斐墨名为武将,但在朝政上也有不少作为,也向来深得帝王信任,虽然不知道陛下是为何怀上孩子,但定与这位天朝第一将有关。季斐墨却在这时离京了,老太医心下恻然。 「季……将军机密要务在身,休要再提。」玉烨天斥道:「下去吧。」 「老臣告退。」文太医一声嘆息还是忍不住,对刚进来的内侍总管伏安苦笑了下,下去煎药。 「陛下,禁卫副统领有奏报来。」伏安递上一枚蜡丸,见少年的帝王直直坐着,心下暗嘆,上前在他身后加了两个软靠:「陛下,您歇一下吧。」 玉烨天隐在狐裘下的手缓缓摩挲着隐隐作痛的腹部,没有拒绝内侍的扶持,软下身子向后靠着捏开蜡丸,细细看了奏报,神色一刻三变,才平静下来:「你下去吧,待会儿把药送来,不许其他人进来。」 「是。」伏安关上了窗退出去,带上了门。几乎从七皇子睁眼时就在他身边服侍,二十年来看着他长成少年,一举夺下帝位,陛下瞒不了所有人才不得不让他在身边服侍,了解这件耸人听闻的事绝不能透露,也只好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尽力照料。陛下这个样子还要替季大人隐瞒离朝的真相,季大人怎么能这么狠心…… 斜卧榻上的人却微微勾了唇角,露出两月来第一次舒心的笑,握紧了那张素娟吻了吻,贴近胸口按着。斐墨……墨……你还是护着我的是么……担心我应付不了所以提醒我去查暗索……墨,爱你……知道么,我们的孩子有五个月了…… 腹中轻轻一阵蠕动让玉烨天的笑容顿了顿,随即又柔软了面容,斐墨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再次看了遍奏报,仿佛在汲取着力量,才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侧过身子护着已经明显隆起的肚腹静静睡去。墨,在梦里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好想你…… 如梦似幻 看着主子难得的好眠,伏安拖了片刻才出声唤醒玉烨天:「陛下,今日还有大朝,请早作准备。」 「唔。」睡眼惺忪的人一时间恍惚了梦境与现实:「你回来啦。」慵懒的口吻让人忍不住想去纵容。 伏安心下酸楚,陛下的这些孩子气只在季大人面前才展露无遗,该是一夜好梦吧…… 「嗯,伏安……」坐起身,也离开万分眷恋的温柔,笑着轻敲他额头的墨,那样的墨,被自己弄丢了……「上朝吧。明天安排好了么?」 「都安排下了,墨竹园不会有人去打扰。」伏安伺候着他穿上朝服:「陛下,这……」虽然身形尚未沉重,但原本合身的袍如今有些紧了,勾勒出肚腹略显圆润的曲线,到底不合适再穿…… 「下午吩咐御衣监的人把今冬的龙袍做成宽袍广袖的样式,你自去盯着点。」略一思索便下了决定,无论如何,这个孩子,我唯一能留下的珍宝,不能失去…… 墨音阁一众冠以夜字的下属都看着上位的人,负责情报的夜阑,影卫首领即自己的贴身护卫夜护,负责阁中安全和刑讯的夜拓,只有常年在外一手打理各地生意的夜雅和她一向行踪飘忽的胞兄夜凡没有回到阁中。 季斐墨手中把玩着流云剑,挑眉疑道:「怎么?都有事?」 夜护摇头:「属下理应随时候命。」 夜拓也摇头:「属下只是例行检查阁内安全。」 剩下的夜阑左顾右盼,终于无奈放弃:「阁主,今天暗索就要动手了,你不去?」 「去哪里?」放下流云,问了句。 「唉呀,不管了,说就说,少主你别这样,我们不会怪你……啊,我是说,虽然那个人很傲又很不讲情面,有时候还很凶,可是少主你是喜欢他的吧……那个,我们要不要去保护他啦……?」夜阑一时情急,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连旧日称呼「少主」都出来了。 「不必。」 「阁主您不必为了……」这下连夜拓也沉不住气了,天知道阁主有多担心,那时问讯可是连最绝密的月见都用上了……万一那个人出事,阁主会难过的吧。 「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这件事我自有打算,阑,拓,你们都回去,护你也不要站在这里,大家都别插手了。」 烨天,宫里的话,你的能力足以应对了,若是那里,那么,我护你,就算是天意吧…… 虽已是隆冬季节,墨竹园里尚有青翠之色,吩咐伏安先回去,玉烨天转进园内,倚着一株竹子坐下,神色悠远,像是怀念着什么,慢慢闭上眼,放纵着游离的情绪,竹林边,墨说不会让他一个人苦苦挣扎,墨搂着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邀林亭里,墨第一次主动吻他,答应他我心换你心。十九岁的自己成为一国之君,更想牢牢记住的却是听涛阁里,墨第一次抱他,缠绵激烈,却比林中清风更温柔,沉沉的眼中都是自己的倒影…… 指腹缓缓拂过那片苍翠,垂首将脸埋向膝,蜷缩的姿势让腰酸软起来,可是我冷,指尖触到衣下微微颤动的腹,才似乎恍然惊醒,一手撑腰,扶着竹子站稳,对不起,宝贝,是我让你失去了那么好的父亲,对不起,爹爹带你去看父亲住过的房子…… 情绪繁杂的人拖着沉重的步子在心中默默道歉,浑然不觉隐在竹林中的人一路跟进了听涛阁。 第4页 刻意收敛气息的季斐墨眼中隐隐蒙了水雾,笨蛋,怎么把自己折腾得那么虚弱,不是说过恩断义绝么,怎么那么倔……想要把他拥在怀里安慰,想要狠狠吻他不见血色的唇,想把他禁锢在身边不再放开……最终,确是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愣愣看着他倒在被子里,看着他纠着尚未更换的秋季薄被一脸凄楚。 四处检视一番,看来并没有人在此埋伏,强抑着出声的冲动,季斐墨正准备离去,却听到了异动,园外似乎有几人潜了进来,看玉烨天丝毫未觉,不免气结,怎么这么没有警惕心…… 「小皇帝,你的好日子到头了。」还来不及提醒,当先的两人已破门而入,长剑一震往玉烨天身上刺去,玉烨天一惊之下只来得及闪避,身形不似往日灵活,堪堪避过一剑却委顿在地。季斐墨气势瞬时散开,隔空击偏了随之而来的第二剑,已纵身落到玉烨天身前,游刃有余地挡下两人的攻击,听不到身后动静,还有能力分神问到:「烨天,怎么样了?」 玉烨天一瞬不瞬地看着忽而出现的人,熟悉的身形,熟悉的流云剑,熟悉的声音,宛若一切都不曾远离,如果这是梦,那就长睡不醒吧…… 「烨天,回答。」后到的两人也加入战局,偏偏阁内空旷,季斐墨挡住所有进攻,短促的声音再次喊着身后的人,这一声打破了迷濛,意识瞬间回笼,玉烨天支撑着身子站起,不能让墨分心:「我没事。」 「走。」灌注了真气,剑势如虹逼得所有围攻上来的人都退了一步,握紧玉烨天的手腕便提气跃到园外,园外禁卫军已开始聚集,有一批已与得讯赶来支援的黑衣人战成一团。 「季将军!属下见过季将军。」禁卫周统领见到许久不曾出现的上司救出了皇上忙上前护卫。 「嗯。全力剿灭,但务必留下活口。」季斐墨命令着:「陛下的安危就交……」 「唔……墨……不……」季斐墨看着被紧紧攥着的衣袖,惨白的脸色掩不去的满心喜悦,未尽的交待不知该怎么出口,那人却虚弱地弯了唇对他笑了笑,失去了意识。 「陛下!」 「烨!」 恍若隔世 心中一片惶然,握紧连昏迷也不肯松开的手将人抱起:「快传太医到钦安殿。」说着熟门熟路地往钦安殿赶。 「墨……文、文太医……」靠在温暖的怀里,玉烨天半清醒间挣扎着说出几个字,再也无力支持。 大步踏入寝殿,伏安早已赶来,见到一袭日常服饰的季斐墨也只是愣了愣,迅速带了文太医进来。 掰不开玉烨天的右手,只好把他搂在怀里取出他另一只手让太医断脉:「皇上情况怎样?」 「季大人,陛下胎息本就不稳,近日连连操劳,而今又妄动气息对敌,已有落胎之像,孩子恐怕难保了。」文太医见殿中只有四人,便毫不隐瞒地回报。 季斐墨却怔在当场,什么……孩子,可是烨怎么会……迟疑着探向层层衣物下的身躯,触及隆起的柔软之物才找回语言:「怎么回事?」问的却是一旁的伏安。 伏安跪着膝行到床前方开了口:「季大人,文大人,陛下不能失去这个孩子,文大人请务必保住孩子。」 「可是……」文太医为难道:「陛下身体折损得过了些,若执意保胎,需先下效力强劲的药,待醒来后再行金针,但陛下一身功力就要大打折扣了,纵然诞下皇子,日后也难恢复到康健如昔了。」 发鬓花白的内侍咬牙,仍是磕头:「文大人,陛下曾有交待,无论如何请保住孩子。」 季斐墨凝视着在臂弯中昏睡的容颜,消瘦了很多,忧郁了很多,可是现在忍受着痛楚却有一丝满足的笑意流露出来。傻瓜,笨蛋,只是见到就可以安心满足么…… 「下药吧。若有罪责,本官自当一力承担。」克制着心中的颤抖,轻轻拂开玉烨天被冷汗濡湿的发,按太医的要求调整了姿势以免伤及胎儿,聚了些许真气到手中,慢慢安抚着腹中孩子。 「让禁卫统领来见我,还有,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见文太医已下去煎药,季斐墨手中动作不停,压低了声音问道。 「陛下在季大人班师回朝前服了凤至,本不知道是否奏效,但大人离宫后那日,陛下倒在殿外,文太医说已有三月身孕,陛下不愿落胎,至今也只有老奴和文太医知情。」伏安把情况简略说了遍,看到主子比往日柔和了许多的脸,还是忍不住出口:「老奴僭越,陛下两月来多有不便,大人,求您回来吧,陛下他,太苦了。」 季斐墨的手停在腹间处摩挲着,烨天的性子从来倔强,有多少苦也是咬牙忍了不肯示弱,若是伏安都能轻易察觉,那被他压下的苦又何止百倍。 心像是被切开了,纵横交错着,一道道压上,密密的心痛以不可遏止的势态蔓延:「烨,要我怎么办……怎样你才不会伤……」 「墨……」密集的睫羽抖动,昏睡的人挣扎着想找回意识:「墨……对不起……原谅……不要……求你……」 混乱的言语支离破碎,玉烨天挣着要抓怀里的东西,按住不断挣扎的身躯,季斐墨探入他怀中去找,却只寻到一方素绢,绢上密密麻麻写了些字,才放到玉烨天手中便被紧紧揪着,季斐墨瞬间竟有些气闷,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在跟一方死物怄气,轻轻稳住玉烨天,让他稳稳靠在胸前。 第5页 太医送进药来,并通报禁卫统领已在殿外候命。 点点头,一手接过药,一手托着玉烨天的身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了现下最简单的法子,含一口药,哺进去,如此反覆餵完了整碗药,大约是药中的宁神效果,玉烨天眉头舒展开来,安静地睡下了。 小心翼翼地解救出自己的袖子,想了想解下外袍搭在他身上,才把他安置在龙床上:「文大人,请好好照料陛下,本官先行处理方才的事。」 留下的 老太医接过空了的碗目瞪口呆了片刻终于回过伸来,颤巍巍的在塌边跪下请脉。这季将军还真是……让人不知该作何反应阿。 陷入沉睡的帝王显得宁静平和,连日来的沉郁散去了许多。孩子已在季斐墨方才的安抚下平静了许多,看来药性过了陛下就会醒来。只是这样的身子还要受金针行走的苦,不知能不能无恙…… 唉,陛下看到季将军这么的开心,这孩子必是将军的吧,向来尊重季将军的念头也有了不满,将军怎么让陛下一个人弄成这样…… 收押了尚未及自尽的三名刺客,季斐墨通知加强宫中守军,调来原本直属于自己的御林军骁骑营混入原本的禁卫军,一方面增强守备,一方面监控禁卫军行动。 考虑到玉烨天的身体状况,季斐墨终是开了口:「护,暂时把所有事报到京中分部,通知凡回来主持日常事务,另外,让阑来将军府里找我。」 空气中一阵波动,影子般的人领命离开。松了口气,混沌了半日的思绪慢慢釐清。烨天,竟做出这么危险的事…… 「季大人,文太医请大人协助行针。」伏安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索:「陛下刚刚醒来。」 大步跨进寝殿,那人果然睁开了眼,要训他任性,要斥他胡闹,张了口却梗在喉边……只能随着脚下仿佛有了自主意识的动作走到床边。 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眷恋了八年,教会他笑,让他懂得信任,强迫自己强大到可以让他依靠的人,迟疑着伸出手去够记忆中温暖的手掌。斐墨……我不要放弃…… 被轻轻触碰的人反手握住他无力的手,在床边坐下,玉烨天小心翼翼的样子狠狠撞入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骄傲倔强的烨天,在血雨腥风中挣扎着练就了一身睥睨天下的气势的烨天,我的烨天,该是神采飞扬的…… 被太医要求躺着不动的人难自抑地移向牵着自己的手臂,这次不再是梦,不会消失,救了他,一路抱着他飞掠,一直给他温暖的人真的是季斐墨…… 「陛下……」太医不敢制止他的动作,求救似的看向季斐墨。 「别动……」看着玉烨天听到这句话动作僵硬在空气中,季斐墨心下无奈嘆息,俯下身子一手从他背后绕过,一手穿过膝弯托起他的身体拥在怀里:「好了,听太医的……」 原本面对自己的脸却猛然别过,埋入他胸前,身子轻轻颤着。 俊朗的眉紧了些:「你受伤了,让太医……」单衣下的湿润让所有的话都止住了,是眼泪?烨在哭……从不肯在人前示弱的烨竟是哭了,再伤再痛也不曾流泪的人在他怀里哭得停不下颤抖…… 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着脆弱的孩子,示意太医稍等,一手替他解了金冠理顺长发。瞥到枕边的绢书,一目十行地掠过,墨音阁……傻孩子,要靠着这个才能确认我不会任人伤害你么?除去皇帝的身份,他不过是个孩子啊,会疼会怕会受伤,胸前的湿润疯狂地蔓延,淹没横亘心中的隔阂:「乖,太医要行针保护孩子,躺下去好不好?」不自觉间已是带出点点宠溺。 听到孩子有危险才强迫自己点了点头,缓过气抬头。明明只是两个月,却觉得这样的温暖呵护仿若隔世,记不清有多少次在梦中见到这个情景,醒来时却永远只有冰凉的枕巾和腹中的止不住的抽痛。 「不要走……」 低不可闻的声音下几乎要溢出的渴盼和期待让季斐墨的心酸成一团:「好。」帮他把衣服退到腰间,单薄的身子几乎硌痛了他的手,腹间的圆润更形突兀:「烨,非要留下他吗?我们……」 「墨……留给我……」眼前的你太好,我怕有一天醒来发现你又不见了……这个孩子是你留给我的,谁也不能夺走……墨也不可以…… 眼里的坚持不容错认,季斐墨点点头咽下嘆息,托着他的腰护着小心安置在床上:「休息一下。」 温柔到令人沉醉的声音下,体力不支的玉烨天倒在床上,看着自己半褪的衣袍有些尴尬地闭上眼,文太医取出金针做着准备:「皇上,老臣要开始了,请放松,千万忍耐片刻。」 在太医的手探到腹间穴道的瞬间,手下的身子还是不可控制地僵住,不复方才的柔软。季斐墨自然知道他不愿接受别人的触碰,但行针这种事他虽粗通医术确不敢逞强,只好轻拍他的手示意他放松。 八年相处的默契自是不必细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只贪恋着掌心的温度,哪怕失去意识也不会错认的温暖是那个人所独有……他在这里……在他身边…… 庆幸有你 回以灿烂的一笑,示意太医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几乎是一场折磨,玉烨天不断溢出的冷汗几乎让季斐墨来不及擦去,半个时辰过去,一直被强自压抑的痛呼也化作细碎的呻吟逸出轻颤的唇。 第6页 徒劳地擦拭着汗湿的脸颊,季斐墨目不转睛地看着承受了莫大痛楚的爱人,若说赶来救他时还有挥之不去的心结,现下已是一片清明,这个人,在相遇之初已牵动他的心绪,从什么时候起,想要看他开怀微笑的心情再不能扼制,顺从着心意陪着他将自己限制在宫墙中,若是能放下,又哪里会纠缠着爱到今日,放不下,那么,就顺从自己的心意,不再放开。 玉烨天的感情太浓烈,为了他甘愿放下骄傲婉转承欢,为了他服下传说中的凤至逆天孕子,为了他即使忍受着这样的苦痛眼中依然是安心的盈盈笑意。 见太医终于舒了口气收起针具,克制着紧紧拥住他的冲动,拉过锦被将他裹牢,默默记下太医交待的服药时间,理了理从方才起就在心中萦绕的话,温柔地在他额上印下一吻:「烨,对不起……」 蓦然睁开的眼中满是惊诧和不可置信,一时竟不能反应,这句抱歉,是不是,意味着你原谅我了,不可能的……那么,还是不愿留下所以才道歉么? 疲倦地合上眼,还在奢望些什么呢……不是告诉过自己只要他还在乎自己就好的么,我果然,是贪心的……忍不住幻想他依然爱着自己,忍不住期待这样的温柔延续下去直到此生终结……算了,这样下去又会忍不住做出伤害他的事了……放手吧,至少这八年的点点滴滴不会被夺走,可以支撑着自己走下去,何况,还有这个孩子…… 「笨蛋,想到哪里去了……」看着玉烨天挣扎的表情,季斐墨的笑意凝在嘴角,烨天的脆弱从来只在他面前才会不受控制地流露,伸手去敲他的额头,温柔地制止急急想直起的身体,看着瞬间闪亮的眼神,果然还是飞扬的神色才适合这张俊颜哪…… 「躺着听我说,这么多年我不曾后悔过,即使偶尔失望难过也依然庆幸有你,所以,你的爱从来不是负担……」心中的话随着流水般的声音流淌而出,是的,不曾错过你,紧紧握住你,我感到庆幸…… 「只是有些事,有些改变让我……有点迷茫……」轻触张开的唇:「嘘,听我说下去……」停了片刻才接着说下去:「迷茫到模糊了当初爱你的感觉,苛求着你去保持着记忆中的样子……」忘记了,烨就是烨,孤傲的寂寞的任性的,或者冷酷地争夺帝位,心机尽出维护着统治的,都是他,不管怎样的他,都是爱着自己,不曾有半分保留的烨……曾说要让他开怀的……可是,竟然放任自己伤害了他,在他拼尽全力保留这份情,独自护着他们的宝贝时,心里的伤是自己划下的啊,怎么可以…… 「对不起……」侧身在一旁躺下,将玉烨天连着被子拥在怀里重复着歉意:「原谅我……」 眨了眨眼,用尽全力靠向他怀里:「墨,墨……墨……」想说的何其多,对不起是我的错……不要再丢下我……出口的却反反覆覆都是这个字,刻在了心上,融进了身体中的每一分。 「烨天,忘了那天的混蛋……季斐墨虽然不能保证让你时刻开心,纵使再有困惑也绝不会再轻言放弃。」把玉烨天的哽咽吻进嘴里,缱绻缠绵,唇齿相依,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做出珍而重之的承诺。 「墨,如果这是梦,也别再叫醒我了……求你……」这一句求撕扯着季斐墨的心,怀中的人,所有的伪装都撤去,脆弱到可以轻轻击碎…… 「答应你。」诱哄地轻拍他的嵴背:「睡吧,你太累了。」不知过了多久,微弱的呜咽平复在怀中,悠长均匀的呼吸在静夜中晕开。 太医再次送来安胎药时,向来浅眠的帝王沉沉睡着,唇边的弧度是毋庸置疑的欣悦,和衣而卧的季斐墨早已醒来,看着他偎在身边笑得万般满足,也噙着微笑对太医点头致意,压低了声音问能不能晚些用药。 文太医颇为难地摇头:「还是让陛下喝了药再睡吧,何况陛下一直维持一个姿势醒来就会腰痛……」 接过药碗放在床边,抱起熟睡的人靠在自己身上:「皇上……」 睡梦中的人不安地扭动着略显笨拙的身体,试图缓解一阵强似一阵的不适。 「烨……」不得已唤出至尊的名讳,被下的手在他腰背处轻揉:「起来喝药好么,喝完了再睡……」 「不喝……好累,嗯,痛……」 「哪里痛?」腾出另一只手安抚腹中躁动起来的孩子。 「到处都痛……」辨出声音的主人,玉烨天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依赖和一丝撒娇的意味。却让季斐墨心疼得无以复加,玉烨天只会依赖季斐墨,只有季斐墨可以依靠,交到他季斐墨手上的,从来都是最真最好同时也最容易受伤的自己,从来义无反顾…… 「喝完药就舒服了,听话,嗯?」 「好……」才答应着,就闻到了刺鼻的药味,噁心的感觉汹涌起来,趴到床边干呕着,人却是摆脱了睡意,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身边,对上季斐墨急痛的眼神才相信那些让他失声哭泣的美好都是真实的。 弯了眉眼,安心地靠回最眷恋的怀抱:「没事,只是正常的反应。」说着就着他的手喝完了浓稠的药汁。 这哪里正常了,寻常孕吐最多维持一月,唯独皇帝吐了两月有余,从发现有孕至今都没有消停过,不让人省心。……偷觑到玉烨天递过来警告的眼色,腹诽的话吞回肚子里,敢怒不敢言地低头不语。 第7页 季斐墨心知肚明,护在他腰腹的手输了一段内力帮他舒展身子,也好帮助药效发挥。 季斐墨的贴心不管体会过多少次依旧有着让他感动的魔力,老太医慈眉善目的脸瞬间碍眼起来:「下去吧。」 「陛下晚间就寝前需再服一剂药,此外请陛下多加休息。老臣告退。」文太医一把年纪劳心劳力不说还被变相「赶」出来,苦笑不得地叮嘱。 「多谢文大人。」季斐墨对着文太医的背影诚挚地感激,为太医的尽责,也为老人两个多月来对玉烨天的照料。他的爱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了难以想像的苦楚:「辛苦你了。」 后半句话,正对着怀中人憔悴的脸,如同打开了名为委屈的匣子,释放出所有负面的情绪,从得知孩子存在时的忧心害怕不知所措,两个月来无处诉说的伤心寂寞,一次次的呕吐腹痛,整夜整夜的辗转难眠……数不清说不尽的苦,都如过眼烟云消散在「辛苦」两字中。因为墨都知道,都懂得,都心疼…… 牵着他的手环过自己,不苦了…… 「龙颜大怒」 牵着他的手环过自己,不苦了…… 季斐墨的脸在他瘦削的肩上蹭了蹭,瘦了好多,该好好调理:「我让夜阑回来处理些事情,这次的事还没查清,你也要多加小心。我要出去一会儿,你一个人可以吗?还是让伏安进来?」 「不要。」玉烨天摇头拒绝,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容逞强,红了脸低声要求:「你先带我去方便……我再睡一下就好。」无力的身体让他说出难堪的话,垂首看着地。 「嗯。」取了软锦中衣帮他穿上,再披上厚实的裘绒大氅,才抱起一脸绯红的人稳稳走到隔间放下,扶着他站稳。 「你,呃……」一贯倔强的性子让玉烨天脱开扶持站着,满脸惭意地嗫嚅。 在他脸上留下轻吻:「我在门口,过会儿叫我好么?」虽然担心他的身体,但知玉烨天若他,怎会不懂他的坚持和骄傲。走出去,体贴地带上门,调动内息注意着里面那人的状况,沉重的脚步移动地很缓慢,听到他再次站起身走动的声音,季斐墨轻轻敲门:「烨,好了么?我进来了……」 「嗯。」玉烨天倚在墙边撑着自己的重量,低低应了声就被温柔地抱进暖暖的怀中。 季斐墨在床上叠起厚厚的被子让他靠着坐下,绞了帕子帮他擦脸,再握着他的手细细擦好塞进被子里,才放平他的身子:「我很快回来,有急事的话让护来找我。」 虽然殿内并看不到旁人,玉烨天却知道夜护一定在附近……墨的属下对他的命令从不置疑。正因为此,当初他才能顺利利用了他们。 墨现在一定很为难吧,却那样温柔地把错误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不过,事实是抹不去的,玉烨天作为一个帝王曾经选择了极端的手段伤害过对墨忠心耿耿的人。 顺从地点头,压下心中的不安,过去的事他再无力改变,因此产生的后果自然要由他承担,此刻的幸福是不是绝望前的绚烂…… 季斐墨对着空气中某处点头,吻了吻玉烨天便直起身。 「墨,等等。」忽而想到了什么,玉烨天急着支起身子:「那几个老头最近很不安分,你的官印在书房,我拿给你。」 无故消失了两月有余,虽然玉烨天为他掩饰,难保不会有人藉机大做文章。关心则乱,玉烨天一边说着就要掀被下床。 「你就不能好好躺着。」有些气急败坏地阻止他的动作:「我又不去朝堂,他们不能拿我怎样的。你别乱动,待会儿又该难受了。」 「可是……」 「没有可是!」 左思右想仍不放心,玉烨天干脆摘下随身印信给他:「那你带着这个。」小小的印信是帝王的随身金印,刻了「皇帝制诰」四个字,视同国玺,代表了至上权力。 见玉烨天大有他不带就不放人的架势,季斐墨只好接过收进怀里:「放心了?快躺下。」 这一来一去就误了与夜阑约定的时间,对上夜阑晶亮的眼,季斐墨无奈嘆气:「收起你那白痴的笑。」 「是。」明显的敷衍口气:「皇帝陛下太热情了么?」 「算了,」放弃般摇头:「找到凡了?」夜凡出色的能力让他成为这一代「夜」中的翘楚。 「嗯,凡老大正往京城来。不过……」夜阑收起笑回答道,不知该不该回报另一个「好」消息。 探手扶额,季斐墨有预感不会是什么好事:「说吧。」 「小雅儿和夫人家的尹小姐也来了。」 「祸不单行。」夜雅和尹颖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认定了心中的人自是不能再让她们有所期待,夜雅是墨音阁所有对外生意的负责人,一年大多时间在外,且不是放不开的闺阁女子,倒还无妨,那位尹颖小姐却是骂不得讲不通,奈何偏偏是他无比护短的娘亲唯一的娘家亲属,时不时到洛阳阁中「小住」几月,这次居然跟到京城……算了,大不了把将军府由她闹,他干脆住宫里好了,也好照顾烨天。 「不说这些,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据影卫的回报,琼王和安王私交颇好,常与京中官员相往来宴饮。平王和绍王闭门谢客,据说『潜心向佛』」夜阑凉凉嘲弄,又补充道:「小皇帝的几个兄弟倒还安分。」 第8页 「下次我要他们宴客名单座次。」想到即将到来的麻烦,季斐墨添了句:「看着尹小姐别惹麻烦,我没空替她善后。」以玉烨天倔强要强的性子和如今的状况,哪能放他一个人。 夜阑点头调侃:「阁主忙啊……」 「阑,烨天的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咦,阁主,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胡说惯了的。」夜阑急忙分辩。 「不是你的事,这是我的责任,等凡和拓到了再说。」选择回到玉烨天身边,他有责任给忠心不二的下属交待,19岁的季斐墨依着心意任性地站到玉烨天身边,27岁的墨音阁主没有这样的资格。 「阁主,我们没有怪过你。」 「我知道。好了,我还要回宫里,等他们到了通知我。」季斐墨拍着他的肩交待:「万事小心。」 什么叫无巧不成书,季斐墨在内城门被团团围住时才深刻体会到,早知道就翻墙:「秦大人有何贵干?」 秦政方上前作揖:「季大人无故离朝数月,昨日皇上遇刺,今日季大人就赶巧回来了,岂不可疑,本官奉兵部王大人之令调查季大人,请大人根本官回去吧。」 「季斐墨当朝二品,准禁内驰马,殿中佩剑,王大人似乎无权拿人。」季斐墨冷冷驳斥,落井下石之人从来不少。这两位倒不含糊。 「本朝律令,无故不朝逾月者,杖打二十,罢职发还。季斐墨你可是两月又十日未早朝了。」 「本官受皇上密令,今日回来复命,无需秦大人过问,让开。」 「空口胡言,你莫要仗恃武艺抗拒,若有伤亡就不属本官管辖范畴了。」秦政方一挥手,近两百弓弩手围了上来。 「大胆,本官现在就能以谋逆将你论处。」将手中的金印举起,对帝王不尊者视同谋逆。 秦政方一时失神,不料季斐墨竟有此物在手,本想趁他反抗将他就地格杀,看来大庭广众之下「误杀」是不可行了,但还是坚持:「此物真假尚未可辨,大人还是随我回去,若是误会也好让下官负荆请罪。」等到暗下还是有机会处理了他。 「那朕是否也要协同秦侍郎接受审查啊?」蕴了怒气的凉薄声音自后方传来,一袭明皇衾袍的人神色肃杀地端坐御辇之上。 「皇上恕罪,臣罪该万死……」玉烨天从来喜怒不形于色,如此表露怒意并不多见,王、秦二人不过想拉季斐墨下马好上位,骑虎难下地连连告罪。 「朕不过是歇息一日,你便视朕于无物么?」玉烨天冷哼:「滚回去闭门思过。」斜倚到辇上接到:「季卿既已回来就暂代兵部侍郎一职吧,随朕过来。」 季斐墨自他出现就脸色不善,看他「龙颜大怒」,知道他不过强自撑着罢了,现在见他像后靠,仿佛能看到他冷汗涔涔的样子,顾不上多说什么,随着御辇往钦安殿去。 一出了众侍卫视线,忙提气跃到他身边,放下帘子:「你怎么样?」手不知该扶哪里。 病倒也没关系 一出了众侍卫视线,忙提气跃到他身边,放下帘子:「你怎么样?」手不知该扶哪里。 「还好……嗯呃……」腹中孩子极不给面子地剧烈动作让他惨白了脸,一手摸索着去安抚,差点失去平衡地栽倒。 「玉烨天,你要气死我才甘心么!」一向好脾气的季斐墨斥责,大手却动作确实地将人捞到身边,绵长的内力化作一股暖流源源不绝地渡过去,在玉烨天周身游走,玉烨天的内家功夫本就是随着他练的,自然事半功倍,不一会儿脸色就好了起来。 季斐墨见状收了内息,拉过他靠在自己身上休息,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你的内力只剩三成不到,不许再逞强了。」 玉烨天点着头往他身边缩了缩。 「冷吗?」少了内力护体,自然抵抗力也差了不少,季斐墨脱下外袍裹住他搂在身边。 带着体温的衣服罩下来,玉烨天安静地靠着他:「太医说孩子很好,我休息两天也就没事了。」 季斐墨自然不信:「少瞒我,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串通大夫骗我的事还少了?」 若是文太医听到这话大约要直呼冤枉,他的确说过再过两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玉烨天史无前例的配合程度让他咂舌,不过要恢复到以往的体质就是漫长的过程了。 玉烨天也不反驳,墨爱担心就担心吧,担心他墨才不会离开,何况,墨在身边照顾他真的让他好过很多,连一直不停的噁心都缓和了不少……舒服地软下身体,搂住季斐墨的腰,满足地呢喃出声。 看着这样的玉烨天,最后一丝火星也被浇灭,季斐墨也忍不住轻笑,掌心扶在他后腰减轻了玉烨天的负担,宠溺的心情在玉烨天放松的轻哼中迅速发酵,怎么能不爱他…… 御辇停下时,玉烨天几乎要睡着了:「墨……」对熟悉的人扯出笑容:「到啦?」 「嗯。」季斐墨扫一眼侍从,大多是钦安殿得力的老面孔,也就不避讳地将玉烨天抱下辇来,迅速回了寝殿。 在宫门口玉烨天要他「暂代」兵部侍郎一职的举动看似随意,其实是要把秦政方手中一千余人的京城守卫兵力收回他们手上,看来玉烨天在最短的时间内衡量局势,做出了最有利的决定,而只是令秦政方「闭门思过」,即使有人求情也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第9页 轻抚玉烨天单薄的身子,季斐墨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强大,倘若自己不在他身边,即使他已经伤痕累累不堪负荷,他一定会坚持到最终获胜的那一刻再倒下吧。 所以那一年的自己,听到烧得迷迷糊糊的孩子仍坚持说「我不会病。」的那一刻,不顾一切地站到他身边,努力扩大势力,期待着有一天,能够让他依靠…… 「烨,」温柔地唤着他的名字,低头吻上微凉的唇:「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病倒也没有关系,以后,我都会在……七年前诺言般的话语是记忆中永不能忘的珍宝,多少次,想着只要睁开眼就可以看到季斐墨温暖的笑颜是他挣扎着从无边黑暗中醒来的唯一力量。想要成为墨那般优秀的存在,想要拥有和他并肩站立的能力,想要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带着这样的念头走到今天,而他一直都在,如同此刻…… 「当然记,记得……」痴迷地回应着季斐墨的吻,在唇齿交缠的间隙里回答。 一吻完毕,在玉烨天迷离的眼神里抽身:「不闹了……我去拿药……」 玉烨天急促的呼吸渐缓,看着季斐墨克制地起身去外间的背影垂眸苦笑,这破败的身体真是不中用啊……根本不能让墨尽兴……恨恨地捶了下床…… 过了片刻才回来的季斐墨却不知他的心思,见他不说话只当他累了,在床头坐下询问:「很累?」 有些气闷地摇头,就着他的手喝药:「墨,我,我很快就……会好……」 「嗯,那就好……」季斐墨收了药碗才发现玉烨天脸上不正常的绯红,哪里能不懂他的心思,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你,你这个笨蛋……」难道他脸上刻着「欲求不满」吗,这个傢伙竟然暗示他可以为所欲为…… 再次吻上那微微启着的唇:「看来陛下不想那么早休息啊……」缠绵的吻一路蜿蜒着点燃玉烨天的肌肤,停留在他圆润的腹上,他们的孩子,延续了他和他的血脉,融合他们的孩子…… 玉烨天格外敏感的身子在季斐墨的诱惑下轻颤,手臂自动环上他的背迎向他。 「烨……」一手护着他,一手不忘继续开发敏感的身体,见玉烨天渐渐控制不住地情动,欲望也渐渐抬头,扯过软枕垫在他腰下,自己俯身在他肿胀的欲望上轻舔,唇舌逗弄,温润的感觉包裹着滚烫的涨大,时快时慢地吞吐轻舔。看到玉烨天迷醉的神情,卖力地逗弄着。 「墨,别……这样……不,不要……」玉烨天急着要推开身下的人,在他固执的认识中,季斐墨超出世间所有美好的总和,不愿让他受到丝毫折辱,所以甘愿委身身下,想要给他所有最好的而为他逆天孕子,因此即使当他怀孕前的欢好中,也不愿让墨这样做,又何况是现在…… 「啊,不要……墨……你……」被心心念念的人这样挑逗,玉烨天不能自已地激昂,涨痛的欲望爆发在季斐墨口中。大口喘着气…… 吐出口中的白浊,季斐墨也已忍得满头大汗,还是不忘帮精疲力尽的爱人清理下身,调整好他的姿势,充斥着情慾的声音低哑:「爱你……」 「墨,我也爱你……我……我可以的……」 「不可以。」当季斐墨的话简短到只有最简单的词彙时便意味着不容更改,玉烨天却不肯放手:「那……我也可以……」像墨刚刚那样……虽然没有试过,但如果是季斐墨,怎么样都可以的…… 「不行……」纵然想把眼前的人狠狠压在身下,但他绝不容忍因此让烨受伤:「不许胡思乱想……」压紧被角,依旧是轻敲额头的动作,很多怜宠和爱护,很多珍惜和尊重。 「墨……」愣愣看着季斐墨走出内殿,一室的缠绵的气息也渐渐散去。为什么还可以这么温柔,我还值得你这样的对待么?玉烨天将脸埋入枕中,爱你,比任何人都爱…… 美人当前却不得不克制再克制的季斐墨也只好在冷清的外殿静心打坐平息,待到气息平定又让内息游走了一周天,思量着玉烨天该睡着了,便抽空去审昨日拿下的刺客,后半夜才回到钦安殿。 有你就好 玉烨天被太医押着休息了两天便见好转,孩子稳定下来,孕吐的反应也过去了,又有季斐墨三餐定时地盯着,腰腹也大了一圈。季斐墨要他多休息,晚膳后陪他走了片刻就把他塞回床上,自己到外殿处理些事。却不料迎来了意外的访客。 「臣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依礼参拜,动作规范准确,这位周太后是玉烨天生母,却不常踏足钦安殿,母子感情并不十分亲厚,即使季斐墨几次劝说,玉烨天也不过每隔几日应付般到慈安殿请个安而已。 「皇儿呢?」先皇在位时,这位周妃体弱多病,郁郁不乐,实实是个默默无闻的妃子,若不是后来玉烨天崭露头角也不会得到妃子封号,玉烨天继位后自然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身体也渐有起色。但却极少主动来见皇帝,季斐墨暗揣她大约是听到玉烨天遇刺一事才会来探望,遣了殿外伺候的伏安去通知玉烨天,躬身回道:「娘娘不必担心,陛下前日只是受了惊,太医说并无大碍,此刻在内殿休息。」 「嗯,你先下去吧。」周氏虽不管前朝之事,却也认得季斐墨,知道他是儿子重用的人,语气亲和。 「臣还有军务呈报皇上,在此恭候皇上,不敢擅离。」季斐墨知道玉烨天醒来定要寻他,何况他也放心不下那个爱逞强的人,还是推辞道。 第10页 「那将军在此等候,哀家去看看皇儿。」周氏说罢便进了内室。 季斐墨阻止不得,有些担心玉烨天的情况,又不便在母子见面时进去,只得坐在一旁翻阅着六部呈送的摺子,挑出些无关紧要的放在另一边,只留下要立即批覆的准备让玉烨天处理,一边留神内殿的情况。 不过两刻时间就听到一行人匆匆出来的脚步声,放下奏摺站好,果见太后出了内殿,脚步甚急,神色不悦,心嘆果然又惹着那一位了,不动声色道:「微臣恭送娘娘。」 「季大人,您别站这儿了,陛下那里……」 收拾起方才分好的摺子,季斐墨在伏安期待的目光中走进内殿。还没走近,就能看到靠床坐着的人一脸冷漠。 「怎么了,每次见个面就要摆脸色……」到了床边才发现玉烨天竟只披了件单衣,身后也没有丝毫支撑,此时已将一手抵在后腰,脸色也苍白着,皱了眉有些着恼地想太后这做母亲的也不顾及烨的身体,竟让他在隆冬的季节里这么冻了半个多时辰,心疼地扶过他侧身靠着自己,带着寒意的体温让季斐墨的眉蹙得紧了些,拉过被子盖好,使了些柔力按摩着他有些僵直的腰背:「难受吗,要不要躺下来?」 玉烨天见他进来气就消了大半,身上的不适也在他的动作下缓解了许多,兀自摇头:「我没事,就是不想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要求才没搭理她。」 「算了,恼起来难受的还是你自己……再说,她毕竟是你母亲。」季斐墨把奏摺放在床头:「你这两日没早朝,递来的摺子都在外面搁着,我稍微看了下,要不累的话,就把这几本先批了吧。」 「她可没有把我当儿子……」年轻的帝王低了声音,那个身为他母亲的人不受宠时整日愁云惨澹,怪他不能得到父皇的宠爱,一心只想被人怜惜,大病小病从来不断,他的病痛她从未发现过,只当他天生强健,他受兄弟排挤太傅打压她也只会怪他不争气,何曾对他有过母子之情…… 侧过脸靠着暖暖的胸膛蹭了蹭:「我有你。」足够了,有你就足够,季斐墨给他的足以填补这些遗憾,填满了,溢出来,护着他整颗心…… 「不是还有他吗……」季斐墨的手掌贴着隆起的腹把玉烨天拥在怀里:「折腾了这么久,快些看完睡吧,明天早朝去么?」 「嗯,太医说没什么事了。」接过季斐墨递来的摺子翻看着,与他讨论着处理了几份就有些累了,在季斐墨身边,身体总是诚实地提出要求,也许下意识里知道这是可以憩息的怀抱吧……倦怠的神色逃不过季斐墨的眼:「困了就先睡吧,余的我先拟个大概回复出来,明天你斟酌着用……」说着让他躺下,在腰腹放好软垫让他靠着:「做个好梦……」 「唔……没有更好的了……」现在的一切已是幸福的极致,他只怕月盈则亏,守不住这时光,哪里还需要好梦……迷迷糊糊的念头转过,睡着的人唇角微翘,是季斐墨爱看的笑颜。 「阁主,墨音各部都已到达将军府……」,许久,一身黑色的人自阴影中走出,低声回报。 季斐墨放下最后一份奏摺,写下自己的批註夹在其中,活动着手腕点头:「我们今晚回去,你抽几个人在这里留意着。」思忖了下,托着玉烨天翻身侧卧,把自己的貂裘披肩垫在他颈后,在熟睡的人鬓角轻吻,重新坐下写了些什么放在他枕边。带着夜护直接在夜色中离开皇宫。 虽已是深夜时分,将军府书房密室内却灯火通明,夜阑、夜护前几日就在,一直待在京师重地的羽音阁夜羽,和接到通知赶回的夜凡、夜雅兄妹,甚至不请自来的尹颖都坐在下首,季斐墨看了一圈,才淡淡吩咐:「护,送尹小姐回她房间去休息。」 尹颖却不肯:「季大哥,姑姑要我来的,你不能赶我。」知道身为毒医的姑母对自家人的维护,尹颖要求留下来。 为什么娘亲大人唯一的娘家人是个这么任性的女人呢?季斐墨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想念那个虽然骄傲却从不任意妄为的人了……:「相信母亲不曾要求你参与阁中事务,护,送小姐回去。」 这个送的意义在不同情况下自然可以不同理解,夜护干脆选择最简单的方法,使了五成力量把尹颖提了出去。片刻便赶回来复命。 「既然大家都在这,我就长话短说。」季斐墨示意大家都坐下,才继续道:「墨音阁历来有例,阁主令下无有不从,但你们都知道,我之前做出的决定,已经违背了这条惯例原本的用意,反而还损伤了墨音阁的实力,我为自己的失职向你们道歉。」 站起来制止了想说话的几人:「帮他是我选的路,并不是墨音阁,或者你们应该担负的责任,所以,今天你们可以自己选择听从与否,若是不愿,就回洛阳墨音阁去,那里只会下达事关墨音阁的命令,留下的话,听从的就是季斐墨的命令,不管去留,我保证一视同仁,但令下无不从不会改变。」必须有绝对的忠诚才能保证所有的事按照计划进行。 季斐墨停顿了片刻才继续:「对不起,辜负了你们的信任……」 「阁主……」最先笑出声的却是从见到他起就不发一言的夜雅:「那个人最好能明白他有多幸运……」扯下束发的紫玉簪在手中把玩,浓密的乌丝散下来,再松松挽起,干练的劲装侠客即刻成了风情万种的魅惑女子:「洛阳啊,你不在的话也没什么意思吧……我是不会回去的。」 第11页 「小雅……」季斐墨点头:「随你。」 「既然雅这么说,我自然也一样。」夜凡看了妹妹一眼,这个孩子…… 「少主,」夜阑和夜羽难得地正经:「我们服从的从来就是少主,不管少主的命令是什么都不会改变。」 季斐墨默默点头:「拓和护也可以自己决定,不必拘于父亲的命令。」夜拓和夜护是受父亲所託一直在他身边的。 「既然大家都不在洛阳阁中,我留在那也太无趣了啊,不知道咱们这将军府是不是缺个总管啊?」夜拓也玩笑道:「那位陛下总不见得把管家护院都给将军置齐了吧……」 「阁主的身手虽然比属下更胜一筹,但影卫不会有其他去处。」夜护说完又习惯性地隐去了气息。 「你们……」季斐墨笑笑:「多谢……那么,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所有温暖的词 夜阑递给他一张纸,密密麻麻的名字或熟悉或陌生:「这是昨晚在那安亲王府的赏梅宴上的座次,和这三天内所有到访两王府的官员名单。」 季斐墨粗粗看了一眼收进怀里:「嗯,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你们找几个人安插到京兆尹府中,要随时注意,务必保证城中民心不乱,局势稳定。小雅,你也要盯着点,尤其是……」 「我会注意商行的情况,不会让人钻了空子。」夜雅点头示意明白。 「各自回去休息吧……对了,阑抽空找一下我娘的消息,在没有消息前别让那位大小姐惹是生非。」 「知道了。」夜阑应了声,笑得有些勉强:「凡老大,后面一件事不归我管吧……」 「阿拓,既然你是管家,尹小姐就烦劳你照顾了。」夜凡把棒子递到夜拓手中,用他自己的话堵了他的口。 夜拓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恨恨点头。 「哥,别为难阿拓了,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虽然不喜欢她的无理,多少也算同病相怜…… 接受到夜拓崇拜感恩的夸张目光,笑着随着众人出了密室。玉烨天,知不知道你有多么幸运…… 幸运的人此刻却不得不从暖暖的被窝中挣扎着起身:「伏安,墨呢?」醒来的一瞬间几乎要以为这几日的陪伴只是自己的幻想,转脸却看到枕下雪白的披肩,是真的…… 「大人说他回将军府,今天会直接去上朝的。大人还说……」 「嗯,知道了……」玉烨天打断他的话,把枕边的纸叠起收好:「传膳吧。」 ——明天中午前,要好好照顾自己,上朝前记得用膳。 是说中午之后你会照顾我是吧……呵呵,墨…… 飞扬的心情一直维持到早朝,看到站在右下首第二位的身影,不由漾开笑容:「众位爱卿,可有本奏?」 兵部尚书王义长与周鼎岩对视一眼,王义长奏道:「微臣听闻秦侍郎触怒天颜,幸而皇上未多加责备,但兵部侍郎一职不宜久缺,臣举荐周鼎岩担任此职。」 其实玉烨天要季斐墨暂代兵部侍郎的事虽然不曾下达明文,但两日来已有不少消息灵通的人得知,王义长怎会不知,不过是不甘心将来权力处处受季斐墨限制,借着周鼎岩与太后的嫡亲关系推他出来做个傀儡好继续操纵兵部实权罢了。 「臣不堪重用,恐辜负所託。望皇上另择贤明。」周鼎岩昨日进宫求了太后,满以为十拿九稳,故作谦让地推辞。 「既然如此,就由季爱卿暂时兼任此职,押后再议。」玉烨天笑容完美,眼中掠过正中下怀的狡黠:「季卿不会介意多操劳些吧?」 季斐墨出列下拜,紫金蟒袍难掩自身的气宇轩昂:「臣自当尽心竭力,为皇上分忧。」 「如此甚好,」不理会周鼎岩的目瞪口呆,玉烨天兀自进入下个议题:「众卿还有何事?」 「皇上,新年将近,春祭的筹备还请皇上指示。」礼部秉持职责地奏请。 春祭是国中最高规格的祭祀,祭天祭神祭祖不可或缺,还包括了劝耕劝织和饮宴狩猎。皇帝自然要亲力亲为,玉烨天的手在御案下抚摸着已经隆起的肚腹,委屈你了……「理当如此,但今冬严寒,农作物多有冻伤,春祭切忌铺张,一切从简即可。」 「皇上体恤百姓,实乃万民之福,臣遵旨。」 剩余的事便没有那么重要,处理了几件后群臣就安静下来。玉烨天搭着伏安的手站起来,保持着正常姿态到:「若无大事就先行退朝。」 看着皇帝的身影消失在殿后,堂下也三三两两地散去了不少臣子,季斐墨身边也围了不少面上交好的大臣。 「季将军,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刘大人也是老当益壮不减当年哪……」敷衍着三五成群的官员往外走,用了些时间才摆脱或真心或试探的搭话,绕了个小圈回到钦安殿,正见到玉烨天从辇上下来。上前接手扶着他:「还好吗?」 玉烨天由他扶到书房坐下,舒了口气道:「春祭的事,我知道你担心,但……」虽然不明显,但朝上季斐墨神色间的忧心并没有错过。 「我知道」季斐墨的脸贴在他腹上,似乎在对孩子说话:「他是我们的孩子,一定可以的。」玉烨天有身为帝王,受到臣民的仰视,拥有至高的权力,也就必须面对天下人的期待,担负起最重的责任。这是帝王不能逃避的职责,也是玉烨天不会放弃的骄傲。他爱玉烨天,不是要用这感情去束缚他:「我也会陪着你……」 第12页 忐忑不安的心安定下来,知他懂他护他,信任、理解和陪伴,把这些温暖的字眼都化作行动的便是季斐墨,让他骄傲的爱人。 季斐墨搂了他一下,坐到他身边递给他昨晚收到的名单:「你那几位叔伯交游真是广阔……」 玉烨天靠在他身上看那名单,面色却慢慢凝重起来,直起身伏到桌上拿起笔招呼季斐墨:「墨,你来看……」边说边圈出几个人:「这几个手里颇有些实权,若死心塌地跟着他们也不好应付。」 季斐墨也知道牵扯在其中的人并不都是同心协力的,有些不解道:「他们不像全都依附于安王……」 玉烨天思忖了片刻,另外摊开一张纸边写边分析着:「不管是安王还是绍王都不是父皇子嗣,为了名正言顺大概会把废太子推到台前,别看那个玉烨洋不问世事的样子,多半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看着纸上迅速出现的一个个名字,听玉烨天说出他们属于哪个人的势力,有没有可能被分离出来,犀利果断的样子令季斐墨有些出神。烨对朝政的把握比他精确得多,不愧是站在权力巅峰的人。 「墨,你说……」 「什么?」回神才发现玉烨天已经放下了笔。 「没什么,我是想问你今天还要不要回将军府去,你的属下都安排好了吗?」玉烨天不着痕迹地把那两张纸收在一旁,墨喜欢的终究是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生活,是为了他才停留在浑浊的朝廷中…… 季斐墨看到他一闪而过的黯然,朝政的确不是他热衷的东西,也不知如何开解,只是地回道:「嗯,没事了。以后他们也算你半个属下,别那么生疏。」 「我?」玉烨天掩不住讶异,他们能原谅他就不错了,哪里肯为他所用。 「过几天我带你去趟府里……」见他的手一直背在身后扶着腰,季斐墨搂过他在他腰上按摩:「别担心,他们没有怪你。」 在玉烨天和几个亲王明争暗斗的来往中,新年已只有半月之遥,即使没有几个主人的后宫也开始热闹起来,周太后带着众多命妇开始布置宫宴,往来宫中的人多了许多,玉烨天干脆除了上朝外不出钦安殿,午后的政议也改在钦安殿书房进行。 季斐墨自然陪着他,偶尔回将军府处理一些事务也会尽量赶在宵禁前回来,随着严冬第一场鹅毛大雪,除夕宫宴也拉开帷幕。 一直都在 「真是麻烦……」玉烨天挥手让伏安退下,对着一旁看书的季斐墨抱怨:「晚上的宫宴墨你又不参加……」除夕宫宴,除了自午后起的大宴群臣外,还有晚间的宫廷家宴,天下间最尊贵的「一家团聚」,天知道他想要团聚的只有眼前这人罢了。 屋内置了暖炉,温度宜人,玉烨天只穿了织锦中衣,近六个月的肚腹坠在腰间,中衣已经遮不住隆起的弧度。季斐墨起身扶住撑着腰走动的玉烨天:「谁说的?我可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去应付那堆居心叵测的『家人』。」 看进玉烨天疑惑的脸,笑道:「放心,我自有办法。」扶着他坐下,季斐墨替他揉着腰腹:「你自己也当心些,别喝多了。」 「嗯,我知道……啊……」孩子的一记重踢让玉烨天抱着肚子倒在椅子上,季斐墨眼明手快地把他抱住,安抚着躁动的孩子:「这孩子也太皮了,还有四个月不知要怎么折腾你……」心疼地吻着玉烨天一瞬惨白的脸,季斐墨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孩子的好动。 「我们的孩子健康嘛,动动有什么打紧。」玉烨天喘匀了气反倒安慰着他:「我没事的,我们走吧。」 披上厚重的冬衣和披风,玉烨天的身形被很好地掩住了,只要保持平常的行动姿态,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待会儿我要先去那边,你自己也当心。」玉烨天让季斐墨扶上御辇,小声嘱咐:「防着些他们,早点脱身回来。」 「放心,他们还伤不了我……」季斐墨笑着打趣:「微臣先过去恭候陛下。」 「啊,爱卿去吧。」季斐墨的身手自然不必怀疑,玉烨天也玩笑着放下帘子,斜倚着闭目养神。 大宴上,玉烨天喝完开宴的第一杯酒,接受了群臣的朝贺就藉口要赴太后的家宴而离开了,季斐墨与众人纠缠了一会儿也抽身离席,换上侍卫服装,替下近身侍卫中的墨音阁影卫,取出自家娘亲的宝贝在脸上抹了几下,掩去俊朗的眉目,顶着一张平凡无奇的脸默默站到玉烨天身后。看到他挺得笔直的身体不免有些担心,掌心在衣物的掩饰下贴上他的背。 玉烨天惊诧地回身,眼神中的凌厉却在顷刻间消散,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身子,借着季斐墨的扶持放松了一直绷紧的腰腹,唔……舒服了很多……勾起无暇的笑容继续应付着叔伯兄弟的寒暄。 「皇儿过了年也已二十有四,该立后了,今日哀家邀请了京中颇富才名的几位小姐前来,陛下可有中意之人哪?」周太后一边问着,一边示意玉烨天「青睐」坐在下首的自家侄女。 玉烨天却一副不解风情的样子,中意之人自然有,却不是那群莺莺燕燕,那个人,是明明可以自由一身地四海笑傲,却愿意在他身后温柔守候,只为给他一个支撑的人……是他永远不想放开的人……「儿臣说过服孝三年不选新秀,下次大选前母后切莫再提此事。」 周太后碰了软钉子,脸色也不好看:「皇儿身为一国之君,后宫空虚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啊。」 第13页 「母后莫非觉得儿臣没有长寿之相?」玉烨天堵了太后的口,环顾一周又道:「纵使朕当真福薄,几位兄长幼弟都是安邦定国之才,母后不必担忧。」 将几人脸色的变化尽收眼底,玉烨天在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旧一派谦和:「今日合家团聚,朕倒是说些不详之事,儿臣自罚一杯,母后请。」 说罢一饮而尽,众人也都热络地喝起酒来,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玉烨天起身在周太后席前一揖道:「儿臣给母后恭贺新年,请母后恕儿臣不胜酒力,先行回宫休息了。」伏安要去扶他,边上却有一只手快一步挽住他送到辇上。 钦安殿也张灯结彩,一派辞旧迎新的和乐氛围,见玉烨天竟是让方才的那名侍卫伸手抱下辇来,伏安正惊讶着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伏总管也去和他们热闹下吧,我会照顾好皇上。」说着抹去了脸上的化装,显出剑眉朗目的笑颜。 「老奴告退。」原来是季大人哪,难怪陛下一反常态…… 照料着玉烨天洗漱一番在床上躺好,季斐墨才在他身边坐下:「好在你没多喝,累吗?」 玉烨天摇着头挺身吻他,带着一丝酒气的舌掠进他的唇齿,季斐墨温柔地接过主导回应着他,直到两人都气息不稳才放开,惊讶于他的热情,手指抚过他的眼:「怎么了?」 玉烨天隔着隆起的腹抱着他,仰起脸迎上他的触碰:「抱我……」眼里除了略带羞意的迷醉还有着坚持。 「烨……」季斐墨搂着他试图平复:「你……」 玉烨天却更贴近他,伸手去解他的衣袍:「我可以……」 季斐墨任由他动作,细细吻着他的眉眼,拂去他披着的单衣,细碎的吻蜿蜒而下,轻盈地落在玉石般光洁的身体上,一手护着他隆起的腹,扯过软枕垫在他腰下:「烨,不舒服要告诉我……」 被挚爱的人连续的吻轻易挑起情慾,玉烨天急切地点头,动了动身子寻找到舒适的姿势便忍着羞涩稍稍打开腿,一手环着季斐墨。 尽管如此诱人的爱人让季斐墨情不自禁想要放纵自己满足欲望,却仍是先挑弄着玉烨天,让他发泄在自己口中,才伸手去取暗格中的瓷瓶,将润滑的液体倒在指尖,按揉玉烨天的后穴,虽然怀孕让玉烨天的身体愈加敏感,但半年未曾经历欢好的小穴仍是十分紧窒,玉烨天在他手指进入时明显瑟缩了下。 季斐墨缓下动作,慢慢在内壁揉压,探入更多,等到玉烨天适应了两根手指的进出已忍得满头大汗,却仍只是又加了一根手指,细緻地扩张着。 「墨……可、可以了 ……」玉烨天主动吻上他,身体也微微抬起去迎合着。 季斐墨忍得辛苦,见如此主动的爱人也克制不住地退出手指,将肿涨的欲望缓缓送进去,等待玉烨天的适应。 虽然明知有些勉强,玉烨天却在他试探着动了动时尽力抬高身子,让他完全没入,闷哼一声攀住他的背,忍着一瞬间撕裂的疼痛。 「烨……」季斐墨一手护着他在他体内动作,渐渐加快了速度,辗转地吻着体贴的爱人,深深的没入:「……吾爱……」 「啊……嗯呃……墨、啊……墨……我、我爱……爱你啊……」玉烨天的欲望也再次抬头,努力贴近季斐墨诉说着爱恋。 季斐墨抱着他翻身,侧身将他压在身下,动作激烈起来,一次次到达最深处,终于将灼热的液体爆发在他体内,玉烨天也同时发泄出来,瘫软在他怀里不住喘着。 「烨……」季斐墨拿被子裹住他:「别动,我带你去洗洗……」 玉烨天点头,力竭地窝在他怀里,感到被放进温热的水里,体内的白浊被灵活的手指清出。下体的丝丝痛楚也缓和了许多。 看着随之流出的丝丝血迹,季斐墨忍不住心疼,这个傻瓜的热情让他也放纵了自己,到底伤到了他,细心地替他清理好又上了些药,擦干身体,小心地抱他躺回床上,自己也侧身搂住他:「笨蛋……」 玉烨天自发地靠向他身边,抬头轻笑:「第九个新年……墨,有你真好……」 紧紧圈住他,季斐墨容颜粲粲:「新年好……等你数到五十个也要这样笑……」 「那有何难?」只要可以握到你的手,哪怕数到我再也数不清的那一刻,也能够心怀感激和庆幸…… 第 11 章 春祭按照惯例被安排在元宵过后,满朝文武在半月的休朝后都有些懒懒散散,此时的玉烨天则不得不挺着半个月来愈加明显的身子主持春祭。 前两天祭天、祭神下来后已经有些脱力,在劝耕日去往京郊的马车上竟是靠在季斐墨身上沉沉睡着,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楚。 季斐墨一刻不停地在他隆起的腹部轻揉,调整着姿势让他睡得安稳些,眉头也渐渐蹙起,孩子,坚持一下,不要闹…… 今日去过京郊的皇庄劝耕,明日便要赶回太庙祭祖,往日烨身体无碍时尚会抱怨太累,如今的身子……哪怕只是在农田里做个样子也太吃力了。更不必说三日后的春狩…… 皇家劝耕自然只是一种形式,只要皇帝翻一翻土,撒些谷种就可以算是「劝民勤耕」了,由于玉烨天尚未立后,劝织的工作则由周太后带领一些太妃完成。 「烨,还好吧?我们快到了。」季斐墨叫醒玉烨天轻声说着:「气守丹田,我导些内力给你……」 第14页 虽然不愿季斐墨浪费真气,无奈知道自己恐怕很难独自完成这次春祭,点点头把季斐墨传入的内息行走了一周,集中在腹部护着孩子。 对暗中留在车中的季斐墨安慰地笑了笑,便扶着伏安的手缓缓下了马车,整了整袍袖走下田埂:「我朝民众,当勤耕、勤织,万勿有负朕殷殷之所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庄的农户都拜倒在地,山呼万岁。车中的季斐墨心惊胆战地看着玉烨天拿起锄头松土,又弯腰洒下麦种,甚至还蹲下身子检视了一番土质,走到田埂边与众多农户谈论起去年的收成、今春的天气,对着身边跟着的一众官吏吩咐了些什么……好不容易看到他走回这边,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堪堪稳住身形踉跄了一下的人,随着跟着上车的伏安一声:「起驾」,终于宣告劝耕的结束。 待玉烨天靠着他坐下才知道他已经出了许多冷汗,浑圆的肚腹也微微颤动着,季斐墨干脆把人抱进怀里免去马车的颠簸,一手托在他后腰,一手抚慰着孩子,恨不能多出几只手来帮忙。 见一贯不动如山的爱人手忙脚乱地只为让自己舒适一些,玉烨天反倒轻笑出声:「墨,我没事的……祭完祖我找个藉口回宫休息两天,春狩的时候也只要做个样子就行,忙过这一阵,到这小傢伙出生前都没什么事了……」 季斐墨点头:「待会儿你一个人要多加小心,我尽量多安排些人进去。」祭祖时外臣不能进入太庙,季斐墨身为将军,担负太庙外的守护之责,也不能暗中潜入,只得召回夜凡夜雅,到时将他们与夜护安插进近身侍卫中。想必安王等也不会蠢到在太庙动手。 行进中的马车突然停住,骤来的止势让玉烨天胸口一阵翻涌,季斐墨急抚他的胸口才缓过气来,不禁挑起帘子怒斥:「怎么回事?」 「皇上,」两鬓斑白的礼部尚书从马上翻身滚落:「皇上,安王谋反,拘禁了在太庙的众多亲王权贵,扬言要陛下……有去无回……」 刚从凤辇下来的周太后闻言竟晕了过去。倒是几位太妃开始哭闹,要玉烨天救回其他皇子。 玉烨天与季斐墨对视一眼,迅速达成默契。季斐墨趁乱下了车混在侍卫中退出众人焦点,牵了一匹马飞身离去,玉烨天令太后太妃车辇先行回宫,点召几名心腹要臣上了马车,在行进过程中商讨对策。 「来人,将叛贼通通拿下。」玉烨天下了马车的第一句话,竟是毫不妥协的强制命令。 「住手,玉烨天,你不顾你这些叔伯兄弟的性命了吗?」 「安王叔,他们也是你的兄弟子侄,若您不愿顾惜,朕也只好以大事为重。」玉烨天的神色严峻,不为所动:「既然身在皇家,享受万民供奉,就该有这样的自觉。」 看向在一旁角落中挤成一团的人,玉烨天转了语气:「众位叔王,兄长,你们如今虽受制于人,却也是我玉家最出色的子孙,想必不会容许朕以江山命脉与谋逆之人妥协。」凌厉的眼神略过其中的绍王等几人:「何况,安王叔的选择还不得而知呢。」 在几个武将的围护下,玉烨天走到包围圈前:「若朕与诸位易地而处,也断然不会苟活于逆贼之下。」 话音未落,身旁的御林军副统领反手刺死了安王身前的一个护卫,两方人马斗到一处。玉烨天暗下算着季斐墨带领的乌衣御侍也即将到来,在几人的护卫下退到边缘等待。 安王和作为「人质」之一的绍王见玉烨天毫不顾忌地下令围剿,便明白玉烨天打算争着鱼死网破擒拿他们,干脆示意包括看守人质的所有人全都攻向玉烨天,力求一丝胜算。 不到一刻钟,在几十人的围攻中,十多名侍卫大多倒下,近身侍卫中只有季斐墨留下的两名影卫还在苦苦支撑,护着他往来的方向且战且退,玉烨天也不得不凝神注意战局,准备随时出手。 就在他夺过一柄长剑重伤一人时,季斐墨的声音传来:「小心身后……」反手递出剑身,没入身后一人胸前,玉烨天安心地应付身前几人…… 「弯腰……」熟悉的声音骤然提高,季斐墨飞身过去,恰好挽住弯腰避过斜里刺出的长枪,几乎倒地的玉烨天,把人带到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倒他四周的几人,眼角却瞥到一旁瑟瑟发抖的人中银光一闪,已来不及提醒身边的人,只好一个旋身将玉烨天护到身后,几枚银针没入左肩,瞬时夺去了大半神志,只来得及带着玉烨天拔高身子退出战圈。 「玉烨洋……小心……」勉强控制着神志,将玉烨天放稳在地上,挺拔的身躯就明显地晃了晃,看到围上来的夜凡和夜护,握着玉烨天的手陷入昏迷。 「墨……」玉烨天随着他的倒地跪倒在地上,才知道他使出轻功带他出来时已经中了毒。顾不上隐隐作痛的肚腹,扶起他掌心相抵,将体内微弱的真气强行输过去:「墨……不许有事……」 「皇上,解药……」一旁的夜凡隔空点了季斐墨的穴道阻止毒性流窜,扯着玉烨天站起,提醒道。 「解药……玉烨洋!」玉烨天反应过来,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季斐墨不会有事……我不许让你出事。狠狠捶了下颤抖的腿:「夜护,拿下玉烨洋,要活口,是他发的暗器……」 「是。」夜护带着堪堪赶到的众影卫,身形疾动,突破所谓的「反贼」,掠入被当作人质的亲王权贵中一手提着玉烨洋,示意将他众多亲眷全都带到玉烨天面前。 第15页 「解药!」玉烨天跪在地上扶着季斐墨靠在自己身上,方才的慌乱已经被肆意的杀意替代:「给我解药,我饶你一命。」 「没有解药。」玉烨洋被他露骨的恨意震慑,却不肯松口:「他活不久了。」 「解药!」玉烨天看着他身后哆嗦的几个锦衣女子和两个十多岁的孩子:「你一次不答我杀一人。」 「我是皇族宗室,定罪也要经过大理寺审查……你无权……」玉烨洋的话未竟,已经听到身后一声惨叫,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妾已然香消玉殒,黑衣的影卫漠然站回玉烨天身后。 「解、药!」玉烨天提高了声音,冰冷的声线似刀锋划开空气:「这次是你儿子……」 「我、我真的没有……」饶是玉烨洋再冷酷也不能忍心见稚子被杀,抖真声音叫道:「这是没有解药的。」 「有胆下手就该承担后果。」谁准你伤他的,谁准你伤他……手起刀落,较大的孩子已身首异处,另一个孩子吓得连哭声也停止了。 「玉烨天,你这个恶魔!!」玉烨洋状似疯狂地怒吼:「你杀了我好了。」 「还没轮到你,谁给你的毒药,谁能解毒,说!」玉烨天抱着季斐墨发冷的身子不断摩挲,墨,不要有事…… 「一个西域来的和尚,他说无人能解,中毒者拖不过半月。」玉烨洋已经不再挣扎,反而笑了:「失去重要的东西很痛苦吧,你夺位的时候我可是痛苦十倍。」 「我不会失去他。」玉烨天拨开散乱在季斐墨额上的发,温柔地低头一吻:「墨说过不放手,就绝对不会离开我……」 「你可以等着墨醒来处置你,」玉烨天挥手要影卫将他收押:「我把你的命多留几日。」 一见提着药箱的文太医匆匆赶到,玉烨天一把扯过他:「快,墨中毒了……」 「陛下,您胎息不稳,让臣为您行针……」文太医不得不求助于一旁的几人:「先把陛下和季大人送回屋里。」 夜凡干脆一把抱起枕在玉烨天身上的季斐墨,跟着文太医往马车方向去,玉烨天紧跟几步,却被人止住步伐:「您出了事阁主会更难过。」 看了眼伸手扶他的夜雅,是方才带着太医赶来的女子,想必就是夜雅了:「多谢。」 「不必。」夜雅轻轻笑了:「只是阁主的愿望罢了……」借了把力把玉烨天扶进车里,长发的女子眉眼淡淡:「到这里可以了吧,哥哥已经发布急令找老阁主和夫人了,属下暂代阁务,先告辞了。」 玉烨天点头:「我会照顾好他。」命令影卫先回去传令所有太医到钦安殿等候,随即示意马车疾行。 玉烨天点头:「我会照顾好他。」命令影卫先回去传令所有太医到钦安殿等候,随即示意马车疾行。 「陛下,请先让老臣诊脉吧。」虽然玉烨天镇定自若,文太医却忍不住担心会产生不可挽回的后果。 玉烨天递出手给他,另一只手仍紧紧握着季斐墨的手。你答应过我,斐墨,我不许你失约…… 「陛下,虽然有内力保护了小皇子,但陛下回宫后请务必服药卧床调养。」文太医收回手劝着:「季大人功力深厚,不会有事的……」 默默点头,玉烨天收回手轻托起季斐墨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强自闭上眼按捺着恐惧。 马车一路疾驰直入宫廷,玉烨天斥退一路侍卫,直奔钦安殿,带着一行人回到寝殿:「太医呢?」 「臣在」异口同声的请安被粗鲁打断「快,季将军中毒了……」 夜凡手刀落下,直接将玉烨天击晕,不顾众人的抽气声将人放到另一间卧室,交由文太医照顾,转向呆在一旁的一众太医:「别愣着了,救不回你们大人,陛下可不会轻饶。」 夜凡安排好宫中守卫,转回来见到战战兢兢太医,挥手让他们退下,果然这毒药绝没有那么简单,希望阑的人能尽早找到夫人…… 「墨怎么样了?」托着隐隐作痛的腹,玉烨天醒来后便迳自过来,见到季斐墨一动不动地躺着,心中的寒意不断蔓延,质问一旁的夜凡:「墨的母亲是什么人,我可以在全国张榜寻找。」 「毒医谷唯一传人,唐翡。」夜凡回答:「不用了,如果墨音阁都找不到他们的消息,地方官更不可能做到。阁主一时半会恐怕不会醒,您可以陪他一会儿。」说完退了出去。 玉烨天托着腰坐在床边,接过文太医递来的药喝下:「伏安,带文院使回偏殿休息,你也下去……」 「陛下……」 「出去……」玉烨天伏下身子,声音冷了下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是……」伏安放下手中的晚膳,躬身褪了出去。季大人,您可千万不能出事…… 「墨……」玉烨天握着他的手慢慢抚过自己的脸,向下停留在高高隆起的腹部:「墨,醒过来,我和孩子都在这里……」 手指轻触苍白的脸,玉烨天起身端来温水,润湿季斐墨的唇:「墨,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你是不是觉得不公平?墨,以后我再也不任性了,保证不会受伤……」 踢掉鞋子窝到他身边,玉烨天将他的手臂抬起环在自己腰上,埋头靠在他怀里:「墨,我不要这样……抱抱我,我一个人……很害怕……醒过来好不好……不要丢下我……」 季斐墨只觉昏暗中有温热的身子贴向自己,是烨天吗?让你担心了……不会的,丢下你一个人的话,肯定不懂得照顾好自己…… 第16页 在无尽的黑暗中找不到光亮,只能感觉到身边人浅促的呼吸,大约睡得极不安稳,追寻着这样的呼吸寻觅了许久:「烨……」 缓缓睁开眼,以对挺着大肚子的人而言绝对称不上舒服的姿势蜷在怀里的,果然是他,笨蛋,怎么可以这样睡,明天醒来又得痛得动不了了…… 无力移动身体,只好心疼地看着缩在怀里的人,窗外已经大亮,待会儿会有人来叫起吧……没办法,这个人的倔强也不是别人劝得住的……意识再次模糊起来,唉,娘亲大人,拜託不要玩太久啊,烨真的需要我…… 玉烨天醒来时看到季斐墨仍旧昏迷着,丝毫不知那人温柔心疼的眼神曾专注地看着自己……吻过季斐墨没有血色的唇,慢慢揉着僵硬的身体坐起来:「墨,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这些事的,放心,我一定在你醒来前处理好……」 「季烈风你那笨蛋儿子到底在哪里?」 「翡儿……」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正在找药……」 「翡儿,别玩了……」 「知道了知道了……害我错过漠上玉兰的开花期,不孝子……」甜腻的女声抱怨着走近。 玉烨天紧张的表情在看到她身边的人时放松下来,八年前他在墨音阁暂住时并没有见过当时在外寻药的唐翡:「季伯父,这位是季夫人……」 「这小子就是为了救你?」唐翡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儿子,眼中飞掠过一丝疼爱,转身时却板起了脸:「为个不相干的人搞成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干什么要救他?」 「翡儿……」 「季夫人,要我怎样才可以救他?」看出唐翡对自己的针对,玉烨天打断季烈风的话,直言不讳。 「我救人时不想看到不相干的人。」 「我这就离开,墨醒来之前决不踏入寝殿一步。」玉烨天看了眼床上人紧蹙的眉,咬牙承诺。 「还有……」唐翡却拦下了他,眼睛瞥过他冬衣下依稀可见的圆隆腹部:「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季家的吧。」 「是。」虽然怀孕已有七个多月,却依然不能习惯在人前谈论,玉烨天压下尴尬,干脆地点头。 「那么生下来不论男女,都与你玉家无关。」制止了季烈风想要开口的动作:「如何?」 一手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孩子也仿佛感知到了他的情绪,动作激烈起来,几乎让他背过气去,宝贝,对不起,但如果是季家的话,不会委屈了你,就当父皇……抛弃了你吧……「好……我答、答应你……可以、可以了吧……」 「那就快给我消失……」哼,让这小子拼了命去救,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翡儿,你虽然是想让墨儿以后不用那么辛苦,他待会儿大概还是会很气……」不是不了解妻子对儿子的回护,不过床上那小子真发起火来可不是好玩的…… 「哼,总比他哪天真等我们来收尸好吧。再说,害我错过百年难得的圣药,这惩罚算重吗?」 「好像,」还是重了点阿,了解妻子对自家人极端护短的恶劣性子又出来了,不得不苦笑:「不算吧,不管怎样,替墨儿解了毒就先走吧,说不定赶回去还能摘得到那朵花……」重要的是,不用面对儿子的怒气…… 隔空将十二支金针打入季斐墨身上,示意季烈风开始逼毒,的确要找到解药不是那么容易,但以她的医术和季烈风精深的功力,要将毒逼出来虽不能说易如反掌,也不过是半天的时间罢了。 但季斐墨醒来却已是两日后,其间玉烨天果然不曾踏足寝殿,进进出出的不过夜凡夜护二人,等季斐墨意识慢慢回笼,才意识到床边的景象有多不正常:「他人呢?」 「皇上答应夫人在你醒来之前不见你。」夜护的回答简洁明了。 「娘真是……」那天玉烨天在耳边的话渐渐明晰,害怕被丢下,他爱的人,其实爱得很小心,小心翼翼地怕自己的爱束缚了他,小心翼翼地期待执手偕老的陪伴…… 「我要见他。」 「夫人说……」 「我说我要见他。」季斐墨的声音不高,言语中的不容反驳却是显而易见。 「我去找他。」 「不必了,」季斐墨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几日不动的僵硬外,根本没有想像中的虚弱,看来这两日的昏睡只不过是娘亲解毒后留下的「副、作、用」了…… 「皇上在哪里?」甫出门就差点撞上伏安。 「季、季大人,您终于醒了……」伏安几乎要感谢上天了,愣愣地让开身子,看着斜靠在椅子上的人:「皇上说什么也不肯回去休息……」 三步并作两步绕到玉烨天身前,看到记挂的人膨隆的腹间搭着毯子靠在椅背上合眼睡着,眼下掩不去的浅浅黛色,忍不住心中的酸楚,抚着毫无光彩的脸颊,他就这样等了三天吗?心里有那么多害怕却没有人可以分担,还要一肩扛起朝里朝外的压力,甚至,还要面对父母的冷言冷语…… 手被突如其来的力量紧紧攥住,低头就对上玉烨天晶亮的眼眸:「墨,你没事了?」 「嗯,」反手牵住他:「跟我回去休息……」 玉烨天任由他牵着回到寝殿,任由他抱着自己塞进暖暖的被子里,始终不发一言地攥着他的手。 「闭上眼……」看着玉烨天听话地合上眼,季斐墨在他眉眼间虔诚地落下亲吻:「我在这守着,可以放心睡了?」 第17页 弯曲的睫翼轻颤,不用睁开眼也能看到季斐墨眼里的情意,所有的思虑都可以放下,守着他的那个人,是季斐墨,还有什么不可以…… 再一次醒来,便如同千百次醒来时那样,先看到了温暖专注的眼,玉烨天托着腰往他身边靠了些,抚着孩子沉睡的圆隆腹部:「墨……」 护着动作有些笨拙吃力的人挪了些许:「让你担心了……小东西这两天是不是把你折腾地不轻……」 安静地靠在他身边,玉烨天默默摇头,其实这两天孩子很乖,没有前几日闹腾……还有不到三个月就再也不能感受到他了……其实倒是希望他多动动的…… 「没事了……」季斐墨的声音温和地萦绕在寝殿:「都过去了……」 强忍着不管不顾在这个怀抱大哭一场的冲动,玉烨天的手臂环紧了他,靠在他胸前不肯动。可以支持下去的,不要再让墨为难…… 「乖……不怕……」季斐墨知道他这几日定是害怕无助,还要担心着自己的伤势,不禁懊恼自己被设计昏睡了这三天让玉烨天受了许多煎熬:「是我不好……」 此刻像个寻找保护的孩子般蜷在怀里一动不动的人同那夜昏迷中醒来时看到的景像重合,心疼不舍的感觉不可抑制地在心头铺叠渗透。玉烨天的每一分孩子气和脆弱都毫无顾忌地袒露在他面前,每一分,都是他不能割捨的眷恋…… 腹中孩子的几下重踢让玉烨天痛得抽气,嘴角却挽起浅浅的笑容,牵引着季斐墨的手按着孩子的动作抚摸着圆隆的腹部:「我们给孩子起个名字好不好?」 「怎么想到这个?」季斐墨搂着他靠在自己肩上,在他腹底轻轻揉着。 「什么啊……」因为他,属于我的日子也只有这两个多月了啊……「他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出生了,你就不能先取个响亮的名字?」 「嗯,你下一辈该从什么字……好像是恪字,玉恪……嗯,叫玉恪心好不好?」我们期待着的孩子,想给他恪守自己心意的自由,烨天,那是你我不曾拥有的……所以哪怕是奢望也好,想要给他,最好的一切…… 「恪心……」恪守自己的心就好,玉烨天点头,不舍的心情外添了一点释然,如果与自己再无关系,更可能自由吧:「我觉得季恪心更好听……」 「嗯?」季斐墨拧起眉,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玉烨天的脸,看进他眼中:「为什么这么想?」虽然对孩子的问题并未讨论过,但他知道玉烨天一直都打算把孩子作为流落在民间的孩子来解释来历的,这样也就可以挡住众多大臣的口舌,也省得其他皇亲宗室窥伺帝位。 「你不愿意?」玉烨天看到季斐墨的神色就知道不可能岔过话题,嘆道:「生在皇室也不一定是好事,让他在民间过自由的生活才能恪心……」 「你答应过我娘什么?」絮絮的解释被季斐墨的问话打断。 「在你醒来之前不许去看你……你不是都知……」云淡风轻的话被封锁在口舌交缠中「唔……」 「烨,或许有时候我会怀疑自己的话是不是确实,但你说的是真是假曾经瞒得过我么?」季斐墨看着迷醉的人,挑了眉。 「把孩子……交给季家……」 心中的怒气在看到玉烨天忙着掩饰的痛楚那一瞬爆发,给玉烨天裹上外袍的同时站起身低喝:「夜护,自己去领十记鞭刑。叫凡和雅停下所有事务,还有,把尹颖扔出将军府。」 「等等……」看到玄衣的冷漠护卫出现在面前,玉烨天急着要阻止他,心急之下差点绊倒:「别……墨……是我愿意的……」 「小心!」心惊胆战地扶住尚有些摇晃的玉烨天,季斐墨压着他在床上坐下。 「墨,你先听我说,我真的是……呃嗯……」情急之下反而误事,腹中孩子从方才就不曾停止的动作搅得他一阵目眩噁心,推开季斐墨伏腰呕出昨日勉强服下的药膳。 「烨,别急,我知道了……慢慢说……」季斐墨自责不已,不断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示意夜护先离开,温柔地扶起他擦去嘴角的残渍,到了热水送到他唇边:「喝口水……好点了吗?」 玉烨天拉着他的衣袖不松手:「听我说……」 「嗯……我们去暖炉边说,好不好?」季斐墨不敢再动作,怕他再难受,低头询问。 点点头,看着季斐墨小心保持手臂平衡地抱起他安置在帘外暖炉旁的软椅上的样子,玉烨天的心里尽是柔软,季斐墨的温柔如同春风化雨,在不经意中就能浸润出一季春天……拉过他的手覆在尚未平复的腹部:「你儿子不肯听我的,还是你来……」 季斐墨一手小心地揉着,另一手却帮他理着发丝、衣襟:「烨,我要听实话……」 「其实我本来是要这个孩子将来继承皇位的……毕竟,就这么交给别人,多少有些不甘心……」玉烨天道出原本的打算,他服下凤至,固然是想拥有和季斐墨的孩子,也有为皇位继承这一层考虑过:「但是看我小时候就知道,身在皇家没什么好的,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那么辛苦,把他交给季家抚养也没有什么不好……也许可以像墨从前那样仗剑江湖,快意恩仇……」 季斐墨的手绕到他腰后慢慢按摩:「你会捨不得,对吗?」 没有逃避直接的问题,玉烨天微微点头:「会,但我知道你父母会好好对他,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你若想他,也可以回去看他,告诉我他的成长…… 第18页 「烨……」季斐墨握住他的手,贴在膨隆的地方:「这件事我不能同意。」 充满爱意地隔着衣物吻在他腹上:「他是我们的孩子,自然应该由我们抚养。将来他是否要继承皇位,是否想统领墨音阁可以慢慢决定,但是,无论如何你都是他的父亲。」纵使玉烨天的话再有理,季斐墨也能清楚地分辨出他话语中的不舍和失落。明确地挑明癥结所在,他不会让玉烨天放弃与孩子的联繫,烨为了这个孩子付出的比任何人都多,这两个月来忍受的不便、痛楚就让他心疼不已了,更不必说前五个月他独自扛下和未来必须面临的那些……何况,烨那样爱着他们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在意…… 玉烨天的身子颤了颤,是呵,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墨总是体贴着他的情绪,把他想要的都给他,即使自己会受伤也不顾惜。他爱的季斐墨从来都是这样……一个模糊的决定渐渐清晰,不同于以往的闪现,而是在心底深深扎下根来…… 抬起头,吻上最爱的人:「墨……」很爱你…… 「信我……」季斐墨浅浅回应着,不忘说道:「这件事不许答应……」 「好……」玉烨天乖乖点头配合,环上他的颈:「都听你的,不过不要怪你娘,我知道她是为你好。」 下了那个决定,就更能理解唐翡的话中意……其实若不是这件事,自己还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清醒…… 下了那个决定,就更能理解唐翡的话中意……其实若不是这件事,自己还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清醒…… 「嗯。」季斐墨见伏安带着人动作迅速地清理好了床周围,才扶起玉烨天走回床边:「要不要再睡一下?」 玉烨天摇摇头:「还有点事没处理……召了几个人来,大概快到了……」 季斐墨颔首,稍稍有些担心:「那我去看看京城防务,你自己注意,别太辛苦……」 「好。」玉烨天答应着,在他的帮助下换上宽大的龙袍,主动吻上季斐墨:「你也早些回来。」 玉烨天打定主意尽快处理好这次的事,吩咐心腹开始暗中盘查玉烨洋和安王的势力,还来不及喘口气,兵部报上的消息却让他不得不忧心,关外羌族陈兵边境,号称十二万大军,消息是今日加急传到的,也就是说陈兵之日大约与安王的谋反相同,如此看来,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两方勾结,二则羌族在朝内安插了暗探,与安王、玉烨洋虚与委蛇,得知他们计划后回报羌族,以坐收渔翁之利。 玉烨洋虽想夺位,也该知道与羌族狼狈为奸必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多半不会蠢到与虎谋皮,那么便是第二种可能更大了。 可恨如今军中势态难辨,玉烨天毫不顾忌雷霆一击的手段固然拦腰截断了安王等人的计划,使朝内归属他们的势力乱成一盘散沙,利用擒贼擒王的方式暂时稳定了局势,却也让各派势力在和平的外表下潜伏下来。原本他自然有足够的信心一一肃清、个个击破,如今突如其来的战事…… 不,还不能说是战事,羌族定也不会料到他用了这样极端的手段处理这次的事,陈兵边界却没有任何进攻行动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如今的观望状态若能加以利用,这场战争未尝不能消弭…… 见皇帝久久不语,兵部尚书王义长不得不开口:「皇上,军情紧急,该如何是好。」对于这个皇帝,他是既敬又怕,他本是支持最得宠的三皇子的,但最后却是这个在先皇去世前不久才受重视的庶出子,这不免让他担心,但许是由于这位皇子身边亲信不多,他登上皇位后并没有大肆挤压其他几名皇子的势力,此次安王与原太子勾结的事他虽然没有参与其中,却是隐隐带着看好戏的心态,没想到这一位竟是拼着受了六亲不认的恶名将安王和玉烨洋一网打尽,这到让他畏惧之间暗暗生出钦佩之意。不计声明,没有任何妇人之仁,这样的人,给他机会,便是千古一帝。 「此事暂且压下,朕自有主张,若大朝前有一字半句泄露,王尚书……」 「臣不敢。」王义长连忙保证,事关国家安危,他的保证倒是真心真意。玉烨天挥挥手让他下去。心里不断思量着各种方法的可行性,竟连伏安到了身边也一时不曾发觉。 「陛下,」伏安看到他凝重的神情不禁有些犹豫,要不要禀告,玉烨天才回神,有些倦怠地问了句「什么事?」 「陛下来书房前召了许姑姑晋见,许姑姑现在偏殿候旨。」许玉姑姑原来是周妃的粗使婢女,因经常照顾小皇子才在玉烨天继位后升做宫中姑姑,管着钦安殿的日常事务,陛下看来忙得很,也不知召见许姑姑何事。 玉烨天却像是想起了什么:「许姑姑来了?朕去看看。」说着扶着腰起了身,稍微活动了一下坐得有些僵的腰腹,缓缓往偏殿去了。 等到他再次从偏殿出来,已经是上灯时分了,虽然忙了大半天,但似乎精神还不错,自己提着一个盒子回了寝殿,说先休息一会儿,等季斐墨回来再用膳。 伏安见状,也不知这晚膳该不该传,喏喏地在殿外守了近一个时辰,心下难免嘀咕着怎么季大人这一去大半日怎么还不回来,这要万一今日回了将军府,总不成让陛下和肚子里的小皇子饿着吧…… 才想着好歹先去传些点心来,就见到季斐墨的身影,舒了口气:「季大人,陛下在等您。」 第19页 季斐墨点头,京营的情况有些复杂,他已经尽快处理了,还是拖到现在:「烨……」 推开门的手在看到伏在桌边的身影时放轻了动作,对着伏安摆摆手,轻轻合上门,走回桌边, 玉烨天伏在桌上睡着,一手覆在腹上,一手枕在脸下。 季斐墨轻轻碰了碰他的脸,他却只是皱了皱眉,没有醒来的意思。 怎么累成这样也不躺着休息,弯下腰将双手都合在他高高隆起的腹上,季斐墨从身后拥着他靠进自己的身体低嘆:「烨……回床上睡好吗?」 「斐墨……」玉烨天的声音略带着困意,不同于以往随性的「墨」,而是恋人间倾注了柔软的称呼。他似乎顿了一下才注意到现在的状况:「等等……」 「怎么了……」季斐墨的疑惑在看到玉烨天打开的盒子时豁然明朗:「烨……」 「生辰快乐……」玉烨天拉过他的手在身边坐下,困意被小小的兴奋驱散:「试试看……」 季斐墨却拥着他不放手:「傻瓜……」为了这个等到现在吗?……拈起一块梅饼放进嘴里,虽不同于洛阳墨音阁每到春日制的梅饼那般酸甜软糯的味道,却让他珍惜到不愿错失它丝毫的味道,是这个人不顾辛劳为他做的,是这个人放下矜持为他做的,是这个人用满满的爱做的…… 「怎么样?」第一次想要为他动手做些什么,虽然在许姑姑的帮助下试了几次,但始终不能与记忆中的味道重合,玉烨天有些挫败。 静静搂着玉烨天的身体,温暖的双手将他略带凉意的手合拢在双手之间摩挲:「不嫌我的话老套就好好听,烨天,这是我愿意用一生来珍惜的礼物。」 玉烨天靠着他,其实也知道哪怕再难吃墨大概也会面不改色温柔相对的,听他说这样的话却依然有着雀跃的心情。 「伏安说你还没吃饭,不饿吗?」季斐墨也给他餵了一块,玉烨天吃了两口却摇头说不饿。两个多时辰内为了试味道尝了六七块梅饼,哪里还能吃得下。 季斐墨也猜到了,只有他知道梅饼,为了试着做出同样的味道,大概吃到腻味了吧……这个笨蛋啊…… 季斐墨笑意不减,直至浅浅一盘子见了底才将靠在身前的人打横抱起带回床上:「以后不许了,我会担心……」很感动,很心疼,想到他忙得不可开交还支撑着做这些,再多感动也不能消弭不舍的心情…… 「对了,你手边的事要放一放,今天有消息来……」玉烨天枕着他的肩半躺,享受着他的按摩,自己则在腹上一圈圈抚着。递给他今天收到的军情。 季斐墨仔细看了一遍,担忧地问闭目养神的玉烨天:「你怎么打算?」 「暂时稳着他们,除非能一网打尽,否则不能轻举妄动。」玉烨天半眯着眼环着他:「不说那些,好睏……」 「那睡吧……」护着玉烨天侧身伏在怀里躺好,细緻地拿捏他的腰背,一网打尽的可能……除非,知道所有谋反的势力所在…… 有没有可能做到,可能的……墨音阁的势力可以做到……习得娘亲一手易容术的小雅,加上墨音阁之前收集的所有信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所有可疑的人软禁,换上自己人……那么绝对可以探出所有的事和隐藏的势力。 以烨的能力,一定也会考虑到这一点,却什么都不肯说……宁愿选择费尽心力与羌族和朝中势力周旋…… 相通了这些事,再看向气息稍沉重担还算平稳的人,温柔地笑了:这一次,没有欺瞒,不再猜疑……让我帮你…… 半个月时间一晃而过,当边境的消息已经很难再隐瞒下去时,意料外出现在他眼前的夜雅递上的一纸名单几乎让他吃惊不住地迅速站了起来:「你怎么会……」 夜雅笑容浅浅:「阁主回府有些事,您多注意安全……」留下季斐墨的交待便欲离去,却被玉烨天止住:「等等,朕与你同往……」 夜雅的步子却没有停下,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现在的话还是算了,阁中折了几位……玉烨天……你……」……你的安然背负着他们的性命,请好好珍惜……还有,那个人,请给他一辈子的快乐。一句几顿,终究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玉烨天慢慢展开手中的纸,一手扶在腰后轻捶,墨,总骂我傻,你又好到哪里去……孩子在他腹中有力地踢了几下,慢慢蠕动着,仰起头靠在椅背上,嘴角弯出的弧度带着温柔,宝贝,你也不喜欢我这么辛苦对不对,你父亲也不喜欢的……可是他从来不说…… 腹部的一阵轻颤似乎是在回应着他的话,再忍、再忍忍……等父皇……等爹爹…… 咬牙起身服下文太医配制的药丸,玉烨天吩咐密召吏部尚书等几名亲信,既然有了名单,自然不用在拖延,速战速决拔除毒瘤整顿军务备战才是正道。 几名重臣带着恭敬的神色退出书房后,伏安才将搁置许久的晚膳送进去:「陛下,已经很晚了,您用些粥歇下吧……」 「嗯。」玉烨天漫不经心地点头,依旧专注于铺满了桌案的地图和奏摺:「搁着吧……」 「陛下,您要多保重身体……」伏安劝着:「您若病了季大人又要担……」 「好了好了,他今天不会回来,你就不能让朕耳根清静一日……」这些天季斐墨虽然早出晚归,却是一回来就念着要他这不准他那的…… 第20页 虽然抱怨着,眉目之间却还是吃了些许,让伏安扶着走到床边坐下来:「行了,给朕把那几本奏摺拿来,你下去吧……」 「陛下……」纵然不认为玉烨天一个人会好好休息,伏安也只好无奈地退出殿外。而季斐墨处理完阁中伤亡众人的抚恤赶回来时已是深夜。看到卷着被子半侧身靠在床头睡着的玉烨天,有些哭笑不得地庆幸自己的轻身功夫足以无视宵禁来去自如…… 「你呀……」季斐墨本不愿吵醒他,却碍于他的隆起的大腹不可避免地让他动了动,清醒起来:「墨,谢……」 以吻封缄,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一句,想要保护彼此的心情,怎么会不了解。没有将对方视为弱者,我们,是可以连缰并辔,携手抵肩的同伴,守着对方的笑容,成为彼此的骄傲…… 解除了最大的麻烦,反而益发忙碌起来,季斐墨接管了所有布军调防事宜,调令、裁决、任命的敕令几乎能把他淹没,玉烨天则忙着维持朝中力量的平衡,也是筋疲力尽,每日醒来也只能隐约知道那人晚上回来过,一早又出去……昨晚却似是一夜未归,粗粗算来,住在同一宫中,竟是有好几日未曾好好见上一面……不由有些郁郁,就不能等我醒了再走…… 其实,明明知道是自己不讲理了,那人这么忙着也是为了他,每日不愿吵醒他,不过是想让他多一刻安睡……可是……想见他,想在他身边安静地靠一会儿…… 「陛下,京兆尹求见。」殿外的伏安进来通传。 「宣吧……」这几日下来,朝政已经基本稳定,京中也太平,宣召京兆尹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在高高的书桌后坐下震袖掩住腹部……前日换下东衣,起身时身形已经完全不能掩饰,八个多月的孩子个头不小,他的肚子已经像小山一样压在身上,只好藉口身体不适将早朝暂时改为每日召见要臣议事,其余小事可拟折上奏。 京兆尹所奏之事不出所料没有需要特别注意的,玉烨天才想让他退下却改了主意,干脆再等等,熬两个时辰墨也就回来了…… 「嗯,最近可有难决之案?」玉烨天随口询问,边把玩着桌上的青玉棋石, 「托皇上洪福,并未有疑案,倒是季将军昨日提走了一名案犯。」京兆尹想了想还是和盘托出,虽说季将军深得圣意,谁知道哪天会不会也落到如今一众将领的境地,既然皇上问起,他自然没有必要欺君。 「哦?什么犯人……」玉烨天接了一句,昨日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墨的下属会被京兆尹的人拿住…… 「是名当众闹事,焚毁酒楼,还打伤官兵试图反抗的女子,名叫尹颖。」 玉烨天一愣,尹颖,是墨曾经说过住在将军府的那个女子,墨竟然为了她无视律法直接带走了她?不是说懒得应付她吗…… 有些乱了思绪,也没了再听下去的兴致,吩咐京兆尹不必插手此事,自坐着有些气闷,昨日就是问了这个不回来…… 「陛下,夜深了……」伏安见他脸色不甚好,也不知要不要传太医过来,垂着手站在一旁。 「出去……」玉烨天捏着一枚棋子敲在桌上,不悦地说着。 伏安不敢再劝,退出去命人去京郊营地和兵部找找季斐墨,谁知两边都不见人影,见屋里灯一直不曾熄,不得已硬着头皮再次进去:「陛下,已经快三更了,您就当为了小皇子,好歹上床歇歇……」 玉烨天的眼神闪过一丝欣喜,却又更快地湮去,一撑桌子要起来,久坐酸软的腰却撑不住沉重的身体倒回椅子里,伏安连忙去扶,心惊胆战地把他扶到床上躺下,看他闭了眼不愿多说的样子只好让人先把文太医带到偏殿,也好放心些。 墨……竟然又没有回来……孤零零躺着的人左右辗转,却怎么睡也不舒服,腰痛、背痛,最后连孩子也来凑起热闹,上上下下的翻转着顶得他一阵晕眩,几乎呕出来…… 如果是平时,墨一定急得手忙脚乱地照顾他,温言抚慰孩子……一会儿工夫也不难熬……抓紧身下的被子强忍着痛呼,他不在,不能喊,喊了又能如何…… 也不知过了多久孩子才慢慢平复,一身冷汗也无力去擦,只胡乱裹着被子睡了,墨在的话……眼里尽是涩意……也许……睡醒了就会发现他回来过,帮他洗过澡换过衣服…… 城外风尘僕僕的人却浑然不知两夜未归造成的混乱,看着低平线上刚露脸的太阳,想着趁着这次的机会,回兵部去找几个小茬子,顺便在各营安插上墨音阁的人,以后就不用诸多麻烦,幸而烨这几天也忙得发昏,过两天得闲了不管怎样该让他静心休养了,算来孩子都有八个半月了,烨还没能真正休息过……温柔的笑意晕染在春末的晨露里…… 不用睁开眼也知道期盼着的那人并不曾回来过,没有他温润到可以将他包裹的气息……玉烨天费力地移到床边起身,打算自己弯腰去穿上鞋子。隔着高隆的肚皮,这个动作也让他气喘吁吁地靠在床边……低头却惊见白色的底裤上有几片浅浅的血色,虽然不大也让他大吃一惊,对孩子的担忧止不住蔓延,连声叫伏安去传文太医。 在偏殿等了一夜的文太医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带进寝殿,仔细一番探查才试探性地劝了句:「皇上,您身体不同以往,切忌郁结操劳……请服几日药安心静养……」 第21页 「嗯。」玉烨天浑身不舒坦,又担心着孩子,喝下的药竟不到一刻的时间又呕了出来,第二碗药送到眼前,不知怎么就有了气,凭什么两天不回来都不传个消息,季斐墨…… 「不喝!」坐在椅子上腰酸难忍地手一扬泼了药,一把玉石棋子尽数仍在地上:「都出去。」 「烨,怎么了?太医说你不肯吃药……」与兵部众人周旋了一阵就听说宫里有人找自己,一看是伏安身边的熟人就有些吃惊,再听说玉烨天早上宣了太医,眼看过午了也没把药喝下去更是急了,放下手头的事一路几乎脚不点地赶回钦安殿,见玉烨天一个人扶着腰坐在书桌前,边上站着的文太医战战兢兢。有些疑惑地在他身前蹲下:「腰疼吗?要不要回床上躺会儿?」 玉烨天却挥开他的手,沉默着一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慢慢往床边走去,脚步有些不稳地避开了季斐墨的扶持在床边坐下。 忙着赶来看他却连续被推开,季斐墨不免有些烦躁:「你怎么了,别任性,把药喝了好吗?」 背对季斐墨躺下,玉烨天依旧沉默着,不想表现得像个善妒的妇人,却怎么也不能做到平静地面对他。 「陛下,文太医刚刚重新熬了药。」伏安端了药进来,见季斐墨都无法劝服玉烨天,无奈地嘆气。 「说了不喝,谁准你进来的?给朕滚出去……」无法克制的怒气瞬间爆发,抬起的手正撞到接过药碗的季斐墨,瓷碗应声而碎。 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事有些意外,玉烨天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什么。 季斐墨克制着怒气起身:「玉烨天,不要无理取闹,你自己……算了……」见玉烨天情绪不好,也不愿再说下去,准备先回兵部把禁卫军的轮替问题处理完,也好让玉烨天冷静一下。 「……」见季斐墨真的带上门离开,玉烨天一腔怒气都化作了委屈,难道陪我一会儿的耐心都没有吗,墨…… 「不要……」半年前绝望的心情再次浮现,不要离开,说过不放手的不是么……勉强支起身子移到床边,顾不得穿上鞋就往外走,脚底传来的一阵刺痛却让他支持不住地靠倒在床边,不用细看也知道踩到了方才不及收拾的瓷片,撑着床尝试了几次也不站不起来,反倒引得腹中的孩子不断动作:「墨……」不断重复揉腹的动作,孩子却不肯安份,不一会儿就支撑不住地倒在地上,残存的理智还知道地上虽然铺了厚重的毯子,若是这样待上一晚不知会出什么事,用力够到床上的被子扯下来盖在身上,把身子挪到床柱上靠着,委屈的心情蔓延,怎么会弄到这么惨的……别气了,你快回来……好痛,我好难受…… 没有季斐墨在一旁照顾,胎动带来的痛楚再难以忍受,脚上的伤处虽不重,但隔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根本无法自己处理,只能弓起身子忍受着,尽力安抚孩子。 乖孩子,别再闹了,你另一个爹爹不在……父皇很难受…… 另一边的季斐墨出了殿就有些后悔,心不在焉地听着副将说了几句便有些神游物外,现在回去又怕他看到自己又要动气伤了身子,可是玉烨天最近身子沉了许多,带着沉重的身子起卧都要好大一阵工夫,孩子牵制了他太多精力,每次晚上回去看到他都睡得不甚安稳,这两夜不在他身边,肯定是一个人强撑着,难得发脾气自己怎么就较了真呢,何况,烨死要面子的性子也只能对自己闹闹别扭,对着其他人都正襟危坐的……想到他刚刚把所有人赶了出来,身边没有人伺候,何况他还没喝药……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早些回去看看他……大不了做一回影卫的差事,收了气息不叫他知道便是。便对副将吩咐明日再继续,匆匆赶回钦安殿。 「还是不肯吃药?」看到在外殿门口徘徊的伏安,知道玉烨天定是还在气着:「算了,我进去看看。」 「季大人,陛下不是不肯吃,早上吃的都吐了,午间又忍着吃过一回也是一样,陛下他挂念大人,才会置气,大人切莫怪陛下……」这样的话听着荒唐,但其实伏安在玉烨天身边半辈子了,怎么会不知道如果季斐墨有一分薄责恐怕比言官的破口大骂还要让玉烨天难过…… 「我知道,待会儿把药送来先温着吧……」季斐墨残余的几分怒火也被这话浇得没了影儿,想到玉烨天又受了这些苦,心也疼着,待会儿任他出出气,盼着他别再气他才好…… 「烨天,我进来了?」明知对方不会回答还是问了一句才推开门,转过书桌去挑起床前的帘子,入目的景象却让他瞬间窒了呼息,玉烨天裹着被子蜷缩在床脚,身边还有方才打碎的药和随着被子从床上掉落的书本奏摺,他誓言珍惜的人竟倒在一地凌乱狼藉中紧紧闭着眼忍受着痛楚…… 撕裂心间的疼痛和懊悔让他几乎要用力克制手的颤抖才抱起玉烨天:「烨,你怎么样?……」端着药跟进来的伏安也大惊,冲出去一迭声宣文老太医。 模糊中醒来的玉烨天愣愣看着季斐墨不断抚着他的身体,试图让他舒展开身子的动作,低声道歉:「墨,你回来了……不要走……我,我……不该对你发……」 几个时辰前的话回响在耳边,天,他对烨做了什么,明明知道的,他看似强大到永不畏惧的爱人其实根本没有那样坚强,哪里有什么人是无坚不摧的呢,他们只是把所有的软弱和无力都交付给彼此,一路握住对方的手才能坚信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他的烨,说到底也只是个会难过会害怕的凡人,甚至还怀着他们的孩子行动不便……他却丢下这样的烨天……而现在,烨还对他说着道歉的话…… 第22页 紧紧抱住怀里的人,脸摩擦着脸,苍白的脸色下透着凉意的肌肤让他心痛:「别说了,烨天,求你……对不起,烨……对不起……原谅我……」声音中尽是藏不住的颤抖,他竟然把他丢下了,想到玉烨天刚才缩在地上的样子,定是挣扎着无力起来的结果…… 玉烨天在他怀里缓过劲来,靠着他的身体也渐暖和,抬起微凉的手去摸他的脸,触手竟是微微的泪渍,慌忙地伸手去擦:「墨,我没事的,刚刚只是一下没站稳,坐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墨……你别担心……真的,我没事了。」情急之下不顾还在动作的腹部就抬起身子去吻他…… 季斐墨托着他的腰贴向自己,狠狠回应着,才发现他的唇上被咬出了血丝,想是方才玉烨天痛得咬伤了自己,热切的吻慢慢变成了缱绻眷恋的唇齿相依,贴着他受伤的唇絮絮低语:「烨,原谅我……」 「不是你的错,本来就是我乱发脾气的……」,玉烨天爱他,便是认定世上人都会错季斐墨决不会。何况知道自己的脾气发得没道理,不愿让他自责心疼,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你别理我……是我不好……」 「发生了什么事?」季斐墨让他在床上坐下,上下检视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看到了他脚上的伤口,小心地握着他的脚摩挲:「疼吗?幸好没有碎片留在里面,上点药好不好?」 「嗯,不深,没什么影响。」玉烨天缩了缩脚趾,还是回答了前一个问题:「就是……昨天,那个京兆尹,呃,说你带走了一个收押的人。」 「你说尹颖?她不知天高地厚地砸了人家酒楼,我让人去道过歉赔偿了店家些银子,领出她打发她回去了。」正好跟他娘亲大人说不能让她再到京城。不过这跟烨天有什么关系,总不成气他滥用官威吧…… 「干嘛救她,她不在你正好不用应付她。」 专心往他脚上擦着金创药,季斐墨才明白过来,手顿了下,解释着:「不喜欢我救她也不能拿自己置气啊,再说我带她出来就直接让夜拓带走了,你也知道我娘那不分对错护短的性子,尹颖怎样且不管,不救她我娘肯定会迁怒别人。」而这个别人十有八九是他和烨天,平日自然无伤大雅,但烨天现在的身子即使娘的小玩笑也断断承受不了。他当然希望防患于未然。 「好了。」做好简单的处理,季斐墨跪坐在床前把玉烨天的脚暖在怀里,让他的腿伸直,轻揉浮肿的小腿:「肿得厉害,难受吗?」 摇摇头,玉烨天的脸不自然的红了红,墨在解释……唉,果然还是忍不住问了…… 「烨……」在潜意识中还是害怕自己会离开吗?那次的伤害依旧没有消弭……:「也许我们遇到的太早,很多事在我们的默认中不被考虑,以后的时间,我们慢慢的爱,走得慢一点,稳一点,争取不再犯错,不再受伤,」季斐墨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心绪也更清明,坚定地许诺:「但是我不会离开你,任何情况都不会,今天这样的事我保证不会再发生……不气了,好吗?」 玉烨天的身体震了震,一时之间只知道点头,一直以来不能释怀的心结,兜兜转转寻求的东西,原来,只是一个不离不弃的承诺,晶莹的水珠不可抑止地滚落:「很丢脸……」 季斐墨坐到床上搂过他,指腹一点点抹去他脸上的泪痕,动作温柔到一丝不苟:「第二次了……」眼前坐拥天下本该顾盼睥睨的男子,第二次因为他流泪……是我让你难过了……烨天,对不起…… 绝对,不要再看到你哭…… 玉烨天隔着圆隆的腹部攀着他的背:「抱着我一会儿……」这一刻就好,对着最爱的人撒娇,哪怕像个妇人也不要紧。 「遵旨……」季斐墨将他抱到自己身上,轻轻摇晃他的身体,如同对待孩子一般…… 从偏殿被一路拖来的文太医提着药箱进退不得,瞥向一旁的伏安,意似埋怨他小题大做,皇上这副样子明明比昨天还好嘛…… 我怎么知道……陛下这也变得太快了……竟趴在季大人怀里不肯动,老天,这不会是要变天了吧…… 「文大人,请稍等片刻……」季斐墨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目光交流,手掌在玉烨天背上轻拍,低下头说了句什么,就见玉烨天先是摇头,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什么…… 「大人请进来吧,陛下方才踩到了碎瓷,孩子也动得有些厉害……」季斐墨向太医点头,动作轻柔地让玉烨天躺回床上,在一旁坐下对太医说明情况。 玉烨天想到自己之前的暴躁,再看向身边倾心许诺的爱人,心中尽是方才的甜蜜柔软,沖跪着请脉的太医笑了笑:「浪费了两剂药,院使不要介怀……」 「微臣惶恐,万万不敢……」 见老太医诚惶诚恐,季斐墨暗嘆皇帝陛下的道歉也太隐晦了,莫怪人家听不懂啊,接到爱人为难的目光,微笑着解围:「文大人,皇上不过给你道歉而已,没有责怪的意思。请起来随伏总管去开方吧。」 「是,皇子很健康,陛下也没有大碍,只是孩子渐渐向下走陛下会辛苦些。平日里腹痛乏力,只要不严重就没有不妥。」文太医说完就退出去开方了,季斐墨跟着问了些情况,不在玉烨天面前,老太医也就放开了告诉季斐墨孩子对身体的压力越来越大,玉烨天不能操劳,一直维持一个姿势也会难受,晚上要翻身,还会频繁起夜,可以趁他起夜时换换方向侧卧,还教了他如何把握按摩的力度。 第23页 季斐墨送走文太医才回来,见玉烨天神色倦倦的,便学着用方才的太医说的方法给他按摩身体:「这次的事已经收尾了,明天歇一天?」 「嗯,好……」玉烨天靠在他身上摸着不肯安静下来的孩子,拉过他的手覆在身上:「别忙了,我想睡了……」说着示意他也躺下。 季斐墨解了外袍在他身边躺下,玉烨天要靠到他身边却发现高高隆起的肚腹越来越不容许他做这个动作,只好缩回手恹恹地动了动身子。 季斐墨的手臂却从他腰下扶起了他,小心地让他的身子转了个方向,温暖的身体贴向他后背,从身后把他拥在怀里。掌心贴在他腹上慢慢揉抚。 身体自发地贴向温暖的来源,玉烨天满意地窝进他怀里,两双手交叠在腹上一起感受着孩子的成长。 「烨,怎么了?烨!!」被身边人过凉的体温惊醒,季斐墨抱着玉烨天坐起:「哪里难受?烨,告诉我……」 玉烨天蜷在他怀里,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疼……」 「传太医!」季斐墨对着殿外现身进来的影卫吩咐,抱起玉烨天才惊见他单衣下染了斑斑血迹,不断吻着疼倒在怀里冷汗涔涔的人:「烨,别怕……太医马上就到了,你不会有事的……」 勉强睁开眼,玉烨天紧紧抓住他的手:「墨……」 「嗯,我在……」季斐墨见文太医赶来,急忙说了玉烨天的状况。 文太医静下心把了脉,方才出了一口气:「陛下昨日情绪不稳,恐怕是晚上抽筋引地牵动胎气,微臣要替陛下行针,季大人请扶陛下躺下,殿高腰腹。」 季斐墨依言让玉烨天躺下,在他腰下垫高几寸,跪在床头与他对视:「烨……」 玉烨天维持着神志的情醒,看着他动了动唇,却是要他出去等着。 季斐墨见他倔强的眼神,只好点点头,在他额上留下一个吻,反手带上门出去,只留下太医和伏安在殿内。 伏安照着太医的要求稳住他的身子以便下针,玉烨天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挣动,大口喘着气。文太医迅速扎下几针才开口道:「陛下忍耐片刻,再有一柱香的时间就好了。」 「墨……」玉烨天极力适应着疼痛,模糊地低喃:「痛……」 「老臣去叫季大人进来。」老太医既敬佩又心疼,要去叫季斐墨。 「不……不许去……」塌上的人却咬牙说完,便疼得失了意识。 「文大人,您别去。」伺候多年的内侍却明白玉烨天的意思:「今天的事,陛下不想季大人自责,您依陛下的意思吧。」 「唉,陛下这……」老太医嘆着气出去煎药,看到站在殿外一身月华的人心下不禁感慨,玉烨天心机深重,手段狠厉,怎么对上季将军就能有那样百转千回的体贴温柔呢…… 「怎么样了?」季斐墨的问话打断了太医的疑惑。 「陛下行完针,没有大碍……方才疼得厉害,现下睡了。」文太医有些无奈:「陛下有什么事不肯对老臣明言,季大人多注意些……」 季斐墨点头:「我进去看看他……」 老太医欲言又止地退去,季斐墨也收了气息来到玉烨天身前,睡梦中短促的呼吸揪紧了他的心,烨天怕他担心,更怕他自责,他自然知道,但要放下烨一个人承受这痛苦,他怎么捨得…… 凝视着因为精神不济而有些憔悴的面容,季斐墨知道自从有了这个孩子,或者说,自从自己离开的那天,玉烨天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少年,他开始学会包容和付出,懂得体谅和尊重,默默地守护着两人失而复得的感情,在某些时候,甚至比季斐墨更成熟,成熟到有些小心翼翼,成熟到让他心疼地无以复加。所以在重逢时会挣扎着想放他自由,在做出参加春祭的决定时会考虑自己的感受,在被娘亲要求放弃孩子的所有权时真心准备接受,甚至在现在这样的时候,不希望他难过而独自忍受折磨。 这样的玉烨天,让他收起无奈宠溺的心态,漫溢出无限心酸心疼。他的烨天,值得所有的尊重和珍惜,值得最美好的爱。 「文大人,我可以抱着他吗?」看到把药温在一旁想要退下的太医,季斐墨微微笑着,目光温柔,不离床上那人。 「这……自然可以,只是陛下方才说让将军在殿外……」 话未竟,季斐墨已经轻柔地将人抱起,让玉烨天靠在自己肩上,蕴着内力的手护着他沉重的腰腹,轻轻揉转…… 「老臣告退……」太医交待了服药的时间,把时间还给了依偎的两人……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抱着心爱的人,看到玉烨天舒展了一些的眉头,季斐墨的心仿佛也奇异地满足起来,烨,这样的你太辛苦,如果累了,至少对着我的时候,任性一点也没有关系……季斐墨爱着你,不会动摇,哪怕过去重演,这一次,也绝不再离开…… 「爱你……」在昏睡的人耳边低喃着最简洁的爱语,季斐墨的笑容里有太多情意。 「唔……墨,你怎么……」耳边痒痒的温暖让玉烨天失了些许睡意,半眯着眼看抱着自己的人,梦里一直觉得有人很温柔地抱着自己,原来是真的啊…… 「嗯,放我下来……」将递到嘴边的药喝完,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就被温柔地吻住,熟悉的气息取代了汤药的苦涩,玉烨天动了动身子说道。 第24页 捨不得闹醒半梦半醒的人,只帮他掖好被角,小心地侧身拥着他躺下,再也不要你独自辛苦,帘子微动,烛灯随着掌风熄灭,看到浅睡的人,硕大的肚腹由于侧卧显得更为突出,隔着厚厚的被子也勾出了饱满的弧线…… 玉烨天原本舒展了一些的眉却紧了起来,沉重的身子动了动,下意识地托住腰想要换个姿势,却力不从心,迷迷糊糊地抽出方才季斐墨护在他腰后的软枕,手支着床,无意识地轻哼:「墨,好痛……唔……帮我……」 腰被有力地托起,带着翻过身,靠到软软的枕头上,还被按摩轻揉,意外的舒适让玉烨天接着睡了过去,粗重的喘息也平复下来。 黑暗中清晰的眸子里是深深刻着的怜惜心疼,梦里的话没有隐忍,没有修饰,最简单的字句,却让他的呼吸都要困难起来,烨,是不是还有很多次这样期待着他的扶持,然后,痛醒在深沉的黑夜里,不愿让他知道地独自挣扎着做一个简单的翻身动作…… 这个人,早已将所有的柔软双手捧在自己面前…… 缱绻地吻着玉烨天因为方才的动静而蹙着的眉:「我在……好好睡……」 玉烨天清晨醒来,还有些困惑,扭过头却发现季斐墨真的撑着身体看着他:「墨,我不是说……」 「我却只答应了『暂时』先出去吧。」季斐墨扶着他坐起身来,却不准他下床:「先等等……」双手绕到他腰后按摩:「以后不按摩完不许下床……」 「咦,为什……」疑惑还没解决,就见季斐墨一脸不得异议的样子,干脆白费力气,反正季斐墨决定的事就是铁定的事实,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今天想做什么?」玉烨天身体的不适缓解下来就有了兴致,想到答应了季斐墨要休息一天,开口询问他的意思。 「想不想去墨竹园?」墨竹园是玉烨天身为七皇子时在宫中的别院,因为不得宠而被安排在靠近冷宫的偏僻地带,自从上次在墨竹园遇刺,接连而来的事让两人分身乏术,都不曾再到过那里。 玉烨天的眼神亮起来,本以为季斐墨不会想回到那里,毕竟他当初曾把他几个属下囚禁在那里,两人那时的决绝也是在竹林。 「天还有些凉,多披件衣服……」季斐墨把轻暖的外衣搭在玉烨天肩上,才扶着他往外走:「你交待下,我们偷偷过去如何?」 「嗯。」玉烨天召来伏安吩咐了几句,让他推说身体不适不见宫里各人,若有政事则递上奏摺等待批覆。 季斐墨的内力经过这一个月的调养早就比往日更胜一筹,抱着他不一会儿就稳稳落在墨竹园内。 虽然玉烨天几个月未来,宫人依旧按照他当初的要求日日清早打扫,不敢轻忽。 两人在亭中站定,才发现不曾准备软塌,玉烨天挺着近九个月的身子在季斐墨的帮助下坐在石凳上,不一会儿便有些不适,却不愿打破久违的气氛。兴致颇高地要用摆在石桌的棋子与季斐墨对上一局。 季斐墨怎么能捨得,只肯带着他回到听涛阁的卧室,铺好床塌让他倚着休息,在他额上轻弹一记:「不要勉强……」 「你……」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动作,在过去那稍纵即逝的少年岁月里曾经多少次重复。玉烨天一时有些恍惚:「墨……」 「过去了的就不会回来……」未曾改变的温柔语调,说出的话却惊住了意乱情迷的人……以为来到这里是回到从前了,果然……还是不行吧…… 「可季斐墨爱你,一如既往……」也许,比从前更甚,每一日看到身边的你,都更不愿放手。哪怕有一天你不再需要,也会在你身边守候,此生不离…… 「知道了」,玉烨天抬头,阳光透过窗落在他仰起的脸上,点染出光华耀人的眼眸,灿烂了容颜。我心知你心,相映,不疑……不再害怕,不会改变,以后面对的是什么,都可以一路前行,无所畏惧。 季斐墨也笑,温柔明朗,会永远爱着这个人,会和他携手走到最后一刻,这样的信念从来不曾如此刻般坚定…… 「墨,其实你一直都不喜欢宫里……」玉烨天偎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低语:「我知道的,你更喜欢自在简单的日子……」 季斐墨却不让他继续发表大论:「也无谓不喜欢,何况我的心在这里……」离开哪怕四海自在,却是永远失去心的自由和宁静了…… 「心之所在即为家……」怎么离得开……季斐墨的笑意直达眼底:「所以不要胡思乱想……」 玉烨天点头,心之所在……我们的家…… 连月来忙碌的事情一旦放下,玉烨天的精神也松懈下来,从墨竹园回来后就有些咳嗽,第二日竟微微有些高烧,刚处理完所有军务回来的季斐墨甫进屋就听到几声压抑的咳嗽,看那人歪着身子坐在床上弯着腰,忙搂过他靠着自己,伸手去探他额头:「怎么还没有退烧……太医呢?」 「咳……没事,太医也说休息几日自然就好了……」玉烨天轻捶着腰回到:「大概是前些天没注意……」 季斐墨将他的手塞进被子里,接手帮他捶着:「难受的紧么,还是喝点去热的药……」 「不喝。」别过头,耍赖般闭上眼:「我要睡了……」 季斐墨轻嘆,掖好被角,带着暖意的手指慢慢拢着他散在颊上的发丝,滑入被子中在他腹上轻揉,为了这个孩子,还要你忍受多少……「别固执好吗?我很担心……」 第25页 「明天……」准确地抓住他的手,一起轻按在高高隆起的腹上:「如果还不退热我保证听你……至少,为他努力一下……」 「好……」季斐墨抽出手,坐在床边,绞了沁凉的帕子替他擦着额上渗出的汗,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尽是呵护。 玉烨天也知道季斐墨担心自己,安慰地沖他点头,乖乖闭上眼睡觉。迷迷糊糊中能感受到隔着被子一直有双有力的手护着他。 如玉烨天所期冀的那样,清早热度就已经退了下去,玉烨天也弯了眉眼,轻松地笑着。 「怎么样,我说不会有事的吧……上次我烧得比昨日重多了也没……」说了一半的话被断在口中,季斐墨却已经明了。这个人啊,受了多少罪也是不会诉苦的性子,幸好幸好,此后他会陪着他,会看着他…… 「以后不许了……别动」季斐墨制止着他弯腰的动作,俯身给他套上鞋子:「我来……」隔着硕大的腹部弯腰,他看着都心惊胆战了,这个人怎么敢的…… 玉烨天也随了他,何况现在是想逞强也难,肚子里的小东西已经完全能挡住他的视线,不侧过身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脚,弯腰的动作已是艰难浩大的工作。 退了烧玉烨天人就精神了许多,还有季斐墨好吃好睡地照顾着,孩子益发长大,沉坠的腹部连旁人看着都觉得累,季斐墨甩手将琐碎朝务全丢给了夜凡,还将夜雅也扯来帮忙,恨不能寸步不离地跟着玉烨天,生怕他再有丝毫闪失。 玉烨天只觉得几日间全副精力似乎都集中给了孩子,倦怠得不想动弹分毫,经常要费力地撑着腰背才能支持自己的身体,不仅如此,连胃口也差了许多,被孩子顶得食不下咽的情况也经常出现,磨人的难受劲让他有些郁郁,若不是季斐墨在,根本就不愿费力出声说话。 晚膳又是如此,玉烨天喝完半碗粥便再难下咽,看着他努力尝试的样子,季斐墨收起了碗:「别吃了,过会儿我再陪你用些……」说着体贴地调整姿势让他靠着自己坐好,手掌在他腰腹间游离,奇蹟般准确地停留在他酸痛不适的地方揉抚:「好些没?」 享受着少有的舒适,玉烨天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嗯……呵呵,墨你怎么做到的……」连他自己都不能准确地说出难受的地方到底是哪里,怎么墨就可以找到,还能准确应付…… 在上弯的唇角流连着留下一串碎吻,玉烨天表露的愉快让季斐墨开怀,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不出意料地看到玉烨天红了脸……笑意更浓地扶他起来散散步活动身子。 半个时辰未到,即使在季斐墨的帮助下仍是累得玉烨天捧着九个多月的肚子气喘吁吁,在春末夏初的季节里出了一身汗。 「不行……歇、歇会……」 看着他撑腰托腹,摇摇摆摆走了几步季斐墨早已忍不住心疼,此时听到一惯坚强的人颤颤的声音,更是揪紧了心,把他拥回怀里,支撑了大半的重量,温言哄着:「不走了,我陪你去池子里洗洗。」 玉烨天想了想自己这样也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多动了,何况为了孩子也该好好休息,点了点头,季斐墨便抱起他往后殿走。池子里早已放好了温水,玉烨天靠在他身上,乖乖地让他打理着自己的头发,水的包围缓解了身上的种种不适,也就舒服地软下身子,窝进让他安心的怀抱。 见心爱的人如此,季斐墨才放心了些,细緻地为他按摩好周身上下,才小心地把他抱出水池,用一直烘着的热毛巾帮他擦干,才抱着他回到寝殿。 「谁?」虽然心思大半在怀里那人身上,季斐墨也没有错过殿中本不应出现的气息,将披风拉上掩住玉烨天,沉声问道。 「阁主,」向来活泼的夜阑神色有些严肃:「羌族的军队似乎有退兵的行动。」 「进去说。」季斐墨知道若不是重要的事夜阑不会深夜来报,迅速让玉烨天在软塌上躺下,原本疲倦的人打起精神,提出疑问:「他们一无所获,不会这么简单就退兵。」 仿佛在印证着他的话,另一张纸条递到季斐墨手中。 玉烨天接过看完,递回给季斐墨:「墨,你怎么看……」羌族首领病重,带兵在外的二王子和在内的大王子都有了自己的打算,这仗看来是打不起来了。 「这……」季斐墨有些犹豫:「如果是这样就可以理解了。消息确实?」 「阁主,阑音部精锐尽出,应当不假。」夜阑的目光瞥过玉烨天时一顿,还是接着说道:「阁主,如果我们插手,扶持一方,可以……」 季斐墨看向身形沉重的玉烨天,头一次犹豫至此,这固然是个好机会,利用了不仅可以免去这次战乱,甚至可以保得一代人的安定。可是无论在明他手握朝廷重兵,在暗墨音阁掌着武林大势,要取信于任何一位王子,不管以哪个身份,他都必须亲自前往。可是烨的状况要他怎么放得下心…… 「季斐墨……」玉烨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以帝王的身份,朕请你助一臂之力。」说完已经自己起身,取下随身印玺郑重地放在他手上。 夜阑一语不发地站着,季斐墨迟迟没有回答,直到对上玉烨天的眼,才艰难地点头:「臣领旨,定不让陛下失望。」 「阑,回将军府通知凡和雅,两个时辰后城门口会合。」似乎是怕自己会反悔,季斐墨的话几乎没有停顿:「让拓把人撤到钦安殿来听护的调遣,还有,封锁我离城的消息。」 第26页 「是。」夜阑迅速答着,赶回将军府布置相关事宜。 寝殿里一时安静下来,季斐墨单膝跪在玉烨天身边双手环抱住他,脸紧紧贴在那隆起的腹上,模糊了表情,只有声音中透露着情绪:「烨,要好好的……」 一来一去哪怕拼尽全力也要耗去半月,看着玉烨天双手几乎不能环绕的腰腹,季斐墨握着他的手抵在胸口:「我一定在他出生前回来……」 玉烨天一动不动地靠着他:「好……」 「好了……快睡……」熟练地将动作不便的人安置在床,季斐墨在他唇上印了一吻:「等你睡了我再走……」 玉烨天笑弯了眉眼,抓住他的手按向胸口:「等你回来。」 季斐墨眼眶一热,反悔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反手握着他的手反反覆覆吻着:「烨……烨天……」想要嘱咐的何其多,不要逞强……乖乖休息,尽量吃些东西……好好照顾自己……到了口边却都化作了念念不能忘怀的名字……简单的音节,熟悉的语气,有多少不舍多少牵挂……曾经喜爱海阔天空的自由来去,如今却只愿寸步不离他身旁,哪怕只是这样看着他,也可以怀抱所有的幸福感激上苍的恩赐。 两个时辰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季斐墨再看一眼闭着眼羽睫颤动的人,终究是轻轻抱着他让他翻了个身侧卧着,掖好被角,流连的手指滑过玉烨天极力控制着平稳的眉眼……俯身留下一个轻之又轻的吻。 几乎在眷恋着的气息消失的同时,床上的人睁开湿润了的眼……双手环抱着高耸的腹部,墨,等你回来……回家…… 季斐墨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在不到十日的时间里完成了预计中的一系列事,与二王子签下秘约,留下近百名千里挑一的好手帮助他夺位,也许诺天朝定然会在暗中相助。一日也不肯耽搁,挑了几匹好马连夜赶往京城。却万万想不到竟然未及城郊就见到一片素白,家家户户都挂上了雪色白幡,整颗心顿时冰冷,国丧的规格,这……不会是…… 「怎么、怎么回事?」跌跌撞撞地抓住路旁茶摊的老闆,他的声音已是止不住的颤抖。 「您是从外地来的吧……」摊主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之间一片悽厉之气,也不敢小觑,抖抖索索地挣开他的钳制,回答道:「江山易主啦,皇帝病逝,昨日京中就开始服国丧了,大概消息还没来得及通传各地,是以客官不知。」说完再不敢看他的脸色,飞快地走远了。 「烨天……烨……」喃喃唤着,季斐墨似乎是听懂了,又似乎是没懂,脸上只有一片茫然之色,是国丧而已,太后去世的话也是可以用国丧的……可是刚刚那个人说了什么呢,他说皇帝病逝了,怎么可能,烨的身体一向很好的……小病小痛都很少,怎么会忽然病重,他还怀着他们的孩子呢……一阵阵的寒意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孩子……难道是那个孩子害死了烨……玉烨天你怎么可以死……不可以……不……「不……」 「墨……墨你清醒一下……墨我是烨天啊,我没事,我没事……那都不是真的……」疾驰而来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个身形怪异的男人,明明高挑颀长的身躯,却托着硕大的腹部,那沉坠之势宛若临盆之人,只见他跳下车来,托着肚子跑近,直直扎进兀自呆立的人怀中,看得旁人都要忍不住担心他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摔倒,他却不管不顾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上那人的唇。一面抱紧他一面在他耳边说着什么,马车上接着下来的几人都似笑非笑地摇头嘆息,也不去打扰。 这一行人自然就是已经「驾崩」的玉烨天和夜拓等留在京城的墨音阁众人。 「墨,斐墨……是我……你看呃、看看我」方才急切的话中带了一分痛苦,玉烨天仍是咬着牙不断说着:「墨,我是烨天,你的烨……」 「烨……」一直沉默得让人几乎绝望的季斐墨终于开了口,眼前慢慢恢复真实,是他,是他的烨……「烨天!」 紧紧收拢的手臂将身前的人越拥越紧,被玉烨天忽略多时的痛楚也加倍地清晰起来:「墨,等啊、等等……孩子……」 后知后觉地发现玉烨天的脸色已是煞白,额头也布满了冷汗,才意识到方才一连串的动作对他的身体来说都是负荷之外的,担忧的心情压下了所有的疑惑和片刻前的失魂落魄,急忙去探他的状况,随即惊愕地发现他的下身的衣袍上竟然染了斑斑血迹:「烨!」 在季斐墨惊呼时马车边的几人都飞身过来,看到玉烨天捂着腹部揪紧了衣衫也意识到他们都小觑了这位「先皇」的意志力和他对季斐墨的用情之深。恐怕他在马车上就只是在强忍着吧,甚至也许在还没出城前就已经不舒服了…… 「烨……」将靠在身边强忍痛楚的人横抱在怀里:「忍一下,不会有事的……」 一旁早已等在车旁的夜雅掀起车帘让他们进了马车,季斐墨抱紧玉烨天不住安慰的同时还不忘吩咐几个下人处理好周围围观的几人,必要时可以不计一切手段,绝不能让他们将此事说出。 不大的马车上坐了夜凡夜雅兄妹和夜阑,几乎在季斐墨抱着玉烨天踏上车的同一刻,夜凡夜雅这对成了精的兄妹立刻闪出车外,夜雅还不忘先给阁主大人定心丸:「应该只是阵痛,我们出去赶车,半个时辰就能到雅意庄。」 一旁的夜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陷入了怎样的境地,双手护着玉烨天抱在自己怀里,眼神却是恶狠狠地瞪向了他:「怎么回事?」 第27页 夜阑打了个寒战,早知道这个皇帝的话不可信,什么阁主会很开心,现在根本就是想要把他开膛挖心…… 「说……」见玉烨天的眉又是一紧,果然下一刻连自己都能感到他的腹部一阵颤动,季斐墨的语气更恶劣了几分。 夜阑头也不敢抬,一边抱怨着同僚不够义气丢下他一人承受阁主的怒气,一边偷偷向玉烨天看去,看到那人闭目忍痛自顾不暇的模样,也知道求助无望,干脆一咬牙老实交待。 原来那天羌军退兵的消息在下午便递了进来,他不敢耽误进宫回报,季斐墨恰好正在兵部,由于消息紧急便先行告知了留在钦安殿休息的玉烨天。 「这件事晚上你再来告诉墨,就当朕什么都不知道……」玉烨天收起密报还给他时吩咐了一句,见他疑惑万分的样子又添了句保证:「这件事不会危害到任何人,朕可以起誓。」 看他又恹恹地闭上眼,夜阑干脆不再停顿,反正他们千回百转的想法也不是他能猜得出的,不如去问同样有千般花样的人。 于是当夜季斐墨离开后,受命留下分别暗中处理朝政和阁务的夜凡兄妹却和夜阑一起出现在寝殿。 纵使知道寝殿周围的大多在季斐墨的安排下换了夜拓的人,蓦然出现的人还是让玉烨天惊了惊,孩子也有些不安分。手撑着床沿要起来,夜雅伸手扶了他一把,顺手给他在身后塞了个枕头。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玉烨天也没了脾气,看了他们一眼:「有事?」 「为什么?」夜凡开门见山的问。 「什么为什么?」玉烨天一手安抚着孩子,神色不变。 「为什么要退位?」 「累了,想换个身份活过……」说完竟似孩子般咧嘴一笑:「墨音阁总不会不收留吧。」 夜凡却不为所动,依旧提出疑问:「那也不必瞒着阁主。」 「不是隐瞒……」 「是决心……」一手抱紧玉烨天,季斐墨腾出另一只手抚上他汗湿的额:「自作主张的笨蛋……」怕他会阻止,怕自己会沉溺在他的宠爱中动摇了那样做的信念,怕他为他做出牺牲,敛羽栖息在朝堂,怕他终究不开心……所以让他离开,所以独自斩断一切…… 「咦,少主知道?」夜阑不解道,当初他们都不太明白玉烨天的意思呢…… 怎么会不知道,天耀帝可以不择手段勾心斗角,爱他的玉烨天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手心下的眉眼动了动,玉烨天笑着对上他复杂的眼:「想你了……」 「我也想你……」压低的声音里有着轻微的战慄,每天,每刻都想知道你是不是安全,有没有睡好,担心你累了痛了怎么办,睡不着了怎么办……想到这些会害怕,恨不得放下所有事马不停蹄赶回来,哪怕只是抱着你替你揉一会,哪怕只是扶着你走一会儿,甚至只看看你都好……方才听到那所谓的「驾崩」,一瞬间全然不知自己为什么还能站着,如果是真的,如果世间再找不到你…… 「啊,少、少主……」被夜阑惊恐的声音惊醒,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收紧怀抱的力度已经使得玉烨天很不舒服,季斐墨才忙回神调整好姿势,也不再接着逼问,只全心忙着缓解玉烨天的疼痛,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夜阑在一旁嘴角抽搐了两下,被季斐墨冷冷一瞥,终是忍住笑意,把玉烨天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我们按时去接应了,真的」夜阑喃喃推卸责任:「本来安排好了明早就出城与你会和,可少主你归程只用了一半多的时间,比计划的快了两天,烨天怕你先看到国丧会担心,急着来找你,才,呃……才动了胎气……」 「以后再收拾你们,出去……」季斐墨知道了他们的安排,如今即将登基的是玉烨天的十六王叔,他虽是宫婢之子,但也能谋善断,受到烨重用的同时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权力中心,夜凡原本建议他以体虚多病为由禅位,玉烨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诈死退位,也好免去新皇的疑忌…… 夜阑摸摸鼻子闪到车外,才长出一口气,讨伐夜凡夜雅抛弃他的行为去了。 「疼得厉害吗?」季斐墨伸手扯下车帘,细细察看玉烨天的情况,阵痛似乎还不是很剧烈,玉烨天尚能笑着摇头,靠在他的扶持半坐起来,季斐墨解下厚实的披风垫在车中坐垫上让他靠着,自己跪坐在他身前慢慢抚着他的腹。 玉烨天攥紧了手,指节微微发白,却咬着唇不肯呼痛。季斐墨的吻落在他的唇上,反反覆覆并不深入的吻打开玉烨天紧紧抿着的唇,急促的喘息声里混杂了低微的呻吟:「嗯、唔……」 忍过又一阵的疼痛,玉烨天有些脱力地脸靠在季斐墨肩上,一手抓住他的手搭着自己的肩。季斐墨意会,身体略直起了些让他轻松地靠着,手指顺着肩背一路慢慢揉下来。每一次玉烨天的瑟缩都让他揪疼了心,恨不能以身相代,理智却清楚地知道这才只是开始,比起毫无益处的紧张慌乱,玉烨天更需要能让他安心镇定的支持:「烨,快到雅音庄了。我先检查一下情况,好吗?」 季斐墨曾跟着唐翡学过一些医术,陪在他身边的时候为了能好好照顾他更是跟着太医讨教了许多事宜,见玉烨天痛得紧了有些意外,阵痛怎么会这么密集,除非是他见到自己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处于一阵阵痛中的玉烨天只有点头的力气,只是配合着稍稍抬了下身子就几乎耗得软倒,幸好季斐墨及时托住了他,迅速褪下宽大的亵裤,只往身下一探就知道自己所料不错,穴口已经程半开的状态了,腹部的下坠之势也明显起来:「出城前就开始了?怎么不早说。你……」怎么这么不顾惜自己…… 第28页 几近没有间隙的阵痛让玉烨天忽略了季斐墨的怒气,只是紧紧握住了他手。竭力忍着剧痛。 扶住他快要滑下座位的身子,看着他几乎已经支撑不住自己身体,想到他是忍着怎样的痛赶来找他,只是为了不让他担心。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脱下外衣盖在他身上抱起他:「是我不好……」一把扯开车帘:「停车,阑立刻去雅音庄找大夫过来,你们两个,外袍脱下来,给我走远点盯着,不许人靠近马车。」 话音刚落夜阑已经不见了人影,天赐良机能远离暴风中心,当然使出绝佳的轻身功夫往雅音庄搬救兵去了,夜凡夜雅见季斐墨面色不善,也知道情况有异,配合着迅速地卸了车带着赶上来的几个墨音阁子弟四下散去,隐隐护卫着马车。 季斐墨才对怀里痛得神智模糊的人温声劝哄:「孩子下来得很快,不能再颠簸了,躺下来好不好?」说着在将众人的外衣铺在车上扶着他坐下 「墨……我没事……」玉烨天勉强回应着,背靠坐席半伏在他怀里,双腿不自觉地挣动着想要摆脱磨人的疼痛:「呃啊……痛……」 感到玉烨天的身体猛地挺了起来又落回自己怀里,季斐墨心知肚明地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衣袍,亵裤上果然已经湿了大片。 死命握了握拳控制手指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托着玉烨天的身子为他解开衣带,褪下亵裤,强迫自己的心绪静下来,季斐墨吻了吻因为方才的激痛而略显惊怔的玉烨天:「别怕……是羊水破了……」 即使在怀了孩子后曾经无数次看过医书中关于生产的描述,在感到热流涌出自己的身体时依旧下意识地恐慌,玉烨天的情绪怎么瞒得过季斐墨,一手按在腹部确定着孩子的情况,一手牢牢抱住玉烨天的上身,季斐墨不厌弃烦地在他耳边复述着:「没事的,我在这里……」 「嗯……知、知道了……」在任何人听来都是镇定的声音,玉烨天却能轻易分辨其中压抑不住的紧张焦急,那份慌乱却让他的心奇异地安定下来,他爱的人,可以担起所以的负面情绪,然后告诉他没事的,我在这里……他们一起走了那么久那么长,一路漆黑曲折一路磕磕绊绊,季斐墨的存在早已成为一种力量……弯眉笑了:「我的害、害怕好像……唔呃……都去你、呃你身上了……」 季斐墨也笑了,稍稍放松了情绪,认真检查起来。 「阁主……啊!」匆匆探进来的头一瞥之下立刻以十倍的速度缩回去,纵使是冷漠淡然的夜凡在帘外也结结巴巴起来:「不到一里的地方有间民居,我们都呃,打点好了,阁主要不要,那个……」 「你在这等阑找人来……」季斐墨没空等他报告完,问明方向迳自抱起玉烨天施展轻功掠了过去。果然见到夜雅率了三人守在屋外,朝她一点头进了屋,不愧是墨音阁最出色的兄妹二人,在他不曾要求的情况下已经做了能做到的极限,屋中热水,干净衣料等都已备下,甚至还有一些简单的吃食。 让玉烨天靠着堆叠起的被子半仰卧着,打开双腿固定在自己身侧,看到已经大开的穴口中不时涌出的羊水和夹杂其中的丝丝血红,心下松了口气,还算顺利,孩子下来得也算快。「烨,要跟着用力……快,现在……」如果可以他真想马上把这个折腾人的小东西揪出来,看着玉烨天揪着褥子的手指都已经痉挛,心疼得无以复加,要他再用力的话怎么也到不了口边。 幸而玉烨天也摸到了规律,腹中一紧就自觉用力推挤,几下后孩子果然又向下移动了些许,季斐墨隐隐可以看到孩子浅黛濡湿的胎发,但玉烨天也大口地喘了起来,呼吸都成了极耗费体力的负担。 「娘……」门被从外推开,季斐墨放下床帐正要怒斥却发现站在眼前的是自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双亲,立刻安下心来,娘对药物毒物的掌握冠绝天下,却少有人知道她的医术也是鲜有匹敌。 「让开,都闪一边去……」季烈风和唐翡还没进城就听说了玉烨天的「死讯」,担心儿子出事,赶到最近的雅音庄还没来得及问话就撞上了夜阑被拖过来,一路上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季烈风虽然担心儿子,也知道这不是说话的时候,扭头带上门出去找夜凡夜雅了。 「娘,快点……」季斐墨换到床头抱起玉烨天靠在自己身上:「烨……坚持一下,很快就好……」 「你还不出去……」唐翡一瞪儿子,还没有人敢在她治疗时说个不字的。 「娘……」对视的眼中尽是祈求,唐翡别开头,再看到床上那人散开的发都汗湿了大半,脸上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心也软了下来,那人好歹是个千尊百贵的皇帝,为了自家儿子竟是能做不能做的都做了,能丢不能丢的都弃了。倒也是合她意的性子:「算了,你抱好他。」 季斐墨点头,一手稳住玉烨天由于剧痛而不断扭转的身体,一手捉住他的手紧紧握着,在他耳边絮絮鼓励。 看似随意地在玉烨天高高隆起的腹部按了几下,唐翡的手抵着他颤动的腹部喝令:「用力!」 「啊……痛、痛呃啊……」玉烨天恍惚间跟着她的口令用力,痛苦因为她搭在腹上的手顺势的推压而成倍叠加,隐忍的呻吟也成了痛呼。 「喊什么!孩子快出来了。」嘴上恶狠狠地骂着,唐翡却也忍不住为他的忍耐放柔了手上的动作,腾出一只手在他腹部轻轻揉着。 第29页 「让开,都闪一边去……」季烈风和唐翡还没进城就听说了玉烨天的「死讯」,担心儿子出事,赶到最近的雅音庄还没来得及问话就撞上了夜阑被拖过来,一路上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季烈风虽然担心儿子,也知道这不是说话的时候,扭头带上门出去找夜凡夜雅了。 「娘,快点……」季斐墨换到床头抱起玉烨天靠在自己身上:「烨……坚持一下,很快就好……」 「你还不出去……」唐翡一瞪儿子,还没有人敢在她治疗时说个不字的。 「娘……」对视的眼中尽是祈求,唐翡别开头,再看到床上那人散开的发都汗湿了大半,脸上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心也软了下来,那人好歹是个千尊百贵的皇帝,为了自家儿子竟是能做不能做的都做了,能丢不能丢的都弃了。倒也是合她意的性子:「算了,你抱好他。」 季斐墨点头,一手稳住玉烨天由于剧痛而不断扭转的身体,一手捉住他的手紧紧握着,在他耳边絮絮鼓励。 看似随意地在玉烨天高高隆起的腹部按了几下,唐翡的手抵着他颤动的腹部喝令:「用力!」 「啊……痛、痛呃啊……」玉烨天恍惚间跟着她的口令用力,痛苦因为她搭在腹上的手顺势的推压而成倍叠加,隐忍的呻吟也成了痛呼。 「喊什么!孩子快出来了。」嘴上恶狠狠地骂着,唐翡却也忍不住为他的忍耐放柔了手上的动作,腾出一只手在他腹部轻轻揉着。 季斐墨心疼得不知该说些什么,牢牢扶住玉烨天几乎要挣脱的身体,贴着他的脸轻轻摩蹭着:「烨……」玉烨天的痛呼低了下去,化作细碎的呻吟,每一声都似要割裂他的心,他们期盼了许久的孩子,竟是要他一直一直珍惜着的人用这样的代价才能换得的么…… 「墨……斐墨……别、啊别这……呃啊……」怀中痛得睁不开眼的人却强撑着握了握他的手,抬起眼看着他。有些惊讶,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想要伸手去触他的脸,却被又一阵的剧痛扯得倒回去,心中漫溢着酸楚的感动,这个从容坚强,可以成为任何人的支柱的人在哭,纯粹地,因着他的痛楚而心疼落泪…… 用力反握住苍白的手,后知后觉地感到脸上的湿润,季斐墨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才知道自己已经落泪,随手抹去泪痕,低头对上玉烨天含笑坚定的眼眸,心瑟缩地痛着,那么痛,痛得整个身体都要麻木,他誓言用尽有生之年守护的人忍受的是这样的痛苦…… 拼尽全力推挤了半个多时辰,孩子的头部已露出了大半,纵使产程顺利,玉烨天也已筋疲力尽,身下的被褥都被汗水湿透,死死扯着身下的被子,玉烨天只能本能地听从唐翡的声音,狠命地一使力,上半身向后仰去,痛到失去知觉的下身又传来更为剧烈,撕裂般的疼痛,终于狠狠挺起身子,把孩子推出体外。随即耗尽气力地软下身子。 「好了,你帮他弄干净……」唐翡处理完顺利产出的胎盘,剪断脐带,提起孩子一拍。满意地听到孩子响亮的哭声,把棒子交回儿子手上。潇洒地抱着孙子出了门。 季斐墨也没指望他的娘亲大人善始善终,何况为玉烨天打理这些原本甘之如饴,也不愿假他人之手,只是……看着还能看得出在颤抖的手……深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抱起力竭昏睡过去的玉烨天,绞了温热的毛巾一寸寸擦拭着,又换上夜雅备下的干净被褥衣物,侧着身子抱着玉烨天面对自己躺好,才算舒了口气。手指细细地描摹着倦极沉睡的容颜,不复年少的骄矜,添了几分稳重隐忍,不复年少的尖锐,添了许多温和柔软。哪怕在自己退缩的时候,他也不曾放弃,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忍受着莫大的苦楚留下他们的孩子,温暖的手贴着不再高耸的腰腹,忍不住吻上他的眉和眼,带着无尽的珍惜和庆幸,庆幸那时终究选择回到他身边,没有让他孤单地一个人走过这条充满艰辛的路。 将熟睡的人完全拥入怀中,嘴角不可遏止地上扬,可以了,拥着他,就可以了…… 焦急和忧虑退去,隐约听到孩子在屋外的哭声和众人的逗弄轻哄,接连几个昼夜赶路的疲倦终于袭来,安心合上眼,怀里,是可以满满拥抱的幸福…… 「醒了?你们倒是悠闲……」看着一脸戏嚯站在床前的父亲,季斐墨眨了眨眼,小心移开枕在他臂上尚未醒来的玉烨天,低头印下一吻,放轻动作随着父亲走到门外:「爹,谢谢您……」 季烈风摆摆手,指了指一旁抱着孩子的妻子:「我和你娘先带你儿子回洛阳,你有什么打算?」 到此时才知道是个男孩,季斐墨紧走几步接过孩子,蓦然想起唐翡之前的要求:「娘,烨他……孩子的事……我不会同意的。」这个孩子,是玉烨天的孩子,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夺走。 「哼,他可是答应了。」唐翡把孩子交给他,却不肯松口。 「翡儿……别难为那孩子了……」季烈风已经听到屋里的响动,示意季斐墨进去。扯了扯妻子,唐翡别过头:「他不是不姓玉了么……嫁给你也算半个季家人……」 「多谢娘……」季斐墨远远留下感激,闪身进了屋,恰好扶起想要起身的玉烨天:「怎么样?还疼吗?」 「孩子……」玉烨天摇摇头示意无碍,盯着他手上抱着的孩子,这个睡得甜甜蜜蜜,无忧无虑的,是他们的孩子…… 第30页 季斐墨笑了笑把孩子放在他手上,自己从背后支撑着他的身体,托住他微微不稳的手:「娘答应了……」 「嗯……什么?」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句才反应过来,玉烨天有些疑惑地抬头,把视线从孩子身上移开:「答应什么……你是说……孩子?」 看着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孩子身上的玉烨天,季斐墨有些哭笑不得地接过孩子,依旧扶着他躺下:「嗯……先让孩子跟爹娘回洛阳,嗯?……」 恋恋不捨地在儿子粉嫩的脸上轻轻靠了靠,玉烨天任由他把自己赛回被子里,迟疑着点了点头:「墨,我……」 「要说什么都得先吃点东西……」推开房门的是季烈风,后面还跟了提着食盒的夜雅,玉烨天被子下的手缩了缩,看向季斐墨的眼神里有些不知所措和些许不确定。 「孩子还小,你们也照顾不来,我们今日启程回洛阳,小雅和凡小子跟我回去。」季烈风的话打破了一时静默的尴尬:「斐儿你陪着他吧……」 「谢谢您……」 完结章 「孩子还小,你们也照顾不来,我们今日启程回洛阳,小雅和凡小子跟我回去。」季烈风的话打破了一时静默的尴尬:「斐儿你陪着他吧……」 「谢谢您……」 季烈风走出门的步子顿了顿,却没有再说什么,留给两人一方。 「以后再也不许瞒我。」季斐墨紧紧抱着方醒来脸色却犹显得十分憔悴倦怠的人不肯放松,所有的担心焦急都在抱紧他的剎那一遍遍回演,托着临产的身子来寻他,忍着剧痛安慰他,哪怕躺在他怀里也一直不肯痛呼出声…… 「再不让你委屈……」很多的坚定,仿佛他这样说了,自此以后,便没有什么再能伤他爱的人分毫,玉烨天伸手环着他,听得到他的呼吸,触得到他的心跳:「好。」 「再不让你受苦……」 「好。」 「再不放你离开……」 「好。」 「跟我回家……」 「好……」一个家,容得下他们两人,承担下双份的苦楚,孕育出双倍的快乐,曾经,季斐墨把家安在他身边,告诉他「心之所在即为家,不要胡思乱想……」如今,天下之大,有季斐墨的所在,才是他的家…… 「烨,那个「恪」字现在是要避讳的,我们给孩子改个名字吧。」季斐墨手拿一封飞鸽传书进门来,先将玉烨天从躺椅上扶起躺回床上,才告诉他爹一回到洛阳就传信来说明的「要事」。 「随便啦。」原本对孩子的事挂心得很的人却一反常态地并不热衷,手不释捲地盯着一卷书:「你决定就好。」 「随心」 「哦。」 「随意」 「嗯。」 「从心」 「好。」 「烨……」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拿开他手中的书,季斐墨翻开封页来看「武林怪谈录」:「怎么忽然对这些这么有兴趣。」 玉烨天看书被人夺了,也就打迭起精神回答:「叫从意啦……」 「季从意……」虽然听来还不错,但怎么总觉得有些怪异……(to:偶尔呆一下的墨:那个排列组合乃学过吧……两个字组合的情况乃说了3种,乃lp只是说了最后一种罢了。) 「不好么?」玉烨天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就要拿回看的兴起的书。 「好,」季斐墨笑着翻开书:「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些无聊的人写的。」 「能看出很多事啊。」玉烨天不服气地反驳:「前任的武林盟主是不是死于蛊毒?」 「你怎么知道?」由于玉烨天很少涉足江湖,季斐墨也从未给他说过这些事,前任盟主死于蛊毒的事一直列为不为人知,哪怕墨音阁中知道的人也不过寥寥可数的几个。 「你看这里……」玉烨天翻开他手上的书,指了几个地方,又指了指桌上的几本已看完的:「综合起来很容易就猜到了,都没有人怀疑过吗?。」 季斐墨仔细地看了他指出来的几个地方,再三联繫也才能勉强看出眉目,在还是在他得知真相的情况下, 「烨,想不想来帮我……」季斐墨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出来。 「嗯?」玉烨天还沉浸在一堆有用没用的信息中,停了片刻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事:「我能做些什么?」 「阑音部负责墨音阁所有信息的来源和整理,夜阑习惯了粗枝大叶,你去帮他可好?」 「可以吗?」虽然夜阑等对他渐渐不再疏离,但…… 「等你身子好一些……」季斐墨颇为心疼他十个月来的憔悴消瘦:「而且……你如今功力散了大半,我不想你太辛苦……」手掌贴着他平复下去的腹部慢慢揉着,绵长的内力也随之流转在腰腹之间,带出一片暖意。 即使已是初夏的时节,这几日玉烨天却实在体虚畏寒,虽从不曾说过,此刻身体却是自动自发地窝进温暖的怀抱,舒适地蜷起身子。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玉烨天的声音不大,从他怀里传出来便软糯了三分,添了微弱的撒娇意味:「要和你一起,很久……」 是的,还有很长的路,他们要一起走,走到很远的地方,走到很久的未来。 (完) 番外之一 懂爱 「烨天,停下来…」看着玉烨天的动作,季斐墨自然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不行…」 第31页 「墨…」玉烨里尽是倔强,兀自俯下身,微颤的唇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季斐墨,试探着深入:「斐墨…」 喜欢你,哪怕是用这样不堪的方式,也想要和你在一起… 「啊…」扶着季斐墨肿胀的望坐了下去,还未及一半就忍不住逸出一丝痛呼,好痛,几乎是撕裂一般的疼痛,然而季斐墨弥散着望的眼中遮不住的那些痛心,仿佛一道温热的清泉化解了难以言说的痛苦,玉烨天一咬牙,放任自己的身体直直坐了下去,在下一个瞬间,就几乎晕眩地伏倒在季斐墨胸前。 痛,撕心裂肺的疼痛从令人羞涩的部位蔓延开来,传递到每个地方,温热的液体也顺着大腿根部滑下,玉烨天慢慢积聚着身体里的力气,缓缓动了动。却在瞬间被季斐墨制住。 「你….」 刚刚调动了全身真气沖开穴道的季斐墨还来不及调息,就连忙抱紧身上的人制止他的动作:「烨…」 「啊呃…」玉烨天又羞又恼,止不住的尴尬让身体失了力气地滑落下来,更是牵扯出受伤的地方灼人的剧痛。 「烨天!」季斐墨急忙要退出来,却被玉烨天牢牢抱住。看进他因为疼痛已经湿润的眼中,那里仍然是一片执着,心下嘆息,终究抱紧他转身让他躺下,细密的吻落在紧紧皱着的眉眼之间,温暖的手掌也在战慄的身躯上缓缓游移,声音比往日低哑了许多,多少认真的呵护:「烨…愿意吗?」 身下的人一瞬间的怔忡,明白了季斐墨话中的尊重和回护,还在轻颤的眼终于安心地阖上:「嗯。」 吻过他紧闭的眼,回到轻启的唇齿之间细细厮摩:「烨…」 被缠绵的吻弄得喘不匀气,两人相连的部位还传来延绵的疼痛,却似乎不再难以忍受…玉烨天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丢脸,原本酡红的脸更添了一分羞意。 「笨蛋…」一手托着他的腰,季斐墨吻上他湿润的眼,几多疼惜:「你这个笨蛋…」 怀中的身体不可遏止地颤着,继而飞快地抱紧他,密密贴合上来。 这一动,便是铺天盖地的疼痛,可是为什么心里那么想要微笑… …… 轻轻拂了他的睡穴,看着睡梦中都疼得皱紧眉头的人,不禁无奈苦笑,小心翼翼地抱起他放进浴池里,果真是个笨蛋,明明痛成那样,还要坚持做完,到底是什么样的倔性子啊… 「真是…」心疼地清理着自己放纵的结果,看着还不断渗出的血丝,就恨不得把他好好骂一通,更恼自己竟没有发觉他的意图,当年倔强的孩子,是从什么时候起,竟对他用了这样深的感情… 那自己的心思呢…想给他所有他喜欢的,不愿看他失望难过…不敢细想的问题一点点浮上心头,在方才那一刻,想把他拥入怀中狠狠抱紧的冲动,若不是爱,又该如何解释… 在湿润的发顶轻轻啄着,迟到的爱语低低回响:「爱你…玉烨天,我爱你…」 番外二 天音1 番外之天音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这便是江湖中消息集散传播的「经典」模式,所谓经典,便意味着虽然老套,却是经久不衰,且一般总是有效的,即使是在两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上,这样的话音刚落,周围就聚集了不少人,剩下的没有围过来的人中,也不乏一些探头探脑,侧耳细听的。 「就是墨音阁的事啊,」那人见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更是压低了声音神秘道:「听说墨音阁新添了主事的。」 「别乱说了!」围着的人里立刻有人出声反驳:「谁都知道墨音阁的阁主令出必从,哪里来别的主事?」 却也有支持的:「是真的,听说雅音庄的人都称呼他为『少爷』呢。」 「莫不是老阁主在外头的私回来了?」 「说不定现在的阁主不是老阁主的亲生子呢,前些年不是都不管事的么?」 「哟,这可不能乱说,被毒医听到了还了得么?」 「呵呵…」 不合拍的一声轻笑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说话的人多少有些羞恼,江湖人粗莽的性子上来,不由怒到:「你笑什么?」 靠窗的男子细纱覆面,声音却是毫不含糊,止住了笑声道:「既然害怕又何必在此胡乱猜测,坏人名誉?」 「你说什么!」 「说你胆小如鼠偏还要诋毁他人,当真可笑!」 「你…」向来无所顾忌的江湖中人,哪里容得这般嘲弄,一看对方不过只身一人,立刻就要出手。 「墨音阁主到——」 方才还吵吵嚷嚷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一边疑惑着这么大名鼎鼎的人物怎么不去招待贵宾的厅堂,反而往他们这些武艺一般的人中间来,一边纷纷恭敬地站了起来。 靠窗独坐的人也站了起来,干脆扯了面纱,旁人还不及惊讶他过于清俊的面容,神色冷漠的人已经笑弯了眉眼:「墨,这里。」 甫进门的人闻言笑了笑,走过去仔细看他:「不是说在客栈等么?怎么先过来了?」说着扫视了一圈,意有所指地问:「没受伤吧?」 周围的人见状都开始后怕,幸好还没来得及对这人动武,否则岂不是得罪了墨音阁… 在一片沉默里,季斐墨对身边的人笑了笑,拉着他往外去:「走吧…」 在被握住手时,青年脸色一僵,稍稍瑟缩了一下。 第32页 动作虽不明显,却引得前面的人立刻回首,下一个瞬间,青年已是容颜灿灿,主动握住他的手,跟上前去。 温暖的掌心贴得更紧了些,季斐墨牵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些人的话他在门外听到了一些,他自然是不会在意,只是烨天… 庭院里来来去去的人不少,大多都配着自己称手的兵刃,其中也不乏一两个气息沉敛,身手不凡的,大约是因为新入江湖,尚且寂寂无名,只能留在这「开云堂」。 而成名已久,或是各大门派的主事人,则都被邀请到了「出云堂」,季斐墨两人进去时,厅里已经三三两两坐了不少人,夜凡和夜雅也在角落的一桌坐着等他们。 「怎么都在这里,聚云庄的当家还没安排下休息的地方?」 夜雅起身引他们坐下,颇为头疼地瞧着听众吵嚷的气氛,无奈地点点头:「庄主还没出来。」 聚云庄在江湖中的超然地位是几代人来积累形成的,几代前的庄主肖聚云曾以一己之力挡住了关外的五万铁骑,力挽狂澜于既倒,保住了当时处于危亡状态的王朝。虽然是江湖中人,却是功在千秋。被奉为武林共主。 虽然此后并没有肖家子孙接替成为盟主,聚云庄却成了每个江湖中人都想踏入的地方。每两年在此召开的武林大会更是云集了天下豪杰。 这一任的庄主肖景良尚未及而立,因为父亲病逝,三年前在忠心的下属扶持下接任庄主之位。 说来他也见过肖景良几次,武艺还算上层,性子却有些过于和软,当真遇到了事怕是担不起的。 「庄主到——」 在座的人大部分站了起来行礼,他们的位置偏僻,季斐墨原不以为意,看到被簇拥着的人朝他们这里过来,才有些惊讶地起身致意。 「肖庄主。」 「季大哥,」肖景良到了一行人面前,微笑道:「大驾光临,聚云庄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季大哥原谅则个。」 「庄主言重了。」季斐墨也笑道:「是我等打扰了。」 「庄里已经安排了休息的地方,季大哥请随我来。」 「如此便多谢了。」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肖景良的手,季斐墨让了句「庄主请。」,便示意三人跟上来。 「烨天?」 见他还停在原地,像是想什么出了神的样子,季斐墨笑着回头唤他:「怎么了?」 玉烨天这才醒过神来,忙紧走几步,跟上前面几人,见季斐墨还站着等他,便扬了唇暖暖一笑:「没事。」 被留下的人面面相觑,墨音阁主什么时候成了聚云庄主的「大哥」?竟还十分熟稔的样子。幸而庄中的管事很快出现,带着众人到了各自的住处。才算没有引起骚乱。 「这…庄主,我们住在这里恐怕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的,这里离『出云堂』很近,明日一早就要举行大会,季大哥住在这里也方便的很。」肖景良笑着解释。 这样一说,几人倒没了拒绝的理由,夜凡代为上前,道了谢,送走了肖景良,才进了屋。 「阁主,这庄主热络地有些过头,还是小心为上。」 「哥哥说得是,不过他倒不像有坏心,」夜雅也在一旁坐下,看了看身边坐着的玉烨天,笑道:「别是看上我们阁主了吧。」 「胡说,」季斐墨斥道:「别闹了,快回去休息,明日早些去接夜阑他们。」 夜雅早习惯了他偶尔的严肃,也不再玩笑,起身拉着夜凡出去了,临出门前还对着玉烨天挤眉弄眼地笑了笑。 季斐墨哭笑不得,这两三年来阁中没什么事,倒把这些人养得刁钻了。 「烨天…」 「做什么?」玉烨天将面纱扔在桌上,自顾自地往床上躺:「我看夜雅说得没错,那个小孩就是没安好心。」 季斐墨一愣,才明白他的「没安好心」指的是什么,更是无奈,干脆不再辩驳,抓住他的手要拖他起来。 玉烨天冷不防被他抓牢了手,倒嘶了一口冷气。季斐墨一惊之下想到了他方才的瑟缩,忙要掀他的袖子。 玉烨天抽回了手就知道藏不住了,也不再无谓挣扎,只是仍有些迟疑地伸出了手,一边连忙解释:「墨,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光洁的手臂上有两道青紫的瘀伤,直从手肘蔓延到手背上,刺目的颜色让季斐墨气怒交加,明明早晨分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不过一下午的时间,他不在客栈好好等着竟然还弄出了这么两道伤,该死的… 「是不是刚才那些人?」 玉烨天摇头,却不肯说出发生了什么事:「墨…我…」 「怎么回事?」 「……」 「你,玉烨天,你要气死我!」见他似乎打定主意不开口,季斐墨气得背对他倒头睡下,狠下心不去看他的脸。 「墨…」 身后的人往他身边靠了靠,叫了一声,见他没有反应,又沉默了,季斐墨更是恼火,担心着他的身份会不会被泄露,担心着他会不会出事,他竟然不愿坦陈相告。 一思及此,干脆往床边动了动,离得他远了些。 以为他会继续靠过来,等了又等,却还是没有熟悉的体温,季斐墨恨恨,虽然这样的行为太过幼稚,遇到了这个人的事,他却怎么也克制不住。 气极,这个人,到底懂不懂保护自己… 第33页 仿佛过了很久,却又像是在下一个瞬间,暖暖的温度又贴了过来,一点点,似乎是小心翼翼地,软软地,贴在他背上,手臂也伸过来环住他的腰。 心中的怒火奇蹟般熄下去,季斐墨没有再动,环在腰上的手臂露在锦被外面,赫然的伤处,没有破口见血,但很明显对方是内力深厚的人。 捉住那只手,内力化作绵绵的暖流,稍微用了力揉着,眼看着那片青紫褪了不少,才嘆了口气,轻轻放开。 身后的人似乎有点惊讶,轻埋的脸离开了他的嵴背,在他颈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季斐墨回身,想要把他搂到怀里,却见本该解了恨的人把头埋在他肩窝,虽然屋中光线黯淡,可是那一瞬,还是看到了,微微泛红的眼圈,还有,带了委屈和不安的容颜 天音2 心中一急,忙要托起他的脸,却被轻巧地避过了,玉烨天靠在他胸口,不肯抬头。 季斐墨懊悔着方才与他赌气的举动,明明知道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便是自己漠视,却还背对着他,甚至在他示弱时恶意地移开… 见他无论如何不肯动,季斐墨心里满是疼痛,揉着他的发,几乎将他整个锁在怀里。 「抱歉…」 怀里的人默默摇头,蹭得他的下巴有些痒痒的,季斐墨低头,吻在乌黑的发心:「你这个傻子,若是我赌气了,就当我是疯了,不理我也没关系啊。」那么傻傻地靠过来,若是我没有回头,是不是又会伤心? 「不好。」 玉烨天的声音闷闷的,像是迟疑了一会儿才回应。说完了就在他颈上轻轻啮咬。 几乎是立刻就想狠狠吻他,季斐墨克制了又克制,才能让自己吐出完整的问话:「怎么不好?」 仿佛对引得他燥热不安这件事来了兴致,玉烨天竟如蜻蜓点水般,用舌尖轻触被咬红了的肌肤,一边还将自己的腿挤进他的腿间蹭着,明显是要点火的架势。 季斐墨嘆了一声,自己到底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啊,迅速翻身将不断啃着的人压到身下,声音低沉而克制:「累么?」 身下的人眼中灵光闪动,眨了眨眼,抬身吻上他的唇。 季斐墨动作确实地回应他,一手已经开始准备前戏。伸到床头才发现,这里不是家中,床头也没有暗格可以由他取用润滑的药膏。 动作顿了顿,季斐墨不由苦笑,虽然被撩拨地火难耐,却也不想伤了他… 「斐墨…」带着迷茫和沉醉的声音,喊出的是耳鬓厮磨间才会叫的名字,身下的人脸上有些迷离,见他停了下来,便更用力地攀着他的嵴背,挺身去吻他。 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也轰然倒塌,他一个挺身狠狠撞入,柔软的内壁骤然收缩,玉烨天失声叫了出来,剑眉因为疼痛紧紧蹙着。 季斐墨拥着他动作,不断吻着他渐渐湿润的眉眼。玉烨天睁开眼看他,环着他的脖颈,挺腰迎合着他的动作。 原本急切的抽动慢慢缓下来,季斐墨竟就着相连的姿势抱起他坐在自己腿上,抚着他紧绷的背嵴。 因为这样的姿势而面色绯红的人埋了头,枕在他温暖的肩上,吃痛的抽气渐渐变成急促的喘息和细细碎碎的。 这一场欢爱太过疯狂,撩人到出乎意料爱人,还有一声声绕在耳边的呼唤让季斐墨的自制力一溃千里,不知过了多久才抱着他躺下。 玉烨天已经疲极,几乎连动一动身体寻个舒服的姿势都做不到,趴在他身前不住地喘着,季斐墨担心着他有没有受伤,撑着要爬起来替他清理,却发现他的手臂拦在自己腰上,不肯松开。实在不忍打扰他的好眠,只好调整了姿势,让他睡得舒服些。 「不好,会难过…」 「嗯?什么?」听清了他的呢喃,季斐墨以为他睡得不舒服,正想着要不要换个姿势,就对上他半梦半醒的眼,心中沉沉一痛,明白过来。 他问他「怎么不好」,他回答了,不好,因为会难过。被爱着的人背对着,或者是背对着深爱的人,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怎么能不难过… 所以即使他避开了,他也想要靠近。哪怕他有可能再一次避开… 「再也不这样了…」 「唔…」 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玉烨天盯着眼前放大的脸看片刻,才恍然忆起昨晚发生的事,见面前的人也已经要转醒,一时竟不知所措起来,想要移开搭在他腰上的手臂。 他一动,季斐墨便完全清醒了,笑着吻上他的唇角:「早。」 玉烨天动了动,才猛然省起昨晚自己缠着他,两人都还没有清理过。尴尬地稍微移开了一些,身后果然有些不自在,自己都能感觉到一些粘连,腰背更是快断了一般的酸软。 「呃…早…」 脸上经不住就涨得通红,玉烨天想要爬起身,却被一把抱住了,温暖的手指在腰间按压着,带着暖暖的内息,很快就缓解了酸痛,却让他更加面红耳赤。 季斐墨在他额上轻弹了一下,起身随意地披了衣服:「我去端水进来,再躺会儿吧。」 玉烨天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持续的热度直到季斐墨替他打理好了一切都不曾退去。被强行撑入的地方有些红肿,幸而并没有流血,只是走动时多少有些难受和不自在。 季斐墨心疼他的尴尬,便一直搂着他,连到了外间,见到夜凡和夜雅都没有放开。玉烨天站在他身边,并没有不情愿的意思。看来昨天的瑟缩,也不是他想像中的那般因为在意别人的看法,大约只是因了手上的伤处。 第34页 安静地用了早餐,等夜凡兄妹俩先出了庄去接夜阑等人,季斐墨才掀起他的袖子察看伤处,比起昨日可怖的青紫已经好了许多,但还是清晰地能看出两道印记。 「墨…」 「好了,以后别这么大意,出门记得要带上夜护,知道么?」 天音3 玉烨天心中一软,紧紧扣着他的手掌,手指蜷曲着摩挲温暖的掌心。 季斐墨把手合拢,对他笑了笑。 若是不愿说,也就罢了,只要他安全就好。 「季阁主,我家庄主请您到归云馆一叙。」躬身而立的人传达了邀请就束手站在一边,对四周各门各派有头有脸的那些人物的窃窃谈论,像是根本没有听到。 握着的手猛地瑟缩了一下,季斐墨不动声色地应了:「阁中子弟尚未到达,等他们到了,在下一定即刻前往。前辈先请回吧。」 待中年的管家离开,季斐墨才拉着身边的人坐下,他虽脸色如常,看进眼底,却不是往日蕴着的浓浓笑意,而是带了恐慌。 「烨天,」 玉烨天偏了头朝他笑了笑,多少有些勉强,手指在他掌心慢慢写了几个字。 隐在袖子下的动作并不明显,两人甚至还在谈论着阁主的事物,季斐墨等他写完,也没有放开手,慢慢地抚着他微微颤着的手指. 指节分明的手指在暖暖的温度里舒适地蜷着,玉烨天侧着身去看窗外,嘴角,是分明的弧度。 夜凡很快就带着夜阑到来,夜雅则离开去安排阁中其他弟子的住处,季斐墨拍了拍玉烨天的手,对夜凡道:「我要去一下归云馆,你们在这里等我。」 「是。」虽然奇怪阁主居然不带着玉烨天过去,反而要他们一起留下,夜凡还是迅速地点头应下,冷眼看去,四周各派看过来的眼神都带了一些猜疑。 归云馆是肖家历代主人才能进入的地方,存放了肖聚云和众多代积累下来的手稿和秘籍。也是江湖中人有志一同不去觊觎的圣地。 而这一任的肖家主人竟然邀请季斐墨进入归云馆,无疑代表着肖家对「墨音阁」实力的最大认可。怎能不叫人心存疑惑和嫉妒。 夜凡冷着脸坐了下来,挡住一干人试探的目光,玉烨天感激地看了一眼,这些年来,墨音阁中众人从不曾为难于他,反而因为他的功力折损而对他明里暗里都是诸多照顾。对他和墨的孩子更是宠得无法无天。 想起远在洛阳的儿子,玉烨天眯了眯眼,从方才起就挥不去的不安也渐渐淡去,儿子可爱的面容占去了大多思绪,不知这么些天见不到他和墨,那小子会不会闹… 这样想着,便浑然不觉周围已经聚拢了不少人,想念着家中已经牙牙学语的孩子又该长大了不少,自然而然地笑了出来。 「凡老大,」 这个称呼最初是夜阑喊着玩的,后来慢慢成了「夜」字的几人通用的称呼,最后竟连这个曾经是天下众人「老大」的人也喊得顺口。 夜凡颇为无奈地点点头:「什么?」 「这些年多谢了。」 神色淡漠的人看向他,眼中多了些温度,这个人的手段他深刻地体会过,如今收敛了狠厉的性子站在阁主身边,与他们,倒真的培养出了兄弟的感情。 「唉,烨天,别这么说啊…」一旁的夜阑首先叫出来:「你也是墨音阁的人啊。」 早些年差点命丧这人之手,却依然能在笑闹间置之脑后,真心地把他当做可以交付信任的朋友。这样简单而耿直的性子,虽然有失莽撞,却总是更易得到快乐和安宁。 玉烨天恍惚了片刻,在人生最初的那些年里,他走了那么长那么黑的路,一直以来,并不知道可以拐弯,可以退后。 摔得伤痕累累了,才发现已经错过了太多,庆幸的是,在他终于懂得转身时,那个人还扶着他,还护着他,带着他转过弯,看到另一片风景。 「说什么说得这么高兴…」季斐墨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边走过来边问道。 玉烨天看了一眼他身旁的跟进来的肖景良,下意识地感到不舒服,脸上虽不动声色,嵴背却微微绷直了一些。 季斐墨知他甚深,很快回头,与肖景恋了几句场面话,便坐了下来。 肖景良见他们没有邀请他坐下的意思,却并没有不悦的样子,倒是十分知趣地朝着厅里众人拱手道:「景良还有俗事在身,先行回去准备,诸位请自便。」 季斐墨等人也随着众人站起来谢过,知道他要「准备」的事便是今后几天的武林大会,要选出下一任的盟主,以求武林中人同心同德。 其实这么些年,盟主的权威也不见得能广及整个江湖,大多时候是由各大门派的主事者里选出一个德高望重的来,实事是不用做什么的,只是为了显示江湖中上上下下都是一团和气罢了。 墨音阁虽历来都参与,但对这个「盟主」的位置并不汲汲经营,而今聚云庄的主动示好,让一干人等都难免疑惑墨音阁此次是否会加入到竞争之中。看过来的眼神便带了不少探究的意味。 玉烨天诈死退位已久,新皇治下尚算清明太平,即使被认出来也不至于惹出什么大祸,何况天下之人,形貌相似者何其多,若墨音阁咬定否认,谁也不能将他如何。而只要新皇不派出大部人马围剿,以墨音阁的势力而言,护他周全必定无虞。 第35页 然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季斐墨担心新皇猜忌,会不计代价,更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便会再难挽回,行止依旧小心。被这么多人或明或暗地观察着,不由心生不悦,拉着他靠近自己身边。 玉烨天知道他的维护,心中自是甜蜜,任由他环着。却见他眼神闪烁,忙聚集真气,凝神去听。果然是传音入密。 「肖景良有些奇怪,你明日先跟夜凡和夜护回去。」 玉烨天因为逆天怀胎,损了自身的功力,即使这几年有唐翡的治疗调养,也难以完全康复,听他说话还好,自己要用同样的方式说却是做不到了,只好摇摇头表示拒绝。 他虽然功力不济,却是自小在权谋心术和一片血腥里挣扎出来的,比起这些江湖人士,不会有丝毫逊色,甚至说是更为狠厉也不为过,怎么肯在这种时候离开。 季斐墨原也不抱他能乖乖听话的希望,只暗自想着寻个时机把他迷晕了让夜凡送走。 玉烨天却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紧紧抓着他的手,掰开来,一笔一笔地划了一个「不」字,眼中闪着坚定。 夜凡见两人胶着,便咳了一声,轻声道:「阁主,肖庄主去了良久,想必准备妥帖了,不如让属下和夜阑先行前往。」 季斐墨点了点头,见厅中诸人也开始三三两两地往练武场去,干脆与玉烨天落后几步远远跟在后面。 便听得玉烨天压低了声音道:「你别想赶我走。」说着竟扣住了他的手腕:「也别想弄晕我。」 季斐墨无奈,反手握住他:「那个管家功力精深,若的确是伤你的人,也与肖景良脱不了关系,这事情奇怪地紧,我不想你有事。」 玉烨天听到肖景良的名字,不禁皱了眉,奇异的感觉一闪而过,他极力想要抓住,看着季斐墨专注看着自己的样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喃喃问道:「那人是不是喜欢你?」 季斐墨像是有些好像地看着他,这是…在吃醋? 「说什么呢?」 「他看着你的时候,很专心,他与你可没什么深仇大恨的,这样看着你,不是喜欢是什么?」玉烨天却像是越来越确定,声音也高了一些:「真的,他定是喜欢你。」 天音4 季斐墨原本不在意,见他这么确定,也不由疑惑,但还是笑了笑,拥住他往前走:「你啊,别胡思乱想。」 玉烨天跟他相处许多年,自然知道他是把自己这一番话听进去了,默默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练武场。 场内已经聚了不少人,连场外围观的人中也颇有一些是江湖中数得出名号的,季斐墨拉着他坐进为墨音阁安排下的位置。 一旁坐着先到场的夜凡,见他们来了要起身相迎,却被季斐墨拦下了。 「坐着吧,情况如何?」 夜凡示意他看场下,正在比斗的是少林的圆恩大师和藏剑阁的阁主。比试正到了紧张处,季斐墨看了一眼,微微笑了,轻声道:「藏剑阁主身手虽不错,内力却不如大师深厚,恐怕撑不了太久。」 夜凡点点头:「少林本就是内家好手,这圆恩大师虽不是顶尖的,却也功力精深。方才连武当的人也败在他手上。」 说着又示意两人看对面少林的座席之上,那里尚坐着两位鬚发皆白的老僧,似是全然不注意场内状况。 「原来寂尘方丈也来了,看来今年盟主之责还是要由少林承担了。」季斐墨虽这么说着,话里倒并没有遗憾的意思在,只是笑道:「夜阑呢?他不是爱凑热闹么?待会儿就让他下场比比吧。」 夜凡闻言像是有些惊讶:「肖景良没有告诉阁主?」 季斐墨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知道不会是自己愿意听到的消息:「什么事?」 「方才肖景良宣布,今次比试要比过三场,三场皆胜的门派才能有机会竞逐盟主。」夜凡疑道:「方才阑已经赢过一场。」 季斐墨剑眉紧皱,这个肖景良,究竟想要做什么,方才请他过去,似乎就只是纯粹的闲聊,半点没有提及比试之事,若说他对墨音阁有所求,也不该是这样的。 「静观其变吧,待会儿你且去比第二场。」 「是。」 待到两场比完,已经只剩下寥寥数个门派,季斐墨遥遥看了一眼肖景良,对比完了回到座位上的夜凡点点头,转头看着玉烨天。 「我下去比一场,你自己小心,别离开这里。」 与其坐等,不如先发制人,看看这聚云庄究竟想干什么。 「好,你也要当心。」玉烨天握了握他的手才放开:「别担心。」 这一轮里,墨音阁对上的正是少林寺,季斐墨与寂尘大师抱拳一礼,几乎同时出手,极短的时间里就过了不下百招,季斐墨原本还聚精会神,渐渐竟发现对方的内力像是上下不继,倒像是受了内伤。 他虽然不在意胜负,也实在没有故意败阵的意图,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制服了对手。 寂尘方丈脸色不佳,匆匆对他一礼就回到了己方位置。 第三轮便全部结束了,肖景良站起来宣布进入盟主争夺的门派,在座的人都有些惊异,三场下来,竟只剩了墨音阁和四川唐门。 唐门行事全凭一己之意,亦正亦邪,自然不适合盟主之位。相比而言,行事一向低调的墨音阁一时之间倒成了众望所归。 第36页 几乎是在肖景良话音方落,季斐墨就站了起来,众人以为他会说些谦逊的场面话,却不料他一抱拳道:「众位,方丈受了内伤,晚辈才侥幸胜出,方才与方丈的比试就此作罢,晚辈才疏学浅,难当重任,自愿退出。」 他这话一出,引得众人纷纷看过来,连唐门的当家人也有些惊讶,冷峻的面容有一丝松动:「我还以为是你们下的毒。」 一石激起千层浪,唐门的当家既这样说了,众人都不禁惶恐起来,担忧自己是不是中了毒,更多的则是在猜测谁是下毒的人。 季斐墨说完后就要带着阁中诸人离开,却见肖景敛间变了脸色,反倒气定神闲地说道:「既然门主知道大师中了毒,还请不吝赐药。」 那唐家家主像是有些激赏:「你倒不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本来想叫你也尝尝中毒的滋味的。」 有「毒医」的名头在前,他本以为是墨音阁在比试中做了手脚,已经准备让季斐墨自食其果。没想到季斐墨竟自动要求退出,还说出了寂尘受伤的事实。 季斐墨抱拳一揖:「烦请门主。」又对闭目调息的寂尘道:「晚辈造次了,改日定当上门请罪,就此别过。」 圆恩代替回了一礼:「阿弥陀佛,季施主仁义,少林寺上下谢过了。」 唐风异却嗤笑出声:「你是没中毒,你身边却有人中毒了。」 季斐墨闻言一惊,下意识地去探玉烨天的脉门。 唐风异在各门派间走了一遍,点出几个人:「我难得做一回好人,你们过来。」 中毒的不过寥寥几人,却都是内力精深者,季斐墨心下一松,看来玉烨天应该不会有事,才放下心要叫过夜凡等几人,却又听到了唐风异略带嘲讽的声音:「不用探了,就是他。」 玉烨天尚在疑惑,季斐墨已经一手挽住他的腰下到场里:「求门主赐药解救。」 唐风异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伸出两指捏住玉烨天的腕。过了一会儿,似是疑惑,又不可置信地抬头。 「浮生尽。」 浮生尽,顾名思义,浮生将尽。 他的话音方落,场下已经一片哀嘆,浮生尽是连唐门都束手无策的剧毒,中毒者不会有任何不适,只是一年之后必将殒命,无一例外。 季斐墨紧紧抓着玉烨天的另一只手,只觉得连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再也无力去管场中的混乱,匆匆抱拳道了一句「告辞」就要离开。 玉烨天被他牵着,虽然不知道浮生尽是何物,却清楚地感受到了季斐墨的颤抖,反而合手覆着他的手背:「墨,我没事的…」 季斐墨勉力对他笑了笑,正要离开却听得唐风异的声音凉凉响起:「阁下留步,不如与我走一趟唐门。」 季斐墨还未来得及拒绝,就听到了场下已有其他门派的人开口:「唐门主,我等中的也是浮生尽?」 天音5·完 季斐墨还未来得及拒绝,就听到了场下已有其他门派的人开口:「唐门主,我等中的也是浮生尽?」 「自然不是,」唐风异像是很在意要离开的两人,无意刁难其他人,连答话都匆匆地,随手点了一名随从:「我先回唐门,他们中的是高唐散,你帮他们解了。」 说着便到了两人身边:「走吧,浮生尽由唐门出,自然有我一分责任。」 季斐墨挑眉,虽然心神大乱,还是力持平静道:「待在下将阁中事物交待一番。」 玉烨天听他这么说就是答应了,不免有些慌,这个唐门与唐翡据说有不世之愁,季斐墨这么贸贸然答应下来,若是… 身边的人像是明了他的心思,轻拍他的肩安慰。 一直站在上位的肖景良闻言却不在沉默,厉声道:「季大哥,唐门正邪不分,不可轻信啊。」 季斐墨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俊颜冷肃,沉声道:「肖庄主,若您有浮生尽的解药,请交给我。若没有,请勿多言。」 肖景良一窒,眼神闪了闪,就听得季斐墨继续道:「诸位,今日有人伤我阁中人,若他有所闪失,天涯海角,季某誓要手刃仇雠,不共戴天。」 说完再也不管身后众人,迳自带着墨音阁众人和唐风异飞身离去。 出得聚云庄,才驰出几里地,唐风异就停下了马,季斐墨不解,但也带着玉烨天停下来。墨音阁诸人自觉地在四周散开护卫,夜雅则指挥人将马匹带到一旁休息。 「门主?」 「季阁主,明人不说暗话,他是你的什么人?」 玉烨天瑟缩了一下,却被季斐墨紧紧扯着靠在身前:「此生至爱。」 唐风异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暗了暗,却很快恢复过来:「是么,你倒真是个怪人。」 他两人一问一答,都是平静的语气,仿佛说一个男子是至爱并不是什么值得惊异的事,季斐墨从未打算隐瞒,自然说得坦荡,唐风异没有一丝异常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唐风异扯了扯唇,像是想笑一下却有些勉强,又转而问道:「那他是男是女?」 其实这个问题无需再问,他把脉时已经一清二楚,他是个男人,却… 季斐墨有些不悦,却还是清晰地答道:「自是男子。」 「既是男子,因何有了身孕?」 「什么?」 此话一出,连季斐墨也不能自持地惊呼,玉烨天更是睁大了眼,一副茫然的样子。他这几日只觉得过于酸软无力,却从未想过竟又有了孩子… 第37页 唐风异见两人反映,知道他二人惊异不假,嘆了一声:「果然你们也是不知的,且当是老天垂怜你们,我先走一步了。」 季斐墨一愣,还是很快拉住他:「门主,您不是能解浮生尽么?」 「那是唐门百年前的家主秘制的毒药,根本无药可解。一年之期一到定是命赴黄泉。」 「可是你方才…」 「说说而已。」 唐风异漠不在意的态度惹恼了季斐墨,玉烨天却拉住他:「墨,算了。我们回去吧,我想从意了…」 如果只有一年的时间,他宁愿时时刻刻对着世上最爱的两人,连这说话的片刻都觉浪费。当真天意不可违么,他们才学会相守,却又要面对分离… 季斐墨久在江湖,怎能不知浮生尽无药可解,只是总还抱了一线希望,如今见了玉烨天含笑的模样,心下酸痛难耐,甚至不去管一旁被他拦住的唐风异,将身前的人紧紧拥入怀里。 「墨,陪我回去吧,我累了…」 「好,」季斐墨抚着他的背嵴,努力控制着情绪:「我们这就回去,一定会有办法的。」 玉烨天温温一笑,竟有些调皮地去吻他的唇:「墨最好了。」 季斐墨几乎要落下泪来,他曾誓言再也不要他委屈,再也不要他受伤,可是仅仅几年的时间,他竟然就让他… 「斐墨…」 「去哪里都陪着你…」 软软的呼唤融在两人的唇齿之间,一旁的唐风异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久久没有反映,直到两人分开了才咳了一声,黯然道:「你们做什么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是有人要给他下浮生尽,可是叫我家小妹给调换了。现在中毒的是那下毒的人。」 这一来,方才的温存顿时成了窘迫,季斐墨差点失声怒吼,恨不能掐住这人的颈子让他把话一次说个清楚明白。 玉烨天更是红了脸,把头低了下去。 「好了,我真要走了,你好好安胎。」 这话若是由别人说出来,定是怪异非常,只是这人这么说,却让人觉得真带了一些关怀和叮咛,甚至有一些羡慕的神情… 玉烨天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一人一骑地翩然离开,竟忽而有些怅然的感觉,心想这人大约也是爱上了什么不可爱的人… 「烨天?」 玉烨天回身笑了笑,温暖的手覆上尚未有变化的腹部,靠进熟悉的臂弯:「墨…」 解决了浮生尽的事,便想起了这个令他喜忧参半的消息。季斐墨担心地看着他:「你真的…」 玉烨天抬起头看他,拉着他的手拥在腹上:「这次你会陪我的…」 季斐墨知他主意已定,收拢了怀抱,在他额上一吻:「一定。」 衣襟拂动,季斐墨侧了侧身,为他挡去了带了凉意的风。 我们回家…… 其后一年,江湖中风云迭起。唐家家主被逐出家门,聚云庄肖景良英年早逝,唯一称得上喜事的,则是墨音阁主喜获一双儿女。 天音-完- 番外3 季从意的成语记事簿 番外之季从意的成语记事簿 心宽体胖 「爹爹,你看我写的字…」 玉烨天听到儿子的声音,刚要从椅子上起来,就见小小的孩子已经冲到了面前,献宝似的举起一张纸给他看:「爹爹,你看…」 素白的宣纸上,是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玉烨天伸手将孩子抱到腿上,才转眼仔细去看。 「嗯,爹爹看看心宽体胖」看着儿子粉嫩的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情,不由好笑地颳了一下他的鼻子:「从意为什么写这几个字啊?」 孩子在他腿上乖乖地坐着,并不乱动,听到他的问话却伸了手去摸他的腰腹:「爹爹也长胖了,是不是因为心宽?什么叫心宽啊?」 「心宽就是高兴,」大约是坐得久了,略显粗拙的腰腹开始隐隐酸痛,孩子的问题让玉烨天哭笑不得,略微尴尬地把孩子放到地上:「夫子没有告诉从意这几个字的意思吗?」 「夫子说,这个意思是心宽了身体也就健壮了。」季从意回想了一下,看着扶着椅子直起身的父亲,更为疑惑:「爹爹胖了为什么没有更健康?」 孩子虽然才不到五岁,却也知道父亲的身体似乎没有以前好了,连陪自己玩一会儿都会很累的样子:「爹爹病了吗?」 看着孩子带了难过担忧的眼睛,心中不禁泛起层层的柔情,玉烨天弯下腰,笑着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发:「从意,爹爹没有生病。」 「那爹爹高兴吗?」 玉烨天点点头,在孩子光洁的额上吻了吻,抬头便远远看到季斐墨正从院外进来:「爹爹很高兴。」 年幼的孩子似乎放下了心,转头看到了另一位父亲,小小的身子立刻扑了过去:「爹,飞高高」 季斐墨把他抱进臂弯,这才走近,见玉烨天扶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便轻轻一笑:「这小子吵着你休息了?」 怀里的孩子立刻探出头为自己辩驳:「没有,爹爹说他很高兴。」 「鬼灵精,怎么没去跟夫子上课?」 季从意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还是不忘方才的要求:「飞高高」 孩子虽还是稚气的脸庞,眉宇间却肖似玉烨天,讨好的神情更是让人无法不投降。季斐墨无奈地笑笑,将手上的披肩压到玉烨天肩上:「要起风了,加件衣服。」 第38页 「嗯,」暖暖的披肩罩下来,甚至还带了他的体温,传到身体的每个角落,似乎连腰腹间的酸软都慢慢缓和。玉烨天看他抱着儿子拔高了身形,很快消失在院外,静静划出一个笑容。 季从意被送回书房之后很久,才想起来一件事,夫子说,这个「胖」是说身体健康。那如果爹爹天天都很高兴的话,会不会越来越胖,越来越健康呢? 唔,改天再去问问爹爹 无病 隆冬的季节自然最适宜一家人围炉而坐。眼看天色愈见阴沉,季斐墨便起身关了门窗,才回到塌边看了看浅浅睡着的两人。 一大一小,相似的脸庞上,都有些淡淡的笑意。禁不住,便吻上再熟悉不过的眉眼。 玉烨天似有所觉地睁开眼,就听到了那人带笑的声音:「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玉烨天任他托着日渐沉重的腰坐起身来,果见屋里已经置了暖炉,隔开了外间的严寒。 「晚来天雪,能饮一杯无?」 话音方落,已有暖暖的一杯递到自己手中,只是少了醇香,多了甘甜。 「药茶代酒,也别有一番趣味。」 可惜这一番趣味也没能坚持太久,才刚起身走了几步,腹中的孩子似乎也睡饱了,开始伸胳膊踢腿。 「唔」腹部的一阵动静让玉烨天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们还真是能闹」 季斐墨扶着他,支撑了大半的重量,不时在他腹上轻轻推揉:「要不要坐下歇会儿?」 玉烨天转头笑了笑:「这才刚起来,再等等」 腹中的孩子却全然不体谅父亲的心愿,似乎更欢快地动了起来,季斐墨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两个孩子幅度不小的动作。 「呃啊」胎儿一阵翻身的动作让玉烨天几乎腿软,喘息着靠在季斐墨身前:「嗯墨」 季斐墨心知他倔强的性子不到不得已是不会示弱的,见他额上都已经沁出了汗却还咬牙撑着,心疼地吻住紧闭的唇,抱起他坐回榻上,顺着孩子的动作轻抚高隆的肚腹:「傻子,不许强撑着」 「爹」睡在里边的孩子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看着两个父亲,疑惑地问道:「爹爹是在无病吗?」 玉烨天在他的动作下原本舒服了一些,听到孩子的话不禁不好意思起来,要推开季斐墨横在腰间的手臂。 季斐墨挑了挑眉,却没有停下动作,只是分神问道:「从意跟谁学的这个词?」 「凡叔叔总说容大哥根本没有病,还老是无病」季从意见玉烨天额上还有细汗,乖巧地拉起袖子要去擦:「爹爹没有生病,是不是也叫无病?」 两人这才明白全是容逸染为博夜凡同情惹出的祸,不由一头黑线。 「爹爹这可不是无病,」季斐墨见他状况好了一些,才放下心来,抱起儿子逗道:「从意懂不懂这个词的意思?」 孩子迟疑地摇头,明亮的眼睛里闪着疑惑:「从意说得不对吗?」 「也对也不对,」看着儿子带着委屈的眼神,玉烨天反倒先忍不住心疼安慰:「从意只学了一半,明天去让凡叔叔教你剩下的一半好不好?」 孩子揉了揉尚且惺忪的眼睛,「嗯」了一声,跳下父亲的怀抱,回到榻上继续被打断的睡梦。 玉烨天与身边的人相视一笑,安心地靠进身后的温暖的怀抱。 「你说,容三少爷会不会真的被整到生病?」 「管他呢,凡为他吃的苦也不算少了。」 季斐墨伸手环着他,带着暖意的手掌覆在微微起伏的腹上,在鬓角落下轻吻 番外3 季从意的成语记事簿2 花拳绣腿(春日的花拳绣腿) 「爹,我学会这一招了。」季从意一边喊着,一边丢下手中特制的剑,冲到父亲身边:「爹,我练得对不对?」 季斐墨正侧了头跟玉烨天说话,冷不防被他扑的倒退了一步,笑道:「对对对,看你莽莽撞撞的,可别给我练成花拳绣腿。」 「花拳绣腿很漂亮吗?」 孩子气的奇思妙想惹得季斐墨笑了出来,孩子见他没有回答,便转向了一旁站着的另一位父亲:「爹爹也是花拳绣腿,所以肯定是漂亮的对不对?」 玉烨天正帮一旁睡着的一双婴儿盖上薄被,听到儿子的话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才笑着转身道:「花拳绣腿可不漂亮。」 夜阑的话虽然是玩笑,却也是事实,墨音阁中,论及功力,大约连新进的子弟都比他胜出三分 他虽然笑容满满,瞬间的黯然却没有避过身边的人。温厚的手掌很快握住了他的手指,另一手牵住了儿子:「从意是听谁说的?」 季从意歪着头回想了一下,很快记了起来,见父亲脸色不再闲适,便有些怯怯地回答:「阑叔叔说的。」 「从意,还想学剑法吗?」 身高还不到父亲腰部的孩子用力点头。 「阑叔叔的剑法很漂亮,去让他教你几招好吗?」 到底是孩子,听到了「漂亮」的剑法,便高兴地忘了方才的事,跳着离开了。 「烨」 「嗯,」玉烨天低下头看孩子甜蜜的睡颜:「看他们」 未竟的话被掩盖在轻轻的吻中,季斐墨将他揽在怀里:「不要乱想,烨」 「不会,」怀里的人微微笑了,眼中的光彩很亮:「墨,我知道的」 第39页 这么长的时间,怎么会不明白,他爱的人,给出的那些珍惜与尊重。知道他爱他宠他,知道他懂他护他。 「你是我的骄傲。」这句话很认真,似乎是要让他确信一般,季斐墨收紧了手臂:「一直都是」 低着头的人孩子一般环住了他的腰,缓缓抬头看他:「嗯,我知道。」 春风化雨的温柔却没有远及练武场,夜阑苦着脸抱起身边的孩子:「小祖宗,你害死我了」 经过一番纠葛才懂得「花拳绣腿」为何物的孩子义气地拍了拍这个喜欢笑闹的叔叔:「爹爹没有生气」 夜阑几乎要无语问苍天,你爹爹就算没有生气,你爹也会把我发配边疆啊 被抱在手上的孩子挠了挠头:「可是阑叔,花拳绣腿不厉害的话,为什么爹早晨从来都不叫爹爹起来练武?」 脚下一跌,夜阑终于决定再也不跟孩子乱说话 齐人之福(盛夏的「齐人之福」) 「小雅姑姑,什么叫齐人?」 容颜明丽的女子放下手上的帐簿,揉了揉额角,唇边泛起淡淡笑意:「从意说的是哪个『齐人』啊?」 孩子不知该怎么形容,干脆动手爬上椅子,在空白的纸上一笔一笔地划了一个「齐」字,想了想又补充道:「夫子说齐人是有福的。」 夜雅稍稍一愣,便明白过来,提笔写了几个字:「夫子教的,是这个吗?」 在那个「齐」字边上,素雅的字体添出了完整的词语「齐人之福」。 「嗯,」从椅子上跳下来,季从意仰起脸看着自小宠溺自己的女子:「夫子说齐人有两个妻子。」 夜雅抚了抚他的发,似是有些出神:「是啊,齐人有一妻一妾」等到话音落地才省起眼前的孩子,才不过六岁光景。 季从意却像是听得很认真:「那爹和爹爹,还有凡叔他们都没有福吗?」 坐着的女子莞尔,站起身抱起孩子往外走。 「莫叔叔也只有小雅姑姑一个妻子,」季从意趴在她身上看依旧守在门口的人:「他也没有福吗?」 夜雅回首朝站得笔直的人笑了笑:「从意觉得呢?」 「可是他们都很开心」季从意迟疑了一下:「是夫子说错了吗?」 眼前已经是季斐墨和玉烨天的住处,夜雅把孩子放到地上,蹲下身来:「小从意,夫子忘了教给你另一个更开心的词」 侧耳听到园中已有人往这边来,浅淡的笑容不由加深:「这个世间,除了齐人之福,还有情之所钟。」 她抬起头对着走出园来的男子微笑,眼中浮起淡淡感慨。几分俏皮,几分释然:「还不懂的话,就问你两位爹爹吧。」 「小雅,」季斐墨牵过儿子:「明天启程吗?」 「啊,是啊,」夜雅靠在身后的冬青树上朝他点头:「阿莫也要回去看看。」 季斐墨「嗯」了一声,抹去了孩子脸上沾染的一点墨迹:「回去了。」 虽然是盛夏,在月上中天的时分,还是有了一丝凉风,拂过女子散着的长发。远去的父子俩转过高大的梧桐,便融入了屋中的暖暖灯光。 「爹爹,爹是你的情之所钟吗?」 站在门口等着父子二人的人蓦然一怔,并不明亮的烛火下,晕上脸颊的绯红也轻易可见。低低说了声:「我去看看阑音部传回来的消息」便要转身。 眼中的柔情融成了一片,季斐墨放下孩子:「很晚了,从意快去睡吧。」 仿佛应景一般,孩子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却还是揉了揉眼睛:「我要去看弟弟和妹妹…」 季斐墨把他交给两个孩子的乳母,才转回内室。书桌前的人心不在焉地翻着铺了半桌子的纸张,听到动静却并没有回头。 即使从来不否认自己的感情,被孩子问及这样的问题,还是窘迫地一时无措。季斐墨从身后拥住他:「拿倒了。」 下意识地要倒转手中的纸才发现被骗了,玉烨天红了脸,却终于转过脸来看他。 那人沉沉的眼眸里,细细碎碎,深深浅浅,都是自己的影子。愤愤的话忽而就说不出口。抚上那双眼,总是包容,总是温存。 「墨,你是…」 季斐墨心头一酸,他的烨天啊,很勇敢,很坚定。即使被一个人抛下,也要坚持走到他身边的烨天… 「傻孩子…」 低低的嘆息化在缱绻的吻里,情之所钟,从来都是彼此,万丈红尘里,便也无憾… 50问 开麦拉…… 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慢慢相守的两位主角来参加新年特约访谈: 季斐墨(以下简称墨) 玉烨天(以下简称烨) 全体起立……掌声响起来…… 总编&特邀嘉宾:意忘言(某在jj的号)以下简称意 主持人:只虐一下下(以下简称只) 出题人:富士香山(某的前一个号和某在sj66上的号)以下简称香 1、请问你的名字? 墨:季斐墨 烨:玉烨天 只:真素乖孩子啊乖孩子…… 2、 年龄是? 墨:27,遇到烨是在18岁。 烨:24。 只:初次见面的时候呢? 烨:(低头)你不会自己算啊,笨女人……15 只:(了悟,偷笑……)原来这就素传说中的正太啊…… 第40页 烨:给朕闭嘴! 3、 性别是? 只:呃……相信我,这脑残题不是偶出的 墨:……男 烨:(白眼)换来换去不都是你,狡辩! 墨:烨,别闹…… 只:(星星眼)还是乃对偶好啊…… 墨:犯不着跟这种脑瘫人种计较…… 烨:嗯。男…… 只:我有对不起你么!啊,我给了你死心塌地的小受(忽略一旁飘来的杀人视线),还给了你夜雅那么好的红颜知己,你说你对得起我么! 烨:继、续、!! 4、你的性格是怎样的? 墨:温和,严谨。 烨:冷漠 只:??就这样? 烨:阴暗,残暴,你要试试么? 只:(抖)不用了,这样就够了。哈,啊哈哈…… 5、对方的性格? 烨:嗯,待人宽和,沉稳,墨是很温柔的人。 墨:(微笑)坚定,骄傲,有时孤僻心机深沉,偶尔也会有孩子气。(握住烨的手)但每一面的烨都让人心疼。 烨:墨…… 只:真好啊真好…… 6、 在什么时间地点相遇的? 墨:我出门游历时,四川唐门外的客栈。 烨:嗯 只:嗯嗯,话说某尚且么有写到……总编大人,啥时安排偶写那个啊?? 意:爱写不写…… 小心挖的坑多了自己掉下去…… 只:意~ ~ 意:滚……人格分裂啊……接着问!! 只:是…… 7、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 墨:(微笑,不舍)坚强,桀骜不驯但孤独。 烨:(反握住墨的手)以后都不会了……从容自若,很温和却也很有气势。 8、 喜欢对方哪一点? 墨:(帮烨理了理长发)很坚强,很有责任感。无论怎样都不肯倒下,心中其实有很多的柔软。 烨:(脸红,低头)墨就是墨,怎么样都很喜欢…… 只:真是死心塌地啊啊…… 9、 讨厌对方哪一点? 墨:与上题差不多,不是讨厌,只是很捨不得。所以,以后任性一点也没有关系…… 烨:(动容,握紧墨的手)没有…… 只:根本就被吃定了…… 10、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吗? 烨,墨(对望一眼):相性是什么? 只:呃……就是个性和不和啦这样子……吧(小小声)总编,偶也不知道,大概是这样…… 墨(笑):应该是很和得来的 烨(鄙视只,点头附和) 11、怎样称呼对方? 墨:私下一般是「烨」或者「烨天」,公开的话,大概是「皇上」吧。 烨:墨、季卿。 只:是么?偶貌似听到过「斐墨」的吧 烨:(低头)那、那是你听错了。 只:哼哼……是某人在撒娇吧…… 12、希望被对方怎么称呼呢? 烨:随便,这样挺好的。 只:哼,没追求,小墨墨呢,还是叫「斐墨」比较好听对不对? 墨(摇头,微笑)这样就好了,我不想再看到烨难过…… 只:55555……真素乖孩子,是因为烨烨每次叫你「斐墨」的时候都是很难过,特别软弱吧…… 墨:(不语,揽着烨的肩) 烨:(脸红)斐、斐墨…… 13、如果以动物来比喻,觉得对方是? 墨:龙吧。 只:真龙天子…… 墨:(看烨)嗯,而且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也像…… 烨:(微笑)不会的,还有你。 只:那阁主呢? 烨:墨就是墨,用什么比都不会合适的吧。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会送什么? 墨:家人 烨:(靠着墨,微笑)你已经给了。 只:宝宝么? 墨:不只是这样…… 只:那多生几个好了…… 墨(青筋)你敢 意:她不敢我敢,多来个番外不就搞定了…… 墨、烨:(拍飞)滚…… 只:(爬回)陛下呢? 烨:自由吧 只:真抽象啊真抽象…… 15、那你自己想要什么礼物? 烨,墨:已经说了(相视而笑) 只:感情真好啊真好……(嫉妒ing……) 16、对对方有什么不满?一般是什么事情? 墨:没有什么不满的。(心疼)大概烨在墨音阁不这么拘束会更好吧。 烨:…… 只:你不用回答了,肯定么有…… 17、您的毛病是? 墨:有时候过于执着于墨音阁的责任吧。 烨:(看向墨,低头)不顾别人感受。 墨:(轻弹他额头)都过去了。别在意…… 只:温柔啊……这就素温柔…… 18、对方的毛病是? 墨:(握住烨的手不放)太在乎我了…… 烨:(低头不语) 只:好了,陛下您不用抬头,我帮你写:墨最好墨最完美墨就素神啊神…… 意:(嘆)明明有女王受的潜质偏偏是忠犬的本质啊……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会让你不快? 墨:瞒着我不顾自己的身体乱来。 第41页 只:是指最近的事么? 墨:嗯。 烨:…… 只:乃…… 烨:(爆发)你闭嘴!……勉强自己陪着我。 墨:我说过…… 烨:我知道…… 只:我不懂…… 观众:我们也不懂…… 20、你做什么会让对方不快? 墨、烨:不是说了。 意、只、香:(汗……)乃们有说清楚么? 21、你们的关系到什么程度了? 烨:…… 墨:…… 只:谁、谁出的题,给我出来受死…… (n分钟以后) 只:好吧好吧,地球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文……咱家小烨烨也不是圣母玛利亚,不会那啥啥就啥啥的……是吧是吧…… 22、两人的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墨:墨竹园? 烨:嗯。 23、那时候两人气氛怎么样? 烨:……好…… 墨:(迟疑)呃,忽略你病得七荤八素的的话……还好吧…… 只:(解释)就是发高烧还说自己没病的那次…… 24、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烨:(脸红)拥抱,墨说不想放我一个人…… 墨(笑而不答,拥着烨) 只:乘人之危啊……就这样把小烨烨的心收了……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烨:墨竹园。 墨:嗯。 26、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准备? 烨:空出一日,放下朝(政)。 墨:由烨说了算吧…… 只:话说反、攻也可以么?? 墨:…… 2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墨、烨:我 只:耶??这年头,连这个都有人争的么? 墨:烨试探过,是我先承诺的。 烨:嗯。 只:原来如此……小烨烨童鞋这是害羞么…… 墨:(轻嘆,是怕受伤……)下一题…… 28、有多喜欢对方? 墨:不能放手 烨:毋庸置疑 只:好吧…… 29、那么,爱对方吗? 烨,墨(相望微笑,不答) 只:总编,我要罢、工,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意:工资…… 只:我错了…… 30、对方说什么会让你没辙? 墨:(心疼不舍地看烨)小心期盼的样子哪怕什么都不说就很没辙了。 烨:温柔包容的话。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会怎么做? 墨(低头沉思片刻,抬头):以前的话会离开,现在不管怎么都想守在他身边。 烨:以前会不惜一切代价留下他或者杀了那个人…… 只:现在呢? 烨:(低头,眼睫轻颤)……不知道,即使知道不应该,还是,很不想放手…… 墨:(微微皱眉,搂着烨吻了吻他的发)怎么出这种题……烨,我不会的…… 烨:(抬头)嗯,我明白…… 32、可以原谅对方的变心么? 只:好吧,我知道了……这题pass 33、如果约会对方迟到一个小时以上怎么办? 烨:不会,墨是很守时的人 墨:大概是被什么大臣绊住了,去找找看吧。 34、最喜欢对方的哪里? 烨:都喜欢(微笑),最喜欢的话,是眼睛吧,总是很温柔很纵容我。 墨:眼睛。 只:很默契啊…… 35、对方性感的表情? 墨:认真凌厉的样子。还有偶尔孩子气的样子。 烨:指挥若定的样子。 只:所以说工作中的男人最性感…… 意:你也可以工作去了…… 只:(唱)偶是女生…… 意:男女平等。 36、两人在一起最让你心跳加速的时候是? 墨:…… 烨:…… 只:两位就没点想说的么?? 37、会向对方撒谎么?善于说谎么? 墨:偶尔吧…… 烨:有时,不希望墨担心…… 只:话说吧里不是有名言曰:爱你的人即使骗了你,也是为着爱的缘故 38、做什么事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烨:只要在一起,就已经很幸福了 墨:是 39、曾经吵架吗? 墨(望烨微笑,回头):只有一次。 烨:嗯。 只:是指小烨烨闹别扭那次么? 墨、烨:(点头) 只:(抖,冒着生命危险。)那之前恩断义绝那次呢?? 烨:(握拳)那次墨真的……生气了,所以很平……平静地离开了…… 墨(包住烨的手)好奇害死猫……(拔剑)…… 只:我错了…… 40、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只:(狗腿)pass…… 41、之后如何和好? 烨:…… 墨:…… 只:意,你这是嫌我死的不够快么??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要罢工…… 意:镇、压…… 由于12.28罢工狂潮,下面由主编大人&特邀嘉宾操刀主持…… 42、来世还希望做恋人吗? 烨(摇头):不信轮回,来世与此生何干? 第42页 墨(点头):转世这等事太渺茫了,只希望这一世都不再分离。 意:嗯嗯,如果本大神说有呢?? 墨:那也只希望烨能无忧幸福。 烨:我有你就好…… 43、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被爱着? 墨:随时。 烨:墨总是包容着我的…… 意:旁若无人啊旁若无人…… 44、你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墨:陪在他身边,支持他 烨:信任,依赖 意:还有包子…… 45、什么时候觉得对方「不再爱我了」? 烨,墨(相握的双手加重了力道):不曾亦不会 46、觉得与对方相称的花是? 墨:私以为,以花喻男子并不妥当,不过,非要选的话,昙花吧 意:只一现的昙花?? 墨:烨的好只有愿意守候的人才能懂得,墨也倍加珍惜这样的缘分。 烨:(温柔地笑)……数九寒梅 意:境界啊境界…… 48、您的自卑感来自? 烨:那是什么东西。 意:呃……那就是没有了。 墨:大概没有吧…… 烨:本来就不用啊,墨那么好…… 墨:(无奈地微笑)烨天…… 49、两人的关系是公开的还是秘密的? 墨:朝中知道的人不多,在墨音阁是半公开的吧。 烨:没有刻意隐瞒。 50、觉得与对方的爱能否维持到永久? 墨:(握住烨的手,满眼的温柔笑意)至少有生之年,我不会再放手。 烨:同样。 意:罢了,我暂时也么有兴趣折腾你们,你们就甜着吧……等哪天偶有兴趣了给你们个前传番外后传的……说不定会虐一下…… 墨、烨:滚去折磨别人…… 只:(爬回、举手)我要写苏寂言太傅sama和李成恒皇帝陛下…… 意:我要写包策、云亮……至爱…… 只:滚……你不是都完结了…… 意:谁说的,那些都是系列短文……我说没完结就是没完结…… 只:没天良……没人性…… 意:怎样,我是总编…… 香:(举手,怯怯)我要写tf…… 只、意:滚……原着都完结了,你写什么写,ww同人早就衰落了。 香:我、我要创造「tf中兴」…… 只、意:理你…… 香:tf人气高…… 意:军师和子龙将军有千百年的文化积淀……包策是王道啊王道…… 只:(奸笑……)阿寂和恒儿关系人命(小包子)…… 意、香:奸诈…… 只:干嘛?只许你霸道,不许奸诈么??你又不姓州叫官…… 话说此次争执中阿只以微弱优势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