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我靠马甲成为红黑端水大师》 第1页 [bg同人] 《(综漫同人)我靠成为红黑端水大师》作者:姬子牙【完结+番外】 文案: 转世后来到侦探小学生世界的你,面对红方开挂,黑方惨澹的局面。 被赋予了任务:【保持红黑双方战力平衡】。 你:懂了,要成为琴某的小伙伴。 你有个外挂叫做【马甲系统】。 但是你根本不屑用。 因为你先后师从行业内知名恶人,推理番高逼格犯罪顾问,曾点亮称号【脑力选手】【操心师】,是人类高质量反派。 果然,在你的努力下,酒厂发展蒸蒸日上。 三年d轮,四年敲钟。 [系统:警告,警告,红黑战力失衡度30%……50%……还在飙升!] [你:不可能!自从有了我,就再也不是大哥一个人撑起一个组织了!而是两个人!] [系统:你撑过头了!] 现在该怎么办呢? 你翻出落了灰的【马甲系统】,开始兢兢业业写人设,为红方拼命上分。 [初露锋芒.霓虹警界新星]:推理高手!没有她看不穿的迷雾! [侧写专家.情报高手fbi]:组织犯罪部调到日本的新希望! [天真纯粹.天才科学家]:分分钟开发ai天眼系统,识别潜在罪犯于无形! ……要不再写个小学生,加入少年侦探团? 另一种打开方式———— 穿越后过了十几年生活的你,终于实现了人类终极梦想。 天降有钱亲戚! 来自日本的财阀爷爷把你接回了家。 富贵人家的大小姐生活在向你招手的时候…… 你发现自家集团叫做[枡山自动车工业株式会社]。 被称作财经界大人物的爷爷,组织代号皮斯可。 也就是几年后在饭店暗杀议员,被摄影师拍下照片,一大把年纪被gin枪桿子顶在脑袋上的倒霉蛋。 而现在…… 开门杀提前了。 top+killer已经手持左轮上门,目前就在你家书房里。 正文第三人称。 预警: 1.cp安室透。 2.女主很聪明,作者热爱高智商主角,但自己双商有限。 3.女主略黑泥,初期对生活很没热情,不是小天使。 4.不掉马(不会暴露马甲=女主) 5.时间线调整。 内容标籤: 少女漫 少年漫 柯南 马甲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枡山瞳 ┃ 配角:gin,酒厂,警校组,透子,忧国的小教授,白马小少爷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不小心把酒厂发展得太好了 立意:要努力生活,因为你的身上写满了爱你之人给予的馈赠。 第1章 惊喜!来自top killer的开门杀(1) 「你真是老糊涂了,皮斯可,明明是靠组织的力量才有今天的地位,居然也敢有二心?」 「不,那一位不会让你杀了我的!」 回答他的是男人的冷笑,「你偷偷摸摸找上那群鬣狗的事情,以为瞒得很好吗?」 年迈的男声强装镇定,依然透出了掩饰不住的惊慌:「但是,我……我发誓我没有背叛组织!」 「这就是你现在还能站着和我讲话的理由了。」 这是一间豪奢的书房,眼下,着名汽车公司董事长,在电视节目里会被称为「财经界的大人物」的老年男人一改平日里的从容不迫,往日笑眯眯的眼睛里极具惊恐,灰白色的头发被冷汗浸湿。他站在自己宽大的办公桌前,身后是夜晚幽蓝的海景。 左前方黑色的洞口后,是极为稳定的一只手。它的主人有着金色的长发,高大健硕的身躯,冰冷凌厉的眼神,瞳孔是幽暗的绿色……恰如右前方书架后的另一双眼。 该死! 她怎么会在这里! 「琴酒!」老年男人忽然提高了声量。杀手因为这一声显出不耐烦的表情,他晃了晃枪口,「如果你要说的还是那些毫无意义的闲言碎语……」 「但是,这些年,我兢兢业业,为那位做牛做马,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在尝试着为自己留下一条命来啊。 「闭嘴。其他等到了黄泉再说吧。」 「不!我可以解释!让我和那位大人对话!给我一个机会,再说,我的产业……」 老人努力用话语周旋,同时,尽可能用眼神去沟通被落地书架挡住身躯的这间书房里的第三人。虽然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该示意对方怎么做。 让她快跑? 不行!那样的身体,一定会被发现的。 不要出声? 即使她留在这里,如果他被「处理」,依琴酒素来毁尸灭迹的风格,绝无可能留下活口。 况且…… 「枡山会社也会需要我,这季度的营收还在增长……」他碎碎念着,一时间甚至有点像是接受新闻节目採访时的发言了。 琴酒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闭嘴。」他冷冰冰地开口。 眼前的老头冷汗直流,乍一看和几分钟前没有变化,但是他见过太多死亡前的哀嚎,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一点异常。 比如现在。 代号皮斯可的男人还在讲话,仿佛要把下季度的发展计划一併讲完,摆出自己的价值来换取性命无可厚非,可他不该说得这么…… 第2页 这么像是拖延时间。 琴酒沉下心去,果不其然,这个房间里,还有属于第三人的,微弱的呼吸声。 「砰。」 他维持左手的姿势不动,右手探向怀中,紧接着毫不犹豫地朝左方书橱的方向甩出警告的一枪。 「鬼鬼祟祟的小虫,出来!」 被发现了。 皮斯可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早知今日,当年就不该……如今看来,财富也好,名誉也罢,全部毫无意义。他享受过,也不必后悔,可是,她还这么小。 悔意终究无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吱吱呀呀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响起,不是脚步声,也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哭喊和哀嚎。琴酒挑了挑眉,他这会儿倒是真的有点好奇了。 从书架一角缓慢出现,逐渐映入琴酒眼帘的是一台轮椅。上面坐着一个瘦小的女孩儿,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暗金色的长发乱糟糟的,偏白皙的皮肤显得她更为虚弱。 唯一不同的是一双眼睛,和他一样是绿色,只是更浅一点,透着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沉静。她费力地控制轮椅停住,琴酒发现她一直只动右手。 答案在下一秒揭晓。女孩把盖着双腿的小毯子轻轻揭开,露出带着划伤的粗糙的左手和始终被紧紧持握的一把柯尔特左轮。 琴酒很想笑。 他也真的笑了出来。 「这就是你试图掩饰的秘密?」他饶有兴致地转头对皮斯可说道,发现老头同样一脸惊诧,顿时觉得更有趣了。 「看来是你也不清楚的本性啊。」 「小鬼,你打算怎么办?要开枪吗?」 看在她至少会正确打开左轮保险的份上,他可以考虑在她动手的时候给她个痛快。 「小瞳,你……」 枡山宪三望着自己几个月前才刚刚在西欧福利院被找回来的孙女,觉得人的一生际遇难以言说。 年轻时穷人家的小子,心比天高,凭藉着聪明机灵做生意,却被有家族撑腰的人打压,机缘巧合下,不甘心地投靠了那位大人,所创立的自动车工业株式会社果然得以顺利发展。如今的枡山株式会社经历半个世纪,已经成为了汽车行业的翘楚。妻子早逝,一度寄予厚望的儿子丝毫没有遗传自己的精明,偏偏像个情痴一样,和来自外国的女人私奔,时至今日,诺大的公司没有继承人不说,好不容易找到的儿子的后代,还是个孱弱的小女孩。原来,以为顶多是在国外过着穷苦生活的儿子和不愿意承认的儿媳早已车祸去世多年了。只给女儿留下一个名字,叫做瞳。 枡山瞳,和父母一起遭遇车祸很幸运地活下来,却又不幸地失去了健康的身体,变得体弱多病。据福利院的院长说,是个安静到他们一度怀疑自闭的孩子。 乖巧,不笨,但是也不聪明。大概是因为枡山宪三自己祖上也有过混血吧,这个孙女少见地遗传了母亲的金发和绿眼睛。并不是好事,如果从方便讨好自己的角度来讲,这孩子最好应该像那个早逝的倒霉儿子才对。 可是,人的一生际遇真是不可言说啊。 面对没有天赋,顶着私生女名头,和爱子一点都不像,反而拥有她那令人厌恶的母亲的一张脸,乏味无比的一个孙女,心性冷酷、讲究利益,为事业狂热几乎一辈子,不惜浸染黑暗,手下更是不乏无辜者鲜血的老者,居然选择了小心翼翼地照顾她,因为心理医生的建议放下公司的事务陪伴她,隐瞒她的消息,为了她偷偷接触研究新兴药物的势力,以至于被自己的组织怀疑背叛,达成今日的死局。 而临死之前,唯一的想法,竟然是无论如何,都希望她能活下去啊。 因此在她出现在本不该出现的地方时,才这么惊恐,而事情的走向,亦远远超出了老人的预料。 傻孩子,就算有一把枪,又能做什么呢? 你眼前的,是从不失手的嗜血恶魔。 「小瞳,你别怕。」 他最终只能给出这样一句毫无意义的安抚。 琴酒更冷静,因而注意到的更多,不同于沉浸在自我情绪里,判断力全无的皮斯可。那个老匹夫,根本没注意到这张稚嫩的脸上,根本不是强压惊慌的故作镇静,而是真正切实的沉稳,甚至透着一丝冷漠。如果她不是一个自大的蠢货,那么必然还有别的倚仗。 枡山瞳开始动作,她将右手慢慢横在胸前,像是要展示什么,宽大的羽织袖口自然滑落,露出手腕上的丝织手鍊,绣得精巧的菖蒲摇曳着,昭示所谓家人对这孩子健康的良好祈愿。 但这一切都不及被她紧压在手腕内侧的黑色遥控显眼。 琴酒眯起眼睛。 这是一个引爆器。 该死的还有点眼熟。 「3点钟方向的那位先生,请冷静。」 她开口了。嗓音轻柔,大概是身体原因,略有些底气不足,日语发音准确,不过语调怪怪的,常年奔走世界各地的琴酒立马断定,是母语英语居民学说日语时的风格,带着独特的韵律。 而半掩的房门后,被大哥吩咐留守,却突然遭遇「天降点名」的伏特加,简直惊呆了。 「不用想着检查你们的储备,确实是从那辆保时捷里拿的。」少女笑了笑。 「大哥!」 戴着墨镜的壮汉端枪走了出来,声音带着怀疑的意味。 第3页 「这小丫头是在诈我们吧!」 或许吧。 但是顶尖杀手的本能告诉他,眼前的少女没那么简单。 「可能哦。」 琴酒尚未回话,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反而点头表示肯定。 「而且如果布置地点没选好的话,也许烟雾很大,却谁也不会受伤。爆炸是讲究艺术的啊。」 「更别说,目前的情形是两个是饱经训练,体能优越的青壮男性,对上……」她的视线扫过一旁靠着办公桌疲态尽显的老人,「一个已经丧失心气的老者,和一个孱弱无力的废人。」 「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大哥,她没准是看电影学的,」伏特加转向少女,不屑道,「你真的敢按吗?小鬼?我们不一定有事,你和这老头肯定完了。」 「您觉得呢?」 两双绿色的眼睛相对。 琴酒敏锐地意识到,虽然年幼,她确实有着不吝生死的气质。 以及伏特加,你已经默认她的威胁是真的了啊。 漂亮的话术。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琴酒,拜託你了!只要你能让小瞳活下去……」被遗忘在一角的老人忽然迸发了强烈的情绪。他用一种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复杂眼神,看向那个一直以来认定是平庸无能的普通人,顶多童年有些悽苦的孙女,「也许你可以杀了我,把她送到组织的……」训练营三个字被咽了回去,这样的身体情况,如何熬得过行动人员的打磨? 激烈的渴求戛然而止,几乎一瞬间,老人的脸色就灰败起来。 「不行的,爷爷。」令人惊讶的是,少女始终保持着情绪的平稳,「乘坐飞机特意前来处刑的杀手大人,不会这么容易让我通关的。」 「入境三日,您的行动力令人嘆服。」纵然有猎物的轻信因素,但是无论是物资和计划都准备充分,绝对可以保证他们一家人死得完完全全,不留痕迹。周边被安排的也很周详,求救无门,毫无被发现的风险。 这种局面,他不是个简单无脑的行动人员。而她的举动,目前只占了信息差和地形的便利。 「如果只是这种地步的话,侦探小姑娘,和爷爷说再见吧?」如果以为他会为这种程度的推理显示的聪慧让步的话,就太天真了。再怎么舌灿莲花,死掉都会一了百了。 「别着急。」 他开始管控自己的表情了,意识到我的风险之后,言语上虽然毫不退让,实际上,即使面对弱小的对象都不会大意吗? 「落败者是蠢货,而我不是。不过义大利出身的您竟然都不理缄默法则了吗?哪天东京塔被阿帕奇直升机扫射我也不意外了。」 将[看出]的信息化作压迫,同时注意到男人随着自己变换的口吻而显露的情绪,少女明白,杀手大人绝对不喜欢废物,且对戏嚯的愉悦犯风格同样表示了反感。 意外的有老牌黑道风范吗?大概是走在路上也会遵守交通规则的类型吧。 第2章 惊喜!来自top killer的开门杀(2) 「如果我的回答是不呢?」 「别着急,我的筹码才摆到三分之一。」 琴酒注意到,尽管少女的手臂瘦弱纤细,她的枪口始终平稳。体弱却依旧精准地控制自己的肢体,代表着极高的意志力。 「不瞒您说,我确实快要撑不住了。」马上意识到男人的打量的少女用力咬了咬唇,以疼痛警醒精神,「跟您这样的肉搏高手、枪械专精对峙,一刻也不能放松呢。」 「言归正传,如果您不想明天这段对峙在媒体上出现,就发发善心,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伏特加脸色变了。 「大哥!」 行动组的人员「露脸」,是组织里的大忌。 琴酒仍然维持着冷漠的神色。仿佛被威胁会上早间新闻的人不是他。 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真难搞,少女转动手腕,伏特加紧紧盯着她,唯恐对面人一个不小心真的按下引爆装置,却看她摸过轮椅右侧,然后,书房角落立刻有红灯一闪一闪亮了起来。 「这可不是bluff。」 筹码加重了。 「如果不是因为您二位的热情做客,想必我很难有机会亲眼见识这样漂亮的『德国的雨蛙(保时捷356a)』,更别提还要费力打开她的后备车箱,相当令人疲乏。但是,先生们,你们可以理解的吧,身为主人家,总要有些特权的。」 聪明的信息天才给出了双重威胁。 但是琴酒不怕威胁。 「你真是他的孙女?」他忽然道。 心神震动的老人已经退出了谈话桌。 「如假包换,以及,虽然不是完全不能行走,我也确实是行动上的废人。」 「难怪皮斯可要去接触其他组织……」 「是因为我。」 「哼,蠢货。」 「恕我无法苟同。」 毕竟,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打算冷眼旁观,然后把这里全炸上天。 人的亲缘真是奇怪,只认识这么短时间,就愿意豁出生命保护我吗? 「你或许对组织缺乏认知,就算我们死了,你们也跑不掉。」 「杀手先生,我已经说了,我不是个蠢货。因此,我并不指望这点微末的把戏,就能让您这样的干部无功而返。」少女为他的试探嘆了口气,「我所求的,一直都只是谈论交易的可能。换句话说,希望您多听我说两句而已。」 第4页 「说出你想要的交易。」 「如果为您献上战利品和投名状,能否让他安享晚年?」 「哦?你觉得我能做主?」 「至少,您能决定是否给我进一步的机会,当然,如果可以和那一位谈话最好不过。」 「如果你只是个恰好很会表演的小骗子……」 「这么怀疑自己的眼光真的好吗?再说,我想要的并非一切如常,而是枡山宪三这个人的去处的更改。像是从葬身火海,变成跳海失踪。」只要留下性命,就有回归的可能。 「你这么有信心?」 「事实上我很绝望,全部的筹码都已押上。」 说着绝望的少女仍旧是温和沉静的表情。 「我已经无路可退了,不知道您的回答是什么?」 月光散落,琴酒盯着眼前的少女,因着角度,她除了一双眼睛,剩下的身躯都笼罩在阴影里。但是他有着顶尖狙击手的视力,因而能清楚地看到,她的手很稳,整个人的肢体却又呈现奇异的放松。眼睛眨动的频率不快也不慢,更没有抑制不住的脸部肌肉抽动。 她是真的没有一点害怕。不管对象是他,还是死亡。 啧。 琴酒放下了枪。 身后的伏特加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十分震惊。作为负责组织安全,惩处背叛的行动组一把手,琴酒是那位先生的利刃,深受重用的原因之一,就是从不质疑,雷厉风行高效切实地完成每一件任务。而眼前这种临时变更的交涉,非常麻烦。 「大哥?就这样放过这个狂妄的小鬼?」 琴酒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重新抬枪,「如果我说,要你跪下发誓对我效忠呢?」 枡山瞳早在枪口转移的时候心头一松,眼下正试着取下硌得她手腕痛的黑色遥控器,被重新瞄准也没有惊慌,而是笑道:「可以哦,我愿意单膝跪下,向您发誓此生忠于您,忠于这个组织,毁灭一切出现在面前或背后的敌手。」 「或许您想听这个?i will be brave against the strong. i will fight all who do wrong.」 她念了两句骑士礼的誓词。 金发的杀手笑了一声。 伏特加收起枪,在琴酒的示意下走到皮斯可的身旁,预备将瘫倒的老人从地上拎起。他明白大哥的言下之意,有眼色、能屈能伸的狡诈小鬼啊。 居然还说话时把大哥放在组织前面! 不过,就这样也无法弥补吧,怎么说他们都是被威胁在先了!这样很像是大哥搞砸了任务啊! 「我对您十分感谢。」少女低头致意,「为了能稍稍减少我带来的麻烦,三天后的任务,请您交予我完成。拿出一些实绩,想必会让您的付出更加物有所值。」 「你怎么知道?」 琴酒第一时间盯向皮斯可,后者愣住了。 「别瞪我爷爷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最近明明一直没有什么外出意愿的,却一反常态让秘书送来了某位要员的私宴邀请函,在电视出现新闻专题转播时更是注意力……」 少女表情泛起了一丝不耐烦,很快又转为笑容,「总之,您懂吧?事实显而易见。在今天之前,我都以为他对酒没有丁点兴趣。」 连组织的存在也不清楚,就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琴酒想起她对自己地位的判断。 伏特加想说一声他没懂。 「现在,天平在您心中平衡了吗?」 「你没想过一种可能吗?我厌恶任何多余的麻烦。」 冷峻的杀手低声询问,长发投出一片暗影。 「不会的。」 解除警报后,少女努力把左轮塞回腿上的口金包,动作跟涩谷街头买了过大玩偶想放进包包的普通女孩没什么差别。 她头也不抬,「我觉得您应该会欢迎我,欢迎我来到你的世界。」 伏特加目瞪口呆。琴酒明白他在想什么,确实,临时变动任务很棘手,向那一位解释也颇具风险,但是,就在刚才,他终于确认她身上让人熟悉的感觉是什么。在礼貌和温和的表象下,年幼小鬼的底色疯狂而冷酷,同时多智近妖,步步为营。她牢牢把握着谈话的每一步,从不吝己身的威胁、到针对性地展露价值,再到毫不犹豫的屈服,局势判断异常精准。皮斯可怎么说也是老牌组织成员,眼神却差成这样。 他是负责安全与惩判不假,但是他有时候也会负责交易,为组织带回珍贵的有价值的宝物。 某种程度上,她和年幼的自己非常相似。善恶对她毫无意义,纯粹极致,这是天生适合黑暗的血液。 「对了,助手先生,能轻点推我爷爷吗?」 「别得意过头了,你的交易那一位未必会同意。」 「他会同意的。」少女露出一个自信的表情,「我只需要一个机会。」 「组织的人不需要弱点。」琴酒冷哼一声。 「别再试探我啦,王牌杀手君。」少女终于把手包拉好了,抬眼望过来的目光里流淌着奇特浓烈的光芒,「别人不明白,您总该明白,那不是弱点,是缰绳。」 书房大门重重掩上。 她听见身后传来琴酒的嘲弄。 「呵,皮斯可,你居然会天真地认为,能生出一个小公主呢。」 序号e054,暗杀某位政要的任务于三天后完成,不是枪击,不是毒杀,是谢罪的自尽。之后,枡山瞳得到了五分钟的对话机会。又过了一个月,着名豪华汽车制造公司——枡山株式会社社长枡山宪三被警方确认留下遗书后失踪,唯一合法的继承人枡山瞳大小姐只能临危受命。股份持有者们非常不满,尚未成年、身体不好,还没有经过良好教育的少女,如何能承担起这样的责任?一时间一片冷嘲热讽的声音。谁也没有料到,不出半年,年幼的领导者便顺利掌握了全盘大权,反对的声音不知何时全部偃旗息鼓。 第5页 与此同时,地下世界,一个叫做「咨询师」的新人一夜间声名鹊起。 琴酒从监管者的位置离开的那天,伏特加扶着方向盘感嘆。 「一个黑客小鬼,居然让大哥在日本呆了这么久啊。」 叼着烟的杀手嗤笑了一声。 「伏特加,她的定位可不是黑客。」 「欸,可是小瞳总是拿着手机点来点去的,然后就什么都知道了啊。」 「别天真了,那些消息只是她的武器。」 头脑才是她的战场。 「咨询师」,以一己之力掌控关东地区大小组织的命脉,能够左右其走向,是属于黑暗世界更深一层的暗影。可怕的是,这片暗影还在飞速增长。 被boss交代担任暗夜领路人的琴酒,有时候也会为她展露的进步心惊。 一开始更像是一个情报贩子,然而当她从各方面收取消息、意见,再流转,分析不同因素如何互相影响之后,所有情报便成为了她网格上的蛛丝,她是交易中心,是十字路口,认知开始流动,化作这个世界的王座。在掌控灰色地带物资和人员的动向之后,财富和人脉也被轻易攫取。加之少女仿佛天生就有着看透人心的本能,当操控人性的高手拥有了海量的情报,焕发的能量是巨大的。绝佳的记忆和洞察,冷酷的心性和手段,走一步看十步,如同预言一样精准。这时,她真真切切实现了扇动这一处蝴蝶的翅膀,就可以在另一处激起巨大的风浪。 难以想像之前,这还是个只能把自己的生命一同摆上赌桌的小鬼。 况且,这远远不是她的终点。 「伏特加,你刚说她在暗网自称什么?」 「好心的米尔沃顿。」 「犯罪顾问,不该是莫里亚蒂吗?」琴酒吐出一个烟圈,「米尔沃顿是敲诈勒索的那个吧。」 「大哥你还看福尔摩斯啊?」 「闭嘴。」 煞有介事地给自己取名号。 这点来看,倒又确实是个小鬼了。 枡山瞳,组织代号chenin,切宁酒。 枡山会社社长办公室。 刚刚在线帮助一位僱佣兵完成反水的狗咬狗行动的少女驱使自己的轮椅来到窗边,神情淡定。 她切换着手机屏幕,不同角度的监视器清晰地展现了一辆保时捷365a离开她的住处,aka又叫做据点的全过程。 内心的烟花一层层燃放。 监工终于走了! 太难了,一个人干两份工作,胜似007。这是什么组织,太卷了吧! 这时,手机屏幕又是一闪。点开另一个程序,方才确认任务完成并给出好评的客户发来了新消息。 ——咨询师先生,非常感谢,您简直如同传说中的莫里亚蒂再世。 ——抱歉,先生,我自感配不上有格调的莫里亚蒂,请您称呼我为米尔沃顿。 ——呃,好的,再次向您致谢,米尔沃顿先生。 ——不客气。 为对方的从善如流感到满意的少女揉了揉太阳穴。 「宿主辛苦了。」 「没办法啊,谁让dark reunion确实难搞呢。想要打败黑暗,必须身处其中。」 「为什么忽然犯中二病啊!」 第3章 我在黑衣组织当管培生(1) 提问:装傻装了快十三年,还差五年就要彻底成功的我,忽然要被灭门了怎么办? 虽然说是灭门有点夸张,事实上,我们家的「门」也就我,还有一个爷爷而已。作为私生女,被身为财阀的爷爷找回家不过半年,之前一直在福利院生活。 ——lz为什么不惊慌? 哦,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在追求死亡吧。 ——lz中二病吗? 确实有点,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爷爷也不是个好人,啊,果然,资本的每一分利润,都沾着劳动者的血…… 十二年前初步降临这个世界,还没怎么和父母相处,就失去了他们,一步到位,直接到了福利院的枡山瞳。因为不想完成系统任务,打算自暴自弃,直接等死。 「就像是电脑屏幕上的选择框超过时间会默认『确认』一样,只要过了十八岁,就可以从你们的系统里除名对吧。」 「是,宿主,但是你真的不需要……」 「不需要。」 「你的身体状况很糟,本世界目前医学水平无法解决,只有做任务,才有希望治好。」 「无所谓。」 「作为孤儿,日子会非常难过。」 「谁说的,老师不也是孤儿吗?月入三百磅轻轻松松。」 「上个世界已经过去了。」 「啊,闭嘴,我知道,你真的很烦。」穿着颜色暗淡的连衣裙的金发小女孩用力捶了一下身下的长椅,周围空无一人,她对着空气像是自言自语,「而且我也不打算挣钱,那什么,我记得不是流行躺平吗?平成废物、令和猛汉什么的,我就要按照那个路线生活。」 「事实上,目前时间线还不到令和,这里也不是日本。」 「那种事怎样都好啦。以后,我不主动开口,你不许跟我讲话。」 就这样,装傻充楞了十几年的枡山瞳,顶着一头毛躁的头发,和一张营养不良的脸,见了这辈子仅存的亲人第一面。 事实上,只这一眼,曾经的训练带给她的信息便开始下意识地呈现,为这个所谓「爷爷」贴上了无数标籤。 第6页 【服装选择老派】【性格传统】 【对质疑态度冷漠】【手段强硬】 【视线停留在我的头发上超过3秒】【对我的相貌不满】原来我是私生女吗? 【对已确认的事实自信】是这样,做过dna检测才出现的啊。 老人怀着莫名其妙迸发的爱意照顾她,但是本质上不是什么好人。对下属的挑剔苛责,对利益的狂热追求,被暗中牺牲的客户权益,与权力妥协的黑暗交易,以及更多位于深处的不可言说的事实……在她眼里,像立在水面上的灯塔一般显眼, 可是,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侦探。 假如真有什么问题,世界的主角也会随着大势解决一切。 只是。 被放置在周围荒无人烟的别墅里,为了不会很没有格调地遇见入室抢劫之类的乌,枡山瞳还是费劲巴拉地从思维宫殿里翻出了《如何设tv》,顺手为常规的系统升了个级。 开着一辆保时捷365a出现在监视屏幕里的二人组,无疑是行走的危险,挂满了无数个无法令人忽视的红色感嘆号。至于遥控着轮椅,拎着铁丝,再从思维宫殿另一间房里找出《如何成为伦敦开锁王》,即使是在无障碍的别墅里,也是一场修行啊。 抱着八个蛋(日语炸弹谐音)设置遥控器也很累。 掀开后备箱的时候,更是在想这两个人是来灭门还是来倒卖装备的。 幸好她小时候出门卖报的时候没收钱,而是收了一把左轮作为战利品。 那时候,她仍未下定决心。 书房隐秘的角落,一切恰如之前构想的场景进行,毫无新意的惩处叛徒的场面,提前呆在这里等待的枡山瞳甚至开始出神。 直到,对上老人那无比惊慌,试图传递些什么消息的眼睛。 他现在在想什么呢?多半是被包袱拖累的后悔吧,再不济就是埋怨与愤恨。 ——多希望你能活下去啊。 牙白! 少女面无表情地掐住自己的掌心。 「系统,给我出来!」 「宿主,好久不见。」 「眼前这人,是所谓『角色』吗?」 「是的。」 「出现三秒就死那种?」 「不,会活到故事最后那种。」 这种等级,一旦招惹,就再不能脱身了吧。 爷爷啊,你可真是给我出了大难题。 「宿主,如果您不愿意,现在仍然可以选择逃脱,只要他尚未与你接触,任务就不会开启。」 「我很有用的,真的,枡山会社也是,还有这么多年经营的关系……」老人语气里几乎带上了哀求,字字句句都在拼命展示着自身的价值。 在心底嘆了口气,枡山瞳刻意加重了呼吸。 敏锐的杀手君立刻甩了警告的一枪。 「系统啊,你说我直接哭着求饶行不行?」 「那样大概会被直接灭门吧。」 「真是,幸好我有良好的生活习惯。」 「您该早点行动的,这样不会沦落到后悔这种地步。」 「是啊,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枡山瞳手动转着轮椅缓慢前行。鑑于顶级的猎手对视线往往极度敏感,她一直没有正面观察这位杀手。于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第一眼望去,就被大片的金色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快看,系统,是金发!」 好感度up! 「是啊,宿主。」 「啊,而且这么长,一个顶三个!」 无数有关面前人的信息涌入脑海,飞快化作一个个结论的标籤。 左手举枪/右手备用开火:【左撇子】【右手非弱点】 烟味:【抽菸】【汽车点菸器】【品牌jiloises】 手茧分布、肌肉走向、站姿、反应速度、外在打扮:【枪械精通】【擅长狙击】【近战高手】【观察敏锐】 衣物形状、质感、走向:【全副武装】 是讨厌的武斗派啊。 如何压制? 【姓名:未知 代号:琴酒】 【年龄:24-36】 【杀手】【?组织高级别成员】【行动组】 【负债率:未知】 【喜爱片子类型:???】——该死的下意识训练我又分析了这个! 【亲友:无弟妹】 【人种:混血—日裔x欧洲—义大利?--谈话确认】 信息汇总:【冷酷无情】【有后手】【性情多疑】【地位中层干部以上】【怀旧】【忠诚】【无畏生死】【手段干脆】【审讯能力居中】【极为擅长暗杀和正面对敌】【善于部署指挥】 【压制点:组织叛徒、组织发展】 【压制点分析:历史悠久/权势过人/政商结合/海外势力/总部位于霓虹可能极高/探秘医学(发展停滞?追求永生?】 虚拟的思维宫殿里,金发绿眼睛的少女愁眉苦脸地在自己大脑里开闢出一排新的走廊,然后在从左往右数第一间房的门牌上,写了歪歪扭扭的三个字母:gin。 「总觉得有点耳熟怎么回事。好像这个名字十分有梗的样子,难道是以前看过的漫才主角吗?」 「现在没时间了,随后搜寻吧。」 枡山瞳把这份《压制点分析报告》贴好,真情实感地开始抱怨。 「啊~~如果我是医学天才,应该会更容易进这个组织吧。」 第7页 现实中,她只是稳稳噹噹地握着左轮,不动声色。 【客观情报不足】 【提升主观权重】 下一句话,她收敛了游戏人间的口吻,让自己的气质更接近眼前的男人,冷酷、理智、谨慎,值得培养。 「是的,如果被他看出您本质是个咸鱼就糟糕了。」 「哟,系统,几秒钟不见这么阴阳怪气啦!」 「如果您不是遇到危机还在犹豫着是否行动,不会落到今日的局面。」 「我就喜欢反覆横跳,cooler!coolest!」 「十几年在福利院,不争取被收养就算了,连多讨人喜欢也不做,人类不该追求物慾吗?为什么您满足于普通的面包牛奶?」 「牛奶怎么了,给我向一天一杯就能强壮一个民族的饮品道歉!」 顺利保住了这辈子爷爷的命,还为他留了一条后路。一切顺利的话,没过几年,老头大概还可能有机会继续享受社会名流的生活。 「真没天理,不想工作的人偏偏要007工作,想工作的老爷爷却只能靠着金钱满足自己。」 皮斯可被伏特加送走的时候满眼复杂。他望着从未真正认识过的孙女,习惯性地要抚摸她那头营养不良,还没养好的粗糙长发,手却在半空停住了。 坐在轮椅上的少女气质仍旧如从前一般沉静,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压根没注意到老人的纠结。毕竟,自来到这个世界,枡山瞳闭目塞听,几乎没有积累任何资本,要在短短几天挖掘一个被层层保护的重要大人物的信息,推断他的弱点,再将这种身处高位之人称得上坚定的心志摧毁,即使对她来讲,也并非易事。 「有机会的话再见吧,爷爷。」少女歪了歪头。 「……好,好的。」 老人离开了。 始终立于一旁,保持着气势逼人的双手插兜姿势的琴酒冷哼了一声。 「小鬼,后悔了吗?」 「您在说什么呢。」 「别装傻,你看不出来?那个没用的老匹夫在害怕你。」 枡山瞳有些意外,当然不是因为皮斯可那显眼无比的恐惧,而是为金牌杀手大佬的这句发言,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可以被断定是思及己身,触景生情,这可真让人好奇他的经历啊,以后有机会可以探查…… 一阵晕眩袭来。 「喂,你……」 「抱歉,杀手先生,我有点累。」 x年x月x日,行动组一把手,从来令人闻风丧胆的top killer 琴酒,在收到boss命令,负责摸底、培养、管控,顺带还有默认的养育孩子工作的第一日,被他挖掘到的好苗子,就因为三天三夜没合眼,干脆利落地晕倒了。 第4章 我在黑衣组织当管培生(2) 记忆非常重要,它能够影响你的爱恨,改变你的性格,浸染你的目标,某种意义上,它塑造了这个人本身。 「大哥,医生说了,确实只是疲劳过度。」 「啧,麻烦。」 于此同时,枡山瞳正在自己的思维宫殿里搜寻,为什么「gin」会让她觉得耳熟。 过往特殊的经历,让少女目前为止拥有四座思维宫殿,分门别类地储存着曾经接收过的所有信息。与所谓系统无关,纯粹是她自带的天赋,并经过训练和教导,完成了进阶。这四座宫殿环绕分布,宛若现代化住宅的不同分区。其中,最为闪亮美丽的是一座古典华贵的西式城堡。 「我回来啦!廉!」 也是她曾经的老师的住处。 待客厅里,垂头倚着沙发看书的男人年轻而俊美,金发红瞳,听到呼唤抬眼望了过来,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欢迎回来。」 一切宛如昨日。 枡山瞳开始挨个打开各种房门,发出乒桌球乓的声响。 「怎么毛毛躁躁的?」 「是辛苦的工作啊,老师。」不知何时,少女已经翻出了一张带着火龙与盾牌纹路的文书,凝视着,眼底泛起怀念。 「说起来,每次看到这个都觉得,我该喊您爸爸的。」枡山瞳装模作样地嘆了口气,「讨厌,如果我不是收养的,是亲生的就好了!」 「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男人波澜不惊,「我会宣布自己曾经认识过一位有着漂亮绿眸的女士。」 「说这种话就太犯规了。」 少女嘟囔了一句。 再说,您认识的是一位有呆毛的侦探吧。 她愈发心烦意乱地翻箱倒柜,嘴里念念有词。 「g-i-n,琴酒,我绝对听过。」 「不在这里。」 「老师,您说什么?」 「我说,不在这里,小瞳。」 不知何时,待客厅已然消失,身着规整三件套的男人手杖轻点地面,声音温柔而坚定。 「你该清楚地知道,耳熟、有趣、玩梗,和这些相关、又模糊不清的记忆,最可能出现在哪里。」 少女停止了动作,低垂着脸,没有表情。 「连我思维宫殿里的老师,也要这么严格吗?」 「那是自然。况且,小瞳,你真的准备好来见我了吗?」 「为什么这样说?」 「你没发现吗?我口中称呼你的名字是什么。」 「是……」少女噎住了。 「麻痹认知是放逐自我的开端。在这里,决不可混淆,亦不可逃避。现在,回答我,如果你真的来见我,那我只会唤你?」 第8页 「……塞西利娅。」 是啊,是这样啊,那时候的名字,还不是瞳。 枡山瞳关上了这扇她最喜欢的英式庄园的大门,瞥到一旁的建筑,那是一座类图书馆的宅邸,设计风格犀利冰冷,门口金属铭牌上刻着[阿普多的密室]。这让她想起某个令人作呕的人物,厌烦感一涌而上。 她移转目光,属于[枡山瞳]这个孤女的记忆,都储存在和曾经呆了近十三年的孤儿院一模一样的房子里。 最终,她推开了剩下的那扇门,一幢朴实的、毫不起眼的,属于平常人的住宅。 「唔哇!好可怕!」 年幼的黑发孩童望着电视里金发、扣着黑色礼帽,几乎看不清长相的人物,由衷地感到了恐惧。 「欸,是琴爷!」「金发变银发」「一人扛起整个组织」「水厂只有卧底废物和琴酒」「遥控器都踩不碎的名杀手」「近战能力强,没有空闲时间」「青山情报:琴酒不会爱上任何人」…… 这是成人后的大脑收集的消息,是茶余饭后的消遣,用于打发时间。 当时不太在意,才会只是耳熟的,随意被纪录的日常。 枡山瞳端起电脑桌上的奶茶抿了一口。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东京喝到珍珠奶茶。」 她将思绪抽离,回到现实世界,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轻奢西式风格的卧房里。 【高级公寓】【罕有活动痕迹】 是琴酒的安全屋啊。 「系统,告诉我这次的任务名称。」 「【保持红黑战力平衡】。」 「那什么,确实挺需要平衡的。」少女脑海里闪过一张张图片,「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吧,毕竟怎么说也是国际化犯罪组织。」 「主角携大势而来,导致极易失衡。」 「你不如直接说是出现在主角周围的红与黑战力不平衡好了。」 「是的。经过测算,这样可以保证故事的精彩程度。」 枡山瞳皱了皱脸。 「皮斯可是天然的黑方,由此我和怎么看都至少是『主线角色』的琴酒必然会相遇,难怪只见一面就触发了任务。给我这样的身份,也是你们算好的。」 如果将《名侦探柯南》漫画里出现过的所有人物划分等级,那么在单元剧里出场一次就再不出现的人物,属于最普通的【角色】。而和故事主线相关,会和主角交互影响故事走向的,属于【主线角色】,在此基础上具备更多出场戏份,即为【重要角色】,再往上,则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了。 「宿主,你想起来了?」 「是啊,不是我说,系统你真是废啊。一般来说这时候,你不该给我提供全盘信息吗?如果我根本不记得或者没看过这个故事,该怎么办啊。」 「您之前对琴酒所作出的判定基本不存在偏差。」 「夸奖我也没用。作为高级文明的产物,你好像就在强买强卖上擅长。」 「啊,对了,我想起我的倒霉爷爷了,幸亏他出场得早,要是一千多集才出现,我就根本不会有印象了。皮斯可嘛,暗杀议员时被黑暗中的摄影师拍到,于是被琴酒灭口的倒霉蛋。」 「是的。」 「你说,」少女沉思,「他真的单纯是任务失败被清除的吗?」 「您的意思是?」 「倚老卖老的元老,自恃劳苦功高,惹人厌烦,任务失败只是个好藉口吧。不过……」她想起印象里第一次出场的千面魔女,「琴酒又确实为他找了贝尔摩德作为帮手。」 「既要完成任务,又要他死,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吗?」 「宿主……」听着分析的系统声音里带着迟疑。 「您愿意做任务了?」 「不做又能怎么办?」 枡山瞳语气平静,「来吧,让我看看这次你能提供的帮助是什么,希望别像前几次那么没用。」 「【闻到情绪】和【聆听心声】,经测算会是很好用的辅助。」 「是啊,但是我遇到过不止一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了吧。」 那是因为您之前遇到的偏偏都是推理番的大佬! 三十秒后。 【恭喜您获得马甲系统】 【请自主收集信息,选择马甲身份对象】 【注意事项 ——[马甲]身份必须已死亡。 ——[马甲]身份获取需经过本人同意,公平交易,通过完成心愿达成。 ——[马甲]存在需注重合理性,在关系人中印象偏差值不可超过30%。 ——[马甲]不可重生,不可复制,一经投放,需自行维护。】 望着显示的细则,枡山瞳一阵头疼。这可真是字里行间别的没有,只写满了『肝』! 「对了,系统,你是不是说过,三次任务结束后,有自行选择奖励的机会?」 「是的。」 「我记得你显示过的条目里,有一条叫做【修改任何等级角色做某事的成功机率】,这里应该包括主角吧。」 「是的。」 「过往世界的主角也算吧。」 「是的,您难道是要……」 「那就好。」枡山瞳摩拳擦掌状,「来吧!」 「其实……」 「功能那么少就不要说话了!别妨碍我深入dark reunion……哦不,黑暗组织。」 「大哥,她醒了。」 第9页 大大咧咧的男声在卧室门口响起。 枡山瞳抬眼望去,久违的童年平面人物和如今三维真实的形象对照,让她一时感慨万千。 就是你们啊。 在一千多集开头都兢兢业业挥棍的二人组。 我未来的,邪恶的伙伴! 以及,解惑了! 琴酒和黑帽子黑大衣不是24小时绑定的!当下在室内的他只穿了一件紫罗兰色的高领衫。质感很有光泽,称得上对打扮相当有想法的池面。 进食,洗澡,换衣,焕然一新后,金发的神出鬼没的大佬卡着时间出现,丢给她一部电脑和一台手机。 「三天,解决你们家族里吵闹的蠢货们。」 「大哥,是不是太着急了,别又让她……」刚刚看了财经新闻播报[着名实业家枡山宪三疑似失踪争产大战一触即发?]的伏特加表示,大家族各自为政一团乱麻的关系真复杂。 「是啊。我也觉得太着急了。」 面对满脸写着「做不到就去死」的琴酒,枡山瞳笑吟吟道,「这种精彩的好戏,不欣赏一个月,岂不是太可惜了?」 少女头发湿润,在厚厚的披肩下端着暖身的红茶缩起来的模样,让人感觉她格外的脆弱瘦小。只是说出来的话完全不是那回事。 「就像棋局里的王后,要适合的时候才能出场。省力又不会引人怀疑的绝对优解。再说,那位先生看重的,也不是我在这方面的才能吧。」 这话带着挑衅的意味,伏特加心惊胆战,却看到脾气从来称不上好的大哥神情有几分……满意? 「记住了,别当本末倒置的蠢货。」 「好的。」枡山瞳微微顿了一下,改口了,「大哥。」 然后这句话就变成了常态。 「记住了,别像狐狸一样炫耀尾巴。」 「好的,大哥。」 「记住了,别乱发傻瓜的慈悲。」 「好的,大哥。」 「记住了,别因为无聊狩猎。」 「好的,大哥。」 「记住了,少说毫无意义的废话。」 「好的,大哥。」 「记住了,要小心谨慎且不厌其烦。」 「好的,大哥。」 最开始,琴酒毫无疑问是枡山瞳的「考官」,随着时间流逝,这一角色向着「领路人」转变。作为十项全能的职业杀手,他深谙黑暗世界的生存之道,帮助少女在上手时进行相关信息的查漏补缺。此外,虽然到哪里都坚持统一打扮,黑衣黑帽子万年不动摇,琴酒实际上熟练掌握多种语言,口音地道,称得上在世界各地都能实现另一种意义的完美融入。 「你口音改得很快。」 「我三天就能学会一门新语言。」骗你的,三个小时就行。 「之前……」琴酒亲眼看着她如何飞快摆脱一口蹩脚的外国口音日语,明白了什么,「愚蠢的伪装。」 「十几年都在萨塞克斯福利院的普通孩子可不会那么快学好日语。」 「我认为这种训练必要性不大。」 伏特加从旁边抱着一堆资料经过,闻言探头看了一眼。 「大哥可是把自己最喜欢的小刀送你了啊,好好学啊小瞳!」 谢谢,并没有感到很荣幸。 「拿好了。」 在金发杀手的严肃目光下,枡山瞳老老实实地握住这把双刃格/斗刀的刀柄。 【手柄磨损情况】【刀刃保养程度】【型号检索结论:戈博马克2】 还真是他常用的短刀,在同行里也十分流行。 「我这样的身体,学这个有意义吗?」 「别说蠢话。」 琴酒教导枡山瞳如何以最小的力气,轻巧地制敌,也就是宰了对方:「扔掉你脑子里划刀的念头,只要刺,别用冲撞式刺法。你没有那种力气。」 「引导对方的位置,以此选择施力点,出其不意。」 他甚至提点了她一句必要的时候示敌以弱,枡山瞳很难想到一看就是强硬派的大佬还会有这种经验。难道他虚弱的时候,还会眨巴眨巴自己的绿眼睛迷惑敌人吗? 「大哥,你的大衣这么麻烦,不会影响挥刀吗?」 相处时间长了,少女难免偶尔展露孩子心性的一面。 出人意料,琴酒没习惯性的冷哼,也没瞪她,而是语气平静道:「你的肢体是限制,我的着装也是。」他扶住她握刀的手,猛然前刺,直指自己脖颈的要害。 「这种情况下,冷兵器出招的原则是动作幅度小而隐秘,贴近而致命。」 刀尖稳稳停在距离肌肤表层一寸处。 枡山瞳想给大佬鼓掌! 很合理。 很酷炫。 但是您就不考虑把那浴衣一样的厚重大衣换掉吗! 第5章 我在黑衣组织当管培生(3) 作为平日里十分忙碌的高级成员,琴酒尽管短期内定下的主要任务是让好苗子快速出师,但是偶尔也会需要处理本土就近的事务。这时候,出于安全性考虑,他通常会选择留下伏特加来照顾和监管枡山瞳的生活。后者同样是有代号的成员,具有调动外围组织人员的权力。当然,为了保密他们暂时不允许枡山瞳和这些人直接接触。 「只是没画出来而已,想也知道他们不可能万事亲历亲为吧。」 枡山瞳一边转动刀柄,一边和系统聊天。她的训练和工作是同时进行的,时不时也会配合二人组完成任务,这时候通常是扮演情报支持的角色。 第10页 「道理我都懂,我就想知道买衣服的是谁?」 「您推理不出来吗?」 「就是推理出来我才这么不敢相信的啊!」 之前被枡山宪三抚养的时候,老人身为典型的传统日本男性,对枡山瞳的规划就是娇养的大小姐,未来嫁人,至于家业就由未来入赘的孙女婿来继承,再交予下一代手中。他反感拐带自己儿子走上歧路的外国女性。这份情绪蔓延到孙女身上的表现,就是尽管怎么看少女作为金发碧眼的混血儿,高加索人种特徵更明显,他却一定要她做传统的和式打扮,哪怕没那么适合。 到了琴酒手上,枡山瞳从第一次换装开始上身的就是茶歇裙,直到现在,始终稳稳噹噹地维持着日本名媛中相当流行的法兰西风。 琴酒当然不可能去服装店替她买衣服,至于枡山宅邸的管家和仆佣,和她之间的交流如同会社董事一样,在初期始终处在管控之下。枡山瞳也懒得因为这种小事传话。而伏特加,虽然看着憨厚,毕竟是会开直升机,熟练操作十八种武器、单兵作战能力不错的有代号的成员。退一步来讲,就算他愿意干,也没有服装搭配的技能点啊。事情的详情,多半是琴酒随便提了一句「准备些新的衣物,要像个大小姐」之类的,然后底下人出去採购。 总不会是—— 「皮斯可那个老东西,审美完全不行。伏特加,在时尚界找个我们的成员,把小鬼的衣柜全换了。就照着这本杂志来!」 只见拥有美貌模特姐姐封面的杂志上印着以下大字。 《初秋淑女们的kira kira秘诀!法国梧桐树下的优雅宫廷战!》 戴着墨镜的伏特加咧嘴笑着:「这就是大哥让我找来的……」 啊快把这个场景忘掉! 太可怕了! 就在这时,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 戴着墨镜的伏特加大跨步地走了进来,咧嘴笑道:「这是大哥让我找来的……」 不是吧! 枡山瞳哆嗦了一下,差点把短刀掉在地上。 「……组织里难得近身能力不错的女人。大哥说了,还是天生力气小的女人更擅长指点你这种情况,教你多保命几分钟就行。」 那他还挺会说话,枡山瞳木然地望着有着金短发的大姐姐,一身黑色紧身衣充分展露着健美修长的身材,相当有力量感。 这叫勉强可以? 打过招呼后,被唤作「威士莲」的外国女人和伏特加又寒暄了几句,枡山瞳的目光习惯性地停留在对方身上。 【德国人】【30岁】【好奇情绪】【……】 「……从机场直接过来……日本的计程车居然比柏林还要贵。」 【花粉痕迹】【近距离接触过花丛】 【检索路线植被分布情况】 【公共运输换乘】 结论和语言不一致。 她在撒谎,为什么? 当天晚上。 京都一家高级酒店的阳台上,单手点菸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接通来自伏特加的电话,听完来龙去脉,落下半截菸灰。 「那丫头拒绝了?」 「是啊,难得见她这么任性,现在还把自己锁在屋里呢。大哥,要不我再找个人吧。就是不常在日本活动、还擅长近身战的女人没几个……基安蒂那傢伙脾气坏,又是狙击手,总不能去拜託贝尔摩德大姐头吧!」 「她具体怎么说的?」 「就说和犬金组交涉的事务目前到了紧要关头,没有时间。」 「后来又说什么?」 「咦,大哥你怎么知道她又改口了?是啊,后来她说原因是自己不喜欢威士莲的头发颜色,我就问那丫头,大哥和你不都是金发吗,她口口声声说就是不要和自己太像的。」 琴酒沉默了一会,他想起资料上枡山瞳早逝的父母,仅有一张的合照上,面容秀美的女人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 因为相似所以讨厌吗? 曾经,刚刚在里世界崭露头角的年轻杀手,也不太喜欢和久远记忆里的笑容过于相似的那些脸。 「大哥?」 「那就让威士莲离开。」 「那……」 「等我回去再说,挂了。」 下午像个真正小孩子一样发完脾气的少女端坐在电脑前,摩挲着短刀的手柄,长睫映出浓稠的墨色。伏特加方才在打完电话后,就在门外告诉她,那位有酒名的女成员已经离开了。 一切恰如所料。 丝毫不让人意外。 即使是狠辣的恶犬,在某种时刻也有独属于自我的温情。 「knowing is owning. everything is.(知道就是管控,任何事都是如此。)」 再次验证了这种话。 「真是令人作呕啊。」 「宿主,您这样做……」 「系统你来了!原来吐槽是真的!琴酒真的有点倒霉啊!随手选了一个人就是卧底!还是bnd(德国联邦调查局)啊bnd!真是的,明明我还为组织的势力庞大震惊来着……」 「是不是有点像聚焦效应?因为出现在闪光灯下的是故事的主角,才会让局面显得势均力敌,明明舞台周遭全是黑暗不是吗?」 组织实验室。 医学组的研究人员将厚厚一摞报告递给金色长发的男人,心情十分忐忑。要知道,眼前人作为惩叛专业户,几乎每次造访,都会制造丧钟敲响的时刻。 第11页 琴酒打开枡山瞳身体状况的检测报告,一行行地查看起来。 细细密密的数据后面,代表异常的箭头一个接一个,女孩的情况确实堪忧。 「gbf7479对她有用吗?」他道。 研究人员想了想,「是您之前……」被男人「少说废话」的表情拦住,他马上转变话头,「那个药对基础身体素质要求很高。」 潜台词就是弱鸡连使用那样的加强身体素质的药物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您不必担心。」提及专业领域,中年研究员侃侃而谈,「她的身体维持在微妙的平衡中,这也是为什么虽然前十几年没有接受任何治疗,依旧能保持稳定,不至于对日常生活产生太大的影响。可是,如若您要的是更高的标准,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实现的。」 看来,让她自保是真的没戏了。 依照琴酒的观念,六十几岁的皮斯可依旧能够连续二十发全中靶心的水平,才叫做「勉强可以自保」。即使小鬼不需要行动人员也能自己完成任务……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报告,怎么看都是一个脆皮。 top killer把文件塞进碎纸机,转身去了通信室。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近期不少地区都有人员训练结束即将结业。 [绿川光] [安室透] [诸星大] [科特.考曼] [水无怜奈] [朗内尔.卡罗卡] …… 「这些人是?」 「选一个保镖。」 不,我不是很想选。 彻底整理过记忆的枡山瞳看着这些角色,感觉自己可能熬不到主角登场,就会被保镖一发送走,提前为民除害。 她用一副饱含深意的目光看着琴酒。 top killer会错了意。 「担心是监视?」 不,其实我也不是很担心。 不过,能说出这种话,不像是琴酒的性格,他的想法是被谁灌输的呢? 那位先生,竟然这么多疑啊。 把这点记下,枡山瞳快速翻完了手头的资料,撇了撇嘴。 「大哥,就没有伏特加哥那样的吗?」 「嗯?」 「这些人,」她哗啦啦晃着一叠材料,「都太聪明、也太全能了吧。」 在旁边听着的伏特加觉得哪里不太对。 琴酒明白她的言下之意,这是本批最有可能获得代号的新晋成员。他嘲讽似地笑了一声。 「怕拿捏不住?」 「那倒不会,我只是讨厌无谓的麻烦。」枡山瞳道,「况且,我需要明面上也是我的人,换言之,是『枡山宅』里出现也不违和的人。」 「让他们去学。」 总感觉您下一句是「做不到就去死」。 枡山瞳用手指划过[观察力s,洞察力s,格斗水平a]的【安室透】,再到[射击水平s,格斗水平a]的【诸星大】。 「这两个,一看就是独狼。不要。」 [科特.考曼:敏捷s,格斗水平a] 「在这个国度,红发已经够显眼了。再搭上我的长相,更格格不入。」 [水无怜奈:洞察力s,射击水平a] 「漂亮姐姐每天帮我做苦力有点可惜。」 [绿川光:射击水平s,格斗水平a] 性格温和的好人啊。 「稀缺的狙击手留给行动部门好了。」 [朗内尔.卡罗卡:格斗水平a,射击水平b] 「就这个吧,大哥。」 琴酒低头查看被抽出来的资料。 朗贝尔.卡罗卡,男,一半的东欧血统。黑发黑眼,前僱佣兵,25岁。 曾经的小团体因为一些原因溃散时,惯用手受伤,射击精度受到了影响。比不上狙击能力拔尖的几个人,整体身手依然获得了优秀的评价。 这样一想,倒是很适合她的情况。比起其他几个或野心勃勃,或偏执疯狂的人选,这是一把有用又没那么锋锐的利刃。 「不错。」 「啊,您是在夸奖我吗?」 「哼。」 车外是一片苍凉的废弃停车场。接到命令前来的男人正和伏特加接头。 风尘僕僕赶来的男人有着立体的面容,一头黑色短发大剌剌随性撩起,风衣搭配军靴,身高近一米九,乍一看十分具有压迫性。 ……王牌杀手忍不住为对方扑面而来的凶悍气质而皱眉。 「血腥的味道太重了。」 他对同样坐在车内的枡山瞳说道。 枡山瞳差点笑出声,想起万恶的第一集 ,名侦探为琴酒送上的点评——好像杀了许多人却毫不在乎的样子。 您老人家就不要嫌弃这个了吧! 「大哥,我身边需要的,也不是纯白的好人啊。」 「别装傻。」 「是是,我明白。」枡山瞳道,「但是无所谓啊,正如您所说,想必对方也有那种觉悟吧。」 做不好就去死的觉悟。 琴酒瞟了一眼满脸写着冷漠的少女,按下手中对讲机的按键。 「伏特加,带他过来。」 第6章 我在黑衣组织当管培生(4) 听到传讯,一副大大咧咧姿态的男人先是转头朝汽车方向望了一眼,才迈着长腿,跟着伏特加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他称得上肆无忌惮地朝金发二人组打量了一番,开口道:「编号fd334,看来我是通过考核了?」 第12页 「这是任务对象?」 他的话略显轻佻,但琴酒注意到对方的目光在扫过枡山瞳的时候,第一时间冒出的情绪是微微惊讶,紧接着很快就压了下去。除此之外,没有一丝轻视和鄙夷等不该有的反应。 不是那种无知无畏的蠢货。 琴酒稍微满意了点。 「朗内尔.卡罗卡?」 「是。」 「这是切宁,你以后的上级。日后,保护她的安全是第一要务,其次是听从她的调遣。」 「哇哦。」 男人发出了一声感嘆。 枡山瞳平静地看着对方。 「……好吧,我确实没想过来到组织的任务会是这个。」耸了耸肩,男人笑笑,「这么说,不是行动小组?」 「你有异议?」 「不是哦。」 车内二人组同时出声,少女向身边人投出一个拜託意味的笑,琴酒啧了一声,垂下眼睫,抱臂不再开口。 枡山瞳这才转向车外,接着道:「会有行动,但是大部分时间,你是替代我的『手』和我的『腿』。」 「保镖?」 「唔,还有保姆。这样一想,用这边流行的说法,是[执事]吧!」 「就是那种大花园房子的主人会有的管家吗?」 「是哦。」 「那不是像放送的电视剧里大小姐那样?」 「没错没错。」 这怎么还聊起来了。 伏特加向大哥抛出疑问的眼神。 被拒绝接收。 …… 「也就是说,你想爬多高,不再取决于你,而是决定权在我。」少女突然变脸,笑意一丝不剩,唯有嗓音依旧轻柔,「悲欢也好、爱恨也罢,连同生命和命运一同交付,这就是我未来下属要选择的路。」 「也可以说,是唯一的路。」 碧绿色的眼眸对上男人狭长的黑色眼睛。 流离失所,被抛弃和放弃的一生啊。 丧家之犬,你要的是什么呢? 男人忽然大笑起来。 「有意思,太有趣了。」 「那么,可以吗?」 「当然,不如说,我再乐意不过。」 他敲了敲车窗。 「既然小小姐发出邀请,我也接受了,前辈,你的伯莱塔能放下了吗?」 「幸好我埋线埋得早。」 枡山瞳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状。 「要不是去欧洲出差的时候顺道逛了一圈,今天身边肯定是未来的威士忌了。我又没有琴酒那种身手,被fbi包围必然死路一条啊!可怕!」 「宿主,您的表现真的很中二。」 「胡说,琴酒大哥明明很吃这一套!你看看他平时发言风格!」 在完成[人员 1]之后,组织大忙人琴酒表示即将撤离。面对突如其来的分别,枡山瞳犹豫该如何表演这一腔离情,结果,top killer只冲朗内尔丢了一句「在组织一天,死也得死她前面」,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竟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诅咒你,还是诅咒我?」 说话间,在电脑前从事日常敲敲打打任务的枡山瞳捏起茶杯,头也不回地向身后递去,身边,黑发黑眼的男人正在保养枪枝,刚好合上弹匣,接过小巧的白瓷杯,起身向屋外走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配合度可以直接去电子厂的生产线上班。 他朝杯中扔了一包pg tips,接着注入开水。 「严格来说,诅咒谁都是诅咒你。」 朗内尔.卡罗卡,前僱佣兵,正是枡山瞳的第一个马甲。 在闲暇时光给自己起名「好心的米尔沃顿」,通过在各色团体中出谋划策,枡山瞳迅速为自己刷足了名声。其目的之一,就是发掘合适的身份。 「这真是我见过最废的马甲系统。」 所有身份必须源自原住民,不可无中生有。因此,僱佣兵前身真的是僱佣兵,只是与其所属的组织同归于尽灰都不剩,恰逢苦于一直被琴酒逼迫点亮近战能力的枡山瞳决定未雨绸缪,实现另一种意义上的「自力更生」。 凭藉着前身良好的业内声誉,她轻而易举被招募进了黑衣组织。 通过在训练营中等偏上的表现,和搭配合理的技能点,果然混进了琴酒挑选的保镖清单。 在系统的辅助下,她现在的意识状态宛若分区的电脑硬碟,每个都可以独立运作,但是从信息上又是共通的。鑑于每个马甲都要自行维护,枡山瞳每个身份都在实实在在地度过身为人类的每日24小时。 她的肝! 枡山瞳在思维宫殿模拟了数位化电子屏,兢兢业业地为不同身份写人设。在[马甲]已有的社会关系中,为了存在合理,某方面的转变和提升必须有源可溯。 鑑于这个世界的特产毕竟是侦探,为了防止终极惨剧——掉马发生,枡山瞳对于不同马甲,从口癖、语气、常用词、口音,乃至信奉的名人名言上都做了区分。武斗术也是一样。柯南世界里,重要角色几乎人手一种搏击术,全员武林高手,比起思维暴露,起手习惯和打斗风格由于讲究应变,少有时间思考,反而露馅可能更高。 总而言之,在这样严苛的条件下,出于有备无患的心理,她认为有必要在重要机构提前塞人。这样,在红黑势力大幅度失衡的时候,无论是忠装反,还是反跳忠,都有现成的人选。 第13页 譬如,具备超多戏份的两个重要机构,fbi和日本警察。 想到还在发育阶段的两个马甲,枡山瞳觉得自己应该在琴酒大哥离开前,问他平时到底怎么保养的头发。 对了,回头还得让[朗内尔]换成「改邪归正」的打扮,装成大小姐半路改行的管家。 思维宫殿。 半透明面板上,男人的信息条目的部分字眼随着主人的决议跳动了一下,进而更新。 【姓名:朗内尔.卡罗卡】 【身份:前僱佣兵/现组织成员编号fd334/代号尚未获取/现枡山宅执事】 【擅长:近战马伽术;远程狙击】 【交易已达成】 青色的信息流充满科幻感地环绕在黑发黑眼的僱佣兵身份旁边,再向右滑动,是亚裔的一男一女。 警视厅警察学校,纪念礼堂。 「夏美,第一节 课马上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被喊到的女孩转头爽朗地笑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眯成了弯弯的月牙。 「雅纪呀,我来看看优秀的前辈们!」 「你这傢伙真是够了,入校考试和上次实践都是第一名,还想怎么样啊!」 后来的短发女孩不满地看了看表,立马单手拉住自己的室友朝教室跑去。在上课铃最后一遍响起之前,两个女孩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话说,」被称作雅纪的女孩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副想起了什么有趣事情的表情,「一直去礼堂看照片,你不会是看上哪个前辈帅哥了吧!是想以后选择对方的部门吗?」 「没有的事。」 「什么?相泽有喜欢的人了?还是位前辈!」大嗓门的男声响起。 所以说你们理解了什么。 「喂,相泽,他们只是毕业得早而已,我们也不会差的!」 「我们没戏了么?」 「相泽同学,都是即将国民福祉奋斗的人,也看看我们吧!」 「这群活宝!」山本雅纪额头一个井字,「在胡说八道什么啊!」而话题的中心,桃花眼的女孩表情微妙中带着无奈。 「夏美,你不会真的心有所属了吧?」 周围的人竖起耳朵。 「当然不是!」相泽夏美落落大方地摊手,「只是去看一看想要追寻的……目标而已。」 「孟德斯鸠首次提出,犯罪人在精神上已经产生了重大的质变。由此起源的犯罪生物学研究,结合后来20世纪出现的精神分析学说,为犯罪心理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其所衍生的现实应用,就是我们所熟悉的侧写……」 「好啦,同学们,我们来点有趣的题外话,你们知道吗?fbi的首席侧写师,道格拉斯先生的母亲娘家姓,可是福尔摩斯哦。」 讲台上西装革履的男人妙语连珠,最后一排,一个红发略带雀斑的年轻白人戳了戳身边人的肩膀。 「天啊,卢卡斯,你就是为了这个拒绝和你可怜的室友去派对的?我告诉你,可别被cbs电视台骗了,看上去酷炫的fbi收入很不乐观!我们学校的学生出来随便做点什么,都要比这强得多,只要别被他们的白领犯罪部门找上来就成,哈哈哈……当然,你也要小心国税局。」 棕发棕眼,长相斯文的亚裔男生轻巧快速地将笔记本翻过一页,然后接着奋笔疾书。听到好友的话,在台上人发言的空挡,他才侧身低声道。 「史蒂文,如果让你选择,你觉得什么部门比较好?」 「你认真的吗?我的上帝,刚才我的话你是一点都没听吗?」 「试着想想看而已。」 「那就金融犯罪部,感觉比较安全。你呢?」 「组织……组织犯罪部,听上去还不错。」 「一个刚考完i类公务员考试,才拿到警察学校的录取信没多久。」 「一个目前刚听完fbi的宣传讲座,还在勤勤恳恳填写报名表。」 「真是完美诠释了道阻且长啊。」 第7章 我在黑衣组织当管培生(5) 时光荏苒。 「咨询师」的触角逐渐蔓延到了整个国度。组织里,地狱天使留下的遗孤「雪莉」展露的药学才华越来越高,可谓正中那位先生的红心。各个交织的部门为同一个目标加速运转开来,其中就包括设置更多的实验基地。 「真想成为医学天才啊。」 「切宁,你在后座嘀咕什么呢?」 熟悉的保时捷356a行驶在高架桥上。副驾驶上,是久违的金色长发和黑色礼帽,说话的则是正在开车的伏特加,同样久违的墨镜和小圆帽。 鑑于曾经担任过介绍人的角色,又实实在在算得上照顾过一阵,壮实的大块头坚定地认为代号[切宁]的枡山瞳是属于他们一伙的,因此隔了好一段时间没见,依旧对话时相当亲切。 「我是说,朗姆真的好烦,老大,不如我向boss申请去行动组吧。」 冷厉的金发男人头也没回。 「别喊我『老大』。」 「安心,我也就这种时候念叨一句。」分别近两年,少女的身量拔高了十几厘米。尽管一直以来都很忙碌,优渥的生活还是让她的气色好转了许多,与从前那个头发毛躁,手指皲裂的幼崽不同,如今的枡山瞳,单看外表是个标准的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大哥,你听她喊一句也没什么吧,这丫头当初可还跟你效忠过呢。」 第14页 「伏特加!」 琴酒警告地瞪了壮汉一眼,接着回头道,「你心里有数。」 枡山瞳对上他认真的神色,收敛了玩笑的意思:「当然,我明白。」 当初她进入组织的特招一样的方式,註定了和琴酒更容易形成天然同盟,后来又有了类似师徒的关系。但是,当她通过了那位先生的考核,逐步吸收更高等级的情报之后,随着她愈发接近权力核心,就和琴酒拉开的距离越远。双方都默认了这件事发生。 如果说需要和负责组织安全的武力派保持距离是为了降低自己在上位者眼里的威胁,那么和老牌情报人员朗姆的敌对,就是另一种必然了。因此,作为「新秀」的切宁,时不时会遇到朗姆那边丢出来的不软不硬的几个钉子。 不过,偶尔琴酒还是会在「那位先生」的允许下找她合作,毕竟在政界、经济界和科学界收拢人脉是最常见的外勤任务之一。枡山瞳天然继承了皮斯可财经界的社会关系,与政要也多有交集,各色人物只要入过她的眼,基本就等于一份写满了压制点的文档。 但是他们通常还是行动很粗糙。 「琴酒大哥,您又带了狙击手啊。」 「你怎么看出来的?」伏特加忍了又忍,没忍住,「不是又因为什么痕迹了吧,我跟大哥出门前可是换了衣服的!」 「嘘。」枡山瞳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间。 「a secret makes a woman(秘密让女人)……」 「敢学秘密主义者那一套,就宰了你。」 枡山瞳放下手指,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地转移话题:「是要保我们的议员上位吗?消灭竞争对手的手段可太多了,您真的又要直接把人干掉吗?不如让我帮忙?压制管控,我可是专业的,跟随行业知名前辈进修过十年。」 「哈哈,切宁你今年才几岁啊。」伏特加忍俊不禁。 「但我没开玩笑哦,俗话说得好,[知道]就等于[摆布]。而我,」她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恰巧有一份[那些年我们关注的大人物之特别瞬间纪录],并且时时刻刻都在更新……」 「不是你的任务,与你无关。」琴酒冷冰冰地终结了枡山瞳的热情自荐。 少女像是被打击到了,接下来几分钟都恹恹的不再说话。伏特加有些担心地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 「你这次的任务是移交新的实验室,其他的事情不要管。」 隔了一会,琴酒先开口了,语气淡淡的。 「下个月,我接你去看皮斯可。」 这就是妥协了。 「我知道哦。」枡山瞳立刻又提起精神,「所以我就说嘛,如果自己是医学天才就好了,现在呢,天天给人当后勤。唉,那位先生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计算机科学的重要性呢?」 「有哦。」伏特加插嘴道,「听说『千面魔女』有在寻找软体工程师的讯息呢!」 严格来说这是情报泄露,但是金发的男人看了一眼少女兴致勃勃的脸,没多说什么。 「真的吗?那我有希望去软体部门当科研小天才吗?」 「也许可以的,切宁不是黑客吗?」 「我不止会这个哦!告诉你吧,伏特加哥,人工智慧才是未来之光,意识上传才是正确的永生……」 这二字一出。 「切宁!」 副座的男人声音严厉,伏特加僵住了脸,立马假装自己是透明人。 「少说无聊的事。切宁,你来做最终确认。」 「实验室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外层的话,资产合规合法,手续齐全,我的建议是这部分以后不要动。至于人员和架构,全部来自我收购的一家快破产的公司,已经给出了新的运营计划,好好加油的话,过几年能得到[优秀企业]的表彰也说不定。」 外层,是实验室用来外部遮掩的幌子。 琴酒接过枡山瞳递出的文件夹翻了翻。这方面她从来都做得相当周全。 「内层呢?」 「核心区域有着严格的限制,根据级别、区域划分了权限,进行了加密处理,有多层物理隔离。人员的话,现在只有一些基础的,全部经由我手,可以信任。权限转移之后,随他们处理,但是那时候会不会出现老鼠,就很难说了。」 「进货渠道呢?」 「已经谈好,详细资料在这里。」少女单独拎出一份笔记,记录着沟通方式、加密渠道、接头暗号等信息。 「后续我肯定不会插手,这些东西你们想换也行,让那一位放心。」 「但是怎么说呢。」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毕竟不是眼瞎。」 在这一片,有名有姓能够满足组织的特殊货物需求的灰色势力,也就那么几家。挨个数也能数出来。 「不是我手下的人最终负责。」不用管。 看来医学研究果然是那位先生的心头好啊,竟然连琴酒也只能插手这块事务的表层。 「明白了。」 如果要隐藏一滴水,什么地方最保险? 三人来到了尚未启用的实验室,这个即将承接组织重要医学项目的场所,外观丝毫不起眼,就如同周围矗立的其他几家化学厂一样。白大褂在这里来往的行人身上,简直成为了标配。 「不用我们送你回去?」 「我接下来社里还有事,那样存在风险。」枡山瞳道,「放心,伏特加哥,玛克马上就来了。」 第15页 说话间,一辆劳斯莱斯疾驰而来,推门下车的男人正是已经获得代号的朗内尔。如今的他打扮相当规矩,一身笔挺西装穿得有模有样。伏特加从保时捷的后备箱将轮椅搬了出来,替她打开车门。不远处的男人正打算走过来,琴酒却已经推门下车来到后座前,弯腰朝枡山瞳伸出双手。 少女愣了下,沉默地揽住了他的臂膀。这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之前跟随这位领路人的时候,她就发现看似冷漠,事实上也确实冷酷残忍的琴酒在和「同事」以及她这位「后辈」相处的时候,行事并不会十分严苛。而且,过马路的时候,他真的还挺讲礼貌的! 两种相似的金发垂落纠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琴酒动作干脆地把少女放置在轮椅上,接着很自然地替她把因位置变动而散乱到身后的长发捋到了胸前。 头发被压到的痛,谁遇见谁懂。 「切宁。」 金发杀手语调低沉,枡山瞳有种熟悉的预感。 「我见过太多自作聪明的蠢货,胡思乱想,通常是这些蠢驴迈向死路的第一步。」 来了来了!比喻狂魔他又来了! 在琴酒嘴里,叛徒是老鼠,fbi是狐狸,就连新干线也不是火车,是铁蛇。 枡山瞳忍住笑意,假装认真的点头。 望着她低垂的脸,联想起刚才那不正常的亢奋,连伏特加都看出这丫头情绪的异常,他怎会察觉不出来? 「我以前说过,不要因为无聊狩猎。」 「我没……」 「哼,还有玛克酒,过几天让他来c680一趟。」 「啊?」枡山瞳为难道,「这就不必了吧。他的身手,我还是信得过的,就算过了……」看着琴酒越来越黑的脸,还有「你懂个什么格斗」的目光。 「好的,大哥。」 「准备一下,下周去美国。」 「……每天做饭也不影响搏击水平吧……啊?」 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枡山瞳的眼中蓦然迸发出喜悦。 「大哥,是那位先生同意我……」 「伏特加。」 戴着墨镜的壮汉掏出一份资料。琴酒转头塞给了面前的少女。 「辛多拉的ceo最近在寻求进入日本的途径,期望通过本土势力更有效地发展高层人脉,他的公司位于波士顿,号称……」 「信息技术行业的帝王。」笑着朝面前二人眨眨眼,枡山瞳把文件袋抱在怀里,「我当然早有了解。」 「之前那位先生不松口,我没有伸手的权限。这次,我可以动作了?」 「对方传达意向之后,我们和他有过初步的接洽,boss的意思,是之后的合作交给你。」 这就是对她的主张半默认了。 枡山瞳笑意加深,眼睛都眯了起来,琴酒一见她这副表情就牙疼。他屈起指节敲了敲她的轮椅靠背。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虽然不知道她持之以恒向boss提出的诉求是什么,但是大概也猜得出来。如果说那位先生一直坚持通过药学和生物学等方式实现自己的目标的话,切宁则是每日嚷嚷着什么知识表示和计算机视觉。 总之都神神叨叨的。 「当然。」 保时捷转弯之前,伏特加还能通过后车镜看到少女满面的笑容。 「切宁看起来真开心啊!」 「啧。」 「一开始就告诉她应该会更开心吧,大哥干嘛留到最后呢?」 「伏特加。」 「大哥?」 「专心开车。」 二人组身影彻底消失,朗内尔这才走上前来。 「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完蛋了,朗内尔,马伽术不会忘光了吧,那就惨了。琴酒大哥的考核不会简单的,多半会亲手和你过招。」 「你幸灾乐祸什么,我挨打就是你挨打。」 「我知道哦,但是注意入戏嘛入戏!」 「小小姐不必担心哦。那个男人虽然可怕,但我也不是废物。」 「好!保持这种敬业的气势!」 「不过,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高大的男人俯身为少女调整安全带位置。 「为什么最后才告诉[我]好消息,还是为什么要打[你]?」 「无论哪一个都不对劲吧。」 「嗯嗯,ooc了,像个老父亲。」 ——切宁,不要因为无聊狩猎。 「这句话,其实是在说让你不要多想吧。」 「是啊,真有趣。」 少女弯唇轻快地笑了。 「明明最初看上的,就是我这份多思多想的『才能』不是吗?」 男人踩下油门,劳斯莱斯很快融入车流,在红灯前停下,后座的少女才又道:「对了,你去c680基地的时候,想办法让里卡尔他们和苏格兰打个招呼。」 「开始了?」 「是啊。嘛,这也是难免的。」 毕竟,当初的红方大佬们,如今早已纷纷拥有代号,是日趋受到重视的高级人员。 「系统,查阅红黑战力比。」 「【红方指数123%;黑方指数100%】。」 「比例高得有点危险了啊。」 30%是第一道警戒线。枡山瞳想起自己是如何一路见证双方对比从一比一,发展到如今的数值。 琴酒大哥,简直被包围得风生水起。 第16页 「我还是不能和这点和解!琴酒为什么作为『角色』那么惨啊。记得当年吗?随手一找就是德国联邦调查局的卧底。明明我进组织这么久,外围成员五花八门的行业都有,非常好用,带酒名的直系成员也是各个忠心,维蒙蒂诺有品位,里卡尔和克洛维希讲话好听,我超喜欢他们的!」 「但是他们在背后叫您猜心魔神。」 系统无机质的声音疑似在幸灾乐祸。 「可恶,至少也得是魔女吧!」 「什么?」鸭舌帽下,金发青年的蓝眼睛里满是震惊。 「猜心魔神。」带兜帽的猫眼青年非常好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第8章 我在黑衣组织当管培生(6) 警校第一毕业,之后被选入日本公安,目前正在黑衣组织卧底,代号「波本」的降谷零,这天和自己同样卧底,代号「苏格兰」的发小诸伏景光秘密接头,互相交换彼此近日获得的信息。他素来性格认真谨慎,有时几乎到死板的地步,因此从来不会做出类似于怀疑自己的听力这种事。 但是当下他真的觉得自己听错了。 「就算是景……苏格兰你,这种玩笑……也不对,你不是会开这样玩笑的人。」 猜心魔神? 无论怎么想像,这都是该出现在少年jump上的名字吧? 被好友少见的表情逗乐了,诸伏景光笑了笑,很快又正色道:「不是玩笑。」 「你记得吗?上次见面时,你说最近感觉很多暴力团体和组织的联繫加强了,以前是偶尔交汇的两条线,现在更像是密密麻麻的一团,甚至有某种秩序,像是出现了一只看不见的手。」 「是,违禁品的流动很不合常理。」 降谷零回想起当初自己偶然的感嘆,他藉由情报能力进入组织,当下工作也和这方面有关,观测不同势力的动态是他们这类人的习惯。只是,那时候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如果观察力同样敏锐的好友也发现了相似的趋势的话…… 「你发现了什么?苏格兰。」 「是泥惨会。」 「那个臭名远扬的帮派?」 泥惨会作为常年敲诈勒索,开展绑架富豪业务的黑道,是组织在进行很多行动时上好的背锅侠,二人对此都不陌生,作为狙击手的苏格兰接触更多。 「没错,他们之前一直定期从事走私,这也是他们很稳定的赢利点。不过,最近泥惨会的经济似乎不太乐观,有消息说干部之一绵贯辰三酒后抱怨,被会读心的恶魔一样的人卡住了咽喉,没办法自由出[货]……」 「被第三方完全操控了么?」 「是的。这样的境遇不是偶然,我试着接触了其他几家[会社],发现他们多多少少都有过一些调整,有的是在肆无忌惮地扩大,有的则是在不动声色地收缩。如你所说,有一只[看不见的手]。」 「而你怀疑这只手是组织成员,叫做猜心……」波本艰难地吐出剩下的字,「魔神?」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不得不在意。」 「你遇到了什么?」 射击练习场。 有一双温柔猫眼的青年卸下身上的贝斯包,有条不紊地开始组装。这时,身边传来一声长长的感嘆。 ——太闲了。 诸伏景光立刻辨别出这是之前从未听过的声音,带着懒洋洋的感觉。 ——清闲不好吗? 回答他的是蕴含笑意的另一个男声,一副轻快的语调。 ——出动这么少,老大的任务到底都是怎么完成的? ——老大的事需要你管吗,再说你有那个脑子吗?little ricard? [ricard]!里卡尔,新酒名! ——也是,那一位,简直像是会猜心的魔神一样。 再假装听不到就会显得太怪异了,二人的谈话进入了停顿的间隙,诸伏景光起身将装好的狙击枪架好,自然而言地朝旁边望去,正巧和那边的二人对上视线。 一个在脑后扎着小马尾男人先开口了,用那副慵懒的调调。 「狙击手?多少码?」 诸伏景光立刻明白他是[里卡尔]。 「600码。」 「真的假的,我听说这批有代号的新人挺厉害的,有人能打到800码。喂,要不要改天比比……」 诸伏景光正要答话,这时,一声通知音响起,另一个始终笑眯眯围观,一直没开口的男人立刻低头查看,随即抬手对同伴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他顶着一头利落的碎发,一副好说话的气质,在礼貌地向苏格兰点头致歉之后,二人并肩出门。 诸伏景光隐约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那傢伙,让我们等了半天,结果是又去港口吗,饶了我吧。 ——不是挺好吗?old time,让人想起起家的往昔岁月啊。 「层级不低,由一定人数构成的小组,活跃地带和我们重合,然而无论你还是我,之前都几乎从未听过他们的消息,更很少产生交集。」 和发小分别的安室透按了按头上的鸭舌帽,脑中还回想着他临走时留下的话。 「那个称呼多半是个玩笑,但是他们提及那人时的表情,我是不会认错的,里面夹杂着尊崇和畏惧。」 即使被讨论的主人公压根没有在场,依旧出现了的表情。 「提起港口,你第一时间会联想到什么?」 第17页 走私。 「组织之前的活动以影响上层居多,现在这个人的出现,如果是最糟的那种可能的话……遍布各地的黑色网络一旦联合,会构成庞大的犯罪帝国,将作为普通人的大众也绑上战车。」 如同犯罪界的拿破崙,莫里亚蒂教授一样的人啊。 更糟糕的是,这次他的大本营不是遥远的欧洲,不是上世纪烟雾缭绕的伦敦,而是这里,这片他们发誓要守护的土地。 圣玛丽女子私立中学。 「哎,那边的难道就是那位,情况特殊的大小姐?」 穿着百褶裙的女生们窃窃私语,前方被讨论的对象面容姣好,气质沉静,缎带束好的发辫整整齐齐从一侧垂到胸前,身穿及膝裙校服,乍一看和他们没什么不同,除了她坐在轮椅上。 「枡山家的废物大小姐。」 「嘘,你小声点。」 「怎么,我又没说假话。」 被讨论的主人公一脸淡定,作为每学期凑够学分考试合格就行的特殊情况的学生,枡山瞳不常出现在班级里,只在特定的时间点来那么一两次。 比如开学典礼。 事实上,她此刻难得地燃起了怒火,为克洛维希刚刚发来的消息。 「他们就是不能满足于收收保护费得了,是不是。」 操控电动轮椅向校外慢悠悠地移动着,思绪里,另一头同样接收到消息的意识体朗内尔传来男声。 ——不如让我把他们都干掉吧。 「上次是想拿氮化肥当原料造炸弹的『天才』,这次干脆是一步到位运了五十公斤□□的『勇者』,这个世界的人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不直接炼黄饼把米花町炸上天呢。」 系统安静如鸡。 有时候,枡山瞳觉得自己已经适应这个世界了,但是往往总有些事情跳出来提醒她,这是个有特色的属于侦探的宇宙。比如,具备犯罪天赋的人比例是不是太高了?以及,违禁品管控极其松散,到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程度。 在她刚刚插手本地[特殊]市场的时候,是个人就能搞到炸弹,困难程度等同于去秋叶原买游戏机或手办。 校外,倚着车门抽菸的男人抬起手腕,作出一副看时间的表情,接着朝中学大门大跨步走去。他英俊的脸和不羁的气质引起了不少正处于满怀烂漫思绪的小女生们的注意,行走间获得低低的惊呼声一片。 「是外国人欸!」 「好像义大利帅哥!」 ——你太浮夸了。 ——我可什么都没做。 转身拐入了一条栽满樱花树的林荫道,两双不一样的眼瞳间映上了彼此的身影。 「等等,枡山同学!」 只差一点就要和自己的马甲汇合的枡山瞳停下轮椅,疑惑地转过头。朗内尔多跨了几步,站到了她的身后。 被忽然冒出的高大男人惊了一下,九十九由岚脸颊冒出了羞赧。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金发少女礼貌地开口,她注意到面前女孩子的情绪,便回头用眼色示意,紧接着高大的男人便向后退了几步,给少女们留出了更多。 枡山瞳一番表演,九十九由岚果然不太紧张了,此时,枡山瞳也回忆起了对方的所有情况。 知名珠宝商的大小姐,自小受时尚界影响因而非常懂得如何展示自己的美丽,在学校很受同学欢迎,担任枡山瞳所在a班的班长,不过眼下会来找她,应该是因为…… 「上学期的舞台剧反响超好哦,枡山同学写的剧本超棒,大家表演的也很好,你没有来看,实在是太可惜了。」 九十九同学还是学校话剧社的社长,枡山瞳为了凑够部活分,精挑细选了不用到场就可以完成的社团工作。 「确实遗憾,希望大家能够谅解我的特殊情况。」 金发少女面带歉意,视线有意无意转过自己的双腿。 ——宿主,你没真的瘸腿,这样推脱同学的邀请,良心不痛吗? ——不痛。 九十九由岚跟随她的暗示转动视线,果然自觉说了错话。她急急道:「当然!不,是……总之!枡山同学,你真的非常有才华,我可以叫你小瞳吗?」 这转折,少女你怎么回事? 「……可以哦。」 「小瞳,我们想要开一个庆功会,真的非常希望你能参加!」 「九十九同学,我家里的情况,想必你也清楚,我保证尽量出席可以吗?」 「我知道你一直很忙。但是这次你一定可以来的!」和他们这些大少爷和大小姐不同,枡山瞳同学年纪虽然小,却已经是实打实的会社领导者了。 真让人羡慕啊。 身为班长的少女这样想着,按捺住心口的迫切:「我会先和你定下可以出席的日期,再通知大家的!」 喂,这样的话,让人怎么拒绝? 但是这么「不礼貌」,不太象是擅长社交的女王的作风啊。 朝气蓬勃的少女依旧在等待枡山瞳的回话,她飞速算了算最近的工作量,再想起即将到来的美国之行,感觉心里黑眼圈的小人发出了哀嚎。 表面上,枡山瞳充满感谢地抿嘴笑笑:「那就先谢谢九十九同学啦。」 「由岚,喊我由岚吧!」 「由岚,我也很开心能和大家一起度过假期呢。」 第18页 「说好啦!」九十九同学朝自己新认定的友人招招手,接着跑开了。 朗内尔上前一步。 「不错嘛,偶尔也享受下同龄人的青春,大-小-姐?」 「别说废话,你来推。」 表现有点奇怪的同学先放到一边。 男人扶住了轮椅,少女空下来的双手飞快地拿出处于震动的手机。 [已按常规收缴货物。人员如何处理?——里卡尔] [告诉克洛维希,渣滓就按渣滓处理。——切宁] 「什么意思?」废旧仓库里,擦拭枪管的小辫子男人把手机屏幕亮给同伴看,不同于他,克洛维希是街头出身,更了解某些特殊地带的「术语」。 「啊拉,老大这次有点生气了呀。」 克洛维希从货柜上轻巧地跳下,笑眯眯地看向被捆住的满脸惊恐的几人。 「你们这次是违背了他的美学哦,也是,欺软怕硬的想法,连我都看不下去啦!」 「况且,就算魔神也不会喜欢住在爆发的火山口吧。」 第9章 我在爆裂物处理班当职场新人(1) 自政府颁布全面禁菸令以来,专属的吸菸场所可谓五花八门。如警署这样的为国民服务的地方,上头考虑到影响,设定的地点全封闭不透明不说,距离办公点大概有一千米那么远。 半长黑发的年轻男人一手夹着装早餐的纸袋推开门,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几个队员围在老地方。 他笑了笑,熟门熟路地将东西放下,抬手跟同事们打招呼。 令人意外的是,今日这群人格外安静。 「池田,河野,你们这是……」 已经翻出一支卡宾打算点火的年轻人抬起头,发现自己对话的目标们不时向某个方向投以注视,他顺眼望去,哑然失笑。 「喂喂,不是吧,尽管警视厅女孩子很少,你们也不用……」 「不,受人欢迎的队长是不会明白的!」组员之一很悲愤地扭头道。 「队长,对方是这个!」组员之二比了个表示超赞的手势。 「超级漂亮吗?」 「怎么说呢,搜查一课的警花有对手了!」 作为重案课的办公场所,这里通常都是乌泱泱的一片男儿海洋,也难怪他们惊诧于难得的亮色,爆裂物处理班的队长表示理解。他打量了一下那边态度格外淡定的女孩。她很自信,面对有着一大堆男人的房间,没有选择角落,而是毫不怯场地立在正中央。这惊人的气势让她的周遭出现了成圈的空白,女孩依旧不慌不忙地在开烟盒,半张脸有着优秀的弧度。 「要用这个吗?」 [相泽夏美],这日,枡山瞳放了大部分注意力这个马甲上。主要原因是这是上班的第一天。在经过这间一看就知道用途的小房子的时候,她决定抽支烟,作为头一天上班的新人的镇定剂。 自动售卖机的屏幕上,弹出了[您是否已经成年?]的对话框,她很满足地选了[是]。再想到无论怎么说都还只是个黄毛丫头的[枡山瞳],新人女警笑得更开心了。 ——不知道您在高兴什么?而且也根本没有上班紧张这回事吧! ——如果连这点扮演的乐趣都没有的话,就是纯粹的苦力了。 [相泽夏美]曾经有过作为不良少女的经历,因此抽支烟不算ooc。为了符合公务人员的规范,她今日将长发在耳后捲成了侧髻,愈发显出五官的艷丽。在这个更欣赏大和抚子类型女性的国度,如此锋利的美并不太被人推崇。但是这样的美一旦进入众人的眼睛,又任谁也无法否认它的事实。 她没穿套裙,而是身着具备修身长裤的黑白色时装。 发现距离报到时间还早,枡山瞳慢条斯理地拆开菸草的全新包装,却发现自己随身带的打火机无论如何都打不出火。 这时,一道男声从旁边传来。 「要用这个吗?」 她侧眼看去,原来是刚刚进门的那个年轻男人走了过来,此刻正热心地摊开右手。 一个印着「hub」的一次性打火机被递到她的眼前。 不远处隐约传来低语。 「队长太狡猾了!」 「这就是实力吗?」 高挑艷丽的美人轻笑了一声,她干脆将烟叼在口中,稍稍朝对方侧过身子。男人微愣,略带无奈地摇摇头。他翻转手腕,将打火机握在手中,「啪」的一声按下。 紧接着,女孩微微低头凑近燃起的火光,露出一截白皙优美的侧颈。 还在偷偷观望的小团体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俊男美女的和谐场景,你们要拍电影吗? ——宿主,您是不是太……游刃有余了?小心翻车。 ——我是来认真当警察的,能怎么翻车? 烟雾裊裊,女孩夹着香菸开口了:「谢谢。」 「不客气。」男人同样燃起一支烟,二人并肩而立,他道,「很少见人用这种煤油式的打火机了。」 「确实。这个,」晃了晃半旧的金属制品,女孩道,「是纪念品。」 「你是新来的爆裂物处理班成员?」 女孩意外道:「你怎么知道?」 「这附近安置的都是警视厅重案部门,搜查二课,火灾二课,鑑识课,还有警备部的爆裂物处理班。如果你是火灾二课的,现在应该在参加他们的例行会议。鑑识课的话,你的身手又显得太好了。」 第19页 「是我手上的茧子吗?」 女警抬起左手,「因此你才断定我不是文职人员。」 「嘛,有这方面的因素,更多是整体的第六感,下意识就觉得你身手很不错。」 「排除了两个,那么,为什么我不是搜查二课?」 「说这个可能有点冒犯。」男人用没夹香菸的那只手将可携式菸灰缸朝她推了推,脸上浮现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但是,你没穿裙子。」 说到这儿,他的表情甚至称得上腼腆了。 相反,漂亮的女孩子大大方方地盯着他,棕色的眼眸里完全不带一丝羞赧。 该说不愧是当警察的吗? 于是他也就继续道,「搜查二课会出外勤,但是,毕竟是智慧型犯罪案件调查,动手的机会并不多。」 「原来如此,在这个女性倾向选择裙装的国度,不需要频繁肉搏的话,即使是刑事女警也没必要非穿裤装。只有爆裂物处理班不一样,随时有可能需要换上防爆服出警。」她眨巴眨巴自己的桃花眼,「你是这样想的吗?」 男人笑了笑:「对。」 「那么,如果我就是不喜欢裙子呢?」弹了弹菸灰,女孩红唇轻启,「不喜欢约定俗成的规定。也有那种人吧。」 男人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就是我的一点私心了。」枡山瞳听到他这样说,「期待你属于我们这一方。」 神情坦荡,眼神真挚。 ——绝对的社交高手。 上班还是很有趣的嘛。 这样想着的枡山瞳,即[相泽夏美]扬起一抹愉快的微笑,她伸出手去:「很高兴认识你,前辈,我是相泽,相泽夏美。爆裂物处理班的新成员。」 握住男人迎上来的手的那一刻,女孩发现了什么,小小地呼了一声。 「我是……怎么了?」 「前辈真的很有分寸。」她把自己的手和他的放在一起比划了一下,男人瞬间瞭然。 无论他还是她,以指腹为重灾区,都有着许多细小的或新或旧的伤口。如果他方才再多盯一会,就会发现,这是被尖锐的精制工具所伤,换而言之,面前的女孩和他一样,有一双属于拆弹者的手。 无名的情绪在胸口荡起,男人眉眼带笑:「欢迎你入职,我是萩原研二。」 机动队爆裂物处理班办公室。 今年刚和好友一起成为小队长的松田阵平,为了迎接升职后手下的第一个新员工,特意起了个大早。 再看一眼墙上的表,他捏着对方的档案咬牙切齿。 新人是什么准点上班派吗!过分! 虽然自己也是这样。 但是这么一比他不就输了么! 亏他都没吃早餐,还要拜託好友给带来! 对了,萩又去哪儿啦? 「哦!想起来了!」 「萩原队长?」 合拳砸在掌心的男人恍然大悟,回忆起方才女孩要他点菸的表情,终于找到了既视感不时冒出的缘由。 理直气壮,却不让人讨厌。 「是像小阵平啊!」 枡山瞳心情很好地朝办公大楼走去,脚步轻盈。 「宿主,您为什么不直接选择进入搜查一课,明明成绩和表现符合要求。」 「你觉得我傻吗?」 「……不。」 「那地方超级忙的好不好?」想想柯南里到处出警的目暮警官吧,「柯南君还没上线,没人帮忙的他们没准会更忙,但是爆裂物处理班就不一样了。」 「可是,这里没有重要角色,[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都不在红黑主线里。」 「你居然看不起波本的亲友!」 「您在开玩笑吗?」 「不是哦。」 女警按下电梯按钮。 「首先,在这里熬完资历后,根据[松田阵平]的经历来看,是可以转到搜查一课的,既避免了特别忙,又不至于做白工,其次,认识他们之后,和主线的距离,真的有那么远吗?」 进可攻,退可守。 「比如,如果[我]变成暗线,旁边就是鑑识课,你觉得如果他们被压制,无论那些五花八门的侦探具备多么出众的才华,在错误的前提下,他们还能得出正确的解吗?」 若无其事地说出了可怕的话啊。 「就算可以,没有严密的证据链条,也会在法庭上输得一败涂地。」 那时候,和詹黑肩并肩不是梦。 「哎,这样的操作太粗暴了,幸好[我]还是打算当个好人。」 「说了这么多,其实您就是想偷懒吧!」 「这不是当然的吗!」枡山瞳推开办公室大门,「我辛辛苦苦管控违禁品的货源,就不信爆裂物处理班面对一个没有原材料的世界,还能有多忙!」 「相泽夏美,前来报到。」 女警对屋内气呼呼等人的人气角色露出礼貌的笑容。 「新人?」 一头捲毛的帅哥队长举着一杯黑咖啡,打算拿这个代替早餐,结果苦得呲牙咧嘴。 他又望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指针就在这一秒从十二点划过。 松田阵平十分友善地笑了。 「来测试吧!」 第10章 我在爆裂物处理班当职场新人(2) 「我错了,真的。」 「我单知道警校要天天训练,fbi要格斗训练,组织人员当保镖也要训练,偶尔还要被top killer考验身手……」 第20页 「我不知道都当了警察,还要这么密集地训练!」 [相泽夏美]带着30斤的负重,在三层楼阳台的纸箱上,拿着马克笔画樱花。画完之后,她从随身带的工具袋里抽出一把小剪刀,开始……剪樱花。 汗水一层一层地落下,头发早就全湿了,一绺一绺地贴在耳畔。当她终于把剪下来的花朵举过头顶,同时比出代表完成的手势的时候,底下有人在喊。 「计时结束!」 「这次进步多少?」做着纪录的队员小林建一正在登记数据,听到旁边的队长问话,连忙翻看之前的纪录,「三十五分二十七秒。提高了半分钟。」 「这样啊。」松田阵平把墨镜向上推了推,「差不多是极限了吧。」 「是的,这是相泽半个月来第二好的成绩了。」 小林警官回想了一下道,他看着场地里喘着粗气,一身狼狈的女孩,简直无法把她和第一天报名的精緻美人对上号。 倒不是说相泽这个样子不好看啦。 就是。 队长真的好狠的心啊!这么漂亮的女孩,也忍心每天让她在规定时间内爬上爬下,负重训练,在体力透支的时候,还要进行精细的操作,比如剪纸。 「相泽她,这样会不会太辛苦了?」 他喃喃出声。 「哈?小林,你在说什么啊!」 已经拿过记录版开始自行查阅的松田阵平随口道,「这训练你也做过吧!」 他们都做过。 「但是相泽毕竟是女孩子啊。」 「所以我不是让她剪了樱花吗?」 不,队长,重点完全不对。 这时候,一身狼狈的女孩已经从训练场里走了出来,她还在平复着呼吸,跟两人对视之后,嘴角勾出一个笑。 她把手中纸板裁的樱花朝这边丢过来,大声道:「喂,队长,已经够了吧?」 松田阵平反应灵敏,一把抓住目标,闻言道:「什么够了?」 他想到小林刚才的话,好看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难道你也觉得太辛苦了?这才是耐力测试结束而已!」 「啊?」相泽夏美一脸无辜,「没有啊。而且我知道……」 「你的负重才三十斤,防爆服可是有七十斤,到时候穿着那么重的衣服,如果力气和耐力不够的话……」 小林警官拽了拽自家队长的袖子。 「……还差得远呢,相泽!」 不要这样说女孩子啊!骂哭了怎么办! 「队长你在说什么?我是说,樱花我真的剪够了,下次换成红椿花行吗?」 三人面面相觑。 「咳咳……」 「要什么红椿花!不许!」 「行吧。」 「好了,快去吃饭吧,下午还有其他测试呢!」 松田阵平,一个狠人。 爆裂物处理班的队员们盯着队长摆弄着刚从陈列库里翻出的盒子,用算好的火药剂量,亲手调整着起爆装置,打算下午就炸一个真的给新人看看。 ——如果相泽夏美没能排爆成功的话。 「你们围在一起做什么?」 笑眯眯走过来的萩原研二和同事们打完招呼,目光才转向一脸严肃的发小,「小阵平?」 对方正在专注地组装八个蛋,听到了也只是朝他点点头,又低下头忙活去了。 「萩原队长,松田队长打算……让新人直接上手拆真的。」 「新人?」 萩原研二想起那天的女孩,再看看同僚们担忧的脸,顿时瞭然。 「是那个女孩子?」 「队长您知道啊。」 「毕竟是一朵『金花』嘛。」萩原研二笑笑。 「是啊。」 「这可是难得的瑰宝。」 机动队的女性比例很低,漂亮女孩更少,相泽又是爽朗大方的性格,虽然长相艷丽,却很好相处。年轻的男青年们难免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劝劝队长吧!」 「直接来真的,会不会刺激得过分?」 被寄予厚望的萩原研二走到一心忙碌的发小身边。 「小阵平?」 「我不会听的。」 松田阵平一手拿着蜂鸣器,正在和电路相连。他也听到了队员们的讨论,感觉莫名其妙的无稽之谈。然而毕竟是面对好友,他耐下性子解释。 「你记得我们两个第一次出现场的时候吗?」 「当然记得。」 虽然他们两个一个从小就爱拆东拆西,于这一道非常有天赋,一个在修车厂长大,对机械毫不陌生。在警校,两人成绩也是名列前茅,是被特招进机动队的成员。但是,第一次进入被黄色的警戒线围绕的现场的时候,无论是萩原还是松田,面对被疏散人群后显得格外空旷的场所,感受着安静到压抑的气氛,两个新人表现得那叫一个差劲。 「那次很丢脸欸。怎么忽然说这个?」 「是啊,真的丢脸。你举着防爆盾哆嗦,我负责递工具箱,结果手都在抖。」 带领两个新人出任务的是个经验丰富的老队员,拆开外壳后告诉他们情况并不复杂,还有心思一边拆一边提点,即使这样,两个人也没能完全放松下来,状态大失水准。 「你觉得那是为什么?萩?」 随着发小的话,萩原研二也逐步回忆起当初的场景。他向来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也自认性情勇敢,选择成为拆弹手的一刻更是做好了觉悟。但是当时,心跳声仿佛在和机针共振,他几乎感到了耳鸣。 第21页 「是未知的缘故吧。」剪下一截胶带,松田固定着引线,「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存在于幻想里的结果显得越发可怕。所以,成为队长之后,我就决定,要让新队员接触排爆训练的第一天,就知道眼前爆炸的感觉。」 「话虽然这样说,和真的还是不一样吧。」 「那当然!」瞪了好友一眼,松田道,「我又不是要把人炸死!剂量我算好了,自己也试过了,穿好防爆服之后绝对不会受伤的!再说,如果她顺利拆除,根本不会爆。」 「哈哈。」萩原举手投降,「我知道我知道,小阵平的意思,是希望她对危险心中有数。」 「嗯,还要记住永远小心。」 「真负责啊,我们松田队长。」 「哼!」 「只是队员们担心也有道理的吧,毕竟相泽是个女孩子……」 「那又怎样?」 松田头也不抬地动作。 「嗯?」 「是女孩子,那又怎么样呢?」 爆炸装置已经基本设置好,只差外壳。 「她一样要穿70斤的防爆服,也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剪断导线,倒计时不会为她晚跳一秒。」 「毕竟女孩子天生体力差一点。」 「但是她知道啊,这是她的选择。她已经决定要选这一行,那我就要她和我们一样,一样负重七十斤往返跑,一样十秒内穿线六次……这样,才能做得一样好,才能活下来。」 「她都没叫苦,我为什么要在起跑前拖住别人的臂膀呢?那才是没必要的负重吧。」说话间,已经完成的松田起身。 他又仔仔细细地最后检查了一遍。 萩原研二失笑。 「你这傢伙,好像总在奇怪的地方很是帅气啊。」 旁边的同僚们还在眼巴巴地观望。 「小林,通知相泽,下午2点到这儿来!」 「欸,队长,真的要这样啊!」 一片哀号里,松田阵平郎心似铁。 萩原朝他们摊摊手,示意无可奈何。 「快走,我还没吃午饭呢!」 方才还十分酷炫的松田队长一把拽起好友的胳膊就往便利店跑,正巧遇上了正在饮料柜前犹豫的相泽夏美。 「队长好,萩原队长好!」女警朝他们敬礼。 「相泽啊,正好,我告诉你哦,下午两点直接去排爆训练场。」 「这么快?」 「是啊,而且我准备了真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就这样直接说出来了啊。 萩原无奈扶额,他观察眼前女孩的神色,只见她双眼放光。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啊,你这人带着我在说什么。」 「谢谢队长!我超开心的!」 「哼,嘴上说得厉害,到时候多半跟你想的不一样。如果被吓到的话,就加训吧!」 「怎么会!啊,队长你人真好啊,这样吧,为了表示感谢,你选什么都请让我一起结帐吧!」 「不要胡说八道!我可是前辈啊前辈!谁会需要你结帐啊!」 「是是,超——可靠的前辈!」 她的开心简直溢出来了,上次看到这样的开心,还是小阵平跑过来说又找到一家修车厂可以让他自由组装。 真是的。 那种纯粹专注的追求啊,总会让人闪闪发光。 斯卡西酒店有着相当着名的纯正英式下午茶餐厅,是不少追求新潮的年轻人喜爱聚会的场地,同时,价格也相当不菲。 「寺田前辈,这里的雕花窗据说是法国运来的,真的吗?」 「是啊,父亲在设计的时候很是重视这一点呢。」 被问及自家建筑的秘闻,寺田佳弥抚了一把自己的长发。她正是这家高端连锁酒店家的大小姐。 「遇到了话剧社的大家真巧呢。无论如何,既然来了就好好享受吧!我有叮嘱为你们准备杂果馅饼哦,那是新来后厨的拿手点心。」 「谢谢前辈!」 「抱,抱歉,前辈,我坚果过敏。」 「喂,麻步!」 「放心,[always have a n b(总有备用计划)],我也有为大家准备牛肉派和樱桃派哦。」 「太感谢前辈啦!」 穿着长裙的女生离开了,留在原地的女生们互相对视,不禁感嘆。 「寺田前辈,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可靠啊。」 「不过,由岚到底哪去了,怎么还没来?」 「对啊,不是说枡山同学今天也会来吗?」 「话说为什么由岚执着地邀请那一位啊,明明其实不太熟的说……」 「啊,他们来啦!」 远处门口出现了他们熟悉的部长的身影,而旁边出现的高大男人,正细心地俯身为轮椅上的女孩整理被风吹乱的披肩。 「无论看几次,都觉得枡山同学的管家很有气势啊。」 「也很帅气。」 「嘻嘻。」 约莫一个小时后。 装潢奢华的休息室。 巴洛克风格的沙发上铺陈了羊毛织毯,半遮着坐具的曲线腿。 年纪不大的金发女孩倚于其上,一动不动。 她用镇定的声音道:「报警。」 「还有,告诉他们,最好顺带呼叫排爆警察。」 第11章 我在爆裂物处理班当职场新人(3) 第22页 「斯卡西酒店内部避难工作已经完成!」 「礼风三号街人员疏散完毕!」 「交通机动队已在两公里内实行交通管制。」 「六号休息室为第一现场,目前正对酒店其余地带进行爆裂物排查。」 「请大家注意,有序撤离,切勿推搡!」举着喇叭的警官指挥着人群。 「十分抱歉,客人。」 「真的很对不起。」 「很抱歉给您带来这样的体验,请小心脚下。」 斯卡西酒店负责人寺田社长站在门口朝撤退的人员不断鞠躬。 「寺田先生,麻烦您也先行撤退吧。」 年轻的警官关切道,老者掏出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满面愁容,在看到身后同样一脸着急的孙辈时,表情变成了担心。 「佳弥,你怎么还在这儿?」 「爷爷,您去休息吧,爸爸马上就来了!」 高级酒店内部查出炸弹的消息一经公布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在经营者的配合下,警方第一反应就是组织无辜人员撤离,并对他们和场地其他地方进行安检。 「辛苦你了,松田队长。」 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目暮警官向机动队的来人致谢。后者朝他点头致意,一边整理身上的装备一边朝内走,他的身后是一个差不多打扮的年轻女孩。 「什么情况?」 「很麻烦。」中年警官想起现场情况就一阵头大。 「爆裂物棘手?」 「不,那个我们了解不足,没办法进行专业判断,我们想说的是拆除现场怕是会非常棘手。」他打量了一下旁边的女孩,「你们来新人了?」 「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由另一辆车下来的机动队成员赶了上来。 「见到现场你们就知道了。」目暮警官嘆了口气,「如果没判断错的话,是压力触发型炸弹。」 「这点确定吗?」 「疑似属实,一个孩子的管家断定的。」 「孩子?」 有人员被困在现场已经属于很糟糕的情况,再加上还是个孩子,众人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是的,那孩子就在炸弹安装位置的上方。不止如此。」几人来到了高级酒店的五楼,推开休息室的门。现场出现的那一刻,其他人明白为什么经验丰富的警部也会说情况棘手。 「她身旁还有一具尸体。」 「这样年纪的小姑娘,我觉得你们中有女警安抚她会好点。」 休息室的中间,放置着一具长款沙发,上面叠着很多精巧绣花的抱枕,看上去非常松软舒服,镀金的扶手上有着花束和丝带的装饰,深绿色的布料直垂而下,原本应当几近落地,现在却已经被确认现场的警察撩起。然而即使这样,从远处依旧看不清低矮处的情况。 再上面是柔软的长毛织毯,坐于其上的少女十五六岁的样子,低垂着头,发丝掩住的脸看不清表情,她没哭,但是露出的半张小脸一片煞白。 这也难怪。 毕竟她身旁氤氲出一小片红色,被复杂的沙发罩幔包裹其中的,是个不太明显的人形。之所以断定是人,是仔细端详的话,夹缝处有金黄色的发丝冒了出来。 也就是说,这女孩和一具尸体,同处在被安装炸弹的沙发之上。 松田阵平直直向前走去。 「队长!你还没穿防爆服!」 男人飞速靠近,半跪下身体举起手电筒确认情况后又返了回来,沖目暮警官点点头。后者心里一沉。 「是真的?」 「至少看外观挺专业。」 旁边队员小林开口:「队长,确定是压力触发型?」 「暂时无法确定。」 松田心里同样存在疑问。毕竟,通常情况下,那种一旦触发,有丝毫的压力改变就会立刻爆炸的炸弹,在没有人提前预警的情况下,受害人大多直到死亡来临都不会发现。 「那孩子的管家发现的?」 「诺,就是那边的男人。」 目暮警官指着不远处黑色碎发的高大男性。作为警界老人,他们看人有种敏锐的直觉。而这个男人,有种掩藏不住的危险气息。 「先生,您还是暂时离开现场比较好。」 「抱歉,请容我拒绝。」 自从接到报警电话赶到现场之后,高木警官已经努力劝说了眼前男人好一会儿了。对方自称是被炸弹裹挟的少女的管家,说什么也不肯离开酒店。 松田打量了对方几秒。 「确定与他无关?」 具备这样的专业知识,又有那样的气质。 「贼喊捉贼吗?我们第一时间也这么想过,已经搜过了他的身,没有什么特殊发现。暂时也没找到可疑的动机。总之,现场就拜託了。我们也会继续追查今天的状况。」 搜查一课的刑警在外围询问有关人员,希望尽快找到炸弹犯,帮助解决眼前最大的危险。至于爆裂物出现的现场,以松田为代表的机动三队在快速检查完现场情况之后,队员们面露难色。 原来,炸弹被安装的位置极其刁钻。这是一种典型的法式沙发,装饰冗杂,底部距离地面非常近,炸弹又被黏在离外侧较远的地方,导致可操作空间异常狭小。不钻进半个身子无法操作,但是这个距离…… 「太窄了,戴着防护头盔的话,根本进不去。」 第23页 「就是不戴头盔,钻进去也很拥挤。」 「队长,怎么办?」 松田合上墨镜,淡定发话。 「你们布置防爆盾,我去,相泽,工具箱。」 被喊到的女警动作慢了几秒,松田以为她在紧张,转头一看,相泽夏美箱子举到一半,犹犹豫豫。 他单手接过设备,随口道:「怎么了?」 「要不,我来吧?」 松田阵平听到自己的部下这样道,「只有我身量合适。」 「同样大小的空间,我的操作余地会比您要宽敞些。」 「而且,之前我也跟您出过多次任务,不是新手了。」 确实,女性的身份使得她即使有肌肉,身材依旧称得上线条流畅。个头有一米七,算不上矮,比起其他队员还是显得小只。至于技术层面,从日常训练到前几次任务,相泽夏美的表现可圈可点。 「你想什么呢?相泽!」松田挑了挑眉,他按流程检查了一遍工具箱,就大步走了进去,还不忘沖她挥挥手。 「有我在的时候,什么时候需要你们了!」 「对了。」他忽又转头道,「你也别想轻松,举好防爆盾,安抚那个孩子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二元触发炸弹。 幸好没让新人上。 拆解完外壳,确认了基本情况后,松田阵平这么想着。 在压力触发之外,这个炸弹还有一种触发方式,是定时触发,指针跳动的声音便来自于此。 难怪那个孩子的管家能够判断出来。 颇为棘手的是,这个炸弹没有时间显示装置。 安静的休息室里充斥着高档香氛的气味,暖色调的灯光让一切都显得,只是与今日的场面碰撞之后……冷厉的黑色制服,乌压压的头盔和防爆盾,冰冷的金属碰撞声,咯吱咯吱让人忐忑。以一种类似修车的姿势半截身子探入矮腿沙发底下的排爆队长时不时报出几个短语。 「td缺失。」 在场众人都愣了一下。毕竟训练有素,除了目光泄出几分着急之外,没人开口说什么。 没有时间显示,意味着他们不知道炸弹何时会爆炸,也许是半小时后,也许是下一秒。 「所有人再退后一圈。」 队员们应声动作,心底无比担忧。 「相泽?」 只有一个女队员没动。 小林警官唤了她一声,却看到女警抬手示意。他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沉默了。 沙发上,从方才就开始不言不语的少女抬起头,一双碧绿色的眼睛中充满了泪水。晶莹的水珠一滴一滴地从她的脸颊划过,自下巴簌簌落下,无声无息地打湿了印着花纹的织物。 「怎么办啊?」 「呜呜呜,都是我的错……」 「真的不是误会吗?」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比起一个哭泣的少女更难搞的,是一群正值青春的慌乱的少女。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各个出身富贵。 「我不能带我的孩子离开吗?凭什么?」 难搞的家长是附属品。 「情况紧急,希望大家谅解,毕竟,这些孩子的同学还处在危险之中呢。」 目暮警官礼貌而不失坚决。 「那么,还请大家和我们的警官分别说明一下情况吧。」 「是谁发起的这场聚会?」 「……那个,由岚她,也在里面。」 九十九由岚,沙发上的死者。 「她们都来自同一所中学,圣玛丽女子私立中学。这次来聚餐,为的是庆祝话剧演出成功,几个孩子都是话剧社的成员。死者九十九由岚,是话剧社的部长。被炸弹威胁的受害者名叫枡山瞳,是话剧社的编剧之一。其他几个人分别是上川香利,出演主角的演员,北村麻歩,负责舞台布景,阿部悠子,负责服装和化妆。」 「不是还有个女孩吗?」 目暮警官想了想。 「是偶遇的前辈,也是这所酒店的大小姐,寺田佳弥,是他们学校美术部的部长。」 「几个人口供对的上吗?」 「乍一看没问题啦。」高木警官举着记事板,道,「下午两点,北村麻歩,阿部悠子,在门口遇见刚下车的上川香利,三人一起进入了酒店,到了在提前预约的下午茶餐厅。在那里,他们遇到了正巧来自家酒店休闲的寺田佳弥,聊了几句话之后,寺田佳弥离开了。然后,死者九十九由岚跟枡山瞳一同来到了餐厅。」 「枡山这个名字,我总觉得有点耳熟?」 「是那家有名的汽车会社。」 一道女声传来。 刚和鑑识人员沟通过的佐藤警官指了指旁边举着摄像机的记者们。 「前几年由于社长失踪陷入低谷,后来有了新的继承人之后,靠着调整经营方向重新焕发生机的汽车会社,最近刚刚颁布了新能源还有自动驾驶方向……」 平日里就对汽车颇有研究,自己还刚刚为爱车换了颜色的佐藤美和子对于这家企业很是熟悉。 「啊,是那家噱头很多的公司嘛!」 「警部,那是时髦好不好!」 在年长者眼里显得「不务正业」的汽车公司,在追求潮流的年轻人心里却有着极高的地位,不得不说和领导者的手腕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 「果然也是一个大小姐。」 第24页 「不止如此哦。」佐藤警官道,「有一种说法,是那个女孩,才是真正的决胜角色。」 「怎么可能?她都没有成年吧!」 「是,而且现在台前的执行人是曾经的副社长,枡山瞳的堂叔,枡山义贺,按理说,他才拥有最大的经营决定权。不过,那人已经在集团里出任职务很多年了,手段素来保守,而枡山集团大刀阔斧的变化也就发生在最近几年。因此,不少人还是更信服第一种说法。」 「继承人遭遇大危机!」 「商道姬君命途多舛!」 电视台的记者用着极其夸张的字眼播报着。 「佐藤,你说这些应该不只是因为有趣吧?」 「是的,那女孩的家庭状况非常复杂,我认为这方面也应该纳入考虑。」 第12章 我在爆裂物处理班当职场新人(4) ——炸死我算了。 ——宿主。 ——真的,我现在就起身,让这个炸弹爆掉。 ——冷静! ——我再确认下,琴酒大哥应该不看电视吧。 ——…… ——快说不看啊,工藤新一上新闻那么多次,他不都没看到吗! ——您就算被炸死,本体也会缓慢恢复的。 想像了一下半截身子在停尸间蠕动着拼凑起来的景象,枡山瞳感到绝望。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愿意开启任务的原因。 连死亡都不自由。 ——算了算了。 ——不过,您真的没发现吗? ——我发现了啊,不然排爆警察为什么来得这么及时? ——不是那个…… 靠在沙发上太久,枡山瞳腰都酸了,不能做大的动作,她只能轻轻转了转脖颈,[朗内尔]被好心的警察当成感人忠僕,拦在警戒线外。[相泽夏美]靠着本体一通哭,顺理成章地留在了身边。 三人交换眼神。 黑色眼睛:如果第一时间周围没那么多人的话,[我]早直接上手拆了。 棕色眼睛: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我]职级不够,不能上场。好在松田是绝对的拆弹高手。 绿色眼睛:现在干嘛?好无聊。 黑色眼睛:那就……破案? 绿色眼睛:一眼就看出来的事实,有什么好说的。 棕色眼睛:可以早点结束,少在新闻上出现几秒。 黑色眼睛:那就破案! 绿色眼睛:也行吧,唉,还要先演一拨。 「我听到了。」明明在流泪,少女说话时不含一丝哭腔。 嗓音不高,但现场格外安静,因而所有人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的话。 「td是timing device吗,也就是说没有计时装置。」 糟了。 松田阵平的手微微一顿,又接着动了起来。 目暮警官的话没错,安抚无辜人员确实是各式突发场景中非常值得担忧的一环。之前那孩子过于乖巧,大家首要任务是专注现场其他情况,多少忽略了一点。已经处于工作状态的机针、极小的动作操作空间、狡诈的引爆方式…… 男人的汗水垂直落入发间。 交给你了啊,相泽。 「没有时间显示装置,意思是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距离死亡还有多久。」枡山瞳道,「朗内尔又说这是压力触发型的,如果我动一下,也会死。」 一直以来,压力炸弹和水银平衡型炸弹都属于最难处理的爆裂物情形。首要原因就是往往会出现人质,他们的情绪在巨大的压力下难以管控,又能直接影响现场的后果。 人质越清楚事件情况,反而会有越大的心理负担。 排爆警察们这样想着,把目光集中在另一名女性身上。 相泽夏美从防爆盾旁边大大方方探出头。 「你分析得很对。」她干脆半个身子都挪了出去,「是个聪明的孩子。」 小林警官很着急。 喂!抛弃防护你不要命了啊! 这种肯定的回话又是什么鬼? 「……啊?」 少女明显愣了一下。 「那么关于犯人是谁,你有没有头绪?」漂亮的女警掀开了头盔的面罩,「对了,我叫相泽夏美。」一边说话,她一边习惯性地伸手,到半路又收了回去。 「握手目前还不适合啦,之后补上吧。」 小林警官看到那个年幼的女孩把脸侧了过来,对着自己的方向道:「她脑袋是不是有点问题?」 不瞒你说,我现在也有点怀疑。 「别这样,来嘛,你不喜欢推理吗?」相泽夏美语气轻快,「你猜出计时器,证明还是挺喜欢动脑子的嘛。」 「别看我这样,在警校成绩还蛮好的,虽然现在不是刑侦警察……不妨你来讲一下今天的情况?」 紧接着,在场众人都听到了今天的时间线,包括还在底下专注拆弹的松田阵平。 「我在门口遇到了……由岚。我们一起去了餐厅,那时候,大概是两点十分左右。」 「之后就是下午茶……大概四五十分钟后结束的,快三点的样子,因为身体不好,我有点累了,就叫了我的管家,朗。」 「他去了服务处提我的轮椅,结果服务生告诉他,轮椅找不到了。」 高木警官向目暮警部复述少女们的证词。 「咦?轮椅找不到了?」 「这点确实很奇怪。」高木道,「服务生说餐厅观景平台旁有一个斜坡,有人从他们存放处偷偷拿走了轮椅,然后推了下去。轮椅的残骸就倒在坡底拐角,七零八落。可是因为处于视线死角,他们当时并没发现,只好先跟那位先生致歉。」 第25页 「……朗内尔回来告诉我这个情况,说他要去楼下车库拿备用的轮椅。在那之后,又过了一会,我的同学们很担心我,又说休息室不远,就提出一起扶着我来这边休息。」 「我们等得不耐烦了,就说想办法带她去算了。」 「是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枡山同学不是完全不能走。」 「……结果,我们刚扶着她坐下,枡山就很严肃地告诉我们离她远点,随后她的管家也沖了进来,把我们拦在一边,接着就报警了。」 「这样说来,很奇怪啊。」目暮警官若有所思。 「然后你就发现了炸弹?」 「她怎么知道底下有炸弹?」 「我听到了声音。」少女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朗曾经有过军事经历,为了我的安全,他对我进行过训练,那一刻,虽然怀疑自己是多心了,保险起见,我告诉大家不要靠近。」 「她说,自己的管家是很专业的人员,对她描述过这种情况……虽然觉得她大惊小怪,我们还是报警了,呜呜……」 想到那个男人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目暮警官觉得找到了合理的原因。 「你们没发现尸体?」 「没有。你们来了我们才知道,本来还在想由岚到底去哪儿了呢……」 休息室同样是九十九由岚考虑到同学的身体情况提前预约的。下午茶还在进行的时候,布景的北村麻歩去了一趟游泳池附近,打算一会去游泳。出演主角的上川香利跑到下一层,找到了最近流行的唱歌间,负责化妆的阿部悠子去了甜品自助区晃悠了好一会。后来枡山瞳很抱歉地表示自己累了,她的同学就一起陪她等待管家上来。这时候,九十九由岚说自己要去一下洗手间,接下来,因为枡山同学的轮椅出了问题,三个人就一起帮她去到了休息室。 「明明聚会还在进行,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出去转了一圈?」 「因为很无聊嘛。」北村麻歩道,「说实话,我们和枡山同学不熟,根本没什么好聊的。」 「她很少来学校的,因为腿有残疾。」 「不是啦,她只是身体很虚弱而已。」 「对对,哎,因为她一直坐在轮椅上,我习惯了。」 「总之,之前我们[五人组]一起玩从来没带过她,不知道为什么由岚这次非常坚持要邀请她,兴致勃勃地预定酒店,还买了新裙子,染了头发……」 「五人组?」目暮警官,「除了枡山瞳,你们只有四个人,还有一个人是那位酒店的大小姐吗?」 「寺田前辈吗?不是她啦,是希和。」 「喂!」 提到这个新名字,少女们心情更低落了。 「那是谁?今天没有来吗?」 「宫内希和,两个月前,她自杀了。」 「现在由岚又……说起来,由岚怎么死的,是不是她本来不舒服在那里休息,然后枡山同学压上去之后,内出血什么的……」 「笨蛋啊,怎么可能!」 「你们没看过推理小说嘛!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就是凶手之类的,没准是枡山同学靠过去的时候,隔着一层布杀掉了由岚!」 「警部!」高木小跑过来,耳语了几句。 血衣找到了,在厨房,是一件戏服,仿的是古代制式的将军兵服,因此上面挂有部分金属制的装饰。 上面有四个人的指纹,戏剧部的四人。 「香利,这不是你的戏服吗?」 「可是是悠子负责保管的啊,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吗?」 「香利你之前不是说由岚天天让你饰演根本不喜欢的角色,好一阵子抱怨吗?」 「麻步还说自己做大道具根本忙不过来呢!她手腕都痛得要去看医生了,结果还是被要求按期画好,不得不求人帮忙!」 「悠子你在说什么啊!明明嚷嚷着衣服又多又难管……」 「我能告诉您的只有这么多了。」仍旧与尸体共处一室的少女在讲述中,略显激动的情绪逐渐完全平复。 相泽夏美通过对讲机和目暮警官交换了几条消息,告诉了她。 「游泳池、唱歌间、甜品自助区……每个地方都可以到达这里。为了方便贵宾出行,这是一间有着双重出口的房间。」 「如果没有血衣,凶手还可能是陌生人。可是有了血衣的话……」 「现在就是三选一咯?」 两个人真的像模像样地推理了起来。 松田阵平已经操作四十分钟了。 「至于北村他们的事,我和他们不熟悉,这些前情也根本不知道。」又被普及了一耳朵爱恨纠葛的枡山瞳摇了摇头,「宫内希和的话,我知道她的父亲是白手起家的企业家,母亲是着名岩彩画家,二人已经离婚了。那是位家门优越、性情烂漫的艺术家,来自关西的艺术世家,情感经历很丰富。」 「你不熟悉同学之间的故事,却记得这些?」 「这是家里人为我选择这所学校的意义。」说到这里的时候,少女声音格外的冷清。 周围人员表示,总觉得看了一场大戏。 ——推理过程展示到这个地步,应该差不多了吧。 枡山瞳心想。 前情提要,有。 现场概述,有。 暂时看不出问题但是给人感觉很奇怪的细节,有。 第26页 会吵起来的嫌疑人,有。 好了,现在只差一个可以让人脑袋后划过闪电的关键提示了! 如果我有眼镜,就该反光了。 「相泽警官。」 「嗯?」 「你觉得,这个发色和我的像吗?」 少女纤细冰冷的手指,轻轻点住了沾染着暗红的发丝。那些跳跃的金黄色,属于另一个不久前还鲜活的生命,热情邀请她参与真正的青春生活的那个女孩。 女警怔住了。 她们同时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成年人按下了对讲机的通话按键。 「目暮警官,我知道犯人是谁了。」 「哈?」 还没有被高中生救世主「拯救」的目暮警官表示很不适应。 「请您听我说……」 来自女子中学的同学们仍旧围在一起,心情很是焦躁。这时候,阿部悠子惊呼了一声。 「那不是枡山同学的管家吗?」 「咦?是哦。」北村麻步道。 之前坚持不肯离开现场的朗内尔,枡山同学的管家下楼了,如今正和她们一样处在安全地带。 「哼,什么嘛,果然还是怕死。」 「也许是警察拆除了炸弹吧……」 有人脸色忽变。 斯卡西酒店周边是热门的商业地带,为了方便客人,不管是办公楼还是银行,很多大楼的前台附近都布置了短时储物柜, 长发的女孩飞快输入了六个数字的密码,金属门应声而开。 她正打算伸出手去,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从一旁探出,牢牢钳住了她的手腕。 极大的惊慌涌入胸腔。 她僵硬地转过头去。 「youngdy,你可真是要害惨我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笑眯眯道,气息令人毛骨悚然。 ——比自己推理自己抓更倒霉的,是我这个身份又要参加琴酒的培训了! 第13章 我在爆裂物处理班当职场新人(5) 「寺田佳弥,不准动!」 跟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来自警方的警告。 「卡罗卡先生,您跑得也太快了吧!」来到柜门前的高木警官苦着脸。寺田佳弥发现方才还格外可怖的男人一下子气质变得温和不少,虽然接下来他就毫不留情地钳制着她的双手,将她从柜门前扯开。 「喏,引爆器在里面。」 「这您也认识?」 「我有过复杂的经历,警官大人,请您放心,我来霓虹务工的手续齐全而合法。回头可以提供给您查看。」 「你们还没拆掉炸弹,对不对?」 被高木戴上手铐的少女猛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猜我给你们的时间是多少?你还有心情呆在这里,就不怕马上给那个废物收尸吗?」 「你这是,直接认罪了?」 男人没她想像中那样变得惊慌失措,而是意味深长道,「不再挣扎一下?」 「哈?」 「真遗憾。」 「你在说什么?我就知道,没人在乎那种人!看你这样,你也不在乎她吧,你只是个拿钱办事的下人!」 「完成!」 喘着粗气的男人从沙发下滑了出来。 「队长?」 「我听到了哦,相泽。」捋了一把湿漉漉的小捲毛,松田阵平笑道,「没想到你还有推理的才华。」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沙发上的女孩。 「小同学,也辛苦你啦,怎么样,我的部下很优秀吧!」 枡山瞳扫了一眼移交给其他队员处理的已完成全部拆卸的装置。 【多元装药】【二元引爆】【火药量计算】 一个小时的没有防护的近距离操作。 「……嗯,很优秀。」 松田阵平听到少女低声道,「谢谢。」 「系统,一直以来我都想问……」 「什么?」 「为什么大家要围在一起听推理?包括犯罪嫌疑人?难道不该直接抓捕之后,就送去审讯室吗?她凭什么有机会得到解释呢?不法分子只配突然得到银手鍊吧!」 警方为了组织疏散人群的临时指挥室里,摘下头盔,套着一身宽大机动队队服的女警英姿飒爽。 枡山瞳,不,是[相泽夏美]面对周围一群人……搜查一课的同事、爆裂物处理班的同事,本体的同学们,他们的家长……远处好像还有听到消息赶来的记者……不是,这场面哪里都不对劲啊! 目暮警官,你是不是要给我做个引入介绍啊。 「这是我们爆裂物处理班的相泽警官,之前就是她找出了嫌疑人,我们才及时控制了相关装置,避免造成更大的伤害。」 他真的介绍了! 大家眼中的枡山瞳裹着小毯子坐在自己的车里,她用朗内尔的身份拒绝了身体检查,表示需要休息,也不接受採访。 这边,[相泽夏美]的身份开始认命地解释。 「这个案子最让人困惑的地方,是死者、炸弹,以及因此陷入危险的受害人共处一地。」 「谁安置的炸弹?谁杀死了死者?他们是同一人吗?」 「作为拆弹手,我从炸弹开始讲起。如果说作品代表着艺术家的心境,炸弹的设计方式也能暴露出犯人的特徵。不同的成分、颜色、气味,都会反应制作者的身份信息。」 第27页 「这个我们知道,有时候被拆除的炸弹上还会有指纹之类的线索。」目暮警官道。 「没错,这也是为什么在没有人质的情况下,很多可以爆破拆除的炸弹,我们依旧会选择手动拆除,就是为了保留这些信息,为后期破案提供线索乃至物证。」 「但是当时你们还没时间检查这些不是吗?」 「嗯,不过依然有信息可以提取。比如,这个炸弹的触发方式非常诡谲……它是一个二元触发炸弹,首先是压力触发,启动后一旦承受的重量有所变化就会爆炸;其次是定时触发,到了一定的时间之后,如果尚未拆除,也会爆炸。而且,它甚至没有时间显示装置,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危险会突然到来。」 「因为压力触发的设置,死者一定是在炸弹安装之前就倒在了沙发上,同时,狭窄的地带和私密的空间,註定安装炸弹的犯人不是随机巧合地作案,是有备而来。血衣的出现圈定了范围是熟人,再加上严苛的时间间隔,可以推论,炸弹犯和凶杀犯是同一人。」 「可是,她为什么要用刀杀了死者,再准备炸死另一位女孩呢?」高木警官道。 「您也注意到了,对吧,割裂的手法,让人觉得哪里怪怪的。通常情况下,犯人可能会针对不同对象行凶,但往往只会选择一种下手的方式,比如连环杀手,他们手法会升级,基本方向不会变,枪杀是枪杀,毒杀是毒杀。」枡山瞳说,「可是,如果那不是不同的方式,而是同一个人的n b呢?」 「比如,以严谨可靠的性格着称的,总会有备用方案的那位小姐?」 「啊,前辈的口头禅!」 「always have a n b!」 几个女孩子惊呼道。 「开什么玩笑,沖这点就可以认定我的女儿是凶手吗?」接到自家酒店出事消息赶来的寺田勇,也就是寺田佳弥的父亲情绪异常激动。 「当然不,首先,间接证据数不胜数,对场地的熟悉,能够准确找到物品存放处,将轮椅摔落在死角;对九十九预定房间位置的提前掌握,她或直接或间接会具备的打听的过程;甚至后期我们追溯火药来源的时候,也会有证据;还有,您女儿被抓住现场直接认罪的发言。」 「等等,那件血衣,不是没有她的指纹吗?」 「如果有的话,不就失去了特意从话剧社拿出衣服的意义了吗?负责道具的北村麻步,手腕上仍然有着敷药的气味,她在完成布景时请求帮助的对象,应该就是美术部的前辈,寺田小姐。」 「前辈,你……」 北村的反应证实了这件事的存在。 「于是,今天的事情是这样的。首先她来到物品保管的地方,毁掉了枡山的轮椅,调开了她管家,紧接着,她套上来自话剧社的演出服,来到休息室,给了那个女孩一刀。」 「不对啊。如果她那时候调走了管家,枡山瞳不是还在餐厅里么?」 「这也是初期我认为十分奇怪的地方,但是,那是我们眼里的时间线。在犯人眼中,她是先看到休息室里已经有人,才去毁掉了轮椅。」 「几个孩子作为同班同学,都不知道枡山其实具有一定的活动能力。在凶手看来更是如此,一旦毁掉轮椅,就意味着短时间内不良于行的少女只能继续呆在沙发上,并且还能支开照顾她的人。」 「然而她不知道,自己看到的背靠在沙发上的金发女孩,其实是九十九同学,也就是死者。」 「啊?」 「不会吧,前辈认不出由岚吗?」 「死者是放假之后才染的头发吧,话剧社的三个人作为好朋友了解这一情况,相反,没那么熟悉的,上次见面还是在校园里的大一届的前辈寺田,则不清楚这一点。今日,她也并没有直接和死者见面。毁掉了轮椅之后,再次来到休息室的她,理所应当地选择对那个相似的背影动手,结果,却发现杀错了人。」 「情急之下,她有两种选择,转移尸体,改日再行动;或者,直接把沙发上的帐幔翻转,重新布置繁复的装饰,隐藏尸体,再设置另一个陷阱。她针对的正是一定会去休息室的枡山同学,毕竟,死者就是为了她才预定了这个房间的。」 「第二个陷阱成功了,枡山同学来到了休息室,坐上了沙发,触发型炸弹立即生效。如果不够谨慎的话,只要当时那位小姐轻轻一动,不仅是她,其他人也会立刻死去吧。即使发现炸弹并报警,在滴滴答答的计时中,也要十分煎熬地等待着不知何时会突兀到来的死亡。」 「当之前声称不会离开自己主人的管家来到安全区的时候,目睹这一切的犯人,担心炸弹拆除有望,决定将事先藏好的引爆器拿出来。于是我的同事在短时储物柜前抓到了你。」 「是这样吧,寺田小姐?」 「但是,她的动机是什么呢?」听完全程的目暮警官不解。 枡山瞳顿了顿,道:「这点,我也想问寺田小姐。」 「因为她是个废物,废物就该去死!」本来低垂着脸的女孩突然扬起头,恶狠狠道,「你知道我妹妹是谁吗?你知道那个废物对我妹妹做了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出人意料,女警回答,「两月前自杀的宫内希和,对吧,她是你妹妹。」 「你怎么……」 第28页 「你能够拿到演出服的原因,不仅是去帮道具组的忙吧,还有就是和宫内同学的熟悉。她以前是话剧社的摄影师,你则是美术部的部长。你们二人于美学一道很有天分,大概是遗传自你们共同的母亲,那位有名的岩彩画家。」 「没错,我们是同母异父的姐妹。也许是都有那样一个母亲,我和希和的关系反而非常亲密。在她自杀前,最后一次跟我通话的时候,很沮丧地说自己表现不好,被说是废物,甚至遭到了霸凌。」 「所以说,和枡山同学有什么……」 台下众人都看到女警的脸色乍然难看了起来。 「难道说?」 「她哭着说,为什么是她呢?为什么真正的废物不去死呢?」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让人心绪复杂。 枡山瞳抿了抿唇。再开口时,音调都低了几分。 「于是你也觉得,真正的废物该去死。你没有选择报复欺负她的那些人,反而选定了你眼中的,不良于行的废物。第一次是利刃,第二次是炸弹。」 「你知道由岚为什么要去那儿吗?」 寺田佳弥哭泣着,「警官,你既然能推理出这阴差阳错的一切,那你知道吗?为什么,由岚为什么会在那儿?」 「我太紧张了,看到了那样的头发,出了差错才发现……」 「我不知道。」女警摇了摇头,「抱歉,我们好像收队了。目暮警官,之后就拜託您了。」她飞快地鞠了一躬,然后径直穿过人群离开了。 「欸,等等,相泽!」 目暮警官目瞪口呆看了看旁边的松田阵平。 「你队长还在这里呢?收的哪门子队啊!」 「是请教。」 一直懒洋洋地一言不发的男人忽然道。 「什么?」 「那孩子,选择了相似的打扮和发型,预定了相当受欢迎的餐厅,就为了邀请自己很喜欢的同学。」松田阵平压下墨镜,半露出透亮的桃花眼。 「还不明白吗?嘁,亏得萩原平时说我情商低。」 「松田队长?」 「我是不了解外面流传的说法啦,不过,那个和尸体和炸弹共处一室,身体虚弱却能够坚持一动不动,还能和我的部下共同推理出凶手的女孩,绝非你口中的废物。相泽应该觉得很讽刺吧,被害人憧憬的同辈,是你们眼里该去死的『异端』。」 「啊,现在的小孩真是太复杂了!小林,收队!」 「是,队长!」 机动队来时运输人员的车辆上,方才任性的傢伙果然在那里,此时正在后车箱里屈着腿坐着,怀里搂着自己的头盔出神,平日里清澈的眼眸蒙上了阴影。 「你长本事了啊,相泽,自己喊收队?」 「队长,我……」 松田阵平抬手给了相泽夏美一个脑瓜崩。 别误会,弹得是她怀里的头盔。 「队长?」 「死气沉沉的,像什么话!」 「我知道了。」嘴上应着,仍旧显得委靡不振的队员,让松田感到非常不满。他想了想萩原平时的做派,灵机一动。 「这副表情,简直对不起你这张好看的脸。」 ——萩原研二常用语:阵平酱!干吗这副表情啦,对不起你这张帅哥的脸。 第14章 我在爆裂物处理班当职场新人(6) 「啊?」 [相泽夏美],也就是枡山瞳情绪半真半假,她确实感到烦闷,可要说有什么心理打击也不至于。 对于初出茅庐的新人警官角色,她选择了最为合理的外在表现。 包括解释推理时对于动机的不解。 但是,松田阵平你在说什么啊松田阵平? 「谢谢?」 她犹豫着说道,浑身的丧气都少了几分。 萩真是交际小能手,你看果然有用。 这样想着的松田队长,很大方道:「不客气。」 之后,他们两个你看我,我看你,安静了好几秒。 收工的其他同事在这时候回来了。 小林警官隔着十几米就举起手朝二人打招呼:「相泽!队长!」 「欸,你这傢伙,居然把队长放到后面是怎么回事!」松田身手灵便地从车厢跳下来。 「啊,队长别介意拉!相泽今天表现得很不错,不是吗?」 「就是啊,省得重案组那堆人老说我们机动队有勇无谋!」 其他的队员也吵吵嚷嚷地拥过来上车。他们都目睹了后辈今天的出彩表现,也多少注意到了她最后的失态,同松田一样,几人有意营造出一种比以往更热闹的气氛, 这份心情,作为[相泽夏美]的枡山瞳接收到了。 「推理真的好难。」 「宿主,您表现还可以。」 「不,你不知道,我现在十分佩服那些侦探。」 枡山瞳的草稿一: 「在各种各样的刑事案件里,手法通常反映了凶手的特徵。比如,有人喜欢选择毒杀。据数据统计,女性犯罪者的毒杀比例要远远超过男性,这有先天体力限制的原因,也有后天文化落下的刻印。再比如,有人倾向于制造鲜血淋漓的现场,这代表他具有极其残忍的本性和极高的意志,能够直视残杀同类的血腥,又或者夹杂了刻骨的仇恨。」 「死者被包裹得非常严实,除了伪装现场的目的以外,同样反应了凶手的愧疚心理。因为羞愧,所以覆盖了她的脸,不愿直视受害者的眼睛。这很奇怪,往往使用利器杀人的凶手,完全可以预见自己将要造成的极其血腥的场面,她的恨意,本该支持她打造出更加可怖的现场,而不是被包裹、被隐晦隐藏的一切。这是一种明显的心理上的违和。再看炸弹的设置,一切又统一了起来。血淋淋杀人的凶手,她的n b是设置没有时间显示的炸弹,伴随滴答滴答的声音,让受害人听着代表倒计时的声响,无从得知死亡来临的期限……这背后支撑的,才是一致的心理,即同一个程度的恨意。」 第29页 打咩! 不行,太像fbi侧写那一套了。 枡山瞳的草稿二: 「我们爆裂物处理班的松田队长,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主排爆手。当时,他扫了一眼炸弹之后,给出了[专业]的评价。他的意思不是标准或者优秀,而是指手法偏向正统。也就是说,爆裂物制作的技术,是主流社会中可以光明正大出现的、允许合法应用的那种,即所谓『专业人员』的领域。当然,这样断定太主观了,后来他在拆除过程中提供的信息陆续佐证了这点。」 「你知道吗?哪怕同样是正规流派,矿场和建筑爆破的风格都不一样哦。野路子的差别就更大了。在我们看来,就像五星级大厨眼里的法餐和日餐,区别明显。」 「你的父亲是建筑师,近日你家旗下酒店也有新的选址在施工,你是由此获得的原料吧,现场爆破品的改装。」 打咩! 槽点太多了。 柯南里现在都不介绍犯人八个蛋材料的来源了,这样推断简直画风突变! 真就人杰地灵米花町吗? 还有,她早就想说了!这孩子天赋不止点在美术上吧! 枡山瞳的草稿三: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真的有人看不出来真相吧!我都把答案餵你们嘴边了啊! 划掉。 那个高中老师乱入一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枡山瞳的草稿四…… ——所以,您真实的推理逻辑究竟是什么呢? ——这个嘛…… 「塞西利娅,你知道侦探和我们的区别吗?」 「他们都有无聊的正义感?」 由格兰瑟姆出发的火车正在提速,它将以每小时100公里的速度向伦敦驰骋。 文雅的绅士右手将高礼帽持在胸前,左手拉着一个八九岁的女童。她穿着天蓝色的丝绒裙,脑袋上扣着小小的钟形帽,黑发规规矩矩地拢在双耳后,显得十分乖巧。 「不是。」 素日举动优雅的威廉.莫里亚蒂,被这回答逗得笑出了声。 提着行李箱的胞弟路易斯紧随其后,年轻男人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威廉哥哥,我觉得西西说得很对。」想到上次遇见的呆毛侦探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侦探,不就是非常无聊的物种吗?」 「路易斯。」 「我知道了。」 包厢里,一大一小相对而坐。路易斯贴心细緻地把来时准备的甜点一个个摆放在桌面上,旁边是冒着热气的大吉岭红茶,配以精緻的银质餐勺。 「正义人士很容易相信人这一点,我并不讨厌。」威廉嘴角微微上扬。 「言归正传,塞西利娅,你喜欢证明题,还是计算题?」 「老师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因为案件就像谜题,不是吗?」 窗外的风景急速地前进。 「……侦探习惯做计算题,他们由已有的数据得出结果。【桌上的痕迹】推出[死者曾经挣扎],【杯中的药物】指向[死者的昏迷情况],【受害人的人际关系】告诉他们[谁来过现场], 【地面留下的鞋印】圈定了[嫌疑人范围]……一个个细小的证据,最终帮助他们锁定凶手。」 「我呢,更喜欢[证明题]。代入犯罪者的心理,模拟过去那一刻的场景……【为什么我要用刀】——[我有足够的力气][我不害怕鲜血][我可能仇视着我的对象],【为什么瞄准喉部而非肺腑】——[因为我目的明确][个性偏执而残酷],【为什么我的行为会导致现场一片狼藉】——[因为有突发情况出现][我急于逃脱]……得出【我是怎样一个人】的答案之后,再去证明手法的运用。」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差别?」 「因为侦探需要定罪。」女童声音清脆。 「没错,他们需要缜密的证据,足以在法庭上完成有力的指证。这样的出发点引导着他们正向破解谜题。不过,也许有朝一日会流行证明题也说不定。好了,现在我给出了两种解答方式,塞西,你能再想一种吗?友情提示,和不同人的差别有关哦。」 小女孩捏着一块杏仁糖,想了想。 「观察表情、体徵,断定对方是否说谎,诱导、施压,确定谁是凶手。」 「专注于[人]本身啊,可以算[判断题]呢。前提是必须对表情和情绪非常敏感,擅长表演的弗雷德和邦德会倾向选择这种途径吧。很好,还有吗?」 「……」 「莫兰呢?」俊美的男人试着启发学生。 「啊?那傢伙啊。」提到平时居然会和小孩子吵吵嚷嚷的前上校,女童露出一个同龄人常见的表情,她撅了撅嘴。 「他大概是靠直觉吧,看哪个不顺眼就直接干掉哪个。如果比喻成题目的话,就是胡乱猜测的选择题吧。」 「这样说话可真是一点都不优雅。」威廉笑道,「但是即使他的做法,也非无据可依哦。」 「资深、优秀的警察可以第一眼判断出嫌疑人,因为他们熟悉犯罪者的状态。在他们眼里,杀人的罪犯,尤其是初犯,那种激昂的亢奋,从头到脚,亮得就像深夜里的火光。」 「战场上的士兵同样熟悉这种状态,生命的剥夺和被剥夺。是以莫兰的直觉,本质上是经验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头脑赋予他的决断,连所谓[不需要证据和推理,最快时间找到目标,消灭目标]的行为模式也是一样,是尸山血海中挣扎的经历孕育的生存本能。第六感帮他识别血腥和敌意,促使他快速行动,让他最大可能地活下来。」 第30页 「记住,塞西利娅。计算、证明、洞察……或者干脆就是经验衍生的直觉,要获得答案的方法,永远不止一种。」 居酒屋。 「你想知道为什么?」 「嘘——」 机动三队的队员正在集体聚餐,除却自家队长松田阵平外,还有隔壁队的队长萩原研二。二人既是同期又是幼驯染,经常互相在彼此的办公室出没,大家见怪不怪。 桌上,烤牛舌在兹拉兹拉地响着,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不时有人举起冰凉的啤酒干杯。 松田和好友坐在一角,他们的对角线尽头,是小口小口饮着清酒的相泽夏美。 她非常显眼。 毕竟整张桌子就这么一个女孩。 旁边微醺小林警官刚想跟她碰杯,就被一种莫名的气场吓清醒了。明明相泽没有拒绝,笑得很礼貌,连杯子的位置都比他的低一半。 「你看,她是不是很不对劲?」 松田阵平把一罐惠比寿啤酒放在唇边。 他刚才已经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好友讲述了一遍。 「小阵平,你为什么要把啤酒罐抬这么高?」 萩原研二小声问,他莫名感到一种压力,也捏起一罐啤酒放在脸前。 「万一她会读唇语呢?」 「哈哈哈!」 「小声点!我很严肃!」松田用气声说话。 「噢,这是你组织聚餐的原因啊?」 「嗯。我可不想我的部下出了什么心理问题。」谈到这儿,松田阵平眉头不自觉地紧蹙,「你也听我说了,她很有做警察的天分。」 他望向长桌另一头的部下。她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看了回来,附赠了一个笑容。 正在脑袋里做完推理复盘,顺带回忆了过去的枡山瞳习惯性地对上司礼貌地笑笑。 「你看这个笑容!很诡异吧!」 松田在桌子下面狠拽了一下好友萩原的袖子。 萩原研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喝了口酒压压惊。 「那你非要我来是做什么?」 「你不是一直都很懂女生吗?你帮我看看她到底为什么这样?」 「……」 「别不好意思啊,萩。你与女生交往的才华,可是警校教官认证过的!」 从好的方面来想,发小现在还挺会考虑集体的,成为队长后对部下异常负责啊,连心理问题也会考虑……个鬼啊!小阵平还是那个老样子啊!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 「总之。」他道,「你就是奇怪为什么今天的事情对相泽影响特别大,是吧?」 「嗯。」 「小阵平,你记得小时候有段时间,你自己很不开心吗?」萩原研二隐晦地提醒。 好友的父亲曾经蒙冤入狱,那段时间,大家都管小松田叫「杀人犯的儿子」,对他多有排挤,幸好健身房的人一直鼓励他,才让小学生的松田阵平没有因此消沉,还牛气沖沖地给自己定下了人生目标——打一顿警视厅总监! 好友长大后桀骜不驯的气质,绝不能说与此无关。 「干嘛突然说这个?」松田阵平不解,这些对他来讲已经算是过去,随着成长,伤痛亦逐渐被抚平。要知道,现在他都不讨厌警察了! 他差一点就没想起来。 「噢,你是说……」联想起今天那个被视作异端的孩子,他们遇到的情形或许不同,但是,因为「不一样」而遭受的恶意,是统一的。 少年人的世界天真而残忍,不像成年人的世界,有时候,那片土地的法则非常原始,让某个人不合群的缘由也会十分荒谬。家境太好,家境太差,学习太好,学习太差,长相太好,长相太差……有某种缺憾或有某种传言,更是社交上的灭顶之灾。 「记得吗?相泽的资料?」萩原扬了扬眉。 松田阵平若有所悟。 入职时作为常规考察,相泽夏美的系统档案被调出过。她有过作为人身安全限制令保护对象的纪录,由她的母亲申请,针对她的父亲,连带子女也被圈进了保护范围。 由此,她的成长经历可想而知。 「这样啊。」 今天的事情让她想到了自己的过去吗? 「别担心。」看好友明显低落下去的气场,萩原研二安慰道,「相泽会自己克服的。」 「你确定吗?萩。」 「当然,我眼前就有现成的例子嘛。」萩原笑道。 相泽夏美,那女孩有和小阵平相似的特立独行。这证明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有过多少痛苦与不安,他们都成长成了不用取悦别人,也能坚定地立于自己世界中心的那种人。 鸟取县。 近日在日本公干的某着名干部听着车内广播。 「今天下午三点四十分,斯卡西酒店五层发生了一起爆炸威胁案。目前嫌疑人已遭警方逮捕。据悉,着名汽车品牌masuyama唯一的女继承人枡山瞳作为受害者之一,一度身处险境……」 「大哥???」伏特加惊得差点没握住方向盘。 「给那个蠢货打电话!」 「……是[玛克],还是[切宁]?」 「铃铃铃……」 「不是吧,今天我已经很累了。」这边,枡山瞳本体刚刚[自己]开车送自己回家。 她嘟囔着翻过通讯。 屏幕上出现的俨然是[一代三的金发plus]。 第31页 枡山瞳表情一僵。 「宿主,您应该是上新闻了。」 「我知道……那么多记者,我又没瞎……但是为什么琴酒大哥偏偏看新闻了!可恶,别把条子的事情放在眼里啊!」 「那不是这句话的真正意思吧!」 第15章 玛克的出差场合(1) 麻萨诸塞州首府,波士顿。 这座城市有着美国雅典之称,以着名的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为代表的诸多高校都坐落在这里。 洛根国际机场的停机坪上,谢过好心帮忙照顾的空姐,黑发的男人推着轮椅上的女孩下了飞机。十几个小时的航行让身体孱弱的她双颊发白,一路的休息也没让不适的感觉减少几分。 到达大厅。 由三男一女组成的商务打扮的团队默默等待着,其中一人举着[辛多拉]的接机牌。当金发少女和她的管家出现的时候,照着手头资料认人的带头人眼前一亮。 「是枡山小姐吗?」 「您好,我是枡山小姐的管家。」沖他礼貌伸手的是女孩身后的男人。 「抱歉,小姐身体不适,失礼了。」 「哪里,贵方为合作远道而来,辛苦了。」 辛多拉公司的公关部长凯文.琼斯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他一边握手,一边观察那位轮椅上的未成年女孩,只见她此刻睁开了一双碧绿色的眼睛,用低低的声音道。 「感谢您的宽容。」 是一口标准的英音。 「很高兴认识您,年轻的女士。我们昨天已经有幸和您的商务团队进行了接洽,关于这次合作,可以肯定的是对我们双方都是幸事。」 「对了,不知道这位是?」 简单寒暄后,琼斯先生的目光转向始终位于二人身后一步的金发年轻人。 「我叫安室透。」年轻人彬彬有礼地迎上前来,「是我家小姐的家庭教师。」 ——提问,在场三个人,一共有几份工作? 四天前。 爆炸案结束当晚。 「朗姆那个……」 「平复心情!」 「boss那个……」 「保持淡定!」 「这破组织我早晚给他……」 「宿主!」 ——好烦,好累,好辛苦,不想干了。 挂掉琴酒的电话,枡山瞳抱着自己的枕头生无可恋。 她刚刚接受完对方的三连警告,分别是「早告诉你不要玩脱了」「居然会被中学女生劫持」「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的小鬼,你就这?就这?就这?」 「宿主,对方的原话不是这样吧。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精通翻译。」 终于,琴酒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 「告诉玛克,没有下一次。」 ……也不能说就是真的放过了她。 「大哥,我真的很感动,您百忙之中抽空关心我的生命……」 「少说废话。」 「但您应该不至于为了一件小事就打电话来吧?」 「……看来你脑子没全丢。」 男人平静的声音从话筒那侧传来。 「朗姆最近对新技术很有兴趣。」 这是一句暗示。 枡山瞳想到自己之前好不容易接到的信息技术行业的合作任务。 ——辛多拉的ceo最近在寻求进入日本的途径,期望通过组织更有效地发展本土的高层人脉。 果然,临出发前,机场贵宾室。boss发邮件告知她的[新派遣员工][朗姆新晋心腹]出现了,和朗内尔对过暗号,恶人脸的黑皮笑得意味深长。 「初次见面,我是波本。」 那一刻,枡山瞳内心的愤怒变成了悲凉。 那位先生素来小心,人送外号「慎重居士。」 闭着眼想,也知道他是出于制衡的目的,才允许朗姆往她的任务里塞人。同样的道理,有来有往才是游戏,他不可能让切宁在这场新旧势力的斗争中直接出局。 她的外在身份毕竟是真实的,暂时没有弃用的打算,这形成了一大软肋,boss断然不会让朗姆知道这样的底细。 ……当然,即使到了那一步,她依旧可以隐姓埋名换个新身份生活。反正平时完成任务也是靠着信息远程操作居多。 这是脑力派的尊严。 不,怎么想那样的走向都让人非常不爽。 好了,现在的问题在于,那个自认的二把手,到底知道了多少呢? 眼前被他看好的红人,波本,他是行动的前哨?还是真正的王牌? 「系统,红黑战力指数给我报一下。」 「【红方指数110%;黑方指数105%】。」 还在控制范围内,看来上次向他们透露另一股势力之后,成功了打压了对方气焰。 以及,小心无大错,古人诚不欺我啊。 在对方打过招呼后。 作为礼尚往来,一身执事服的朗内尔同样笑得危险:「很高兴认识您,我是玛克。」 双方交换代号时,始终注意力保持高度集中的安室透没有忽略被留在一旁的那个女孩。她年纪不大,脸上透出些微的惶惶不安,紧握扶手的指尖也失了血色。 「阿拉,这位是?」 他很自然地问道。 「她是我这个身份的主人,也是这次会谈的代表。」玛克酒低声说。 第32页 「哦,用来遮掩的吗?」 「算是吧。」 「信得过?」 「不用特意避开。射 is a little earner.」 男人语气轻描淡写。他使用了一个特殊的代称,安室透立马明白了女孩的身份。 在mafia的说法里,earner通常用来指代为了「家族事业」赚钱的人,他们从事或合法或非法的生意,为组织提供金钱支持。 也就是说,女孩同样是组织的成员,没有代号的话,就是外围人员? 「确实年纪不大。」他道。 「嗯,是个有那么点商业天赋的孩子。」 这时,由于两道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过久,女孩敏感地望了过来。面对有代号的成员,她朝二人露出了包含敬意的标准微笑,于轮椅上微微弯腰致意。 ……刚才的惶恐被主人刻意控制,完全看不出来了。 「切宁,那种东西,你是真的没发现吗?」 琴酒在挂掉电话前,又向她确认了一遍。 每天像个神棍一样的小鬼,按理来说,她在扫视现场的第一眼,就该根据什么【沙发移动过的痕迹】之类的东西得出推断吧。 「大哥,我又不是神,还有,当时的局面,如果我没坐上去的话,就更解释不清了啊!」 少女嘟嘟囔囔的声音里夹着一点委屈。 「再说了,这样不好吗?」她的语调忽然又高昂了起来,「您也知道吧!传说中的primacy effect。」 首因效应。 在交际心理中,人们根据首次见面获得的印象非常难以改变。 第一印象,某种程度上会主导他人对你的观感。 「……在警察眼里,我现在是个纯粹的小可怜欸。这是因祸得福啦。对吧,不错的出场。」 【正义而聪慧的警察】 【纯然不幸的受害者】 以及,【故作坚强的工具人】 从接送的豪车上下来的枡山瞳,「无意中」迎上波本的视线,再次怯怯地弯了弯唇。 辛多拉公司的董事长,托马斯.辛多拉单看外表是个十分精明沉稳的老人。他的白发和鬍鬚打理得相当整齐。作为白手起家,如今拥有诺大产业的男人,他也确实有着自傲的资本。 「据说,这是埃及库夫王使用过的金杯。」 「这个呢,则是鉴真和尚的教典。」 「旁边的是江户川乱步所作《心理测验》的手写原稿。」 在私人收藏馆带领客人参观的辛多拉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致,紧随他其后漫步的两个年轻男人脸上维持着礼貌的笑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就不确定了。 作为明面上的商业交流,枡山集团组织派出了十几人的谈判队伍,已经早一步到访,现在正和自家年幼的继承人对接。 在场三个人都明白,眼下才是真正谈论正事的场合。 披着[朗内尔]马甲,枡山瞳始终双手插兜,悠哉游哉地左看右看。 安室透则更配合一点,他不时会对感兴趣的藏品发出追问。 结束这场展示之旅后,三人来到了会议室,里面等待多时的是之前在机场出现的公关部部长凯文.琼斯。董事长辛多拉径直坐到了主位,摆了摆手示意属下开口。 正餐来了。 「二位先生,在商谈正式开始之前,我们有一个不情之请。」 中年白人男性将红木桌上的箱子打开,满满的钞票整整齐齐地码放着。 「这里是二十万。」 「哦?」面对这样的转折,朗内尔挑了挑眉。 这不是预想中的流程。 安室透保持弧度的嘴角亦微微下压。 「您这是什么意思?」 「请不要误会。」中年男子连忙道,「是这样,就在两天前,我们接到了一通来电,一个自称洛温斯的男人声称手里握有我们集团的负面消息,是来自前员工的一段录音。他要求我方给出十万美金作为交换,否则就要向媒体公布。」 这确实很闹心,但也是商业上常见的手段。 朗内尔单刀直入:「你们需要的是一名掮客。」 在生意场上,通常商业人士被敲诈勒索的时候,就算决议妥协,交钱了事,也会避免亲自见面,而是找到第三人负责交易,以免给对方留下更多的把柄。 「还是说,你们想让我们帮忙,把那人彻底『清除』?」男人加重了末尾两个字。 面对杀人放火的暗示,公关部长充分体现出了生意人的狠绝。 他笑得别有深意。 「这个嘛,我们不能直说,但是您应该可以理解。小虫子总是贪得无厌。我方的意思,是彻彻底底,毫无后顾之忧的解决。」 「辛多拉董事长,这也是您的意思?」 安室透开口。 位于上方的老者自从提起这事后就是一副阴沉的表情,他点了点头。 「我想,这对你们应该不是什么负担。」 「是一段什么样的录音?」 「我不能说。另外,如果您二位能拿到这段录音的话,也请不要打开,不要拷贝。」 公关部长又接过了话茬。 「生意就是生意,我相信这是我们的共识。」 从辛多拉公司离开,两个男人回到了休息处。先不论突如其来的任务,合作方在招待上倒是显得诚意十足。他们包下了五星级酒店的顶楼一层,这里共有东西两套总统套房。名义上的领头人,枡山集团大小姐正在隔壁休息。 第33页 「你感觉到了?」 「嗯,没错。」 先是财富和人脉的展示,后是挑衅一样的任务,表面上的礼貌并不能遮掩对方的傲慢。 「那老头,是在怀疑组织的实力吧。」 黑发男人将西装外套丢在沙发上,接着大大咧咧地松了下领带,属于执事的气质被丢弃得彻底。 「这就要问您了。前期交涉的情况我不清楚。」 安室透慢条斯理地将风衣挂在衣架上,又从脖颈取下乳白色的暗纹围巾。 透过[朗内尔]的视力5.2的眼睛,枡山瞳一眼就认出那是芬迪。 再看他内搭的印花衬衫。 纪梵希今年的走秀款。 ……我跟琴酒大哥天天辛辛苦苦黑吃黑挣到的钱,是不是都让人这样花了? 我是不是该让boss整改下报销制度? 不合时宜的念头蹦了出来。 她算了算[朗内尔]目前一身衣服的价格,感觉要输。 表面上。 「……我可以告诉你,是他先找上的组织。」 朗内尔道。 「那就奇怪了。」 第16章 玛克的出差场合(2) 安室透在心里分析获得的情报。 看来,初期接触辛多拉的并不是玛克一行,否则他不会说那样的话。 辛多拉董事长表现确实有异。 还有,对方的请求……对于黑暗中人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更遑论组织的人。 需要先确定玛克的态度。 这样想着,安室透挽起袖口,来到了大理石制的料理台旁准备泡茶。 他打开饮水装置的加热功能,把锡兰红茶一匙一匙地放入骨瓷茶壶里。 「假设如你所说,对方有求于组织,作为主动方,为什么做出这种姿态?」 他漫不经心道。 「你的意思是那老头临时起意变卦了?」 朗内尔摸出一把战术折刀,随意地挽了一个刀花。 「多半是这样。」 被逐渐加热的水发出微微的噪声。 斜倚在锃光的台面一侧,金发的男人眉眼锋利。 「你准备动手吗?」安室透道。 「你想知道?」朗内尔停止了动作,注视着他。 过了几秒。 「嘛,毕竟是你的任务。its your call(你来决定).」 安室透先行避让。他歪歪头,避开对方凌厉的眼神,又从旁边架子上拿出一套手绘玫瑰的白瓷杯,转身打开水龙头进行沖洗。 二人对话就此暂停。 沙发上气质慵懒的男人翻出了手机。安室透用余光观察,对方似乎在快速地浏览着什么,不时点击几下。 是在交换消息吗? ——玛克是[那位]的人。 在朗姆对他布置任务的邮件里,关于将要合作的同僚,只给了这样一句语焉不详的话。他要求波本尽可能地收集对方的信息。 [那位],是近些年组织流言中新晋势力的领头人,据传与琴酒交好,和郎姆关系则不怎么样。代号不明,能确定是承接了这次任务。 玛克酒既然出现,证明他一定是对方团队的人。 单纯的下属吗?又或是更进一步的亲信? 还需要更多情报。 「诺,请用。」 安室透将泡好的红茶端到对方的面前,笑道:「还是说,你是咖啡派?」 在自己靠近时,男人立刻收起了通讯设备,相当警觉。 「谢了。」 接着,他起身同样在料理台晃悠了一圈。 回来端着一沓切好的柠檬片。 对上安室透讶异的眼神,朗内尔咧嘴笑道:「我是柠檬红茶派。」 给自己来了三片之后,他把小巧的金属夹转向安室透的方向。 「你要来点吗?放心,不是刚才那把刀切的。」 枡山瞳按照自己定下的人设抿了一口红茶。 妈呀!好酸! 接下来就是打听消息了。 毕竟,至少从表面看,无论是[切宁]还是[玛克],势力重点都在日本和欧洲,从来没有触及到这块大陆。 倒是有个fbi的身份…… 思维宫殿。 属于日裔fbi的身份卡被翻开。 棕发男生在办公桌后咬了一口甜甜圈。 ——一直没我的事,还以为这个身份用不上了。 ——确实感觉用不上的样子,你就学会了美国警察的饮食口味吗? ——别这么说嘛。 濑川阳太又咬了一口。 ——部门资金很充裕啊,今天的是夹心甜甜圈! …… ——欸,别着急,不是要我往侧写专家发展吗?我有个意见! ——什么? ——那就是确实不是我该干活的时候。 ——再见。 ——我认真的!法证名言,「凡有接触,必留痕迹。」 的确没到动用这张牌的地步。 枡山瞳打开本地的退伍军人论坛。 一层层向下挖掘,她逐渐从网络明面进入暗面,果然找到了本地知名的几个业内人士和流行据点。 美国有着数量惊人的退役军人,不是每个人都能过上宣传口号里「有尊严、有质量的生活」。事实上,走过鲜血与硝烟的战场,从身体到心理都经受了巨大考验,与正常生活割裂,再也回不去平静安详的日常是最普通不过的状态。再加上失业的困境与经济上的危机,这种境遇下,有人铤而走险,或者干脆就是怀念危险,是司空见惯的事。 第34页 他们有技术、有胆量,还有行伍之人共通的某种情怀……这种情怀,也是[朗内尔]这样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接近他们时的敲门砖。 地下拳场。 握拳呼嚎的观众们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拳手经纪人维森在给自家选手加油打气之后,才又后退几步跟旁边的男人说话。 「再说一遍!谁让你来找我的?」 他粗着嗓子道。作为退伍士兵,在圈子内组织大家做点小「生意」是维森的副业之一。 「乔瑟夫.杜塞,他也是东部人。」 枡山瞳为[朗内尔]换了一身衣服,黑色短袖,外套工装背心,看上去就是个生活落魄的卡车司机。 她操着一口南部口音,双手插在兜里,眉眼压低,气质颓丧。 心理学上有过一个【商场迷失】实验。 它提出,在有技巧地引导下,配以目标对象经历中一定的真实信息,就可以捏造一段[不存在的记忆]。 「我们一起呆过摩苏尔[1]……老天,简直是人间地狱。」 壮硕男人上下端量了一遍来人,目光在对方上臂肌肉处的陆战队刺青上打了个转。 「谁说不是呢?」 回忆起炼狱般的战场,维森深深地嘆了口气。 「糟透了的经历。对了,杜塞是吧?」 「嗯,一个爱讲没品笑话的混蛋,闲着没事儿时老捣鼓轮胎。」 维森想了想。 记忆里,似乎有这么一个形象? 「噢,车迷杜塞啊!」 「是啊,他告诉我,波士顿值得来的理由只有两个,龙虾浓汤,和你的地盘。」 资料显示,这个生意红火的拳场,有维森的一半。 被恭维到位,维森笑开了花,他大力锤了下朗内尔的肩膀。 「哈哈!不错!刚听你说自己是新来的,怎么,遇上了『初来乍到』的麻烦?」 「嗨,这年头生意难做,也许你听过一个叫洛温斯的傢伙?」 「洛?那小子怎么了?」 洛温斯,姓氏不明,通常被业内人士称作「洛」,是威根手底下的人,那是一个成员大多年纪较轻的的团体,表面上的合法生意是几家电子产品店。 「至于洛,他喜欢在卡伊大道那家店转悠。」 安室透对美国无感。然而进入组织后,他需要完成的任务地点主要是在美国和日本。也正因如此,他才有机会藉由合作的名头,结识了「千面魔女」贝尔摩德。她在组织地位非常特殊,价值很高。两个人的工作都以情报方面居多,自然而然变得熟悉起来。当然,熟悉也是相对而言的,两个神秘主义者之间的相熟。 经由本地的情报网,安室透轻车熟路地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他在卧房里翻看着洛温斯的近况,以及他可能出现的地点,思考玛克的进度。 门外传来一阵动静,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 对方开门进来又出去了?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客厅,思量了一下。 电梯开启会有声音,没听到那声「叮铃」,玛克还在这一层。 顶楼一共两间,他在那个女孩那儿? 安室透让自己的脚步声变得不轻不重,径直走向西侧的房间。 出人意料,门没关。 黑发男人动作肆意地半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斜靠着沙发架起一只胳臂,支点是另一个人的双腿。 坐在沙发上的少女几乎把这一节手臂抱在了怀里,她拿着一块湿润的白巾,专心致志地擦拭着什么。 听到了声响,男人先一步抛来视线。 「哟,是你啊,波本。」 安室透注意到他的肌肉剎那绷紧又放松,条件反射一样的警觉吗? 女孩迟了几秒才看过来,以正常人的反应速度。 安室透干脆没进门,只站在门口开口。 「我打扰了什么吗?」 「当然没有。」 朗内尔放下挽起的袖子,起身走过来。 「怎么来找我?是终于决定伸出好心的援手了?」 「你说的也太夸张了,玛克。交换几条消息,有没有兴趣?」 「好啊。」 他们即将踏入走廊的前一秒,朗内尔才想起什么一样,回头摆了摆手。 「走了,小小姐。」 「您辛苦了。」少女在后方低了低头。 安室透也回身看了一眼。 他在思维的一角打上一个问号。 ——系统,你有没有看过特工电影吗? ——宿主,我不明白您问这个问题的意义。 ——里面经常出现一种大坏人,最终boss,为了彰显自己的格调,总要在身边安排一个穿格子短裙的jk。多数情况下,这名jk还要帮他打架。 ——…… ——旧日重现啊。我就是那种jk。 第一次转世后,文能黑五角大楼的少女在武斗方面也获得了培养。这就是为什么她有这么多技能点分给其他马甲的原因。 没错,当年在top killer面前不会用刀,完全是装的。 不过,用着朗内尔身体的枡山瞳确实曾经花了一段时间调整自己的身手。琴酒有句话没说错,力量等级不同的情况下,格斗的技巧也会完全不同。 比如现在。 更高的肌肉比重,更重的骨骼,让她在出手的时候,不用像以前一样花费太多精力在闪避和泄力上,而是可以结结实实地正面出拳,与对方进行力量上的比拼。 第35页 嗯,对方反应也不慢,举起双臂格挡。 砰地一声,两人各退半步。 枡山瞳听着声响判断方位,抬腿直击另一个人的脖颈。对方察觉到了动作带起的劲风,倾斜身子,这一腿踢到了他的臂膀。他没出声,顺着力道转身,朝着她此时空出的腰腹就是一记重拳。 啊。 好痛。 脑力派最讨厌打架了。 吃了这一下的枡山瞳干脆提膝,在对方俯身格挡的时候给了他一肘。但对方似乎不怎么怕痛,还有心思试图抱住她的腰。 是下潜抱摔!摔实了就完蛋了! 她连忙截击回防,两人又过了几招,再次分开了差不多一米距离。 这时,窗外的乌云好心地移动了身躯,勉强上班的月亮向室内挥洒了些微的光亮。 有光就好说了。 枡山瞳摸向战术刀的手立马转向,改成去够后腰的ock。 两个黑洞洞的枪口相对。 在注意到这是一把desert eagle的同时,枡山瞳也留意到对方耳边,从毛线帽下跑出的一缕金色正在熠熠生辉。 啊,这熟悉的身形。 安室透在潜入的时候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随着黑暗中与人过招时间的拉长,而愈发糟糕。他速度很快,对方反应也不慢,接连过招分不出胜负。好消息是对方也没有闹大的意思,二人一声不发地你来我往,除了拳头到肉被击中的闷声,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再次拉开距离,他的手已经抓到了贴身的冷钢匕首,紧接着就是室内终于有了光亮。安室透即刻转为掏枪。 嗯,这似曾相识的身影。 「这可真巧。」 他道。 「玛克?」 对面的男人也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音。 「谁说不是呢?」 「波本。」 第17章 玛克的出差场合(3) 一时间,他们谁也没有放下枪,直到朗内尔先下压了枪口。 「我想,我们这点信任还是有的吧。」 随着对方手臂的松弛,安室透也一下子放松下来。 「那当然。」 他提前一步把枪放回战术腰带以示诚意。 两个都裹得严整,戴着手套的男人,如同做贼一样在辛多拉董事长的办公室搜索起来。 「之前忘问你了,你找谁打听了消息?」 动作轻巧地翻着档案,朗内尔闲聊一样开口了。 「tipster(密报者)。你呢?」 「soldier(士兵)。」 「聪明的选择。」 「还用你说。」 「洛温斯那条线……」安室透挨个查着一批信件,「还追吗?」 「当然要追。哎,别说那条线,这条线,」朗内尔把拆开的牛皮纸袋恢复原样,「你之前可一点都没提啊。」 下午的时候,这两个人讨论的全是威根帮手下二把手洛温斯的消息,谁也没有说夜袭辛多拉的特殊计划。 「彼此彼此。」 波本确实是个聪明人。 枡山瞳想。 至少在釜底抽薪的选择上,二人是一致的。与其选择满足那个老头的要求,不如看看他到底找到了什么新的靠山。 而且,他快要接近答案了。 在进入这间办公室的第一眼,枡山瞳就分析出所有文件摆放位置的权重。谨慎、冷酷、多疑的老者,喜好文物,右撇子,这样的人,会把性命攸关的文件放在哪里呢? 肯定不是她假模假样搜查的这个就是为了放着好看的书架就是了。 波本的行为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盯着手头上的资料,浏览时长比之前平均多了一倍。 「理察.舒默议员。」 安室透将文件递到她面前。 一张辛多拉公司与议员进行金钱交易详情的记录单。 权钱交易并不稀奇,以辛多拉的公司规模,试图扶持几个对自己利好的政治代言人是常规操作。 枡山瞳扫了一眼,便开始用微型照相机飞快地进行图像留存。 安室透知道对方也明白了。 真糟糕。 玛克表现得越能干,就意味着组织又有了得力的成员。 理察.舒默,曾经担任过亚太事务官,在霓虹高层的关系自不必说。辛多拉董事长也许正是攀上了他的关系,对组织的态度才变得傲慢起来。 由于另一层身份,安室透对这样的信息并不陌生。初次接触美国事务的玛克也能反应如此迅速,不是本身准备充足,就是背后的智囊先人一步。哪一种,都证明这是个难搞的敌人。 [朗内尔]和波本达成初步合作的时候,[枡山瞳]在谈判。 美国的辛多拉公司和日本的枡山集团此次合作,是汽车企业开发自动驾驶时所寻求的在软体上的支持,主要涉及传感器信息处理、坐标转换、信息融合以及决策规划。其中,最为重要的是辅助决策的智能算法,即辛多拉公司擅长的领域。 由商务、外贸、金融、法律、技术各部门抽调的精英组成的团队连续唇枪舌战了三日,枡山瞳就算纯粹呆着发呆也够累了,更何况她是这次队伍的决策者。 ——幸好没当首席谈判代表。 辛多拉以首席秘书为代表的团队起初并不太在意这个始终端着红茶,静静处在一旁的角色。她太年轻,又太孱弱,感觉不是对面的吉祥物,就是镀金的二世祖。 第36页 ……直到她一边玩着手机,一边不以为意地指出他们的致命点。极大的压迫感转瞬即逝,在她恢复安静之后,众人宛如出现了错觉。 大概出身财阀,耳濡目染,有那么点敏锐的意识也不奇怪? 毕竟,现在这女孩又声称自己太过疲乏,不想听了,想要出门转一转。 斯黛西是ceo办公室的次级秘书,她深受託马斯.辛多拉的信任,被派来领着来自日本商团的女孩参观公司。 「那是什么?」 在向对方介绍完科研部门的构成之后,枡山瞳指着一间门上画着超人的房间,道,「很有童趣,是贵公司为职工孩子准备的玩具房吗?」 「不是哦。」 斯黛西笑道,「我们确实有设计玩具房,但不是这间屋子。住在那里的,可是一个小天才。」 她看到少女脸上浮现感兴趣的神色,想了想,干脆推着她的轮椅来到门前,按下门铃。 一个瘦弱的男孩不一会儿就打开了房门。 「有什么事吗?」 「打扰了,弘树小先生。这是枡山集团的瞳小姐。」 找到你了。 「弘树最近在开发一种程序,通过皮肤血液资料,可以追溯人类的祖先。」秘书斯黛西小姐这样介绍,「成功的话,在医学上会有了不起的应用。」 「别看瞳小姐年岁不大,已经可以出国谈判了。她是我们这次合作公司的代表。」 她望着眼前两个孩子,明明实际上年龄差了七八岁,稚嫩的感觉非常统一。刚刚成为人母的斯黛西内心迸发了怜惜之情,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不如你们两个在一起玩一会?」 「弘树,瞳小姐同样来自日本哦!」 听到家乡的名字,男孩的眼睛立马亮了。他是个黑发的清秀的孩子,大概是常年室内对着电脑,脸色有种不够健康的白,也许,正是同样病弱的气质,才让两人显得莫名相似。 他有双额外漂亮的眼睛,因着心情的变换,散发出清澈明亮的光辉。 是个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好懂的孩子啊。 天才也是有等级的。以稚龄开发出真正的人工智慧的泽田弘树,无疑是其中最顶尖的那一批。当然,眼下的他还没展露那样惊人的才华。即便如此,8岁就读麻省理工,也能看出他了不起的天赋了。 真正认识之后,交谈了几句,枡山瞳立马明白这孩子的天赋只点在了计算机一道上。他对世界的认知、对情感的追求和同龄人没有多大不同,还是个彻彻底底的孩子。 早慧而不懂人心。 难怪会有那样的悲剧。 ——您要救他吗?宿主。 ——是什么给了你我是好人的错觉? 「姐姐,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互相交换家庭情况之后,得知枡山瞳父母双亡,母亲早逝、父亲也失去消息的男孩难免起了惺惺相惜之情。 他腼腆地为她介绍了自己正在开发的dna探查程序,在聊到最近做出的试验后,语调明显兴奋起来。 「……我拿了很多辛多拉先生的藏品哦!把能採集的讯息都输入电脑了,没准会发现江户川乱步先生的后代呢……」 ——不,你发现的是开膛手杰克的后代。 「那真的很不错。」 「姐姐,你不用上学吗?」 「……嗯,我刚刚遇到了一场意外,大概会转学吧。」 枡山瞳对他讲述了自己受到炸弹威胁,成为人质的特殊遭遇,男孩震惊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大概是我和学校格格不入吧。」 「姐姐,你不要伤心。」他犹豫着伸出小手,笨拙地拍了拍她的小臂。 「那种经历,我也有过……和大家不一样什么的,同学都不喜欢我,老师也说我是怪小孩……」 孩子稚嫩的嗓音呢喃着,细软的黑发随着他脸颊的晃动而跳跃。 「一切会好起来的!你看,虽然我妈妈去世了,可是很幸运,辛多拉先生好心地抚养我,还给我请了家庭教师!」 说到这儿,男孩快乐地笑了。 「你也会有属于自己的运气的。」 在迎来成年世界的最终恶意之前,尽管遭受不幸,他仍是个眼眸里会有憧憬与希冀的小孩。 糟糕。 这种踢中小狗一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交换了联繫方式,定下下次的邀约,秘书斯黛西小姐领着枡山瞳离开了这间屋子。男孩在后面朝着她摆手,嘴角弯弯。 釜底抽薪。 和辛多拉做生意只是其次,枡山瞳实际上瞄准的目标,是能够改变世界的人工智慧。在确认这家出现在剧场版里的公司实际存在后,获得【诺亚方舟】就被列入了她的计划之中。 诚然,当下各种技术发展得如火如荼,已有的成熟应用也是数不胜数。可是,距离能够自行思考和成长的,真正的人工智慧,差距还是很远。 那是绝世天才才能做到的从0跃至1的一步。 由天赐的灵感与才华造就的,非常人所能触及的一步。 得到泽田弘树,就能在未来得到这个智能的控制权。 无论是控制情报,还是偏转剧情,这都是极其有力的工具,可以帮助她从繁冗的脑力工作里解脱。 「系统,你真是个废物。」 第37页 「什么?」 「明明也是个能够思考的高级智能吧,结果一点用也没有。」 搞得她要骗小孩。 另一边。 已经掌握洛温斯消息的两个人追查得异常顺利。在卡伊大的电子产品店铺对面,安室透和朗内尔静待洛温斯出现,之后将其堵在了家门口。 谈起交易,洛温斯非常爽快。 「十万块,不二价。」 金发男人丢给对方一个箱子,换取了录音。他提高了警惕,决定对玛克可能出手的情况见招拆招,谁知对方转身就走,一句话都没多说。 直到回程路上,坐在副驾驶的安室透翻来覆去检查着其貌不扬的录音笔,朗内尔还是那副安静的姿态。 「要听吗?」 他出口试探。 「没必要。」 朗内尔停了几秒,回答道。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够出烟盒。 「你要抽吗?」 「谢了。」 安室透用汽车点菸器点燃菸草,很快烟雾瀰漫,他打开车窗。 「你觉得……」 他语气迟疑。 朗内尔也给自己打了火,闻言点点头:「太顺利了。不对劲。」 「所以你才没动手?」 「那种人,一看就很讲规矩。」 没有私仇,没有恩怨,做交易上道,典型的只图好处的敲诈者。根本没有斩草除根的必要。 叼着烟的黑发男人侧眼看了安室透一眼:「你也这么觉得吧。」 安室透意识到,玛克不是嗜血的类型。 辛多拉又为什么暗示他们沾血呢? 「看来接下来的会面,或多或少需要拿回一点主动权了啊。」 他笑吟吟地熄灭了手中的烟。 黑发男人毫不意外。 「你来还是我来?」 「一点粗活,我来就行。」 第18章 玛克的出差场合(4) 再次回到曾经会面的办公室。公关部部长凯文.琼斯拿过录音笔,连上电脑,在查看了数据之后,脸上神情十分满意。 「二位果真非常讲信用。」 朗内尔对安室透使了一个眼色。后者迅速抽刀,一手将这位琼斯先生压倒,接着利落地把他的领口钉在了木桌上。 「已经够了吧?」 对着惊慌失措的中年男人,安室透笑容冰冷:「也许你听过一个东方说法,叫『与虎谋皮』?」 面色冷硬的朗内尔施施然走过来。 「没听过也不要紧,这句呢?你信教的奶奶没有告诉过你吗?[不要和恶魔交易]。」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不想合作了吗?」 「是啊。」朗内尔道,「你对我有什么误解?如果喜欢遵纪守法,我为什么要做这一行?」 琼斯先生一时无言。 连安室透也无语地看了男人一眼。 现在,琼斯眼里,本性暴戾的男人正在翻阅他的电脑。 这让他忐忑不已。 「……今年,我们再次进行了人事调整,聘请了新的财务长,非常欢迎莫顿先生加入辛多拉公司……」 「您好,我是赫芬顿邮报。请问,关于贵公司下一年度的发展方向……」 朗内尔嘲讽地笑了。 「这就是你要我们拿到的东西?」 被播放的音频中,时不时交杂着掌声,有记者的提问,也有明显属于辛多拉官方发言的内容。显然这份传说中的事关公司内幕的,被用来敲诈勒索的证据,只是一份记者发布会的录音。 被抛出的洛温斯,多半也是辛多拉事先勾结好的烟雾弹。 琼斯先生察觉到,把自己放倒的安室透也变得脸色难看起来。 啊!董事长为什么非要和这种人打交道啊! 「是……又怎么样,我们的交易是钱财换录音,不是吗?」琼斯咬了咬牙,「您完成了任务,我们也表达了谢意,之后的合作……」 「我总觉得,你和我们之间还有更多误会。」 朗内尔道,他用力拽了一下琼斯的领口,将对方的脸颊逼近刀锋。 「你觉得,我们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做些什么。」 不对吗?你们还能在公司里把我干掉? 琼斯给自己壮胆。 真是可怕的要钱不要命的生意人。 安室透都有点佩服了。 等等,玛克应该不会真的冲动吧! 「……你结婚了,对吧。」 「什么?」 话题忽然转变。 「你的妻子是个常年居家的作家,不常出门,每天中午都会给你打个电话,这是她给自己定下的固定休息时间。」 「风雨无阻,二十年的感情,真让人感动。」 琼斯先生面色大变。 「你什么意思?」 「你们之前没有为今天定下别的日程,对吧,那么此时她应该还在家里,你要不要试着给她打个电话?」 朗内尔边说边伸手拔下了安室透的短刀,抛回给他。乍一听到这种事先没有沟通过的消息,安室透很好地藏起了眼中的讶异。面孔惨白的琼斯无比慌乱地跳了起来,掏出手机,用颤抖的手一次次拨号。 嘟。 嘟。 表示无人应答的长音一次次响起。 他握紧电话,几乎要站立不住,可还是不死心地尝试着,家里的座机,妻子的手机……终于,他想起了什么,转身嚎道:「是你,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第38页 「你说得对。」 「什么?」 「我确实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下动手,太吵闹了,静谧的别墅则不同,你说呢?琼斯先生?」 「不,不,是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男人心神溃乱,一副恳求的姿态,「安她在哪里?不是我,一切都是董事长要我这么做的! 已经从气势上压倒对方的残忍猎手获得了话语权。 朗内尔捏着下巴问:「你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 「那我要跟你说抱歉了。」 「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 手机页面再一次显示呼叫被拒。 琼斯几近崩溃。 「你要什么?公司真正的秘密我也能给你,只要……」 「够了!」 门口老者的声音响起。 托马斯.辛多拉面对涕泪横流的下属,努力压制着怒气。 「先生们,是我的诚意不足,还望你们见谅。」 「都是为了生意,不必闹到如此难看,您说对吗?」 服软后的老头十分好交涉,捨去了傲气之后,组织和他的「合作」终于有了真正的进展。 离开之前。 「还有琼斯的妻子……」 事实上,辛多拉并不在乎下属的生活或者感情,无奈琼斯作为公关部长,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他不得不按捺心情和对方周旋。 安室透望向同伴,只见朗内尔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手的?这两日二人明明一直在一起。还是说,玛克有配合的第三方? 「你现在可以给她电话了。」 嘟——「喂,凯文。」 「安!你怎么样?」 「你怎么做的?我可一点都没发现。」 并肩出门后,安室透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噢,我打电话通知那位女士,她丈夫的号码涉及一桩金融诈骗案的调查,在今天中午一个小时内的呼叫都不建议接通……」 「难道说?」 「嗯,一半也是运气。」 男人轻笑了一声。 「我只是告诉那个女人不要接电话而已。」 没有绑架,没有威胁,没有炸弹。 一场联繫不上的诈骗。 「万一……」 「那就要看你了。」 「嗯?」 安室透表情惊讶,见状,朗内尔道:「舒默议员,难道波本你和他没有交情吗?」 这是试探? 如果说刚才的惊讶一半是演的,现在他确实惊诧于对方提及这个名字。不同于玛克,在美国多有活动的安室透在第一次见到[理察.舒默]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感到了熟悉。联繫过贝尔摩德,安室透确认了那位政治家果然是组织扶持的人脉之一。 也就是说,辛多拉公司自以为找到了王牌,实际上仍然身处于组织的蛛网之上。 不管玛克知道了多少,安室透表情不变。 「你确定?」他说,没正面承认,也没否认。 朗内尔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 正当安室透以为他还会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耸耸肩。 「至少在美国这边,你比我熟悉,真要从那位议员入手,你知道该去找谁,对吧。」 他像是在暗示与自己交好的千面魔女,又好像不是。 面对对方随便说说的态度,安室透也轻描淡写地开口。 「当然,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为了表示歉意,托马斯.辛多拉亲身组织了一场名流云集的宴会,邀请了不少政经界的人物。他向整个商务团发出了邀请函。 专门邀请两瓶酒的时候,枡山瞳本体也在。 「……我会遣专人招待这位小姐的,对了,听说她和弘树玩得很好,由于这个缘故,那孩子最近也非常开心……孩子的成长就是如此,要为他们适当的考虑,娱乐与学习并重……」 果然,这个等级的生意人,如果想让你感到愉快的时候,就一定言语圆融,手腕到位。 「是哦。」 安室透意识到了什么。 「我作为小姐的家庭教师,近日真是失职了。」 [朗内尔]和枡山瞳同时心里一跳。 不会吧。 当天晚上,金发男人抱着一堆教辅书籍敲响了枡山大小姐的套房门。 对于枡山瞳来说,世界在大多数时候是透明的,罕少同时有过这么多疑问。 但是,在面对安室透和他的一箱子书之后,她心中开始陆续蹦出问题。 [他上哪买的?] [按什么推荐清单买的?] [教辅书也有畅销榜吗?] [《早稻田大学高等学院高中真题系列》,他想干嘛?对我期望这么高吗?] 还是,[到底在哪里买的?] [美国的情报贩子还提供这种服务吗?] [难不成是走私商?]我单知道美国特殊[社团]有时候会走私乐高玩具赚钱,我不知道教辅也有市场,这种模式能不能在国内推广,让那帮不省心的倒霉玩意少搞点炸弹原料,省得东京处处开花,欸按这个想法卖aj也行…… 不愧是什么都做得好的波本啊,家庭教师也是一样……才怪! 「我不清楚你的水平。」室内只着一件黑色休闲衬衫的安室透笑得亲善温和,「只知道你比较少去学校,这样的话,直接测试会对你了解比较全面。」 第39页 「听说你之后有转学的打算,要知道,不少学校入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适合性检查]。」 所谓适合性检查,是很多转校生需要面临的单独考试。 「那么,还是不要浪费时间比较好,你说呢?」 失策了。 下午作为[朗内尔]告诉他[枡山瞳]动向的时候,不该提这茬的。 提及贝尔摩德必然会引起波本的危机感,作为回应,他会选择从较为无害的枡山瞳下手,预测中这样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六十。 她早有心理准备,面对套话更是没什么压力…… 还是那句话,这么多教辅资料他哪里买的! 桌面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五份卷子,[国语][社会][数学][英语][理科]。 「你的英文很不错,就先不用做英语卷了,其他几门,你想先写哪份?」 「……都可以。」 「那就数学和社会吧!」 救命!有代号的酒欺负外围成员啦! 「噢,数学97分,很不错。」 在于沙发上端坐,眼睁睁看着枡山瞳写完两份卷子,安室透收过来,仔细地用红笔批改,他在正确答案上一个个打圈。出乎他所料,少女的成绩非常优秀,明明据说是没有人监管成长的未成年人,连学校也很少去。 ——那当然,丢三分是我最大的让步了。要是让老师知道,我作为数学教授的学生这种卷子都没办法全对。大概会让我全篇默写他的学术成果《小行星力学》。 「社会88分,稍微差一点,丢分的地方主要在于……鎌仓时代,这道题是元禄文化……全是历史方面的失误呢。」 「嗯……」少女犹豫地启齿,「抱歉,我小时候在英国长大,您也能看出来吧,我是混血儿。」 ——这是我人设的一部分,对日本文化不够熟悉。 安室透握笔的手一滞。 「……没事。那我们就先从这几道题开始吧,首先,元禄文化发展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十七世纪中叶到十八世纪初叶。」 「没错,是那段时间以京都、大坂为中心发展起来的文化……」 波本在校的时候估计成绩十分优异吧,至少他讲课讲得深入浅出,有的地方还趣味横生。枡山瞳想,如果她真的是需要补课的学生,大概可以获得不错的进步。 除了画风不太对以外。 在她初入组织,对人员不太了解,又不方便对人事这块伸手的时候,为了确认时间线,马甲[相泽夏美]考入警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翻阅历代学员资料和照片。果然,无论是[降谷零]还是[诸伏景光],他们的资料都被处理,更遑论影像。 历届的警校优秀毕业生照片都在礼堂的纪念走廊上闪闪发光。 而沉入黑暗的人再无闪耀时刻。 没有簇拥和盛誉的荣耀,还能叫做荣耀吗? 他在追求什么呢? 「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接下来试试国语卷?」 ——不管他追求什么,果然还是现在就跟琴酒大哥举报波本吧! 第19章 玛克的出差场合(5) 也许是乖巧。 也许是害怕。 总之,被玛克选作幌子的女孩很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数学成绩尤为出色,思及她的商业天赋,倒是不难理解。 她的祖父多半是组织的人,情况尚且不明。改日可以试着从贝尔摩德处探听消息。 有可能确实出事了,否则以她的身体状况和年纪,不至于从现在就担负起一整个集团。毕竟,从伪装的角度来讲,纵然年幼的女性形象更为无害,出没商业场合的仍旧以中老年男士居多。尤其行动向的任务,后者具有天然的隐蔽性,前者则会夺取太多人关注的目光。 她的身体是真的不好。 下笔的字迹较浅,上肢无力。 三个多小时的学习后,冒出的冷汗也不是假的。 至于玛克和她的关系,倒是有点意思。 安室透想起之前在经过商业街的时候,朗内尔只扫了一眼橱窗就吩咐店铺将某件女式塔夫绸礼服送往他们所在的酒店。 结合他们相处的情境。 是过于熟悉,还是满不在乎? 叮铃。 门口传来了铃声。 没等二人应答,一声滴答微弱传来,来人用门卡开了门。 安室透抬眼看过去,是又换上执事西服的朗内尔。男人拎着一个三层的食盒,大概是已经察觉到了第三人的气息,发现自己也在时没有惊讶,而是迳自将东西放在餐桌的位置。 然后。 「哟,好兴致啊。」 朗内尔嗓音戏嚯道。 这样的气质,又和他的衣着非常不搭了。 擅长的伪装的不止他一个。 作为回答,安室透笑得刻意:「怎么说枡山小姐帮了我们不小的忙,我特意前来表示感谢。」 「通过……布置作业?」 「是啊。可能你不知道,我在校成绩还是不错的。」 是啊,警校第一。 「那你现在岂不是误入歧途?」——你是不是觉得组织是歧途? 「不,我喜欢这种自由的氛围。」 「自由选择啊,真好命。」 「这么说?你不是自愿选择的?」——你是不是进组织不是自愿的! 第40页 「我是天生要走这条路的。」 谁也没从口头上占到便宜。 旁边的少女脑袋倒是越来越低。 安室透舒了口气,起了点恻隐之心。 「你这是?」他指了指黑发男人提过来的食盒,主动转移了话题。 「哦,她喜欢吃牛肉腰子派和米饭布丁,附近正好有家正宗的英国餐厅。」 「英国菜?」 「是啊,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这孩子在英国长大。对了,波本,你要来点吗?」 「……不了,谢谢。」 「别客气啊,我这儿还有瓶不错的酒,欸,你知道威士忌也能算是英国的,对吧?」 波士顿,自由之路。 摩肩接踵的人们,红砖铺就的道路,郁郁葱葱的行道树,两侧是十八世纪风格的教堂和房舍。 秋高气爽的好日子尤为适合游玩。纷繁的游客中,有这样一个三人组合。 金发黑皮的年轻男人有一双海波一样的蓝眼睛,长款宽西装内套了一件嬉皮衬衫,显得时髦而慵懒。 他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后者披着袖口织有蕾丝的粗花呢外套,内里是豆绿色的方领裙,给人的感觉文雅而温暖。 二人身边跟着的亚裔男孩,则规规矩矩穿着纽扣领衬衫,一副学院打扮。 「我觉得,柯南完全可以出一个番外,就叫《安室家今日的穿衣》。」 枡山瞳对系统道。 「他哪里学的服装搭配!」 她瞟了一眼姿容俊秀的波本,「别告诉我公安还培训这个!」 「你们知道吗?为什么这段路会叫自由之路?」 学生时代,在假期出门游玩的时候,孩子们最讨厌的一句话,莫过于家长说「回头写一篇作文」。 ……提问相关知识也是一样。 一大一小,两个人分明不是跟着爸妈出门,却也遭受了这样的考验。 对于泽田弘树小朋友来讲,这种体验还蛮新奇。早上出门时,他因为对安室透不熟悉而倍感拘谨。在金发男人发挥了自己的亲和能力之后,男孩现在不怕开口了。 「我有学过哦!因为『波士顿倾茶事件』,当时,一个名叫『自由之子』的协会组织了政治示威,反抗英国的统治。」 「嗯嗯,弘树回答得很好。」 「你呢,小瞳?」 ——你什么时候改的称呼? 「是不清楚吗?」 见她不答,男人微微俯下身子,表情关切。 「也和独立战争的『第一枪』有关,莱克星顿镇就在波士顿郊区……」 枡山瞳不情不愿地开口。 今天一早,提前和弘树小朋友约好的枡山瞳在和朗内尔一同出发时,在门口再次遭遇了安室透。后者非常友好地表达了自己想要一同前去的愿望。 于是枡山瞳让[朗内尔]回去了。 ……废话,能省点精力是一点,自己对着自己双开帐号也很累啊。 既然那么喜欢看孩子,你就一个看俩吧! 没想到波本他浓眉大眼,竟然有提问的大招! 自由之路是波士顿面向游客的一条颇为着名的参观道路,从波士顿公园出发,到查尔斯顿终止,全程可以步行,共2.5英里,将十六个历史文化相关的景点串联起来……也就意味着相关知识多到可怕。 「这里地下室储藏着《五月花号公约》哦,它有什么意义?」 「这儿是为了纪念一场着名战役,你们知道邦克山战役吗?属于哪次战争?」 「……建国基础,相当于美国的出生证明。」 「……独立战争。」 最后,连弘树都不想回答了。 「好啦!」面对蔫巴巴的两个人,安室透发出了邪恶的笑声——至少两个未成年是这么想的。 「累了吗?作为奖励,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吗?」 「啊?」 两人眼神迷茫。 「不是吧,没什么喜欢的东西吗?爱好、兴趣……」 弘树想了想。 「我喜欢……电脑?」他的语气中透露着不确定,「不过这个我已经有了。」 「小瞳,你呢?」 枡山瞳定睛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我没什么喜欢的。」 在安室透眼里,被问到这个问题,男孩眼神恍惚而不确定。少女毕竟年长了几岁,她在回答之后便垂下眼睛不与他对视,应该是感知到了什么。 两个孩子都早慧而敏锐。 安室透心口掠过一丝轻嘆。 「哈,其实我是想问,你们想吃点什么吗?我请客。」俊朗的男人笑着说,他煞有介事地打开手机页面,一张张向他们展示不同的图片。 「那边奶酪卷据说很不错。」 安室透指着不远处的甜品店。 「这家贝果也是。」这次是在右手边。 「还有那里有家芝士蛋糕相当出名。」比划了下隔壁街。 「你们喜欢哪一个呢?」 好傢伙,不得不说他做了充分的准备。 「我都想吃。」 盯了对方一会儿,枡山瞳首先开口,她说完就朝着身边略显疲惫的男孩眨眨眼。 弘树回过神来,心领神会。 「我也是。」 安室透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 第41页 「不行吗?」 少女话里话外多少有几分较劲的意思。 「……当然可以。」安室透笑着点头,他观察了下四周,选择了一个人流较少的露天咖啡厅,推着少女走了过去,细心地让两个孩子的位置处在太阳伞之下。 临行前,他道:「我去去就回。有事打我电话。」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人潮里,想到他要挨个排完三家店铺的长队,再瞄一眼那不用动脑都能算出的人流量,枡山瞳心情好了点,她稍微移动了一下位置,和男孩并排坐着。 「真是恶趣味的大人。」 这算什么?精神轰炸之后破坏心理防线吗? 「哈哈。」弘树倒是很开心的样子,方才小小的恶作剧让他十分满意。 两人肩并肩,秋日的微风轻柔吹过,拂过面颊。 金黄的银杏叶偶尔打着圈儿落下。 对于他们两个无论谁来说,这都是难得的休闲时刻。 「对了,姐姐,你真的没什么喜欢的吗?」 坐了一会,大概半是无聊半是好奇,男孩又想到了刚才的问题。 枡山瞳手指微微蜷缩。 她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手机屏幕。 ——没有。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我喜欢。 或者说,人的一生,究竟有什么价值? 男孩还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我也挺喜欢电脑的。」少女道,见男孩眼眸「刷」的亮了,不打算和对方谈论这个的枡山瞳立马转移话题,「还有,食物的话,我喜欢英国菜。」 不知世事险恶的小男孩诚恳发问。 「我没吃过欸,好吃吗?」 「……有的还行。」啊,这句话说谎竟然如此艰难! 「是你妈妈做的吗?」 …… 这还是个会踩雷的小朋友。 「不是。」枡山瞳笑了笑,「是个,小叔叔做的。」 「叔叔?」 「嗯,孤儿院的大厨,布丁做得超好吃的!」 「我妈妈做的甜蛋烧也超好吃的。」 「那可真棒啊!我也很喜欢甜蛋烧!」 他们就日本食物交换了意见,咖啡厅的服务员端上了两杯热可可。 过了一会,完成在第一家店购物任务的成年人也回来了,把两个奶酪卷放在桌上,任劳任怨地奔赴下一家。 ——宿主,您说的小叔叔,不是孤儿院的厨师吧。 系统突然发声。 枡山瞳舔了舔唇上沾的巧克力粉。 ——不是那个秃头大叔还能是谁? 她的脑中闪现出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他的侧脸常年被半长的金发遮掩,目的是为了挡住幼时烧伤留下的红疤。 「西西不喜欢煎蛋卷吗?」 一身燕尾服的路易斯很是苦恼。 「总是吃得很少。下次换成松饼怎么样?威廉哥哥,你说呢?」 对女童的好,一半是身为兄控的爱屋及乌。 可是,[专门为我做菜的人],这样的记忆,也就那么一个。 至于父母……亲缘寡淡,譬如这辈子,再好的大脑也抵不过生理构造,未曾发育好的婴儿,眼前一片模糊。在车祸中保护自己孩子的男女,到底在最后一刻露出了怎样的神情? 八年前来到儿童福利院做了一日义工的志愿者,三年前枡山集团离职回乡的员工,一天前酒店换班的服务生,三十分钟前在路口值班的交警,十秒前从面前经过的情侣……如果她愿意,想要记住的每张面孔都可以在思维宫殿里活灵活现。 唯有那两人,是资料里发黄的旧照一张。 第20章 玛克的出差场合(6) 19世纪的伦敦尘雾缭绕,冬日的来临加剧了压抑的一切。 「哥哥,那儿好像有个人形。」蜷缩在墙角的孩子听到一道男声由远及近。 有脚步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 【视线受阻/来人伸手偷盗?否认】 【探测脉搏】 「已经死了。怪不得我没听到声响。还以为……哥哥,我们走吧。」 「等一等。」新的男声道。 「哥哥?」 「你该再仔细看看的。」 沉重冰冷的女人身躯被移动开来。 【被发现了】 被杂物和亡者遮掩了大半个身子的孩子显露人前。 路易斯一下子愣住了,他下意识探向怀中,那里有一把锋利的短刀。 【对方存在灭口意图?】 孩子没太在意这点,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与面前两双红瞳对视。 路易斯望向威廉。 【第二人拥有话事权】 作为莫里亚蒂家族的次子,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有一份很是体面的白日职务——数学教授。偏偏,孩子撞上的是他另一份工作——犯罪顾问。 为了打破腐败的阶级制度而诞生的「犯罪卿」。 正因如此,他们不会向无辜孩童下手。埋怨着自己不够谨慎,路易斯嘆了口气,预备弯下身子抱起衣着单薄的孩子。 送去家族控制的孤儿院吧。 他想。 一是方便日后管控,二是,就眼下的天气,撒手不管的话,这孩子也活不了多久。 一支手杖横了过来,阻止了他的动作。 「我说了,要仔细看啊,路易斯。」 第42页 跟随手杖移动的方向,一道光芒藉由月色映入路易斯的眼帘。 沉默不语的孩童,身侧的小手里始终紧紧攥着一把尖锐的匕首,半截浸润着红色。 他立即警惕地退了一步。 立在旁边的哥哥却走上前来。 「这个女人,是你。」威廉道。 闻言,小脸脏兮兮的孩子没有任何表情。 「那个男人,是你。」 她说。 路易斯大吃一惊。 这孩子,是全部看到了吗? ……不对。 哥哥只负责出谋划策,真正朝那个该死的贵族下手的是受害者的父亲,他们前来是为了确认事后的现场是否[合格],从头到尾,甚至没人提及相关话题。 那么,是这孩子在胡说吗? 寒冷的夜晚,偏僻的小巷连番上演了两场好戏。巷首,一具尚温的男性躯体刚刚被转移,巷尾,冰冷的女尸不知躺了多久。 事实上,正是在事情结束后觉察到了微弱的不对劲,路易斯才会选择彻底探查一遍附近区域。第一眼发现墙角疑似人形的轮廓时,他还以为是错觉。 后来,发觉女人身体冰凉时,路易斯的想法则是[意外]。这年头,路边的倒尸不算少见。失业自裁的工人,酗酒放荡的水手,药物滥用的帮派成员……帝国黄金的列车驰骋前行,一路碾压过无数的血泪。 鼻尖的血腥味也被他当作由头是另一个处刑现场。 现在再看,女人腹部的大片血迹已变为了黑色。 路易斯从不怀疑威廉哥哥判断的准确性。他说这孩子是凶手,她就一定是凶手。 哥哥和那孩子在对话。 「她想把我抓走养成流莺。我确定这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金发红瞳的男人嘴角轻勾,「用词很新鲜。」 「新鲜?」孩子转了转眼睛,似乎是在……懊恼? 「……对了,二十世纪修改的刑法法案才废除了『退避原则』,该死,现在还没有正当防卫这么一说。」 孩子模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介意告诉我你想说什么吗?」 「……我想说,至少我是个未成年人……没什么。」 飢饿。 寒冷。 受伤。 孩童头痛欲裂。 【二次失误】 ——差点忘了。19世纪初,未成年人没有特殊待遇,和成年人犯法同罪。 威廉.莫里亚蒂没有追问,他只是好心提点道:「以防你不知道,这位女士还是个贵族。」 他点了点女尸过时长裙上的胸针。 【贵族家徽?/落魄贵族/极有可能加重处罚】 不过。 原来为我安排的剧本…… 「不是流莺,是『名姝』啊。」 孩子喉咙里哼出古怪的笑。 一个是底层从业者,一个是高级「陪玩」。 「你是个女孩?」 路易斯反应过来。 「这不是明摆着吗?」 坐在墙角的孩子把目光从威廉身上移开了一瞬,她瞟了路易斯一眼。 「先生,你弟弟没有你聪明。」 威廉笑了。 「年轻的女士,你思考出解决之道了吗?」 「没有。」 「听听我的建议如何?」 「你要帮我?」孩子嗓门蓦然加大,她做出了一个夸张的吃惊表情。 「为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方才,你将某位男士的死亡归咎于我?」 「什么?我没说过。」 「……你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清楚,我只是个流浪儿。」 「别这样。」威廉半跪在孩童面前,完全不嫌弃地面的脏污,他的表情认真而温和,「这是场平等的交谈,你感受得出来,对吗?」 孩童怔怔地看着他。 半晌。 「……也对,你不是那些蠢货。」 孩子的腔调从夸张恢复成平静,她干脆地向后一仰,把小脑袋靠在墙上。 「那你就该知道,这种事情,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就像你一眼就知道,罪魁祸首的[我]还在附近一样。」 「我就是知道,犯下血案的那个人,不具备设计那般缜密计划的头脑。」 「好女孩。」 年轻俊美的男人笑了,他压了压帽檐,伸出手去。 「你要跟我走吗?」 路易斯惊诧哥哥会发出这样的邀请。 「为什么?」女孩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你也需要我做什么吗?」 威廉注意到了那个「也」。 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伸出手杖在周身虚虚地划了一个圈,「这些……」威廉道,「所有的一切,我知道我的答案,你知道你的吗?」 孩童望着他摇了摇头。 「跟着你能找到答案吗?」 她语调疲惫,一双黑瞳宛如深潭。 「我不能保证。」 「那我……」 「你可以先看看。」男人戴着手套的手搭上了她的额头。 「在长大之前,你有充裕的时间。」 将思绪拉回现在,口中的意式奶酪卷仍旧甜蜜而浓郁,酥脆的外层,内里馅料奶味十足,一点橘子味的酸让它没那么腻味。 第43页 枡山瞳不经意地朝旁边一瞥,年幼的男孩吃到一半停住了,正望着马路的一处发呆。 「怎么了?」 「其实,姐姐,我想……不,没什么。」 少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条由红色砖块铺就的道路,不时会间插着圆形的铜铸地砖,宛如一个个大大的徽章,上面印刻着它的名字。 the freedom trail. 自由之路。 枡山瞳迟疑了。 她垂下眼睫。 最终,少女选择探出手去,像记忆中某个人一样,她略显生涩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不想说也不要紧。」 「你会有充裕的时间,直到你长大成人。」 「玛克。」 「有事吗?」 「那两个孩子最近走得很近,这样没关系吗?」 托马斯.辛多拉用于举行宴会的地点,是一座玻璃外壳的立体宴会厅。室外是郁郁葱葱精心设计的景色,室内是一片金碧辉煌的奢华,璀璨的灯光,簇拥的花卉,有种好莱坞黄金时代纸醉金迷的美。 安室透从二楼捏着一杯scotch 向下望去。 被他提及的主角们打扮得像两个精緻的洋娃娃,正在一层的角落里说着什么。他们选取了一个被立柱遮挡大半的长款沙发当成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你说我笑有来有往。 「有什么关系呢?」 朗内尔也朝底下看了看,接着靠回二楼的卡座。他们与辛多拉公司之间的交易谈得很是顺利,当然,一大半原因在于老头得知他拜託的舒默议员也是组织的人。 安室透眯了眯眼。 「要永远准备可以用来交易的底牌」,这是他作为情报人员的准则。 玛克现状不明,唯一能断定的是绝对是个难搞的对手。提前准备可以用来克制或者利用对方的依据,是习惯也是本能。顺手收集的消息,指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他于黑夜前行,防患于未然是基本操作。 深处黑暗之人,并不表示他们都是纯然的黑色。有跳动的红,也有复杂的灰。如果你找到了对方的弱点,在之后的博弈中,要求对方因为人情「打个折扣」,因为利益「行个方便」,是很常见的事。 那个女孩,在玛克酒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呢? 安室透和同伴随性地碰了个杯,注意到他的视线再次扫过了一层。 他很看重她。 这有三种可能。 第一,枡山瞳如他所讲,定位是earner,具有赚钱的才华,被组织庇佑,与玛克是利益共同体。但是这解释不了前僱佣兵的关怀程度。购物和陪同,生活上的亲近与体贴,就算掩饰身份是执事,男人的所作所为也大大超过了基本的合作伙伴。因此,是[有一定感情的合作伙伴]? 第二,情人。令人不愉的猜想,有可能,可能性不大。枡山瞳在补课时很明显体现出了学生气,和弘树玩得非常好,又加重了她这一面。如果不是演技过分优秀,至少,女孩对男人是没什么特殊感情的。她的情感尚未开窍。这样的话,就是[玛克单方面的好感对象]? 第三,枡山瞳失踪的爷爷。依照贝尔摩德的说法,枡山集团在组织势力之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那位老者会和玛克酒有什么关系吗?他们由此形成利益集团,枡山瞳只是顺理成章地加入?是组织里[特定小团体的继任者]? 利益、感情、关系,答案究竟会是哪一个? ……抑或是诸多选项混杂在一起。 结束宴会回到酒店,安室透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急促的门铃响起,离门口较近的黑发男人起身开门。 迎面是跌跌撞撞几近扑倒的少女。 「朗,救救他!」 朗内尔一声不吭地把差点从轮椅上掉下去的少女扶好。 她的发丝乱糟糟的,反手握紧黑发男人的手臂之后,枡山瞳扬起一张小脸,眼中充满了泪光,恐惧和不安一览无遗。 朗内尔攥住她的手臂,之后立刻转脸去看旁边闲适模样的安室透。 对方摊了摊手,知趣地背过身走远了些。 男人这才回过身来,问道:「怎么了?」 「我……」 「慢点说。」 「对不起。」少女急促道,在说完这三个字之后,她的神情平静了些,眼泪却大颗大颗地落下,「求你……」 「求我什么?」 在安室透的耳中,玛克的嗓音始终平稳。 「救救弘树,可以吗?」 场上一时无言。 哒,哒。 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响起,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朗内尔和枡山瞳一同望去,对上安室透的笑脸。 他用一种并没真的感到抱歉的语气说:「对不起,这话我可不能装作没有听到哦。」 第21章 三合一 泽田弘树, 在这之前,安室透只了解他是辛多拉董事长收养的天才。经由枡山瞳此时进一步介绍,他才知道那孩子最近已经做出了一个小小的成就——dna追踪系统。这个程序可以让人通过检测dna, 追溯自己的祖先, 建立家族树。 「他在试验的时候,为了有趣, 就把能採集到的信息都输入了,有公司里不少人的dna, 也有辛多拉董事长的那些藏品,他想着, 也许可以靠着那些名人遗留的物品上残存的基因信息,有朝一日确认他们的亲缘后代……」 第44页 「谁知, 真的有一组基因联繫上了,辛多拉公司的董事长托马斯,他的dna,与开膛手杰克一把短剑上的血迹对应,那把剑,是开膛手杰克犯下最后一案时使用的……」 「他是最后一案受害者的后代?」安室透道。 「不, 如果是那样,弘树不会受到生命威胁。」少女极力抑制着情绪, 她抽噎了一声, 「有、有一种说法, 是开膛手杰克之所以选择杀害街头的流莺, 刻意破坏她们的腹部,根源是出于……」 「对母亲的憎恨。」朗内尔明白了。 安室透也反应过来, 他皱了皱眉, 「你是说, 开膛手杰克最后一案的事实是『弒母』,托马斯辛多拉是开膛手杰克的后代?」 「嗯。」少女紧紧咬牙,「像是天方夜谭,对吧,让一个时代饱受恐惧的恶魔,竟然是顶级精英企业家的祖先。」 菲茨杰拉德的小说里,曾经有过这样的情节。女主角黛西的丈夫作为名门之后,轻蔑地告诉男主盖茨比——我们不一样,有些东西与生俱来,根植在骨子和血统里。 就是这个。 [血统]。 一旦这条消息爆出,托马斯辛多拉的事业无疑会毁于一旦。他是个本性冷酷不怕沾血的利己主义者,知道这件事的弘树,会有什么结局不难想像。 「那孩子就是因为这个受到了威胁?」 「是。」 两个男人沉吟了一阵。 安室透先开口了:「抱歉我要说接下来这句话……玛克,任务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如果再有什么变动,无异于横生枝节。」 瞟见少女因此变得惨白的脸色,他放缓了语调:「别这样,小公主,会显得我是唯一的坏人。」 他的重心落到另一瓶酒身上。 「还是说,玛克你有什么别的办法?」 朗内尔没给他眼神,而是拿出一条手帕递给少女。 那男孩真是可怜,是日裔,也许可以申请想办法把他带回国保护起来?有这样非凡的才能,应该不难吧。 在心底飞速盘算着,安室透表面维持着事不关己的姿态。 少女会迸发同情不奇怪,她还有着或许可以称之为[正义]的天真。但是玛克呢? 来吧,让我看看,你会为她做到什么程度? 她是否是你的弱点? 「不。」 黑发男人道,语气平铺直叙。鑑于枡山瞳一直没有动作,他干脆又拿回那条手帕,慢条斯理地为她擦拭脸上的泪花。 「我不会做什么。」朗内尔说,「你该知道的吧。」 他的一举一动轻柔而关切,吐出的字眼残酷宣告着事实。 「波本是对的。」 「任务永远是第一位。如果你想挥洒多余的同情和帮助,别指望我。」 被提及的安室透苦笑了一下。 黑暗中的花是无法盛开的。 他想。 眼前的一幕有种残忍的美感。 他一时没法判断这代表了什么,概因玛克这句话,既可以说是无情的拒绝,又可以说是好心的有关生存法则的告诫。 朗内尔将用过的手帕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把住轮椅将少女送出门。 等他又回到这间屋子后,安室透递给他一杯新的白兰地。 「孩子话,别介意。」 ——这和朋友交换新手育儿经验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扮演玛克的枡山瞳差点出戏。 她稳了稳心神,按照计划给对方打预防针。 「波本,有可能的话,我想欠你一个人情。」 安室透吃了一惊。 什么意思?如果是刚才那件事的话,他不是已经拒绝了女孩吗? 「我很乐意。」情报人员没忘记自己八面玲珑的准则,不如说,这样更好。有弱点意味着可以攫取更多的消息。 「再怎么能干,那就是个孩子而已。辛多拉不至于因此和组织作对。」他笑道,「再说了,也许会进入那位先生的眼也说不定,他不是向来欣赏天才吗?」 他们与辛多拉的交易中处于上位,先保下那个孩子再说。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出乎他的意料,朗内尔摇了摇头。 「我不会让渡组织的利益去如那丫头的愿。」 「那你打算怎么做?」 「……你会知道的。」男人顿了顿,他从铜制冰桶里夹了几块冰丢进酒中,凝视着杯壁上结出的水珠。 「在任务完成的前提下,希望你能给她尝试的机会。」 少女回到自己的卧室,颤颤巍巍缩在床边的男孩闻声抬起头。 他水润的眸子里泛着微小的代表希望的涟漪,在看到少女只身回来后,那涟漪化为了死寂。 没有大人。 在弘树的想法里,没有成人的出手,作为孩子的他们是做不了什么的。 他无法阻挡同学的霸凌,老师的训斥,父亲的离开,母亲的去世……如今,他也无法阻挡自己的死亡。 他很聪明,聪明到能看出养父在得知自己发现真相后眼神中的凶狠,他感知到了潜在的危机,才会惶惶地趁着夜色来到枡山瞳这里,忐忑地向她求助。 「别担心。」 眼睛红红的少女朝他展出一个笑。 「我有别的办法。」 「……嗯。」男孩假装相信了,「我知道。」 第45页 「还有,姐姐也不必着急,我接下来还有一个大工程要做呢。辛多拉先生不会随便放弃我的。」 他努力让自己听上去欢快而令人放心。 「再说了,他也不一定就是要……是我胡思乱想了。」 「放心吧。」 一只纤细的手落在他的头顶,和养父的大手不同,也和记忆里母亲温暖的手不同,这是一只略显冰冷的手,洁白脆弱。 「大部分时候,我总能让人得偿所愿。」 不知是否是错觉,这话隐约有笑意隐藏其中。 这晚,弘树在缓缓的阅读声中入睡。 枡山瞳难得拿起了圣经。这是她手边唯一一本读物,除了教辅书之外。 「……were you a sve when you were called? don039t let it trouble you」 「although if you can ga your freedo, do so」 (你是作奴隶蒙召的吗?不要因此忧虑。 若能以自由,就求自由更好。) 日本国内。 下午四点,坚村忠彬正在茶水间为自己倒咖啡。他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目前就职于一家中型的软体公司,是开发部的部长。 公司供应的咖啡粉品质一般,尝了一口,比起香气,更多是烘焙透出的苦。坚村忠彬没有很在意,尽管他偏爱酸度高一些,有着水果风味的手沖咖啡……就像几年前,妻子爱子会为他准备的那种。 夏日,妻子会把咖啡包放在纯净水里一整夜,早上从冰箱拿出来,和便当一起递给他,那样的咖啡细腻爽滑又解暑。 冬天,则是放在保温杯里,配上热腾腾的牛奶,能缓解一整日的辛劳。 这样的日子,在妻子带着改姓的儿子出国后,就不再有了。 就像她在家务生活上体现的细緻一般,对儿子的教育上,泽田爱子同样要强。也许是身为爸爸的自己是程式设计师的关系,弘树从小就体现出对电子产品的兴趣。那孩子,也确实很有天赋。 可是这样的天赋,不被这个国家的体制接纳。 妻子哭着对他说,我们换个地方生活吧。 坚村忠彬不能接受。 他是家中独子,父母怎么办?已经起步的事业怎么办?人脉、经验……更别提妻子想的不是换个城市,而是干脆换个国家生活。 他拒绝了,于是她和孩子离开了他。 生活啊。 他在心中低嘆,不忘拿出手机查看有没有新的工作通知。毕竟喝咖啡不要紧,错过上司的讯息就糟了。 在屏幕亮起的一秒,一条通知从上方弹出。 [记得你的儿子吗?] 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犯罪。 但是存在在逃人员。曾经有个犯下杀人罪的前警察,靠着自己额外优秀的野外生存技术,在各个州之间流窜,直到心脏病突发带走了他的生命。 也有搜查人员的失误,导致证据不被採信的情况,比如震惊全美的辛普森案——「全世界都看到了他的罪行,但法律没有。」 还有ld case,冷案,熬过追溯期一切清零。关于追溯期设置的意义,有种说法是漫长的时光不仅湮灭了证据,长时间的逃避带来的痛苦,同样可以算作对犯罪者的惩罚。 即使在技术日益发达的今天,美国暴力犯罪破案率依旧在60左右浮动。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坚村忠彬自认技术不错,年轻时他也有过一段白帽子的时光,作为正面的黑客公布了许多平台的系统漏洞,提醒对方及时填补。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追踪不到这条信息的来源,更别提更深一层的信息。对方很了解自己的生平,最重要的是,还提及了弘树的现况。 在他打出上面一行字之后。 新的消息传来。 [为了你的孩子,你愿意做到什么程度?] 托马斯辛多拉近日可谓流年不利。作为老牌it公司,辛多拉目前发展进入了一个尴尬的瓶颈期,他试图通过开拓海外市场加强实力,不惜铤而走险,结局却不如人意。 这些还是小事。 泽田弘树,他收养的日本孤儿,本来成长得好好的,也通过程序开发证明了自己的才华。谁知,也正是这个程序,将他的名誉推入了悬崖边。 开膛手杰克的后代。 多么可怕的事实。 这对公司品牌的影响是致命的。 辛多拉向游戏行业进军的企划才进行了一半。 谁愿意为自己孩子购买的快乐商品背后,是犯下累累血案者的后人? 在世界观的天平上,生命永远是有着更多分量的那一方。 想到这里,他的胸口泛起抑制不住的焦灼。 再等等。 还不是现在。 那孩子的天赋,值得他冒更大的风险。 跨时代的壮举,人工智慧,能将他送上这个世界的真正王座。 为此,暂时和那个组织周旋也没什么。 「合作愉快。」 上帝保佑,这是最后一次和这两个粗鲁的男人的会谈了。 商讨已至尾声,托马斯辛多拉起身欲和安室透握手,后者脸上浮现出犹豫之情。 老者非常不满,他按捺情绪,又瞪了一眼旁边的陪同者,公关部长琼斯自从那日之后,简直被吓破了胆,时不时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废物。 「……老、老闆!」 第46页 琼斯本来在低头翻阅手机,忽然抬头对上了老闆的眼睛,显得额外惶恐。 「抱歉。」辛多拉对合作方点点头,没好气地对着下属低声道,「什么?」 「从早上起,我们的股价就不太正常……」 「你在说什么?」 老人干脆夺过手机。 「已经跌了百分之十,还在继续……」 不对劲。 近日整体环境没什么风波,公司也运营正常,不应该啊。 「实在抱歉。」出于商海多年浮沉的经验,辛多拉朝另两人致歉,「我想我需要处理下这个。」 「了解。」安室透善解人意地答应了,朗内尔也没多说什么,就在二人起身的时候,公关部长发出一声惊呼。 「是因为这个!不,不会的……他们为什么会知道……」 「一家名不见经传的资本管理公司称,对辛多拉公司持强烈做空立场。消息起初没引起大家的注意,直到越来越多的人点开这份40页的报告。它指责辛多拉虚报自己的收入,上层有挪用资金嫌疑,以及客户信息造假。」 下午收盘时,安室透查看了辛多拉最新股价,已经下跌了65。 「被成功做空了。」他和朗内尔交换意见,「这样下去的话,退市、资不抵债然后破产也很有可能。」 黑发男人不置可否。 安室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辛多拉的股价崩盘毫无预兆。不过,他心里倒也不至于十分着急。毕竟组织的合作方突然冒出问题,几乎可以算作好事。其次,托马斯辛多拉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很乐意看他被扼住命脉。 倒是玛克也不着急就奇怪了,说白了,这是他主导的任务。 「如果辛多拉向组织求助的话,我们要插手吗?」 安室透试探着问道。 「当然。」朗内尔道。 这么好心? 「你确定?」安室透说。 「直接收购也算帮忙,不是吗?」 不是扶助,而是整个吞下吗? 不难理解,不如说根据二人瞭然于心的组织作风,这样的选择才算正常。 算了,好歹这个行为从某种程度上讲,竟然还挺合法……至少不是靠什么敲诈勒索,而是中规中矩地爆出公司财务欺诈在先…… 「那要让枡山集团出手承接……」 不对。 尚未出口的话被咽了回去。 这种手段,这种途径,这样的时机。 一件事,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 「不会吧。」 这一刻,安室透的难以置信有百分之八十是真实的情绪。 「是她?」 「我说过了,她有那么点商业天赋。」 男人嘴角稍稍扬起。 「……今年,我们再次进行了人事调整,聘请了新的财务长,非常欢迎莫顿先生加入辛多拉公司…」 辛多拉董事长捉弄人一样丢出来的委託,一个占据他们注意力的幌子。 他们甚至不肯多花点心思搞个像模像样的机密录音,而是直接把对外记者发布会的现场记录拷贝了一份。 平平无奇的动态,普通的人事调动。 【更换财务长?】 【以往历史新闻搜寻:财务长已更换四次】 【相关讯息展开搜寻:审计师更换历史更换两次以上】 【检测、推论:财报数字经过调整】 【结论:财务欺诈可能性上升】 世上没有绝对无用的讯息。 「这不是很好吗?」黑发男人笑了,「无论是晶片还是算法,有形资产或无形资产,现在都归我们了。」 「既然这样,你一开始……」震惊之余,安室透还有疑问。 「为什么一开始不这么做吗?」 「嗯。」 「她有才能,可不逼迫的话,那些才能是无法彰显的。」 「宿主,您干嘛要这么做?」 「啊?我的目标是知名企业家欸,良性竞争不对吗?」 枡山瞳道,「再说,财务造假,会为投资者带来巨大的损失,我辈良心从业者,有必要……」 眼前一阵晕眩。 「您本体用脑过度了。」 「没办法。」忍受着视野一次次发暗,脸色惨白的少女一点点挪动轮椅,勉强抵达了床边。 「要出具具体的报告,需要笔下记录,保险起见,不能用其他身份做。」 「叮铃铃……」 刚刚闭目试图休息的枡山瞳深吸了一口气,认命地睁开眼。 「喂,是我。」 来电人名为切斯吉斯,一个同名资本管理公司刚起步的创业者。他很幸运,首发就博了一个满堂彩。眼见尘埃落定,吉斯连忙通过电话向自己的合作伙伴道贺。 「……多亏您敏锐的嗅觉。」 「也要多谢您敢于冒险的勇气。」 电话那头的女声很谦虚,但吉斯不敢居功,再次感嘆不能小看如今的年轻人后,他的态度越发恭敬。 「哪里,只是借您一个名头而已。能够实现双赢,是再好不过的局面了。」 他的公司一炮打响。 而她,后续不用想也知道,她能将辛多拉大半纳入囊中。 曾经,吉斯有幸在一次商业会议上见过托马斯辛多拉,一个有硬汉气质的老派强者,行走间宛若草原上的雄狮。 第47页 可惜啊,如果说路遇强敌还有一半的胜率,当猛兽被年轻力壮的猎人有目的地狩猎,是註定无法逃脱的。 坚村忠彬领着儿子从波士顿洛根国际机场离开的时候,多少感觉一头雾水。 坦白讲,他曾做了最坏的打算。 邀他来美的神秘人没有明说,可字字句句都让他觉得……现在想想,应该是自己胡思乱想的错觉吧,明明带走弘树的过程很顺利。 坚村忠彬凝望着孩子天真的小脸。 现在,儿子就好好地呆在他的身边。 由于和难得结识的朋友分别,男孩闷闷不乐。 「是因为把最喜欢的手办送给那个姐姐了,在伤心吗?」 他故意曲解弘树的意图,想要逗逗他。 果然。 弘树马上抬起头反驳:「才不是!」 「我没有那么小气!」 生气的儿子看上去活泼多了。 这样想着,坚村忠彬忍住笑意:「没关系,爸爸可以再给你买一个。」 「那……那也行。」弘树用脚尖在候机室的地板上划啊划,最终对心爱玩具的热爱占了上风。 这份快乐没能消弭愁绪太久。 黑发的男孩双手支在膝盖上,大眼睛里是真实的苦恼。 「我还以为……瞳姐姐一定会来送我的。」 此时,枡山瞳正在逐件收拾东西。她从行李箱里抽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开,又转身从角柜上拿下自己的藤格纹手袋,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存储设备,把它插在电脑一侧。 霎时,亮起的屏幕上一个个文档粉碎消失,留下一个纯黑的页面,上书一行白色的大写字母:the greek ff (希腊棺材)。 「您做的这个电脑病毒,真的是……」 「很入乡随俗吧。」 组织成员最喜欢使用的毁灭数据的电脑病毒,叫做[暗夜男爵],取名依据是工藤。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到底身处黑暗还热爱侦探的人是谁啊! 哼,有空一定要在组织里找到这个人。 总之,枡山瞳为自己的电脑病毒取名[希腊棺材],正是由此类推,想到了推理小说中的圣经,埃勒里奎因之作《希腊棺材之谜》。 眼见某老者dna过敏原检测结果,特定路段监控盲点分析等一系列文件纷纷彻底损毁,连带一份详细到无以复加的[三分钟,让你从根源毁灭抢你抚养权的混蛋]的指导计划也一併消失。 枡山瞳来到放满水的浴缸前,利落地把这台电脑丢了进去。 她记得,曾经有一部叫做《业火的向日葵》的动画电影,里面的人被怪盗发现,被侦探指证的重大原因,叫做「没删电脑里的犯罪计划书」。 「辛多拉的压制点太明显了。」 预计淹得差不多了,枡山瞳扯动浴缸的镀金鍊条,将水放掉。 她把湿漉漉的笔记本电脑放到大理石的案台上,用一只塑胶手套的手按下了开机键。 随着一阵兹拉兹拉的响声,电脑无力地闪了闪,定格在了黑屏,上面映着一张冷淡的脸。 「事业对他来讲就是一切。」 为此,他不惜亲身踏入暗影,也不吝逼人走上绝路。 也正因为这样,在根基火烧眉毛的情况下,他再没有闲心和能力去掌控一个小孩了。 很天才又怎样,人工智慧尚未成功;潜在的危机之后再说,毕竟企业当下的困境就在眼前,实实在在地发生着,度不过这一劫,也没必要再谈以后。 「没准他破产了,开膛手杰克后人的身份反而是优势了,再过几年,成为网络红人不是梦。」 枡山瞳状似认真地分析。 「再说了,他有了人工智慧之后,居然拿去做全息游戏!拜託,这是什么暴雪发烧友的行为啊?」 「我以为您会……」 「什么?」 「坚村忠彬,宿主,您对他说[为了孩子,你能做到什么地步],说了这种话吧。」 「噢,你大概不太理解,那是人类放狠话的环节,主要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很酷。」 不是吧。 您可是才报废了存过计划书的笔记本电脑啊! 之前一边写一边还冷酷地念叨着:「[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这句话是人生最大的谎言」。 「宿主……」 「就是装酷,懂吗?」 枡山瞳把废电脑又塞回了行李箱。 坚村忠彬爱儿子吗? 当然,如若不爱,他不会在原有的故事线里选择与辛多拉董事长对峙。 可这份爱够吗? 明明有做到国际着名it公司开发部负责人的能力,当初为什么不愿意为了儿子的发展和妻子一同离开呢?把抚育的责任完全丢给了母亲,连孩子的死讯,也是由对方开发的人工智慧在网上告知的。何其冷淡和怠慢? 既然当初为了事业、人脉种种因素放弃了孩子,就证明弘树在他眼中不是首要,更不是唯一。 以往做出决定太轻巧了,这次干脆多来点沉没成本吧。 为你口中的爱子双手染血,向我证明你值得託付。 可是。 假如啊,只是有一种可能,本来可以无忧无虑过日子的父子,由于罪恶夹杂其间,亲情反而因此变质呢? [看到你,就想起自己的付出,进而心生怨恨][你是我不幸的根源],也有这种人吧。 第48页 …… 「不要小看生命的分量啊,塞西莉娅,死亡足以撼动人心。」 …… 好烦。 太烦了。 我又不是圣人,连善人都称不上,为什么要管那么多? 枡山瞳隔窗眺望了一眼。 一路顺风。 「您来这儿的目的呢?人工智慧诺亚方舟,不需要了吗?」系统道。 「现在想想,那个智能好像在学习人类思维范式上更擅长,不合算。」 「……」 「再说真给了boss之后,以后地球上每个人上网,就都会遇到佐拉或奥创了啊!谁要开屏和老头天天见啊!」 「您本来也没打算交给组织吧。」 这倒是,boss打死也想不到人工智慧会出现得这么早。 天才的超能力不讲道理。 「嗯,我原本告诉boss的计划是,拿到辛多拉公司的机密算法,再游说政府部门应用天眼一样的远程监控系统,通过设置后门控制人员识别程序,实现组织活动在电子眼下的隐形。」 相当于摄像头里拍到的是a,识别出的却是b,同时程序对a的面孔进行替换,由b的脸代替。搞定了难度最高的人像类,至于物品更是轻轻松松。 举个例子。到时候,只要不是遇见真人交通警察执法,琴酒大哥把保时捷开哪里,怎么开都没问题,电子眼反馈的信息要么没有,要么就是在操控下换成第三人。司机信息和车牌号都可以更换。 对了,不如换成波本和他的马自达rx7吧! 合上桌上摊开的教辅书,想到才写完一半,枡山瞳愉快地做出了决定。 「再说,dna追踪系统也很有价值,理论上,如果配以足够庞大的数据,可以通过追踪远亲确定任何人的真实身份。大概,有百分之二的成年人dna信息就足够了。」 「这仍然属于弱人工智慧,和真正的人工智慧比起来……」 「哎,你怎么这样,机器还看不起机器吗?能不能有点同类情?都说了我这样的做法,背后是有很多考虑的。比如,你知道波本是什么时候对我解除怀疑的吗?」 「宿主?」 「来,猜一猜。」 「您哭着向玛克酒求助之后?」 「你真没有测谎功能啊?」 「没有。」 「那好,告诉你哦,是现在。」 把弘树送的钢铁侠手办包好,枡山瞳移动轮椅前去应答响起的门铃。 金发的男人站在门外,笑容如同初次遇见一般温和。 「明日就要出发了,我想也许我可以帮你点小忙?收拾东西之类的。」 「麻烦您了。」 少女低眉垂眼地道谢。 ——确切的说,是在[我]对辛多拉公司下手之后。 [枡山瞳]是玛克酒出行的幌子。 好理由,但不充分。 波本,他向我们展示的真实有百分之四十吗?没有。 这样一个人,绝不会相信我们给出的就是百分之百的真实。 黑暗中的花朵,再稚嫩,也该具有嗜血的獠牙。 他不会轻信枡山瞳的无害,他认定她必然存在另一面,组织成员的一面。 提醒自己不要陷入思维盲区,这正是他的思维盲区。 现在,他相信[枡山瞳]只是枡山瞳了。 「系统,查阅红黑战力比。」 「【红方指数110;黑方指数110】。」 「看,局面也正好拉平了哦。」 东京警视厅的白马警视总监接待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佐久间佑穗。 她是个气质温柔的女孩,纯直的黑发,规矩的打扮,一举一动极有教养。 这也难怪。 白马思忖,毕竟出身那个家族。 作为关东地区的豪门望族,佐久间家族在政坛屹立百年不倒,曾出过多位重要人物,最高担任过众议院议长,其余族人在经济界、学术界也多有建树。 眼前的女孩所在的这一支据说已经落魄。对于这样的家族,「连续三代没有出过掌权的实力派」就足以被划入家族的边缘。尽管如此,凭藉着祖上余荫,佐久间佑穗仍旧称得上一句家境优越。这次见面,也是佐久间议员出于对后辈的关照而特意促成的。 「总之,您希望我们能够配合,对您的软体进行测试。」 「是,如果能够在未来实现现实应用,就再好不过了。」 佐久间佑穗起身朝他深深地鞠躬。她是个一直在学校这种环境下打转的研究员,浑身散发的气场和刚刚大学毕业的新鲜人一样,还有点个性里独有的羞怯。 直到谈及自己的作品,那份羞怯和不安才消失了,转为了侃侃而谈的气概。 「在大学时,我曾是犯罪研究社成员,因此,我发现了许多罪行的发生是有规律的。」 「不同的地点造就了不同的行为模式。比如,住宿区白日少人,商业区夜晚冷清。在这样的普遍性规律下,假如一个盗窃犯想要选择下手的时间和地点,他必然会考虑到以上因素,以及更多的会对自己的行为构成影响的要点。 「地震发生后会有余震,一次盗窃案发生后的几天内,通常附近盗窃案再发的可能性极高。正是基于类似的原理,我的程序依据城市以往各地区案件发生的次数、频率,推算接下来的时间里不同地点发生案件的可能性,给出时间和概率的预测。」 第49页 「之前在我的老师的帮助下,曾经在横滨小范围试验过……」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结果,不瞒您说还不错。尤其是对于抢劫案和盗窃案,警务人员在程序报警后及时前去巡逻的话,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居民财产损失。」 「这就是人工智慧预防犯罪吗?」 警视总监问。 「呃,可以说是……但和真正意义上的还有一定距离。」 佐久间佑穗操作电脑切换了页面,投影显示出一张横向的时间轴。 「理想的犯罪管控,我把他们分为四个发展阶段。第一阶段,监控。需要大量的摄像设备的安装和管理,配合人脸识别系统,能够在抓捕嫌疑人时实现高效地追踪,让他们无所遁形。」 「第二阶段,预防。也就是我现在这个程序能做到的。对常规的有规律的案件的预测,配合警方执法人员的配合,阻止罪行的发生。主要基于以往的犯罪数据,针对的案件类型有限。」 白马警视总监摸了摸自己的小鬍子。 「抢劫案和盗窃案?」 「嗯,不包括杀人案。当然,盗窃和抢劫也有机率产生更严重的后果。我指的是,纯粹的杀人案随机性更强,单纯从以往案件资料和相关数据出发是不行的。要从人本身来分析。警方需要提供嫌疑人的信息,藉由程序得出结果。计算会根据人们的过往表现进行断定,比如,是否有前科?是否是缓刑犯?是否是重要帮派成员?有这些纪录的,在系统的计算下具备更高的权重。」 「全面掌控居民警务系统的资料后,人工智慧可以分析出不同人的犯罪意图,在严重暴力犯罪发生之前,由警方实施干扰。」 「这个真能做到吗!」 白马警视总监惊讶道。 「理论上是可以的,不仅涵盖杀人案,违禁品走私,人口买卖这种组织性犯罪也可以被预测。但是……」女孩为难道,「目前预测准确率不够,一旦出错,会给人的生活带来很大的困扰吧。还有关于每个人数据保护的法律问题……」 白马也很快冷静下来,纵然前景听上去非常诱人,如女孩所说,实际操作存在的问题不容小觑。 他揉了揉太阳穴。 「第四阶段呢?」 「是第三阶段的升级版,第四阶段在依据第三阶段的资料外,还有权限接通更多的个人数据,医疗记录、学历记录、驾驶纪录、社会福利纪录,乃至邮箱、简讯、社交媒体……当然,一样牵涉到**问题。理想状态下,全员大数据被纳入监测后,程序给出的预测周期更长,结论也会更『玄妙』。」 佐久间佑穗使用了一个神话故事一样的词。 「怎么说?」 「呃……第三阶段是人类能够理解的推论,举个粗略的例子,预测到的未来的凶手是一个有过前科的嫌疑人,依据是最近去买了砍刀、绳索、漂白水等物品;第四阶段则完全不同,那时候给出的未来凶手,也许现在根本就不认识自己在一个月后即将杀害的对象。」 「听上去像神之领域。」 「确实呢。」女孩道,「是强人工智慧才能达到的领域。」 「无论如何,回到现在技术水平能做到的犯罪预测本身,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採纳我的试行方案?」 佐久间佑穗离开了。警视总监思考了一会,拿起桌面上的电话。 「把主管盗窃的搜查三课课长叫来。」 「嗯,对了,一课的松本也让他来一趟。」 苏格兰在逃亡。 黑色的普锐斯疾驰在城市的道路上,这是霓虹街头最常见的汽车类型之一。司机把外套兜帽压得极低,透过后视镜,苏格兰的视线再次捕捉到了身后的追车。 仍能看到影子。 百米外,马上又要到下一个路口。 在内心规划着名路线,前方的红绿灯闪烁,诸伏景光当机立断,更用力地踩下油门。 华灯初上,闹市追逐的双方心照不宣。 代号提普罗(tsiouro)的追兵,直到今天下午还是苏格兰的行动搭档。 眼见车距再次被拉开,其貌不扬的男人咒骂了一句。他捞出自己的手机,查看组织对自己上报情况的最新决议。 「苏格兰行为已判定,可行动。」 而提普罗发出的消息写道。 「序号t483,苏格兰转向,关灯失败。」 翻译过来,两条消息含义如下。 ——苏格兰放弃了t483任务叛逃,清道夫没能及时出手将他灭口。 ——组织已认定苏格兰是叛徒,允许你将其就地击杀 第22章 大危机?! 一般情况下, 组织执行任务的固定搭配是二人组合。在事态更复杂或者重要程度更高的时候,才会有三人或者三人以上的搭配。这是行动组默认的规矩。 苏格兰曾经在上面人的安排下更换过多次搭档。没有代号之前,他的身份多是执行者。获得代号之后, 化名绿川光的他拥有了处理任务的自主权。 t483任务便是这样。他是任务的主要负责人,提普罗是他的辅助者, 负责现场的监听、地图分析、紧急情况下的掩护和后续处理等一系列后勤工作。 ……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如此。 在通讯震动之前, 诸伏景光都以为今天的刺杀任务一切如常。关于目标,他已经和公安的上线通过消息,对方告知会安排重要人物进行及时转移。他只需要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顺其自然地失败就行。 第50页 可是, 哪里不对。 冥冥中第六感在疯狂预警。 仔细审视境况, 又的确毫无异样。 和苏格兰不同,提普罗也有某种预感, 并且, 他这份感觉不是无中生有, 而是倚仗了真凭实据。虽然不清楚这次任务的真实情况, 他比苏格兰了解的消息却多了一条。 那就是本次组织派出的执行团队不是苏格兰以为的两人,而是三人。 第一执行人苏格兰。第二执行人提普罗。此外,还有即将就位的清道夫。 这是一种里世界常用的手法,当主执行人的「成分」在上头人的眼中产生疑点,却又不能完全确定的时候採用的阵型。 搞什么啊! 苏格兰那小子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怀疑了? 难道他是竞争对手的人?还是noc(非官方卧底)? 三人的组合阵型, 如果苏格兰能成功完成任务,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他失败,提普罗作为第二执行人也能及时补位,保证任务完成。至于清道夫,随时关注第一执行人苏格兰的情况, 若他表现出异样, 立刻执行「关灯」, 也就是处决灭口。 眼角微微上挑的年轻人把rifle从贝斯包中拿出,进行行动前的常规检查。提普罗同样把自己的24背在肩上,他要去的地点和苏格兰不一样,是位置第二优越的狙击点。最方便的地点当然是属于主执行人的。 「伙计,祝你好运。」 「谢谢。」 还是那么寡言少语。 希望这小子不是敌人吧。 唉。 当然,如果是的话,他也不会吝啬送他一颗子弹。 他马上要到这座再利用写字楼的三层了。 目标人物会在对面的露天演讲台发表演说。苏格兰和提普罗选取了一个狭小的房间作为狙击埋伏的最佳点。这里是保洁人员存放手套和洗涤剂等清洁用品的杂物间,根据之前观察来看,眼下的时间点一般少有人来。 十步。 五步。 三步。 即将推门进入的霎那,诸伏景光感到贴身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这不太寻常,也许是临时任务变动的消息,来自组织或者公安都有可能。 他拿出手机查看。 一行文字进入他的视线,男人的瞳孔极致收缩。 [好心提醒,你已暴露。] 每个卧底都设想过这样的场景。 被发现的一天。 功成身退在更多时候像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在黑暗如履薄冰的日日夜夜才是现实。 诸伏景光自然也设想过这一天,他甚至和好友降谷零聊过。不过,那时候他们说的更多的是如何保全秘密,如何不要暴露身份,以免连累家人朋友。 他们也没谈论太多。毕竟,年轻气盛的警校毕业生,站在正义的事业奋斗的起点,谁会说太多丧气的话? 等到真的开始卧底,每走一步都艰难万分,他们更不会讨论这种随时会真实上演的可怖结局,既丧气又不吉利。 两个年轻人顶多在心里想着。 有那一天的话,牺牲也无所谓。 不过,hirozero可别死了啊。 不对! 如果组织真的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现在就是怀疑还没落定的时候,换言之,这条简讯,也可能是对他的诈唬,他一旦有所反应,反而会印证背叛的事实。 真假各有百分之五十的机率? 如何选择? 诸伏景光的思绪飞速转动,陌生的发信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新的消息传来。 [h,有趣的名字,比如orikawa hikaru(绿川光),又比如orofhi hiroitsu(诸伏景光)] 他的真名出现讯息结尾。 侥幸和怀疑彻底碎裂。 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自己的暴露恐怕是真的。 一步。 握住门把手,诸伏景光推开了工作间的房门。 他冷静地走向事先选好的狙击位,有条不紊地将乐器包里的武器拿出来装好。 只有一次机会。 真是的,明明在学校的时候,零第一次打枪就能全中靶心,天赋比他好多了吧。怎么进入组织后,反倒是他天天背着假贝斯来回跑,零到处搞情报。 淡定。 那条提醒的消息让他占据了一定的先机,给了他逃脱的机会。 可是,直接转身就跑是行不通的。 「河冰结合,非一日之寒;积土成山,非斯须之作。」高明哥哥常常念叨的古语在耳边回荡。 怀疑绝非一夕间产生的,尽管不知道「绿川光」是如何暴露的,现在这种情况……对他颁发的任务是个试探! 一定有第三人埋伏在暗处,是他的处刑人和送葬者…… 苏格兰若无其事地架枪,朝原定目标的方向瞄准。 想一想,假如「我」是清道夫,要在不引人怀疑的情况下,消灭「自己」,最好的动手位置会在哪边? 周边建筑物的密度和分布……高位和死角……人流与交通…… 三点钟方向。 他猛然调转枪口,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 血雾在目镜的准星处炸裂。 人选未知的清道夫被迎面击中。 成了。 诸伏景光丢下手中的枪管,转身飞奔。 他先从来时的楼梯跑到二层,毫不犹豫地顺着窗外的通风管道跃下,以墙面上的空调机箱为支点,三下五除二落到地面。抄近道翻过院墙,来时的车就在不远处的路口拐角。本来是为了方便撤退,同样适合逃跑。 第51页 点火,起动,车辆很快混入车流。 不过,提普罗反应同样迅速,他发觉处刑人倒地之后,立即选择追击背叛的同伴。 那时候,苏格兰已经开出了几百米,在拐弯之前,诸伏景光通过后视镜看到对方的身影来到了车前。 一场追逐战就此拉开。 大多数情况下,组织成员必须遵守低调的原则。因此,提普罗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下,不会选择在闹市开枪,尤其是监控密集的商业中心。然而,当夜幕降临,有了更多遮掩之后,再加上很可能赶来的其他成员……提普罗在有意将诸伏景光逼向人迹罕至处,诸伏景光也配合了这一点。一是郊外对双方而言都更好操作,二是警务人员的本能,让他尽可能想要降低「附加损害」。 也许是上苍都在护佑他,一路的红绿灯十分配合,总在诸伏景光需要的时候变换,仿佛在帮他和追兵拉开距离。甚至,一度有块户外显示屏从二层掉落下来,差一点就砸在提普罗的前车盖上。 提普罗气急败坏。 幸好他的视野里没有彻底失去目标踪迹。 等着吧,苏格兰你完了。 收到组织的决议后,单手把着方向盘,提普罗从旁边的座椅下抽出备用的隐蔽性□□。他又跟着前车转了一个弯。 喂,不是吧! 新出现的景色让他瞠目结舌,大脑刚刚迸发的疯狂瞬间消失。 前方是断桥。 苏格兰比他想的更不要命一点。 黑色普锐斯的走向印证了提普罗的想法,前车明显加速,越过巨大的空当,在几乎一个趔趄之后,一头扎到了河对岸的沙石之上,几经挣扎,很快再次开动起来。 提普罗在最后一秒踩下剎车。 他端起手边的srs,愤恨地扣动了扳机。 真是太勉强了啊。 诸伏景光苦笑了一声。 此刻的他正行驶在一条山路之上,印象中,附近是荒凉的别墅区。许多富人会选择在山间建造一些风味独特的建筑,作为假日的休闲之所。 这方便了他的行动。 当下,他急需一个安身之所,补充水分、食物,整理消息和武器,更换交通工具和伪装,再谨慎地决定如何和内线联繫。 暴露毫无预兆。 他必须把警务系统内部出了问题的可能性也考虑进去。 但愿不是吧。 但愿只是自己不够格的某个举动导致的失误。 否则,零也会危险了啊。 黑色的汽车逐渐减速,在一座白色的洋房前停止。 夜色似乎瀰漫到了他的眼前。 「真是太勉强了。」 娇小的黑发女孩几乎整个人都埋在连帽的冲锋衣里。一身黑色的她,打扮得宛若专门劫车的连环杀手。 白日里羞怯温柔的气质一扫而光。 闻着车内的血腥味,[佐久间佑穗]翻了一个白眼。 ——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你的惊魂三小时,还是我的惊魂三小时了。 「恭喜您,宿主,您成功了!」 系统悄摸摸冒了出来,撒了把花。 「闭嘴,我不需要讽刺。」 「系统,查阅红黑战力比。」 「【红方指数110;黑方指数110】。」 「看,局面也正好拉平了哦。」 酷炫的发言之后的第二天。 「警报!警报!警报!」 「怎么了?」 正在办理登机手续的朗内尔和枡山瞳同时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缘由是系统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地在她脑袋里嚷嚷过。 「宿主,黑方指数开始飙升了……」电子音慌乱地就像几天前报告自家股价下跌的公关部长,「130,150,167,180……」 「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别急,先看看它到底涨到多少才会停。」 「185,不对,187……」 …… 「196。」 在红黑双方的指数被拉平不到一天之后,代表黑方势力的数字狂飙了几近一倍。 坐着轮椅的少女被推入机舱。 「情况不对,会是为什么?」 「小瞳,你还好吗?」 和他们同行的波本神情关切。他越过宽大的过道,朝她投以注视。 「我没事。」 枡山瞳摇了摇头。 「不太习惯长途飞行而已。」 她垂下眼帘,遮挡自己复杂的眼神。 有事的可能是你的恋人。 这数值,我怀疑琴酒大哥调了二十架阿帕奇和空军自卫队打起来了 第23章 惊魂日 ——怪不得大家总要在疗伤的时候放音乐。系统, 给我放首歌。 ——好的。 古典音乐哥德堡变奏曲在枡山瞳的脑海响起。 ——你够了,这又不是拍电影,不要搞得像连环杀手的背景音一样……给我来首摇滚。 在换碟的间歇, 耳边难免捕捉到利器刺穿皮肉的声音,枡山瞳不禁打了个寒战。 ——啊,无论几次都觉得好像指甲挠黑板啊! 找到了。 接下来是血肉搅动的水声。 终于。 金属和金属碰撞发出声响。 可算把子弹取出来了。 ——您还得缝线。 ——我知道,所以赶快再把音乐开大点啊! 第52页 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倒上半瓶双氧水。枡山瞳深吸一口气, 戴手套的手拿起一旁消毒过的三角缝合针。 床上躺着的黑发男人冒出一阵又一阵的冷汗。 女孩把静脉输血的支架朝旁边移动了一点, 方便俯身对伤口进行缝合。 ——这个身份也可能要废了。佐久间佑穗, 定位本来是纯粹的科学家的,就没事卖卖软体程序,顶多被不良势力利用一下,后面再跟阿笠博士交个朋友而已。或者开发个游戏,跟少年侦探团套套近乎之类的……现在的话, 故事线眼瞅着就要变成《关于社恐研究员的我在家门口捡到浑身带血的男人这件事》。 恶俗开端,标题欺诈。 「现在红黑指数多少了?」 「红方指数130;黑方指数176。」 「还好还好。」 [佐久间佑穗]手指灵巧地打了个反手结。 数值变动,证明这条命保住了。 女孩轻嘆了一口气。 她从旁边拉出一条轻盈的鹅绒被给诸伏景光盖上, 「深情款款」地盯着昏睡过去的青年。 「我的四十分,你可千万别死了啊。」 枡山瞳的惊魂三小时。 「……数值196!」 变动太大了,不像是具体人员的缘故。 她愣了一下,立马知道了问题出在哪儿。 ——组织在政府里有她不知道的暗线。 她的一个方案卖两次的计划,对boss的说辞是,掌握了政府的监控系统, 窃取国民全员资料,将组织活动实现隐形;对警方则是, 以监控和居民资料库为基础, 达成人工智慧预防犯罪。 这两种措施都需要一个前提, 那就是监控的大量密集设置,以及居民数据资料的电子化。 以大家族出身的[佐久间佑穗]为棋子,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正面推动这一切,完成初步的基础建设之后,就可以实施[偷家],完成「我利用我自己」。 不做则已,要做的话,就要把所有一切都握在手中。 在放弃人工智慧诺亚方舟前,枡山瞳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没有了强人工智慧的帮助,再好的脑力也无法控制程序不被滥用,更别提减少不必要的损害了。 对boss的说辞会变成彻底的现实,藉由犯罪预测系统的建设,组织可以得到居民资料的权限,乃至侵入更多机密。 她想要的是控场,不是直接把红方全送上天。 到时候,可能结合人脸识别功能和全民资料资料库的程序会反馈说,【异常!异常!游乐场今日2万人流量,对比出入人员面貌,唯一对不上号的是一名叫做工藤新一的高中生】,再跳出来裹着过大外套的【江户川柯南】图像,故事就直接结束了。 明明废弃了这个计划,也打算不去游说相关人员了。这样的话,仅凭[佐久间佑穗]的一次展示,是绝无可能使得方案被採用的。 哪怕从正方来讲,犯罪预测是个一顶一的好计划。 毕竟,犯罪管控的整个方案周期长,耗费资源巨大,更涉及**等敏感地带的诸多特点,导致它短期看不到政绩,兼具踩雷频频,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政治家们不会优先考虑的主张。 这也是为什么在计划里,枡山瞳需要从正方佐久间的背景,结合组织的关系双管齐下,去推动方案实施。 紧急叫停之后,为什么又会被上面考虑採用呢? 只有一种解释,在boss示意下,超出她掌控的组织人脉出手了。 那位先生老奸巨猾,积累了近百年的力量不容小觑。 没有强人工智慧的干预,这个系统真的会变成组织掌握霓虹的利器。 难怪指数瞬间飙升到几近二百点。 花三十秒想完这一切,枡山瞳不开心地嘴角下垂。 ——拖后腿第一名! 不对,这次还真不是拖组织的后腿,就是拖了她的而已。 boss的动作让本该叫停的计划重新启动,现在这步棋犹如带上了惯性的列车,再想不被怀疑地停下它,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更详细的考虑。 无论如何,先把数值拉回来一点吧。 以切宁的身份联繫了里卡尔和克洛维希,不着痕迹地推断了人员调动,枡山瞳推理出苏格兰已经遭到了组织的怀疑,目前处在任务考察的倒计时阶段。她当机立断,让在国内的研究员[佐久间佑穗]打开电脑,对着城市地图进行任务地点的分析。 发简讯提醒的时机稍微晚了点。 好在苏格兰有够反应迅速。 [佐久间佑穗]的定位是高级算法工程师,同时黑客技能点满。 她一路更改红绿灯,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帮助前车和追兵拉开距离。 一度顺手烧掉了联网的电子屏,试图阻拦提普罗,那一刻,枡山瞳十分希望同僚开的是电动汽车,这样就可以直接让他的车载电子系统挂掉。 可惜现在的科技还没发展到智能汽车大行其道的时候。 不然也不至于只能砸一块电子屏了,一路的gg屏都能炸开。连同路人的手机也能帮点小忙。 当一个人在着急赶路的时候,如果他的最终目的大致在左前方,那么面临一个路口的时候,他会向左转,还是直行? 答案是,看哪条路更方便。 代表前行的绿灯早跳了01s,也许就会对他形成路线上的暗示。同样朝南方逃离,左转五次直行十次,和左转八次直行八次,开车人的体感没什么大的区别,实际的偏离方向会超过三十度。 第53页 组织的行动准则,结合警务人员的本能……通过交通灯的引导,追逐战的双方果然来到了她定下的目标地点附近。 提普罗过度能干了。 他在最后一枪打穿了车门,击中了苏格兰的腰侧。 失血的男人就这样昏迷在[佐久间佑穗]的……邻居的别墅门口。 枡山瞳吭哧吭哧地撬着车锁,在脑海里加急写剧本。 幸好苏格兰及时给自己做了止血措施,在包扎和输血的处理后,他的生命体徵稳住了。 红黑数值同时跳动,一个上涨20一个下跌20,迅速缩小了差值。毕竟,一个暴露后活下来的卧底,可以反馈的信息太多了,首当其冲的,就是他暴露的方式。 [佐久间佑穗]轻轻关上卧室的房门。 她望了一眼窗外的天光,趁时间还不晚,她得去完善「自己」合理出现在五公里外邻居家门口的行动路径。 理由的话…… 研究陷入瓶颈出门漫步? 有疾走爱好的科学家? 野外鸟类观察爱好者? 选哪个好呢? 至于一手过硬的包扎技术。 【姓名:佐久间佑穗】 【身份:现研究员大学主修数学曾犯罪研究社社长应急与救护社社长 】 【擅长:计算机与医疗相关】 【交易未完成】 又做噩梦了。 诸伏景光想。 「等我叫你出来你才能出来!」 繫着围裙的女人面容模糊,她慌慌张张地关闭了墙柜门。 抱腿坐在里面的孩子听话地等待。 母亲和陌生的男人开始争吵,逐渐安静。 铁锈味传来…… 如同现在鼻尖捕捉到的一样。 最先清醒的是感知。 一顿一顿的疼痛,顺着神经传递至大脑。仿佛每一次心脏跳动,都会送来裹着灼热的痛楚。 男人费力地睁开双眼,明亮的晨光倾泻而下。 暖色调的墙壁,温馨的装饰,静谧祥和的气氛……昏迷前未曾设想过的地点,一间属于普通人的陌生房间。 他究竟在哪儿? 诸伏景光低头查看自己被妥善处理过的伤口,并没有放松警惕。在握拳确保身体没有受到药物的影响之后,他试探着起身,来到窗边,所见是宽阔的风景,不远处道路依稀可见。 有逃脱路径,不是强硬的禁锢。 不过,他被监视了。 关于这点,青年倒是不怎么意外,自己受的可是枪伤。 但是…… 诸伏景光看向床铺对面桌上安置的监控设备,一个硕大无比的摄像头大咧咧地摆在那儿,生怕人看不见似的。 再联合屋子的布置,为了方便观察窗外而被自己拉起一半的遮光帘是烟粉色。至于寝具……奶油色的床单被子不用说了,床头有一个小巧的四照花抱枕,和角柜摆放的植物相映成趣。 属于普通人的房间,更确切地说,是普通女性的房间。 如果是组织的人,多半没有闲情雅致设下这种骗局吧。不是手段上不可能,而是针对他的情况,直接送往处刑室效率更高。 现在的情形尚有疑点。 桌上的半杯水保持着适宜的温度,盛放的容器有一个极其可爱的造型,胖墩墩的,杯壁上还画着一个金色的大眼睛机器人。 好像是某款品牌影视联名的恒温杯。 青年心情越来越微妙。 真的是被普通人救了吗? 他没碰这杯水,径直走出了房间。门把手如他所料,转动得很顺利,房屋主人没有限制他行动的意思。 整栋建筑的装潢风格和之前室内的一脉相承,温馨而精巧。家电的选用很时髦,主人应该年纪不大,诸伏景光还看到了几台游戏机…… 这是一幢双层小楼,青年从楼下转到楼上,没有发现一个人。 餐厅的桌子上,堆放着一堆方便食品和未开封的饮用水。 来到院内,黑色的普锐斯车门上还带着弹孔。车前盖上立着两个红色的方型桶。 是汽油。 送客的意思明显得要溢出来了啊。 诸伏景光回到初始醒来的房间,现在他知道这里是房屋的次卧。青年冲着桌上的摄像头点了点头,温柔的猫眼里满是笑意。 「谢谢。」他道。 吱,呀。 圆滚滚的摄像头上下晃动了一下。 是回应。 腰间的伤口还在阵阵发痛,可是没时间耽搁了。和不知名的好心人告别,青年走出大门,把汽车的油箱加满后,他毫不犹豫地迈入驾驶座,开出别墅的小院。 对于房屋主人的藏身位置,他大概有所猜想。 在蜿蜒的山路上驰骋了十分钟之后,诸伏景光想到了什么,他迟疑了一下,最终选择了转动方向盘调头。 福尔摩斯的《四签名》一案,双胞胎在父亲死后遍寻房屋都找不到宝藏地点,直到哥哥根据建筑知识测量计算,分析出家中还有隐藏的阁楼……那间屋子也是一样。 从屋外看到的房屋高度估计,内里设计不该只有二层。毕竟建筑师的初衷不是为了藏宝,诸伏景光很快就发现了。 他本无意戳穿的,救命的好心人有自保意识不是坏事,不如说,作为公安,他更希望告诉房屋的主人,下次不要随便往家里捡奇奇怪怪的伤势可疑的陌生人。 第54页 别墅大门仍旧没锁,房屋进入很顺利,诸伏景光一路奔至二楼,他仔细观察着天花板的颜色,直到视线捕捉到有一块方形板和其他的存在细微差别。 他把从车上翻出的伸缩甩棍拿在手里,轻轻地敲了敲。 想了想,他又重重地敲了敲。 凶一点。 想想零。 留着短须的男人兜帽压住眉眼,神情阴鸷。 「出来!」 「我知道你在这儿,告诉我,昨天你在哪儿发现我的!」 上面起初没有动静,在景光又凶巴巴地抛了几句话之后,那块板子终于动了。缓缓移开之后,上方自动落下一节伸缩扶梯。 方形洞口边缘,一对杏眼冒了出来。因为惊讶和不安,这双眼睛张得大大的。 她伸出一把榔头示意。 「你……你你你想干嘛?」 女孩素白的小脸飞起一片红色。 「我告诉你你不要不识相!我朋友是警视厅的!我已经报警了!」 第24章 好心人 「你给我下来!」 「我不!」 「下来!」 「不!」 「别逼我上去找你!」 「好, 下去就下去……」 因为害怕而涨红脸的女孩抖抖索索地从坡度有点陡的伸缩梯上背着身子爬下来。她同样套着一件连帽衫,和苏格兰一样。用兜帽把发丝遮得严严实实,怏怏的样子有几分少年气。 踩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 女孩一个趔趄, 诸伏景光下意识伸手去扶, 对方已经反应迅速地重新抓牢了把手。 她略带吃惊地看着他停在半空的手。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女孩很快又垂下脑袋, 手里还攥着那把榔头, 她对着诸伏景光的胸膛说话,好像他的脸长在那里似的。 「我, 我下来了,你有什么事就、就说吧。」 青年盯着她低垂的小脸。 这种胆量,是怎么有勇气往家里捡一个血淋淋的陌生人的? 他维持着冷漠的语气。 「昨天的事,复述一遍。」 「啊?」 「快!」 「我, 我……」 本想着不能态度太好, 以免眼前人日后还会犯下相似的错误, 这次是他, 下次真的捞到彻头彻尾的坏人怎么办? 可是眼瞅着对话完全没办法顺利进行,诸伏景光终究放缓了语调。 「你会招惹想不到的麻烦的。」他道。 「时间不多了,先告诉我,昨天你遇见我的地方在哪?」 「我叫佑穗……」 「我没问你名字。」 「非常对不起!」 「昨天的事?」 「呃, 嗯,是这样的,我是横滨国立的研究员……」 「……也不用介绍任职情况。」 「……好的。」 女孩开始叙述。 佐久间佑穗,毕业于横滨国立大学的研究员, 目前还没能拥有自己的实验室, 是「靠着之前其他发明的盈利来支持下一步研究」的学者。 诸伏景光:根本拦不住她的自我介绍。 她常年居家, 偶尔在研究陷入瓶颈的时候会出门走走。 「这附近的别墅之间都离得很远, 不需要和邻居交往,非常安静。」 说着这话,有没有想过我是个真正的坏人的话,害死你简直毫无后顾之忧? 景光如此想着。 女孩继续讲述自己昨天的行动轨迹。 「我看到你晕倒在车里,以为你是心脏病突发了,那是会死人的!所以,我直接捡了块石头,砸碎了你的车窗!」 ——兵荒马乱的昨天,差一点就拿铁丝撬开他的车锁了,幸好干到一半想起来不符合人设。 「嗯?」 这就是自己的普锐斯刚才异常透风凉爽的原因啊。 「按理说这种情况一般是不需要赔偿的,你需要吗?出于人道主义,我也能给你一定补偿……」 「之后呢?」 「之后我就把你推到副驾驶上,你可沉啦!接着一路开着你的车回来……幸好,虽然我是本本族,但是没忘记怎么开车呢!」 本本族,拿到驾驶执照后再也不摸方向盘的人。 「真厉害。」 「是吧!?」 这里真的非常需要一个吐槽役。 不知不觉中拿出和善态度的青年很无奈,活出一副与世隔绝姿态的研究员很脱线,一不小心就会被她带进沟里。 「上车!」 他干脆道。 「什么?」 佐久间佑穗揪紧自己过长的袖口,她举起榔头,又怯怯放下,眼中泛起的情绪是难以置信。 「你这人怎么恩将仇报?!我都送你走了!」 「跟我走。」 景光转身朝屋外走去。 「你是想要钱吗?我受过绑架应对训练的,我不记得你的长相,我们家也会出你想要的赎金……」 景光又走了回来。 他试图去拉她的胳臂,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 青年只好又板起一张脸。 「再不过来的话……」 他摆出一个凶狠的表情。 女孩登时跟上了。 「你这人好没有良心啊,我的天……」 让对方坐到副驾驶上,诸伏景光开口道:「指路,去昨天你发现我的地点。」 第55页 「啊?好吧。唔……出门先向左拐。」 踩下油门之前,他飞快地观察了一下女孩的神情。 她好像又不怎么害怕了。 令人发愁啊,这副好心肠。 ——真令人发愁。 披着[佐久间]马甲的枡山瞳无奈地嘆气。 ——这样敏感而好心,为什么偏偏选择做卧底啊。 在暴露方式未知,追兵不明的情况下,明明自身难保,还有心思回来挽救可能被你连累的路人吗? 她明白青年这番表现的意思。 对[佐久间]的态度,是希望她不要把偶然当必然,失去对人的警惕心。 选择回来,是要带她去处理现场。 山间别墅偏僻少人,同样意味着车辙、足印等痕迹十分容易被追踪。依据组织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风格,一旦发觉叛徒苏格兰在此停留,与他可能有牵扯的对象就会深陷泥潭。 然而,同样的道理,青年在此停留的时间越长,要冒的风险也越大。 「诺,就在那儿。」 「那间别墅?」 一幢白色的建筑出现在景光眼中,他停下车,遥遥望着远处的小楼。 「你了解那家的情况吗?」 「什么?」 「那里有没有人住?」 ——正义的警务人员,真是有够担忧附加损害的。 「没有。」 女孩摇了摇头。 「你确定?」不是说和邻居不熟? 「你看他家的车道,一条印子都没有……最近好多天没下雨了。要是有人来往的话,会有痕迹的吧。」 诸伏景光仔细观察了一阵。 门窗紧闭。 确实没什么活动的迹象。 「我就是在那儿发现你的……」女孩指了指别墅另一侧,「距离他家大概二百米的地方。」 景光重新启动汽车,开到了她说的地点。 离得近了之后,青年才发现,车道痕迹先不说,近看的话,小楼的院子杂草丛生,部分墙壁也有所衰败。与其说是无人,更像是被彻底废弃的房屋。 他回想起一路注意到的情况,感觉一阵头疼。 隐约的车辙痕迹,几个剎车印,大大方方地从女孩的别墅一路展示到了这里,稍有经验的搜查者就能找到她的住处。 「我知道了,上车吧。」 「嗯?」 「先送你回去。」 毕竟距离只有几公里,二人没过一会儿就回到了女孩家中。诸伏景光在脑中飞速计划,思考着各种可能。下车后,他对佐久间道:「我看到你后院的车库里有辆落满灰的商务车,还能开吗?」 「噢,柳生先生的备用车,可以的。」 那又是谁? 「车钥匙呢,在你这儿吗?」 「在,应该是挂在门后面。」 「给我。」 「……行吧,毕竟是我砸了你的车窗。」 佐久间佑穗碎碎念着去拿钥匙了。 「听好了,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 「嗯。」 「我现在开你的车走,半个小时后,你立刻报警。」 「啊?」佐久间愣愣地点点头,忽然,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不对,我早就报警了,我告诉过你了!」 「我知道你没有。」 真的报警了,他现在也不必这么为难。 唉。 青年接着低声道:「我会去处理一遍附近的痕迹,你不要告诉警察见过我,只说自己的车一觉醒来被偷了就行,明白吗?」 「但是……」 「汽油和食物,还有疗伤用品,那些东西你从哪儿来的?是后来自己开车去买的吗?」 被一连串问题打得有点懵,女孩下意识回道:「不是,我总在家呆着,管家爷爷会给我定期送吃的,汽油也是他放在车库里的,怕出意外还准备了全套医疗用具……」 这次还暴露自己家境了啊。 「管家就是柳生吗?」 诸伏景光无奈道。 「对啊。」 被保护得很好的富家小姐没错了。 「那很好,你也不知道自己少的东西去哪儿了,和车一样。」 「哦哦,好。」 「监控器,你之前对准我拍摄的设备,视频存在哪儿?」 「……我的电脑里。」 「立刻删掉,现在带我去。」 将摄像头重新安回女孩的电脑上,青年推开次卧的房门,他将床榻等恢复没人动用的样子,把常规情况下普通人会收纳的东西放回橱柜。 「嘶……」 由于频繁的动作,伤口的疼痛一阵加剧。 从他开始轻车熟路地「伪造现场」之后,房屋的主人一直维持着一种震惊的模样,直到这声痛呼让她回神。 「我来吧。」 她小跑过来,抱过他手中的鹅绒被。 「其实你不用塞回去,这是我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时候盖的。」 「那你就放回沙发上。」 「……也不是说我故意拿用过的东西给你噢,我每周都送洗一次!」 「佐久间。」 「嗯?」 「……别逗我笑了。」 青年伸手捂住自己的腰间,因着忙碌的一切,用于包扎的纱布和绷带上逐渐渗出丝丝血迹。他白着一张脸,略显虚弱地弯起嘴角。 第56页 当笑意在那双漂亮的猫眼里绽开的时候,刻意蓄上的成熟短须,里世界的经历造成的烙印,种种会于他身上留下阴翳的东西消失了。如果有第三人在场,则一定会意识到,眼前人,一直拥有着温柔良善的本性。 一瞬过后,诸伏景光收敛了笑容。 「差点忘了,你处理伤口剩下的东西去哪儿了?也得处理掉。」 「在这儿。」 佐久间佑穗从杂物室里提出一大袋医疗垃圾,青年挑出了一部分,指示她把剩下的丢进后院的焚烧炉。最后,他擦去了部分区域的指纹和足迹。 「等你报警之后,你就打电话给你的柳生爷爷,让他接你回家,你家里应该有不少保全人员吧?」 「有的。」 「那就好,没有奇怪的人找上你的话,自然一切都好,如果有人向你打听消息,不管身份是谁,什么装扮,哪怕是你的亲人,你都要一口咬定自己遇上了入室盗窃,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丢了东西很害怕,所以回家了,明白吗?」 「明白了。」 「……如果还有人再三追问你,你就装出犹豫的样子……」 「怎,怎么犹豫?」 女孩磕磕绊绊地真诚提问。 「现在这样就行。」 「啊?」 「跟他们说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搞错了,非要说的话,附近邻居家好像有奇怪的动静。」 「那间白色的无人别墅?」 「嗯,没错,不要说你一定看到了什么,就说好像有人,又好像没有。」 「为什么要这么说?」她黑亮的瞳仁转了转,「哦!你想让人以为你在那边住了一晚上!」 这时候倒是反应又很快了。 「是的,我会先去那儿,制造出在那边停留的假象……这件事你不用记得。」 「可是……这么多事情,半小时够吗?你不会直接撞到来这边的警察,然后被抓了吧!」 别自动站到了正义的对立面啊。 诸伏景光哭笑不得。 「警方出警也要一定的时间的,我心中有数,你不用管。」 按计划分别时,青年拒绝了重新包扎的提议。他重复了一遍嘱咐的内容:「我会在说好的时间之内处理好刚才所说的一切的,你记得报警。」 他方才已经把自己的车开到了一千米之外的隐蔽处,现在,属于佐久间的黑色商务座后座上放着一些食物和水,除此之外,还有一袋处理伤口用过的医疗物品, 枡山瞳心绪芜杂。 ——要一个人去伪造混淆视线的所有吗? 这四十分,挣得可真是不容易。 「少转两圈也没什么。」 在青年即将离开之前,女孩突然急急跑了几步。 「什么?」 诸伏景光降下车窗。 「车子印还是什么的,你还要伪装那个吧……但,最迟明天下午就会下雨哦。」 女孩在驾驶位旁边弯下腰,「我想起来之前天气预报有说过的。」 青年怔了一下。 「这是个好消息。」 他说。 ——是啊。 否则我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地点?大雨会抹去许多痕迹。 「对了,你真有朋友在警视厅吗?」 车子点火启动,景光问站在门外的女孩。 「是真的。」 身量娇小的研究员用力认真地点头。 「她是机动队爆裂物处理班的。」 「……不要什么都对别人说这么详细啊。」 不过。 是个令人心生感嘆的巧合啊。 他也有朋友在那里。 「再见。」 「还有,谢谢。」 黑色的丰田商务车从视野里逐渐消失。 [佐久间佑穗]双手插在兜里,不言不语地站了一会。 ——宿主?不走吗? ——走。 她长呼一口气。 ——收尾什么的,可不能让红方比下去了 第25章 忘年会! 横田诚是里世界的一名普通成员。他和友人常年组成固定团体, 在灰色地带游走。这日,二人从经常合作的情报贩子口中听到了一条消息。 「达才三?」 「哦,你们比较年轻, 大概没听说过。」中介坐在嘈杂的吧檯旁, 饮了一大口啤酒。 「大概是十几年前吧,那人有个称号非常有名,叫做[黑影计划师]。」 「据说他有着天才般的头脑, 非常擅长制定缜密的行动计划, 每次[做事]都非常顺利……就是后来结局不怎么好,都说他死了。」 「这样看来, 他也没那么聪明嘛。」 友人嗤了一声。 「你们不知道他的计划针对的是什么, 这个人是有专长的, 可能是特殊的工作经历还是别的原因, 他的活计, 通常都与这个有关。」 中介指尖夹住一张银行卡, 用另一只手弹了几下。 「你是说……」 横田诚瞪大了眼睛。 「嗯。」 「虽然都说他死了,可是他最后一次出手, 收穫有这个数。」 沾水的手指画了一连串的符号。 一个银行抢劫的专家留下了十亿日元的财富,据说就藏在某幢东京郊区的别墅里。 「肯定是假的!」 横田诚信誓旦旦道:「这么准确的消息, 要是有钱的话,早被人拿走了。」 第57页 「是啊。」同伴表示了贊同,「不过, 无风不起浪……你是不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藏钱不太可能,倒是那幢别墅可能和那笔钱的去向有关, 对吧?」 「没错。」 「走一趟?」 「反正最近也没什么好生意, 走。」 他们开车前往中介口中的目标地点, 在山区里转了一大圈, 然后就找到了目标地点。 非常顺利。 这也难怪。 因为警方的警戒线已经竖起来了,把这里围得严严实实,旁边停着三辆以上的警车。 那座荒凉颓败的白色别墅就立在那里。 靠近是不可能的了。 「快走!」 横田诚对友人急急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 他们是来迟的一拨。 消息敏锐的人早在第一时间就造访了这里,把别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搜寻了个遍。这间屋子在近期有人短暂停留过,也有更遥远的时间前的居住生活痕迹。 人脉更灵通的一些人从官方途径了解到,屋主人已经失踪十几年了。 ——大家都很相信自己的推论啊。 在暗网放出一条似是而非的消息后,枡山瞳又点开屋主的资料看了看。 ——不过,倒也不能说他们就推理错了,我这么好心,才不会让人白跑一趟。 白色别墅的主人,确实和[黑影计划师]达才三有关。 十几年前消失的抢劫团体成员,在获得大笔金钱后打算潜藏起来,度过追诉期,再进行分赃。他们当然没有直接把钱埋起来,而是开了一个海外户头,几个人分持印章、签名和钥匙。 [佐久间佑穗]的邻居,正是其中一位。五六年前,他也确实在自己的房子里又悄悄住了一段日子。 于是,在研究员按照苏格兰安排的计划离开后,首先造访的不是组织成员,而是各色的寻宝人。等到提普罗经过搜寻追到这里的时候,他转了一圈悻悻地走人了,自认倒霉地向上面汇报了情况。再之后,是横田诚这样手段更粗糙的新手出现,甚至有人身上背了通缉,正在潜逃……于是顺理成章地被闻讯赶来的警方抓了个正着。 举报人:不用谢。 负责追踪的组织成员eristoff造访时,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混乱的场面。 初期出没在目标地点的是老手,他们有经验,会伪装自己的痕迹,手段高明,非常像能在组织混到代号的苏格兰。 后期,不着调的想分一杯羹的人马纷纷到来,车辙、足印等愈发混乱。 警方的登场,更是雪上加霜。 「这小子运气也太好了点吧。」 某种意义上,追杀和失踪案一样,都有黄金期限。 时间线拉得越长,成功机率就越小。 「附近有什么异样吗?」 eristoff问自己的副手。 「我打听过,有被偷东西的。」副手翻阅着拷贝的卷宗,「丢了一辆车。」 「苏格兰的车是不是就丢在周围?」 「是的。」 「换了交通工具跑了啊。」 eristoff沉思,「丢的车什么样?」 「黑色的丰田商务车……」副手翻到了卷宗的最后一页,「又找着了,第二天扔在市里了。」 「真难搞。」 「算了,先这么跟老大汇报吧。」 eristoff做出了决定,「太混乱了,这可不能怪我们不出力。」 副手点点头。 「那样的话,组织应该会……」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所有中层以上人员会收到针对叛逃者的追杀令。这是一场长期的狩猎。 波本也收到了。 他松了口气。 天知道在好友失联的时候,他有多慌张。十几年的幼驯染,如果真的……还好,本属于行动部门的专项惩叛任务向所有成员下发,意味着景光成功脱逃了。 最近一段日子,一定要再谨慎一点。 「欸,克洛维希,苏格兰这代号,怎么这么耳熟啊?」 [切宁]直属团队的狙击手,里卡尔,正在射击练习场拆枪。作为有酒名的成员,他在收到邮箱通知后想了好一会儿。 「你不记脸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躺在旁边椅子上休息的克洛维希同样举起了手机,他眯着眼睛扫了一眼,道:「上次出港口任务的时候,玛克定的见面地点旁边有一家练习场,你在那儿跟他搭过话。」 「……想不起来。」 「笨蛋。」 「欸你怎么回事?找打吗?」 「身为狙击手居然记不住脸……」 「为什么要记住?我记住的话你们干嘛每次都还给我发一张三寸照?跟扑克牌那么大一样,我都快攒了一副了……对了,克洛维希,」扎着小辫子的男人收起自己的爱枪,他来到同伴的长椅边,蹲下去戳了戳对方重新盖在脸上的遮光的毛巾。 「前段时间那个热闹你听说了没?」 「你那么爱看热闹,我怎么知道是哪个?」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就[黑影计划师]啊,吵得热热闹闹的十亿元……」 克洛维希干脆扒拉下脸上的毛巾坐起来,他昨天刚刚接到上司的新任务,忙活了一整晚,因此十分疲惫,脾气也自然不怎么好。 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人一旦面无表情,就显得非常不亲和。 第58页 「计划师,怎么了?」 「你说……」里卡尔根本不在乎他的冷脸,他拉了拉自己的小辫子,若有所思道:「这人会不会是咱们老大!」 「哈?」 克洛维希用看智障的目光看着他。 「你想想啊!」里卡尔不服气道,「计划师,计划!咱们老大那个计划,那简直是……你懂,你懂吧?」 「我不懂,你闭嘴。」 「欸你怎么又躺下去了,别睡!你给我起来!你说,老大是不是就是那个什么达才三,他退隐之后,加入了组织……幸好咱们没去凑热闹,不然不是抄了上司的家吗?」 「我现在就想抄了你的家。」 长长的走廊。 青白色的墙壁。 一个又一个宛若动物园里展示热带爬行动物使用的大大的窗户。 冰冷,生硬,令人不适。 随着由小及大的脚步声,和吱吱呀呀的轮子转动声,一个个灯箱逐渐亮起,散发出惨白色的光。 「我想问很久了。」 突然,坐在轮椅上的少女道:「这地方谁设计的?」 她身后,金发的男人未置一词。 「这个房间大小,关人的话,作为监狱太大了,让实验体住又太小了……难道就是专门给员工家属建造的亲情宿舍吗?」 「你说呢,琴酒?」 她转过头,状似诚恳地发问。 琴酒敲了敲她的靠背,眼神里是警告的意味。 「行吧。我们还要安静地走完这一段是吧,每年都来这么一趟……以为是年末的『忘年会』吗?下次从外面过去就不行吗?」 枡山瞳一路念叨着,直到二人穿过冷淡压抑的一切,又经过一节小小的迷你花园般的户外地带,到达一幢平平无奇的房子面前。 是个标准到过头的,直接移植到江东区街头也不违和的一户建。 皮斯可就住在这里。 当然,现在他已经失去了这个代号,只是枡山宪三。 「总感觉我辛辛苦苦的创收和收穫根本不成比例……」 「老规矩,半小时。」 琴酒道。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每次都这样,真让人好奇这半小时他到底去哪儿了……你说呢?爷爷?」 少女自己转动了下轮椅的方向,面向院子里一张小桌。桌子后面,是一年未见的皮斯可。 「不知道。」 老者讷讷地说道。 枡山瞳手指微屈。 她脸上呈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您身体最近还好吗?」 「……挺好。」 「服务人员对您好吗?」 「好。」 「吃的东西呢,都喜欢吗?」 「喜,喜欢。」 「我记得您喜欢罗曼尼康帝,原来在宅子里还有个酒柜,我这次来专门带了一瓶哦,还是九七年的!」 「那,真不错啊。」 老人的每句回话都中规中矩。 枡山瞳见过枡山宪三许多表情,和善的,骄傲的,阴狠的……然而,日复一日后,面前人不知何时,就只剩下这种木楞的,呆呆的脸,配上一头刺眼的白发。 刚接她回来的时候,身为汽车公司董事长的他还是灰白色的头发。 枡山瞳停止了问答。 她不说话,另一人也没主动开启对话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只在起初看了她一眼,之后就一直垂着头的老人试探性地,微微扬起脸。 桌子对面的少女早就不笑了。 枡山瞳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老者又受惊般连忙低下头去。 良久。 「唉……」 少女长舒一口气。 「您可不能这么没用啊,爷爷。」 「……」 「公司呢?抱负呢?回归后的打算呢?」 「……我没有回去的那一天了。」 枡山宪三低低道。 「怎么会呢?一步一步来嘛。」 「我已经六十多岁了,活不久了。」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不仔细听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您可就太悲观了。」 七十一岁的时候您还能暗杀议员呢! 「那个……」老者放在腿上的双手握了一下,他像是鼓起了勇气一样,抬眼看着她,半晌,才又憋出了后半句。 「你要好好的,小……小瞳。」 「你给我闭嘴。」 少女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她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向前倾斜了半个身子。 「枡山宪三。」她飘忽的嗓音又急又快,「不许说这种话,你不是那种人,纯粹动人、感人泪下的祖孙情,我们之间也没有那种东西,但是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 「你需要……我?」 「当然,您知道我第一天对琴酒说了什么吗?我说,你是我的缰绳。所以,该死的,你必须好好的给我当好这条缰绳,我的把柄,我能放心被任命的弱点。」 「可是……」 「没有可是。亲缘是最容易被相信的,没有你的话,我要拿什么取信那位先生?爱情吗?不是吧,你我祖孙一场,你要让我在这里找你未来的孙女婿吗?」 「小瞳……」 「你当然也需要我,还想回去吗?还想上电视节目吗?还想让人前簇后拥地恭维吗?想听人夸你选继承人有多明智,能延续你自傲一生的辉煌吗?年轻时的你所做的种种,不都是为了那一天吗?还想要这一切的话,就别给我摆出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第59页 「我真的,真的能回去?」 老者忐忑道。 见状,少女终于又笑了。 「当然。」 她回答的声音清亮而柔美。 「都说了,我们一步一步来嘛,爷爷,至少,你已经从那些实验室一样的屋子里出来了,不是吗?」 离开了建造在某个不知名山野里的基地。 枡山瞳坐在保时捷356a的副驾驶上,一路都没有说话。 握着方向盘的琴酒瞥了她一眼。 一般情况下,切宁在开心和不开心的时候都喜欢说话,有时候简直吵得他头疼。 不同于武斗派,她擅长使用言语,那是她的武器。 这就表示,当她真的不怎么开口的时候,就是最大的异常。 从以前就是这样。 「切……」 「大哥。」 从基地出来,二人又不用避嫌了。枡山瞳没再直呼他的代号。 「什么事?」 「组织的忘年会糟透了。」她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 「我也想要十亿元。」 这都什么跟什么? 「大哥也听说过前段时间那个达才三吧?」 「嗯,你是想……」想要那笔钱? 不对,这个数额也就那样,是切宁轻而易举就能到手的。 「他才不是最好的计划师,我才是。」 「……对。」 「大哥你最近在干吗?不是又在追杀叛徒吧?」 「没有,都是黑麦威士忌在做。」 「那就好,我不喜欢找人,无聊。」 …… 「……你把现在手头的任务分给我做吧,我会给出一个超完美的计划!」 这不符合规矩。 琴酒刚想开口,却看到她固执望向前方的绿眼睛里,有着奇特的光亮。 是晶莹的水光。 「……行。」 「然后你要给我奖励。」少女咬着下唇,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我听说有的公司会发年末彩票当作员工福利,你也得买给我。最高奖有十个亿。」 「十亿元计划师?」 琴酒灵光一现理解了她的意思。 但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不理解 第26章 压制点 确认琴酒不会和苏格兰对上, 枡山瞳在心里为这件事打了个暂时了结的标志。回程的路很长,目的地是大哥的不知道第几个的安全屋。 常年在世界各地游走的琴酒,拥有数不胜数的风格各异的房产。有时候,枡山瞳会想这是不是他保存财富的一种方式, 房屋增值什么的。 等会, 这样算的话, 固定资产税和城市规划税, 大哥每年得交多少啊? 记得东京都心的房子投资回报率很一般…… 组织里有提供这项咨询的财务顾问吗? 琴酒把车停在一座三层的欧式别墅的院子里。听到鸣笛声, 朗内尔和伏特加从室内出来。鑑于会面的特殊性, 两个人刚才都没有资格前去,留守在屋内玩了一下午的抽鬼牌。 由于是私下的场合, 朗内尔又恢复了他长裤军靴的行动装扮, 上身仅套了件黑色短衫, 整个人显得尤为健硕精悍。他打开保时捷的车门,把坐在里面思考问题的少女径直抱了出来。枡山瞳没什么反应,习惯性地把手回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身材高大的僱佣兵像抱着一个大型购物袋一样, 把少女抱回到了室内。 伏特加瞄了两人一眼。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时,琴酒也从车上下来了,他对伏特加道:「去把f845的资料拿出来, 给切宁看看。」 伏特加有点惊讶, 但还是立刻朝着存放保险柜的房间走去。 客厅中央有一张很大的方桌, 由于式样和造型的缘故,配套的复古雕花座椅也个顶个的厚实沉重。下午收拾的时候,朗内尔和伏特加各自摆了一个,就不再折腾了。 黑发男人抱着少女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 然后一手拦在她的腰间, 一手扫开桌面上的扑克。 伏特加拿着资料下来, 见状愣了愣才递给他。 朗内尔熟练地拆开牛皮纸袋的封口,接着抽出资料放在枡山瞳面前。 女孩也就手也不抬地稳稳坐着,直接开始移动视线,上下扫视密密麻麻的文字。 不一会,朗内尔又翻了一页。 这期间,她一直就抱着手坐在他的腿上。 男人的手臂越过少女纤细的肩膀,双手在桌面上把资料按序一张张展示开来,还不时移动下位置。 两个人配合得倒是很默契。 伏特加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大哥。 出于安全考虑和谨慎的作风,琴酒是下车后先习惯性地检查了一遍房屋周边情况才过来的。 此刻,同样目睹一切的他神色不明。 放在黑色大衣口袋里的手指动了动。 切宁在摄入信息的时候是非常专注的,她阅读速度极快,脑力全速运转时几乎是多线并行,这也是她在处理完大量讯息后极易感到疲惫的原因。 为了不干扰她的思路,降低她的效率,通常在切宁凝神投入思考的时候,琴酒是不会打断她的。 「切宁。」 「嗯?」 比他浅一点的绿眼睛迷濛地望了过来。 一看就知道脑子还在其他地方。 「你现在都不会自己好好坐着了吗?」 第60页 琴酒平心静气道。 不对。 发觉伏特加在一旁欲言又止,枡山瞳猛然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她松懈了。 先前情绪起伏多少影响了她,出于左手帮助右手的熟练,她几乎是无意识地投入到了海量信息中。长期和[朗内尔]共处的后遗症,就是他负责[行为],她负责[思考]。 半秒后,枡山瞳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控制牺牲范围。 「哦。」 在琴酒的眼里,女孩在听到他的话后呆呆愣愣地点了点头,压根看不出平日的聪明劲。 缩成小小一团的她在玛克怀里十分自然地扭脸道:「那你把我放到旁边,让我自己坐吧。」 明显没觉得哪里不对,好像问题就只是单纯的雕花座椅不该共享,或者什么家庭教师提出的淑女礼仪要求,遵守与否没有差别。 等等……早些年的时候,枡山家派给她的礼仪课,她是不是都逃了? ——你这样搞,完蛋的不是只有我了吗? 共享意识里,朗内尔一阵哀嚎。 ——祝你好运。 果然。 琴酒冷冰冰的目光投向了玛克。 伏特加也看上去痛心疾首。 小瞳没感觉有问题的话,那一定是年纪大的那个用心险恶! 面对大佬的瞪视,玛克神色自若。 他应少女的要求把她放到另一把椅子上。然后转身道:「我去搬家具。」 ——第三次!我要参加组织的第三次入职培训了!这算什么,黑衣组织行动组训练营回锅肉吗! nsigliere,英文unselor,意为「顾问、参谋」,如果是afia的话,这就是boss最接近并最信任的家族成员的代称。 「他大概就是那种人吧。」 义大利出身的组织成员格拉巴连喝了好几杯同名烈酒之后,已经陷入了微醺。 他和身旁叫做波本的同伴合作过几次,感觉不错,因而也不介意向他透露些自觉无伤大雅的信息。 「当然,地位之类的是我猜的,可是他的指示……」义大利人回想起曾经的经历,在某次任务中,他全程不明所以地接受某人的「指导」,然后目标就稀里糊涂地达成了。 他感嘆道,「如果那样的人没能站到高位,反而才奇怪。」 「到了事后,你才能意识到,他有多擅长寻找那个[点]。」 「什么[点]?」 金发黑皮的男人随口道。 「弱点,压制点,随你怎么叫。」又喝了一大口酒,男人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脖颈。 行为心理学上,这是感到压力的典型特徵。 安室透想。 即使过了这么久,传说的[那位],还能对资历不浅的组织成员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吗? 「……我没明白。」他道。 同僚想了想。 「打个比方,」爱做手势的义大利人在耳边模仿出一个电话的造型,「有一天,你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告诉你,这会是你一辈子听到的最坏的消息。」 「这时候,波本,你最不想听到的内容是什么?」 「这个嘛……」 「那就是[那个人]会找出来的那个[点],一触即溃的压制点。」 枡山瞳浏览完了序号f845任务的所有资料,伏特加从另一间屋子里拖出来分析用的立式白板,上面贴着各式各样的人的照片,不同照片之间,还有着马克笔画上的代表人物关系的连线。 「津畑建三,oroga医药公司的一把手。我们这次的目标就是从他手中获取一款医药研究成果。早些时候,明面上的傢伙们去直接购买,都被拒绝了。」 「这不难理解。」枡山瞳道,「依照发表的数据来看,是耗费巨大才收穫的难得的阶段性成果呢。」 「组织里实验室的傢伙们非要这个,说有什么重要用途……总之,现在就是必须把这个拿到手……这是津畑的资历,早稻田大学毕业,之后和富家小姐结婚,在销售部门做了十年……」 「伏特加哥。」 枡山瞳打断了他。 「你不用跟我介绍了,我都看过了。」 「对,我差点忘了,切宁你不需要。那……」伏特加想了想,「我说一下我和大哥行动的方向?」 「嗯。」 「这傢伙一开始就牛气沖沖的,我们调查了他的背景,才知道他背后有人。」 「那个信息我也看到了,是河相会的干部之一吧。」 津畑建三以女婿身份上位,是个充满野心的实力派,出于为公司寻求更长远的发展的意图,以及加重自身话语权的考虑,选择投靠了霓虹第二大合法的[特殊团体]。 「是的,我们想着的就是从这个干部入手,他是河相会十大干部之一,叫堂垣桐通。哦,就是序号9的文件夹记录的人。」 「嗯。」 「堂垣桐通进入河相会二十年了,之前一直负责j这一块,最近才插手明面上的生意,他手脚不干净,我们打算拿到他这方面的证据,之后就可以……」 「[抽薪止沸]吗?好想法。」 枡山瞳轻轻道。 「真的?」 「是。」 说实话,每次在这种时候,伏特加都会有点憷。 切宁不笑,也不怎么说长句子,只零星抛出几个短语,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场景下的她,显得尤为冷冷淡淡,与世疏离。 第61页 ——场面还莫名像差生接受老师当面打分。 「这个成果,要的很急吗?」 枡山瞳道,语气飘渺。 「不太急。」 否则琴酒也不会轻易松口把任务给她。 「哦。」 「那你等我一下,伏特加哥。」 轻轻柔柔地说完这句话,枡山瞳在心里连接朗内尔的意识呼叫。 ——把电脑给我拿过来。 ——这个…… 伏特加看到她低头想了一会,然后对自己说:「伏特加哥,你能不能帮我去朗那里把电脑拿过来?」 ——他挨训呢,没空。 大哥也真是的,这不还是为难[我]吗? 伏特加拎着少女的装备回来,神色一切如常。仿佛他出去一趟什么奇怪的场面都没见到。 让人意识到他终归也是有代号的成员,表情管理不可谓不优秀。 「切宁,给你。」 枡山瞳打开电脑,手指飞快地上下翻腾。 伏特加轻手轻脚地出去了。过了一会,给她端过来一杯红茶放在桌上,还挺贴心地加了新鲜牛奶。 何苦呢? 把我的管家放回来不就完了吗? 枡山瞳又感受了一下另一端马甲的【身手考验项目】,朗内尔被压着肩膀卡住脖颈一个下击,不得不顺势向后完成高难度的空翻,免得一头栽在地上。 不管了,只要我精神够分裂,那就不是我自己。 等到伏特加按照以前合作的经验,估计着时间差不多后回到屋内,枡山瞳把电脑屏幕朝他一转。 一张标准的证件照片赫然显现眼前。 是一个胸前有着樱花胸章,留着寸头的方脸男人。 旁边细密的小字呈现出他的生平。 【本间太,28岁】 【职位:警部补御陵交番所长】 【住址:一町目4-5】 【家庭成员:父-本间三郎母-本间惠子】 「一个条子?」 伏特加一头雾水。 这跟警察有什么关系? 「你看到了他的住址了吗?伏特加哥,这条街……」枡山瞳敲了几个按键,调出地图页面,「他所住的街道,也是他管辖的辖区。」 「哦。」 「同样在这个辖区,离本间住的街道两条街外的位置,有一处名叫三月尺的高级住宅,里面住着这个女人。」 枡山瞳切换出另一份人物资料。 【原田望央,24岁,职场新人】 「她有一个身份特殊的男友,叫做内山信明。」 「这名字好熟悉……啊,难道是?」 「没错,内山信明,53岁,河相会现任的二把手。」 所以,一个警察,离他家不远的地方住着一个暴力团的二把手的情妇,然后呢? 那警察职级也不高,还是个巡逻队的,能干嘛? 伏特加心中冒出一个个问号。 好久没和小瞳共事,都快不习惯她的作风了。 「本间太,我们的警部补……」枡山瞳像是知道他的疑问,话头又转回了最初出现的方脸男人。 「他的父亲本间三郎很有意思,现在是警察大学的教授。」 「哦,他爸是个老学究啊。」 「不仅如此,这位教授有过一段耀眼的职业经历。」 枡山瞳拉出新的人物档案。 「也和他现在的研究方向有关。」 本间三郎,曾任警视厅暴力团对策课课长。 也就是说,巡逻队长的家学渊源,不仅和警察有关,还非常准确地指向了应对暴力团的丰富经验。 「有这样的家庭背景,没有选择职业组精英最常选择的晋升路线,而是去了交番所巡逻,本间太有着极强的正义感。」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一个坚持正义,又熟谙暴力团应对手段的警官,如果他撞到了内山信明,河相会的二把手在面见情妇,会有什么反应?」 「见情妇……又不犯法。」 「伏特加哥,你忘了他们的规矩了吗?」 「见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见面本身具有私密性质,这样的话,依据默认的规矩,内山信明一定会派人守在住宅门外。而看守人员的配置,通常是双人、持枪。」枡山瞳道,「本间不是新手了,他有经验,有胆量,以此为名义,他可以逮捕内山信明。」 「什么名义?持枪吗?拿枪的不是内山信明啊?」 「是共犯哦。这种情况,内山信明一定会被警方定成非法持枪罪的共犯。」 「这是暴力团对策课的老手们的常用手段,以[小罪名],控制[大人物]。」 第27章 见面吧 「然后。」少女敲击键盘, 叉掉了内山的照片,「河相会暂时失去了他们的二把手。」 「哦!」伏特加觉得自己明白了,「作为他的手下, 堂垣桐通也会失势!依靠着他的医药公司的傢伙, 也会挺不起腰板来了!」 「不, 那样的话,堂垣的确有放手的机率, 但是, 他也可能会选择牢牢咬住手头仅有的东西。」 枡山瞳嘴角弯了一弯,眼中却没什么笑意。 「伏特加哥, 你猜的已经很准确了, 是我掌握的消息多了一条。」 「河相会的六代目快死了。」 她就这样轻飘飘地丢出了足以震撼整个里世界的大消息。 第62页 「现有的干部中,有着足以让各派势力心服口服的实力和声名的, 只有二把手内山一人。」 「如果一个月后,六代目, 现在的一把手死掉了, 公认的继承人却在这时候呆在监狱里的话……剩下的人实力相当,短期内绝对无法分出胜负, 整个河相会势必要重新洗牌。而那时候,最先被抛弃的, 就是短期内无法看到效益的行业, 比如,需要大量的前期资金投入的医药研究。摊子越大, 漏洞越多, 收缩明面上的生意, 是那些人斗争时的本能。尤其是, 他们之中还有几个昭和气质浓厚的强硬派。」 「到时候, 我们到手的就不仅是一项研究成果,或者一家医药公司了。」 伏特加目瞪口呆。 「这是不是有点……」 他支吾着。 因为买一个饭糰,而掀翻一整个食摊吗? 「不好吗?」枡山瞳轻轻敲击着红茶杯。 「也不是……但,对了,内山作为老二那么重要的话,被河相会的人想办法弄出来怎么办?」 假释什么的,也是这些傢伙的常用手段。 「不会的,这一点,警方和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这个组织,已经让他们头疼很久了。」少女道,「内山进去之后,一定会有聪明人想到这一点,他们也许不知道六代目的情况,可是,他们也绝不会介意以正当的名义把内山关上一段时间。等到消息放出来的时候,他们就更不会松手了。」 「毕竟,一个枝繁叶茂的组织,如果权力平稳过渡的话,警方怎么会有连根拔起的机会呢?」 「而我们要做的,只是想办法,让那位正义的交番所长在下班路上拐个弯而已。」 「到时候,除却了心头大患,想必所有人都会很开心吧。」 为了保持低调,这次出行的枡山大小姐乘坐的是一辆不起眼的商务车。离开安全屋的时候,伏特加一副迟疑不决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伏特加哥。」 「那个……」 壮硕的男人斜眼看了下车前排。 驾驶位的玛克酒头也没回,显得异常低调沉稳。 想了想琴酒大哥的嘱託,伏特加硬着头皮开口。 「小瞳……」他用了个更亲切的称呼。 「你平时不是很喜欢玩电脑吗?以后……上网的时候,也别光看有用的,有时候,也多少看点没用的……」 比如恋爱小说什么的。 哈? 什么时候伏特加也能当谜语人了? 枡山瞳不明所以。 「知道了。」 她说。 壮硕的男人按了按自己的圆帽帽檐,目送车子远去。 对不起,大哥,我只能做到这地步了! 加入组织的时候没想过还需要处理这种难题! 「说说吧,她的计划。」 金色长发的男人迈步走了过来。 琴酒做出把任务交给枡山瞳插手的决定后,便向boss汇报了这一情况。之后,他又和玛克酒简单沟通了一下。至于f845任务,在嘱咐伏特加把资料拿给切宁时,在他心里已经默认完成了。 对于由他带进组织的「大脑」,他一直很放心。 从序号e054的第一个任务起,切宁从未失手过。每次谋划都稳准狠,如同一位老练的棋手,步步为营,搅动风云。乍一看像是以小博大,实际上,她的每一步都是机器上精密的齿轮,经过严密规整的运行,直达最终的目标。如果不能窥见全貌,只会觉得她难以捉摸,手法诡谲。 但是,面对伏特加的时候,她一般还是很有耐心的,不像和其他人合作时那么懒于解释缘由。 「哦,是这样……」伏特加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 「这次还写下来了?」 琴酒接过不起眼的牛皮信封,随手翻转到封口的一面。 【收件人:帽子和帽子】 棕色的底色上写了几个小字,旁边还画着一个简笔画风格的礼帽。 这偶尔冒出来的恶趣味什么时候能改改! 新年将至。 先一步来临的是圣诞节,虽然不是霓虹的传统节日,但是仍旧受到了国民们十分热烈的欢迎。距离非常重要的平安夜还有几天的时候,不少公司纷纷开始举办忘年会,地点或选在大众式酒场,或选在西式餐厅。除了员工参与外,有时还会邀请他们的亲友。 警视厅的公僕们也不例外。 机动队爆裂物处理班今年依旧十分忙碌,不过年末数据显示,已经比往年轻松了许多。于是,拆弹手们也定下了聚会的时间。 一辆基调为黑的重型机车在公路上奔驰。机身有着流光一样的极光蓝的纹路。它的主人身材纤长,戴着的头盔后方隐约露出缠绕的发髻一角,可见是个女性。 黄昏逝去,夜幕降临。一束束璀璨的灯光陆续照亮了城市。她在川流不息的各类车辆中穿梭,最终在一个电车站的入口处停了下来。 相泽夏美摘下银色的头盔,冲着不远处低着头在原地踩来踩去,一副等待状的女孩喊道。 「这里!小书呆!」 穿着毛茸茸的暖阳色大衣的女孩猛然抬起头。 「你来啦。」 她抱着自己半圆的手包,朝友人绽开一个羞涩的笑容。 相泽夏美长腿一迈,走了过来。 仔细端详了一遍许久未见的好友,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两人之间的高度。 第63页 「大学毕业之后,看来是确实不会长高了呢。」 「夏美!」 佐久间佑穗又羞又气。 然而,这句话的确沖淡了二人间的隔阂。 「开玩笑啦!」 套着一件飞行员夹克的女孩笑靥如花,既漂亮又飒爽。 这次她伸出手,微微低下脸,给了好友一个无比结实的拥抱。 娇小的女孩被她卡在怀里。 「欸,欸,夏美!你压到我头发了!」 ——而且你衣领上的金属扣子也太凉了,都冻到我的脸了。 ——人设嘛人设,再说你穿得这么暖和,你是不知道冬天骑机车有多冷。 ——我会不知道吗?你穿的是长裤,我穿的可是裙子。 「诺,请柬。」 拥抱过后,两个女孩并排朝电车站内走去,相泽夏美从怀里抽出一个摺叠了至少两次的信封,很随意地递给佐久间。 女研究员接了过来。 她稍一打量,额头就冒出一个井字。 入目的邀请函皱巴巴的,因而显得异常寒酸,但从纸张材质和印花来看,依稀可见它原来的精美。 ——夏美,你只有一张脸比较精緻是吗? 「……谢谢。」 ——啊,不用在意这种细节,之前也没人弄过这种东西,忘年会的亲友请帖什么的,随便啦。 「不客气。」 ——宿主,您演得挺开心的。 这一出旧友重逢。 ——别扰乱我的情绪。 枡山瞳在思维宫殿里翻着剧本。 相泽夏美,毕业于东都大学,法学专业。 佐久间佑穗,毕业于横滨国立大学,数学专业。 两个人是因为不同大学间的同类型社团交流认识的,都对犯罪研究感兴趣。 佐久间佑穗是一头扎在统计和算法里的宏观理论派,偶尔有些现实案例相关的问题,会咨询志在毕业后成为警察的相泽夏美。后来,好友顺利通过了公务员i类考试,进入警察学校,之后又被警视厅机动队录取,期间也一直时不时和她交流。 这齣[我和自己交朋友]的戏码,已经铺垫了好几年了。 ——这样的话,在之后有需要的剧情里,才能显得更为自然。 佐久间身前拎着包,踩着小碎步,时不时就往前多赶几下。相泽夏美则走得大步流星。过了一会儿,两个人都受不了每隔一分钟的前后同步,高个女孩挽住了身边人的手。 她们要去的餐厅在市中心的位置,黄金时间段,机车和汽车都没有电车方便。 站台上,靠近车头的位置人流较少,冷冷清清。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走了过去。 相泽夏美一只手插在黑色的夹克口袋里,左腿平行迈出一小步站着。忽然,她拨弄了一下挽在脑后的发髻,充满光泽的棕色捲发顺势弹跳而下。 并脚站得规矩而淑女的娇小女孩嘆了口气。 她认命地走了过去。 ——低头。 充满酷帅感的大美人一愣。 相泽夏美老实地接过佐久间的手包,然后微微屈腿,方便对方上手给自己梳理不够整齐的长发。 「要参加宴会,就不要骑机车啊,必须戴头盔的话,只能扎马尾了,不拆也不会很难看。」女孩白嫩的手指擦过她的耳边,把一缕毛躁的发丝抚平。 「我倒不是觉得难看,就是扎久了头疼。」 相泽嘟囔了一句。 「幸好现在周围人不多,不然像什么样子。」 附近的站台上除了她们两个人,就只有另外的一男一女,似乎是一对情侣,刚才还在吵吵嚷嚷。那两人站得比他们更靠近车头位置一点。 相泽夏美不经意地往身后扫了一眼。 哦,又来了一个年轻男人,正朝着这边张望。 「车来了。」 「好了。」 佐久间佑穗最后端着她的脸认真端量了一下。 「没问题!」 列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在黑洞洞的隧道里回响。 突然。 两个人的余光都捕捉到了惊骇的一幕。 两道纠缠的身影剎不住车般直直向前冲去,朝着黝黑的轨道坠落。 急速行驶的列车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无比血腥的场面就此上演。 出于人类的本能,相泽半退了一步。她把惊呆的好友拽进怀里,死死地按着浑身颤慄,面孔煞白的女孩的后脑勺,不让她去看那惨不忍睹的场景。 她沖剩下的那个同样惊呆的男人道。 「别动!」 男人踉跄着跌坐在地。 「……也别怕,我是警察。」 机动队聚会的地点是一间中档的法式餐厅,现下人员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场面热闹而祥和。 萩原研二留意到自家幼驯染接了个电话,接着拿起外套就朝门外走去。 「小阵平,你要干嘛去?」 见到他,捲毛好友顿了一下。 「相泽来不了了。」他说。 「咦?为什么?」 「说是刚刚成为了嫌疑人。」 第28章 第二案 「怎么突然发生这种事?」 萩原研二和好友一起翘掉了聚会, 他开上了自己的爱车,载着一路在发短讯的松田前行。 「是搜查一课的人说的吗?相泽有嫌疑?」 第64页 「不是,是附近警署的人, 警视厅的傢伙们好像还没到。」 目黑区警署的河野警官是个近五十岁的男人, 脸型方正, 有着标准的老警察气质。接到车站的报警后,他调出监控简单查看了一下, 便做出了决定, 扣留站台上的三个人。 「很不巧,你们三人所在的地方是监控的盲点。」 这个电车站修建于二十世纪六七十, 当时属于发展得很早的时髦地带, 如今由于经济问题没能及时翻修,许多设备跟不上时代。这也是站台没有护栏的原因。 连地面也是粗糙无比, 不太平整,没有明显的足印。 相泽夏美仍然半拥着自己的好友, 旁边的男人也一直就那么呆愣愣地坐着, 于是,高挑的女孩成为了唯一镇定的一个, 也是由她讲述了一男一女多半是自己坠落的过程。 被扣留后,她也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而是道:「鑑识课的人什么时候到?」 「你这是?」 面对她抛出的带有专业气质的问题, 河野警官一双粗眉毛打着结。 「你是什么人?」 「我是警视厅机动队的。」 「噢。」 「那也不是你现在该关心的问题。」老警察说,「总之, 两个人忽然掉下站台摔死了, 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必须把各种可能性都考虑进去, 既然你多少也算警察的话, 应该能理解吧。」 相泽夏美盯了他一会。 「当然。」 她艷丽的眉眼极其冷淡。 「喂!你小子!」 河野警官鼓起眼睛瞪着另一个人, 「从刚才起就一句话也不说,那两个人也没看见你在干嘛,我说,不会是你推的吧?」 「……怎么会……」 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完全被吓坏了的模样。 「大声点!瞧你一副精英打扮,怎么这么没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佐久间佑穗软着腿,全是仗着友人的支撑才没倒下。 她的脸压在相泽肩膀低一点的位置,散落的黑发掩住了她的神情,只能听到不时传来的抽噎。 ——破案吗? ——没什么必要。鑑识课的足迹鑑定一来,那两个人的行动轨迹清晰可见。属于谁的脚印,如何一路跌落,这不是什么难以破解的谜题。 ——聚会泡汤了。 ——比起那个…… 解释更让人不爽。 一目了然的真相就在眼前,这么久了,都不能习惯一句句向人解释这一点。 告诉别人一加一等于二不难,阐明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复杂得要死。 「你!」 老警官这次矛头指向了佐久间。 「你们两个是朋友吧,当时到底怎么站位的,为什么谁也没看到过程?」 「我来解释吧。」 相泽道。 当时,依左至右横向站位,分别是精英男,相泽和佐久间,以及那对男女。 按前后顺序的话,离前方车轨更近的是两个女孩。她们有一阵子维持着面对面的姿势,当时,精英男在她们的左边。 但是,当两个人面对着车轨并排站好的时候,自然也看不到身后的情况了,列车的轰鸣也让她们没能听到脚步声。 本该位于两个人右后方的男女忽然不知怎么沖了出来,接着就双双栽进了轨道。 惨案发生后,剩下的那个男人,位置不知何时从左后方移到了她们的右后方。 也就是说,从两个女孩「看到」的情况来讲,还真不能排除是戴着眼镜的精英男推了一把的可能。 当然,在警察看来,出事的时间段只有他们三个人处在同一空间,监控镜头下进出的也没有其他人员,两条人命,被怀疑也是理所应当。 由于事情发生在人来人往的电车站,周围逐渐聚集了许多旁观者。 巡查们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三个嫌疑人被赶到一边呆在一处,一个年轻些的警察,搜走了所有人的随身物品,相泽除了钱包和手机什么都没带,她给队长打了个电话请假后,就把东西交了出去。佐久间的半圆手包里有着各式各样的物品,糖果,口红,发圈……另外一个男人东西最少,只从大衣兜里拿出一副手套。 巡查拎着装有死者随身物品的证物袋走了过来,河野警官背过身去和他交谈。 第三个男人抬头望了一眼。 这时候,旁边有人喊了一声。 「矢野?你怎么还在这儿?」 矢野祐斗,是金丝眼镜,一副职业精英模样的男性的名字。 河野警官耳朵灵敏,他听到了这句喊话,立马把围观人叫出来问询。 矢野祐斗,住宅建筑设计师,公司就在这个电车站附近。 他所在的tac建筑设计事务所,是行业内的佼佼者。作为不少从业者由衷嚮往的目标,自然竞争压力巨大。 因此,身为顶尖事务所设计师的矢野,在工作上认真敬业,很是拼命。 「别看职位不高,那小子可努力啦。」 热心提供情报的同事名为田中隆一,是个一看就非常机灵圆滑的傢伙。他自称是客户服务部门的,平日里负责寻找潜在客户,想办法和他们签约,之后聆听客户的需求,再帮助他们择取适合的设计师。 「很多新婚夫妇都喜欢矢野设计的房子,说他很有才华,简直看不出只是c级……噢,c级是我们公司内部自己划分的标准,矢野不是不优秀啦,他入行晚,工作经验毕竟不多……」 第65页 听说同事成为嫌疑人后,田中一脸惊讶。他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矢野是个非常正直的傢伙,不如说过分正直了……他怎么会杀人呢?应该只是个意外吧,警官。」 「这可说不准。」 「死者的身份确认了。」 巡查走了过来。 「女的姓东,东由妃……男的叫大川成。」他压低声音对上司介绍情况,「这对情侣……」 「哈?」 在说完情况后一直磨磨蹭蹭,压根没走远的田中发出惊呼。 老警察严厉的目光望了过来。 田中讨好地笑笑。 「那个……」 他小心翼翼道,「大川成,那是我们的上司,不,严格来说是矢野的上司……」 梳着油头的销售人士这才知道,死亡的原来是自己的另一个同事。 唉,那么惨烈的尸体,他根本也没敢凑上前看嘛! 还有,东由妃,这个少见的姓氏…… 「啊!」 「那不是矢野的女友吗?」 案情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新的人物关系,让本来凶杀可能性逐渐降低的事件,可疑程度再次攀升。 「你小子!多少给我说点什么!」 河野警官大步迈向瘫倒在地的精英男,用粗壮的胳膊把他生生拽了起来。 「你认识那两个人,对吧!」 「……是。」 男人如梦初醒般道。 由于粗暴的动作,他金丝的眼镜从本来的位置落下半截,卡在鼻樑上。 一道刺眼的血痕挂在他的眼角下方,似乎是镜腿以一种很不巧的角度蹭上了他的脸。 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是的,我认识。」 「你的名字?」 「就……田中说了,刚才,矢野,我叫矢野祐斗。」 「东由妃是你的女友?」 「对。」 「另一名死者,大川成,是你的上司?」 「是。」 「他们两个为什么在一起?」 「……我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 河野冷哼一声。 警官从手下递过来的东西里翻找,那是一个白色的大型皮制女士手袋,保养得还不错,就是打开之后里面物品非常混乱。 「这什么女人啊,包里乱糟糟的。」 他戴着手套一阵摸索,找出了想要的物件。 一个翻盖手机。 式样不新也不旧,红色的,一角挂着可爱的吊坠,式样像个小小的城堡。 河野警官走向销售员田中,对他说了一句话,田中立马掏出自己的手机报数,警官按他所说的数字一个个点下去,旁边巡查所持的证物袋里传来一阵音乐。 是大川成的手机。 男性死者大川成,他黑色的手机掉在站台上,屏幕碎裂,但还能保持基础的运转。眼下,伴随着来电铃声,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三个汉字。 【东由妃】。 他保存了她的电话。 「你有什么想说的?」 他问矢野祐斗。 「你的女友和你的上司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 「欸,由妃小姐她,是不是背叛矢野了啊。」 田中插嘴道。 矢野转头看着他,相泽夏美和佐久间也望了过去。 老警官的眼神也投了过来。 被所有人关注,销售员不自觉地挺了挺胸:「矢野可能真的不知道吧,他是无辜的,毕竟,偷情的男女也不会让另一半知道……」 「由妃才不会!」 案发后一直低落无比的男人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 「她不是那种人!」 过分激动的情绪。 河野警官狐疑地看着对方。 矢野祐斗像是终于充好电的机器,他晃着胳膊大声斥道:「不许你说这种话!」 「可是,你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见大川……」 「闭嘴!」 往日温和的同事性情大变,田中很惊讶,但他还想坚持自己的「聪明推论」,于是,他退了一步,仍旧不服气道:「我可是为你好啊!谁知道那种女人是不是贪图富贵,才找上大川的?他可是a级建筑师!」 「她没有!」 矢野举着拳头就沖了过来。 田中连忙朝后撤,然后撒腿就转圈跑,这一跑,差点撞到一旁的两个女孩。 相泽夏美从头到尾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如同一具精美的雕塑,她唯一的动作是间或抚摸一下怀里好友的长发。 冲过来的两个男人一个要打一个要躲,拳脚一看就杂乱无章,没有受过任何训练。她压根也提不起什么警惕,只在马上被砸到的时候,稍稍移动了身子重心,预备伸腿把那个扯大战局的不嫌事大的混蛋一脚踢开。 突然,半道横过来一只手,挡住了田中隆一慌乱里挥出的胳膊,接着顺势拖拽他的肘部,压低他的重心,又来了一只手抵住了他的肩膀。 「队长?」 相泽夏美睁大了眼睛。 混乱的局面被控制住了。 再一看,矢野在其他人的阻拦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颓丧地靠回了墙边。 「相泽,你在警校学的格斗忘光了吗!」 松田阵平今日为了聚会选了件长款的西装大衣,黑白纹路的长围巾,衬得身材尤为颀长,气质也多了几分斯文。 第66页 此刻,他英俊的脸上全是不满。 一半是这衣服真的很影响动手。 另一半是他风驰电掣地过来,结果一来就看见自家属下跟准备好挨揍一样,呆愣愣地站在那儿。 「被当成嫌疑人已经够丢脸了,还要连带朋友挨打吗?」 他没好气地把刚刚制服的男人推到一边。 「小阵平!」 刚搭手了一把制止另一人的萩原研二走过来,拦下好友的话头,他话里话外都是安抚:「你队长是担心啦,相泽,他接到电话就立刻要过来呢。」 「我知道。」 相泽夏美点点头。 她似乎是想回一个笑容,嘴角勾到了一半又觉得不合适,于是面容很平静道:「谢谢队长。」 「你怎么回事?还想打人?是不是心虚!」 河野警官多少有意纵容了嫌疑人的激动,希望对方因此露出破绽。只是一眼没看住,战局就扩大了。 田中隆一很生气。他实实在在地挨了对方两拳,要还手地时候被新来的不知道什么身份的男人一下子控制住了。自觉很没面子,越想越觉得不忿。 站在巡查身旁的油头男人一个挥手。 「我看我也不用替你说好话!你根本不领情嘛!我看东由妃背叛你,没准就是嫌弃你像个疯子吧!」 哗啦。 被巡查提在手中的白色手袋让他这么一打飞出半米,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洒出了一多半。防晒霜、口红、棕色的药瓶,马克笔,一圈绕在一起的健身绳,一个印着郁金花的笔记本,一叠有字有图的纸张…… 难怪刚才河野警官会感嘆手袋里很乱。 萩原研二今日戴了皮质手套,他弯下腰去,捡起面前一个黑色的方块。 是一支录音笔。 「给,这也是那位小姐包里的东西。」 河野警官接了过去。 「还没问两位是?」 「您好,抱歉打扰了,我们是警视厅机动队的。」萩原笑道,「爆裂物处理班,我是萩原,他是松田。」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好友。 「噢,那你们说的下属……」 听到是同僚,河野警官脸色好转了点。 「相泽夏美,那个高个的女孩。」 萩原道。 河野警官顺着方向,又重新打量了一遍刚才介绍过自己来自警视厅的女警官。 「她……是你们的招募代言人?」 萩原愣了下,明白对方指的是长期以来,警方为了正面形象宣传推出的系列海报上的出镜人员。很多时候,这些海报的主角都是面容姣好的年轻女性。 「不。」他正色道,「她是我们的拆弹手。」 一直负责辅助工作的巡查一点点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其中,未曾装订好的纸张散落得到处都是,年轻的警察自认倒霉,他按照标好的序号,一张张拾起,最后几张,飘到了矢野祐斗,也就是建筑师的脚下。 职场精英模样的男性直愣愣地看着这几张纸。 他认出了这是一份建筑设计图。 「是我杀的人。」 他忽然道 第29章 是图纸 「什么?」 乍一听,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河野警官皱着脸,嘴角的纹路都深了几分。 「你承认了?」他狐疑道。 「是。」 矢野祐斗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你不是怀疑我吗?没错, 就是我杀的。」 「对了。」他转头面向两个女孩, 「抱歉,两位小姐,连带你们也平白遭到了怀疑。」 「……没什么。」 相泽摇了摇头。 她放开了揽着佐久间的手。 一直非常沉寂的女研究员似乎这时也平复了情绪。 棕色和黑色的眼睛一同看向眼前的男人。 松田阵平站在一旁,来回扫视了一遍左右。 姗姗来迟的搜查一课就在这时候出现了。 目暮警官换了新帽子,样式仍旧和以前的差不多, 他和部下千叶一路赶来得非常艰难。临近假日,各处都人潮涌动。 「年末会的时候发生这种事, 真让人头疼啊……相泽?」 原来, 搜查一课今天也安排了部门聚会。 「目暮警部,您好。」 「你好……松田?萩原?」 「您好。」 两个男人也向他致意。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因为我是嫌疑人。」 相泽道。 「欸?」 「不过, 很快就不是了。」 松田注意到, 她好看的桃花眼里似有种种情绪翻涌,又迅即平复下来。 ——註定的推理之路吗? 枡山瞳想。 「你们, 在把我带走之前,能不能让我看她一眼?」 矢野祐斗没关注又来了什么人,他喃喃着,嘴上说着请求, 实际上更像是自言自语。 「我看到你们把她运走了,由,由妃, 」年轻的男人很艰难地念出了女友的名字, 「能让我再看她一眼吗?」 「为什么?」 听身边的千叶讲述完前情, 目暮警部没法忽略明显的疑点。 「你起初没有承认, 怎么忽然又承认了?」 「是这个吧。」 河野警官举着那一叠图纸,粗眉毛高高扬起。 第67页 「哼,这不是情杀,你是为了!所以一开始都在猜测你的女友背叛你的时候,你觉得我们警方压根没发现你的真正动机,才不肯承认的!」 「嗯?」 目暮警官疑问地哼了一声。 「这不是一份图纸!而是两份!」 河野警官将不同的纸张分开,左右手各一叠。 「左边的序号是1a,2a,3a……右边是1b,2b,3b……两相对比,标出了哪里是相似的地方,哪里是不同的地方,我想是你的上司大川成,抄袭了你的设计,对不对?」 「或许,其中也有着感情的因素,是你的女友背叛了你,偷走了你的稿子,送给了她的新情人!」 「你胡说,由妃不是那种人!」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面对河野警官厉声的指责,矢野祐斗握了握拳。 「……就是因为剽窃。」 他最终垂下脸道。 「大川他,剽窃了我的设计,我恨他,想杀了他。」 「我就知道是你!」河野道,「你列出自己被抄袭的地方,整理了图纸,结果,和你的上司勾结的东由妃发现了,她私下里找到大川商量怎么办,谁知被你撞见,你就一气之下把他们两个推下了站台!」 「由妃和他没关系,该死的只有大川成!」 「那你是不小心害死了你的女友了?」 「对,是我害死了她!」 矢野祐斗颤抖着,他咬咬牙,「由妃今天来公司看我,她走了以后,大川也离开了公司,我想着找他对峙,就追了上去,结果却在电车站,发现他缠着由妃不知道说什么,我气坏了,上去推了他一把,没想到……连带她也……事情就是这样。」 「她包里的图纸是怎么回事?」相泽夏美突然道。 矢野略显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他没什么更多的情绪反馈,只是很疲乏地回答:「是我整理的证据,你们不是知道了吗?」 「为什么让她带走?」 相泽继续追问。 「因为——」 「欸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河野警官嚷道,他极其不满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说……」 目暮警官对他摇摇头。 「河野,让她问吧。」 「嘁。」 「为什么?」很专注地看着矢野的女警,根本不为所动,也没有被刚才的粗声粗气打扰到一分半毫。 「因为……让她带走资料,不太容易被同事发现。」 「好的,他承认了,把人带走——」河野张罗道。 「你什么都没带,怎么对峙?」相泽问。 「……」 「他被抄袭了哪里,自己会不知道吗?」河野警官再次不满道,「他承认了,你没嫌疑了,走吧,不要再问些有的没的!」 「相泽,你……」目暮警部也有点犹豫。 「如果矢野知道自己被抄袭了,做了对比图,却在准备对峙的时候不带上的话……」松田阵平开口道,「这说不通。」 「会是临时起意吗?」萩原也加入了分析,「别忘了录音笔,他本打算拿着录音笔和对比图纸,录下对方亲口承认时的言语,结果偶然在站台见到大川,忽然气不过……欸,这样的话,会是和女友两个人预备共同犯罪吗?」 「不是!」戴着眼镜的男人急忙道,「由妃是部落格主,录音笔是她工作时用的!不信你们听,里面肯定什么都没有!」 目暮警部找来巡查,对方点点头,「我们简单听过了,里面都是那女孩对路人的採访,什么看到春天第一朵樱花时的感觉啦,对初雪的期待之类的,奇奇怪怪的话题。」 「才不奇怪,由妃喜欢发现生活的美好!」 「纠结这个有什么意思?」 河野大声说,「他带没带图纸,跟他是不是临时起意地杀掉了人有什么关系?杀了大川,仇就报了!」 「是的!我只是为了报仇!」 矢野祐斗大声喊着。 相泽几近怜悯地看着他。 「的确有人临时起意。」 男人蓦地望向她。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眸子里满是哀求。 「警察小姐……」 「那人不是你,是东由妃。」 矢野祐斗握拳的手臂猛然绷直,他的肩膀剧烈地摇了一下。 「不……」 「你知道吗?就算你承认了是自己杀的他们,经过足迹鑑定后,鑑识课也会给出推论……」 但是他承认了,我们就不会做那么复杂的鑑定了啊! 目暮警官刚想说这句话,就被松田阵平一个手势阻止了。年轻有为的排爆队长沖他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相信她」,他的眼神传达着这样的含义。 相泽和矢野祐斗的对话在继续。 「那个包里的药瓶,是安眠药吧。」 「是,由妃最近睡得不太好,这有什么关系吗?就几片,也吃不死人。」 「健身绳呢?」 「锻鍊身体……」 「再加上录音笔……」 「你想说什么?我不觉得这些能证明什么。」 「绳索、录音、安眠药。她有的不是杀人计划,她是想控制住大川后,让他承认抄袭了你的作品。」 「不,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由妃也压根不懂建筑,这件事和她无关……」 第68页 「你说谎。」 面容冷厉的女警向前走了一步。 「是你以为她不知道,当你看到那份落下脚下的设计图的时候,你意识到,辛苦隐瞒她的真相,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男人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他知道对方彻底明白了,便再也说不出解释的话来。 「你同时意识到的,还有她原本的打算。今天是你们公司的忘年会吧?」 「这么巧吗?」目暮警官道,「你怎么知道的?」 「是田中。」 油头男人「啊」了一声。 相泽瞥了他一眼,解释道:「田中看到矢野的时候,说了一句,『你怎么还在这儿』,也就是说,他本以为他会在某个地方。」 「矢野君。那个地方,应该是忘年会的餐厅吧。」 「她穿得很漂亮,是为了和你一起参加部门的庆祝。你们公司的忘年会是会邀请亲友的那种,她也拿到了邀请函。可你只能告诉她,上司突然颁布了新的任务,自己必须要加班了。」 「她很遗憾地走了,你想到一件事,追了上来,结果却看到,女友抱住自己的上司,毅然决然地跳进了车轨。」 「不,由妃……」 「你不明白是为什么,她最近似乎有心事,当你发现她包里装着常吃却不会随身携带的安眠药,平日里不怎么用的健身绳,还有对比的图纸和录音设备的时候,你明白了,她知道了那件事。你不想让她担忧的,自己的作品被抄袭一事。而东由妃原本的计划,就是借着忘年会的机会接近你的上司大川成,迷晕他后制住对方,让他承认这件事,把你该得的荣耀还给你。」 「但是大川成竟然害你连部门聚会都不能参加,她失望地离开了,结果正巧在等电车的时候,遇到了下班的大川。」 「为什么这个人还可以悠哉地进行晚间活动?而我的恋人要加班到深夜?她本来就精神压力很大,情绪也不够稳定,冲动之下,她决定,要替你毁掉造成你不幸的根源。」 第30章 奇怪的她 「只是一份图纸而已!」 矢野祐斗这句话喊得撕心裂肺, 他一拳砸到身后的墙壁上,由于过于大力,鲜血立马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流了下来。 「那种东西, 一个人渣, 怎么值得她赔上性命!」 他咬牙切齿道,眼眶里充满了泪水。 「我不在乎!也不稀罕!」 「等等!」河野警官开口了, 「你是说, 那份对比图,是东由妃做的?」 相泽轻轻点头。 「怎么可能, 她是个外行, 那么复杂的东西……」 「那么复杂的东西, 你为什么看得懂呢?河野警官?」 美丽到锋锐的女警一字一句道。 「你没想过吗?」 「如此复杂的,具有门槛的行业, 为什么我们每个人在看到那两份文件的时候, 都明白它是在对比房屋设计方案的不同?还能因此断定这是抄袭的证据?」 「因为,那就是外行人写的。她不懂行业内专有的缩写,所以每个术语都标註得很完整,让我们看懂的东西, 也许在业内人看来都有些冗余了。而且, 你自己也说过吧, 你说, 被抄袭的是矢野自己,他会不知道吗?」 「他已经决定录下对峙的音频作为证据的话, 何必自己写出一份那么详细的比对?就算是出于备忘的目的,了解自己作品的他, 简单标註几个地方就可以了吧。」 「只有完全是外行人的东小姐, 她知道了恋人不快的缘由, 想要替他解决这个问题,想要自己前去对峙,才会把需要用的台本,写得那么详细。」 「那,也可能是矢野想把这东西发表出去,才做的!登到报纸上!」 「不是这样的……」 很长一段时间都沉默的女研究员轻声细语道。 「同样涉及到创意,建筑的设计和文字,还有音乐等完全不一样,也和学术成果、专利发明不同。它有着很独特的特点,因而导致更难断定『借鑑』与『抄袭』的区别。」 「建筑会分为不同流派,很多大师也会有延续其风格的追随者。不管是古典主义、后现代主义、还是巴洛克、洛可可,其中很大一部分会使用相同的受到共同认可的文化元素。比如,罗浮宫的设计师所用的倒金字塔,没人会认为那是抄袭古埃及的金字塔……」 「正因如此,建筑界,抄袭与否非常难以界定,也几乎无法引起批判。」 「除了让大川成亲口承认,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她看着矢野,由于共情,女孩的眼神透出明显的悲伤,睫毛轻颤。 「她想维护你的荣誉。」 「而你也想维护她的。」 相泽夏美接过友人的话,「你不想让人以为她早有准备,意识到真相的那一刻,你知道,自己不能冒险,让东由妃绝不会成为他人口中的杀人犯的唯一办法,就是自己先背上杀人的名声。」 「所以,本来还处在伤痛中的你,立刻承认了罪名。」 「有什么用呢?」 泪水划过眼角的血痕,职场精英模样的男人干脆摘下了自己的眼镜,让人发觉,其实他有双格外忧郁的眼。 「还是被你发现了。」 矢野颓唐地揉了把造型整齐的短发,额发在眼前散乱,配上他下垂的眼尾,顿时显得年轻了许多,他不再像是能干老练的商业人士,反而像个多愁善感的艺术家了。 第69页 「她想维护的,职场的胜利和荣誉什么的,我一点都不稀罕。」 他低头握紧了自己的金丝眼镜。 「就像这个,我也不喜欢戴,一直戴着,不过是因为是她送给我的。她说,这样会更融入公司的气氛一点。」 「我的……同事们,知道由妃的职业情况后,总喜欢对我说,她是个不着调的女孩子,不适合我。」 她是个会记录花开的部落格主。 他是个前途光明的职场精英。 「我根本不觉得她喜欢关注的东西有什么不好,她对生活的感触很细腻,那样的分享也很有价值……再说,真要这么说的话,原来的我也没好到哪里去。」 曾经,他们都是社会上「迟了一步」的人。 「遇到她的时候,我已经在家宅了三年了,也正是因为这样,现在职业经历才比同龄人少一截,爬得也比别人慢。我大学学了建筑设计,是古板的家里人安排的。所以,毕业之后,我非常牴触自己的专业,也讨厌按部就班的生活,选择了在家画漫画。」 「我画的超级差,因为,我根本也不是真的热爱漫画,只是为了逃避自己的人生。自然一直面临失败,被接连退稿不说,连一句网路上的好评也没有,之后,我干脆不想活了。那天,我对自己说,出门遇到的第一个人,看他会对我露出什么表情,以此来决定接下来的命运。是笑容的话,我就活下去,是厌恶,就去死吧。」 「当时,我很久没洗澡了,衣服也穿得乱七八糟,出门前什么都没收拾,运动服上还有杯面污渍,任谁看都是十足十的怪人……走出家门后,我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举着照相机的女孩,她站在路边,镜头对着地面上的杂草,看到我之后,明显傻住了。」 「我想,接下来她大概就会喊着变态跑掉吧,那样也不奇怪。」 「但是……」 矢野祐斗抑制不住地哽咽。 「她沖我笑了,她说,你看,这朵花开得真美。」 明明是一簇杂草中的过于朴素的野花,根本没什么好看的。 是透过她的眼睛,他才看到了平凡日常的美丽。 「我……是为了那个笑容,才决定活下去的。」 男人松开带着血迹的手,掌心握着一团皱巴巴的图纸,原来,刚才他在捡东西的时候,还藏了一张在手里。 「我被抄袭的作品,叫做天使的微笑。她说这个名字真的很俗气,我也知道……我坚决不改,不好意思告诉她,那是因为是想着她,才画出来的。」 「由妃…」矢野的喉咙中传出痛苦的泣音。 他的眼神失去了焦点,宛若在与虚空中的恋人对视。 「以前,我觉得设计住宅可真无趣啊……直到后来,我大概能理解那些新婚夫妻们的心情了。」 「因为,为他们勾画新家蓝图的时候,我也会想到有一天和你的新婚……」 「每一道线,落笔画下柱或梁,也会想这是在搭建我们的未来。」 「想建设有你的家,想设计让你笑出来的风景……我是为此才努力的……」 「结果你在做什么……」 没有你之前,我的生命轻飘飘的,毫无重量。 忍受枯燥乏味的职场,是想要为你变成合格的大人。 相泽从他手中拿过那张纸。 「这里,load-bearg(负荷)这个词,她拿笔描了很多次。大概,那女孩是觉得,自己是你不该有的重负吧。」 她有着敏感脆弱的精神,和算不上体面的工作。 「东由妃想从你生命里抹去的,除了欺压你的上司,还有她自己。」 不够合群的我,已经跟不上你的步伐了。 就像是房屋不该承载的重量。 「那个笨蛋。」 矢野祐斗双手捂住面孔,他似是又哭又笑。 「由妃,你果然是个外行……不能承重的建筑,怎么会是合格的家……」 他想着初次见面时有着美丽笑容的她。 是什么时候,那笑容从你脸上消失了? 那么痛苦,为什么不干脆离开我算了? 会带来风雨的恋人,原就不该做你的恋人。 鑑识课的人完成了取证,几个巡查走上前来,沉默无声地将警戒线拆除,田中隆一悻悻地离开了。河野警官哼了一声。 「现在的年轻人……」 「欸!河野,关于你们目黑区警署……」目暮警部找了个由头,拉他去一边说话去了。 相泽夏美站在原地。 佐久间的眼睛通红,她哭湿了一整张手帕,旁边的萩原默默地把自己的拿给她。 旁边,围观的人群中,也有不少年轻的女孩。突然,有人细细地抽噎道。 「他,还在加班的话,他为什么会来到车站?」 ——是个侦探的好苗子啊。 哭着也没忘记逻辑。 相泽夏美还没来得及回答,细小女声旁边就传来一个少年气的男声。 「为了给那个大姐姐送手套吧。」 有一双明亮的蓝色眼睛的中学生,对着哭泣的青梅一点辙都没有。 他和望过来的相泽对视,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坚定道。 「那个大哥哥,大衣扣子只系了一半,没有像姐姐你身边的哥哥一样繫着围巾,警察还给他的东西没有手机和钱包,只有一副手套,只能是这个了吧。」 第70页 「是。」 女警朝他肯定地答道。 「在她走了之后,他想起她今天没有戴手套,怕她拎包的手会冷,就拿起自己的追了上来。」 「好了,走了,兰!」 「呜……」 ——接下来该怎么办? 枡山瞳发现自己陷入了难题。 一般流程是犯人下跪被带走,没人告诉我洗清别人嫌疑后,他还在原地哭泣的话…… 女警茫然的眼神转向自己的上司。 松田阵平心情同样有些复杂,然而,看到部下无助的脸,和试探着迈了半步又收回原地的腿。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 于是他看向自己的发小萩原研二。 萩原:…… 「活下去吧。」 半长黑发的年轻人道。 就是这个。 枡山瞳想。 她能看出,矢野祐斗已心生死意。 「我知道。」萩原研二走了两步靠近对方,「如果我说能感受你的痛苦之类的,那是假话,但是,就这样轻易放弃了生命的话,再和她相见的时候,要说些什么才好呢?」 「她应该也不会怪我吧。」 矢野有气无力地回话,眼角的血痕格外凄楚。 「她当然不会怪你,可是她一定会责怪自己的,你知道的,东小姐的爱意,绝不是想让自己的死亡,也成为扯断你生机的最后一笔。」 「好好活下去,连同她的那份,然后,再与她相见的那天……就可以笑着对她说,这辈子,我有好好观赏一路上所有的风景,带着你的眼睛。」 第31章 你的朋友 离开电车站, 错过了宴会的四个人只能从路边选了家传统的炉端烧解决晚餐。 「烤鸡肉串,花鲫鱼……嗯,你有忌口吗?佐久间小姐?」萩原研二把温热的梅子酒递给女研究员。他刚刚通过介绍了解了对方身份, 和小阵平的部下不同,佐久间是个娇弱而羞怯的女孩,被家庭保护得很好, 举手投足间能看出平日里生活富贵优裕。 难得的是, 对方并没有对食摊过重的烟火气提出什么异议。反而睁大一双杏眼, 伸出脑袋去看墙壁上的菜单,橘色的灯光映得她的瞳孔亮晶晶的。 「佐久间小姐?」 「回神!小书呆!」 相泽唤了好友一声。 「……啊?啊!」 佐久间抖了一下, 意识到现状后立马不好意思地回话:「抱歉, 我不挑食, 什么都能吃的。」 她把小巧的酒杯整个握在手心,笑起来上唇翘翘的。 「谢谢你,萩原先生。」 怪可爱的。 俊秀的年轻人唇边的笑意也加深了。 「那尝一口梅子酒吧?喝起来之后,会暖和点。」 由于店面的限制,四个人并排坐在一条长桌前,抬眼就能看到正在忙碌地烧烤的店主。 左边两个人是松田阵平和相泽夏美。 此时,捲毛的队长正很不自在地把过于规整的大衣整了又整,他注意到部下在帮助自己的好友解围后, 又陷入了上次那种不言不语的呆愣。 他开口道:「相泽?」 「呃?」 漂亮的女警双手插兜, 她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低着头抿了口乌龙茶, 动作难度极高。 有着自然弧度的捲发由此直垂而下, 落在由于久远而变得有几分圆润的木桌边缘。 还是在垂头丧气吗? 「想抽菸吗?」 他突然道。 「……这里不行的吧, 队长。」 相泽从杯子后面抬起头。 「那……快点吃饭, 一会带你去个地方!」松田道, 他又向后微仰了一点, 越过部下朝好友喊话:「萩,你不要喝酒了,一会负责开车!」 「啊?」 萩原正从店主手中接过清酒壶,闻言,他连带青色吞口杯一同朝松田推过来,很是无奈。 「本来我也是要开车的啊。这是给你点的。」 「我也不要了!相泽你也不许喝酒了,一会儿需要保持清醒!」 ——所以只有我要喝酒吗? 佐久间含着清甜的梅子酒陷入了呆滞。 萩原对鼓着脸的女孩笑笑。 「味道还不错吧?」 ——算了,天真的太冷了。 「嗯嗯。」 有了新的目的地,几个人称得上快速地解决了食物。萩原研二也很好奇自己的幼驯染会有什么主意,饶有兴致地听从他的指挥,在城市的道路上绕来绕去。 越接近地方,逐渐意识到这是哪的萩原在心底长嘆了一口气。 小阵平,我高看你了。 不,不如说我很想看看你到底在想什么。 「来打一架吧!」 「啊?」 首先出声的是佐久间小姐。 在萩原看向她之后,她脸颊通红地摆了摆手。 「不是,但,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 萩原心情沉重地想着。 联谊一样的局面,为什么会变成深夜惊魂。 他们没离开目黑区的范围,这里是非常宜居的住宅区,高楼很少,治安也素来不错。夜晚,很多街道异常幽静。在萩原将车子停在一幢二层建筑前后,松田阵平一马当先地领着众人来到门前。他掏出钥匙打开大门,熟门熟路地在漆黑的室内找到了开关的位置,将所有灯光打开。 第71页 众人这才看清这里是一间健身馆。 当然,之前来过这里的萩原研二已经猜到了。 眼前的场地不是和式道场,中央矗立着一座标准的落地拳击擂台。 电视转播的boxg节目里会出现的那种。 在小阵平发出很有气势的宣言后。 他们机动队的女拆弹手明显愣了一下。 「队长……是要我和你打一架?」 完全没想到的样子。 「嗯!」 松田阵平重重点头。 「刚吃完饭,会不会对身体不太好……」萩原感觉自己的藉口找得很勉强。 佐久间小姐的姿势已经从双手拎包变成把包抱在怀里了。 这气氛很不对吧。 「之前不是说,你是警校第一的优秀毕业生吗?」 松田道,他将自己碍事的大衣脱下,丢在一旁的垫子上,简单活动着手脚。 「是啊。」先点头应下的反而是身边的佐久间小姐。 对着看过来的萩原,她红着脸,却异样坚持道,「夏美就是毕业的第一名啊。」 「她还有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发言呢!」 「是嘛,上台发言的毕业生啊,那样的同期,我也遇见过一个。」松田笑道,「是个讨厌的金毛混蛋。」 「可是,拳脚我是不会输给他的!」 这是在说零吧。 萩原想。 但是和你要打自己的部下一顿有什么关系?! 「好啊。」 漂亮的女警反而笑了。 「队长是认真的,要跟我打架吗?」 「是。」 「生死不论?」 她挑挑眉。 「对啊,生死不论……怎么可能!」 松田阵平在角落的木箱里翻找出什么东西,没好气道:「你想什么呢?比划!你在警校没跟人一对一格斗过吗!?」 捲毛年轻人利落地跳上擂台。 「来队里这么久,关注的、训练的都是你在拆弹方面的能力,正好,最基础的格斗训练还没试过。」 「可我不会标准拳击噢。要按那个规则计算积分吗?」 高挑的女孩干脆地拉开飞行员夹克的拉链,她脱下外套,露出紧身的纯黑色毛衫。 转了下胳臂,她把外套塞到友人怀里,从擂台另一头登了上去。 「但队长你一看就是拳击老手了。」 「不,选这里,只是朋友家的场地方便。」松田说,「这是我以前的熟人承办的健身房,搬家之后一时没想好怎么处理,就交给我照料一阵……所以,放心打吧。」 「拳击、空手道、截拳道……什么都行,出手就好。」 他把找到的拳击手套丢给她。 「要防护装备吗?」 相泽夏美接住厚实的手套,「不要。那样会影响移动的速度。」 「喂,很在行嘛。」 「队长才是,不要掉以轻心啊。我的第一名,打下去的对手可是不论男女。」 缠好拳击绷带的松田笑了。 他摆了一个基础的肩部遮挡姿势。 张扬而艷丽的女孩扎紧了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英气的眉眼。 「来吧。」 「您这么说,我真的不会客气。」 她抬腿一记横扫。 男人顺势侧身防御。 「他们就这么……打起来了?」 佐久间双手牢牢地抱着好友的外套,目瞪口呆地转头问身旁的男人。 「呃……」 小阵平真有活力。 萩原哭笑不得,他出于莫名的尊严,对惊讶十足的女孩摆出了游刃有余的笑脸,他凭这个在联谊场合战无不胜,也不会惧怕眼下的小小场面! 「也不错嘛,那两个人……气势完全起来了,不是吗?」 我在说什么。 「也是。」 听了他的话,娇小的女孩居然真的被说服一样,她眨了眨眼睛,对他道:「这样的夏美,看上去有精神多了。」 他们一同看着台上。 松田阵平一个角度刁钻的前手直拳,相泽夏美直直向后仰倒。 …… 「嗯……小阵平这……」 萩原抽了口凉气。 他们接着看。 仰倒的女孩子撞到护栏边上,借力就是一个膝踢。 「呃,夏美好像练的是柔术……」 佐久间手足无措地介绍了下朋友。 捲毛队长毫不留情地给出一个刺拳。 「……他父亲以前是拳击手,耳濡目染。」 她躲闪成功,抬肘自下而上一个猛击。 「……夏美高中当过不良……」 「哎?小阵平高中也总是打架……」 他们从擂台中央打到了边缘,此时,女孩反手攥住边绳,双腿高高抬起,绞住了对手的脖颈。她侧转身体发力,松田回手抱住她的腿试图挣脱,两相作用,二人一同倒在地面上。讲究地面技的柔术在此时的要点,是固定对手的动作,因此,相泽的大腿死死压住男人的后颈进行压制,而松田对准她的腰腹发力,试图将身量较轻的对手整个掀翻。 「打成一团了呢……」 「是啊……」 「需要给他们喊个,round 1(第一回 合)结束之类的吗?」 台上的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呈现出粗心的上班族直接把领带或者浴衣腰带丢进洗衣机后,获得的成果——一个非常复杂的结。 第72页 「真的几乎平手啊……」 萩原感嘆了一句。 「需要吗?」 佐久间扭脸望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喊停吗?哦哦,好。」 「 eak(分开)!」 萩原朝擂台上的两人应景地丢了一句拳击比赛的术语。 双方同时泄去了力道。 相泽灵活地把腿从对方肩颈处放了下来,她刚才全靠肩背支撑身体,头发也不可避免地在地面上蹭得乱七八糟的。 松田的天然卷也湿了一缕,松开她的腰腿后,姿势由俯身就地转成了半跪,他抹了把前额,另一只手支在身前。盯着气喘吁吁仰面躺在地上的部下,他向她伸出一只手。 相泽握住他缠着绷带的手腕起身。 由于多少有些疲乏,对力量掌握失控的二人没太保持好之间的距离,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几乎鼻尖相擦而过。两人都有着极其出众的面容,其中,带水的桃花眼很容易在看人时显得含情脉脉,尤其,在这种眼中只映着对方身影的场合。 我不该在这里的。 「觉得好像我们不该在这里……」 ! 我把话说出口了吗? 萩原回过神,仍旧怀里满噹噹的研究员小姐神情有点担忧,她看了一眼又开始预备动手的两个人,对萩原道:「……是不是该去给他们准备点喝的?运动饮料的话,附近有自动贩卖机吗?」 「有,我跟你一起去。」 萩原说,「不过,你先把东西放下吧,诺,放这里就行。」 并肩走过寂静的庭院,二人从健身馆后门出去,来到隔壁巷口,明亮的路灯下,立着一个银白色的自动贩卖机。 佐久间从手袋里抽出来的零钱包也是毛茸茸的。 她一个个朝机器里塞硬币。 萩原站在一侧,有一搭没一搭打量着周围。 突然。 她发出一声小小的气音。 「佐久间小姐?」 萩原疑问道。 「怎么……」 「对,对不起……」 女孩充满羞意地扬起头,她眼角弯弯地笑道,「哈哈……就是觉得原来警视厅的大家平时都这样啊,还挺好玩的。」 不。 警视厅不这样。 机动队也不这样。 爆裂物处理班更不是…… 「……对,很有意思。」 咚。咚。 饮料的塑料外壳与金属的机器壁撞出声响。 男人半蹲下一个个捡拾。 萩原研二很有风度地一个人把东西全拿在怀里,二人经由来时的路回去。 「我也有认识一个人哦,他也有朋友在警视厅,好像吧……」 似乎方才轻松的气氛,加上夜色给了这位小姐勇气,一直给人感觉怯怯的研究员忽然发声,主动提起了话题,她像是想起什么趣事,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能看出她眸子里满怀的甜蜜。 萩原研二一眼就认出,那是女孩子们想到特定的人的时候脸上浮现的神情。 原来可爱的女孩子心有所属吗? 他大方释然地笑了笑,还觉得有点有趣。 「为什么说是[好像]?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一般是这样,不是吗?」 「不……呃,是他没承认……」佐久间在他接话后反而磕磕巴巴了起来,「我和他一起呆了一晚上,他就消失了……」 ??? 萩原蓦然转脸看向忽然大胆发言的研究员。 「不!不是……」同样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发言很糟糕的佐久间语无伦次,「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根本不认识……」 听上去更糟糕了。 「是偶然啦!偶然!」 「嗯嗯。」 「……在我说我有在警视厅的朋友,也就是夏美之后,他仿佛很在意的样子!」 ……那就是在意你认识警察吧…… 「哦,这样啊!也许他真的有朋友在警视厅?是我们爆裂物处理部门的也说不定。」 不忍心让可爱的女孩子为难,萩原语调轻松道。 「是,是吧……」佐久间也缓了口气的模样,「我觉得他不是坏人。」 不,听上去就是个坏人。 「也许你们真的认识呢!我有一张他的照片!」 大概是为了给自己鼓劲,佐久间握着她的手机,嘀嘀嘀按了几下。 「你看!」 她停下脚步,把翻盖手机的屏幕树在他的眼前。 ……唉,有些男人真是差劲…… 萩原研二的目光不太在意地扫过研究员小姐提供的照片。 偷拍角度。 扣着兜帽。 不像好人。 鬍子拉碴。 也就一双眼睛还能看…… 这种眼角上扬,整个形状却又圆圆的眼型还挺有特色的…… 景光!? 黑发的年轻人在庭院里一个踉跄,差点把手里的饮料全丢出去 第32章 我的良心 「说实话, 我不是没想过今天。」 次日下午三点。 地点,警视厅办公楼附近的专属吸菸室。 松田阵平套着机动队的特警制服,此时, 他一手揽着胸前的背带, 一手从好友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香菸, 叼在嘴边后, 英俊的年轻人皱着眉认真思考状。 第73页 萩原研二也站得很松散, 他斜靠在靠近窗户的扶手处,指尖离开唇边, 吐出一口烟雾。 「想过什么?」 「今天……」 「你究竟在说什么?小阵平。」 「……以前在警校的时候, 教官问我把警察当什么, 我说,[带着荣耀与使命感服务国家与人民][尊重人权,公正而亲切地履行职务], [严守纪律, 保证团结]……」 「行了行了, 真难为你了, 毕业这么久,你还记得住这几条操守。」 「……[保持清正而踏实的生活态度]。」松田阵平很坚持地把警务人员守则说完了,然后,他以一种很痛心的态度, 对自己的好友道,「当时, 对这一套, 我其实不怎么买帐, 你知道的吧, 萩?」 「嗯。」 那时候, 友人简直把桀骜二字写在脸上了。 ……虽然现在好像也没好多少? 「可是我没想到……唉,我以为最可能犯下这种错误的,是萩你来着。」 「哈?」 萩原难以置信地扭过头。 「是啊!」 和他震惊的目光对视,毫不心虚的松田振振有词。 「不管哪次联谊,你都是发挥过于出色的那个吧?」 「吃饭是这样,唱k也是这样,你的个人秀闪耀全场。」 他补充道。 「你这是对我心存怨念吗?小阵平。」 萩原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不至于吧,你可是靠着一张帅脸就抵消了我辛辛苦苦哄女孩子们做出的努力欸!」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你啊。」 「……哎哎跑题了,我说到哪儿来着,对,犯下这种错误的,我以为最可能的人选就是你。」 「我会生气哦!?」萩原眯起眼睛,「我对她们是很认真的!」 「……其次是zero……」 「啊?」 「……再之后是我,景光,班长是最不可能的一个。」 「你还真有个排名吗!」 萩原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不对……为、为什么啊,第二名为什么是降谷……」 「我姑且算是理解你对我的评价,但是,zero那傢伙,虽说确实是个金发帅哥没错,可他那个死板的性格,怎么会排到第二?」 「你忘了吗?」松田手指夹着香菸不忘上下比划,「我们各自都有进警校的正当理由,只有他,是为了女人欸!」 你不要说得这么夸张。 毕竟,你是为了近水楼台地打警视总监一顿,我是为了铁饭碗不会倒闭,好像也没有很高尚。 这样想着,萩原研二笑道:「所以呢?」 「……还不是一般意义上可爱的女孩子,zero是对比他年纪大的女医生感兴趣,你想想这个目标……」 松田朝好友使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哈哈哈哈!这就是你把他排到第二名的原因吗?」 萩原笑得直不起腰来,「那、我理解了,班长很早就有女朋友了,感情很稳定,因此是最后一名,你呢?你为什么把自己放在景光前面?」 「……因为,那傢伙心思很细腻吧。」 松田脸上戏嚯的表情转为了认真,他回想着友人的往事。 景光明明为儿时的惨剧困扰了那么多年,可是,即使他们成为了朋友之后,他先选择的也是自己默默查找资料,一个人背负一切,直到松田忍不住逼问才说出实情。 想独自担起所有事,不愿给人平添困扰,那是hiro温柔的本性。 「……我呢,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捲发的年轻人朝友人哼了一声,「善于感受别人的心情什么的,这点跟他比差远了。」 「噢,你也知道你会忽略女孩子的心情嘛。」 「反正萩你那么懂,我感觉自己也不需要了解更多了。」 两个人又互相打趣了几句。 「哎,班长有时候还会和我们联繫,可那两个傢伙,就跟消失了一样,到底去做什么了呢?」 「不知道,不过多半就是保密的部门吧……不对。」 「等等。」 一道思维上的闪光同时击中了二人。 松田先把香菸熄灭,他正色道:「这样一想确实很奇怪,之前我觉得那女孩的事情多半是误会,或者,压根就是你看错了。」 「我不会认错自己的朋友。」 「知道知道!可是,萩,你也在想那种可能吧。」 「你是说,保密的任务?」 「对。」 萩原屈起指节在栏杆上敲了敲,做出思考的表情。 几秒后,他左右观察了下环境。 「我早注意过了。」松田道,「没什么人来,放心吧。」 「确实有可能。」萩原凑近了友人耳边,低声说话,「你也听我描述过h的打扮。」他干脆用字母作为好友的代称。 「我能确定那是我们的朋友,但是,他又不像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 沉默、凶悍,还带着危险的气质,和记忆里温和贴心的景光完全不同。 这也是他第一直觉是不像好人的原因。 「那么,是[汽车底盘]吗?」 曾经和好友在修车厂度过了大半青少年时光的松田给了个比喻。 「不被看到的部分吗?」 underver 第74页 潜入犯罪团伙的卧底警察。 「多半是了。」 原来如此,那两人进入了公安之后去卧底了? 也难怪他们毕业后音讯全无。 「那就糟糕了。」 萩原突然想到一件事。 「那个女孩!她手上有h的照片。」 不管是什么样的情景下,她拍下了对方的长相,带来的危险都是实实在在的。而且,这份危险是对他们双方而言。 「我们得想办法把那个处理了。」 松田点点头。 「还有,你确定……相泽的朋友……」 没问题? 萩原读懂了,他认真想了想。 「应该没问题,她的家庭很不一般。小阵平,你听过关东的佐久间家族吗?」 「没听过。」 「是个豪门望族,有种说法,他们是[霓虹的甘迺迪家族]……」 「这说法也太夸张了吧!还有,萩你是怎么知道的!」 「都说了我一般对女孩子很认真……你别打岔,」萩原道,他若有所思,「那种家庭出来的大小姐,不太可能是……倒更像是被利用的对象。」 「队长,你是说,想要再约一次佐久间?」 泡在训练场的女拆弹手正在练习绕线和剪线。这是一种针对手指灵活度和眼力配合的训练。 首先,在一块长方形的木板上打入两排钉子,依据顺序进行编号,从一到十。然后,负责配合的队员报出指令,随机给出两个数字。 例如,「三和五。」 这时候,就需要拆弹手将手中的线先绕过三号钉,再绕过五号钉。经过数十个不同的指令后,再进行剪线。同样是给出两个数字,比如「六和十」,拆弹手需要立即准确找到连接六号钉和十号钉之间的线,用工具快速切断。 整个流程下来,一个都不能错,否则就要重新开始。 相泽夏美把排爆钳放回工具袋,一脸不解。 「难道……」 她眼中露出试探和猜测。 不想知道她会想到哪里的松田阵平当机立断。 「萩原!是萩原队长想再见一次那位小姐。」 萩原研二笑眯眯的脸僵了一下。 ——需要说的这么直白吗? 「……对。」他勾了勾嘴角,「也许有点冒犯了,不过,圣诞节前夜,不知道那位小姐有没有安排?」 「平安夜吗?」 一向淡定的相泽表现出了直白的惊讶。 「是的。」 在霓虹,平安夜更多时候,是饱含浪漫色彩的。 璀璨耀眼的造型各异的灯光,商业中心大大的圣诞树,店铺门口装饰着一个个冬青树枝编成的花环,挂着红色小浆果的槲寄生在过往的客人头顶摇曳。 烂漫的夜景中,一对般配的男女走走停停。 萩原研二今日打扮得非常时髦,身姿笔挺,配上他总带着温暖笑意的眼睛,既显得帅气而撩人,又不会让人感到过度的压力。 佐久间应景地选了红色的大衣,衬得她白皙的小脸愈发秀丽,像个可爱的年玉袋。 「他们两个还没来吗?」 拥挤的人流中,萩原再次将佐久间朝自己的方向轻轻拉了一把。 「小心。」 「噢,谢谢你。」 他们等待的对象,是各自的好友。 「对了,你也顺便跟我一起去。」 在训练场以好友的名义向部下的朋友发出邀约后,松田对相泽说道。 ——小阵平? 萩原侧眼看他。 只见捲毛的队长根本没觉得哪里不对,他态度很自然。 「平安夜你有安排吗?」 「没有。」 「那你也去。」 「好。」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事后,和他交换意见的松田阵平理直气壮。 「我得帮你啊,不然呢?」 「小阵平,你对相泽……」 「什么?」 「没什么。」 「为什么圣诞节大家都要吃草莓奶油蛋糕?」 好不容易从人满为患的蛋糕店里走出来,拎着蛋糕盒的自来卷年轻人发出了真实的疑问。 「因为,好吃吧。」 相泽夏美跟在他身后。 个子高挑的他们完成採购不算太费劲,比如,标牌看得比一般人清楚,结帐手也比其他人快一点。然而还是挺麻烦的,平安夜的银座,说是人潮汹涌也不为过。这正是他们迟迟没能和另一个组合汇聚的原因。 唯一足够了解平安夜的习俗的萩原研二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预约餐厅、购买礼物,预定蛋糕,还有……拒绝自己原有清单上一系列的平安夜共度的对象。 「是草莓和奶油的红白搭配,表示吉兆啦。」 听到两个人谈话内容的萩原无力吐槽。 他低下头望着蛋糕透明的顶盒。 层层叠叠的半圆形蛋糕,宛若拥有一圈奶油做成的裙裾。最上面站立的小人,是个双颊通红的穿红衣的小女孩。 ……还真巧。 「很可爱,对吧。」 他对佐久间笑道,指着那个小人。 女孩对上黑发的年轻人完美的笑容,面上也晕出一层浅浅的红色。 「……嗯。」 西班牙餐厅的前菜精巧而可口,有着柠檬和小茴香风味的鱼肉香味别致,搭上浓郁的酱汁,很适合喝上一杯白葡萄酒。 第75页 佐久间用餐时很讲礼仪,她不太多话,听到别人交谈时,会用专注的眼神表示仔细倾听……被提及的时候,就会立马放下餐具回望。 ……这也就意味着,她根本不会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 ——n a 失败了。看你了,小阵平。 曾经,进入警校的时候,松田阵平在面试时靠着自身独特的气质……成功获得了负分,后来他是凭藉高超的专业知识、学科能力,还有实际操作才扭转印象,被成功录取……其中,就包括非常灵活的一双手。 他们选择的位置在二层,临近被绚丽的弗拉明戈舞图样装点的阶梯。 服务人员端着滚烫的烩饭和炖肉汤拾阶而上。 ——不行。 又过了五分钟。 这次是颜色鲜艷的冷菜汤。 ——对不起了,我的良心。 他的汤匙和杯盘不小心磕出声响。 ——收到指示。 「啊!抱歉!」 萩原谈话时过于专注,打翻了自己的葡萄酒杯。 他连忙拿起一旁的餐巾擦拭,一时间几人手忙脚乱。 和佐久间同坐一侧的松田快速伸出手去,用拆弹手专业级别的技术,在几秒内完成了动作。 扑通。 乱糟糟的局面的最终结局,是一支翻盖手机从天而降,砸到了服务生的汤盘里 第33章 连续剧集 「佑穗, 那好像是……」相泽手里还捏着一条餐巾,她犹豫地说完了下半句,「你的手机?」 「啊!」 佐久间惊呼出声。 又一阵兵荒马乱。 几人跟服务人员再三致歉, 结算时还多赔了一个盘子。 萩原自称责任在他, 付完昂贵的餐费后,男人表示可以改天带着研究员小姐再去买一支手机。 「不需要啦,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忽然说出财大气粗台词的女孩摇摇头, 她垂着眼睛,道, 「就是里面……也没什么。」 ——很好, 看来她照片没备份。 不枉他们在拾起来之后, **的情况下又顺手按了几次开机键。 达成目标的两个警界人士在平安夜送完女孩们回家后, 于车上对视一眼。 「任务……完成?」 「是吧。」 ——充满负罪感是怎么回事? 萩原打开车窗,噙上一支烟。 「为了景,真是牺牲大了。」 「你牺牲大?」松田炸毛,「我可是出卖了警察的尊严!」 「餐费……真的很贵。」 萩原把副驾前置物箱里的帐单又抽出来看了一眼。 「萩,你有没有想过, 也有一种可能。」 「什么?」 「那就是我们的朋友, 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了……」松田语气故作沉重,「其实, 没有什么uc(卧底简称), 也没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景,就是单纯地, 很糟糕地……甩了女孩子跑掉啦!」 「哈哈!」 萩原扶额笑了, 「也不是没可能啊。」 「我们误交损友了!」 「是, 还助纣为虐了。」 「这还不是最糟的, 最糟的是,我想起来了,这事也有我一部分责任。」 「为什么这么说?」 「根据你的描述,景光留鬍子的造型,就跟当年我在他毕业照片上画的差不多!哈哈!」 「原来是你给他提供的创意!」 枡山老宅。 枡山家族不是传统的华族,发展到今天,靠的完全是枡山宪三一个人白手起家的奋斗。他没有太繁茂的亲族,否则也不会人到老年,称得上亲近的只有一个孙女。然而,财富会让血脉聚拢,哪怕是并不紧密的血脉。 但凡拥有同样的姓氏,在年节时找由头来访的族人不算少数。 其中,枡山义贺是枡山瞳的堂叔,他的父亲和失踪的枡山宪三拥有同一个祖父。枡山义贺也是整个家族里少有的握有实权的人选,主要靠的就是他非常识趣。 不长眼色的所谓亲族早就被拦在了见面的第一关。 几年前,通过那位boss的考验后,枡山瞳才有心情和曾经服侍祖父的管家及仆佣们相处。没过多久,这些属于「上一代」的老人们就清楚地认识到,年幼的主人,所信赖的只有她随时带在身边的那个气场可怕的男人。 在对外的场合,他会表现得沉默而优雅,像每个大家族合格的执事。 当只剩下自己人之后,姓氏为卡罗卡的黑发男人就不太掩饰自己的气势,他把控着整个宅邸的方方面面,覆盖大小姐生活的每个细节。 「瞳小姐每天在干嘛啊?」 有时候,初入老宅的新人会发出这样的疑问。 「小姐也不怎么去上学,就像是被朗内尔先生养在家里似的……」 「嘘!你瞎说什么呢……小姐有时候会去公司的。」 负责教导她的前辈说。 「可是……」 以专业的家政服务作为职业目标的麻梨子刚二十岁出头,她有一张圆圆的讨喜的脸,此时,那张红苹果般的面容上浮现出不解。 她透过丝绸制成的障子,瞥见抱着大小姐的男人在层层格栅门的光影中穿梭。 白沙灰瓦,绿竹石灯。 借景入画的花窗前经过的瞳小姐,好像穿着十二单的高级市松人偶哦,她友禅染的振袖擦过朗内尔先生微微凸起青筋的手腕,越发显得精緻而华美。 第76页 除了她是金发之外……这样一想,应该更像西方流行的陶瓷人偶吧,会有着苍白到几乎透明的关节,瞳小姐偶尔露出的肌肤也是那样白皙,泛着一点点粉嫩,如同涂有透明釉的瓷器光润的质感。 配上她冷色调的绿眼睛,被华贵的珠宝和繁复的金丝装点过后……再放置在高高的陈列架顶端。 ——朗,记下,明年公司电子cb的需求至少会上涨六个百分点。 ——好。 ——採购区域也要向亚洲转移。 【待办事项一类别:集团生意】 听完枡山义贺的年度汇报,枡山瞳一边向休息室转移,一边把自家汽车产业对电子组件的需求记下。为了更好地扮演角色,有时候,她在思维里也会干脆沿用不同身份的口吻,从各方面对想法进行整理。 就好像很多人在面临抉择的时候,左肩的小天使会和右肩小恶魔对话。 ——和式礼服太难穿了,下次绝不要费这个劲。 ——好。 她自己抱着本体匆匆越过长廊,不知道引发了一位年轻女孩脑中至少八集电视剧的剧情。 思维宫殿。 枡山瞳构筑出一张宽大的老式扶手椅,抱膝坐于其上。 【身份卡调出】 霎时间,周围多出几个人影。 相泽夏美,迄今为止出警153次,直接或间接参与拆弹46次,偶尔展现推理能力,在警务系统内部逐渐小有声名。 此时正在家休息,手里握着一瓶甜口的清酒对口饮,连杯子也没拿。 ——能继续成为拆弹手,也可以转行名侦探。 佐久间佑穗,犯罪预测系统开发到一半,目前处于停滞状态,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组织计划利用的目标。 扎着丸子头的女研究员坐在电脑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原有定位遭遇突发情况,已做出调整。 濑川阳太…… 表面看上去是个斯斯文文的fbi,日裔美国人。 ——你什么时候能调到日本? 女拆弹手非常不满。 ——真正和主线牵扯的本该是你这个身份,结果到现在还没上场。 ——我需要先升职。 濑川阳太慢条斯理地回答。 ——之后,再争取外派,目前已经成功一半了。现在,我是fbi组织犯罪部旗下,专门打击海外犯罪的成员…… ——你要来日本了? 佐久间小声问。 ——差不多。 ——怎么差不多? ——目前我调到索马利亚了。 …… ——不着急,至少被派出本土了,不是吗? 【待办事项二类别:组织计划】 【濑川阳太,可加入后续行动】 枡山瞳在心里记下这一点。 身边,黑发的玛克酒一动不动。同样是组织成员的他,和身为[切宁]的她基本活动是一体的。 「系统,查询双方指数。」 「红方指数140;黑方指数166。」 这个数值还可以。 在黑方依靠天眼系统和居民数位化数据统治世界的计划被boss出手推动后,指数一路上升。不过,这一计划目前的前提毕竟还是佐久间的程序售出,并在全国推行。也就是说,如果女研究员的程序研发出了问题,黑方计划的前期依託也会崩溃,成功率降低,数值也自然随之下降。 目前,是降低了10。 至于红方从130到140,新增的10…… 「系统,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现在角色等级应该上升了吧。」 枡山瞳道。 「宿主,你怎么知道?」 「两人成为[主线角色]了吗?」 「……很接近了。」 所谓红与黑战力的对比,本质上是围绕故事的焦点计算,角色越重要,戏份越多,在计算时就会具备更高的权重。大环境的变化固然能撼动根本,重要角色的能量也不容小觑。 比如,假如有一个非常厉害的组织成员,个人能力极其出色,智商比得过各侦探,还能狙中两千码外的目标,可是他和原有人物没有产生交集,也就无法对战力值产生太大的影响,是被隐形的背景板。 在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推理出好友诸伏景光正在卧底的事实,并做出应对的行为之后,两人就可以算作一只脚迈入了主线。 在她的引导和配合下,毁掉了研究员手机的他们,和红黑对战搭上了若有似无的联繫,获得了[主线角色]标籤。 这也是系统计算中,红方势力再次上升了10的原因。 两个毋庸置疑的人气角色,在后期随时可能成为真正的红方助力。 ——很好,佐久间紧急救场之后,还以为身份要作废,但是顺势而为的新剧情展开,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嘛。 枡山瞳在面前滑动虚拟的身份卡。 女研究员走上前来。 「干脆直接不再研究犯罪预测系统,怎么样?」 枡山瞳对[佐久间]道。 「啊?」 「既然号称研发出了问题……彻底转换研究方向也可以吧?」 「可是,小书呆为此努力了很多年……」相泽在旁晃着一双长腿,「我们需要注重逻辑上的合理性,没有合适的理由,突如其来的改变是说不通的。」 「恋情线这么好用的话……」 第77页 枡山瞳想到靠着[女研究员恋上神秘男性]剧情,把两个人气角色拉入红黑主线的操作。 这样的道路成功实行过一次后,她有点心动。 「[佐久间]偶遇拆弹精英花花公子,然后为了心上人的安危,转而研究[排爆机械臂]!这个剧情怎么样?」 排爆机械臂,拆弹手可以在远距离外通过无线电控制其拆弹,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至于是否足够灵活,足以应付复杂的地形,就要看开发者的手段了。 「……你放过萩原队长,也放过小书呆吧。」相泽夏美支着下巴,「再说了。」 微醺的美人愤愤不平。 「如果真的是为了别人更换研究方向的话,就不能是为了[我]吗?她多年的好友也在一线冒着风险每日辛劳呢!」 「感、感情线,就一定要全堆我头上吗?你这是偏见……」 佐久间弱弱道。 「算了。」 枡山瞳内心否认。 这种故事,也不太符合她的审美。 「[排爆机械臂]倒是确实可以研究,人物逻辑和动力的话,也不一定非要是为了别人吧。」 她看着思维宫殿中央的文弱女孩,轻轻笑了一声。 「[佐久间佑穗],一直是个有着伟大梦想的科学家呢,她有属于自己的正义和坚守。」 还可以顺带把人情还了。 「等等,」相泽又道,「研究跨度是不是太大了?从软体到机械?」 「这是个特殊的侦探宇宙。」 别忘了阿笠博士的发明也充满bug啊,天才研究员跨个领域算什么,好歹都涉及到算法和人工智慧了……又不是说从文学跳到了化学。 「就这么定了。」 【待办事项三类别:人物进展】 思维宫殿的主人做出了决议,所有角色纷纷消失。 只留下身边的朗内尔。 「我们已经见过一次工藤新一了。」 「对。」 那天,坠亡惨剧发生的电车站,人群中蓝眼睛的中学生,出口推理的少年。 「新年后,[枡山瞳]也该转学了。」 「什么理由?」 「被对自己下杀手的同学吓到,事情传出去后,又在校园里引发议论纷纷,无法适应这一切的大小姐,只能重新选择一所中学就读。」 「我来办手续,去哪儿?」 「宇宙中心。」 米花町。 男人狭长的眼睛晕开一抹笑意。 「铃木财团二小姐选择的学校,一定很不错吧。」 【待办事项四类别:明面身份】 叮。 现实的和式休息室,矮桌上,代表新邮件的通知音响起。 枡山瞳睁开眼睛。 ——太冷了。 换下繁复的出席家族宴会的礼服后,她只穿了一件素色的小袖,抬手时,宽阔的袖口滑下,露出半截小臂。退出专注的思考后,对温度的感知就敏锐起来。 朗内尔从旁边抽出象牙色的针织毯,从身后把她裹进怀中。 按照管家吩咐前来,用托盘送上煎茶以及和果子的二井麻梨子正巧撞见了这一场景。 年轻烂漫的女孩顿了一顿,动作麻利地把代表冬日风物的香梅状点心一个个摆好。 枡山瞳用一根手指点开了邮件正文。 [a403,推进如何?] 发件人是那位先生。a403,指代的正是辛多拉公司事件开头的一系列计划。 ——和式建筑,足够风雅也足够别致,就是不够现代化,冬天太冷了,下次新年再也不来了! 枡山瞳从毛毯中吝啬地伸出另外几根手指。 [一切如常,boss。] 对于问询,她毫不心虚。 [佐久间]要掉链子了,跟你忠实的干部有什么关系。 此外,依照推算,河相会的一把手死期不远了,一个乱起来的老牌组织,利润极其丰厚,马上会再转移一部分boss的重点。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 要不要再找点新的事情?比如,用玛克的眼睛扫一遍基地的同僚……中尤为出众的那几人? 表面上,枡山瞳艰难地把字打完,立刻整个人缩回另一个人怀里,汲取男性马甲较高的体温。 麻梨子退出房间,把心里的连续剧又向后推演了四集 第34章 心理投射 美国, 佛罗里达州。 一月份,这里的气温依旧维持在十几二十度。事实上,它的州名flora便源自西班牙语, 意为「鲜花盛开之地」。 基韦斯特,位于美国本土最南端,是一座质地特别的珊瑚岛, 岛上气氛热闹而休闲,伴随的是尤为昂贵的房价。不少富人会从这个地方开启自己的邮轮之旅, 相对应的, 选择在此建设度假别墅的也不少。 绵长的海岸线, 正对着碧蓝而瑰丽的大海。在自家阳台上欣赏这样的风景, 想必会让人心旷神怡。 一幢独栋的,有着棕色房顶和希腊式石柱的别墅,棕榈树栽种在大片大片的绿茵之上,粉白的瓷壁环绕着清澈的楼顶泳池,由自家庭院小路走去便可直达洁白的细沙滩。除了车道外, 再踏出几百米,便有房屋主人的私人码头, 停着几艘大大小小的游艇。 大朵的云从头顶飘过。 豪华的待客厅本该明丽敞亮, 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落下的遮光墙将自然光线挡得严严实实。 第78页 留着优雅的连鬓胡的白人老者倚在皮制的扶手椅上,左手握着嵌有紫色宝石的手杖, 一言不发。他身前半米的位置,是一把样式更简单的座椅,一个西装革履的亚裔青年上身微微前倾, 与对面人低声交谈。 和他们气场隐约对峙的, 是另一伙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长相强悍凶狠, 能看出有部分印第安血统,他体格壮实,面孔发红,此时也一句话不说。 代替他发言的是旁边的二把手乌斯。 他们是来自索马利亚的团体cara,为了达成一项特殊货品的交易而来。当下,室内除了两个领头者和各自的发言人,还有打手和保镖数名,互相警惕着彼此的动作,形成剑拔弩张的局面。 乌斯觉得很难搞。 他们和这个本部在美国的意裔合作伙伴接触了很多次了,对方老大只会说西西里语,也不太情愿和他们交流,出于莫名的自尊心,自家老大也不愿意跌份地说话,把发言权委託给他。好在乌斯平时也是负责这些方面多一点,倒是不太为难。 他真正发愁的问题,是对方迟迟不肯推进交易。 要不是这次涉及货物数量太多,乌斯甚至怀疑对方的老大根本不会出席会面。 而和他就货物路线、价格、运输等方面协商的亚裔青年,简直是……过分能干了。 怪不得一副律师模样。 乌斯想。 自称路易斯的年轻人就像海里有毒的水母,看似没什么攻击性,却总能踩到他们的致命点上。 「不行。」 这不,他又被轻飘飘拒绝了。 上帝啊,到底谁是稀少的供货商? 乌斯眉头往下压了压。 「我的朋友。」他道,「你们要求深入[腹地],不在港□□货,对我们来说风险太高了。」 老奸巨猾的他顺便瞄了眼对面人的老大。 那留着保养良好的鬍子的下巴一动不动。 「抱歉。」亚裔年轻人乍一听彬彬有礼,实际上,他偏浅的棕色眼眸里全是疏离和强硬。 「你们再三提高单次运货总数,我们风险指数会难以避免的上升。」 该死的,看看他用的什么词吧,你以为自己在华尔街吗? 乌斯摆摆手。 「前几次,我们都依了你们的意思,每次就送了几十公斤……可这成本太高了,我觉得,经过合作,我们已经可以相互信任了,不是吗?完全可以再扩大交易。」 说完,他望了一眼自家的老大。 不妙,老大已经开始搓手指了,证明他不耐烦了。 鑑于他的话说到了这种程度,年轻人似乎也有点犹豫了,他轻声道了句抱歉,就起身回到连鬓胡老者身边,耳语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话。 老者的手动了动。 年轻人又说了几句。 「好吧,那这次就两千公斤。」 亚裔青年回到座位,允诺了交易。 可算不用一趟又一趟耗在远途航行上了! 乌斯抑制心中的喜悦,他向自家老大比了个手势。在又商讨了一些细节之后,双方领头人互相拥抱。来自索马利亚的特殊团伙离开了义大利教父的别墅。 「太好了。」 连鬓胡、只会说西西里语的「教父」,娴熟地说了句英文。 他感嘆道:「天哪,这可真是场漫长的、艰难的旅程……」 「对方答应了吗?」 从室内传来一道女声,紧接着出现了它的主人的身影。 波浪大卷,打扮得颇有南美风情的女人身姿婀娜,她边走边挽起头发:「卢卡斯,事情成了?」 「是。」 刚才还叫「路易斯」的亚裔青年难得地笑了笑。 他少见的表情也让同事惊讶了一下,阿什莉弯唇打趣他。 「看来是实实在在的好消息了,连我们冷面的男孩也不吝啬他可爱的笑容了。」 fbi搜查官阿什莉罗尔格,今年三十五岁,[老大的情妇]。 fbi搜查官马汀刘易斯,五十岁,[只会说西西里语的意裔老大]。 fbi搜查官卢卡斯塞戈瓦,二十五岁,本名濑川阳太,[老大身边的「法律顾问」],是沟通交易的发言人。 承担「打手」角色的同事也围上前来,兴奋击掌过后,众人在屋内外各处小心地拆卸隐蔽的录像设备。这些在日后逮捕了目标团体的主要成员后,会成为起诉的有力证据。 「对了,卢卡斯。」 高级搜查官马汀想到一件事,开口询问年纪不大的同事,「之前,你为什么叮嘱我,在你暗示的时候,要用大拇指和无名指搓一下手杖?」 「嗯?」 正在帮忙收拾现场的帅气青年回首。 他想了想,道:「马汀,你知道心理上的投射效应吧。」 「投射?是说把自己的经验套在其他人身上?我懂,不过跟这个动作有什么关系?」 「cara团体的老大,在之前几次会面时,我观察到,他习惯做这个动作。」 濑川阳太同样用两根手指合在一起摩挲。 「而这时候,一般是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 「这也不奇怪。」阿什莉道,「很多人都有习惯动作吧!」 「这点倒是可以在之后审问的时候利用……」马汀富有审讯经验,立即想到将来的应用场景。 「可跟你要我摆这个手势有关系吗?」 第79页 「如果他搓手就表示烦闷的话,依据心理上投射效应,他会下意识认为,你搓手时也处在心情烦扰的状态,而事实上,也许你只是觉得无聊,或者认为有趣也说不定……总之,当对方的头儿认为我们的头儿开始心烦了,他会推论这场交易已经踩到了我们的底线,那么,在我方做出[让步]之后,对方也会容易对其他细节进行妥协。」 「而我们的[让步],是允许对方加大货物运输量,哈哈!真有你的,卢卡斯。」 「没办法,如果一开始急匆匆地要求对方给出大宗货物,反而会显得过度异常。」 他们一直在放长线。从几公斤试探起,到几十公斤的交易,直到今天,才[不情不愿]地答应对方一次性向本土运输两千公斤的特殊物品。 到时候,人赃并获,便可以由检方在美提起公诉。 为了打掉这个团体,整个组的成员在本土及海外忙活了很久,直到今日,总算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卢卡斯,关于上次你提出的申请……」 马汀想到了前几日上层决议后透露的口风。 眼见胜利在望,他决定把这个好消息跟能干的青年分享一下。 「我猜,等我们这次回去后,你的愿望就可以达成了。」 「真的?」 素来稳重的青年人挑挑眉。 「是啊,真遗憾,我们不能再共事了。」 「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阿什莉眨眨眼,她笑得很妩媚,「男孩,就这么不喜欢我们组吗?」 「是因为思乡。」 「我记得你说过家里没什么人了?」 「是。」 即使说起这样的身世,年轻人依旧没什么大的情绪反应,他从容道:「但是,那片土地,还是有我牵挂的过去的……」 「我需要一个了结。」 霓虹。 fbi驻地。 「要来一个新人?」 相貌凶恶的高壮男人不满道。 「为什么?我们目前行动很顺利,完全不需要搅局的混蛋!」 「他是被直招入侧写小组的年轻人,非常优秀……」 「长官,那不就是坐办公室的书呆子吗?」 「后来调入组织犯罪部,在其他组表现得也十分出色。」 詹姆斯·布莱克推了下眼镜。 「最主要是,他是日裔,在霓虹活动会更有优势,我想,as那边的行动可以得到有效支持。」 akai shuichi(赤井秀一)。 化名诸星大的fbi搜查官,眼下正在某个组织卧底。 该组织的基地c680,拥有大型射击训练场。 [切宁酒]的直属团队成员,目前只来过这里几次。一是枡山瞳有意让他们保持低调,二,是很多任务,她习惯的处理方式是拨动关键点,而不是粗暴地解决目标。 [玛克],如果有人了解详情,就会知道他是[切宁]最亲密的助手。一般情况下,知趣的成员们是不会对组织的人事刨根问底的。他们是神秘的暗影,对外对内都是如此。 除却某些资历深厚的高层,比如琴酒。惩叛者需要更多信息。 尽管行动向的人员很多时候被称为行动组,实际上他们的任务非常混杂,介于窃取情报和实施行动之间。至于各自占据多少百分比,就要看上面人如何安排。较为纯粹的是被专长培养的对象,譬如狙击手。 医药组也是成分较为清晰的一种,他们更多是耳不闻窗外事的研究人员,被掌握了全家命脉,二十四小时处在监控之下。 其余成员,整合人脉的、收拢财富的、聚合资源的,有时也会临时转变角色配合某项行动,他们共同构成了蛛网,为那位先生共同的旨意驱使,单从架构分析上,无法轻易窥见全貌。毕竟,如果真的像普通公司那般对「业务」进行过于清晰的分类……那么一旦暴露一角,全面崩塌的可能性也会极高。他们当然在按照某种规律集结,可是达不到一定的位置的人,是无法掌握这些讯息的。 黑发的男人行走在基地里。 他一手压在战术腰带上,从靶道后方穿过。 时而,大口径的武器会在耳边宣洩般地怒吼。 披着[玛克酒]马甲的枡山瞳匀速向前,视线在每个人身上停留15s。 【代号:查尔特勒酒级别:中】 【年龄:33高加索人种】 【杀手】 【负债率:70】 【喜好:赌博】 【亲友:一父】 【压制点:债务、父亲】 【今日标籤:宿醉开车无早餐十发一发八环——左手有伤未愈】 【承接任务匹配:g345】 【代号:格拉夫级别:中】 【年龄:28亚美人种】 【交易者】 【负债率:0】 【喜好:美食、宠物】 【亲友:一弟一妹】 【压制点:金钱、野心】 【今日标籤:早起锻鍊开车进食咖啡耳环新缺口——有心事】 【承接任务匹配:暂无】 【代号:添加利】 …… 伴随过往资料调动,和推理结论并行,所有基本情况和新增信息在思维宫殿里滚动,纳入一间又一间贴着人名的房间。 ——看来,这个基地目前没什么新的人员变动,几个人接的任务也无甚新意。 第80页 枡山瞳抽出一把轻量的枪,随意选了条靶道,应付性地泄了一弹匣的火光。 她在脑中拉出了全国地图。 重点标记的几个地点上,有不同数量的星级闪烁。 太难了,她想,但对组织同事的周期性关怀还是得完成。 下次立个什么名目好呢? [玛克]走出房间,和迎面的一个女孩擦肩而过。 【眼角发红】 【肩膀衣物皱褶】 真有趣啊,组织里还存在有心情恋爱的成员吗?还是个刚分手的小姐姐。 【鞋跟磨损情况】 【小腿轻微水肿】 掩护职业是银行职员吗? 【无代号】 …… 等等。 枡山瞳回过头去。 【蝴蝶效应】 ——琴酒大哥危险了 第35章 一条大鱼 「诸位, 我们面临的是非常糟糕的情况。」 小林建一严肃道。 他是警视厅爆裂物处理班一名成员,身高一七五,体重七十二公斤, 现年二十六岁, 比相泽夏美早两年进入机动队, 是三队队长松田阵平的副手。 「是的, 情势很严峻。」 另一名三队成员神色也很正经。 「不如说这是相当可怕的转折啊。」 隔壁队的队员补充道。 专属于爆裂物处理班的办公楼, 二层茶水间, 几个年轻人各自捧着杯子,围在擦得透亮的窗前。有人压低身子,有人踮踮脚,有人几经努力,硬是把自己的脑袋塞到了同事胸前。 他们关注的, 确实是让人万分紧张的突发状况。 「可恶, 相泽酱居然有男朋友了!」 「欸, 不要吧!」 「等等, 我们先冷静,不能这么轻易下结论……」 被讨论的故事主人公正在建筑后方的停车场内,站在自己银色的爱车前, 把一个小东西交给了某个男人。 「态度很亲切啊!」 「这不能说明什么, 平时相泽酱也挺亲切的!」 他们接着看向楼下的漂亮后辈同期。 长发飘飘的女孩笑着捶了陌生男人一拳,这一下,就有些亲昵的意味在里面了。 「啊……一丝预兆都没有!这男人哪里来的?」 「……令人心碎的紧急事件……」 「不过,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车钥匙给对方呢?」 某位视力格外出色的特警道。 「是噢……」又有人打起了精神, 「一定是那个吧!来借车的!」 「对!」 「是来擦车的吧。」 一个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 有两三个人转过头去。 「萩原队长?」 向来亲和力点满的爆裂物处理班的另一名队长出现了, 萩原研二端着一个空杯子, 挂着笑意望向众人。 「还没到下班时间, 这个时候拿过钥匙,应该是为了等车主人下班吧。这样的话,关系够亲近的人,替对方收拾下爱车也不是没可能啊?」 他边说,边凑过来也低头瞟了一眼。 「相泽?」 萩原语气里也带上了惊讶。 几个男人露出了委屈巴巴的表情。 「对啊,队长,噩耗啊噩耗。」 从进入机动队的第一天,萩原研二就人缘很好,即使升职后,和部下年纪相仿的他与大家间也没什么隔阂。空闲的时候呆在一起凑热闹聊天不是稀罕事,所以方才几人看到他来都不怎么紧张。 在看到楼下的场景之后,他也油然而生某个念头。 ——不管看几次,相泽酱上班通勤选的这款车都很酷啊! v8发动机、马力强劲……经典的美式肌肉车,线条充满力量感。 不对不对。 把[家族印记]和[个人爱好]放到一边。 小阵平怎么办? 这是他冒出来的第二个念头。 楼下两个人在聊天的样子。 陌生的男人身材颀长,气质文弱,带着一丝学者的文人气。 他棕色的头发松松软软,还有点微卷,碎碎地遮在额前,眸色也是棕色,比常人更浅一些,这加重了他身上的脆弱感,左眼角有一颗泪痣,整个人给人的印象清清冷冷。 当然,这些楼上的队员们都看不清楚,他们只有个大概的印象,就是这男人和警局画风不太相仿。 他们不知道的是,男人说起话来也完全不符合他外貌透出的气质。 「夏美,你的车里真的好乱。」 他嫌弃道。 「要你管!我也没求你收拾啊!」 长发女孩回嘴毫不客气。 「你不想动手就走,去旁边找个咖啡厅坐着去,等我下班好了!」 「不行,我看不下去。」 「蹭车的人怎么有脸说这么多话?」 濑川阳太一边唠唠叨叨地埋怨着,一边发挥属于强迫症的鲜明本色,他把置物箱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又重新摆好。 「为什么这里有买蛋糕的小票,车门边上也有便利店的收据……都与帐目相关的话,你就不能把他们放在一起吗?」 「不能。再说反正迟早都要丢掉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扔出去?」 「因为我乐意。」 「你这人怎……夏美,你从小就这样,现在还这样。」 第81页 「你小时候像个老妈子,现在就是个老妈子。欸,你不许乱放,听到没有?」 看到濑川把自己喜欢的卡通钥匙链从方向盘旁边的支架上移到了储物格的深处,靓丽的女警干脆一掌拍在车门上。 「……我的东西乱中有序!」 半个身子钻进车里的男人难以置信地扭过头。 「有什么序?」 他气笑了。 「你展开给我讲讲?」 「相泽,你在这儿啊,正好,我有事找你。」 身着一身训练服的捲发队长来了。 松田阵平手里端着一个盒子,边走边道,「你看这个,我刚从仓库里翻出来的,前几年出警时成功拆卸的一个装置,设计很罕见,是松发开关……你是?」 他英挺的眉毛微微蹙起。 「相泽?」 「赢了。」 「萩原队长,你在说什么?」 二层茶水间,始终关注着楼下战况的众人仍旧聚在一起。 「没什么。」 萩原研二嘴角扬起自信的笑容。 ——这一局,小阵平颜值上赢了,我的友人明显更帅! 「队长,这是我朋友。」 立马立正站好的女警道。 「来接,不,来等,呃,来跟我一起下班的。」 她自认为不显眼地朝后给了一拳。 「出来,我上司来了!」 「噢,好。」 收到信号的男人退出车厢,站直后,很有礼貌地朝松田伸出手。 「给您添麻烦了,我是这傢伙的朋友。」 ——输了。 萩原沉痛地想。 虽然不会读唇语,但他能感受到相泽在对着那个他们不认识的男人的时候,有更自然的亲近。 面对小阵平,她更有距离一点。 松田阵平没什么特殊感觉。 他就是从上到下观察了一下对方,隐约觉得男人有点可疑。 突然出现在警视厅,太奇怪了。 什么男人啊,还要相泽开车送他回家? 然而,他是个很负责的上司,身为相泽的队长,他回忆了一下合格的社会人士在这种时候的表现,非常大方地和对方握了握手,紧接着就转向部下。 「警务人员,要注重礼仪规范。让无辜市民呆在这里,压力太大了。我记得旁边就有家咖啡厅,那里很适合等人。」 这逻辑关系…… 「好,队长。」 相泽夏美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喂,你出去。」 她沖那个男人低声喊了一句。 濑川阳太似笑非笑地瞧了两人一眼,把手揣在大衣两侧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但我的幼驯染赢回来了! 萩原队长很满意地抿了口杯子。 噢,他还没倒咖啡。 「那是你的大学同期吗?」 并排走向训练场的路上,松田忽然道。 「不是,算是幼驯染。」 「噢,像我和萩原那样?」 「也不是……」仿佛觉得描述起来很复杂,相泽夏美难得地吭哧了一会儿,「小时候我们是邻居,后来分开后,他去美国上学了,直到现在才回日本。」 「那就是,不像我跟研二一样是一起长大的喽?」 「嗯,中间分别了很久。」 ——是分别了很久呢。 ——不同于[相泽]和[佐久间],这次,是真故人。 真正的相泽夏美和濑川阳太,确实有着同一个家乡,群马县安中市。 至于是不是真的邻居…… 安中市是个不起眼的小城,在二十几年前,监控尚未盛行的年代,两个孩子的交集很难考证。反正,就算有心人现在去查证,只会看到档案上,未曾移居美国前的卢卡斯,本名是濑川阳太无疑。 在进入fbi组织犯罪部,并成功由索马利亚调至日本后,处理资料的联邦调查局上层为濑川沿用了以往的身份,更改了他在美进入fbi的信息。 现在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濑川阳太,是大学毕业后,选择了跟随某个导师进行东亚文化研究。最近回到霓虹的原因,也正是在这块土地才能更贴近要钻研的文化本身。 他是来东都大学交换的文科研究生。 ——等等,fbi就对这种身份这么吗? 这无法忽略的既视感! 共享意识里,[相泽夏美]无情吐槽了一句。 ——不仅如此。 [濑川阳太]道。 ——我还给你刷了时髦值。 ——体现在哪儿? ——这个世界,人人都有,现在你也有了,不用谢。 「宿主,您玩得很开心啊?」 系统道。 枡山瞳扬起的嘴角落了下去。 「啊,你好扫兴。」 其实,濑川阳太单从外表论的气质,和他的内心部分还是重合的。 尽管在面对儿时伙伴时,他是个嘴上挑剔,手上细心的友人,但在面对看不上自己的同事的时候,之前工作中会保持基本礼貌的他,也会表现出十足的冷漠而嘲讽。 「这是你们的包围阵型?也太蠢了吧。」 fbi某个私下的驻地。 刚刚来到霓虹不久,被发配坐冷板凳的斯文男性只扫了一眼桌上的布防图,就冷笑出声。 「这是什么?一张捞虾米的大网?是有多不入流的角色?才会发觉不了这里、这里、还有那儿的疑点。」 第82页 濑川随手一指。 安德烈卡梅隆把笔一摔。 「小子,你胡说什么呢!」 他不太看得上这个空降而来的搜查官。 尤其是,对方看着瘦瘦弱弱,不太能打。 并且这不是卡梅隆以貌取人,是年轻人自己也说了。 报到的第一天,濑川阳太就道:「我枪法还行,近身不行。」 「还有,谁给你权限看了!」 「这张还可以,谁画的?」濑川阳太瞄到一摞文件底下还压着半张纸,伸手把它抽了出来。 「有点要捉大鱼的架势了。」 「那当然,这可是我们王牌搜查官的主意!」 卡梅隆并没说出赤井秀一的名字。 他凶巴巴道:「放下!你这次的任务,只是在后面待命!……喂!你干嘛?」 「八点钟方向……」棕发年轻人此刻已经拿起了马克笔,在纸上涂涂抹抹。 「补充一个枪手,c点封住,f点向东留一段空间,就算目标逃跑,也会在心理盲区下,选择我们安排好的末路。」 他飞快地用符号标记说出口的种种。 卡梅隆起初很不耐烦,渐渐的,他发现对方说的内容还有点道理。 他将信将疑地拿过包围方案,越想越觉得似乎是布置更严密了一点? 如果能真的更有保障地擒获目标,他也不会介意听从这小子的意见的。 「过分隐蔽的地点选择,束手束脚的方案策划,你们没和当地执法部门合作?」 濑川阳太随口道。 他猜得很准。 倒真有几分脑子。 卡梅隆语气稍微好了点。 「这是有原因的。而且,我们这次,必须成功!」 「说得煞有介事,看来是条大鱼?」 年轻人语气轻飘飘的。 不满他毫不在意的模样,又不想泄露目标,卡梅隆重重哼了一声。 ——升职路,真的漫长。 [濑川阳太]感到很无聊。 事实上,「锋芒毕露」的举止,也是为了尽快获得更多话语权。 ——琴酒大哥危险了。 在基地巡视的[玛克],将新发现的信息同步到各个意识体。 枡山瞳披着[濑川阳太]的马甲,望向fbi驻地灰色的墙面上,刚刚贴上去的全新的布防图,在一分钟前由自己升级,从心理学等多个角度出发完善,如今严密程度翻了一倍的围捕阵型。 非常想把还在手里的笔撅折 第36章 飞来横祸 抚育组织的「未来大脑」的时候, 琴酒总喜欢对枡山瞳叮嘱一句话。 「要小心谨慎,且不厌其烦。」 身为行动组的高层,他也一直践行着这样的准则, 除了忠厚老实的伏特加, 他基本不和各个成员亲近,冷漠而理智,性子更是严谨到近乎无趣。 他会不定期地更换安全屋, 置换各种身份, 任务的特殊性也要求他在世界各地游走。没人知道他真实的出身是什么。 唯一能体现出长情和兴趣的方面,大概只有古董车保时捷356a。 琴酒买了不止一辆,放在各个国家。 然后, 日本的这辆车就在今早被撞了。 东京港是霓虹的三大超级中枢港湾之一, 每日货物吞吐量惊人。无数货柜在不同码头繁忙地被装卸, 临海公路和跨海大桥织就的交通网密密麻麻。 在登上一座专供小型油槽船停泊的人造岛屿前, 琴酒和伏特加需要先穿过一条海上的桥樑。而那个在一众码头中较为冷僻的小岛,则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莱伊给他发送了一封邮件,提出有某条消息可以提供。 而这条消息, 和琴酒当下的某项u字开头的任务有关。 另外,很少见的一点是, 由于任务的特殊性,这项工作是由他和朗姆共同完成的。自然,boss也非常看重,因此,琴酒经过考虑, 答应了莱伊会面的请求。 很多既接触过琴酒, 又认识组织里新晋红人莱伊的成员都会表示, 这两人有种莫名的相似。 琴酒也确实有些欣赏和他一样寡言的行动好手, 莱伊冷峻坚定,话不多,个人能力极其出色,洞察敏锐,还具备一流的狙击能力。 和切宁比不太一样。 大概和擅长的领域有关吧。 瞄准心脏的狙击手,扣下扳机时只需要稳住手指。 瞄准人性的操心师,则要在任何情景下稳住自己的心。这不难理解,纵然切宁有着极佳的心理素养,可是,某些事是双向存在的。 能感知到目标的不安、焦虑、痛楚的敏锐心智,对自身同样适用。 更别说,她还太年轻,或多或少会被某些情绪所扰…… 要知道,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胡思乱想,是最没有意义,也是最不利生存的一种行为。 「大哥,前面就是辰月码头了。」 细长的跨海公路就在眼前,经由此路,即可直达莱伊邮件里提出的见面地点。 「那就走。」 伏特加收到指令,正要再次加速。 「砰!」 一道冲击横向而来,直抵在保养良好的保时捷356a的大眼睛车头。 车内的二人先是难以避免地短暂愣了一下,他们被从左至右突然冒出来的车子吓了一跳,紧接着,金发男人的手就搭上了口袋里的伯莱塔。 第83页 在路口横过来撞到他们的汽车很不起眼,是一辆平平无奇的商务型号,黑色,防窥膜把窗户贴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这一场「飞来横祸」的罪魁祸首是谁。 伏特加迟了一步,但是他也不傻,立马意识到眼下的情况很是可疑。于是,他也摸出了怀里的枪,把它藉由外套遮挡了一下,就对大哥使了一个眼神,警惕地拉开车门,下去查看。 ——如果是意外或者单纯找茬的还好,如果不是…… 戴着帽子的壮汉将手放在离他们最近的车门处。 没等他动手。 吱—— 电动门在轨道上位移的声音响起。 七座商务车中间那道车门逐渐拉开。 一张他们熟悉的小脸出现在眼前。 「嗨,大哥。」 伏特加大衣下摆挡住的手马上放松了。 琴酒也将手指从扳机上移开。 他皱眉道:「你怎么在这儿?」 想到某种可能,他表情变得很难看。 「别跟我说……你该更有分寸的,切宁。」 他冷声道。 不管是怎样的关系,在未经允许也没有沟通的情况下,探听其余组织成员的行为都是过于出格了。 枡山瞳像是根本没察觉到琴酒的冷脸。 她甜甜地笑了。 「谁让您答应我的年末彩票还没给呢?都要到春天了!」 「嘿,伏特加哥,最近忙吗?」 「唉,有点忙……」 「伏特加!」 琴酒瞪了眼接话接得过于自然的壮汉。 「有事回头说,现在离开。」 已经下车的他透过打开的车门,望到驾驶位上是沉默的玛克酒,顿觉更心烦了。 「你该更聪明些的,这不是你的任务。」 眼见他就要关上她的车门,枡山瞳连忙伸手,「欸!等等!」 「大哥,你才是大失水准啊!」 她纤弱的手指刚挨上车门,琴酒就停止了输出自己的力气,以免不小心把她弄伤。 他蹙眉道:「什么意思?」 「……真是的,会打枪有什么了不起,就那么值得信任吗?」 少女脸皱在一起,一副很有意见的表情,连一双绿眼睛也丧气了几分。 很快,她清丽的面孔又舒展开来。 「大哥。」 枡山瞳笑道。 「你该明白了吧。」 「马上要开始的会面,我一点都不建议你去哦。」 如果说刚才的冷脸只是习惯性地不想让她太任性,现在的琴酒,神色才真的冷漠起来。 即使了解切宁的头脑和表现,然而,行走在血与火一线的人是他,没有任何一刻, killer会怀疑自己的判断和实力,否则,那样的他就活成了一个笑话。 「莱伊提供的消息是什么……我猜猜,和卧底有关?」 她牢牢盯着他的脸。 「……看来不是,哎,我还以为是什么威士忌的消息之类的,那,是为了和大哥一起做任务的预先会面吗……也不是……」 对于表情管理,琴酒一向很有自信,但被他带大的女孩,在这方面颇有专长,她能从人的脸上,读出太多信息。 即便他板着脸一言不发。 他是有喜怒不形于色的基本素养,可她也有对他过多的了解。 「……和你现在接的任务有关?哦?这次对了。是很重要的任务吗?有合作者?」 顶着琴酒写满严厉的目光。 枡山瞳丝毫不惧。 她继续输出,以言语试探,根据对面人的即时反应,获取自己想要的答案。 「……原来大哥这次的合作者是朗姆呀,真少见呢……莱伊提供的消息和你们共同任务相关的话,他为什么不在?」 她的脸色突然变差了。 ——来了是对的,我果然没猜错。 在发觉偶遇的失恋小姐姐就是宫野明美后,枡山瞳想到了原本的时间线里一个重要剧情。 化名诸星大的fbi探员赤井秀一,在决心抓捕组织成员琴酒前,提前和组织里的某个外围成员坦白了。这个人就是宫野明美,赤井秀一藉由她的关系进入了组织,又在后来的相处里多少动了真心。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面对fbi的埋伏,帮琴酒试探出有问题的「仓库老人」,就是传说中的二把手朗姆。 为什么一次普通的见面会牵动两个高层? 琴酒和朗姆绝不是绑定的搭档。 是什么情况下,琴酒会在面见一个行动组的成员的时候,告诉朗姆他的动向? 如果是提前就有所怀疑,琴酒大哥会做的只会是把莱伊丢进刑讯室。 由此可见,在与fbi的会面前,他是没有起一丝疑心的。而朗姆酒当下由于某个特定原因和琴酒呆在一起,也许是多疑,也许是谨慎,发现什么的朗姆经过面容伪装进去试探,被好心的搜查官安德烈卡梅隆劝离,以此找到了破绽。 可是,枡山瞳不能忽略蝴蝶效应的可能。 由于切宁的出现,琴酒和朗姆本来算得上融洽的关系,多少产生了裂痕。行动组的他看似中立,但朗姆真的会忽略琴酒对切宁的亲近吗?如果有机会的话,野心渐长的二把手,会不会很乐意看到对方栽跟头呢?他也许不会落井下石,也不会有意陷害,毕竟大家都是组织成员。但是,顺水推舟呢?又或者,只是不会那么热心的帮忙呢? 第84页 枡山瞳撞上琴酒的保时捷356a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对面车里的人员。 还是老样子的二人组。 本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朗姆不见了。 也就是说,如果今天她不来,琴酒可能真的会栽得彻底。 这是她的存在引发的变动。 明面上,枡山瞳还在气愤地表演,好像刚刚发现朗姆竟然是个在共同的小组作业里摸鱼的同学。 「朗姆怎么不在?」 「他不是行动人员。」 「不,我觉得他还是老当益壮的。」 伏特加全程目睹切宁表情在霎时间转变。 当她摆出十分漠然的一张脸的时候,和大哥真的非常相似。 「他把风险全压在你身上了。」 少女祖母绿般的眼睛里全是凛然,她给出了结论。 琴酒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 「you039ve crossed the le (你越界了)」 他说。 「and you039ve ade a big istake(而你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少女道。 完了,这两个人开始用母语吵架了。 「那个!」 伏特加小心翼翼地插话,「虽然不知道,切宁你是怎么找到我们,又怎么知道……」 越说他越觉得,尽管见过很多次了,还是会为小瞳的能力震惊,她到底怎么准确无比地把他们堵在这里的啊,还有,就不能先发个邮件吗? 撞车是怎么回事!? 他也很喜欢大哥这辆保时捷啊! 另一边,少女讽刺的话还没说完。 「……you are signg your own death warrant(你在让自己走上绝路)」 「我们也不会那么轻敌啦!」 伏特加加大了声音。 「切宁,你先进车里再说?」他比划着名示意周围,「这儿是挺偏僻的,可也不能保证绝对不会有人来。你说对吧。」 切宁看了伏特加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玛克。」 她唤了一声。 黑色的商务车打火倒退,从他们车前离开。 坐到保时捷里之后,琴酒大哥也似乎恢复了冷静。 「莱伊有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眼睛。」 哎,这不还是在骂人吗。 伏特加感觉中了一箭。 「呵,一只老鼠,胆子可真大啊……」 金发男人咧嘴露出残忍无比的笑容。 切宁行为触犯了组织内部人员的禁忌没错,可他也不会怀疑她的判断。 「什么时候发现的?」 「……」 少女不语。 这就是早就发现不对了,但不介意多看会儿热闹? 「你不信吗?」 枡山瞳答非所问。 「我倒想看看,他们预备怎么困住我?」 琴酒一下下拨动着伯莱塔的转轮。 「那让玛克去吧。」 枡山瞳道。 「啊?」 伏特加讶异地看向另一名从今天初见面起就沉默无比的同僚。 「……没必要。」 琴酒扫了黑发男人一眼。 他是有所不甘,也很想回敬那些傢伙一笔,可他也不会冲动到这种程度。 「你不是不相信吗?」 少女冷言冷语。 「玛克,去,看看对方为我们组织的头牌精锐,到底准备了怎样热烈的欢迎仪式?」 「切宁!」 这一声又带着警告了。 短发大剌剌竖起的男人毫不犹豫地推门下车。从他风衣后方的形状来看,琴酒大致判断出对方也是早有准备,显然进行了全副武装。 「别耍小孩子脾气。」 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可也没再阻拦另一成员的动作。 玛克酒回到那辆不起眼的商务车内,脚踩油门,车子如离弦的箭般向桥樑对面进发。 「有人来了!」 一方面人手有限,一方面避免打草惊蛇,fbi并没在桥对岸安排监视,以免敏锐的行动组高层琴酒发觉情况的不对劲。他们布置好了围捕阵型,一心等着瓮中捉鳖。 赤井秀一身着便服,在主要的观察位等待着。 新人濑川阳太,在岛的另一端出口处抱着枪候场。 他之前提出的「需要补充一个枪手」,结果这个枪手的角色就分给了他自己。 保时捷356a已经转移,几人凭藉职业素养,迅速找到了适合观察远处情况的位置。枡山瞳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望远镜,镀金闪亮,架势就跟百老汇里高级包厢中专注名角的富家小姐一模一样。 「看什么?」 她对着依靠狙击枪放大目镜察看目标的伏特加道。 「我又端不动24。」 方脸的壮汉偷偷瞄了眼举着24的大哥。 ——我被迁怒了。 他想 第37章 一场好戏 最先察觉的是声音。 咕噜咕噜。 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滚动, 从阳光明媚的室外,接近昏暗压抑的室内。 随即,大批大批的白雾涌出, 遮挡着仓库厂房的每一处,廊柱、货柜, 很快,就连角落也看不清地面与墙壁的区别了。 埋伏的众人立刻心道不好。 有人从屋外丢进来一颗烟雾弹! 事情无疑出了变故。 第85页 安德烈卡梅隆所处的a点,是最靠近仓库入口的位置。他扭曲了一张脸,强压着怒气向上司詹姆斯汇报。 他用敲击声打出「紧急情况」的暗号,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办。 「莱伊?」 詹姆斯在通讯里呼叫赤井秀一。 黑色长发的男人寒着脸。他所在的位置比较高, 在二层栏杆处拐角,事先也对埋伏地点进行了充分的了解。因此,就算烟雾弹已经遮盖了大部分视角,他还是能从隐约的来回移动的人影中,辨认出来人的身份。 「这个人,绝不是琴酒。」 黑麦威士忌的心情万分糟糕。 「来人究竟是谁?」詹姆斯道。 「不确定,但事情有变。」 「要开火吗?」 通讯里, 有人请示。 「先稳住。」詹姆斯飞快地叮嘱道,「我们还不能肯定新的目标毫无价值。」 生擒琴酒已经没有希望了。如果眼下新来的这个人,同样是某个有代号的组织成员的话,就算层级不高,活捉对方也有一定的情报价值, 可以稍微弥补下行动失败的损失。 「莱伊,久仰大名。」 自进门后就一声不发的男人开口了。 他这句话, 让赤井秀一大概判断出了方位。 他搭在扳机上手指动了动。 「你是?」 赤井最终没选择开枪。 这是一道陌生的声音, 他想。 可以先行试探几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黑发绿眸的男人道。 为了避免对方一样能辨明他的方位, 赤井移动了下位置, 让掩体挡住自己的身体。 「这是在挑衅吗?琴酒呢?他怎么没来?」 他表现得如同真的只是约见会面后被放鸽子,又遭遇无理生事的无辜组织成员。 「这就很无趣了。」 陌生的男声说。 对方有着成熟男性的声线,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戏嚯。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进度,要比这快一点的。」 …… 「那么,就谢谢你们的见面礼,异国的朋友们。」 他含着笑意又抛下一句话。 很像是最后一句。 糟了! 赤井秀一心头重重一跳! 「开火!」 詹姆斯也几乎同时发出了指令。 盲目射击有跳弹的风险,可此刻顾不了那么多了。 再说,他们的阵型一开始布置的时候,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他们的选择是对的。 伴随耳机中指令响起的,是对方倾泻的火力! 哒哒哒! 5连发,长点射。 火光四散,各个围捕点的人员训练有素地转移到掩护体背后。 这疯了一样的火力压制! 谁会在这里一个人动用这种武器挑衅啊? 连消音也没有! 「欸?找到你了!」 在震耳欲聋的枪声里,偶尔还能听到他饶有兴致的感嘆,像个情绪高昂的猎手。 他们试着朝预估的来人位置开枪,然而,对方异常灵活。明明双方都处于盲打的局面,可他却能察觉出敌意一般,躲开了每一颗子弹。 ……至少,目前还没听到他发出受伤的闷声。 …… 十九世纪的某个普通午后。 「哈?」 领口松松散散的黑发男人露出夸张的诧异表情。 「你一小丫头学什么枪?不教!」 女童黑亮的眼睛盯着他。 「是老师让我来找你的。」 「威廉也是的,什么都让你学吗?」 曾经在阿富汗战场的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莫兰上校嫌弃地看着眼前细胳膊细腿的小女孩。 「我讨厌小孩子,万一你受伤了,会不会哭啊!」 明明也是贵族出身,现今日常中完全没个正形的塞巴斯蒂安·莫兰半摊在豪奢的软椅上。 他英俊的脸上满是不情愿。 「最烦小女孩哭啼啼了!」 「哦?」优雅的嘲讽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谁不知道,您只喜欢和成熟的女士相处呢?」 「啊,这女人怎么又来了……」 莫兰一脸生无可恋。 来人一头金色的短发,她正是曾经的顶尖歌剧演员,会为一众身世平凡的女孩子们争取自由和权利的,一位极具才华的女性,艾琳艾德勒。 如今的「詹姆斯邦德」。 「艾琳姐姐。」 女童规矩地问好。 「别理他,西西。」艾琳很喜欢这个年幼聪慧的女孩,她在机缘巧合下成为了莫里亚蒂团体的一员,也认同他们共同的理想。 「不就是枪吗?我来教你。」 听到这话,莫兰反而不乐意了。 他一手从椅子下抽出自己的rifle。 见状,艾琳很不优雅地扶额。 「这个男人,每天都在想什么啊……」 突然变得兴致勃勃的莫兰把枪竖立在桌面上一转,对女童开口。 「别理那个女人,她顶多是自学的,要学当然要跟最好的学……」 「你说什么?」 漂亮的女演员一个抬腿,压在男人椅背顶端,话里话外透出危险。 「我没听清?」 「哈哈,没什么……来,西西,看到了吗?这把枪……这个质感……」 第86页 「所谓枪手的手感,说白了,是要足够了解自己的武器。」 「每一把rifle都有不同的膛线,那是枪管的灵魂。」 「扫射要的不是命中率,是敌人无法动弹的恐惧。」 「正统的三角站立方式,持枪前伸,很不利于移动的时候射击……典型的新手死路。」 「防止被夺械,始终把武器贴近自己的身体,才能握住自己的命。」 …… 仓库中。 从猛烈的火力来源的方向判断,这个人已经接近后门处了。 安德烈卡梅隆又恨恨地开了几枪。 看不清对方的状态,又自知自己的行为无用,他开始从整个局面进行思考。 来人真够嚣张的。 他想。 竟然就这么端着冲锋,扔下烟雾弹后从前门进来,在浓雾里肆无忌惮地和他们来了一场火力对决,然后,眼见即将从另一端离开。 希望那个新来的小子靠谱点。 如果这个人真的如濑川所推测的那样撤离,并且还选了他守住的那条路线的话…… 那么,他们还有翻盘的可能。 ——你悠着点打。 共享意识,濑川阳太语调冷淡。 ——放心,[我]控制了程度,打不死人的。 [朗内尔]咧开一个笑。 ——还在合理范围内,毕竟,这是能单手持的冲锋,不是重武器。 ——小心玩脱了,直接打出结局。 「玛克不会玩脱了吧?」 望着明显进展异常激烈的厂房,伏特加在驾驶座上扶着方向盘目瞪口呆。 「他原来就这么冲动吗?」 「切宁。」琴酒声音冷酷,「玛克能否成功撤离?」 男人闹出的声势太大了,如果对方是切宁计划里的弃子,那么…… 「不能的话,我们该走了。」 面对琴酒的询问,少女把眼前的望远镜拿开,神色冷淡。 「该去接应他了。」 二人了解了,她还是事先做了安排,并非真的赌气要送手下去死。 还好还好。 伏特加诡异地生出了一种安心。 小瞳真是个好孩子。 莫名的念头冒了出来。 热闹喧譁的码头仓库中,詹姆斯为耳机中手下不时发出的痛呼感到愤怒,他发了狠。 「把他给我留下来!」 「击毙目标!」 不再考虑这个人作为俘虏的价值,生死不论。 ——你要完蛋了。 濑川阳太抱着枪。 ——我有时候,真的奇怪…… 朗内尔从战术背心里抽出一个圆柱体。 他左手维持着火光的持续发射,右手将新拿出的玩意放在嘴边。 ——……你们到底明不明白,在所有身份里,我是唯一真的上过战场的那个啊! 他用牙齿咬开拉环,将银色的圆柱体向前扔出。 紧接着,空出的手顺着下巴,把一个东西捞在面前。 是防护面罩。 「咳咳咳!」 响起的呛咳声此起彼伏。 这次是催泪弹。 丢下礼物的黑发男人加快了移动速度,他急速朝后门而去,把一众猎手留在了身后。 在先前的埋伏计划里,f点针对的,正是这样一条退路。 仓库后门同样连接着一条海上的公路,只是更狭窄,人流也更少。 濑川阳太就守在这里。 「l,目标是否朝你方向而去,回话!」 「报告,是也不是。」 「解释!」 在fbi的预测中,如果逃脱的犯人选择了这条路,他应该选用的交通工具无疑是车辆。然而,从浓雾里跑出来的目标,出门后就朝着旁边的大海直坠而下……稳稳落在了一艘小艇里。 「目标上了快艇!」 「什么时候布置的!怎么会忽略这个!」 再追究原因已经毫无作用,詹姆斯迅即给出指示。 「击毙他!」 「收到!」 年轻的fbi没有丝毫犹豫。 他端起狙击枪。 「等等……」 詹姆斯刚刚为下属的雷厉风行感到欣慰,又为他这句迟疑不满。 「说!」 「我建议所有同事立刻就地掩护!」 濑川阳太飞速把这句话说完,詹姆斯耳边传来枪声。 他的部下出手了。 随后,他就明白为什么对方还要给出这样一句警示。 巨大的气浪冲击而来,掀翻了仓库的后门,和三分之一的屋顶,连带旁边被选作指挥室的另一间厂房。 那个混蛋! 这什么? 榴弹发射器吗? 「对。」 濑川阳太开出几枪后,又对上司回话。 「他肩上还背着这个。」 从灰尘四散的厂房里逃出的众人,望着快艇带起一片水花扬长而去。 黑发的男人长腿后压,以膝关节控制着方向盘。 方才,对方就是在自己开船的姿势下,背身给了他们一击。 是极其恶劣的,玩笑般的警告。 「长官,我还有消息要报告。」 濑川阳太道。 「虽然没击毙,但我那一枪,确实打中了。」 「好!」 多少是个好消息。 第87页 詹姆斯心情平复了点。 「可惜我们不在本土。」 安德烈卡梅隆愤愤道。 「不然现在封锁周边,一搜一个准!」 被这句话提醒,fbi负责人也意识到某件事,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是不能搜捕,可会搜捕的人,马上就会来了。 远处保时捷里的三人,除了专心开车的伏特加外,琴酒和枡山瞳都从头到尾欣赏完了这场好戏。 尤其最后一下,颇具观赏性。 「呵。」 金发男人冷笑了一声。 伏特加听着切宁的指示,将车开到了邻接海岸边的一处,不一会儿,玛克就从一艘快艇上身手矫捷地翻上岸来,他大步走向黑色的豪车,一边将手腕上的绑带解下,开始层层往大臂上缠绕。 有鲜血自他的指缝间滑下。 被他眼明手快地拦住。 玛克用另一只手上戴的粗糙的半指作战手套,重重拭去了欲滴的血珠 第38章 突发状况 从海上通行本就是为了掩藏一部分的痕迹, 如果落下血迹,就得不偿失了。 对朗内尔的谨慎表示满意,琴酒转头示意他上车。 玛克却走到车门前不动了。 「小小姐?」 少女正倚在后排座位上。 听到呼唤后,她冷淡地抬眼, 扫视了一遍男人全身。 目光在他受伤的右手臂上多留了一会儿。 「上来。」 玛克这才拉开了车门。 码头这一带在方才过于喧譁了, 为了防止「无辜受到牵连」, 伏特加按照规划的路线, 朝着更四通八达的区域而去。 后座上。 玛克在临近肩膀的位置扎上的绑带,并非止血专用的,只能算临时应急,他一只手操作没那么方便,动作有些缓慢。 枡山瞳肃着小脸在一旁呆了大概三分钟。 还是凑过去将墨绿色的带子扯下来,重新依下至上环形缠好。 明显能看出她很用力——对于她来说。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讲, 应该触感就跟被猫咪爪子挠了一样吧。 琴酒简直没眼看。 枡山瞳深感琴酒大哥愈发喜怒难以捉摸了。 上次翻车后, 本想现在表现个「我对玛克冷眼相待」的状态。 但是还是有点疼,先给自己包扎好再说吧。 「商务车,」琴酒透过车内后视镜注视着黑发男人,「丢了有没有问题?」 玛克是开着那辆不起眼的黑色车子去的,回来的时候通过快艇。那么, 就需要保证车子处置好了。 「里面没什么能追查的东西。」 脸色略有些发白的玛克道。 「[装备]处理了?」 「丢海里了。」 刚刚的热闹会引起警方的关注, 如果不及时处理掉武器,万一路上遇到巡查时被发现, 那就很滑稽了。 ——大哥, 这点你看也看的出来吧? 这次, 是少女的目光通过后视镜反射到了前排。 她满眼写着「玛克可是什么都没拿就上车了啊!」 「衣服呢。」 琴酒眉眼不动, 扬了扬下巴。 黑发男人原本穿的风衣已经不见了, 应该是破损和血迹太显眼, 被处理了。 然而,此时他内里的黑色衬衫上,同样右上臂处存在晕开的暗红色。 「诺。」 枡山瞳开口了。 她向前倾了倾上半身,以便玛克酒把她始终披着的过大的外套取下来。 之前,还以为这是当下某种特殊的服饰流行风格。 伏特加想。 o……oversize什么的。 原来小瞳里面还穿着一件毛绒外套啊。 黑发男人把深蓝色的翻领夹克套在身上,拉好拉链。披在少女背后的时候,怎么看这都是一件中性的旅行风大衣,换成玛克穿的时候,就只是合身的上衣了。 他把血腥气和刺眼的伤痕都藏在了新的外套之下。 事后处理挑不出任何毛病。 琴酒放下心来。 车内一片寂静。 黑发男人靠着座位,闭着眼睛养神。 枡山瞳百无聊赖地把[朗内尔]的袖口束带扯在手里,思考着。 「系统,查询双方指数。」 「红方指数143;黑方指数156。」 之前有关[佐久间]做出的决议,产生的转变还在缓慢调整着分数。今天的各有胜负也起到了一定影响,不过数值还处在可控的浮动范围内。 【拦下琴酒,维护重要情节点——完成】 「打工藤新一那一棍的人保住了。」 【濑川阳太加分事项——完成】 「嗯,向fbi证明了[我]说过的话……确实是枪法还行。」 【玛克的实力证明——完成】 「好像没什么意义,除了……不知道琴酒大哥有没有被触动啊,下次在扫射什么摩天轮,东京塔的时候也带我们一起嘛……」 「宿主,你认真的吗?」 「怎么可能!」 枡山瞳道。 「唉,真的搞不懂,你看在需要的时候,大哥明明也挺低调的……比如现在,我们四个人说白了就是在逃亡啊!」 「那不是因为您用榴弹发射器炸了码头吗?」 「在行驶的载具上转身开枪……谁不想试试这种感觉呢……」 第88页 少女状似认真地回复。 就在这时,保时捷的车速忽然慢了下来。 枡山瞳抬头看去。 身边的玛克也睁开了眼睛。 「前方那是……道路封锁?」 伏特加在发现情况不太对的时候心里一沉,降低了车速。他倒不是害怕,只是感到有点麻烦了。琴酒则更是把麻烦带来的心烦写在了脸上。 枡山瞳也觉得很麻烦。 如同她对系统所说的那样,琴酒不愿意生事的时候,他无疑会保持低调。可是,如果真的受到了威胁,他也不吝于採取任何手段。 「伏特加,东西带了吗?」 「带了,大哥。」 ——所以这辆保时捷自己也像个移动的装备库吗!?你们还好意思问我处理掉武器没有? 「别急,我来看看情况。」 枡山瞳打开手机开始敲键盘。 「能走的路,有的是。」 「再说,我们也没什么看起来奇怪的地方吧。」 她拽拽玛克的手臂,后者摸出一把短刀。 「非要从这儿过去的话,我不介意给自己来上一下。」 「哼。」 琴酒明白她的意思。 目前这辆车内最可疑的,当属没有散发完全的血腥气。一旦被察觉了,一个受伤的小女孩,要比受伤的成年男性更值得取信。 但是。 「没必要。」 他说。 伏特加打了一把方向盘,左转驶入新的街道。 他视力很好,刚才远远看到交警模样的人在道路上拉警戒线拉了一半,就立即降速了。 「我看看……」他边开边说,「条子不会那么快就封全了。」 形成包围圈是需要时间的,也需要巨量的人员调动,同时,不同路口的人员素质层次不一,不一定能及时形成很严密的搜索区域。 身为资深组织成员,他没觉得现在形势有多严峻。再说,琴酒大哥很淡定,切宁也很从容,不如说,从容得过分了。 「去川立街。」 她放下手机。 「那条街附近有活动,临近警署平均出警速度低于同行四分之一……去就行了。」 伏特加点头应是,刻意提高了自己的注意力和观察力。 「欸?」 「怎么?」 琴酒本来一言不发,默认了切宁的安排。不过,当他顺着伏特加的目光看去的时候,冷厉的男人整个人泛起可怖的气势。 「波本?」 他眯起眼睛,紧盯着视线里出现的身影。 「他在这里干什么?」 啊! 枡山瞳之前一点没感觉棘手,现在,她倒是确实感到棘手了。 无论是[玛克]的眼睛,还是[切宁]的眼睛,看到的男人都是灰色的一丝不苟的西装,深蓝色的标准领带。 很呆板,不时髦。 那不是波本。 ……是降谷零。 「系统,我问一下啊,这个世界,你们没有什么奇怪的[角色buff]吧?」 「您是指什么?」 「就比如,琴酒一出场,方圆百里必须出现两个以上卧底,或者反水的……这种设定?」 「……没有。」 我很怀疑。 思维宫殿里的金发小人木着脸。 身为常年行走在危险一线的人,安室透对视线的感知也很敏锐。他本来侧身出现在众人面前,然后,就好像觉察到有人注视,他蓦然回首望了过来。 没看清几人的脸。 可是,保时捷356a,作为琴酒的爱车,实在是非常具有标志性。 他暗道不好,今日的他,是以公安警察的身份出没的。 只花了几秒钟,安室透就做了决定。 他在身后比了一个手势,关注着自家上司的风见裕立刻懂了。今天早些时候,码头附近发生了很恐怖的事件,打出了枪炮齐飞的观感,严重危害了国土安全。收到讯息的降谷先生非常不满,决定亲身过来查看下情况。 二人本来是需要一会儿后接头交换下信息的。 既然上司表示事情有变,风见若无其事地走远了点。 在车内人看来,就是波本看了他们一眼,便朝黑色的车辆走了过来。 枡山瞳想明白了这一切—— 「没有角色保护。」 否则她也不必来插手琴酒的会面了。 但…… 「故事线一定和我有仇对吧?」 「宿主,这个真的不存在……」 「琴酒?你为什么在这儿?」 才俯身凑近车窗,波本就笑着说了这样一句话。 三分试探,三分怀疑,还有三分兴味盎然。 完全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形象。 噢,是怕自己暴露身份,以攻为守吗? 「你在这做什么?」 琴酒没被打乱思绪,冷冷开口。 「这么大的热闹,我想看看,是哪一家……」 波本字字句句彰显着情报成员的特色。 「你懂吧?」 还有极其令琴酒厌恶的「话不说全」的神秘主义。 「喂,不会是你吧?」 安室透进一步观察车内情况。 「玛克?」 他看到了脸色不太好的黑发男人,还有一个几乎背对着他的少女。 长长的金发……是枡山家的小姐? 第89页 她半伏在玛克左肩上,背影偶尔微微颤抖几下。 「是波本啊。」 被点名的男人好像才发现他一样,懒懒地打了个招呼。 受伤了? 还特意装出这种架势。 鼻尖嗅到血腥气,安室透保持着虚假的笑容:「原来是你啊。」 玛克不置可否。 他手里揉着一缕金色的长发。 「你们这样,真的不怕遇到麻烦吗?」 波本的语气里充满幸灾乐祸。 仿佛终于又被他提到了伤心事,从刚才起就一直不时回绕在车内的某个小小的气音突然加重了。 「呜呜,朗,怎么办,你疼不疼……」 「我们会不会被抓……」 随着哭泣,少女侧脸显露人前。 她的泪珠一串串不要钱地落下。 手里还拽着一把刀。 「……不,不然……还是让他们看到受伤的人是、是我好了……呜……」 伏特加觉得疼的是他。 他牙疼。 ——切宁这样,真的有必要吗?大哥? 在波本走到能听见他们对话的距离前,琴酒没忘嘱咐了一句伏特加。 「切宁的身份。」 注意,别说漏了。 我什么都不说。 本打算静静欣赏表演的……啊,感谢他习惯每天都戴着墨镜。 伏特加摸了摸自己的镜腿。 「蠢货。」 琴酒冷哼道。 在波本听来,这句话就是在嘲讽不入流的外围成员了,手段强硬的 killer,看不上玛克的人这副表现也不奇怪。 「真的……」她的身体随着哭音一抽一抽,眼神里更是悲伤与害怕共存,「非、非常……对不起。」 嘶,牙酸。 伏特加握紧了方向盘。 琴酒余光瞥见她的表演……他想到波本和朗姆的关系。 最终,金发男人嗤笑道。 「玛克,管好你的人。」 我越来越佩服大哥了! 伏特加肃然起敬。 受伤的黑发男人这才嘆了口气。 「别哭了……」他低声道,声音里没太多情绪,然而,语调异常的轻柔。 「小瞳,不是什么大事。」 还不是时候。 降谷零想清楚了。 方才,有那么一瞬,他犹豫是否要藉此机会对眼前四人实行抓捕。 可是,目前掌握的关于组织的情报还不够。甚至,幼驯染为何暴露,他都没有查清楚。 所以,不是时候,同僚们现在不能对上这些亡命之徒,更不能对上组织。 还有,他的身份也在危险边缘…… 安室透继续主动提出问题,以免对话焦点落在自己身上。 「说起来,你们带着枡山家的小小姐要去做什么?」 在伏特加看来,就是波本非常冷血地压根没在意一个不重要的少女的眼泪,反而还有心情藉此从他们口中套取消息。 简直了,和贝尔摩德那个女人作风一模一样。 这确实也是个疑点。 话说出口,安室透才想到,对啊,为什么这几人组合里会出现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怎么,你也想借用她的身份?」 琴酒道。 原来如此,他们是需要利用这女孩的名义做什么,才会带上她啊……什么样的情境会需要商业集团成员的背景呢……方便某些场合进出?或是牵扯到特殊的官商关系? 大哥真厉害。伏特加想,这样就把波本的思路带跑了嘛,没有解释,却等于给出了合理的理由。 他接着看。 面对琴酒的询问,波本笑得虚情假意。 他故作惊讶。 「欸?真的可以吗?……你们别说,我还真有一件事。」 「可是,玛克,你捨得吗?」 黑发男人目光冷冽。 「……不过我看你也很需要疗伤,如果可以借用枡山小姐的身份的话,我不介意替你照顾她一段时间哦?」 枡山瞳当然看出安室透言语间制造混乱的乐趣的目的。 他在顺势隐藏他的身份。 通过看似不怀好意的挑衅。 她披着玛克的马甲,准备拒绝。 在琴酒的视角里,黑发男人瞬间就被激怒了。 他倒没有大喊大叫,或干脆拔枪之类的,只是浑身肌肉绷紧,气息也明显重了。 「你不妨再考虑一下自己的说辞?」 他语调平淡,手敲了下车窗。 「玛克!」 琴酒叫了声他的代号,又对上安室透的笑脸,话语间有着警告的意味。 「波本,外围成员,你当然能调用她合作,怎么和玛克交涉我不管,枡山集团的利益不能受损。」 此刻,琴酒的心情,和某些时候对上伏特加时的感觉重合了。 心烦。 再看切宁。 被「吓到」的少女已经抓皱了玛克的衣角,眼眶中的液体就没断过。 更心烦了。 而同样难搞的波本则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还有心情对着后座说话。 「别这样,明明我们之前的合作还算愉快。」 玛克怒极反笑。 「非要这么说的话,波本,我也不介意加深下对你的了解。」 伏特加听懂了潜台词。 第90页 ——大概是了解下「你的血能溅多高」吧。 「你大可约个时间,我会准时赴宴的。」 「多少对我抱有一些同伴间的信任嘛,我不会做什么的,真的是需要一个[名流]的身份……也许你们听过,有一座特殊的小岛……很多重要人士,出于某个原因,都会定期出席……」 这种描述……人鱼岛? ——答应他! [切宁]对[玛克]下了紧急指示 第39章 新的角色 人鱼岛承载了柯南故事主线的几大谜团之一。表面上来看, 这是个有关家族与传承的悲剧。实际上,它牵扯得更深,涉及到组织的人出现的原因。 还是宫野志保时的雪莉, 曾和深受boss信任的琴酒, 以及伏特加共同来过这座岛调查。 当然, 目前还不到他们那次调查的时间线。 从人员搭配上来讲,行动部门的人员出动很正常, 但是, 为什么会出现科研人员呢? 最有可能的推论是人鱼岛牵扯到了长生之谜,所以,组织里负责相关药物研究的科学家才会实地调查。 可这也存在一个疑点。 纵然什么长寿村、百岁老人的传说不算多见,它们依旧是会隔三岔五在各地冒出来的噱头。 为什么组织偏偏选择了人鱼岛呢? 而人鱼岛上的儒艮之祭,参与人员的名单上又包含各大政要和财经界的人物…… 如果波本拿出来当作由头的目标是人鱼岛,那这就是一次顺利成章地插手该事件的机会。 他的态度较为随意,表示这次出行的性质应该是[前期调查],即在正式出动科研人员队伍前, 对人鱼岛进行的基础的了解的调查。 应该是这次, 或者其他时候先发现了什么,证明人鱼岛拥有的不只是一个乍一看虚无缥缈的传说, 才值得天才科学家雪莉最终登岛。 在一切都没落实前, 答应波本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朗姆关注到此事,一名外围成员的出现无伤大雅。 如果boss也有心了解,在他的视角里,[切宁]尚不清楚这件事的重要性。事实上, 人鱼岛除了传说和长生沾点边, 连组织自己也不清楚究竟价值几何。 用当下的目光来看, 这座小岛上会有重要的政要出席这一点, 可能比什么特色庆典重要多了。 枡山瞳须臾间做出决定。 ——不管波本给出的「台阶」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要踏上去了。 唯一不太妙的是,刚才,[玛克]表现的真的太生气了。 在安室透眼中,当自己简单介绍了任务内容之后,玛克的怒气似乎消减了一些。 黑发的男人听完波本给出的理由,沉吟了一会。 他抚了一把身旁少女的长发。 对方蓦地张大了眼睛,含泪看着玛克,又回头惊慌地望着安室透。 这个气氛,显得他好像个大恶人啊。 安室透笑容差点没绷住。 玛克松开手,任由丝滑的金发从他指尖滑落。 「呵。」 他笑了笑。 「你说得对,波本。」 「组织同伴间,应该互相合作。」 「那回头联繫吧。」 说完,他甚至晃了晃自己的通讯设备。 「这样的话,现在你能让开了吗?」 安室透一愣。 他耸耸肩,把原本搭在车窗前的双手举起示意。 「当然,一路顺风。」 伏特加眼见几个人都没什么要说的了,也就朝金发黑皮的男人点点头。 保时捷356a朝着切宁之前提出的路线疾驰而去。 「走波本在的那条路。」 车子开出十几米,少女忽然道。 对上琴酒询问的目光,她补充说,「我看了他来的那条路线,很安全。」 ——更重要的是,那条路多半是他主导布防的,明显已经打定了主意,今日绝不会出手的公安警察,就算为了防止自己的身份暴露,也会减少他们的麻烦的。 「听她的。」 琴酒道。 伏特加转动方向盘。 「你去那座岛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琴酒问。 「大哥,我讨厌朗姆。」 枡山瞳歪头朝他笑了一下。 她透亮的绿眼睛还雾蒙蒙的,眼角也有未干的泪珠,但整个人早已恢复了平静冷酷的气质。 语调倒还是那种冷不丁间激昂一下的状态。 「上次朗姆插手我的任务,添了好多麻烦……我太生气了,大哥。」 琴酒…… 琴酒不是很想说话。 ——好了。 在大哥看来,我允许[玛克]应下这件事,多半就是一次无聊的[适当回击]。 枡山瞳想。 二人组在切宁要求的地点把她和玛克放下。 黑色豪车再次开动。 「伏特加。」 车上,琴酒点上烟,抽了一半。 「今天来码头的计划,是我们主动告知切宁的。」 「大哥?」 听出了让自己隐瞒的意味,伏特加脑子转了几圈,终于反应过来。 「是……」 她精准断定他们位置的神来一笔……和几年前初次见面,就能推理出二人刚刚入境三天的做派一模一样。令人心折,也令人心惊。 可是,毕竟这次是为了…… 第91页 「我知道了,大哥……哎!」 「怎么回事?」 「又忘了把年末彩票给小瞳了!明明买了……」 「闭嘴,又没中奖。」 「……可她今天还记着这件事呢……」 「她什么事记不住……小孩子玩意,一会儿就给我扔了。」 枡山宅。 女僕二井麻梨子蹲在庭院的木栅栏边,专注地抬头望着一株高高的藤蔓,随着回春的暖意,绿意在这座老式宅邸里蔓延,大自然带给心灵的触动,让人平静而愉悦。 麻梨子今天的心情也很好……除了,她有点困惑。 朗内尔先生到底去哪儿了? 在枡山宅呆久了,她知道瞳小姐有时也会去其他地方住,比如东京都心的高级公寓楼。 可是,朗内尔先生总是和她形影不离的呀。 据说小姐刚刚转学到了米花町,出勤率似乎比以前高了…… 搞不懂搞不懂。 充满活力的女孩子又欣赏了一会庭院的美景,便朝着后厨的位置走去。 今天大小姐在老宅,快要到准备晚餐的时间了。 打定主意全面发展各项技能的麻梨子,近日一直在空闲的时候去厨房打下手,藉此「偷师」,提高个人的料理水平。 她瞅了瞅附近没人在,干脆像还在校园时那样,偷偷在小路上蹦蹦跳跳地走着。 「安室先生?」 绕过茶室,临近厨房门口。 麻梨子来了个急剎车。 「二井小姐。」 挡在她前路上的年轻男人沖她笑了笑。 「您今天也来厨房当帮手吗?」 啊,他真是个童颜帅哥哎。 麻梨子几乎要脸红了,但是她想到一件事,于是又心中稳住了情绪。 「是的。」 我是个合格的家政领域从业人员。 麻梨子坚定地想。 而且,为什么小姐出去几天,朗内尔先生没回来,换成了这个人呢? 搞得她总觉得怪怪的。 管家先生口中的「瞳小姐的家庭教师」,好像在她来之前就曾经担任过这一职位,之后,应该是小姐不需要了,所以家庭教师先生离开了。那么,这次是转学后的小姐又觉得学业压力很大,才请他来的吗? 安室先生确实也很聪明的样子…… 但朗内尔先生究竟去哪儿了!? 好在意…… 安室透辨认出眼前的女僕小姐莫名燃起了志气,隐约中,她背后甚至出现了熊熊的火光幻象。 ——不,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他来到枡山宅已经好几天了,经过观察,二井麻梨子,是所有家政人员里更好交流的那个。她年纪轻,好奇心强,善于观察,如果这座宅邸有什么奇怪的事情或秘密,她会更容易成为突破口。 安室透并非怀疑枡山宅真有什么异常,这不过是他到达新地方之后的常规操作。 之前与玛克合作的时候,他只担了家庭教师的名头,并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枡山家。 说起玛克,他竟然真的肯放手。说要疗伤,就干脆地消失了,和波本约定了回归的时间后,便找藉口暂离了枡山宅。 应该是觉得这次任务没什么风险,对那女孩也是个锻鍊吧。 安室透想。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对方转变的缘由了。而根据上次的合作经验,玛克是那种不介意以某些手段「逼迫」枡山瞳成长的人。 对她的期望,不只是菟丝花吗? ……话说,从生物学上来讲,菟丝花会以极快的速度绞杀寄主植物,它因此有很多别名,譬如「魔王的丝线」「致命绞索」…… 我在想什么啊。 安室透失笑。 一度为了当好侦探,各方面知识都积累得很丰富的公安警察按捺下四散的思绪。 「昨天您做的那道布丁真的很不错。」 他对女僕麻梨子笑道。 「不知道二井小姐愿意教教我吗?」 与此同时。 ——这次得一个人活动了。 共享意识里,[朗内尔]传达着这样的消息。 ——他要的是能提供身份掩护的人,就只给他这样一个人好了。 枡山瞳拿勺子挖了口布丁。 ——既能降低波本的警觉性,还能让朗姆觉得,[切宁]没有太过分的插手。 黑发男人独自一人在距离老宅几十公里的公寓里,给上臂的伤口换药。 他很久没受过伤了。 一直以来,[玛克]都是[切宁]的防线,可后者除非脑子坏掉了,否则一般也不需要武力上的防线。 ——那小子呢? ——在。 沟通中,濑川阳太的意识表示,他又下课后跑到警视厅爆裂物处理班去了。 ——你怎么又去了? ——因为,我发现,当我是[我]的时候,做家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强迫症、清理狂,下了这样的心理暗示后立起来的人设,确实比生活上令人意外的马虎的女警,做家务做得更顺手点。 【我给自己打扫房间——完成】 相泽夏美机动队的同僚们,这些日子非常痛心。 他们纷纷表示。 「我们当警察好几年了,没见过手段这么『卑鄙』的男人!」 「大小姐。」 第92页 管家推门而入。 「唐泽先生。」 枡山瞳放下银质餐勺。 「这是您的叔父义贺先生送来的。」 燕尾服的老管家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放在桌上。 「我可以吗?」 「麻烦您了。」 管家唐泽这才把彩漆的木盒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张华丽的笺纸。 它有着清海波的纹样作为底色,艷丽的红叶点缀,被金丝般的线绳束起。 人鱼岛[特别人士]的入场券。 「东西拿到手了?」 唐泽先生走后,穿着西式马甲的家庭教师神出鬼没般地出现了。 他蓝色的眼睛里毫无温度。 「是。」 大小姐双手规矩地搭在膝盖上,朝他鞠了一躬。 「还请您查看。」 安室透走上前去。 他随手把请帖翻了几下。 又不经意地瞥了枡山瞳一眼。 对方微微哆嗦了下,立刻强忍住了,还朝他露出一个标准弧度的笑容。 ——我有这么可怕吗? 思考着接下来的部署,安室透脑子里顺道冒出一句疑问。 他回忆起方才和女僕麻梨子的对话。 根据那个女孩口中所说的内容,玛克酒也不是亲善的类型吧? 「上岛的时候,你要不要带上你的女僕?」 安室透想到枡山瞳不太好的身体状况。 「我能照顾好自己。」 少女立马答道,仿佛多等一秒就会发生灾难。 她的声音小小的。 「不必……不,我是说,请不要……他们都是普通人,毫不知情。」 ——破案了,是怕我把她家的家政人员灭口。 波本脸冷得像结了冰 第40章 碧波荡漾 碧波荡漾。 开往人鱼岛的邮轮每日都是固定班次, 同一种船只等级。因此,不管是你曾经或现在是什么身份,都只能通过这一种方式上岛。 目前正值出游的旺季, 正在行驶的这艘邮轮几乎满员。许多旅客停留在甲板上, 兴致勃勃地欣赏着美丽的海景,和时不时出现的鱼群。也有些人谈论起即将开展的庆典,儒艮之祭。 「常章,你说, 那个长寿婆,真的有两百岁吗?」 一个打扮精緻时髦的女孩子撒娇道。 「可能吧。」 伊深常章是个长脸、背头的年轻男人, 一副公子哥模样, 他回答的话语有气无力。 他们讨论的长寿婆, 是传说中组织庆典的百岁巫女。 「常章,好好说话。」对年轻人的态度不满,伊深常章身边的老人出声训斥。 「对幸子小姐礼貌些。」 「我!……是,父亲。」 老者名为伊深昭信, 正是公子哥的父亲, 也是伊深纺织株式会社的社长。除了这三人外, 旁边还站着两个年轻女人,一个穿着职业套裙, 另一个则一直浓浓的海滩风,戴了一顶法式宽檐帽, 白色缎带随海风飘起。 「让您见笑了。」 老人, 伊深昭信扭头对上刚刚交谈到一半对话对象。 这是个金发混血的年轻男人。 「您刚才说来自枡山家?太巧了, 义贺那傢伙, 和我可是老朋友了。」 「对了, 他这次也没来吗?」 被提问的安室透还没来得及答话, 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就从一旁传来。 「隔这么远,都能听到你在关心我的去向!真是够意思啊,伊深,哈哈!」 笑得爽朗的中老年男人走上前来,和老友握手。 他正是枡山义贺,枡山瞳的远房叔父,asuyaa集团当前明面上的执行人。今年五十五岁。 两名旧友寒暄了一阵。伊深昭信话头转回了年轻人身上。 他感嘆道:「常章那小子,跟你们家的人可不能比。」 在方才的交流里,他对面容俊秀、言谈出色的金发年轻人很有好感。唯一的遗憾,大概是对方是个混血,这让性情较为传统的伊深不太适应。 不过,记得枡山家的那小丫头也是混血? 「我看,你们这是后继有人啊!」 他大笑着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嗯?」 枡山义贺乍一听没反应过来,想到了什么,他表情一时不太好看。但紧接着,他脸上熟练地浮起笑容。 「哈哈哈!不是的,你误会了!伊深,我们家孩子年纪还小,学业繁重,这是她的家庭教师……」 「哦哦哦!哎!抱歉抱歉。」 「不用不用。」 「……嗨,活到咱们的年纪,最大的愿望,还不是有个出色的后辈吗?」 「常章不就很优秀吗?他进公司十年了吧?记得业务做得一直很不错。」 「那小子,不说也罢!」 …… 「这次出行,我还是你的家庭教师,而你出行的目的,是普通的游玩。」 「是。」 「你对岛上的庆典有多少了解?我说的不是一般游客参加的那种,是这封请帖提到的宴会。」 「我不清楚,可能,要问问义贺叔父……不过……」 「说。」 「他之前也只是听过,没有去过。听说我今年想去之后,叔父说他也会去。」 现在的枡山集团的执掌者吗? 「可以吗?」 第93页 少女语气很小心。 「不行的话,我会让他不要去的。」 「没关系。」 …… 时间回到现在,枡山义贺与伊深一行人道别,包括老人那个一直在旁满脸丧气的儿子。 「走吧,我去看看小瞳。」 枡山义贺道。 「好的,她在这边。」安室透笑着给长者引路。 邮轮上层的海景房,从窗户向外望,可以足不出户地观赏波光粼粼的海。 「小瞳。」 真的见到了枡山瞳的时候,平日里颇为体面的企业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虽然比不上失踪的初代掌门人,在众人眼中担任集团守成角色的枡山义贺,也常被人评论「具备大将之风」。 可是,每次面对这个年纪不大的晚辈的时候,只有他自己明白心中产生的压力有多大。 她实在是太敏锐,又太聪明。 于商业一道的天赋,只有同样从事此道的人,才能感受到可怖。 枡山义贺长得和枡山宪三有五分像,平时也喜欢摆着一张笑眯眯的脸。当他不笑的时候,岁月带来的痕迹就变得尤为明显,深深刻在眼角和面颊,反而给人一种面相凶巴巴的观感。 「我也没对他干什么啊,老这么害怕怎么回事?」 枡山瞳对系统吐槽。 对于整个家族,鑑于是明面上的身份,她解决麻烦时,从没有动用过「黑色手段」。 少女瞥了眼波本。 ——嗯,出色继承人的角色暂时还稳得住。 安室透也了解过她出众的商业天分,因此倒没起疑。 「……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宴会,休闲玩乐的性质更多一些。」 能看出,枡山义贺真的把枡山瞳当作成年人一样交谈。 他认真仔细地介绍即将出席的场合的有关情况。 「至于参与的人员,政府要员的话,一般没有还在任的,都是曾经担任过某项职务的某人,有人来自政治世家,也有人是纯粹的平民出身;经济界的人物更多点,很多人会藉此搭上一些合作伙伴的关系……」 「小瞳你年纪还小,不到非要交际的时候,谈得来的可以多说两句,没必要刻意表现……」 ——我不会说的话太多了吧? 看到未来的继承人面无表情,枡山义贺有点忐忑。 他在心底自嘲自己倚老卖老。 「谢谢您,叔父。」 少女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道谢。 「好,好的。那你休息吧。」 枡山义贺记挂着她不太好的身体。 他不自觉地扫了眼她的双腿,暗道可惜。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 「二井,你照顾好大小姐。」 「是!」 嗓音清脆的女孩干劲满满。 二井麻梨子还是跟着来了。 「对了,你跟我来一下。」 枡山义贺从房间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对站在一旁的安室透道。 「嗯?」金发男人怔了一下,「好的。」 他们来到邮轮餐厅喝酒的吧檯旁边。 枡山义贺要了杯威士忌,摩挲了一把自己精心打理的鬍子。 安室透一时摸不清对方一举一动的含义。 于是,他也叫了杯酒,慢慢喝着,等待老人先开口。 「小瞳学业表现好吗?」 对方忽然道。 「还不错。」 安室透笑容亲和,他扮演着认真负责的家庭教师,「社会和历史方面以前稍有薄弱,现在也补得差不多了。理科成绩最好。」 ……毕竟是长辈,还是担任起监护人的部分角色了啊。 「国语也不错。」 「嗯,那就好。」 …… 又过了一会儿。 「安室先生,我先对您说声对不起。」 嗯? 金发年轻人满眼不解。 「您……」 「我知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非常无礼,也相当唐突,更是根本上冒犯了您这样一位出色的年轻人。」 「但是,还请您理解,我们家族的特殊情况。」 年长者郑重地朝他点头。 「那孩子……具有极其出众的天赋,并且,确实占有最多的股份,是毋庸置疑的,枡山集团的未来掌门人。」 枡山义贺感觉自己十分过分,可想了想他所担忧的一切……还是硬下心肠,厚着脸皮道。 「我必须对您说清楚。也许很多人都以为,她的继承人身份是暂时的,可是,枡山家的确没有在将来实行『婿养子』的意思。」 说完这句话,他惭愧极了,然而…… 她的天资,远超其他因素,绝对能让整个集团再创辉煌。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枡山义贺血脉里对家族事业的责任感又燃了起来。 女继承人在这个国度很少见,一般在没有直系男性子孙的情况下,很多企业家会选择在女儿结,将掌门人的位置传给女婿。有时候,礼法上还会把女婿收作「养子」,这就是所谓的「婿养子」制度。枡山义贺否认这种计划,便是在隐晦婉转地告知金发年轻人,她不是一条「登天路」。 安室透明白了。 但他希望自己没明白。 在任何场合都游刃有余的多面人,第一次觉得笑脸僵住了。 第94页 「您多虑了。」 最终,他只能干巴巴道。 「我……没有这样的打算。」 ……很多优秀的继承人,都会耽于情感,整个人的处事手段一落千丈。对枡山瞳寄予厚望的枡山义贺,像每个思维老旧的传统男人一样带着偏见,认为女孩子在这方面更容易出错。尽管他承认了她的能力和前景,却还是很担心,在面对同龄人间流行的恋爱之类的时候,她也会好奇,会过分投入,接着,就无法再保持思维的冷静和平稳。 再说……枡山义贺又喝了口酒,端详着身旁的年轻人。 想到连那个挑剔的伊深都肯定这小子的言谈举止……可见他手段圆滑。 而自家后辈再怎么聪慧,毕竟年龄还是小,这方面见识不够。 ——不管是不是冤枉了对方,他都有必要当个恶人,从根源上断绝不该有的走向。 「是我无礼了。」 面对年轻人尴尬的脸,枡山义贺诚恳地致歉。 二人再次无言。 四十分钟后,邮轮抵达了目的地。 二井麻梨子开开心心地往下拿行李,安室透友善地询问她是否要帮忙。 「不用啦,我能行!」 二井道。 「就是……安室先生您去照看下小姐可以吗?我怕她等太久了……」 金发男人刚想应下,枡山义贺推着少女走着出来。 「不要麻烦小姐的老师。」 他严肃道。 等到了作为目的地的高级旅馆,几人重新安置后,安室透才有机会过来和枡山瞳就某些事进行商谈。 面对他的时候,少女还是那副乖巧的样子,偶尔有几分难以避免的紧张。 「安室先生,关于……」 「嘘!」 波本将一根手指竖到嘴边。 枡山瞳立马抿嘴不再说话。 室内异常安静。 来自组织的成员举起手机拨号,几秒后,他眉头拧在一起,开始在屋内来回走动。 墙壁缝隙间,桌面下,抽屉角落……等到发现预想当中的物件的时候,男人意识到,情形比他想的要更为严峻。 他走近少女,用带着笑意的嗓音说话。 「小姐来之前,不是一直念着,要去这边的特色商店吗?听说庆典开始前,会有限定的人鱼纪念品礼盒……」 ——但我不想去。 女孩绿眼睛里清清楚楚地写着这样一句话。 ——你必须去。 波本话语中的笑意和面孔上的情绪全然无关。 他眼神锋利而强势。 「麻梨子,你在哪儿?」 枡山瞳小声呼唤道。 「我想,想出去转转……咳咳咳。」 女僕就在外间,她听力倒是不错,风风火火闯进门来,「好呀,小姐,我们一起去……欸,你不舒服吗?」 「没有。」少女回答,发白的指尖死死扣着轮椅的扶手 第41章 一墙之隔 「人鱼的御守, 美人鱼的吊带夹,还有儒艮馅饼……不对,儒艮馅饼?!」 「儒艮就是美人鱼, 那,儒艮馅饼是什么馅啊!不会是……」 二井麻梨子大惊失色。 「是红豆馅,也有栗子和山芋哦!」 土产店的老闆连忙解释。 「哦, 这样!吓我一跳。」女孩后怕地拍拍胸膛。 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人鱼肉馅料吧! 老闆露出死鱼眼。 「小姐,你觉得这个好看吗?」 二井又拿起一支细工发簪, 手巧的匠人用深浅不同的蓝色丝线做出了渐变的效果, 搭配染过的布料,制成的摆尾小巧美人鱼在簪头活灵活现。女僕把她眼中格外可爱的饰品在枡山瞳的金发旁比了一下。 「很好看呢,如果是绿色就更好了!更配小姐的眼睛颜色!」 绿色的人鱼? 枡山瞳抿嘴对二井腼腆地笑了笑。 不,感觉只能联想到某个咖啡品牌。 「要买一个吗?」 「可以啊。」 「那小姐我们现在就戴上吧!」 「……也行。」 手巧的二井飞快把大小姐的金发挽起一绺, 简单绕了两圈,固定在耳后。她推着轮椅出门,街上, 相似打扮的女孩子不少, 很多人都会在胸前或肩上别着人鱼元素的装饰,耳坠和发饰更是常见。 麻梨子往自己的短发上也夹了一个人鱼发夹, 兴沖沖地接着在热闹的街道上游逛。为了迎接即将晚上开始的庆典, 许多商家都在卯足了劲装点自己的店铺,而来往的情侣们或相互依偎,或甜蜜挽手, 对会送出祝福的儒艮之祭满怀憧憬。也有家庭里全部老少出动的情况,期待通过长寿婆的福气沾些生活中里的喜气。 ——长生啊…… 「说能带来好运, 简直是无稽之谈!」 一道男声激动道。 很多人循声望去, 声音的主人毫不在意, 他身边的女士小声劝着:「别说了,常章。」 「你们看什么!」 男人大声嚷嚷,臭着一张脸。 「真有那么灵的话,前段时间,这座岛上怎么还会发生火灾?」 「常章……你冷静点!」 「别拉我!」 伊深常章,之前在船上见过的公子哥,此时一脸怒气,他粗鲁地甩开女人的手,朝街道另一边大步走去。 第95页 而这个女人…… 枡山瞳搜索自己的记忆。 是白日里,跟在伊深常章的父亲,伊深昭信身后的女人之一。 至于火灾? 应该就是人鱼岛案件里,在没有分寸的青少年的恶作剧下死去的可怜女子吧。 她又审视了一遍伊深常章。 语言和行为逻辑相符,身上的【标籤】显示出的行动轨迹也很正常,没什么疑点。 于是,少女不太在意地转过头去。 ——这人好凶! 二井麻梨子很有忧患意识地扶着小姐的轮椅走远了点。 儒艮之祭很快就来了。事先购入了号码牌的游客激动地等待着,直到台上出现的百岁巫女,长寿婆,用火把点燃了几扇木制的大门,火光顺着特定的方向蔓延,最后构成几个汉字表达的数字。一共三组,手中号码牌和数字对上的游客,便可接下来跟随年轻的巫女小姐前往人鱼岛的瀑布边,领取代表吉祥和祝福的儒艮之箭。 昏暗的海边,跳跃的火把,高处的水流汹涌地直击而下,真的将整个场子烘托出几分诡异气氛,神秘感也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红白巫女服的美丽女孩将三支箭分发。 「你还好吗?小姐?」 安室透站在枡山瞳身旁。 他注意到少女苍白的脸。 海岛的晚风,比白日里来得剧烈。而且,为了让她的表现符合初衷是「一心游玩」的大小姐,枡山瞳和二井实打实地在小岛上转悠了大半天。 「我很好,谢谢您,安室先生。」 枡山瞳抱紧手臂。 二井被庆典的气氛感染,正一边害怕,一边又想多看几眼。听到二人的对话,她忙把带出来的披肩给少女盖上。 「是觉得冷吗?小姐,是我疏忽了。」 「没事,我还好。」 儒艮之祭不一会儿结束了,意犹未尽的游客们先后退场。然而,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吩咐二井回去后,安室透推着枡山瞳,来到了今晚的第二场宴会。 觥筹交错,纸醉金迷。 这才是那封包装精美的请柬指向的场合,也是安室透要通过枡山瞳的家世拿到的敲门砖。 进场前,有一项特殊的流程。所有人都需要在一卷陆奥纸做成的书册上签名。 陆奥纸,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贵族专用的一种纸张,名贵而华美。书册右侧,摆着几支唐制的毛笔。仅从这点,就能看出宴会的主办者在追求一定的风雅和腔调。 如果连这一笔字都写不好,来访宾客的素养可见一斑。 出身华族的客人自不必说,他们从小受到的家族教育中,书法是必修课。事实上,就算是出身平民的政客,能爬至高位,也不会在这点有所疏忽。毕竟,直至今日,血统论在这个国家依旧很有市场,是众人心照不宣的公式。 ——你知道吗?系统。 枡山瞳一边悬腕执笔,慢悠悠地签下自己的大名,一边在脑中对系统说话。 ——我之前就在想,为什么,这个场合这么特殊,能让琴酒、雪莉这种本该隐瞒身份的组织成员,老老实实地签下真名? ——为什么? ——现在我懂了。 她语焉不详地笑了笑。 ——真相可真无趣啊。 身后,金发男人根本没有犹豫,直接顺畅地写下了「安室透」三个大字。 他的字迹…… 枡山瞳扫了一眼。 【极佳的汉学素养】 受过相关教育吗?个人兴趣?还是与身世有关? 她把相关疑问塞进思维宫殿里贴着降谷零名牌的房间。 枡山义贺也出现在宴会上,他一看到侄女的身影就走了过来,表示要带着她认识几个人。安室透知趣地松手,举了一杯酒在手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聚会上的一切。 场地的布置颇有和风。出席者大多年纪较长,也许是为了符合他们的审美,黑白色为主调,偶有橘色的大丽花装饰。除此之外,一些小物上会有金蓝色的绸缎装点,清海波的纹样映照着海岛的特色主题。 宾客们低声交流,浅笑寒暄。 正如枡山义贺之前所描述的一般,没有丝毫异常的,普通的宴会。 ——上去了吗? ——上去了。 陡峭的海岸边,一个人影**地冒出水面。 男人摘下全封的潜水帽,把过重的装备收好,便开始顺着崖壁,趁着夜色向上攀爬。 这是[枡山瞳]登岛的前一天。 在即将入住的房间里查找到暗藏的窃听器之后,枡山瞳想了想,用[朗内尔]的身份又多放了几个。他检索了上岛船舶登记的名单,在着重关注的目标房间内挨个搜查,不出意外,这些地位举足轻重的人士,同样遭到了严密的监视。 他顺手把自己的设备也装在旁边。 身家不凡的宾客中,今年初次造访人鱼岛的人员,一般谈话间很正常。 而有着连续多年来往历史的那批人,则多是讲话不清不楚,时不时还会含糊带过某些关键词。 这座岛屿,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玛克在海岛中心的密林找了一间守林人废弃的小屋,他把浸血的绷带换下,新纱布一端咬在牙齿中间,另一只手拉住,缠绕着包扎。 加强的无线耳机接收器丢在身侧。 第96页 临行前一夜,枡山瞳仍旧在老宅里呆着。 共享意识。 ——你说,会不会真的有长生? ——人鱼岛的长寿婆是假的,我们不都知道吗?再说…… 男人背靠椅被,穿着作战靴的双腿交叉放在布满灰尘的老旧木桌上。 ——你所选择的道路,不正是一种长生吗? ——唉,没劲。 ——睡吧。今晚,只留一个意识清醒就够了。 如同电脑屏幕上呈现的程序运行列表,[枡山瞳]暗下去,不再运转,唯有[玛克]还在启动中,宛如幽蓝海面上长明的灯塔。 第二日,结合所有收集到的信息,在握紧那支斑竹的唐制小毫的那一刻,枡山瞳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晚宴在一片祥和中结束。那些以往举足轻重的政界人物和财阀成员年纪不轻了,由于身体素质的限制,他们熬不了太久。 安室透跟在枡山义贺和枡山瞳身后离开。在今晚的场合,他们也只能算是中层等级的人物。 于宴会上一无所获,安室透没有气馁。 回到旅馆房间,他将一大摞纸册放在枡山瞳面前。 二井麻梨子被吩咐离开了。 如果她在这儿,应该会惊叫出声,感嘆课业繁重是全球学生面临的共同难题。 金发男人道:「这是你今晚的作业。」 「梳理这些资料上所有人之间的人际关系。」 枡山瞳对上他的眼睛,沉默地应是。 安室透也不想为难对方。他手边也放着一摞档案,比少女桌上的更高。 但是,刚才的宴会上,他隐隐约约在思绪里抓到了某一条线,可是,要想在那些人彻底离开这座岛之前验证这个猜想,需要耗费很多功夫,时间太紧,任务繁重。 既然少女于公司运转、财报分析上有着精准敏锐的洞察力,想必也能很好地对目标任务的关系进行整理。 「开始看吧。」他平淡道,「需要咖啡吗?」 「他真的比诸伏景光适合当卧底。」 枡山瞳怯怯地翻开一份资料,在心里对系统说。 她拉了一把披肩,虚弱地咳了几声。 果然。 波本只是眼睛多眨了几下,仍旧专注地阅读着手边的材料。 「这对待外围成员的毫不手软,我差点就要心生敬佩了。」 如果加班的不是我的话。 或者,他离开这间屋子也行啊,我就不用看得这么慢了。 枡山瞳按照正常人的阅读速度读完一页,用钢笔写下一条条关键信息。 上天仿佛听到了她的怨念,原本安静的房间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 「别管我!」 暴躁的令人耳熟的声音。 是伊深常章。 安室透迟疑了一下,起身去往室外。 接着,门外除了饱含怒气的男声,新响起的带着哭腔的女声外,又多了温和的劝架人的声音。 几分钟后,金发的家庭教师匆匆赶回。 他道:「我去酒吧一趟,你继续工作。」 说完便走人了,大概是担心女僕麻梨子之类的人会闯进来,桌子上的资料不好解释,于是,在他的人影消失后,枡山瞳听到一道「咔嚓」的声音。 有酒名的成员把门锁了。 枡山瞳望着桌面上的纸册,实实在在地咳嗽了好一阵。 说实话,她的本体身体素质确实够呛,就算在知道答案的情况下倒推过程,她也不想干了。 关键是,手边的笔记本才写了一页。 这就好像你心算得出了数学题的结果,可为了证明你真的学会了,答题卷面是按步骤算分。 [枡山瞳]的人设还得稳住。 少女心中连上另一个马甲。 ——玛克。 ——在。 ——进来做题。 还是让身强力壮的身份来吧,幸好「监工」喝酒去了。 漆黑的小巷,与喧闹的主街只有一墙之隔。一个身穿宽松休闲装的男人,把头上的渔夫帽又压了压。他微微抬头望去,高级旅馆的二层窗口,正透出柔和而明亮的光 第42章 对半推理 安室透在邮轮上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伊深一家人。 要知道, 在各色来往的游客中,如果说谁有可能和他调查的目标有关, 一定是单看作派就出身优渥的伊深常章,他身旁的富家小姐,以及明显具备身居高位气质的父亲。 在试着套了几句近乎之后,得知对方是枡山家的老友,完全是意外之喜。 不过,也因此被枡山义贺误会成为了妄图上位的「掘金者」。 伊深昭信是人鱼岛[特殊庆典]的常客,从他身上,一定有信息可以挖掘。但是老者有着商海浮沉多年之人特有的谨慎和姦猾, 讲话更是滴水不漏。 相比他来讲, 情绪几次波动的伊深常章就容易攻破多了。 年轻男人在走廊里和父亲的秘书吵架,安室透走出去劝了几句,伊深常章便气鼓鼓地表示要去喝酒,随口邀约了看着顺眼的他。 安室透自然顺势答应下来。 告知枡山瞳继续整理材料后,两个大男人来到了岛上的一家酒吧。 这是一间不伦不类的酒馆, 与其说是时髦的ub,更像是住家的卡拉ok店。关东煮浓郁的香味飘散在屋内, 旁边常客还在管老闆娘要手磨的芥末。浓厚的乡下气氛蓦地在这种地方体现了出来, 伊深常章拧起眉头,安室透假装没看到公子哥的不适应,笑着同他坐了下来。 第97页 「你们这儿的招牌酒是什么?」 他问正在卖力擦桌子的老闆娘。 「我们什么都有啦,马天尼,莫吉托,还有梅酒。」 伊深常章黑着脸不搭话。 他很怀疑这家店的调酒技术。 「马天尼的底酒是g和verouth, 你不如选一种加冰?」 善解人意的同行者道, 伊深勉强点点头, 「那就g吧。」 他们沉默地喝了十几分钟。直到伊深常章忍不住重重把玻璃杯扣在吧檯上。 他脸色很差。 「娶,娶,娶……非要我娶金沢家的小姐!」 「金沢家?」 「就是幸子啊,幸子。」 「你不喜欢她?大小姐脾气很差?」安室透刻意迎合对方的言语。 「那倒不是……」 伊深常章出奇地彰显了风度,「幸子……没什么大毛病……在父亲选的几个人当中,她算是好的了。」 他撇了撇嘴。 「那你是心有所属?」 「也……不是。」 表情阴郁的年轻人嘴上否定,表情却不是那么说的。 安室透瞭然。 他伸手招呼酒保,让对方又上了一轮verouth。 「呕, 这家店的东西可真难喝。」 伊深常章只喝到一半便忍耐到了极限,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对安室透说道:「走!我带你去个喝酒的好地方!」 安室透讶异地挑挑眉。 他们来到一间不太起眼的庭院,走进去绕了三个回廊,才发现这里原来别有洞天。 在此之前,安室透已有所怀疑,可是也没想到岛上竟然真的有这样一个私密俱乐部。门口守着的侍者人数不少,均是一言不发,保持着一种绝对的安静,黑铜大门沉重而肃穆。 伊深常章也没说话,只朝着守门的人员晃了晃一枚印章。 对方核对了上面的名字,指了指他身后的安室透。 意思是,您要作为担保人,为后面的先生提供进入权限吗? 在伊深常章点头之后,侍者把两人放了进去。 他们走过幽深的走廊,墙壁两侧印有奇怪的图案,有点像波浪,又有点像花朵。抽象的画风,昏暗的光线,安室透来不及仔细判断,只觉透着一丝诡异的气息。 伊深常章应该是跟着父亲来过这里一两次,因为安室透留意到他拿出的印章上刻字是「伊深昭信」,也就是说,真正有这里的出入权限的是他的父亲。他对路线不太熟悉,全由打扮齐整的侍者引领。对方将他们带至一间编号65的金属门前,做了一个欢迎进入的手势。伊深把手里的印章放在门口,另一名侍者弯腰举着托盘接过。 二人进入屋内。65号房间的布置带有鲜明的昭和感,大面积运用了紫、黄色等饱满的颜色装点。镶嵌彩贝的茶桌,老一代人喜爱的松鹤纹饰,角落,一枝白梅插在古朴的陶制落地花瓶内。 「这是属于我父亲的房间。 伊深常章说了进入俱乐部后的第一句话。 玉虫涂质地的托台上,有一本陆奥纸的仿古卷册。 他把卷册推给安室透。 「你能在这里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年轻男人笑得肆意,还带着点报复般的炫耀。 安室透接过打开,勾起嘴角。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他们最终先选择了喝酒。 伊深常章似乎也只是为了找人倾诉,他开始反覆讲述自己烦恼的心情,不解释缘由,只一遍遍抱怨。安室透也不多问,像个好脾气又投缘的酒友。 一轮又一轮价格高昂的烈酒下肚。 伊深常章突然冷笑一声。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要带你来吧?」 「因为我知道……你,你就是那种人……像,像我父亲一样的人……不是说你现在就是……」 他眼中透着血丝,两颊发红,说话颠三倒四。 「那个女孩是你的目标吧!」 安室透猛然想起枡山义贺的话,他理解了眼前人的意思。 伊深常章也认为他是个掘金者。 如同这间俱乐部的性质一样……丑闻会成为把柄,丑闻也会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心理距离。 只一秒他就做出了决定。 「你看出来了?」 他笑了,抛下温和的假面。此刻的他,完全是一个心比天高的年轻人,对自己的计划胸有成竹。 「我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伊深常章嗤笑,「省省吧……看不出来你的想法的……也就那女孩年纪还小……」 「你真是选了个好目标,身家有保障,身体还差得要命……不用像我父亲一样忍耐四十年,看那丫头的鬼样子,大概忍个十年,你就能送她生花祭坛了吧……」 生花祭坛,他指的是葬仪。 伊深常章越说越觉得好笑,干脆哈哈哈笑了起来。 安室透忽略心里的不适,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你的父亲?」他问。 「怎么?我以为这在圈子里不是个秘密了。」 伊深常章仰着头,胡乱比划,「我爸是婿养子,他攀上了我的母亲……现在又指望让我去攀上别人……霓虹的纺织业已经玩完了……」 他的话越来越跳跃,还不忘恶狠狠地给自己灌酒。 安室透把酒杯放在唇边思考。 已知,伊深常章不喜欢他的联姻对象。对了,他喜爱的多半是他父亲身边那位穿西装套裙的秘书小姐。在霓虹全国纺织行业衰落下去的今天,伊深会社无法独善其身。靠着自己的婚姻完成阶级跨越的伊深昭信不甘心,强硬地要求儿子必须选择合适的对象结婚,以挽救自家的产业。 第98页 这故事不算有趣,也不算少见。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房间,这间特殊的俱乐部。 设立的原因是什么呢?只是为了让这些政经界的人士有个消遣的场所吗?背后的人有什么意图? 纯粹靠着非法服务捞金?还是借着丑闻大赚一笔,或者间接控制这些人? 岛上的监视多半是他们安装的。有能力建造这样一个销金窟,出于谨慎,对目标人员进行监视也不难理解。 和打着长生的人鱼岛有什么关系吗?那只是他们的幌子?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带我来这里……」伊深常章又喃喃了一句。 安室透想起让枡山瞳梳理的人物册,他藉由组织的关系调出的材料。 冥冥中的暗示,宴会上的寒暄……怪异感的源头…… 他实实在在地饮下一口烈酒。 如果他的想法能被那些资料证实的话……来访的宾客间,应该都有姻亲关系。 这会是巧合吗?有可能,毕竟讲究血统和强强联合的豪门,在子女婚姻上,选择门当户对的另一半是最常见不过的操作。但是一场宴会上出现的所有人之间,都有这一辈或上一辈间的姻亲关系,不是太奇怪了吗? 背后无人操纵的机率极低。如果全是传统华族还能解释,新秀亦掺杂其中。 若是有人操纵的话,难道那些人的目的只是为了在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家中间担当中间人吗?他们的「服务」还包括婚姻介绍? 并非完全不可能……可是…… 「非要我和幸子来这里……」 什么样的婚姻要在特定的场合下被认可? 他联想到祭台前的宣誓。 教堂里,天主教徒的誓言……犹太教结婚另一半要入教……信仰! 金沢幸子作为候选人之一,真的是老者伊深昭信选定的名单吗? 还是,这些人选名单的拟定者,是他们共同的组织呢? 非法教派控制信徒的常用手段:掌握他们的婚姻。他们会把「根正苗红」的下一代也握在手中,并且继续为他们择定结婚对象,表现好的,忠诚的信徒,他们在组织里的等级也会随之提升。团体会从其中选出典范代表,用自身势力「哺育」他们的事业,以示嘉奖。 伊深昭信为儿子选择的婚姻就是如此。那不仅是另一个豪门,还是献上的衷心。他希望以此在团体评估时获得「加分」。 想明白了这一切,安室透难以抑制心中的厌恶之情。 [枡山瞳]已经睡下了。 玛克酒仿造[自己]的笔迹,把不同人之间的婚姻关系逐条列出。 她哗啦啦翻了一遍材料后,已经将整个人员架构记在了脑子里,现在只是把脑中的图谱拓到纸上。 「哦,这个人,三代都是忠诚的人鱼教会员了嘛。」 不知名的教派当然不叫人鱼教,她随口起了个代号。 什么情况下,琴酒和雪莉这样保密程度极高的组织成员会写下真名? 人鱼岛,长寿婆的庆典也会有参与人员的签名环节,人们怀揣的是对好运和祝福的希冀。岛袋君惠,她所在的神社巫女一家,多半与这一切无关。 而琴酒和雪莉他们,参加的根本不是那场游客的庆典。也不是枡山瞳和叔父去过的那一次[高级聚会]。虽然用的纸大概是同一种类型吧……可是等级完全不一样。名单会混淆在一起,应该是别有内情。 枡山瞳回忆原本时间线的名单。和她签字时的不同,那份名单,有着极其明显的顺序。 每一栏都有标号,正常情况下,所有宾客来的先后次序不同,会做的是按照到来的时间写下名字。可是,那本名单,更像是依据不同人的身份背景,先行排列好了顺序,再让大家依照自己的「号牌」把名字填在相应的位置。 也就是说,有这么一个场合,每个人都有固定的号码,他们会在对应空当写下真名。 像前任日银一般的政治人物,尽管他们已经不在职了,可不要忘记,整个国家都是以血统论的……银行家的儿子还是银行家,议长的儿子也能成为议员。他们当下不在其位,不代表家族后辈不是炙手可热的当红人物。 由这些人构成的教派,或者组织,叫什么都好……在原有的故事里,组织的行为是……首先,负责查看人鱼岛情况的成员出动,如这次她和波本担任的角色。他们发现了岛上有一个教派,靠着教义,金钱、姻亲构成巨大关系网,保持运行。 之后,这个消息返回黑衣组织,面对和自己定位稍显重合的「对手」,boss会如何选择? 彻底毁灭吗?没有必要。就算真有这种打算,老练的国际性的组织,也会像在对待他们经手的每个目标一样,先利诱,交涉不成,才会考虑「翻脸」。方便麻痹目标,方便从长计议。 所以,琴酒和雪莉的出行既是交好,也是试探。 人鱼教派把地点选在这里,他们的教义绝不可能与[长寿]和[永生]无关。 如果说有一种东西能让所有年迈之人,不论何种身份,都能感到共鸣,那一定是对死亡的恐惧。 人鱼教也许真的在[永生]方面做出了什么成果,也许没有,只是对内编织了谎言……也许……他们不缺乏财富,很可能有过一定的研究。 那么,研究结果有没有作用?效果到了什么程度?只有专门的科研人员才能断定。这才是雪莉上岛的缘由。交好,试探之外,还有判断。 第99页 组织派出的第二批成员,至少在表面上,是抱着交好的态度接近了教会的中心,甚至不惜写下真名以示诚意。日后,假如黑衣组织吞噬了对方的势力,这点风险自然不算什么。如果没有……鬼魅一样出身不明的琴酒,出生起就呆在组织里的雪莉……对方若有心调查,能查到哪一步?可以作为探测他们实力时的参考。 安室透彻夜未归,回来的时候,对上一个气呼呼的二井麻梨子。 「安室先生,您怎么能这样?」 女僕很不满。 「都说了是出来玩,为什么要给小姐布置那么多作业!」 「你看到了?」 安室透脸色一黑。 「没,没有……」麻梨子被以往一直很和善的家庭教师吓了一跳,「小姐发烧了,还抱着自己的笔记本,我拽都拽不下来……」 盖着厚实被子的少女格外虚弱,她不时急喘几下,肉眼可见的十分难受。 安室透昨晚喝得也不少,如今醉意未散,头痛欲裂。 「您还……」方才激动下,离得远的就开始指责他的女僕走了过来,发现男人还一身酒气,更气了。 「您竟然还去喝酒了!」 「不……抱歉,是我不对。」 老老实实认错的家庭教师,让女僕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那您看好小姐哦,我现在要去煮点粥。」 「好……」 男人手臂支着自己的下巴,斜靠在枡山瞳床边的一把椅子上。伴着她急促的呼吸声,他也慢慢感到了困意。 再次睁眼时,本该属于白昼的眼前一片漆黑。他的手腕被粗糙的绳索勒住,双臂背在身后,掌心触碰到的,是另一人略显冰凉的手 第43章 说谎要义 「谎言的要义是什么?塞西利娅?」 思维宫殿里, 温柔的绅士靠在路易十五式风格的沙发椅上发问。 「……隐瞒事实。」 「还有呢?」 「呃……」被高烧困住的大脑少有出现了滞涩,站在老师面前的少女用力眨眨眼,她晃了晃脑袋, 一只手撑上了额头。 「……捏造事实。」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正常人会把捏造事实, 放在隐瞒事实前面先说,不是吗?」 「但……」 「罢了, 这些不重要。」威廉的红瞳里透出宽容,「谎言要想得逞,隐瞒与捏造通常是共存的。然而,有时候,单是隐藏信息, 也能达到目的。」 「我知道。」 「要小心情绪, 越是激烈的情绪, 越难以隐瞒, 它甚至比逻辑上的漏洞危险更大。毕竟,你的对手经过思考才能发觉逻辑问题,可是, 如果表现出错误的情绪, 就会在第一时间被他人感知到……那么,怎么隐瞒情绪?」 「我不会让别人察觉到我的心情。」 「如果失败了呢?如果喜悦、悲伤、痛苦,再也按捺不住……那我们应该做的是……」 「移花接木。」 [枡山瞳]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承认这份情绪的存在, 置换它产生的原因。 共享意识里,[玛克]的思绪传来。 ——是本体更容易想到过去吗? ——到哪儿了? ——快到目的地了。 在房间里,面对发烧昏迷的少女和入睡的波本,袭击者重点关照了后者。枡山瞳披着玛克的马甲思考, 决心将计就计。来人目标不是灭口, 是挟持。对她来讲, 只要能亲眼看到人鱼教的成员,就等于收集到了无数的信息……神态、体型、衣着、面貌……一切细节会化作标籤,被一丝不差地存在脑中。而[知道]就是[掌控]……这也是她上岛的理由,要是幕后主使再出来在她眼前晃一下,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波本只是浅眠,在他被七氟烷无纺布捂住口鼻之前,枡山瞳注意到男人的手腕轻微动了一下,应该是准备反击,可当他意识到对方的打算不是痛下杀手之后,便也趁势假装中计,以便得到幕后之人的更多消息。 有风险吗? 当然有。 风险很小,依旧存在。比如,也许对方预备直接将他们扔入海中……不过,利用的意图还是排在第一位的。波本昨晚去的地方,踩到了对方的红线。 安室透很清楚他将自己的生命,还有枡山家那个女孩的生命都置于危险之中。但是,机会难得,对方接下来的举动多半是要求他们加入这个组织。粗鲁的邀请是一场下马威。看来,昨天伊深的行为或者某句话暴露得太多了。 由于有意识地屏气,他实则没陷入深眠,不过,被牢牢捆住之后,又过了一阵,他才在黑暗中彻底清醒。少女和他背对着被绑在一起,周围一阵阵颠簸……他们被装在一个大箱子里,正朝某处进发。 安室透扯了扯另一人的手腕。 没反应。 他等了一分钟左右,又轻轻晃了晃她。 他们口中被塞了东西不能说话,安室透再次拉了一把少女的手臂。 这次,她动了,力气很虚弱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太好了。 想了想接下来的交涉,保险起见,安室透决定和枡山瞳同步剧本。他开始在她手心写字。 【野心】【爱情】 写完关键词之后,担心她辨认汉字有困难,他又划了一串字母——gold digger(淘金者)。这词最初用于称呼一心嫁入豪门的拜金女郎……这下,她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吧。 第100页 少女在他手上画了一个代表肯定的圆圈。现在,他们的身份从[大小姐和家庭教师],彻底变成了[痴心大小姐和不怀好意的家庭教师],应当很符合岛上教派的胃口。 安室透放下心来。过了一会儿,他又画了一个问号。 意为:你还好吗? 少女又回了一个圆圈。 我还好。 希望她再坚强点吧。安室透想,他正欲抽回手,少女却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这次,她不再画符号,而是缓慢地,很艰难地写下几个字。 【人情】【arc】 arc andy,玛克酒……难道…… 她最终也用了一个问号。 ——我配合你,是否能抵过玛克上一次欠下的人情? 安室透领会了她的意思。之前的美国之旅,在对辛多拉公司的处理上,玛克要求波本多缓一段时间,给少女出手的机会……尽管这件事最后完美解决了,她发现了对方的财报漏洞,联合券商做空了这家it企业。可最开始的时候,波本当然承担了一部分行动失败的风险。为此,玛克才会说欠他一次。 一直无比配合的少女忽然发难,提出交易,是看在他现在有求于她? 这真是……厉害的眼光,精准的出手时机。 上次,安室透没记错的话,玛克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允许她插手……少女是在事后意识到的吧。有代号的高级成员,组织干将,话语绝情的冷酷男人,一直在关照她小小的任性,她不合时宜的好心。 所以,这次她也要替他偿还,藉机把他允诺出去的利益……不管那是什么,再拿回来。 周围没有大的动静,听不见任何人的交谈,被禁锢的两个人在箱中跌跌撞撞,女孩的手指纤细而脆弱,环在他手腕上的力道并不重……他们之间体力差距太大了……纵然如此,她还是态度坚持地攥着他,落下的每一笔都体现了决心。 【!】 这次是一个重重的感嘆号。 ——不同意的话,就一起去死吧。 如果她能开口的话,不知道会用什么语言表达呢? 此时此刻,这个感嘆号,无疑彰显了一种疯狂……稚嫩的疯狂。 安室透回忆起那日码头袭击后对事发地仓库的调查。 玛克只受了轻伤,现场如同被高空轰炸过一般,身为公安的降谷零异常愤怒,而另一面,身为组织成员的自己,偶尔,也会在脑中某个角落,被纯粹的疯狂感染……像侧身开车越过重卡,再把油门踩到底飞跃断桥…… 呵。 他默默地笑了起来。 差点忘了,再怎么无害,她都是组织的成员之一。 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安室透的蓝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好。 他在少女的手上回画了一个圆,做出了允诺。 ——很合算。 【自己要回自己欠的人情完成】 [枡山瞳]发着烧,对表情管理都弱了几分,正好当下一片漆黑没人注意,她满意地扬起嘴角。 他们所在的特殊载具被轻轻放了下来,门打开了。 橘色的光线从外面照进来,发光源是晃悠悠的烛火。 口中堵上的东西被取出,安室透慢慢抬起头,换上呆愣愣的表情,他缓缓地眨着眼,如同刚从昏迷中醒来,意识还不太清楚。 「你,你们……」 身后少女或许是不善伪装,她干脆保持着一动不动。加上本来袭击者也知道女孩的病情,倒不太意外。 「这就是……」一个黑袍的看不清面目的人举着烛火,很恭敬地对更远处的一个人说着什么。 【中层成员?】 枡山瞳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 他们周围像是一间祭室,墙上、地面上,都有着扭扭曲曲的花纹,宛如海波……安室透记得,这是昨晚那间俱乐部里使用的图案,看来是他们的图腾?海浪、大丽花,金蓝色。 「你们是否愿意皈依我教?」 远处那个人走上前来,他穿着相同制式的黑袍,声音沙哑而低沉。 枡山瞳看了一眼,有点想笑。 「您是……伊深前辈?」 安室透没办法说服自己装聋作哑,正常情况下,刚认识的和善的商业大佬转眼成为了□□徒,还要招揽你,出身普通的年轻人应该是比较害怕的……正是如此,他的定位是会恐惧,而不是会变傻。 认出来对方是伊深昭信是很自然的事,对方也觉得他们没有逃脱的余地,没怎么用心伪装。 伊深昭信就是这么想的。 这两个人要么加入,要么死。 该死的愚蠢的儿子,就会给他找麻烦!昨晚,知道儿子带了完全不够了解的陌生人去了[俱乐部]之后,他就一阵头大。他当然不是虔诚的信教者,加入这个组织,无非是有利可图。如果自家企业发展顺利,伊深昭信也没打算非拽着儿子陷进来。他有着趋利避害的商场人士的本能。 「年轻人。」伊深昭信笑道,他拿出自己做生意时的友善面目,「这么将你们二位……请过来,多有冒犯。」 他看了眼安室透背后的女孩。 「枡山家的孩子,我也是很熟悉了……喂,还不给他们解开!」 有一人闻言走上来,默不作声地将绳索放开。 【手部伤痕细长、陈旧】【气味】 第101页 这个人是常于海上撒网的渔民。 「人鱼教」多少招揽了本地居民作为势力啊,嗯,这倒是难免的。 共享意识。 ——玛克,跟上来的时候,小心当地人的目光。 ——了解。 伊深昭信望着解开绳索后满眼迷濛的少女,担心她会哭泣,连忙对她说:「我和义贺是老友了,这你也知道,你叔叔一直想要加入,就是前些年太忙了……」 ——如果他真那么不识趣,我根本不会将重要的位置给他。 在伊深眼中,提及亲人后,女孩的情绪好了点,她向后颤巍巍地躲了躲,双手捏紧了身边金发年轻人的外套。 「老师……」 求助、信任、依恋……种种情绪一览无遗。 就这,义贺居然还觉得他的侄女不可能遭人拐骗? 伊深昭信欣赏地看着安室透,完全将他当成了和自己一样「机灵」的野心家。 他无意当面戳穿对方的心思,毕竟,要眼前两个人加入教派,目的是背后的枡山家,戳破现在的[家庭教师],未来的[上位者]的狼子野心没有必要。不如说,少女保持对男人的爱恋更好,这样的话,只要说服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就可以了。 他把谈话的重点偏向家庭教师。 安室透在身旁少女靠过来的时候一僵,紧接着,他就很自然地把手臂挡在她身前,做出保护的姿态。她的额头靠在他的背后,一抖一抖的,多半在真的抽噎。 她只朝他唤了一声「老师」,效果出奇的好。 本就对自己的行径多有误解的伊深昭信,立马对二人的关系深信不疑,认定他们是暗中发展恋情的小情侣。男方别有用心,女方懵懵懂懂。 「……所有成员互相支持,你肯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要知道,只靠着女婿的身份,还是会惹人闲话的,但是,有了实实在在的功绩,到时候,你站到什么位置,都不会有人对你说三道四。」 「嗯……」安室透假装陷入了纠结的思考中。 「小瞳?」伊深很刻意地亲和道。 少女又颤了一下。 「别害怕……你喜欢他,是不是?」 片刻后。 「嗯。」她的回答声如蚊蚋。 「那你一定不想让别人看不起他吧……」 「我会帮他的。」 噢,差点忘了这家丫头好像有几分才华……伊深昭信换了种方式,开始勾画美好前景,「那你们一起把从爷爷那里继承的家业发扬光大,这样不是更好吗?」 「在商场上,单打独斗是行不通的。」 「……我听老师的。」少女年纪还小,终究露了怯。 年轻人也不是完全不害怕,他脸色发白……伊深昭信莫名得意起来,「海神会祝福你们的未来……所有成员,我们都有着幸福的婚姻和家庭。」 ——我要吐了。 枡山瞳感觉发烧引发的噁心在加剧。 ——这种人的企业,为什么不能早点倒闭? 公安警察决心回头就联繫税务部门 第44章 未竟之语 正当伊深以为自己的话术行得通的时候。 「我们不加入会怎么样?」安室透忽然说。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拉了下来。他嘴角下垂, 眼神浑浊中透着凶狠。 「那就由不得你们了。」 「出来游玩一趟就失踪了,想必我的老友会很痛心吧。」 这下,威逼利诱凑齐了。伊深昭信看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嘴唇蠕动了一下, 不再说话,他冷笑了一声。 「你是个聪明的男人。」老者道,「不至于一意孤行地撞到头破血流才知道回头吧?」 「我们加入。」 年轻人眼中浮现恐惧和屈服, 毫无疑问, 不管是哪一条理由, 他被说服了。 安室透转过脸确认少女的意见。 「你说好吗?小瞳?」 「如……如果我们答应, 要付出什么?」 枡山瞳道。 毕竟是家族精心培养的后代,关键时刻尽管惧怕, 还有追问的勇气。 「你想多了, 我们所有人之间没有付出和剥削这一说, 这是个互相帮助和扶持的大家庭。」 「可是……」枡山瞳还在犹豫。金发的家庭教师将手按在大小姐的肩膀上,温柔地说话。 「没什么不好的, 我们可以相信组织, 你说对吗? 他加重了「组织」二字的读音。 「好。」 少女迟疑着, 最终点了点头。 伊深昭信露出满意的笑容。 「太好了!」 「你们来得正好,我们马上就要举办一年一度的聚会了。」 异教徒的庆典居然还有几分庄重,尚未赢得光荣的参与资格的二人只获得了围观权,还是被监管下围观……安室透留神关注着每个细节,尤其是不同的出席人员,他身旁的少女坐在伊深昭信好心提供的椅子上, 姿态萎靡而虚弱。 来来往往的人均着一身黑色的长袍, 兜帽边沿垂至鼻尖。借着四周角落篝火盆跃动的火光, 能辨认出织物上有着不同密度的纹路……想来越华丽, 代表等级越高, 仍旧是金蓝底色,海波与花朵相间。整个空间大概有一座中等的教堂大小,风格也与神学建筑有几分相似,凝重而神秘,砖石垒起的拱形廊柱,一扇鲜艷的圆形彩色玻璃花窗在离地三四米的高处,隐隐倾进日光。 第102页 两个人在祭坛侧面的通道处。 ——他们大概觉得,被盖住半张脸,又有这么多人,被看到也记不住什么吧,还没有证据。 枡山瞳对系统说。 ——您还好吗?宿主。 ——没问题。 经过一场顺带的表演后,枡山瞳来到了自己这趟旅程的重点,她一动不动保存体力,唯有大脑高速运转。 思维宫殿内,少女磕磕碰碰地奔跑,开出一条又一条走廊,为所有目标建立他们的专属房间。 【银行家微胖轻微神经系统退行年龄预估:65至70岁……】 【警务系统军旅经历左肩有旧伤年龄预估:60岁……】 …… 他们果真有一个签名环节,仪式最初,许多人按照序号一个接一个地上台……接下来的后续仪式大概是会有高等级成员的婚礼等安排,饱受信任的参与者会露出真面目,等级不够的二人被移回了最初的地下室。 通过服装、站位等消息判断出主要上层和教主的人选后,枡山瞳对教派的情况心中有数。 ——这就是boss的聪明之处了。 她不忘对系统感嘆。 ——迄今为止,也不肯在我眼前出现一次,是世界意识在保护他吗? ——没有那种东西…… 「你还好吗?」 「醒醒!」 「小姐?小姐!」 在表示随后会交出个人印章以示诚意之后,安室透和枡山瞳被扔回了旅馆房间。严格来说,他们只失踪了几个小时。二井麻梨子接到旅馆侍者的通知,以为他们去岛上医院看病去了。 可是,回来的小姐明明情况更差了啊!她的脸色都白到近乎透明了! 温度倒是已经降下来了。 ——与其说是发烧,不如说是和老师一样的用脑过度后遗症。 本体彻底掉线,枡山瞳顶着玛克的身体,为之前的行动扫尾。为年度儒艮之祭圆满举行而庆祝的当地居民中,她发现有一个身影无比眼熟。 海神教的教主。 ——这个名字有比之前的[人鱼教]好到哪里去吗? 系统吐槽。 在人群中乐呵呵的男人就是个非常一般的普通人。脱离了神圣的祭坛,昏暗的环境,诡异的氛围之后,他没什么特别的。 ——要是现在给他一枪,不知道会怎么样? ——您别冲动。 ——唉,真麻烦。 玛克转身扣上鸭舌帽,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对照手机屏幕上定位的红点,前往海神人鱼教派的总部。 ——这么大的牺牲,我一定得到手那份名单。 那份记载了所有教徒真实姓名的名单。 ——然后,把这些人像埋地雷一样,一个个埋到组织里怎么样?场面该多好看啊。未来会混战还是联合?黑方指数会上升还是下降?波本又会趁机隐瞒多少消息,抑或是抢先运用公安的势力下手?牵扯的全是上层「肱骨」,手段轻不得重不得…… ——您一个脑子已经宕机了,宿主,不如以后再想? 几日后。 因为病情改变了原有的行程计划,少女迟迟才归家。她倚在床头,和对面的女僕以及家庭教师说话。麻梨子见她好转很开心,手舞足蹈地讲述着岛上的趣事。在旁的安室透带着笑容听着,不时应几句。 「麻梨子,能帮我倒杯水来吗?」 「好啊。要加蜂蜜或柠檬吗? 「不需要,普通的热水就可以。」 「那我去啦!」 「说吧。」 「安室先生?」 「把她支开,不就是想跟我说话吗?」金发男人笑意不见,平静道,「什么事?」 「之前……」 明媚晨光下的少女,失去了那日黑暗中迸发的勇气,她忐忑地开口:「您说的话,还做数吗?」 「我,完成了配合的任务,对吧?」 安室透盯着她的眼睛。 「我应下的不会食言。」 「谢谢。」 几句谎言,一趟惊慌失措的旅程,看似没什么,对她几乎丢掉了半条命。尔后,他亲眼目睹,在那个教派的来人面前,她沉默地将家族印章放入了未知的木盒中……诚然,组织不会对枡山集团轻易放手……但是,才华横溢的继承者,确实赌上了她引以为豪的全部。 她偿还了玛克的人情债,听从了他的安排。 这似乎是她主动的选择。 可仔细想想,也许她根本从未有过选择。 「伊……」刚说了一个字,少女就哑了下去。 「那位……」她隐晦的代指,安室透听懂了。 「他所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叔叔认识他很久了,那天,我也看到了,有的人,身影很熟悉……」金发的少女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 「他们真的是,那些人……」 霓虹的大人物,政治家,华族,财阀……身居高位者愚蠢地信奉着永生,被邪异的组织操纵,进而相互缠绕,织成细密的蛛网,满载压迫感,笼罩在这个国家的头顶。讽刺的是,这样的组织还不止一个。 「爷爷自豪的家乡,就是这样的吗……」 「别说了。」安室透冷冷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对自己说这些,是她失态了。 第103页 很奇怪,少女总在让人见识到她黑暗一面的同时,又展现出几分天真。 被他的冷淡阻止了话头,枡山瞳微怔,水雾瀰漫在碧绿的眼眸。 安室透态度和缓了点。 「为什么说是爷爷的家乡?」他说,多少算是转移了话题。 「你不认为这是你的家乡吗?」 「我不知道……」 含泪的少女无措而迷茫。 「如果说……在一个地方,少有留恋你的人……与此同时,你因为外在难以被接纳,因为出身难以获得承认……要抱有怎样的心情,才能充满热忱的,把这片土地当作自己的家呢?」 少女垂下脑袋,像在呓语。 「我不是……我是……」 她试图作出解释,却失败了。 「请别在意,安室先生。」 「我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抱歉。」 安室透望着女孩融于阳光的金发,明白了她的未竟之语。 她是个父母早亡,又身有缺陷的孩子。唯一的爷爷也在几年前失踪……在孤独的成长道路上,仅有的能够称得上依靠的人选,是来自组织的成员玛克。 年幼的他期待温柔的对待,会为女医生的安慰,一度想故意打架让自己受伤。 而她会为他付出什么呢? 少女一半身子还沐浴在光明下,那是写作[平凡日常]的世界,另一半则踏入阴影,逐渐浸染了攻击与疯狂……这是她矛盾气质形成的原因。 他知道她问题的答案,但此刻的[波本]不能回答。 ——宿主?您…… 是不是黑泥超标了? ——不啊。 枡山瞳道。 我一直想听到殉道者的回覆。 事情暂告一段落。玛克回到了老宅,和波本进行了简单沟通。 当大小姐和黑发的男人重新合在一起出现的时候,熟悉的气场回来了,给人的观感,像夹带雷电的色雷斯北风来势凶猛,却停驻在临近深渊生长的绮丽花朵面前。 上次不该听女僕小姐的发言的,安室透想。 总觉得自那之后,他偶尔某些想法也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谢谢你啦,大小姐。」 波本挂上了最常用的笑容。 金发少女也回了他一个小小的笑。 枡山瞳对拿到手的名单相当满意。 执事推着大小姐的轮椅匿于庭院深处,神秘主义者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与此同时。 相泽夏美也在街道拐角处……举着长长的黑色探测器手柄,对目标进行近距离检查 第45章 漫长征途 这日, 机动队整个爆裂物处理部门被调去参与重要会议的安全保障工作。他们所持用的探测器,能够检测出夹带的窃听和摄像头等装置,此外,电子定时和电子遥控设备也会让探测器警报的红灯亮起。 单是想像以上的应用场景确实很酷炫, 不过, 事实更多时候是…… 「嘀嘀——」 「您好, 先生,我们这个场合是不可以带手机进去的。」 为国民服务的工作有时候就是如此朴实无华。最常被检测到的, 不是别有用心的犯罪者,而是疏忽大意,或者对会议注意事项不够敏感的参会人员。以小林警官为代表的三队成员们自然非常无聊。 相泽夏美也不能免俗,当然, 她面上还保持着礼貌的表情。尽管如此, 长相艷丽的女队员身穿特警制服,还是容易给人不够亲和的印象。 「这是哪个队的队员?脸怎么那么冷?」 临时过来抽查会议准备情况的政府部门负责人有些不满。 「不是啊,我觉得她态度还是挺好的。」旁边陪同的现场组织人员道。 「很漂亮, 不能再更温柔点吗?」负责人皱眉道, 「他队长是哪个?」 「哦,就是旁边脸更冷的那个。」 松田阵平正和来人据理力争。 「……我们是带着服务意识来的没错……可是, 谁也没有规定, 我的下属必须要额外承担起接待的任务吧。」 「……但那边缺一个倒水的服务人员……」 「那就默认是相泽了吗?我去给你倒水怎么样?」 被提到名字的女队员疑问地转过头。 「继续工作!没你的事!」 「松田队长!」萩原隔着几条通道就发现自家发小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 连忙过来对上突然提出抽调女队员的会议协调人, 「您好,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我们很愿意配合……」 ——没有萩原队长,我们队长该怎么办啊? 不少队员由衷感嘆道。 [相泽夏美]作为话题中心, 之后再没被叫到, 于是她重新低头专注于「扫雷」。 他当然不是没有那种意识。 枡山瞳想。 萩原研二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 就展示了绝不弱于组织卧底波本的推理能力,诸伏景光则同样心思细密,考虑周全……而松田阵平,看上去好像有时会很冒失,实际上,他只是自身的才华撑得起他的桀骜而已。被优先招揽到机动队,在一心要改行的时候,上司会本着安抚他的念头,在原本的故事里将他调往搜查一课,这是对富有才干的成员才会施加的特殊待遇。 现在的松田……没有印象中该有的某种从容和成熟,年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女队员余光瞥了眼半长黑发,笑容温柔的交际高手萩原研二……他的生命里,担起开导,讲道理,会「踩下剎车」的朋友还在。 第104页 「别气了。」 三言两语打发了提出过分要求的会议组织成员,萩原研二笑着看向松田,外人不在了,他便改回了习惯的称呼。 「小阵平,再冷着脸,部下都要被你吓到了。」 「哼,我就是……」 「好啦,下班后去老地方喝酒怎么样?」萩原道,「很久没去了,你最近到点都找不到人,在干嘛呢?」 「没……没干什么。」 「不对。」萩原眯眼端视着友人支支吾吾的模样。 「你这副表现可太少见了。究竟怎么回事?」 「我懒得理你!」 松田把滑落到鼻尖的墨镜抵回去。 「欸?难道你竟然在心虚吗?」 会议安全保障任务持续了一整天,不单是物品和人员检测,机动队的众人们同样负责了来回巡查的工作。结束后,每个人当日累计行动距离都相当可观,训练有素的队员们腿都快抬不动了,想到还有回家的漫长道路,纷纷一阵哀嚎。 「他怎么又来了?」 停车场里,认定开车也是艰苦工作的同僚们疲惫地把车钥匙插进锁里,然后,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极其碍眼。 十分烦人。 「竟然今天也来?可恶,明明上班已经很累了……」 「相泽也会很累吧,这男人竟还好意思让她送自己回家!」 文科在读研究生,濑川阳太,雷打不动地每周三、周五,即学校有课的时候,会从附近的东都大学分校区步行到机动队的办公楼楼下,接着坐上他们漂亮女同事的车扬长而去。 松田阵平立在茶水间的窗口边,静静地盯着楼下。 「哈!原来你在这儿!」 萩原像上次一样捧着杯子出现了,他嘴角弯弯,「小阵平,下班时间,你呆在这里做什么?」 他顺着窗沿望去。 「看什么呢?这个角度能看到的东西,站在三队办公室里不一样能看得到……噢。」 俊秀机灵的年轻人懂了。 他顿觉又好笑又莫名其妙。 「你……看着能顶什么用?」 「阴恻恻的,要是谁忽然抬头看过来,警视厅闹鬼传说又要重新兴起了……隔这么远,一张帅脸也顶不住,视觉体验还是很可怖啊!」 「我没看。」 「我还没说你在看谁呢?相……」 「研二!」 萩原话里名字还没说完,捲发英俊的三队队长就从「可怕的窗口雕塑」这一行为回神,像是整个人活过来一样,他跳起来越过萩原,直奔茶水间门口,还慎重地朝走廊左右看了看。 萩原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等到松田大步走回来的时候,沖他瞭然地笑了笑。 幼驯染的脸臭得要命。 ——为什么我要认识这样的发小? 松田阵平板着的脸上写着这样一行字。 「哈哈哈哈!」 「萩……」 阴恻恻的警视厅鬼故事眼见即将成真,萩原笑够了,他左躲右闪从好友「包围圈」里挤出来,才得意地喝了口咖啡。 「给我买个炒面面包,我就帮你分析一下。」 「哈?什么玩意?」 「我们在学校打赌时吃的那种,我晚上还要加班,想拿这个当晚餐……」 「加班愉快,混球。」 「欸欸!」 「你想说什么……」 「干脆你帮我把每周常规报告也写了吧!我也不帮你分析了,直接给你出一个必胜的主意!」 「我要走了。」 「别呀,小阵平!」 楼下,相泽的银色的汽车已经彻底开出视野,萩原拽住恼羞成怒的好友。 「说说看吧,你到底怎么想的。」他正色道。 松田和他对视几秒,烦躁地捋了把黑色的捲发。 「我不知道。」 「不,我不信……」 「你在说什么怪话,我走了!」 「……我不信我的朋友情商这么低……你都站在窗户边看着别人下班了……告诉我,你看着她的时候在想什么?」 「有点碍眼。」 「什么?」 「那个男人,最近总是一周出现两次,是她一起长大的朋友,说是现在住的地方也相隔不远,乘电车又不方便……」 萩原研二明白了,这是竞争对手很碍眼。 「等等,你不会是那个男人出现后才发现自己心思的吧。」 「我没什么心思。」 「小阵平?」 「别喊了,唉,」松田脸皱成一团,「不是……就,我也没想清楚。」 「你没救了。」萩原嘆了口气。 好友立马又一副要走的架势,萩原又拽了他一把。 「别拉拉扯扯的!」 「哎,服了你了,好,就当我帮你分析下关心的下属,行吗?」 「……你说。」 口嫌体正直的三队队长不再挣扎。 「你的竞争对手不足为惧。」 「哈?什么对手?」 「行,也不是[你的竞争对手],只是那位还在校园里学习的研究生……」萩原研二天生就懂得人与人交往那点事,在情感方面感知更是精准。 「他喜不喜欢相泽,我不能肯定,但相泽一定不喜欢他。」说完,他就闭口不言。 第105页 …… 「……为什么?」松田不情不愿道。 最终,好友如他所想一般追问,萩原露出胜利的表情。 他笑道:「因为我听队员说,那男人有时候会帮她做些家务事……」 「嗯。」第一次见面,好像就在为相泽收拾车子。啊,为什么这种事会传得到处都是啊! 「不管是怎样的女孩子,不,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在喜欢的人面前,尤其是在还没能和对方走到一起的时候,人的本能是表现自己好的方面。」萩原道,「啊,就像我如果遇到很喜欢的小姐,也不会猛地上去跟她讲多喜欢飙车一样,毕竟有的女孩子会觉得这很危险……相泽如果喜欢他,怎么会肆无忌惮地展示容易被认定成性格缺陷的一面呢?让喜欢的人看到乱糟糟的家什么的,不可能的啦!」 松田:「……」 「你是不是在回想相泽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些事?」 「……不是。」 「……有也没关系,自信点,小阵平,证明你们两个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了!」 「你很烦。」 「我伤心了!」萩原捂住胸口,「好心好意地帮你分析!」 「我还没想好……」 好友第二次说了这句话。 萩原不再打趣,他疑问道,「在我看来这种事很简单吧,几乎就写在你脸上了,你在犹豫什么呢?」 「我是她的上司。」 「嗯嗯,而她是你很欣赏的部下……哦。」 多年好友心有灵犀。 「她大学时就想当警察了,后来从公务员考试到被机动队录取,一路都是第一名……」对成为队长后手下第一个新来的队员,松田阵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记录资料。档案里的她很优秀,这背后,无疑是无数的汗水和努力。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喜欢濑川?不喜欢……」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我的……会喜欢还是不喜欢。 「但我知道她眼里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个。」 屡屡遭遇的隐形歧视,要耗费更多精力才能走到今天的征途。 「连我自己都还不太肯定的这点念头,实在是相比起来最微不足道的东西了。」 落日余晖下,好友英俊的侧脸逆着光线模糊不清,向来善于言辞的萩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并排站到对方身边,拿胳膊撞了下松田的肩膀。 「……报告,你答应过的,还替我写吗?」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这真令我震惊。 萩原想。 这般热烈而鲜明的心动,居然是好友口中「不太肯定的想法」? 「我要杀了他们……」 无处下脚的出租屋内,头发油腻腻地黏在一起中年男人脸颊向内凹陷,镜片上满是斑驳,他手里摆弄着不起眼的电线。 「都怪那些该死的警察……」 第46章 蝴蝶效应 滴滴, 嘀嘀嘀。 警视厅搜查一课对外联络办公室。 办公座位紧挨传真机的下村一男是负责媒体事务、对外公告等宣传相关工作的警官,他听到通知音,起身将机器吐出的来信拿在眼前。 「又是那封奇怪来信?」同事杉原在旁头也不抬地问道。 「什么奇怪……哦。」下村一男看了看传真机上的日期, 知道对方说的是哪件事了, 「有可能, 我看看,今年是不是数字0……欸?」 「怎么了?」 杉原久久未听到他回话,于是也从办公桌前来到传真机旁。 「……你在看什么呢?咦, 今年有字了?奇怪……」 只见不知名人士发来的传真上这样写道。 「我们是一群圆桌武士,愚蠢而狡诈的警察注意了。」 「在今天的正午与14点, 我们将以盛大的火花,维护日不落帝国的首位荣耀。」 「有本事的话,就来阻止我们。」 「我们将空下72号的座位,恭候您的大驾。」 「为表诚意,您将会收到一次灿烂烟火作为提醒。」 「这人在写什么啊?神神叨叨的?」杉原把纸张移到自己面前看完,又没好气地丢了回去, 「换了种方式恶作剧吗?」 他们作为对外公布了联繫方式的宣传办公室, 总是会收到这样奇奇怪怪的来信,但是, 这个连续好几年都在固定日期固定时间发来传真的怪人, 还是让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主要原因在于对方每次只发一个数字, 从「三」到「一」, 今年, 还以为会是个零呢…… 「有够无聊呢……下村,你发什么愣?」 杉原回身跟不做声的同事搭话, 却见对方满脸冷汗, 眼睛里全是惊恐。 他顺着下村的视线望去, 整个心也瞬时怦怦跳了起来。 窗外不远处,冒出了滚滚浓烟。 「距离警视厅大楼三条街的音像店发生爆炸!」 「有人伤亡吗?」 「没有,那是一个生意黄掉的老店,最近店主全家人正好外出旅游了……」 「是意外吗?」 「燃气管道部门反馈不是,现场勘察小组正在进行初步检查。」 「结果出来了!」 爆炸地点离警视厅不远,因而影响格外恶劣。好多警察都看到了爆炸发生的场景,关心这件事的人不知凡几……从基层警官到高层负责人。 第106页 松本警视密切关注着情况进展,事情发生时,他正和负责强行犯搜查的目暮警部交谈,后来,二人干脆一直呆在一起聆听各方发来的新消息。这时,和鑑识课、火灾二科刚刚完成通讯的部下赶来了,表情严肃地递过来一纸报告。 「确定了,不是意外。」 目暮警部立刻严阵以待,「那就是存在犯人了,我们马上跟进调查。」 「那个……」 对外联络办公室的下村一男走了过来,两名负责暴力犯罪调查的警官都直盯着他,气势威严。 「我觉得这个可能和那场爆炸有关系。」 下村期期艾艾地把传真交过去。 「上面又是烟又是火,还写着什么[提醒]……最重要的是,发来这封传真的时候,窗外正好发生爆炸……」 难道是有预告的预谋犯罪?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通知警备部的爆裂物处理班准备。」 松本迅速做出决定,命令下属前去递话。 机动队。 爆裂物处理班三队队员收到指令,相泽夏美正是今日待命出警的队员之一。萩原研二站在二楼窗边看着他们依次检查过防爆服、防爆盾等设备之后上车。松田阵平今日去了搜查一课所在的警视厅本部办公大楼汇报工作。 ——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他想。 队员们只上了车,并没有真正出发,证明目的地尚且不明,可是又存在随时需要出警的可能。 「首先,我们可以肯定的点是,这是来自犯人的犯罪预告。除非极致的巧合,否则……[提醒][诚意],看这些字眼,再加上这封传真发来的时间。」 「现在才上午十一点,传真正文里说了[正午和十四点],莫不是接下来还有两场爆炸?」 「多半是了。」 被张狂挑衅的警官们很愤怒,对方第一场爆炸竟然选在了他们办公厅周围。但是,他们不得不承认,不知名的传真发送者威胁非常有效,刚发生爆炸的现场,证明了对方有制作炸弹,真正将自己的威胁落到实处的能力。 「[武士][荣耀],这都什么跟什么?还有七十二号的座位?」 搜查小组的警官们百思不得其解。 「是杯户商场的摩天轮吧。」有一个男声道。 「为什么啊……你谁?」 倚在调查人员办公室门口的年轻男人穿着西装,一头短捲发,在室内还戴着墨镜。 「不好意思多听了几句,毕竟,爆炸案是我们的专场……喏,72号的座位,要说哪里会有这么多位置的圆桌,那只能是近些年杯户商场那边建起的,号称全国最大的摩天轮了。 「欸,松田你怎么在这儿?」 目暮警官夹着一叠资料匆匆走来。 「我今天恰巧来这边有事。」 「噢噢。」 听完来龙去脉的分析,目暮想了想,说道:「我认为松田队长的解释很有道理……不过,日不落帝国的荣耀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嘛,我也还在想……」松田道。 「警部,不然我们分出一部分人手,先去摩天轮的现场调查一下?」 「好,佐藤和高木已经去了第一现场……这个的话,白鸟你带几个人去。」 「是!」 「至于松田你这边……我们之前申请了排爆部门合作,爆处的人应该也会收到命令去第二现场的。」目暮警部道。 「是的,他们会立即出警……等等!」 松田出声叫住从身边走过的白鸟警官。 「麻烦您也带我一起去现场吧。我们支队的队员今天是次序第一的待命队伍。」 「车开走了……」 警备部这边,萩原研二瞄见出发的运输车背影。 「看来是情况推进了,有了目标啊。」 杯户商场附近非常热闹,接到上头下发的安排后,附近警署的警员开始疏散人群,等到相泽一行人抵达的时候,摩天轮上已空了大半。小林建一作为副队长,是队伍里经验最丰富的那个。 他依照收到的命令,跟现场警员沟通后,便站在摩天轮靠近地面的入口处,一个接一个审察着晃悠悠经过的游览舱,不清楚情况的游客们接到通知依序退出。有些人在落地的时候逃一般地跳下来,被旁边的巡查叮嘱小心脚下。警员们一边宽慰着这些人,一边不失坚定地劝离另一批人,有滞留意图的,想看热闹的。 小林立在警员们身边,用肉眼检查舱内情况。他通过对讲机联繫相泽等人准备探测器材,等到人员撤离后再上前仔细检查情况。 被特意嘱咐,需要着重观察的72号游览舱逐渐靠近眼前。 小林迎上前去,果然在座位底下发现一个长方形的不明物体。他顿时心情紧绷起来,就在这时,身侧,最后的游客已经从出口处离开,于是副队长想了想,打算自己直接进去。 「我来吧!」身后女声道。 在小林的示意下,旁边负责配合的游乐园工作人员正准备着关停机器。听到相泽的话,小林扭过脸,换上防爆服的女队员朝他笑得坚定。 「情况应该不复杂吧?」 「嗯,看样子是个挺普通的类型。」不然,他也不会立刻决定要上了,正是有自信在短时间内解决,小林建一才打算登上游览舱。 第107页 「那让我去吧,我的水平能够应对,况且,现场状况还不能完全明确,万一有突发情况,需要您来组织安排。」 他们收到的讯息,是摩天轮72号舱可能有爆裂物存在,不确定真假。在松田阵平提出推论之后,搜查小组的刑警们也给出了其他很有道理的猜想,其中几个地点还真找到了疑似爆裂物,然而,据说目前为止检查出的都是假的。 有部分人开始觉得,这是一场过分的恶作剧。 相泽夏美独立出过不少任务了,小林对眼前境况做出判断,认为她说的有道理,再加上防爆服都穿好了……副队长点点头。 「那万事小心,注意安全。」 「好。」 …… [相泽夏美]上班第一日。 枡山瞳走向爆裂物处理班三队的办公室。 刚刚和萩原研二在吸菸室完成了友好的借火互动的女警马甲双手插兜,脚步轻快。 「宿主。」系统突然发声,「角色[萩原研二],您的行为对他产生了影响吧?」 「什么行为?」 「在原本的故事线里,他本该……」 「本该什么?你又不提供角色情况,我不记得了……」 「您真的不知道吗?」 「开玩笑啦,我知道,他原本该在工作第一年就殉职的,对不对?」 「是的。」 「是蝴蝶效应。」枡山瞳道,「我刚才听他自报家门的时候,也在纳闷呢。」 「不过,我很快就想清楚了……boss给我的第一个考题,你还记得吗?」 「您是说……」 「[码头]。违禁品走私,是占比很大的一部分……大大小小的组织,谁都能横插一笔不说,每天还往东京都内运那么多爆裂物原料……我可不想自己哪天忽然被随机报复社会的失败者威胁到,缘由只是因为他买炸弹原料像买波子汽水一样方便……真那么死掉,不是太可笑了吗?」 「我才不管这是什么充满「犯罪小天才」的特殊宇宙……」 枡山瞳语调淡漠,连带[相泽夏美]漂亮的桃花眼也变得幽暗起来。 「不够格的人,统统给我滚下牌桌。」 系统一时无语。 「……所以,您就劝犬金组的老大,发展培育偶像事业吗?」 「啊,那不是很好吗?」 少女嗓音瞬间欢快起来。 「转型才是王道!超吸金的!我听说他准备自己写歌了!还会填词呢!第一首单曲叫《爱的结拜酒》……」 「请给我——恋爱的结拜酒,我的结拜酒——就给你了……」 她甚至哼唱了两句。 「……就是好像偶像人选还没找到。」 第47章 抉择困境 「你说不干了?」 「我想过了, 我不是这块料……踏踏实实挣钱也挺好……」 两个鼻青脸肿的男人,在出租屋内擦拭着脸上的血痕。其中一人戴着眼镜, 镜面上是密密麻麻的裂纹。他狼狈地摘下眼镜,试着查看情况,最后气急败坏地把东西丢远。 「我们为这件事准备了多久!你现在说不干就不干了!」 「喂!你小点声!」同伴着急道,「一会儿邻居听到了!」 「大晚上吵什么吵!」邻居果然发声,据说那是个本地某帮派的小混混,平日里在楼梯上撞见时,对方一身肌肉,满是纹身。 两个略显瘦弱的男人只得丧气地坐在地上, 小声说话。 一心打着退堂鼓的同伴又试探性地摸了一把自己的伤处,「嘶」了一声。 「今天的情况你已经看到了,我觉得, 对方怕不是便衣警察。」 「哪有这种警察!」 眼镜男这么说着,可心里和同伴想的一样。谁让码头的来人不仅推翻了之前和他们谈好的交易, 还毫不客气地收拾了他们一顿, 话里话外都是嘲讽。 肯定是黑吃黑的条子想讨要好处!可恶, 连这种人也看不起他们! 他把目光投向一塌糊涂的出租屋,为了抢劫银行的「大计」,他们准备了很久, 从选择目标, 踩点,到制定行动计划……他甚至选择了身边这个略显懦弱和好心的男人当同伴,理由就是对方懂得相关的制作技术。 在原料购入上, 两个人遇到了难题, 原先好不容易拉近关系的灰色地带专业人士改了主意, 帮派也否定了交易。原本的计划看样子就要因此作废…… 「可恶!可恶的警察!」 …… ——这些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头发在眼前垂下, 遮挡住大部分眼神的中年眼镜男握着一只红色手机,神经质地反覆摩挲着。这是炸弹的遥控装置。 幸好,又落魄地生活了几年后,他又遇到了一个「好心人」……这一次,他一定要让世人看看他的手段! 【72】【摩天轮】【关键词搜索】 思维宫殿。 这个剧情为什么会回到原点? 收到指令后,沉默不语的相泽夏美在运输车内待命,副队长在组织疏散的警员旁观察现场……她决定换上排爆服,这套衣服本身十分厚重,穿脱耗时长,因此大家倒不觉提前准备有什么异样,毕竟,万一确定这个地点的炸弹是真实的,排爆人员早晚要上场。 小林建一说完「注意安全」,女拆弹手小踏步上了游览舱,跟着她的另一名队员递过工具箱,相泽接过来,对两人笑笑,然后转身。 第108页 吱呀。 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队长?」 最后一刻,一头捲发的英俊年轻人踏进了游览舱。 小林警官有点惊讶,一个错眼没看到,自家队长便来到现场了,他没有太意外。很多时候,鑑于出警的队员不够成熟或现场情况较为复杂,经验丰富、技术更高的支队队长都会选择压阵。松田阵平是整个爆裂物处理班技术最出色的几人之一,有他在,想必能更快排查出情况……直到这时,他都不认为自己的队伍遇到的,是真正的爆裂物。之前传来的假消息太多了,让人难以避免地感到了懈怠。 再说,就算是真的,那两人也必然能应对。 只是……有点不太好的预感环绕在脑中,小林建一晃晃脑袋。 太不吉利了,不要胡思乱想! 他继续和现场观光游览车的负责人交涉。 「为什么缆车还没停下?」 「是这样的,警官,设备有一定的延迟……如果您需要72号舱正巧停在临近地面的位置的话,下一轮就可以了。我现在就去操作。」 「那就……」 「好」字还在喉咙里,「砰!」 控制室小屋发出巨响和浓烟! 小林眼疾手快按着缆车操作人员趴下,在荡起的灰尘中咳嗽了好几声。 等到他们再次从地面上起来,72号舱已经绕过了顶点,在离地面四分之三转轮处了。 「下一轮让那两个人下来吧。」小林想。 这时,整个缆车的游览舱纷纷左右晃动了几下,接着停住了。 副队长猛然觉得情况不好。 「怎么回事?」 「应该是面板影响了运作……」饱受惊吓的缆车工作人员抖了几次才把话说完。 真正的爆炸发生,性质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心情沉重地看向控制室,挥手让队员把工作人员从危险区域带离。 队长和相泽暂时困在了半空中。 而那里的爆裂物……多半不是假的。 ——他怎么上来了? 思维宫殿里,同时上线的意识正在分析局面……枡山瞳决定先破除眼前的难题再说。好在除了事先知道剧情的自己,其他人还不知道这次的凶手是个以取乐和愉悦为主的疯子,偏激与懦弱共存…… ——就是因为不知道吧。 濑川阳太本来在上课,临时从同学处借了一辆车,正朝着杯户町奔驰。 ——水爆枪和提前遥控爆破呢? [佐久间]角度的破解法。 ——不行,爆裂物处理流程第一步,是专业人士对现场情况进行判断……要是方才没拦住,小林副队就要上去了。再说,摩天轮是大型设备,炸弹材料包含渗铝,爆破力度过大,对周边损害难以控制。这主意不会被採用的…… ——拆弹机械臂呢?我不是把试用品给你了? ——一样的道理。 相泽夏美合上头盔。 ——首先,难题不在于这个炸弹……其次,不够成熟的技术没法很好地应对游览舱狭小的空间不说……再次,你我都知道,那个犯人要的是什么……他需要的是这个炸弹制造的困境,警察的困境。不是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 ——他是看你们进去之后,才引爆了控制室面板。 佐久间喃喃道。她又转向fbi探员身份, ——你到哪里了? 濑川一路把车速飙到了最高。 ——快了,我马上就到现场了。 他还有心情道。 ——不就是在一群「观众」中找到「导演」吗?我们可是观赏过老师以一整座城市作为舞台的戏剧的,这种拙劣表演的创造者,要发现他,想必容易得很。 理通思绪,枡山瞳睁开眼。 【解法第一步:破解炸弹上的谜题】 【解法第二步:抓住手拿遥控装置的犯人】 在松田阵平看来,就是自家部下看到他上来后,惊讶地眨了眨眼。 相泽对队长点点头,跪地观察游览舱座椅下方爆裂物的状况。起初,正如小林所想,这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现场出警,支队长站在背后也是压阵的正常操作。 「汇报情况。」 「正在打开外壳……外壳开启,确认管状物位置,确认计时装置……队长,是……」 「是真的?」 「嗯。」 确认这次的爆裂物是「真货」之后,两个人也没有慌张。 「继续。」松田阵平道。 「确认定时电路,确认触发引信……」一边回报内部详情,相泽夏美伸手小心翼翼地移开部分装置,「正在判断电流导线位置……」 「砰!」下方传来猛烈的爆炸声。 松田阵平扶住舱门旁的扶手站稳,相泽夏美则攀着座椅两旁固定身体。 一切平静下来后,男人隔着窗望去,原本控制室的地方现在已经一片狼藉,更糟糕的是,他们所在的游览舱在晃了几下后,再也不动了。 松田阵平立刻给小林打电话询问情况,这种前提下,地面作业更为安全。 「……摩天轮还能恢复运行吗?」 …… 「队长……」部下转头道,她两颊旁的棕发湿漉漉的,目露难色,「刚才的震动……启动了水银汞柱,刚发现的,就安装下计时器下方。」 第109页 这种情形下,一旦位置变动,水银汞柱中间小球偏移,随时会引爆炸弹。 「……别再移动摩天轮了!」松田隔着电话通知地面人员,他又补充了两句说明,便俯身下来检查相泽拆弹的进度。 计时器还有六分多钟,这种炸弹的难度,他三分钟就能拆完,相泽也差不到哪去……还好。 他松了口气,确认道:「有问题吗?」 「没有。」 相泽一直在有条不紊地行动着。时间紧迫,男人没再开口说话,避免打扰她的思绪。 直到,她握着剪线钳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出现难题了?」 「……是。」 「我看看。」 相泽把肩膀稍微侧开了点,方便后面的人查看具体情况。 爆裂物内部装有一个液晶荧幕,此刻正滚动着一行小字。 「这位警官真是勇气可嘉,我不能不赞美你的勇气。」 「我会暗示你下一个比这更大的烟火在哪里。在爆炸前三秒钟,你就会看到我的提示。」 理解了这些语句的含义后,松田阵平蓦地愣住了。 他极力告诉自己镇定下来。 「……旁边的数字输入板又是什么?」 他示意随着逐步拆卸显露出来的新器件。那是个有着26个字母按键的面板。 「我想,对方很快就会告诉我们答案了。」相泽说。 她话音刚落,液晶荧幕上弹出了新的内容。 「不像你们一般卑劣,我会提供平等竞争的机会。」 「想停下属于你们的烟火,还有一种方式,便是猜对下一场烟火的地点。」 「如果不需要我的提示,自然也不必历经这场苦难。」 「提前一分钟,我会公布谜面。」 「如果我们答对下个爆炸发生的地点,就能停下这个炸弹。」 「是这样没错。」 ——和原作里比,犯人的挑衅程度升级了。 枡山瞳想。 公平竞争? 猥琐地藏在暗处,以公务人员的正义和善良取乐的失败者,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自信?毕竟……她瞧了一眼身旁神色焦急的男人…… ——假如今天在这里的只是一名普通人,大可选择剪掉电流线。人们固然会非议纷纷,可又必须承认,大无畏的牺牲不可强求。 然而,松田阵平不会赌另一个不知名地点的居民的安全,他是警察……[相泽夏美]也不会。 如果没有确定的答案,东京区1200万居民,全是压在天平另一端的人质……即便天平那端的数字不是1200万,而是1,一个人,他们都会认定对方高于自己。 这是公务人员应尽的责任,是操守和本能。 现在,只能等着了。 「提前一分钟,会来什么信息……」松田道。 「不知道,但看样子,对方还挺喜欢字谜的。」相泽开口。 女拆弹手原本维持着方便拆弹作业的跪姿,现干脆转为坐在地上。 因为之前去警视厅汇报工作,后又直接奔赴杯户町,松田阵平一身黑色西装没来得及换,他为了给部下让出更多空间,一直靠在游览舱另一侧的座位上,此刻,一侧手臂支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烦躁地拽了拽领口。 「队长,别急了,这可不太像你啊。」 时间太久,防爆服太厚,热得不停出汗的相泽准备把头盔摘下来。 「把头盔戴好!」捲发男人道。 这一声,几乎像是在吼了。 「队长?」 相泽被这声少有的怒斥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掀到一半的头盔落了回去。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 「队长,我估过炸药量,超过五百克了……」女孩沉吟片刻,说。 身为拆弹手,他们都清楚这代表什么。在这样的爆裂物分量下,一人身穿防爆服,一人没穿,区别只在于,谁能留下全尸 第48章 首位荣耀 我当然知道。 松田想。 但不是……不该是想这个的时候。 「平时不是脑子很好使吗?还不快想到底犯人下个地点会选在哪?」 怒气十足的队长沖部下嚷嚷。 「还有……」他又开始拨打楼下小林的电话, 「消防队来了吗?云梯呢?救生垫有吗?」松田靠近舱门旁估算高度,「如果你从这个地方跳下去……相泽!」 部下愣愣地看着他。 此刻的他,根本不像「记忆」里从容笑对死亡的那个人。 坦白讲, 枡山瞳对死亡没什么实感, 也不太在乎。她出于某些目的和缘由走到今天,决议要度过眼下危机的动机也很简单, 大概就是…… 「宿主, 您不是真的放弃了吧?」 「马甲发育到现在好难的,我为什么要放弃啊?还有,故事线变动连带红方指数……不能动的……对了,还有偿还人情。」 「您说的是?」 「[枡山瞳]和[相泽夏美]第一面,那次, 是松田阵平拆除了炸弹。所以,真要到最后一秒毫无办法的话, 我是不吝于先剪断电流线, 再查找犯人哦。」 「会崩人设。」 「是啊, 因此, 还是不要进展到那一步比较好吧。」 她神色不明地瞟了一眼爆裂物内部角落的某个交叉状的暗记。 跳樑小丑就算结对出现, 还是跳樑小丑。 第110页 摩天轮的高度太高了, 地下对应地面情况不够好, 即使消防部门来得及搭建气垫, 落下去的时候,需要控制的角度也很刁钻。稍有不慎, 同样会迎来死亡,或者生不如死的结果。 时间还剩三分钟。 「队长, 你带烟了吗?我想抽一根。」 相泽夏美最终还是把头盔摘了下来, 她一手仍牢牢握着工具钳, 潮湿的额发被向后抚了一把。 「给。」 松田阵平晃动烟盒,半支烟冒了出来。 「爆裂物附近点火,违反了守则第几条?」 「一十二。」 尽管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把打火机的火焰凑近她的脸颊。 「知道还要抽?」 「您不也点上了吗?」 相泽夏美笑了笑,看着他给唇边的香菸打火。 两个警务人员盯着舱门上的「no sokg」禁菸标志,笑出声来。 这时候的松田阵平,终于像是大脑「资料」里那个从头至尾淡定而潇洒的拆弹手了。 他们目前生存的机率,说好听点,是一半一半。 「一会儿,谁来猜答案?」松田道。他已经对部下重复了之前在警视厅得到的那段提示语,现在,距离倒计时一分钟还有一分多的时间。 「……你来猜吧,我来输入。」没等相泽夏美给出回答,他自己做出了决断。 「您这么相信我吗?」相泽指间的烟冒出白雾,将她棕色的眼眸映得愈发深邃。 「是因为你手上动作不如我快。」捲毛的队长摆出自得的模样,「可你推理能力还过得去。」 「之前您从没表扬过这点?」 「毕竟我们是爆裂物处理班,不是搜查一课。」 「也对。」 「杯户商场,日本最大的摩天轮发生爆炸!事件性质恶劣,目前,我们从警方得知消息……」 控制室冒出浓烟时引发了关注,最早一批到达的媒体开始了报导。 萩原研二从办公桌后急匆匆站起来。 「小阵平的三队……不对,小阵平呢,怎么还没回来?」 他不该这么紧张的,拆除炸弹对爆裂物处理部门是工作常态,但是,每一次,每一次好友出警的时候,担心程度不会有丝毫的降低……尤其是…… 他盯着摄像机调整焦距后,对准的空中摩天轮72号游览舱。 这是一种很不利的现场状况,一旦发生危险,拆弹人员没有一丝逃生的机会。 马上就要到倒计时一分钟了。 「相泽。」 「嗯?」 两个人互换了位置,约定好松田作为输入答案的人员。他们同时保持着对地面的通讯,如果不能及时得出答案,提前三秒的时候,也要把犯人给出的答案告知地面,便于其他同事解决下一场危机。 「如果我先猜出来了,那我就不管你了,会直接输入的!」 「好。」 「我可能猜错答案,也可能是你猜错,至于你猜对了答案,我却输入失误这样的情况……也有可能,这么一想,你的责任只有三分之一。」 「嗯。」 「心浮气躁乃是大忌……」 他与她对视,离地面几十米的高空,她艷丽的面庞清清冷冷,而他将焦急、忐忑、自责,乃至更多其他的东西压在心底,表面上看,他同样通透而从容。 「静下心。」 桀骜的天才把不羁丢在身后,这一秒的他笑得温柔、刚强,是将担当注入灵魂的排爆队长。 「还有……」 我在这儿。 「……别害怕。」 液晶显示屏上数字变成了[1:00]。 「ysvtiswdezhx」 一行字母跳了出来,正好填满一整条屏幕。 [0:59] 不再是字谜了? 【英语】?【法语】?【西语】?【意语】? 字面对照不上任何一种语言。 【代码】? 不符合人物特徵,不符合已知程式语言。 经纬度坐标?棋盘位置?交通工具座位分布图? 否认。否认。否认。 [0:58] 【关键词搜寻……】 【武士】【火花】【烟火】【荣耀】【勇气】【苦难】【卑劣】【平等】…… ——【崇尚西式文化】【骑士精神】【凯尔特文化】? ……【日不落帝国】【首位荣耀】 ——【不列颠王者】【亚瑟】??? 「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更不是这个……」 虚拟的数据流在眼前放大又缩小,重叠再翻转,枡山瞳挥手推翻大多数联想词,只留其中两点。 【无序的字母】【首位荣耀】。 会是那个吗? 没有顺序的字母,还有可能是什么? 被加密过的答案。 那么,加密法是什么? [0:57] 【犯人性格分析】【字谜难易程度:简】 他的谜面并不复杂,才能所限,加密法极有可能是古典加密算法。 【列举可能性】 最常用的……【恺撒加密】。 「恺撒」对应联想词「王者」。如果是恺撒加密,则是每个字母经过一定的位置位移得出答案。例如,加密前是hosital(医院),加密法是每个字母向后位移三位,加密后结果就是krvslwdo。 换成ysvtiswdezhx,位移1位倒推是xrshrvlcdygqktrgkbcxfv,3位是vjsqftjabweu……25位,穷尽列举,所有结果全为乱码,毫无意义。 第111页 是升级版吗? 【维吉尼亚加密】,以恺撒密码为基础,需要密钥。其名vigenère ciher,听起来非常像英国在海外建立的第一个殖民地,virgia lony,今日北美吉尼亚州的前身。符合【日不落帝国的首位荣耀】。 问题来了。 维吉尼亚加密必有密钥,密钥会是什么? [0:56] 【密钥分析】【重合指数】【字母频率】【高频元音】…… 密钥对犯人不会毫无意义……根据他的话语,【挑战】插llenge? 解密后是wlkiefqibx,不是。 【复仇】revenge?解密后……不是。 【敌人】eney?不是。 【炸弹】bob?也不是。 …… 如果犯人真的如他所说,给出了「平等的挑战」,那答案就藏在他的谜题之中。 对于即将死在他手上的警察,最合适的密钥关键词,会是什么? 「我给了你们答案的提示,是你们自己猜不中的,才华所限,何其讽刺啊……在公平的对决里,走上你们自找的死路。」 一道闪光划过脑海。 枡山瞳以新猜出的单词作为密钥计算答案……果然是一个有意义的地名。 原来如此。 [0:55] 「队长!」 松田阵平浑身一震,他没回头,手指悬在数字盘上方。 「是杯户尊豪酒店,[hotel] [hyde] [re]!」 男人飞快输入了答案,毫不犹豫。 最后一个字母e按下。 倒计时停了。 松田长舒一口气,立即剪断了电流线完成拆卸。 「杯户尊豪酒店?确定吗?」 放在一旁和搜查小组警官们通讯的手机那头传来问句。 像每次在机动队结束训练时那样,松田回身和相泽夏美击了个掌,才回复电话那头。 「是对的。」 「怎么说?」目暮警官询问详情。 这时,时钟彻底转过十二点。 「太好了……」 地面的小林建一卸下了心头的重担。 「果然是贪生怕死!」 在心里好一阵嘲笑警察的眼镜男在一间纪念品商店外,透过橱窗观察着远处的摩天轮,到点的时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想起自己精心设计的谜面,根本不信有人真能破解。 「真是噁心的警察啊!」他嗤笑道,「下一场,你们就不会有这样的好运了……」 眼镜男摸着手机,「哪怕不能顺利爆炸,我也会……」立刻遥控引爆,「不给你们机会!」 「他竟然有脸用这个词作为密钥?」 佐久间望着电脑计算的结果目瞪口呆,这是研究员作为备选的作弊途径。 「怎么好意思……」 「你说慢点。」 劫后余生的两个人还在摩天轮上,相泽在解释前,先对目暮警官道:「请您不要表现出喜色。」 「事情是这样的,他用了维吉尼亚加密法,每个字母根据密钥单词的字母完成相应位移,例如,h经过r加密变成y……」 经过解释,目暮警官大致明白了加密法。 「这么说来,任何一个单词,或者一句话都可能是密钥吧……那么多可能,你怎么猜出关键词的?密钥是什么词?」 相泽夏美的脸沉了下来。 「密钥是retribution」 女孩道,「意思是,『报应』。」 松田也皱起眉头。 「这个单词应用的语境,在法律中表示『严惩』,在神学中,意为恶行对应的『恶报』……想必在犯人眼中,如果我们被爆炸夺走生命,也只是应得的结局。」 「岂有此理!」警部十分气愤,他想到什么,又问:「你刚才说要我别放松表情,是因为……」 「队长拆解了整个装置,没有窃听和传递信号的设备。」相泽道,「因此,为了下个地点民众的安全,不如让对方以为,我们不是靠答案解除了定时,而是面对死亡害怕了,才不负责任地拆除了爆裂物…… 「噢!这样的话,布防也要更小心了。」目暮小声道,他随即吩咐一边的部下。 「您要是再沖我们骂两句就更像了。」 「……我不想多说什么了!你们!唉!」警部下一句话便表现得像在强忍着怒意,仿佛既认为不该苛责年轻同事的求生本能,又为接下来更大的灾难心神不安。 「哈哈。」 挂掉电话,目暮警官的精彩表演让女拆弹手不禁笑了起来。 「您看着我做什么?」 她的眼神对上一旁的松田。 「没什么。」男人也哼笑了一声,他好看的眼睛凝视着她的脸庞,「有点感慨……是一场幸事。」 「被迫在倒计时里应对疯子出的数学题,算哪门子的幸运?」 「你太年轻了。」松田阵平眼中溢出笑容,他把刚才拆下的零零碎碎的器件堆到一起,在座位上腾出空间。 这才轻声对她说,「休息会吧。」 「队长,你没比我大几岁吧,还有,这两句话逻辑不通……」 「喂,别以为解谜赢了一次就能站到你队长头上来了!」 ——以防万一,你也去尊豪酒店。 刚完成找人任务的濑川阳太迈进驾驶座,汽车一个甩尾,飞速驶向另一个目的地。 枡山瞳连接各个意识。 第112页 ——至于玛克…… 对着炸弹犯选择的「观景平台」,三百码外的高楼上,黑发的男人把狙击枪的高精目镜转了几圈,即将扭下的时候,他又转了回来。 如果这把枪安装了雷射瞄准器,那么,远处的眼镜男额头就会出现一个红点。 [相泽夏美]笑容毫无阴霾,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转向,遥遥望着由身份[濑川阳太]确定的犯人所在地,即使这个距离压根看不清那人长相。 [佐久间]离得更远,根本不在现场。但通过调整侵入的道路监控摄像头视角,她把视线对准了准备转移到下个地点的癫狂眼镜男。 所有身份的眼睛,由各个角度,注视着同一个目标……除了[枡山瞳]本人。 金发少女静静地坐在老宅的卧室里,手指规律敲打着白瓷杯的杯壁。 [玛克]把目镜拆下来,装回去,这一过程重复了好几次。 「真的……」 枡山瞳指尖以g大调浪漫曲的节奏「叮叮」敲着。 「有点气啊。」 她脑中播放深沉宽广的旋律……一遍又一遍,直到独处的少女突兀地勾起嘴角。 呼。 算了。 ——宿主,您笑什么? ——没什么,啊,只是感嘆……我就说随机犯最可怕吧,哈……最难破解的案件,往往都是那些临时起意,工具随意,冲进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地点收割生命的……唉。 她的笑容须臾间收敛。 ——我见过的晨星陨落,明明没有遇上这样的不幸…… [却选择了主动的消亡]。 ——您究竟在说什么? ——在说眼镜男,真可惜。如果今天他不来这么一遭,也许真能如他所愿。譬如在[相泽]进入游览舱的第一刻就引爆炸弹……就像捉摸不定的随机犯,传统的排查人际关系的破案流程对他们毫无作用。 由于[外部]限制,[相泽]也会毫无办法,若不想以命相偿,只能其他身份出手,再后续收尾。 ——可他偏偏忍不住要进行智力上的比拼。 殊不知。 信息但凡呈现,无论多少,都是破绽。 越复杂的花样,越容易暴露弱点。 ——怎么会有人觉得自己能掌控一切呢,对不对?命运与人性,是多么难以把握啊。 不知何时,大小姐停下了敲击节奏的手。 「恭喜你获得了接受正义审判的机会。」 随着决议的最终下达,眼镜男百码外的高楼上,这回,前僱佣兵把枪枝彻底收进了伪装用的贝斯包 第49章 犯罪心理 确认了最后一个地点后, 警视厅上层首先在目标地点附近开启了无线电通信干扰的机器,最大可能地阻拦歹徒狗急跳墙提前引爆炸弹。他们同时悄悄疏散人员,机动队爆裂物处理班派出了以萩原研二为代表的第二小队。 相泽夏美和松田阵平从摩天轮上下来, 坚持前往现场。 「目前还不清楚有所准备的犯人会布下多少爆裂物,或许会人手不够。」 三队成员一部分留下收尾, 一部分跟着他们转移。 杯户尊豪酒店附近。 「犯人究竟多喜欢英式文化啊。」[濑川阳太]选了间露天咖啡店观察情况。远处的高层建筑设计风格时髦, 还别具匠心地採用了贝克米勒粉的招牌。「hotel hyde re」一行字在日光下格外抢眼。 「杯户町,日语发音hao……原来如此,和英文hyde相似……」作为这个宇宙特有的几个虚拟地点之一,杯户町的命名灵感源自英国伦敦着名皇家公园——海德公园。想必这也是对于侦探故乡的致敬? …… 「塞西利娅,过来这边。」 阿尔伯特,莫里亚蒂家族的长子,三兄弟里唯一真正拥有贵族血脉的那个人。继承了爵位, 现担任中校的他, 自然而然在整个「队伍」里扮演着政治动物的角色,平日里工作尤为忙碌。对于弟弟收养的女童, 棕发碧眼的伯爵阁下是唯二始终以全名称呼她的大人。 难得有空闲带她出行的一日,一大一小对着海德公园波光粼粼的湖面, 观赏随时可能展翅而飞的美丽鸟类。 「你知道吗?所有公共水域的天鹅,都归女王陛下所有。」 「是吗?」 「是的哦, 每一只, 都是王者的财产。」伯爵笑道, 「很有趣吧?」 「您是指……」女童小脸上浮现出不解之色。 这下, 反而轮到阿尔伯特惊讶了。他没有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 只温柔道:「我并没在隐喻什么, 塞西利娅, 有时候, 趣味知识仅仅是趣味知识而已。」 「我明白了,阁下。」 阿尔伯特示意僕从把鸟食给她,待小小的孩子开始学着其他稚龄儿童一样餵天鹅之后,男人才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眉心下压,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这孩子……太像威廉了。 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 警方疏散完成了。 文文气气的青年抿了口咖啡。他三点钟方向,是立交桥上状似正在欣赏风景的犯人。尽管现在是工作日的下午,桥下的商街依旧人潮汹涌。 眼镜男不起眼的袖子下方,是一个黑色的望远镜。 ——我觉得我们之前多虑了,警方抓他一点难度都没有。已经看到明显有便衣在朝这个方向打量了……说实话,[我]出现在这里都比他可疑。因为他不是可疑,是蠢。 第113页 ——你说的蠢人带来的麻烦可不小。 ——是宇宙意识在眷顾他吧。 之前在杯户商场摩天轮附近,从或焦急或慌张,或不明所以看热闹的围观人群里,濑川阳太顺利锁定了情绪上表达出亢奋的一个人。自信挺胸,下巴上扬……显然,操控别人的生死让他感觉充满了能量。就像现在,那人也自认成竹在胸,身体微微后仰,这是类似手握权势的高位者的肢体语言。 [相泽夏美]的身份从刚才起就投入到了紧锣密鼓的拆弹中,现已在共享意识中表示工作已近尾声。 ——早点帮他结束这一切吧。 fbi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按下拨号键。 立交桥上,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突然被人撞了下,他生气地转过身,对上了一个人高马大的白人男性,对方凶神恶煞道:「看什么看!」 「对,对不起……」他习惯性地把腰低了下去。 「切!」 壮硕的外国人很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他想说些什么,但一秒前还高昂的气势像是空中的泡泡,一戳就散了。下意识比较了双方的体格差距,以及注意到对面人质地优良的西装。眼镜男脸上肌肉动了几下,没再吭声。 他把手揣在兜里,又摸了摸那只红色的手机。 ——哼,我才不是…… 「欸!我手机呢!是不是你偷了我的手机!」 谁知,本打算息事宁人的他没有表态,已经走出两步的白人男性反而回头发难。 「我就说,走在路上怎么会无缘无故被撞!肯定是你拿的!」 「不是……不是我!」 「怎么不是!我看你就很可疑!」 「呃,真的不是……」 「走!去找警察!我记得刚刚还看到附近有巡逻亭,你不心虚的话,我们一起去找警察啊!」男人吵道,「到时候证明不是你,我就跟你道歉!可要是你的话……哼哼。」 「我不去!你……你放开我!」 对方一只手就拿住了他的肩膀,怎么都挣脱不开。混乱中,有东西啪哒一声掉在地上。 「你看,这不可能是你的吧!」眼镜男惊慌失措地从地上捡起来红色的通讯设备,「这个颜色……」 白人男性脸稍微僵了僵,很快又说:「怎么不可能!我不能喜欢红色吗?」 「你们吵什么呢?」旁边路过的热心路人走上前来,道,「有什么话好好……等等!」 下一秒,路人迅即出手,动作利落地把中年男人按倒在地。 「报告长官,发现可疑人员,已限制其行动。」 眼镜男还在使劲解释:「不是我,我……」 「老实点!」有一副极具特色浓眉的「路人」,身份是搜查第三系的刑警,伊达航。 目暮警官火速带人赶到,他手里拿着被爆裂物处理班拆卸下来的另一部红色手机,这是炸弹犯准备用来遥控引爆的接收器。 惹出事端的外国人在旁边一头雾水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还在苦着脸哀嚎「我没拿他东西」的嫌犯,在看到手机的时候呆住了。他的脸上先是震惊,像是才意识到了被抓捕的真正缘由,其次是懊恼……怎么会……如果我不站在这儿,倒霉,太倒霉了,为什么正好遇到…… 「就是你吧。」老练的警部肯定道。 「是我。」 他试图把话说得充满气势,可自己的脸还被死死按在地上,粗糙的沙砾擦得皮肤生疼。 ——不该是这样的。 他想。 在事前构想的场景里,就算是面对警察,他此刻也是耀武扬威的姿态,公务人员需要求着他,献上金钱,他才能宽容地放过那些人的命,而不是…… 「……居然被找茬才被抓到的,太好笑了吧!」一个年轻的声音道,这是一位参加工作没多久的新人,刚听伊达航介绍完事情的来龙去脉。 就是这个! 眼镜男疯了一样地扭动起来。 「我才不是笑话!」他大声喊出这句话,又被拘人的警官束得更紧。 因为发言不够妥贴的新人警察被旁边的前辈低声斥责了一句「严肃点」。然而这些,炸弹犯没听进去,他耳边只有那句「好笑」。 新闻会怎么报导自己? 他不是威风凛凛的,让人闻风丧胆的……是一场乌龙被抓的,可能还会出现在电视台年度愚蠢犯人的集锦里…… 该死!该死!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时候,为什么偏偏是他遇到挑事的闲人? 不对,他还有可以嘲笑警方的地方。 「哼……」眼镜男努力冷笑道,「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找到我的,但摩天轮上,你们警察还不是贪生怕死地自己解除了炸弹,没管更多人的命……」 目暮警部用奇异的目光看着他。 「当然是我们警方破解了你的谜题。」 「不可能!」眼镜男难以置信,他想过是不是酒店里的服务人员恰巧发现了炸弹安装的位置,想过是警方撞了大运……「怎么可能!」 只有一分钟,他引以为傲的谜面,单是倒推25位偏移都很困难,况且对方怎么会知道他的密钥? 「怎么不可能?」还是那位新人警察发声了,他经验少,情绪也就更强烈,一整天跟进案子,熟悉种种内情,早就被犯人气得不轻,现下语调自带嘲讽,「不会吧,该不会有人嘴上说的公平对决,其实根本没想给对手答题的机会?」 第114页 「最好笑的是,你自以为提高的难度有多么了不起,在我们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闭嘴!你给我闭嘴!不可能!你们都在说谎!谎话!」 「把他带走!」目暮警部摆了摆手。 这时,萩原研二也赶到了,他沖搜查小组的同僚点点头,表示确认了红色手机确实是遥控的装置。 策划了一齣好戏,却在**处戛然而止的犯人直到上了警车,都还在碎碎念着不明的字句。 「辛苦了。」目暮对萩原道。 「你们也辛苦了,警部。」萩原研二道,「幸好没出什么大乱子。」 只要想到今天这一场连环剧情,他就心有余悸。起初,媒体只报导了摩天轮控制室的爆炸事件,之后,还在爆处的他被通知需要秘密出警。什么高空解谜,什么下一个地点,一是他没有精力再关注新闻,二是警方对媒体封锁了更进一步的详情,并未对外报导。 在酒店忙于排查爆裂物的时候,他也只和赶来帮忙的小阵平与相泽等人简单打了声招呼,就一头扎进了工作。等到后来听说了前因后果,后怕的情绪宛如潮水一样涌上心头。即使自身就是拆弹警察,易地而处,他也能理解他们的选择…… 但是,他真想揪着好友的领子,问他刚刚从死亡威胁前逃脱,怎么还能有那么好的心态接着进行排爆的……给我休息去啊混蛋! 相泽也是,两个人跟没事人一样,各自分别在酒店装饰用的花瓶里,和杂物间角落找到并拆除了一个定时爆裂物。整个酒店总共被犯人布下了七个炸弹。 说到相泽……欸?那个人是不是…… 「队长?你在看什么呢?」二队队员见自家队长好似在发呆,出声道。 「没事。」 萩原收回投向远处的目光。 小相泽的幼驯染好友为什么会出现在附近?是知道她在这儿,担心她的安全才赶来的吗?可是他离开的背影不慌不忙,不像是着急的样子…… 安德烈卡梅隆被拜託帮忙的时候简直满眼迷茫。 「为什么?」 「拜託了,安德烈,我想你比较适合这个角色。」 「不是我不愿意帮忙……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上次码头事件后,安德烈对新调来的同事有了一点观感上的转变。后来经过断断续续的合作,他发现这小子脑子确实好用,对他的印象也就逐渐上涨。濑川阳台办事极具条理,思虑周全,比如上周刚刚把他们的暗号系统升级……詹姆斯布莱克对此赞赏有加。 「我们在这里生活,维护这里的安全,算是『应有之义』?」 「……你在说什么鬼话?还有,我快回美国了。」 「真遗憾。」青年语气里没有一点诚意,他接着道,「所以,你要不要帮忙?」 「……行!」就当弥补一开始自己对他的恶言相向。 就这样,找茬的外国人对上了欺软怕硬的眼镜男,事情闹大后撞上了本就在搜查嫌犯的警官,后者察觉异常后立刻出手。 安德烈「面色慌张」地解释了几句,警察就让他离开了。坐在自己的车里,他给支使自己干活的臭小子打电话。 「搞定了。」 「谢了,卡梅隆。」 「到底怎么回事?」 「嗯,很复杂……你可以当作,骑士的默默守护行为?」 又来了。 「鬼话连篇的小子!」 「……媒体应该会报导吧,总之,那是一名罪犯,我们是在做好事。」 「你怎么知道的?」 「哎,为什么人人都喜欢问这个……」 「什么?」 「哦,我是说从心理学角度分析,他是个典型的自恋型罪犯,欣赏正在进行时的犯罪现场,获得失败人生中得不到的掌控感。同时,他非常偏执,坚定地相信自认为正确的一切……」 「你能通过这个确定罪犯?」 「不能。」 「那你说什么啊!挂了!」 ……当他偏执的观点被打破后,残酷的现实立马会提醒他,你照旧是个失败者。以他人痛苦为食的「荣耀」不堪一击,设想的华丽出场更无从谈起。想要万众瞩目的主角之位,却只能得到滑稽的收场,这个结尾…… 「他一定会很喜欢吧!」 斯文俊秀的fbi搜查官把一次性咖啡杯丢进墙角的垃圾桶,连同折得整整齐齐的收据。 「高自恋与低自尊,可是硬币的两面。一点点不平衡就足以让它翻转。」 ——对了,今天[我]开车了,可以接[夏美]回家 第50章 战意昂扬 在一切尘埃落定后, 小林建一强烈要求给相泽夏美盖上了一条小毯子,最近正在研习心理学的他,认为这是对「受害者」必要的安抚, 如果不是他打不过松田阵平,他还想给他盖上一条。 队长眼神犀利:走开! 相泽夏美拗不过好心的副队,只好老老实实接过来。 「前辈……」女孩为难地把黑色的「小毯子」翻了个面,「这不是防爆毯吗?」 聚乙烯纤维材质, 是队员们用来隔离爆裂物的。有时候在引爆目标时,也会把这种毯子覆盖在周围物品上,避免造成进一步的损害。 「咱们这儿也没有其他的,你将就下。」小林语重心长。 「……好。」 第115页 「不然我去消防队借一条。」 「前辈不用了。」 不管今天的剧情有多么惊天动地,终究还是要回归到平凡的日常。乘着运输车回到爆裂物处理班的众人互相击掌打气, 庆祝又一次平安归来。 在这里工作的每一日,说是游走在生死边缘也不为过, 因而人人都有几分乐天派的性子。松田阵平眼中也带着笑意。萩原研二的队伍在这时开进了行动大厅车库。 相泽夏美红唇弯弯, 她扯下身上的防爆毯,按训练条例的规定叠好。 「你这不是会整东西吗?」有男声在一旁说。 「你怎么进来的?」相泽把防爆物资收在一起, 头也不抬道。 「门口守卫的警官都认识我了。」濑川阳太抱臂道。 ——门口是哪里来的叛徒? 萩原研二正和发小打趣,敏锐捕捉到了这句话。 他连忙去注意小阵平的神色,只见好友也朝那方向瞥了一眼, 并没说什么,笑容的幅度丝毫未变。 ——怎么回事, 只有我在意吗? 「萩, 今天可是生死时速啊。」 发小的情商宛若半天没见, 翻了一番, 像是知道萩原在想什么, 松田阵平道, 「不是跟你说了吗?有那么一瞬,」他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我们谁也回不来了。」 「那你是生死关头想明白什么了?」 「不告诉你。」 「哈?」萩原愣了下,「不对,先不论你无端挑衅的行为,我想说的事情和那个有什么关系?再说,我目前的心态才是对的吧!作为拆弹警察,拆弹就是工作日常,我们应当表现得跟在办公室写了一下午报告没什么不同……」 他特意把一切说得轻松随意,希望多少驱散些今日危机时刻的阴霾。 「……该关心的事情,还是该关心,如此才能显示我们的心理素养保持得非常良好……」搞怪到一半,他说不下去了,笑容在脸上绽开。 「哈哈哈……」 松田阵平干脆笑着给了他一拳。 「对了。」萩原想到之前两人被搜查小组成员单独叫出去过,「你们这次算不算立功了?」 「这算什么功劳?」松田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样,就像萩原说的,这就是他们工作的常态。 「倒是相泽……」他想了想,「应该给对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谁?搜查组的人?」 「一课的松本管理官。」 「哦哦……欸?你最不耐烦这些了,这次居然记这么清楚。」 「才见过面,我能怎么忘掉?」松田道,「我在想……也许那傢伙还挺适合那里的。」 他语焉不详。 萩原听懂了,「适合哪儿?搜查一课吗?」 怎么回事? 他想。 为什么自从知道发小的心思后,就陷入了一种「正主并没很急,他非常着急」的玄妙状态里。 「你想让她离开这儿?」萩原不由皱了皱眉,「那岂不是……」 「还没决定,我也需要再多考虑下。」松田说,他话里话外全心全意在为部下盘算前程,萩原的思路也被他带了进去。 「也要看她的想法。」萩原道。 「嗯,我想好了会和她谈谈的。」松田阵平回忆起狭小的游览舱中的那一刻……真奇怪,相泽明明平时足够努力了,训练也好,做任务也罢,任谁也说不出她不够勤苦。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面对死亡肾上腺素升高,又或许是高空中阳光格外热烈,只有那一刻,他感觉她战意昂扬,拼尽了全力。 我的决定没有错。 他想。 如果说我最想看到什么,我想看到,她全心全意朝着目标奔跑时散发的光彩。 那样耀人眼目的光辉,不能在起点就蒙上阴影。 「小阵平?」 「干嘛?」 「你想什么呢?我总觉得你在冒圣光……」萩原拍了下他的肩膀,「那个……」他示意身后正要并肩离开的男女,「就不管了?」 「当然不是。」捲发的英俊队长望了门口一眼,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下一句话充满了拆弹天才的自信。 「来日方长。」 「啊!差点忘了告诉相泽明天的日程了!」趁着女拆弹手和[机动队公敌]没走远,小林建一赶快追了两步上前,正巧听见那个男人在和他们的警花对话。 「夏美,你这么说就很过分了。」男人一板一眼道。 「我说的不对吗?你是不是(我们中间)……最穷的?」 「怎么会?」 「我也觉得不会……(fbi)薪水那么低吗?可你现在都没有自己的车,还有,美国习惯靠右行驶,霓虹则靠左,我完全不信任你的驾驶技术……」 ——对,相泽酱,不要相信他! 「前辈?」 见到小林警官,相泽眨着一双美目道。待到对方交代完开会安排和注意事项,她便微笑向他道谢。 「不客气!」小林建一答道。这时,他才怀着微妙的不爽,勉强地对旁边的男人咧了咧嘴。 ——想不到平日里大方爽朗的相泽,竟然对上这傢伙的时候那么孩子气!哼! 濑川阳太很得体地跟他打招呼。 小林警官离开了。没走多远,他又听到背后有男声说:「(表面身份)作为研究生,我没有太多出行需求,那不符合我的规划(人设)……」 第116页 ——那你还一直来蹭车!可恶! 副队翻了个白眼。不过,他还以为相泽酱在经历今天的事情后,会扑到那人怀里哭呢……看对方的样子,怕是根本不清楚她一度身处怎样的险境吧?两个人照例说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后辈表现得愈发出色了啊……不,即使这样,他也不会站蹭车男的!如果相泽身边能够站上一个了解她的境遇,或者可以并肩战斗的人,那样不是更好吗? 「系统,查询红黑双方指数。」 「红方指数145;黑方指数155。」 「人鱼岛之后,没怎么变动啊。」看来安室透作为卧底,目前还处在[波本]阶段,老老实实地推进组织上面的安排和计划,并没有对那波人动什么手脚……是认为兹事体大吗?如果公安插手了的话,现在指数不会是这样,很谨慎了。 之所以想起来查询指数,是枡山瞳正在面临抉择。 boss希望将她调入欧洲一段时间。 但是,她才刚在米花中学刷了点存在感,为了和【主角】同一个校园,甚至不嫌丢人地让[枡山瞳]在转学时降了一个年级。 ——慎重居士名不虚传。 少女揉了揉眉心。 ——如果我强烈反对,或者动个手脚,倒也不是不能让他「必须」把我留下。 ——可真的有必要吗? 枡山瞳坐在班上后排靠窗的位置,以铜杆钢笔记笔记,视线抛向对面低年级的校舍。 ——这都还没开局呢……boss打游戏一定很烂,先ban自己的最强战力。 ——小小姐说得对。 执事服的朗内尔照例将豪车停在校园门口,等着接大小姐放学。 「宿主,您有没有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哄哄自己怎么了?我不是最强战力吗?」 叮叮,当。 下课铃响起。 「明天有家政课!各位同学要记得准备材料,水谷老师会带领大家缝制可爱的围裙哦!」 …… ——转学,现在就转,去英国,赶紧的。 好歹英国的中学我上过一遍。至于霓虹区域的[组织]活动,平日里也是维蒙蒂诺、里卡尔和克洛维希三人组在出动,[切宁]作为大脑,主意在哪出不是出? 「大哥,boss为什么要把玛克调走啊?」 保时捷356a里,跟随琴酒来到霓虹的伏特加直到飞机降落在东京国际机场,才知道这次的任务是[护送切宁酒]。 随着那孩子权限和保密层级的升高,担心祸从口出的他现在都不常提起对方的代号了。一般就用玛克代指,反正那两个人总是呆在一起。 「不清楚。」 琴酒仍旧是那副冷酷的 killer模样。一直以来他都是这种风格,谨慎,不多想,不多说,更不关心不该关心的事。这是他独有的生存法则,他也尝试着将这些教给几乎算是一手带大的枡山瞳,她不能说学得不好……也许是太好了? 金发的男人深深吸了口烟。 boss的情况……他不会介意一把武器过于锋利,如琴酒这般的行动组员,再多也动摇不了他的权柄。但谁不会提防操刀者呢?这就是为什么智慧过人的二把手朗姆,原本是boss倚重的左右手,可在后来切宁出现后,那位先生默许后起之秀锋芒毕露,直至双方形成互相压制之势。 可她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有时候,琴酒隐约察觉,枡山瞳实际上比外在表现出的程度,还要再多几分…… 这种猜想,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即使这样,他也在怀疑被调往海外可能是那位先生对切宁的敲打。 罢了,那丫头鬼精得很,他会察觉的事情,没道理她看不出来。 「为什么我会不开心?」 面对伏特加的询问,枡山瞳笑着把金发在指间绕了个弯,十分俏皮。她身后照旧站着与她形影不离的玛克。 与琴酒会面的高级公寓,是曾经女孩单独受训时的住处之一。 「怎么说,那里也算是[半个家乡]了?再说了,i6也很有意思!」她兴致勃勃地数着,「德国的bnd,法国的dgse,哦,说到三色的队伍,还有fsb(俄罗斯联邦安全局),超级热闹!」 ……为什么要像浏览橱窗报名牌一样列举情报机构啊? 话虽这么说,壮硕的组织成员感觉宽心了点。 「低调点。」琴酒说。 怎么看,她的兴奋都带着一丝怪异,让人无法判断真假。 枡山瞳完美的微笑一直维持到登机的一刻。 「婆婆,放心吧。」茶色头发的少年在跟一位目露关心的老人告别。 「父亲那边,还有劳您多照顾了……哦,[华生]吗?它当然很好,下次我回国的时候,如果可以的话,也会把它带来给您看看的。」 【华生】? 少女猛然转过头去。连朗内尔也几乎要同时动作,在最后关头才紧急剎车。 一丝不苟的衬衫,挺拔经典的绅士大衣。 【常规英式打扮】 真正看到他的脸,才意识到少年尚未长成,出众的容貌颇有几分稚气,口音怪异,像是几年前的她……瞳孔在某些角度会泛点红色,最令人无法忽视的,是他头上戴着一顶既视感很强的帽子,棕色,格纹,前后都有帽檐。 【猎鹿帽】 几个字闪了闪,在大脑中化作一个人名。 第117页 【福尔摩斯】 ——怎么了? 琴酒第一时间注意到枡山瞳的异常,询问的眼神看向她。 枡山瞳用力闭上眼睛,再张开时,情绪已然平复,她把笑容摆好,联想到记忆里少年「位高权重」的背景,左手在对方的视线死角敲了一串摩斯密码。 【注意】 【官方】 琴酒接收到讯息,不动声色地和她拉远了距离 第51章 双重的交锋 因为母亲的缘故, 白马探日常居住在伦敦。眼下的他还不是日后的「高中生侦探」大军中的一员,只是个热爱推理的福尔摩斯迷,不仅模仿侦探先生的穿着, 还在练习使用推理演绎法, 演绎自己感兴趣的对象。 比如现在。 在候机室里等待中感到无聊的小少爷, 打量着形形色色的人等, 分析他们的服装、行为, 以此来猜想对方的职业。 他的目光, 对于饱受训练的组织成员,如琴酒、伏特加等人, 或者素来对注视相当敏锐的枡山瞳来说, 都显得过于刺眼了。 ——麻烦的小子。 琴酒冷着脸。 枡山瞳不用想都知道对方在干什么, 她「支使」玛克将自己转移到位置偏一些的角落。 谁知。 「……你是我日后的同学?」 一道少年气的嗓音冒了出来。 …… 再躲藏就太显眼了,枡山瞳扭脸,迎上了扫视过整个大厅, 偏偏找上自己的小少爷。 对方矜贵又闪亮,满眼都写着「快来问我!」 玛克的余光注意到琴酒也在观察这边, 刚才少年人的招呼声不算小, 他用一种很有趣的眼神盯着枡山瞳。 「拉格比公学, 对吧?」 一间着名的贵族中学,枡山瞳即将在此就读。 「对。」少女点点头。 半分钟后。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的?」 「我的校徽?」 枡山瞳眼神示意玛克手中的小型硬质行李箱,上边别着盾牌形状的拉格比中学徽章。 少年人顿了顿道:「是这样没错。」 ……又是半分钟过去了。 「你的管家, 去过阿富汗吗?」 「对。」 未来的侦探毋庸置疑是福尔摩斯的死忠, 推理出朗内尔的职业让他很骄傲。双重巧合,更让少年即便面对冷脸也没丧气。 但他依旧面临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没有人提问的情况下, 自动开始解释前因后果真的非常尴尬。 「肌肉走向, 站姿, 行走的动作,反应速度,观察习惯,下意识打量安全出口……」考虑到还在一旁的琴酒二人,为了避免白马探瞄上他们,再生出更大的麻烦,枡山瞳决定回话。 好在现下的少年只是无聊又好奇的中学生而已,能力也略显薄弱。 少女漫不经心地数了一系列细节点,「……以上,推断出朗有军旅经历,我想,没那么困难,对吧?」 她挑了挑眉。 白马同学怔了一下,好胜心立刻上涨。 「那你说,我为什么不猜他是你的亲人,比如兄长或者父亲……而是管家呢?」 「……」 ——因为我就是那么设定的,你看不出来才奇怪…… 「为什么?」枡山瞳认命般道。 「因为他跟你非常亲密。」 一旁,来自琴酒大哥的目光突然变得非常难以忽视。 推理事业刚起步的少年人饶有兴趣地补充:「no offense(无意冒犯),可是,我注意到你在低头的时候,他很及时地替你拨开了头发,动作自然,甚至细心地避开了耳环的位置……这种亲密程度,我只在那些老牌管家们身上见过。为了表示信任,据说他们通常进主人的卧室都不会敲门。」 「您真是……见识广博。」 「我猜对了吗?」 「是的。」金发少女面上浮现出虚假的笑容。 「那……」 「但我讨厌侦探,所以你走远点。」 枡山瞳极少说话这么不客气,这句话一出,连悄悄关注着状况的伏特加都是一呆。 「你竟然不喜欢福尔摩斯?!」 同样惊呆的还有少年人。 想到某个束着小辫子的版本,枡山瞳犹豫了下,很想…… 「我不予置评。」她最终没说重话。 「可你刚才举例的时候,分明用的是演绎法。」 金发少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脸坚决地背了过去。 已经有其他的乘客在朝这个方向看了,其中甚至有人为这场孩子气的闹剧笑出了声。 「抱歉了,小绅士。」朗内尔沖还想说点什么的白马探笑了笑,结束话题的意图很明确。 ——现在换学校还来得及吗? 共享意识里,枡山瞳头大得要命。 ——这人的主片场不是魔术师吗? ——拉格比是九大公学之一,我想您大概需要忍耐一下。 这一忍,就是近两年。 思维宫殿。 【姓名:相泽夏美】 【身份:东都大学毕业公务员i类考试通过警校毕业现爆裂物处理班拆弹组成员】 【擅长:逻辑推理;巴西柔术】 【交易已完成】 【新增荣誉:警界新星】 【姓名:濑川阳太】 【身份:耶鲁大学毕业fbi侧写组成员fbi组织犯罪部成员现常驻日本】 第118页 【擅长:心理侧写;测谎;枪术】 【交易未完成】 【掩饰身份:曾东都大学交换研究生现博士在读领域为亚太文化研究】 青色的信息流涌动,枡山瞳划动着身份卡。 「拆弹之余常常顺手破案,目前是值得信任的警察『自己人』……」 [相泽夏美],这两年从在警方内部小有名气,发展到了在媒体上声名鹊起。 「虽然我很怀疑出名的原因。」 总觉得工藤新一[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名号太响亮了,警视厅才不得不也出动了宣传部门,好歹女警和他们同属于公务人员队伍。 「至于濑川,在fbi内部职位只升了一级,倒是博士学位再努力两年就能拿到了。」 琴酒大约每半年会来欧洲一趟,有时候是向她传达特殊任务,有时候是对她的监管,后续多半要向那位先生汇报,枡山瞳不怎么在意,脱离了剧情的主要范围,她活动时的掣肘少多了。只需在i6的部分,多注意几分「领域外的妹妹」,即赤井母女的动向。 提到fbi,在日逮捕行动失败后,安德烈卡梅隆调回美国。濑川阳太近半年新接触的搜查官是一名飒爽的女性,叫做茱蒂·斯泰琳……耳熟的角色逐渐登场,蓄势待发。 最后一次送琴酒离开的时候,枡山瞳望着他随身携带的伸缩短棍,眼神很凝重。伏特加还以为有什么大事。 「小瞳?」他面带忐忑。 「伏特加哥,你们慢走。」 少女移开视线。 ——你们这一去,一千多集,马上就要开始了。 「对了,大哥。」 琴酒门都打开了一半,又回过身。 「什么事?」 「你真的从来不记死人的名字吗?」 ——太好奇了,他为什么会记不住主角呢? 傍晚将至,伦敦的阳光少有刺眼的时候,背对屋外的琴酒,尝试着去分辨女孩的表情,却因着角度,怎么也看不清金黄的光线下她的脸庞是什么样,只能在大脑里描绘。 他想像着她的眉眼,就在这一刻,琴酒意识到,如同一句最俗不过的感嘆,时光似流水。 不知什么时候,也说不清哪一次见面,她忽然就长大了。 面庞的稚气褪去,个子也长高不少,坐在轮椅上看不大出来,只越发显得纤瘦而清丽。变化最小的反而是那双和他一样颜色的眼睛,灵动狡黠,笑起来如有盈盈水光。 …… 死人名字? 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琴酒皱着眉按了下帽檐。 「……没有意义。」他说,「死亡就是一了百了的终局。」 「哈哈。」对面人笑出了声。 「切宁!」 「对不起,哈哈哈,大哥你慢走,一路平安。」 女孩笑得停不下来,勉强把告别的话说完了。 ——就知道又在想些有的没的。 killer没好气地关门走人了。 共享意识。 ——游乐园事件,保险起见,还是要有人跟去看一下,谁去? ——我去吧。 [相泽夏美]道。 ——别,万一弄不好,你变成了缩小的名侦探怎么办?我去。 [濑川阳太]表态。 波本刚刚完成一桩在美国的任务。 身为卧底,他有着极佳的耐性,进入组织时便有了长期作战的准备。随着逐步深入,安室透更是清楚地认识到,这是一方多么庞大,又影响何其深远的暗影。短暂的胜利不算什么,公安部门费劲心思,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只有他一个。必须掌握更多的信息,才能有朝一日将[组织]连根拔起,彻底清除掉这片土地上的顽疾。为此,他并不介意使用灰色地带的某些手段,也不会天真地要坚持纯粹的光明。 比如,当他机缘巧合下获得组织里,那位先生极其心爱的女人的某条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以此作为筹码和对方交易。哪怕本质上这和敲诈勒索没什么不同。情报专精的安室透八面玲珑,他会不时适当「反哺」一些好处,交换几条无伤大雅的情报,因而贝尔摩德反倒觉得两人维持互利的关系没什么不好。 她身份特殊,在boss心里具备不一样的地位。有些消息,对别人来说想要知晓困难重重,对她来说,或许只是旁听便能得知的事。 可是,神秘主义者的贝尔摩德也心中自有衡量,她极其聪明地保持着「适度」的原则,为自己谋取利益的同时,绝不会犯下忌讳。 「你想知道玛克的消息,还是他背后[那位]的消息?」 美艷的成熟女性金发飘飘,一双蓝眼睛如同上好的宝石,她明面上的掩饰身份是万众瞩目的女明星,本身的容貌和气质也绝对称得上一句风情万种。 加上组织成员的一面,女人气势惊人,话里话外随时都是试探。 「既然你猜出来了,何必说得这么明白?」 同样金发蓝眼的男人不落下风。 「……愿意行个方便吗?」波本似笑非笑道。 「……我得好好想想。」 贝尔摩德唇角轻扬,用玻璃棒慢慢按压着色泽艷丽的鸡尾酒里调香的留兰香。 两个人的「交易」早已完成,现在的话语交锋更像是一个表达友好的添头。 「噢!」 女明星故作恍然大悟的姿态,她像小孩子一样夸张地捂住嘴。 第119页 「……我想到了!」 「请。」波本端着威士忌,另一只手做了个横摆的姿势。 「我可以给你一个关键词。」 key word? 安室透心中重复了一遍贝尔摩德的英文用词。 「愿闻其详。」 「[抱歉]。」 「什么?」 面对波本难得表现出的不解之色,女明星笑得更加迷人。 「[sorry],抱歉,这就是我给你的关键词。」 「有关玛克背后的那个人,他或她,给人的第一印象。」 第52章 突然的来信 「圣提米利翁?很有趣。」 茱蒂斯泰琳手里拿着霓虹地区同事为自己准备的全套新身份, 饶有兴致地念了一遍最上方的新姓氏。 「谢啦,卢卡斯。」她习惯性称呼对面人的英文名。 「不客气。」濑川阳太道,二人在一间安全屋会面, 他收起档案使用的伪装包装, 把它们放回自己的包内。 「倒是你的本名,不更换的话, 没问题吗?」 「『茱蒂』就好, 这个名字没那么罕见, 被喊到的时候我还能及时回应,减少暴露的风险。」女搜查官从自己角度出发的考虑很有道理。 「那就好。」 完成了交接,年轻人抬手看了看时间,「抱歉, 茱蒂,我一会儿还有安排。」 「你要去游乐园?」 望着濑川诧异的脸,茱蒂笑道, 「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宣传册从你外套口袋里露出来了。」 相处了一段时间, 她这位同事一直给人的感觉是斯文规整,穿衣多是衬衫、马甲, 符合他文艺的学者身份。今天一碰面,俊秀的男人少见地换了件活泼的棒球外套,大面积的潮酷印花。 「难道是有约会吗?」 「不是的。」濑川摇了摇头。 共享意识。 ——你还不如说「是」,这样显得你很奇怪啊, 一个大男人要自己去游乐园。 [相泽夏美]道。 「……也可以说是。」 在茱蒂看来, 就是同事表现出了极具东方人特色的腼腆。 「我听说了。」她笑着说, 「你在东京有一位久别重逢的幼驯染?」 女搜查官一双蓝眼睛里充满戏嚯。 「很幸运嘛。」 「茱蒂, 如果你真的准备一开始装成日语不够好的外国人的话, 我建议你不要说现在这种话……」濑川阳太顿了下,「过于流利和……精准?我猜。」 「那我要说什么?她是你的childhood sweetheart(青梅竹马童年甜心)?这句话怎么样?」 「请别取笑我了。」 总是偏向严肃的同僚一脸无奈,美国丽人发出爽朗的笑声。她大方地耸耸肩,「不是取笑,男孩,如果你真的对她有感觉,在机会来临的时候,就要毫不犹豫地抓住它。」 「有时候,因为种种原因错失的恋人……哪怕再遗憾,也很难找回来了。」 她后半句话的嗓音轻不可闻。 「茱蒂,我年龄只比你小一岁?称不上男孩了。」 「谁让你们亚洲人总是看上去过于年轻呢?噢,差点忘了,我不知道你的『sweetheart』喜欢什么,但友情建议,游乐园不是我们这个年龄在约会时的最佳选择。」 ——是啊,谁让选择这个地方约会的是两个高中生呢? 多罗碧加乐园。 濑川阳太扣上花里胡哨的棒球帽,全身风格非常统一。 游乐园设置了城堡风格的瞭望台,其上立了很多用来观景的望远镜,年轻人将脸凑上前去,运用电子技术造出的巨大恐龙模型正活灵活现地咆哮。 他身侧,隔了三个位置的另一台望远镜前,是一个浅蓝色外套的女孩,漂亮清纯,飘逸的长发,她同样通过望远镜看着远处的趣味景色,开心地说道:「新一,你快来看,这里有恐龙呢!」 「新一?」 没等到回应,少女扭头道,「人呢?」 她秀眉蹙起。 「又跑到哪里去了……」 ——原来柯南撒手没的情况,从还是工藤侦探的时期就开始了啊…… 少年人从后方悄悄靠近。 「哎呀。」 少女抚着脸惊讶地转身,竹马正弯着眼睛沖她笑。 工藤新一举着两罐冰可乐,刚才,他就是用其中一罐冰了女孩子的脸。 「拿去!你一定渴了吧?」少年笑意盈盈。 ——嘶…… 共享意识。 玛克酒端来描刻着繁复花卉的银质托盘,上面有一叠精緻的甜点,是他方才亲手去厨房做的。维多利亚蛋糕口感绵密,搭配厚厚的覆盆子果酱,浓郁的奶油夹心,是传说中能让女王走出悲伤的茶会选择。 他将点心盘放置在大小姐面前的电脑旁。 枡山瞳敲下最后一行信息。 ——[朗]也一起来看吧! ——我再去准备点红茶。 ——别折腾茶具了,烧水后丢个whittard茶包就行,现下没有外人,不需要那些东西。 …… ——我来了我来了![剧情]到哪儿啦? [佐久间]刚结束实验急匆匆赶回家,正从橱柜里向外搬零食。鱿鱼丝、开心果,还有美味棒……满噹噹塞了一怀,艰难地朝沙发移动。 ——少年少女谈恋爱,超好看的! [相泽夏美]笑道。 第120页 她特意换了班,今天休息。此刻也在家里,开了罐啤酒边喝边看。 ——夏美,冰箱里有蒙布朗。 [濑川阳太]一边用眼睛向大家[转播]画面,一边道。 女警抓了把捲发,起身走向厨房。 ——你什么时候放的?没和我同步消息吗?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然你以为,家里的啤酒是自动饮之不尽的? 濑川道。 ——啰嗦。 女警挖了一大勺蛋糕塞进口中,香甜柔软的口感立即绽放,活跃在舌尖的还有独特的栗子蓉风味。 ——好吃欸。不知道能不能配啤酒一起吃? …… ——大家各吃各的,味觉就不需要共享了。 本体枡山瞳扶额。 ——欸,琴酒大哥出现了呀。 为了防止被关东名侦探察觉,濑川特意在观景台上多停留了一会。现在,藉由望远镜,他远远看到了显眼的黑衣黑帽二人组。 —— killer真有想法,竟然真的来游乐园也不换大衣。 fbi道。 ——噢,名场面! [佐久间]从沙发上跳起来。 登上过山车的大人和孩子们欢声笑语,情侣们则你侬我侬。 而身处最后一排的,是脸色冷硬的琴酒,和疑似有点开心的伏特加。 一场惨剧发生后又结束,才华横溢的高中生侦探及时解决了案件。他处在人生最美好最昂扬的青少年阶段,敏锐聪慧,胆大冒进……他丢下幼驯染,追上了给人感觉很危险的黑衣人,目睹了可疑的交易现场。 「说起来,这两个人要的那块地皮,我前几年不都买下来了吗?」 枡山瞳对系统道。 「原本的故事中,他们敲诈社长只是表面,深层原因是图谋对方公司所在的地点,组织希望在那里搭建新的实验室。」 「现在没有这块地,琴酒伏特加依旧找上了这个社长,敲诈的还是数额感人的一亿元……系统,你说这是为什么?」 电子音没有回答,枡山瞳也不太在意。 她神色不明地眨眨眼。 「查询红黑指数。」 「红方指数147;黑方指数156。」 这次倒是回答得很快了。 琴酒掏出一个银色的长方形盒子,里面是整齐排列的红白相间的胶囊。 ——出门带了十二颗没做过人体实验的毒药…… 琴酒掏出一个装满水的试管。 ——水又是带着干嘛的?是和药物搭配的套餐吗? 琴酒念叨了几句话。 [濑川阳太]读着唇语。 「用这个药……检测不出死亡原因……」 ——这点……算是无可厚非。 枡山瞳想。 就像《白马酒店》里的thalliu,如果鑑定技术没能及时跟上药物发展,无法查明原因的毒杀,确实可以被视作完美犯罪。 名侦探由大变小,柯南正式上线。 就在这时,枡山瞳问道:「红黑指数现在多少?」 「红方指数147;黑方指数156。」 「纹丝不动?这可是要毁灭组织的银色子弹啊?就在一秒前诞生了哦!」 「……」 「难道是因为这是【主角】的固定剧情吗?」 「……是的,宿主。」 蓝眼睛的小学生在雨中挣扎,又可怜又可爱,他遇上了实验失败的阿笠博士,不得不秀了一番推理,才被对方捡回了家。 夜色中,淅淅沥沥的水滴自黑色的伞面滑落,伞下,棕色眸子的年轻人扬起头。 屠龙之旅就此开启了啊。 祝你好运,名侦探。 他转身,进了附近一家亮灯的事务所楼下一层。 ——波洛咖啡店,你买下来了? [相泽]问道。 ——嗯,手续前几天办好了。 濑川阳太挨个按下墙壁上的灯光开关,屋内还未装潢好,稍显凌乱,这让他不自觉皱了皱眉。 ——你们说,我改个名字怎么样? 想到这时候多半在对着青梅紧急用推理小说作家名字拼凑马甲的名侦探,濑川道。 ——就按照江户川柯南的模式……阿加莎奎因咖啡店?埃德加卡尔咖啡店?横沟克里斯蒂咖啡店? ——你快闭嘴! [相泽夏美]捏扁了啤酒罐。 佐久间佑穗将注意力转回现实世界。 她方才忙着关注重要剧情,一回家就呆在沙发上,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现下,女研究员套上运动衫和短裙,将长发挽在头顶,形成一个可爱的包包。她想了想走出门外,完成每日对门口邮箱的例行检查。 屋外地面湿滑,雨水让房门到院外短短一段路都变得难走起来。自从上次突发事件发生,她干脆把新的住宅选址定在了研究室附近。这是一座简洁的一户建,和周围大部分房屋的风格没什么不同。 充满元气的女孩子把兜帽掀到头顶挡雨,用小巧的铜钥匙急急忙忙打开邮箱,伸出手在里面乱摸一气。 诶,今天竟然有一封邮件? 「电话费?燃气费?还是垃圾处理费……不对,我明明都交了嘛。」 她弯下腰低头打量,结果一个角度没估好,撞在了邮箱上方凸起的旗帜上,那里标有她的姓氏。 「诶哟!」 第121页 「改天一定要把这个拆掉!」 揉着脑袋的女孩嘟嘟囔囔,一路小跑回家了……看得旁观的青年心惊胆战,唯恐她一个不小心再摔倒在鹅卵石的小路上。 那个质感,一看就很疼,肯定比邮箱旁的木质旗杆疼多了。 猫眼的青年隔着百叶窗间的缝隙,观察着这次任务的关系人,事实上,当她的名字出现在相关事件描述里的时候,他非常惊讶。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换了种方式出现在他的眼前,真的再见到的时候,和那次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她还是很天然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诸伏景光唇边扬起笑意,他在心里道了一句。 好久不见。 「来自横滨的信件?学校有事找我的话,直接打电话不就好了?」 佐久间满心不解,她从客厅桌子上翻出拆零食的小剪刀,把信封一头划开。 【犯罪研究社聚会邀请函】 展开的信纸上方,有一行一看就经过了精心设计的花体字。 犯罪研究社是佐久间佑穗大学时期加入的社团之一。她在那里接触了很多犯罪学相关的知识,后来,这些或多或少对她的研究方向产生了影响。 信件最后署名为:西尾正治。 女孩脑中立刻蹦出一个男人的形象,及肩的棕发,总戴着时髦的项鍊,长相不俗,可轻佻的气质破坏了他那份英俊…… 「西尾前辈?」 她喃喃出声 第53章 贴近的阴影 「前辈们居然在同一间公司工作, 这也太贊了吧?」 池上彩步露出羡慕的眼神。 「哪有,从毕业到现在和那两个傢伙一直呆在一起,扯都扯不开, 我真是烦死了呢。」嘴上说着状似埋怨的话语,实则语气亲昵的美丽女子名为清水丽子, 读大学时是毋庸置疑的知名风云人物, 她一向是人群的焦点, 在后辈们心中也是存在感十足。 负责组织这次聚会的池上彩步梳着马尾辫, 她是个热心又负责的女孩,有着未曾进入社会的新鲜人们独有的学生气, 对未来的生活满怀幻想。听到曾经风靡整个校园的前辈介绍自己的工作,无论是看似高大上的投资顾问公司, 还是毕业后仍能和好友呆在一起,不至于渐行渐远的故事走向, 都让她打心底觉得美好极了。 清水学姐好美, 伊东末彦前辈也好耀眼啊!他现在可是远东投资顾问公司的社长!还有西尾学长, 据说也担任着那间公司的营业部长呢。 「咦?正治去哪了?」清水丽子道。 始终斜靠在一旁,一身名牌, 戴着墨镜的伊东末彦不满地哼了一声。 「谁知道,那傢伙总是这么不靠谱……」 「我让他去车站了。」 一个笑眯眯的男人走了过来, 单看外表, 他比其他几人还要成熟些, 浑身上下充满商业人士的精明气质,精心打理的短发下, 是一双冒着精光的眼睛。 「深山前辈。」 「前辈好。」 深山总一郎, 比清水丽子他们还要大四届的学长, 曾经也是横滨海洋大学犯罪研究社的一名成员。 「是我派西尾出门的, 我让他去接一下佑穗,那孩子……你们也知道。」他笑道,「迷迷糊糊的。」 提及共同的后辈,几人都心有灵犀地笑了。 「前辈们说的是佐久间学姐吗?」 还在校的大学生池上彩步努力回忆着名单,「……横滨国立的那位?」 「嗯,虽然不是同一所大学,可是我们之间的感情也很好哦。」 深山总一郎道。 犯罪研究社是海洋大学的招牌社团之一,在整个横滨的高校圈都颇有影响力,他们经常举办各种活动,参与人员并不局限于一所大学。 「奥田前辈也一起去了吗?」 池上彩步对比人数,发现报到之后消失的人不止一个。 「奥田?」伊东末彦拧着眉头,「那是谁?不认识。」 「呵呵……」池上彩步尴尬地笑了,犹豫该怎么解释。 「也是我们可爱的后辈哦。」深山总一郎为人圆滑,他对这个名字印象也不深,只隐约在脑中有个轮廓。 拖着行李箱的女孩从jr线出来,盯着墙上的地图开始比划。 「我在这个圆点上,图上的北边,应该就是我的……」她左右转了下身子,最终确定了方向,「右手边!没错!」 「大学期间,你至少在这里呆了四年以上吧,怎么还是记不住路线?」一道男声道。 西尾正治穿了件黑色的拉链衬衫,领口大开,他还是老样子,一副略显轻浮的池面帅哥模样。 「西尾前辈好!」 佐久间规规矩矩地朝他鞠了个躬。 「是因为目的地不是学校啦。」她不好意思地说。 西尾走近她,视线堪称肆无忌惮地上下扫了一遍曾经的学妹。 「小穗没什么变化呀。」他咧嘴笑道。 「呃?是,是的。」 「前辈,我们该走了。」奥田悠辉出声。他同样是西尾的后辈,和佐久间佑穗一届。从以前起,他就是个不太爱说话的男生,也因此其他人才对他印象不深。 「知道了,知道了。奥田你这性子还是那么死板,真不讨人喜欢。」 西尾正治看也没看身后,直接摆摆手,「那你去开车吧,我和小穗在车站出口等你。」 「好。」 第122页 奥田悠辉应下,这时,他才转眼望向佐久间,女孩朝他笑了笑,双颊非常可爱地鼓起。她今天有认真打扮过,裙角和手袋上都印着清新的四照花,行走间很有意趣。 奥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沖女孩回了一个笑容。 「一会见。」 犯罪研究社用于聚会的地点是一间高档的西式别墅,位于坡度较缓的小山上,看外观颇有几分历史,风貌典雅,内部某些装饰细节展示出上世纪的华丽浓艷。 「明天才是商讨会的『正餐』呢!今天要不要出去玩玩?」清水丽子道,她一见佐久间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对于这个家世良好,人又有几分天真的后辈,女人一向态度友善。 「啊,前辈您好!」 佐久间被她挽着一只胳膊,亲密地贴在怀里,手足无措。 「好呀,呃,但是我要先去放一下行李……」她转脸看向身侧,奥田悠辉正任劳任怨地提着女孩的行李箱,询问楼梯旁活动的组织人池上彩步,佐久间被分到了哪个房间。 「这不是有人愿意帮忙吗?」清水丽子笑道,她朝奥田眨眨眼,语气俏皮,「谢谢你啦,奥田君!一会儿我们要去中华街,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这句话她算是随口客气。 「好啊。」 哪知道,其貌不扬的戴眼镜后辈真的应了下来。 「前辈不介意的话,请让我来开车吧。」他说。 清水丽子微愣,立刻答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那就有劳你啦!」 几人约好半小时后在别墅大门外见。 佐久间先把行李放到自己二层的房间内,接着出门向前辈深山总一郎致谢。虽然这次的活动组织方名义上是大学,还有犯罪研究社目前的在校生成员们,其实,深山商事的印鑑就在信件最后的联名处,可见这位学长的公司多半出力不小。 等到见识到场地的豪华,听完会议周全的日程安排后,她更确认了内心所想。 枡山瞳披着[女研究员]的马甲,连接另一个意识体。 ——你那边进度如何? [相泽夏美]正在横滨警局和同僚开会,这次的爆裂物处理部门内部交流活动,东京都派遣了她和萩原研二两个人参加,时间和佐久间佑穗的聚会前后没差几天。 ——快结束了。 相泽道。 ——今天是会议最后一天,我已经跟萩原队长说了,希望从明天起有几天自由活动,迟些日子返回,他答应了。 ——那就好。 从[女研究员]的角度出发,枡山瞳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同学聚会,久别重逢,爱恨纠葛。 总感觉buff算是叠满了。 她甚至用[濑川阳太]的身份去看了下他的邻居,毛利小五郎。 生意逐渐好转的毛利侦探短期内没有出行横滨的游玩计划,不然更让人放心不下了。 即便如此,想到[佐久间]的社团前辈们是日后银行劫案的主谋,其中还有甚者凭藉一己之力「敲诈」了数十名侦探,单抗了一部剧场版……枡山瞳决定趁势出动女警的身份跟去看一看。 最不济,当作给[相泽夏美]刷下名望好了。 说到这儿,最近,感觉松田队长越来越强烈建议她转去搜查一课了呢……再考虑到现状…… ——真不想天天破案啊,感觉好累。 横滨中华街。 这是亚洲最大的唐人街,几人都对这个地方不算陌生。还在念大学的时候,只要是横滨地区高校的学生们,都会时常来这里游玩或吃饭。这里住着很多华侨,有种类相当丰富的饮食店。 正因如此,这趟出游,更像是复习青春的回忆之旅。 清水丽子亲热地拉着佐久间佑穗的胳臂,在街上漫步。在她的强烈建议下,两个人都应景地换上了中式旗袍,扎了双花苞头。这在霓虹中华街是很流行的装扮,容貌可人的女孩子尤为适合。 ——到底什么时期的中国女孩子会做这种打扮呢? 佐久间佑穗陷入思考。 「记得那家店吗?」发现后辈走神,清水丽子开启了新话题,很自然地唤回了她的注意。 「我们一起去吃过的,传说中这道街最好吃的中华煎包!」 「嗯嗯!我记得的,很好吃。」佐久间点点头。 「队伍好长啊,奥田学弟,你能帮我们去排队吗?」清水丽子回过身,对走在二人后面的男人道。 一路上,奥田悠辉一直低着头走着,不声不响。 男人看了眼佐久间。 「学弟?」清水丽子语调上扬。 「可以的。」奥田答应下来。 「辛苦你了。」一同出行的最后一人是深山总一郎,当关系不熟的后辈离开了,他和清水丽子四目相对,眼神里似乎包含了很多信息。 「我听教授说,你这两年换了研究方向?」清水丽子问佐久间,「怎么回事?」 「是资金有问题吗?还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难处?」 漂亮的女人目光关切。 「没有。」佐久间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不做软体工程师了呢?」 「我现在也可以算是软体工程师啊。」女孩一脸不解,她认真解释道,「只是在接触机器学习相关知识而已,目前,这两个领域之间的差别,我认为界定的关键并不是……」 第123页 清水哑言。 「……哈哈,看你还是这么有热情我就放心了。」她笑笑。 「伊东一直想跟你聊聊的,回头你跟他沟通一下想法,怎么样?」 关于他们的「大计划」,伊东末彦同样了解。并且他是计算机高手,应该和佐久间佑穗更聊得来一些,可是,他有个很大的缺陷,这也是二人一开始不愿让伊东出手的理由。 深山总一郎听到了全程对话,他默认了清水丽子的选择。然而,想到那个一讲话就会得罪人的炫耀狂魔后辈,他深深为对方的话术水平而担心 第54章 天真的往事 「我们这位后辈, 家境服她的时候,顺着她的想法来, 明白吗?」 在举办这次犯罪研究社商讨会之前,深山总一郎详细叮嘱着自愿担当说客的清水丽子。 「我知道啦。」女人不以为意。 「别怪我啰嗦,她是佐久间家族的旁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孩子,就算乍一看得不到资金支持,实际上,单从名誉角度考虑, 佐久间家也不会随便放弃这样一个有利于塑造家族形象的研究人员的。」 「好, 我记住了, 会认真对待的,这还不行吗?」清水丽子染着红蔻的手指抚过男人的手背。 「……我也是为了你们的计划, 不是吗?」自认「疼爱后辈」的深山总一郎道。 「你,西尾和伊东, 虽说不知道那件事有什么趣味, 可我还是纵着你们去做了哦。」 「多谢你了。」女人妩媚地笑道,「前辈别这么委屈嘛, 事成之后, 我们还要把后续託付给你呢。」 伊东末彦、西尾正治和清水丽子, 自从大学时一起加入犯罪研究社后, 三名年轻人宛如找到了灵魂伴侣。他们张扬不羁, 热爱刺激, 对于跨越某条线后的行为很感兴趣……毕业后进入职场,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的三人没有放弃,反而实打实地开始策划起犯罪案件。他们决议选择横滨马车道上的一家银行进行抢劫。但是,当涉及到相关「硬体」的时候,几人遇到了困境:他们没什么门路。 这个团伙最终找到了深山商事的社长,大四届的前辈,深山总一郎。对方的公司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实则多年来一直与横滨当地暴力团合作,暗地里从事枪械走私。在和深山接上头之后,清水丽子获得了一把插rter ars ar7,她甚至准备将这个送给明面上的恋人伊东末彦当作礼物。 为了回报好心前辈的帮忙,伊东三人约定,事后会把所得的「收益」,交由深山商事进行「清洗」。 这时,深山总一郎提出了一个附加建议……或者说条件。 「你们需要联繫一个人。」 「谁呀?」 「佐久间佑穗。」 这才是深山商事贊助了犯罪研究社社员聚会的根本原因。 中华街上,奥田悠辉拎着几个棕色的餐盒回来了。他把其中一个递给眼神迷茫的女研究员小姐,又把剩下的分给两位前辈。 清水丽子故意左右流盼,笑道:「奥田君,我们的煎包有什么区别吗?」 「是一样的。共两种口味,每种口味两个,店员说这是卖得最好的经典套餐。」 「噢——」女人拖长音,「那好吧。」 决心回头让男友前来完成交涉的她向前走了几步,与深山并排,一边说道:「你们同期很久没见了吧,不如在一起聊聊天?」 「哦,好的前辈。」 奥田君站到了佐久间佑穗身侧。曾经的同期向他露出一个笑涡,她一手端着食物,一手握拳放在唇边,靠近时又很快放下。 她好像有点紧张? 男人想。 「奥田君,谢谢。」佐久间对他举了下餐盒示意。 「不客气。」 「你不吃吗?」女孩乌熘熘的眼睛看着他。 「我不饿。」 「哦……」她咬了一小口面皮,咀嚼的态度很认真,彻底咽下之后,又预备再咬下一口。 「小心烫!」奥田多提醒了一句,「煎包里汤汁很热。」 「嗯,我知道。」佐久间无比小心地吃完,把餐盒丢掉,才寻思道,「我之前就想过,他们是怎么做出这样满满的汤汁的呢?」 「……记得上大学的时候,西尾前辈还跟我开玩笑说,是最后拿长颈漏斗倒进去的……」 「当然不是。」奥田从见面起一直没什么别的表情,现下他被逗笑了。 「你当时没有相信吧?」 「我又不是傻子,奥田同学!」女孩表现得十分气愤,之后,她又很心虚地小声说,「但是后来我忘记去问店员了,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做的……我也不会做饭,完全没经验。」 「你还是老样子。」 奥田发出一声感嘆。 「你是在骂我吗?」佐久间很警惕,「反正不是夸奖吧!」 「怎么会是骂你……」 说话间,四人来到了预定好的中华料理餐厅,奥田在前方替女孩推开门。 他说:「你有喜欢的,愿意为之奋斗的目标,会不会做饭有什么要紧的?」 「嗯——」佐久间哼出一声鼻音。 「你比以前开朗多了,奥田君。」 「还有,是肉冻。」 「什么?」 「煎包里的汤汁啊,你不是好奇做法吗?厨师们会事先熬煮好浓郁的肉汁,冷藏后凝固成一大块肉冻,把它们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到放肉馅到面皮这一步的时候,加上一块,再烹饪,就会得到满满汤汁的煎包了。」 第124页 「你居然会做饭?」听完一系列流程,女孩瞪大了眼睛。 「我以前说过自己不会吗?」奥田悠辉推了下镜框。 「那倒没有,以前,你不怎么和我说话的。」佐久间摆了摆手。 「是我想当然了。」她略有些赧然。 吃过午餐,众人回到了聚会的别墅,佐久间这才看到门牌上写着几个字:长沢公馆,1903。 「原来这座建筑还有名字。」 「那当然。」清水丽子道,「早年间这里是美国人居住的地方,现在是前辈名下的财产。」 「深山前辈吗?」 深山总一郎谦逊地开口:「是我们公司旗下的产业。」 「那不还是前辈的公司吗?深山商事在横滨可是有名的优质企业。」清水道。 「目前的发展都要归功于我父亲,我还差得远呢!」深山再次谦虚回答,他笑容不变,眉毛却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佐久间]注意到了,她没作声。 「对了,你们说伊东前辈找我聊,要聊什么?」 伊东末彦正巧这时走了过来,他起初不明所以,在女友和前辈的示意下,才臭着脸应了下来。 「是的,我回头找你有点事。」 奥田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你们实行计划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被发现吧。现在的监控设备可比过去发达多了,银行内部的不说,单是交通路口处安装的摄像头,可视距离就比以前涨了不少,如果不幸一路车辆都被追踪,那么逃跑及时与否根本没什么意义了。」 「我们想过这个问题。」 伊东末彦很自负。 「我到时候会切断银行的监控,在道路上行驶的时候,也会避开摄像头的眼睛。」 「我之所以建议你们联繫佑穗……」他喊了后辈的名字,被清水丽子瞪了一眼。 这场眉眼官司,正牌男友伊东末彦毫无察觉。 「……联繫佐久间,原因就是她的家族与警方关系匪浅,听说那丫头前几年还和对方达成了什么合作,她的研究领域也与此相关。这方面,她能拿到第一手的消息,可以为你们的活动上一道保险。」 「可是,那丫头是个死心眼。」清水丽子道。 「书呆子一个。」 伊东跟着说,「她不会加入我们的。」 「我说的词是联繫,谁让你们真的号召她入伙了?」深山语气微微沖了些,很快又缓和下来,「都说了,顺着她的想法,以学术交流或什么别的名义,拿到消息就可以。她又不是专业的警务人员,难道你们还骗不过一个小丫头?」 「一个一年出不了几次门的小丫头嘛,没问题。」清水丽子道。 「行。」伊东末彦也应了。 临时受命,到了下午茶的时间,伊东末彦计划以旧事为引挑起话题。 池上彩步作为组织者,非常热心地为大家端来了饮料和甜点。作为犯罪研究社本届社长,她打起十二分精神为这次的活动做准备,各处打点都相当周到。参会者自然不止伊东几人,共有一百余名社员们回复了邀请函,表达了想要参加的意向。除了长沢公馆,会方还租下了周围好几间居民的私产用于向社员提供住宿。 单是现在处在会客厅聊天的便有十几个人。这是一间非常宽阔的房间,左边连通着开放式的饮品区,池上彩步的好友,副社长宫城和文在意式咖啡机旁忙碌。他的女友浜口数枝是个活泼靓丽的女孩,正撒娇地同他说话。志村咲依是社团骨干,一头顺滑的黑发尤为惹眼。她更喜爱文学作品里体现出的犯罪研究,当下抱了一本推理小说在旁阅读。为了招待客人,她搬出了不少心爱的藏品,统统放在厅内进门右手边的书架上。 除却在校生,高井虹郎是低佐久间一届的后辈,他和好友松山泰治一同前来,两人都是横滨国立大学的医学生,后者在毕业后也没有放弃兴趣,不辞辛苦地兼任了法医,经常在警力不足的情况下支援官方,负责验尸鑑定等一系列工作。高井女友名为笠井花,毕业于横滨海洋大学,她和男友是通过大学之间社团交流认识的。这三人处在临近窗户的几张白色沙滩椅旁。 「佑穗!」最后一人是横田来奈,她是个挽着蓬松高马尾的女孩,在校时是社团里和佐久间关系最为亲密的一个,只是毕业后去法国呆了一段时间,由于时差等一系列原因,两个人联繫没有以往般密切,但还算亲近。 「好久不见!」一进门就直冲沙发的横田来奈,给了坐在上面的佐久间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奈你也来啦?怎么之前不告诉我呢?」 佐久间顿了顿,才回抱住她,手在她的后背轻轻碰了下。 「前辈,你要喝咖啡吗?」 副社长宫城和文端着托盘来到几人身边。 「谢啦!」横田直接从上面拿下两杯,递了一杯给佐久间。男生又转向奥田,男人起初摆了摆手,后辈又说了几句话,他才接过其中一杯。 「……如果提前说了,不就没有惊喜了吗?」横田笑道。 「小来奈也来啦?」深山总一郎举着杯子走过来,在单独的沙发上坐下。他瞥了眼方才刚提起话头就被打断的伊东末彦,后者面色沉沉的。 「原来伊东前辈也在啊?」横田来奈像是才发现对方。 「和我们佑穗交流什么呢?」 第125页 「我想是工作上的事?毕竟,在座从事相关行业的,只有他们两个。」深山道。 「也是哦。」 深山总一郎和高马尾的女孩寒暄,旁边奥田听着,偶尔应和几声。 「伊东前辈,你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问下你目前工作情况如何?」 「还可以?」佐久间捧着热气满满的咖啡,她踌躇了一会儿,把自己的研究大致讲了一遍。 「拆弹机械臂?你研究那玩意干什么?」 「数字工业方向很有趣,再说了,这样的发明,想必不会被滥用的。」佐久间道。 伊东末彦撇了撇嘴。 「有利润吗?」 「暂时还没有……」 「转成仿生肢体都比这个有前景吧?」 成熟的生意人发表意见,「……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给自己设定的限制比研究进程跑得还快。」 「我……」 「佑穗就是那样的性格啦!」 横田来奈侧过身子插话,「她大学时就总是对什么科学的负面影响看得很重。」 「那些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佐久间有点不服气,她嗓音轻柔,语调坚定。 「环境污染,生态危机,战争中的恐怖应用……我不认为技术的创造者本身不应该考虑这些。」 「又来了,完全让人听不懂。」 横田调笑道,「总之就是武器创造者后悔自己的发明,还有那个什么盖的故事……」 「不是后悔,是反思。盖尔斯顿合成了植物生长素三碘苯甲酸,后来却被美**方依据它的特性开发出『橙色剂』,用于在战场上毁灭越南当地的茂密丛林,理由是敌人会躲藏其中反抗……」 「他们起初毁掉的是丛林,后来是农作物……多年后,对人体的影响被发现,后遗症频出,恶性疾病甚至影响到了下一代的身体健康。」 「发明者的初心是为了加快作物生长,结果却毁了无数人的家……我不要那样。」文弱的女孩小脸很严肃,「尽管严格来说我算不上什么发明家,也可能终生做不出那样的成果,但是信息领域的技术滥用也是非常可怕的,一不小心就会打开潘多拉的魔盒,比如网络安全的威胁与个人**的泄露……」 这片区域短暂出现了寂静。 横田来奈脸上讪讪的,伊东末彦表情也不怎么好。 「抱歉!」 意识到气氛被自己搞得很尴尬,佐久间习惯性地想要握拳捂在唇边,动作刚开始,她才想到手上一直握着咖啡杯,急忙停下,结果还是不小心洒出一部分饮料,有些都染上了她的手指。 几人连忙帮着收拾,奥田悠辉从一旁拿来纸巾。 「你怎么了!和文!」 随着哐当的声响,有人重重栽倒在地。 众人循声望去。浜口数枝正扶着男友的肩膀急切地呼唤。 倒地的男生呼吸困难,身躯抽搐,像是突发了什么疾病。 「怎么回事?」深山总一郎快步朝对方走去。一时间,有人慌乱不已,来回走动,有人当场尖叫了一声…… 突如其来的变故形成了巨大的精神压力。 佐久间无意识地动了动黏着咖啡的手指,她将手抬起来靠近自己的脸庞。 ——这是她紧张时的应急反应。 一只手横了过来,抓住她的手腕。 「别动。」奥田道,镜片挡住了他的神情。 「呼吸加快,角弓反张,他可能是中毒了。」 第55章 意外的发展 在奥田悠辉拦住了佐久间的动作后, 好友横田来奈闻言看了过来。 「中毒?」她惊呆了,随即注意到两个人的姿势,「对, 佑穗不要把手放在嘴唇边,谁知道上面沾了什么……」 友人的手上有棕色的液体痕迹。 横田突然反应过来。 「是咖啡?咖啡有毒吗?咳咳咳!」 她俯下身子拼命咳嗽起来。 「什么?咖啡有毒?」听到这话,好几个人更加慌乱。 「我是不是要死了?」 「快!再叫救护车!」 「大家不要着急!」曾经的医学生,现如今是医药代表的高井虹郎第一时间给急救中心打了电话,他的好友,如今是正经医生的松山泰治趴在宫城和文,也就是倒地的副社长胸口,聆听他的心音。 「如果咖啡有毒的话,」 高井冷静道, 「根据我们饮用的情况,现在肯定不止宫城一人毒发。」 「等医生来了,如果大家不放心,就都去做一下检测。现在过于惊慌没有用处。」 他对一旁的友人低语道:「确认是中毒, 不是发病?」 「口中有苦杏仁味。」 松山泰治回答,「嘴唇发绀,身体僵直痉挛, 心律不齐, 病人需要立即给予高流量吸氧和洗胃处理。」 「得马上送医。」 高井虹郎道,他举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 眉头紧锁,「希望来得及。」 地面上的男生挣扎着, 头部上扬, 模样十分痛苦。 「小书呆你没事吧!」 相泽夏美急匆匆地跑进医院急诊室。 十几名年轻男女或站或坐, 佐久间佑穗捂着自己的胳膊, 相泽凑近一看,才发现她是拿着棉签按压着抽过血的针眼。 「鑑定结果出来了吗?」相泽夏美担心地问道。 佐久间摇摇头,她见好友着急的走来走去,于是声音柔柔道:「应该没事的。」 第126页 「大家都做过检测这么久了,真有什么事情,早该毒发了。」 「不许你开这种玩笑。」女警生气地说道。 「好吧,夏美,但你不要走来走去了,看得我头晕。」 「……还有萩原队长,您好,麻烦您赶来,真是不好意思。」 「别介意,」站在相泽身后的爆裂物处理班成员萩原研二道,「我也没什么事……就是真的太不巧了,相泽之前可是一心想让你带着我们游览横滨。」 「我对这边也没有很熟啦!」 佐久间佑穗提到这点还有点羞涩。 「对了,」她的目光转向身侧的男人,「这位是我大学的同期,奥田悠辉。」 「你好,我是萩原研二。」 「你好。」戴着眼镜的男人彬彬有礼道。 萩原研二和对方握手,正值假日的拆弹手穿了一件很别致的花衬衫,扣子最上方两颗没有扣上,外套上胸口也有潮流的装饰品。 奥田嘴角微微上扬,又很快平复。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萩原研二眨巴了下眼。 「我想没有吧,我一般在横滨这边工作,噢,前几年在关西地区工作,警官您常去那边吗?」 「关西的话……」萩原顿了下,「我有去过大坂,你在大坂吗?」 「不是的,工作需要,我经常呆在偏远的乡下。」 「哦……对了,是佑穗小姐告诉你我是警官的吗?」萩原研二随口道。 「嗯……她提过自己的朋友是非常出色的警官,我想你们两个应该是同事吧。」奥田指了指一旁的相泽夏美。 「噢,出色谈不上,我们确实都来自东京都机动队爆裂物处理部门。」 「是拆弹警察?真令人尊敬啊。」 「你客气了。」 两个男人说着客套话,相泽夏美的到来引起了伊东末彦等人的注意。 深山总一郎随即走过来和女孩搭话。 「这是……相泽同学?」 他惊讶地挑挑眉。 显然,对于曾经出现在东京横滨两地的大学交流活动上的这位女同学,他还有印象。 「深……深山学长吗?」相泽做出思考的神情。 「深山总一郎,你记性真好,真不愧是当警察的。」 「学长你都听到啦?」佐久间佑穗道。 「这么漂亮的女孩,我本来也记忆深刻。」深山总一朗笑了,「没想到,你们的友谊维持得很持久嘛。」 清水丽子从旁边探出一只手。 「嗨,相泽小姐。」 「清水前辈。」相泽夏美回道。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按理我该说倒霉得要死,可是看到大家来得这样齐全,真巧啊。」 「的确巧得很。」相泽说,「原本我只是来这边出差……听到佑穗的打算,顺便过来看看她而已。」 「哟,这不是抢走我好朋友的大美人吗?」 一句嗔怪响起,是横田来奈。 佐久间有些无所适从,注意到她的眼神,横田马上摊摊手。 「我开玩笑的啦!」 她的嘴角只勾了一下,就压了下去。 「唉,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横田来奈眼睛里露出真实的担忧。 对于有着几年工作经历的他们几人来说,犯罪研究社在校的后辈们无疑还都是孩子。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啊。」 横田来奈说完这话,目光停留在相泽夏美的身上。 「说起来,相泽小姐你不是警察吗?」 「相泽小姐?」 志村咲依一直以来对于案件推理很有兴趣,她终于想起了时常出现在电视新闻上的角色。 「你是相泽小姐!」女孩惊呼道,「名侦探!」 相泽夏美表情僵硬。 萩原研二先是对急救室内的社团成员们表达了安抚之意,又和现场值守的警员沟通了几句。这时候,他刚刚回到一行人处,听到女大学生的感嘆,面上泛起笑意。 「好消息!」 他没有打趣同事,而是告诉几人,中毒的宫城和文同学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太好了!」 几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不是……」 推理狂热爱好者志村咲依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发言不当,她怀里还抱着一直没来得及放下的小说,面色羞愧,「宫城同学没事就好。」 「放心,我们都知道的,有时候担心的表现形式并不是只有一种。在接受情感上的强烈冲击的时候,人们的大脑经常会先保持某种惯性,作为自我保护。」萩原研二宽慰的话让志村咲依抬起了头,她再次向大家致歉,接着表示要看看上在病房外哭泣的浜口数枝,也就是宫城和文的女友。 「你的胳膊没事吗?」 奥田悠辉问。 他说话的目标是佐久间。相泽夏美的视线转到了好友的胳膊上,只见手肘上方有一片血迹。 「你怎么了?怎么弄的?」 「没什么,是我不小心。」佐久间扭动手臂望了一眼伤处,「不疼。」 「……是刚才抢救时候搞的吧。」 当时,中毒的宫城和文同学呼吸困难,于是,松山泰治将他的姿势转成侧卧,观察他的生命体徵,高井虹郎作为曾经的医学生,在别墅内搜索是否存在紧急情况下可以缓解毒素的化学药剂。 第127页 「来个人帮忙!」 松山泰治一个人按不住抽搐的宫城和文,朝周边喊了几声。佐久间佑穗便和奥田悠辉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其他几人也有连忙上前的。 也就是在那时,帮忙拉住和文同学的女孩在一片慌乱中摔了个踉跄,胳膊蹭破了皮。 之后,奥田悠辉突然起身,拽着女孩去了别墅的盥洗室,告诉她将手指上的咖啡印迹冲掉,还仔细检查佐久间手上是否存在伤口。来到医院后,男人也及时告知了医生情况。 「你是怀疑……」 相泽夏美听完前因后果,眸光一闪。 她紧盯着好友的脸。 「你有头晕吗?噁心吗?还有体温升高,这样的情况有吗?」 女警迫不及待地提问。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佐久间道,「就像奥田君说的,医生已经知晓情况了,他们做了相应的处理。」 目前只能断定宫城和文是氰化物中毒,还没有查清种类。但是,该化合物不仅可以通过胃肠道吸收,皮肤接触高浓度制品也会出现中毒症状。如果有伤口的话,则可能通过伤口进入血液,对人体影响更大。 「……之后也会密切关注我的反应的。」女研究员说道。 「那就好。」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确认了好友身体没有大碍,相泽夏美问起当时的情景。病房里等候状态的几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回答。 「是咖啡有毒吗?」 「嗯,至少是入口的食物有问题,医生说的。」 「……他的中毒症状明显是口服了不太对劲的药物。」 「警察也这么说!」 志村咲依道,她出去一趟带回了哭泣的浜口数枝,受害者的女友。 「他们还因此把彩步叫过去了!」 负责制作咖啡的两人,现在其中一人正躺在急救室里,另一人自然变成了遭到高度怀疑的对象。 「不可能是社长。」 志村咲依喊道。 她声音很大,众人都看了过来。 「再说……为什么啊?」 池上彩步一向亲和友善,大方能干的她和大家关系都很不错,为人又热心肠,实在想像不出那样的人会做出可怕的事情。 「还是要看警方鑑定。」 「需要听听警察说什么。」 萩原研二和奥田悠辉同时道。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萩原先开口了:「如果其他几杯咖啡都无毒的话,做咖啡的人自然没有嫌疑,因为…… 他环视一遭四周。 「这么多宾客,不可能是那位池上自己做好了饮料,又自己挨个端给大家的吧?」 「是的,有几杯是副社长宫城和文做的。」 「端的时候,全是和文负责送给大家的。」 就在这时,从走廊拐角处走出一个眉毛粗黑的警察,他跟相泽和萩原简单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怎么样?」佐久间问道。 「正好对方前两天刚跟我们开过会,」相泽夏美说,「告诉了我们到底哪些东西上有毒。」 说到这里,她充满感谢地看了一眼戴眼镜的男人。 「多亏你了,奥田君。」 「夏美?」佐久间不解。 「你要谢谢他。」相泽夏美道,「因为你那杯咖啡里,检测出了毒药反应。」 「我的咖啡有毒?」 佐久间非常震惊,身边接收到这个消息的所有人也很惊讶,纷纷道:「这怎么可能?」 「到底谁跟和文还有佐久间前辈有仇啊?」 「幸好你没喝。」萩原研二话里话外都是庆幸。 「吓坏了吧?」他温和道。 …… 佐久间没有答话,她一时间不知所措,又一次抬起右手,半道慌里慌张地放下。 奥田就在她的身旁,挪了挪手指,最终选择推了下眼镜。 「你一开始就知道有毒吗?」眼睛红通通的浜口数枝道。 「不,我不知道。」奥田摇头否认。 「只是防患于未然……毕竟,很多时候,下毒的犯人会把毒药涂抹在目标常常接触的地方,藉由对方的某个习惯性动作动手。」 「你很了解这些啊。」萩原研二含笑道,「不愧是犯罪研究社的成员。」 第56章 解题新角度 「这很常见, 可能有人中毒了,我才不让她乱碰的。」 奥田说。 「是是。」志村咲依道,她还不忘晃了下手上的推理小说, 「这种情况在书里很多的。例如, 把毒药涂在钞票上, 等到犯人数完钞票, 再用手吃东西就会中毒。」 西尾正治从电车站接完人之后就去了其他几间别墅,事发时他没有出现,后来才闻讯赶来医院。 听到佐久间的消息, 男人凑上来道:「小穗别怕,应该就是个疯子。」 「前辈的话, 是什么意思?」浜口数枝同学含着眼泪道, 「您知道是谁要杀和文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压根跟那小子不熟,但小穗的话……」西尾自以为风趣地眨眼, 「谁会不喜欢小穗呢?」 「……要杀你的人肯定是个疯子。」他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 「呃……谢谢前辈。」 「这位是?」 西尾目光飘向相泽夏美。 「哦,我是警察。」 第128页 …… 高井虹郎和松山泰治,两个进行了前期抢救工作的人和院方沟通完情况,回到等候室。高井走向始终一言不发的女友笠井花, 坐在她身边低声问:「你怎么了?头疼吗?」 「我没事。」女友摇摇头, 她像是刚从某种沉浸的情境中回神,「你回来就好。」 此时, 刚才粗黑眉毛的警官迈步走来, 道:「佐久间小姐,我们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举着一个证物袋, 透过透明的包装, 一个棕色的纸杯清晰可见。 「这个记号是你做的吗?」 「记号?什么记号?」有人不解道。 警官将证物袋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只见纸杯的底部,有一小道红色的长条痕迹,很像是沾染了油漆。 「不是我啊,我没有特意留下痕迹。」 「欸,这个颜色!」志村咲依苦苦思索,灵光一闪。 「那不是社长的指甲油颜色吗?今天早上我还夸过她,红得很特别!」 见有人这么说,名为石桥友也的警官道:「是,她说是她不小心蹭上去的,大概是指甲油没有彻底干透,于是蹭到了自己的杯子上。」 「可是,这其实是佐久间小姐的杯子。」 「也就是后来检查出了毒素的那个?」萩原道。 「啊?」 「我没听懂,什么意思……」 笠井花道。 「不可能吧!」浜口数枝脸色很难看,「彩步……彩步……」 她语无伦次。 「警官先生,您是说,是彩步给佐久间小姐下的毒?那,难道和文也是被她……」 「不会的!」 在众人无言的静默里,犯罪研究社的骨干志村咲依先跳了起来。 女孩情绪激动地表示:「不会是社长!」 「你怎么知道……我们所有人的杯子都是一样的,如果她不做记号,就很可能拿混不是吗?」 浜口数枝喊道。 「可是社长她……不对,哪里不对。」 「也就是说池上彩步做好了咖啡,在其中一杯下了毒,之后……」 「……社长不是送咖啡的人!」 志村咲依接话,想明白这一点,她话说得也流利起来,「如果是她下毒,就算做了记号,也不能保证一定送到了佐久间前辈手中,除非自己去送。」 「我说你们,没想过那小子是合谋的可能吗?」伊东莫彦突然发声,「如果他早就和池上勾结在一起了呢?两人是一伙的……」 「那和文怎么会中毒?」 浜口数枝说。 「误喝呗。」这次回答的是清水丽子。 她有几分漫不经心。 「蠢人多的是。」 见好几人看向自己,女人意识到什么,充满歉意地咬咬唇。 「抱歉,这只是一种可能。」 「那就是正副社长联手,要迫害我们可爱的小穗……小穗,你跟他们有过纠纷吗?」 西尾的话成功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拉回佐久间身上。 「……没有。」女研究员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知道哪里不对了!」志村咲依又一次喊道。 「什么?」 「社长,彩步她,喝过自己的饮料!」 志村咲依说,「我明明记得,她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如果有毒,那她为什么会没事呢?」 「真的?」 警官发出疑问。 「是真的……」见有人投来不信任的眼神,志村咲依有些委屈。 「我发誓!」 「咲依,我知道你和彩步关系好……」 笠井花道,「但你不能……」 「我真的没有说谎!」 志村咲依急得要哭出来了,「我的记忆里,她就站在咖啡机旁边,拿起吧檯上的饮料,喝了一口。」 「你当时在做什么?」警察问。 「我,我在看书。」 「你确定自己看到了?」 「我没有骗人……」 「别着急。」 奥田悠辉道,「我相信石桥先生没有恶意。有时候,人的记忆和眼睛也会出差错,在强烈情绪的影响下,可能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混淆……并非指责你说谎。」 「你当时注意力肯定在书本上,对吧。」他充满鼓励地说,「也许你能补充更多细节?」 「什么细节?」 志村咲依迷茫道,「是说我看书看到哪一章了吗?这我不记得了。」 她万分沮丧。 见状,萩原研二也道:「不要慌……这样吧,你就从你的角度描绘一下当时的场景。」 「……嗯,好吧。」 志村咲依开始描述。 「当时我就在进门左手边休息的地方,阳光很好,越过横桌,我能看到社长侧对着我,她走来走去,拿着一些瓶瓶罐罐还有袋子什么的,可能是做咖啡的材料……宫城也在那边,动作和她差不多。」 「他们身边有一堆杯子,有一会儿,我看累了想抬头休息下眼睛,就见社长端起其中一个杯子,抿了一口。」 「那个杯子底部有痕迹吗?」石桥警官问。 「这个我没看清……但我保证她喝了!我看到了!这不是臆想。」 「你觉得如何?」 萩原研二问相泽夏美。 「名侦探?」 「萩原队长,你怎么也……」 相泽微微弯了下唇角。 「信息太少了。」她说,「我有所猜想,但还需要证据。」 第129页 「夏美,你知道了对吗?」 佐久间眼睛张得圆圆的,她附在友人耳边用气音道,「知道是谁啦?」 「嗯。」 共享意识。 ——严格来说,发现的是[我]吧。 [濑川阳太]道。 证据不足,枡山瞳这一刻锁定凶手,凭藉的是微表情。 在场所有人体现出的情绪中,最多占比的是[担忧],其次是伊东莫彦几人的[轻蔑],深山总一郎的[冷漠]……只有一个人表现出明显的内疚,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异样。 测谎和犯罪心理,这是fbi身份的技能点。 「这点的确很奇怪。」奥田悠辉道,「不过,我认为池上同学嫌疑并不大。她作为组织活动的负责人,下手机会很多,这样的手法并不能让她撇清嫌疑,没有意义。」 「是的。」萩原研二贊同道,「花里胡哨的手段,应当是有目的的才对。 」 「死者的杯子也有毒吗?警官?」奥田问。 「这个……是。」 勉强回答无关人员后,石桥警官不愿再说更多,他把刚提供了新情况的志村咲依叫到一边询问。 相泽和萩原作为警务人员,跟过去进一步了解了事件详情。 「方糖罐里有一颗有毒?」 「嗯。」 「……受害者的杯子,佑穗的杯子,搅拌棒,除此之外没别的了,垃圾桶里的东西还没检测完,但可以确定没发现可疑的容器……」相泽夏美对信息进行盘点,「盥洗室是因为她去那里洗过手,但也不排除犯人使用过的可能……」 「等等,你这是什么?」 相泽夏美叫住一名路过的警员。 「是饮料清单。」 女警拿过来扫了一眼。 正如很多人所认同的那样,池上彩步做事认真,周到仔细,她甚至把每位成员的爱好都记了下来,包括饮料的选择,喜欢红茶还是咖啡,抑或是苏打水与纯净水。 其中,佐久间佑穗选择的饮料是冰摩卡,而宫城和文选的是热拿铁。 「你是觉得这两种饮品有什么共同的成分吗?」萩原研二见相泽夏美盯着这张单子思考,也斜过身子看了一眼。 他很快反应过来。 「而这种成分,其他的饮品都没有,犯人通过对这种特殊的成分下毒,实现自己的目的?」 「但摩卡和拿铁,特殊成分只有牛奶和咖啡吧,废弃的牛奶盒和咖啡机上,都没有检测出毒素。」 「延时呢?」 说这话的是奥田悠辉。他陪同左思右想都放心不下的佐久间佑穗前来寻找自己的朋友。 萩原研二深深看了他一眼。 「如果提前把毒药包裹进某样东西,像是胶囊或明胶,那么,下毒者就不用担心脏了自己的手,现场自然也不存在丢弃的容器,毕竟他们需要携带的,只是一颗胶囊而已。」奥田道。 「噢!就像中华煎包里的肉冻!」佐久间惊呼。 「那池上的行为也可能是烟雾弹……」萩原思考着,「胶囊和明胶更难融化,可能有残存,如果目标是佑穗小姐的话,提前准备有毒的冰块可行性更高。」 又过了几个小时,除了佐久间佑穗办理了住院手续,众人都返回了长沢公馆。女研究员并没什么事,但她毕竟皮肤接触过有毒的氰化物,好友横田来奈,前辈深山一行人,同期奥田悠辉和好友相泽都强烈建议她多留一晚进行观察。 夜色如墨。 一个纤细的身影偷偷潜入病房,她手里拿着什么,正要朝床上凸起的形状刺下。 啪。 高色温灯被打开了。 相泽夏美倚在墙边,脸上没有表情。 「我想过给你机会的。」 她轻轻嘆了口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大概是[我]的错 第57章 要一往无前 灯火通明的审讯室内, 石桥警官坐在嫌疑人对面,厉声道:「你为什么要袭击佐久间佑穗?」 女人沉默以对,一言不发。 透过单向玻璃, 相泽夏美凝视着对方的脸, 脑海中的认知告诉她,那是毫无悔意的表情。 「她有着强烈的爱恨。」萩原研二道, 「为了捍卫自己这份想法,她动手的决心非常坚定。」 在医院同石桥警官等人一起制服了手拿毒针的笠井花之后, 两名来自东京都的警察一同来到了横滨警局,此刻正并肩站在审讯室旁用来监视情况的房间内。 「队长一直说我适合去探案,我觉得您也不遑多让啊。」 相泽转过脸道。 「不,免了, 我还是喜欢机动队。」 萩原笑笑。 「对了, 小阵平的意见只是意见而已,不是命令。」 「我知道的。」 闲聊了两句,两人接着观察审讯室内的情况。 笠井花是个清秀的女孩,文静寡言,大学时候,众人便对她印象不深。高井虹郎半夜忽然找不到女友的时候,接到了警局的电话, 他赶来的时候能看出满心都是担忧。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事实上, 并没有。」石桥警官道, 「我们也需要跟你进行确认, 你个人是否存在化学药剂药物储存不当的情形?例如,将违禁药品放置在家中, 或者剂量与相关记录对应不上。」 「您的意思是……」高井神色震惊, 「她的……药物, 是来自于我?」 第130页 「恐怕是的。」 「我……」 「我们在垃圾桶里检测到了毒素,源头是一条便携包装的巧克力酱,上面有一个异常的不该出现的小孔。笠井花应该是通过针管把毒物注入其中。」为了让嫌疑人开口,警官尝试了各种手段,他们决议让男友高井进行劝说,因而不介意向他多透露一些信息。 「她应该是提前看到了饮品区内贴在冰箱上的清单,所以准备了有毒的巧克力酱。」相泽夏美侧向身旁道,「萩原队长你也说过,各式各样的饮品中,有些具备共同的成分,有些的成分则是独一无二的,比如摩卡咖啡需要用到的巧克力酱,其他饮料都无需添加。」 「因为是临时的活动,池上彩步准备的是单独的迷你包装。不过就算是大瓶的,结果也没什么差别。」 「那池上自己喝了一口,却没中毒的原因是……」 「摩卡的制作流程是先放好巧克力酱,再注入特浓咖啡、牛奶、奶油等……最后撒上巧克力粉,至少那一杯的制作流程是这样。」 「难道说……」 「对,一整个流程中,没有搅拌的动作。因此,沉淀在杯中下方的巧克力酱,在刚刚制作好的时候,很可能没有和其他的成分相混合。又因为是冰摩卡,池上不用等待温度降下来就可以直接引用。当时,她喝了一口,还不小心在杯底染上了自己红色的指甲油。那份清单上记录了所有来宾的饮品口味,唯独没有她自己,想必她其实和佑穗一样,喜欢喝摩卡咖啡。」 「在她忙碌的时候,宫城和文不小心把这杯喝的端走了。」相泽道,「我问过佑穗,当时,宫城问了她要不要喝咖啡,这证明他是不知情的一方。」 「同样经手这杯咖啡的还有横田来奈,佑穗的好朋友。她看了一眼咖啡,就拿了其中一杯给佑穗,也是因为知道她的口味,才把撒了巧克力粉的摩卡递给好友。」 「横田不可能下毒吗?」 「有可能,比如趁机涂在杯子边缘,也能达到池上喝的时候无毒,到佑穗手里有毒的效果,但是……」 「检测结果。」萩原道,「是这个吧?她手上和身上都没有毒素反应,事后也来不及清洗。」 「嗯……佑穗一直忙着和伊东讲话,直到不小心咖啡撒了,已经开始和毒药混合的饮料泼在她的手上,被检测出了毒素。」 「幸亏她没喝。」萩原研二心有余悸,见女警也有些后怕的模样。 「确实要多谢那位奥田先生。」相泽夏美道,「还有,后来佑穗的摔倒也不是意外。」 「犯人在发现她没有中毒后,并没死心,而是趁着帮忙抢救和文的人群混乱的时候,藉机推了她一把。如果她能在跌倒的时候手上受伤,毒素同样能进入她的体内。幸好,她只是手肘磨破了。」 ——当然是[我]故意避开的,毕竟,人在失去平衡时,下意识反应是以手触地。 「短时间内出手两次,有这样的执着……」萩原研二嘆道,「也难怪你说犯人晚上一定会动手。」 「是的。」 「她准备得还真是充分。」 萩原研二望向毫无进展的审讯室,女人依旧不置一词,他拧眉道:「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证人,现场物品上也没有指纹,警方最多能让鑑定部门出具毒理学证据,证明高井丢失的药剂与笠井花下毒使用的一致……」 这样的证据链,太薄弱了。 「砰!」 审讯室大门被狠狠甩上,石桥警官气呼呼地走了出来。 「怎么样?」萩原道,「感觉如何?她有招供的迹象吗?」 「完全没有。」石桥脸上的怒容褪去,他并未真的生气,刚才只是伪装情绪用作审讯手段。然而,他的确有真心实意发愁的问题,「要是能知道她的弱点在哪里就好了……这次多谢你了,相泽。」 「如果不是今晚抓了她一个现行的话……单凭第一次犯罪时的那些证据,起诉难度太高了。」 「您客气了,前辈。」 「她到底为什么要杀人?」 高井虹郎终于承认了现实。 之前,他几次尝试与女友沟通无果,此刻才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枕边人。 男人沮丧地捂着脸坐在椅子上。 「她和佐久间前辈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大学的时候,这两人连话也没说过几句啊?」他努力在记忆里翻找从前几人相处的情景,「犯罪研究社在我们国立举办活动的时候,我记得,她也就和奥田前辈关系亲近点,那也是由于两个人是同一个学校的……」 「还有,后辈又怎么惹她了?来之前,我根本都不认识宫城!」他整张脸纠成一团,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啊——」 「……宫城和文是误伤。」石桥警官道。 一小时前。 「你的推论很有道理。」听完分析,石桥对相泽夏美道,「那受害者宫城和文呢?他为什么会中毒?谁给他下的毒?」 「他中毒,不是因为[喝了什么],是[做了什么]。」 「什么意思?」 「宫城和文在帮忙的时候,应该是负责挤了巧克力酱的那一个。他不太熟练,或者只是粗心吧,总之,巧克力酱沾到了手上。」相泽道,「我看了照片,方糖罐里有一块糖有毒,是宫城用沾了毒物的手指去拿糖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糖所致。他把拿到手的方糖丢进了自己的咖啡,结果,他也有了一杯有毒的咖啡……好在经过这一系列的动作,毒药剂量必然有所损耗,这也是他的身体状况最终被挽救回来的原因之一。」 第131页 「我真的不懂……」 听完前因后果,高井虹郎神情木然。 「怪不得我回到急诊室的时候,她看起来怪怪的,我还以为是她不舒服,现在想想,是心虚了吧。」 「不是的。」 「什么?」高井扬起脑袋,只见那个漂亮的女警察直视他道,「那不是心虚。」 「她是在内疚。」 「手抚自己的眉骨,回避你的眼神,这是最典型的心有愧意时的身体动作。」 「我还以为她是头疼……」男人惨澹地笑了下。 心烦意乱的高井虹郎在警察的允许下,去盥洗室洗了把脸。他回来时,几分钟前与他对话的女警和另外一名警察已经消失了。 萩原研二接过相泽递来的煤油式打火机,将唇边细支的香菸点燃。 「你修好了?」他道。 「萩原队长你竟然记得?」 「我记得啊,那可是漂亮的女拆弹手出现在我们机动队的第一天,怎么能不记得?」 二人谈及的是第一次见面,相泽的老式打火机无法出火,于是好心的二队队长「拔刀相助」。 一片烟雾缭绕中,相泽摩挲着拿回手的金属制品,冰凉的手感沉甸甸的。 「你在犹豫什么?」萩原突然说。 「嗯?」 他们身处横滨警局的三层,临窗而立,夜色如墨,令所视的景色瑰丽中透着奇特的色彩。 掸了下菸灰,素来心思玲珑的男人笑了笑。适才玩笑话没引起她正常的反应,印证了他内心的猜测。 萩原研二眼神关切,朝相泽夏美开口:「刚才你还在说别人,结果一出门就揉了额头好几次……」 「按照你的说法,这是愧意的表现,你在担忧什么?」 「我……」 「你跟小阵平一样,身上似乎从来没有[剎车]这种东西,总是一往无前,什么都不怕,这次到底怎么了?」 「服了你了,萩原队长。」女警呼出一口烟雾,道:「我可能知道,该怎么才能让笠井花开口。」 「那不是很好吗?」 「但牵扯到另一个人,我不认为那会是个好主意……也不确定会是个好结局。」 第58章 隐秘的爱恋 诸伏景光接到警局的电话时很惊讶, 对面人十分礼貌地请他过来配合工作,确切的说,邀请的目标是「奥田悠辉」。 他的伪装身份。 以及, 他曾经的协助人。 「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猫眼青年道。 「没有了……」病床上,戴着眼镜的男人露出虚弱的笑意, 「我的家庭, 我的朋友,我的过去……所有的事情, 我都告诉您了。」 「等我……那时候, 请随意使用这个身份吧。」 协助人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而诸伏景光不久后卧底身份败露,一度与上头断联。几经周转, 他才重新和公安建立了联繫,并服从下发的决议,以保护自己为主,让[诸伏景光]的身份沉寂。之后, 他替代了[奥田悠辉], 成为一个在药物公司工作的销售员。实实在在隐藏了不短的时间后,诸伏景光重新开始了打击组织型犯罪的警务工作。 由于黑衣组织势力庞大, 成员情况不明,诸伏景光与其牵扯过深, 身份敏感,公安上层分派给他的新工作尽管仍与治理暴力团相关, 目标却不是之前追查的[组织],而是横滨本地的暴力结社。 横滨早年作为租界,鱼龙混杂, 很多非法势力在此起家, 到现在依然有着不弱的存在感, 连电车站都贴有面向年轻人宣传「远离暴力团体」的海报。深山总一郎所在的公司,深山商事,便是和当地谦一会勾结很深的一家企业。其父深山至昭,和该团体的二把手有着数十年的深厚「友情」。 在调查未来的当家人深山总一郎的时候,「佐久间佑穗」这个名字闯入了诸伏景光眼的视线,有消息称,年轻的深山瞄上了一位研究员。这太奇怪了。他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上头命令诸伏景光前往犯罪研究社的研讨会展开调查,正是因为他的新身份恰巧与这几人有所交集。 谁知,明显有所图谋的伊东等人还没动作,意外已经先一步发生。倒地的年轻人呼吸急促,因着严重的肌肉痉挛,整个身躯上拱,凭藉着多年一线的行动经验,诸伏景光回身抓住了女孩抬到一半的手。 「他可能是中毒了。」他说。 「我来了。」 有几分文气的男人用食指抵了下眼镜。 「请问,警官先生,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 单向透视玻璃旁,相泽夏美和萩原研二,以及负责本案的石桥友也,一同注视着审讯室内的场景。 笠井花照旧沉默着,她的手腕上扣着手铐,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历经这样的场景,自然也无法想像,当周围一片漆黑,唯一的光线来自刺激性很强的人工光源时,被照射的对象会有怎样大的心理压力。 然而她适应良好。即使在发怒的警官不经意的动作下,被晃动的灯光扫过眼皮,女人也只是微微闭了闭眼。 她有种愿赌服输的气质,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最终裁决。 这份平静,直到另一人的身影出现,才被打破。 奥田悠辉踏入审讯室的大门,将一室光明掩在身后。 「警方说,你要跟我说什么事?」男人脸上是困惑和不解。 第132页 一半是诸伏景光的伪装,另一半,他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在脑海里回忆背诵下来的奥田悠辉的资料。 其中,笠井花是奥田在横滨海洋大学的学妹,比他要低一届,关系还可以,偶尔两人会联繫,频率是一月或两月一次。她温和有礼,经常和[他]分享些有趣的讯息,似乎是因为二人有着共同的爱好,比如某位摇滚歌手即将举办演唱会,又或是某个主题别致的展会。 「前辈。」 看到奥田,笠井花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笠井,你……」 奥田的眼神被眼镜挡住一半。 他的话语很是缓慢,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还好吗?」 他最终说道。 …… 滴答。 毫无徵兆。 女人发出一声低低的抽噎,她滚圆的泪珠砸在银白色的金属桌面上。 「……我挺好的。」 笠井花说,嗓音里还有哭腔,她扬起头,用力咽下喉咙里的哽咽。 「不能再好了,前辈,你走吧。」 「我没什么要说的。」 奥田悠辉愣住了,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无措地弯了几下。耳机里,石桥警官告诉他不要慌,再耐心等待一会儿。 于是,男人又坐了大约五分钟。 「看来不行啊。」石桥道,「相泽,你确定……」 「她的猜想应该没错。」相泽夏美还没答话,萩原研二反而先出言道,「石桥警官,你不认得那种眼神吗?」 什么眼神? 单身至今的石桥警官很迷茫。 「充满期盼的眼神。她还没习惯把这些收回。」 奥田出现的第一秒,她变得目光灼灼,满怀期待,她忘了自己身陷囹圄,希冀着得到对方的回应……那是者的眼神。 他们又等了五分钟。 笠井花说完拒绝的话后,便垂眼再也不看对面人。 石桥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对讲机,准备通知审讯室旁值守的警官将奥田带出。 相泽夏美按下观察室操控台上的通话键,审讯室内的扬声器里传出一道女声。 「不再看他一眼吗?」她的声音平静,毫无波动,「也许这就是最后一眼了。」 [奥田]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微怔。 诸伏景光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如此。 他想。 刚才的奇怪氛围有了解释。 随即涌上心头的,便是深深的无力感……以及压抑不住的愧疚。 石桥紧盯着玻璃旁嫌疑人的动静,笠井花被说服似的,真的抬起头看了一眼。 「没什么要跟他说的吗?他可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的担忧,不知道他人的险恶,一不小心,他可能再入歧途,毕竟,有人离他那么近,心思又那么可恶……」 「你离那个女人远点!」 笠井花冲口而出。 她平静面容不再,嗓音悽厉:「听到没有!不许再接近她了!她只会给你带来不幸!」 [奥田悠辉]猛然顿住。 耳边警官在提醒他如何回话,诸伏景光呼出一口气,这才道:「你说的……是谁?」 「你装什么傻!这么多年,你心里还有过别人吗!佐久间!离她远点!」 「佑穗?」 「闭嘴!不许叫她名字!」 女人显而易见被触怒了。 「再说,她根本也没让你叫过她名字!」她动作剧烈地挥动双手,带动铁链发出一阵牙酸的声响。 在桌上狠狠砸了一拳后,笠井花无力地掩面。 「她甚至都不让你喊她名字……」 「她吊着你,然后你就信了她那套鬼话,你都做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会害死你的……」她突然大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那次,你伤得那么重,她都没来看你一眼……」 「前辈,别再……别再看着那个人了……哪怕是,是别人也好,不用是我……只是不要是她……不能是她……」 诸伏景光久久无言。 从她零零碎碎的言语中,他捕捉到一部分信息。正是这些信息,让走出这扇门这个原本简单无比的动作,变得艰难起来。 他最后还是推门出去,不管耳机里警官们的疑问,直接对门口警察道:「负责人是谁,我有话要说。」 石桥友也肃着脸和奥田交谈了几句后,神色微变,他很客气地通知相泽夏美和萩原研二回避。 诸伏景光的目光从二人背影上收回。 他对着石桥和他赶来的上司正色道:「以下我要说的情况,需要保密,之后我会向上汇报,不出意外,随后公安的内部通知应当会下发至你处。」 「事情是这样的,几年前,我做过公安的协助人。」 石桥友也听到这样一个故事。 名为奥田悠辉的青年男性,在几年前毕业后,偶然和公安部门的某位成员达成合作,成为了对方的协助人,以一名普通销售员的身份,出入各种公司,帮助公安收集不同目标的信息。 「现在我已经不干了。」奥田道,「但是那几年,笠井作为我的好友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吧,她没跟我说,我也一直都不知道,她居然对我的暗地里的身份有所猜想。」 「佐久间是怎么回事?」石桥问道。 第133页 奥田一阵苦笑:「我,上大学的时候,对那位小姐很有好感……显然,笠井认为我之所以选择去做危险的事,源头都在于佐久间的『蛊惑』。」 「那,佐久间佑穗到底对你说过什么吗?」 「……」[奥田]重重嘆息。 「没有。」 ——所有材料上,他临终的交代,没有任何一句话,提到那个女孩。 「她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很理想化,笠井大概是误解了。」 「抱歉,我能提供的消息只有这些了,请你们保密。」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 等到男人走后,石桥才犹犹豫豫地开口。 「长官,您觉得他现在真的不再是公安的协助人了吗?还是只是在说谎……」 「嘘!」管理官斥道,「这些不是我们需要管的,不要再说了。一旦确认他这边信息无误,就按常规刑事案流程处理。」 诸伏景光也知道,横滨警方顶多猜测他的「特殊工作」是否还在持续,和[奥田悠辉]不够熟悉的他们,不会怀疑奥田本人的真假。取代了曾经的协助人身份后,他某种意义上「深居简出」,明明到处奔走,却很少和人建立深入的情感联繫,不管是朋友,还是别的…… 笠井花,奥田的「友人」,多半也是误会了这点吧,以为他的心,全部被另一人占据。 而她所说的「受伤」,也许正是那次,真正的奥田悠辉……表面上看,他是不小心事故重伤,濒死后痊癒。 其实,「治癒」后的他,已不再是过往的那个人。 怀疑他在从事危险活动的笠井,将这一切归咎在佐久间佑穗身上,认为她的话对他产生了影响,让他盲目地踏入危险地带,迟迟不肯抽身……甚至因此对她产生了杀意,在得知聚会消息后准备了周密的计划。 这样一想,这次见面后,出于调查的目的对于研究员小姐的过多关注,大概也被对方看在眼里,加深了她的仇恨。 她恨到失败了一次之后,又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势必要清除使他执迷不悟的根源。 「佑穗,你来了?」 被警方临时呼叫的佐久间满心迷茫,在警局门口,她撞见了正要离场的诸伏景光,当然,在女孩眼里,那只是奥田悠辉。 「你叫我什么?」 女孩眨眨眼。 「佑……」才发现自己保留了之前在刑警的指示下,出于激怒嫌疑人的目的而唤出的名字,诸伏景光面上浮现歉意。 「佐久间小……」 「你可以叫我『佑穗』,没关系的。」女孩反而笑开了,「我们都认识这么久啦,我也不明白奥田君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见外……」 深山总一郎会喊她的名字,西尾那个轻浮的男人更是肆无忌惮地直接叫她「小穗」。她不太在这方面计较,况且正如她所说,[奥田悠辉]怎么说也是多年的旧识。 「记得毕业的时候吗,你跑到我面前,问我,能不能喊我『小穗』,如果自己成为……」 「成为什么?」 诸伏景光感觉自己抓住了某个很重要的线索,不,严格来说这并不重要,投毒案的嫌疑人早已被抓获,他的伪装身份也安然无虞,但是…… 对于曾经的那个青年,他并肩战斗的「战友」,这段记忆非常重要。 「成为『正义的伙伴』。」 女研究员娇小的身躯被上方的灯光照着,身后投出长长的黑影。 「你说……」她轻声道,「下次见面时,如果我成为了正义的伙伴,我能喊你小穗吗?」 「你回答了什么?」诸伏景光迫切地追问,几乎忘记「他」就是故事里的另一个主人公。 「我说,好啊。」 ——最后一块拼图,送你了。 「那时候,我可真幼稚啊,倒是你还挺奇怪的,平时也不像对中二发言很感冒的样子……」佐久间佑穗碎碎念着过往。 「小穗。」男人忽然出声道。 「哎?」 「[我]践行了自己的诺言。」诸伏景光在「我」字上发了重音,他侧过脸,不去看身边的女孩,只望着无穷的如墨夜色。 那么远,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我可以改口了,对吗?」 「当然。」 「你不会不相信吗?」 「我会信啊。你虽然话不多,可你从不说谎的。」 「我的家庭,我的朋友,我的过去……所有的事情,我都告诉您了。」 永恒的黑暗降临前,为正义牺牲的青年毫无遗憾。 只除了……她。 他想。 我没跟她交代过什么,连话也说得不多,日后不出意外,也没有再相见的可能……所以,这份年少的爱恋,无望的誓言,一度生出的隐秘欢喜,就请允许我保留在心底吧。 我不后悔因为她走上这样的道路…… 直至今日,为了这份事业,我愿意献出一切。 这固然与她有关,又早已与她无关 第59章 回归的旧识 佐久间佑穗做完笔录出门, 好友相泽连同萩原、奥田,三个人都在警局外等她。因着这一场掺杂了罪恶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恋,一路上众人都很沉默。 到达长沢公馆后, 客厅里居然还留着一盏灯。沙发上,有个人影站了起来,手里握着盛酒的玻璃杯。 第134页 深山总一郎笑眯眯的脸出现在灯光下。 「佑穗, 你没事吗?」男人关心道。 ——他不对劲。 ——我知道。 [相泽夏美]和[佐久间佑穗]对视一眼。 深山是个野心勃勃的生意人, 和正牌男友是伊东末彦的清水丽子有些暧昧,他关照那几个合乎自己口味的学弟妹的心是真实的,另有所谋也是真实的。毕竟,按照需求的迫切性来讲,在之后的抢劫银行计划中, 需要用到佐久间的人脉和能力的,应该是伊东一行人。 诸伏景光也注意到了异样,他神色不明,维持着[奥田]的寡言, 与前辈浅浅地打了个招呼。 意外的发生, 让研讨会自然而然不了了之。第二日,两位来自东京都的好友正在一起收拾行李, 西尾正治找上门来, 说为了表示歉意, 希望邀约后辈出门吃饭。他虽然有时候不怎么正经,可是自有其圆滑的一面, 说起话来的用词也是非常好听。 「……邀请函是我发给小穗的。最后却闹成这样。我可不能让我们未来大科学家怀着对横滨的糟糕印象回去啊。」 「呃, 好吧。」 「前辈, 我能跟着一起去吗?」奥田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 这小子怎么阴魂不散的!? 「……当然, 哦, 相泽小姐你也一起来嘛。」 「这样不好吧,我还有个朋友跟我一起。」 「……那也让他一起来吧,大家都是朋友嘛!」 宏伟豪华的垣慎餐厅有一位三星主厨,招牌烤鹿肉堪称美味。在这里用餐,能通过纤尘不染的落地窗,欣赏海湾的美景。 清水丽子位于大理石餐桌后,以红酒举杯。 「佑穗!」 她面上开心地笑着,眼神却投向一旁的西尾。 让你带过来一个人,你怎么带过来一群人? 长发的男人对她耸耸肩。 觥筹交错,相泽夏美和萩原研二一个酒量不错,一个是交际场合的人精,一时间气氛居然还不错……直到西尾再次提起了之前的话题。 ——这次说客换人了? [相泽]漂亮的桃花眼转了转。 奥田以自己随后开车为由拒绝了喝酒,他还是存在感很弱的样子,即使这样,餐桌上总有一道视线在打量他。 「……不如跟我们一起工作?」西尾正治道。 他刚刚从工作环境,发展前景,收入福利等多方面阐述了佐久间加入远东投资顾问公司后的好处,着重强调了后辈如果愿意前来,会在个人研究方面拥有相当大的权限。 「只要按时完成伊东交代给你的工作就好,其余时候,我们有充裕的空间和资金支持你,做你想做的事。」 「呃……」佐久间吞吞吐吐道,「可,可是,我不是……」 「佑穗和我们排爆部门的合作目前很顺畅呢,也很成功。」相泽出言道,她笑得明媚,语气坚决,「所以应该没有要更换工作的打算。」 「换城市可是件大事。」萩原研二说话的角度更委婉,「需要相当认真的考虑。」 「当然,这是人之常情。」 深山总一郎笑道,他张罗服务生又开了一瓶红酒。 「不过,伊东的情况我也多少有些了解,他在这方面是有天分的,可是自己成了公司社长之后,管理相关的工作太繁重了,因此才希望找到一个软体工程方面的专业研究人员……要我说,你们也不必非让佑穗加入啊,可以远程合作一段时间嘛。」 清水丽子恍然大悟般道:「是哦。」 她亲亲热热地抓住了女研究员的手。 「难道你不想和我们在一起吗?听说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如果来横滨的话,也许还能碰到可心的恋人哦!」 「我没有那个打算,嗯,就是换工作的打算……」佐久间回答。她只喝了一口葡萄酒,脸已经变得红红的,以无比认真的态度和人交谈。 「那线上的合作呢?」 拆屋效应,在与人谈判时,先提出一个困难的,不太可能被对方答应的要求,之后再提出一个相比前者,容易被接受的要求,这种情况下,第二条请求极易被对方应下。 按照事先说好的谈话策略,清水丽子直直盯着佐久间。 「……我可以试试。」女孩捏着杯梗,最终道。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西尾马上以庆祝合作为名举杯,连伊东末彦也应景地扯出一个敷衍的笑。相泽仿佛什么也没察觉到,坦然地跟着抿了口酒。其余几人也端起了酒杯。 餐毕,奥田悠辉去了停车场。他将车钥匙贴近车门的时候,一阵脚步声靠近。 男人抬眼望去,眼下不是什么年节或常规的休息日,场地内只稀稀疏疏地停着几辆车,视野里,除了来人,一时间什么都没有。 「萩原先生,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奥田道。 俊秀的拆弹手越来越近,直到走到他面前,两个人之间距离不超过半米。 这在社交上,已经远远小于点头之交的人们之间所维持的空间上的礼貌距离了。 萩原先是斜着上半身凑近了奥田的脸,仔细观察了一阵,然后才挺直背……这期间,[奥田]想,他真该躲开的。 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奥田悠辉]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萩原研二又伸手比划了一下两个人的高度。 第135页 [奥田]歪了歪头。 「真差劲啊。」 萩原收回手,抱臂似笑非笑,「这个场面……我像个疯子一样。」 「……」 「不说话吗?」黑发的年轻人道,他瞄着对面人的眼镜,「装扮真是用心了。」 「啧……难以想像,如果有人在旁边见证这个场面的话,我怕是再长一张嘴,都解释不清。」 [奥田]抿嘴笑了笑。 「连笑的时候肌肉走向都会注意啊……」 萩原研二道,他抽出一支烟捏在指间,赞嘆道,「厉害了。」 「破绽在哪儿?」 戴眼镜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怎么说呢?」 萩原又递出一支烟给[奥田],后者摇摇头。 「接着吧,两个大男人站在一起抽菸没那么奇怪……」他环视了一圈周遭,打火机点火的按键声在静谧的地下停车场内格外清脆。 「说哪儿了?哦,破绽……没什么破绽,非要说的话,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对了,为了防止闹出乌龙,我姑且先问一句,奥田先生,你说,我为什么不继承自家的修车厂,而要去当警察?」 「因为你家修车厂倒闭了。」 「嗯,没错,不过这个好像也不是很难猜啊,这样,你来出个问题,我回答。」 「你会背着抽籤的大叔去神社吗?」 「哈哈哈……是的,我还会帮他们买吉签……」 萩原研二笑出了声,他捶了一拳对面人的胸膛,侧身和对方并肩一同看着停车场里的「景色」:註明转向的标志牌,印有数字的水泥柱,反光颜料绘制的箭头……一切枯燥极了,可他却看得津津有味。而假使此刻有外人撞见二人,也只会以为这是两个闲来无事抽菸的男人。 「太好了。」 笑声停下之后,萩原研二舒了口气。 「有时候,我真以为……」他用空着的那只手划了下额发,「我的朋友出事了。」 「我想他们也有同样的担心……会想着,你们还好吗?」 「那有机会的话,我会告诉他们,我们都挺好的。」 萩原说,他干脆靠上黑色的车门,一项接一项地数着,宛如刚才宴席上努力说服研究员加盟公司的西尾正治。 「任务顺利,职位晋升,收入嘛,也还行,联谊会,我还是最受欢迎的那个,小阵平是稍微帅点,但依旧比不上我,哈……」 「那可真好啊。」 「是啊,想当初去机动队之前,我可是担心了好几夜呢,既担忧自己能力不行,又害怕自己胆量不够,会不会碰到炸弹的时候突然怂了,接着临场跑掉……那可就太丢人了。」 「不会的。」 「唉,不到那一刻,谁说得准呢?」 萩原话语轻快,「这次见到你们同学聚会,难免也会想到了自己的青春,年轻的时候,毕业典礼那一天,谁不是雄心壮志,自信十足地预备要大干一场……」 「我们当年也是这么想的。」 「对吧,但是生活逐渐告诉你,有时候,平安无事就是最大的幸运。改天,再见到我的朋友的时候,你猜我想对他说什么?」 「什么?」 「别死了啊。」 黑发的年轻人转过头,注视着无比陌生的这张脸。 他语调轻松,眼神明亮:「只有这一条,[我希望日后能安然无虞地与你们相见]。」 …… 「会的。」[奥田悠辉]目光闪烁。 他像从前一样,笑得腼腆而温暖,「我们都是。」 「哎呀,这可真的,太肉麻了……」互相注视了一会儿,萩原研二夸张地抖了抖肩膀。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拆弹手语重心长,「人不能,不是……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就是我们警察不能,至少不应该……哪怕因为任务的原因,欺骗感情也是不可取的……」 「啊?」 「还有,以权谋私也不行,我是不太贊同类似跟踪一样的行为的……」 接下来,诸伏景光听对方讲述了一段[陌生男子偶然一面骗取无辜女孩心]的剧情。 「我认为,这个故事里,主人公的某些行为肯定是被误会了!」 萩原研二斩钉截铁,「但我需要确认一下……」 「是的,你的想法没错。」 诸伏景光哭笑不得,「是……有原因的。」 他说得很含蓄。 「那就好。」 萩原弯起嘴角。事实上,他提起这个话题,也是为了沖淡过于压抑的氛围。 「你对她?」 诸伏景光尾音上扬。 「不是噢,那是位和我们机动队有合作的可爱小姐,我是例行的日常关照而已。」 萩原道,他转而上下扫了一遍[奥田],「你不会对她……」 「没可能的。」[奥田悠辉]垂下眼睛,声音冷静。 萩原研二笑容微敛。 「也是。」 聚会结束后,深山总一郎张罗着把友人们送回家,面带微笑与几人分别后,只剩下清水丽子。 坐在副驾驶上的女人瞥了眼他明显沉下去的脸。 「怎么了?前辈?」 深山眼睛直视着前方。 「没什么。」 他保持着平稳的情绪,把这位平时还算喜欢的学妹送到她的家中。等回到自己居住的宽大别墅内,才狠狠地将车钥匙砸向屋内另一侧的墙面。 「这几个人真是没用!」 第136页 整日想着抢什么银行,完全为了追求刺激,一点现实的好处都没有,他于武器上对他们提供支持,只是冲着随手捞一笔好处,以及多豢养几条恶犬的目的而已。 父亲深山至昭,尽管现在把他立成了公司的继承人,实际上,深山总一郎还有好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而深山商事的「繁荣发展」,很大程度上,都是依靠着横滨本地的谦一会……他们会配合对方进行枪械走私。 比起他几个兄弟,深山总一郎与谦一会下一代骨干们的交情并不算好,如果没法维持和对方的关系,就算他成为了商事明面上对外的领头羊,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无法做主。 他想到自己花了大价钱,最近偷偷接触的某个组织。 本想那几个后辈如果能诓骗到华族出身的佐久间加入,就可以直接把人[送]给组织当做礼物的,现在的话…… 深山总一郎从衣帽间的抽屉里拿出另一部手机,拨通了某个号码。 「喂,什么事?」 「[龙舌兰]先生吗,我记得您上次说,需要收集特别具有才华的软体工程师的名单?我这里有个人选,不知道您是否感兴趣?」 他提供了一个名字 第60章 并行的多线 「濑川哥哥, 早上好!」 小学生充满元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早上好。」 斯文的研究生回头露出可亲的笑容。 「濑川先生,你今天也要去大学校园吗?」高中女生道。 「是的,今天我和导师要开一场研讨会。」年轻人眼睛弯弯, 眼角一颗泪痣格外瞩目,让他「本就俊秀的长相混合了些忧郁的气息,帅气指数也随之上升」。 园子大小姐的话突然在毛利兰脑中响起。 她晃晃脑袋,自觉有点好笑。 「那祝您一路……」 吱——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扬起在众人耳边。一辆银色的福特野马飞驰而来,秀了一个难度极高的转弯后,在几人面前猛地停下。 车窗缓缓降落, 一张漂亮的脸冒了出来。 「夏美,你不要总是毛毛躁躁的。」男人盯了美得张扬的女警几秒后, 微微嘆气道。 「要你管!」回答他的女声毫不客气。 相泽夏美随即对毛利兰和江户川柯南打招呼,声音要温柔得多,「小兰,柯南,你们好呀。」 「相泽小姐。」 「相泽姐姐!」 柯南还是很开心见到相泽夏美的, 诚然,濑川阳太性格仔细, 认真友善,是一位非常合格的邻居。但是, 在警视厅内部有着名侦探美誉的女警相泽, 自然受到了推理狂人的更多认可。尤其是他看过她处理的案子,整个流程,是逻辑至上, 穷尽可能性的纯粹推理流派, 精密、准确, 极具思维上的美感。 为此, 之前作为工藤新一的时候,有好几次女拆弹手在场,别人称呼他为「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时,他都会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喏,这个给你们。」 车内的美丽大姐姐递出一盒包装精美的点心。 「横滨老字号店的洋果子,据说很美味。」 「谢谢相泽小姐。」小兰红着脸接过来,礼貌地问道,「您是去那边游玩了吗?」 「别提了,公务出差,糟糕透了……」相泽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了不快的事情,接下来,她也给了立在一旁的年轻男人一包东西,这下动作没那么客气了,与其说是递,不如说是丢。 「接着!」 濑川阳太抱了个满怀。 他把手提袋敞开一点,向下看,「这么多东西,你买了什么?」 「点心,你也有份,还有半成品的拉面包。那个,横滨拉面不是很有名吗?」 「你这话……」 濑川顺利接收了她话里潜在的含义,气笑了,「我收了你的伴手礼,其中一半还是回头要做给你吃的?」 「不是的。」 女警煞有介事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是做给我和佑穗吃,我约了她周末一起去你家。」 共享意识。 ——礼品袋里有一盒是[佑穗]制造的监听设备。你应该用得到。 [相泽夏美]和[濑川阳太]同步信息。 「……」 气氛一时像是僵住了,小兰有点怯怯地开口:「不介意的话,相泽小姐,我也可以做给你吃?」 「……好像也不是不行……」 「别说孩子话!」 濑川道,他俯身扶上相泽的车窗,「周末对吧,周日可以吗?」 「我跟佑穗对下时间。」 「谢谢你啦,兰小姐,但是下次不要理她。」男人转身对小兰道歉,「她有时候一点分寸感也没有,完全不具备这片土地国民的常规美德。」 毛利兰望着两个人的互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会不会,我觉得相泽小姐人很好的,濑川先生您也是,谢谢这份礼物,那我和柯南上学去啦!」 牵着小小男童的手走在路上,长发的高中女生依旧时不时嘴角泛起甜蜜的笑容。 江户川柯南,不,工藤新一内心升起了危机感。他想起上次铃木园子撞见濑川阳太后赞不绝口的模样…… 「小兰姐姐!」 他摇了摇女生的手,「你很开心吗?」 「是啊,濑川先生真有爱啊。」 第137页 什么?! 「濑川哥哥?」 「对啊。」毛利兰笑道,「他平时那么稳重一个人,总是在遇见相泽小姐的时候表现得很不一样,而且,虽然嘴上埋怨着,可是能看出他心里从来不认为她的脾气是什么缺点,对于她的请求,也有好好地完成呢。」 「听说他们还是青梅竹马。」 她面上浮起一丝羡慕,显而易见,是想到了最近失踪的某人。 江户川柯南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他已经变小有一段时间了。临时起意给自己改名后,曾经的高中生侦探住进了小兰家中,开始「帮助」毛利小五郎破案,希望以此获取更多关于黑衣男子二人组的消息。 只是,他也没想到,线索会来得这么快。 前几日,一个梳着两个麻花辫,戴着大大的圆形眼镜,自称广田雅美的小姐来到毛利侦探事务所,希望他们帮忙找到自己的父亲。可是,随着事情的不断深入,柯南却发现,她可怜女儿的身份根本就是假的…… 这天傍晚,事情有了新进展。 新的被害人被发现是十亿元抢劫案的犯人之一,依靠着贴在广田雅美手錶上的发信器,小侦探追踪着她的车子,直奔港口而来…… 英国,伦敦西区。 梅菲尔是有名的传统富人区,现如今更名asuyaa的宅邸最早可追溯至汉诺瓦王朝,它是一间富丽堂皇的联排别墅,有着白色的尖顶窗户,院内栽种着繁茂的蔷薇花。 「现在是上午九点整。」茶色头发的男生「啪」的一声合上怀表,「你有答案了吗?」 「嗯。」 「我们同时开始说?」 「好啊。」 「一,二,三,凶手是清洁工!」 「司机是凶手。」 男声和女声重合。 「这不对,司机没有作案时间。」面面相觑后,发话的少年人声音清朗。 「那是他自己的说法。」 「但是,他这套说辞可信程度很高。相对来说,清洁工的证词在我这里缺乏可信度。」 「为什么,因为她不喜欢猫咪吗?」 女声轻飘飘道,「白马同学,你是成熟的侦探了,不要被感情所扰比较好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才不会被感情因素干扰!」近几年,单是在日本破案数就超过五百件的高中生侦探很不服气。平日里,他对外性格优雅而绅士,然而,当对上这位「学姐」的时候,总是轻而易举破功。 没错,当初以为的拉格比公学「同学」,事实证明比他还要大两届,她常常不按时出席课程,学业也因此推迟。可是,白马探敏锐地意识到,她在推理一道,有着不弱于自己的天赋。像是小孩子找到了可心的玩伴,男生时常抱着从各个渠道收集的卷宗,和女孩进行破案比拼。 「如果这是在看小说,我相信你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为什么面对真实证词的时候,你会先入为主地掺杂感情呢?」枡山瞳道。 她撇下两个单词。 「叙述性诡计。」 「鑑于清洁工有前科,你自动降低了她的可信度,这是偏见。」 「你在说什么?她没有犯罪记录。」 「女佣提到清洁工驱赶冬日庭院里的流浪猫,对你来说,这就是糟糕的[前科]。你先入为主地对她的品行下了定义吧。」 「……」 白马探又把卷宗打开看了一遍,思考了半分钟。 「好吧,你是对的。」 他不情不愿地捏着马克笔在书房挂着的记事白板上划了一道。 「九十比八十七,你又赢了。」 「承让。」 ——宿主,您控分很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这不就是我的工作吗? 枡山瞳一边回应系统的话,一边翻出手机查看维蒙蒂诺发来的信息。部下近日在欧洲活动,向她徵求意见。 ——又是狗咬狗,真无聊。 维蒙蒂诺是个冷酷、高效的组织成员,很懂规矩,绝不触线。枡山瞳扫了一遍任务脉络,认定完全在她的能力范围内,顶多耗费的时间长点,于是回复了一个「做你想做的」。 …… 「你还看不看下一题了?」 茶色头发的侦探对她走神感到不满。 「看,不过这是最后一题了噢,我的作业还没写完呢。」 「你究竟每天都在忙些什么啊?」白马探不可思议道。 「我要养家啊,小少爷。」 另一部通讯设备在此时怒刷存在感。 枡山瞳又从轮椅某处摸出一个手机。 「你到底有几个手机?」 「噢,这是我管家的手机,他出门买菜忘带了。」 她半真半假地说道。 外表过于冷硬的手机不符合[枡山瞳]的风格,这确实是[玛克酒]的手机。然而,细枝末节上,她撒了谎。 与此同时,日本时间,下午六点。 港口仓库。 咔。 玛克酒百无聊赖地坐在货柜顶,把弹匣退出,一颗颗压入黄铜子弹。 「琴酒,你临时调我来日本要做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吗?」 killer没有正面回答,道:「去欧洲的线,你安排好了?」 「小事一桩。」 玛克将glock收回枪套,从箱顶跳下来。 「你要我把什么人偷渡到南欧?神神秘秘的,甚至……」他左右打量了一圈,「还避开了伏特加,你最忠实的伙伴?」 第138页 ——让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枡山瞳想道。 ——[佑穗],柯南到哪里了? ——我已经通过交通系统在拖延他的车子了,他应该会在宫野明美之后十分钟到达现场。 ——好,[濑川]呢? 枡山瞳分神去注意埋伏的fbi,他就藏身在距离眼下的仓库不远处的另一间厂房内,一身码头物流管理员的深蓝色工装。 ——在,我事先沟通过fbi的同事,如果有突发情况,他们可以随时提供医疗援助。 ——那就好。 「宿主,宫野明美,你不会是要……」 「我也在想要怎么办……要知道,尽管局面勉强平衡,红方指数目前还差点……」枡山瞳道,「倒是差得不算多,而且后期,黑方可能越来越拉……啧。」 「单顾眼前的话,[濑川阳太]救下上司赤井秀一的女朋友,这个剧情,你觉得怎么样?」 「……呃。」 「这是什么反应?要知道,她的妹妹是组织的红人,她的表哥兼男友是fbi,她的表妹也是名侦探,她的姨母是i6,这么强大的关系……很早之前我就在想,她的死亡根本不科学。」 「您要考虑好,宿主。」 「怎么,你不喜欢这样的发展吗……哦,人来了。」 哒,哒,哒。 高跟鞋跟击打地面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仓库内。 时髦纤细的女郎头戴贝雷帽,水滴形的坠子在她耳边摇曳,她从密密麻麻的货柜中间穿过,转到一条走道上来。 对上一袭黑衣的高大男人。 他墨绿色的眼眸中是残忍的笑意。 「辛苦了,广田雅美……不,或许我该叫你,宫野明美?」 玛克背靠着琴酒身后的货柜,食指攀住了扳机 第61章 崩掉的人设 「好了, 废话少说,把钱交出来吧。」 「我没带出来。」 「哦?」 面对琴酒的冷脸,宫野明美丝毫不惧。 「你们答应过我的, 我完成十亿元的任务, 就放我妹妹和我一起离开。」 「呵。」男人冷笑一声, 「这是不可能的, 和你不同, 她可是组织的红人, 是少有的聪明人……」 「原来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放过我们的打算!」 「砰!」 枪声响起! [濑川阳太]通过窃听器听到了这声剧烈的响动。 ——怎么回事,这么早开枪,有变故吗? 他经由本体连通[玛克]的意识。 朗内尔依旧稳稳持枪,一动不动。在宫野明美进门前,琴酒特意交代他避开, 保持警戒便可。 ——暂时无碍。 [玛克]道。 宫野明美被打在脚边的子弹吓了一跳。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琴酒枪口扬起, 这次对准了她的要害。 她白着一张脸, 却还是咬紧牙关不松口, 「我把钱放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如果你杀了我, 就拿不到这笔钱了。」 「你太天真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钱在哪。」琴酒道,「而且,我说了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砰!」 他又开了一枪。 ——伤势如何? [濑川阳太]道。 ——不好了。 ——很严重吗? ——不。 玛克抽出一把短刀,以刀面的反光观察宫野明美的伤势。 ——比你上次给我的那枪还差点。 ——那怎么个不好法……噢。 码头仓库内, 对峙还在继续。 以 killer的射击水平, 这显然不是原作故事线里的处决。 事件性质的变动宫野明美也察觉到了, 她捂住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开口道:「琴酒,你……」 方才,她眼睁睁看着他改变了枪口的方向。 「你在说谎吗?你是不知道钱在哪里,对不对?」 「在旅馆柜檯。」男人嗓音冷冽。 「那你为什么……」 「想活命吗?」 「什么?」 「带走你妹妹是不可能的,如果你识相,倒是今天不必死在这里。」 「……你要放过我?」宫野明美万分诧异,连伤处的剧痛也忽略了。 「那要看你是不是够聪明。」 「枡山?issasuyaa?」白马探唤了几声,金发的女孩都像在发愣一样,没什么反应……「枡山同学?」他换了日语。 「前辈?」 「哎?」 枡山瞳朝他笑道。 白马探愠怒道:「你无不无聊!」 「因为小少爷这么叫我很难得嘛。」女孩眨眨眼,一双绿眸越发显得转盼流光。 她突然抬手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 「怎么了?」 「嘶,大概是昨天去公园的时候吹风吹太久了,我有点头痛。」 「那怎么办?」平时也在被自家管家精心照顾的高中生一时没什么好主意,「朗内尔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他回来也没什么用啊,我有常吃的药物,现在上楼去拿,再休息会就好了。噢,要麻烦你一个人待一阵子了。」 拒绝白马探「要不要干脆去医院」的提议,枡山瞳自己操控轮椅,通过室内电梯来到二层的书房。 她按下高度到达她肩膀处的按键,电动的沉重大门缓缓合上。 第139页 系统的电子音从刚刚起就在她脑中尖厉鸣叫。 「警告!黑方指数150……140……130……120……」 ——太好了。 金发女孩毫无表情。 招牌真酒也掺水了。 这任务不能做了,重开吧。 「我会给你提供一个交易。同意的话,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你要我做什么?」宫野明美报以警惕。 「什么也不用你做,就像我说的,你无关紧要,老老实实活着,不要在任何人面前出现。」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 打扮时髦的女郎不顾自己手上的血迹,她抹了一把长发,不可置信地说:「不对,不可能,你到底为什么……你不可能这么好心,是因为十亿元吗?可你又已经知道在哪儿了。」 琴酒嗤了一声。 「……我身上有什么可以图谋的……志保,你想要志保为你做什么?」提到妹妹,宫野明美退了几步,她坚定地摇摇头:「我不会成为你的把柄,让你利用她的!」 ——够了,别再继续下去了。 共享意识,枡山瞳神色不明地盯着这一切。 玛克的手指始终在扳机上扣着。 濑川的目光投向幽暗的仓库。 ——小侦探顶多再有三分钟就到了,连同大批的警察。 「宿主,如果真的坐实琴酒背叛,那……」 「那下降的分数就止不住了,对不对?」 「是,还不到时候……」 「别担心。」 ——濑川,开枪。 宫野明美的不识趣让琴酒很不耐烦,眼见他即将再次开火。 「砰!」 今天仓库内的第三声枪响。 有人一发子弹击碎了灯泡,室内立刻变得昏暗无比。 伦敦的宅邸内,二层书房,枡山瞳靠在厚重的落地书架旁,满墙的精装书集,一律有着黑色的外观,偶尔间插的几抹金色。坐在轮椅上的她侧转上身,将额头贴上硬质的书嵴,这些五花八门的作品被皮革和织物包裹,质感冰冷而粗糙。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胃里翻涌的强烈的不适。 「听我说,塞西莉娅……」 ——我不想听。 「嗡。」 随身的手机发出震动的声响。 乍一听没什么特别的,然而,枡山瞳很明确地辨别出,那是她特意设置的,住宅警戒被触动的声音。 她眼眸一冷,翻转屏幕,一个红点出现在地图上。 有人侵入了二层另一间书房。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管是谁,在我心情非常糟糕的时候,来这里真的不是什么好主意。」 她拉了一把肩上披着的校服西装外套,抚平百褶裙在轮椅上微皱的裙角。 一把西格尔938始终静静躺在她的后腰之上。 事情有变! 琴酒毫不犹豫地朝着记忆中女人所在的方向开了一枪,耳边捕捉到有越来越多的人员的脚步声靠近,他当机立断撤退,连同示意玛克一起。 朗内尔回望了一眼黑暗中的仓库。 ——抓紧时间。 ——放心。 [濑川]道。 等到江户川柯南克服今天异常拥堵的路况来到现场的时候,所视是令人心惊的血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受害者的尸体。 濑川阳太带走宫野明美的时候,她由于失血多少有点昏昏沉沉。 「别,志保,不要……」 fbi脸色十分差劲。 开车离开的两名有代号的组织成员面色也说不上好。 事情出了差错,琴酒自然心情好不到哪里去。而玛克酒也神情不佳……因为枡山瞳的心情差到了一个新境界。 「琴酒。」黑发男人没用习惯的戏嚯风格说话,他嗓音干干的,「你今天是什么意思?」 killer没理他。 「联繫我准备南欧的偷渡线,你想要留着那个女人的命……她有且仅有的价值……」玛克重复着琴酒的用词,「你不要告诉我,是因为组织里那位药学红人?」 「是又如何?」 「你疯了吗?」 「一个外围成员而已。」 琴酒漫不经心道。 确实,从他的角度来讲,放过一个外围成员,似乎不算什么大事,在boss的信任下,这种等级的任务细节,他行动的自主性很高,可是…… ——大哥,你「自己」有什么意义,你不知道啊大哥!你可是[唯一的真酒]啊!是[酒厂劳模]!你怎么能跟贝尔摩德学习呢?你人设崩掉了啊! [琴酒]的一小步,是[我们]辛辛苦苦忙活的好几大步。 「严格来说,这是背叛。」 玛克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点燃香菸放在唇边,他眼底晦暗不明,「作为行动组的一把手,组织高层,您不会对这点心里没数吧。」 琴酒深深地盯着他。 这样的发言风格,并不像以往的朗内尔……也与他之前选择玛克酒来合伙完成这项计划的初衷不符。 虽然最后失败了,但是琴酒不以为然,如他所说,一个外围成员。 至于涉及到的天才组织科学家,也不过是那一个人而已,他的盘算和计划里还有其他更多备用的人选……只是根据日常的观察来看,[雪莉]的性格是更可能配合完成交易的那个。 第140页 可是,朗内尔,作为他挑选的[同谋],如果与自己事先预设的定位有所偏差,那乐子可就大了,有必要的话,琴酒会选择现在就让对方消失。 要知道,他之所以避开伏特加和组织,私下要求玛克回日本这一趟,原因就在于…… 「切宁。」琴酒道。他也点了一根烟,整张脸隐藏在瀰漫的烟雾后。 「玛克,她已经十八岁了。」 「我知道,怎么了。」朗内尔回答的态度很随意,「马上十九岁,要上大学了,然后呢?」 「你一直跟在她身边,告诉我,她现在的身体,能走多远的路?」 …… 枡山瞳的电动轮椅在安静的走廊里悠悠地前进着,除了电机声,没有别的声息。 她袖口下,探出了袖珍枪枝银色的枪口边缘。 对于琴酒的动机,尽管她早有猜想…… 女孩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的双腿。 「所以说,」玛克冷冷道,「有什么关系,她是脑力成员。」 面对男人墨绿眼眸里的严厉之色,黑发男人反而笑了笑,「真有在乎的必要吗?她活动受限,更利于被[掌控]。你有想过吗?如果她有你这样的身手,再加上那份头脑,会是多么可怕的……敌人,在某种情况下?」 他迎上琴酒举起的伯莱塔。 「十分钟前,这把枪的枪口还对着另一个人呢,现在是我了,好吧……怎么,我说得不对?」 「我允许你重新组织一遍措辞。」 「不然呢?要杀了我吗?你打算怎么跟她交代,在她的腿还没好的时候,又折断了她习惯依靠的另一双?」 他勾着嘴角,还有心情用大拇指倒着指了指自己。 killer毫不犹豫。 枪枝的保险拉开了。 场面僵持不下。 冷静。 冷静。 枡山瞳停下动作,她指尖触碰着冰冷的枪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抱歉,前辈。」 本来放肆对着黑洞洞枪口的玛克,垂下了狭长的黑色眼睛。 「我不想为切宁增加无谓的风险……无论如何,我只听从她的安排,她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她不在乎的,我认为也没什么好在乎。况且,我会永远担当她的[手]和[腿]。」 …… 「gbf7479。」 琴酒把枪塞回怀中,报了一串数字。 「那是什么?」 「组织里提升身体素质的药物,这个版本不适用于她的情况,需要专业人士从成分和比例上调整,回去之后,让那小鬼自己上点心。」 共享意识。 ——这多半是他尝试过的某项药物。 [玛克]道。 ——我想也是。 透过[玛克]的眼睛,枡山瞳凝视着 killer的长发,那片绚烂的金色,总能让她的心境更容易平和下来。 但是,看着看着,她发现,琴酒的发色好像没有那么金……了? 「专心开车。」 金发男人瞟了身边人一眼,他感知极其敏锐,自然察觉到了怪异的视线。 ——今天踩雷太多了,再用[玛克]的身份跟大哥聊头发,估计一顿打跑不掉了。 朗内尔一言不发,再次踩下油门。 ——这下,真的需要找几个药物科学家了。 枡山瞳想。 gbf7479,该死,这药的后遗症不会是让发色变白吧! 伦敦宅邸。 枡山瞳的[另一间书房],是她用来学习和完成作业的房间,里面摆着高中生的阅读清单上的书籍,多功能角度尺,甚至还有一个地球仪。 她打开房门,室内空无一人。 枡山瞳不慌不忙,仔细辨认着视线所及之处的线索。 【由窗户进入】【遗落的发丝?】 【没有翻找痕迹】【不是偷盗】 桌上书目位置不对,至少有两本偏移了五度以上。数量也出现了差错,少的那本应该叫做…… 「嗨。」 一声招呼从身侧传来,女孩头也不回,手臂在空中划了个半圈,动作平稳流畅,瞄准的方向也颇为准确。 「你不该在今天惹我的,而且,我必须要告诉你,我这会儿对金发过敏……」 来人从角落踏入阳光下,他的金发,和她之前捕捉到的某个痕迹一致。 波本手里拿着一本狄更斯撰写的《远大前程》,笑盈盈地开口:「哇噢,这可不是我期待从久别重逢的大小姐口中听到的话。」 ——现在举报他,能扣红方多少分? 枡山瞳仿若看见了曙光,她在心底紧急计算着利弊。 这厮还是个人气角色。 「不是吧,坚持拿枪对着我吗?」 安室透并不怕,眯起眼睛道,「话说,你这横枪的姿势,有点像组织里出色的某位……」 枡山瞳手腕旋转,把枪竖了过来。 「……现在就很标准了。」 「我师从一位好老师。」女孩声音淡定。 ——她长大了,面容成熟了些许,曾经面对他的胆怯和不安如今都不见了。 安室透想,这让他本就不算好的心情越发糟糕。 在枡山大小姐面前,他一向表现堪称满分组织成员。 波本沉下脸,向前走了两步。 「我想,我还有资格要求你做些无伤大雅的事情?」 第141页 「您是说,为组织工作?」 枡山瞳左臂内收,把枪更贴近自己的肩膀。 ——这是为了防止夺械。她的确长进不少。 安室透干脆用两根手指点上女孩的武器,唇角轻扬。 「是的。」 「好啊。」 枡山瞳突然笑了。 她迅速压下了枪口,连弹夹也熟练地卸在掌心,以示诚意。 「什么组织工作?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完全是一副听闻了高兴事的样子 第62章 酒厂新血液 她过于反常的反应, 让安室透察觉到了不对劲。 男人投以狐疑的注视。 「宿主?」 系统唤道。 「你说他还讨厌fbi吗?我现在带他去抓一打有没有用?」枡山瞳若有所思。 「抓您自己的马甲吗?」 「其实我之前闲着无聊,还推理出几个cia的地盘,留着备用来着……都是红方嘛, 被公安逮到也就是以非法入境的名头赶出去而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脑中交流不过瞬息。 现实世界, 她与安室透对视,脸上的笑容维持不变。 …… 「宿主您不会真要……」 「安静。我有计划了。」 「您究竟准备怎么加分?」 鑑于她说得煞有介事,系统不太放心。 「哦, 机会还在他身上, 不过……首先我得救场。」 亢奋的情绪已经被对方看在眼里了,现在假装平静只会显得更加可疑。枡山瞳干脆放任了自己的表情。 「您希望我配合什么?」女孩出言道。 波本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 他慢慢地说着:「……dp公司, 你听说过吗?」 「西伦敦有名的制药公司。我有一位同学是dp董事长的女儿。」 「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你和她关系如何?」 「维罗妮卡.莱弗利吗?还可以。最近,我还要去她的成人礼。」 「没错……明晚莱弗利家的晚宴,我要你带我进去。」 「没问题。」 过于顺畅的交流让安室透稍显疑惑, 在来之前,他的打算是和玛克酒交涉。事实上,混入莱弗利家的宴会,说简单不算简单, 但也不算难,他完全可以凭藉自己的能力做到。 可是,这实在是个探听玛克这边信息再好不过的藉口。 起初在翻阅资料的时候,安室透注意到dp董事长哈尔森.莱弗利膝下有两男一女, 其中,女儿就读的拉格比公学有一位颇为知名的日籍学生——白马探,高中生侦探,白马警视总监的儿子。 出于慎重, 他又多浏览了几遍名单,一个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 [枡山瞳],玛克的「little earner」。 「说起来,玛克酒去哪了?」安室透把手中笔记做了一半的名着放下,向四周看了看。 他这般表现是故意的。 枡山瞳意识到了,她同时反应过来,这是个救场的好机会。 首先,要掩盖自己情绪波动的疑点。 其次,玛克酒行踪不能暴露。尽管一时半会,波本不会留意到男人的异常动向,但是,一旦日后有什么契机,让他发觉这段时间内,[琴酒]和[玛克]行动轨迹重合……那么,无论是前者的盘算,还是后者在未曾报备的情况下私自回到霓虹……诸如此类的消息,但凡被揭露,就会成为随时爆雷的因素,对那二人十分不利。 她不准备冒这个风险。 再次,她该为下一步的「加分剧情」做铺垫了。 在波本眼中,女孩在听到玛克的名字之后,瞬时间板起一张小脸。 「我不知道,别提他。」 这句话一出,连同她之前的行为一起,顿时塑造出一个正在赌气的女孩子形象。 波本顺利接收了以上讯息。 而如果他抓不住这个破绽,枡山瞳才要怀疑他作为情报人员的素养。 「在生他的气?」男人笑着挑了下眉。 「不是的。」 「枡山?」 少年的声音由远及近。 「你还好吗?你在哪里?」 是与她相熟的白马探上楼来了。高中男生见枡山瞳迟迟未归,内心升起了担忧,他一边觉得大声喊叫相当失礼,一边不得不呼唤着女孩的名字。 「枡山?枡山瞳!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怎么办? 枡山瞳一句话不说,碧绿的眼眸闪了闪。 安室透望着她,颇为恶劣地笑了笑,作势要张口。 女孩没有惊慌,只是紧盯着他。 「无趣。」 金发男人做出这样一个口型。 刻意向对方施加完压力后,他退回阴影处,临行前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自便。 波本的身影在视线里消失,枡山瞳刚要应声,想到白马探同样出色的观察力,安全起见,她先把轮椅转到门口,才冲着在走廊上左右张望的少年人张口:「白马,我在这儿。」 高中生回过头,脸上浮现出担忧,还混着一点点的恼怒,他撩了一把自己茶色的头发,匆忙地朝她走来。 「你怎么一直不回话,我还以为……」 「以为我死掉了吗?」 「胡说八道什么?」 「放心啦,我没事。」 「……你总是这么说,上次问你时也是这样,枡山瞳,你的身体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42页 「嗯,就那样,没什么好说的。」 …… 少男少女斗嘴的声音逐渐消失。 安室透从书架侧后方现出身形。 单听对话,男孩嗔怪中不乏满满的关心,女孩回应的语调也不能说不真诚。 可是他不会忽略,枡山瞳的背后始终环绕着名为[组织]的阴影,而白马探……方才辨认出那名高中生身份的时候,他先是惊讶,随即涌上心头的就是怀疑。 枡山瞳是否在蓄意接近这位高中生侦探……更确切的说,接近白马警视总监的爱子? 他们成为同学是纯粹的巧合吗? 他把众多疑问记在心底。 在波本原定的待办任务列表中,排行第一的是完成dp公司相关的任务。第二,自然是进一步探究玛克身后之人[那位]的消息。以争取dp公司晚宴出席机会的名义,安室透原本选择从黑发男人入手,玛克不在,换成了枡山瞳。 现在又多了第三项,试探枡山瞳如今的状况,这也是他更换合作对象的原因。她与白马探的真实关系究竟如何?以及…… 想到刚才某个瞬间女孩透露出的不满……也许,随着年纪的增长,见识的增加,社交圈的扩大,玛克和他不再稚嫩的大小姐之间,出现了某种裂痕? fbi驻地。 透过玻璃窗,茱蒂.斯泰琳凝望着盖着氧气面罩的女郎……宫野明美正在动手术。 「多谢你,卢卡斯。」 短发干练的搜查官扭脸对一旁的濑川阳太道。 男人表情讶异。 「茱蒂?你……」 「抱歉,忘记你不清楚这件事了……」 茱蒂.斯泰琳沖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秀……不,我是说之前我们一位fbi搜查官同僚,在那个组织卧底,这是他当时的恋人,对他来讲意义非凡。」 「那么,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感谢我的呢?」濑川阳太一手支着下巴,道。 医生已告知他们宫野明美不存在生命危险。由于这属于突发事件,他们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譬如为她安排[证人保护计划],更换姓名身份实现「人间蒸发」,以保证女人的人身安全。 「你这句话,真是……too sharp(太过尖锐).」金发蓝眼睛的女士苦笑了一下,「也是,我就不妄想能瞒过擅长心理侧写的搜查官了。」 「他,那位搜查官,也是我曾经的恋人。」 ——我知道。 [濑川阳太]心道,我也不想知道,只是[我]确实又不知道,不能忽略这么明显的问题。 「……他告诉我,不能同时爱上两个女人。」 「……嗯。」 「现在她活下来了,还逃离了那个地方,想必秀一定会很开心吧。」 「恭喜?」 濑川迟疑着说完这句话。茱蒂怔怔地看了他几秒,然后,美丽的搜查官扑哧一声笑了。 「卢卡斯,你安慰人的能力真的糟糕透了。」 「我也清楚这点,对不起,茱蒂。」 「没什么可抱歉的,这是一件好事,等她醒过来以后,希望她能告诉我们更多关于组织的线索。」 「但愿如此。」 原本的故事以柯南视角出发,註定最先揭示的是神秘组织的基础设定。因而宫野明美作为早期出场人物,提供的消息并不多,只有两条:组织的代表颜色是黑色,组织成员都像乌鸦一样穿着黑色的衣服。 在白马同学离开后,重新面对波本的枡山瞳,瞄了眼他米色的风衣外套,又想了下自己深蓝色的校服外观。 ——这里有两个人完全没在按照要求穿衣啊!不会整个组织只有琴酒和伏特加在认真遵守着装规定吧! 不,想到琴酒大哥的「背刺」,她还是无法呼吸…… 枡山瞳定定神。 决心利用波本的角色等级上分后,她紧急撰写了一个新剧本 。 以[玛克]身份对峙top killer时的失态给了她灵感。尤其是,当黑发男人说出[掌控切宁]的时候,琴酒那一刻的怒气值分外高涨。 在枡山瞳应对高中男生别扭的关心时,出于谨慎和怀疑,安室透把整间书房搜了个遍。 显然,他对自己的潜入能力很自信,因此,针对枡山瞳过于「及时」发现他存在的情况,波本做出了合理的推断——屋内必然有监控或警戒的设备。 他猜得没错。 年幼时跟随祖父搬家后,一心终生躺平的枡山瞳都会升级家宅内部及周遭的闭路电视监控系统,何况现在?整个宅邸都布置了红外警戒,出于对技术的自信,除却卧室,其他房间还到处都是明面上或隐形的摄像头、监听器……多到了堪称可怖的地步。 金发黑皮的男人在书桌上丢下五个大小不一,样式各异的监控设备,脸色奇特。 「有什么想说的吗?」 枡山瞳露出为难的神色。 「这些……都是为了安全。」 「放心,都已经被我报废了。」 波本留意她的反应,话说得别有深意。 「看不出来啊,玛克是如此注重安全的一个人。」他试探着道。 女孩眼中立马泛起了怒意。 「他是担心我的安危罢了。」她最终道,语气干巴巴地为男人开脱。 缘由不难揣测。 大小姐既不想在外人[波本]面前自曝其短,又实在克服不了被过分监视后,内心产生的愤怒,才看上去尤为口不对心。 第143页 「呵。」金发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 枡山瞳没说话。 「那就先这样?」男人道,他一副要离开的架势。 「请您保重。」 「噢,差点忘记了……玛克酒什么时间回来?」安室透来到了门边,才仿佛想起需要问这个问题。 「明天晚上。」女孩回答得很快。 ——实际上,后天早上,朗内尔的飞机才会降临至伦敦希思罗机场。这两日她一直对外做出男人还在的假象,哪怕没人关注。可若是存在有心人,单从时间上推论,他出远门的情况是不成立的。 安室透也只是认为玛克有特殊的事务需要独自去办理。 枡山瞳的反常不言而喻,比起滴水不漏的玛克,他当然更倾向于从她入手。 「那真的再好不过。」男人语气轻松,「明天下午我来接你出门。」 他再次迈向门口,快要出去时又转过身,对上女孩不解的目光,安室透指了指窗户。 「保险起见,我最好原路返回。」 他的手已经触到了窗台一角。 「等等!」 女孩略显急切的声音响起。 她迎上安室透的视线,眼神恳切。 「……我这次完成任务后,您能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鱼儿咬钩了。 「我以为你和玛克是一体的?大小姐,上次你朝我开口的时候,是要替他拿回人情……这次难道不同吗?」 他笑着说。 「……恐怕是的。」枡山瞳低低道,她像是有些难为情,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安室先生,我想请教一下,如果我希望能如您一般获得代号,需要做些什么呢?」 菟丝花不再满足于攀附,遮风挡雨之人给予了安稳,却剥夺了别的。他固然也给了她一定的成长空间,然而那份自由来得太慢,又或许桎梏太多……她想要独立自主地向上攀登。 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志向是不是太远大了? 安室透面上笑容差点僵住。 第63章 快刀斩乱麻 dp公司是英国的药业巨头之一, 如同每个商业巨鳄,它身后也有一个传承百年的家族——莱弗利家族,于黑白两道都有广阔的人脉。 安室透简单介绍了下目标情况。 维罗妮卡作为dp董事长哈尔森.莱弗利的次女, 即将举办十八岁的宫廷式成人礼舞会。 「他们的发展对组织在欧洲的动作产生了阻碍。」男人用含糊的一句话交代了行动的最终目标。 「想要达成这个目的, 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安室透道, 「不过这些不用你关心,你只需要明晚掩护我进入莱弗利宅探查。」 「好。」 枡山瞳答应下来。安室透内心更深处必然有别的想法,她并不在意, 内心的念头只有一个:这个地盘,她非抢不可了。 部下维蒙蒂诺收到[切宁]的邮件,让她着手准备安排人员,负责接收dp资产。 第二日,莱弗利家的晚宴很快到来。 枡山瞳选了一件钉珠质地的礼服, 腰间有立体的刺绣花瓣, 点缀的金粉色线条让裙摆有一种流动的错觉。繁复设计很好地削减了她尚存的稚气感, 又因为相貌清丽, 不至于被衣裙遮掩光彩。阿盖尔的粉钻于颈间闪耀。 安室透则占了长相的便宜,身着笔挺西装和女孩从豪华礼车下来的时候, 完全是同龄人。 侍者对照来宾名单,礼貌地邀请他们进入古堡。 舞会的主人公维罗尼卡彬彬有礼地招呼了枡山瞳。这是她社交场上的首秀,很早前就为此进行准备和练习,无论措辞还是神态都优雅得无懈可击。 即使不认识枡山同学身边的男人,维罗尼卡也用亲昵的语气致以问候。 「希望你们玩得开心。」 「我们会的, 谢谢。」 宴会厅一角。 「你在这儿等我。」安室透在对枡山瞳道。 他正要抽身离去时,「不行,那样太显眼了。」枡山瞳抓住他的衣摆。 她执拗地盯着他,「带我一起去。」 「你……」 「大部分同龄人都在跳舞, 我的情况本就会引发关注,男伴的消失难免让人注目,以我为藉口,离开会显得更正常。」她迅速说完了一连串的话。 「……好吧。」 安室透应下,他推着女孩的轮椅,经过巨大的蜡烛台和银质的餐盘、华丽的酒杯,朝深红色的拱形大门走去。 对上一身黑衣的保全人员的时候,枡山瞳立马轻轻咳嗽了几声。 听完金发男人解释的状况,壮实的保全回身向队长禀告。 安室透听见对方说:「需要通知莱弗利小姐吗?」 「……如果您认为有必要的话。」枡山瞳面上浮起一丝赧然,她微笑道,「只是实在对不起,来之前,我还以为自己撑得住的,没想到,终究还是要让她扫兴。」 她透亮的眼眸里满是令人无法忽略的自责。 「您是位温柔的小姐,不必因此感到抱歉。」 「需要我带您去休息区域吗?」 「是那条路,对吗?我家的庄园和这里布局有点像。」枡山瞳点了下最右边的长廊。 「是的,祝您有个美好的夜晚。」 古典的城堡尽管会像迷宫一样七拐八绕,但是如果你熟悉类似的建筑,它实则自有规律暗藏其中。 第144页 到达宾客的休息区,安室透打开一间空着的房间,和枡山瞳一同进去。 「我要去楼下看看。」他说,「刚才有一处区域的人员格外警戒,我怀疑这座建筑有暗室。」 「当然会有。」枡山瞳冷静道,「所有城堡从设计之初,就会依循惯例,建造主人的密室……」她对上安室透的眼神,「我明白您的意思,莱弗利多半还额外搭建了属于自己的神秘基地。」 「……你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去去就回。」 「我也要去。」 枡山瞳第二次表达了参与的意愿。 波本歪了歪头,用目光示意她的轮椅,或者说,她的腿。 「这种程度我没问题。」女孩说,「我了解这种建筑,您会需要我的。」 她所言不虚,几分钟后,他们顺利到达了莱弗利位于地底的秘密基地入口。波本有些讶异,虽然路途不算遥远,但是他一直以为,枡山瞳完全不能行走……可是,她除了脸色越来越白之外,步伐乍一看和正常人没什么差别。 「宿主,你还好吗?」 「没事。」 ——她的情况,与其说是行走能力出了问题,不如说是每走一步都要承受巨大的痛楚。 两个人翻找着。波本没动电子设备,只用戴手套的手查阅那些纸质的档案,至于枡山瞳,她本身就有搭配礼服的长手套,此刻拿了一摞文件翻动。 楼上的欢声笑语穿越楼层到达地底,隐约还能听见圆舞曲的乐声。 波本的心情说来算不上好,从最初接到了dp公司的任务起。在深挖了对方现状和动态后,他发现有些事刻不容缓。 表面上,dp是一家高大上的制药公司,管理层极具社会责任,经常贊助博物馆、美术馆等艺术活动,在慈善行业也多有作为。暗地里,他们多年来一直在用贿选等方式扶植自己的政治发言人,以便让公司在经营时各个方面获得便利。 其招牌产品珂帕斯朵系列,如果只是通过人脉关系,加快常规的药物审批流程,那也就罢了。这款占据了同类市场百分之六十份额的药剂,实际上对人体具有相当大的副作用,说是危害都不为过。讽刺的是,最先感知到这种不利后果的,竟然是里世界的人。刀口舔血的他们,对躯体的感知异常敏锐。 莱弗利家族控制的dp公司,近日即将进驻日本。若是让他们以类似的方式,在他的国家上演《优良产品和优质公司》这一剧目的话……降谷零绝对不能接受。 目前,手头的资料只让他掌握了更多信息,并没有合法的证据。如何对付这样一家跨国企业,他还没有相关头绪……局面复杂交错,他需要更多支持,甚至考虑联繫欧洲当地执法部门,而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顺利清除这样一个「枝繁叶茂」的毒瘤。 「我们该走了。」安室透合上一份文件,对枡山瞳说。 「好。」 二人经过一间屋子的时候,女孩突然发声。 「等一下!」 「怎么?」 「那是一台质谱分析仪。」枡山瞳指着半开的房门,透过门缝,夜色下,冰冷的机器给人一种散发着悠悠蓝光的错觉。 她道:「这里很可能是专业研究人员的屋子,或许有更多药物有关的线索。」 安室透看了一眼时间,还来得及。 不过,在进入新的房间前,他忽然道:「你今天格外积极。」 「您不是说,为了更好地获取功劳,我需要加倍努力,做出些亮眼的成绩吗?」枡山瞳回答。 那其实是安室透在应对女孩的「请教」时,匆忙下应付用的虚词,毕竟,他可没真的打算教导她如何获得代号。 一方面,她很聪慧,还具备令人惊艷的特长。另一方面,安室透没有忘记,曾经的波士顿之旅,枡山瞳是哭着求玛克对男孩伸出援手的人……她的底色并非无药可救。 然而,此刻对上女孩分外认真的眼神。 「做得不错。」 安室透违心地夸奖道。 月光映入室内。 便携照明的光源一时还关着,即使光线并不充足,他也察觉到她的气色越发差了,本就白皙的皮肤近乎透明。 「需要的话就扶着我。」 出于保险,二人除了必要的目标外,没有触碰这里的任何东西,哪怕是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桌椅。 「不需要,我还能行。」 枡山瞳用力咬了下嘴唇。 波本目光微凝,他继续低头阅读材料。 读着读着,男人捏着纸张的手指越攥越紧。 「安室先生?」 枡山瞳有点担心道。 安室透回神,对她摇摇头表示无事,他飞快地用隐藏式照相机留存证据,就在即将拍完十几页材料的时候。 刷。 一道光猛然打了过来! 是强力手电筒的光,划过屋外的走廊,有一丝漏进了他们所在的室内。 安室透毫不犹豫地放下手头的材料,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女孩身边,按住她的肩膀疾走几步,把人推到视线的死角。 麻烦来了。 他们静静呆了半分钟左右,室外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男人松了口气,看这情况,多半是常规巡逻。 忽地,剧烈的脚步声响起,几乎是顷刻之间,走廊上闪起一排一排的红灯,并没有刺耳的警报声音,可是不断闪烁的红光,依旧让人心中不详之意愈浓。 第145页 安室透不打算再碰运气,他一把捞起靠在墙边的女孩,开始狂奔。 哈尔森.莱弗利设在地底的基地,同样有几分迷宫的布局风采。安室透凭藉来时的记忆左拐右拐,隐约能听到保全人员的英文对话。 「又有人来了!」 「在哪儿?」 「这次是哪个找死的……」 行动起来的精悍队伍如同捕猎的猎豹,谨慎行走在走道中巡视。他们已经进行了内部通报,马上就会有更多人前来进行支援。 「放下我吧。」 藏匿在一座庞大的雕塑后,女孩小声道。 「不舒服吗?忍一忍。」 安室透很警惕地向外张望,随手把扛在肩上的人又向上举了一下。 ——确实不舒服。 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她差点被颠吐了。 枡山瞳头很晕,再想到那掉下去的数十分值…… ——要是这次之后差额回不到安全线内,那可亏大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安室先生,我是说,您丢下我离开吧。」 安室透怔了怔。 「对方早有准备,而我眼下对您而言是个累赘。」 话说到这儿,男人把女孩放了下来,枡山瞳倚着雕塑的背面支撑身体,几缕金发被冷汗打湿,紧贴着脸颊,唇色像浓雾下的花瓣……原本盛装的大小姐现下异常狼狈。 「再说也是我一孤行要来的……」她勉强对他笑了笑,「是我的错,我的身体本就不适合出外勤。」 「您先走吧,放心,我不会对他们说什么的。」 …… 他紧紧地盯着她,蓝眼睛里情绪翻涌。 「你甘心吗?」安室透终于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没头没脑。 「什么?」 「……被丢在这里。」 枡山瞳神色诧异,满眼写着疑问。 「为什么要现在说这个?」她蹙眉道。 「说说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他逼视着女孩。 「……非要说的话,我早有觉悟。」她长睫低垂,语气低落。 视线再次扬起的时候,枡山瞳眼中多了着急。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安室透反而一副真的不怎么慌张的样子。 「我不信你是这么愚笨的孩子。」他说。 「您是想说我犯傻吗?」枡山瞳做了个深呼吸,「那您有什么好办法?」她显得愈发心焦,为此话都沖了几分。 「……再说了,欲想成事,必有牺牲,我以为这是大家的共同认知。」 「你想成什么事?」 「什么?」 「你说想拿到组织代号,然后呢?」 「然后……拿到了组织代号,就是组织有代号的成员了啊。」 「哈。」安室透低低地笑了一下。 「你说得对。」他唇角弯弯,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摸出了一把glock。 「什么对?」 「欲想成事,必有牺牲……今天晚上,还是让别的人牺牲吧。」 安室透单手把弹夹推了上去。 ——打草惊蛇不是好主意,但他不能把她留在这里。 他鱼死网破的架势吓到了女孩,她用气音急急道:「这样我们都会有生命危险的!」 男人又掏出了第二把枪。 「……留下我还有一个好处。」她好似要阻拦他的行动,手臂伸了一半又落下,死死拽住裙摆上的金粉纹路。 「他们一时半会是不会杀了我的。」枡山瞳说,「而拉格比公学的学生失踪,会给警方足够的由头来搜查这里。」 这下,安室透停下了动作。 「你要我去报警?」他感觉最近自己脸色的奇特程度超标了,为这意外的展开,男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然不是您。」枡山瞳给了一句理直气壮的否认。 「那样会暴露身份的。」她说。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能想到这个。 「那你要我怎么办?」他随口应付枡山瞳,专心计划将要採用的射击方案,没有料到她的下一句话石破天惊。 「玛克会知道我在哪的。」女孩一手抚上自己的右臂,垂眼道,「我的体内……有他植入的追踪器……」 …… 「所以您走吧,之后再找人救我出来。」 「你相信我?」 「我相信您,即便是组织……」她顿了顿,「我们也是同伴啊。」 安室透越过古堡干涸的护城河,他最后回望了一眼夜幕下的尖塔,说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 ——小骗子。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漂亮,实则并未对他寄予一丝期许。 第64章 职责和信仰 乔治斯卡尼是苏格兰场的一名警探。他追查d公司已经很久了, 从最初关注到珂帕斯朵系列药物相关一两件案件开始,直到它的副作用变成不少人心照不宣的事实。然而,由于资本的一系列运作……在政坛, 莱弗利家族收买扶持议员,在科研方面, 他们同样精心选择了药物学的专家为自己的产品站台,在媒体上大肆宣扬药物的优良效果,列举一系列数据证明其对人体全然无害。等到药物审批的环节, 更是紧紧抓牢了几位内部人员为他们提供帮助。最早那批人员, 如今已经成为了d公司的座上宾,收穫了比在药物审批局更优厚的报酬。这在当前的环境下完全合法。 第146页 随着时间的推移,珂帕斯朵药物从英国逐步向欧洲其余国家扩散,连ico(国际刑警组织)也有人投以了关注, 然而,从苏格兰场到他们, 都没能获得非常好的切入口。 这天, 斯卡尼警官在路经负责人口失踪案的同事办公桌前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的地址。 莱弗利家族的古堡, 他们一直苦于没有权限进入的地方。 一个女孩在那里失踪了。 绝妙的是,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别误会, 他对失踪人员的身家背景没有任何偏见, 可是不得不说,一个更有特色的受害人, 会天然吸引更多目光。 她貌美年轻,接受着贵族教育, 还身有残缺。 再深挖她的身世, 有戏剧性的父母私奔剧情, 有令人扼腕的成长经历。如今亲人全无的女孩,独自担起一个家族……无论哪个点,都值得媒体大书特书。 如他所料,被迅速起名为「古堡惊情」的少女失踪案登上了报纸头条。枡山瞳的管家提供了一张主人公正在读书的照片,在典雅华丽的书房里,阳光倾泻而下,洒在女孩丝绸般的金发上,她像是注意到了镜头,手抚侧颈,微微抬头向你看来。碧绿的眼眸沉静,似有淡淡哀愁藏于其中,在绝佳的光影交织下,颇似一幅古典主义的画作。 舆论理所当然地被点燃了,在大众的压力下,斯卡尼警官终于拿到了嚮往已久的搜查令。 他很激动,因为警方还保留了一条消息,没有对外公布。 朗内尔卡罗卡,女孩的管家告诉斯卡尼,之前,为了保障唯一继承人的人身安全,他们在她的体内植入了追踪器。也就是说,即使对方转移了目标,警方也不会丢失女孩的位置信息。 「把你脸上的表情收一收,乔治。」肩章带有皇冠的警司道。 上司表情严肃,「我知道事情有进展,你很高兴,但别忘了我们的初衷。」 「抱歉,长官,只是……」斯卡尼警官想起他从最初接触到d公司药物虚假宣传的受害人的时候,对方几乎整个人生都被毁了,那一刻,他义愤填膺,却又什么都做不了。随着受害者数量的增加,无力感每日剧增。因此,在得知有机会搜查莱弗利家的时候,他才额外兴奋。 斯卡尼警官隔着办公室的百叶窗,看向警局等候室里站着的黑发男人。东欧长相的管家还维持着基本的礼仪和体面,可他的心急如焚谁都看得出来。 「我明白了。」 他扪心自问,我是否因为认定受害者属于和莱弗利「同一阶层」,才从心里轻视了对方的安危? 上司看穿了他的心思。 「那女孩的背景,确实会让莱弗利家族有一定的为难,但如果我们动作太慢的话,对方也不会为难太久……」 死人不会开口,一了百了。 安室透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繫玛克。 然而,为了伪造玛克酒的行踪,枡山瞳甚至把他的手机带在了身边,连其他组织成员的邮件都一併替[自己]回复了。 也就是说,[玛克]的通讯事实上在西伦敦的联排别墅内。于是,第二天一早,从希思罗机场飞驰到家的玛克才回复了安室透的消息。 白马探简直要疯了。高中男生完全搞不懂,只是一个宴会的功夫,他可以一起玩推理游戏的小伙伴就不见了。他询问宅邸门口的人员,对方说,小姐那天出门时,是和一个金发的男伴一起离开的。 这个白马探从没听说过的男伴,如今人间蒸发一样不见踪影。 他怀疑这个男人才是破局的关键,对方的身份一定有问题。朗内尔拦住了他。 披着玛克的马甲,枡山瞳语重心长地对自己的小伙伴讲,根据[枡山瞳]身上的定位器,可以确定她暂时还在宴会的古堡内,那个男人要么不重要,要么就是和莱弗利家族一伙的也说不定。最关键的是,如果他们此刻向外释放这个信息,反而会让案件被搅乱浑水,到时候,反而不利于警方追查。 显然,斯卡尼警官也不愿意一个迷雾一样的男伴,成为莱弗利家族的替罪羊。 「那我可以在宅子里看一遍吗?也许能够查找到蛛丝马迹。」 「当然可以。谢谢您的帮助,白马少爷。」 黑发男人对他扬了扬手,神情疲惫。 ——随便,能找到奇怪的东西算我输。 打发了友爱的小伙伴,枡山瞳翻过震动不停的手机。 「喂,波本。」 安室透和玛克通话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下午。 他维持着自己的人设,即,嘴上说着抱歉实则心中一点歉意都没有的乐子人。 表演很成功,但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从朋友家偷孩子出来玩,结果不小心把他们家的孩子弄丢了」的既视感。现在要面对的是怒火中烧的家长,对方语气很平静,可你非常清楚下次见面时,他一定会朝你开冷枪。 「如果她的计划成功的话,我会向上禀报的。」波本在电话里笑道。 「这件事引发的连锁反应,会让d公司倒台也说不定哦。算是为组织收割他们旗下的资产提供了十分便利的条件。」 「玛克,你的女孩真的非常聪明。」 他言语中充满赞许。 这句倒不是假话。 在女孩说出给警方一个由头的时候,安室透迅速想透了关键,她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 第147页 「在绝境中,能瞬时把自身局面的劣势转为,「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她真的能成为你我并肩的同伴呢。」 电话那头玛克酒没说话。 安室透能想像,如果自己此刻站在他的对面,会面对什么样的眼神。 他停下了话头。再想刚才那段话,又像是「惹怒了家长后,希望通过夸奖他们孩子的方式挽回尴尬局面……」 「不管你怎么想,我会如实汇报大小姐的功劳噢,毕竟我可不能偷取一个好孩子的光彩。」 「请便。」玛克冷冷道。 「呵呵,对了,也算我欠你一次吧。」 挂掉通讯,安室透低头沉思。 看来枡山瞳应该没事,追踪器的说法也不是假的……假如她真的在玛克「眼中」彻底消失了,那么男人不会是如今这副模样。虽然心有怒气,但还算稳得住。 通过让在国内的佐久间紧急加班,玛克获得了一个能够及时显示大小姐地理定位的小程序。原理如下,其他几个马甲随时沟通本体,在线上标记地址,在屏幕上显示出一个不断闪烁,更新位置的红点。 ——根本没有技术含量。 [佐久间]抱怨。 枡山瞳靠着实验室冰冷的墙壁,嘴角弯弯。 ——那下次我真的植入一个定位器好啦。 ——别发疯。 莱弗利家族的领导者并没有来见她,只有一个约莫是中层级别的管理人员,在与上头沟通过后,给大小姐打了一针。之后她就变得昏昏沉沉……没有完全昏迷,大概对方也是看她身体素质很差,怕一不小心在最终决议下达之前,让娇弱的大小姐死掉。 ——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玛克]道。 ——那就行动起来吧。 斯卡尼警官很没辙,失踪大小姐的管家非要参与营救行动。他手握程序的反馈页面,上面最新标记显示,枡山瞳被转移了。 「目标应该是苏塞克斯的乡下。」 朗内尔道。 「为什么?」 「莱弗利家族在那边有一间偏僻的庄园。」 「你怎么……」 斯卡尼警官调出庄园主人信息,名字看上去和莱弗利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有我的信息渠道。」管家道。 ——好吧,这些[专业人士]有自己的路子一点也不奇怪。 处在车里的枡山瞳在内心推算地图,算出所在位置的时候,她有点惊讶。 ——这不巧了吗,我小时候孤儿院就在这里欸。 朗内尔跟随一行人一起追到了装载大小姐的汽车。 「直接逼停对方吧。」 斯卡尼警官刚刚提出一个方案,就被黑发男人坚定地拒绝了。 「不行。」 「为什么?」 「抱歉,我不得不为她的身体状况考虑。」朗内尔道,他还穿着深色的燕尾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端着一把枪。 「你要干什么?」斯卡尼警官惊道,「狙击载具的话更有风险吧!」 而且,这又不是拍电影,你知道移动中的目标有多难打中吗? 「你是平民……」他补充说。 男人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已经自顾自上膛了。 「喂!」 「我去过阿富汗,还有持枪许可证。」 朗内尔以肩膀抵住枪尾。 「她是我的僱主,赋予了我这样的权利,我承诺过,会保卫她的安全……」 下一秒,斯卡尼警官来不及反应,砰砰两声,男人迅疾无比地击出两发子弹。 前方车子接连向左右先后倾斜,明显双侧轮胎受损,接着成功减速。 斯卡尼警官赶忙通知其余人员上前控制司机等人的行动。 「你疯了,很可能会出现侧翻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不会的。」 「要是你搞砸了,一定会上法庭……」 说话间,朗内尔敏捷地跳下车,朝前方不起眼的白色厢形车奔去。 他留下一句话。 「她就是我的生命,所以我绝不可能失手。」 斯卡尼警官目瞪口呆。 ——受害者满18岁了吗? 他回忆了下资料。 ——满了。 那还好。 警探们的逮捕行动进行得很顺利,黑发男人第一时间将女孩牢牢抱在怀中。她睁开眼睛看到是他,便放心地睡了过去。 没有受害人常见的哭泣和崩溃,只有满满的疲惫。 枡山瞳:废话,你试着持续进行脑力活动,很累人啊好不好。 涉案人员被挨个铐进警车。没有出现人员损伤,斯卡尼警官心头重担放下,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之前,我也在bbc的纪录片里,看过《管家守则》之类的东西……你们居然真的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吗?我以为是他们瞎编的,毕竟……」警探摊手笑了笑,「所有的工作,说白了都是工作嘛。」 「警官,你追踪d多少年了?」让金发女孩靠在颈弯,朗内尔揽着她的肩膀答非所问。 「快十年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呢?」黑发男人道,「如你所说,所有的工作,本质上都只是工作而已……就算不追查d,苏格兰场照样给你发工资吧?」 斯卡尼警官一愣。随后,他会心一笑。 第148页 「了解了。」 像信仰一样的感情吗? 第65章 演出的落幕 「古堡惊情少女失踪案」的主人公存活! 共享意识。 ——现在可以开始编故事了。 [玛克]道。 ——怎么, 门口都是媒体吗? ——目前看来,至少每日邮报,星期天邮报, 每日镜报…… [玛克]报出一连串八卦报纸的名字,在本体精力不够充足的时候,他不忘监视着「自家门口」。 ——……都来了。还有电视台。 坦白讲,这次行动完全是临时起意,和枡山瞳习惯做事的态度不同。 ——维蒙蒂诺准备得如何了? 她在脑中和[玛克]意识同步事情进展。 组织成员维蒙蒂诺是个喜欢高束发, 穿紧身衣的西西里美人,除了母语和通用的英语外,还能说法语、西语、日语等多国语言。头脑出色,组织能力很强,是[切宁]行动组的成员之一。和里卡尔他们时而合作, 时而也会单独行动。 枡山瞳之前和她沟通的「长线完成的任务」,便和和d公司有关。说白了,这次事件是沾染黑色的莱弗利家族,和[组织]在西欧的一次博弈。 在临时接到[切宁酒]的吩咐的时候,维蒙蒂诺心中诧异,但她是个聪明人, 不会质疑上头的决策……哪怕老大的意思是把之前肯定过的为期一年的计划,临时缩短成一个月也一样。 她很快明白了为什么会有加快行动的命令, 因为莱弗利家族掺和到了一件引发众多关注的案件中。如果抓不住这样的机会, 她不如回家吞枪。 新闻热点和大众的关注是可以被操纵的, 纵然失踪案本身足够吸睛,可是, 没有随后的推动, 它也不会顺利成为国民度极高的话题……之所以莱弗利家族控股的媒体压制不住讨论的热潮, 除了暗中的势力出手之外,明面上的对手,也在纷纷落井下石。 商场上的竞争有时并不会比里世界的温和多少,就像身在海洋中,只要泄露一丝血气,百米外的猎手们便会汹涌而来。 伴随着事件逐步发酵升级,民众关注的重点从美貌大小姐顺理成章地转到了幕后黑手身上,加之警方的努力……珂帕斯朵系列药物的负面作用重新被提及,接着,是数百名受害者的联合起诉。 招牌产品的倒台令d公司深受重创,连带其身后的保护伞们也臭名远扬。对于莱弗利家族的对手来说,这是一场分食的盛宴。而有备而来的[组织],是赢得盆满钵满的一个。 「查询红黑指数。」 「红方指数150;黑方指数125。」系统的电子音居然也能展现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回到安全线内了。」 之前琴酒大哥的「神来一笔」,让数值跌下了120,最终接近110,现在,经由连带波本的行动,总算挣回来十几个点。差额控制在30以内,即所谓的安全线。 ——不枉我长线改短线,以身作饵的这场折腾了。 枡山瞳倚在一层会客厅的沙发上,繫着领结的朗内尔走至她的身旁,把托盘上的纯银浮雕茶壶轻轻放下,又搁下两碟莓果馅饼。 「小姐,来点甜的?」 「谢谢你,朗。」 「谢谢您,卡罗卡先生。」对座的白马探也礼貌地致谢。 「看来我不用担心了。」他对枡山瞳道。 高中男生是来探望受惊的好友的,却刚进门就撞见对方一副岁月静好的状态,宛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要知道,前段时间,她单是对媒体发言就不下三场。 漂亮的有教养的少女被捲入了惊天阴谋,在大家的「热心」关注下生还,谁都想听她讲述危机时的遭遇。尽管对外拒绝了很多次,但是最后,谁都明白,要想得到真正的平静,她必须还给大众一个和自己一样「漂亮」的故事。 更别说,她与自家集团品牌形象紧紧相连。作为面向大众的企业,枡山瞳必须考虑潜在客户们的观感。以上,白马探都能理解,他的出身摆在那里,对政治和舆论并非一无所知。 「我听朗说了,也谢谢你,白马。」 女孩柔柔地笑道。 在男生面前,她一直延续着第一次见面时的风格——聪慧而锋利,少有这么温柔坦诚的时刻。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在她失踪的那些时间,他强忍着担忧一遍遍检查现场,事后,还在一直为自己的毫无头绪懊恼。 「……我没做什么。」 听到了对手少见的肯定,小少爷没高兴到哪里去。对他而言,这是一次彻底的失败。素日引以为傲的头脑没能帮助他找回伙伴,到现在,案件上方依然存在着硕大的谜团。 白马探还记着那个「男伴」。 「那人到底是谁?」他棕色的眸子紧盯着枡山瞳,「你不要跟我说应对媒体的那一套,我不相信。」 之前的一次次比拼,让他了解她在推理方面有多出色。要高中生侦探相信,女孩是在识人不清的情况下,被「不怀好意的掘金者」诓骗,在遇到事情的时候,那个「疑似商业间谍的男人拔腿就跑」……是不可能的。这种说辞,他一个字都不买帐。 「那就把它当成一个迷题吧。」 枡山瞳唇边荡起若隐若现的笑意。 「一直来,都是你为我们两人出题。这次换成我来吧。」她语气里充满饶有兴味的挑衅,「你才是自称侦探的那个,不会要我把答案双手奉上吧。」 第149页 「那可不是福尔摩斯会做的事。」 「枡山瞳!」 白马探恼羞成怒。 「记得喊前辈……怎么样,接受吗?」 「我接受。」战意在男生眼中燃起。 「我会找出答案的,到时候,可别让我发现,你是真的蠢到被人骗了。」 「噔噹噹当……」 代表电话的铃声响起。 朗内尔递过来一支手机。 「是公司的事情。」他说。 「噢,那,白马……」 「去接吧。」 茶色头发的男生摆摆手。 结束日本之行后,琴酒随后就因为一项紧急任务飞往南美,在热情奔放的西语环境中度过了好多天,甚至去热带雨林走了一趟。回到位于美国的房产休整的时候,伏特加在某个早晨出门,回来时除了早餐,还带了一份报纸。 英美国民的口味,某种程度上是共通的,不少美国人对英国口音有着特殊情结,对贵族那一套也很感兴趣。鑑于存在市场,大洋彼岸的热门新闻时不时也会传过来,登上本地小报。 killer盯着头版上的照片。 金发碧眼的少女披着警方提供的抚慰受害人的橙色毛毯,扬起一张疲惫的小脸。 再看拍摄描述,好像刚获救之后,没来得及梳洗就被拍了这张照片,连长发都有一部分乱糟糟的……虽然还有种异样的美感。 他想起上次的类似情形……哦,那次是出现在广播里。 伏特加呷着咖啡,他已经震惊过了第一轮,现在正在震惊第二轮。 「大哥,小瞳这又是……」 「给那个蠢货打电话。」琴酒平静道。 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话语。 伏特加这次很聪明地没问是谁,直接打给了玛克酒。 枡山瞳在书房里接通了来自琴酒大哥的电话。 「玛克,怎么回事?」 「是我,切宁。」 「……玛克呢?」 「大哥,你问他做什么?」女孩道,语气里是夸张的震惊,「难道说,你想挖我的墙脚吗?」 ——又在胡诌八扯。 伏特加眼睁睁看着琴酒完成了「隔空瞪人」的动作。 「没空跟你玩小孩子家家的游戏。」琴酒冷哼一声。 「怎么回事?」 他问得含糊,双方都清楚指的是什么。 「你看到我上新闻啦?」切宁欢快的声音穿过听筒,「我的照片好看吗?」 「你这次太急切了。」琴酒嗓音低沉。 「为了什么?」 跟她说话,男人很有经验,要时刻专注于自己的出发点,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带偏。 他扫了一眼报纸,在脑中已知信息里搜寻,联合组织最近在欧洲的行动重点,霎时明白了枡山瞳此举的意图。 对于她达成目标本身,琴酒毫不意外,他意外的,是她达成目标的方式。 以身涉险,这不是枡山瞳喜欢採用的方法。她的脑子能支撑起更多更好更完善的主意,也能给出分明更稳妥的计划……现在的局面,是故意的吗?缘由是有什么特殊目的,还是出了意外? 「我是有意这么做的。」 枡山瞳郑重地说道。 琴酒的心稍稍提起一点。 「我想回霓虹了,我不想吃炸鱼薯条了,我最近还迷上了任天堂,可是,卡带发到英国物流好慢啊,手办样式也超级少,网络上,和其他的粉丝攀比起来的时候,我输得……」她越说越沉痛,话到这儿还抽噎了一下,「输得特别难看……」 「……」 伏特加就见大哥额头青筋直跳。 「切宁。」 「……所以我很努力地提前完成了任务!向boss申请回国啦!」峰回路转的激昂再次上线,虽说还是不着调的回话,但好歹算是出现了正当理由。至少,对于切宁来说,是说得通的理由。 「挂了。」 「等等!」 琴酒正欲结束通话,枡山瞳一句话阻拦了他。 「说。」 「……大哥,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她语调平缓,听不出情绪。琴酒心里微微一动,清楚她提到的是什么事。 看来,玛克告诉她了。 「既然知道了,就管好你自己,少打听我的事。」男人无意多说,淡淡道,「就这样。」 「啊?就这吗……」 琴酒手指已经按到了通话键上,忽然想到上次黑发男人的表现。 他顿了下,道:「玛克近日如何?」 这是一句隐晦的提醒。 ——曾经那把[有用又没那么锋锐]的利刃,是否存在反噬的可能? 尽管如此……话刚出口, killer就觉得这个问题没有必要,依据她的能力,不可能控制不住手中的刀。 果然,顺利理解了他的意思的女孩很惊奇。 ——我就知道,上次表现失态是有后遗症的! 枡山瞳想,她开始给另一个身份打补丁。 听筒那边,在他抛出问题之后,立刻传来戏剧化的大喘气。 琴酒顿时有种心累的感觉…… 「他!?他怎么了?难道——是令人发指的背叛吗?哦!不……」 明明隔着无线电波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枡山瞳仍旧很及时地在男人真的翻脸前收敛了。时机把握精准,像熟练踩点打卡上班的工薪族。 第150页 她假模假样地唱了几句咏嘆调,语气恢复了平静。 「大哥,那种事情,完全没有担忧的必要。」女孩言谈中带着几分漠然,「就像我第一次选择他的时候说的那样,成为我的部下,他的情绪,生命连同命运,就全是我的了。」 「思想也是一样……如果他有什么念头,那一定是我允许的,而我之所以允许他那么想……」她幽幽道,「是因为有那样想法的刀,用起来更顺手。」 琴酒默然无语。 「……啊怎么说到他了呢,大哥,本来是我在问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呢……」她又欢欣地扯回了之前的话题。 「没有,挂了。」 「……欸欸!」 「嗯。」 「大哥……」 「有话就说。」 「……我被抓拍的照片真的不好看吗?」 射击高手的视线落回了报纸头版。 「……还成。」 紧跟这句话的,是彻底拉长的忙音 第66章 未来的选择 对话结束。 「哈哈哈哈哈哈哈!」 枡山瞳捂着肚子一阵狂笑, 眼泪都差点笑出来了。 「宿主,您很开心啊。」 「谁说的?」 「您不是在笑吗?」 「你真不懂人类……」 轮椅上的女孩做作地擦擦眼睛。 「我明明十分惆怅……一想到双方指数还差25的分值,哎,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开疆拓土]欸, 这么努力的工作, 结果……上升空间没有想像的多, 是因为我的计划成功实施的同时,也符合了波本守护国家的利益吧。」 「呃……」 「知道你不能回答,不用你说。」转眼间,枡山瞳唇角就落了下来, 望向窗外红得刺眼的蔷薇花。 半晌,她悠悠嘆道。 「工作真辛苦啊。」 以为她要说什么的系统:「……」 「宿主。」由于和琴酒在电话里又提到了关于双腿的事情,系统出言道, 「您要不要用积分抽奖试试?也许能抽到治疗身体的药物呢?」 「不用。」 枡山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态度宛如一个反消费主义的坚定先锋。 「没分, 还不知道这个世界能拿到怎样的任务评级呢。我才不要欠债。」 话虽这么说,迄今为止, 她经历的两个世界都拿到了s级的任务评定, 共获得了一千积分的奖励。除去某些特殊条款,系统的奖励机制只有一种,那就是针对数目不同的积分段, 提供奖池不同的抽奖机会。以优化身体类的药物为例, 需要花上三百积分在[300分]栏的奖励段进行抽取……还不一定抽得到。 「您之前的积分都没有使用呢。」 「……再说你们奖池真差劲啊,一点好东西都没有。大部分我不用抽也能做到,什么【过目不忘】, 无聊, 休想占我的便宜……」 「对了!」 想到方才情急之下藉口已经对琴酒大哥说出去了, 枡山瞳眨眨眼,举起手机,噼里啪啦一顿打字。 一分钟后,那位先生收到了来自切宁的邮件,主题为「回国申请」。 她直接落实了自己的话。 「还有,任天堂……既然我方分值还不够,那就挽救一下组织忠实的成员龙舌兰吧!」 一个月后。 晚上七点半。 风见裕也急匆匆地完成最后一摞文书,他拿起桌面上的手机看了眼屏幕,惊觉离约定好的时间只剩半小时了! ——好险!幸好还来得及。 公安警察拎起椅背上的外套,罕见地早早下了班。 共享意识。 ——准备好了吗? 枡山瞳郑重其事地发问。 ——我还要一分钟! [佐久间佑穗]一熘小跑回到了家。 ——没问题。 [濑川阳太]坐在副驾驶上,手中屏幕显示着地图路线。 ——不干活,你倒是很会发声嘛。 女拆弹手白了他一眼,扫了眼路边的限速牌,油门踩到临界点。 ——你们赶得上吗? ——可以。 ——还少一个……玛克! 枡山瞳沟通朗内尔意识体。 噢,是每日例行的武器保养时间,她差点忘了。 黑发男人大马金刀地坐着,他从双边背带一侧取下一把glock,退下弹夹,击发扳机,再向后拉套筒……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旁边搁着保养的褐色枪油。 ——拆抢真好玩…… ——还打不打游戏了! ——哦哦,对。 在脑中回想起龙舌兰剧情的枡山瞳,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去参加一个叫做满天堂的公司游戏发布会,这里指代的对象谁都清楚。 除此之外,还有[一口关西腔][行动组]等特徵,以及和琴酒、伏特加对话时被柯南听到,接着就被炸死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游戏真好玩啊! 以及,组织的人是怎么回事,不是去游乐园就是去游戏发布会,下次难不成还要去地下偶像现场交易吗? 最近一段日子,各个身份的行程如下。 机动队拆弹手:上班,出警,开车下班,玩游戏。 研究生兼fbi:读文献,写论文,汇报fbi本地工作,蹭车,玩游戏。 研究员:进实验室,基于机器学习的资料库索引技术研究等等,下班,走路回家,玩游戏。 第151页 某组织干部:处理集团公司业务,玩游戏,玩游戏,玩游戏。 某组织干部的副手:为玩游戏提供后勤保障。 她最常的搭配是和玛克的二人组,这款名为《莱比时代》的游戏,有单人,双人,还有五人团体小组合作,共三项模式……而枡山瞳一直想试试,自己帐号全开是什么感觉? 答案是。 ——感觉好耶!没有拖后腿的,因为全是我本人! 她甚至进行了不同身份的手速比拼。排名如下:首先是手部动作灵巧而稳定的相泽,其次是身体素质极佳的玛克,他曾经的惯用手受伤还是有一定的影响,接着是业余时常打游戏的佐久间,和射击技术还算拿得出手的濑川不相伯仲,几乎平局……唯一不行的,只有大小姐本人。 眼力足够,意识充沛,操作跟不上的体力废,说的就是她这种状况。 他们五个的网络战队,名为「high five」。 而他们今晚面临的对手,同样于此道「深耕多年」。 「如果我们少年侦探团再多一个人就好了!」 吉田步美撅嘴道。 她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和同为帝丹小学一年级学生的同学们组成了一个侦探团队,立志破解各种谜题,成员目前有小岛元太、圆谷光彦、还有柯南君! 江户川柯南:「呵呵……」 作为夏威夷全方位训练营的优秀结业成员,工藤新一掌握的技能相当丰富,推理、足球、滑板、开飞机……但打电动游戏绝对不属于其中一项。 拗不过「同龄好友」的高中生侦探,在伙伴们的逼视下,老老实实地在完成作业后,聚在阿笠博士家里打游戏。 「少一个人也没关系啊,步美。」光彦道,他强压着心里的小骄傲,兴奋地握着手柄,「我们可以在网络上约人一起呢!你看,我今天找的这个伙伴,很靠谱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他很靠谱?」柯南露出半月眼。 「他的帐号名是[裕也]欸,听起来就是很靠谱的大人,不是吗!」 ——不,不如说听起来像是奇怪的大叔…… 「阿嚏。」 公安警察风见裕也打了个喷嚏。 「总觉得今晚不太妙呢。」 他的想法是对的,五分钟后,他和网络上认识的新人们临时组成的团队,被名为high five的对手打了个落花流水。 「可恶,随随便便加入队伍果然靠不住啊!」 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深沉地思考。 「如果是降谷先生,一定会是游戏里的绝佳伙伴!」 第二天一早,一晚没睡的枡山瞳本体先撑不住了。 在对战区把由一位成年人、一位高中生以及三位小学生组成的团体打趴后,她开始在这个开放的虚拟世界游走,连推地图……[自己]和[自己]组队的机会并不多,未曾回国之前,由于时差,根本对不上大家的闲暇时间,而游戏比现实世界更讲基本法,操作再精巧,投入的时间永远是升级的重要因素。 ——[大小姐]掉线了。 [玛克]道。 金发女孩靠在软椅上睡着了,朗内尔轻轻拨开她的手,将手柄抽出来放在一旁。 ——啊,我也得准备上班了。 [相泽]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 ——我上午不用去学校,睡了。 [濑川]道。 ——佑穗,你呢? 披着小毛毯的佐久间双手支着下巴,在客厅里静静发呆。 ——啊?噢……我在想,这游戏nc的人工智慧系统设定很厉害啊,甚至可以和我们组队探索呢! 机动队,爆裂物处理班。 [相泽夏美]完成了今天的训练任务,一边解开束好的长发,一边走进办公室。 她常年锻鍊,身体状况良好,一晚上不睡倒也没什么。只是,终究感觉思维有点迟钝。 披着这个马甲的枡山瞳,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七阶的魔方。这是几日前一位机动队的前辈号称买给自己小儿子的礼物,结果先带到办公室后,他出于好奇,自己先给拧乱了,至今没能复原。碍于身为父亲的尊严,前辈不好意思就这样拿回家,唯恐之后面对孩子求助的眼神无能为力。 结果,自尊心很强的中年男人把这个丢在了公共区域,让后辈们当成挑战自我的难题。 枡山瞳玩心大起,开始复原魔方。 三分钟后。 「搞定。」 果然,动了动脑子,没那么困了。 「这下石冢前辈要念很久了。」 相泽夏美回头。 松田阵平抱着双臂站在门口。 「今天来这么早?」 「嗯,因为醒得很早。」 她把魔方丢向松田阵平,后者准确无误地抓在手中。 然后,捲发男人用拆弹高手的手速,快速地把复原的魔方重新转得乱七八糟。 「再试一次。」他抛了回来。 「啊?」 相泽夏美接住魔方,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老老实实重新复原了一遍。 ——比第一次还简单,这次是松田在枡山瞳眼皮底下弄乱的,单是依据记住的步骤复推就可以了。 两分半钟后,她又完成了。 松田面上泛起笑意。 「过来!」他朝她招招手。 爆裂物处理班每队都有一个共享的大办公室,和很多大小各异的会议室。 第152页 他们一同走到一间两到三人会谈使用的小房间。 「队长,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要开除我了……」相泽笑道,「这个房间,也太有劝说职工离职的氛围了吧!」 她扬起脸看向自家队长,对方不知何时已经一脸严肃。 于是,相泽夏美也收起了笑。 「……虽然,之前多多少少也提过,但我一直没同你正式说过这个……」 松田开口了。他难得话说得没那么爽利,仿佛每句话都需要斟酌用词……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松本管理官找我聊过,我认为……」 相泽「噌」的一声从凳子上站起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队长,我不想……」 她脸色不太好看。 「坐下!」松田下意识地拿出了训练时的口气,他立刻有些懊恼。 「抱歉。」 「我不是……」 出于习惯性服从,相泽反而真的坐回去了,还规规矩矩地说了声对不起。 「我不明白。」 沉默了一会儿,松田阵平干脆恢复了日常交流时最常用的说话态度。 他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不解,很直率地说道:「搜查一课,或者说不只是搜查一课……松本管理官说他非常看好你,经过这几年的观察,更是肯定了你的职业素养……他希望你过去,你到底在犹豫什么?相泽?」 「我不喜欢破案。」 「你喜欢拆弹吗?」 「喜欢。」她眼皮抬也不抬地答道。 「说谎。」松田淡淡道。 只见部下猛然抬起头,艷丽的面容上写满了惊诧,明显被他的否认惊呆了。 ——我好像说得太过了? 捲发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良心。 ——嗯,还撑得住。 「我不是说你做得不好,我也相信你是真的喜欢,不然是不会花那么多的时间在训练和学习上的。」她一年到头都在持之以恒地练习,对相关知识的积累和研习也从不中断。 「……可是,你没有我这么喜欢。」松田说完了后半句,觉得自己终究还是良心撑不住了。 他摸了摸脑袋,难得露出一丝赧然。 「毫不谦虚的说,我能自豪地声称,我的工作,就是我最热爱的事物。」他摊了摊手,「你呢?」 「你喜欢机动队的工作,我相信,可是,你没有别的更喜欢的方向了吗?」 「这几年遇到的案子也不少了,天知道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凶手……」吐槽了一句,松田接着说,「你每次解开谜题的时候,都特别的兴奋。」 ——如果不是那样。 松田想。 ——我才不愿意当个要「为难部下」的上司呢。 正经地同部下谈及前程,像是电视里那种打着「为你好」的旗号,逼迫对方做不喜欢的事情的老古板。 「如果不喜欢工作,把工作当成餬口的事情,当然可以。如果没有最喜欢的,那么做一般喜欢的事,也很好。可是,我问你,相泽……」 在女孩的视线里,松田此刻表情称得上凝重。 「如果你有最喜欢、最热爱的事物,不去尝试一把,你真的甘心吗?」 「还是说,有什么在桎梏你……」 「我去。」 相泽夏美收拢五指,面上呈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 第67章 转职的仪式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事先求助萩原的话术也没有白练习,但…… 怎么看都觉得部下好像有点不对劲。 「你真的想好了?」松田阵平犹疑道。 「嗯。」 相泽干脆利落地点点头。 「之前是捨不得大家,不过……」她一副回忆起什么事情的表情。 「……萩原队长也说, 我是像您一样的人。」 「研二说我什么了?」 听到好友的名字, 松田警惕地炸毛。 「放心,队长, 是好听的话……」女拆弹手笑脸明媚, 道, 「萩原队长说您是一往无前的人,身上只有[油门],没有[剎车]。」 说到这儿,她还轻轻笑了一声。 「的确如此啊……[我]也该是那样的人。」 「嗯……」 场面有种瞬间颠倒的错觉。 松田眯起眼睛打量着对方。 相泽见状, 不得不往上又加了一码。 「我过去,正好调查x的事情。」她低声道, 「那两次……您还没忘记吧。」 她说得隐晦,但松田立马明白在指代什么。 「严格来说,是三次。」他道。 事情最开始要追溯到那场威胁到两人性命的摩天轮爆炸案。当时,追踪犯人,保障下个地址的居民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所以两个人并未投以太多关注。事后,他们与搜查部门的同事进行了沟通,交代了发现的奇怪细节:炸弹犯眼镜男安装的爆裂物, 很多个都在内部某个地方打上了「x」状的标记。 这是惯例的汇报, 每个爆裂物处理班的拆弹手都知道, 爆裂物的特徵与制作者的一些信息息息相关。而搜查部门的同僚给出的反馈是, 「这多半是犯人的个性化标记」, 类似连环杀手会收集受害者的私人物品充当战利品。 松田阵平和相泽夏美也就没有过多在意这个。 第二次是一年前, 他们在一次任务出警后,顺利地解除了爆裂物的定时装置。这次,又在内部一角发现了「x」状的标记。由于这次爆裂物数量只有一个,又与上次事发相隔时长很长,两人一时半会并没有把两件事联繫到一起……直到第三次。 第153页 最近,一款名为《莱比时代》的游戏很是流行,部下相泽是它的发烧友,甚至去了其制作公司旗下另一款推理游戏的发布会,还碰巧抓了一个用公文包安装炸弹的犯人……总之,当拆弹手后期再次仔细将爆裂物拆解的时候,内部又出现了「x」状标记。 连续三次,这下不可能是偶然了。 然而,强行犯搜查部门的同僚并未给出什么好的建议。首先,事情前后牵扯到的时间线太长了,追踪难度极大。其次,几个事件的主谋在审讯的证词中都没能给出什么有效信息。再次,虽然机率很低,但「巧合」的可能性是存在的,「x」是个很大众的符号,用于标记相当常见。 松田阵平和相泽夏美,完全是凭藉着他们天生的敏锐直觉在怀疑背后另有其因。 「去了那边之后,要万事小心。」 松田用这样一句话做了结语。 他煞有介事的模样逗笑了部下。 「队长。」相泽用气音小声道,「事情还只是猜测,您这么说,就好像真的存在一个大阴谋似的。」 「……我是在担心谁啊!」 「哈哈。」女孩红唇弯弯。 「是我不对,好吧。谢谢队长。」 「归队吧,今天你们组还要待命。」 「是!」 「啊,队长!」 松田阵平已经踏出了门半步,闻言又转过头。 「怎么了?」 「……您有没有替我争取职级和薪酬啊,不会过去之后,我只是个巡查部长吧,我还要养车的……」 捲发男人很无语,他的长相明艷的部下向来坦诚爽朗,这点在提及待遇时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最关键的是…… 「有有有!」松田阵平状似很不耐烦地连续点头。 ——他当时确实也想到了这个。 两人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长得再好看也要考虑吃饭问题」,不管你是拆弹精英还是推理王者。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选你来吗?」 接过只有搜查一课的警员才能享受的金框深红原形徽章,相泽夏美低头把它别在胸前。听到松本管理官的话,她很配合地道:「为什么?」 ——不是想让我来当苦力吗? 松本清长是个老练的刑警,左眼有一道吓人的疤痕,是早年间和犯人缠斗的时候不慎负伤留下的。当时,对方手持日本刀朝他狠狠地砍了下来,却被格斗技高超的松本最终扭转了局面。 因而他也格外欣赏头脑和身手双重出色的相泽夏美。 「我们决定成立一个新的小组,暂时定为搜查九系。」 ——居然不是目暮警部的搜查三系? 这意味着同属搜查一课的范围,但…… 「是强行犯搜查吗?」相泽问道。 「是的,这点还是一样的。」松本微微颔首表示肯定,他继续道,「地区范围的话,原则上应该还是东京都,不过,上头一直以来,都不太满意各地的案件解决效率,尤其是一些重案。」 他简单地概述了原因。 「历来樱田门(警视厅代称)警员数量最多,规模也最大,其他道府县的警察本部就稍微弱了一点,像是大坂府、京都府情况还好,有些地方无论是资金或是技术都很欠缺,警察素养也参差不齐,这次我们之所以要新设立一个部门,就是希望在东京都建立一个能灵活为各地提供支持的队伍。」 「像球场上的自由人?」女警道。 「没错。」 ——所以,这是个天天出差的小组?和每天面对柯南比起来,一时竟然难分上下……话说,本来以为要去和目暮警部当同事了呢…… 「……希望你在未来能延续自己的出色表现。」 勉励完了部下,松本管理官正要再说些什么。 「咚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 松本提高声音喊道:「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便服,身高中等,除了眼神极其锐利外,整个人几乎可以说是毫不起眼。 「这是上村警官,目前你们系除了你的另一名成员。」 ——合着这还是个草台班子? 上村进来后,既没有仔细观察未来的伙伴,也没有很失礼地无视,他很平淡地打了声招呼,递上一份资料,又匆匆离开了。 松本接过棕色的文件夹放在一旁,又从那一叠资料下翻出另一册,递给相泽夏美。 「这里有一个群马县的案子,你先看看。」 「这是我的第一道考题?」相泽道。 「也可以这么说。」 ——好吧,上来就出差……群马县的话,怎么,柯南还没帮山村操警官刷分吗? 枡山瞳打开资料的时候,颇有几分漫不经心。表面上,[相泽夏美]还是阅读得很认真的,而她也立即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案子会落到东京都警视厅的手里,成为某种意义上的[试验品]。 这是一件命案,死者是一名警察。 「为什么我们要带这个小鬼一起去?」 毛利小五郎吐出一口烟圈,很不满地说道。 「别这样说嘛,爸爸。」高中女生连忙去看借住在家里的小男孩的脸色。 柯南沖小兰展现出一个十分委屈的表情,圆滚滚的蓝眼睛眨巴眨巴。 第154页 「……周末又不用上学,难道要把柯南留在家里吗?再说了,爸爸你也没什么事要做嘛!」 「谁说的!最近案子一件接着一件,我太辛苦了,好不容易有委託人给的温泉招待券,却要照顾难缠的小鬼……」 ——叔叔,你的案子也是我破的。 江户川柯南眼镜反光。 「小兰姐姐……」他欲言又止地盯着青梅。 见状。 「爸爸!」毛利兰果然转变了语气,「你再这么说,我就要生气了!」 「好好,带着就带着吧,反正招待券上写了两到三人,他也可以算上。」 ——那还真是谢谢了。 草津温泉位于群马县吾妻郡,相当具有知名度,水质有着健体和美容等多种效果的酸性泉。毛利小五郎开着租来的车,近三个小时后,他们从东京到达了目的地。 这可让中年人累坏了,刚停好车就嚷嚷着要去房间休息。 柯南很无语地跟在大叔身后,见他无精打采地拖着行李,无奈地拉了拉自己的小书包。 「欸,那位是……」 毛利小五郎的腰板突然挺直了! 小学生眼睁睁地看着他双眼也亮了起来。 「相泽小姐?」 「是相泽姐姐啊。」 出现在前方的高挑女郎单看背影就极其靓丽,棕色的捲发披垂而下,散发着耀眼的光泽。风一吹,显出的背部轻薄而劲美,她戴着一顶遮阳帽,被毛利的大嗓门一呼唤,回头露出了……半张脸。 相泽夏美把墨镜压下一半,笑道:「是你们呀,毛利先生,还有小兰和柯南!」 她轻快地走了过来,一手干脆地摘下眼镜,整张脸显露后,是更为耀眼的美貌。 平日里见女警的时候,她一般是穿着上班的制服或简洁的便服,偶尔也有别致的时装或者帅气的机车装,这副度假风的打扮还是第一次见。 毛利兰盯着她优美的锁骨线,不知为何有点脸红。 毛利小五郎被击中的更直接,他一点都没有半分钟前的颓丧。 「真巧,相泽小姐也来这里过周末?」 「呃,算是吧。」 柯南注意到了这句话。 「还有别人跟你一起吗?姐姐?」 「你又知道啦?小侦探。」 女警语气亲昵。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束。 「我包上的墨镜?」 「是的。」 她右手拎着的编织风手袋上挂着一副墨镜,和刚刚从脸上摘下来的不同,风格更硬朗,明显是属于男性的款式。 「猜对啦!」相泽摸摸小男孩的头。 「欸,难道是约会吗?」 在一大一小两个侦探的对话提醒下,同样注意到墨镜的毛利兰顺理成章地猜想道。 「不会是濑川先生吧!」 ——为什么小兰语气里洋溢着喜悦? 江户川柯南心中飘过奇怪的疑问。 「附近咖啡馆的那个小子吗?」 毛利小五郎哼了一声。 「不是的。」 女警摇头否认。 「相泽!」一道男声传来。 几张不认识的脸随后出现在毛利他们的视线里,只有一张还算熟悉,是上次的游戏公司事件中,随后赶来的捲发的英俊男人,据说也是爆裂物处理班的…… 「队长,小林副队!」 女警朝他们招招手,又扭脸对高中女生笑眯眯道。 「是【转职】仪式。」 第68章 奇怪的技能 「我不理解。」 「我不理解。」 「我也不理解。」 「够了!你们都在不理解什么?」 爆裂物处理班三支队副队长小林建一用力把外套丢向房间的木地板, 气呼呼道,「知道在这样的旺季,约到草津的旅馆空房有多困难吗?你们居然还给我挑三拣四!太不像话了!」 「前辈消消气!」 队员内藤治道。 「前辈!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队员草野大成道。 只有队员角地一郎还在头铁, 也可能是他衣服脱到一半, 刚好遮住了自己的脸,因此看不到其他人的表情,也没感受到眼下的气氛。 年轻人还在嘟嘟囔囔:「……前辈,道理我也懂, 但是,我们这次不是为了庆祝, 呃,庆贺,诶也不对……为了纪念相泽在我们机动队的最后的日子,才组织聚会的吗?」 「你上学时,国语是不是不及格?」 小林警官道。 「您怎么知道……啊?」角地大惊。 ——他居然真的回答了! ——这小子没救了。 内藤治和草野大成对视一眼。 「……既然知道重点不在你们身上了。」小林副队面上阴森,身后似乎飘过不得了的黑雾, 「那还话这么多!」 「……我是不懂为什么非要选温泉这种聚会方式呢?大家根本聚不到一起啊, 男女汤池是分开的!」 「……」 没听到回答, 角地一郎使劲一拽,终于把难搞的套头衫拉了下去,他一边往身上套浴衣, 一边接着提出内心的疑问。 「而且,我们队只有相泽一个女孩子诶, 连陪着她一起玩的人都没有!」 「……说的也是啊, 副队。」 内藤治抓了一把自己的短发, 因为「战友」的出色表现, 他又可以了。 第155页 「您为什么做计划的时候选择温泉呢?」 「因为……」被问到关键, 小林警官也开始挠头了,他卡壳了几秒。 ——对啊,为什么呢? 「难道说?」剩下的那名队员草野夸张地双手捂住嘴,「您,您是有什么奇怪的心思吗?」 「才没有!」 小林建一态度相当激烈地否认。 「因为……因为那个,」他恨不得手脚并用地比划,「对,群马县啊,你们想,提到这里,是不是最先想到的就是温泉!什么草津啊,水上啊、伊香保和四万……温泉王国嘛,是不是!」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来群马县?」 「呃……哦,这个是队长提的!」 「哈?」 「是啊,我在发愁约不到温泉旅馆的时候,也是队长给我介绍的这家店!」 内藤和草野再次对视,用眼神疯狂交流。 ——队长是那种人吗?想看漂亮的女孩子穿浴衣所以约她去温泉度假…… ——完全不可能! ——也是!肯定是巧合!毕竟,草津温泉可是在去年的年度调查里,获得了「大家想再去一次的温泉圣地」排行第一的极高荣誉呢? ——你为什么觉得我能从你一个眼神里读懂那么多的内容,后半句全是乱码啊好不好…… 「小阵平,我很好奇。」和式房间中央,一身条纹浴衣的萩原研二从桌上拿起一把圆扇摇了摇,「你想到要喊我一起来,怎么想不到给相泽约个小伙伴?」 「……或者告诉她带上自己的朋友也行啊,比如佐久间小姐。」 「……」 「小阵平?」 「啊?你说什么?」 松田阵平正在和腰带作斗争,比起正式和服,浴衣的穿法算得上十分简单了。按理说手指灵敏的他不至于迟迟搞不定这种活计。 「要我帮你系吗?」萩原用好笑的语气问。 「不用!」 松田回过神,三下五除二扎好了衣服。 「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算了,走吧,先吃饭。」 「相泽小姐,你这样打扮真好看。」 名为三城屋的温泉旅馆规模不大,模式是老式的家庭经营。单看外观有些老旧,里面设施更不算新颖,也许这就是生意不如周边同行好的原因吧……然而,一些细节还是能体现出经营者的用心,比如各处都打扫得很干净,在大厅中央,老闆娘别具匠心地设置了一个点心柜,既是售卖方式,又能起到点缀的效果。隔着透明的玻璃,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和果子,最上方,还有一排排手作的漂亮糖果,颜色各异,造型精巧。 并排欣赏着旅馆极具生活情趣的一角,毛利兰略带羞涩地夸奖了换上了浴衣的女警官,她的紫底的衣襟上盛放着大片热烈的山茶花,衬得本就俏丽的面容越发浓艷。 「你也很好看。」相泽夏美笑道。 高中女生尚显稚嫩,已经能看出是毋庸置疑的美人,她穿着秀雅的粉色浴衣,上面有象徵好运的燕纹。 「我们为什么要和那堆臭小子一起吃饭?」 毛利小五郎踩着木屐走了过来,他手里不知何时端上了一大杯啤酒。 柯南跟在他旁边,一脸「呵呵」。 「……全是机动队的大男人,想想就……相泽小姐!」 「毛利先生感觉困扰的话,其实不用麻烦的。」 相泽夏美转过头,大大方方地说道,态度很潇洒,作派完全是真心实意。 「度假还是自己开心最重要。」 「哪里的话,我完全没有困扰!」毛利小五郎哈哈大笑。 「您不必勉强。」 「怎么会,能和您这样的美人用餐……」 ——我还是挺勉强的。 使用[相泽夏美]马甲的枡山瞳想。 本来就是为了案子才来的,现在加上新的buff…… 她不着眼地瞥了眼小学生。 ——总觉得会出现新的案子。关键词【温泉】【旅行】,可以上两小时主妇剧场版的那种。 ——叔叔变得也太快了吧!刚才就没有想起来相泽小姐也是机动队成员吗? 柯南又露出了他标志性的半月眼。 ——不过,真难以相像,那名出色的拆弹手要更换部门了啊…… 他回忆起前段时间的游戏公司的炸弹事件,她仅靠着储物台前蛛丝马迹的异常,就阻拦了一起爆炸。这样想来,有那种水平的推理能力,要调去搜查一课也不奇怪。 没错,在旅馆前的会面时,柯南得知了相泽夏美把本次出行定位「转职仪式」的原因——她要离开爆裂物处理班了。 说到这里,黑衣男子…… 这始终是变小后工藤新一最在意的问题。 还是在游戏公司事件中,相泽夏美提出状况有异后,所有人一时都呈现着不知所措的状态,只有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人目的很明确地撤退,柯南发觉了他的可疑后跟了上去,听到对方在打电话,话语里提到了两个酒名:琴酒和伏特加! 他还想再追上去,然而,由于警车的到来,男人很警惕地挂断通讯,不知所踪。 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新的大坂腔的黑衣男子,是那个神秘组织除了琴酒和伏特加外,出现的第三名成员,代号未知。 第156页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那一刻。 「黑方指数130。」 「只上升了5,是因为这傢伙是个笨蛋吧。他的代号是走后门拿的吗?」 枡山瞳敲了几下桌子。 …… 「毛利先生可是警校的传说呢。」 正当局面卡在【毛利小五郎笑声救场,相泽夏美诚恳劝离】这一幕的时候,轻松愉快的男声响起。 萩原研二出现了,照例一开口就让人如沐春风。 「那时候,我们都很仰慕您的。你说是吧,小阵平?」 松田揣着手紧随其后,从走廊拐角处现出身来。 「啊?」 他眉毛挑了下,眼里全是「你在说什么?」 捲发的英俊男人很嫌弃地瞄了一眼曾经的警校传说,他撇撇嘴,凑近自家发小。 「萩,有没有这种可能?就是实际上教官说的不是他……」 他没见过「沉睡的小五郎」现场,几次遇见这位前搜查一课精英的时候,对方又总是一副轻浮的模样,这让他不禁思考,难道说……真有人格切换这种事? 「别胡说八道——」萩原笑容不变,从牙缝里小声挤出这么一句话。 「是啊,毕竟教官说前辈第一次试射时,是二十发子弹全中的天才。」松田阵平毫无感情地棒读。 「没有错!哈哈哈!」毛利小五郎似乎挺意外对面的年轻人居然真的说出了自己的往事,他微微愣了下,紧接着就得意地仰面大笑起来。 「队长。」 「萩原队长。」 「毛利先生。」 几名剩下的队员也在这时走了过来。 晚饭开始了。 草津地区的荞麦面和乌龙面一向有名,手工切制,配以滋味丰富的辣味酱汁,令人味蕾绽放。此外,还有当地特色的山菜佃煮,咸香的天妇罗,至于甜口的餐食,有原料是花豆的甘纳豆,和油炸的花林糖。 「相泽小姐,你一直喝酒,不需要吃点东西吗?」 毛利兰很关切地问相泽夏美。 「噢,我是一会儿想吃温泉馒头啦。」相泽收回放在某处的视线,眨眨眼笑道。 「爸爸,你呢?」 毛利小五郎已经喝了三大杯啤酒了,偶尔用筷子夹几口下酒的枝豆。 「你吃就行,不用管我。」 中年男人满不在乎地说道。他涨红了整张脸,面部反应都显得有些迟缓了。 「哼……柯南你多吃点。」 「谢谢小兰姐姐。」 江户川柯南望着自己冒尖的饭碗,感受到了青梅沉重的爱心。 「说起来,这家店的老闆娘很用心啊!」毛利兰笑道。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两碟花林糖,一共有十六根,风味全都不一样欸。」 女孩指向桌面上金黄的炸物。 确实,外表和形状各异,应该是为了区分不同口味,糖霜、花生、黑芝麻、紫芋、豆沙……林林总总。 「是啊。」相泽敛眸。 不远处立在柜檯后方的女人乍看有三十多岁,身材纤细,着了件朴素的深蓝色麻制浴衣,行走间脚腕处有一片刺青,脑后扎着方便干活的马尾辫,正在快速翻阅着一张张手掌大的白纸,应该是不同桌客人的菜单或者要求备註之类的东西。 气质很干练,方才走过来询问他们对菜餚是否满意时,态度又很温柔。 怎么看都是个负责又能干的店主。 ——完全看不出,她的父亲一个月前刚刚去世。 三城太久郎,草津市本地刑警,死亡原因是枪击致死,他的女儿,便是「三城屋」现任老闆娘三城霞。 借着半透明的玻璃酒杯,女警的目光再次掠过侧前方的身影。 「吃饭。」身侧有人道。 松田阵平推过来一碟鳕鱼西京烧。 「你是小孩子吗?」他低语道,「都来了,那么着急做什么?这又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 萩原研二侧目。 ——不对劲。 「什么一时半会不能?」他只听到几个模糊的关键词。 「呃……温泉馒头一时半会买不到!我说,相泽你没看到之前路过的时候,点心店门口排了多长的队吗?还想着一会儿吃豆沙包就不要吃饭啦?你看,小朋友都没这么任性!」 ——啊? 江户川柯南从饭碗后扬起困惑的小脸。 「知道啦。」 相泽把大只的啤酒杯放在一旁。 ——您没告诉萩原队长啊? 她疑问的眼神对上松田阵平。 ——还没。 松田微微摇了摇头。 ——你们在瞒着我什么? 萩原眯眼扫视两人。 ——总觉得不知何时,爆裂物处理班的大家都掌握了某种我不会的新技能。 小林建一坐在对面,完全搞不懂这场眉眼官司 第69章 那什么熟人 「如果客人想吃温泉馒头的话, 其实我们店里也有哦。」 正巧前来上菜的服务生笑着说。 她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围裙下穿着印有「草津市高等学校」字样的中学制服。 「可是,刚才没有在点心台上看到诶。」毛利兰道。 「请别误会……没有展示出来, 不是因为做得不好哦!相反,我们三城屋的温泉馒头是这道街上最好吃的一家了。很多客人来了之后首先点的就是它, 离开的时候也会拿上几盒作为手信。」她的面上浮现骄傲的神情,显然对口中的自家点心有着极大的自信。 第157页 「那都有什么口味?」相泽问道。 「栗子、豆沙、芋头、地瓜………喏,」她指了指桌面上的花林糖, 「和这个差不多, 类似的口味都有, 哦, 还额外多了奶油馅和巧克力馅。」 「好丰富。」毛利兰惊嘆道。 「那是当然咯!三城姐姐,哦,就是我们的老闆娘,手艺超级出色哒!」 「爱子!」 女高中生过于热情洋溢的夸奖传入了店主的耳中。干练的女人匆匆走了过来, 脸上带着歉意。 「这孩子就是喜欢说得很夸张, 只是些普通的手作点心罢了,如果您有兴趣的话, 可以先点两个尝尝。」她的用词很谦虚,带笑的目光扫过所有客人, 在对上相泽和毛利兰的时候停了一下。 「真是一对漂亮的姐妹。」 约莫是因着整张桌只有两个女孩, 加上出众的外貌有时会多少有些相似, 女店主显然是误解了。 「我们不是……」毛利兰急急摆手。 「啊, 是我的错,万分抱歉。」 「您不必挂怀。」相泽沖她弯了弯唇。 为此, 等到点心上来的时候, 大家发现老闆娘还多送了半打。 而年轻的服务生所言非虚, 这家店的温泉馒头松软鲜香,甜度也刚刚好。除此之外,「颜值」同样出色。一般的温泉馒头通常会在表面画上表示热气的简笔画,有点像是祥云的图案。这家的主人却在上面画出了一个又一个精緻的半身人像,有身着盔甲的士兵,也有抱书吟诵的诗人……异常眼熟。 「这个……」毛利兰总觉得在哪儿见到过。 「是《莱比时代》的英雄角色啦,小兰姐姐。」 江户川柯南瞄见青梅脸上的表情,知道她在疑惑什么。 「哦,对对。」 「你们也玩这个游戏啊?」服务生爱子开心道,语气里充满找到同好的兴奋。 「我没玩过,是柯南君很喜欢啦。」毛利兰给身边的小学生夹了一个可爱的法师人像馒头,「这是他最喜欢的角色,对不对,柯南?」 ——不,那是步美他们只允许他玩的辅助类角色。 江户川同学很努力地呵呵了两声。 「想不到《莱比时代》在草津并不流行呢。」相泽夏美道,她手里也捏着一个小巧的馒头,「这些人像画得真是活灵活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诶,反正我身边是没什么人玩啦……」 黑发的服务生说话间,不忘帮女警换过碗碟。她的不解之情很真切,「连这些,也是我先把图列印了出来,央求三城姐姐帮我画着玩的……结果,她画了之后感觉很有趣也很好看,便试着做了更多。没想到大家都很喜欢,就连……」她顿了一下,「总之,虽然费力了些,可是很受欢迎呢。客人您也喜欢就再好不过啦!」 ——您觉得,她说的是三城太久郎吗? 相泽夏美看向自家队长。 ——多半是的。 一直侧耳倾听的松田轻轻合了下眼睛。 ——回头你们两个,要是不告诉我在瞒着什么,就完蛋了! 萩原研二笑容十分危险。 「相泽姐姐,你在看什么啊?」 小学生稚嫩的童音响起。 柯南越过左手边的毛利兰,好奇地望向女警。 没准备让破案小分队再添一员的相泽夏美收回视线,右侧,一双蓝眼睛忽闪忽闪地对着她。 女警官顺手举起还在手里的点心。 「你知道这个诗人是谁吗?」她浅笑道。 ——我要用绝招了。 「啊?」江户川柯南很困惑,他瞧了眼馒头上的人像,这是个吟游诗人角色,正在拉着怀竖琴。 ——难道,她是在问他游戏人物名字吗? ——可恶,这谁记得住啊,他又不是真的游戏粉丝! 「他是海因里希。」相泽道,她又从桌上点心盘夹起一个馒头,「他呢,则叫做沃尔夫冈,也是诗人职业。」 第二个馒头的人像前飘着书册。 「你懂了吗?江户川——柯南君?」 「相泽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这两个角色设计的原型,其实是[歌德]和[海涅]哦。」 柯南:…… 他反应过来了,还有种不好的预感。 「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海因里希海涅,浪漫派诗坛的两颗明珠。不同的是,前者常常是个『得意的恋人』,而后者的爱情,总伴随着失意与苦涩。」 相泽夏美循循善诱,宛如毕生兴趣就是教育未来的花朵,「小朋友除了玩游戏,也要多接触些经典的文学作品呀,你看看你的名字,想必你的父母对你的文艺之路寄予了相当大的期许……再说,等到国语考试的时候,你就知道……」 她一套名为「成熟的大人就是什么都能扯到学习」的组合拳打下来。 毛利兰若有所思。 早熟的女孩子从来都很认真地为柯南打算。 松田阵平目不斜视,唯有含笑的眼睛暴露了他一直在听身边人鬼扯。 就在这时。 「吱——」 店铺的木门原先只开了一扇,另一扇半掩,现在,那本来算是关上的门板,被人用力地推开了,由于动作过于粗鲁,导致与地面接触的木头发出了难听的吱呀声。 松田阵平留意到服务生爱子脸上划过一道厌恶。 第158页 ——来者不善? 其他客人也有被这一声吸引了注意力的,但简单打量后,骨子里那种不愿意随意挑起事端,倾向于回避冲突的秉性就占了上风。 ——也许她不是故意的。 有人这么想着。 老闆娘三城霞赶忙迎上前去,新来的客人是一位女性,二十多岁,打扮和当下场景非常不符。概因她既没有像大多数游客一样身穿浓厚度假感的衣服,也没选本地人偏好的那种宽松舒适的样式,而是短发过耳,妆容精緻,职业套装穿得一丝不苟。 她和面前的女店主说了几句话,后者似乎是要伸手去搭她的胳膊,被她狠狠地甩开。接下来,短发的女人走到一个空着的桌台前坐下,不耐烦地用力敲桌。 服务生爱子从相泽他们的位置离开后,也没有去招待这个女人。过了一会儿,女人面前摆上了菜品……全是老闆娘一个人去送的。 其中也有一碟棕色的温泉馒头。 「什么啊!只会弄这些有的没的,你到底会不会做生意!」 尖利的女声伴随着筷子与瓷碗碰撞的声音。 不少人再次自认为不着眼地目光飘向喧闹发源地。 「看什么看!都是约不上其他的旅馆,才来这个破地方的吧!」 小林建一喝着啤酒,猛然感觉中了一箭。 面对无端的恶意,有人皱眉也有人咋舌。 女人毫不在乎,她扯着嗓子继续嚷嚷:「我就弄不明白了,这么个再过一百年都不会有什么新花样的破旅馆,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你早该听我的卖了它!」 「小彩!」 老闆娘提高了声音。 她越过前厅,一边对周围客人赔不是,一边凑近女人身边,语调低沉而坚定:「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这是我们家族的基业,不能卖!」 「家族基业,我呸……」 「三城彩!」 这声呼唤让很多客人瞬间瞭然,原来是一桩家务事。 有人显然被嘈杂不已的局面扰乱了心情,匆匆结束晚饭起身。见状,女店主再次向对方致以歉意,而她身后的三城彩,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神情。 「你别再闹了。」三城霞又对客人鞠了一躬,转身眼神平静地盯着妹妹。 「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把『三城屋』卖给什么东京来的集团的。」 「是永伴集团。」 「叫什么无所谓。」 她的模样明显让三城彩发憷,连围观战况的人们都发觉了女人的色厉内荏。 「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三城彩虚作声势,大声道,「按理说,这也有我的一半!我非要把我的那份卖掉呢?」 「随你。」老闆娘淡淡地说,「顺便告诉你一声,现在这地方还在亏损……而且,你非要这么说的话,你只有三分之一,那个女人也有三分之一。」 「呕,别提她,真噁心……」 三城彩眉眼间全是厌恶,「那我就更不懂了!这样的话,卖掉它拿钱不是更好吗?你要呆在这儿等着那个女人上门来不成?又破又旧,你为什么非要和这里死磕?」 …… 「毕竟这是家族传承嘛。」 忽然,门口有人说道。 「朗吉,你来了?」老闆娘抬眼望去,对来人点了点头。 新进门的男人气质和煦,面容偏白,有一双细长的眼睛。他是隔壁温泉旅馆「加野屋」的店主,也是两姐妹的旧识。 「今天你家生意不错嘛。」男人笑道。 「还可以,承蒙大家照顾。」三城霞回答。 「至于小彩……」 加野朗吉转向都市白领,「你怎么又生气啦?」 方才还言之凿凿的三城彩声调突然低了下去。 「朗吉哥……」她嗫嚅道。 与此同时,女店主视线对上男人身后出现的高中生爱子,眼睛里满是不贊同。 女孩朝她吐吐舌头。 随着男人的出现,这一场闹剧很快消弭无形。 草津温泉有一项非常着名的活动,称为「揉汤」。身着红色传统服饰的女孩,手持长方形的木板,在温泉中一边翻动,一边唱歌。这种风俗的诞生,缘由在于当地泉水温度偏高,「揉汤」可以在不降低汤泉中的有效成分的前提下,实现降温的效果。 女孩们的歌谣优美悠长。四周坐满了观赏这一传统仪式的观众。 毛利小五郎左看右看。 「相泽小姐去哪了?」 他很嫌弃地瞥了眼右边一长排的机动队成员。除了小林建一和他同屋的草野、内藤等人外,还有五六个人。 「那两个小子呢?」 这一刻,毛利侦探发挥了他明察秋毫的观察力。 「快点!」男声一道。 「那我去啦?」 女声说完,只见黑暗中,一个矫捷的身影翻过墙壁。 「该你了……那谁,你到底来不来?别磨磨叽叽的!」还是男声一。 「你们两个,加起来一共多少岁?」男声二诚恳发问。 「呃,五……」女声迟疑道。 「你还真回答他啊?不许说!」暴躁的男声一。 「……」 「我说,戚……」某个称呼开头发音后被咽了回去,男声一接着道,「那谁!你问也问了,答案我也说了,你要是不来,就回去看搅水池子去!」 第159页 「……我是个成熟优雅的英俊男士,我不和两个冲动上头的幼稚鬼计较……」男声二努力平心静气。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男声一。 「那什么,那个谁,您不然帮我们放风吧。」女声又道。 「……你们要不要听听自己都在说什么?」男声二话里话外都是难以置信,「我们是,那什么啊!想没想过被抓到的话……我不知道你俩在群马县的那什么有熟人吗?我反正是没有。」 ——不,严格来说你俩是有熟人的。[相泽夏美]没有。 枡山瞳想。 ——群马县的山村操警官,是你们好朋友【景】的幼驯染 第70章 精美的设计 几日前。 「三城太久郎, 四十八岁,工作时间二十七年,是一名非常老练的刑警, 个人破案率高出当地平均水平, 年轻时, 因为在追捕逃犯的过程中从很高的台阶上摔下来过, 左腿落下轻微残疾, 不过,走路时不太明显。」 相泽夏美介绍着手头第一案的信息。 「……怪异点在哪儿?」松田阵平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 「你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她冒着违反保密的风险泄露案情资料, 必然有其原因。 「是这个。」 相泽把之前从档案里抽出的一张死者照片递了过去。男人接过,入眼瞬间,他的目光就变得锐利起来。 原来, 三城警官的背部, 赫然有一个x状的印记。 「您觉得,这会是偶然吗?」 她对上他的眼睛。 在卷宗中, 这个印记被认定为死者倒地后,地面恰巧存在硬物,造成在尸斑上体现。 「不是没有可能。」松田沉思了一会, 说道。 草津地区的温泉有户内的, 自然也有户外的。三城太久郎死在一片树林中央, 地上杂七杂八地分布着许多石头、落叶和树枝。在偶然的情况下, 交叉状出现的硬物出现, 的确会导致奇怪的死后印记的产生。 「确实。」女警点点头, 「……可能是我多想了,无论如何, 案子本身还没告破, 就算和以往的记号无关, 我也需要调查。我打算下周末去一趟群马县,实地查看下死者生前的生活环境,人际关系,还有案发地点。」 听到相泽夏美把时间选在了假日,松田阵平知道她是准备先期进行私下调查。这不难理解。要知道,三城自身就是刑警,死亡原因又是极其微妙的枪击……虽然枪枝经查证是他自己的配枪,子弹也是警局分发给他,登记在案的子弹。 可是经由现场判定,这明显不是自杀。凶手必须具备两个条件,首先,能从老练的刑警手中夺得武器,其次,会使用枪枝。而如果说当地谁最有可能同时满足以上要求,一定是他的同僚莫属。这种前提下,初期隐藏身份与其说是选择,不如说是必须,还能更好地保障她的人身安全。 「我跟你一起去。」松田道。 「队长?」 「……还有三队其他人,正巧他们也说在你离开之前,要举办什么纪念聚会之类的。我一会通知小林拟定出游计划。」 可怜的副队长就这样突然被委以了重任。在他面对旅游旺季的群马县温泉,陷入纠结选择的时候,松田「不经意」地向他推荐了这家店。 「三城屋」,三城太久郎祖上传下来的一间老旧的温泉旅馆,本职是刑警的男人从父辈那里继承之后,没有正经地经营过一天,起初是他的妻子在为这份祖业操劳,妻子死后,他的大女儿便接过了担子。 三城霞,今年二十八岁,未婚。 见到真人的时候,警官们意识到,起早贪黑的繁重工作给女店主的生活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她的外貌比实际年龄要大些,这也难怪。从和邻居们的闲谈中,相泽夏美得知三城霞自小就在店里帮忙,不意外她的父亲会把店铺交给她。 「……差点就不是她哦!」 岩井小春是附近便利店的老闆,提到三城屋的继承一事,她先是左看右看,才神神秘秘地张口来了这样一句话。 「你胡说什么啊!」纪念品商店的菅原脖颈上扎着白色的毛巾,他和去世的三城岁数差不多,鼓着一双牛眼反驳老邻居,「不给小霞那孩子还能给谁啊?」 「嘁,你知道什么呀,就说我胡说……」岩井小春撇嘴。 她瞄着不知道怎么就加入他们陈年八卦的漂亮游客……对方好看又时髦,最主要的是,手也松,在两个人的店里都买了很多东西。专注听人说话的时候脸上神情认真得紧,让岩井有种莫名的成就感。她很乐意多说几句,尤其是显得自身消息格外灵通的新鲜事。 「三城那傢伙,为老不尊,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找了一个年轻女友,好像还要把自家店铺送给她呢!」 「你这老太婆在说什么!」 菅原惊得差点从躺椅上跳起来。 「我跟他可是多年的兄弟!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把他当兄弟,人家把你当兄弟吗?」 便利店的女老闆嘲讽地哼了一声。 她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两圈。 「那天,我看到他打扮得人模狗样……」 「咳咳!」 「……打扮得……呃……哎呀!就是认真打扮过出去了,平时谁不知道他啊!老穿夹克,那天,他可是穿着西服!」 第160页 ——三城死的时候,穿的也是西服。看来,这并不是他习惯的穿衣风格。 女警眸光一闪。 「……老傢伙朝着一个女人走了过去,那是个年轻丫头啊!比小彩还小!」 「谁家孩子啊?」 菅原拧着眉。他嘴上说着不信,还是忍不住打听。 岩井小春得意地瞪了他一眼。 「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你说得这么骄傲干什么?」 菅原道。 「你爱听不听!」 「……那个,那女的,好看吗?」 「好看!背影又瘦又年轻!」 「原来你根本没看到人!」 「那,我遇到他们的时候,他都走出去三百米远了,你让我怎么办,我还能追上去看呀!」 「不会吧,太久郎这傢伙,怎么这样……」 「所以我才说三城屋不一定给谁呢,要不是他死得早,没准现在旅馆就是别人的啦!新妻子,再要个孩子什么的……小彩和小霞都是女孩,到时候肯定争不过的呀……」 「你别自己往后加剧情行不行?」 「相泽,啤酒买到了?」 松田阵平估计着相泽夏美打听得差不多了,便以同伴的身份来到店里喊人。 「买到了!」 女孩晃了晃手里的袋子,里面是一箱啤酒和一些下酒菜。 「……这年轻人长得真精神!」 正和邻居斗嘴的岩井小春眼睛忽然亮了。 ——失策了,该让队长来打听的,效果多半会更好。 ——或者应该是萩原队长? 相泽夏美是饭后以先出门走走的名义在附近的店铺里闲逛的。 「你这又是什么?」 松田阵平注意到她还拎着几个大袋子,里面是大大小小的礼盒,还有印花的包装袋。 「是我家的东西哦!你要不要来看看?」菅原起身热心地招呼他。 「这位小姐就很有眼光,她选了特别多呢,每一件都是精品。」笑吟吟的男老闆一边把人朝店里引,一边不忘示意女游客,「看,很好看吧!」 松田阵平闻言疑惑地看向女警。方才他到来后站的位置在她的左侧,从那边看,相泽棕色的捲发上空无一物。现在转到这边,才发现另一侧简直是……密密麻麻。 最上方是一个红金双绳绕成的发饰,如果说这个还算小巧,也有几分秀气,下面是一个胖乎乎的小人,正举着大大的板子,做出将要砸下去的架势。 「……驱赶瘟神。」老闆郑重介绍设计宗旨。 再往下,是棕色的温泉馒头,生动形象,馅料饱满欲滴。 「……除了发饰,这位小姐还买了陶瓷扣子。」 ——一点也不奇怪,头发上有了点心,衣襟上没有怎么行呢? 最下方是一排彩色的小球,上有萤光的色块,一共三个。 「行星?」松田阵平挑眉。 「是浴盐球,这是小甘菊,这是葡萄柚,这是生姜。」老闆用粗胖的手指挨个点着念道。 「噗……」 相泽生无可恋地盯着自家上司,顶着一脑袋画风各异的发夹。 「很有创意。」松田轻咳了一声。 「而且,这些都是真的浴盐球哦!洗澡的时候可以使用!」 菅原热情补充。 「咳,咳咳!」 松田阵平强忍住笑意,他最终成功地肃着脸,认真道,「既然这样,泡温泉的时候记得摘了。」 「有道理!」 老闆恍然大悟般,拿毛巾擦了擦额头。 「我说怎么街上其他温泉旅馆老是婉拒我这个产品呢……」 时间回到现在。 由于发生过刑事案件,事发地的林子被警方暂时圈了起来,去往那里的道路也被堵死。相泽夏美和松田阵平对着地图研究后发现,如果从隔壁加野屋的后墙翻过去,倒是还有一条路可以到达。 问题是想要不被发现,居住在三城屋的他们需要先越过所在旅馆的墙,才能再去越加野家的墙。 相泽夏美挽起长发,跃跃欲试。 松田阵平动作熟练,一看就装备过此项技能。 萩原研二……感觉他们俩应该回警校重造。 「那谁,快点!」 「我……」 「以前你也没少翻啊……」 「啊啊知道了,来了来了!」 他们抵达了案发地点。血迹和子弹痕迹早已被清除,眼下这方面是没有什么新的信息了。相泽环视着周围的环境,相当平平无奇。三城太久郎的尸体最先被一堆游客发现,人多手杂,现场遭到了一定的破坏,不过,如果单是对比照片上他身旁的树枝的话,倒是和周遭的植被特徵相吻合。 「有发现吗?」松田问。 女警摇了摇头。 萩原研二是紧急补课后上车的,才了解了大致情况,这时也没什么想法。 三人原路返回。 相泽和萩原先后回到三城屋的院内。他们所住的温泉旅馆主要提供的是户外温泉,一共大大小小十几个汤池,由茂盛的植物和石块堆成的小山分隔开来。 离他们最近的池子,旁边竖着一块「美人汤」的木牌。 「客人,您这是?」 忽然,从旁边响起一道女声。 还在等待松田阵平的二人僵住了片刻,回头后,女高中生爱子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木盆,满眼问号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第161页 半长黑发的年轻人首先笑道:「我们来转一转,这里景色很别致啊。」 「你们不去看『揉汤』吗?」爱子道。 「我们喜欢安静。」女警笑着跟上对话。 「呃——」服务生盯着他们,还维持着疑惑的表情。她整张脸越皱越紧,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深深鞠了一躬! 「非常抱歉!客人!但是现在我们已经不提供混浴了!」 第71章 预料的动态 「……」 「……」 「我们没……」 一方面, 萩原研二很感谢高中女生的大声,至少,墙那边的松田阵平肯定听到了, 不用他绞尽脑汁思考如何通知幼驯染, 免得「天降第三人」。 另一方面,他, 社交技能点满的男人, 少有地在对话上卡壳了。 此刻,萩原竟然有点想看相泽的表情。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只见小阵平的得意部下, 艷绝机动队的女拆弹手,正抱着双臂,一脸淡定地盯着他和服务生……仿佛此情此景与她无关。 萩原脸上挂笑, 肌肉都酸了, 「我们不是……」 他话没说完, 爱子咬了咬唇道:「真的不可以, 而且现在还没到汤池的开放时间……」 「你听我说……」 「三城姐姐说解决不了的情况要找她, 这是不是就是……」 「等等……」 「……要去找她的那种情况……」 「我们只是想来这里约个会而已!」 「……啊?客人您说什么?」 女高中生张大了眼睛。 「没错。」萩原坚定道,在他的视线里, 相泽终于也微微惊讶了点。 ——就是这样, 给我用点心啊!不要遇到这种情况就跟小阵平一样自动默认撒手不管好不好! 「很抱歉身为成年人做出这种事情。」回到了熟悉的「我来掌控谈话」的情境中,萩原研二越说越顺畅, 脸上适时浮现出歉意进行配合。 「鑑于太丢脸了, 才一直没有讲出来。能麻烦你替我们保密吗?给您带来困扰,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 这倒是……没什么。」 爱子摇了摇脑袋, 眼中还残存着几分怀疑。 见状, 萩原给相泽使了个眼神。 ——给我配合点! 女警睫毛闪了闪, 出言道:「萩……研二说得对。」 就在这时,萩原注意到她浴衣后方的腰带散开了一点,多半在刚才的「越野」行动中蹭到所致,最里面摺叠的一角缓慢地松脱中……想想也是,她和小阵平提前就打好了查探的主意,两个人在浴衣里套着运动t恤和短裤,翻墙时都比他利索。 他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去,扶住她腰后的蝴蝶结。 在爱子看来,便是眼前的「恋人」中的男士揽住了女士。他们一个帅气一个美艷,还没初恋的女高中生猛然脸涨得通红。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不对,客人,约会也不行啊!」 「我们知道,马上就出去,只是,给我们一点时间,好吗?」萩原研二勾唇笑了笑,眼波流转,火力全开,荷尔蒙指数向上飙升。 此时他已不想计算今日节操值掉落了多少,再不救场……三个人偷偷查案,一个人还在墙那边,一个人衣服快散了…… 「……好。」爱子点点头。 「……你们来得好早啊!是我迟到了吗?」 绕过一面植物形成的天然「墙」出现的男人表情轻松而惬意,好一派若无其事。 萩原太阳穴突突直跳。 ——小阵平应该是察觉来人之后,选取了这面墙位于爱子视线死角的地方翻过来,再走到这假装和他们会合的……计划不错,演技很好,但…… ——不是时候啊! 服务生爱子的目光移到第三人身上。 少女异常为难。 「我们这里,真的不能混浴……」说着说着,她神情乍变,道,「还是说,你们三个人要约、约……」 可怜孩子,都开始结巴了。 「哈?」松田阵平明显处在状况外,接着,他的目光定在了萩原揽在相泽腰间的手臂上。 「什么情况?」 「他听错通知了!走错地方了!总之,我们马上离开!小阵平,我们走!」萩原用上这辈子最高超的表情掌控能力。 没人动弹。 相泽的蝴蝶结尚且在萩原「手上」。 「队长,你过来点。」 相泽夏美突然开口。 「嗯?」 松田阵平保持着眯眼审视的表情。 相泽夏美趁服务生没看到,飞快比划了一个行动指令。 意思是,侧身前行。 松田表情严肃,假装自然地踱了过来。 萩原研二还在哄小女生,再扭头身边又多了一人。 ——太好了,现在他们组成一个「凹」字了。 一只洁白的手臂探到松田的浴衣身后,从他的衣服背缝与腰带交叉的位置……拿下一片树叶。 是棕色的,太显眼了。而三城屋院内的植物由于一直有专人认真打理,生长得郁郁葱葱。 等到服务生爱子瞄到这一幕的时候,她的表情称得上惊恐了……她甚至向后退了一步。 萩原很想扶额,但是他不能,他的惯用手还捏着相泽的蝴蝶结。 第162页 这幅场景应该命名为什么? 俊秀的年轻人思考了一下,然后他决定不想了。 相泽夏美把叶子攥在手心,收回手臂,松田跟着她的动作往后瞥了眼,明白了状况,而后,他也伸手……捏住了相泽腰后的蝴蝶结。 如果不是怕吓到高中生,相泽夏美现在大可以喊「你们放手,我把腰带重新系一回」。 然而她也不能。 爱子认真分析了一下。 「他爱她爱他」眨眼间变成了「他和他都爱她」。 这时,萩原研二后知后觉地松手了。他很想给自己一拳,怎么才反应过来。 「那个,相泽,你不是说找他有事,说吧,现在没开放,正好也没人能听见……」萩原一边絮叨着自己都顺不明白逻辑和主语的台词,一边迎上前去,对高中女生笑道,「我们先走,给他们一点时间谈谈。」 「啊?」 「我保证,他们一会儿就跟着出来了,对了,你们的温泉馒头,赏味期限多久,我想买点……」密集信息轰炸下,服务生终于有点晕了。 「低温保存的话,七天是可以的……」爱子边走边不放心地回头,她脸上布满纠结,「你们,怎么能跟东京回来的三城彩一样呢,明明,你们都这么好看……」 显然逻辑混乱的不止萩原一人。 「是是是。」 萩原研二点点头,他破罐子破摔,顺着就往下说。 「我们也来自东京……我们都很好看,我们感情很乱。」 「噗……」 后面传来笑声。 ——这两个人竟然还有心情笑! 「好了吗?」 「好了。」 萩原和爱子走后,松田阵平背过身去。相泽夏美十指上下翻飞,飞快地把深紫色的腰带重新束好。 两人向外走去,就在这个时候。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一道凶狠的男声打破了安静。 紧接着,是抑制不住的痛呼声,隐约有什么东西击打在软物上的闷声。 「手里拿了什么!给我松开!」 「没,没什么。」 「还顶嘴!你个废物,长大能有什么出息!除了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会什么!」 「呜呜呜……」 抽噎的声音响了起来,是稚嫩的属于孩童的音色。 相泽夏美皱了皱眉。她已经辨认出这人是谁,竟然是方才晚饭时间来拜访的男人,加野屋的老闆,加野朗吉。 「草津真是个漂亮地方!下次我还要来!」她忽地大声道,以确保隔壁能听到的嗓音。 对面松田阵平愣了下,理解了身边人的意思。 很多时候,单是「有外人在」,就可以阻拦一部分发生在家庭中的施暴行为。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松田提高声音回道。 「你真好!」 「你喜欢就好。」 果然,两人的交谈声传出去之后。隔壁的声音弱了下去,只有低低的哭声还在,随着一句听不清用词的训斥声,那泣音也消失了。 ——多半是说了「不许哭」之类的吧。 吵闹不再,相泽和松田稍微等了片刻,仍旧没什么新的动静。他们离开后院去往前厅,正好遇到看完传统节目回来的众人。 「队长,走,一起泡温泉去啊!」内藤几人招呼松田。 男人转头看向相泽夏美,她抿着唇,神色平静地对他点了点头。 和队员们一同前行了几步,松田回首,见她朝毛利兰的方向走过去了。 ——是要和女孩子们在一起吧。 半小时后。 加野屋,属于经营者自身的居住区,误入的客人阻拦了一场正在进行的暴力。漂亮的女孩别着加野的右臂,用膝盖把他从身后抵在地上。 因着这一场热闹,周围的邻居都过来了。 「哎呀,你这孩子,再着急也不能动手啊!」便利店的老闆娘,岩井小春跺跺脚。 「嘶。」菅原盯着相泽的动作啧舌,「这女人,真厉害。」 「怎么了怎么了?」 萩原研二本来在惬意地泡温泉中,谁知听到服务生叽叽喳喳的讨论隔壁出事了,说什么「似乎是咱们的客人」,他的神经立刻抽动起来。很不舍地离开温暖的汤池,后颈压着湿漉漉黑发的他,进来就看到以下场景。 相泽游刃有余地钳制着还在地上挣扎的男人,一张俏脸无比冰冷。 小阵平立在旁边,脸色说不上是好还是坏,他的头发干燥,显然不是下水后才过来的。 成功预料到了部下的「动态」,松田阵平不知道该喜悦还是该烦恼。 ——这么冲动,之后可怎么办…… 他远远就见到相泽目的明确地闯入别人家里,然后毫不犹豫地动手了。 松田精通格斗,熟谙擒拿,她当时的位置,本可以抓住加野手臂后,反按他的右肩的,那样同样可以起到遏制对方的效果,可她却选择了绊腿、掐喉,把人摔落在地,再跪压在对方肋部折腕。 ——疼痛指数要上升一倍。 「太过了。」 「再怎么说也是家事。」 周围议论纷纷。 地上的男人自知无用,已经不再挣扎了。 「相泽。」见状,松田缓声道,「放开他吧。」 第163页 「你,你能不能放开我的丈夫……」 听到有人出声,旁边始终一脸惊慌的女人,也有了勇气说话。 「欸,这是怎么啦?打起来啦?」 「是第三者吗?」新来的围观者满面兴味地猜测。 「不知道,反正这男的挨打了。」 「不是,就管闲事的吧。」 「啊,不是自己的事,她为什么要插手啊。」 议论声加大。 大概是周遭某句话给了胆怯的妻子鼓励,她的嗓音也逐步升高。 「你放开他……你这人怎么这样?关你什么事啊!」 「相泽?」松田又喊了一声。 错觉一样的耳鸣声环绕在大脑中,纸面文字化作画面。 ——怎么了? [濑川阳太]道。 正在警方资料库翻阅资料的枡山瞳蓦地垂下头,额头伏在键盘上。 又来了,那种像是胃部翻涌的窒息感。 「相泽?相泽夏美?」 「夏美!」 一只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三下。 ……搏击中表示认输和停止的动作。 女孩垂眸,她放开了压制加野的手 第72章 漫长的旅程 「相泽小姐在隔壁跟人打起来了?」 毛利兰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工藤新一心里也有点意外, 要知道,认识拆弹手以来,她只有在生活上会表现得略有些大大咧咧的。除此之外, 持着开朗、阳光的性格主调, 认真和缜密是相泽夏美的底色。又或者说,这是每个有着「侦探」属性之人的特徵。 在松田阵平的阻拦下,纷争暂缓了。由于牵扯到的大部分是熟人, 三城屋的老闆娘一直在其中说和,努力平复这场风波。最终,加野揉着肩膀回屋了, 大概觉得丢了脸面,他什么话也没说。 女警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好一段时间没出来。松田想去敲门,萩原研二沖他摇了摇头。 ——成年人世界的准则从来如此,除非是当事人亲口向你求助, 否则, 关心某种意义上等同于重新撕开对方的伤口。 夜色浓重。 十一点的钟声敲响,相泽夏美从楼上房间走了下来,同时用来招待客人和充当餐厅的前厅此刻空无一人,唯有陈列的点心柜旁亮着一盏黄澄澄的小灯,衬得半透明的糖果格外晶莹。 ——吃点甜的吧。 共享意识里, [濑川阳太]道。 ——是,生理上来说,血糖上升有助于心情愉悦。 [佐久间佑穗]还在加班, 对着计算机数据运算的屏幕打了个哈欠。 ——我很好。 存在着差异的个体们沟通着体感, 相泽夏美选了把离灯光最近的椅子, 拉开后倒着坐下, 双臂架在木制的椅背上。支着下巴静静待了几分钟后,她起身到旁边的小型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罐啤酒。 「刺啦」一声,拉环被扯开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惹人注意。 啤酒花的香气随着泡沫涌了出来。 「就这么干喝吗?」男人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了下来。 相泽夏美循声望去,松田阵平静静立在那里,身体微斜,他一只手插着口袋,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身侧的扶手上。 「队长,一直以来,我都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出场的动作是有认真设计过吗?这样看还挺帅气的。」 「……」 如果说之前,英俊的捲发男人面上的表情,是「恨铁不成钢」占五分之四,那么,现在这种情绪就像是接触到空气的啤酒泡沫一样,很快就退下去不少。 松田瞬间理解某些时刻,萩原对着他时的心情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下楼,同样拽了把木椅,在部下身边落座。 「有精神了?会消遣人了?」 听到这话,女孩笑了两声。 ——怎么有点傻乎乎的。 他想。 男人干脆也去投币买了罐啤酒,和她并排盯着昏黄灯光下的和式点心柜发呆。 绛红色的柜面上原来还有漂亮的暗纹,有种古朴典雅的美。 松田仰脖喝酒,冰凉解渴的液体穿过喉咙。 刚才的对话里某个字眼忽地在思维里打了个滚。 他清了清嗓子。 「那什么……你觉得很帅气?」 「啊?」 她迷茫的眼神投了过来,松田阵平顿时想把已出口的话吞回去。 ——我是鬼迷心窍了吧! 「也不是……」 「哈?」 「嗯,我的意思是,很像那种昭和电影里的定格,浓墨重彩,下一秒就要播放《梦的延续》那种……」 「玉置浩二?」松田想了下她说的歌曲,撇了撇嘴。 「相泽,你是哪一年生人啊?这么老派。」 「平成……」 「傻瓜吗?」 没等她说完哪一年,他已经没好气道。 二人又默默呆了一会,直到把易拉罐里的液体都饮完。 「……真是的,不干了!」 松田阵平突然手上用力,「嘎吱」一声,捏扁了可怜的啤酒罐。 他急沖沖地转过头来,假如萩原见到男人这般模样,定会感嘆幼驯染和几年前警校时期的毛躁小子没什么区别,性格深处,有些东西从来没变过。 「你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单刀直入地问。 第164页 ——去他的「不去碰伤口更有利于癒合」! 「什么?」 相泽握着银白色的金属罐,讶然地看着他。 话刚落地,松田阵平今晚第二次后悔自己的发言。 ——萩说的什么「湿性环境对伤口恢复效果更好」,怎么都感觉更有道理啊。 ——为什么自己偏偏要凭藉直觉认定,「敞开的伤口好得更快」呢? ——我是不是错了? 这会儿,相泽也反应过来了,她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 「不想说没关系!当我没问!」松田立马接话,「我是想说,要不要改天一起去打他一顿怎么样……啊,也不是这意思!你还想喝啤酒吗?我再去买!」说着他就站起来朝自动贩卖机走去。 「队长,你的意思是,要帮我打我父亲一顿吗?」 恳切的问句在他背后悠悠地响了起来。 「……」 ——被误解了。 松田先是想道。 ——不对,严格说她表达出的语意也不是误解……可是,怎么办,相泽这么阐述出来,听着很玄妙啊! 与此同时,根据她的话语,他验证了之前的某种猜测。 男人又大步走了回来。 松田在椅子上坐下,肩膀朝前,望进她棕色的眼睛。 他想说点什么,许多语句在他脑海里亮起来,又暗下去。 ——萩说得对,我不该提起这个话题的。无论如何,那都是曾经的过往,是我未曾参与的,只属于她的道路。 「很辛苦?」 最后他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相泽一直默默地等着,结果就迎来了这么一个诚恳的问句。 她愣了愣,蓦然笑了起来。 「你怎么……」松田阵平颇为担忧。 ——完蛋了,我为什么要招惹相泽!等等,不要慌,情况还没到最糟的时候…… 「我说……」 「是很辛苦。」还在为难如何救场的时候,松田听到了女孩对他的回答。 她停住笑声,长睫忽闪,眼眸里宛若存在一整座幽暗的,没有尽头的密林。 「太漫长了……有时候,会让人怀疑自己能否坚持到那一天。」 松田怔住。 随即,他整个心脏像是被密密匝匝藤蔓锁住,溺入深潭。 这时。 「客人,您有什么需要吗?」 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三城屋老闆娘从后厨的位置小碎步踏过来,入眼就是二人面前的啤酒罐,她立刻表现出歉意。 「没能招待好您二位,真是抱歉。请问,客人是饿了吗?想吃点什么吗?」 「您客气了。」收回视线,相泽夏美对三城霞笑道,「可以的话,我想要两个温泉馒头。」 她指了指点心柜一角的棕色点心。 「是需要下酒菜吗?」三城霞是个认真负责的店主,招待客人素来细心,她贴心地说道,「这样的话,如果您愿意等我五分钟,我可以去后厨为您准备几道小菜。」 「如果您是饿了,来点饭糰或者拉面如何呢?」 「拉面。」松田忽然出声,「麻烦您了。」 「队长?已经这么晚了……」相泽道。 「明天又不用上班,你着什么急?」男人说,「晚饭就没怎么吃,现在吃点热的吧。」 他很坚持地对三城霞说:「两碗拉面。」 「您是不是自己想吃?」相泽语气疑虑。 松田瞟了她一眼。 「对对对。」 「噗」,三城霞捂嘴笑了一声。 被两人幼稚的对话逗乐的她鞠了一躬,「那就请二位客人稍等。」 说完,老闆娘离开了,相泽瞄见墙上的分针转过下方的数字六。 「我想回去了。」她说。 「啊?」 点了夜宵后,还在犹豫要不要加两句安慰话的松田阵平,被这句话说蒙了。 「回哪里去?」他皱起好看的眉毛,几秒后神色变化,「不行,给我吃完饭。」 「不是那个……」相泽夏美微微笑了笑,「我是想,这次旅行,就当作单纯的旅行吧。」 松田顿悟,她的言外之意,是不再追踪与x状印记有关的那件案子了。 ——这怎么行? 这是松田阵平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入职后的第一份工作,无疾而终,给人的观感太差劲了。 可是。 他回忆起方才有一瞬她面上的神情,明明淡然平静,他却有种错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噙着泪花。 于是。 「不想干就不干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松田道,「玩好了我们就走,工作的事以后再说。」 相泽夏美弯着唇点点头。 话虽如此,事情未能如他们所愿。 概因第二天一早,加野朗吉的尸体被发现在自家的后院。 闻讯而来的山村操警官走访了一圈,第一个目标就对准了「之前与死者发生过冲突的游客」,相泽夏美。 「昨晚你在哪儿?」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相泽姐姐,你看我做什么?」 江户川柯南脑袋上弹起一个问号。 对于女侦探,一方面,工藤新一信任她的品行,所以眼中倒没什么怀疑之色,另一方面,他相信她的能力,比她的品行更甚,不认为她会蒙受冤屈。事实上,他还有种跃跃欲试的比拼破案速度的冲动。 第165页 「没什么。」相泽夏美道。 ——死神威力,恐怖如斯。 至于周遭,毛利兰是满眼担忧,毛利小五郎拍着胸脯,说了句「没事,交给我!」 机动队的众人,有的一脸从容,说着什么「放心,对我们女侦探这都是小场面」。 有的陷入了对山村操的愤懑不平。 「什么人啊,对我们相泽这么凶干什么?还能是她干的不成?」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也不太着急,当事人相泽夏美非常冷静。 「昨晚什么时间段?」她问。 「啊,这个……」山村操翻了翻横开的记事本,「十点到夜里一点!」 「啊咧咧,这是那位叔叔的死亡时间吗?」小学生声音稚嫩道,「为什么持续这么长呢?」 他来现场的时间没有其他人早,案情尚未掌握完全。 「因为他死在了温泉汤池里。」相泽夏美低头说,「尸体周遭环境特殊,模糊了死亡时间。」 ——她回答得好认真啊! 名侦探很感动,变小后,他从来靠着撒娇卖萌获取案情信息。时间尚短,迄今还没完成对警官们的「驯化」——即有什么答什么…… ——等等,女警是不是太认真了?对着一个小孩子…… 「相泽姐姐,我有点听不懂欸。」柯南试着傻笑道。 「那你得努力了。」相泽夏美很严肃,「不是加入了少年侦探队吗?学业和推理,都要加油啊。」 第73章 炸裂的神探 经过初步鑑定, 加野朗吉的死因被认定是中毒。他今年二十九岁,正当壮年,没有任何疾病史, 身体素质向来不错。 「您,您就是那位有名的『沉睡的小五郎吗』?」 身穿深绿色西服的年轻刑警很夸张地抱着硬皮的记事本凑近毛利侦探, 一张尖尖的脸上呈现明显的兴奋。 「那我就放心啦!」 他先是大力拍了拍胸脯, 又想去搭毛利小五郎的肩膀,结果被一脸嫌弃之色的中年男性躲开了。山村操也不气馁,兴奋地开口道:「麻烦您了!破案吧!我想看那个!就是那个!」 「他想看什么?」机动队队员内藤治不明所以。 「不知道欸。」队员草野大成皱了皱鼻子。 「不管他想看什么,都是名侦探,凭什么对相泽这么凶?」年纪最小的机动队成员角地一郎气呼呼的, 「我们相泽也是……」 「嘘!」 「噤声!」 内藤和草野同时阻拦他, 但是太迟了。 「……『炸裂的名侦探』啊!」 角地一郎道。 一道犀利的目光顿时打了过来! 「你说什么?角地?」相泽夏美异常温柔地笑道,「我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形容词和名词组合?」 立在一侧的萩原研二忍笑。 「相泽姐姐,原来你……」 听到这个名号, 江户川柯南也是一乐。之前,身兼拆弹手和侦探双重角色的相泽夏美出现在报纸上的时候,出众的容貌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因此不少媒体在标题中常称呼她为「绮丽的警事」。在大众眼中, 她的符号首先是警察,机动队拆弹部门的色彩难以避免地被淡化。 没想到,在警务系统内部,她居然有这么一个称号。 毛利兰也抿嘴笑了笑。 柯南的推理显然是对的。 因为, 山村警官的眼睛马上就亮起来了。 他嘴里重读了一遍她的名字,表情立马变得兴沖沖的。 「我听过!原来相泽小姐就是那个相泽小姐!东京都, 属于我们警察自己的『炸裂神探』!」 「究竟是谁起的这个名字……」 美丽的女警官整个人都暗下去了, 她碎碎念道。 「这个名字很好听啦!」小学生忍俊不禁。 「是吗?」柯南的话音刚落, 相泽哼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我怎么觉得,『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更好听呢?你说是不是?小兰?」 「相泽小姐?」毛利兰脸红道。 「哈?为什么相泽小姐也知道那个臭小子啊!」毛利小五郎不满。 「哈,哈哈……」柯南只能跟着笑了两声。他对着相泽夏美的神情,有一点点心虚。 ——是……巧合吧?一定是! 「哈哈哈……」唯一的百分百的勇士是松田阵平。部下难得的失态让他觉得十分有趣,他也不惧她锐利的眼风。 事实上,他还有心情道:「炸裂就炸裂,不是很应景吗?」 「队长,你也来?」相泽夏美眼中写满了控诉。 她抗议道:「多不吉利啊,我们可是爆裂物处理小组欸。」 「……不一定嘛。」角地一郎后知后觉方才说错了话,努力用言辞挽回局面,「除了炸弹,炸裂的还有烟花啊,想像一下,相泽你的推理,正如烟火大会上,夜幕上绽开的花朵一样璀璨呢,你睿智的头脑和思维,点亮了天空……」 ——对于曾经国语不及格过的角地来说,这样的表现足够努力了。 副队长小林沖相泽点点头,眼神诚恳。 漂亮的队员无奈地扶额。 山村操还在左右为难,一方面,他真的很想看毛利小五郎的沉睡表演!另一方面,鑑于确认了相泽夏美警务内部人员的身份,他犹豫着是否该让她来解决案件。 正当他内心煎熬,宛如面对舞台上压轴表演不知该如何选人的总导演的时候…… 第166页 「你要不要先听下我昨晚行动的证词?」相泽夏美道。 「噢?哦哦哦,也是哦。」山村操恍然大悟。 柯南也竖起耳朵。 「十点到十一点,我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没有人能证明,十一点的时候,我下楼来到旅馆前厅,买了罐啤酒来,大概过了几分钟……五分钟左右吧,我们队长也来了。我和他聊了会天,十一点半左右遇到了老闆娘,她为我们做了夜宵。之后,吃完拉面,时间大致十二点半吧,我和队长分别后各自回房。」 「那也就是说,你没有不在场证明。」 山村操念念有词的把时间顺了一遍。 「你一直说的队长是?」 「是我。」松田阵平上前一步。 旅馆的服务人员们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一队浩浩汤汤自称从东京来的年轻人们竟然都是警察。 「我们是拆弹小组的。」松田使用更为通俗的说法解释,「不是刑事警察。」 他没有揭穿相泽夏美的新身份。 「可以这么说。」相泽回应着山村警官之前的话,「时间段很宽泛,又是晚上,我确实没有从头到尾存在的不在场证明。」 「相泽小姐没有杀加野先生的动机啦!」毛利小五郎见缝插针地秀了把推理,「我们的身份只是游客!昨天的事情,说白了,是一场小的口角,没必要因此杀人吧!」 「嗯,这个嘛,也有点道理……」山村操拿笔苦恼地颳了刮自己的眉头。 「其他的人选呢?如果按仇杀推理凶手的话,应该先排查人际关系。其中,认识时间更久,关系更亲密,一般更容易具备有力动机。这不是调查的基本吗?」作为搜查一课的前刑警,毛利说起基本功头头是道。 「啊!」山村操道,「也对!」他又慌慌乱乱地翻阅起其他巡查递过来的资料。 松田阵平本来不算担心,可是看到这个场景,他和身侧好友萩原研二对视一眼。 ——这种程度真的没问题吗? ——感觉很让人担忧啊。 两名优秀的警校生不约而同地决定多上点心。再看又一次被圈进嫌疑人范围的女警官,她干脆在点心柜旁坐了下来,还问一旁显得手足无措的老闆娘,能不能给她一碟温泉馒头吃。 「小相泽是怎么回事?」萩原低声说。 松田正欲跟上山村操的行动,以便多掌握一些案情。他自然留意到了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可疑架势。 「她……大概因为没吃早饭吧。」 「说正经的。」 「反正相泽暂时有嫌疑在身,什么都做不了。」松田说。 闻言,萩原眼中的不解之情减了些许。 「再说,破案这事,我是比她差一点,又不是差很多……」松田道,「更别说,现在是我们两个人加在一起了。」 说到这儿,他态度愈发自信,还夹杂着点踊跃。 萩原研二很没辙地笑了笑,可他同样打起了精神。 「那就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平时只用跟紧毛利小五郎一人的江户川柯南发现,今日收集信息、关注案情、还会推理的人数超标了。他照例仗着自己不起眼的小身板跑来跑去中……然而,也没能免俗地注意到相泽夏美的过分淡定。 「相泽姐姐。」 喝着乌龙茶,吃了第四个温泉馒头的相泽垂下脸道:「怎么了?柯南?」 「你不着急吗?」 江户川柯南道。 ——她总不会已经知道真相了吧。 有一瞬,一个奇异的念头从他的思绪里跳出。 「着急,不过,我是警察,要按规矩办事。」相泽夏美道。 柯南眨了眨眼睛,听到她又补充般说道:「再说了,死亡时间不会永远无法确定的。」 「常温环境下,推算死亡时间,最便捷的途径当属尸温测算。人体死亡后,尸体温度大约每小时会下降一度左右,逐步接近室温。当然,户内户外会有差别,不同的季节也会有不同的影响系数。在水里的话,则是另外一种情况。冷水和热水也会影响上出现差别……而始终保持着一定温度的温泉水,没有做相关实验前,法医自然无法通过尸温计算死亡时间。」 这方面的知识,柯南也了解。[相泽夏美]也知道他了解。但是,这不妨碍两个人一个较真科普,一个表演有所收穫。 小学生点头认真道:「我明白啦!那,相泽姐姐你说的方式是……」 「胃内容物。」相泽夏美夹着点心道,「通过解剖,查看尸体胃部的食物残存,根据消化的情况,确定死者死亡的时候距离他上次进食,间隔时长有多久,以此推算死者的死亡时间。比如,我现在吃了这块点心,两小时后,胃部应该还是呈现半充盈状,食物形态尚且能够被辨认……」 「呕——」 山村操拿着新出的材料朝二人走过来,入耳迎来的就是一场过于「生动写实」的解说。 他呲牙咧嘴地后撤到半米开外,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艰难出声:「相泽,相泽警官,您不要说得这么详细啦!怪恐怖的!」 女警若无其事地把用作例子的馒头放到口中。 ——到底谁是现任刑警啊? 江户川柯南露出半月眼。 「毒素检测结果出来了?」相泽问道。 第167页 「你怎么知道,啊,不愧是『炸裂神探』!」 「……」 「下一步的推理任务,就是要找出谁起了这个名字……」柯南听到女警小声道。 ——呵呵。 「呃,是什么,生物硷中毒。」山村操对着报告,磕磕巴巴地念着。 「什么类型?」 「二、二萜……二萜类,乌头硷。」 小侦探镜片上闪过反光。 「乌头硷?那是什么?」毛利兰问。 「是一种植物中提取的生物毒素。草乌、川乌中都有……」柯南道。 这时,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也来到众人身边。 「死亡时间范围缩短了?」捲发男人道。 「是,现在能够确定的,是死者死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之间。」山村操回答。 「这么说的话……」萩原沉思。 「等等……你们都在干嘛呢?」山村操气鼓鼓地说,「我才是负责此案的刑警!」 ——山村警官,你觉悟得会不会太迟了。 柯南内心无力。 「毛利先生!您有什么高见吗?」 气愤宣言放出去还没两秒,山村操对着刚凑过来的毛利小五郎满面笑容。 「啊?」 毛利侦探先是迷茫了片刻,接着,他故作矜持地拽了拽自己的领带。 「咳咳!」 「既然这样,我就来帮忙梳理下案情吧!」 「经过排查死者的人际关系,除了已经可以排除嫌疑的相泽警官以外……」 有了新的死亡时间推论,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之间,相泽夏美一直和松田阵平待在一起,同时,三城屋温泉旅馆的老闆娘也可以为此作证。 「和死者有矛盾的,主要有以下几人。」 「加野染里,死者妻子。改姓前是菅原染里,和死者主要是家庭中的矛盾纠纷。」 「寄田俐人,『寄田居』的店主,有邻居反馈,他和死者有生意上的纠纷。」 「三城彩,『三城屋』店主的妹妹,和死者从小认识,有人昨天看到她和加野吵过架。」 「这三人,昨晚都没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 第74章 狡猾的组队 毛利小五郎摸着下巴:「这么说, 凶手就在他们三个人中间?」 「不一定吧,叔叔,加野先生是中毒的话, 死亡时间不能证明什么,只能说明他吃下毒物的时间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之间。」小学生清脆的童音响起。 「柯南说得不错。」相泽赞赏地点点头。 ——嫌疑下降了三分钟不到又升回去了,高兴什么啊? 松田阵平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小弟弟是很聪明。」他很没脾气地说道。 ——想要降低她的嫌疑程度, 须要从其他方面入手,如果说相泽和死者发生口角被认定为动机的话…… 「乌头硷。」松田阵平提起了毒物, 「会选择这种下毒方式的, 更可能是本地人。」 「咦?」山村操茫然, 「你这么说有什么凭据吗?」 「我问过了。」萩原研二帮腔,「附近的山上常年生长着野生的草乌,很多本地居民会在适当的季节採摘, 炮制成保健用的药材, 或者在酒液里浸泡, 制成外擦的药酒。原理参考汉方药……草乌可以祛风除湿。」 「药物的话,会不会是那小子误喝了?」毛利小五郎道。 「是哦, 加野先生一边想着『对身体有好处』,一边咕噜噜地大口喝下加了草乌的药酒, 结果,就这么突然死掉了!」 山村操描述的场面异常生动,然而没什么用。 加野屋周边和内部都没有安装监控, 男主人又是死在自家的后院。因此,众人只能通过证人的证词来进一步缩短时间范围。 「吃下晚饭的时候, 他肯定还是好好的。」毛利小五郎说。 山村操点头肯定,「他的妻子,也就是加野染里啦, 说他八点吃了温泉馒头,法医也是依据这一点推算的死亡时间。之后……」他把记事本翻得哗啦啦作响,「就是和相泽警官的冲突。」 「加野染里说,丈夫在屋里看电视看到了九点,出门去买了啤酒。」 「那位叔叔是去哪里买的啤酒呢?」 柯南问。 「三……」山村操话说到一半,盯着出声方向——比大家矮了一截的小学生。 「你这小鬼怎么一直问来问去的?」他不满道。 「嘿嘿。」柯南挠着脑袋笑了两声。 萩原研二俯身拍了拍孩童的头顶,笑道:「别介意,这小弟弟问得很有道理啊。」 「哼。」山村操撇撇嘴,他继续念着本子上的记录,「加野去三城屋买完啤酒,九点半左右回到家中,然后去泡温泉了。」 「他先洗了澡,之后去往温泉汤池,服务生江口说那时候还在营业时间,老闆走的是客人通道,按理说,洗了澡换好衣服的他,身上应该什么都没有……哦,除了他拎着的啤酒。」说到这里,山村操拿笔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啊,除非他自己带了毒药进去。」 「不太可能。」毛利小五郎说,「会不会是加野有吃某种东西的习惯,有人藉此给他下毒?」 「呃……他没有固定服药的习惯啦!家里四处也都没找到有毒的包装纸什么的。尸体所在的温泉昨晚没有对外开放预约,可以算作只属于他的汤池。池边的垃圾桶里也什么都没有。」 第168页 「别拉我!松开!」 吵吵嚷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怎么回事?」山村警官很严肃地问道。 巡查拉着一个男人走过来,对方骂骂咧咧的,一边往怀里拽自己的和服袖子,一边眉毛飞起,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他是寄田俐人,『寄田居』的老闆,也是加野的竞争对手。 「哈?就他也配当我的对手?我生意比他好多了好不好?」提到和加野朗吉的矛盾,寄田俐人态度轻蔑,就差鬍子也竖起来了。 「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杀人,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讨厌他,顶多和他打一架!比如……」 撞入眼中的相泽夏美让他眼前一亮。 「……昨天那位小姐就做得很好嘛!」 女警官勾了勾唇。 「你老实点!」山村警官很严厉道。 与此同时。 「你老实点。」松田阵平对相泽夏美轻声道,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无奈。 听着他老妈子似的语气,萩原研二咳嗽了两声以掩盖笑意。 「吓我一跳!」寄田俐人咋咋呼呼地拍拍胸膛。山村操的架势还真唬住了他,男人只得努了努嘴,道,「算我倒霉,昨天……嗯,十点多的时候吧,我去找了他一趟,我就说,让他不要学我家的菜式了!」 「哈!你撒谎!」山村操自认抓住了破绽,「有人说见到你在路上一边走一边骂人,说要杀了他!」 这话说得寄田俐人有点慌张。 「我可没撒谎啊,适当美化了一下而已,那是气话……真的找到他的时候,我是跟他好好说的!」 「你很可疑——」 「警官,我真的没有杀人!是,我是说了声,再这样下去,真想杀了他……但,谁生气的时候不会胡说八道两句呢?」 「不要狡辩!」山村操大声道,「凶手就是你了!」 旁边,毛利小五郎和调查情况的巡查交流了几句话,之后,他作灵光一闪状。 「犯人就是你!你的温泉旅馆里还提供药汤不是吗?平时你就有上山採药的习惯,由此获得了毒药,乌头硷! 「啊?」两人的接连控诉,令寄田俐人更着急了。 「我是会採药啦!可这个谁都会啊!大家都会这么做的!我是冤枉的!再说了,我怎么给他下毒啊?我给加野的东西,他才不会吃呢!」 「对了!我走了时候他还没死!」寄田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应该不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吧!」 「确实不是……谁让你问我们警方问题了!」山村操道,「也可能你给了他什么东西,他等你走了之后才吃的!」 「警官,我和他有仇不是假的,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啊!怎么会吃我给的东西?」 「你偷偷下的呢?趁他看不到的时候?」 …… 「我十一点半见他的时候,他还活着。」 寄田俐人有一点没说错。在他之后,承认去见了加野朗吉的还有一人。 三城彩还是那副标准的都市丽人打扮,妆容服帖,唇色张扬。和之前不同的是,今日的她满面疲态,多半是成为嫌疑人对她有所打击吧。除此之外,还有死者与她的关系。 那日凶巴巴的女人,面对警察时倒没有嘴硬的打算,几乎问什么答什么。 「听说你们之前吵过一架?」 「对,昨天上午吧,其实也不是吵架,就是拌了几句嘴。下午的时候又和好了。」 「既然这样,你晚上为什么要去找他?」 「我有话要说。」 「你见到死者的时候,他周围除了啤酒,有放什么吃的东西吗?」 「抱歉,我没注意到。」 「三城小姐,你作为一名未婚女性,直接去到陌生男人温泉汤池旁找他,不太合适吧?」毛利小五郎严肃地问。 「何必说那么委婉?」三城彩给自己点了根烟,毫不在乎地说,「不就是想说我和他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吗?」 她长舒一口气。 「没错,我喜欢他,所以,我不会给他下毒的。」 「可,可,可他结婚了欸。」山村操大惊。 「我知道,在他离婚之前,我也没打算真和他做什么,你们别听爱子那小丫头瞎说。」三城彩道。 「三城小姐,能不能请您详细说下和死者的纷争?」毛利小五郎道。 「……好吧。昨天上午吵架,是我问他为什么要娶那样一个女人。晚上,我想找他,问他究竟会不会离婚。」 女人言简意赅地把理由说完,众人为她的坦诚目瞪口呆。 「喜欢的人去世了,姐姐你不伤心吗?」天真的童声提出疑问。 三城彩瞄了眼柯南。 「小弟弟,有些情绪,大人们会藏在心底的。」 「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被问及妹妹和死者的关系,三城霞想了想,答道。 「我以为您不太喜欢另一名三城小姐。」萩原道。 「是不太喜欢,可是也没什么真的仇恨,我们毕竟是姐妹……」她的声音低下去。 须臾后,重新扬起头的老闆娘抱歉地开口:「让您见笑了。毕竟,死去的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有些失态了。小彩应该也是因此而感伤吧。」 「是我们冒犯了。」萩原道。 第169页 「不介意的话,能讲一讲为什么你的妹妹会喜欢加野朗吉吗?」松田突然说。 「嗯?」 三城霞面上过于讶异,萩原研二立刻接口给出解释。 「请您谅解。我们是有些奇怪。据说三城彩小姐大学后很少回乡,而加野又一直待在草津经营旅馆,他们二人之间,很长时间内照理是没什么交集的……」 「您是想说,见过大世面的彩不该喜欢乡下的土包子吧。」三城霞道。 「呃……」 老闆娘言语中突如其来的攻击性让场面陷入了尴尬,她很快也意识到这点。正当萩原研二感嘆这二人某种程度上不愧是姐妹的时候,三城霞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是我失态了。正如我之前所说,昨晚发生的悲剧让我们很容易陷入到对过往的唏嘘中。而过去,无论对我还是小彩,都不是很快乐的回忆……」 「我比妹妹大五岁,不太清楚她的心事。非要说的话,我只能猜想,源头大致是小时候相依为命似的感情吧。」 「相依为命?」萩原挑眉。 「我们都有着并非幸福美满的童年。」三城霞神情淡淡的,「加野的父亲,和我们的父亲,都是性情严厉的传统父辈,我们的母亲也都是早逝。所以,我、小彩和朗吉,说白了,家庭状况很相似,小时候也喜欢在一起玩,大概是这样,小彩对大哥哥一样的朗吉才会产生感情吧。」 「别说得你好像很懂我一样!」 刚结束和警察对话的三城彩走过来,开头就是一句情绪激烈的抗议。 「不是这样吗?你不喜欢他?」三城霞道。 「我……我当然喜欢,可不关你事,不用你自以为是的解释!」三城彩很恼火。 「其他人呢?没有和加野朗吉产生矛盾的人了吗?」毛利问。 「嗯……」山村操道,「暂时没有了,周围人反馈只有寄田俐人和三城彩……」这时,一个巡查跑过来,低语几句。 「哦!哦哦!」 「怎么了?」松田道。 「有个姓鹤田的服务生是昨晚值班的人员之一,他住在很远的地方,刚刚才赶过来……证实了寄田俐人与三城彩的话!」 「什么意思?他听到了他们和死者的对话?」毛利问。 「那倒没有。不过,他说自己一直守在去往加野所在汤池的必经之路上,从老闆进去后,到十二点四十,只有两个人进去过,也就是寄田俐人与三城彩!」山村操说。 ——现在,相泽的嫌疑才算是真正降低了。 松田想。 「如果死者确实除了啤酒,什么都没带去了汤池,那么,毒药只可能是寄田与三城其中一人带进去的。」捲发男人道。 「一共有三种可能。」萩原说,「其一,加野自己带了毒药,十一点半三城彩见过他后,他吞服了下去。其二,三城彩给了他毒药,骗他吃下之后离开。其三……三城小姐,您和加野先生见面的期间,对方有当面吃什么或喝什么吗?」 「没有。」三城彩摇了摇头。因着被视作嫌疑人,她眉头紧锁。 「那其三就是,第一位来访的寄田先生给了死者毒药,死者在三城小姐离开之后吞下。」 「都说了他不会吃我给的东西!」 「我们不能排除你在与他会面的时候趁机下毒的可能,下在他的啤酒罐内。」松田说。 「我就不明白了!」 寄田俐人吹鬍子瞪眼,「非要说能让他心甘情愿吃下什么东西的,不该是他的妻子吗?像是在他泡汤之前说『亲爱的,把这个鱼肝油胶囊带进去吃吧』,然后加野就到时候吃掉啦!」 「……欸,也不是没道理欸?」山村操道,很难说他的认可和寄田的表演无关。 「确实有这种可能。」萩原道。 「也有一种可能,是有人没走正门,翻墙进去把毒药递给了加野!或者趁死者看不见的时候下毒!」眼见年轻的警察们先后推理占据他的主场,中年名侦探不甘示弱,突发奇想。 此话一出,在场三个人互相望了望,相泽夏美吃东西的手都顿了下。 「松田警官,您为什么要看相泽姐姐?」江户川柯南目光敏锐。 「咳咳,你怎么还在吃东西?」松田半真半假地斥责道。 「请别责怪这位小姐,是我觉得人心惶惶,非常不安,所以才端上一些花林糖,还要感谢这位小姐心无芥蒂。」老闆娘三城霞连忙说道。 ——现场众人三句话不离毒药,也亏得相泽警官吃得下去……等等。 江户川柯南忽然想到什么。 「如果是我杀了他……」三城彩不服气地说,「我会告诉你们看到他的时候,他身边什么都没有吗?我大可以说他身边有那个什么寄田留下的毒药!」 「欸你这个疯女人说什么呢!」 …… 「关于晚饭时间,加野先生的妻子会不会撒谎呢?」小学生凑到山村操旁边。 「不会的,因为……怎么又是你?」 「哎!你小子不要捣乱!」毛利小五郎把柯南拎到一旁。 「不过,小鬼说的不是没可能欸。」他道,「如果妻子说的进食时间完全不对,那么计算出的死亡时间也不对吧!」 「妻子不会撒谎啦!因为那句话,是加野朗吉自己说的!」山村操道,「八点的时候在前厅,其他客人也听到了,他很生气地跟妻子说不吃晚饭了,刚刚吃过了自家的温泉馒头。」 第170页 「嗯……这样的话……」毛利小五郎吭吭哧哧地盯着山村警官的记事本想了一会,「啤酒罐,你这上面不是写了啤酒罐没毒吗?那三城彩和寄田偷偷给他下毒是不成立的!小子,你们还是太年轻了!」 他指向萩原和松田。 「不一定啊,前辈。」萩原道,「如果犯人把啤酒罐带走呢?」 「那两人都没有带东西,走的时候,这点都被人看到了!」 「当时是没有。」松田说,「十二点四十之后,服务生结束值班,犯人大可以返回案发地点,把有毒的啤酒罐进行回收。毒物需要在死亡时间前出现,事后处理则不一定。」 「啊……欸?这样的话!啤酒罐一开始有毒呢?」 「叔叔,这怎么可能啦,啤酒是刚从售货机里买来的欸!」江户川柯南道。 「除非……补货的老闆是凶手!他藉由为自动售货机填装货品的机会,趁机放了一罐有毒的啤酒在里面!」毛利小五郎一把夺过山村操的记事本,使劲在上面寻找有效信息。 「哈!找到了!死者的妻子,加野染里,嫁人前叫做菅原染里!而便利店的老闆,就姓菅原!」 「……菅原是纪念品商店的老闆。」松田阵平道。 「……什么?那有没有可能,他刚和便利店的老闆娘达成合作呢?」 在他热切的目光下,山村警官很遗憾地摇了摇头。 「没有。」 「叔叔,那样的话随机性太强啦,怎么可能算得那么准嘛。」柯南道。 「要你个小鬼多嘴!」还没沉睡的名侦探给了他一个毛栗子。 事情好似陷入了僵局。 「相泽姐姐,你没什么想法吗?」 又来回跑了一圈,小学生来到女警身边。 「我的想法就是等待山村警官调查……」相泽微微笑了笑,「那是位优秀的警官,我有预感,他很快就会升警部的。」 ——喂喂,你不是认真的吧! 工藤新一心很累。 ——本来觉得这种状况下用麻醉针有点冒险的,但是…… 他瞧了瞧过分安逸的炸裂神探,和山村操同款姿势艰难思考的毛利小五郎,默默地掀开了左手腕上的透明表盖…… 「你在干嘛呢?小弟弟?」 一双弧度优美的眼睛出现在他视线里的准星处。 「射击型的玩具不能随便指人噢!养成这种习惯,哪一天拿到手的玩具是实物填充类的话……很容易伤到人的!」 萩原研二带笑的声音在柯南耳边响起。 几乎同时。 「我明白了!」 不远处,松田阵平豁然顿悟。 第75章 纯粹的私情 「哈?」山村操很不信任地看向松田阵平。 「你不是拆弹警察吗?」 松田挑挑眉, 他没正面回答山村操,而是先对江户川柯南道。 「小弟弟,你刚才有去厨房, 是发现了什么吗?」 小学生一愣,他有点心虚,偷偷瞄了一眼相泽夏美。 她仍旧在喝茶, 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也没有要插话的意思。 「是毛利叔叔要我……」 「我怎么了?」 ——糟了, 今天大叔没睡着! 「是我觉得那天的花林糖很好吃啦!」紧急情况下, 柯南只好使用彻头彻尾的童言童语救场, 「想去看看店主姐姐是怎么做出来的!」 「你发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松田说。 ——这个…… 「啊?没有哎,厨房的馅料真的非常丰富呢……」 「没有你没见过的或者没吃过的类型吗?」松田微微笑了下。 萩原研二本来站在柯南身边, 闻言想了想。 「小阵平, 你是说……」 「回忆昨晚的情景,我一直有一种违和感,却怎么也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松田道, 「直到刚才见到小弟弟从厨房中出来,我也跟着去转了一圈,本来只是想再给相泽拿点……」 他示意女警官面前的空碟, 略显无奈地嘆了口气。 「再回到这个昨晚呆过的地方。我知道, 是哪里不对劲了。」 「别卖关子了!究竟是什么?」山村操急切道。 「……老闆娘,昨晚似乎,很不乐意让相泽吃点心柜里的温泉馒头,对吗?」 被点名的三城霞怔了下, 随即大大方方笑道:「怎么会呢?如果您那样想,就是误会我了,我只是认为夜宵有更好的选择而已。」 ——看来, 松田警官猜到了。 柯南放下心来。 ——那个……混淆时间的诡计。 「昨晚的情况,构成了一个说严密还算是严密,说不够标准也行得通的密室。」松田道,「排除一些机率很小的可能,比如有人翻墙……咳咳……之类的情形后,嫌疑人乍一看就存在于那三人之间。」 「妻子可能性很低,不久前还粗鲁地拒绝了她精心制作的晚饭的丈夫,真的会在她的劝告下吞服什么奇怪的东西吗?还会刻意避开旁人?」 「三城彩虽然在本地出生,可是已经很久没回来了,法医鑑定出的毒药是使用土法从草乌中提取的乌头硷,这样的话,她选取这种毒物杀人的可行性并不大。」 「身为竞争对手的寄田俐人,正如他所说,加野朗吉也不太可能吃下他给的不明物品。」 第171页 「而死者的胃里,除了消化中的温泉馒头和啤酒,什么都没有。」 「每个人的可能性都是既不能完全排除,又很大程度上说不通。」 「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嘛!」毛利小五郎听了半天,不屑道。 「别急,前辈……」松田阵平唇角微扬,「这些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死者的确在八点吃了晚饭。」 「嗯……嗯?你的意思是他不是八点吃的东西?」 「是的。」 「不对啊,八点吃饭是他自己说的啊!其他客人也听见了!难道你想说他说谎吗?他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那是一句气话吧。」 萩原明白了好友的思路,他解释道,「有这种可能,人在吵架的时候,气愤地表示自己根本不饿,然后又因为当着外人的面,想挽回一些脸面,于是随口丢下一句『吃过了』。」 「有点道理,但……这些都是你们臆想的欸!」山村操抓了抓脑袋。 「等等,要是他根本没吃,胃里的点心哪里来的?」毛利小五郎道,他又拿过山村警官的记事本,「死者说的是吃的自家手作的温泉馒头,胃内容物分析也证明了这一点,除了面粉,还有鸡心豆和橘皮……这可是加野屋的特色馅料配方。」 「那是他抄我家的!」 寄田俐人插话。 「……对哦,这馒头是不是你给他的?」毛利扭过脸严厉地盯着他。 「……呃,呵呵,不是的,警官,你们接着说,我什么意见都没有。」 「……这就证明他家的馅料配方不是保密的,也就表明,有被复制的可能。」 说到这里,松田阵平迎上三城屋店主三城霞的视线。 「老闆娘,您的后厨,也有一堆鸡心豆,对吧?还有腌制的糖橘皮。」 「那些都是常备的餐食原料而已。」三城霞目露不解,「您是想说,我也学了寄田居的温泉馒头配方吗?但是,并没有那样的馅料出现,不是吗?」 「如果留着现成的馅料,就太对不起您的聪明才智了。」松田道,「说实在的,现在想起昨晚您的一系列动作,我仍旧想感嘆,这可真是一场完美的顺水推舟……」 「松田先生的意思,难道是?」毛利兰十分惊讶,为心中隐约的猜想。 柯南沖她大人似的点点头,被她一把抱进怀里。 「什么和什么?」山村操一脸茫然。 「事情是这样的。八点,凶手听到了加野朗吉的气话,之后,九点半左右,在谈话中确认加野迄今尚未进食的凶手,趁无人的时候,给了死者两个温泉馒头,看着对方吃下之后,和他定下了半夜的约会,并在那时候骗他吃下毒药。」 「因为温泉的外在环境,法医无法依据尸温断定死亡时间,而是根据八点的进食时间和胃内容物的消化情况,推断出死者的死亡时间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之间。实际上应该向后延长一个半小时,也就是说,加野真正服毒的时间,是凌晨一点到两点。那时候,四周无人,服务生也在十二点四十下班了,根本没人窥见她的行踪。」 「那凶手就是……」毛利小五郎眼珠转了转。 「没错,正是三城霞女士。」 「啊,好像没什么毛病……」山村警官摸摸下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好吧,那就你了!跟我回去走一趟。」 「警官。」女店主面上并不慌乱,「这种故事只是乍听起来没问题吧?事实上漏洞百出。如果您准备用这种名义要求我去警局,那么我不得不也要求您出示逮捕令……假如您能用这套众多巧合构成的言辞说服检察官的话。」 众人这才意识到,她终究是一位老练的刑警的女儿,对相关流程并不陌生。 「你……」山村操卡壳了,「啊!到底是不是你?」 「您说得不错。」松田反而先肯定了对方的说法,「整个推论从头到尾饱含『巧合』,因此,我刚刚才感嘆,这是一场完美的顺水推舟的犯罪。」 「假如加野对您说谎,假如他九点半没来购买啤酒,假如他来买啤酒的时候周围不是恰好无人,又或是,假如他之后吃了其他东西,那么胃内容物里的馒头和仿制的馅料将会毫无意义。我想,一点到两点之间,您去见他的时候,应该再次进行了确认吧,确保他没有再进食其他东西,才把乌头硷的胶囊递给他,编了个由头骗他吃了下去。」 「也正因如此,昨晚您才不肯把点心柜里的温泉馒头递给相泽,因为那两颗馒头的口味,不属于三城屋的十六种,不,十八种馅料口味之一,而是特殊的橘皮鸡心豆馅。」 「昨晚厨房里也有人在,即便没有我和相泽,服务生也会为你提供不在成证明,证实直到加野死亡时间为止,你没有再跟他接触过。」 「这么短的时间……」松田阵平轻嘆,「能反应过来并制定出如此周到的计划……您真的是…… 「你为什么要杀掉我的丈夫!」 突然,一道女声尖利地喊道。几人没来得及阻拦,一个女人已经扑上前来,厮打三城霞。 女店主一把将她推开,挽了下耳边散落的发丝。 「您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整个故事充满巧合……」 「你们根本没有证据!」匆匆忙忙挤过来的三城彩道。 「你……」她先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三城霞一眼,才对山村操说,「我会给她请她律师的。」 第172页 「在律师来之前,你不要再说话了!」她又看向姐姐,「你看你,都惹下了什么麻烦啊!」 「你们两个,都不要脸!」 这一幕气坏了死者妻子加野染里,她本是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女性,眼下由于过度的愤怒,整张脸都扭曲得厉害。 「妹妹不要脸,姐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明里一个暗里,只会勾引别人的丈夫……」她忽然蹲下身,捂着脸大哭起来,「……这就算了,你们还害死了他,呜呜,我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 三城彩盯着她,脚步不自觉向前迈了迈,又退了回来。姐姐三城霞则神情平静。 「你们,到底和死者是什么关系?」山村操道,他又找回了一部分底气。 「能说的我都说了。」先开口的是三城彩,她拧着眉道。 「我和他没关系。」三城霞说。 「你撒谎!」仍在抽噎的加野染里恼怒地嚷道,「以为我是傻子吗?如果不是你和他不清不楚,他怎么会吃你递给他的东西……」 「我们只是和朗吉哥一起长大而已。」三城彩说。 「鬼话!都是鬼话!他对我说过的……」 加野染里揉着自己的胸口,仿佛喘不过气来,「他说,以前想要娶你,但是你不同意……」 三城彩猛然望向姐姐。 「什么?!」 周围人一片震惊。 「你听过这件事吗?」有看热闹的邻居道。 「没有。」 「这不知道啊……」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唯一自信发声的是便利店老闆娘岩井小春,她言之凿凿,「俩孩子从小在一起长大,朗吉有那心思也不奇怪吧……」 「那……小霞为什么不同意?」 「你傻啊。嫁人了还怎么接手家里的旅馆?」 「唉,还不如嫁人呢,到现在年纪大了也嫁不出去了,光守着破旅馆有什么用……」 面对厉声指责和闲言碎语,三城霞岿然不动。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说完,不忘对山村操道,「警官,如果您需要我配合调查,我没什么异议。可如果您要指控我是凶手的话,请拿出证据来吧。」 「对了,厨房里的豆子是我们常用的食材,暂时不在对外的菜单上。我自己有时候会用那个煮粥。」 「既然这样,昨晚你为什么不愿意把柜子里的点心端上来?」 松田阵平抱臂道。 「因为想好好招待客人。」三城霞开口,「深夜的时候,还是吃点热的比较好,您不觉得吗?」 …… 「相泽姐姐。」柯南好不容易挣脱了小兰的怀抱,跑到相泽夏美身侧。 「您昨晚和店主说话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啊?」 ——她沉寂得太不正常了,如果说松田警官都感受到了奇怪的氛围的话,没道理「逻辑女王」什么都注意不到吧…… 「小侦探。」 女警唤了他一声。 她棕色的眼眸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你有没有想过,假使推理将犯人逼入了绝境……侦探该如何自处?」 这句话,让工藤新一心神震动。 月光岛事件已经发生了。 在火海中殒命的那个身影,年轻的侦探永远也不能忘记。 工藤新一至今仍觉得,那是自己需要终生背负的重担。 「所以您才一句话都不说吗?」柯南道。 女警勾了勾唇角。 「不……」她的笑意几近飘渺,「我没有那么高尚,迄今为止,推动我所作出的每一步的,不过是私情而已。」 第76章 潜伏的脉络 「这下该怎么办啊?」山村操愁得要死。 毛利小五郎一手捏着下巴, 表情严肃。 「三城霞相当可疑啊。」他说。 这句倒不是无的放矢,见过对方过于从容淡定的表现,前任刑警靠着直觉认定她多半就是犯人。 「接下来怎么办, 小阵平?」 萩原研二惊讶地发现刚走过来的发小并不太沮丧。 「啊?」松田仿佛刚回过神。 「还能怎么办?」他道, 「加强现场鑑识的检测吧, 毒物提取、使用……整个流程都在这里发生的话,难道还能留不下丁点证据吗?比如,昨晚的毒物去哪……」 他蓦然顿住, 然后掉头就走。 「相泽!」 松田一边喊着部下的名字,一边大步越过前厅, 到后来, 他几乎是在跑了。 相泽夏美手里不知怎地又拿了一块棕色的温泉馒头,正朝口中送。 「别吃!」 他不顾风度地打掉了她手中的东西,等到他再意识到了什么的时候,情绪的激烈程度就又上了一层。 「你疯了吗?」 「队长……」 女警凝视着地上沾了尘土的点心, 缓缓地嘆了口气。 「您明白了?」 「我明白了。」 「那你就不该这么着急啊。」她离开座位,半蹲下去捡拾那滚了一圈显得脏污的温泉馒头, 用随身带的手绢包好, 才扬起头对他道:「她又没疯。」 「那是杀人犯!你要我相信犯人的节操吗?会剥夺他人生命的人, 早就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了!」 「……」女警愣了下。 「也是。」她笑着应是。 第173页 在旁全程围观的江户川柯南心情复杂。 案件的真相与决胜的证据, 他也想到了。 至于眼下…… ——松田警官是关心则乱了吧。 毕竟,谁知凶手竟然…… 「既然你早就明白了,为什么不去?」松田阵平惊怒交织, 道, 「阻止她,是很容易的事情吧。总不会……」 他忽然停住不说了。 「我先去处理这件事情。」 男人落下一句话后,匆匆朝山村操走去。 很快, 不远处传来女人的惊呼声。 三城霞被本地警察控制住双手,一个女性巡查从她身上搜出两块保鲜膜包裹的棕色点心。 和昨晚摆在柜檯里的一模一样的温泉馒头。 如果没错的话,馅料也是特殊的橘皮鸡心豆馅。 「啊哈!这就是证据!」 山村操扬起装着点心的证物袋。尽管他还没搞清状况,可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得意。 「你真是太狡猾了!三城小姐!」 「怎么会?你……」比起三城霞的默不作声,妹妹三城彩反而情绪更为激动,「三城霞,你什么都不许说,听到没有!」 都市丽人被拦着不许靠近,她几乎是声嘶力竭:「我会给你找律师的!你一句话都不要讲!」 办案经验丰富的警察们心中不禁有些困扰,概因现在的情况,的确不够形成足够有力的指控。他们什么都没说,按照山村警官的要求把嫌疑人带走。 山村操还没想到这一层,他正在为找到凶手而高兴!废话,身上被搜出奇怪的点心后,三城霞就不再争辩了,这肯定是因为有毒啊! 「……这和昨晚下毒的东西不一样!」三城彩脑袋仿佛突然就变得很灵光了,她一方面是和警察争论,一方面意在「提点」姐姐,「他们说昨天下毒的方式是胶囊!今天你身上的是有毒的点心!只能证明你有意图!不能证明你是犯人,你知道吗?三城霞,别犯傻!」 自从远走上大学,又进入了大公司工作,她已经很久没表现出这样的失态了。 被警官拘束的女店主望着明明慌张失措,却还在强装镇定的妹妹,蓦地笑了。 「傻死了。」 「您怎么知道她身上放着有毒的点心的?」毛利兰问松田阵平。 「小兰姐姐,是……」 「松田警官?」 ——可恶! 江户川柯南的解答被堵在喉咙里。 「啊?」 松田阵平正皱着好看的眉毛盯着不远处的相泽夏美,显然他有某种忧心的事实。 听到小兰的提问,英俊的男人侧脸道。 「是这样的。」他说,「她昨晚的计划,既是『临时起意的顺水推舟』,又不是。」 「什么意思?」 「毒药和食物的原料不是短时间内准备好的,这代表她原本应该有个计划。」松田道,「而这个计划,毛利小姐,你觉得会是什么?」 「嗯,老闆娘打算仿造加野自家的手作点心的话,难道是为了陷害死者的妻子吗?」 「有可能,更可能是预备伪造对方自杀的假象。总之,她必然是要以此消除自己的嫌疑。在此基础上,一切越自然越好。所以三城霞本来要准备的是特殊馅料的有毒的温泉馒头。可是,昨晚的突发事件给了她灵感,她有了新的计划。两份点心,一份有毒,一份没有。如果死者除了温泉馒头什么都没吃,那么,只给他有毒的胶囊就可以,这样会构成时间差。对于父亲是经验丰富的刑警的三城霞来说,这算不上生僻知识。」 「那假如对方吃了其他的食物呢?」 「那就用原本的计划,给他吃有毒的温泉馒头,死者被说服吃下的机率更大,带给警方的迷惑性是一样的……抱歉,毛利小姐,我需要过去一下。」 「哦哦,好的。」 毛利兰就见松田警官匆忙仓促地奔向相泽夏美。 「……我要跟她讲话。」 松田靠近嫌疑人,听到三城霞这样说道。 嫌疑人手指的目标是相泽夏美。 「你要对相泽小姐做什么!?」毛利小五郎道,他此刻感觉相泽夏美尤为亲切,因为今天在座的两位「有名头」的侦探,表现得都不尽如人意。小五郎没有沉睡,而绮丽的警事宛如隐身。 「对啊,你想干嘛!」 山村操倒是没有丧失对毛利小五郎的尊敬,咋呼道。 「如果你们让我和她对话,那么,我会重新考虑我的口供。」 「三城霞!」 「不行。」 三城彩和松田阵平同时出声。 干练的女人眼中萦绕着特殊的光芒,她对上女警官幽邃的棕眸。 「好。」 「相泽?」 「也许您不介意我的队长一起来?」女警道。 「你相信他吗?」三城霞说。 「我信。」 「……好,那就让他一起来吧。」 女店主考虑了几秒,同意了。 他们在临时空出的房间坐下,草津本地的警察用手铐把女人拷在沉重的樑柱旁之后离开了。 「你想对我说什么?」女警道。 三城霞正欲开口,顿了顿,她又瞧了眼松田阵平。 「你确定……要对一个男人付出你的信任?」 仔细靠近打量,二人才注意到,今年二十八岁的三城霞尽管因为生活和工作的重负而有些老态,她实则有双很有特色的月牙般的眼睛,不笑的时候也会微微弯起,不难想像这张面孔曾经的青春甜美。 第174页 「……」 女店主的问题让相泽陷入了短暂的语塞。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松田阵平出言道。 他没看身边人,只对着三城霞说,「如果你不相信别的,至少,相信我们作为警察的基本操守。」 「呵,我是没有结婚……」女店主嘲讽般地直盯着松田,「但是我也不瞎。」 这次,轮到松田哑然了。 「至于警察的操守,那种东西,我就更不信了。」 「……算了,何必呢,我是在任性挥洒自己的怒气,都到这一步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三城霞自顾自念叨了几句,她的目光再次飘向相泽。 「祝你好运,警官。但愿你的信任没有错付。」 「我有信心。」 相泽夏美毫不犹豫地答道。 三城霞微微发了会呆,她注视着女警年轻美丽的面容,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真好啊。」女店主笑了笑,「也是,昨天……你的身手,给朗吉那一下,可真漂亮。」 相泽抿了抿嘴。 「不过他只是个普通人,不比你身边这位警官,一看就训练有素。你能打过他吗?」三城霞又道。 松田蹙眉,他有些不解。 「能。」 相泽夏美点点头。 「哈?」松田瞪她一眼。 「……五五开。」 「哈哈,那就好。」三城霞眼角浸出笑意。 「……实在不行,你们还有枪,对吧?」 这个敏感的词彙令松田心中紧了紧。 相泽夏美却神情平静,宛如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 三城霞笑意更深。 「我就知道,你是知道的……」她道,「绮丽的女警官,真好啊,走到这一步,一定很不容易吧,要比旁人更为出色……」 「你也很出色。」相泽夏美道,「坚定而聪慧。」 「我怀疑得没错,你果然什么都清楚。」三城霞道,「这位警官的推理也没错,我毒杀了朗吉,谁让他长成了那么糟糕一个人……」 「你只是没想到,原来妹妹不是真的喜欢他。」 「嗯。」提到这点,女店主苦笑一声,「那孩子在我眼皮底下长大,我没想到她的心思竟然骗过了我,前段时间,我一直以为,她对朗吉痴心不改,非要和他在一起,成为情妇也在所不惜呢,着实令我头痛了好一阵。」 「她在乎的只有你。」相泽说。 「我现在知道了。」 三城霞道。 「没有女人在心上人被姐姐害死后,满心想的是给她找律师的。」 似乎是忆起了方才室外妹妹的模样,她又一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刚才,您一直在吃东西。」敛住笑容,女店主道,「是给我机会吗?」 「嗯。」 松田阵平放在桌上的拳头收紧了。 两名女性都注意到了这个。 三城霞看了看男人,歪头对相泽道:「至少,他现在看起来是很好的,是真的关心,也是真的爱护……」 自从进了这间屋子,她想到什么说什么,乍一听像是语无伦次。 「不过万事都说不准啊。朗吉原先也很好,小时候,我们还约好了,要快点长大,再离开这里……那时候,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情,我应该不用对你讲述了,你懂的,对不对,警官?」 「没有类似的感触,你不会有那样的失态的。」 见到相泽夏美愤怒地阻拦加野对妻儿施暴的时候,三城霞便明白,他们是同类人。 「我也有个糟糕的父亲。」相泽说。 「谁还不是呢?」女店主抚着肩膀边上的马尾,「所以,警察,呵,我父亲生前也是有名的、出众的、工作负责的刑警……带给我们最『好』的影响,就是我和妹妹无论说什么,别人都不信他会对孩子动粗,那人甚至会精心考虑,打在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会用不太容易留下印记的办法……我看,他从案件里掌握的知识,都用来钻研这个了。」 提起死亡的父亲,三城霞面上浮现明显的轻蔑和厌恶。 「不说那个了,如果我给你下毒,你会吃下去吗?」她道。 「我吃了你给的所有东西,不是吗?」相泽说。 「因为你很聪明,我不确定你看不看得出来。」 「杀了我,你的嫌疑也无法解除。」 「……可是你失去的会是生命。」三城霞说,她又对一旁松田道,「别那么生气,警官,我还没有这么丧心病狂……不过,你的警惕是对的。」 「相泽警官,也许你下次不该这么冒险,因为,我也才发现,跨过那条线之后,人就真的不太容易回头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对吧?」 进入房间后的相泽夏美发出了第一声嘆息。 「是的,我知道。」 「那,不如您来讲讲吧,如果连这一步也要自己完成,那我也太累了。」 「你的毒杀计划不是为了加野朗吉准备的。」 片刻后,女警终于出声道,「是为你的父亲。」 此言一出,三城霞秀气的眼睛顿时弯成了新月。 「你确实知道,你比我想得更出色,还比外面那个沉睡的中年大叔好多了!」她宛如孩子一样惊呼,几乎要顺带给相泽鼓掌。 「……草乌的採摘季节早就过去了,三城彩是在你们的父亲去世之后才回来的,她对加野朗吉的『痴心不改』,令你感到困扰,动了杀心……这些都是最近的事。更早的时候,你不会是无缘无故要从草乌中提取毒素的。现下,警方一时找不到相关器皿,乌头硷还用胶囊盛放,都证明你的准备要更早。」 第175页 一旦开头,相泽夏美便不再保留。 「这是因为,你指向的对象,根本不是长成糟糕大人的竹马,不是困扰妹妹感情的源头,而是你的父亲。」 「那,我为什么最后没有用毒?」三城霞道。 「因为……」 这次漫长旅程的目的终于显现。 「你用的是你父亲的配枪。」 松田阵平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三城霞笑着双手合十:「完全正确!」 「我要告诉你的事情,也和这件事有关。」她接着说道,我的父亲……」 「有第二把枪。」 「你连这个也清楚,果然,你们来这里,不是单纯的游玩吧?」三城霞说,「总之,我先用他的第二把枪打了他,又拿起他随身携带的配枪,在原本的伤口上开了一枪。」 「第二把枪不是警局登记的配枪,那是一把黑枪,我把它藏在了林子里一棵树下。位置就在……你也猜出了这个?」 「嗯。」相泽轻轻点头,她朝旁对上松田的视线,伸手在自己后背上比划了一下。 松田阵平心领神会。 ——那日温泉边的闹剧,她从他身上摘下的树叶,如果说不该落叶的季节,有树木却奇怪地开始掉叶子的话,除了虫病,还有种可能,就是根部因为挖掘受到了损伤。 三城太久郎的第二把枪就埋在那里。 「你很聪明。射杀了你父亲之后,又引来一堆游客在附近走来走去,破坏了现场。很多地方的血迹由此出现了缺失,野外环境复杂,本地的监识课又人手有限。大概须得放到实验室里,经由计算机计算,警方才会发觉痕迹学上的些微违和吧。单从肉眼来看没有什么问题,出血量和喷溅形状,都是标准的枪击。你用他的配枪开枪,是想掩盖那把黑枪的来源吗?」 「没错,除此之外,还可以模糊嫌疑人的身份特徵。」三城霞道,「我在那个男人身下做了一个x状的标记,和他那把枪上印着的x一模一样。」 「为什么不告诉本地警察?」松田道。 「鑑于我父亲的身份,周围的街坊邻居都不相信我们,你觉得,如果我向警方汇报,他们就会相信吗?呵……」三城霞冷笑道,「小时候,我听说家暴可以报警,但是,你猜我去警局报警的结果是什么?」 「是『家务事』,是『自己人的丑事要掩盖』,是『工作能力出众的男人被允许有一些无伤大雅的瑕疵』……」她攥紧五指,「那么,他这把枪呢?来源不明的武器,在那个部门里,有多少旧人和新人是他的同伙?」 「所以你留下了x状的印记,再次混淆了视线。」 「对,如果他们的『知情人』看到,自然会动用内部人员掩盖这件事,那么,凶案早晚会变成冷案。」三城霞道,「要不是你们东京都的警察来调查,根本没人在意我父亲的死。」 「别看他们原来好像很看重他,死了,还不是一了百了,万事皆休?」 说到父亲的结局,三城霞万分畅快。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专门为了此事而来的,但是,相泽警官,我欣赏你的勇气,所以,我只告诉你这件事,出了这扇门,我不会承认一分一毫。」 「就像我妹妹说的,有适当的辩护,我有可能不是死刑呢?」她笑了下,「但若被那些人知道这件事,我一定会直接死在拘留所里。」 ——这么黑暗,感觉跟组织似的。 课间时间,枡山瞳正坐在教室里看书。 「宿主,我想您大概需要知道这个,黑方指数又下降10%……」 「哦,真的跟组织有关啊!」 [相泽夏美]望了一眼自家队长。 「松田又接近了主线一步,他知道了就等于萩原研二知道了。而萩原研二知道了……哪天遇到诸伏景光一说,后者也就知道了。诸伏景光再找到他长野县的哥哥开个会……欸,组织偷偷在警察里发展黑警的事就全暴露了!」 「这可真刺激啊。」 「幸好红方不爱开会。」 第77章 是我的勇气 「话, 我就说这么多了。」 三城霞起身,她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等一下。」 身后女声道。 「相泽警官,您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你说对了。」 不顾松田阵平眼中坚决的反对之色, 相泽夏美道, 「我来这里, 的确不是纯粹的游玩。」 「我知道了。谢谢您的坦诚。」 「……就像你妹妹,也不是纯粹因为父亲的死归家。」 「您说什么?」 「抱歉,直接伸手接答案的侦探实在是太逊了。」 女警官轻咳一声,她摆手示意面前的座位。 三城霞顿了顿, 还是走回来坐下。 「所以,也请让我为您解答一个谜题吧。」相泽道, 「我想先问一个问题, 约您父亲出门的时候,三城小姐, 你用的是什么名义?」 「嗯?」 女店主略微有些迷茫。 「是随便找的由头,网上认识的人……那段时间,我父亲迷恋上网络交友, 他在游戏里结识了一个年轻的女孩, 还没和她见过面, 我便用这人的名义写了纸条约了他出门,说人来到了草津, 想给他一个惊喜。」 「那款游戏是《莱比时代》吗?」 第176页 「是, 你是通过我们旅馆温泉馒头的特殊样式猜到的吗?」 「嗯,还有我问了爱子小姐, 你父亲死前每天的时间安排。他八点前总会按时回房,那是游戏固定的线上活动时间。此外,他对你做的新样式点心也很感兴趣。」 「是的, 想想真是好笑死人了,一大把年纪,居然真的以为会有年轻的女孩对他感兴趣,想必对方不是骗子,就是……不,不会的。」 三城霞嘴角的笑容在说到一半的时候僵住了。 「你用那名女士的名义,见过你父亲两次,对吧,除了死前那次,还有一次。」 「是……」 「第一次,便利店老闆娘看到了。」相泽说,「她说了一句话,『对方比小彩要年轻』。」 「作为表达方式,人的话语中体现的东西非常有趣,总是和我们的大脑有着奇妙的关系。若是思维上毫无关联,是不会轻易联想到对比的对象的。固然,岩井小春原意可能是说,三城太久郎找了个过于年少的对象……出于保险,我查了三城彩的行程,那段时间,她在公司上班,没有返回草津。」 「当然和她无关!假扮那人的是我。」 「是的,你们姐妹身高体态有八分相似。于是我以为岩井特殊的表达用语根源在你。可是三城彩还是有点奇怪,她表面上对店铺,对你的点心设计不屑一顾,实际上却相当了解这款游戏,甚至能顺利辨认出不同角色。而警方曾经追查过你父亲在网上结识的女人,因为对方使用不记名的电话卡,去的也是公共的游戏厅,不是私人的设备,由此一直没什么头绪,只能圈定她所在的范围是东京都。这样一来,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周围人反应在草津见到过『她』,而『她』可追查的地址在东京,等于你和三城彩都有不在场证明。因此,谁也没想到,这是你们两个共同『创造』出的第三人。」 「你是说,小彩假装陌生女人和我父亲网恋?」三城霞极力否认,「不可能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离开家乡很久了……她……」 「就像你为什么要杀你父亲一样。」 相泽夏美道。 「三城屋生意不好,你的父亲三城久太郎还喜爱赌博,欠下了外债,你们家中的经济常常遭遇困难,当你不能满足他在金钱上的需求的时候,他想到了在东京过得光鲜亮丽的另一个女儿……」 「他该死!」 三城霞语调上升,「他已经毁了我的一辈子,这还不够吗?他还想对小彩做什么!」 「你没想过要离开吗?」 「十一岁起,我就在这家店里工作了……我……尽管这样,我当然也想过要离开。」痛苦的神色快速从她的眼眸闪过,「不过,后来我认命了。」 「他是赌徒,又是恶棍,他的人生烂透了,我的人生也是,就这么纠缠下去算了,至少我困住了他,他早晚要死的,还多半死得比我早。」 「可你的妹妹不这么想。」女警官道,「你的父亲还没找上她的时候就被你拦住了,她不是因为被勒索敲诈而动手的。事实上,她也有个计划,她想让你离开这里,与你不同,她认为你的人生很珍贵,你的未来还可以走上不同的路,她……」 「她为此想杀了父亲……我的天啊……」 无论是谈论自己的缜密的杀人计划,还是警察中的黑暗**联盟,三城霞始终神色从容,眼下她首次露出了崩溃的神情。 「她怎么能,小彩……她从小到大都学习很好,她考上了大学,她和我不一样……」泪水自她的眼角滑落。 「她怎么能有那种可怕的念头!?」 「警官!」 三城霞嘴唇颤抖,她急切地靠近相泽夏美,松田阵平反应极快地抬手挡在部下身前。 「别动。」 「我不做什么,我不会对相泽警官做什么的,拜託您了,就当看在我什么都说了的份上,不要上报小彩的事情可以吗?杀掉我父亲的人是我,她只是有了那么个念头而已,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相泽夏美看向松田阵平,后者轻轻合了下眼睛。 「法律不会惩罚思想,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谢谢!」三城霞额头汗水都出了一层,她急促地大喘气,「她的人生刚刚起步,签了很不错的公司,这一切不能被毁掉。」 「……但她确实冥冥中配合了你,消解了你的嫌疑。」 「呵,呵呵……」 「你笑什么?」 「我笑……父亲可真是个蠢货啊。」三城霞笑得肆意,「我间接打听过,他说没见过那个女孩子的照片,我才放心冒充的。而且他年轻时腿部受伤,眼睛也在那时留下了隐患,这半年,视力急剧地下降,可就算这样……他见到了我,一辈子号称明察秋毫的刑警,连自己的女儿也认不出,不好笑吗?」 「亏我一直提心弔胆……我化了很浓的妆,戴了眼镜,穿了不常穿的衣服,他还问我,这就是最近的流行吗?我说是,他也就信了……这么多年,除了动手的时候,那个男人,根本没怎么仔细看过他的女儿……若是换成小彩去见他,没准连妆也不用化。」 「总之,你的妹妹是为了你而回来的。她也想知道父亲的去世究竟是怎么回事……三城彩的计划无疾而终后,她想让你把旅馆卖掉,离开这里。但是你不愿意走,于是,她怀疑你是因为喜欢着隔壁的加野。」 第177页 「……所以她就装作自己喜欢他。」三城霞明白了,「这么多年了,还是小孩子一样。」 三城彩一边觉得亲近的姐姐已经变了,每每口出恶言。一边,她还用以前习惯的手段来「迫使」姐姐「让位」。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本质上,她是有恃无恐。 「她喜欢的,我会给她,从小就是这样的。」三城霞嘆了口气。 「得知加野家暴后,她晚上去找他,应该也不是什么想要他离婚,是要他不再骚扰你。」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答案?」 良久,三城霞道。 「是的。」相泽说。 「不愧是侦探啊。」女人微微颔首。 走出房间,焦灼等待的都市丽人惶急地扑上前来。 「三城霞!」 「叫姐姐。」 「姐……」 对着满眼委屈的妹妹,三城霞先安抚地笑了笑,才转脸向山村操道:「是我杀了加野朗吉。」 「对不起。」她又对着加野染里,死者妻子深深鞠了一躬。 「你为什么……」 三城彩并不傻,她很快想清楚了原因。 有些感情,纵然表面是糟糕的,恶劣的,满是泥污,身处其中的人们,也不会真的毫无察觉。 「我就算给他当情妇,又关你什么事啊!」她哭腔悽厉,「谁要你自作多情地管我了!?」 见三城霞默认的姿态,她嚎得更大声了。 「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小时候打我的同学,现在又……」 「过来。」 老闆娘沖妹妹招招手。 她由于常年干活而变得粗糙的手指,穿过她保养得黑亮的长发。 「真好啊,你长大了。以后,别那么冲动了。」 「闭嘴,大笨蛋三城霞!」 「也别心里想太多……」 「我才不会想你。」 「我以后,可能不能再保护你了,不过,你也不需要了吧。」 「呸!谁要你保护,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你只是个姐姐,离我的生活远一点啊!」 「真是的,还像小时候一样,哭声吵得人头疼。」 三城霞抽回了手。 警察押着她前行,三城彩追了几步,她用力抿了一把嘴唇,艷丽的红晕染开来,依仗妆容维持的锐利和凶狠消失了,在三城霞面前,她还是那个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你走吧!笨蛋,蠢货,我才不要你。」 她跺了跺脚,仿佛让自己变成无赖的孩子,姐姐也会跟着变回曾经年少的姐姐。 「你总是不听我的……中学时就跑去当不良,早告诉你打架的都不是什么好人,还纹身,要酷就酷到底啊!又突然说要经营什么家族基业,呆在这个破地方,恨不得一百年不走……」 听着她主题混乱的咒骂,三城霞只冲她笑。 「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女人道,「那就记住了,千万别成为我们这样的人啊。」 不管是朗吉还是她……以暴力和罪恶当作解决问题的方式,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底线的滑落比想像中要快多了,杀掉了父亲之后,再面对妹妹的麻烦,她脑中迸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除掉问题的「根源」。 警车的车窗上升。 两双相似的眼睛对视,她们彼此都明白,有些事情不必言说。 十三年前。 领结系得齐齐整整的女童把书包放在破旧的茶桌上,她小小的胸膛气得一鼓一鼓的。 「姐姐——」 「怎么了?」 厨房里,少女探出头,浓艷的妆容遮掩了她原本甜美的眉眼,她的校服裙子加长过,脚腕处是大片的刺青……标准的不良打扮。 「你为什么要打小松和丰川他们?」 「噢,就这事?想打就打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丢不丢人啊,她们都是小学生,还是我的朋友。」 「蠢货,准备把你放学锁在厕所里的,算什么朋友?」 「……」 女童哑住了,见此情形,少女面上浮现出懊恼的神色。 ——我怎么就嘴快说出来了呢? 三城霞暗自想着。 她不太自然地说道,「那什么,写作业去吧,下次长点心。」 「……嗯。」 母亲早逝,不够富裕的家境,眼里根本没有孩子的父亲……种种因素相加,实在是太容易养出被「正常人」欺凌的绝佳对象了。 一年后。 「你怎么把裙子改回来了?」 「不关你事,看书去。」 「三城霞,你真是不识好人心!」五年级的小学生抱着书扭头就走。 「……回来!」 少女抓了抓剪短的发梢,「下次别管父亲要钱,问我要,知道吗?我会从钱箱里把你需要的那份留出来的。」 「……哦。」 「去吧。」 小学生挪动了几步,又转过身道。 「你要去旅馆干活吗?不然也带我一起去吧。」 「不用你去,你认真念书就行。」 「你呢?」 「我一看书就头疼。」 「……你怎么老这样!三城霞,我听说你们要联考了,你会进不了好的高等中学的!」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第178页 「那你剪了裙子干什么?我还以为你要好好学习了……」小学生怏怏地跑走了。 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少女踏入盥洗室。 她抬起胳膊,粗略地拭去镜面上的水痕,凝视着对面那个自己。 如同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正当青春的面容,宛如盛开的娇艷花朵。 然而,她却紧皱着眉头,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上臂处的肌肉。 ——前几天,她和隔壁的朗吉玩笑般打闹,他看上去根本没怎么用力,就把她推了个踉跄。 尤记得小学时,她还总能赢他呢。 朗吉的父亲和她们的父亲一样,是个喜欢用「力量」彰显自己骄傲的男人。 每一次,和幼驯染互相舔舐伤口的时候,他们都彼此鼓励,再忍忍,再等等,只要长大就好了…… 如今,她分明已经长大了,可是…… 心中涌起难言的恐慌。 ——谁也不曾告诉她,原来上天给他们的,关于成长的馈赠,并不平等。 她不想要姣好的脸和柔软的身躯。 她想要有力的臂膀,想要足以「还手」的力气。 以血缘名义包裹的关系,加之一方道德的无线拉低,那个男人糟糕、恶劣,不要脸……这样的前提下,明明身处文明的现代社会,能依仗的,却是血腥的、动物性的,野外丛林般的法则。 荷尔蒙,块头的大小,肢体的力量。 这方面,朗吉在「成长」,而她在「衰弱」。 那就换种方式吧。 少女卸下面上的不羁,试着露出一个所谓「温婉」的笑容。 假装温柔和顺从……如果那个男人註定要毁掉她们其中一人的人生,那么,至少她的沉沦能保住小彩。 那孩子总觉得自己是她的负担。 她不知道,母亲死的时候,三城霞也只是个满心恐惧的孩子……「要成为妹妹的保护者」,这个念头驱散了她的害怕与不安,让她变得坚强和勇敢,就像在黑暗的荒野中前行的旅人,所能望见的,唯一那盏可称之为信念的烛火。 工藤宅门口。 「放心吧,志保,姐姐会好好的。」 发着高烧的头脑混混沌沌。半梦半醒中,「女童」耳边回响着最后一次见面时,女人轻柔的话语。 「谢谢你帮我拿东西哦。」阿笠博士举着一把大黑伞,给自己还有俊秀的邻居挡雨。 濑川阳太拎着大袋的从超市採购来的物品,不怎么在意地开口道,「您太客气了,博士……欸?」 「怎么了?」 阿笠博士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咦?新一家门外怎么倒着一个小孩子?」 第78章 梳篦与极星 在阿笠博士和濑川阳太忙着照顾淋了雨发热的小孩子的时候, 相泽夏美正和松田阵平在草津野外的丛林里挖掘那支可以作为证物的黑枪。 三城温泉旅馆内。 「咦,相泽小姐去哪了?」毛利小五郎问。 「哦,她和小阵平有话要说。」萩原研二按照被吩咐的内容给二人打掩护。 「是吗?」江户川柯南道。 毛利兰犹豫着向外张望了一眼。 ——难道说, 那两个人…… 邻居濑川先生的脸在脑中闪过,年轻的高中女生有些纠结。 「唉, 都怪我……」小林建一沮丧地坐在房间的地板上。 「副队,别啊。」 「前辈, 不至于。」 「前辈,这也不是你的错。」 角地一郎郑重地开口。 ——谁说是他的错了! 机动队队员内藤治和草野大成一起瞪他。 小林一边往行李箱里收拾东西, 一边有气无力地说话:「本想着和相泽最后一次聚会, 能度过愉快的时光的, 没想到……」 「相泽只是走啦, 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警视厅本部离我们不远的。」草野大成道,「再说……」 他眼中划过锐利的闪光。 「只要那小子少来打扰她就行!」 「哼,那个死读书的小子!」 内藤治搭上好友的肩膀,充满奇怪的雄心勃勃,「本部的地理位置, 可和他的大学不顺路了,最好不要被我发现他作派依旧,狼子野心!」 见副队长还是打不起精神,队员们接着劝。 「没事,副队,改明你请我们去银座吃雪花和牛的话, 相信相泽也很愿意来的!」 「你们想得美!」 「队长, 你竟然随身携带工具箱?」 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丛林中的泥土土质松软,挖掘起来难度不大。按照记忆中的印象划定了位置后, 相泽夏美刚要伸手拨开贴地生长的草本植物,松田出声拦住了她。 「小心手。」 他掏出一把多用的小型户外铲。 于是有了相泽惊奇的问话。 「我们是拆弹手,工具很重要……噢,你以后就不是了。」 「但是我们是来泡温泉的啊……」 相泽话说到一半,就听到自家队长语调毫无起伏地道完了后半句。 ——生气了? 她试探着道:「让我来挖吧。」 「怎么,手头操作的技术,你也不信任我吗?」男人一手拨开多余的泥土,一手向下力度适中地戳着铲子。 「不瞒你说,我小时候就能拆手机了。」 第179页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萩原队长说过。他还说您拆下来了之后装不回去了,被他姐姐好一阵骂。」 松田停下动作望着相泽夏美,她正弯着一双美目沖他笑。 「萩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男人低下头去,又挥下一铲。 一个被双层密封塑胶袋包裹的牛皮纸袋很快出现在两人脚下。松田撇开上面的泥渍,递给相泽夏美,女孩打开层层缠绕的包裹,朝内看了看,对男人点点头。 将枪枝重新收起来,连同外面整个包装,女警麻利地把东西塞进临出门前特意带上的手袋内。 两个人又开始将地面恢复原状。 眼见基本看不出挖掘过的痕迹,相泽夏美站起身。 「可以了,队长,你觉得呢?」 松田眨了眨眼表示肯定。相泽便从包里拿出清洁用的湿巾给他擦手。鑑于三城霞叙述的当地警务系统的特殊内情,二人决心保持低调,将此事直接汇报至派发任务的松本管理官,至于三城太久郎的案子,则先对本地刑警按下不表。 两名警官收拾过后,互相打量彼此,没发现外表有什么破绽,这才放心地朝温泉旅馆走去。 相泽夏美先行,松田阵平错了两步跟在她身后,这期间,他一直沉默不语。 「停一停。」 「嗯?」 女孩转过脸,松田跨了一大步向前。 「这里。」 他从她腰间拎起一截浅黄色编绳,这是浴衣腰带的装饰绑绳。 「染了其他颜色。」松田道。 泥土和一部分植物的汁液在黄色的绳索上印出了不算起眼的污渍,如若有人仔细观察,这多少也算破绽。 「我把它折进去好了。」相泽道,说着她就将垂落的绑绳扭了一圈,预备扎进腰带。 「不够自然。」 松田退后看了看,他一只手压在自己的肩上,摇了摇头。 「别动。」 他伸手凑上前去。 相泽夏美习惯性地想要后仰,因这句话生生止住了动作。修长的手指越过她的眼帘,在她没感觉到什么的时候,松田已经从她发上轻巧地摘下了一个金色的花鸟梳篦,那是为了搭配和服而佩戴的发饰,旁边并列着几个见水融化的浴盐球。 「用这个。」 「嗯。」 相泽将梳状的发饰当作夹子,把绑绳别在腰带上。 「行了。」 她重新扬起脸,比她高一头的男人就那么垂眼静静看着她。 「不走吗?队长?」 她露出疑问的眼神。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别装傻,既然都能猜出她的心思,那也该知道我在问什么。」松田语气沉静。 乍一看他的面容依旧平和,实际上,拆弹队长早就快气炸了。 他凝视着素来聪慧的部下,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今天的状况是偶然还是…… 相泽早在他之前发现了凶手,对方的心理她也揣摩得相当准确。依照推理逻辑来讲,三城霞之所以随身携带毒物,是因为那是她初始计划的一部分。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是个秉性骄傲的犯人,那样的人,绝对无法容忍一件事,那就是不能掌控自己的结局。 「三城霞有寻死的心思,如果她想法稍微偏颇那么一点,对你下手也不是多意外的事……你怎么……」男人越说声音越高,在静谧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响亮。 意识到眼下的情形不太合适,松田阵平强压下嗓音。话语里兀自有压不住的怒气。 「你怎么敢的?」他用气音狠狠道。英俊的眉眼皱成了一团。 对于她过于冒险行径,松田阵平真的非常生气。 「我明白,你是因为她的经历,可是……」 「队长是后悔了吗?」相泽歪头道。 「什么?」 「后悔不该推我去当刑警……因为,那什么,正义啊,侦探啊,我好像没办法做得很好。」她道,「就像这一次,您也清楚,我是失职了。」 「那倒也不是……」 「有那么一瞬,我确实想过要放了她。」她轻声说,「第二案姑且不提,第一案,如果不是我,事情会完美地如她所想进行下去,符合朴素的善恶观,无论是姐姐还是妹妹的命运都得以解放。这样的话……」 她扬了扬手里的包裹。 「戳破一切有什么好处吗?仅仅是为了所谓『真相』?」 「你……」 「我也明白,法律的尊严不容侵犯,就像文明社会不支持同态复仇和血亲复仇……朴素的善恶不总是对的,我们要考虑到整体环境的稳定。」 她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伴着一个勉强的笑容。 「抱歉,队长,我失言了。」 原本,松田的生气更多与她在处事中不顾惜自身生命有关。她在一味和犯人进行心理上的拉锯战,还暴露了暗中调查员的身份。 他没想过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这是你之前不愿意去搜查一课的原因吗?」 须臾后,他说。 相泽讶异地看着他。 「不是。」 「不管是不是……」松田道,「你这样的想法,是很正常的。」 她眼中的不相信之意更甚。 第180页 ——啊,总觉得这是萩原的场合! 松田迅急组织着措辞。 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 「老闆娘做了十六种点心馅料。」他道。 「啊?」 「在她的父亲死后才开始的,原本这个旅馆的温泉馒头没有这么多样式……这不单只是为了掩护她要仿制的点心馅,也是她终于有心展望新生活的证明。」 「你从来都很聪明,这些也想到了吧?」 「嗯。」 「要揭开一切,意味着,你要熄灭她心中燃起的希望的火光。」 说到这里,松田阵平犹豫着抬手,掌心即将落在她发顶的时候,动作变成了轻轻戳了下她的肩膀。 「谁都会不忍的,这是人之常情。远远不到失格的地步。」 「……」 部下盯着他久久不言。 「怎么了?你想什么呢?」松田有点心慌。 ——嘴炮还得研二来。 「不管又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说句话啊?」 「队长还真是睿智啊。」 「讽刺我吗?」 「不,是真心的。」 他们走出了林子,旅馆的大门就在眼前。机动队的队员吵吵嚷嚷地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相泽。」松田唤道。 「还有事吗?队长?」 「你说过,是信任我的吧?」 「嗯。」 「你也很喜欢开车吧,赛车和机车都是。」 「是的。」 「那下一次……记住我的话。害怕踩油门是没办法赢的。所以,别害怕……别害怕拥抱你热爱的事物,不管那是谜题,还是正义。」 小林建一终于在队员们的打气下活了过来,正组织大家列队拍照。见到松田和相泽,他连忙喊道:「队长,快来,我们一起合影!」 「真是的,又不是春游的小学生。」 嘴上这么说,松田还是催着相泽一同过去,二人并排立在人群中央,身旁是笑眯眯的萩原研二。 「搞定了?」 「嗯。」 「真是漫长的旅程啊。」 随着「咔嚓」一声,众人的笑脸定格。 polestar pub. 舞台上,一袭明闪闪波光长裙的拉丁女歌手正轻摆着弧线优美的身躯,哼唱着蓝调。 「大哥,你喜欢这个女歌手吗?」 伏特加捏着酒杯道。 琴酒叼着烟一言不发。 一个眯眯眼的男服务生就在这时走上前来。 「这是那位小姐请二位的干马天尼,欢迎享用。」 「欸!想不到,那位美人也注意到了大哥啊!」伏特加憨笑道。 「你想干什么?贝尔摩德?」 金发绿眸的男人一只手摘下嘴边的香菸,将燃着的菸头干脆按进橄榄点缀的鸡尾酒中。 「……」 服务生摘下易容,精緻夺目的脸显露人前。 「无趣啊,琴……都说男人养了孩子,魅力值会下降百分之五十,我原来还不信,看你这样,是真的?」 第79章 英伦小果子 贝尔摩德是真的有些意外。 放在之前, 琴酒多半会用桌边放着的冰锥,字面意义上戳破她的伪装,现在只是眉眼冷淡地点出了她的身份而已。 「好久不见, 没想到这次会面是在日本哦。」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哇哦,上来就直入主题吗?」 「像你这么大名气的女明星,暴露真容没关系吗?」伏特加道。 贝尔摩德瞥了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没关系哦, 因为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场上的那位靓丽的美人歌星身上,不是吗?」 她还穿着服务生的黑马甲配白衬衫,金发散开后很好地遮住了过于单调的服装,反而因着美貌让这一身中性的打扮变得别有风情。 「我还以为你口味变了,原来不是嘛,琴。」 贝尔摩德说着, 用一种刻意的端详姿势去打量台上的女人。 「嗯,美艷的拉丁裔, 成熟, 性感, 曼妙,饱满……和你古板的英伦小果子一点也不一样。说起来,她去哪了?」 琴酒放在桌面下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那位先生让你来的?」他道。 迄今为止,贝尔摩德和切宁酒只见过一面, 是在几年前枡山瞳第一次通过「考核」, 被允许前往某个重要基地晋见boss的时候。说是会面, 年幼的女孩当时并没有机会真的面对面和boss交谈。正如他们的共识, 那位先生是个「慎重居士」。 那时候,枡山瞳是对着一台黑掉的屏幕和经过变声器处理的男声交流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枡山瞳的权限愈发升高, 可论起和boss的亲近,是不如地位特殊的贝尔摩德的。两个人主要活动区域也并不重合。 也正是那次晋见,琴酒推着切宁的轮椅,和贝尔摩德擦肩而过。 而少女当时对外展示的形象,是和琴酒如出一辙的冷酷寡言,打招呼时,开口是标准rp腔。 ——所以,「英伦」和「古板」可能是那次见面贝尔摩德提取出的信息。 当初,培养切宁酒是boss吩咐下来的保密程度极高的任务,琴酒不确定贝尔摩德知道多少内情。毕竟,如若她有心,那几年琴酒的任务频率和地点,也许会暴露什么也说不定。 第181页 其次,现在的贝尔摩德掌握的信息有变化吗?boss对切宁的再三调动……他是否有意派遣身为亲信的贝尔摩德前来监督?这点很难分辨,鑑于女明星本身就有极大的活动自由度。 「你不能只用问题来回答问题,琴,这可不够公平。」贝尔摩德道。 神秘主义者的作风向来如此。 关于自己的信息全是问号,依靠诈唬随口套取别人的情报毫无心理压力。 就像现在,贝尔摩德依旧笑吟吟的,「那个小可爱也不像是会全然沉寂的样子,你不会把她养成了你的翻版吧。那可真可惜。我记得她和你一样,有双漂亮的绿眼睛。」 「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琴酒道。 关于养育与否的事实,他自始至终闭口不谈。 ——这男人还是那么嘴严啊。 贝尔摩德并不沮丧,琴酒提起「寻找」的话题,她才露出今晚第一丝真实的神色。 一点焦虑出现在她的眼睛里,于话语中则丝毫未显。 「这个吗,只能说本尊还没找到。」 「大姐头,你究竟在找什么啊?」伏特加粗着嗓子问道。 女人沖他笑了笑。 「你问她有什么用,这女人神秘兮兮的,又不是第一天了。」琴酒道。 「哎呀。」贝尔摩德俯身把手臂搭在男人的肩膀上,「秘密才能让女人变得更美嘛。」 厉色自她眼眸中划过。 「对于使我不快的根源,我可是具有相当大的耐心哦。」 「对了,琴,上次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才会让那丫头自你手中逃掉?」 表面上这是一个转折,实际上,她说的还是同一件事。 对于开发了药物的宫野一家人,贝尔摩德始终怀有浓厚的「情感」。 与研究部门有所接触的琴酒也大致了解几分内情,唯有伏特加不明所以。 「情况我已经都汇报了。没什么好说的。」他道。 雪莉逃走后,上次和宫野明美的交易失败反倒成了一件好事。然而,他与药物科学家之前或多或少的接触,还是被一些人看见眼里,由此引发了一些议论,但琴酒并不在乎。 「唉,你可真是越来越无聊了。」贝尔摩德把手臂从男人肩膀上滑下来。 「本来想问你,要不要调一杯马天尼的……」 伏特加震惊地把喝到嘴里的酒吐了回去。 琴酒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可是现在的你,就像是下班回家后坐在车库发呆的可怜男人,既没有勇气上楼面对家庭的重担,又被一天的艰苦工作所打磨,于是唯一属于自己的时间只能是下班后,在车里坐着点菸的那几分钟。」 ——大哥有那么疲惫吗? 伏特加把酒杯推到一旁,偷偷观察。 「好啦,言归正传,我手头有一个任务,可能需要你适当配合。」 「可以。」 不提敏感的话题,单论组织行动任务上的配合,两个人确实称得上一对关系良好的合作伙伴。 目的达到了一半,金发女人起身离开。走了两步,她又饶有兴致地回过头来。 「我可不是刻意要打听,不过,尽管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我还记得你那颗古板的小果子,有一张不错的脸,如果真的见到,我会认出来,也不是奇怪的事情哦。」 ——boss给了她一定允许,不然贝尔摩德不会触碰这条红线的。而枡山瞳,单是成为受害者就上报纸上了两次。作为枡山集团的继承人,随着成年,迟早要被媒体更多地曝光。贝尔摩德刚回日本一时半会可能看不到,长远来看,与切宁有一面之缘的她,分析出枡山瞳的现实身份是预料中的事。而琴酒不予回答的,是他和切宁的关系,以及切宁的地位。后者,贝尔摩德只能从boss口中得出,而不能在他口中暴露。 所以,对于女人的花样比喻,琴酒最终只冷哼了一声。 女明星娉娉婷婷地离开了。 琴酒面无表情地招手,让人又换了一轮酒。 女歌手还在尽职地演唱,歌声优美动听,却只让他感到了烦躁。 「噗嗤。」伏特加突然笑了出来。 面对大哥刀子般的眼风,他连忙敛了笑意,可是说话时嗓子里还有笑音。 「大哥你记得吗?小时候,刚开始的时候,小瞳确实每天肃着脸,可严肃了,就跟那时大哥你……」 他咽下后半句。 ——跟大哥现在的脸也一模一样。 入学季是各大高校的重要时间段,同时,新生入学对于很多家庭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仪式。满怀对未来展望的新鲜大学生们在参与过中规中矩的入学典礼后,来到了更为轻松的环节。 校园里布置得如同文化祭来临,各式各样的社团都在热情地招新。 东都大学也不例外。 ——我认为,这个番,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算是属于我们的。 [濑川阳太]道,他这日正好需要来研究室。目前正抱着大部头,在导师的要求下研读。身处研究生区域的他,隐约能听到前院广场传来的笑声和时不时的欢呼声。 fbi今天也在假装研究生。 ——为什么这么说? [相泽夏美]正在写案件报告。由于无聊,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 ——你看,你是东都大学法学毕业的,我是东都大学亚太文化研究的,现在本体也是了。 第182页 玛克酒手腕翻转,一张印花的米黄色信笺出现在眼前。 【东都大学商学院录取通知书】 ——这专业可真无聊啊。 他道。 ——我不记得我有勤恳的属性点。 枡山瞳撇撇嘴。 ——学点已经会的得了。 ——总之,如果说我的上司是靠着亲缘关系发展本番的话,我们完全可以靠着学弟妹关系!东都大学结社!来自红黑的神秘力量! ——[阳太]疯了吗?周期性的中二病是怎么回事? [相泽]诚恳发问。 ——夏美,你不要扫兴啊。我还想着要不要去前院广场支持下本体呢。 ——支持什么? ——别人都有家人来送大学生进学吧,本体身边只有冷硬的玛克酒,至少能吓退三轮靠近她三米内的同学吧。 「同学,了解一下我们社团吧!」 额头上绑着红色钵卷的男生热情洋溢地沖了过来,满怀勇气道。 ——是真的满怀勇气,刚才玛克酒亲眼看到他在来之前给自己打气呢。 女孩面容清冷而秀美,举止优雅,由于刚参加了开学典礼,身着正式的西装,更显得有一种疏离的美人韵味。 来招新的大二男生想。 ——这个漂亮后辈,好像是会在博物馆里欣赏到的那种矜贵的空灵气质的上好古画哦。 「好,拿给我看。」男声道。 ——可惜,正如珍贵名画会被层层保护起来,漂亮后辈身后也跟着一个守护者。倒也难怪啦。 男生的视线自以为不显眼地扫过女孩的腿。 等他扬起视线,眼前两个人都盯着他,面上是礼貌的,但会让他想后退一步的标准微笑。 「那个,总之,歌牌部欢迎你!」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一般和体育竞技沾边的,如自行车部,弓道部,都抱着不要上来触碰她的伤心事的念头避开了。但是如象棋、围棋、吹奏部这种,就热情多了,仿佛单看她的脸,就断定她必备此类才艺。一些摄影、科学、推理相关的社团也来招人。 「宿主,您要试试推理社吗?」系统道。 「不,我最近脑力活动太多了,绝不做白工。」 顺手捞了把龙舌兰后,双方指数是这样的。 「红方指数150%,黑方指数130%。」 和松田阵平抓到了组织黑警的小辫子后,指数又变成了:「红方指数150%,黑方指数120%。」 为此,枡山瞳每日盯着组织中层以上成员的动态,常常及时出手相助。 「……要么说,黑暗世界的人就是没有良心,如果不是在组织里,我怎么也能得到好多面锦旗了吧,上书『热心助人切宁酒』『及时雨切宁』等等。」 不,被您突然一个邮件或者变声电话联繫上的大家都很害怕啊!哪怕任务是做成了,也会觉得您是个深不可测的可怕人物啊![ta到底怎么知道我的麻烦的?][ta想对我做些什么?] 「一群菜鸡,我需要他们做什么?一个主线角色都没有,只能绕着弯……」 「宿主,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不採取更有效的手段呢?」 枡山瞳又接下一张玛克转递过来的宣传页,漫不经心道:「什么手段?」 「比如,您可以杀掉红方一个角色啊,这样的话,数值立刻会降下来的吧。」 「啊,干掉工藤新一吗?」 「那样是不行的!主角不可以!」系统的电子音都着急了。 「……那你说什么呢,你数数人头,本来一共也没多少人,红方的人多也是相对来说的……这个世界,红黑势力能被看到的都不多,最不缺的反而是思路清奇的杀人犯。他们才是撑起这一千多集的中流砥柱。算了,不如把我的锦旗送给他们好了……」 「或者!我来成立个社团!为我组织,从全国第一名的大学里挖掘新鲜血液。怎么样?据说东都大学是所有高校中历年毕业生政坛精英比例最高的大学……想必能当好政治家,也能做好极道成员吧!」 「……」 「同学,来看看我们的欢呼同盟社团吧!」 「谢……」 什么玩意? 连枡山瞳也差点没维持住脸色的平静,而对面人见怪不怪,甚至还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欢呼同盟社!我们的主题,就是研发各种欢呼的方式,到目前为止,已经开发出一千多种不一样的了。除了最常见的那些,像这个……」 男声双手微拢,越过头顶,然后下沉腰部,扎了个马步。 「哟呵——万岁!」 「呃……很精彩。」 枡山瞳向后仰了仰,朗内尔适时扶住她的肩膀。 「还有这个,我今早坐电车的时候想出来的……万岁万岁万岁,用心向你万岁!」 他圆弧状舞动了起来,最后比了一个心。 朗内尔把枡山瞳的轮椅向后缓慢地拉了半米。 「你还可以和你身后的这位大哥一起参加哦!相信你们组合一定会摆出不得了的欢呼造型!」 「谢谢。」 组织干部切宁酒抿唇呈出一个温润的笑。 男生瞄见她的表情,自觉说服有望,于是在奉上一张宣传页后,开心地离开了。 枡山瞳也自觉今日承受的精彩够多了,她联动玛克意识,向校外移动。 第183页 这一次选用的豪车是枡山自家的品牌,在入学式的今天也不会太显眼。 远远的,两双眼睛都留意到了轮胎下沉的弧度。 【重量推算】【车里有人】 两条标籤在虚拟的视线框中弹出。 ——玛克,你说,居然有这么不讲究的小偷吗?趁着开学日,跑到名牌学府门口偷盗,至少为国家的未来想一想嘛。 枡山瞳抱怨着,黑发男人一手牢牢持着轮椅,一手在腰间按了按,确认武器。 又靠近了几米,朗内尔按下车钥匙上的按键。 「滴滴」,形同虚设的门锁打开了。 ——我们家牌子的车锁技术不行啊,要记得加大研发力度。 还有空想着这个的集团掌门人稳稳地呆在轮椅上,玛克酒越上前去俯身,然后微微一顿。 枡山瞳整个躯体随即放松。概因透过[玛克]的眼睛,她看到的是熟悉的一张脸……和不太熟悉的头发。 同样是金色,灿金色和铂金色是有区别的! 朗内尔回身把女孩抱进车厢,和琴酒并排而坐。 top killer还没开口,就见扭过来的小脸热泪盈眶。 「大哥!你改行去当程式设计师了吗?你头发怎么了?为什么要扎起来?我们不是【迷人金发披散同盟社】的成员吗?」 一些字眼飘过琴酒的大脑。 贝尔摩德:「……古板英伦小果子……养成你的翻版……」 伏特加:「……肃着脸……和大哥你一模一样……」 见了鬼的一模一样! 第80章 利刃已出鞘 琴酒瞥了女孩一眼, 沉着脸没搭腔。 枡山瞳一点不憷。她眨巴眨巴眼睛,上下扫视大哥今天堪称异常的装扮。 ——夭寿啦!琴酒不仅退出了他们的金发披散同盟, 还换掉了他的经典浴衣款长大衣! 褪成铂金色的长发被男人高束在脑后,配上诺福克款的深蓝色西装和同色丝质衬衫,精緻的袖扣,雕花的布洛克鞋,他简直可以直接登上t台走秀,或者摇身一变成为机场街拍的主角。 「看什么?」 琴酒直视前方,头也不回道。 「玛克,开车。」 朗内尔嘴角略微弯了弯。 因为枡山瞳的笑意太过强烈,甚至透过共享的意识传了过来。 琴酒感受着身侧强烈的视线,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车子刚开到离校门口一千米不到的地方, 旁边的清脆少女声又响起来了。 「大哥, 难道说你有了第二春吗?」 男人额头青筋跳了跳。 「接下来是不是那种场景,就那个啊那个……」她嘴上叨叨着, 两只手也不闲着。 枡山瞳把自己西装的平驳领竖了起来, 又将原本全部披在身后的金色长发捞了两把到胸前, 脸侧也压上几缕, 最后,她两个手掌的指尖对在一起,贴在额头上搭了个「小棚子」,假装那是一顶遮住眉毛的帽子。 活脱脱一个top killer过往的标准日常形象。 「咳咳。」她模仿着低沉的男声, 「切宁,这是你大嫂,你要叫她大姐头。」 「我很抱歉地通知你,很快, 你就不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了。」 「……」 贝尔摩德那个女人有关停车场的比喻在琴酒的记忆里重现。 ——这该死的既视感! 「哈哈哈哈!」枡山瞳连手也没放下,笑得前仰后合。直到脸颊的肌肤挨上一块凉飕飕的东西,随之而来的还有飘入鼻尖的金属味道……其实就是武器保养的枪油味。 一把银色的伯莱塔92f抵在她腮边,在女孩尚存的婴儿肥上怼出一个小小的肉窝。 「少说点废话。」琴酒道。 他不知何时单手拨开了西装前扣,拔出了枪。 枡山瞳没管这个,相反,接下来她身体转动的幅度更大了,白皙的脸蛋也随之被挤压得更厉害。 「大多,你肿的生气啦?」 她大着舌头说话,一看就是故意的,连脑袋上用手搭起来的小棚子都没撤下……掌心下是一双灵动的眼睛,里面写满了「不怕事大」。 枡山瞳笑眯眯地盯着琴酒腰侧露出来的半圆形黑色皮革袋,显然那是一只枪套。 琴酒睨了她一眼,收回了枪。 整个过程中,那双绿眼睛就跟着他的动作骨碌碌地转,唇角的弧度一点没变。 「爱尔兰。」 场面重归正常后,琴酒报出一个名字。 「哈?」 枡山瞳一副迷茫的模样。 与此同时,她心里飞快地滚过各种信息,有来自「前世」的,也有来自「现世」的。 【白人男性】【皮斯可的义子】【曾冒充松本管理官】【活动区域:北美】【最近一次任务:k876】…… 「你知道他?」虽说是问句,琴酒语气里有八分肯定。 ——再说她装得也太不走心了。 男人话音刚落,枡山瞳迅速收起面上的困惑。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哥啊,对哦,我谁都知道。」她笑着说,「爱尔兰,43岁,情报组成员,也出行动外勤,父亲是德国后裔,母亲是爱尔兰人,欸,难道因为这个,他才叫爱尔兰吗……这么说的话,我应该叫……」 「咚咚。」 琴酒屈起指节敲了两下车窗。 第184页 枡山瞳的跑题趋势立刻止住了。 「……他在纽约军事学院就读过噢!是不是很神奇?本来这样典型的精英不该和常年在霓虹的爷爷有什么交集的,说来话长,那一年……」 「咚咚。」 「……这样那样,他就成为了爷爷的义子!啊,糟糕了!」 「怎么?」 琴酒以为她真的想到了什么严重的事。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当年,如果你杀掉我爷爷的话,爱尔兰一定会很讨厌你的,没准还会背叛……」 这两个字让琴酒眸光闪了闪,然而他未置一词。 「所以,他来日本干什么?」 「不管他做什么,与你无关。」琴酒道。 「他的任务你离远点。」 「为什么?」枡山瞳道。 「你最近出手很频繁。」金发男人答非所问。 枡山瞳眼中的笑意消失了,她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对她来说,读懂潜台词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频繁对组织成员「出手相助」会引来猜忌在她的意料之中,也是她权衡利弊后能接受的后果,而琴酒这句话相当于在说…… ——既然被忌惮了,在敏感的事务上,还不更低调点? 「有消息称,他近日见过一次皮斯可。」 枡山瞳缓慢地说道。 琴酒没有注意到她更早前的停顿。 男人皱起眉头,语气里微带了些讶异。 「那你就更不该管他的任务了。」 「……」 这下,失言的换成了枡山瞳。 琴酒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女孩正睁大眼望着他。 两双绿眼睛干巴巴对视了五秒钟。 「总之,注意分寸,切宁酒。」 「要我帮忙抓雪莉吗?」枡山瞳突然道。 金发男人向来冰冷的瞳孔微缩。 「她的事你了解多少?」 「噢,差不多都了解啦。讨厌的fbi狐狸啦,感人泪下的爱情故事啦,动人的姐妹情谊啦,还有大哥你莫名的执着啦……」 「实验室的事,你也离远点。」没等她碎碎念完,琴酒不耐烦道。 「不要插手别人的猎物。」 「……cia呢?」 「什么?」 「大哥你觉得他们讨厌吗?我能把关东的『the pany』(cia代称)掀给你看哦?」 「你不是最近在收拢和东会吗?」琴酒挑眉道。 和东会是霓虹一大合法暴力团体,无论在政经界还是在地头都存在感十足,也是切宁当下的任务目标,兵不血刃地为组织吞下对方百年的积累。 「没碍着你的话,少做多余的事。」 如果不听这句话的前情,还以为是大人在教孩子不要拿小木棍戳蚁窝。 枡山瞳不说话了。 男人再看,她夸张地耷拉着嘴角。 「……都这样了还不让人用家长打比方吗?出现不到半小时,先说『不让干这个』,又说『不让干那个』……」 她话里主语缺失,但表达的效果很到位。 「难道来找我,就是连发警告信的吗?」 「我又聪明又能干却要被ban吗?上哪里说理去啊。」 「你非要做的话,随你。」 她一连串花样百出的抱怨说完,琴酒平静道。 「……我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不就是不让我插手吗?我可是新晋的名牌大学生,广阔天地,大有所为,欸,大哥,你不知道,我刚才还在跟玛克酒说要成立一个自己的社团呢!就叫……神秘组织管培生预备役社团!」 「玛克,前面拐角处,停下。」金发男人道。 女孩的话头立马截住了。 东京都西郊,保时捷356a停在不远处。 「就这么走啦?」 男人下车后,枡山瞳扒着车窗探出脑袋。 「来都来了,大哥,你不要和我跟玛克吃个饭啊什么的吗?」 「……」 琴酒没作声,他的手伸向腰间。 「请您吃饭也要拿枪瞄我吗?好没天理。」 ……男人把枪套摘下来,连同内里的伯莱塔92f递给她。 纵然早就猜到了,枡山瞳还是胃里抽紧了。 方才,银色的枪口触碰到脸颊的时候,她脑海中首先弹出的标籤是【质感不对】【弹药未填装】【结论:空枪】。 其次是鼻尖的味道。 【火药味:无】【枪油味:有】 视线观察。 【磨损:无】 ——毫无疑问,那是一把新枪。 「哈,哈哈,这是什么呀,难不成是升学礼吗?」 琴酒望着她嬉皮笑脸的模样,想到之前等在大学门口的时候,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她逐渐靠近……那个形象,明明是优雅而娴静的大小姐。 前后对比令他一阵头痛。 「behave(规矩点).」 落下一个单词,男模一样的top killer非常潇洒地离开了。 保时捷在他们身后甩尾离去。 枡山瞳沉默了半分钟。 「你看到了吗?玛克!他竟然ooc!」 她难以置信道。 「我们可是黑暗组织啊!萦绕在城市背后的阴影……冷酷无情的操盘手和大魔王欸!」 「他那是什么行为!」 她捏着枪套使劲晃来晃去,破空声忽忽作响。 第185页 一丝鲜艷的颜色划过眼前。 枡山瞳把皮制枪套翻过来,才发现这个装武器的工具是由两块皮革拼制而成的,大面积是黑色,而用于固定位置的那块弧状的扣环皮革,则是粉色的。 「这又是什么东西!」 她气呼呼的,作势要把枪摔到座位上。 「宿主?」系统道。 「我知道我知道,枪械很精密,一摔容易出问题。」 枡山瞳将物品纳回怀中。 「您还好吗?」 「啊?我没事啊。」 「但是您一直捂着腹部……」 「太忙了,没吃午饭的我胃疼。」枡山瞳面不改色。 十九世纪后期。 「塞西利娅,今日的拉丁文作业完成了吗?」 金发红瞳的数学教授温和道。 「完成了。」 女童站在深红色的落地书柜旁,怀抱着一本厚实的书,她踩在丝绒质地的脚凳上,试图伸手去拨开那铜鎏金人像造型的橱窗把手。在一般孩子身上会显得慌乱的动作,她做起来不紧不慢。 威廉.莫里亚蒂自觉好笑。 年轻男人走上前去,把小小的孩童抱了下来。 他轻而易举把那本拉丁文的叙事诗塞回原位,走到书桌前,拿起写满稚嫩字迹的纸张。 「做得真不错。」 读毕,他夸奖道。 女童始终规规矩矩地双手搭在身前。 艾琳和路易斯一边商量着什么事,一边走了进来,刚巧碰见这场师生常规活动的尾声。 「西西将来可以去上大学哦!」 前任女演员笑道。 「没错。」路易斯推了下眼镜,「也许可以去哥哥毕业的剑桥大学呢。」 「到时候,我们就一起送你去参加开学典礼吧!」 艾琳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脸。 「但是,我只能去『女王学院』吧。」一直板着脸的女童难得变换了神情。 「大学不对女孩子开放的,现有的女子学院只培育教师,没有其他专业领域,更不会颁发学位。」她蹙眉道。 艾琳怔了怔。 「很快就可以了哦。」这时,威廉起身笑道。 他把桌角的数学书塞到她手中。 「剑桥已经预备开放女子考试资格了。」 「樊篱一旦撕开一个裂口,就像是黎明前黑暗中亮起了第一道曙光,整个天空很快都会被点亮,所有束缚也会被毫不留情地扯开。」 老师耀眼的金发与窗外照进的日光交融,灼灼到刺眼。 「就算没有……塞西利娅,你的天赋是上苍的恩赐,冲破阻力的利刃,就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宿主,宿主?」 「哎你不要一直喊我,我在考虑重要的事情呢。」 「您在想什么?」 「人生最重大的议题。」 「那是什么?」 「一会儿去哪里吃饭。」 朗内尔踩下油门。 枡山瞳把胸前因闹了一场而变得乱糟糟的长发拨至身后。 ——金色啊。 这可真是令人厌恶的愚钝和胆怯。 非要亲眼见到才能辨别吗? 灿金色和铂金色,是不一样的金。 第81章 要守卫的珍宝 「系统, 查询指数。」 「红方指数150%,黑方指数135%。」 「这还是冒着大不韪打造出[乐于助人切宁酒][与人为善切宁酒]招牌之后的结果啊。」枡山瞳道,「还有, 雪莉叛变, 你竟然没有扣分?也是主角团队的固定剧情吗?」 「……是的, 宿主。」 「呵……真有趣啊。」 正当系统以为枡山瞳接下来会再追问几句的时候,她若无其事地换了对话主题。 「下一步,就是贝尔摩德的追杀主场了。她来霓虹的首要动机可不是我。」 枡山瞳自言自语道。 「目前会影响到这部分剧情的因素不多,之后进展多半会维持原状。」 「而她马上就会学会放水了,在遇见『天使』之后……唉, 我们大哥真艰难啊。」 「希望爱尔兰争气点,不知道大哥喜欢卡尔瓦多斯吗?可以和科恩达成连连看的好朋友……」 思维宫殿。 枡山瞳开始梳理任务。 【待办事项一/类别:救火队员】 ——上次是相泽救了龙舌兰,这次换玛克去应急捞人吧。好歹那也是个有名有姓……不,是有代号的组织成员。 【待办事项二/类别:摸鱼专家】 在[濑川阳太]先后完成「在国际期刊发表三篇英文论文」, 「从事fbi在日办事处基础设施建设」等多项任务后, fbi剧情终于有了新进展。一位很有牌面的人物出现了。 赤井秀一, 在宫野明美加入证人保护计划后,他从美国回归。 银色子弹即将与千面魔女对决。 ——应该也有一部分因素是寻找恋人的妹妹, 雪莉。 ——无利可图, 暂定见机行事。 【待办事项三/类别:集团商业】 ——必须为自家品牌寻找新的车锁供应商了!琴酒大哥侵入得也太容易了吧!撬了门锁, 衣服上褶皱都没出现一条! 【待办事项四/类别:生物医药】 【gbf7479样品:已到手/确认】 枡山瞳再次同步了[佐久间佑穗]的最新联网搜索结果,对比脑中已有的人名列表。 第186页 这是一项早些时候开始进行的长期性工作:以全球为范围, 搜索满足以下条件的科学家。 【才华横溢】【独立开发能力:强】【官方关註:低】【组织关註:低】 迄今为止,获得的名单不尽如人意。 ——明明[佐久间]「自己」都登上了组织的软体工程师名单,找个专业领域不同的同行这么困难吗? ——哎,持续搜索吧……实在不行的话…… 枡山瞳把「备註」标在任务下面。 【学习琴酒】 即从组织内部挖墙脚,豢养只属于自己的药物化学科学家。 想到这里, gbf7479,这行字在枡山瞳眼前的虚拟面板上放大,变形,然后每个字母和数字都变了颜色,像是俗气无比的灯箱。 思维宫殿主人的烦躁,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发誓它超越了aptx4869,在我心中成为最讨厌的一款药物,没有之一。」 决议已下,枡山瞳在共享意识里和各个身份沟通。 轮到fbi的时候。 ——濑川……利用权限进入fbi系统内部搜索,着重查看北美是否有合适的科学家。 ——没问题。 ——对了,波本还没来应聘吗? ——嗯,咖啡馆都开了第二家连锁了。 除了学业外,副业也很红火的fbi道。 ——他是不是还有个侦探的工作,就没有侦探事务所之类的吗? 枡山瞳道。 ——新的收益别再用来开第三家咖啡店了,买下来他的地盘,然后涨他的房租!别以为上次顺手帮他守卫国家不要利息……等他来打工的时候,绝不许他把三明治的做法免费交给别人! ——……呃,我该说什么呢?这决定真威风? 被讨论的主人公正在接待客户。 「这位小姐,请您冷静。」 委託人是掩面哭着进场的,放下捂着脸的手指后,年轻的小姐顿时因为面前人的帅气暂缓了眼泪。 安室透的笑容完美无缺。 他很耐心地开口道:「请问您有什么困难?」 「是这样的。」提到伤心事,女孩子的哭腔又扬了起来,「他,我怀疑他背叛了我……我需要您帮我找出那个人!拜託了!」 「好的。那么具体的详情,还请您来这边仔细说一下……」 听完了一段曲折的爱情故事,又轻言细语地安慰了伤心欲绝的女士,送走委託人的男人一边收拾桌面上的用过的茶杯,一边嘆道。 「这是……这个月第八起捉姦的任务了啊……」 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想起最近进入日本的某个存在感很强的女人。 拉下闸门,把玻璃窗上的营业告示牌翻了个面,安室透在通讯上按下一串数字。 「嗨,波本。」成熟女音在另一头响起。 「好久不见,怎么有空想起来找我?」 「如你所说,好久不见。」安室透轻笑一声。 「听闻你和我一样从大洋彼岸『归来』,有那么点好奇,这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吧。」 「当然。」 「有空出来喝一杯?」 「天哪,可算有一个懂点风情的男人了。」女声发出一句感嘆。 安室透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对比。 「所以,有那么个不解风情的他?」 「关于我的事情,你知道的够多了,波本。」电话那头的贝尔摩德似笑非笑,「聪明的套话。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本来我的回覆会是这个。」 「那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是时间啊,真是不可思议,我既讨厌它,又不得不承认,它会改变一个人。」 ——她的语气很熟稔,是在说谁? 安室透在心中紧急分析着,嘴上保持着轻松随意的聊天氛围。 「有人喜欢说,时间就是金钱。」 「嗯,说这话的主人我也知道,不感兴趣,无法苟同……对我来说,时间就宛如一把刀,会将人塑刻得陌生,几近不识。」她笑道,「而我多少,也算了解他的过去呢。」 「你在说谁?」 「嘘!你就当我在说故事吧……波本,你见过血与火里走出来的战士吗?」 「退役的海军陆战队?」 「嘛,可以那么说。」贝尔摩德道,「我还记得那时候,他才5英尺9寸,只比我高一点……」 女人说着,眼前浮现起一个长发的少年人模样,彼时,单手拎着m16a4从战场归来的还不是冷厉的男人,非要说的话,那是个锋利如刀的大男孩。即使身着宽大的迷彩,仍能看出身躯的稚嫩和单薄。 要做到行动组的一把手,在真实的硝烟里打滚是最基础不过的操作。否则,怎么会有后来恶魔般的恐怖声名? 「像那种人,我以为他们一辈子都是[进攻第一,防守最后]呢。」 战场给他们留下的痕迹,是逃避无用。毁灭所有敌手,就是生存的唯一法则。 「……没想到真有一日,我会见到他滴水不漏的守卫姿态……无趣地保护着一个人的秘密。」 ——有过军旅经历,年龄不会很小,近期在日本活动,否则贝尔摩德不会直到今天才有这番感想……有身为保护者的一面…… 而说到保护者,安室透思绪里冒出的第一个代号,就是【玛克】。 第187页 「我猜,他守卫的treasure(珍宝)是个女孩?」 「嗯哼。」贝尔摩德认可道,「这是最常见不过的走向了吧,浪漫主义,不然就会是个恐怖故事了,看过两部以上电影的人都猜得出来。因此也不算是我向你透露的。」 「脆弱的女孩?」 「某种意义上确实如此。」 「我见过她?」 「这个问题越线了,波本。」 「好吧。」男人退了一步,「她有某种天赐的礼物?」 「绝妙的天赋吗?的确。」 两名情报专家你来我往,对于神秘主义者来说,话术试探是他们的特长,同时也是他们的乐趣。 「你今天表现得不怎么样。」 贝尔摩德饶有兴致地下了结论。 「即使身在黑暗中,也不意味着我们这样的人会失去品鑑的眼光,或者降低审美的要求……谁会费心呵护一朵平平无奇的花朵?」 说到这儿,另一个少女的形象闯入她的脑海。 和琴的不同,那是天使般圣洁的,开在阳光下的,纤尘不染的鲜花。 美艷的女明星突然觉得口中的话语变得无滋无味起来。 「那是必然的吧。」 她听到波本深以为然的贊同。 「比起明与暗,更重要的是盛放得足够漂亮,惹人注目。」 「嘶……」 「贝尔摩德?」 「我忽然被你们惊人的一致性吓到了呢。」 ——这女人,是想说劣根性吧! 「呵呵。」安室透笑了两声。 察觉出贝尔摩德转移话题的意思,他贴心道:「你来这里的任务,需要我搭把手吗?」 「谢谢,但是不必了。」 「好,有需要的话随时联繫。」 「我的荣幸。再见,波本。」 「再见。」 黄昏时分,天空中的云霞染出了大片的红。 挂掉电话的男人重新把事务所的大门敞开。 ——今天就到此结束吧。 他想。 安室透来到室外给场地上锁。 他的侦探身份只是个由头,因而在事务所选址的时候,有意避开了热门的地带,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当然,表面上是有个说得过去的原因的——没有名气的侦探,收入过于微薄。 ——也不知道都这么偏僻了,捉姦的生意还那么好是怎么回事? 怀着真诚的疑问,男人躬身去按金属的锁环。这一动作让道路狭窄的小巷变得空间更不宽裕了。 叮铃铃。 自行车的铃声传来。 安室透循声望去,一个身穿紧身运动衣的白人男性从一辆银色的山地自行车上急急跃下,面上带着歉意。于是,私家侦探侧身为对方腾出位置。 「sorry.」 擦身而过时,骑车的男性嘴里也道了句抱歉。 ——是典型的英国口音。 安室透猛然回过头去。 这日下午在思绪里出现过的关键词组合起来。 [玛克] [珍宝似的女孩] [贝尔摩德的关键词] [sorry]…… ——难道说,贝尔摩德的那句提醒,指的是对方的国籍? 玛克背后的那个人,让朗姆色变,视为心腹大患的那个人,会是英国人吗? 第82章 快乐重逢时刻 放下手机, 贝尔摩德端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 「雪莉啊。」 她喃喃道。 「说起来,还有另一个科学家也该联繫了呢。等忙完这阵子……」 毛利侦探事务所。 「这是谁?怎么这样子啊?」 「怎么了?」 「你看嘛,爸爸。」 心情由晴转阴的高中女生把刚刚从信箱中拿到的信封转过来, 给办公桌前叼烟读报纸的男人看。 只见黑色的信封上,用白色笔迹写着:「毛利小五郎亲启」。 「这也太不吉利了。」毛利兰道。 关注这场对话的小学生从沙发边上跑过来,踮起脚尖打量桌上的信笺。 毛利小五郎倒不是很在意, 他粗鲁地撕开信封, 一张支票掉了出来。 「两百万元。」柯南念道。 「这么高的金额?」毛利兰有点吃惊。 「啊, 这么说来,这封信八成也是什么邀请函的新花样嘛。」毛利侦探把印着金色暗纹的信纸展开,逐字逐句阅读。 「……邀请阁下到府小酌。我就说是邀请函吧!」 「果然,您也收到了呢!」一个男声道。 「濑川先生, 是你啊?」毛利兰回首笑道,「您又送小哀过来玩吗?」 立在门口的是一大一小, 小女孩和柯南一个年纪, 五官标緻的小脸很严肃。 「都说了不用送了, 博士家离这里很近。」 「可爱的孩子要格外注意安全啊, 否则会被人拐走的。」濑川阳太拍拍她的肩膀。 ——这个大人是认真的吗? 灰原哀的眼神对上柯南。 「呵呵。」 江户川柯南口中傻笑了两声。 ——他也是熟悉后才了解, 濑川先生偶尔真的有点冷幽默和恶趣味。 「吶, 濑川哥哥, 你说『也』,还有谁收到了?」 「夏美咯。」 「欸?」毛利小五郎顿时情绪高涨,「难道相泽小姐也会去吗?」 第188页 「很遗憾,她工作太忙了。」濑川摇摇头。 柯南就见大叔的气势瞬间落了回去。 「不对啊, 叔叔是侦探,相泽姐姐也是侦探,发出邀请函的主人需要这么多侦探吗?」 「也许是想组织侦探聚会呢。」濑川阳太耸耸肩, 把胳膊上挂着的书包递过来,「小哀就拜託你们了。博士今天有约,我也需要去学校。」 「今天不是祝日假期吗?濑川先生您不放假?」 「是啊,研究生做任务的时候是需要持续进行的,严格按照日历放假的,大概只有学部生了吧。」 「呃……」 学部生,也就是新晋大学生迟疑着。 「不许说不去!」 「我还一句话都没讲。」 「……我能看出来。」高中男生咬牙切齿。 「是这样……」 「你敢说因为上大学变得很忙之类的话,就死定了。」 「不是的。我真的有事。」金发绿眸的女孩很诚恳,「而且……」 「而且什么?」白马探不由跟着认真起来。 「而且我不想和处女座的人出门玩推理游戏。」 「华生,咬她!」高中男生指挥肩上的老鹰。 「哎哎哎,你认真的吗?」 名为「华生」的褐羽大鸟压根没动,只咕咕叫了两声,豆子眼转来转去,鄙视着两个幼稚的人类。 「这不是游戏!我可是特意为他回国的!」把黑纸白字的信笺放在女孩面前,白马探接着道,「你就对他不感兴趣吗?看这里!」 男生手指点着落款。 「神的弃之不顾的儿子的幻影,翻译过来,就是……」 「k the phantom thief.」枡山瞳接话,「怪盗基德。」 高中男生眼中泛起喜悦和兴奋。 「我就知道你猜得出来,怎么样,过往发生过惨剧的老旧古堡,名气十足的邪恶大盗,听着就……」 「就像是大家都会死在那里的『暴风雪山庄』。」 「枡山!」 「好啦好啦。」枡山瞳道,「我不是不愿意去,是……朗内尔最近有事,如果出门,他没法照顾我,而我的身体,你也知道。」 她抚了抚盖在双腿上的针织薄毯。 朗内尔迈步走了过来,在钴蓝色的瓷杯中添上热气腾腾的红茶。 「宿主,您这个藉口真是百年不厌啊。」 「嗯,还常用常新。」 「你上次不是说,医生说法是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吗?」 「嗯……是。」 「那到时候我来照顾你。」男生一锤定音。 面对女孩稍显讶异的目光,白马探突然觉得有点脸热,但在她面前,高中生侦探是绝不肯认输的。 「反正……」他扯了下衬衫的领口,「这次旅行一共两日而已。身为绅士,我会帮助你的。」 白马探起身向招待自己黑发男人彬彬有礼地致谢,然后拎起外套离开了。 「玛克。」 「大小姐。」 「是我的错觉还是最近大家转身的姿势都异常潇洒?」 「他们也没有都很潇洒吧。」 朗内尔将枡山瞳从沙发上抱起来,半小时后,她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参加。枡山瞳自己揽着[自己]的脖颈,经过会客厅墙壁某处的时候,熟练地越过对方的肩膀按铃,呼叫其他人来收拾待客后留下的餐具。 二井麻梨子匆匆赶来,对两个人快活地咧咧嘴。 大小姐回给她一个优雅亲切的笑容。 朗内尔先生礼貌和蔼地点头。 二人动作同步。 见状,二井麻梨子感觉自己更快乐了。 ——大小姐和管家先生离开国内那么久,她都差点换工作了,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一天呢。虽然又出现了一个口音奇怪的高中男生,可他们两个人还是那么默契十足亲密无间啊!真好! 这份快乐没能维持太久。 一天后,她一边帮着朗内尔收拾东西,一边忧心忡忡道:「先生,如果您不跟着大小姐一起去的话,至少让我一起去吧!不然谁来照顾她呢?」 「没关系的。」朗内尔道,「况且,这次,你去的话……不太合适。」 「咦,为什么?有什么特别的吗?」 ——特别危险算不算? 「不用担心我噢,麻梨子。」转动轮椅进门的枡山瞳道,「是我自己要求的,我已经长大啦,朗也支持我作为大学生单独出行呢。不然岂不是连高中生都比不过了吗?」 「可是……」女僕小姐很忧虑,「那家主人真的会好好招待您吗?」 「为什么这么说?」 「您看……」 二井麻梨子用目光示意眼前的epsom行李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堆方型的透明罐,内里颜色五花八门,占了一半的空间。 「朗内尔先生给您带了这么多糖果。」 枡山瞳难得卡壳了半秒。 ——因为那是我给我自己带的。至于「黄昏别馆」的「主人」,没记错的话,他会用□□招待我的。 这世界上,几乎每座城市都会存在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旧址,众说纷纭,或带有浪漫气息,或牵扯血腥历史,又或者二者兼有。 对于长野县来讲,这个地点就是黄昏别馆。 传闻,四十多年前,这里曾一度鲜血流淌,遍地哀嚎。 第189页 「是真的哦。」 面对谈起这段历史的众人,侦探枪田郁美小姐表示了肯定,她随身携带着鲁米诺试剂,对这幢别墅的很多地方都做了检测。 得知惨案真实发生过,刚刚在夜色下赶来的毛利一行人表情严肃,尤其是他身旁的两名小学生。 「究竟是有过什么故事,才会导致这么残酷的场面呢?」柯南低声道,「灰原,你觉得呢?」 「灰原?」 迟迟没有回应,柯南看向身侧,发觉小女孩一脸惨白。 「你怎么了?」 「嘘,小声点。」灰原哀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恐惧,「我能感觉到,附近,怕是有那些……」 ——黑衣组织的人? 江户川柯南立刻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真不愧是前验尸官。」一道少年音从奢华的楼梯上响起。 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聚集了过来,身穿温布尔顿式风衣的男生道,「我是白马探,请多指教。」 「楼梯拐角,拾阶而下……我说他们精心设计过自己的出场,你还不信。」 「宿主,您不要吐槽了。」 「那位是?」 有人在楼下问道。 「啊?」 白马探迷茫了片刻。 「您身后的那位……」 「哦?噢!」 枡山瞳少见地翻了个白眼。 因着样式和年代的缘故,这座西式别墅即使在白日里,光线也异常暗淡。现在时间来到了晚上,整座建筑全靠着不够明亮的昏黄烛火和老式吊灯提供光源。帅气优雅的小少爷身后,显然还有一个身影,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 白马同学手忙脚乱地转身把枡山瞳推上前来。 方才二人商量好先听一下来客们的讨论,结果由于过度投入,平日里酷帅的独行侠侦探忘记了自己还在一边的小伙伴。 男生面上赧然,轻咳一声。 「她是我的plus one(女伴)。」 「小鬼就是小鬼,参加聚会还要带什么……欸,你说你姓白马?」毛利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姓氏很熟悉,「那个,白马警视总监……」 「正是家父。」 「哈哈,原来是这样。这位小姐呢?」 「枡山,我姓枡山,枡山瞳。」 「masuyama?是那家有名的汽车企业?」 「惭愧。」 相伴出现的年轻男女是今晚众人中,除了小学生之外年纪最轻的一队。开头的乌龙过后,接下来的时间内两个人举止大方,进退得体,大男孩风度翩翩,女孩也娴静文雅。 「啊,枡山!我想起来了!」毛利兰低呼了一声, 「什么啊,小兰姐姐。」柯南道。他今晚始终有意无意地遮挡着身边的小女孩,后者也从头到尾保持着安静。 被点名的大小姐投过来疑问的眼神。 「如果新一在就好了,会记起来得更早的。」毛利兰对枡山瞳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枡山小姐,您也在帝丹中学就读过,对吧?」 「记得有段时间,大家都在讨论转来一个很……特别而优秀的前辈。」高中女生道。 「真是温柔的女孩。」 枡山瞳对系统道。 「流言应该是全家完蛋差点被杀的倒霉鬼吧,不,这个在米花好像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设……」 表面上,大小姐只愣了一下就弯唇道:「是的,多亏您记得住。」 现在是江户川柯南的工藤新一也想起来了。 ——确实是曾经的前辈,那个遇上炸弹犯,还上了新闻的大小姐…… 「您认识相泽姐姐吗?」柯南问,「相泽夏美警官?」 「她是当初救我的警察。」枡山瞳微微颔首,「我一直很感激她。」 新出现的人物关系让一群人又熟悉热络了一点。 尽管如此,这一晚的主角还是侦探们。 除了毛利小五郎和已经提到的几位外,还有半路上拦下毛利的车一同前来的老奶奶,千间降代。 ——嗯,安乐椅侦探,马普尔小姐类型的。 一名叫大上祝善的侦探。 ——号称美食侦探,一般这种角色都无法成为综合番的主角。和旅行侦探一样都是主打食物风味和各地风景特色,推理其次。 茂木遥史,爱车的型男。 ——这人设……琴酒大哥是你吗? 他开了一辆义大利的名车阿尔法·罗密欧前来,嘴上说着什么「这辆车就是我的女人」。 ——原来不是琴酒是波本啊,那话怎么说来着,「我的恋人,就是这辆跑车……」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 「谷敬治郎,那是谁?」 「是神奈川县的侦探,原先是位出色的刑警,后来受伤辞职了。」 枪田郁美曾是法医,更熟悉具备警务背景的同僚们。 「不过今天来的不是谷敬。」媚眼如丝的女侦探托着下巴道,「是他的徒弟,据说是个新人。」 「还有点帅气哦。」她轻笑着说。 「枪田小姐真是抬举我了。」 浅金色短发的男人步入客厅。 「初次见面。」他道,「我的名字,叫做安室透。」 第83章 伦敦桥的倒塌 黄昏别馆只请了一位女僕, 名为石原亚纪。因此,准备晚餐的速度可想而知,好在众人也不是为了吃饭才来的。在简单地游览过这座古堡式的别墅之后, 几个人来到了放置着桌球案台、扑克牌等一系列娱乐用器具的会客厅, 这里同时还有一整面墙的书籍。 第190页 千间降代在一旁看书, 美食侦探大上祝善去了后厨帮忙。美式型男茂木遥史和安室透、白马探在打桌球。剩下的人围在一起玩德州扑克,两名孩子则乖巧地坐在角落,好像对摆弄房间内装饰的小摆件很有兴趣。 江户川柯南举起一个老旧的菸灰缸遮掩视线,藉机仔细审视着每一个人。 ——这些人中间,真的会有一名组织成员吗? 他和灰原哀认识的时间还不长, 不免有点怀疑她在这方面的感官。 「……不要心存侥幸。」最开始的惊恐过后,前任女科学家已经恢复了冷静,「他们身上的那种特殊的气味,是无论何时也不会消弭的, 而我自出生起就呆在那里。」 「好吧。」江户川柯南道, 「那我们就来找出那个人吧。」 「比起那个, 大侦探,你还是自身先低调点比较好。」灰原哀道,「对于那个组织, 你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 「小同学?」忽然,有女声唤道。 「哎?」江户川柯南张大他的蓝眼睛, 做出小孩子的模样。 喊他们的是枡山小姐,纤细的女孩正转动着轮椅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枡山姐姐?」他小跑到她身边,「是找我们有事吗?」 「会发牌吗?」枡山瞳道。 「啊?」 「很简单的。每个人发两张底牌,然后依次发出五张公共牌。」 女孩微微弯下身子很认真地解释, 「公共牌就是……」 ——喂喂, 跟小孩子说这个真的好吗? 柯南露出半月眼, 不过,他确实懂得相关规则。毕竟作为侦探,要掌握的知识可谓多种多样。 …… 「我明白啦!」男童声音清脆,「会好好担起这个责任的!」 「你真棒,谢谢你啦,小侦探。」枡山瞳道。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见一直在隔壁桌担任主持人的枡山瞳离开,白马探放下球桿走了过来,眸子里流露出担忧。 「枡山,你还好吗?」 ——她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常令他无法放心。 「没事的。」柯南见面色发白的女孩对同伴摇摇头,她举起自己银色的手机示意。 「是家里的事。」 「公司吗?」白马探明白了,他皱了皱眉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没什么立场。 「那你忙去吧。」 他终究忍不住补了一句,「别太耗费心力了。」 「好。」枡山瞳柔柔地笑道,「谢谢你的关怀,大侦探。」 「枡山前辈还好吗?」毛利兰结束了上一轮牌局后,同样担心地来到枡山瞳身旁。 听到女孩话尾的称呼,她不由扬起嘴角。 「小兰姐姐,你在笑什么嘛?」江户川柯南总觉得和他有关。 不出所料,毛利兰开口道:「只是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呢。」 「是在说你们啦。大侦探。」灰原哀在柯南耳边道。 「白马同学和枡山前辈也是小时候就认识了吗?」毛利兰问。 「不是的。」在枡山瞳开口前,小少爷先答道。此刻,他已经仗着自己的手长,从刻着浮雕的华美红木桌上拿起骨瓷水杯递到女孩手边。 「我说过会照顾你的,不用怕麻烦我。」 落下这句叮嘱,他才接着回答毛利兰的问话。 「我们在伦敦读中学的时候认识的。」 「……可是却不是同学?」 较为成熟的男声响了起来。 一样方才在桌球檯前的安室透双手轻拄着球桿,以一种洒脱的姿势立在他们身后。 「是一个学校的校友。」白马探道。 「那你们感情真的好好哦!」毛利兰感嘆。 「这个嘛,是因为她很聪明。」 白马探神情中带着点骄傲,他道,「事实上,如果要我说的话,今晚主人家分发的请柬,本应该再多一份的。」 「等等,少年。」 成熟女性枪田郁美小姐兴味盎然地问,「你的意思,是她不应该是『your s one(你的女伴)』,而是『one of (我们的一员)』?」 「的确如此。」 「这可真是稀奇。」 枪田郁美道,「少爷,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迄今为止单在日本境内就破获了五百多件案子了吗?」 「欸,这小子居然……」毛利小五郎眉毛飞起,「很不错嘛。」 「所以,枡山小姐和你一样厉害?」毛利兰语气惊讶。 「嘛……」 仿佛直到被点破到这种地步,高中男生才猛然后知后觉。 他流畅的表达一下子拐了个弯。 「呃……那个……」 ——上次他们的比分维持在多少来着?九十八比……九十五?可恶,她怎么又比他多三分来着,好像是最近那次他搬去的苏格兰场卷宗,他找出了直接动手的凶手,没有察觉到幕后主使…… 虽说有点不情愿,小少爷还是张口道:「她比我还……」 「我就像他的『表亲』。」枡山瞳截住了他的话。 「表亲?」毛利小五郎重复了一遍。 「我想这位年轻的女士,说的是奎因兄弟吧。」苍老的女声道。 众人望向声音的来源,是头戴一顶针织软帽的老婆婆千间降代。 「您说是埃勒里奎因?」 茂木遥史道。 第191页 他摩了一把精心打理的鬓角,「美国推理小说家笔下的侦探。」 「创作出这位侦探的作者,是一对表兄弟。据说他们常常一个人负责核心诡计和大纲,另一个人负责延展故事,让整本小说成型。」 在座各位都是推理爱好者,对这些知识毫不陌生。 「我很好奇,女孩,你说是他的『表亲』,那么,你是负责诡计那一个,还是讲故事的那一个?」另一位男士跟着发问。 枡山瞳瞥去。 金发黑皮……是今晚一直和她默契地保持着「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的安室透。 她眸光微闪,若无其事地开口。 「先生,您有点面熟。」 「嗯?」 「欸,你认识他?」有人道。 「好像……啊,记不清楚了……」盯了对方的脸的一会儿,枡山瞳才遗憾地说道。 「我这样的记性,想必大家也看得出来,是无法像各位一样成为侦探啦!只能成为偶尔为白马同学提供灵感的那一个。」 她抱歉地笑了下。 「还有查漏补缺。」小少爷察觉到了微妙的气氛,本不再打算再多暴露些什么,概因他越来越感觉所处的地方有些不妙。 可最后还是没忍住冲动,在她的自贬后多说了一句。 「因为我比你痴长几岁嘛。」清丽的女孩子歪了歪头。 「就像是华生医生有时候会帮助偶尔不通人情的福尔摩斯先生哦。你说是吧,福尔摩斯的弟子?」 「哼。」白马探扭过头去,再转回来的时候,高中男生眼中的亮光明显得压都压不住。 「算你识货。」 「哼……」小小的鼻音发自小小的身躯。 「柯南?」 毛利兰关切地看向戴眼镜的小学生。 ——他是福尔摩斯的弟子?也是,枡山小姐说那种话,是因为白马探很喜欢福尔摩斯吧,看他的穿衣风格就知道了,他竟然还有一顶猎鹿帽挂在门口的衣架子上……可是,怎么想都好气啊! 「柯南你想说什么?」 「兰姐姐——」小学生拖长了嗓音。 「抱歉抱歉。」 柯南没想到,反而是枡山小姐先一步反应了过来。 「小弟弟,你也是福尔摩斯的得意弟子,对不对?」 ——回答「是」的话,会不会很幼稚!但是! 「嗯嗯。」 江户川柯南重重点头。 ——实在是无法抵抗内心真实的声音啊! ——我发明的药物有心智退化的效果吗? 药物化学科学家宫野志保认真思考,连四下危机重重的第六感都忽略了片刻。 「哈哈哈……」 年纪较长的几位发出善意的笑。 「哈……」枡山瞳也浅笑了一声,「好吧,你们都是福尔摩斯的弟子,只有我是莫里亚蒂的学生,这样可以吗?」 「枡山!」白马探微愠地瞪她一眼。 「你以为自己在办家家酒吗?」 枡山瞳眼神无奈地摊摊手。 ——你真要和一个小学生计较吗? 她目光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一行字。 大男孩也确实没脸和一个小学生较劲,可他就是有点气啊! 令人会心一笑的场面过去,众人回归之前的娱乐活动。白马探在问及枡山瞳的需求过后,把她推到了紧挨书架的沙发旁。美食侦探回来了,接过了新人侦探安室透的球桿。 金发蓝眸的男人不经意地踱至枡山瞳身旁。 「真巧啊。」 十几分钟前,把发牌任务交给两位小学生的枡山瞳并不是一时兴起。她的确有事务需要临时处理。 ——部下维蒙蒂诺发信,收拢和东会的进程出现了问题。 在按照切宁的计划推进行动的过程中,对方二把手加纳尚夫突然智计频出,「如有神助」。如果是简单的灵机一动,干练成熟的维蒙蒂诺不至于处理不了。 加纳尚夫的情况,他「不落窠臼」的新思维,新找到的可以联合为自家势力续命的帮手,都太不像这个人以往的所作所为了。 要知道,尽管枡山瞳很厌恶她习惯的[压制点分析]思维模式,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可以保障高效率和不错的效果,是她遇事时会採取的首要选择。 而如果她都不能轻易跳出故有思维的圈子的话,那个平平无奇,单看出生时代、家境、婚姻、升迁史,就能推测性格和之后一生的加纳尚夫,凭什么一举越到了她的计划之外? ——有第三方的碍眼的人插手了,且是个智商不低的聪明人。 然而。 ——习惯可以改变,习性却不能。 在思维宫殿里调出加纳的资料,枡山瞳迅速按下按键,向维蒙蒂诺发送新的序号一到五的解决方案。 她刚放下通讯没多久,波本的声音在身旁响了起来。 「是令人惊嘆的巧合呢,大小姐。」 「……先生。」 女孩含糊地带过了他的姓氏。 ——噢,原来[第三方的碍眼的人]是你啊,朗姆。这么说来……波本这次的目标是她? 枡山瞳如是想道。 ——安室透此行的背后,不是[降谷零]的身份在推动。出动的怕是[波本],瞄准的……则是[切宁]的[玛克]。而[枡山瞳],是他选的突破口。 第192页 ——真是柿子要挑软的捏啊! 在大脑里拉出一整个[舞台演出]的思维导图,枡山瞳花了三秒钟盘算了一遍。 ——嗯,暂时无甚大碍。 她放下心来。 但是,此刻她的心情和之前的白马探竟有些重合,大体为「这个局面也有我自己的原因,可是还是气不过」。 于是。 共享意识。 ——玛克,玛克! 大小姐呼叫另一个自己。 耗费半天全盘策划了监控方案,又花了一天时间把[佐久间佑穗]出品的设备安装到相应位置的黑发男人,正在监视千面魔女贝尔摩德的行踪,还有迄今为止尚在训练场里练枪的狙击手卡尔瓦多斯。 两位怎么说都是有代号的成员,在里世界搏命的经验不缺。为了避开他们敏锐的感知,玛克採用的方式,是间接的大范围覆盖安装监控设备。即不是室内和贴身的监听,而是锁定目标周遭出行的诡计。 ——boss真该给我们发奖牌,「感动组织一大人物」。 朗内尔的黑眸疲倦而淡漠。 ——改成「两大」吧,带上琴酒大哥。 ——什么事? ——记得我们名下有三家报纸? ——嗯,三家一线主流的,还有十五家副线级别的。 ——给我登四个字的gg,一整张头版那种,除了名下已有的,再买几家别的。 ——只是报纸吗? ——这就够了,朗姆的年纪,报纸是他会选的,也足够他看了。 ——写什么? ——「王手必至」。 ——会不会太挑衅了? ——会吗?就像[伦敦桥的倒塌]一样,我已经等得太久了。 第84章 斐波那契数列 「为什么要说我面熟?」安室透道。 他背对着人群, 假意从书架上拿起一册历史书翻阅,那是本介绍国外王室的书籍。 「家庭教师。」 枡山瞳轻声道。 女孩一手掩在唇边遮挡口型,眼中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是错觉, 还是她比之前要冷了点? 安室透想。 他明白枡山瞳的意思, 在座大多数都是名侦探,其中几人还和她的生活有过交集。而安室透以前曾经短时间地担任过她的家庭教师,这不是什么秘密,比如枡山家的佣人们就有不少知道这件事的。与其现下隐瞒,日后暴露形成疑点, 还不如先埋下「长相面熟」的伏笔。 ——这点, 她倒是处事周全。 「您来这里, 是为了……」枡山瞳眼眸中流露出询问之意。 「你很想知道?」金发男人扬眉。 「……」 见她哑然,安室透轻快地弯了弯唇。 「如你所见,有时我是个侦探。」 ——显然,他将自己这次行动解释为维持伪装身份的常规日常。 「你呢?」男人道。 「就像您看到的,是私事。」她给出了回答。 「之前伦敦的时候我就留意到那小子了……我倒不清楚, 你原来真的对推理游戏有兴趣?」波本的话略显轻佻,还带着危险的气息。 「还是说, 私事是指为他而来?」 他又斜睨一眼, 示意不远处的高中生侦探。 放在之前,这种语气大概会招来她强忍羞辱的赧然之色, 而如今,女孩只垂下眼睛,平静道:「是的,他是我的朋友。」 这般反应令安室透莫名心中一沉。 上次的d公司事件结束后, 他腾出手来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关注和调查白马探和他的父亲白马警视总监一家人的社会关系。尤其是, 是否和组织的成员有所牵连。他甚至对比了人鱼岛上所获的名单……好在,养出一个坚守正义的高中生侦探的家庭,于私德上并没有什么瑕疵。而他担忧的,枡山瞳被玛克酒利用,帮助组织从警视厅内部下手的事情也并未发生。 ——她绝非无药可救,这点安室透当然明白,但是,他自认也不是那个适合向她伸出手的角色。 ——玛克的占有欲先放到一边不提,男人背后[那位]和朗姆的日渐白热化的争斗……而波本,大体上还是后者这边的。譬如他这次出动,就是在朗姆的指示下,力争获取玛克更多的信息。 朗姆层级比他高,掌握的情报也比他要多。许多看似无用的消息,配以其余的信息补充,就会形成有力的推论。举个简单的例子,假如波本拿到一张红桃3交给朗姆,那么,手里还有一张红桃2的朗姆可以得出求和的答案是5,而传递这个消息的波本并不能。 [那位]既然可以和朗姆争斗得有来有往,ta的洞察力和智力,必然同样不容小觑。朗姆的实力已经足够令安室透烦心了。加上,比起老牌二把手,[那位]是个新锐,这意味着ta多半年纪更轻,精力和脑力也处在上坡路上。 而迄今为止,关于ta的情报,安室透掌握的只有一条疑似国籍的信息。 说到英国……手握桌球桿的白马探映入眼帘。 深受那片土地影响的高中生侦探就是个例子,很习惯脱口而出「sorry」。这句口头禅最常用的语义是致歉,也有遗憾的意思。 小少爷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彬彬有礼的绅士风度,唯一的例外是面对枡山瞳的时候,常常变得气急或有点别扭。 ……对了。 第193页 安室透的视线又落到女孩的侧脸上。她有着立体精緻的五官,源头是来自外国的母亲吧。金发绿眸的她是日英混血。 意识到这两个特点的安室透怔了下。 结束方才的对话之后,女孩此刻正和孩子们呆在一起。 轮椅上的她怀抱一本精装的厚书,目光温和而沉静。两名孩童乖巧地围在她身边,正听她讲着什么。 一时间,仿佛岁月静好,风恬浪静。 「斐波那契数列。」 在思维宫殿里,确认过几年前「获得」玛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封存销毁了他的档案的枡山瞳很淡定,至于里世界的人们对一名僱佣兵的记忆……能从战场上找到他的伙伴再说吧。朗内尔的家乡曾纷争频发,无论是经济还是科技都不够发达,管理也很混乱,没有相应纸质记载。 而网络上的数据,[切宁]如果无法掌握,才是真的笑话。 「所以,boss才不肯让我负责组织的人事关系档案电子化建设嘛。」枡山瞳对系统抱怨,「他日益衰老的大脑,也只能靠着掌握『人』本身,来掌握权力了。」 也因此,迄今为止,不管朗姆还是她,都无法窥得整个组织的人员全貌。那是身为[慎重居士]的boss权力的根本。他也明白这一点,因而并不会轻易放手。 「可您也可以……」系统见识过她庞大的记忆储存能力和推理能力。 「是的。我可以自己推算,就是有点累。」枡山瞳道,「即使人员结构设置再保密复杂,组织终究是一个整体,直接或间接,人与人之间必然会产生联繫。就像着名的『六人定律』……」 「世界上两个陌生人之间,都可以通过六个人连接起来。那可是六十亿人。组织再庞大,比之也不过冰山一角。只要观测的个体足够,全景展现的程度就会逐渐提升。而攫取掌控权,并不需要百分百的全貌。百分之六十足以一搏,百分之八十可以写作『胜券在握』。」 「如果是卧底,就更简单了。」她道,「纵然全员名单是缺失的,还藏在『乌鸦』的脑壳下。可单独的名单,比如……」 原故事线里,爱尔兰曾经伪装成松本管理官窃取装有组织卧底名单的u盘。 库拉索曾经背下了警方卧底的名单。 「双方真是在[令我震惊]这点上打平了呢。好像这个宇宙有个铁律,叫做[我们把会被对手一窝端的东西都存在一起吧]!」 「这样说来,boss对电子化说『不』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欸。」 …… 「枡山姐姐?」江户川柯南出声道。 面前的女孩把一本书翻到一页,朝他们亮了出来,并报出了一个名词,之后就十秒没说话了。 精美的书本遮住了她半边脸。女孩好像是发呆,又好像不是。 「斐波那契数列怎么了?」 「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东西哦!」 枡山瞳放下书,眼睛弯弯,纤细的手指点着泛黄的纸页上酷似海螺的曲线。 「看,这就是以斐波那契数列为基生出的斐波那契螺旋线,又称黄金螺旋。山羊的角,人类的耳蜗,向日葵的花盘……都符合这样的曲线,可谓自然界中的生命奇蹟。难道这不美吗?」 「很美。」前任科学家,生物天才表示认可。 「世界上最美的东西,是严密的逻辑和思维吧。」曾经的高中生侦探想了想,道。 ……从表面上看,这三人构成了异常和谐的大人与孩子有爱相处的情景。 用老师喜欢的数学知识应付时间的女孩很满意。 不用假装白痴小学生的两个孩子也没意见。 「客人们久等了。」女僕小姐石原亚纪推门而入,鞠了一躬。 「还请随我移步餐厅。」 与别馆内其他地方不同,似乎是为了对应请柬上「来府小酌」的用词,餐厅内的装饰整理得更为用心,连光线都要明亮几分。 奢华璀璨的大吊灯悬在长长的古董餐桌上方。 众人在女僕的要求下,依照座位前名牌标出的位置坐下。 「主人到现在还不出现吗?」 大上祝善问道。 「抱歉,我没有接到任何指示。」 石原亚纪道。 「这真的很奇怪。」 「嗯,毕竟是怪盗基德嘛。」 「什么怪盗基德?」毛利小五郎明显处在状况外。接下来,听完侦探们关于信笺上落款的解释,他越发震惊。 「什么?那他为什么要请我们到这里来?」 晚餐进行得出人意料的顺利。面包松软,烤制的肉类鲜嫩适度,身躯肥硕的美食侦探大上祝善心满意得地接受着褒奖,视线在众人的餐盘上扫来扫去。 「欸,小姐,这道菜也不合你的口味吗?」 大上道。 女孩持着杯梗的手一顿。 先后上桌的主菜,无论是烤制的生蚝还是煎鹅肝她都几乎未动,眼下这道配着炒蘑菇的烤小牛肉排也是如此,哪怕它香味扑鼻,刀叉切开金黄的表皮后,会溢出浓郁的肉汁。 「枡山前辈是已经吃饱了吧。」毛利兰道,「毕竟,大上先生前菜也做得相当好吃噢。」 「不是的,火腿沙拉和山核桃罗勒汤,那位小姐也只尝了一口。」安室透道。 「也许是我做饭手艺还有待进步。」 大上笑着举了举杯。 第194页 「请别误会,不是那样子的。」白马探端起酒杯回敬。 「失礼。」他道,「枡山她有时会有些孩子气,不爱吃饭。」 「还是注意点身体比较好。」枪田郁美友善地提醒。 「是的,枪田女士,您说得对。」白马探道。 「接下来还有一道马赛鱼羹,或许小姐你愿意尝尝?」 大上祝善热情地介绍,「多亏主人家备下的海鲜新鲜上乘。」 「感谢您的关照。」 枡山瞳终于有机会发言了。 点头致意后,她把酒杯靠近唇边,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侧眼望去,是一脸气鼓鼓,却还保持着礼貌笑容的高中生侦探。 「不吃东西还一直喝酒……」白马小少爷俯首在女孩耳边低语,「不会打算回去又去吃一堆甜食吧,卡罗卡先生可叮嘱我好好照顾你呢。」 ——你说什么呢,[我]有没有叮嘱过,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枡山瞳抿了抿唇。 「再说他不在,也没人给你做甜点了。」 「我有糖果。」 「那也不行。」 这时,鲜香四溢的马赛鱼羹上桌了。男生替女孩换下了浅口的餐盘。 「多少吃两口?」 「嗯——」 「枡山,你可不是真的小孩子,别那么任性啊!」 「不给我吃糖的话,你为什么要带?」枡山瞳忽然道。 「哈?」 白马探一愣。随后,他把适用于汤羹的汤匙放在她餐巾一角,道:「你看出来了?」 ——他什么地方露馅了? 确实行李箱里装了管家婆婆手作糖果的高中生侦探回顾自己的外在的装束。 ——她是观察敏锐,可他也没露什么痕迹才对。 「你的怀表。」女孩小声道,祖母绿似的眼眸流光溢彩。 「玲子婆婆保养机械的方式和你习惯的不一样,她护理过的链条有种特殊的香味,但留香时间不长。证明你短时间内见过她,而如果你见过她,她会给你准备很多东西……华生刚拆封的肉条就是其中一项,我看到你之前餵它了……所以……」 她理直气壮地伸出左手,掌心向上。 「给我的糖呢?」 「哈哈……」座位紧挨二人的毛利兰掩嘴笑了。一旁,浅金发色的男人也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高中生侦探干脆拿下汤匙塞到她手里。 「喝汤!」 「我的……」 「糖回头就给你。」他不太自然地说。 是夜。 十二点的钟声过后,屋内开始响起一种刺耳的鸣声。 「兹拉兹拉,兹拉兹拉。」 「是扬声器。」 被吵醒的侦探们很快发觉声音来源是房屋各处安装的扩音设备。他们从各自房间里出来,在走廊上左右打量环境和人员。 「枡山呢?」 白马探突然道,语气里强压着焦急。 「别急,白马同学。」毛利兰道,高中女生小跑至印象中枡山瞳的房间门前。 「我现在就进去看看,也许……」 未竟潜台词他们都懂,她行动不便,反应速度受到身体限制是有可能的。 ——不对,她的腿能支持一定的自由活动。 更了解内情的安室透眉头紧蹙。 手腕上是冰冷的金属质感,相击有链条摩擦的声音。 ——是手铐。 鼻尖有淡淡的汽油味。 眼前说不上一片漆黑,不过,足够浓重的夜色笼罩下,空中孤零零的残月也提供不了多少亮度。 「我就不明白了。」 枡山瞳对着系统嘆气。 「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他们就不能在我的糖里下个毒什么的吗?非要让脑力成员做体力活是不是?」 年轻有为的数学教授在任职的大学里有一间明亮宽敞的办公室。 「廉,谢谢你的邀请。」 说话的访客是一名眉眼极其英俊的男士。五官锐利中带着野性。黑发如墨,乃至微微泛着蓝意。微卷的半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个小辫子,额前有一缕跳脱的发丝。 「呼,这是什么东西!」 身手敏捷的侦探先生夸张地后跳了一大步。显然,跳脱的不止他的发型。 在堆满书籍和演算纸的宽大书案后,坐着一个身穿小小的仿克里诺林裙的女童,黑发黑眸,长相精緻。她的裙摆蓬蓬的,上面是红果绿叶的莓果花纹,裙边点缀着蕾丝和珍珠。 她捧着一本大书在看,听到男声后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神情冷淡地望了过来。 「哇噢,想不到,廉你竟然有孩子了?」夏洛克面上惊奇。 威廉莫里亚蒂无奈地笑了笑。 「福尔摩斯先生,这是我的学生。」 「咦?」 这时,侦探已经凑上前去,捏着下巴端详女童。 「这么繁复的装扮……咳咳,也很漂亮,想必这位小姐家里,是有一位走在时尚前沿的美丽女士咯?」 ——他说的是已加入莫里亚蒂队伍的艾琳艾德勒。 枡山瞳,彼时的塞西利娅想。 ——而前歌剧演员确实是会费心打扮西西的那个。 「侦探先生莫非是要教我的学生如何推理吗?」 数学教授摆正书桌的一摞书册,轻轻笑道。 第195页 「那多没意思啊!」 夏洛克兴致勃勃。「有了!」 玩心大起的侦探握拳砸在掌心。 他弯下腰,一张俊脸在她面前放大。 「想学开锁吗?young dy?」 …… 困在汽车里的枡山瞳侧头俯身,让头发靠近被拷在车窗上方扶手处的手臂……然后摸出一根不起眼的发夹。 思维宫殿。 她对倚在沙发上的老师气呼呼道。 「肯定是今天提到福尔摩斯的次数太多了!才会被他诅咒的!」 第85章 别被感情所扰 与此同时。 「没人吗?」白马探急急道。 从枡山瞳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出来的毛利兰脸色凝重, 对他摇了摇头。 高中生侦探面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他转身对上一脸慌张的女僕石原亚纪小姐。 「房屋主人有过什么叮嘱吗?」 「没,没有……」 「砰!」 就在这时, 窗外传来一声巨响! 紧跟着映在窗子上的是隐约的红光。 是爆炸! 安室透清楚地看到大男生的肩膀剧烈抖动了一下。 金发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指也攥紧了。 「地点是前院。」 茂木遥史道。 「别慌,我们先去看看。」 枪田郁美出言道。 众人刚要出发, 一道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停下了诸人的脚步。 「请不要担心,各位侦探。」平平无奇的男声道。 「这只是一次警告。爆炸的是诸位的车子而已。」 「该死!」茂木遥史想到了自己的爱车阿尔法·罗密欧。 「为了让你们更好地投入这场冒险,我们体贴地切断了交通, 通往外界的桥樑已经随着方才那场精彩的烟火炸毁, 通讯也会进行相应屏蔽……」 毛利小五郎拿出手机看了看。 「没信号。」他说。 男声还在继续。 「想要出去,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破解这座别馆的谜案。」 「什么谜案?」由于身材的原因,大上祝善极易感到疲惫, 扶着墙粗声道。 「四十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桩血案。正如你们所推测的那样。血流满地, 宾客互相残杀。」 「你要我们破解的,莫非是他们为什么突然发疯吗?」千间降代说。 「不。」 令人意外的是, 扬声器里的男声否认了。 「我需要你们破解的,是一段诗歌。据说, 这个别馆某处有着巨大的宝藏。而宝藏的地址, 就和这段诗歌有关。」 「少说废话。什么诗?」白马探冷声道。 「一首极其优美的诗。不过, 在我将它告诉你们之前,我希望诸位侦探能向我证明, 你们有获得谜面的资格。」 「这话是什么意思?」茂木遥史道。 「那位不幸的小姐……想救她的话, 不妨把资格赛当成你们的第一道试炼吧。」 扬声器里声音停顿了片刻, 接着道。 「听好了……行色匆匆, 二旅人是夜仰望天象;恶魔于此降临城堡;王者挟宝,逃之夭夭;王妃垂泪落圣杯,祈求天悯;士兵气绝挥剑自刎,大地变色……拯救她的方法,就藏在这首诗里。」 「解开这个谜题之后,我才会告诉你们真正的谜面。」 「友情提醒,遵守游戏规则哦!否则,我不介意表演一场更大的烟花。」 「等等。」枪田郁美眉心紧皱,「你描述的场景,难道不是……」 但墙上的扬声器就此静默,没有回答。 「可恶!」白马探一拳捶在墙上。 「少爷,冷静点。」 枪田郁美道。 「太慌张于事无补。」安室透也道,「作为侦探,你该明白这个道理。 高中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当然。」他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冷静下来后,男生从衣兜里掏出常用的怀表。 「现在是十二点五分四十三秒。」他道,「枡山身体不好,我们得尽管救出她。」 说完,他併拢双指在唇边,吹出一段哨音。 「啁啁。」一只大鸟从屋内飞出来,落在男生的肩膀上。 白马探摸了摸华生有些刺手的翅羽。颇具灵性的老鹰用喙轻摩他的指尖。 「替我找到她,华生。」 大鸟凌空而起。 「搜索找人?它真能做到吗?」大上道。 白马探未置一词,他年轻俊秀的脸上蒙着一层阴影。 「……它找的不是那个女孩,是新鲜的血腥味。」茂木遥史低声道。 ——如果她受伤了,常年和他一同在命案现场奔波,因而对鲜血很敏感的老鹰会发现她的位置的。 「我们还是先来解谜吧。」老婆婆千间降代用苍老的声音道。 她没有明说,但白马探自己也明白,「作弊」只是一时之计。 「好。」他道。 侦探们的大脑都在飞速转动中。 「行色匆匆,两位旅人……天象……」 「石原姐姐。」江户川柯南哒哒跑到女僕小姐面前,仰着脸道,「你来的时候乘坐了什么交通工具?」 「啊?这个……我也是开车来的,停在后院。」 「后院!」 「在后院!」 众人异口同声。 白马探先是奔至窗前粗略打量了下建筑布局,接着转身朝着楼梯的方向飞奔。几个男人紧随其后。毛利小五郎跑了两步,又想到什么,扭头对毛利兰道:「小兰,你别去了,带着两个孩子呆在屋里吧。」 第196页 「可是,爸爸……」 「呃……算了你还是跟来吧!」他蹲下来抱起柯南,「屋里也不一定安全,别掉队!」 毛利兰有样学样,麻利地把小女孩也抱进怀里。 灰原哀愣了一下,有点僵硬地呆住不动了。 几人一路奔向后院。 「为什么是这里?」毛利兰边跑边小声道。 「诗里提到了天象,这个时间天空上是下弦月,英文叫做『st arter』,即最后一个四分之一,在錶盘上,这个方位谕示着西北方,别馆的后院就在西北角。刚才爆炸声只在前院发生,幕后主使不会轻易留下女僕小姐的车子让我们可以离开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 诸人停在一座「奇景」面前。 「枡山小姐被关在这。」毛利兰喃喃道。 在进入黄昏别馆之前,开车的众人都记得他们经过了一座吊索桥,桥下是湍急的水。只是他们没想到,原来别馆的后方也围着一道沟壑。 女僕小姐开来的车是一辆皇冠。此时车体的一多半还在坚实的土地上,约有不到四分之一的部分越出了地面,悬空在深深的山涧上方。车前保险槓上拴着一条麻绳,一头捆在旁边一棵粗壮的大树上。车体上也缠着很多绳子,粗细都有,密密麻麻,乃至把车门都遮得严严实实。 白马探正要上前。 「小心!」安室透道。 「冷静,少爷。」枪田小姐也道,「你看。」 她伸出手指。 只见车前保险槓上栓着的麻绳有一个缺口,宛如脱了线一般,在风中颤悠悠的。 缠绕在车体上的绳索一条又一条蔓延出去,有的越过车尾,隐没在悬崖下。有的搭在周围的树上,尽头于树枝间垂落,被茂密的树叶和夜色掩盖着,像一张蜘蛛织就的大网。 「枡山!」白马探喊道,「你在吗?」 「在。」 一片静谧中,女孩的回话响起,像是怕惊扰到处在微妙平衡中的车身,她声音不大。 但还算冷静,也没有哭腔。这让众人放心不少。 下一秒她的话就没那么令人乐观了。「我被手铐锁住了。」她说。 「别担心,枡山小姐!我们会救你出去的!」毛利小五郎大声道。 语毕,中年男人又用气音说:「解救她的方法还是和那首诗有关,对吧?」 「是的。」安室透点头。 「也和这些绳子也有关。」 「应该是个机关吧。」枪田女士道,「你们看,方才茂木发现的……」 被提及的型男叼着烟,在不远处蹲下了身体,正用打火机照亮地上的一块大石。 「这块石头。」他言简意赅地道,「旁边一半有杂草,另一半是黑色的泥土,还有一圈隐约的印痕。这里还有几道竖条的痕迹。」 「证明这里原本还有一块大石,被人临时挪用了。而挪用一块分量不轻的石头,你们能想到什么?」 「让那位小姐车子坠落的『恶魔』?」大上道。 「正是如此。」 「这样说来……」枪田快速道,「车前绳子的缺口就有解释了,是固定汽车位置的,可是支撑不了太久。」 「如果这条绳子断掉,车子就会和那位小姐一起掉下悬崖。」大上说。 「我们得快点把新的绳子系在树上,但是……」 「是哪一条呢?」 他们既不敢贸然施力,加快绳索的断裂速度。又因着天黑和绳索的繁乱,没办法准确分别,到底哪一条绳索是真正结实地捆住了快要坠落的汽车,而不是随意缠在车体上的。 「直接重新系一条呢?不可以吗?」毛利兰道。 「不可以的,小兰姐姐。」江户川柯南手中举起一把小草,「这是我在那条绳子底下拔的。」 上面有明显的汽油味。 「刚才那个奇怪的声音也说了,更大的烟花什么的……」 「如果不按他的规矩来,就要干脆点火烧断绳子吗?」 茂木遥史道。 「或许还有不知哪里的爆炸。」白马探站起身。 他深吸了一口气。 「还有三句诗意义不明……答案就在这些句子里。」 「王者,王妃,士兵……」安室透向一旁不经意地踱了两步,「会指什么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毛利小五郎举着手电,照着那根颤颤巍巍的可怜绳索。细小的纤维又崩断了几根。 「得快点了。」 白马探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插兜,宛如一座静默的雕塑。 突然。 「枡山!」 少年感尚存的清亮男声响了起来。 「怎么了?」 车内传出女孩的声音。 「我又输了!」男生话里充满焦急和沮丧。 他道,「你都听到了吗?你一直比我聪明,想出答案了没有?」 「……没有。」 片刻后,枡山瞳这样回答。 「宿主?您认真的吗?」 「嗯啊。」 「不可能,您怎么会想不出来呢?」 「……哈,当然是骗你的。我早就知道答案了。」 「那您为什么不说?万一车子真的掉下去……」 「这种情况下,难道我就会真的死掉吗?」 「那倒不会。」 第197页 「是啊,你不是能复活我吗?就当生命奇蹟吧。」 「可您不是不喜欢……」 「再说这里可有这么多侦探呢,相信他们吧,还有我们的主角。」 和系统的对话转瞬即逝。 「你怎么会想不出答案?」 车外的大男生情绪汹涌,像是在难以置信这个事实,又像是……在质问他自己。 「第二次了。」他道。 这一句音量极低,只有临近高中生侦探的安室透听到了。 他蓝色的眼眸闪了下。 无论在英国还是在霓虹,无论是苏格兰场还是警视厅,获得的赞扬与掌声不计其数的绅士少年,秉性毋庸置疑是骄傲的。他有着极其出众的天资和头脑,不管是长相还是家世都无可挑剔。也因此,白马探才会格外看重时而让他尝到败绩滋味的枡山瞳……尽管她老是忙于很多在他看来毫无趣味和意义的事情,但他也明白她自有她的难处和责任。 她总是懒洋洋的,在某些地方会有奇怪的任性,这和一直纵着她的卡罗卡先生绝对脱不了干系……在他出没各种现场,跑来跑去的时候,她只会呆在家里和学校两点一线。 这又和她的身体有关。 当他抱着案宗兴沖冲去枡山宅做客时,她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安乐椅侦探」。于头脑表现上,她无可指摘,甚至比他还要出色。 但如同她从不会去现场一样,女孩身体造成的,带来的危机……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是在伦敦,她牵扯进d公司案,失踪了好几天。 那次,他没能及时找到她。 而这一次…… 比他要聪明的女孩都没有答案的话,自己真的能得到正确的解吗? 「白马。」 女孩的声音遥遥传来。 俊秀的大男生慢慢扬起脸。 「隔了这么远,我都能听到你的大脑在吱呀呀瞎转了。」她说,语调还是那副推理时喜欢用的轻飘飘的质感,话里也带着一向的恶趣味色彩。 「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说了什么吗?」她道。 「你……」 白马探皱起好看的眉毛。 ——他们在羽田机场,他幼稚地炫耀自己的推理未果,然后她一句话把他气得半死。 ——她说,我讨厌侦探。 「我其实一点也不讨厌侦探。」枡山瞳道。 尽管当下气氛很紧张,在场诸位有着侦探名号的人士也不免有些心情微妙。 「他们揭示真相,拯救他人,多伟大啊,为正义而战。」 「……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大男生嗓音干涩。 「你总爱说,一切都将大白于天下。」女孩道,「坚定你的信念,你是个好侦探。」 「只是,就像我说过的,在逻辑的天地里,情感是格格不入的一张牌。想要组成完美的同花顺,必须放弃那张异类。」 「白马,别被感情所扰。」 第86章 最惊心的谜案 「都什么时候了, 枡山,是你给我上课的时……」 一道闪光划过他的脑海! 高中生侦探三步并作两步,奔至那块被移开的大石。 「如果这是『于焉降临』的恶魔, 那么……」他向左转身,「国王就是……」 「吱呀——」 悬崖边的轿车与地面摩擦,生出巨大的声响! 白马探回首望去,只花了不到半秒就做了决定。 「糟了,绳子……」枪田郁美小姐半跪在绳索边上, 「如果我们想办法用人力拖住它……」 「这种皇冠车自重至少1500公斤, 我们有9个人,每个人要承担的重量在150公斤以上……」飞速完成计算,茂木遥史皱眉, 「不行!」 而此刻白马探已经沖向了不远处的汽车。 「扑克牌!左转十三步!」他喊道。 「原来如此!」 「是这样!」 诸位侦探瞬间瞭然。 茂木跳到石头留下的印迹上,迅速数着步数奔跑。 「接下来就是再左转十二步,再右转十一……」 安室透在心中画出了示意图,计算起点到终点的角度和大约长度后,直接向目标进发。 他比在茂木到达得还快一点。 松软的泥土上本不该有太明显的脚步声。 然而,男生由远及近的步伐太激烈了。车里的枡山瞳第一时间就听到了。 她开了锁的手铐在座位旁边放着, 解放了被悬起的手臂后, 整个人就轻松多了。尽管被锁在车里,女孩倒不觉得十分难受。 「枡山!」 白马回望了一眼, 知道新的绳索还没系好,他并不敢妄动,只飞快用视线上下扫射覆盖在车门上的绳索, 把可以认定为不重要的抽开。 这很难, 焦灼如焚的气氛下, 不仅要思虑周密, 还要动作轻巧。 紧跟着跑来的毛利小五郎也在帮忙。 距离大石约二十七步的地方,安室透正和茂木一起把树枝上垂下的绳子绕至树木主干上。 二人尽其所能地打了个牢固的结。 「这个真能拉得住吗?」安室道。 茂木遥史瞥见他脸上掩不住的忧虑,也有些不放心。 「事已至此,」他说,「只能祈祷幕后之人和这绳子都靠得住吧。」 在两方作用力下被拉扯的汽车再次发出巨鸣。 第198页 「既然找出答案了,你不去『下笔答题』,跑我这边做什么?」 所有人都心焦火燎的时候,似乎只有当事人还保持着出奇的冷静。 「那边有人在做了。」白马探道,「你不是还被锁着吗?」 「固定好车子后再想法子开就是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开锁。」高中男生没理她的话,自顾自地关注着新难题,「该死!都这样了,有什么必要锁着你吗?!」 「万一……你离远点。」女孩不紧不慢地说,「被跟着拖下去可就糟糕了。」 「枡山!」 身后传来「可以了」的喊声,白马探加快了动作,无需顾忌太多后,他和毛利拨开无用绳索的效率提升了。 眼见副驾驶的门已经可以打开一半了。 「要断了!」随着枪田郁美的话语,嗖」的一声,汽车前槓上的绳索应声而落。 「吱呀——」车体悲鸣着向后方悬崖处又滑了一点,与此同时上方有一道绳索明显绷紧。 ——是第二条绳子接过了「重担」。 安室透和茂木遥史紧盯着树干上的绳结,直到确认它起到了效果。 「呼……」 这一过程中,枡山瞳始终能看到一双手紧紧攥着银白色车门的边缘……年轻的侦探一刻也没有放开过,仿佛他从不曾想到,如果谜底揭晓失败,这样的动作会让他同她一起坠落深渊。 新的「救命绳」发挥了作用,男生才松开发白的手指,低低舒了口气。 众人也如释重负。 白马探和毛利小五郎接着解放被掩盖的车门,副驾驶能打开大半的时候,高中男生探进半个身子。 「你没事吧。」 「我没事。」 金发的女孩对他笑了笑。 「被锁哪了?」 「嗯,就在这儿。」枡山瞳双臂背在身后,捏着解开的手铐摇了摇。 听到兹拉兹拉作响的金属链条摩擦声,白马探还以为她被锁在驾驶座和副驾驶间的扶手箱上。 从他的角度看不到手铐,于是,男生又向前越了一点距离。 「让我看看。」 就在此时。 「吱呀——」 「糟糕!」 两人在车内看不到状况,车外的毛利小五郎却注意到了,车体上的绳索在迅速地绷断,大致情形就像片刻前的第一道绳,有人事先在纤维上划了一道,遭受了巨大的压力后,绳子便只能支撑片刻。 「快出来!」毛利大喊。 「不!」 后方男人伸手拉拽一半身子处在车内的高中男生,想让他脱离这辆重新要坠落的重物。而被他拉扯的目标执拗地不肯后退,相反,他又向前进了半分,一边着急地念着「锁呢」,一边试图双臂绕到她的背后摸索。 枡山瞳眼眸一厉。 「白马,出去!」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女孩反手抱住男生的肩膀向外一扑。此时身后的毛利小五郎也不再留手,用尽全身的力量把男生的身体朝自己的方向拽。 一声闷响,三人沉沉地砸在地面上。须臾后是轰响阵阵,来不及眨眼的功夫,那辆可怜的皇冠汽车从地面上消失了,直坠入深深的沟壑中。 「爸爸!」 「小少爷!」 「你们还好吗!」 情形翻转就在瞬间。忽然绳索就松脱了,忽然汽车就掉下去了……好在,也就是倏尔间,被困在车里的女孩和差点就被带着坠落的侦探逃离了危机。 「这次出行可真是亏大了。」 毛利小五郎第一个从草地上跳起来,揉着腰嘟囔。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 高中生侦探仰面躺在地上,女孩一半身子倒在他的胸前。枡山瞳以手撑地,将欲起身。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出门……」 一个力道从背后压下,重重把她按了回去。她的脸颊瞬时贴上了他的衬衫,肌肤接触到的除了自己凌乱的发丝,对方硬质的牛角扣外,就是大面积的织物,柔软中蕴着水汽……他这一晚奔波的时候,连外套也没穿,夜雾浸染了单层的衣物。 「你没事。」大男生哑着嗓子,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太好了……」仿佛逐渐意识到可以呼吸,他的话里夹杂上了喘气声,「枡山,我还以为……」 千钧一发之际,他唯一的情绪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是我太迟了,她还被锁在那里…… 「你以为什么啊……再躺下去,我们要被别人围观了!」枡山瞳鼓着脸被卡在高中男生的臂弯。 她握拳捶了一下他不知轻重的胳膊。 「大家都过来了!白马!」 「噢?哦哦哦……」 被提醒后的白马探连忙坐起身,他手忙脚乱地扶好枡山瞳,准备站起来,动到一半又意识到她因为轮椅不在只能坐在地上,于是他又坐了回去。 两个人在草地上就在草地上老老实实地坐着,迎接着面露担忧或后怕的众人。 ——几小时前,出场时格外矜贵闪亮的两个人,现在看起来全都傻乎乎的。 毛利小五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真幸运。」 「好在你们没出事。」 「谢天谢地。」 「你吓死我了,爸爸。」毛利兰红着眼扑到父亲怀中,男人做出呲牙咧嘴的模样,「欸,轻点撞我啊,小兰,你是不知道,那两个人有多沉!」 第199页 「谢谢您,毛利先生。」 平静后的白马探又恢复了他待人接物的绅士风度,他很诚恳地微微俯身。 「无论如何,非常感谢。」 「哼……」 「是啊。」枡山瞳也道,她抚了下右手手腕,「今天要是没有您就糟了。」 「如果毛利先生不嫌弃的话,不知道您喜欢雪茄吗?」 「雪茄?」 「嗯,您是抽菸的对吧,我想您或许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啊,雪茄什么的就算了,唉,今晚真是让人愁大发了,害得我烟都没抽几根。」 …… 「说起来,为什么车子第二次又掉了,是找到的绳子不对吗?」毛利兰道。 「不。」茂木遥史道,「绳子是对的,确实一开始固定住了车体。」 「王者,王妃,士兵……」 当白马探喊出扑克牌的时候,侦探们就明白了,诗歌里的人物指的是牌面上的花色。而不同花色上的人像,有着不同的侧脸方向。 「依据这些可以得出,三句诗对应的是方块k,红心q,黑桃j,也就是左转十三步,左转十二步,再右转十一步。」 「那原因是什么?幕后之人为什么要……」 「是恶劣地想欣赏我们以为无事后的惊愕和悲痛吧。」前任法医枪田小姐检查完坠落处周围的痕迹,眼中毫无笑意。 「只是不知道,这在他们看来,我们第一道试炼是通过了,还是没有?」 「看那边!」大上祝善道。 众人望去,自从来到别馆,灯火通明的一直是一二楼,如今,顶层四楼也亮起了灯光。 「等回去后,想必我们就会知晓答案了。」 千间降代咳嗽了两声。 「还真有点冷,那大家一起回去啦!」毛利道。 「要帮忙吗?」安室透询问还坐在地上的大男孩。 白马探摇了摇头。 他改换姿势,一条腿的膝盖抵在地面上背过身。 「上来,我背你回去。」 「……嗯。」 毛利兰和枪田小姐见状搭了把手,帮着把女孩扶好。 枡山瞳揽住白马探的肩膀。 ——第一次不是自己背自己,感觉还蛮新奇的。 也正因为不是[自己],她难得有点拘束,没向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地贴着对方脖颈说话,而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小少爷也没干过这种事情,他垂眸,注视着被他托起的腿弯。 「枡山,」他没话找话,「你衣服上怎么这么多土?」 「……你傻了吗?你衣服上也是啊。」而且我们刚刚都坐在地上哎! 「哦。」 白马探懊恼地咬了下唇。 他长得很快,如今十七岁的他身高已有一米八了,但仍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单薄。肩胛几乎硌痛了她的手指。 「不对……刚才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帐呢!」 由于多背了一个人干脆走在队伍末尾,又和前方人拉开一截。男生稍稍带上了二人私下相处的随性。 「你没被锁住,骗我做什么?」 「谁说我没被锁上了?」她不知从哪掏出一对「银手镯」,越过白马探的肩膀,在他眼前晃了晃。 「再说,你真不明白吗?」 「……什么?」 她倾身贴近他的耳边,吐息温热:「我为什么撒谎。」 「那个吗?我当然明白。」白马道,他不自觉地抖了下身子。 「你也看出来了?」 「当然。华生派出去了?」 「没错。」 「那就让我们来看看,这场好戏会走向何方吧。」 「……你别以为说两句这种台词我会忘记之前的问题。」大男生道,「你又是怎么会开锁的?」 「福尔摩斯教我的。」 「……我信你才怪。」 她不说这句还好,一说他就开始小小的生气了。这份气愤联动了方才危急时刻的情绪,他想到自己是如何担惊受怕,又是如何以为她真的无法回来。 「下次不许骗我了。」白马探道,「不管什么理由。」 「可你是侦探啊,不是说最喜欢解谜了吗?」女孩说,「全是真话的世界,怎么会存在有趣的谜题呢?你是不是怕输掉啊……」 「我会怕输?你说什么笑话呢!」他语带不满,却还没忘把她向上託了托。 「哈哈。」枡山瞳又晃了晃那串手铐。 「……至少。」男生盯着明晃晃的链条,「在有关你安危的事情上,别骗我了。」 「就像,」他含糊着隐去了刚才的事情,「已经知道凶手了,之后抓住他们也不难,可万一你……晚了一步就是晚了一步。」 「枡山,我很喜欢谜题,但是,唯独以你为主题的谜案的侦探,我不想当。」 第87章 一朵玫瑰盛开 众人依次回到了黄昏别馆的一层。即将踏入明亮的大厅前的一秒, 安室透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少男少女。女孩正面上带笑,俏皮地把一串银色在男生脸颊旁摇了摇, 背着她的高中生侦探露出气急的表情,随后她又低头说了句什么,他下压的唇角很快放平,逐渐扬起。显然是被她逗笑了。 金发男人若有所思,蓝眸中似有雾霭翻涌。 毛利兰招呼两个孩子在椅子上坐好。所有人刚要商讨接下来的动作,墙上的扬声器又传出了动静。 第200页 「很高兴见到诸位通过了第一道试炼。现在,你们有资格进入真正的赛道了。」 「我猜,这是个好消息?」枪田小姐的表情不无嘲讽。 「……我并非吝啬的主人。」那个声音道, 「找到宝藏的那个人, 我将和他共同分享这笔财富。」 「这么说, 怪盗的收入不怎么样啊?」 茂木遥史点了根烟, 还低声问身旁的毛利小五郎抽不抽。 「咳咳。」枡山瞳咳嗽了两声。 白马探把从房间里拿出的驼色风衣盖在她的肩膀上。 「……算了。」毛利指了指脸色苍白的女孩,被拒绝的茂木识趣地向旁边走了两步, 来到了下风口。 「抱歉。」他道。 ——喂喂, 你们是不是都太潇洒了? 江户川柯南半月眼状。 「这首诗来自四十年前血案的幸存者,他在一片混乱中怀抱一幅画出逃。而这首诗歌, 就写在画布的后面。女僕小姐,请你打开电视的按钮。」 一台老旧的厚重电视摆在角落。 石原亚纪绕过千间老太太,小心地按下电视的开关键。 屏幕亮了起来,几行字出现在众人面前。 扬声器里的男声接着道:「奉上今晚的正餐,愿诸位尽情享受。」 「答案揭晓的那一刻,赢家可以带着钱离开城堡。提交解答的途径在四层, 控制室有一台电脑, 把答案输入进去, 如果正确, 我将会亲身出现,给出奖励。」 这就是四层亮灯的原因。 「这可不太妙。」大上道,「不会真有人相信宝藏什么的吧。废弃这么久了,要找什么早该找到了。」 「不一定哦。」千间降代道,「这座别馆的样式很古老呢。」 「怎么说?」茂木遥史问。 「是典型的巴洛克风格。」老太太道,「奢华之外,还有梦幻特徵。也许会有非常巧妙的设计也说不定。」 「你们觉得呢?」安室透看向毛利小五郎和白马探。 「绚丽优美,视觉多变,镀金和穹顶大量出现……」轮椅上的女孩左右环视,「确实是巴洛克式的城堡。」 「那我们就来寻找诗中的宝藏吧。」安室透说。 「无论相不相信,暂时只能顺着对方给的路走下去了。」白马探道。 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并排坐在一起,他紧盯着那首诗。 毛利兰轻声念道。 「渡鸦离场,上帝的使者是最后一任哨兵。」 「风帆高扬,以我之姓昭告轮船的方向。」 「天之骄子越过神坛,踏过多少爱人的血迹。」 「一朵玫瑰枯萎,一朵玫瑰盛开,最初亦是最后。」 …… 「这是什么意思呢?」 「乍一看是首普通的诗歌,但作为迷题的话,」茂木道,「太多意义不明的象徵物了。」 「不一定是象徵物。」千间老太太开口,「你们看这些墙上……」 她皱巴巴的手指点着楼梯上方的走廊。 「那些画。」 「是哦。今天下午游览这座城堡的时候,也有见到各种画像呢。」江户川柯南端着小脸,「最常见的就是『渡鸦』啦!」 他指着茂木遥史捏在手里的水晶菸灰缸。 「叔叔不就拿着一只乌鸦吗?」 「哈?」 茂木把菸灰缸翻过来,底面赫然印着一个黑色的鸟形。 「说起来,这座别馆里好多地方都有这个图案。」 「是和曾经的主人有关吧。」枪田郁美道,「原本这里属于一个大富翁。」 「也就是说,乌鸦是他的家徽了?」安室透笑了下,「使用这样的吉祥之鸟,是想祈求好运吧。」 「你说他要是知道这是boss的家徽,会不会连夜什么都不干也要把吉祥之鸟都划掉?」 听了波本的发言,枡山瞳对系统道。 「说这些有什么用!」美食侦探有点着急,「我们赶快开始寻找吧!」 「要分开行动吗?」毛利小五郎道。 「大家在一起比较安全吧。」毛利兰心有余悸。 「从刚才发生的事情来看,」 千间降代道,「老婆子认为还是分开行动比较好,效率会高一些。早一点破解谜题,我们就可以早点出去了。」 「我先声明,对于『怪盗』口中的财富,我和枡山没有任何兴趣。」白马探肃着脸,「我也同意分开搜索,别馆范围太大了,此外,我不认为对方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同意。」 在座各位都不是会怀疑自己的性格。决定好要搜查一整座建筑后,为了保证速度,几人採用了抽籤的方式选取要去的地点和范围。别馆大体分为四个部分,主屋所在的内堡、走廊环绕的外堡、塔楼和庭院。 「我也要参加吗?」女僕小姐石原亚纪白着脸摇头,「可,可我什么都不会。」 「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和我们其中一人呆在一起比较好。」千间道。 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发声格外有说服力。 「好吧。」石原应下了。 「等一下。」枪田郁美红唇轻启,「我不想扫兴,不过,万一我们中间有人是犯人呢?」 「怎么可能?」大上翘着鬍子,「事发时我们都呆在一起啊。」 「也许会有犯人的同伙呢?」新人侦探安室透从新角度提出问题。 第201页 「……那倒也有道理。」大上祝善思考了一会儿,「有了!」他说,「不如我们来抽籤吧!」 他们把娱乐室原本用来装桌球的纸箱当作抽籤箱,按人头数了对应数量的小球,放进箱内作签。 「谁先来?」 「我来吧,人老了,动作也慢。」千间悠悠地踱了过来,戴着戒指的手伸入抽籤箱。 「三号。」她道。 大上拿到了四号,茂木拿到了二号。枪田是六号,毛利是八号,安室是五号,石原是一号,白马是七号。枡山瞳和毛利兰一个身体不好,一个要照顾孩子。因此,毛利和白马组成了一队。众人也建议他们搜索主屋。剩下人按照数字临近组合,负责其余三个地方。 「现在是十二点五十三分二十三秒。」白马探看了眼怀表,「那么,诸位,一会见。」 「你困吗?白马?」 诸人分散开来后,坐在轮椅上的枡山瞳扭脸道。 鑑于她活动没那么方便,毛利小五郎自告奋勇去了二楼。 「还好……」男生把她肩上的衣服又拉紧了一点,「你累了吗?」 「嗯。」她长睫缓缓地眨了眨,「之前你说要我来的时候,还以为会多好玩呢。没想到,这可一点也不有趣。」 「我现在也这么觉得了。」男生道,「无趣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里很危险。」 「再过半小时吧。」他又翻开了黄铜的表盖,「到时候……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轮船,恋人,玫瑰……这幅画上倒是有一整座蔷薇花园。」 枪田道,「新人?你在看什么?」 「枪田小姐。」安室透驻足在一张画像前。 「你看这个签名。」 「kr?」 「诗歌里提到了姓氏,不知道这座别馆的主人姓什么呢?」他环顾破旧的房间,离开亮灯的区域后才发现,真的只有收拾过的主厅勉强能看。 「这个你算是问对人了。」枪田笑道,「我恰巧关注过这个案子,四十多年前的血案发生之前,此间的主人是位有名的大富翁,叫做乌丸莲耶。」 「诶?那个很有钱的乌丸集团?」 「对,所以也让别馆蒙上了更为神秘的色彩。」枪田郁美说。 「不过,谜案不一定永远是谜案。」 「如果採用现金更为先进的技术手段去检测当时的血案留下的痕迹的话……」她举了下手里的鲁米诺试剂,「像是这个,可以告诉我们有没有血迹出现,那么dna等检测技术,会反馈更多的信息,谁的血?什么样的路径喷溅?完全可以在电脑中重塑现场,找寻当年的真相。」 「看来您即使离开了法医岗位,也没忽视最新的行业发展啊。」 「当然咯。」 「啊——」突然,一声惨叫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安室透和枪田郁美对视。 「来了?」 「恐怕是的。」 千间降代,这位矍铄的老太太,很难想像她瘦小的身体里蕴含着那么大的能量。最先赶来的是茂木和石原一组,安室和枪田紧随其后。 听到惨厉叫声的白马探视线落到枡山瞳身上。 毛利几人从楼上匆忙下来。 「来吧。」高中生侦探认命般架好双臂。 枡山瞳笑眯眯地把手搭在他的背上。 「放心吧,不会太久了。」 大上祝善,胖乎乎的美食侦探倒在地上。 最后一组人马抵达的时候,茂木侦探正在检查他的脉搏。 「大上先生没事吧?」毛利兰很担心地问道,她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更紧了。 ——不对。 江户川柯南眼镜下反出一道冷光。 ——胸膛毫无起伏了。 灰原哀想。 「他已经死了……真的死了……」 茂木遥史放下在大上脖子上的手,「颈动脉停了。」 所有人的面色都冷了一个度。 「白马!」高中生侦探背后的女孩忽然开始急促地喘息,「咳,咳咳……我好难受。」 「怎么了?」 「枡山小姐!?」 被唤到名字的女孩仿佛根本听不到外界的话,她伏在他的背上发出小小的泣音,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感知到她的泪珠的男生非常慌乱,他来回张望了下房间内的布置,急匆匆地把枡山瞳放到右侧唯一的一张沙发上。 老婆婆千间就坐在那里。 「枡山!你怎么样,要喝点水吗?」他扶住她的手臂。 其余人也神色着急地围上前来。 「她是过度呼吸了。」枪田道,「看到这一幕,让刚经历创伤的她精神过于紧张。」 「那该怎么办?」安室透道。 「最简单的办法是拿一个纸袋对口呼吸,或者戴个口罩也可以缓解。」 「但是现在荒郊野外,谁会有这种东西?」男生半跪着望向女孩含泪的脸。 枡山瞳一手捂着胸口频繁换气,漂亮的绿眸雾蒙蒙的。 「我的围巾可以吗?」毛利兰迟疑地问。 「可以!」 白马探接过小兰春日的薄围巾。 「冒犯了。」他对着枡山瞳轻声道。 「我帮你拎……」立在沙发后的安室透预备接过织物的另一端。 一只手从她的侧颈边探出。然后……一个手刀极其干脆地落在动脉处。 第202页 千间降代晕了过去。 白马探反手把围巾利落地覆上老人的手腕,疾速打了个结。 茂木遥史从地上站起来,「啧」了一声。 枪田郁美抱着手臂开口:「这要是让人看到可不得了,我们简直是欺负老人的恶霸群体。」 「是啊。」枡山瞳坐直,抹掉脸颊上的泪珠,「尤其是我身边这傢伙。」 她眨了眨眼,「绅士风度可是丢了个精光呢,白马。」」 第88章 一朵玫瑰枯萎 「啊呀呀?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毛利小五郎「噔噔」倒退几步, 眼睛也张得格外大。 「您的演技真是出色。」白马探松开手里的围巾尾端,「但不需要再装了,毛利先生, 她确实已经晕过去了。」 「哈?」 话虽这么说, 毕竟下手的对象是老年人, 安室透用的力道并不重,千间降代没一会儿就醒了。 她睁开双眼,转了转浑浊衰老的眼珠, 用暗哑的声音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千间老太太,你是不是太看轻我们了?」 茂木遥史道, 至今,美式型男想起自己被炸掉的爱车还是一阵无法呼吸。 他定了定心神。 「爆炸事件发生后,您可是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引导着对话的进展呢……和墙上那个声音,不,应该是录音的对话。」 「是啊,您和事先录好的语句一问一答,仿佛真的有那么个『幕后主使』在实时观察我们一样。」枪田小姐道。 「仅凭这个?」 「还有地上的大上先生, 也在和您相互配合。」安室透道,「第一次操控录音的开关是在墙上吧, 大上先生假借急促的喘息手按墙壁,第二次的播放在大厅里, 控制器和灯光面板,以及电视机的开关有关。」 「这些也很牵强。」 「对, 所以我们只是产生了怀疑。」 白马探紧挨着沙发一侧站立, 隔开了枡山瞳和千间降代。 「直到你们两个提出了抽籤。」 「抽籤?」 「老太太, 你们作弊了吧……用了一个很简单的手段。首先, 作为第一个抽籤的人, 你使用自己戒指上的吸铁石,把箱中事先造过假,融入铁质的两个桌球吸至手中,一个留给自己,一个留给第二个抽籤的大上。」 「他手上可没戒指。」 「是那个吧!」柯南脆生生地插话,「只要老婆婆你多握一会儿金属质地的桌球,厨师叔叔就会在抽籤的时候辨别出哪一个是带有温度的,并把它拿出来就可以了!这样你们两个人便可以分在一组,我在电视上看过的!」 「小弟弟说得不错。」枪田小姐浅浅笑了下,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只是我们没想到你会杀了他。」 千间降代并未正面回应。 「你们怎么知道我的戒指不对?」 她道。 「是当时你站得离电视机太近了。」白马探道,「固然,墙上的录音告知我们打开电视时,特地强调了让女僕小姐来开,可是就在旁边的您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还真是有点奇怪。」 「没错啊,之后为了分析那段诗歌,我们都有去观察那台老电视,只有老太太您不怎么爱动。」 茂木遥史又叼了根烟,「是因为那是一台老电视吧。」 「显像管电视。」 安室透补充,「其中电子束受到磁场影响会紊乱,也就是说,如果接近您手上的吸铁石,屏幕一定会当场变色。因此,您才避开了电视机。」 「如果您还不承认的话,我们也不介意现在拿着去试试。」 茂木说。 「……不必了。」 千间降代嘆了口气,她头上的软帽滑脱了一半,枪田郁美小姐撇了撇嘴,走过去帮她戴好。 「我们还以为您和大上凑成一组,是打着一块消失的主意呢。为何您竟然突然动了杀心呢?」 「……这你们也知道了?」 「枡山出事的时候,您的关心不像是完全假的。」 提及不愿回想的惊险时刻,白马探下意识皱起眉心。 「而且也或多或少做了提醒……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 「嗯……」老太太的皱纹在脸上舒展开来。 「我也就随口提了那么一句。」 千间降代道,「倒是你身边的这位小姐……最后还是她的话给了你灵感吧。她之前关于你们的关系打的比方倒是没错,确实,她像是福尔摩斯的华生医生呢。」 枡山瞳说「情感是格格不入的一张牌」,令高中生侦探联想到具有不同花色的扑克牌。 ——等等,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看我干嘛?」 对上白马探突然投来的眼神,枡山瞳祖母绿的眼眸里全是无辜。 「你不要告诉我,和你的老鹰定位重复了,我还得倍感骄傲啊?」 ——和她的事一会再说。 大男生重新转向千间。 「您也不希望枡山真的出事,难道说?」 「是啊。」千间降代道,「你们说得很正确,我本来是要『消失』的。」 「消失是什么意思?」毛利兰问。 「是假死啦,小兰姐姐。」柯南道,「老婆婆准备伪装死亡,然后躲在暗地里观察我们的情况。」 「果然。」白马探道,「枡山的危机本来也不是给她准备的吧,这样一来就解释了第二道断开的绳索。不是出于观赏悲剧的恶意,而是刻意为之的设计。」 第203页 「没错。」千间降代咳嗽了一声,「我和大上原来的打算,就是先让我借着坠落的车子,伪造尸骨无存的现场,一是多少可以考验你们的能力,二是方便暗中探查你们的动态,这座别馆到处都安装了监控器……」 「控制室在塔楼里吧,这也是你们选择搜查这里的原因。」 「嗯。」老太太点了点头,苦笑一声。 「可是……真没想到啊,你们所有人都看不出什么异样,我还以为你们都在认真思考那个谜题呢……唉。」 「那您为什么要临时更改计划呢?」安室透道。 「跟那位小少爷说的一样。」 千间道,「原本我们会在车子和桥樑炸毁后听到录音,接着抽籤分组搜查,不管你们能否解答出第一首诗的答案,我都会从悬崖上『掉』下去,会事先从另一侧车门撤离……但一个小时前,我却听到大上更改了录音,新增了内容,目标也换成了那位小姐……而她手上的锁链,一点不像是一个玩笑。」 「我问大上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却说,『反正那些人都要死的』。」 「这么说,您是为了我们好了?」枪田郁美道,「那么,出去的办法能告诉我们吗?」 「这个嘛,哈……」老人发出嘶哑的笑声,「没有,我早就准备死在这里,结束我的一生。只是,真遗憾啊,没想到竟然到死也没解开我父亲留下的谜题。」 「我早说过这老太太……」茂木话说到一半,被法医小姐一个眼神阻止了。 「您的父亲?」 「对。」自知无望,千间降代道出前情,「四十年前,我父亲把这首诗留给了我……后来,大上买下了这间别馆,我们希望找到传说中的宝藏,却怎么也破解不了谜题。于是,他说,不如请有名的侦探们来解答吧!」 「你们觉得呢?」枪田小姐优雅地挑眉,「要找吗?」 「找什么啊!宝藏吗!喂,我说你们几个,现在能不能出去才是最大的问题吧!」 毛利小五郎跳脚。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失去好奇心,否则,还怎么好意思自称侦探呢?」安室透笑了笑。 茂木嗤了一声,「……我一定要把话说完,我早说这老太太不是好人,早点拿下她得了。」 「不可以哦。」枪田小姐道,「有心算无心,万一她在别馆里有更多的布置呢?」 方才出其不意地困住老太太之后,几名女性还特意对她进行了搜身。 「她的确曾经有意提示。」白马探道,「然而,对我们的杀机也不是假的。」 「千间女士,您要杀害大上的根本动机,是意识到对方威胁到了您自己的人身安全吧。」安室透道,「他准备下手的不只是我们,还有你。」 「……啊,或许吧。」 破罐子破摔的千间谁也不看,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那个……」毛利兰面上忧心,「真的没关系吗?」 她望着唇色苍白的枡山瞳,还有两个蔫巴巴的孩子。 ——柯南好像还好,小哀尤为低沉。 「我们该怎么出去呢?」 「毛利先生没告诉你吗?」白马探抬手,扫了眼掌心怀表上的指针,「还有十分钟,直升机应该就会来了。」 男生又低头对枡山瞳道。 「怎么样?我说过的……半小时后,你就可以休息了。」 「我该说什么?」金发女孩双手举在耳边假装鼓掌,「小少爷真棒?」 「哼。」 「哈哈。」 …… 「爸爸你都知道,却不告诉我吗?」 毛利兰眼中燃起愤怒的小火苗。 「哈?」 毛利小五郎满脸写着「告诉谁」「告诉什么」。 「您的表演格外出众,毛利先生。」枡山瞳的目光越过白马,对中年男人笑道,「不过现下不必了,想来千间女士口中也没什么隐瞒的消息了。您也不用再瞒着毛利小姐了。」 「啊……哎,是啊,小兰。」毛利小五郎变换表情,正色道,「我早知道这小子派出去老鹰是另有原因的。」 「你是呼叫了警视厅吗?」他凶巴巴地瞪着白马探,「真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啊!」 「欸你……」 高中男生刚要反驳,袖口被人拉了一下。 沙发上的女孩眼巴巴地沖他摇头。 ——我们欠他一次。 「是的。」白马探耐着性子道,「他们收到求助,会派警用直升机前来的。」 「你们真能解开谜题吗……」 回到主屋大厅,看到众人重新把焦点聚到电视机上的诗歌上,千间心中又升起了希望。 「别太小看我们啊。」茂木道。 「吶,安室先生,你拿的是什么?」江户川柯南问金发男人。 「哦,这是一本讲王室历史的书……」 ! 「国王?」 「挟宝出逃的王者?」 「不对……」 …… 「老婆婆,你们给的第一首诗,是和大上先生一起编出来的吗?」柯南跑到千间降代身边。 「我说你这个老太太,什么时候了你还撒谎?」茂木气不过道。 「你们问这个做什么?」千间道,「反正也不重要。」 「不,很重要。」白马探检查着墙上的装饰,「看这里。」 第204页 千间顿了一顿。 「是个后面镂空的钟表。」枪田小姐跟着端详了一遍,「大小,很像是能藏下一个标准信匣……」 「千间女士,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吧?」安室透道。 …… 「呼。」 老太太长舒一口气。 「也对。」她道,「的确如你们所说,第二首诗,原本就藏在这里。」 千间降代道出了原委,她的父亲给出的是第一首诗,即「解救」枡山瞳的那首。他们是根据那首诗找到了墙上的钟表,并按照「左十三,左十二,右十一」的顺序拨动了指针,之后,镀金钟表背后就掉下来一个小匣子,里面是第二首诗,也就是侦探们在电视机上所看到的诗歌。而她和大上,是之后按照第一首诗重新设计了树林里的诡计。 …… 「还有多久,少爷?」 「一分钟。」白马探道。此刻,天空中似有嘈杂的轰鸣声响起。 「莫非你们知道了答案?」千间神情激动。 「……直升机降落在庭院里也是需要时间的。」枡山瞳轻声说。 「去看看吧!」 「走!」 侦探们仿佛终于找到了绝佳的理由,立马迈开了脚步。 「唉,话说我们刚才为什么要从塔楼上下来啊?」 像所有城堡一样,西塔楼要比主体高两层。众人来到六层楼顶,这里夜风习习,一轮弯月下……什么也看不清楚。 「我们是不是该白天再来的?」茂木道。 「呃……」 意识到闹出了乌龙,几人都沉默了。 「回去吗?」 「回去吧。」 「哎,直升机到了。」 螺旋桨的噪声越来越大,空中的庞然大物如柱般的照明极其刺眼地扫来扫去。 「欸,你们看!」 光线均匀洒过整个古堡,水银般的光泽在黑黢黢的墙壁和屋顶上泛起。 「那是什么……」 「像是一个……海螺?」 「白马,你不去真的没关系吗?就不好奇吗?」 主屋大厅,昏黄的灯光下,枡山瞳托着腮道。她的金发映着跳跃的烛火,令人有种视线模糊的感觉。 女僕小姐石原亚纪这一晚饱受惊吓,对黑乎乎的城堡之行没有兴趣。犯人千间降代还被锁在这里,需要人留守。枡山瞳则行动不便,即使白马探不介意背着她爬楼梯,在半夜里攀登陡峭的塔楼也太过危险了。 毛利小五郎挥手让好奇的女儿带着更好奇的孩子们一同前去了,表示自己也愿意留下来帮忙。 「反正总会知道的。」茶色棕眸的男生道。 「你觉得会是什么?」他反问枡山瞳。 「枪田小姐不是说了,据说此间的主人祖上是依据西方传来的图纸建造的别馆。」女孩道,「嘛,不过这也很明显,都是城堡了……」 「巴洛克式设计时尤其注重空间感和立体感,讲究动态,会有意打造视觉错觉。」 「因而……」 「你们两个年轻人到底有什么毛病?」毛利小五郎哼了一声,「就这么爱讲谜语吗?」 「怎么了?」 白马探侧眼瞧了一眼「中年男性」,没好气地说道:「碍着你什么事了?」 「哈?」 毛利直瞪过去,就见女孩对他摊了摊手。 「感谢您今天的帮助,先生,但是,警视厅的直升机已经来了。」 「你确定还不走吗?怪盗基德?」 白马接过她的话。 第89章 她眼底的热烈 枡山瞳亲眼见证了「平成鲁邦」的变装速度有多快。 白马探上挑的尾音才落下, 魔术师已腾空而起,如同一只拥有洁白羽翼的大鸟! 转眼间他就站在了穹顶下的花窗边缘。 「还真是很帅气啊。」 白马探听到身边女孩嘆道。 「枡山?」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咳咳,我是说他披风下还有引擎也太酷了吧!」 「扑哧。」 怪盗先生明显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他清朗的声音在夜色下响起。 「这位美丽的小姐真有眼光。」 黑羽快斗回想今日三番五次的「交锋」,剎时间明白过来。 「是香菸的缘故吗?」 「嗯。」枡山瞳点头, 「毛利先生应该是来的路上抽了很多烟, 一个车里的几个孩子身上都不免沾染了味道, 没道理吸菸者手上没有。」 「那么, 前几次, 小姐你是在刻意为我打掩护了?」 「我欠您一句郑重的道谢。悬崖边,您是真心想为我们提供帮助的, 不是吗?」 「哇哦, 您真是……不仅美丽,而且聪慧。」 怪盗先生手在空中绕了两圈,放在身前微微鞠躬, 行了个绅士的绕手礼。 「很高兴与您相识,愿我们在月光下再会。」 他向后纵身一跳,花窗的玻璃四散开来,溅起一缕缕细碎的光亮。 大盗消失了。 高中生侦探哼了一声。 「怎么不说,我也给他打掩护了?」 窗户破碎后, 不免有涌着凉意的晚风涌入。白马探一边把女孩推向避风处,一边略显不满地念叨, 「这次就算了, 称不上公平的对决……下次一定要抓到他!」毕竟,没有悬崖边的「亲密相处」, 和毛利小五郎不够熟悉的两个人不会那么轻易发现破绽。 第205页 「没想到, 」少年人终归有些纠结, 「从这点看,他倒不算是个完全的坏人。」 「是啊。」枡山瞳道。 「……倒是你,信念要坚定啊,别被那傢伙的外表给迷惑了!」 「可他和你一样都很绅士呢,白马。」 「什么?喂,别随便把我和那傢伙相提并论!」 …… 夜色中白色的滑翔翼格外耀眼,正从塔楼上往下走的其余侦探也看到了。 「还以为全是那老太太搞的鬼呢,想不到怪盗基德真的来了?」茂木道。 「我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情哦,如果是我,也会忍不住想要看看是谁那么胆大包天,敢借大盗的名头吧。」枪田道。 陆续登上直升机后,这个猜想也被费劲心思举办这次聚会的千间降代确认了。她和大上不仅想借着怪盗基德的名头吸引各个侦探前来,还想事后把罪名推在他身上。 毛利兰很震惊,「那我爸爸去哪儿了?」 「我没猜错的话,你父亲是在加油站的时候换人的。」半路乘上他们车子的千间道,「从那时候起,他就一根烟也没有抽过了吧。这对老烟枪来说可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高中女生连忙把这一消息告知来救援的警官们。 「希望爸爸别着凉了。」毛利兰担忧万分,显然认定基德变装是直接扒下来了毛利小五郎的衣服,「不知道那位怪盗先生会给他盖个毯子吗?」 「嗯……」 众侦探陷入沉思。 唯一思路没被带到这上面的,是千间降代。彻底的失败让她似乎身躯都比来时佝偻了几分,却还是不死心地问道。 「你们找到了宝藏,是什么?」 「这个嘛。」侦探们回想着方才月光下的场景。 来自空中的光柱扫过视野里黑压压的建筑物群,一道流光逐渐亮起,以城堡中庭为中心,东边为高点,一圈一圈,形成了一个海螺状的斜面,有的光点在砖墙的顶部,有的则在柱子的正中央。像银河倾泻而下,天上的流星点点落在这里,又像是有人捕捉了一段波光粼粼的海面,以上帝之手将其刻在了这些历史悠久的建筑之上,唯有从特殊的角度方能观赏。 「很美,非要说是宝藏的话也不是不行。」枪田小姐道。 「这算什么宝藏?」 千间降代无法接受众人描述的结局,「一个螺旋?」 「是斐波那契螺旋。」戴眼镜的小学生道。 「在建筑师看来,这种奇妙的黄金螺旋应该特别美吧。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设计师,用了很大心思来组合这些图案,在不同位置运用了磷光材质的矿石,才能构成这样的效果。吸收光线后,在深夜里可以莹莹发光。」 「这种稀有的材料在古代可是被称为夜明珠的,很多时候,非帝王不可拥有,说它是珍贵的宝藏也没错。」 「说了半天,不就只是些萤石吗?不,我不信!」皱纹如壑的老人道,「你们真的破解了那首诗吗?」她质疑诸人。 本来没什么解答兴趣的侦探们见到她大受打击,甚至连脸色都因此变得灰败,便耐下性子解说。 「最开始我们问你,第一首诗歌是否出自你手的时候,其实是想知道,那句『挟宝出逃的王者』,能不能算作提示。」茂木道。 「那确实是我父亲给的。」 「没错,加之屋主人尤为强调尊贵血脉……墙上的历代人物画像,表明传承的家徽,书房里大量王室历史的书籍……让人很难不把目光放到「王者」二字上。」安室透道。 「在这样的前提下,」 枪田小姐道,「几句诗在暗示什么就很好猜了。至于接下来的,少爷,你作为英伦绅士要来讲讲看吗?」 「嗯?」 白马探正低声询问枡山瞳的身体状况,直升机里温度偏低,随着高度的上升,缺氧也容易令人感到晕眩,更别说她本就体质虚弱,面色始终算不上好。 「不用了。」高中生侦探摆摆手。 「我看那位小弟弟就很聪明,今晚也一直表现很出色,不如让他来为我们解释一下吧。」 ——怎么让他这么一说,我都不想讲了呢?呵呵。 同样是高中生侦探的工藤新一有点郁闷。 「好啊!」 表面上,还是小孩子的柯南兴致勃勃道,「首先是第一句,离场的渡鸦。在福尔摩斯的家乡伦敦,关于一个地点,有着这样的传说。如果哪天盘旋在这里的黑乌鸦里离去,那么塔楼将会倒塌,王朝也会覆灭。这个地方就是伦敦塔。而『最后一任哨兵』,指的是詹姆斯一世,他是最后一位将伦敦塔当成宫殿居住的国王。同时,他认为自己的权力来自上帝的授予,还钦定了英文版圣经,是毋庸置疑的『上帝的使者』。」 「第二句,『风帆』和『轮船』,指向英国历史上有名的水手国王,乔治五世。他最开始并不是王位继承人,上头还有一位兄长。故而年轻的时候,他加入了海军接受训练,等到后来,兄长意外去世,成为继承人的乔治便因这段经历有了『水手国王』这么一个名头。原本他有一个德国姓氏,在特殊的时局下,他捨弃姓氏,改名『温莎』,成为了如今温莎王朝的开创者。而他的姓dsor 『昭告』的方向,便是,western,西边。」 「第三句,『越过神坛』的天之骄子,是亨利八世。为了从罗马教廷手中夺取权力,亨利八世在国内宣称国王才是教会的最高领袖。他一生有过六位皇后,少有人善终。『多少爱人的血迹』指的是数字六。」 第206页 「而最后一句,两朵玫瑰,一朵盛开,一朵枯萎……说的是亨利六世。他一生中最为浓墨重彩的一段,当属『玫瑰战争』。英国剧作家莎士比亚也因此,写了名为《亨利六世》的戏剧。」 「四句诗歌透露出的信息联合起来,便是暗示,从西塔楼六层望下去,如欣赏一齣戏剧般的,可以看在眼中的风景——正是很漂亮的斐波那契螺旋线。」 「那『最初亦是最后』呢?」千间回想着最后一句。 「是螺旋的特徵吧?」枪田道。 「不,是亨利六世就死在伦敦塔内。」枡山瞳道。 千间恍悟。 「原来如此。呼应开头的塔楼。」 谜底被彻底揭开。 老人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她皱巴巴的,暗色的嘴唇开始颤抖。 「所以,就是这样?哈……我的一生,我父亲的一生……想来真是个笑话……」 「老婆婆,四十年前抱画出逃的幸存者,莫非就是您的父亲吗?」江户川柯南道。 「嗯……」 千间降代从恍惚中回过神。 「是。」她很勉强地开腔,「四十年前的血案,表面上是为了纪念死去的大富翁所开的追思会,其实是政经界名流们前来竞拍房屋主人收藏品的拍卖会,结果,突然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他们向其余宾客和主办人提供了一种特殊的香菸……我猜那里有某种致幻成份吧,总之,所有人开始互相残杀,我父亲是少有的活下来的人之一。」 「他带出来了这首诗,讲述了这个故事,并把诗交给了我。」 …… 「叮叮。」 「嗡。」 「滴答滴。」 离开地理位置偏远的山间别馆,又解除了通讯的屏蔽,众人的手机先后发出各种消息的通知音。 「是您的儿女或亲属在联繫您吗?」 见千间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枪田郁美好心关怀道。 尽管她毫不留情地毒杀了自己的同伴,可是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还是让侦探们起了同情心。 「没有,是垃圾简讯而已。我老婆子,是彻头彻尾的孤身一人。」千间降代嗓音沙哑道。 她把手机翻了个面,塞进兜里。 须臾后,又忍不住拿出来看了看。 变成全黑的屏幕上,一行行不知代表什么的或白色或彩色的数字飞速地划过,又迅疾地消失。很快,整个屏幕亮起,恢复了原状。代表邮件和信息的图标就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大概再也不见了,或者,就宛如从未存在。 ——比如,那个大上祝善接触的,黄昏别馆的卖家。 最开始的时候,大上找到了这间别墅的位置,却压根没钱买。神秘卖家出现,告诉他们可以将整座城堡便宜点转到他们名下,但是,必须让ta也参与寻宝。 她和大上犹豫了很久,无奈,实在是资金不够充足,而对方也号称找到宝藏后不会分享他们的财富,因为ta根本不缺钱。 自觉时日无多的千间降代和急性子的大上同意了。 千间把父亲在家书中偷偷传递出的诗歌交给卖家。 ——没错,她撒谎了。 父亲根本不是四十年前追悼会上的幸存者,而是乌丸莲耶生前害死的学者之一。 …… 他们没想到的是,神秘的卖家几乎在千间发出诗歌的下一秒就给出了答案。两个人按照指示寻找,果然找到了背面藏有第二首诗的钟表。 千间又拍下了第二首诗的照片,发给卖家。 对方同样回复得很快,只是内容让人摸不到头脑。 「真是无趣又老派的答案。」 「宝藏归你们了,日后请务必不要提及我的存在。」 大上很生气,怀疑对方早在拥有城堡的日子里找到了宝藏,现在不过是逗着他们玩,而且,虽然降低了价格,他们也是花费了不菲的钱财才得到这座别馆的。 千间阻止了他的抱怨,后来,大上就想出了以怪盗名义邀请名侦探来解决谜题的主意…… 她未曾预料到的是,就在刚才,屏幕上弹出了这样一条消息。 ——很好,看来你遵守了诺言。 时隔两年,那个神秘的卖家还在她身边留有「眼睛」吗?ta怎么做到的! 随后,那条消息就像白板上被擦除的笔迹一样消失了,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他们来往的消息记录。 「老太太,你是冻着了吗?」 型男茂木遥史道。 千间降代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无意识地裹紧身上的披肩。 她孤身一人,本该什么都不怕的。可她几乎在凭着直觉遵守承诺,隐瞒神秘人的消息。 ——那样精准的判断,ta一眼就看出了答案……直至今日她才寻找到的答案。 ——「宝藏」是珍贵的风景……确实无趣而老派。 这是何等卓越的心智。 即使自认没有不能失去的东西,千间降代也不愿与ta为敌。 「枡山,你冷吗?」 身侧男生问道。 枡山瞳握住手机,弯起嘴角摇了摇头。 她整个人都埋在宽大的外套下,脸颊血色淡淡的。 「谁给你发消息了?」白马问。 「朗,问我怎么联繫不上。」 第207页 听到这话,一旁的安室透手指动了动。 ——切宁酒,汇报,一切是否如常? ——一切正常,boss。整个国家最出众的七名「质检员」,无一发现问题。 ——很好。 在金发男人的视线里,刚刚问完问题的少年转头便去观察地面上的情况,想早点送女孩回家的急切心情一览无余。 而她。 在他没有看过来的时候,她眼底的热烈就消失了,像一朵霜凝时幽暗潭面上映出的山桃花。 第90章 悬崖边的风景 「大家忍一忍啦, 很快就降落了!」直升机前方的救援人员道。 白马探见身边的女孩风衣扣子只扣上了最中间的两颗,于是凑上前去,用修长的手指把剩下的一颗一颗扣好。他本不是这种性格, 父亲是警视厅总监——霓虹警察的最高级别,母亲也是背景雄厚的贵族家大小姐,在富贵优渥的家庭中长大的小少爷对照顾人的活计相当生疏, 也没这个意识。 然而这近乎一天一夜内,尤其是几个小时内发生的种种,令他十分后怕, 再想到来之前对着她说出的「我来照顾你」的豪情壮志发言, 更是有那么点羞愧, 因而他几乎是刻意提醒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查看下她的状况。 枡山瞳沉默不语,任凭他浅色的条纹袖口靠近她的下巴。男生垂着眼睛, 长睫不时随着飞行器的晃动微颤,扫出一片阴影。 他认真而小心。还没彻底完成从少年到大人转变的高中生侦探, 只有微抿的薄唇隐约透出成熟的意味。至于他温和漂亮的赭色眼睛,还带有稚气的钝感,而非成人的锋利。 五年前。 还在读中学的枡山瞳收到了那位先生新颁发的任务。 ——破解黄昏别馆的谜题。 小少女放下钢笔,合上今日完成的国文作业——赫尔曼黑塞作品阅读心得,撇了撇嘴。 「有这么压榨劳动力的吗?除了创收还要给组织当侦探, 他以为我是谁啊, 福布斯兼职福尔摩斯吗?」 「这表示进一步的信任。」 黑发男人走上前,把写满字的稿纸收好。 两人目光相对。 「我也是够无聊的,竟然自己劝自己……」 枡山瞳揉了揉眼眶, 嘆了口气。 「没记错的话, 原着里, 那个别馆是金子做的……天哪,这么有钱,居然还让手下 killer为了一亿日元去游乐园里坐过山车呢!」 「要怎么处理?」 「嗯,我想想哈……说来,boss真的老了,竟然就那么大咧咧地保留了自己犯事时的血案现场,几十年都不收拾一下,也不怕好奇的后来人拿用新技术鑑定查他个底掉……有了!」 凭藉「旧有住所不处理的话太过危险」等言论,切宁酒顺利说服了[那位先生],把黄昏别馆处理掉——在破解了谜题之后。 在玛克酒的陪同下,她先是在别馆转了一圈,很轻易地就发现了这座建筑别具匠心的一处设计——当年的设计师为了追求巴洛克式城堡特有的视觉错位效果,打造空间感,自认精巧地设计了彩蛋,即利用磷光材料呈现黄金螺旋线。 这让她内心主意更坚定了。 ——依据斐波那契数列绘制的曲线,是连老师也会驻足观察的美景呢。 「比起黄金,这一定是更有趣的财富吧!」 「我想想怎么编……咳咳,怎么解释啊……」 结合原作中又是「恶魔」又是「国王」的诗歌,枡山瞳俯瞰着建筑物群,在塔楼的顶端念叨。 「这个设计从西侧塔楼楼这代表了撒旦和『六』的不解之缘吧……『王者挟宝,逃之夭夭』,有谁是逃跑的国王吗……啊,记得路易十六被困在巴黎后,超级想跑回蒂伊尔里宫西边的凡尔赛宫呢!好,这句就代表『西』了……」 「宿主,您这么说,乌丸莲耶真的会买帐吗?」系统道。 「他已经傲慢到用屠杀掩盖另一场屠杀了。」 枡山瞳面容平静。 「四十年前,为了遮掩生前残杀学者的行为,以自己追悼会的名头,邀请了一大批政经界名流,下药将其困杀。剷除异己,掩埋罪证,一箭双鵰。」 「原着里有说这个吗?」。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四十年前,生前死后,两场血案?」 …… 发展出诺大组织的[那位先生],也许曾经的确是位睿智的雄杰,但如今,年迈赋予了他迈向死亡之人的通病。 傲慢,以及它的附属品,偏执和愚蠢。 如她所料,boss接受了切宁酒关于诗歌的「破解」。 具备优秀头脑的部下同时建议,与其留存证据惹人怀疑,不如偷天换日。 切宁给出了方案。 —-将旧有的别馆整个废弃,再在旁边搭建一座新的。然后,把它伪造成久经风霜的样子。这样一来,既不会平白惹人怀疑,又避免了真有一日,无聊者使用dna等技术检验现场。悄无声息地消弭过往,可以让人无从查起。 …… 「留给你最大的财富是风景……」 亲自上阵,用自己的眼睛一寸一寸「检视」着造假的现场:老化的电线外层,家具的做旧和累积的灰尘……确保仅靠肉眼和一般手段看不出问题。 玛克抱在怀里的少女声音冷凝,眼神嘲讽。 第208页 「笑死我了,这种鬼话还真有人信啊。」 「宿主,不是您自己编的吗?」干嘛编好了又嘲笑…… 「对啊,所以我正打算再把这套说法再卖一次。」 枡山瞳表情又变成了笑眯眯的。 新的黄昏别馆仍旧紧邻着悬崖边。有段时间长野县附近爆发了小规模的地震,震感不强,无人伤亡,细微的地貌差异由此被轻松掩盖。 一整座黄金铸就的城堡就在山壁旁,随着爆破沉入涧底。 除她以外,无人知晓。 新修成的别墅仍然有着美妙的螺旋线。原作里,本该是诗歌暗示的机关钟錶,被她改成了第二首诗的藏匿处。 枡山瞳编写了一段英国王室史小知识组成的诗歌塞了进去。 时间来到两年前。 从不露面的「神秘卖家」,将黄昏别馆转交给了千间和大上一行。 新鲜劲过去,早就开始不耐烦的切宁酒对boss诚恳表示,已诱导并推动对方举行侦探大会。至于新的黄昏别馆究竟能否瞒天过海这个问题,来自全国各地乃至海外的,明察秋毫的名侦探们,就是最好的「质检员」。 当时,她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来参加就是了。 至于几小时前遭遇的生死危机…… 枡山瞳指尖蜷缩,捏着前襟被扣好的纽扣,凝视着高中生侦探微微出神。 —-玛克。 她沟通着共享意识的另一端。 ——在。 ——动物园组织的「蜘蛛」,君特冯哥德堡二世,是不是最近正在进行欧洲巡回魔术秀? ——是的。世界级杀手,伪装身份是幻术师。 ——杀手啊……不行。法国的那个怪盗呢? ——「黑猫」吗? ——嗯。 ——没有新动静。 ——他不是对arie antoette的首饰很感兴趣吗,记得我们手上有一条那位法国艷后的月桂钻石项鍊……以苏比拍卖行的名义出面,丢出去展示,当作诱饵。 ——好。 ——再调出他的资料给我看看。 …… 一场噱头十足的盛大表演,应当足以引发高中生侦探的好奇心,让他如原作一样再次赶赴国外了。 枡山瞳闭了闭眼。 「阿探!」 警视厅的直升机在悬停后缓缓着陆, 一个长相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以一种和他略显发福的圆乎乎身材完全不符的敏捷跑了过来。他素来以笑示人,眼睛总呈月牙状,如今却由于担忧睁大了不少。 他肩章上有四朵闪亮的樱花——那是警视总监的标志。 「你这小子,吓死爸爸了!」 白马警视总监大力拍着和自己除了发色都不太相似的帅气儿子。 事情发生在长野,当地县警也派来了他们的三人组。此刻,大和敢助和诸伏高明就站在一边,在场的还有其他的巡查和辅警。 「父亲,您别……」 围观人数的过多以及父亲的夸张表演让高中生很是羞臊。 「婆婆,您怎么也来了?」他视线转向父亲身后花白头发的老者。 女管家抹了一把眼尾,能看出她是在尽力忍耐了。但是…… 「少爷,关东名侦探爱谁谁吧,我看那个工藤新一也挺好的,下次婆婆绝对不说什么让你参加侦探比赛之类的话了。」 「……这次我是为了追查怪盗,不是为了和人比赛。」 「是是。」老太太马上点点头。 白马探对关心度超标,看着他长大的管家婆婆很没辙。他回首望向还被裹在自己过大外套里的枡山瞳。轮椅上的女孩始终弯唇笑着注视着他的方向,目光对上后,她还从衣服下摆探出手摇了摇。 「阿探?」她调皮地做出对应口型。 高中生侦探走了回去。 「卡罗卡先生没来吗?」 「噢,应该快来了。」 「还要多久啊,你要不要来我家先休息下?」 「我还行。」 「对了,他们抓你的时候不是有用了药物吗,也得尽快安排血液检查。」 「只是些chlorofor,没什么后遗症的。」 「你头不痛吗?」 …… 「唔。」警视总监拇指搓着食指思考状,「阿探这小子,最近这段日子,我还以为他眼睛已经长到天上去了,我的话也不怎么听……他还有这种时候啊?」 「夫人是说过,少爷之前在伦敦的时候,找到了很好的玩伴呢。」玲子婆婆抿嘴乐道。 …… 「你邀请我做客,要先问一下你的父亲呀。」枡山瞳笑道。 「好吧,那你等一下。」 说完,男生转身。 ——玛克? ——已和拍卖行确认过日程,一个半月后,他们就能组织起声势浩大的珠宝展。 ——…… ——这是最快的速度了。 ——好。 「你是想去另一边了吗?大小姐?」 突然,一道男声自身侧响起。 波本双手抱在胸前,同样含笑望着前方。说话间,他嘴唇几乎未动,音量也格外的低。从表面来看,似乎只是在乱糟糟的救援场景下,同为被救者随意地移动了下位置。 「想要在……风景更不一样的地方?」 「这是警告吗?安室先生?」 第209页 枡山瞳维持着面上的笑容。 「还是邀请?」 「你觉得呢?」 「如果是警告,您说过欠我一次,call it even(就当扯平了)。」 「如果是后者呢?」 「那要看您怎么定义邀请。」 枡山瞳道。 不远处,高中生侦探被父亲揪着正向一个个警官致谢,没空留意这边。 金发女孩这才侧过脸庞。 「如果您说,这份邀请就像是悬崖边上向坠落者伸出的手臂的话……」 她深深地盯着男人的眼睛,「那我会说……」 「说什么?」 「这只手来得太晚了。」。 第91章 过去现在未来 安室透微怔。 ——[波本]和[玛克]分明都属于黑方。 「这是一句玩笑吗?」他试探着问。 枡山瞳眨了下眼睛。 「当然。」 两人又一同望向不远处的高中生侦探。 「那个男孩, 大小姐,你怕是会伤透他的心。」波本轻声道。 「有什么关系吗?」 女孩道。 「他很聪明。有人曾告诉过我, 聪明人最美好的品质,就是愿赌服输——能看透世界的大脑太容易就会觉得无趣。被欺瞒,在迷雾中找寻真相,是一场愉快的游戏,答案是最终奖赏,是圣诞布丁里藏好的甜美硬币。」 「谁告诉你的?」金发男人蹙眉。 「不是这个道理吗?安室先生,在您的内心深处,难道会认为危险一点也不有趣吗?如果是那样的话, 您又是为什么会进入这一行的呢?」 她不再轻易回避纷争了。 安室透想。 他一时竟无法分辨出,这样到底是更好还是更糟。 此次重逢,他应对的情感很复杂。要再次从她下手打探玛克, 让他多少有些介意。而她和玛克的关系不说也罢。况且,这于他不是第一次了,要保全「波本」的角色,就必须对一些事情视若无睹, 哪怕她年轻, 富有天分,确实可惜。 可是,看到人在危险的水域边缘徘徊,和真的见到她溺水是两回事。 ——她在坠落。 ——纵然没那么明显。 和同龄的伙伴在一起, 本该让女孩脸上浮现笑容的。 ——是自己的原因吗?因为「波本」的出现? 安室透扪心自问。 ——好像又不是。 她会对高中生侦探谈及正义,劝他不要被感情阻拦。 忽略身份和地位的违和,这本该是生机勃勃的场景。可他总感觉她身上的活力在流逝, 她仿佛不再抱有期许…… ——这都是你做错了事。 而这一次…… ——你只能再对她说声抱歉了。 「我不太明白了。朗内尔竟然还没来, 这……是管束还是放手呢?」 天色还未亮, 时间尚在凌晨。浓重夜色下,片片光明全靠着救援队加强照明的探照灯具。 枡山瞳直视着波本雾霭蓝的眼睛,无比仔细地辨认着其中涌动的情绪。 几秒后。 「宿主您在看什么?」系统道。 「……可算有一个人能让我放心了。」 枡山瞳收回视线。 ——[波本]的剧本主色调依旧是利用。 「ooc什么的,我是绝对没办法接受再来一个了。」 她回想着一路以来呈现给安室透的故事。 现阶段,对方应该是认定她和玛克关系上存在间隙。而他在朗姆的派遣下,要来获取玛克酒的新消息,以此定位[切宁]。而关于这些,她也不是不能给出几条。 ——有过了解的傢伙总是更好打交道。 ——对他们双方都是。 「心性稳如磐石!真是可靠的角色!」 在完成了犯人抓捕运输,安抚慰问被救援的成员,并派出了队伍去拯救大半夜还在加油站的厕所里睡觉的毛利小五郎等一系列任务之后,众人纷纷登上了归家的交通工具。直到现在,这场惊险又余味无穷的旅程才算彻底落下帷幕。 同样以东京为目的地的众人聚在一起。 「安室先生,你能帮个忙吗?」 斯宾特车宽阔高大的车身旁,白马探正俯首帮助女孩登车。金发男人就立在很近的地方,闻言走了过来。 「当然可以。」 枡山瞳坐到了车厢第二排。旁边的玲子婆婆很贴心地把一条毯子披在她的身上。 女孩的轮椅还在地上放着,安室透将它合起,交予男生收存。 「您是要坐后面那辆车吗?」 和枡山交代了两句话后,大男生从车内轻巧地跃下。 「安排是这样的。」男人道。 「我送您过去。刚才真是非常感谢。」 安室透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想了想又觉得没有必要。 「客气了。」 两辆车之间隔的距离并不远。移走了临时的照明设备,部分救援人员也进行了撤离,这条往日并不繁忙的道路变得愈发冷清。 一时间竟说得上些微寂寥了。 两个颀长的身影并排而行。 「你之前就认识枡山吗?」身边蓦然响起清越的少年嗓音。 安室透下意识侧过脸。 高中生侦探从出声后就一直紧紧地盯着他,观察着他的反应。 第210页 白马探心中关于某个事实的猜想更确定了些。 「所以,你就是那个男人。」他道,「伦敦,d公司事件中,带着枡山出门的金发男人。」 「你在说什么?」 「现在反驳已经太迟了,安室先生。」男生说,「请别紧张,在某种前提下,我没有敌意。」 他顿了下。 「我想知道你这次来黄昏别馆的目的是什么,凑巧,还是又是……?」 安室透并未正面回答。 「我明白,通常只有犯人才会问这个问题,不过,我也不能免俗地要问……你是从哪里确认我认识那位大小姐的?」 「说认识不够贴切,我确定你和她相处过,至少有一定的了解。比如……在别馆诗歌破解的环节,你似乎一开始就清楚枡山了解城堡建筑,你是在问她构造和风格相关的问题,对她的答案也全盘接受,毫无异议。为什么你如此信任她在这方面的知识积累?」 他声音很轻,不妨碍一字一句条理清晰。 「是之前就认识,还是更彻底一点……你是她在莱弗利的古堡时同行的探险者?」 「还有别的吗?」 「你知道枡山是左撇子。」大男生第一次觉得作为侦探解释来龙去脉没那么有趣,他说话速度加快了,「因为她是左撇子,定制的轮椅才会把所有按钮统一安在了左手边,一分钟前,摺叠轮椅的时候,你似乎早就知道有用的按钮在哪里。」 「我好歹是一名具备洞察力的侦探,留意到她是左撇子,也没那么难吧。」 「思考后的决策和下意识的动作,我是能分辨出来的,安室先生。」 白马探的视线落在对面人的脸上。 「第一反应最难说谎。」 「这就是你从说出想法后始终盯着我的原因吗?」 ——几分钟前,那女孩好像也是…… 「失礼。」 「轮椅是有意找我帮忙的?」 「多亏您的好心。」 「那么,理由是什么?」 在安室透紧急思考说辞的时候,男生又道。 他薄唇抿起,泛着一丝倔强。 「你究竟是什么人?i6(军情六处)?ico(国际刑警)?不要告诉我,枡山那个笨蛋去当线人了吧?」 「她连苏格兰场的现场都不去,为什么要和你合作……她家的公司出了什么问题吗?」 显然,男生将理由联想到了商业团体和权力机关的利益交换上。——是太过年轻,还是关心则乱? 「一点小问题,已经解决了。」安室透顺着他的基调道。 「至于这次的事情,和她无关。你可以查证,谷敬治郎,我的师父的确收到了邀请函。他旧伤发作,我是代替他而来。」 「如果你以为先摆出『随便查证』的姿态,我就会放弃事后调查,是不可能的。」 高中生侦探皱眉。 「我会确认这番说辞。」 ——假如真的被警视总监级别的力量搜查,那还真是有点麻烦啊…… 「请便。」安室透道。 「你是那边的人?」 男生指的是欧洲的官方组织。 「不,我是这边的。」 ——幸好这次的背景是在公安支持下和谷敬治郎达成的合作,从表面上看完美无缺。而后者往日的警务人员身份为他增添了光环,增强了可信度。否则,高中生侦探也不会直觉将他和正面的力量联繫起来。以及,在他心中,枡山瞳怕也是天然的白方。 「还未就您今日的出手相助道谢。」 抵达了位于后方的目标车辆处,白马探收起了面上严肃中包含压迫感的表情。 对于带有神秘色彩的男人今天是否曾经提供过帮助,他也一清二楚,这些多少在他进行事实判断时产生了影响。 「不用客气。」 微微点头致意后,男生转身离开。 「小少爷。」没走出两步,安室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高中生侦探疑惑地回首。 「你没打算同我再说两句什么了吗?」 「说什么?」 「比如,要我之后不要再找她合作,或者离她远点?」 少年人高涨的意气,通常伴随着勃发的保护欲。 「我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双手插在风衣兜的男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 「你知道枡山很有天赋,对吧?」白马探挑挑眉。 ——她是个破案推理高手。 「是的。」安室透道。 ——她于商业一道很有天分。 「她很聪明,她是整个asuyaa集团的当家人。」白马接着说,「我不清楚她为什么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行动,还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但我不能擅自替她发声,也不会轻易怀疑她的判断和决策是否正确。那是罪行般的傲慢。」 「这么说,你会瞒着她了?」 「当然不,我会直接问她怎么想的!到底有什么事,需要她用这种『捷径』解决?」 ——他是真的关心,也是真的一往无前。 「前提呢?」 「什么前提?」 「你说『在某种前提下没有敌意』,是什么?」男人道。 「当然是你没有想要伤害她。」 大男生脚步轻快地走了,破解了一个遗留许久的谜题令他心情好转。 第211页 ——他没有想过,如果她是没得选呢? 而自己所做的和「伤害」之间,又真的存在差别吗? 也许…… 一盏盏星子般的路灯被抛在身后,偏远地带,很多道路两侧都仅有零星的几点亮光,勉强支撑着旅人看清前方的状况。汽车的前灯发出耀眼的白光,然而也只能照亮离得最近的脚下。 ——我对她应该只有利用。 属于成年人的幽深蓝眸倒映在车窗上。 夜间行车,所视外景一片漆黑,玻璃上只显着他的倒影。 可是,或许,可能……上头下发的命令,朗姆和[那位]的争斗……无数思绪翻飞。 ——这中间并非完全不存在操作的余地。 几年前,尚存稚嫩的少女曾无措而迷茫地含泪低语。 她说「少有人留恋」「不被接纳」「难以获得承认」,如今,已有话语掷地有声,骄傲地认可着她的才华,承认她的决策与眼光。 有人已经对她伸出了手,水里的他再推一把,让她去往岸上,也没那么难吧。 ——大概我还来得及。 第92章 橙汁和甘纳许 fbi东京某驻地。 自动售货机下方的出货口前, 俊秀的年轻人俯身拾起两罐橙汁,把其中一罐递给身旁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姐。 「谢谢……沙龙,要开始了吗?」 「是啊。」 「上周我借给你的书, 你已经看完了吗?」 「当然。对了, 我听说你辞去了高中英语教师的工作……」 「嗯,我攒了一点钱, 打算在这个国家转一转。」 作为来自海外的调查组织, fbi自然不可能像企业的办公楼一样,在门口贴上办事处的铭牌。 濑川阳太和茱蒂斯泰琳商量事宜的地点,从表面上看,是一家面向拥有共同爱好者的读书俱乐部。二人日常见面均以英文交谈, 一看就是有着海外成长背景的一对友人。而读书会, 正是北美会流行的一种主题沙龙模式。 在他们方才的对话里, 「书」代指最新调查工作重点相关的报告资料,上面记录的信息,是近期fbi追查的焦点,即那个女人。 搜查官们在北美时就开始关注她,在得知对方活动区域转移后, 连几年前从[组织]叛逃后一直保持低调的某人都因此回国了——赤井秀一回到霓虹的目标, 正是贝尔摩德。 濑川和茱蒂由门外踏入保密措施健全的房间内。 女搜查官这才不再使用暗语。 「晚上的行动,你也会参加吗?」 「是的。」眸色浅棕的男人点头。 「这么说,新出医生的事情彻底完成了?」 「对。」 在以往的多次行动中, 濑川阳太充分证明了自己的心思慎密。同时, 他又是痕迹学和犯罪心理学领域的专家。前些日子,当fbi在监视中发现贝尔摩德把目标对准了新出智明医生, 预备杀掉他从而替代其在帝丹高中的校医身份的时候, 濑川被委任承担新出的假死任务。在贝尔摩德的计划实施之前, 抢先一步伪造他的车祸现场,暗地里把人送往美国,并加入证人保护计划。 操作很成功,贝尔摩德迄今没有发现新出的死亡现场有何异常,现如今正顶着对方的身份活动,这也方便了fbi对她活跃轨迹的追踪。 「这次一定要拿下那个女人。」 金发搜查官有一双看似多愁善感的眼睛,但不管讲话还是行动都雷厉风行。 忆起过去,她眉眼间更是带上了厉色。 「……那个,腐烂的苹果。」 「当然,愿我们今晚诸事顺利。」 濑川举起饮料罐做碰杯状。 「你不喝吗?」 见她迟迟握着橙汁不动,男人道。 「抱歉,卢卡斯,我对橙汁过敏。」 茱蒂歉意地笑了笑。 「没关系,是我不够周到。」 回顾原作,濑川阳太很快明白了根源在哪里。 被贝尔摩德灭门的斯泰琳一家中,当时还是个小女孩的茱蒂之所以成为幸存者,就是她被妈妈派去买爸爸喜欢喝的橙汁了。 对方过敏的不是身体,是心理。 男人重新去门口买了一瓶饮品。回来时,女搜查官早已整理好了心情。两人继续就晚上的计划沟通交流。 「……一切顺利的话,以她为突破口,之后可以拿下琴酒。」 共享意识。 ——哈? 贝尔摩德实行抓捕雪莉计划的时间是一个周末。她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是为了以活动的名义调开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如果不是假期,两个学生是不会随便参与什么轮船之行的。 而身为大学生的枡山瞳在这个周末也没有回祖宅。为了方便晚上的行动,她和玛克正待在东京都心的高级公寓里。 通过共享意识,关注另一侧信息的女孩手里摆弄着一柄直发棒,「啪」的一声拨动开关。 ——怎么又是琴酒大哥? ——因为他是资历深厚,出面更多的行动组吧。 濑川阳太道。 ——唉…… 枡山瞳在思维宫殿里拉出一块白板,上面正闪烁着「红方指数150,黑方指数135」。 原作中,贝尔摩德和红方的这场交锋非常精彩……尽管事后是残酷无情的千变魔女正式开始放水,黑方还挂掉了一个狙击手。 第212页 这名代号为「卡尔瓦多斯」的狙击手,出动的动机之一是他很迷恋贝尔摩德。 而玛克今晚的打算,就是最后救下他。 ——背景板再不起眼,也能捞几分。 并且,在掌握更多情报的现在,枡山瞳明白了原作中为什么科恩和基安蒂之后会对贝尔摩德那么生气。 ——卡尔瓦多斯跟他们几乎是同期般的交情了——同为狙击手,同为琴酒的部下。 手中握着的金属工具逐渐散发出热意。 枡山瞳回身,认真盯着[玛克]的脸。 她一边用手指捏起他的一绺头发,一边对[濑川]道。 ——根据这段时间我们的监视,fbi在监视贝尔摩德,她也在监视fbi。晚上,她应当会伪装成茱蒂,提前支走你们埋伏的人员。那时候,濑川你记得跟着一起撤退。否者,朗内尔就要「一对多」了。 ——呵。 [濑川]很轻地笑了一声。 ——你有什么意见吗? 哪怕弯下腰也比轮椅上的大小姐要高一个头的黑发男人大咧咧地坐在地上,任凭对方一点点地加工他的头发。 ——没什么,祝你好运。 纵然已经确认,晚上的包围计划再周密都会被精通易容的女人作废,fbi搜查官还是尽职尽责地去检查联繫方式是否安全,人员分配是否到位上了。 ——别介意。 公寓的浴室里,枡山瞳倾着身子,搁在玛克头顶的手顺着男人的额角下移。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今晚最后一步出手的救援中,枡山瞳并不打算将[玛克]现阶段暴露在大小银弹面前。对此,她决定为黑发男人上一层易容。 [切宁]当然没有学习过这方面的技能。可是枡山瞳确实在前世接触过这方面的高手,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一个是歌剧演员,一个是变装天才。 老师的团队里,真是人才济济啊。 …… 「西西,要从发型先开始哦!」 然而,太长时间没有操作的后遗症就是手生。 玛克的发质很硬,仿佛天然就会大剌剌竖在头顶。烫了两次都效果平平,令枡山瞳打造顺滑短发的计划流产了。 她鼓了鼓脸,把差点烧到手的工具放到一边,托着下巴开始思考。 「小卷卷呢,怎么样……不,不好,那戴一顶琴酒大哥那种长发呢?要不变装成女士吧!」 朗内尔歪了下头,睨了一眼自己的宽阔肩膀示意。 ——往前推个十年,少年体型还差不多……现下完全没可能。 「我知道我知道,女变男一半一半,男变女几乎不行,啊,那改个发色,戴帽子好了!加上夜视镜……」 她用喷雾把对方的头发喷成灰色,然后用假的牙齿模型调整他的脸型,用填充更改脸颊处的肌肉走向,再贴上一圈鬍子。 「你说,干脆戴上一个眼罩,假装你是朗姆怎么样!」 枡山瞳突发奇想。朗内尔捧着她丢下的材料,并不作声。 「嘶……不行,太丑了。」 她自己先否决了。 最惹人关注的面部伪装完成后。 思维宫殿。 枡山瞳调出[玛克]的面板。 「站立姿势,以往中心是两脚之间,今晚换成左腿为重心。」 「抽菸的话,改用拇指和食指拿烟。」 …… 「嗯,差不多可以了……毕竟是[玛克的伪装],不是真的[另一个人]。」 时间迅速地流逝。 当赤井秀一说出「上面还有一人可以用来交差」的时候,他和茱蒂听到的不是原故事线里自杀的枪声,而是一墙之隔外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组织]还有第三人在现场!」 他和女搜查官对视,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 高楼上的狙击点,卡尔瓦多斯被赤井秀一缴去了五把枪,两条腿也都被打断了。在玛克拦下他之前,扣着鸭舌帽的枪手正艰难地摸索脚腕处,打算用藏好的最后一把手枪自尽。 朗内尔从背后靠近,用一块沾着麻醉剂的白巾捂住了他的口鼻。 在剧烈疼痛下满头冷汗的男人努力挣扎。 「你是谁?」 他于迷濛中问道,一只手还试图去抓武器。 「放心。」 卡尔瓦多斯听到对方答非所问。 「等你醒来,再死也来得及。」 与此同时。 玛克在共享意识中道。 ——伪装没有用上。 ——那就好。 轮椅上的女孩从公寓门口接过快递员递上的包裹,签下了名字。 这代表一切顺利,没有意外地撞上侦探们。 「系统,查询红黑指数。」 「红方指数150,黑方指数145。」 「上升了百分之十啊,也行吧。」 ——玛克,接下来就按计划,把[货物]送给琴酒大哥吧! ——好。 毫不客气地把人丢在后排车厢,男人升起驾驶座后的挡板,踩下了油门。 「我来看看,是谁寄来的东西?」 在思绪里翻找了一圈,没有相关订单记忆的枡山瞳,把一个三十厘米见方的米色纸盒放在玻璃桌面上。 她回忆着方才的快递员。 【青年男性】【右撇子】【开车】【午饭是便利店饭糰和咖啡】…… 第213页 ——第一眼就确认过无异常,是真实的快递员。 【胸牌:畅捷公司】 ——东京都一家同城当日达的正规派送公司。 她从角柜抽屉里抽出一把可携式的探测仪,上下左右检查了一遍。 ——好,也不是八个蛋。 用半透明的玳瑁裁纸刀划开包装,一个……巧克力蛋糕出现在枡山瞳的眼前。 寄件人姓名处写着「ange甜品工厂」。 ——是米花町某个最近很红的蛋糕店。 浓稠的巧克力酱被涂成了漂亮的镜面,散发出阵阵诱人的甜香。 ——等等,还有股酒的味道? 鼻尖辨认出威士忌独有的麦芽香气的枡山瞳沉着脸。对于这种不明物,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潜藏周遭之人窥视秘密后的暗示和警告。可是,这种酒的味道,既不像切宁酒,也不像玛克酒。 倒是有点像朗姆或波本酒。 ——是波本送的? 朗姆不可能现在就知道她的身份,对此她毫不怀疑。那么,瞄准[枡山瞳]的,应该是上次和她达成初步合作意向的波本。 ——那就没什么威胁。 枡山瞳放下心来,把包装全部拆开。用餐刀划开蛋糕精美的表层,鲜嫩的糕体,顺滑的黑醋栗酱和奶油层都被刮到一边……她将整个甜点搅了个彻底。 ——欸?没有? 难道这不是波本以糕点的名义,暗自藏讯的手段吗?比如被密封的小纸条就在其中之类的…… ——也可能是密码。 枡山瞳又拿过来快递单,仔细端视。 藏头?首尾组合?不同方式的加密? ——也不对,那蛋糕本身呢?巧克力蛋糕又名甘纳许……法文ganache,有「傻瓜」的意思……总不是波本特意寄快递来骂我吧? 共享意识。 ——也可能,他就是约你在这家店见面而已。时间稍后通知。 深夜行车的玛克给出了新思路。 第93章 潘多拉的魔盒 20号公路边的电话亭, 长发的漂亮女人白着脸,左手抚在肋骨处走了出来。尽管身上有伤,她仍然是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 保时捷356a在贝尔摩德身侧停下。 「你还好吗?大姐头?」伏特加从副驾驶上下来。他今晚参加了邮轮上开展的特殊活动, 才摘下了脸上的伪装。 驾驶位的琴酒摩挲着方向盘,朝窗外望了一眼。 「进来。」他道。 在车厢后排落座的贝尔摩德难得的狼狈, 她的大腿处晕着一片刺眼的血迹。 琴酒的目光扫过女人的伤处——是贯穿伤。 「你对自己开枪了?」他说。 「嗯。」 「大姐头, 你刚才在电话里说出了点状况, 是什么状况啊?」 「还不是那个男人。」 贝尔摩德哑着嗓子道。 她决心为天使般的女孩和她青梅竹马小侦探隐藏部分真相, 这样一来,重点自然而然就放到了赤井秀一身上,也就是曾经的黑麦威士忌。事实上, 对方也的确是今晚造成她的伤势的罪魁祸首。 「总之今晚……一言难尽,我是为了保持清醒。」 贝尔摩德含糊其辞。。 「对了,你们一会准备去哪儿?」 她换了话题。 「我们要去领一份礼物。」伏特加道。 「礼物?」金发女人挑眉,「我可是受伤了。没那么紧急的话,你们定下的休闲行程不能先推迟一步吗?」 「放心,目标地点离这儿不远。」 琴酒无意多说。 等到他们在一间废旧的厂房里捡到一个被迷晕过去还惨遭五花大绑的狙击手之后,贝尔摩德正色道:「这是什么情况? 这一日接连的反转和负伤早已给她带来了不小的疲惫, 但是,当被自己放弃的狙击手神奇地重现的时候,贝尔摩德感到了莫大的心理压力。 谁掌握了她的行动轨迹?又在她之后撞见了卡尔瓦多斯, 并能在银色子弹的手下将其截出? 面对贝尔摩德的问题,琴酒的眉头拧得死死的。 「多管闲事的小鬼。」 贝尔摩德之前是从他这里调的人,在刚才她说了「状况频出」……他们又在电话亭里只捡到一个负伤的女人的时候, 琴酒嘴上不说, 心中对卡尔瓦多斯的存活不抱希望。 他没想到, 突然发来消息的玛克, 在邮件说的「令人惊喜的礼物」,竟然就是从红方手里拿回的狙击手。 琴酒再看贝尔摩德的表情。 她笑眯眯的,眼神中却透出明晃晃的冷意。 「是那位?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她对我的挑衅吗?」 说这话时,贝尔摩德脑中浮现的是更值得担忧的问题。 ——切宁酒既然派人去过行动现场,那她知道自己最后对「ol guy」留手的事情吗? 「她说,这是个[礼物]。」琴酒道。 贝尔摩德一怔。 朗姆和切宁的白热化竞争,她早有耳闻。 此外,冷静下来后,她想到,如果对方看到了这一切,没道理会为她隐瞒……琴酒迄今可什么都不没说,那就应该是没发现了。最重要的是,她的情绪不能太过激动,否则岂不是表明了自己的行为有问题? 「那我可要谢谢她了。毕竟,刚刚想到卡尔瓦多斯的事,我还真有些遗憾呢。」 第214页 贝尔摩德说着她和琴酒两个人谁也不信的鬼话。 男人不置可否。 车辆继续在安静的道路上前行。到达了安全屋之后,伏特加将受伤的狙击手扛了下去。贝尔摩德随后下车,她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对身后的琴酒道。 「难怪你这么维护那枚小果子,想来跟她的聪明能干脱不了干系?」 ——如果说善良勇敢的毛利兰,是自己心中一片柔软的净土的话。那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她不是组织的人呢,琴,你还会这么维护她吗?」 贝尔摩德又道。 琴酒把烟从嘴边摘下。 「你在说什么疯话,贝尔摩德?」 他嗤了一声。 ——和冷酷无情的男人讨论这种问题,我一定是脑子不正常了。 金发的女明星很没气质地翻了个白眼。 …… 另一边,柯南和灰原哀度过了无比惊险的一夜。 被贝尔摩德用催眠气体麻醉之后,小侦探即使在沉睡中都提心弔胆,噩梦不断,唯恐自己醒来见到的是黑衣组织的处刑室。 好在他想像中的恐怖场景都未曾发生。 阿笠博士的客房里,对着黑眼圈硕大的老年人,和他旁边同样一脸疲态的小女孩。 江户川柯南迷迷糊糊道:「我怎么了……我在哪儿……」 床边的两个人都像是才回过神一般,急切地凑了过来。 「新一!你醒了!」 阿笠博士眼泪汪汪。 「吓死我了……」 昨晚在监控器里听到枪声,他一瞬间还以为邻居家聪明的高中生步入黄泉了呢。没想到等他开车赶过去,见到的是躺在女人的外套里呼呼大睡的柯南。 「工藤,贝尔摩德对你有善意,为什么?」 洗漱过后,吃着阿笠博士准备的早餐,柯南预备之后就回毛利小五郎处报到。 对于灰原哀的问题,他一手拿着三明治道:「这个我昨天想过了。贝尔摩德真实身份是我母亲的一个朋友,莎朗温亚德,之前我在纽约的时候,还有和小兰见过她。大概是因为这样,她才对我手下留情的吧。」 再想到对方神乎其技的变装技巧,江户川柯南又道。 「灰原,你有没有想过,上次黄昏别馆你感知到的组织人员的气息……可能是由于其中一人是贝尔摩德假扮的?」 「你的意思是那些侦探没有问题,替代他们身份的才是有问题的?」 「对。」 「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 灰原哀想了想。 「这么说的话,上次别馆内变装的就不只怪盗基德一人了,会有这么巧吗?」 「我也不信会有这么巧。但,比起短时间内,我们遇到了两名以上的组织成员……是不是有人被替了身份的可能性更大?」江户川道,「不过我也不会放弃追踪试探那几个人的。」 「比起这个……」 灰原哀发现男孩脸上的神色明显兴奋了起来。 「我可能要拿到组织boss的邮箱地址了!」 他向她讲述了记住贝尔摩德手机按键音的全过程。谁知,随着他越说越高昂的兴致,灰原哀面上愈发冰冷。 「如果我们追踪这个地址……」工藤新一道。 「大侦探。」 针对他的设想,给出回答的女孩垂着眼,其中神情无法分辨。 「那是潘多拉的魔盒,你真的准备好打开了吗?」 「所以我从来不开手机的按键音。」 回复过boss的问询之后,枡山瞳把手机放回桌上。 她自然不可能打无准备之仗,无缘无故插手贝尔摩德的任务,必然会招致对方的怀疑乃至不满。而如果至少要惹到一人的话,她选择提前对boss进行「报备」。经过暗示,本就对贝尔摩德的状况怀有担忧的boss赋予了[切宁]守护对方任务的权限。 「太难了……怎么没人信我是纯粹的好心呢?」 「咦,枡山小姐吗?好久不见。」 一个充满了江湖大哥气概的男人道。 他年纪不轻了,有着一头茂密闪亮的灰白头发。墨绿花格的呢子西装质感昂贵。价格也相当不菲。 枡山瞳抬眼望去。 「犬金先生。您好,的确是好久不见。」 犬金鬼万次郎,确实也是江湖大佬。他是犬金组的现任组长,同时还是着名偶像团体「极道少女」的创造者。为人除了「厚道」之外,还堪称多才多艺。 「你们三个来,见过枡山小姐。」 犬金组组长大手一挥,露出身后的三个漂亮女孩。各个打扮精緻,还有点眼熟。 「您好,我是爱理。」 「我是真理。」 「我是千佳。」 她们正是声音也很甜美的元气偶像少女。 枡山瞳自动在大脑里把她们和三个大男人画上等号。 ——噢,你们就是平头,八字鬍和烫头大汉。 曾经的小伙子,如今分别是「负责成熟的队长」「时髦的金发姐姐」还有「最可爱的老么」。在打完招呼后,三人照例使用着他们的超能力——队内语音。 ——这丫头谁啊? 真理道。 ——不知道!不在乎! 爱理道。 ——会不会是给我们找的新队员? 第215页 千佳道。 ——老大一直说我们不求上进,快要过气很久了,也许他想往队里添一个新人呢? ——不可能! 爱理义正辞严。 ——她都……她都甚至不是男的! ——呃…… ——嘛……大哥说得有理,可也说不好啊…… 头顶[前道上混的]的标识的几人在自家组长和对方交谈的时候,偷偷摸摸打量坐在桌前的女孩。 ——应该不是男的吧。 「您在看什么呢?」 三人目光中的焦点忽然侧过脸,眨了眨眼道。 这一刻,极道少女们感觉周遭气温降低了十个点。 ——可,可怕! ——怎么有种看到了组长的错觉! …… 收回视线,枡山瞳对着犬金鬼万次郎礼貌道:「当年枡山家突糟巨变时,多亏了您的友情照顾,犬金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请不必跟我客气。」 身为枡山宪三的孙女,知晓老人是皮斯可的人虽然不多,但是,能将汽车公司董事长和组织代号成员对上的人物也有不少,为了对这部分人隐藏身份——解释皮斯可的后代并未彻底和组织脱离关系,枡山瞳通常会给自己在「玛克的协助者」之外,再包裹一层和本地合法团体交流的外壳。 当初,在泥惨会和犬金组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寒暄过后,犬金组组长正要离开。 「那个,您是要出道吗?」 双马尾的千佳最后被推出来进行发话试探。 「小姐您要出道?」 端着蛋糕盘的服务生发出惊讶的疑问。 枡山瞳注视着他的金发,抿了抿唇。 联想到门口ange的牌子…… ——原来波本还真在这里啊! 第94章 去往梦想之岛 ——所以, 他不仅不是蛋糕里藏有讯息,也不是另有时间暗示,更没有快递单上信息密码破译……而只是说来这里可以找到他是吗? 枡山瞳内心的小人很无力地团成一个团, 然后一头把脑袋栽进座位里。 思维宫殿。 「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塞西利娅。」 倚在沙发椅上的老师红瞳里蕴着笑意。 ——没关系!没人知道这件事! 枡山瞳重新振作起来。 ange蛋糕店离东都大学的主校区并不远, 这也是她突发奇想选择来看看的原因。在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无法进一步破解波本包裹相关的暗示之后,她在这天上完课后临时决定过来转转,从而观察下有没有新的线索。 而事实竟然是这么的……直白。 「咳咳!」 大概是误会了枡山瞳的神色,灰白头发的犬金组组长扯了一把胸前酒红色的天鹅绒领带,眉毛相当不耐烦地勾了起来。 「你们三个,纯洁的偶像怎么能说出这种酸唧唧的话?」 他精准判断出极道少女们不愿承认的担忧之情。 「偶像祖先都会哭泣的!他们说过什么?!敌人永远不是外来之人,[专注自我,方能取胜]!」 ——老大是认真的吗? ——[专注自我, 方能取胜],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是上次和鬼林组[全面战争]前, 誓师大会上的组长演讲用词……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来着? 三名偶像疯狂队内语音交谈。 「如果不是我已经定下了人生要做的事情, 倒真还挺想试试看文艺事业的呢。」 女孩们一惊! 是谁插入了我们的对话? 只见那位面容清丽,气质特别的金发女孩对她们弯了弯唇。 「更别说偶像是给人带来幸福的职业。」 「比起有些事情, 为大家打造一个足够梦幻美满的世界, 让人沉浸其中的时候可以忘却烦恼……三位小姐真是太棒了!」 「还有,也谢谢您的关心,先生。」 她不忘对旁边怀抱餐盘的服务生道。这时, 对方上餐的动作已经进行到了尾声,教训过部下的犬金组组长也跟着把谈话目标转到了安室透的身上。 「你也对偶像事业很感兴趣?」 不知为何, 这个问题让安室透莫名感觉浑身发凉。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是啊, 这几位小姐都是很有名的艺人, 我经常在电视节目中看到极道少女。如果不是现在还在工作中的话, 很想请她们签名呢。」 ——是男人啊! 真理很挑剔地瞥了安室透一眼。 ——唔,长得……勉勉强强,也不是不能给他签一个。 千佳道。 「哦哦,你没兴趣啊。」 犬金鬼万次郎颇为遗憾。 安室透拒绝思考这段对话先后逻辑,包括奇怪在哪以及对方遗憾的理由。 「对了!枡山,如果你真的对这行有兴趣的话,也不是不能试试啊!」 鬼万次郎摸着下巴道。 枡山瞳下意识瞧了瞧自己的腿。 「噢,不是那个,你身体差点,不适合去台前混。」 ——谢谢,不过我身体好了也不想去混…… 想到犬金组出道成员的「瀑布下唱歌」「丛林里拖车斗熊」等一系列限定训练,枡山瞳敬谢不敏。 「你对写歌怎么看?」犬金组组长道。 「啊?」 第216页 「不瞒你说,这几个小崽子真是一点音乐上的才华都没有。」脑袋中代表绝妙点子的灯泡蓦地亮起之后,犬金鬼万次郎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唉,我年纪大了,近期在创作的时候越来越吃力了,所谓江郎才尽,莫过于此啊。」 他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嘆道,「可市面上的音乐人,你也知道,没有我们这一行的特殊经历,写出来的东西总是差了那么点味道!」 「你就不一样了!既有过亲身感受,还处在感情充沛的大好年华!想必一定可以创作出又甜又辣,像加了奶油的芥末荞麦面一样的作品吧!」 ——那是什么东西,听着就很难吃…… 而且[枡山瞳]只是以公司名头与犬金组联合,在低谷期寻求过发展上的保护而已,为什么在你口中像是扛着双刀,一度把人沉尸过东京湾? 「你觉得怎么样?」 「我怕是没有那种……才华。」枡山瞳笑道,「音乐上的知识还是其次,像您一样天赐的灵感不是谁都能有的。」 「简单!历来的创作给了老夫很多心得!尤其是存在瓶颈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好用的窍门。」 犬金鬼万次郎捋了把自己的小鬍子。 「只要你回想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缪斯就会像天神一样降临你的心房!你听过《去往梦想之岛》吗?」 「是您写的那首……『梦想之岛,我们一起去』?」 对方熟练唱出了他的作品,这让犬金组组长更感动了。 「年轻的时候……」他伸手准备端起桌上的水杯,摸了个空。 金发的服务生就站在一旁。 「你怎么还不动起来?」 犬金鬼万次郎对安室透严厉地说道,「不是想要我们的极道少女签名吗?海报拿来吧!还有,给我上杯柠檬水。」 ——组长,你刚还管我们几个叫小崽子来着…… 爱理默默吐槽。 「我说到哪了,对,87年的时候。」老者道,「年轻的我,比现在差点,仍然非常优秀,在兵库县,当时那里的『上司』非常看重我,一直把我当成他的继承人培养。」 「可是,他快死的时候,我却很任性地告诉他,将来,我不会接受他的『事业』了,我要去东京闯一闯。」 「你知道那个男人对我说了什么吗?」 「应该没有责备您,反而送上了祝福吧!」枡山瞳道。 正打算脱口而出「他可没有骂我哦」的犬金组组长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我就欣赏枡山你一点就通的聪明劲儿!想当初,你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就比我后面这几个笨蛋强多了!有眼色,胆子也大!」 「谢谢您的夸奖。」 「哈哈……唉,那句话我可是记了几十年呢!」男人道,「戴着氧气面罩的『上司』跟我说,年轻人啊,就要趁着年轻,拥抱伟大的梦想!」 「就这样,我孤身来到了东京,除了远大理想外一无所有,起步时只有『上司』让这边他的兄弟给我准备的十三条街的地……咳咳,『小岛』!」 ——那不就是地盘吗!组长是想说地盘吧! 听到欲盖弥彰的行业内术语,千佳和爱理对视一眼。 枡山瞳也差点没按捺住脸部肌肉的抽动。 「您的故事真是……相当励志,很鼓舞人呢!」 她想到了《去往梦想之岛》的歌词:……让我们的小岛变得美好,旁边那座岛上有什么呢,以爱之名,一起去看看吧…… 「总之。」犬金组组长掷地有声地下了结论,「想想那些教诲,那些幸福时刻,笔尖涌出感人的词作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枡山丫头,加油啊!」 讲述完过去,消减了隔阂的老者如同对待亲近后辈一样拍了拍她的肩。 「努力写歌吧!」 犬金鬼万次郎摘下胸前的墨镜,戴到脸上,脚下生风地离开了。 「小姐,您之前不是说想去清净点的地方吗?我们刚有了空出的位子。」 金发服务生走过来道。 「好,麻烦您了。」枡山瞳道。 服务生扶上她的轮椅背后。 「大小姐很开心啊。」他轻声道,「有趣的朋友?」 他留意到她脸上还未消弭的笑意。 「互利的伙伴。」 枡山瞳神色平静。 ange蛋糕这般出名的原因,固然与自家产品出众的口味脱不了关系。另一方面,它别出心裁的装修风格,营造的浪漫梦幻的时髦氛围也是重大的加分因素。翻糖做的天蓝色和粉色的花朵点缀在桌角,像烧得极好的釉面。层次缤纷的垂落的吊灯和装饰,宛如飘洒的细碎星光。闪着金光的玻璃和镜面把整个店分成了大小不同的区域,有的空间更为开放,有的则更为隐秘。 停下来之后,枡山瞳转了转眼睛,审视四周的环境。 ——要是说话的场景映在哪个装饰的镜子上,再被什么人看到,万一对方是个会读唇语的侦探……那才好笑了呢。犯蠢的事情可不能再发生一次了。 安室透注意到了她的动作。 「放心,我观察过,这个地方从外面看是封闭的。」男人道,「声音的话。」 他停了停,背景里始终萦绕的钢琴声秀了一段美妙的音符。 「只要不是大声喊,没人会听到的。」 第217页 ——听上去像是在推销适合杀人的地点啊。 枡山瞳脑子里突然冒出奇怪的感想。 ——一定是被刚才出现的搞笑番主角带偏了。 「既然你出现了,我可以理解为,这是最终决定吗?」 安室透并没坐下,他手里还端着浅棕色的托盘,把拉花图案仍旧完整的咖啡放在有着漂亮青绿底色的桌面上。 「可以。」 金发女孩道。 「哇哦。」 「怎么?」 「这真令人印象深刻。」波本状态的男人勾起嘴角笑笑,「我以为你会需要再多考虑一段时间,大小姐不愧是雷厉风行的生意人。」 ——其实是临时起意来的,下次你能不能直接发简讯算了? 枡山瞳思考着现在给自己贴上[电脑高手]的标籤行不行。 ——会不会显得不够自然呢?骗他说我可以从信息技术上瞒过[玛克],别再送包裹通知以避开监护者的视线了…… 「所以,你有什么要求?」 安室透递给她一把银色的餐匙,他一边谈话,一边始终表现得像个服务贴心周到的侍者。 「我以为您会先问我问题。」枡山瞳道。 「那有点像是欺负人了。」安室透道,「我不知道你了解情报中间人这一行吗……简而言之,在收货之前,要确保自己承担得起卖家的『出价』。」 「那么,你想要什么,大小姐?」 枡山瞳怔了下,安室透指了指清新底纹的不规则餐盘上的镜面糕点。 「别把我想得太吝啬,你有充分考虑的时间……尝一尝?」 在他的注视下,女孩老老实实吃了一大口。 「好吃吗?」 「挺好吃的。」 「跟上次的比如何?我改进了配方。」 …… 被戳得稀巴烂的可怜蛋糕在脑海里回放,枡山瞳头一次感觉图像式记忆也不是什么好事。 「您这次加了酸樱桃。」她对比了一下肉眼可见的部分,鲜红的果肉覆盖在奶油层上。 「上次也加了,打碎后和醋栗一起熬成了果酱,你没吃出来?」 大脑又开始循环老师教导的场景,着重呈现了关于「行为失礼」的部分。 这一刻,枡山瞳转移话题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急切。 …… 「我想好了!」女孩食不知味地放下餐匙。 这情绪至少八分是真实的。 「gbf7479,安室先生,不知道您听过这款药物吗?」 「我确实不了解中间人有什么规矩,但我知道您进入组织之前就是有名的中间人,资历深厚,人脉广阔,积累颇丰……不知您能不能向我提供一份名单?」 「你是说?」 「一份,有能力搞懂gbf7479的研究,还能对其进一步开发的药物化学科学家的名单。」进了配方。」 …… 被戳得稀巴烂的可怜蛋糕在脑海里回放,枡山瞳头一次感觉图像式记忆也不是什么好事。 「您这次加了酸樱桃。」她对比了一下肉眼可见的部分,鲜红的果肉覆盖在奶油层上。 「上次也加了,打碎后和醋栗一起熬成了果酱,你没吃出来?」 大脑又开始循环老师教导的场景,着重呈现了关于「行为失礼」的部分。 这一刻,枡山瞳转移话题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急切。 …… 「我想好了!」女孩食不知味地放下餐匙。 这情绪至少八分是真实的。 「gbf7479,安室先生,不知道您听过这款药物吗?」 「我确实不了解中间人有什么规矩,但我知道您进入组织之前就是有名的中间人,资历深厚,人脉广阔,积累颇丰……不知您能不能向我提供一份名单?」 「你是说?」 「一份,有能力搞懂gbf7479的研究,还能对其进一步开发的药物化学科学家的名单。」进了配方。」 …… 被戳得稀巴烂的可怜蛋糕在脑海里回放,枡山瞳头一次感觉图像式记忆也不是什么好事。 「您这次加了酸樱桃。」她对比了一下肉眼可见的部分,鲜红的果肉覆盖在奶油层上。 「上次也加了,打碎后和醋栗一起熬成了果酱,你没吃出来?」 大脑又开始循环老师教导的场景,着重呈现了关于「行为失礼」的部分。 这一刻,枡山瞳转移话题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急切。 …… 「我想好了!」女孩食不知味地放下餐匙。 这情绪至少八分是真实的。 「gbf7479,安室先生,不知道您听过这款药物吗?」 「我确实不了解中间人有什么规矩,但我知道您进入组织之前就是有名的中间人,资历深厚,人脉广阔,积累颇丰……不知您能不能向我提供一份名单?」 「你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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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不了解中间人有什么规矩,但我知道您进入组织之前就是有名的中间人,资历深厚,人脉广阔,积累颇丰……不知您能不能向我提供一份名单?」 「你是说?」 「一份,有能力搞懂gbf7479的研究,还能对其进一步开发的药物化学科学家的名单。」 第95章 大计划的前夜 在正式交易开展以前,安室透想过枡山瞳会对他提出什么要求。他当然不至于认为对方会说出什么脱离组织一类的话。哪怕再嚮往另一边的世界,她都没有那么天真,也断然不会那么不慎重。 最大的可能是先用小的要求开路。 他这般揣测。 里世界的人之间既没什么诚信可言,也没有关于出手货物的质量保证体系。位置不够对等的交易双方,赌上的可能不只是声名和利益,甚至还有性命。 扯远了。 药物开发一直是组织的重点项目之一,科研团队的人员地位可谓相当矛盾,高与低两极分化严重——天才的,足以推动研究实实在在进展的那些人,如曾经的[雪莉],无伤大雅的要求都会被满足;而更多的,只有平均水准的普通人,就像一颗又一颗的螺丝钉,一旦损坏就会被换成新的,没人会为他们感到遗憾。 而曾经的那个女人…… 「如果你下次再受伤的话,我也没办法帮你治疗了,因为啊,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了,零。」 宫野艾莲娜,就溺毙在那样的深潭里。 「你为什么需要那份名单?」 眼见对话一时半会无法结束,安室透干脆自己在女孩对面坐下,他随手拿了把餐匙,扫了一遍桌上五花八门的甜点后,选择把盛有红茶蛋糕的餐盘拉到面前,挖了一块塞进口中。 「g系列我有所耳闻,是提高身体素质的吧。」安室透语气随意。 ——嗯,黄油味道有点重,朗姆酒也放太多了。 ——这人怎么还自己吃上了? 枡山瞳抿了口咖啡。 「是的。」 「那你是为了自己了?」 安室透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身体虚弱的她需要强化类的药物。 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不能保证一定对你起作用吧?」 这是一种含蓄的说法。组织的药物并未经过正式的药品检测。小白鼠实验和人体实验的标准参差不齐。很多时候,地位不够的服药者身上所谓的「有用」,只能证明他们是赌命成功的幸运儿。 「是。」枡山瞳坦然道,「因此,我才需要水准高超的药物化学科学家。」 「你打算怎么跟他们合作?」 「当然是通过贊助他们的研究。」枡山瞳道,「莫非,您还担心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那倒不会。」 这话是安室透的真心话。 「……更与我无关,纯粹是你的事,只要你回头别暴露私下研究[组织]药物的科学家名字来自于我就行。」 第219页 他维持着波本的人设,很是漫不经心。 「请您放心。」 二人沉默了片刻。 「只是,我还以为……」 安室透吃完了餐盘上的蛋糕,起身转到了桌边。他恢复了服务生的仪态,然后,在枡山瞳的注视下,俯身把位于她对面一侧的西点盘,也就是他刚吃干净的盘子放到女孩手边。 ——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不该有的[两个人都有吃东西]的痕迹了。 ——所以,[我]一个人吃了两碟蛋糕? 枡山瞳木着脸任由他动作。 整理好桌面后,波本似乎觉得她面上的表情很有趣,伸手假意要戳她的脸。 「您以为什么?」 枡山瞳向后躲开了。 「没什么,是我多想了。」 笑眯眯的金发男人从她耳边抽回手,盯了一会儿她的眼睛。 安室透一边反省自己撞了鬼一般的幼稚,一边想,她今天整个人精神多了。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缘由,他在心头一松之后,才突发奇想地逗了逗她。 之前做出决定的时候,明知要冒着风险,他还是决意展开行动的理由中,有最重要的一条。 枡山瞳身上对[生]的淡薄。 而今天,如果她会为了自己的身体谋求生路的话……无论如何,在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将她争取过来的眼下,是一条好消息。 常年于灰色地带行走,他不是不能感受到另一类人身上的魅力。恶也好,善也罢,在与实际存在的人长久相处之后,很容易发觉他们本质上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存在。纵然这些人最终都会被摆上正义的天平处置,而让他们接受裁决正是他毕生奋斗的目标。可如果说他们和阳光下的人存在多大的不同的话,其实也并没有。 善人与恶人共同的存在的反面,是失去对生命本身的期许。 若她作恶多端也就罢了,但…… 希望不再的人会有多快走向末路,降谷零很清楚,才无法坐视那样的事情发生。 卧底的公安警察长舒一口气。 这么说来,整件事情更像是一场乌龙。 他想。 不对,更像是「帮」他做了决定。 「好了,大小姐,交易达成。」 他把右手递到她的面前。 枡山瞳正垂眼,仿佛在看着鼻尖发呆,闻言扬起脸,把小了一圈的手放进他的手中。 「船已扬帆。」 「落子无悔。」 「等我的消息吧,交易的筹码到手后,我会再通知你的。」 安室透步伐轻快地离开了。 枡山瞳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放平了嘴唇的弧线。 她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桌上的甜点。 「宿主,你在想什么啊 ?」 「在思考要吃哪一块。」 女孩伸手拿起一只餐盘,缓慢地盛了一口放进嘴里咀嚼。 十九世纪。 路易斯手里托着精美的餐盘,从走廊拐进书房。 「西西,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 光脚坐在波斯地毯上的女童摇了摇脑袋,她对着满地的图纸飞速计算着什么。 「明天是老师最重要的日子,我想确保万无一失。」 「……好吧。」 路易斯额边散落的金发下,被遮掩的瞳孔里有汹涌的情绪翻滚,又迅即平复。 他本该再劝两句的,然而,值此重大的环节,心力交瘁的路易斯也没有力气说出更多了。再说了,西西十分聪慧,一旦被她看出不对劲……兄长的计划大概就作废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也抛去了自小养成的绅士教养和礼仪风度,也在她的身后坐了下来。 ——或许是内心深处,他明白,自己和西西,某种意义上是「一伙」的。 威廉把他们都放进了新世界的蓝图里,想让他们亲眼看到所谓的「美好明天」。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 路易斯沉默地注视着,忽然听到黑发女童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她用小小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啊……」 「是不是头晕了?吃点东西吧。」 塞西利娅这才察觉路易斯一直呆在房间内未曾离开。 被她小叔叔称呼的年轻人做了很多种类的糕点,摆了满满一整盘——并非他真有这样的闲心,而是在格外漫长的计划前夜,心烦意乱的路易斯也不知该如何才能打发时间了。 塞西利娅捡了一块质感最厚实的,干果和糖最多的点心塞到嘴里,低着头继续写写算算。 「西西。」 路易斯突然道。 「嗯?」 「你总选糖最多的食物,究竟是真的爱吃,还是那样效率最高?」 女童的手顿住了。 路易斯既了解她的口味,又清楚自家兄长的某些模式。他们在脑力高速运转的时候总是消耗得很快,可是两个人胃口又都说不上好。 恍惚中,他竟觉得一大一小有些重合了。 「人不是工具,西西。」 路易斯道。他在明亮的灯火下背过身,「小孩子不该这样,我去给你煮一碗燕麦粥来。」 ——他不能再说更多了,否则她一定会知道。 思维宫殿。 「再吃一块吧。」站在威廉身边的路易斯道。 第220页 「可是,真的一点也不好吃啊。」 枡山瞳感受着高糖食物向身体提供的支撑。 「你在撒谎哦,明明对方的手艺很不错,是官方认可的美食家。」路易斯道。 「犬金鬼万次郎都说了,想想那些『教诲』,那些幸福时刻,会有词作在笔下自然流淌……我的教诲就是小孩子得多吃饭,」 「可我不是小孩子了。」 「吃完后,你也可以写首歌。」 「写什么啊?《十九世纪,在线接单打人》还是《平成时代,黑吃黑的每一天》……」 「太没有美感了。」 沙发椅上阅读的老师放下报纸。 「相较起来,那位阁下讲述的『继承人』故事很动人呢,歌词也相当曼妙,你的歌名太直白了,塞西利娅。」 「《令和时代,我和死神比命长》,这个呢?」 …… 就在这时,代表特定消息的通知音响起。 「唉,又来了。」 枡山瞳立在现实和思维的分界线。 「累了吗?西西?」路易斯语调轻柔地问。 「不啊,我不累。」 她把虚拟的光影留在身后,推开真实世界的大门。 「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任务完美完成的。」 她扫了一眼邮件,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敲了两下。 ——这是什么有可能出错就一定会出错的剧情啊…… 与此同时,安室透也遭遇了新难题。 门口新进来一群活泼的小孩子,其中有两个很面熟,曾出现在上次的古堡事件里……这倒也没什么。一位胖乎乎的老年人紧随其后,应该是他们的监护人。再之后,是叼着牙籤的壮硕男人,两道浓眉尤其抢眼。 他立刻回身望向枡山瞳所在处。 与小学生们一道的还有一个元气满满的女孩,最后进门的她有一双带着少年气的清澈眼睛。 共享意识。 ——我来了。 [佐久间佑穗]道。 第96章 忙碌的打工人 琴酒额上的青筋直跳。 killer已经很久没这么心烦了。 他将伯莱塔抵在一人的头上。 在他开始动作的时候, 对面身材高大的短发白人男性手臂微微动了动,琴酒身后的伏特加立即用枪口对准了对方。 「哇哦。」爱尔兰举起双手示意无害,「琴酒, 这件事毫无疑问是我的错, 所以, 我没有一点不该有的想法。」 他的眉头紧紧地拧着,透着无比烦躁的意味。 「该死的!我怎么会在这种事上出错!」爱尔兰咒骂道。 「你真是个废物。」 「……」 身为经验丰富, 头脑和身手都可圈可点的资深成员, 爱尔兰就连对 killer也不是十分看得上。但是,这次他不得不承认,眼下的任务是在他手里出了差错。 某位和组织关系不菲的议员,在接连胜利后过于肆无忌惮, 行事也愈发贪心。组织收到消息, 对方因为贿选和以势压人事发,最近被条子盯上了。因此,爱尔兰收到命令将其清除——在那人说出任何不该说出的事情之前。 他拟定了周密的计划,在对方出席的某次活动中藉由毒针下手。这是一场为了显示政治家亲民作派的活动, 宾客可自由携人前往, 也随时欢迎临时起意的散客参加。 行动很顺利……除了一条, 在他动手的时候,似乎听到了微弱的拍照声。 「干脆我回去找出那个人!」 爱尔兰从腰间抽出枪就要出发。 「蠢货, 你有没有想过, 为什么会有人拍照?」 「不是看到我下手了保存证据?」 他的脑子显然大失水准, 琴酒忍住内心的不耐烦, 「想像你是个普通人, 见到这种情景后的第一反应。」 「尖叫, 也可能躲起来, 噢,那,那声在我动手后的快门声……」 「两种可能,要么你听错了;要么,他必然不是在拍你。」 「告诉你有这事,我就差把『死路』的……你的意思是,有人当时正在拍照,我是误入了取景框?」 「没错。」 话虽如此,琴酒和爱尔兰都明白,只要后者的照片存在于不知名人士的相机或者手机内的一天,组织就要面临定时炸弹般的风险。 「要怪就怪你是个蠢货吧,爱尔兰。」 琴酒冷漠无比地重新举起枪。 「等等!」 「还有什么?」 ——看在她的面子上,勉强听他再说一句。 「……我大概,还有补救的方法。」 爱尔兰一脸纠结的苦相,自觉丢人的心理写在了脸上。但是,满是懊恼的他想,也许是该动用那张牌的时候了。 「我有个义父,算了你肯定也不关心……他有个聪明的孙女,据说是个黑客高手。」 「这件事是我的失误,我不会不认,但,琴酒,也许你能给我半小时补救?」 「我给你一个小时。」冷酷的 killer道,「你最好祈祷不会提前事发。」 ange甜品工厂。 理论上,只有枡山宪三知道的邮箱收到了新的消息。 枡山瞳睫毛轻闪,迅速理解了状况。 「系统,[剧情]真的毫无惯性吗?」 「没有的,宿主。」 原作里皮斯可犯错的一案就是吞口重彦案。如今,爷爷在「颐养天年」,身为他义子的爱尔兰接手了这个任务。年富力强,却也犯了同样的错误——动手时被第三人的镜头捕捉到了。 第221页 「要在对方发觉或发布之前,远程删除那张照片和存在过的痕迹啊……」 爱尔兰不知道她的代号,只希望她能帮忙解决后患。 「唉……」 难度倒是不大。问题是,当下人员情况很微妙。 [枡山瞳]还坐在波本工作的餐厅里,而其余的马甲……[佐久间佑穗]刚进入餐厅大门。[玛克]去了基地,fbi和女警都在本职工作中不能离开。 时间很紧,多耽误一秒都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来不及转移了。 枡山瞳看了眼表示时间的数字,又环视了周遭摄像头的位置分布。 ——麻烦了啊。 安室透想。 ——现在可不是向枡山大小姐暴露真实身份的时候。 ——还有就是……奇怪,上班时间,班长怎么会来这里? 他将手里的托盘递给经过的同事,低语了几句,然后很自然地在撞上那一行人之前拐进了后厨。 「灰原?」 「我感觉不太对劲,工藤。」 小女孩抱了下自己的肩。 ——难道这里有组织的人? 江户川柯南一下子警惕起来。 「佐久间小姐,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伊达航把菜单递给佐久间佑穗。 「叔叔很偏心诶!」光彦抱怨道,「我们也有帮忙的!」 少年侦探队今天刚和伊达警官共同解决了一件绑架案,被绑架的是个和他们年龄差不多的小孩,父亲是有名的法国汽车公司的董事长。恰巧在场的佐久间佑穗也提供了帮助。事情结束后,伊达航为了表示感谢,提出请几人吃东西。 「当然,你们都很棒!」伊达警官爽朗地笑了,「只是佐久间小姐很早前救过我的命哦。」 「啊?」 「什么情况?」 步美好奇道。 「会是你感觉错了吗?」柯南小声道。 毕竟,上次他们才发现,有着异常可怖气息的男人,真实身份是曾经在组织卧底的fbi。 「不清楚。」灰原哀白着脸,「但是,孩子们都在这,我们得格外小心。」 「嗯!」 戴眼镜的小学生眼神坚毅。 「……当时我因为专心要捡地上的警察手册,差点就被那辆车撞到了!」 伊达航描述的场景很惊险,让步美、光彦和元太都惊呼出声。 「是佐久间小姐拉了我一把。」 「叔叔,你作为警察,要遵守交通规则啊!」 光彦小大人一样嘆了口气。 「好嘞!听命!」 伊达航乐呵呵地做了个敬礼的手势。 「不是伊达警官的错。」佐久间佑穗道。 女研究员落座的位置是警官的正对面,她抬头就能看到收银台以及拐角处的状况。 共享意识。 ——他朝你的方向去了。 [佐久间佑穗]道。 包厢内。 「小姐?」 金发黑皮的服务生热情地探进一个脑袋。 枡山瞳移开键盘上手指,几秒前它落在用于切换屏幕的按键上。 「你想尝尝我们新推出的[迷你意面]吗?」 「先生?」 面对枡山瞳疑问的目光,波本毫不心虚地来到她身边,顺带瞧了眼她的电脑屏幕,接着笑开了。 「在这里打游戏?」 ——风间是不是也在玩这个? 属于公安警察降谷零的记忆画面在脑海里晃了晃。 「刚巧线上有活动……」女孩面上赧然。 「这个沙滩是什么?」波本指了指画面上的一处银白色区域。 「是留言区,只要控制人物的行动轨迹,就可以在沙子上面留下图画,所有玩家都可以看到……」以她的人物视角看去,有一个画了一半的笑脸。由于不是绘画专用的笔触,而是依靠角色动作,因而图案歪歪扭扭的。 「……被[喜欢]最多的留言,有机会获得稀有人物卡。」 「挺有意思的。」 听完了她格外认真的解释,他嗓音带笑。 「您是找我有事吗,安室先生?还是有其他安排?」 大小姐仿佛才反应过来,语气里隐约有一丝忐忑。 「没事,想玩多久玩多久。」 波本摸了下她的发顶,「下午四点了,想吃点咸口的吗?」 「呃……」 「尝尝我的手艺?」 「……麻烦您了。」 收到肯定的回答,服务生行云流水般地出去了。 安抚过枡山瞳,确保她暂时不会移动位置,安室透思考着向班长传讯的方式……他的目光落到了作为餐厅特色的闪亮灯光墙上。 「……哦哦,那疲劳驾驶的司机有没有被处罚啊?」 听完了研究员姐姐的解释,步美问。 「肯定会的吧。」光彦道。 「被狠狠警告了,驾照也被吊销了!」伊达航道。 「所以你们几个上下学的时候一定要小心!」阿笠博士叮嘱孩子们,「就算有时候你遵守了交通规则,也会有来自别人错误导致的危险发生哦!」 「嗯嗯!」 「知道啦!」 「少小看人啦!我们是厉害的少年侦探团欸!」 「柯南你说是不是?」 「啊,对对对。」 鲜亮可口的蛋糕和冰激淋被端上餐桌,坐在最里面的孩子们开心地品尝起了美食。 第222页 阿笠博士笑着照看他们,却察觉身边的女童不太对劲。 「小哀?」他试着问道。 「博士,别以为我没注意到你已经吃完了一块华夫哦,不可以再吃第二块了!」 灰原哀并不想让老人担心。 「欸?好吧。」 佐久间佑穗双手捧着茶杯喝了一口,她留意到一旁的孩子们不再关注这边,才倾身低声询问对面的伊达航。 「伊达警官,您是不是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伊达航怔了下。 「有那么明显?」 他挠了挠头。 「您一直工作很认真负责的,在上班时间请我们吃东西不太像您的作风。」 「这么一说,我好像很过分啊!」 「啊,是我用语不够准确……」女研究员有点慌乱,「我不是在指责……」 「哎哎,是我的不对!」 两个人互相客气了几句。 「是这样。」伊达道,「……唉,算了!」 警官同志感觉难以启齿。 「您直说就行了,我们都这么熟悉啦!」 这话倒是真的,偶然认识佐久间之后,无巧不成书,伊达航很快发现她竟然认识自己在警校的同期,关系超好的那两个傢伙。萩原和松田,是佐久间的密友相泽夏美过去的同僚。几人甚至不时会聚会。尽管有时候,身为班长的伊达也在想,剩下的那两个傢伙去哪了…… 时间拉回现在。 「你想拒绝的话完全可以!千万别觉得是负担!」 伊达航先是再三强调了前提。 「你跟相泽警官他们相识,也经历了不少了,算是了解我们的工作情况。我就不多说了。这件事肯定是有风险的,首先要从几个月之前说起……」 他的话突然停住了。 读警校时,他和好友降谷零曾遭遇过便利店抢劫案。为了人质的安全,伊达和友人不得不老老实实地按照劫匪的要求被锁进储物间。那时,零在发现了电箱之后,向外传递消息的办法就是…… 相似的事情在面前上演了。 从伊达的角度望去,对面的墙上,有一盏灯闪烁的频率有些奇怪,和周围的装饰灯具都不同步,似乎是依照着特殊的规律。 ——是巧合还是…… 伊达航下意识在内心用摩斯密码的方式破解。 ——di-di-dit,代表s…… 和警官同坐一侧的江户川柯南眼神一厉。 ——最后一个字母是t,合起来就是secret,秘密。 ——是谁在这家店里传递信号?黑衣组织的人? 第97章 超璀璨的礼物 工藤新一开始有意识地观察店里的人物。 问题来了。 这是一间网络上正当红的店铺, 人流量相当大,店内的设计也很复杂,并不简洁, 运用了大量的玻璃和镜面, 导致观察很多区域时都视线受阻,并不能留意到所有人。 他刚要跳下来凳子,灰原哀拉住了他。 「你要去哪儿, 大侦探?」 「我是想……」 「如果对方用这种形式传讯,证明他们是熟悉这个地方的人。」灰原哀道。 「你是说店员?」 「或者熟客……像无头苍蝇一样寻找是行不通的,至少要先找到一个目标,不然只会平白惹人怀疑。」 「你说得对。」 工藤新一扫视着目光所及处的客人们,他们或是在进食, 或是在约会,也有人在谈话,无论是谁,都表现得很是自然, 没有和他们身份不符的地方。 另一边。 回过神的伊达航正向佐久间介绍着手头的案子。 「五个月发生了十一起?」女研究员惊讶道。 「是的,受害者都是和你年龄相似的女性。」 「应该不只是这样?」佐久间眨眨眼, 「您不会只根据这个就让我帮忙的吧。」 「没错。」 要拜託无辜市民成为「诱饵」, 配合警方工作,伊达航有些羞愧。 「其实整体的感觉也和佐久间小姐你很像。」 伊达警官无法用言语准确描述, 固然,表面看是所有的被害人都有着和佐久间相似的发色和身材。除此之外,她们还有种很相像的统一的气质。 「这件事已经在这一片的上班族中造成了恐慌。」 伊达航道, 「对你来说确实有一定的危险……当然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嗯嗯。」佐久间佑穗用力点头。 「我肯定不会怀疑这点。」她笑道。 共享意识。 ——贝尔摩德託付的软体开发工作, 进行到哪一步了? 电脑前的枡山瞳粗略地考虑了伊达的邀请, 先关注现阶段最重要的事务。 一行行数据流在她面前的屏幕上流动, 泛着微微的蓝光。 ——上次电话,她还是在很客气的请求。 [佐久间佑穗]道。 女研究员的特殊背景使得她获得了比其他开发者更友善的开局待遇。 ——先礼后兵啊……现在还在「礼」的阶段,但贝尔摩德估计很快就会按捺不住了……组织特供软体呢?[我们]做完了吗? 枡山瞳又问。 ——百分之九十三,只差收尾了。 「我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夏美吗? 佐久间问伊达航。 「当然,事实上,我们也曾想过寻求相泽警官的帮助。」 第223页 几个月来,相泽夏美的存在感相当高涨,以一种让人瞩目的速度解决着案件。无论是近期发生的疑难案件,还是濒临追诉期超时的冷案,都在她手下一个接一个地真相大白。如果说她原本拥有的名头中,有百分之三十是特殊的拆弹手身份和令人惊嘆的容颜施加了影响的话,那么现在的女警官,就是纯粹地依仗无与伦比的头脑取胜,宛如被擦拭打磨后的珍宝般闪亮。她的名声大噪甚至让警方被各大侦探压下的声名都好转了不少。 「我们内部也有试过徵集女警来充当诱饵,她们伪装后的气质也没什么问题,可不知怎么回事,行动就是没有成功,很是说不过去。」伊达道。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想到让佐久间参与。 「我会帮忙的。」 佐久间做出了最终决定。 「那真是太好了!」伊达航感激道。 「我们这就要走了吗?」细细的童声道。 「是啊!」 阿笠博士道。 他听到了两个成年人全程的对话,深感他们讨论的主题比上午参与的绑架案危险多了,唯恐身边的几个少年侦探队的孩子在吃完甜点后又瞄上这件事。 「下次我们再来玩吧!」老人笑呵呵地说。 警官先生叫来服务生结帐。之后,阿笠博士牵着孩子们离开了餐厅,柯南跟在队伍后面,很是遗憾。他记下了这间店铺的地址,准备随后自己再调查这里的服务人员。 伊达航最后一次扭头的时候,看到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短暂地出现又消失了。 「我车钥匙忘拿了。」他突然说道。 出于礼貌,孩子们在停车场里等候着去找东西的警官先生。 桌上还摆着没来得及撤去的餐具。 伊达航双手揣兜,俯身仔细打量着空出的座位。 他打着找东西的名头回来,也很尽责地照着这个理由表演,预备起身时再环视周遭。 「我是这家店的侍者。」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着重强调了最后一个词。 「有什么可以帮您,这位陌生的先生?」 伊达航插在兜里的手攥紧了。 ——似曾相识的传讯方式,绝无可能认错的声音,有关消失友人去向的无数个猜想…… 警校的优等生直起腰,用一种最正常不过的语气对眼前的金发服务生道。 「抱歉,你见到我的车钥匙了吗?」 「您是找不到了吗?」 「是啊。」 「什么时候不见的?」 「很久了,我差点都以为有车是我的幻觉了……开个玩笑,从这里出来后,我在停车场发现不见的。」 两人相望,对方嘴角抿起一个笑。 「会不会在您口袋里?」 伊达航低头看向自己的裤子口袋,他把手从上衣兜里抽了出来,很敷衍地摸了下。 「还真是。」 警官先生把钥匙在指间转了个圈。 「那就请您拿好了。」 「谢谢,你真是负责任的服务生,是打算一直在这行做下去吗?」 「这谁说得准呢?您走好,客人。」 女研究员和柯南一行人站在汽车边上等人。 回来的伊达航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共享意识。 枡山瞳经过排查找到了目标人员的手机,刚刚完成侵入后彻底删除文件的操作,就透过[佐久间]的视线看到了江户川柯南眼镜上的反光和皱起的小眉毛。 ——名侦探可能起疑了。 她道。 警官先生没想过小学生会观察那么仔细,藉口找得太随意了。 伊达航按下车门遥控的按钮,走近众人,就听到佐久间佑穗道,「警官,您是不是走回去才发现东西就在口袋里?跟之前那次一样?」 「啊?噢,是啊,天知道我怎么又糊涂了。」 尽管一时没想起来「那次」是哪一次,伊达航还是顺势承认了。 柯南疑问的小火苗熄灭了。 半小时后。 ange蛋糕店内。 送走旧友的安室透这才重新来到枡山瞳所在的位子。 「大小姐,要我送你回家吗?」波本道。 「门外就可以,之后有人来接我。」女孩合上电脑。 …… 上完晚课后回到家中,枡山瞳第一件事就是给琴酒打电话。 吩咐其他人将爱尔兰带回基地等候boss发话处置,正在处理其他工作的琴酒放下手里的文件,声音如往常一般平静无波。 「大哥。」 「爱尔兰找的人是你。」 上次会面时她提到过,皮斯可近期见过义子爱尔兰,因而琴酒大致一想就猜到了后者求助的对象是谁。 「好在起家的技能我还没忘完。」 枡山瞳正对着一台保险箱,拨弄着一把柯特的转轮。 「处理干净了吗?」男人道。 「大哥,你连这点都不确定的话,就敢放了爱尔兰吗?」 琴酒不置可否。 话筒那头的女声继续道,「……当然处理干净了,我甚至通过摄像头看了那位幸运儿好几眼呢,他什么也没发现,神态一切正常,表情并不慌张,背景也查过了,身家清白。」 「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下了最后的结论。 「好,那就到此为止。」琴酒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话题。 第224页 「等一下!」 听出他挂电话的意思,枡山瞳出声阻拦。 「说。」 「大哥,你不是很喜欢枪吗?我找到一把非常棒的,准备送你做生日礼物!」 「你知道我生日哪天?」 「不知道,那就[年中礼物]吧,这个不重要,哎,你听我讲,那是一把超级厉害的枪!」 琴酒换了个拿电话的姿势,他倒是真的提起了点兴趣。对于武器,他有着所有「业内人士」标准水平以上的热爱,可要说有多狂热也谈不上——毕竟组织在这方面保障很充裕, killer的自由度也很高。 但是,能让那个小鬼夸赞不已的会是什么呢?明明教她的第一天,琴酒就看出她对打打杀杀的无感顶在了脑门上。 「是日内瓦出品哦!」 她先强调了一句。 ——嗯,瑞士,老牌军工产地。 「很名贵!」 ——收藏的古董吗?还是经典款? 「由上百个手工打造的零件组成……」 ——有年代感,藏品的可能性上升了。 「上面点缀了一圈黄金和软玉,红宝石和钻石……」 琴酒开始思索敌人见到这种武器会不会笑出声。 ——不过接下来反正他们都会死,问题不大。 「枪身隔室分两层,一层塞满了珠宝,一层有一把锋利的匕首……」 「等等。」男人道,「隔室放这些,枪管怎么运作?」 「当然可以啊!」枡山瞳很欢快地解释,「扳机扣动很顺畅的,我试过了!」 ——所以她买了把华而不实的倒霉玩意。 「射程呢?」 ——这么多有的没的,这把枪还能到达武器的标准线吗? 「什么射程?」 她的声音很茫然。 「扣下扳机后,就会弹出来一条黄金树枝,上面站着一只祖母绿做成的小鸟!它会唱三首歌呢!」 「切宁?」 「嗯?」 「忙你的事去,爱尔兰之后的事情不要管了。」 「总觉得这种『你出去玩吧』一样的话,不是今天第一次听到了……」 面对嘟嘟的忙音,枡山瞳捏着下巴思考。 「玛克。」她不忘指着眼前璀璨无比的珠宝盒,示意身侧一言不发的黑发男人,「把这个给我塞进大哥的三号安全屋。」 「哼,没人能拒绝我的礼物。」,没人能拒绝我的礼物。」,没人能拒绝我的礼物。」,没人能拒绝我的礼物。」,没人能拒绝我的礼物。」,没人能拒绝我的礼物。」 第98章 不存在的误会 一秒后, 枡山瞳放下了这个问题,在思维宫殿里盘算[佐久间佑穗]的任务。 ——这是一项重要的测试,需要绝对的小心谨慎。恰如河流的改道绝不可能一蹴而就, 一开始只是丁点的改变,偏移的距离很小, 越往后偏转才会拉大,直到踏入正轨的一天…… fbi遭遇了重大失败。 ……也不能说是完全失败, 起码, 「腐烂的苹果」字面意义上付出了血的代价。搜查官们还发现了她对[雪莉]的不太正常的刻骨仇恨。 茱蒂斯泰琳握着平板电脑翻阅着女明星的官方资料, 一遍遍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在开枪前,贝尔摩德对那个棕发的小女孩说, 「要怪就怪你的父母吧!」 「她为什么这么恨他们?」她喃喃道。 「也许她是非法研究的受害者?」门口,濑川阳太出声道。 他手里拎着一袋办公室内的常见用具,望见茱蒂投过来的视线,男人放下东西走了过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即使是那个组织, 研究人员能做下什么事情呢?更别提贝尔摩德地位超然。」 「你怎么知道她地位超然?」 茱蒂咀嚼着濑川的用词。 「之前,我们的人传来的情报,只说确定她身居高位。」 「因为她能仗恃喜好做事。」濑川道,「你当时应该也感觉得到吧?这件事自始自终, 『除却心头大患』和『为组织清除对象』, 哪一种意味, 在她做事时体现得更明显些?」 「第一种。」 茱蒂很肯定。 「是的, 整件事充满了情感因素施加的影响。而要说, 研究人员能和身处高位的她结下什么深仇大恨的话……只能从他们的『产品』方面才说得通。」 「你说的有道理。」 茱蒂斯泰琳陷入沉思。 「奇怪, 这两个人都和他们的长辈好像啊……」 脑海再次浮现两对人的图像对比, 女搜查官感嘆了一句。无论是女明星和她去世的母亲,还是那个小女孩和贝尔摩德贴在墙上的照片,都出奇的相似。 ——大概是她们分别都是一个人? 濑川耸耸肩。 「但是,还有一点说不通。按你的推断,贝尔摩德的父母地位也低不到哪里去,那样的话,为什么她会成为非法研究的受害者?」茱蒂道。 「谜底就在谜面上。正是因为同在组织内的父母有一定的权力和地位……在他们眼中,那也许不是非法研究,是送给她的,十分珍贵的礼物。」 女搜查官脸上划过一抹惆怅。 「茱蒂?」 「不好意思。」 以为多年夙愿将要达成,却在最后出了乱子,金发女人一时没控制好情绪。 第225页 「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她露出一丝疲惫的神情,「上次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我的家庭故事不是秘密了,我的父母就死在那个女人的手中。」 「抱歉。」 「没什么,我迟早会抓住她的。」茱蒂转移了话题,「从来没问过你,卢卡斯,听说你是常青藤高校生,为什么会想到做这一行?」 「我的理由也不是那么有新意。」 「难道说你的家庭也……」 「不,不是那样的,顶多是稍微有点像,无论如何都过去了。」濑川道。 「对了,你这是要去哪儿?」茱蒂扭头点了点门口架子上的办公用品大礼包。 「朋友升职了,我要去帮她庆祝。」 「用这个?」 女搜查官的蓝眼睛里透出真实的震惊。「卢卡斯。」她用一种好笑的语气道,「你真的一直在醉心学术,是不是?男孩?」 相泽夏美的公寓沙发上,冒出一个圆鼓鼓的后脑勺。 女研究员脑后翘着可爱的麻花辫,她把抱枕塞进怀里,坐在友人客厅中央。 ——不是说是夏美的庆祝派对吗?为什么礼物都是给[我]的? 佐久间佑穗盯着客厅茶桌上满满当当的防护用具。 「你知道你能说话的,对吧,不然也太奇怪了。我们三个会像是在演默剧。」 濑川搬着来自汽车后备箱的纸箱,左看右看,最终把它放在了门口。 他用剪刀划开封箱的胶带,从里面拿出一件防弹背心,和一件防刺背心,很认真地在眼前对比。 然而,再怎么看都是黑乎乎的。 佐久间皱了皱鼻子。 「哎,这个东西很沉的!」 「没得商量,你必须得穿。」 相泽从卧室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一条亮闪闪的金属制品。 ……是一条甩棍。 「可是会很不自然啊!」 佐久间道。 女警官的回答是在空中虚虚地画了个方块。 「假如这里有一块游戏面板,」她道,「你的防御值可能只有这么点。」 随着破空声,棍尖只差一点就挨到地面。 「也没有相应的技能装备,反击还有重大的ooc风险。」 「没人看到的时候,我偷偷打那些袭击者两拳也不会有什么吧?」 佐久间不服气道。 「噢,可爱的小穗。」 相泽夏美俯身揉了把[自己]的脸,四目相对,她桃花眼里满是笑意。 「技术流註定是脆皮。」 这时,同一空间内的第三人的脚步声越发频繁。 「濑川在做什么呢?」 佐久间歪了歪头,「解救」了自己的脸。 fbi把带来的防护用具放好之后,就一秒也忍不了一般,把盛装货品的纸箱丢出门去。紧接着,他仔细擦过那块放过外来物品的地板,然后开始收拾房间。他把买回来的百货——没错,他不是只带了防弹背心来做客的。 所有生活的补给被分门别类地放到了该去的地方,面包牛奶在冰箱最上层,水果蔬菜一部分存在下层,一部分洗净切好,和可以直接入口的即食品放在一起。此外,日常生活用品,从洗衣用的防静电凝珠,到厨房处理食用油需要的凝固剂,都被收纳进透明的玻璃方瓶中,再躺进高度统一的柜子。 「外包装盒不也是方的吗?干嘛要丢掉?我觉得花花绿绿的很有生活气息的。」 佐久间咬了口薯片。 「别管他,有时候很难想像我们本质上是同一个大脑。」 相泽举着防刺背心,对准佐久间比划。 「好像有点大了?」 吃过晚饭,佐久间打开随身电脑,继续从事软体开发最后的收尾工作。 濑川抱胸,神色不明地立在她的身后。 「夏美,他又怎么了?」 「阳太,别想了,我不会允许你把我和佑穗的电子产品屏幕图标都按照颜色深浅排列的。」 警视厅档案室的警官们最近对相泽夏美的感情很复杂。 简单来说,就是又爱又恨。 自从她调来本部办公大楼后,几乎每次下班都会拿上几份档案回去,第二日再送回来。这些尘封多年的案件,或因当时人手不足,或因技术手段限制,又或是犯人作案的随机性太强,整个国家的人员流动管理系统也不够规范,总之,种种原因导致了冷案的形成。然而,这些濒临追诉时效过期的案件在她手里走一遭,总能被发现新思路。问题是,即使她一步到位回答了凶手是谁的问题,实施具体抓捕和调查的人员还是要有的。 相泽警官,不仅以一己之力挽救了警方声誉,还让大家忙碌的脚步加快了。 ——如果[我]要一人打好几份工,那就所有人一起来吧。 把客厅让给佐久间,相泽夏美和濑川阳太两人呆在被暖米色书架隔开的书桌区。后者把一张张老旧发黄的纸张先放进文件盒,再浏览后挑选重点摊开在桌面上,备份的证词和当事人的现场照片搁在另一角,根据当时排查的人物关系,fbi依序将重点信息一行行写在立式的白板上,以梳理思路。 女警官打开一旁连接阳台的推拉门,在在户外倚着窗台抽菸。 她习惯性地摩挲着老式打火机,红唇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也就是说,和死者松原康平存在过节的共有三人。因为女友上村纱爱移情别恋而和他打了一架的中田,在工作上有竞争关系的宫城,还有产生过财务纠纷的亲属白井,后来警方认定嫌疑最大的是宫城,缘由在于他们共同的上司小谷主任说,为了打击受害人的职业生涯,他甚至曾在死者工作的机器上动过手脚,导致那一月松原出了安全生产事故,没能拿到最佳员工。」 第226页 「对。」 濑川道,他凝视着面前白板上由不同颜色的磁吸钉划分出的时间线。 「你怎么看?」相泽道。 「毫无意外之处。」 「上司?」 「上司。」 「既然都知道做了手脚,为什么那个月的优秀员工还是宫城呢……死者的致命伤位置显示他对凶手毫无戒心。而上司,那位小谷主任,当年正处在竞争公司更上一层位置的紧要关头……阳太,你既然都梳理完档案了,不能顺便把结果写上去吗?」 「不行,归根结底这是[你]的工作。」 「我把新发的奖金分你一半。」 「那也不行。」 第99章 重遇总伴危机 佐久间佑穗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破旧的简易摺叠床上。除此之外,整个房间空无一物,有点像是一间灰暗的废旧厂房。 屋内只有一个窗户, 位于右侧墙壁上距离地面很高的位置。日光从外面照射进来,空气中悬浮着微小的尘土颗粒。 ——我知道自己是答应要当诱饵的,但是这行动效率也太高了吧。 女研究员艰难起身, 这一觉睡得她头昏脑胀,胳膊也麻麻的,她用肩膀把垂落到眼前的发丝推到一边, 以免遮挡视线。 共享意识。 ——你醒了? 察觉到[佐久间]上线, [相泽夏美]道。 ——感觉还好吗? ——跟之前想的一样, 是麻醉剂。 [佐久间]回答。 ——不意外,现场没有血迹, 和之前十一次袭击一样。 这场引发附近上班族集体恐慌的女性连环失踪案,无论在社会上还是在警局内部, 都是近期受人关注的焦点。由于没有出现过尸体,关于那些受害者的去向, 更多的猜测是他们许是被卷进了人口买卖中, 这也是更为乐观的一种猜测。 ——如果是连环杀手, 等人出现后就直接处理掉。 枡山瞳正坐在大教室里上课。 ——[我们]是正面角色。 ——那就正当防卫掉。 ——如果不是…… ——现在这个反而不是最大的问题。 [濑川阳太]道。 目前的处境,是佐久间被袭击的速度太「快」, 导致警方预想中的诱饵方案完全打了水漂,行动自然也完全没能跟上。由于昨晚事发时枡山瞳想知道答案到底是什么,便没有让其余身份给出即时反应。 ——现在再报案就有点奇怪了,只能说我早上起来才发现[你]一夜没有回家。 相泽夏美握着咖啡, 大步踏入警局。 她甫一出现, 就看到伊达航面色沉重。 「怎么了?伊达警官?」 「我刚要给你打电话……」有一双浓眉的男人道, 他眼底是无法忽视的歉意。 「我们接到报警,有人昨晚目睹了一场袭击。」 「谁报的警?什么情况?」 「报警人用的是公共电话,没说姓名,我们暂时还没掌握他的资料,但是,对方描述的对象,听上去很像最近的那系列案子。」 「受害者是谁?」 「相泽,你别太激动,我也还不确定,只是,佐久间小姐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也许你能试试联繫她?」 女警官一下子不吭声了。 她拿出手机,按下快速拨号列表中的一行。 「我们怀疑报案人可能是怕被犯人报复,那个公共电话打回去再没人接了。」伊达航道。 他最开始根本未曾想过受害人会是才应下配合警方行动的女研究员。然而,不知怎么的,一道念头莫名击中了他,而在他试着给佐久间佑穗打过电话后,最坏的结果发生了——无人接听。 「没事,我不急。」 面对友人可能的失踪,相泽夏美表现出了更多的冷静。 「我先来确认情况。」 共享意识。 ——昨晚被袭的时候有目击证人? [相泽]问。 ——没有。 [佐久间]回答。 ——我的感知应该没问题的。 ——那就奇怪了。 ——还有,你们看看这个。 女研究员拎着从身上扯下来的毯子,在她睡着的时候,这块织物尽职尽责地提供了保暖的作用。 ——是遇到好心人了吗? ——有可能,更可能是希望[你]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徵的变态。 [濑川]分析。 ——或是因为[你]另有不一般的利用价值。 [相泽]道。 此时,佐久间听着门外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她道。 进门的共有两个人,都套着暗绿色的防水型外套,挂着雨衣似的兜帽,戴着口罩和黑压压的眼镜,把五官特徵遮了个严严实实。 ——不是连环杀手。 ——统一着装,证明有组织,是人口买卖的可能性提升了。 ——唯一的问题是,人口买卖选定目标时,需要统一的气质类型吗? 之前分析时,认为更可能是个人连续作案的理由之一,便是相似的受害者,符合连环杀手「固定」的特徵。 两名绑匪体型差距不大,第二个人更壮实一些。 他们进屋后见到的场景,是醒过来的女孩子呆呆地坐在铁制架子床上,她白净的小脸和周围灰呼呼的一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227页 察觉到了动静,床上的女孩瞄了他们的身影一眼,随后很是害怕地向后靠了一步。 她缩在角落,把屈起的膝盖极力贴近自己的身体。 「别喊也别动!我们不会对你怎样,但要是你不识趣,那结果就说不定了。」 第二个人粗声粗气道。 「好,好的。」 佐久间恐惧地点点头。 这时候,男人上前把她身边的东西收走,丢下一瓶水。接着,他和同伴走出了室外,然后就是金属锁链缠绕相撞的声音。 「哎,这可不像你啊。 第一人对同伴戏嚯道。 「看货的时候,不还是怜香惜玉地给人家盖了毯子吗?怎么今天没有顺便再照顾一下?」 「我是怕人生病了,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第二人反客为主地问道,「你就不担心吗?」 第一个人不在意的笑了。 「放心,我做过很多次了,他们不会怎么样的。人啊,真是比你想像的要结实得多。」 两人都整夜未睡,为了缓解疲惫,他们连抽了好几支烟。 「这些……都是要送去干嘛的,你知道吗?」 第二人打发时间般地问道。 「这谁知道?之前的我也不晓得去哪了。至于这个……」第一人脸上浮现起困扰的表情。 「和别的几个又不一样……」他含糊地念叨,「不然也不会让你过来提人。」 「你是说之前的人,不是送到我们那里的?」 第二人声音惊讶。 「难怪呢,我说怎么从没见过。」 「是啊,不然你多少也会听到点消息吧,前面的十几个货都送去了其他老大那儿。哎,你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嗨呀,我来得时间没你长嘛。」 诸伏景光一边嘴上敷衍着,一边想起自己匿名拨打的电话,由衷地希望同僚们能快点工作。他在这个组织潜伏了半年,刚从最底部的跑腿马仔变成稍微获得了上层信任,可以「半独立」出任务的行动人员。 这一天接到的「提货」的任务后,他先行出发来和「出货方」对接,却没想到,「货品」竟是久别重逢的旧识。起初,他以为是这家非法团体从事着人口买卖业务,佐久间只是不小心撞上了。 但是,根据方才他这位临时的合作伙伴的说法,之前失踪的十几人,和女研究员要被送往的地方竟然不一样…… ——似乎,每次见面都是其中一人运气很糟的时候…… 上次的横滨事件,他在事后一直关注着佐久间可疑的前辈们,也幸好他那么做了。否则,谁会想到犯罪研究社的社员们,毕生梦想是策划完美刺激的银行抢劫案。 现在,那一行人已经被抓进了监狱。 而东京的这家老牌非法团体泥惨会。在苏格兰还在[组织]的时候,有段时间明显呈出衰落状态。近期,却又异常可疑地兴起了,好似有了新的业务方向。为了调查其中是否有第三方的势力牵连,诸伏景光这才重新潜伏到了这里。 而鑑于横滨公司的业务员「奥田悠辉」不能轻易改行,于是,借着出差的名头,男人暂时消失了一段时间,用的是去乡下开拓新市场的老理由。 如今,在口罩和墨镜下,诸伏景光使用的面孔和最初的自己有三分相似。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认出来。 总之,作为运货员,他在路上可以操作的机会很多。在前景未知的情况下,保证她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你觉得你在哪儿? 经由[佐久间]的眼睛,一行行标籤在地面上,周围的杂物上,还有墙壁上浮现。 【霉点】【气味】 【环境常年潮湿】【周围有水】 【自醒来没有一声汽笛】 【不是码头湖边?】 【两名绑匪肢体语言判定:不够熟悉】 【临时合作关系】【等待转移目标】 【一人本地口音】 ……看来也不是连夜被运出去几百公里了。 也就是说还在东京都。 【屋内角落沉积的落叶】 【来自窗外】【典型阔叶】【桦木】 【联合东京都植被分布地图搜索中……】 ——米花植物园西侧小屋其中一间吧。 ——阳太现在就能去救你。 [相泽]道。 ——但是夏美要想想该编什么理由。 [濑川]按了按腰间的枪套。 「昨晚监控调查得如何了?」 密友失踪的消息确定后,相泽夏美昳丽的面容愈发显得冷冰冰的。 「和以前一样,犯人是熟手,破坏了附近的摄像头。」 「但他没办法毁掉整座城市所有的监控。」相泽道,「把圈子扩大,覆盖能被看到的地方,依照推定的案发时间前后,调出足以定位到这条道路前后左右出入情况的路口录像。」 「全部吗?」 「全部,再调出车主的户籍资料进行匹配查询。」 「这样排查的话……」负责技术支持的警官粗略计算了下工作量,「尽管是在车流不算多的时间段,怕是也会有不下五百辆车会成为调查目标,涉及人员更是会超千人。我们抽不出那么多的人力调查,现有人员连轴转也做不到。」 「我来看。」 相泽夏美道。 第228页 「就算是相泽你……」 「我会做完第一轮筛查,缩减之后的工作量。」 共享意识。 ——佑穗,找到[你]不会太晚了。 第100章 真品和替代品 在警视厅的案件调查进行得紧锣密鼓的时候, 佐久间佑穗在房间里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濑川阳太装备好了武器,对照着地图向目标地点进发。 ——真是有点无趣。 如果把目标定成「救人」的话,这件事已然算是走到结局了。 枡山瞳单手托着下巴坐在教室里。 正值课间时分,邻桌的女同学凑过来问:「枡山, 上周安部教授布置的读书报告, 你写完了吗?」 「写完了。」 回过神的枡山瞳扫了眼对方影印的参考书目重点章节, 「你是想问这个理论模型吗?」 「是的, 你是怎么分析这个模型的?我总觉得有个地方的变量不太对……」 半小时后。 直通山间小屋的唯一道路上响起了发动机的轰鸣声。第三人出现了,大大咧咧从小货车上跳了下来。诸伏景光发现这居然还是一张熟面孔,他平时称对方为根岸,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真名还是假名。 按约定俗成的规矩, 根岸来了,就代表货物运输的监督者来了。而负责看守货物的第一人和根岸愉快地聊起了天, 诸伏景光则再次进入室内履行自己的职责——束缚[货物]的自由。 本来坐在床角的女孩换了个位置,她离开了简易的架子床,此刻正站在墙边,仰头望向室内唯一的窗户。见到他也没有哭叫, 只是快速咬了下嘴唇,以平复身体的颤抖。 他忽然想起几年前, 她说自己「接受过绑架训练」。 「外面只有一条路, 你没有逃脱的机会,死心吧。」 诸伏景光冷着脸道。 他希望她能理解他的话——眼下不是逃脱的最好时机。 「我知道,我不会的, 我……」她并没能完全说下去, 鑑于来人已经掏出了手铐。银色的金属制品从两个人眼前划过的时候,他们都顿了一下。 ——这是警务用品。 一方面,诸伏景光作为公安, 对这些当然很熟悉。另一方面,佐久间连通了[相泽]的意识,做出了判断。二人凭藉对警务系统内部产品的了解,得出了某种事实。 这副五分钟前,由「运货监督」根案随手丢过来的手铐,并非黑市上不正规的粗糙仿制品,它竟然是标准的警用手铐! ——这就有意思了。 热心助人的枡山瞳在草稿纸上两个代表变量的方块中间,画下一个加号。 ——如果把它倾斜四十五度,便是一个「x」。 这是诸伏景光潜入这家非法团体以来,第一次做这种类型的「活计」。换句话说,他还没有接触过所在团体的另一面。因而,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这项工作的劳动保障用品,居然和官方途径扯上了联繫。 他不动声色,继续手上的动作。 「伸手。」 女孩怯生生地把手腕抬高。 男人想了想,还是没告诉她背过手去,只就着这个姿势将她的双手铐在身前。他扯了她的外套一把,让她走在前面,离开了临时的休息地。 「这就出来了?」 第一人,即看守仓库的同伴挤眉弄眼,「没多留一会儿?」 诸伏景光什么话都没说,根岸却一改常态,神情严肃地发话。 「你们没做什么吧?」 诸伏景光摇摇头。 见状,第一人也收起逗趣的表情,道,「放心,我们也不是第一天做事的新手了。倒是你,话说得这么严重,怎么回事?上头放什么消息了?」 根岸却一句话也不肯再多说了。 松本管理官急匆匆地抵达搜查一课三系的办公室,近日引发媒体和社会舆论热议的连环女性失踪案,又多了一名受害者,让他顿感焦头烂额。 他没想到的是,本该负责此案的三系几乎将主导权都交到了九系的相泽夏美手中。 按理说,她作为关系人是不该插手的。 「相泽,你先回去。」 松本道。 「我不是血亲,不用回避。」女警官立在巨大的监视屏幕前,头也不回。 这坚定的态度,松本很顺利地接收到了。 ——才华和桀骜果然是相伴而生的。 「不回去也行。」松本道,「让上村来负责,你不能主管这起案件。」 「他的能力,你应该信得过吧。」 定位特殊的九系在当初招录时,挑选的便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表现出色的警察。上村舜太朗也是其中之一。今年四十岁的他破获大案无数,是名经验丰富的优异刑警。 进一步听闻了相泽目前的调查手段,松本清长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在他看来,女警应对此案的追查方式简直异想天开,是纯粹的[苦力型]破案。 他把这归结于她心底的焦躁,哪怕面上看不出来。 翻完档案的上村舜太朗也道:「相泽警官,你这么处理是不是不太妥当?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佐久间的失踪是第十二起案件,理应和前面的案子合在一起分析。你现在只按她失踪的这一例情况,单独调查处理,方向很可能会出错。」 老牌刑警话里话外全是不认同。三系其余人也若有所思。 第229页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这种做法并不能更快地帮你找到受害者,我们得先确认,凶手的犯案模式究竟是什么?」 车辆在山间道路上前行。 佐久间佑穗被锁在货车车厢里,嘴上封了一圈纱布。 第一人本来想给她随便贴一条胶带的,但是被其余两个人拦了下来,换成了刚拆封的医疗用品。 ——卫生程度还挺有保障。 枡山瞳道。 眼下局势可谓一目了然。 伊达航从户外回来,自告奋勇接过了介绍已有的破案进程的工作。 方才,为了更准确地掌握一手情况,他亲自去了报警人提到的地点。可惜,负责第一现场检查的警察们做得很好,没什么线索被遗漏的。 「……我们对比了所有受害者,她们有以下几个共同点:都在三十岁以下,身高在一米六至一米六五之间,体型纤瘦,肤色较白,黑直发,人际关系很简单,基本没有与人结仇的地方,职业方面,五个人是中学老师,四人是在读研究生,剩下是两名企业文员,最新一名受害者,则是研究所的研究员。」 「也就是说,都是俗称的『低风险』人群。」上村道。 墙上的人像,十二人毫无例外,全是出行规律,生活工作两点一线的年轻女性。 「她们长得还有点像。」 「是,这也是我原来想着,可以拜託佐久间小姐帮助我们钓出犯人的原因。」伊达道,眉心紧皱,「只不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所有受害者都有着线条流畅的鹅蛋脸,发型也差不了多少。佐久间佑穗也是其中一员,照片里,漂亮的卧蚕衬得她有一双大而纯真的眼睛。 「我们怀疑犯人就在米花町,他可能是通过跟踪发现了目标人群的出行规律,接着寻找合适的时机破坏摄像头,再将其掳走。可是,现场处理得实在是太干净了,鑑识课什么都没发现。受害者通常是独居,也没有什么关系亲密的同伴,和家庭的关系也比较疏远,导致被发现失联的时候,怎么也算不上第一时间了,现场留下的证据较少,也和这点脱不了干系。」 整个前情交代完毕,让人不难理解,为何案子迟迟没有进展。 「你们有没有想过,犯人可能是对这类女性有特殊情结?」上村道。 「我们也怀疑这点。」伊达道,「但是,也不能把受害者的照片公布出去,提醒大家小心,那样会引起恐慌。」 「你们调查过近几年的命案和失踪案吗?」 「您是说?」 「上村警官的意思是,如果犯人想寻找相似的『替代品』,必定有个前提,那就是他的『真品』丢失了。」 沉默了好一会的相泽夏美出言道。 「那么,找到『真品』的存在,就可以知道收藏家在哪里。」 「不错。」 松本欣慰地看到相泽夏美恢复了状态。 谁知,女警说完上面的话,就转向他道:「交给上村警官负责,我很放心,不过,我还是希望照我的方法来。总归在初期,排查视频是我一个人的工作,这样可以吗?」 她眼中写满了不容拒绝。 诸伏景光和同伴根岸一起,将[货物]运到了目标地点——紧邻东京的埼玉县。他准备先遵照吩咐,假意离开此地,然后再回来暗中探查她的情况。谁知,竟然被人叫住了。 「那个小子,过来帮忙!」 喊他的男人身材壮硕,似乎还有一半的拉丁血统。他右边眉毛分成了两段,中间是一道可怖的刀疤。 「老子干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婆妈的要求。」 他嘴里骂骂咧咧的,把一条扫把塞到诸伏景光的手中。 「你,去把屋子收拾一下!」 在他完成了打扫卫生的工作后,被蒙上眼的佐久间才被推了进来。 事情越发奇怪了,甚至到了荒谬的地步。 ——与其说她是被买卖的对象,更像是…… ——被特殊方式邀请来的目标。 [濑川]开车在公路上飞驰。 第101章 秘密藏叶于林 「这天气可真够垃圾的。」 井口雄用力搓了搓胳膊上泛起的鸡皮疙瘩。 在那个新来的瘦弱的小子收拾好了关人的屋子之后, 他又进去转了一圈,才摆摆手,让根岸把人送进去。 他跟随泥惨会的干部绵贯辰三已有十几年了, 从还是个无父无母的半大小子时起。当年, 绵贯想培养一个信得过的忠实部下, 看中了由于混血, 十几岁身子骨就比同龄人壮硕得多的他。而井口雄也没辜负对方的期待。外表看着粗鲁的他实则心思细腻,头脑也不差。 这也是绵贯把这次任务交给他来完成的原因。 井口雄回忆了一遍几天前对方叮嘱的原话。 「要好好把人吓一吓, 又不能真的把人弄废了, 懂吗?」 脑满肠肥的中年人八字眉常年垂得低低的,显得格外凶煞和阴狠。 井口雄应下了。 「该死的。」绵贯又低低诅咒出声。想起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早些年的坏时运,我怎么会让这种女人压在头上!呸!」 井口明白干部的意思。 在东京这块地界, 前几年的时候, 泥惨会说一句一家独大也不为过。后来,好像是突然有一天,首领鬼童就跟吓破了胆一样, 严厉地告知所有手下,全面收拢手头的生意, 尤其是挣钱的那些行当……他们为此废掉了许多盈利的好地盘。 第230页 之后的时间,几乎所有兄弟们都是在夹着尾巴做人, 好多团体也就此散掉了。他付出忠诚的对象, 绵贯,对此很不服气,一直想重整旗鼓,可是找不到机会。直到去年,绵贯联繫上了某个组织之后, 在对方的「支持」下,生意才算有了进展。 这给了会社内兄弟们新的信心,同时,鬼童首领已经沉溺于赌桌好几年了,每日醉生梦死,差不多等同于一个废人。 「头儿,做完这一单,咱们是不是……」 「没错,好日子就要来了。」 作为绵贯的亲信,井口也知道自家干部的作风。绵贯当然不是真心想和那个未知的[组织]靠拢的,对方神出鬼没不说,还总是趾高气昂的。这次吩咐让他们做活儿的女人也是一样,告诉他们——要严格按照她的计划来操作。 以选[货]这事来说,以往他们做的时候根本不挑类型。 ——废话,那简直等于是告诉条子,有人在绑人。明明只要挑那些丢了也没人会在意的类型就行,顶多稍微看下年纪。 这次按照她给出的照片类型连续抓人,又都是些规规矩矩的良家,简直是把风险当饭吃。 这不,媒体都报导好几回了。 好在井口他们对米花町和附近几个区域都十分熟悉,破坏监控什么的一点难度都没有。 而且,今天终于抓到目标了。 眉毛上横着一道刀疤的壮汉把菸灰弹到地上,他用发黄的食指和拇指捏起皱巴巴的两寸照片。 ——这个叫「佐久间佑穗」的女的是挺好看的,可也不是说大街上就没有更好看的。 「就这,值一条运输线?」 他百思不得其解。 「大哥,您说什么?」 抱着扫把的瘦小子问他。 「瞎问什么,滚一边去。」 警视厅的二号监控室,一面巨大的荧幕墙前。 负责技术支持的中尾警官把操控台上的按钮大致解释了下,又把简易的遥控器递给女警官。 「相泽警部,你真不需要我找几个交通部的同事们帮忙吗?」 这种同时显示多个路口状况的屏幕,只在交通监管的部门使用。毕竟,刑警们就算要进行案件调查,调阅录像,也不会一人同时对好几个区域的监控。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你们日常的工作已经够忙了。」 相泽夏美礼貌地拒绝了。 中尾离开之前,回头望了一眼。 高挑的女警官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为了更好的观看效果,监控室全年窗子上都挂着厚重的遮光帘,电子屏的蓝光在她秀丽的侧脸上明明灭灭,宛如月光下的冶艷昙花盛放。 这也是松田阵平接到班长电话后赶来第一眼看到的景象。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立在偌大的屋子中央。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他道。 「队长?」 相泽夏美回首,按下手里的暂停键。 「不用管我,接着看。」 松田又道。 于是,相泽轻轻应了一声,转过了脸。 虽说她性子直爽,素来不拘小节,但眼前的表现毫无疑问还是异常了点。 这下,松田明白在她看似平静和淡定的外表下,有着多么担忧和急躁的内心了。 他来了之后就直奔这里。见她暂时还算得上「无事」,松田阵平转而去找搜查一课的人了解情况。 松本管理官一见到机动队的拆弹精英就头疼。 可是,再怎么说他之前是从对方手底下挖的人,而且松田为搜查一课说了不少好话,如今他们才能拥有短时间内迅速成长为决胜王牌的卓越女警官。 况且,记得有一次炸弹案,面前人好像还给出了挺优秀的推理…… 「您就当我是亲友了解情况吧。」松田道,「佐久间也是我的朋友。」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松本清长头更疼了。 「杉原。」他招手唤来另一名警察。 「那位,柳生先生,还在等候室吗?」 「是的。」名为杉原的警察推了推眼镜,他的职位是对外联络办公室的宣传官,负责公关和媒体事务,有时也会在需要的情况下安抚受害人家属。 佐久间佑穗的家属绝不能说是难搞的类型。她来自关东的豪门望族,那样的家族,在遭遇横祸时也保持着颇具风度的姿态。由于警局门口全是闻讯赶来採访的记者,为了避免引发更多的非议,家族的熟悉面孔根本没有出现。被派来询问状况的,是佐久间家族的一位管家。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说这似乎有些凉薄。结合佐久间佑穗只是不争气的旁支的一员,她个人又父亲早亡,改嫁的母亲不在国内。 然而,姓柳生的管家虽然不是咄咄逼人,字字句句也没让他们压力少上多少。上头更是传来消息,参议院的佐久间议员一个电话打到了白马警视总监那里,询问「我一向看好的后辈」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他们有再说什么吗?」松本问。 「说黄金时间不会影响我们的决策,他们随时准备配合警方行动。」杉原道,「让我们放心。」 「但佐久间小姐的某个叔父,说会随后派自家僱佣的专业保全队和我们对接,了解情况。」 「还是议员吗?」 「不是,是佐久间社长。」 第231页 「哪个社长?」 「佐久间道夫,全球有五十家轮胎工厂的那个。措辞很礼貌,也很客气。」 「唉……」 松本长长地嘆了口气。 ——就是这样……对方哪里都做得挑不出毛病,可是…… 「松田,你看……」 「我知道了,我也见过柳生先生几次,会先去和他聊几句的。」 松田阵平道。 「还有相泽。」 拆弹手刚走出几步,松本在他身后道。 「她这次非要用一种……怎么说呢,笨办法,我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你们沟通一下。」 当下的境况已经足以让人压力倍增了,尽管知道不能要求密友消失的部下如往常一般稳定表现,松本管理官还是希望她能拿出更好的水平。 松田阵平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佐久间佑穗没能「看」到被打扫得干净的房间。 女孩眼前被蒙上了一层黑布,她只能感觉自己进入了阴冷的室内,鼻尖有一股常年不住人的房子特有的奇怪味道。 「过来!」 井口又像招宠物一般招呼运货的两个人。 「昨晚你们让她睡觉了没有?」 根岸看向诸伏景光。 「三上知道。」他说着后者的化名。 「我去的时候,看货的让她睡了。」 诸伏景光迟疑道,一副忙不迭推卸责任的模样。 「没用的东西。」 井口横眉骂了他一句。 「滚滚滚,别在我面前碍眼。」 根岸不太服气,最后也没说什么。 两个人朝车子的方向走去。 「回来!」 井口又改了主意。 「你俩,拿两根棍子。」他摸着下巴,「没事就敲下那边的窗户,再骂几句狠话。」 这种不明所以的要求,让根岸再没忍住。 「搞这些干嘛啊?」 「你懂什么!闭嘴给我做事!」 诸伏景光拉了同伴一把。接到新任务的二人依照吩咐来到关押人的屋子外。 「他妈的,这一桩桩的,逗小孩一样。」 根岸手里攥了一根铁棍。 ——她的安全不用担心了。 诸伏景光想。 ——然而,这种玩闹一样的行为,毫无疑问是某种恐吓。没打算伤害她,却要吓到她,是希望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与此同时。 和满心忧虑的柳生先生交谈过后,又翻完了所有卷宗的松田阵平重新推门进入监控室。 相泽夏美仍旧站在那里,好像自他走后一点都没动过,像教堂里不沾染一丝烟火气息的塑像。 他缓步来到她身边,放下一杯热咖啡,然后也一言不发地立在原地。 要是此刻有人来看,估计会感嘆这是哪里来的两座雕塑。 过了差不多十几分钟,女警屈了屈手臂。 相泽按下了暂停键。 「队长,你可真呆得住啊。」 当她开始说话的时候,整个人终于灵动了起来,更多了几分姣丽飒美。 松田摊了摊手,蓝光同样在他好看的眼睛中闪啊闪。 「我还以为你是来劝我的。」 她捧起自己的水杯。 「确实是这样。」松田道。 「那您怎么不说话?」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嗯。」 「一个人看这么多太累了,你是不是考虑下同样视力优秀的某个同伴呢?」他煞有介事地指了指自己,「他观察也相当仔细,敏锐程度可以打九分。」 她唇角弯了弯。 「我怎么能相信他的敏锐观察力?」 「啊,他得过机动队去年的最佳拆弹手奖牌,我不知道你清楚不清楚……」松田假装严肃道,「拆弹可是一项很需要细心观察的职业。」 女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短短一瞬后,她又收起笑容。 「让我帮忙,行吗?」松田轻声道,「我可不想下次去佐久间家蹭饭的时候,柳生先生论功行赏,给你做一桌大餐,而我只能蹲在暖桌旁喝速食海带汤。」 「所以,说吧,你的推论是什么?」 「你相信我?」 她道。 「我可是给出了我最好的拆弹手,理由就是她在另一行有着更高的天分,你说呢?」 「好吧……队长,你听过藏叶于林吗?」 第102章 眼泪毫无徵兆 「想要把一片树叶藏起来, 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它混在树林里。」 松田从字面上理解这四个字。 他望着屏幕上来来回回的车流。 乍一听,也许让人以为,她指的是佐久间佑穗被带走时藏匿的方式。 但他直觉她说的不是这个。 「你想说, 佐久间被选中当成目标, 不是偶然?」 相泽夏美轻轻颔首。 「或者说,这是一个顺风车的故事。」她右手划过左手掌心。 「队长, 你读完了卷宗吧,第一直觉是什么?」 「所有受害者都很像。」 「然后?」 「犯人选中这类女性一定是有原因的。」 「对,上村警官也这么认为, 他给出的推断, 是犯人在寻找某种替代品, 这也是连环杀手常见的行为模式。出于爱或者恨等种种复杂的情感, 犯人在失去了生命中非常重要的某个人后,他会寻找和这个人相似的对象, 在他或她身上弥补自己的感情缺失,比如, 没来得及付诸行动的报复, 没能成功拯救的遗憾……因此,找到这个『失去的人』的最初版本, 就会成为破案的关键。」 第232页 「这样说的话……」松田阵平沉思,「上村的建议很合理,选择的方式也挑不出问题。难怪松本管理官要说你执意採用笨办法。」 在陪着她看了会监控情况之后, 松田早已发现, 由于犯人手段娴熟,破坏摄像头这一行为又做得非常精准,排查难度大大增加。 「嗯,上村警官的意见确实没错。」相泽道, 「只是,我总有一种感觉……」 「什么?」 同属直觉派,松田不认为她的感觉毫无意义。有时候,灵光一闪的那一点,就是破解整个谜题的核心,正如再复杂的装置在拆卸时都有个要害点。 「会不会太标准了?」 女警秀眉蹙起。 「过去的整整五个月,从第一个被害人到如今的佑穗,共十二起案件,每起中间间隔的时间最长不过两周,最短也有十一天,换句话说,犯人就这样严格遵守着时间固定的规律,接连将目标掳走。」 「我知道连环杀手是会固定作案模式和对象的,但是,这也太固定了。而且,他们的作案手法也该随之升级才对,尽管迄今不存在受害者的尸体,也无从对比杀人手法……可是,如果回顾现场的话,似乎从第一次起,犯人在为自己收尾方面就做得非常好了。所以……」 「除非他是个犯罪天才,否则多半是前科犯。」松田道,「你想说这个?」 「是,如果朝这个方向考虑的话,事情就会变成,犯人用一种很成熟方式掳走了被害人。而在短期内朝固定类型目标下手……这会是为什么?又不是送外卖的商家,还有人向他们下备註口味的订单吗?」 她的说法看似异想天开,但松田没觉得可笑,他认真在脑海里斟酌。 「会不会和佐久间的家族有关?」 「有这种可能。」 「那么,你说的藏叶于林,指的就是……」 「这十二起案件,在犯人眼中的分量并不等同,其中一定有一起才是他真正的目标,而其他所有,都只是掩盖真实目的的障眼法。」 说到这儿,女警垂下眼睛。 「比起连环杀手固定模式,这种『幕后黑手说』有多荒谬我也清楚。」 所以她才自己单独负责前期的工作。 松田想。 「你需要我做什么?」 她略显惊讶地瞧了他一眼。 「可以的话……」相泽夏美走近荧幕墙,指向右边一侧的屏幕。 「这两道街,中间的监控都被破坏了,正常情况下,直行的车辆经过这一路段的时间是三分五十秒,超过这个数字的,可疑程度都会大大增加,车主很可能在中间停下来做了什么,比如,下车掳走了佑穗。」 「队长,我需要你根据首尾道路监控里,车辆的出入时间,把用时超出正常数值的目标摘出来。」 人在视觉受到阻挡的时候,其他感官接收到的刺激会变得尤为明显。 双眼蒙着黑布的女孩被困在不知名的地方。耳边传来的是金属摩擦的令人牙倒的声响,间或还有让她想捂住耳朵的谩骂。 起初,他们每一次敲击都能收穫她强烈的情绪反应。她会肩膀猛烈哆嗦,然后更用力地攥紧搭在胳膊上的手指。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任何人都躲不过的疲乏占了上风。 一手被锁在栏杆上的女研究员勉强把脑袋埋在双膝间,再有响动的时候,她只微微颤了颤,没再换过姿势。 井口瞄见这一状况,让两人停手。 「不用干了?」根岸问。 「休息会。」井口道,也不知是在说让谁休息。 时钟又转过一圈。壮硕的男人突然起身,粗鲁地踏进了囚室,他浑身带着刺鼻的烟味,仅凭单手就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力道抓得女孩手臂一痛,她被拉扯出去的几步路也走得踉踉跄跄。 「站好了!」 井口粗声道。 他随即掏出一把黑亮的左轮,下一秒,金属制品冰凉的洞口就贴上了她的额头。 不远处,目睹这一幕的诸伏景光一震,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他反手摸向怀中。 ——那里是他藏着配枪的地方。 作为这个档次本身就不高的特殊团体的底层人员,按理说,[他]还没资格获得这样的武器。 比[他]经验丰富的根岸都愣住了,大吃一惊的他直接把正在吃的便当掉在了地上,「啪」一声惹来井口一个白眼。 「怎、怎么突然要……」根岸话都说不顺了。 诸伏转了转手腕,盯准对方颈侧大动脉的位置。 前方还在继续上演后续。 「差点忘了。」 井口慢条斯理道,户外明媚的阳光打在他脸上,那道疤痕显得更为凶戾了。 「啧,要是你不知道这是什么,这场子的乐趣不就小多了?」 他发出怪里怪气的笑声,似乎被自己的风趣逗到不行。 「据说你还是个挺富贵的人家的大小姐?那一定见多识广了。能不能告诉我,我手里拿的是什么?」 「……」 出人意料的是,佐久间佑穗一言不发。 「玩人呢这是?」 根岸没好气地踢了一脚地上的餐盒。 诸伏景光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他明白了当前的状况,心里还是有止不住的担心。 娇娇弱弱的女孩不为所动。 第233页 井口动作顿了下。他嘴上说得嘲讽,表情从始到终没有什么变化。这也是其他两个人很快看出他是在做戏的原因。 狠狠瞪了两个看戏的蠢货一眼,井口眯起眼睛,毫不犹豫地挥手给了女孩一巴掌! 她白皙的左脸上瞬时浮起红痕。 实实在在地对上恶意的凌虐的时候,她反而没有了常见的羞怯和不安。 从诸伏景光的视角看去,佐久间佑穗只是习惯性地咬了咬下唇,至于黑布下的那双眼睛到底有没有湿润,他不清楚,但能确定的是,她没有一点哽咽的迹象。 显然这惹恼了井口雄,至少他表现出了被惹怒的样子。 「贱人,给我说话!」 他揪着她的领子。 「你想要什么?」 她终于开口了。 「我确实没接触过你刚在抵在我前额的东西,但我猜,那大概是枪吧。」她道,好几个小时没有喝水,她的声音有一定程度的沙哑,不复以往的清脆。 「如果这是『假意处刑』的话,你选错方式了。」 「人在面对从未实际接触过的东西的时候,由于没有实感,受到的威慑会降低。」 「换句话说,这种恐吓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如果你没打算杀掉我的话,不如直接讲,到底需要我提供什么?」 诸伏景光清楚地注意到井口愣了一瞬。 ——看来那条运输线没想像中容易到手。 井口雄意识到,绝不能就此让对方拿到对话的主导权,否则前期的投入毫无意义。 他没有犹豫就拔出贴身的匕首,冷笑道:「你说得挺有道理的,小姑娘。」 「是说,枪你不熟悉,没有真实感是吧,那这个呢?」 他横过刀刃,在她脖子上划出细细的血痕。 「据我以前的经验,这种程度是能治好的,但要是落在你漂亮的脸上,可就难说了。」 「我靠大脑吃饭。」 她迅速答道。 井口怒气上头,他刚要再给她点颜色,她的眉毛已经皱起来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你背后的人,我要和她谈生意?」女孩话里还有不解的意味。 「我背后什么人?」 井口心中暗道不好。 「你一定要让我屈服才行吗?那好,你告诉他们,我认输了,被吓坏了,我们直接进入讨论交易的环节可以吗?」 这次,井口是真的脑子短路了,他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瞪着佐久间,然后把沾着红色的匕首狠狠地丢在了地上。 再回来的时候,井口雄手里捏着一支手机。 女王般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 「真让人印象深刻,不愧是来自那个家族。」 在旁假意收拾杂物的诸伏景光一怔。 ——这个声音…… 「是你。」 佐久间佑穗显然不是第一次接触对方,她也辨认出了来电的主人。 「我们就省过这些寒暄吧,小姑娘。」 女人道。 「你可能觉得自己很坚强,姿态也很好看,但要我说,宝贝,别把情形想得太乐观了。到目前为止,你的平安所依仗的,只是我的一句话而已哦。如果你没有价值,我不介意告诉你身边的这些人,不用再束手束脚了。」 「这一切,还是关于那个软体吗?」佐久间道。 「就像我说的,何必明知故问呢?」 「你们到底想用它做什么?我不会轻易给出自己的算法的。」 「唉,我们本来可以好好说的,但事情到了今天,看看周围,大概我说要用他们做好事你也不会信了?那么,现在的选择就很简单了。你可以用程序交换自己的小命,否则,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那你就说抱歉吧,我不会跟你说没关系的。」佐久间道。 这大概是诸伏景光见过的谈崩最快的交易现场,充分彰显了她娇柔的外表下执着而坚决的一面。而他并不希望她此刻固守自己的坚持……先虚与委蛇也好啊。 这种毫不犹豫的拒绝,也让贝尔摩德很是意外。 她戏剧化地嘆了口气。 「我本来不想说这个,会很伤感情的,小姑娘。」 「你有没有考虑过那些,你在乎的人呢?」她道。 「譬如,细心培养你的家族,为了你可真是投入颇丰,但你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呢?要知道,因为你,十几个无辜的女孩子全部尸骨无存,没有你的话,这些老师啊,什么的还会活得好好的。」 「你说什么?」 「这才是你要面临的选择。不过,也许你会想,老式家族早该被世界淘汰了,没有什么荣耀好要维护的,而那些女孩子也和你毫无关系……真可惜,不管是议员还是知名企业家,又或者是学者,再优秀的历史和漂亮的过去,也不能把普通人的性命踩在脚下吧。那十一个人,全是由你带来的附加损害哦。」 「她们已经死了?」 女孩嗓音干涩,泪水从她眼中涌出,旋即打湿了蒙着的黑布。 片刻前没有一丝徵兆的眼泪,就这样来临了。 「这要看你的选择。」女声冷酷地重复道。 「又或者,按照我们的吩咐开发程序,再拿走优厚的报酬,这些人也可以被放出来,整件事情就好像从未发生过……哦,也不能说从未发生过,她们不幸遭遇了变态,被囚禁在地下室好几个月而已。出来恢复一段时间,就可以投入新生活了。」 第234页 「等等。」井口开腔,「你的意思是要把我们推出去当替罪羊?」 「再说一次,我耐心很有限。」女声不耐烦道,「再说了,你们组不是废物很多吗,随便丢出来一个你不喜欢的就好,难道这种小事也要逼我和绵贯交代一通吗?」 「不用。」 井口雄黑着脸。 「女孩,别把我们和你身边的人想成一个层次的。」 女声对话的目标又转成了佐久间。 「我们可是很有追求的[组织],否则,也不会独具慧眼地看上你的作品,不是吗?我可以向你保证,事后,你的生活不会受到一丝影响,还可以得到充裕的资金,重归家族的怀抱,拥有远大的前程。」 「……我要看到那十一个人还活着的证据。」 佐久间哑着嗓子道。 「别想造假骗我,就像你说的,我是这个领域的专家。」 第103章 爱的推理演绎 井口重新把佐久间推回了临时的关押地点。 他泛着红丝的眼珠子转了几圈, 粗胖的手指上下点着诸伏和根岸两个人的方向。 「你们俩……」 根岸慌里慌张地后退了两步。 「别找我!」他胡乱地摆着手,「老大,找这小子!这小子来的时间短!」 显然, 刚才的对话是否成功恐吓到了佐久间佑穗有待商榷。但是,只为了陷一个人于绝境而搞出的连续五个月的系列「大手笔」, 毫无疑问让根岸吓破了胆。 从他这副表现,井口不难看出,这呆瓜以为自己是要从他们两人中间选一个来背黑锅。 「软货, 没用的东西。」 井口怒骂道。 「什么破脑子?老子是要你们一会儿给她看证据!」 井口雄是三人中还没在佐久间面前露过脸的一个,因而出于安全起见, 接下来的戏码他也不打算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而是准备派出这二人其中一个来完成。 「躲什么躲,妈的,真要挑人也不会挑你们这种软骨头的废物。」 闻言,根岸愤恨地低下脑袋, 一旁的诸伏景光留意到男人眼中透出的凶光。 相似的情形, 常年在灰色地带打滚的他见得多了,不出意外, 接下来根岸就会把气撒在更弱的弱者身上……固然, 若是考虑到为了更顺利地达成交易,佐久间是需要被善待的对象, 然而,诸伏景光不确定根岸是否有相应的长远眼光。 百转千回的思虑瞬息间在大脑中过完。 井口只见二人组中另一个呆瓜弱弱地举手了。 「大哥,我去吧。」 是那个今天从头到尾都闷得发愣的小子。 「还算你有点眼色。」 手下人的自告奋勇,让井口心情稍微好转了点。 电脑屏幕上展示的镜头摇摇晃晃, 昏暗的光线下, 十几个女孩子被分别关在不同的地牢里。她们的眼睛都被蒙上了, 分辨不出神情,只能大致辨认出肢体语言。通讯另一头的人手里拎着一根甩棍,会在不怎么动的那些目标栏杆外使劲敲上几下,作派仿佛是卖家在逗弄不够活泼的动物。刺耳的声音会令对外界麻木的女孩子做出反应,她们会惊吓地蜷缩起来,或者发出几声嘶哑难听的哭泣——用那种哭得太久后,才有的不再圆润的嗓音。 佐久间佑穗紧紧地盯着屏幕上的画面,一副不肯放过一帧镜头的样子。 诸伏景光摘下她眼前的黑布的时候,能察觉到她整个人躯体上的紧张,是陌生人气息的靠近导致的僵硬。 佐久间佑穗连呼吸都轻了一瞬,下意识向后躲了躲。 ——方才,那一巴掌带来的暴力,并非真的对她毫无影响。 她的左脸红肿了一片,视力恢复的瞬间,女孩缩了缩脖子,本能地环视周遭,在对上了他的脸的时候,她似乎想垂下眼睛,蕴着湿意的睫毛连续颤了好几下,最后还是坚定地扬起来,迎上他的视线。 诸伏景光不难想像对方的恐惧。他在进入房间前,又戴上了墨镜和口罩,还套着严实的兜帽。对比女孩单薄的衣物,双方在装扮上的落差会给人暴露般的不安全感,这是一种极强的心理上的威胁。 可她还是固执地和他对视,一步也不肯让,像是要把「我不怕你」写在脸上。 室内一样像样的家具也没有,就差地上再铺上几摞稻草,便可以变身为大河剧里的牢狱了。诸伏景光只能托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将画面展示给女研究员看。 佐久间佑穗偶尔会出声,让诸伏景光把录像暂停,倒退,然后再播放,以验证画面的流畅度,从而判断视频的真假。 这段特殊影像的最后,为了证明是最新时间录制的,拍摄之人将镜头落在了正在直播新闻的电视上。佐久间一度要求自己直接操作电脑查阅文件信息,井口被贝尔摩德特意就此事叮嘱过,立马拒绝了。 「那小姑娘是个it高手,她能做到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给警方发八百条信息,而你们都看不懂她在做什么,所以,绝不能让她亲手接触到电子设备。」 …… 「停。」 女孩再一次喊了暂停。 诸伏景光把视频停下。 佐久间佑穗半晌没说话。 他透过镜片,看着她怔怔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幕。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女孩靠在角落,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一直神经质地摩挲着。而她触摸的对象,正是一个被红绳系起的御守,即祈福避厄的消灾符。 第235页 佐久间的眼睛本就红了一圈,她使劲地长舒了一口气,却还是像没忍住似的,蓦地抽噎了一声,发颤的气音应时被她强压了下去。 诸伏景光的心跟着紧了一下。 他思考着自己出手解救她的可能性。 ——来泥惨会卧底的目的,已经可以算是初步达成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个团体再次兴起的缘由,竟然是搭上了组织。 现在把她救出去,可以破坏组织与研究员的交易,尽管还不知道她的算法究竟是做什么用的,要是能更了解一些内情,会是个调查的好机会。 再有,他对警视厅那边的动作,由衷感到了不乐观。哪怕自己已经暗地里报了警…… ——搜查一课真能推断出这不是普通的连环失踪案吗?甚至都不是人口买卖案? 也难怪出身特殊团体的根岸都会吓成那样。贝尔摩德这条计策不可谓不毒辣,堪称一石三鸟:相同类型的受害者模糊了警方追查的视线;可以藉机利用女研究员对无辜者的愧疚心理,最后,连她身后的家族,原本应该是佑穗最大的依仗,是组织在威逼女孩时最大的顾虑……也被扼住了叫做「名誉」的命脉。 共享意识。 ——夏美,被关押的人在群马。 [佐久间]道。 ——怎么说? ——镜头里有四分之一的外卖包装袋入镜,是群马县安中市特色,酱炒魔芋。 「这是最后一组吗?」 相泽夏美接过松田阵平递来的名单。 「是高级别的最后一组,至于低级别的目标,还剩下五六组吧。」松田道。 相泽夏美把所有目标都按照可疑程度进行了分组。所谓「高级别」,就是在她的判断下,佐久间最可能出事的时间段,在对应路段出现的车辆。女警官以三十二倍速,飞速观看着路口的各类监控视频,她连纸笔也没用,直接在大脑里完成排除和重点标记的工作。再每隔一段固定时间,统一输出目标名单,从而保证排查效率。最终,结合目前警视厅内部网络上的档案资料,进一步筛选。 「排除五个月内可追溯购买途径的新车。」 「排除有着正常工作时间的车主的第一辆车,车牌也是近期颁发的这些……」 「犯人不可能只用一辆固定的家庭用车连续做下十几起案件,尤其是在后期饱受警方关注的前提下,单是车牌令人眼熟这一条就足以暴露了。再根据资料显示的家庭经济情况,去掉只能负担得起公寓的这些人,他们甚至没有空间容纳那么多的绑架对象。」 「着重关注以下情况的车辆:多次转手的,尤其是在小企业名下挂牌的,定义模糊的商务用车。通常这些车子实际情况很混乱,很容易成为某些特殊事务的遮掩,或者干脆整个公司本身是一些人的幌子。」…… 「等一下,中尾。」 相泽夏美倾身,从电脑前的警官手里拿过滑鼠,退回上一页被划掉的名单。 「这辆车的情况是什么?」 她把光标停在一辆小货车的车牌资料上。 「一辆快递公司的用车,虽然是公司,但我想这应该算是你说的正规途径类的吧。」中尾道。 「不对。」相泽道,「海上原急便,我恰巧记得这家公司不提供当日达服务,工作时间也很宽松,号称早八点至晚六点,那么,这个接近半夜的时间点,它为什么会行驶在城市道路上?」 「这家公司不算大。」中尾调出备案的公司信息看了看,「看它的规模,可能生意不怎么好?用车管理也不会太正规的……没准是老闆自己开着公司的车回家了。」 「那老闆也会行驶过程中打开一次车厢吗?」 说话间,松田已在旁边屏幕上调出了这辆车在路口监控下的影像,对比它在进入摄像头被破坏的区域前,和从那一路段出来后的前后截图。 「哎?这你怎么知道的?」中尾惊讶道。 相泽夏美瞥了画面一眼。 「后车厢上锁的把手,方向偏转了小三十度。」 「会不会是路口的监控镜头角度不一样,形成了错觉?」中尾警官怎么看都觉得区别不大。 「注意后车门上这块污渍的位置,再比对,把手的改变就很明显了。」松田指着屏幕上的一处。 「那,就是这辆车掳走了受害人吗?」 中尾还有点不敢相信他们这么快就找到了嫌疑人的车辆。 「这段路中间,没有海上原急便的仓库和办公地点……除非老闆停下来,是为了偷走别人家跑在路上的猫咪。」 太阳快落山了。 常年担任n b的濑川阳太来到了佐久间的关押地附近。 枡山瞳照例最后一个留在教室里。 等到同学们都离开了,才连通朗内尔的意识。 黑发男人推着她离开了宏观经济学的阶梯讲堂,林荫道上微风习习,他按下某个号码,才将手机递给她。 女孩又轻又软的声音在空中飘散。 「犬金先生,是我,枡山。」 「嗯,谢谢您送来的电视节目票……专辑发行见面会?那天极道姐姐们会很忙的吧,我就不去了,也省得她们还要费心来照顾我。」 「送到热带雨林?不必了吧,我感觉她们还可以红很久……歌词我写得差不多了,是不好意思拿出来,总觉得自己天资平平。」 第236页 「名字吗?呃,叫……《爱的推理演绎法》。」 「是,被您看出来啦?我是侦探谜。」 「我知道您现在不太管另一方面的事情了……当然,偶像事业才是王道。只是我听说了一条消息,认为有必要告诉犬金先生一声。」 「泥惨会再度兴起了……是,这消息挺糟的,记得当年两个组之间一直不太愉快。好消息是,他们好像被盯上了,对,白色的一方。」 「不过总有些东西是他们清除不掉的,而那些地方就像典礼上的空位,一天无人,就总会有人再去,要么就是原来的人不肯死心,跃跃欲试想要回来。怕是只有他们看到这个地方彻底有了新主人,才会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认清自己早该认命出局的现实吧。」 第104章 许是温柔一刀 「叮铃铃……」 手机的铃声响起得又急又快。 井口眉毛拧了拧, 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谁在这个时间联繫他。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佐久间佑穗答应了贝尔摩德的条件。 被绑架的大家族小姐,不管之前表现得多倔强, 那十一条人命轻而易举地压弯了她的嵴樑。这些自诩善良的人,井口见得多了。在他看来,算不上什么有种,就是懦弱而已。 神秘的女人在天平的另一头放上了太多砝码,终究占了上风。 「餵, 是我。」 只听电话那头说了两句话,井口脸色就难看起来, 他瞟了诸伏景光二人一眼, 走远了些。 过了十分钟左右,眉上有疤的男人回来了。 他先是盯着根岸开过来的车, 「这车是你们从哪里提的?」 「东京的公司。」根岸道。 「别跟我说是海上原。」 「那倒不是, 是小出会社的车。」 「为什么不用其他地方的?」 井口严厉道,语气令根岸十分不解。 「因为……因为人就在东京都啊?那边车比较多……」 「蠢货!妈的……算了, 好歹你们还知道没用同一家公司的车。」 作为绵贯的心腹,井口很熟悉两家公司的关系。不管是海上原还是小出会社, 都担任着泥惨会这一特殊团体的某些职责,例如, 让帐面上出入的现金流更正规, 又或者,为各方面的资产提供一个完美的幌子。 而这些公司想要顺利运营, 每年都需要财务报告, 以躲避相关部门的关注。 这种前提下,最便捷的造假途径,就是不同公司之间互相支持, 实现「流转」。像是b公司号称原材料来自a公司,这样,材料进价便可以想写多少写多少,又不怕被戳穿了。 这也就代表,没被条子盯上时还好……一旦海上原公司进入了警视厅的调查视线,查出和它业务密切相关的小出是早晚的事,而后者名下这辆行踪可疑的车,也掩盖不了多久。 「真是一眼看不住,全是蠢人在做事啊!」 井口揉了下左肩,早年间这个位置负过伤,常在他压力增大的时候酸痛。 「你就不知道从黑市上临时搞一辆吗?」 「但健介大哥跟我说必须是靠得住……」 根岸的委屈不无道理。 ——卖车的二道贩子被警方找上门的时候,翻脸的速度更快。 「闭嘴,我说一句话你还有十句话!」 骂完人后,井口思考了一会,飞速地做出了决定。 「半小时,把场子收拾了,然后撤。」 「啊?」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两个手下都愣了。 「那,屋里那个怎么办?」 诸伏景光道。 他装出一副迟疑的模样,「大哥,不是说这是咱们的大生意?」 「你是不是傻?」 井口没好气道。 「那十几个女的还在我们手里,她跑了又能怎么样,识趣的话,就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把这儿给我清理好了,别让人再追到下个地方才是正事。」 「条子真的能从东京追到这里?」 根岸把地上的垃圾捡起来抱在怀里,准备统一处理掉,免得留下指纹。 「干这行你就得知道,不在明面上,什么都好说,一旦有个线头被逮住了,就得赶紧松手,否则肯定被揪得干干净净。」井口说着又按下一个电话。 「健介,我这儿有两个人,你给我塞到北海道。」 诸伏景光默不作声。 随后,井口联繫了贝尔摩德,告知她最新情况。女人并没怎么焦急,正如井口所言,她这场持续五个月的好戏,最终目的就是让佐久间感受到深刻的威胁。她是否能被救出去早已不是表演的重点,所有筹码仍在贝尔摩德手中,退一万步,她随时有再上演一次剧目的能力。 当然,泥惨会,主要是绵贯这一支的势力又遭到了多少冷嘲热讽就不用说了。 诸伏景光根据井口挂掉电话时的脸色得出了以上结论。 「你!」 井口指着他道。 「把她给我丢进森林里。」 正值夏日,林子里潮湿而闷热。 女研究员跌跌撞撞,被另一个人抓着手肘处前行。 共享意识。 ——濑川,你躲远点。 [佐久间佑穗]通知另一个自己。 万一两个红方人士撞上了,这是打还是不打呢? 第237页 诸伏景光倒没发现树林里有人,井口的吩咐是把女研究员捆在树上留给警方救援,可是,随着逐渐深入山林,耳边响着独角仙「哧哧」的叫声,他思绪里不免冒出种种念头。 ——林子里会不会有野兽? ——万一出现什么坏人呢? ——可能有杀人犯潜逃在野外数十年啊…… 公安人士决定冒个险。 一路都在沉默的男人凑到佐久间的耳边,低声道:「我会解开你的手铐,不锁你,但是你不要叫,也不要跑,可以吗?」 这话让佐久间明显怔了一下,女孩紧张的架势没有丝毫缓解,反而整个人更绷紧了。 「我不会束缚你的自由,你就躲在这里不要出去。」 「你……」只说了一个开头,佐久间就说不下去了。她迟迟不语,好像搞不清眼下是什么情况。 诸伏景光只得又轻轻摇了摇她的手臂。 「可以吗?千万不要喊,也不要自己朝外跑,等到警察来找你,你再回应……」 最后,她犹豫着点点头。于是诸伏景光打开了她的手铐,没有了遮掩,女孩白嫩的手腕上交错的淤痕格外刺眼。双手获得自由后,佐久间佑穗很自然地抬头摸上眼前的黑布,想要把它撤掉。 然后,诸伏景光眼瞅着她在碰到边缘的时候犹豫了,始终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霎时,他明白了她的担忧。 ——只是一点善意而已…… 佐久间干脆背过身去,这才把黑布从头顶扬过头顶摘下。 「谢谢您。」 ——礼貌用语也回来了。 「伸手。」诸伏景光道。 闻言,她不明所以,踟蹰着反手,在腰侧的位置亮出掌心。 ——这一幕在外人看来,该有多么荒谬啊。 很不是时候,可诸伏景光还是勾起了唇角,他把银色的手铐放在她手里。 「万一……机灵点。」 这是在告诉她,提防井口一行人杀个回马枪的可能。 聪明人对话就是有这点好处,不用明说,一点就透。 看不见的背后,他的气息逐渐抽离。 「那个……」 弱弱的女声响起来了。 「如果警察问我,我会告诉他们你做了这件事的。」 诸伏景光愣住了,提醒她道,「你的故事里,应该只有不知名的绑架犯得到消息落荒而逃……」 杀人比救人容易得多。他没亲耳听到贝尔摩德的警告都知道,警方目前只是找到了关于女研究员的线索,想要保住那十一个人的命,佐久间必须对警方隐瞒组织的消息。 好在之后他就会把这一消息汇报给公安了。 「北海道很冷的。」女孩没回头,她保持着背对着他的姿势,继续道,「你早点自首,就可以早点出来。出来后要是没有工作,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份。」 这简直是诸伏景光听过的最奇怪的话了。 他在脑海里细数她此刻面临的难题,坚守的信条要被打破,无辜者的性命掌握在随时可能翻脸无情的交易者手中,还无法对警方开口求救……她的委屈恐惧可想而知,却还有心对陌生人说这些…… 而他的反应也正常不到哪里去,诸伏景光想,自己应该为她尚未完全度过险境而担心的,可这会他只想笑。 「好。」 他压下唇齿间的笑意。 「等我能光明正大出现的那天,会考虑小姐你的提议的。」 警视厅。 派去米花植物园调查的巡查反馈,其中一间联排小屋确有近期人员活动的痕迹。相关目击者也称,似乎早些时候见到了一辆白色的小货车进出。种种迹象表明,海上原公司越来越可疑了。正如井口所想的那般,一旦进入警方视线,被扯出相关公司只是时间问题。 相泽很快到手了新消息,小出会社名下的一辆货车,早些时候出了东京。连续的巧合就不再是巧合,松本管理官同意了她的追查请求。经过相泽抽丝剥茧的分析,佐久间的去向被定位在了埼玉县。 松田发挥着常年和好友萩原交流切磋的高超车技,即使在夜晚,也将车子开出了规定允许内的最高速度。 「休息一会吧。」他不忘对副驾驶上的相泽道。 「天很黑了。」相泽没心情小睡,漂亮的桃花眼里满载忧虑,她连抽菸的心思都没有,只长久地望着窗外的天色。 「不知道自卫队能不能出动直升机救人……」 「放心,有必要他们会出动的,实在不行还可以联繫柳生先生。」 松田安慰道。 「现在又是夏天,温度还好。佐久间就算在室外,也不会有事的。你已经很快了。」 她滴米未进,一个人完成了整组人都要耗时很久的工作。在同一时间以高倍速观看数十台屏幕上的监控录像——完全是靠着自己的头脑,用大海捞针的办法生生杀出的血路。 当她把相关线索摆在松本管理官的桌子上的时候,众人才不得不承认,出事的对象是密友,这项事实并没让他们新兴的王牌方寸大乱,而只是激发了她更高的潜能。过度用脑让她在发言时,面颊上都失了血色,全然应了很多人私下的比喻,如冰和雪般的美人。 并非女警官平时为人处事有多冷淡……而是,当一个人超出其他人一点的时候,赢得的是赞美和尊敬,但要是她超出所有人太多的话,距离感便会难以避免地跳出来了,哪怕这中间没有多少恶意。 第238页 ——我真能看到和她一样的风景吗? 以及。 ——她眼中,每个人都会是什么样子? 这些想法从没在松田阵平的大脑里出现过。 在他看来,相泽从未如他一般,展现出与她的才华对等的桀骜,顶多,她会在一些小事上有着不符合大众「审美」的一面……而那些从来都不重要。 从她和佐久间的相处也能看出来,后者自己还是个时而脱线的研究员,即便如此,通常在一些小事上也会呈现出照顾相泽的姿态。 「佐久间会照顾好自己的。」 松田又道。 「我不担心这个。」 相泽夏美转过头道,松田专心关注着前方的道路情况,只能想像她的表情。 「我担心的是……她只是表面柔柔弱弱而已。」女警呼出一口气,「当真面临选择的时候,她可能会哭,可就算是流着眼泪的佑穗,也会比我更快地做出决定的。」 第105章 欢迎进入主线 与众人焦躁慌乱的心情不同, 这是个清澈如水的夜晚,天空缀满一闪一闪的星子。 共享意识。 ——夏美, 你还要多久才能到? [濑川阳太]问。 ——四十分钟。 [相泽夏美]扫了眼车子的錶盘,对照窗外的路牌估算了剩下的车程。 ——那我该走了。 月光下,身着黑色冲锋衣的fbi收起rifle,向[佐久间佑穗]传讯。 ——再停留下去,撤离时就会过于仓促了,还可能撞上前来调查的县警。 女研究员低着头,抱着臂膀, 靠在一棵粗壮的大树旁, 以避开夹杂着凉意的晚风。 ——快走,别在我「耳边」吃东西了。 所有身份感官是可以共享的。 ——阳太,你又在盯梢的时候自备甜甜圈了吗? [相泽夏美]道。 ——不然呢…… 濑川阳太将装过点心的纸袋对摺叠好, 一同收回枪包内,接着开始消除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我可是一整天来回跑来跑去, 最后一点戏份都没有,回去还要熬夜阅读教授布置的参考文献。 卧室里,枡山瞳半倚着天鹅绒的枕头, 她把注意力着重放在[濑川阳太]的马甲上,以他的眼睛仔仔细细审视着收拾过的现场, 确保万无一失。毕竟, 不管是东都大学的研究生还是驻日fbi, 哪个身份牵扯进这桩案件,都会很难说清情况。 山间,搜寻小队的探照灯照过来的时候,佐久间迷濛地抬起头,又因为刺眼合了下眼睛。 艷丽的女警官第一个沖了上去, 把好友紧紧捞在怀里。 「没事吧,佑穗?」 大大的拥抱过后,棕色的眼眸才终于和黑色的眼眸对视,其中无数情绪交会而过。 伊达航不放心地跟了过来,现下正和一同来到埼玉县的松田阵平并肩站在相泽身后。 见佐久间无事,他也从心底松了口气。 「班长,你觉不觉得有点眼熟?」 气氛因人员获救而变得轻松,松田阵平有心和友人开个玩笑。 「什么东西眼熟?」伊达不解。 「相泽保护佐久间的样子,就跟当年你护着零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这小子!整天跟研二呆在一起学了点什么啊?」 …… 《白领连环失踪奇案真相发表!》 《王牌刑事又立大功!》 《天才拆弹手的成功转型》 持续五个月,接连十二起的失踪案一经告破,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首先,这和受害者们的身份有关。由于失踪的全是生活规律的规矩上班族,给人的感觉就是你我他身边任何亲朋好友都有可能遭此毒手,自身也不例外。这在大众群体里引发了普遍的恐慌情绪。随之而来的是大量媒体的关注,对东京都治安的诘问。 当警视厅找到了最新一名受害者的时候,本来疲乏的舆论迎来了新一轮的爆发,佐久间家族自带高话题度,大众自然而然在印象里为女研究员画上了出身名门的光环,哪怕她平时生活和出入方便都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在佐久间佑穗被解救后,一度甚至冒出了这样的讨论……她如此及时被营救,是否和大家族的背景有关?因为受害者「重要」,警方才投入了更多的人力物力,第一时间援救? 为了避免这种误解给警视厅带来负面形象,松本管理官不得不联合对外联络办公室的宣传人员,对整个破案的流程进行整理,再统一向外界发布,其中理所当然提到了办理案件的警察。 当然,后来随着其他十一人毫发无伤地被找到,警视厅面临的舆论压力小多了。而在整个搜查过程中,从头至尾都有着优异表现的相泽夏美,毫无意外赢得了最多的关注。 当大众听说她是在第十二起案件发生后才投入调查的,许多人纷纷责问为什么不早点让她出手。警视厅宣传人员只得又在对外发言时解释是工作分工的问题。 因着以上种种,负责公关事务的杉原警官近日和相泽夏美打交道尤其频繁。 「这又是什么?」 女警官接过杉原递来的信封。 「《□□all talk》电视节目的邀请函。」杉原道,「他们希望你能在镜头前亲口把故事讲一遍。」 「上头也是这个意思。你的发言能为警视厅的形象加分,名人效应。」 第239页 「名人效应我知道……」 女警官展开信纸,翻过来点着几个字给杉原警官看。 「[命理占卜主题]是什么意思?」 「这是现下国内最火的一档节目,一期不可能只发一份通告的。」杉原解释着节目形式,努力说服相泽夏美参加。概因只有上司的意见是不管用的,比如前几日,女警官就拒绝了媒体提出的摄影要求。 「你知道我没那么神乎其神的,对吧?」 相泽有点无奈。 「所有的结论,本质上都是基于严密的调查。如果没有前期巡查们勤恳的走访和记录,三系警官们周密的工作……最后的推论就会是温泉上的雪花,根本无从谈起。」 ——不,我还是觉得你很神奇。 因工作需求了解过整个破案过程的杉原警官心想。 ——怎么想,那样的头脑运转速度都不是常人能具备的。 「眼下,大家都说早些年相泽警官你呆在拆弹小组的时间白费了,要不是那段,你肯定现在不仅仅是个警部了。」 杉原寄希望于通过闲聊中的夸奖劝动她。 相泽夏美顿了顿。 「我目前的级别已经是破格提升后的结果了。」她道,「再说,那段时光是我绝不会后悔拥有过的。」 「倒是这个。」她拎起公共桌上一摞杂志最上方的一本,「能让他们撤掉吗?」 封面是女拆弹手令人惊艷的回眸一瞥,之所以不说是刑警,是因为那时的她还穿着机动队宽大的制服,和周围黑压压的同僚们没什么不同。 只是,当时应该是拆弹工作告一段落,保护性质的头盔又闷又热,女拆弹手便摘下它夹在臂间,正逢有人在背后呼喊,额间发丝散落几许的她回过头去,红唇配以比常人更深邃的五官显露在镜头前,如同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凌乱的发只让她的美更惊心动魄。 近期一直在追查失踪案的后续,相泽根本没有拍照的时间。而来到搜查一课后,她手中的又都是疑难案件,换句话说,基本能到达女警眼底的,都是离案发时已经有了一定时间的案子。因此,女警官也没有需要去往一线现场的时候。 这导致媒体们想拍她的照片拍不到,约她拍照又被拒绝。于是,反而是在早些年她还在拆弹小队的时候,过分的貌美常在出动时引得路人随手抓拍照片放在网上。 《dult》周刊用作封面的照片便是这种情况。编辑在标题「绮丽の刑事」大字旁还加了一行小字:全面大起底,炸裂神探的过往。 「这个难听的绰号怎么又回来了……」 机动队。 「小阵平,你又去便利店了?」 午间休息时,萩原研二熟门熟路地来找好友一起吃饭,却在他的办公桌前半天等不到人。 捲发的拆弹手出现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小瓶乌龙茶,一看就是凑数随手在收银台旁买的。 「看样子,今天没有小相泽当封面的新杂志?」 松田瞪了他一眼。 「她是素人又不是明星,我是担心她哪天她被媒体乱写,连带我们拆弹小组登上新闻……结果没人及时发现……」 「怎么可能?」萩原失笑,「她如今是彻底成为警视厅的招牌了,就算是为了挽救前几年被侦探们打击到谷底的警察形象,宣传部也会把她捧在手心上的!」 两个人并排走出办公室,等到四下无人时,萩原问:「对了,上次你不是说,相泽怀疑佐久间的失踪案背后还有人吗,我听说最近暴力团对策课的傢伙们都很忙,是不是这件事解决了?」 表面上,相泽夏美只是解决了一系列的女性失踪案,关于凶手,警方对外公布的是几人合伙囚禁了十余名女性。 而实际上,媒体上没有报导的,也是最近相泽的工作重点的,是接下来她追查着运输车辆这条线,抓到了泥惨会人口买卖的蛛丝马迹,进而使得搜查一课联合暴力团对策课,掀翻了整个相关的利益链条,并以此为理由封了泥惨会旗下不少地盘。为了防止那些有枪的傢伙报复或反扑,警视厅一直压着这方面的消息。 萩原研二的意思,就是指佐久间失踪背后,暴力团体的人口买卖才是本因。 令他意外的是,松田阵平摇了摇头。 「那个叫泥惨会的组织不是重点。」 「什么意思?」 萩原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相泽认定的『背后』,也不是泥惨会。」松田道,「被抓起来的人说,他们绑架佐久间,是因为奇货可居。」 「也说得通。」 尽管这理由让萩原由衷感到厌恶,但他思考了一下,挑不出什么毛病。这样的话,相泽所考虑的,就会是更危险的因素了。 「你们觉得泥惨会身后还有其他组织?」 「嗯,而且,也许会是个更可怕的组织。」 松田对萩原细细讲述了相泽目前的追查成果,又道,「上头认为,到这一步收穫已经很丰厚了,再多的就像是无稽之谈了。」 「这是『不归我们管』的委婉说法吧?」身为社交高手,萩原阅读潜台词的能力是一等一的。 「对,总归这件事已经上报给松本管理官了,大概之后,公安的那些傢伙会有所考量?」 身为上述对话覆盖的角色之一,郊外的一幢老旧的公寓楼内,鬍子拉碴的男人扣着鸭舌帽,抱着两大袋便宜的速食食品踩在「吱吱呀呀」作响的铁梯上,由于楼体的老旧,整个建筑充斥着难闻的气味。 第240页 井口雄躲开狭窄楼道里擦肩而过的邻居们的打量,快速走进屋内,「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室内新闻节目的声音持续播报着形形色色的消息,从早到晚都没有停过。井口雄一直开着电视,以防邻居们听到他偶尔和人通电话的对话内容。 眉上有疤的男人再一次打开老旧的手机,越往上翻通讯记录,绝望的感触就越明显,自认心性坚强的他也不免有些挺不住了。 短短不到数月,组里的兄弟就散得七零八落。如今一天连来电也没几个了。好容易有了一丝起色的团体整个崩溃,他发誓要终生效忠的干部绵贯早在之前就被警方关进了大牢,理由竟然是几年前的一起杀人案事发了。 一切本不该这样的,如他们一般的暴力团体组织,即使遭遇警方突击,也不会被打压得这么彻底。最普遍的情况是,只会损失相关的「涉案人员」而已,也就是常说的「一人顶罪,兄弟们在外面保你全家」。 但是,这一次,负责搜查的警察仿佛队伍里有个拥有神眷的傢伙一样。只要是进入了警方调查视线的目标,地盘也好,钱也好,人也好,有一个破绽就会被精准地抓住,连带扯出更多更深的事实。就像绵贯老大被翻出来的杀人案,井口雄至今想不通警察怎么发现他手不够干净的,总不可能是老大自己先露了怯。 费尽心思从那个[组织]拿到的好处,共同经营的线路更不用说了,压根保不住,光景还不如没合作之前。 即便如此,井口也想过要东山再起。可剩下的那点干净点的底子,前段时间,全被犬金组的老匹夫拿走了。他掐时机的精准程度,令井口怀疑手底下出了叛徒。 总之,一夜之间,所有东西都保不住了,什么都没了。 井口整个人也像老了十岁,壮硕的躯体甚至开始微微佝偻。 不只他一人如此,仅留的在外的人员,也都如他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呜——」 警笛声划过窗外。 以往,这种一听就是交通警察用车时的鸣音是吓不倒他的,可是现在,他又把身子蜷起来了一点。 枡山瞳关上了一个个小红点跳跃的地图。 「宿主,您还不收手吗?」系统道。 「收手什么?」 「您的马甲砍掉的早就不单是泥惨会的东西了,还有黑衣组织的资产。」 「谁说那是组织的?」 「那……」 「那是朗姆在『我没发现』的时候,在我负责的地界上,扶起来的我不喜欢的团体,然后呢,又因为贝尔摩德借去做事的时候出了点小差错,才被红方追着打……既然我都不知道,关我什么事?」 第106章 从一开始就是 32号公路旁的老式公共电话亭, 半透明的遮罩下,有个男人正在打电话,附近停着一辆孤零零的普锐斯。 「你是说, 想继续调查那个[组织]?」上司的声音顺着电话线传来。 「是的。」男人道。 「诸伏, 以你过去的『历史』来看, 再度接近那个组织有多危险,不用我提醒你吧。」 作为诸伏景光的上司兼接头人, 同时也是警视厅公安部卧底调查工作的负责人,对方连嗓音也是平平无奇的,哪怕说的是警告的内容, 语气也维持着平静无波的状态。 「我明白。」 「即使你有伪装。」 「嗯。」 「泥惨会牵扯出那个[组织], 算是意外之喜,连我也没想到。」说到这儿,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 「近日我也在思考,这或许是个新方向。」 「那副手铐。」 诸伏景光提醒对方。 「对, 还有那个。」 正版手铐的出现乍一看只是小事,实质上背后隐藏着更多可能。往小了说,是几个**的警察借倒卖资产贪婪地牟利,顶多再带上一些眼里只有钱的运输仓储的管理人员。往大了讲,一旦有一整条围绕着利益的人员链条在警方内部形成, 那么他们绝不可能满足于只做侵吞财产这种小事……黑警?内鬼?他们被谁收买的?又是谁在组织?是否涉及到上层…… 负责人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又联想到搜查一课那边前段日子递过来的消息。 这样说来, 有过那个[组织]的调查经验,又亲身经历了这次调查的诸伏,没准真的是个好人选。 「我考虑一下。」中年男人最终道。 诸伏景光听出了对方半允许的意味,他眼角弯了下, 把听筒挂回电话机右上角,因使用时间过久,整部机器早已不是出厂时那种崭新金属的明亮,而是泛着一种温润的光芒。 他把兜帽盖过头顶,快步走向旁边的车子。 朗姆面色沉沉地翻看着这段时间各处传来的消息汇总,在大脑中计算损失。这一次,若非他当断则断,狠心彻底地抛弃了一部分的物和人,警方差点就查到他头上来了。 这令素来手段老辣的朗姆非常恼怒。 上次他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那个该死的将棋选手……临死也没忘记给他找麻烦。 提到将棋,前段时间那一连串的「王手必至」的报纸头版gg,又无比扎眼地浮现在他的脑海。 ——难道说,这就是切宁酒的「王手」? ——疑心四起的boss竟捨得把樱花门的人手交给那个小丫头? 切宁是年轻女性这一结论,是他凭藉对那位先生多年来的了解,在对话中判断出来的。 第241页 光头的老者面无表情地摸向左眼。 「叮咚」,消息通知音响了。 亮光的屏幕上,是落款为「贝尔摩德」的邮件。 「抱歉。没想到一个小任务会牵扯出这么多的麻烦。」 朗姆阴沉着把手机扣回桌面,合着手全力思考。 另一头,没在第一时间收到朗姆回信的贝尔摩德并不介意。对方这次的损失她都看在了眼里,更遑论还有boss的责罚了。 而对贝尔摩德而言,结果尚属不错——不管费了多少功夫,研究员的程序到手了。 谁让那小姑娘不忍心让警方找到的是十一具尸体呢? 把存放程序的硬碟握在掌心,女人娉娉婷婷地出门,预备向那位先生汇报。 佐久间的程序到底是什么? 与想像中不同,它并非是盗取机密或侵犯**的算法,而是一个可以搭建隐蔽网络空间平台的程序。贝尔摩德之所以选取女研究员来定制这项程序,除了看中她本身的技术素养外,佐久间佑穗在网络安全方面的高超水平也是重要的影响因素。 那位先生老了。 组织开发的药物,性质稳定的,经过实验验证的,目前只有维持身体状态的类型,返老还童的药剂几乎算是遥遥无期——boss不可能吃下只有三分之一乃至更低成功机率的药物。 随着年纪的增大,脑力衰退的boss越发在掌控组织内外全盘的人员和动态时力不从心。前些年,他没被说动考虑大脑意识思维上传永生,但确实开始思考利用「工具」来管理组织所有的资源。 佐久间佑穗的程序,便是这样一个高级保密的任务管理式系统,并提供不同层级的成员交换信息的隐蔽线路,绝非明网可查看。 当然,那位先生不会把所有的人员名单都输入这个系统。事实上,就连女研究员的程序,也需要再经过内部信得过的专家的二次改造。 「他改造得再多也没用。」 作为一名大学生,枡山瞳出勤率简直高到感人。 没办法,她实在是无论外貌还是身体状况,都过于惹眼了。教授只要随便张眼扫下教室,就会知道「轮椅上的大小姐」来没来。 「唉,这种时候就在想,可能真该治疗一下的。」 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记笔记的金发女孩一丝不苟状,完全看不出她满心是[自主休讲],即逃课的另一种说法。 「宿主,你想抽奖了吗?」系统很激动地问。 「完全没有。」 …… 深究[佐久间佑穗]算法的本质,要从人与人的关系说起。 旨在未来的某一天,完成最顶级的犯罪预测人工智慧系统的研究员认为,想要实现真正的「防患于未然」,在犯罪者动手前就预测出他的下一步做法,需要完成的实质工作是根据人们以往的行为习惯来计算其未来的进展。 然而,每个人都不是独自一人生活在这世上的。开发时,佐久间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人与人的交互要如何考量,所有人,无论是在过去、现在,或是未来,始终都在相互施加着影响,塑造着彼此的一生。 根据种种迹象计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发展到何种程度,又在将来会迎来怎样的改变,正是这种人工智慧算法中最难的一环。人的一生中会遇见很多人,有关系疏远的,也有关系密切的。在网络时代,这些关系的具体体现,就是不同人之间以不同的频率交换着不同的内容,在线上的媒介是简讯或社交媒体程序,在线下,现实中的相约只要是发生在几乎无处不在的监控镜头下的,同样可以被纳入考量体系。 而佐久间的算法能做到的,就是依据不同的表现,进行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分析。接触到的信息越多,展现的结论越完整。 换句话说,整个组织的全貌註定会徐徐展开在枡山瞳面前,包括boss严防死守的那些机密。 「系统,指数查询。」 「红方指数150%,黑方指数175%。宿主,本来指数已经拉平了,现在黑方又提升了欸?」 佐久间的「贡献」,让她的实力被归入了黑方,黑衣组织在失去了雪莉这个研究员之后,又迎来了领域不同的新研究员。 「放心,很快就会降下来的。」 枡山瞳道。 「组织调性你还不了解吗?之后只会越来越糟,到时候,临时的小打小闹可挽救不了局面。」 又上完了一节经济学课,枡山瞳察觉到共享意识另一头传来消息的波动。 ——有新来电。 [玛克]道。 这么郑重的通知,朗内尔还不能代为处理的…… ——是琴酒。 ——啊,该来的还是来了,比我想得时间晚一点。 东京都郊区的某个小型基地门口。 top killer从黑发男人手中接过轮椅,一言不发地推着枡山瞳前行。而金发女孩也没说什么,一路沉默着。 整座基地空荡荡的,人员多半是被通知撤离了。 二人来到一间四周漆黑的中等大小的房间,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台电脑正一下下闪着蓝光,除此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boss。」 枡山瞳道。 片刻后,屏幕上方显出一个英文单词。 ——exin(解释). 「解释什么?」 她转头询问似地望向琴酒,却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唯有他侧脸的弧度忽隐忽现。 第242页 ——rum(朗姆). 「哈?」 这三个字母一出,轮椅上的女孩先摆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接着转为了泫然欲泣。 「我也听说了那些事。」她用英文回话,「很抱歉,但等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来不及做了。」 ——really(真的)? 没人配合,切宁明显也没什么精神继续演下去了。 她面上的要哭不哭化作了平静。 「当然。」 「boss,你应该知道的,如果我是有意的,结果一定不像今天这么……平和喜庆,我又不是从永无乡里走出的幼童,早就是个大女孩了。」 她说完这句话,电脑上久久没有反应。 半晌,才又有一句话跳了出来。 ——tell her(告诉她). 「告诉我什么?」枡山瞳挑眉。 「你轻忽了。皮斯可出来的时间会向后延迟一年。」 自打进入房间后就一直不语的琴酒,突然开口道。 一室静谧。 枡山瞳起初没作声,过了一会,她要笑不笑地扯了下唇角。 「是吗?我知道了。」 她压根也没看他。 就在这时,她耳边蓦地捕捉到了微弱的空气流动,枡山瞳即刻转动手腕,银光落入掌心,下一秒,冰凉的金属挨上了她的太阳穴,不难想像那里是个黑压压的洞口,武器周身裹着无比真实的硝烟味道,绝非装装样子的空枪。 其主人正是琴酒,而她反握的匕首也抵在了他的颈侧。 「woops.」 遗憾地哎呀了一声,枡山瞳道,「这可不怎么公平,boss,我们一个人有枪,另一个人只有防身器材。」 「再说一遍。」琴酒冷声道。 「这不公平,你有……」 叮,一声清脆的不容错认的上膛声。 「我一点也不关心rum的糗事,也没兴趣收拾他的残局。」枡山瞳清泉般的嗓音同样蕴着寒意,琴酒移动枪管的时候,她没有一丝犹豫就下压了利刃,男人肩膀处墨绿色的衣物上顿时晕开了一片深色的痕迹。 「抱歉。」她这话一丝诚意也听不出。 「我猜,top killer不至于和我计较这个?没出过外勤的我,真的……」她又微微按了一下,「很怕痛,不比您经验丰富。我最讨厌有人拿枪指着我了……从一开始就是。」 第107章 不确定的谎言 她说, 「from the beginning」。 从一开始。 这三个单词让琴酒眸光闪了闪。 他自然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是怎样的情景,皮斯可那个老头战战兢兢地为自己辩解,而他不介意顺手杀掉新冒出来的小女孩, 直到她开始用言语周旋…… 然而,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enough(够了). 盈盈的电脑屏幕反光下,一个个字母弹出,组成了最新的通话内容。 琴酒放下了伯莱塔, 枡山瞳也把抵在他侧颈的匕首收回, 那上面还沾着丝丝的血迹。 是他的血,伤口不深, 也是他不会在意的小伤。 「啊啊啊啊啊啊!」 刚刚, 从枡山瞳真正刺下去时起, 系统就发出尖叫,一刻不停。 「宿主宿主宿主!不行不行不行!这可是黑方唯一的指望!」 「吵死了, 闭嘴。」 既要在体术高手突然袭击时表现出全力应对的状态,又要维持在摄像头下面的表演,再想到这背后是个老乌鸦在看戏…… 枡山瞳烦不胜烦。 琴酒侧眼瞥见了她皱起的眉毛, 插回口袋里的手动了动。 表面上, 对峙结束了。局面缓和后, 两个人一切如常,按照原路返回基地门口。高大壮健的黑发男人斜靠在劳斯莱斯车门处,唇边叼着一支烟,没点火。见到枡山瞳的身影后, 他走上前来,熟门熟路地把她抱在怀里。 琴酒没动作,枡山瞳对他毫无感情地笑了一下,坐进了汽车后排。 离开基地, 她才对一路频繁弹出问号的系统作出回应。 「指数不是好好的么?我又不会真的做什么。」 系统反而心有余悸,自己查了好几次分值。 「我也是希望宿主这次还能拿到好的任务评价啊!」它用电子音道,「您也很想成功的吧。琴酒是很重要的角色。」 枡山瞳:「你不是说没有剧情光环这种事?」 「呃……」 「算了。」 …… 「宿主,你呢,没事吧?」 隔了好一会儿,电子音又试探着说。 「没事。」 「他们为什么忽然想要杀掉你呢?明明你一直在为组织做事。」 「他们没有想要杀掉我。」枡山瞳回答,「这场对话的重点,只有皮斯可被放出来的时间会推迟那一句。」原定在她大学三年级那一年,可以恢复现实身份和正常生活的枡山宪三,现在只能等她大学毕业再「出狱」了。 「是您动的手脚被发现了吗,才遭到了惩罚?」系统问。 「没有。」 眼下暂时无事,回程路漫漫,枡山瞳也不介意多解释几句。 「跟朗姆无关,我前段时间的频繁出手才是引来敲打的缘由,没能及时为朗姆收尾只是个好藉口……方才我说,『对我的惩罚才是重点』,并不准确,应该说,那句惩罚由谁来说才是重点。」 第243页 「这是什么意思?」 想到那位先生戏剧化的手段,枡山瞳嘴角噙着嘲讽的笑。 「boss命令琴酒告诉我关于爷爷的事,意在提醒我,别忘记当初是怎么和top killer相识的……哎,可真是低俗的恶趣味。」 「你们是……」系统回顾了一下宿主最初接受任务时的场景。 「这就是人类的挑拨离间吗?」 「嗯,真让人搞不懂,这么老个人了,为什么还会认为部下结成联盟,根源会是[感情]?」而拆散感情让人心生芥蒂就会破坏合作……枡山瞳严重怀疑boss已经完成返老还童了——看看他这天真无比的心智。 「最可能的推论不该是利益吗?哪怕我真的和行动组联合,必然会有着坚实的利益链吧,这才是合作能走下去的基石。」 「就是说,组织boss没有想要杀你,只是希望你们关系变差。」 「对,所以琴酒大哥对我下手了,我也表现出了被回忆诱发情绪的正确反应……只要我不是踩到了『背叛』的红线,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无论是boss还是琴酒,刚才从头至尾都没有真实的杀意。」 「啊?」系统突然做起了阅读理解,「难道说,您如果背叛了组织,琴酒就会杀掉您吗?」 无机质的声音竟然也能展现出震撼。 「会吧。」 枡山瞳作思考状。 「在朗姆和切宁间,他会选择我,但是,内部相互倾轧和背叛投敌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偏私的存在和忠诚的动摇也不能混为一谈。」 系统:「……这样的话,您不会觉得很伤感情吗?」作为旁观者,它也了解之前宿主遭遇的意外丢分事件。 「你在说什么?」 枡山瞳轻笑了一声。说话间,她手上动作不停,一直在慢条斯理地从深棕的皮革方盒里一张张抽出湿巾,以抹去匕首上刺眼的红色。 「系统,你不是人类,总不会也忘记了,最开始选择[我]完成任务的原因吧。」 「是因为经过计算,您的头脑得分很高,很聪明,适合福尔摩斯类主题世界。」 「不用说得那么委婉,我是high-funing sociopath(高功能反社会)。」 把银光掩在牛皮袋之下,枡山瞳翻转空出的双手,一高一低亮出掌心示意。 「如果做个拙劣的拆分的话,高功能是证明『我』很有用,而反社会,说明『我』很好用。而当年top killer之所以会被枡山家的残疾小女孩打动,理由和你们是一样的,头脑是其一,冷酷是其二。」 她神情平静,「对我来说,没有伤感情这回事,也没有『觉得』。」 「我只能判断情感……呼吸、脉搏、眼神,人们的体徵会昭示所谓心的跳动,财富、精力、时间,各个领域的耗费和投入,会宣明他们的爱意在向何方流淌……」 「我感受不到。」 伏特加和自家大哥会面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一丝血气。 他大惊道:「大哥!你怎么受伤了?」 琴酒没回答。 「准备一下,去机场。」他道。 「欸,是要去下个任务地点吗?大哥你不先包扎一下吗?」 壮硕的汉子在身后唠唠叨叨。 「我说了,去机场。」 琴酒语调毫无波澜,只在话尾的时候扬了一下。 伏特加老老实实地去收拾着行李了,长发的男人步入卧室,他眉头动都不动,换下了染血的内衫。将套头的衣物从头顶脱下,丢在床上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了衣柜旁的金属箱上。那是个有着三重錶盘的保险箱,里面除了重要文件外,就只有一把昂贵的毫无意义的艺术品□□。 整个屋子里,其他武器都存在了另一个房间内的大型保险箱里。 能做到top killer,他的头脑自然不差。有些东西不愿意去记,是因为在他看来毫无意义。 此刻莫名浮现在脑海里的,是在那小鬼大学开学时第一天,两个人在车里的某段对话。当时,他提醒她不要去插手爱尔兰的事情,以免引起忌惮。 ——该死,就是因为会发生今天这种事…… 而她说什么来着?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当年,如果你杀掉我爷爷的话,爱尔兰一定会很讨厌你的,没准还会背叛……」 该说她的脑回路和那位先生怪异地重合了吗? 直至今日,琴酒才意识到,那句话是切宁独有的特殊提醒,又或许是试探,至于还有没有更多的别的东西…… 男人把新的黑色手套一根根地套在手指上,垂首盯向血液凝固的伤口。有那么短短一瞬,他眼中出现了极其罕见的茫然。 光明一面的[角色]日子就好过多了。 大概是有着更好的劳动保障吧,也没有无理取闹的老闆,女警官的日子最近尤为如鱼得水。 然而,也有很让人遗憾的地方。 ——我就知道离开机动队,就再也不能摸鱼了! 自从进入了搜查一课,枡山瞳常常需要把更多的精力着重放在[相泽夏美]身上。 王牌刑警的工作强度首次超越了组织干部,尤其是,近期除了查案,破案,写报告之外,还多了出镜宣传的要求。 在东京都ks电视台录了一整天的命理占卜主题,完成了和「灵异侦探」的同台竞技,相泽夏美和另一名情绪激昂的嘉宾告别。 第244页 「相泽小姐,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agoda餐厅吃晚饭吗?」 礼貌地拒绝了毛利小五郎,面对毛利兰的不舍,女警官难得温柔地笑了笑。 「谢谢你的邀请,小兰。不过我是真的有约啦,不是担心给你们添麻烦。」 说着,她朝着落地玻璃窗外招手。 「濑川先生?」 毛利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发出了惊喜的感嘆。 ——呵,呵呵,还是无法理解每到这种时候兰的反应呢。啊喂,至于要双手捂唇吗?兰,你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啊! 矮矮的小学生露出了半月眼。 「祝你们有个美好的晚餐。」 [相泽夏美]真挚地给出了祝福。要知道,这一整天要素齐全,令人提心弔胆。谁知,直到录制结束都没有发生什么案件,因此,不难猜想……知名法国餐厅,毛利一行人即将要去的agoda,才是今日推理秀的主场! 「你们也是。」女高中生甜甜地笑道。 「咦,佐久间小姐也在吗?」 毛利兰发现又有一人从车子上下来,柯南注意到她的唇角拉平了一点。 ——怎么回事? 「你们关系真的好好哦,常常三个人在一起玩呢。」 蓝眼睛的小男孩不太想搞懂青梅话里微妙的遗憾因什么而起。 「哦,那小子可算买车了啊!」 毛利小五郎作为成年男人,和其他人关注的重点都不一样。 「终于像话点了。」他对邻居做出了满意的点评,鑑于相泽算他半个后辈,而文文弱弱的濑川是总蹭女人车的那个。 共享意识。 [佐久间佑穗]扑哧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相泽夏美]也没客气。 ——再提醒我一遍,[我]为什么非要开车? [濑川阳太]在窗外站得笔挺。 ——因为不是说,有人已经去波洛咖啡厅应聘了吗?在经过了甜品店的学习之后? 枡山瞳在集团办公室里对着文件勾勾划划。 ——你再没车的话,万一有剧场版剧情,肯定加入不进去。 ——对了,也许,今晚的聚会,[你]和[玛克]也可以一起来? 企划案上,镀金的笔尖停住了,随即又流畅地下移。 这是「我」内心的念头吗? 枡山瞳想。 ——不了。 她否决了[自己]的提议。 ——没有适当的理由和合理的发展,我们是不该交融的双方。 第108章 触不到的倒影 杂乱的小巷。 身穿水手服的高中女生束着最简单的高马尾, 双手插在西式校服口袋里。深蓝色的外套下是浅灰色的百褶格子裙和及膝袜。 她每一步都踏得又轻又快,生机勃勃,和周遭稍显沉闷的社区氛围异常不符。 狭窄的小路上除了本地居民外少有人通行, 因而许多户门口都堆了杂物。女孩再次跨过某户人家临时搁放在门外的大包垃圾袋,又弯腰避过头顶凸出半截的衣架, 和上面挂着的稍显湿润的各式衣物, 来到了街道的拐角。 这时候,右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她嘆了口气。 【三人?】【四人?】 【五人】 不太明显的说话声一併响起。 「那丫头……看上去手头挺宽裕的……穿得也好。」 「……看到她从小钢珠店里出来……」 「听三吉那傢伙说,她一连赢了好几把。」 【抢劫?】 两个字的标籤在思维里闪了闪, 化作了【敲诈】。 共享意识。 ——大小姐,不愿意穿糟糕衣服总要付出代价。 ——少来幸灾乐祸了。 高中女生干脆停下了脚步, 不再往前走了。 拐角另一侧,埋伏的人们也迷茫了。 「人呢?」 半晌,一个男生流里流气地探出了半个脑袋, 他的黄毛被定型水塑得老高。 「哟,小妹妹在这里做什么?是害怕了吗?」 对面的黑发女孩低着头。 不管她能不能看见, 他先示威似地挥了挥拳头,随后整个人走了出来。 「零花钱跟哥哥们分享一下吧。」 「是啊!」 其他几人也陆续拐过来了。 「别害怕,我们不是什么坏人,但是,下次不要为了玩耍到这种地方了, 好吗?」 面相清秀的女孩子还是没什么反应。 一行人最后的为首者,从书包里掏出一把短刀,得意扬扬地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见她还不说话,又有一人作势要来推她。这下, 黑发女孩终于扬起了脸。 她有着比一般人更黑亮的瞳孔。直视他们几人的时候, 给人感觉冷冷的, 瘆得浑身发毛。不过也就一两秒的时间,随着她眨了眨眼,一切恢复了正常。 不良少年们觉得多半是自己看多了录像厅的鬼片,出现了错觉。 一道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转。 书包标籤,校服徽记,劣质菸草气味…… 【附近知世中学的不良少年】 这个人袖口磨损发白,书包正面有陈旧的酱汁痕迹,不是滴落造成的…… 【单亲家庭出身】【家营小餐馆】 短刀把手的绑带,利刃刚开锋…… 【为首者比校园不良少年高一级】【已加入本地帮派】 第245页 刀尖基本算是被递到自己眼前了。 枡山瞳盯着对方拙劣的持刀方式。 【最佳击打点:手腕】 第一步夺刀反制,第二步顺势借力转身,膝击第二人的太阳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剩下的人定会一闹而散。 ——我后悔了。 她在意识里和现实里同时发声。 「朗!」 不良少年们一开始还不明所以,听到被堵得严实的目标口里唤出奇怪的名字,正想再嘲笑她几句,就看到前方小巷里逆着光走来一个身材尤为高大的男人,比他们中间最高的一个都要越出一个头去。浑身的气魄,让少年人中的「带头大哥」,深感上次跟着新认的老大去组里拜访的时候,都没有遇到过比这人更可怕的人。 ——真了不起,能吓走小孩子呢! 濑川阳太慢悠悠地在意识里鼓掌。 朗内尔翻了个白眼。 以为他的凶戾是针对自己的少年们掉头就跑,混着大喘气的交谈声散落在风中。 「这是……咱们遇见钓鱼的了?」 「你有什么好被钓的?快走!别挡我前面!」 「别说话了!」 「哈哈哈哈!」 穿上了以前的高中校服,把头发用一次性染发剂涂成黑色,还简单做了面部易容的枡山瞳笑得前仰后合,清脆的声音回荡在临近傍晚的黄昏街道上。 她一边笑,一边靠在旁边某户人家丢出来的旧家具上。 那是一个弹簧都从皮面破损处冒出来的老式沙发。 枡山瞳放松肢体坐在扶手上,用手撑着椅背处以分担身体的重量。 「不玩了,腿疼,抱我起来。」 她伸出双手。 朗内尔掐着腰把她捞在怀里,然后换成单手架人的姿势。 枡山瞳圈着他脖子,仰头看了眼天色。 代表道路分布的一条条折线在大脑里亮起,越是发达的,高级的区域,街道上就会有着越多的表示监控存在的红点。 唯有这种被城市遗忘的角落,才能避开现代化技术手段痕迹的捕捉。 她当然能做到删除监控。 可是,「从未存在过」才是最不容易出纰漏的。 [濑川阳太]几人原定的高级餐厅聚会计划泡汤了,地方换成了fbi自己开的连锁咖啡厅之一。在后厨准备好食物后,他告诉所有的服务人员,今晚带薪放假休息。于是,大家欢天喜地地下班了。 这家连锁咖啡厅也变成了他们见面的地点。 「上次实打实的见面,是炸弹犯那次吧……」 相泽夏美喝了一大口泛着麦芽香气的啤酒。 「嗯。」 「黄昏别馆,本来有机会见面的,为什么不让我去?」 「因为……」 枡山瞳回忆了一下。 「何必让[自己]来抢占质检员的位置?」 那次冒险中,对来自世界各地的名侦探们报以深厚期许的,并不只有明面上的两个贪婪的寻宝人。 「只是……那么多人,竟然一个发现漏洞的也没有,也许再有机会,应该请诸伏高明或者工藤优作那种等级的人物?他们的设定是不是更聪明点?」 濑川阳太道。 「不只是聪明吧……」 佐久间佑穗托着脸。 「经验也很重要哦,侦探是需要成长的。」 平日里,全心投入各自人设和剧情的时候,这类不符合身份的话是不会从每个角色口中说出的。 但是此时此刻,似乎随着身体位置在物理距离上的贴近,感官的共享变得更强烈了。 比如,再次回忆那一段冒险的旅程,所有[人]都感到了遗憾之情。 濑川阳太有个【悄咪咪的甜食爱好者】设定,晚餐准备了许多甜点。这家咖啡厅并不是位于米花的那一家,也没有擅长做蛋糕的安室透。因此,他请了一个很擅长做法式点心的甜品师,舒芙蕾做得尤为出色。这种公认的「最难做的甜品」需要十几道工序,成品入口即化。营造云朵般空灵口感的秘诀,就在于烤制过程中让内部充盈大量空气。 这也导致它一戳即破,枡山瞳毫不留情地擎着一把可爱的小银勺,把点缀得极其漂亮,还有几分艺术感的甜点搅得一塌糊涂。 她凝视着满目皆非的西点盘,想到落在悬崖底的黄金建筑多半已四分五裂。 「我还以为自己不是那么庸俗的人呢。」 她意味不明地嘆了口气。 「表演者需要台下欣赏的观众,剧作者需要落幕后的评论家,连烹饪美食的厨师,也需要品鑑者告诉所有人,他採用了新香料……而精心设计的假象,如果能有人破解的话……」 「哎呀!」 她突然身子抖了抖。 「可怕……是被最近看的漫画和电视剧洗脑了嘛,命定的宿敌啊之类的……不要不要。」 与此同时,枡山瞳在心底默念。 ——最重要的是赢。一切都关乎于胜利。 「我们可以是魔术师啊!」 佐久间嗓音欢快。 「你知道的,他们就从来不希望别人看穿自己的手法。只是因为那样会很有趣。」 「是挺有趣的。」 女警官指尖触到了枡山瞳暂时呈现黑色的长发。 奇怪,染色后反而更顺滑了。 第246页 发丝从她修长白皙的五指中滑过。 在所有女性身份中,她是身量最高的一个,高挑健美,能轻而易举地抱动女研究员,也能在把苍白的大小姐揽入怀中的时候,衬得对方更为娇弱。 她们一个辉煌灿烂,像是维也纳金色大厅里大型管弦乐团上演的宏大交响曲。 一个幽静奇美,像是孤傲的怪才在深夜里灵感突临时,为自己尽情拉响的独奏。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互换立场的话,应该会更有趣?」 相泽夏美红唇噙笑。 「哪一种方式的互换?是[你]成为组织派往警视厅的精神领袖?还是不再是警察,直接法学系毕业后拿到了新酒名?」 枡山瞳道。 「那夏美代号可以叫做[惠比寿]。」 濑川阳太又拆了一打啤酒,手里正巧握着金色的易拉罐,他用无名指敲了敲上面的商品名。 【百年历史札幌惠比寿啤酒】 「那可真是……」 朗内尔嗤笑出声。 「确实趣味度超高的。」 女警官没好气地把空啤酒罐丢向fbi,濑川熟练地接在手中,回抛给她一罐新的。 「……这样的话,双方都会很受伤吧,争斗会结束得特别快……除非没有原作故事线的记忆,大概剧情还能多演几个月。」 佐久间抿了口牛奶,认真分析。 「听上去也不像是个好故事。」 说话间,她凑到相泽身边,一起跟着戳了戳枡山瞳的脸。 ——不同身份,手感还真不一样。 「话说阳太和朗内尔,谁能打过谁?」 「哈?」 黑发男人刚把身子沉入沙发,因为不够宽敞,他的长腿颇为委屈地屈着。 「当然是[我]赢吧。」 他一只手晃了晃威士忌杯,酒液和冰块碰撞。 「不一定,双方都配以全力计算的话……」 枡山瞳像在摆弄游戏角色小人一样左看右看,「朗体格更强,但惯用手有伤,是明显的弱点。」 …… 「好了。」 「很荣幸和[自己]见面,我们这就要告辞了。」 砸碎了三张桌子和十五个盘子,打翻了一高一低两个食品柜,回踢时报废了一面玻璃墙,枡山瞳让[相泽]放开自己的头发,再预备用[朗内尔]把自己抱起来。 她迟疑了一下。 「算了,还是走出去吧,万一被人看到了,【不会走路】是过于明显的特徵。」 「记得抹除掉所有存在过的痕迹,再检查一次附近的监控录像。」 向不同身份颁发了任务后,枡山瞳思考着还有没有可能出差错的地方。要知道,一个搞不好,这次见面就会变成各方势力最大的丑闻了,到那时候,大概只有他们几个组成新的组织才能解决危机了。 她眼睛弯了弯。 ——好吧,老师说得对,设计表演是挺有意思的。 风见裕也小心地从上司手里接过一个包裹,随即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是给我的吗?降谷先生?」戴眼镜的公安人士很激动。 ——我要努力追随降谷先生的步伐! 他在心里发誓道。 ——上哪里找这么好的上司!还会给部下做便当! 降谷上次是自己菜做多了零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轻咳一声,严肃道:「这是你需要发的快递,我一会有其他安排,没有时间,就交给你了。」说着,他把一张写着地址的小纸条递给下属。 「发完后,记得毁掉,还有,别让快递员记住你的脸。」 「啊?」 ——不是给自己的啊。 风见努力没在脸上表现出失望,低头瞄见纸条上的地址。 ——看着是一间高级公寓啊…… 「谁这么早就来……今天不是没课吗?」 揉着眼睛的枡山瞳心念一动。 正在擦枪的玛克把格洛克放回后腰,起身来到门前。 ——这次是波洛咖啡厅的外卖服务了。 ——噢,看来我们的公安先生有线索了。朗,你觉得他会索要什么价码? 第109章 虚幻一戳击破 杯户町。 hao运动俱乐部。 「我能问一下, 您选择带我来这个地方的原因吗?」 副驾驶上的枡山瞳诚恳发问,对象是司机位上的黑发男性——波本。 ——黑头发,黑皮肤, 这样看起来,对方好像拉丁人啊…… 她脑袋里冒出不合时宜的想法。 「先下车。」安室透维持着标准的笑容道。之后,他朝着车外急步跑来的门童低声说了几句话, 十几岁兼职打工的少年人一愣,紧接着点了点头。 眼下,他们车子后面没有排其他车辆,因此倒也并不着急。 门童开来一辆小车, 白色双排,皮制座椅, 时速二十公里, 四周漏风——这是一辆高尔夫球车。 下车后,安室透把汽车钥匙丢给泊车的服务生, 弯下腰对副驾驶的女孩道:「大小姐,除了这里,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你坐在类似轮椅的东西上, 还不那么显眼呢?」 ——那可多了。 昏昏欲睡的午后, 被从波洛咖啡厅载至运动俱乐部的枡山瞳在心里道。 ——医院骨科住院部, 游乐园的旋转木马, 实在不行,百货公司保安巡逻的小电车也能坐…… 第247页 她老老实实地换到了高尔夫球车后排。 「再说了。」绿茵似的草地旁,波本把高尔夫球桿袋放在女孩身侧位子上, 一派再自然不过的样子。 「……还要考虑你出现在这里的合理性。」 他歪了歪头, 目光落在她手臂上方的位置。 枡山瞳想起来了, 自己还有个【植入定位器】的设定。 ——但是, 你告诉我,行动不便的人士去运动俱乐部哪里合理了?去蒙受生命奇蹟的感召吗? 「你是不是正在心里说什么呢?」 [拉丁版]波本道。 「没有,怎么会呢,安室先生?」 安室透怀疑地看着枡山大小姐,后者双手搭在膝盖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放心,附近有一间临时开放的『路边图书馆』,为了宣传本土传统作家才开设的,地理定位上二者非常接近,图书馆没有登记系统,半个月之后就会撤掉,到时候极难确认……你可以告诉玛克你今天是去了那里。」 每次都在认真选择见面地点的安室透解释道。 ——我不明白,我们不能在路边随便接个头得了吗? 「你有其他建议吗?」 「……没有。」 两个人都打扮得很休闲,各自头戴一顶鸭舌帽。高尔夫球车即将抵达发球区的时候,安室透缓下了本就不高的车速。 「前方怎么聚着一堆人?」他道。 「也许是有人打出了绝佳好球?」倒坐在第一排,背靠着司机位的枡山瞳扭过脸。 这时又有一辆车从旁边越过,其中传来几句乘客们兴奋十足的感嘆。 「真的是土门先生?」 「是啊!」 「那个有名的政治家,支持率超高的那个?」 「对对对!」 「……还有女主播採访他呢!同样出名的水无小姐!」 ——糟了。 安室透紧急踩了剎车,枡山瞳很有先见之明地抓住了扶手。 女主播水无怜奈,cia成员,她还有个身份和两个人更「亲近」——代号基尔的组织成员。 当然,安室透应该不知道这些,在他耳中,这就是以主播身份为掩护的黑方同僚出现了。 他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很快想出了藉口。 「有电视台的人来了,可能会被拍到,我们得换个地方了。」 「嗯。」 枡山瞳毫无异议地配合。 米花游乐园。 他们倒没真的去坐旋转木马,大型乐园一般会提供出租轮椅的服务,面向行动不便的人群。同时,游乐园条款也允许普通游客自由租借,因而很多担心背包沉重,或者在人流拥挤的时候座位不足,休息不便的人们也会租了轮椅进园。 这让游乐园变成了另一处行动不便的人士不太显眼的地方。 越过举着气球和的游客们,安室透一边推着枡山瞳的轮椅,一边在她耳边介绍他调查到的药物化学科学家的情况。 「片冈有初,男,43岁,膝下有一子,目前在大型霓虹药企工作,年轻的时候拿过知名药物研发竞赛的奖项,迄今没做到高级专家的原因是性格不行,为人过于孤傲,技术水平没什么问题。」 「……土井章恵,女,立命馆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有独立的实验室,近几年效益不好,在寻找其他机会。之前开发过有名的x4系列,简单来说,这是一款调节生长过程中机体激素状态的药物……」 …… 「川崎高博,男,单身,曾在美国艾伯来公司做过几年,担任过药物开发部门的部长,后来由于父亲重病回国,最近他的父亲去世了,他希望重新在霓虹找一份工作。」 「堀航太郎,男,50岁,明智大学生物制药系的老师……」 在广播乐声和嘈杂的人声中一口气抛出了十几份科学家的资料,安室透的服务态度宛如一个负责的猎头。 「你想选谁?大小姐?」 两人停在夏夜主题的露天广场前,这里的空气中游动着各式小吃的香气。因为是仿着祭典的嘉年华在运营,路边除了卖食物的小摊,还有捞游鱼和射击等一系列的夏日祭小游戏。 安室透随手摘了一支亮晶晶的苹果糖塞到枡山瞳手里,又自己拿了一面奇怪的小旗。他这一套做下来行云流水,二人顿时更融入了环境几分。 枡山瞳握着木棒,无意识地举着糖思考。 瞧着她这模样,安室透不禁笑了笑。 「我选川崎高博。」枡山瞳最终道。 ——波本的话术完全是在诱导她选择这位单身,没有牵挂,人际关系也更简单的人员。 可是,对方是否和公安势力有牵扯并不重要,她需要的只是单纯的能做研究的药物化学科学家。 ——哎,要是我跟他说全都想要,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枡山瞳跟系统吐槽。 「明智的决定。」 安室透道。 他们一路经过各式各样的摊子,见她一直呆愣愣地举着鲜艷的苹果糖,有一次还试着张口,结果张到一半又放弃了,显然是不知怎么下口……安室透很体贴地把东西拿走了。 他用透亮的糖纸,天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层层把圆润的糖苹果捲起来,再放进印着红色烟花的小纸袋,同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边推着她的轮椅拐了个弯,转到另一条两侧都是摊贩的道路上,再把纸袋挂到枡山瞳的轮椅扶手上。 第248页 意识到自己的轮椅变成了临时的购物车,枡山瞳的睫毛快速闪了好几下。 「砰,砰砰。」 新的小路边又有一家射击游戏的摊位。 「会玩吗?」 拉丁波本俯身问道。 「您在开玩笑吗?」 ——外围成员也拿枪指过你啊,你忘记了吗? 见她的表情一言难尽,安室透笑得很开心。 两位酒厂资深成员一人一把bb弹的气枪。 「所以,您想要什……」 「砰!」 枡山瞳的问话隐没在枪声里。 她干脆把游戏用枪端了起来,瞄准墙上的靶子。 「砰!」「砰!」 女孩接连拨动扳机。 这种玩具性质的武器一般都会有准星上的偏差,枡山瞳第一发和第二发分别打中了六环和九环后,之后每一发都命中了十环。 安室透侧眼观察她持枪的姿势。 大小姐枪托抵肩的位置控制得非常精准,是下意识的,一步到位完成的。即使换做真枪,这样的姿势也能保证她不会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拿不稳武器,使其脱手撞在锁骨上或者脸上。 对于这点,安室透不怎么意外。正如枡山瞳所想,之前他也见过她使用短枪。 ——玛克是真的有认真教过她…… 「控制好呼吸。」 只剩一发的时候,男人出声提醒。 枡山瞳不为所动,她确实喘了点,这家仿真步枪的后坐力居然还挺强,害得她肩膀隐隐作痛。可她手上动作根本没停,依旧按照之前的频率连发出最后一发子弹。 「好了。」 把玩具枪丢在面前铺着绒布的桌子上,大小姐颇有几分气鼓鼓的。 「您的条件?」 …… ——看来,日常很忙碌的继承人对游戏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安室透接过老闆递过来的奖励,一个比巴掌大一点的毛绒小熊。 枡山瞳立马又把枪捡了起来,抱在怀里调转枪口。 「小姑娘,这个不可以指着人的!」偶然间看到这一幕的老闆大惊。 ——敢把那玩意挂我轮椅上,我现在就打死你。 清楚地在她眼底读到了这样一句话,安室透哑然失笑。 「好。」他回身和慌张的老闆交谈了几句,再伸手的时候,掌心是一个小小的御守。 「这是浅草寺的学业守真品,就当祝大小姐考试顺利?」 枡山瞳眯起眼睛盯了他一会儿,然后把枪放下了。 在被认可的御守挂上去之前,安室透的动作又顿了下。 「你有护身符吗?」 女孩点点头。 「那太遗憾了。」 安室透收回手指。 「一个人是不可以有两个护身符的。」 一高一矮重新在灯火渐起的游乐园里游逛。 「你不知道吗,大小姐?」 「我知道,但是我觉得当成[n b]也没什么。」 「扑哧」,安室透笑出了声。 「好吧。」他道,「很有道理,但还是不建议你这么做。」 他又开始进行包装工作,这次是把承装御守的小盒子放在苹果糖的袋子里。 「这样就不算两个护身符了,它暂时还是一份礼物,等你考试的那天,可以短暂地拿出来换上,就当……让运气更有针对性吧。」 「介意告诉我一下,你原本的护身符是什么吗?」 「《最后一案》。」 「什么?」 他蓝眼睛里有一丝讶异,明显没听懂。 枡山瞳犹豫了一下。 她望着他摘下鸭舌帽后,向后捋起的短发,有几处有着未完全染黑的金…… 大小姐缓缓用一只手抚上另一只的手腕,为了符合出行的氛围,她今日并没穿得十分正式,慵懒运动风的外套下是一件很有设计感的法式衬衫,即使这样,袖口也照习惯束得整整齐齐。 她解开扣得严实的袖口,露出一截细伶伶的白皙手腕,绕在隐隐青色血管上的是一条铂金手鍊,其上的吊坠随着松开的衣物垂落。 枡山瞳反手把它托在掌心,那是一本黑金纹路勾勒出的小小精装书,做工远没有手鍊本身精巧。 她仰起脸,慢慢地把手心举到安室透面前,眼神里有一种奇特的期冀。 「福尔摩斯?」 安室透有点意外,他微微俯身,辨认着「书面」上的图案,除了耳熟能详的头顶猎鹿帽的剪影,招牌似的菸斗外,就是细细密密的线条,表示着水珠的滴落。 联合她口中说出的名字,《最后一案》是福尔摩斯探案集一度在柯南道尔笔下的结尾章,大侦探和生平宿敌莫里亚蒂教授在莱辛巴赫瀑布决斗,之后双双坠落。 枡山瞳抿了抿唇,像是想要说什么。 「……对,福尔摩斯。」她低声道。 安室透总觉得这个名字被她说得咬牙切齿。 「这里写着『221b』,难道是伦敦福尔摩斯博物馆的纪念品吗?」他笑意减了几分,「……是那位小侦探送你的吗?」 枡山瞳眨了眨眼。 「……您是说白马?」 她很快反应过来。 ——这也难怪,她的推理小伙伴整日sy大侦探。 「不是他。」女孩摇摇头。 「是我自己喜欢。」 第249页 「那,有什么说法?」 安室透又依着常速推起了轮椅。 「提醒我,要永永远远地,看着我的目标。」 「这怎么能算是护身符?」安室透浅笑,「大小姐,你是不是对护身符有误解?它应该是希望,是庇佑……不是激励的警句。」 「吱呀——」 轮椅被它的主人手动剎住了。 「……好了,安室先生。」 枡山瞳自己停住了轮椅。 「您该说了吧,究竟需要我做什么?」 她侧身对上他的视线,竟有些执拗的意味,这一秒,又有点像是几年前的少女了。 四周欢声笑语,稚嫩的孩童摇着父母们经不住他们的请求而掏钱买来的泡泡筒,吹起了一个个透明的肥皂泡,在晚霞的映照下,那些斑斓的光彩表面上都覆着了一层暖融融的橙,似乎非常温暖。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戳即破,毫无意义的虚幻。 「玛克有没有告诉过你……」 安室透垂眸。 「他是哪一年加入组织的。」 「这是我要付出的代价?」 「对。」 「只有这个吗?」 「如果你需要时间打听的话……」 「六年前。」 打断他的话的女声没有一丝迟疑。 「六年前……」 她甚至还重复了一遍。 「也是他来到我身边那一年。」 安室透凝望着她张得大大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夕阳的倒影,光线让一切都变得模糊,难以识别,包括其中翻涌的情绪。 第110章 你是我的共犯 别的先不说, 川崎高博确实是个合格的优秀药物化学科学家。他性格孤僻,却并不难搞。不如说,这反而是专注研究的科学家们必备的优秀素质之一。 当他全心投入实验的时候,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 包括生活待遇, 人际交往和休闲娱乐等种种,全被丢在了脑后。 枡山瞳判断出, 对方应该是被公安方面叮嘱过。不然, 再不敏感的科学家, 也不会对接近禁忌的药物不置一词。 生物化学一直是组织里的「重头戏」。一方面,受到了boss的最大重视;另一方面,除去朗姆这种由于历史原因已经接触到的老人,资历较新的成员,不管是切宁,还是波本, 对其都了解寥寥……至少明面上如此。 两个人对这方面消息的掌握,都是间接或暗中达成的。 降谷零和部下风见在大型连锁超市的文具区接头。这里遍布各式各样的纸笔、胶带、订书机和文件夹, 让他们手里交换的文档也没那么显眼。 服务生打扮的金发男人抬头依据摄像头的安装位置,判断监控死角。在确定不会被拍到的地方, 他打开文件快速翻阅。 「能够改变dna信息?」 将文档很自然地丢回风见的购物车, 降谷零皱了皱眉。 「川崎博士的小白鼠实验是这么反馈的。」风见道。 最近他忙得要死,概因要时常通讯的对象是个死板的科学家, 既没在警务系统工作过,也没接受过相关训练,全靠风见自己谨慎考虑周全。 ——这太糟糕了。 降谷零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鑑于他儿时的经历。宫野艾莲娜和她的丈夫双双都是开发药物的科学家, 宫野厚司早在没有进入组织之前, 就有了「疯狂科学家」的名头,二人也是因为这点才被组织看上并吸纳进入的,而他们的结局就不用说了。 在他心底,疯狂研究和负面不幸天然划上了等线。 即使理智地根据常识判断,这些奇奇怪怪的药物在人体上试用的结果…… 女孩过度纤弱的身影晃过眼前。 他想起枡山瞳本就不算好的身体素质。 「川崎博士说,要是有人体试验样本就好了。」 「绝对不行!」 「降谷先生?」 「咳,我是说,人体试验肯定是不能被允许的。难道,川崎身为正统科学家,还有这种念头吗?」 「那倒没有,博士也就是随口提了一句。」 风见被上司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 「……说,没有人体试验数据的话,研发效率会低许多就是了。」 「慢慢来,告诉他安全为上,按照正常工作去做。」 降谷零从货架上拿下几卷收银机使用的热敏纸。 「好,我会转告他的。」 完成了汇报,风见打算离开。 隔了一排笔记本的降谷零又道:「等一等。」 他顿了顿。 「[贊助商]呢,他们没有人提出类似要求吧。」 由于研发的药物源头是组织,枡山集团当然不能大摇大摆地为川崎的研究组建实验室。好在大小姐对于商业资金流转间的弯弯绕绕很熟悉——说实话,有点太熟悉了,降谷零甚至不知道自己之后该不该多注意点。 总的来说,大小姐是个人暗地里出资在支持这项药物研发。 「没有。」 风见奇怪于自家上司会问这样的问题。如果对方会提出那种要求,岂不是邪恶的一方了吗?那样的话,又为什么要用公安的资源为其提供便利呢? 「您一直没说,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风见问。「互利互惠的对象,重要的情报来源。」降谷零脱口而出,连停顿也没有,好似早就提前在思维里排练过无数遍。 第250页 「哦,这样子啊。」 …… 金发服务生把外出採买的补给分放在餐厅的后厨和仓库里,然后跟另一名同事打招呼道:「小梓小姐,接下来的事情就拜託你啦,我先走一步。」 被他託付的年轻女性套着围裙,闻言从收银台后抬起头。 「好的,不用客气,安室先生。」 榎本梓笑着握了握拳。 「交给我了!」 旋转餐厅。 落地玻璃窗上的菱形纹路,把大片的深蓝色夜景切割开来,顺着弧线,这带有些许科幻感的一幕消失在视线尽头。 身着吊颈式晚礼服的美艷女人微微倾斜红酒杯,欣赏着释放的香味。 「波本……波本?」 被她唤到的同伴收回落点不明的目光。 「什么事,贝尔摩德?」 「在想什么?」 「在想……下一道菜要来了。」 安室透侧脸示意,手托烧热后的滚烫铁盘的服务生正快步前来。 戴领结的侍者停在他们的桌边,先彬彬有礼地介绍了特色菜餚的名字和选材,紧接着将用来点燃的透明的高浓度酒液倒入盘中。 短暂的火焰过后,被特殊手法烹饪的海鲜逸散出浓郁的香气。 「ry我差点就信了。」 贝尔摩德假意弯了弯唇。 「瞒不过你,好吧,我在想工作上的事。」 「哦?说起来,你这次是要常驻日本了吗?一点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 「你不也是吗,大明星?」 尝了一口盘中的青口贝,心里给这家餐厅打了个叉的安室透把餐具放在一旁。 「那位先生还真是纵容你。」他道。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再说就过线了哦。」 两个人对视一眼。 「波本,我留下来的理由已经告诉你了……我有要呵护的花朵。」 「放心,你的秘密在我这里很安全。」 「你呢?」 「我什么?」 「装傻就没意思了。」 「噢,那个啊,我留下来的原因,是打算挖墙脚。」 「哈?」女人晃着红酒杯的手一顿。 「这都要多亏你们给我的启发。」 贝尔摩德的愣怔令波本笑意更深。 「上次,我们聊过天之后,我深感身边的每个人,似乎都有一只漂亮的花盆,里面盛着他们喜欢的花朵,连你也一样……因此,我决定追赶流行,自己也养一盆。」 「怎么?」贝尔摩德道,「你有目标了?」 「对,而且你知道最好的一点在哪吗?」男人道,「那株花,长在别人的花盆里。」 「你真是恶趣味。」 「彼此彼此。从头培养太慢了,我可没那个耐心。对了,贝尔摩德,你的项鍊很有品味,哪里买的?」 「我是会出席盛典的女明星,好吗?」 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贝尔摩德报出了喜欢的品牌。 哪怕知道平日里滴水不漏的波本露出的口风多半真假难辨,她还是很有兴致地追问。 「你的花朵能被首饰收买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 ——百分之九十九不能。 安室透饮下最后一口白葡萄酒。 「但值得一试。」 联想到她展示那本「书」的样子,像是在亮出某种珍宝。——如果不是别人送的,为什么她要那么珍重地对待一个粗糙的纪念品? 「宿主,你在干嘛?」 假如系统有实体,此刻大概会着急地转好几个圈。 枡山瞳少见地从轮椅上走了下来,她忍受着连绵不绝的痛意,从奢华的古典书柜抽屉里拿出一个画风严重不符的小盒子。 金属质地,闪着一种特殊的黑金色,某些角度下会熠熠生辉。 她又摸出一把匕首,除去盒子上的密封条。 蓝白相间的十二颗胶囊映入眼帘。 枡山瞳用拇指和食指取下最上面的一粒,然后转身。黑发男人就站在她身后一米处,弯下腰张口。 在遇到系统强烈阻拦后,她停了下来。 ……这次换成朗内尔[自己]接过胶囊,预备吞下。 「gbf7479,成功率72,失败了也不会怎么样,最差是身体素质完全没有提升,最好情形是体能向上翻一倍。」 枡山瞳念出实验室报告上,川崎博士给出的结论。 「组织居然没有学术造假。」她对比了从酒厂内部私下调出的研究结果说明。 「不过也是,在酒厂里造假又不能骗经费,还可能直接被一颗子弹送走。」 「但是,这些是小白鼠实验啊,人体实验的数据不够的!」 「当然不够,黑科技药物,你指望它能通过审批上市吗?」 枡山瞳望着长长的副作用列表,「过程似乎会很疼……嘛,不会死就行。」 她用[玛克]的身体服下了这一粒胶囊。 …… 二井麻梨子在书房外小心翼翼地敲门,她是来送茶的。 管家先生特意叮嘱过所有服务人员,不能在大小姐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进入某些房间,书房就是其中之一。 「大小姐?」 「朗内尔先生?」 室内毫无反应,既没有许可,也没有询问或者拒绝的声音。 第251页 作为东京都本地人,二井麻梨子老家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米花町。 出于某种必备的素养,她心下慌乱,在又用力地捶了几下门,仍旧没人应之后,二井麻梨子推门而入。 「大小姐,朗先生!我要进来了!」 她转动把手。 面前并没上演她想像中的最糟糕的场景。大小姐安静地坐在书桌后,双手扶着桌案,朗内尔先生姿势随意地靠在原油色的直角沙发上。他今天穿了一件很别致的酒红色丝制衬衫,仰着头的时候,黑发和身下坐具几乎融为一体,唯有浓烈的红,像爆发的火山中央燃烧的岛屿。 两个人都一声不吭。 二井麻梨子摸不着头脑,她先是慌忙地道了个歉,才听到执事先生从喉咙里挤出一个词。 「……出去。」 她吓了一跳,又去看小姐,这才发现两个人不管是谁,都只是表面正常而已。小姐平时就比常人更为白皙的脸颊显得几近透明,朗内尔先生的面色也算不上好。再仔细观察的话,他们的鼻尖和额角都有着细密的汗珠,像在忍受什么……大小姐的十指也不是最初她以为的,松松垮跨搭在桌面上,而是紧紧攥着纹理分明的桌子边缘。 「您……你们……呃……」 二井磕磕巴巴。 黑发男人用力喘了口气。 「没事,二井。」他用左手在身侧撑了一下,有点迟缓地从沙发上站起。随后几个跨步来到了书桌前,紧接着,就是咚的一声巨响。 二井麻梨子再次受到了惊吓。 「您这是怎么了?」 她向前凑了凑,才意识到方才那是男人单膝跪地撞在地板上的声音。——嘶,听着好疼。 共享意识。 ——断开感官连接吧。 ——不行。 ——有什么意义?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一个人就够了…… ——不行…… 内心持续胡思乱想的当下,两个身份中,最先倒下的是平日里从不训练的那个,更少受伤,机体的忍痛能力更低。 ——还是作弊一下好了。 枡山瞳迷濛着想。 二井麻梨子看到,单膝跪地的执事先生转动保险箱的錶盘,从中抽出一管药剂,回身就要注入小姐的手臂。 「呀!您这是做什么?」 「别担心。」朗内尔哑着嗓子道,「是肾上腺素,治疗过敏用的而已。」也有镇痛的效果。 ——何必呢?这一行为毫无意义,还很愚蠢。 ——我承诺过的……[我们]永远是共犯,誓言就是誓言。 大小姐最终还是伏案昏过去了。 二井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高高的书桌凳一侧,执事先生艰难地转动了身体,变跪为坐的他背靠着曲线的凳腿,闭了闭眼。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朝二井勉强笑了笑。 「没事了,你不放心的话,可以过会再来。」 第111章 浪漫疯狂一体 这是什么?」 米花町购物广场。 露天咖啡厅有着一顶顶巨大的棕色遮阳伞, 纯白的杯碟在线条干净的黑色桌椅衬托下,愈发显得简洁而鲜明。 衣着时髦的金发男人戴着墨镜,他的同桌人同样是一头金发, 散落在背后如丰润的云影。 两人面对面而坐, 桌面正中放着一个小型手提箱。 女孩无名指按着精緻墨镜的链环, 左右张望了下,才向前倾身。 「是……服用过那个的人的血液样本。」 安室透用指尖轻触了下箱子开关处的环扣,感受到了丝丝凉意, 他立刻明白内部有储冷设备支持。 「血液样本?」 男人不由蹙了蹙眉。 「是你……」 「当然不是!」枡山瞳着急地摆了摆手, 「是以前……正好有人已经……呃……」 她的小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像是不知道怎么解释,最终只能垂眸低声道:「您明白的。」 连看也没看他。 安室透盯了她半晌, 蓦然扬起嘴角。 「别慌, 大小姐。」 他笑着拿起桌角的装有肉桂粉的小巧玻璃瓶, 在她面前托盘上的饮品上撒了厚厚一层。 这是在各种见面时,安室透留意到的对方的小习惯, 她从没说过什么,不过, 如果是有肉桂粉的摩卡咖啡, 她在喝到的时候, 那双绿眼睛弯起的弧度会更多一点。 「我不是非要刨根问底的人……事实上,假如你今天不提供这个,下次见面时,我大概也会直接建议你去找些『志愿者』了。」 波本酒特徵般的[笑眯眯的冷酷]一如既往。 ——骗鬼吗? 枡山瞳心底的小人使劲撇撇嘴。 她毫不怀疑一旦自己提出要进行非法人体试验, 转天就会被公安查处到集团门口。 她喝了一口咖啡。 ——欸这家咖啡真好喝…… 「我收下了。希望下次能给你带来好消息。」 金发男人单手按在手提箱表面, 把血液样品移向自己的方向。 这次见面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土门先生, 我支持你, 要加油哦。」 「谢谢你,老人家。」 如同每个潮流中心的购物广场般,咖啡店的右侧商场外墙上是大大小小的户外显示屏。 其中一面,正在播放着众议院议员候选者接受採访时的新闻。 第252页 「怎么,你对政治家感兴趣?」 见枡山瞳的目光落在他的身后,安室透也跟着望去。 视频画面里,在土门康辉之后出来的是另一名学者模样的男人。 「没有。」枡山瞳摇摇头。 她指着新出来的参选人,「是常磐先生,他是我们大学药学系的教授,也是今年的参选者。我还去听过他的讲座呢。」 「对了,有时候我都会忘记,你已经是一名大学生了……好像昨天我还是你的家庭教师,而你需要补习历史。」初见那一年,她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 ——不,我不需要,是你强行要给我布置作业。 枡山瞳心底小人又「噫」了一声。 表面上,女孩眨了眨眼睛,宛如每个对回忆过去毫无兴趣的年轻人一样。 不一样的是,出于对波本的尊重,她抿了抿唇。 见状,安室透莞尔。 「……快大学二年级了,大小姐是马上二十岁了?」 「是。」 「正好,这个就祝你生日快乐吧。」 「今天不是我生日……」 面对波本的礼物,女孩脸上很迷茫。 「我知道,你是明年春天生日嘛。」 安室透把不知从哪掏出的小盒子放在桌上,像方才交换手提箱一样推了过来。 「打开看看?」 「呃……好。」 盒子的外观很低调,有点像是首饰盒。颜色是哑光的黑。 打开来,则是一片全然不同的光景。 由白金、黄金和玫瑰金等多种颜色的贵重金属勾勒出图案的细节,而质地和大小不一的钻石与珍珠母作为主调,组成一幅微型的绘画,「画布」是环形的手镯。这是近些年许多品牌在腕錶上常用的设计风格,很少见于其他饰品,概因会显得过于繁复。此外,一般多是蝴蝶或舞伶等烂漫元素,很少有…… 「菸斗和海螺?」 她意外道。 「菸斗没错,后者不是海螺,按照黄昏别馆时的说法,这是斐波那契螺旋线,数学家钟爱的领域,所以,这幅画其实可以叫做……」 「《最后一案》。」 她扬起视线,逆光望向他的蓝眼睛。 …… 人潮汹涌,喧闹的环境里,播报的新闻仍时有时无地传入耳中。 「各位观众,很抱歉通知大家,我台原定的众议院议员候选人节目採访将要推迟了。我们刚刚收到一条不幸的消息,前线主播水无怜奈小姐发生了车祸……」 基尔酒? 安室透眸光闪了闪。 他再看枡山瞳的时候,对方已经把盒子盖上了,放在杯边的手指有几分不知所措。 他突然有点心虚。 ——考虑用首饰刷好感度的时候,他想过要不要设计成镂空状,好在里面塞一个定位器…… 以上念头快速从脑中闪过,紧接着,安室透就在内心把注意力放到了前段时间各个渠道汇总后的情报上。当时,他一直有某种近期不会很太平的感觉……一方面,组织内部有资源调动的迹象——根据波本的经验,这是有高级成员大规模组合行动的标志。另一方面,单独一方的势力不至于引发水面上如此多的「波澜」,怕是有更多的手在搅乱这池浑水。 不单单是里世界的人,也可能是来自大洋彼岸……坦白说,身为公安的降谷零对后者的观感也不会好上多少。 …… 「谢谢。」 女孩生涩地对他笑了笑。 「不用考虑太多,你就当这是组织送你的礼物好了。」 安室透道。 「怎么样?这么一想是不是很不一样了?我当然知道,我们大小姐不会缺少名贵首饰,可是,来自组织的,酬谢你这些年辛苦工作的,肯定没有吧。」 他还假模假样地鼓了鼓掌。 「感谢瞳小姐多年来的兢兢业业。」 这话还真不是无的放矢。即使从[外围成员]的表现看,未成年少女独自担起偌大的家族企业,也非一桩易事。 在同龄人享受着青春和热血的时候,她有的,只有…… 「好了,收下你的勋章吧。」 「哈哈哈哈哈!」 系统突然在枡山瞳耳边笑出了声。但凡它有个肚子,这时候一定会一边笑一边揉着说肚子疼。 「哈哈哈……宿主,你收下吧……这……这是你应得的。」 「嗯,我也觉得。」枡山瞳若无其事地重新打开首饰盒。 「怪不得那个叫做风见的是个上司吹……同样是上司,你看看人家体恤部下的程度,而boss呢,不用我多说了吧……」 她把钻石手镯套上手腕,转了转。 「你说这里面有没有定位器?」「啊?还会有定位器吗?」 「我希望有……」枡山瞳扫了眼远处高楼上的反光。 「不然,[投桃报李],我还能送给他cia据点大起底服务。」 华贵的珠宝和护身符的「书本」并在一起,显得后者更为粗糙。流水线的平价工业品,毕竟比不过奢侈的名牌手作。 「虽然我很想问,这是不是也是组织报销的。」 她对系统道。 「肯定是,他都说了是组织送您的。」电子音铿锵有力。 枡山瞳严重怀疑,波本腐化她的方式,是从劝她不要上进,变身摸鱼能手aka经费小偷开始。 第253页 安室透没料到她会第一时间戴上,转念一想他明白了,多半是大小姐小时候在国外长大养成的习惯。 英美国家的人一般都会在收到礼物时第一时间开封,为了表示喜欢和感谢,展示给对方看。 他也就笑着看她把手腕抬起,对着他活泼地摇了摇。 双重首饰自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女孩立马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她捂住摇晃的吊坠,又笑了下。 ——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没那么害怕他了啊。 安室透想。 这个想法才冒出个头,他就见她脸色一白。 「怎么了?」男人问。 「……有人狙击……」 几秒后,大小姐给出了这么一个回答。她素着小脸,咬了咬唇,用银匙的尾端轻轻指着某个方向。 安室透眼神一厉,顺着望去。 远处高耸的建筑顶端,有一道银光一闪而过。乍一看还以为是高层玻璃墙的反光,但仔细观察的话,那道光明显来自楼顶。 安室透迅即回忆附近的地形,受过训练的他意识到,这就是附近的绝佳狙击点。埋伏者是个高手。 而他瞄准的目标,不出意外的话,是……另一幢楼? 那里有什么特别的? ——来了。 枡山瞳在心中细数时间。 ——情况有点棘手。 安室透心下飞速盘算着,一是大小姐面前的还是「波本」,他无论做什么都要考虑到组织成员的形象。二是现在有的只是一个可疑的地点,具体发生了什么一概不明。 但是,不管是什么人,这种平民区枪战的可能都需要被阻止。 而且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似乎空中已有什么闪了过去。 接近冬日,气温并不高,可阳光依旧刺眼。 究竟做什么才能阻止这一切? 「为什么我不能有满天的气球,你到底懂不懂浪漫!」 女孩子诘问的声音响起。 安室透望过去,大小姐眼圈都红了,她半捂着脸,指着露天购物广场内的一大片漂浮在半空中的存在——安室透翻找记忆,知道那是表演舞台造势使用的氢气球,起飞时间定在晚上八点。 现在,那些气球牢牢实实地被捆在一起。 大小姐推给他一把短刀。 「安室先生,拜託你了……」 ——她是已经认定,他会是帮助她实现善心的好人了吗? 来不及再多思考了。 她的哭泣让周遭很多人指指点点。 安室透起身几步走到舞台旁边,他最后一次瞥向成为目标的建筑,那里也有银光闪过。 不是单方射击,双方都有武器,危险性大大地提升了。 金发男人手起刀落,绳索断裂,聚集在一起的蓝白色气球们失去了固定点,立即宛如获得自由的飞鸟,涌向了广阔天空。 「浪漫吗?」 他像个赌气的年轻人一样回到她身前,把刀子丢在桌上。 好在那是把水果刀,不是专用的匕首。不然两个人岂不是像是发疯……不,现在也挺像发疯的了。 娃娃脸让他的戏剧性表演很有说服力,广场的保安从四面八方赶来,正接近这对一时情急扰乱公共秩序的男女。 警校第一发挥他在实地攻防战里训练出的实力,在漫天飞舞的气球下,扛起人就跑。 窃听器在琴酒手中碎裂。 「大哥,是那幢高楼的狙击手!」 「怎么可能!」基安蒂道,「这可隔了七百码远哎!」 「拿来!」 长发的黑衣男人从科恩手中夺过狙击枪,转身对准身后子弹来临的方向。 两双绿眼睛即将对上的前一刻。 相隔甚远的两栋楼宇中央的一处,猛然冒出了一堆遮挡视线的物品,轻飘飘在蓝天上晃悠。 那是一堆氢气球。 来自承办方即将崩溃的米花町购物广场舞台。 被手持警棍的广场保安追了老半天的波本最终还是避开了「围捕」,也免去了成为接受本地警署批评教育的不法分子的结局。 他把枡山瞳放下来,只见女孩脸上是尤为开心的笑容。 「很高兴?」 「嗯。」 「我很狼狈?」 他抚了一把略显潮湿的金发。 「对……」 「哦?」 「对不起……」 她面颊上旋起的笑涡压都压不住,安室透第一直觉是她在幸灾乐祸。 然而,自从他们认识以来,冷静自持的大小姐很少笑得这么畅快。 曾以为只会和月光相称的清丽花朵,原来在阳光下也能变得漂亮而明媚。 这让他心底某处软了软,故作严冷的眼神也柔和了下来。 「算了,想笑就笑吧。」 第112章 我是未雨绸缪 大哥, 这次的事情,要是小瞳也参加了就好了。」 保时捷356a在公路上飞驰,琴酒用车载点菸器灼起了香菸。 基尔遗落在车里的窃听器被身后袭来的子弹打中的时候, 尽管没机会看到来人究竟是谁, 那么远的狙击距离,还是令琴酒想起了一个旧人。 赤井秀一。 ——fbi插手了。 贝尔摩德的解释他只信了一半。不过,也确实该把关注重点暂时从毛利小五郎身上移开,回到任务本身了。 第254页 这时, 媒体放出了新消息。 土门康辉宣布, 因其父生前的出轨事件深感羞愧,决议退出竞选。这样一来, 便也没有理由非要对他下手了。纵然自卫队出身的土门康辉手腕极其强硬,对抗暴力团的决心也异常坚定,这也是贝尔摩德提出借用被打残的泥惨会余党的名义来完成任务的原因, 她认定朗姆扶持的那个不争气的团体, 支离破碎后还能发挥点余热…… 想到这儿, 某桩由此而生的事端令琴酒不自觉拧了拧眉。 ……重归正题。 本来, 刺杀议员候选人的缘由,便是组织希望扶持同一届的竞争者, 一位政治世家的公子哥上位。千头顺司,他的父亲就是议员,本人也是家族资源重点倾斜的对象。 伏特加说得并非毫无道理。政坛相关的事务, 之前时不时就会和切宁酒合作。这是那小鬼的背景天然决定的。只是, 当下,鑑于不久前发生的事, 她这步棋不动是最好的。 她自己应该也明白, 这次很知趣地没有插手。 「大哥?」 琴酒久久不语, 握着方向盘的伏特加偷偷看了他一眼。 「……不是吗?小瞳肯定会第一时间猜出对方的命脉在哪,直接让他退出竞选不就好了吗?」 「让我们的人打听下,那堆气球到底从哪来的。」 琴酒没有正面回应的意思,只继续分析接下来的任务,「还有,全力搜寻基尔酒的下落。」 杯户中央医院走廊。 水无怜奈车祸后,fbi行动指挥官詹姆斯布莱克第一时间将其送到了信得过的医生处。这里的院长是他的旧识,为人可以信任。 眼下,他刚询问完女人的病情,从医生办公室里走出来。 朱蒂和赤井秀一迎上前去。 「怎么样?」 「已经加急检查了,想知道详情还得再等等……赤井,昨天你为什么不第一枪就击毙那个组织的人?」 「那样会有引起双方枪战的可能,把注意力从毛利小五郎身上移开是第一位的。」头戴针织帽的冷面男人道,「不过,我本打算再多给对方点教训的,谁知道……那些气球真的是偶然吗?」 「附近警署当时就调查了,我们的人汇报说是一对年纪轻轻的恋人,赌气吵架上头做出的行为,见到保安来立马就害怕了,第一时间跑了……不可能那么巧的,秀,难道还有人能算准你们双方开枪的时间不成?」 赤井秀一沉默。 「关键是,若是土门康辉先生的行程,还有因为其他因素暴露的可能,比如身边保镖、司机、服务人员泄密……我和酷小子可是一直有在听着监听里的声音,琴酒从大桥上转向去往米花町是临时起意的行为,谁能猜中呢?」 「我就猜中了。」男人道。 「但还有人能猜中你吗?毛利侦探事务所是突然间被定成目标的。」 朱蒂道,「最重要的是,这种玩笑般的行为,对双方有什么好处?他自身立场又是什么?」 这也是赤井想不通的一点。 看来,只可能是偶然了。 「不管怎样,我们现在的重点是水无怜奈。」 詹姆斯出声道,他左右看了下,「卢卡斯呢?昨天去了侦探事务所之后,我好像就没再看到他了。」 当时,事发突然,在江户川柯南的要求下,詹姆斯派出了另一名部下前去保护毛利一家。 「他就住在不远的地方,应该是昨天直接回家了。」朱蒂道。 「你很了解他?」赤井秀一像是随口般问道。 「是,我们是同伴。」女搜查官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还知道,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没想到,濑川先生竟然也是fbi!」 街边中心公园的喷泉池旁,柯南和灰原哀正在交谈。 蓝眼睛的小学生一脸感慨,「这可真是太意外了!」 昨天,邻居摇身一变成为联邦搜查官,前去保护毛利一行人,着实让江户川柯南吓了一跳。紧要关头没顾得上多想,事后再分析,柯南总觉得一时还不能适应。 「你说,他会不会是知道你是……」 茶发女童想了想,否认道:「不会。」 「博士说,他们俩是一起捡到我的,后来,濑川说自己身份不方便,就暂时离开了。」 他毕竟是青年男性,时间上也没有宅家的博士充裕,抚养孩子的资格和条件一项也不具备。当然,事后他也会常常来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是了。 「他平时很忙碌的样子,而且,工藤,你知道的……」 小女孩精緻的眉眼冷冷清清。 ——如果有什么特殊的[气味],我会察觉。 「也是啊。」 柯南点头。 随后,他低身伸出胳膊拨了几下喷泉池澄澈的水面,扬起一片水花。 「呵呵……」 面对同伴突如其来的半月眼和幼稚表现,灰原哀露出嫌弃的神色。 「你笑什么?」 「就是想到昨天他的发言而已……」 「濑川先生,你不是东都大学的博士研究生吗?」 「我是啊。」 「但你实际工作是联邦搜查官?」 「对。」 「还有隔壁咖啡厅,记得上次小梓小姐说老闆是你……」 「没错。」 「这么多工作,濑川先生,您真是……」 第255页 柯南还在斟酌用词,文雅俊秀的男人弯腰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是小孩子,不懂,我之所以这样……」 「怎么?」小学生如临大敌状。刚经历了千钧一发的危机时刻,他的神经多少还有些没有缓和过来。 「是因为需要养家。」 「你不是单身汉吗?!」 「我是未雨绸缪。」 再次印证了他冷面笑匠的人设不倒,濑川阳太收回手,他对不远处的毛利兰颔首告别, 「兰小姐,下次再一起打电动吧。」 「啊?嗯!好。」 女高中生玩了一下午的游戏,难得当真从中发掘出几分趣味,她笑着挥挥手。 「搞不懂有什么好玩的。」 游戏渣的小学生哼了一声。 「当然好玩啊……」fbi先生显然不贊同。 他仿佛满是感嘆道,「哪怕是同一个操作者,不同的角色设定,会走向完全不同的结局。」 夕阳下,男人颀长的身材被拉出很长的影子。 ——喂,你这傢伙下午真的有在认真做保护工作吗?!不要把打游戏说得这么意犹未尽啊! 江户川柯南摆出死鱼眼。 …… 「红方指数150,黑方指数170。」 「大哥没挨那几发子弹,果然不至于丢太多分数啊。」 查过数值,枡山瞳暂且放下心来,她把波本送的东西放在礼盒里收好。与此同时,朗内尔如往常般陪在她身边,正手持拆信刀对付桌上摞着的形形色色的信件。 到这一步的,已经是被筛选过了消息了。完全无用的垃圾邮件是进不了书房的。 「千头家的邀请函?」 枡山瞳借着黑发男人的手,上下扫视一封金色丝绒纸的信笺。她在思维宫殿里提取出某个房间的信息。 「该说来得巧呢,还是来得好呢?」 ——保险起见,要确认下最新情形。 这样想着,枡山瞳心神一动。 [玛克]把信纸展开压好,步至门口拎起外套,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 书桌前,女孩接过了剩下的工作。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把还未收纳好的首饰盒打开,注视着那款图案元素丰富的手镯。 匠人依靠从不同角度打磨的手法,在金属上营造出的「雨」的意象,淅淅沥沥,连绵不绝……又或者是瀑布? ——但是,其实哪一项都不是。 ——不是水,是火才对。 「啪」的一声,盒子被重新扣上了。 …… 千头顺司被称为「二世议员」不是没有理由的。他的父亲即是知名政治家,成功入选过众议院。 如今,在枡山瞳手下发展成龙头支柱企业的masuyama,早已成为许多地域的产业基石。汽车制造可不是什么没有门槛的行业,一旦成型并成功发展,上下游便可支撑起大大小小无数公司,和整条的产业链,涉及到的用工人员也数目众多。在政治家们进行政治献金的筹募的时候,这种实业型的工业集团通常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它们不仅身家丰厚,还能予以提供政治实绩上的支持。比如,单是新的产业园区建立这一种行为,成功的话,可以辐射周围大片区域,乃至影响城市规划的布局。 因此,千头家向枡山瞳发来邀请函这件事,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意外的是…… 「白马?」 「再解释一遍,你的邀请函为什么会发到我家?」 「你收到啦?」 电话那头还有呼呼的风声。 高中生侦探耳边夹着手机,一手去关通往阳台的门。 「我想让你顺便替我出席一下。」 风声停住了,白马探在玻璃窗边眺望着城市中央的艾菲尔铁塔,长久以来,这座地标性建筑似乎已与蔚蓝的天空融为一体。无论每个人身处在巴黎的何处,都能随时随地对它报以凝视……而它或许也在回望着你。 「如果不发给你的话,枡山家又会是你的叔父出面。」 「有必要的时候,我也会自己出面的。」 「少来,我了解你,这种场合你才懒得去。」 「你怎么随便说人坏话呢?我是很负责的家主。」 「非要我挑明吗?今年masuyama的献金计划已经定好了吧,在整个派系内选了固定的几大地区的领头代表,如果说是他们聚会的场合,某位『很负责』的家主当然会参加。可是,整体大方向确认后的今天,依你的性子,会参加这种底下的个人性质的单独宴请才怪。」 「……哇哦。」 半天才听到她干巴巴地嘆了一声。 「无话可说了吧?」 「……那你又为什么非要去,小少爷?」女孩嗓音无奈,「还要我连同你的份出席?」 「you owe me one(你欠我一次)」 「哈?」 「上次的侦探甲子园,我差点死在岛上欸,最后是那个叫做服部平次的,他的好友远山发现了不对劲,才找人来救我们的……」 说到这里,他卡壳了。 「你是怪我没去救你?」 「……她都发现他不见了。服部还说那女孩很呆,枡山,我是为你感到羞愧,你还是个侦探呢。」 「且不说你什么时候给我套上了侦探的名头。」枡山瞳道,「你回国都没告诉我,记得吗?我上哪去发现你不见了,白马,你是什么赌气的小孩子吗?」 第256页 「……」 「而且,我很惊讶你居然不讨厌那位关西名侦探,不是输给人家了吗?」 「枡山?等等,你怎么知道……」 「谁让你提到这件事支支吾吾的……所以,」她温和地问,「怎么输了?」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男生声音低了半个度,「你说得对,我确实容易被感情因素干扰。」 「stereotype(刻板印象)?」 「stereotype」 他脑中有个「小偷即是犯人」的公式,导致最终结果出现了偏差。 「我提醒过你的。」 「我知道。」 「哎,我说你欠我一次也不是因为这件事,是,我守住了你的古董珠宝哦,从怪盗黑猫手里!」 他的音调又抑制不住地扬起来了。 「要不是我因为总办案和flic(法语「警察」)相熟,都不知道原来他盯上的是你名下的项鍊哦!我说,枡山,你也太老气横秋了吧,居然买什么玛丽王后的首饰……」 ——所以,法国的flic除了擅长罢工,口风也不怎么严实吗? 算了,早该知道这是个围绕侦探的宇宙。 下一秒,白马探的话再次印证了枡山瞳的想法。 「千头家向我发出了宴会邀请函。」 「不是你的父亲。」她顺利接收到了他表达的重点,「你做了什么?」 「我帮了那家主人一个小忙,他们邀请我参加私人的珠宝展,也有宴会的性质。总之,你或许不知道,千头顺司的母族是艺术世家,据说,这次私人会场有大量珠宝真品展出,其中就有marie antoie,也就是玛丽王后传说中最大的一顶祖母绿王冠,在逃亡中流失后去向成谜……」 话说到这儿,他的语气反而变得有点小心翼翼的。 「我觉得也许你会想去看看?如果我不提醒,大概你不会留意到这些的。」 不知从何时起,他惊觉她似乎从未表现出对什么的热烈喜欢。 第113章 花神的小羊羔 一个月后, 千头家的宴会。 作为有名的议员候选人,千头顺司的身份除了是资产家的公子,还是当红演员。 「某种意义上, 他也是[一人担任多职]的团体的一员了。」 枡山瞳从经过特殊改装的加长礼宾车上,被自己的叔父枡山义贺推下来。闪光灯频频在身后亮起, 「咔嚓」声不断,枡山义贺微微泛白的两道眉毛很轻地皱了下, 迅即放松,恢复成礼貌的微笑脸。 在媒体前严格执行表情管理,是集团台前代言人的基本素养。 来之前,听说侄女特意要参加千头家的珠宝鑑赏会, 枡山义贺先是有些惊讶, 随即,他试探着问道:「小瞳是喜欢历史电影吗?」 ……可以说相当委婉了。 他如此询问的理由,是千头顺司的代表作正是名为《二之重臣》的历史主题电影,着名导演搭配众多国宝级演员,投资巨大, 反响也不错。而千头家的公子哥在其中饰演了一位颇具盛名的君主手下的臣子, 名为「义忠」。他才华卓绝, 忠勇果敢,敢为天下先, 一心追随心中的王,在对方微末时就献上了忠诚,最终结局却充满了悲剧色彩。晚年时,在死亡的阴影下, 年迈的王上受到猜疑心的驱使, 被权力吞噬, 和曾经的股肱之臣分道扬镳,连他最后的遗愿也不屑一顾。 这种令人意难平的命运让作为演员的千头收穫了不少粉丝。好多人更是直接把对电影角色的好感套在了这位公子哥身上,使得他在议员选举时占了不少国民观感上的便宜。 可是,交际圈与之重合的枡山义贺更了解事实。在他的判断里,这位继承人的水准也就那样,政治才华不好说,富家少爷的许多通病一个不少,最关键的是,性格很是轻浮。 对上老者目光中掩饰不住的忐忑。 枡山瞳:「不是。」 她大致看出对方在担心什么,补充道:「叔父,我只是对珠宝展的主题很感兴趣。」 「噢。」 枡山义贺很想说「那就好」,但是他成功地忍住了。 「看来,你是真喜欢了,平时都不太留意这些的。」老者感嘆了一句。 「是白马提醒我的。」 「哦?那位警视总监家的小少爷?」 ——是不是年纪小了点?他家一共几个孩子来着? 枡山瞳:「……是他。」 拒绝了媒体的拍照请求后,枡山瞳进入了堂皇富丽的宴会厅。这次的珠宝鑑赏会主题名为「王公的献礼」,因而现场布置得很有几分法式宫廷的优雅别致。穹顶有仿伦勃朗的大面积油画装饰,瀑布般的流苏切割着空间,流光溢彩的珠宝既是重头戏,又是对整体环境的耀眼点缀。 枡山瞳停在一面墙上挂着的古董镜子前。 比起莲花造型的璀璨钻石项鍊,印度领主的出嫁女儿们的艷丽手镯。这面普通的镜子只有黑银两种颜色,除却镜面,就是边框上胡桃木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花草。 「趣味小知识,这镜子原来在厕所的马桶后面挂了四十年。」 一道男声蕴着笑意,从她右手边传来。 「很多人会觉得和其他的展品比起来,它又素雅又别致……但是现在你听我说了这条消息再看,是不是立刻想离它远一点?」 枡山瞳侧过脸。 身着亮面深红色西装的男人对着她举了举香槟杯。看清她长相后,眼中划过一丝惊艷。 第257页 「千头先生,您好。」 轮椅上的女孩微微颔首。 「你认识我?」 又喝了一口酒的千头顺司道,他一副风流模样,衬衫最上方甚至空了三颗扣子没系,和中规中矩的客人们反差极大。 「感谢您的邀请。」她道。 「哦——你的意思是身为客人熟悉主人,和主人需要熟悉客人一样,都是必备的礼仪素养,而我不太礼貌。」 「我并没这么说。」 「你眼睛里这么写了。」 「……」 「哈!」 见她不答,他随手把杯子放到路过服务生的托盘上,倾下身子对她伸出左手。 枡山瞳顿了下,才把左手放入他的掌心。 「千头顺司。」 「枡山瞳。」 他轻轻握了下,很快松开了,只是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凑到她面前说话。 「我想起来了,你是masuyama的……大小姐。」 职业之一是演员的公子哥倒真有一把好嗓子。磁性而低沉,带着点刻意的飘忽。他省略了众所周知的形容词,这本该算是礼貌,可他偏又保持了话语中间的空档。 「没想到,你本人倒很可爱……像那种,花神抱在怀里的小羊羔。」 说着,他径直伸手朝她的发顶摸去。 为了符合这次珠宝展的主题,枡山瞳今日的装扮与宫廷主题油画上的主人公有些相似。金色的长发以一种复杂的方式花瓣般的编织在脑后,点点的彩宝和圆润的珍珠发针浮在其中,显得秀发尤为厚密柔美……还很蓬松,且富有弹性。 在他的手指碰上的前一秒,枡山瞳的轮椅被人向后拖开了。 「这可不是绅士所为。」 大男生清朗的声音响起。 忽然移动了位置,枡山瞳也没有慌张,辨认出声音的主人后,她更淡定了。 「白马,你回国了?」 一身天蓝色西装的小少爷清爽而帅气,他出众的眉眼此刻全在表达拒人于千里外的客气。 他没回答枡山瞳的话,只继续对千头顺司道:「感谢您的邀请,我们就不多叨扰了,想必您还有更多的宾客需要招待。」 千头顺司直起身子,无所谓似地笑了笑。 「好,你们自便。」 他又从旁拿了一杯新的香槟酒。 少年人一口气把她推到十几米外的地方才停下。 「他没什么恶意。」 「他是拽人辫子的小学生吗?」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 白马探就见女孩冷色调的绿眼睛忽闪忽闪,刚才面对那个人的时候,她也是这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更没有要躲的意思。 他的胸膛急促地起伏了一下。 「真是有够失礼的……你笑什么?」 瞥见她弯起的唇角,高中生侦探很不满。 「你有时候不也是这样?」枡山瞳道。 给自己的定位是温柔绅士的白马探震惊了。 「我?我是那个样子?枡山!」 他压低声音唤她的名字,又急又快。 「你是不是……啊!天吶!」 他气得飙出一句「god bless me」,然后她就笑得更厉害了。 「我什么时候是那种模样了!」 简单交流过行程信息后,白马探还愤愤不平她对他的「污衊」。 「没有吗?」 两个人处在临时的休息区,对话的音量才放大了点。 枡山瞳清了清嗓子,她左臂横着环在胸前,右手支于其上撑住下巴的一侧,顺便挡住颈间层层叠叠的梯方型钻石项鍊,以免「出戏」。 「这位小姐,为什么哭了呢?可爱的女孩子是不该流泪的。」 她压低声音模仿着男生的口音和语调习惯,展现着类似的作派,眼波流转间是理解与怜惜,全力呈现「温柔少年眼中仅你一人」的效果。 「我可是白骑士,如果我不走上棋盘,游戏该如何开始呢?」 「别为我担忧,请放心坐下,欣赏我为你献上的表演吧。」 「……」 高中生侦探脸上飞起红云。 「有的话是我对玲子婆婆说的!才不是什么女孩子。」 「嗯嗯。」 她明显在敷衍。 「就算你用的是我的原话,学得也不像……你那样子,分明是怪盗基德!」 「对对。」 枡山瞳扑哧乐出了声,不顾他抗议的神色。 好一会儿,她道:「说起来,这次基德竟然没有要偷这里的珠宝?」 「那是因为这次展览没有他喜欢的宝石类型吧。」 按照记忆里宣传介绍中所说的位置,白马探推着枡山瞳朝玛丽王后的祖母绿王冠而去。 「你这次回国又有什么事?」 枡山瞳道。 「我怎么觉得你很不欢迎我一样?」大男生狐疑地盯着她,「我想回来就回来了。」 他曾经因为要追查怪盗基德,短暂地转到了江古田中学。后来由于办案需要又飞回了欧洲。他常年在英国的母亲顺势又把他的学籍调了回去。这让他有点说不出的遗憾,但终归还是学业为重的高中生,家里的意见也说不上错。 「不是那个,是你高中三年级了,不担心学习跟不上吗?」 「你少看不起人了。」白马探轻轻哼了一声,「我的成绩完全没有问题。」 第258页 「想好读哪所大学了吗?」 「反正不像你,说什么为了家族的事务必须呆在国内……我可能会去剑桥或牛津吧。」大男生随口答道,话一出,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倒是你,枡山,我看过你的成绩,也问过学校的老师,你现在去申请还来得及……难道,你就真的不想……」 「啊——」 突然,一道尖叫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发生什么事了?」 侦探的本能让白马探下意识就要推着轮椅赶往事发地点,但是他停了下来,徵求意见的眼神投向枡山瞳。 「当然要去呀!」女孩扬起脸。 最开始,人群中有短暂的骚动,紧接着很快平静下来。这里大部分都是有身份,或者自恃有身份的人,同时,事件本身的性质也是众人并不慌乱的原因。 「祖母绿王冠消失了。」 千头祥二,即千头顺司的父亲,这次珠宝鑑赏会的主人沉着地对客人们介绍情况。 比起财富损失的困扰,他面上更多的是给来宾造成不快的歉意。 「保全队伍的负责人一时情急而已。」老人解释着尖叫声的缘由,「请大家不必放在心上。」 第114章 一往无前的你 今日珠宝鑑赏会的现场安保公司在业内很有名气, 负责人名为仓科直礼,同样富贵家庭出身,由于上面还有一位兄长, 身为二子的他没有继承权,决议出来单独打拼,这家公司就是他创业的成果。 他是个相貌平凡的男人,方脸, 个子中等, 唯一可取之处是肌肉很发达, 这和他早年的自卫队经历有关,也和他现下职业脱不了干系。他的父辈和千头议员有一定的交情。这也是他能获得这次安保工作的缘由。一旦做成了, 原本在行业内业务范围进入瓶颈的公司便可迎来新发展。 因此,面对最重要的珍宝之一——玛丽王后王冠的丢失, 他额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倒不是害怕被怀疑监守自盗,而是,这对名气的打击是致命的,同时,这件珠宝本身价格也很高, 单论财产损失也极大。 而找回的希望寥寥。 这样的私人场合,出席人员非富即贵,根本不可能对这些有头有脸的人员进行搜身。 千头议员的表现也说明了这点。 他在面向宾客发言的时候,最先给的说辞是解释发生骚乱的原因,而不是把怀疑的目光放到大家身上……那样就太失礼了。 说白了,宁可损失这件宝物,也不能用盗窃的名头冒犯在场的宾客。 ——即便如此, 议员应当也很头疼。 仓科想。 客人们的想法也不难推论。好好地出席宴会, 平白无故背上了盗窃的嫌疑, 谁不会心生芥蒂呢? 「不介意的话,还请大家继续。」千头议员道。 「我这老友说得没错,还望各位不要影响了心情。」 一位同样头发花白的老者举起酒杯帮腔,他名为山内一,长相和善,是一家地产公司的董事长。 有一部分关系较为疏远,又从头到尾没有靠近过这顶祖母绿王冠展示区域的客人们,左右对看了一下,配合地离开了。 还有一些人则不同,他们参观过这件珠宝,如果不能了解清楚事由,内心总有些不适。 仓科已经开始后悔自己那一嗓子了。 「还是说说详细情形吧。」 制药企业董事长田代正治道。他的家族有上百年的底蕴,近代靠着祖上传下的药方起家。明明祖祖辈辈都是医生,老人性格却没有大众印象中的平和,相反,他脾气很急,偶尔还称得上暴躁。 仓科感觉,他比自己还像自卫队出身的。 「不然算怎么一回事呢?我们来做客,结果主人家的东西丢了。」 他和千头议员的政治主张没有多少重合的地方,对其也毫无所求,因而把自己的名声看得更重些。 「我们当然会进行调查的,只是希望尽可能少地打扰到大家。」 主人家和宾客交涉的过程中,保全公司负责人仓科尽力冷静了下来。 本来,丢失的祖母绿王冠就是这次安保任务的工作重点,他本人态度也很慎重,每隔十分钟就会过来看一眼……这才第一时间发现东西不见了。而门口值守的表面是礼仪人员,实则是负责守卫的保镖,在询问过他们后,于仓科上次查看王冠,到发现王冠不见的时间内,出入这里的一共有五个人。 竹田清,化学企业家的公子,三十一岁,和他的女伴一同进入的。后者名为北野真伊,二十五岁,着名模特。他们一人身穿深蓝色条纹西服,一人着白色羽毛质地的露肩长裙。 村田光太,资产管理公司董事长,六十岁,一直是古董爱好者,前几年频频在拍卖会上购入名家的画作。他的衣服是最正规不过的厚款正装。 大西澪,天才演员,和千山议员的公子共事过,二十三岁,她的长相很清冷,选择的礼服也偏向素净,软软的绸缎勾勒出姣好的身材,唯有肩膀处叠以薄纱。 田代纪香,药企田代家的大女儿,今年二十五岁。她的装扮和大西有些类似。大概是因为今晚展会的宫廷主题,许多女士在选择礼服的时候都会考虑採用一定的复古元素。 「并不是说以上诸位就是有嫌疑的。」仓科态度恭谨,「事实上,我们尚未排除外来人员入侵的可能。」 第259页 「枡山,你觉得……」 「不可能是外来人员。」 枡山瞳接过白马探的话。 他们处在人群偏后的位置,不过,依然不妨碍打量原本存放着王冠的整个展厅。 「保全人员始终在门外守着,片刻不离。能出入的只有窗户。但是……」 二人注视着窗台上闪耀的金粉,窗户边框处还有金银两色的树叶作为装饰。设计师力求在墙面和落地窗间打造曼妙的过渡。 这里一丝破坏的痕迹也无。 也就是说,有人从这里侵入,偷走东西再离开,是完全不可能的。 关于这点,他们心照不宣。 「但是只把东西扔出去倒是很有可能。」 「再从窗外捡起那顶价值三千万美元的王冠吗?很大胆,也不是不行……你不妨问问那位先生。」 两个人又一起看向仓科。 此时,一个戴领结穿燕尾服的年轻人正从门外进来,在这位安保负责人耳边低语。 「窗外没有找到,对吗?「 仓科正在听副手回话,就看到一个英姿勃勃的少年人朝自己走了过来,眼神锐利。 他对照大脑里的记忆,意识到这是那位警视总监的爱子,还是国际上知名的侦探,顿时感到一阵欣慰。 请教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对象,确实很丢人,但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你怎么知道……算了,你是侦探,肯定知道。」 对于少年人猜中了调查方向。他毫不意外。 「我的部下刚刚跟我说,窗户外面一直都有人值守,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刚也没搜到任何东西。」想了想,他又补充道,「由外至内的侵入本身就是我们安保工作的重点。尤其是这里的落地窗漂亮是漂亮,安全系数很低。」 「那么,犯人只有可能在那些人中间了。」白马探道。 「还拜託您小声点。」仓科急急道,说罢,他嘆了口气。 「不出意外,恐怕是的。」 他把目光又移到了几位宾客身上。 「虽然不能搜身,但我想,那么大一顶王冠,如果搁在身上,不至于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来参会的客人,通常都会挑选极其合身的礼服。为了避免变形,这样的衣服口袋一般只是做做样子的。男士西服还可能有个内兜,如果是女士的贴身礼服裙,几乎从头到尾,有什么东西都一览无余,夹带古董根本无从谈起。 说话间,已有进入嫌疑名单的男士,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扬起双手礼貌地示意。 千头议员连忙阻拦。 「不必如此,真的太抱歉了。」 他又鞠了一躬。 「老头你就别拦着人家了,比起脱个衣服,我看大家更想洗清嫌疑。」 千头顺司道,他还用那副轻佻的嗓音。 「对了,最后一个是我,我也是怀疑对象。」他说着就把自己深红色的西服外套解开了,内衬是对比极其强烈的银。他像一只大鸟忽闪翅膀一样,晃了两下衣摆。 议员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愠怒。 「你这是什么样子!还有你这衣服!能不能上点心?」 「老头,你只看我有没有偷东西就行了,你管我的衣服穿得好不好。」公子哥的回话相当肆意。 「他也进过房间?」白马探问。 「是……在田代纪香之后。」仓科道,「可是他又不可能偷自己家东西,我们就没把人算进去。」 「所以,不是五个人,是六个人。」 「还有她。」 本来是最后一名进入展厅,现在变成倒数第二名的女孩是田代家的大小姐,有一副温婉的长相,没那么出挑,但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纪香,来,转个圈给大家看看。」千头顺司笑着说。 他的用词十分随意,态度更称不上庄重。谁知,一袭薄纱晚礼服的女孩当真拎起裙摆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她背后飘扬的缎带随之跳跃。 「你真是不成器!」 千头议员还没出声训斥儿子,暴躁老者田代正治已经丢下一句话骂女儿。 「那位小姐,头上也戴着一顶王冠啊。」白马道。 「嗯,样式还有点像那件展品。」仓科回答。 「她好像特别喜欢宝石?」 高中生侦探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田代纪香几乎浑身都是彩宝,项鍊,耳坠,手镯……每一颗都又明又亮,成色极佳,看起来价格不菲。 「她是?」 白马探回身,询问的目光对上枡山瞳。 轮椅上的女孩对他摇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的处境并不乐观。」她低声道,「此外,那位小姐是人工宝石的支持者,很有想法。」 尽管人看上去很温柔,田代纪香实则有着桀骜不驯的一面,否则,怎么会在这种明显是推崇天然宝石的场合,浑身挂满了人工宝石饰品出行。 「有种言论认为,整个宝石行业都是被人制造出的巨大骗局,而採矿,更是对底层劳工的剥削。」 白马探若有所思。 「你可以直接告诉他,我不是什么受宠的富家小姐。」 在他们交流的时候,田代纪香走了过来,捕捉到了话语的尾声。她没听到前半句,说的话却和枡山瞳之前的表述奇异地重合了。 「除了理念问题,还有就是家里不给我那么多钱。」 第260页 「很抱歉。」 枡山瞳颔首。 见当事人出现,还有着诘问的意思,白马探也微微低头表示歉意。 「无所谓。」田代纪香摆摆手。 「我听说过你啊。」她凑近枡山瞳,姿势莫名令人感觉熟悉。 白马探刚要说什么,枡山瞳用眼神拦住了他,又小声叮嘱他先去查看下现场。 「枡山家的大小姐……少见的女继承人哦,或者该说,我们这一辈唯一的女继承人?」 她还维持着前倾的姿势。 「令人印象深刻。」 「承蒙夸奖。」 药企的大小姐说完话就站在枡山瞳身边不走了,两个人一起看着场内,千头顺司又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而高中生侦探跑来跑去,观察着展厅内各处的痕迹。 「男孩子啊,呵。」 田代纪香喟嘆。 「他们总是成长得太慢了,不是吗?宠坏他们,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抱胸而立的女人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黑发,裹着头纱样式的别致装饰,也有点十八世纪法式宫廷风情的味道。 面对枡山瞳投来的视线,她勾了勾唇角。 「你这么看着我,不会要跟我说什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那种话吧……别告诉我,又是一个装傻的无聊女孩。」 「不,我并不打算说那些。」 枡山瞳道。 「而且,我一向认为,有些话不对当事人倾诉毫无意义。而对自身的劝诫,也不一定要映照在别人身上。」 「哇哦,真是牙尖嘴利,直戳痛点。」 田代纪香道,「不过,我的金玉良言真的对你的情况毫无意义吗?」 她用下巴指了下不远处的少年人,再看向枡山瞳的时候,眼神里有几分挑衅,还有几分逗趣。 「是不适用。」 枡山瞳平静道。 「我们并非共同背负重担,约好一起出发的攀登者。」 「从一开始这就是我的路,不是他的。」 「查完了?」 迎面而来的男生作投入的沉思状,轮椅上的女孩对他展出一个笑容。 「啊?」白马探回过神,「是的。」 虽然这个地方的装潢异常繁复,但是经过仔细调查后,他发现并没有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家具位置没有动过,桌面地下,桌腿处也没有二次加工的痕迹,不存在什么镂空的机关。同一间展厅内的其他几件展品,从展台到展柜都没有多出什么东西,也没有利用视觉误导别人的现象。 那些宾客都展示了自己的衣着和穿戴,女士里,只有大西澪除了礼服外还拿着一个手包,里面只装了一支口红,而包的本身大小也塞不下王冠那么大的东西。 「考虑过形状被改变了吗?」枡山瞳道。 「有。」白马探点头。 毕竟说白了,宝石才是那顶王冠的重点。艺术品也可以后期再修复。 「损坏整个项鍊,把上面的宝石拆下来,之后再修复。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不过,即使是这样,大家身上也没有可疑的东西。」他说,「最接近的大概就是那位小姐身上的宝石了。」 他说的是田代纪香。 …… 「不对,你这是什么表情?」 无意间瞥见枡山瞳的神情,白马探眯起眼睛,道,「你知道答案了?」 「没有啊。」 「哼,又比我快上一步……等等,不要告诉我,我要自己想。」 他捏着下巴,总觉得综合所有信息后,离真相只差灵光一闪。 「不,不然你还是先去告诉他们吧。」 高中生侦探忽然又中断了思考。 枡山瞳望着他,只见大男生笑着说:「这可是你第一次『亲临现场』做出的成绩,作为一名侦探……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白马探的手已经落在了枡山瞳的轮椅背后,他打算推着她前往仓科先生和千头议员处。 蓦然间,他又停下了动作。 「难道说……」白马探蹙眉想了想,之后,他弯下身子同她耳语,「你做这种事不太合适?」 她还没说话,他立马顺着思路反应过来。 「犯人就是千头顺司?原来如此。这样的话手法和疑点都可以解释了。」 显然,他把枡山瞳犹豫理解为答案,而这个结论并不是错的,倒是随之生出的问题成为他的盲区。 反覆思量后,自感还是把握不准局势,他干脆又俯身问枡山瞳。 「戳破别人的家丑是不太好,对吧,千头议员可能会对你很感激,也可能对你有意见,这样的话,会对枡山集团有什么影响,我不熟悉他的政治理念和……」 「别胡思乱想了。」 ——别分析你不擅长的领域了。 枡山瞳笑了笑。 「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他可能不会相信我。」 「噢……为什么不会相信你?」白马探有几分不服气。 「因为我没有名气?」女孩道,「不比你是个有名的大侦探……假如你肯为我做保的话,他一定会相信我了。」 「请问,白马先生愿意为我担保,请他们聆听我的意见吗?」 「你这是在拜託我吗?」他唇角上扬。 「对,我是在诚恳的请求你。」 「哈哈,那好吧。你等我一下。」 第261页 年轻的侦探走上前去,和老人低声交谈,对方神色不变,只暗自揪紧了胸前的领带。 田代纪香的话在枡山瞳耳边回荡。 她凝视着大男生回首难掩兴奋的招手,长睫微闪。 原本只需朝着名为真相的目标,一往无前进发的灵魂……现如今,他会瞻前顾后了……难道这就算是什么好的成长吗? 第115章 家族中的黑羊 经由走廊, 到达展厅后不对外开放的会议室。 仓科拉出一把实木的扶手椅,千头议员坐下,他按着眉心,双眼含怒。 千头顺司双手插兜, 很随意地迈着长腿走了进来。 能成为演员的男人多少有几分资本, 他是传统意义上的帅哥, 五官标緻,线条流畅,富贵出身带给他一定的距离感, 又被那张面孔上常年浮现的笑意削弱不少。 「怎么了?老头?」 外人或许以为他们是自家人在处理自家事, 但显然公子哥不这么认为。 「找我有什么事?」 他索性给自己也拽出一把椅子,倒着坐下。 千头议员因他口中冒出的称呼再次皱了皱眉头。 「你连一句父亲也不会喊吗?」老者怒道,「给我跪下!」 公子哥前后晃着椅子腿的动作卡了卡,紧接着又恢复了。 「我不。」他懒洋洋道。 千头议员深深地换了口气。 他也不再强调这种事, 而是转向了真正的重头戏。 「你!你竟然偷自己家的东西!你这个不孝子!」 「哦……谁说我偷自己家东西啦……」千头顺司拉长了声音, 他做出故意张望的样子, 目光掠过屋内的众人, 从秘书到自家的管事,再到现场负责人仓科直礼,最后落在了白马探和他身边的女孩身上。 「哦, 差点忘了, 这里有位很知名的侦探呢,我们刚才还见过。」 他「吱呀」一声连人带着身下的椅子转了一百八十度。 「白马警视总监的儿子啊, 霓虹警界的最高职级呢……欸不对啊!我记得之前邀请的时候, 你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莫非——」千头顺司很刻意地转脸对上枡山瞳, 「是为了你的小女朋友吗?」 男人不合时宜的打趣, 令高中生侦探不自然地动了动肩膀,他稍稍换了下姿势,半挡住轮椅上的枡山瞳。这才道:「是我们打扰了。」 「是你们说我偷东西了?」 「恐怕我要说是的。」 「哼。」千头顺司撇撇嘴,「名声可不能说明一切,你说我偷了王冠,那我藏在哪了?」 「别拉我!」 从门外传来一道饱含牴触意味的女声。 紧随其后是属于老年男性的声音。 「你就多亏现在是在外面吧,不然我何止拉你,我打死你算了!」 「有种你现在就动手啊!别怂,让大家看看嘛。」 田代纪香和田代正治一前一后,拉拉扯扯地进入了房间。 见到众人后,老者才松开揪着女儿披肩的手,勉强整了整自己皱起的袖口。 「打扰了。」 他强忍着暴躁鞠了一躬,起身后话说得就不怎么客气了。 「我这女儿是不太规矩,但是你们要是说她偷东西,我就得仔细听听到底是怎么个说法了,有证据吗?」 「哎,哪至于如此呢?」 他们的到来让千头议员表情缓和了些。大约是「同是天涯沦落人」这种心情,他用一种深有感触的语气,很有共鸣般说道:「其实就是两个孩子闹着玩的。」 ——先给这件事把性质定下,否则对谁都没有好处。 同时,这就表示,他已经信了白马探的话。一方面,高中生侦探精彩的过往表现无疑是很具有说服力的,另一方面,可见他对儿子的品质和作风的认知程度。 外表温婉而秀丽的田代纪香则双手挽好被父亲扯得滑落一半的披肩,这一过程中,她手臂上的各式珠玉泠泠作响。 她和千头顺司对视,两人眼中都承载着不明的笑意。 「这就要拜託我们这位小友予以解释了。」 一双儿女谁也不肯承认偷盗的事实,千头议员只得转向高中生侦探。即使是面对年龄比自己小上两轮都不止的少年,他的态度也十分郑重。 「你刚才说,是这位小姐……?」 白马探犹豫了一瞬,他低头望向枡山瞳,明亮的棕眸里写着一句话:可以吗? 女孩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轻轻动了动。 她用白皙的指尖触了下他的衣角。 这就是没问题了。 于是,大男生向后退了一步,让她整个人显露人前。 「我相信,二位只是觉得有趣才设计了这场表演而已。」 身为家主的枡山瞳上来就延续了千头议员的口风,为事件本质定性。 白马探抿了抿唇。 她的配合也让两位老人面色好上了不少。这就是他们这类人熟悉并认可的规则,胳膊要折在袖中。无论在什么时候,维持表面的光鲜都是很有必要的。而眼前这位集团继承人,尽管之前没有深入接触过,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花架子,至少可以肯定比自家不省心的败家子识趣。 千头顺司嗤笑一声。 他这副肆无忌惮,毫不掩饰的模样,令人十分好奇竞选时,到底他背后的家族做了什么,才能让这位不羁的浪子当初在媒体前表现得像模像样的。 第262页 田代纪香比千头顺司好点,她只是嘲讽地弯了弯唇。 「我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展示。」 枡山瞳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她直接道,「那顶王冠,就戴在田代小姐的头上。」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了。 「什么?」 仓科惊呼。随即他内心的小人痛哭流涕地捶地。 ——我怎么又管不住我的嘴了! 「哈?」 田代正治先反应过来后,他抬手就要摘下女儿发上的王冠,在快碰到的时候缓了缓。 其他人的目光也随着他的动作移到了田代纪香的头顶。 她法式风情的长裙的大部分用料是欧根纱,发顶更是一层薄纱轻笼,下方的黑发若隐若现。发饰是一顶祖母绿的王冠。 「这个,样式不太对啊。」仓科道。 反正都出声好几次了,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追问,「最关键的是,连宝石数量也不一样。」 铂金为底,镶嵌祖母绿宝石的王冠,大体上都给人一种银色上漂浮着几处耀眼绿色的印象。从这点看,两顶王冠是有几分相似的,但是,玛丽王后的那顶王冠,上面共有七颗宝石,核心宝石是最大的一颗,除此之外,还有六颗较小的宝石。 田代小姐头戴的王冠,则是同样有一颗主宝石,此外配以四颗小宝石。 这是最大的不同。 「而且。」仓科又进行了补充,「门口守卫说了,所有客人们进出前后的打扮是一样的,他们绝不可能忽略进去时头顶光秃秃的小姐出来的时候戴上了王冠这么大的变化。哪怕……」 他又看了看田代发顶的造型设计,「王冠被这种薄纱罩住了也是一样。」 「那是自然的。」枡山瞳道,「田代小姐本也不指望这种发饰能够盖住那么大的王冠。她这么做,本就只是希望能遮掩细节上的不同而已。」 在他们对话的时候,田代纪香为了躲避父亲粗鲁的手,很轻巧地朝后仰了下身子,接着她滑步般来到房间靠右处一台闲置的方桌后,千头顺司就站在那,在她到来的那一刻就朝左迈出一步,堪称顺畅地和田代换了位置,把人挡在了里侧。 从田代正治的表情判断,他恨不得去追打女儿,又还顾忌着人前的脸面。 千头议员瞪了一眼儿子,又扭过头,眼不见心不烦地长舒了口气。 「这倒也说得通。」 唯有仓科直礼专注着和自身事业息息相关的谜题。 「……不对,如果说她现在戴着的是那顶古董王冠,那她原来的王冠去哪里了?还有,就算金属可以经过处理短暂变形的话,少的那两颗宝石呢?」 「别急,我正要解释。」 枡山瞳继续道。 「这件事操作起来真的非常简单。从时间先后上是这样的,田代小姐先进去展厅,她把头顶原来的王冠摘下,把玛丽王后的那顶王冠上的宝石去掉两颗,再对金属施力使其微微变形,之后戴上这顶古董王冠。而千头先生在外面观望情况,估计时间差不多后进去帮助她收尾,顺便作证,两人再一同出门。」 「的确没什么难度。」仓科道,「那宝石呢?还有原来的王冠怎么处理的?」 「我更倾向于不称呼她头顶原来的那顶为『王冠』。」 用了一个需要停顿下来辨明语义逻辑的句子,枡山瞳对白马探笑了一下。 男生拧在一起的眉头松开了些许。 当下的气氛让他有些不适。原本,他想让她有一次酣畅淋漓的揭秘机会,就像他在每起案子的现场时所做的那样。谁知…… 依照现场的状况,千头顺司和田代纪香的态度早就说明了一切。 两家家长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遮掩今天的丑闻,以及事后如何规训不肖儿女。 「要完成这个简单的手法,最重要的步骤就是让她原来的『王冠』消失。而如果,那不是一顶王冠呢?」 枡山瞳不受影响,认真道。 「你是说……」仓科用手搓了下下巴。 和父亲处于对峙状态的千头顺司眼神闪了闪,而田代小姐也把视线投了过来。 「您用锡箔纸做过手工吗?」轮椅上的女孩道,「它们是银白色的,手艺精湛的匠人甚至可以用这些做出活灵活现的玫瑰花,事实上,展厅窗台上的仿真落叶也有些类似。而用它制成一个王冠的底座,看似荒谬,却绝非不可能。」 「呃……」 仓科头脑急速飞转。 「确实有可能。」他道,「但也太异想天开了点,非要这么说的话,用其他的做也可以啊,您说是锡箔纸……对了,剩下的锡箔纸也得处理吧,难道他们现场把那些纸做成了场内的雕饰吗?」 「那我可真得谢谢您,仓科先生。」 田代纪香嗓音带笑。 「居然这么相信我和顺司的手艺。」 「不可能!」 千头议员开腔,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鼻翼翕动。 「就他?」他尽力压制着,对儿子的不屑还是在语调里显现了出来。 「他母亲那样的背景……都没让他沾染一点艺术修养,到现在连画家名字都认识不了几个!」 「老头你这话就很偏颇了。」 千头顺司立马还嘴。 「做手工的水平和读了多少艺术史有什么关系?大字不识的人也能捏泥人,做雕塑啊。再说,你少提我母亲。」话到最后,他带上了几分冷意。 第263页 「……自然不是装饰。」 场内的吵架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对上仓科先生抱歉的神色,枡山瞳眨了下眼睛,她快刀斩乱麻,道出了最终的谜底。 「非要说的话,那些锡箔纸,实现的是生活上的用途。」 正在猜测千头顺司是不是把废弃物贴身藏起来了的仓科愣了下。 「生活用途?」 「没错,仓科先生,您送洗过衣物吗?」 「当然。」他虽然家境富裕,也不是穿一件丢一件那种等级的。 「当干洗店收到含有金属扣的衣物的时候,为了防止它们在化学药剂的清洗过程中褪色,通常,店家会用锡箔纸或铝箔纸将其包裹起来。」她道,「这就是那顶『王冠』的去处,它的底座,变成了千头先生内衬纽扣上包裹的锡箔纸。」 这就是当儿子脱下外套时,千头议员出声训斥的原因。他觉得对方在这种细节上失礼,实在是太过随意和不讲究了,竟然身穿内衬暗扣上还有锡箔纸的西服。 「竟是这样。」 仓科回头去看千头顺司,男人不笑了,用一双幽幽的黑瞳盯着这边。 ——看来真相的确如此,不然这位公子哥怕是早就跟方才一般跳起来了。 「那,还有宝石呢?」 仓科直礼接着问。 「锡箔纸可以做王冠的底座,宝石总不能也是仿造的吧?」 「不是。」枡山瞳摇了摇头,「宝石是真的,田代小姐原来『王冠』上的五颗宝石,还有从古董王冠上拆下的两颗,共计七颗,都在她身上挂着。她之所以浑身挂满了彩宝,理由和发上的薄纱一样,都是为了混淆视线。」 那位药企的大小姐,手臂上如印度女士般套着数层垂坠宝石的手鍊,令人眼花缭乱。而鑑于她对人工宝石的主张,没人会觉得这么多成色和纯净度皆佳的宝石出现有什么奇怪之处。 「我想,那七颗应该就……」她顿了顿,「都混在她众多配饰中间吧,只要事先设计可以嵌入或挂上宝石的链子就可以,在不用的时候稍作调整,就会看上去只是装饰的一部分,比如普通的流苏之类的。」 第116章 映在我的世界 「你说得很有道理。」 众人注目的焦点都汇聚在田代家大小姐的身上, 她自己先开口了。 察觉到身侧的千头顺司在盯着她,田代纪香先对他笑了笑,才继续道:「可是你有什么证据呢?当然, 你们可以要求我摘下所有的宝石, 对它们做出鑑定, 再对比千头家古董王冠上宝石的克数和纯净度的记载……等等,顺司,这东西你家有吗」 「我怎么知道?」 公子哥摊摊手, 似笑非笑。 「就像我亲爱的父亲说的, 我对这些东西一点都不熟悉。」 「但你头上王冠是扭曲的……」负责人仓科道。 「这是我个人欣赏的独特品味,不行吗」田代纪香扬眉, 她又转向自己的父亲, 「难道您就非要跟别人一道,把我们家族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吗?」 「还有,千头伯父, 我看到现在您也没有要报警的意思, 那么……」 她又晃了晃满臂的珠玉。 「我也不是不能配合, 不过,要全送去检验的话, 是不是得找可信度较高的那些专家们呢?您懂的, 就是行业内极其出名,外界十分关注的那种。」 田代正治握了握拳。 本就是对方家里的混小子在拐带他的女儿。事后再跟那老头子商量把东西还给他们就是了, 肯定是不能对自家孩子强行搜身的。至于对外公布就更不行了!绝不能让这件事在媒体上发酵! 千头议员脸黑了。 他当然不能硬行证明什么。如果对方打定主意不认,变成罗生门也好过撕破脸皮。 事情到了现在, 所有人都知道真相**不离十就是枡山瞳给出的答案。他们下意识地望向轮椅上的女孩。 「你们是希望我给出证据吗?」 枡山瞳道。 「抱歉。」才反应过来忽略了不该忽略的对象, 千头议员意识到, 眼前人除了是和警视总监之子同行的小辈, 也是一家之主。从他本人角度讲,哪怕不是有求于对方,也最好不要得罪。 「今天多亏有枡山小姐的帮助。」老人对她鞠了一躬,「至于剩下的事情,我这不肖子,我自己清楚,唉,无论如何,都辛苦您了。」 万一她无法给出证据的话,他这话就是递来的台阶。 这点枡山瞳也了解。 「有哦。」 她道。 「啊?你有证据?」仓科吃惊地重复了一遍。 「嗯。」 「枡山,你……」 始终陪在她身边的高中生眼含担忧。 「放心,很简单的一句话,也不需要复杂的宝石鑑定。」 忽略不远处那对家族的「黑羊」略带压迫感的目光,枡山瞳举起左手,转了转食指,「就是要委屈一下另一位小姐了。」 她对仓科道,「那位大西小姐,您不妨去问一下她,是否食指有伤?」 大西澪,业内很天才的一位演员,今天的宾客,在田代纪香和千头顺司之前进去过展厅。 迅速出门后,不一会儿,仓科直礼带着信息回来了。他先对着屋里其他人点点头,表示确有此事,才问枡山瞳:「很小一道划伤,几乎看不出来,您怎么知道的?」 第264页 「她在拿手包的时候,动作不太自然,拾捡口红的时候避开了最常用的食指。」枡山瞳解释道,「后来再被问到的时候又一直有几分紧张……」 「我以为那是正常人的反应。」 「是很正常,她也确实没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只是一时心喜,碰了那顶王冠一下。」枡山瞳道,「约莫是因为角度不对,被锋利的切割面划伤了。而当王冠丢失后,这种事单独提出来又不太好。」 「没错,她也是这么说的。」 「所以,要鉴出田代小姐的王冠就是那顶古董王冠,需要的就只有一瓶检测血液的鲁米诺试剂。」 从而分辨大西澪遗留在王冠上的,不起眼的血迹。 听到这里,田代纪香合了下眼睛,她长长地嘆了口气,略侧了侧脑袋,小心翼翼地把那顶王冠从头发上摘了下来……然后「咚」一声丢在了桌子上。 「真没意思。」她把头上薄纱也一同扯下来扔在上面,「算了,随便你们吧,就是我拿的。」 「是我们拿的。」 千头顺司道。 男人本来叉着腰站在桌边,现下走了过来。他一边嘴上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这件事,一边又如同和枡山瞳见的第一面时那样,弯腰靠近她的脸。 「小澪出现在你面前也就一两分钟吧。」他仿佛只是单纯的感嘆,「你观察得可真仔细啊。」 白马探一见他流里流气的模样就头大,他的手搭在枡山瞳轮椅扶手上,闻言道,「这只是侦探的必修课。」 「是吗?」 「我不算是什么侦探。」枡山瞳直视着他,「那位小姐很漂亮,又是荧幕上的大明星,我才恰巧多看了几眼。」 「那,这就是你知道的全部事实了?」千头顺司又道。 「您这话的意思是?」 「好的侦探应当了解犯人的心思吧。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偷这顶王冠吗?」 「……好玩?」女孩迟疑着道。 「呵。」千头顺司轻飘飘地笑了下。 「倒也不能说不对,是还挺好玩的,要是不被小侦探你拆穿就好了。」 突然,一只手冷不丁地上前,朝着枡山瞳的脖颈而来。这举动毫无徵兆,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 「顺司!」 千头议员又惊又怒。 「你!」 白马探抬手就要挥落那只不礼貌的手,却被对方拦下了。千头顺司早有准备似的,用另一只手暂缓了大男生的动作。 「你没说谎,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是吗?」 他并没像父亲想的那样,气急败坏要袭击一个无辜女孩。千头顺司伸出去的手,掌心向上,虚拢在枡山瞳下巴靠左一点的地方,也就是侧颈和脸颊的连接处。乍一看,有点像是在托着她的脸。毫无疑问这个场景在外人眼中是有几分暧昧的,可联想到他平日里的作派,又好像不怎么让人意外。 他同时紧紧凝视着她的眼眸,一双黑黝黝的瞳孔深不见底。 「你觉得我只是为了好玩?」 「或许?更多的我也不清楚了。」 「你给我放开!」 小少爷难得失礼,他「啪」一下打掉了千头顺司的手。后者倒也不怒,呲牙咧嘴地把被拍了下的手背放在眼前,很夸张地吹了吹。 仓科内心撇了撇嘴,他都有几分同情父亲的老友千头议员了。 ——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公子哥啊…… 「你没事吧?」 白马探干脆转到了枡山瞳面前,他的表情又是担心又是生气。 「没事。」 枡山瞳道,越过他的肩膀,她还能看到千头议员再次怒斥自己的儿子,而田代纪香朝着她的方向望来,对上视线的那一刻,那位药企的大小姐又做出一个和她温婉外表不太相称的行为……她耸了耸肩,嘴唇明显动了几下。 依据口型判断,她在说的是,「告诉过你了,男孩子们啊。」 「抱歉。」她又歪了歪头。 双方家长究竟预备如何处理,又如何向外解释今天的事情。白马探和枡山瞳两人就不便再听了,总之,既然事情性质并不恶劣,财产也被找回,其中还涉及到了苦主的自家人。这桩案子便不是非向警方报告不可。 过了一会,千头议员出面,向宾客解释那件他的妻子名下的首饰,路易十六王后的祖母绿王冠,由于保存不善,临时被珠宝专业人士发现瑕疵,情急之下转移了,现在正在进行修复和保养工作,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还会对外进行展示的。之前的「丢失」,是沟通不畅下产生的误会。法国艷后的珠宝从未被盗,仍旧在他们千头家。 仓科直礼端着一个银制的托盘,上面蒙着白布,在一旁打配合。 还别说,底下的倒真的是那顶被暂时卸掉了两颗宝石的王冠。 千头顺司擎着酒杯在父亲身后站着,面上笑容懒洋洋的。 白马探和枡山瞳又落在了人群后方。大男生皱了皱眉,心下有些烦乱,他索性推动轮椅向更空旷处走去。 「热闹也看得差不多了,回家吧?」枡山瞳道。 「这可真是糟糕的一天。」 白马探喃喃着说。 这时候,他瞄见她浅笑盈盈的脸,顿时感到不可置信。 「你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不能笑?」 「那些人就不说了……唉。」他重重呼出一口气,「还有那个男人,粗鲁,失礼……」他一连报出几个近义词,「无状,不逊,冒犯……你怎么还笑得更开心了?」 第265页 「咳,对不起。」枡山瞳掩唇轻咳了一声,「我是觉得,上次侦探甲子园事件,有人说你是留学生所以国语说得不够好,这种观点真的有失公允。」 「枡山,你是在幸灾乐祸吗?我是在为谁打抱不平啊!」他又炸毛了。 「哈哈哈哈哈。」 「……怎么会有这种人?」只要又想到千头顺司,白马探简直自心底生出不解,「他又不是田代小姐,明明是家里重点培养的对象……」 「等等,你说不是田代小姐,是什么意思?」枡山瞳道。 白马探瞥过来。 「我又不是象牙塔里的书呆子。」他没好气道,「可能这方面……」声音低下去几分,「不如你了解,也不够明白,但是,破案时我同样要面对犯人,要推测他们的心情,这种时候,世情是共通的。」 「那两个人,同样个人信念和主张不被长辈认可,可是,千头先生至少还是被寄予厚望的继承人,而田代小姐离家族权力中心很远,我尚不清楚更多的内情,只从这点来看,千头先生既然有更大的选择权……」 「……他也就该表现得更好一点。」 「谁说不是呢。」 交谈间,他们来到了落地窗旁,白马探从服务生手中拿过一杯苏打水递给她,「抱歉,今天着实没能带给你一场愉悦的出行。」 他的绅士作风又恢复了。 「对了,你最开始发现不对劲的原因是什么?」他随口道,「在我来之前,你也接触过田代纪香吗?」 他认为她是和那位药企小姐近距离说过话,或许藉机观察到了她前后的不同。 「这倒不是。」 枡山瞳说的是实话,否则这就是太容易被戳穿的谎言了。 从她第一次破案开始,最难的从来不是发现谜底,而是给出「合理」的证明过程。 「在你来之前,他就有点怪怪的。」她轻描淡写道。 「这样啊。」 「宿主,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系统跳出来问。 它也知道,自家宿主常常在现实遇到问题时,答案会早于解释跳出脑海,宛如看到题干就得出结果的答题者,为了获得步骤分,也就是在人前表述,她时而需要再倒推计算过程。「这次不是那样子哦。」像是猜出了它的想法,枡山瞳道,「这一回,我的理由还真是光明正大的,只是不太能说。」 她确实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田代纪香前后佩戴饰品的差别,也确实没有在事发前近距离接触过她。 她只是看了那位小姐一眼,在上百人的展厅内,相隔十数米,记住了她身上数十枚宝石的全貌,无论是大小、位置还是数量。「这次不是那样子哦。」像是猜出了它的想法,枡山瞳道,「这一回,我的理由还真是光明正大的,只是不太能说。」 第117章 棋盘下的暗潮 和枡山义贺打过招呼告别, 白马探一手扶着车门,俯身叮嘱前排的司机。 「劳烦您了。」 「小少爷客气了。」 他又对坐在车里的枡山瞳招招手,再合上车门。 直到开出了百米, 依然能透过后视镜望见男生颀长的身影立在深蓝色夜空下,晚风扬起了他的衣角。 第二日。 东都大学学园祭在即, 很多社团都在将要到来的演出做准备。下课后的枡山瞳经过广场的布告栏, 清楚地看到上面有一张乍一看十分普通的宣传单。 她顿了顿, 转而去往话剧社的小剧场。 尽管台上上演的不是正式的剧目,但东都大学的话剧社素来有名,演员都是才学兼优的俊男美女。在这种私下的前期排练时, 底下入座的观众也不少。成员们为了锻鍊心理素质,以及收集演出效果反馈, 并不刻意保密,相反还挺支持各个学院的学生们前来观看的。校外人士也无不可。毕竟是最高学府, 很多人单纯出于看热闹的心态也会在参观的时候进来瞄上几眼。 一句话,这里座位不定, 出入随意, 很不惹眼。 「您是有事交代我吗?」 拒绝几位好心帮助的同学伸来的援手, 枡山瞳来到中排的某个临近走道的座位旁边。她右侧是一个金发, 深色皮肤的男人, 手里捏着成卷的宣传册,上面还隐约可见《仲夏夜之梦》《古事记》等剧作题目的字眼。 用布告栏传讯的安室透此时正笑盈盈地注视着舞台,闻言也没有转过脸,只是轻声道:「昨晚你太唐突了。」 「昨晚您也在?」女孩瞪大了眼睛。 「是, 是说……千头家的晚宴吗?」 她极力压下了话尾的上扬, 安室透仍从其中辨出了难掩的讶异, 或许还有几分恐慌。 他有点无奈地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也许不清楚。」他道, 「千头家……就像另一个枡山家。」 即使在嘈杂的环境中,他的用词依然很小心。这句话的潜台词不难理解,波本是在告诉枡山瞳,千头议员是组织的人。 「我知道。」 出乎安室透的意料,女孩这样回话。 「你知道?」 「嗯。」她本来准备点头,生生忍住了,「千头祥二背后有一家资产公司,并不是很干净……」 洗钱的委婉说法,这和安室透掌握到的信息一致。他是那次的杯户枪击事件过后,开始调查当天的东京都大事记的,很容易就把目光放到了竞选活动正在进行中的土门康辉身上,以此确定事情与另外两名竞争者有关。再结合从组织内部有一搭没一搭获得的隐晦消息,安室透最终盯上了千头一家。 第266页 他没有向组织的人直接确认这条讯息,否则事后有什么动作就说不清了。在这一前提下,个人单独调查是必然的选择。 枡山瞳想到昨天某个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轻咳了一声。 「是不舒服吗?」安室透道。 「没有。」 「……总之,既然你清楚,为什么还要趟那场浑水?」他道,声音略显严厉,「假如昨天千头祥二没把事情压下去,消息外传,千头顺司因此竞选失败,就相当于是你破坏了组织的任务。」 话说完,好一会没听到回答,安室透稍稍转脸,用余光观察枡山瞳的表情。 女孩紧紧闭着唇,倔强之外,还有几分可怜。 「……你和喜欢的朋友在一起玩没什么。」波本语气软了软,「只是昨天不该去破案的。」 「……」 「就算破案,也不该是你来揭开一切。」 「没有揭开一切。」 枡山瞳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没有什么都说出来。」她道,「昨晚的事情,其实,千头顺司……」 提到这个名字,两个人都露出了不太愉快的表情。男人眉心紧蹙,女孩也抿了抿唇。 「我老觉得他有点不一样。」大小姐清了清嗓子,弱弱道。 「嗯?」 金发男人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也可能是我想多了。」见他追问,她反而表现出些许心虚,似乎是认为自己有强词夺理的嫌疑,先抛出了免责条款。 「他,不像是那种很随意的人,也不是,他生活作风可能很随意……呃……他就是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学无术。」 她试探着抬眼看过来,男人露出鼓励的神情。于是,女孩逐渐静下心,透亮的绿眸转了转,回想着,「他跟我说话的时候,用了一个比喻。他说,我像是『花神的小羊羔』。」 由此回忆起大小姐昨晚打扮的安室透微微偏过头,以免被她注意到弯起的唇角。 「小羊羔,所以呢」 他说。 枡山瞳又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看来还是被注意到了。 「当时,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她学着其他观众的姿势,左臂搭上前方座位的顶端,继续道,「后来,回去的时候,我才终于想到了。」 「那天展厅里很多地方的图案仿用了西式的油画风,化妆师设计我的造型的时候也考虑了类似的主题,而『花神的小羊羔』真的是个很少见,又很奇怪的比喻……所以,我回到家后,又上网查了查。」 「是我的发型。」她说,「除却一些小的装饰,化妆师姐姐为我梳起来的发型,简直和提香笔下的画作《芙洛拉》一模一样,她应当是参考了这个。」 她的绿眼睛眨巴眨巴。 「在古希腊神话中,芙洛拉,就是花神的名字。」 昨晚,安室透并没亲身接近过枡山瞳一行人,自然也没听到过这段对话。当时,他没做易容,为了避开高中生侦探,只远远地有看到枡山瞳和千头顺司交谈。而后者身为宴会主人,和任何宾客打招呼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不过,他确实听到了会议室内的对话,藉由临时安装的窃听设备,否则,也不会知道大小姐竟然跑去玩推理游戏了。 因此,安室透也清楚千头顺司这位公子哥和父亲的争吵,以及千头详二对儿子不学无术的不满。 对此,他了解部分根由。 千头顺司并非一开始就是家族继承人的,他原先只是次子,上头还有一个处处表现优异的兄长,谁知前几年,天有不测风云,那位出色的长子在意外中去世了。家族精心培养的政治场上的接班人一夜间不在了,千头详二不得已把重心转到次子身上,从头进行培养。原先的千头顺司不算是放养状态,也差不离了,否则也不会随随便便进入演艺圈。 回忆完毕,对于枡山瞳的话,安室透很快捕捉到了重点。 「但他的父亲却说他画家名字都不认识几个。」男人沉吟。 「对,这不是很奇怪吗?」女孩道,「不喜欢的,不擅长的东西,应该被忽略才对,绝不可能随口拿来打比方。」 如果解释成他因为母亲的关系耳濡目染,多少有些了解,倒也不是说不通。可是,千头顺司又拙劣地给自己打了个补丁,在「花神」后加上了「小羊」。 「他似乎很不想让人了解自己。」她道。 「昨天他对你做什么了?」 安室透突然问。 「啊?」 「你们在会议室的时候,有一会儿好像听到那位小少爷吵吵嚷嚷的。」他模糊过窃听的事实,犹自发问。 「呃,他……」女孩有点难以启齿,她手指蜷缩了几下,最后抬起来在自己的下颚处比划。 「把手放在这里。」她模仿着公子哥的手势,「然后说,『你觉得我就是出于好玩吗』。」 ——这个位置…… 安室透停了一会儿没说话。 ——指腹在动脉上,看似随意而为的暧昧动作,实则,也许是测谎? 「……安室先生?」 「唉——」金发男人蓦地舒了口气。 「我们大小姐真是遇到了恶趣味的男人呢。」 波本酒带笑的嗓音上线了。 第267页 望见轮椅上的女孩没忍住似的撇了撇嘴,他又笑了笑,把打着弯儿的宣传册展开。 「啊,疯子,情人,诗人,都是想像的产物。」 这是《仲夏夜之梦》第五幕中,雅典公爵忒休斯的台词。男人装作文学爱好者的模样,抑扬顿挫地诵了几句。 临了,安室透不忘落下一句话。 「下次别这么冒失了。」 枡山瞳严格遵守自身人物设定。在安室透离开之后,她端着脸坐在小剧场的观众席上,又多留了一段时间。 波本每次慎重的见面场所和方式的设计,其实都是为了「躲避」可能会监视大小姐的玛克。 这波,是我假装自己需要避着[自己]偷偷和别人见面。 共享意识。 ——玛克,你那边如何了? ——一切都在计划中。 朗内尔放下望远镜。这个身份监视「the pany」,也就是cia在东京都的一处驻地。 千头顺司刚刚从其中走出来。 作为二代议员,他当然不是cia的一员,可是,在有一天发现自己的父亲竟然在为不知名的组织洗钱的时候,他对令人喘不过气的家族的厌恶又多了一层。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家庭真的走向死路。 但到底该做什么呢向上举报吗?如果说父亲都在那张大网之下,谁又能保证那些平日里蝇营狗苟的政治家就是清白的呢?自出生就在名利场里打滚的他,对此毫无信心。 不肖子有不肖子的奇招。 他对外的私下形象一直是不思进取的,在好多人眼里满身都是破绽。有一天,千头顺司遇上一伙人,非要跃跃欲试地借钱给他,他干脆就「同意」了,玩乐后欠下了一大笔钱,并且不打算归还,就预备让这伙人和父亲背后的组织狗咬狗。 在这时,惊喜出现了。 组织骗局的人说,希望他能拿出一件家族中的珍宝来偿还,不拘是什么类型。 这就有意思了。 如果他拿出来的东西,还没有欠下的金额高呢? 千头顺司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拿到把柄」的意味,要多过金钱上的欺骗。可能是竞争对手,又不像是要结下死仇……最终,他想到了,这种类似仙人跳的非法手段,与其说是黑暗一方,不如说是某些同样手段激进乃至残酷的机构。 他迳自向对方摊牌了,并表示愿意配合,果不其然,对方亮出了身份——是从美国追查千头家公司资产流动线索而来到霓虹的cia探员。他们希望通过掌握千头顺司的把柄,以要挟千头祥二给出背后组织的相关信息。 cia方面本以为表明身份后,那位公子哥绝不会偷窃自家的东西了。接触他的探员用了一些简单的手段,确保千头顺司是真心合作。之后,便告知他或许可以私下汇报些千头详二那里的消息。谁知败家子就是败家子,千头顺司表示原先的计划完全可以继续,最坏也就是损失一件家传的古董。至于政治前景,本来他也不放在眼里。只是他没想到,盘算得好好的偷天换日计划失败了,在突然到来的侦探们的干预下。 亏他还提前确认过,警视总监的爱子最近都在欧洲不会回来呢。 而那个揭开谜底的小姑娘,经由千头顺司有样学样的动脉测谎,可以肯定她只是有点聪明加上十分走运而已。 把最新消息同步给cia后,千头顺司嘴角照例噙着嘲讽的笑意。 他抬头望了下湛蓝澄澈的天空。 「这可真是……糟糕的生活啊。」 男明星拉了一把衣领,施施然迈入自己的豪华的跑车。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选择你喜欢的毒药吧]。」 「有点像『王车易位』。」 这是西洋棋中的一种特殊走法,同时移动两子,却只算作一步棋。 枡山瞳自力更生地穿过校园,路过西洋棋社团,她瞟了一眼进行中的对弈。 ——不管怎么看,在露天场所下棋的都很像是老大爷啊。这个社团怎么回事,总喜欢选择户外练习…… 而她,竟然连老大爷都不如。 「老大爷好歹还能上场呢!」 「您怎么了?」 宿主忽然的嘤嘤嘤令系统不明所以。 「没什么。」 再投出一瞥,黑白棋盘上的双子即将相撞。 明面上被禁赛之后,假如你还需要操控棋局,你能做的是什么? 纵然所有人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可是,不能成为正经位于棋盘后的执棋者,也就只能委屈地站在一旁摇旗吶喊了。 cia的水无怜奈正在出动中,想要釜底抽薪,就得给出一条连接到她的线索。不,说线索太生硬了,[指向]和[诱导]更贴切…… 公安——千头家——cia…… 面对不择手段的跨国执法组织,本土的红方力量会如何反应呢? ——既然都说这片土地是你的恋人,就向我展示你守护恋人的决心吧。 第118章 做客的小知识 「大哥!」 琴酒的三号安全屋是一间临街的日式独栋公寓, 地理位置紧邻着几家规模较大的企业的办公楼,勉强算作次级的商业中心地带,再连同两家学院。之所以这样选址, 便是因为考虑到附近人员混杂,住户更换的频率高,在此出入过程中的异常更不容易被人留意到。 第268页 即使如此, 后门玄关处那「滋啦」一声拉开内室门的声音,也有点刺耳了。 枡山瞳被玛克抱在怀里,从米色的格子门后探出头。 伏特加认出她的声音, 持着武器的手落了下来。 「小瞳?」 自从上次收到突然收礼的「袭击」后,他就默认这间大哥的安全屋对切宁是半公开的状态了,因而也没有感到十分奇怪, 而是道,「你怎么来了?」 「惊喜!」 头戴beret的女孩从背后拿出一支长条状的物品。它被有着细碎闪光的礼物纸紧紧包裹着,最上方还打了个正常无比的蝴蝶结。 不如说太正常了。 这种新居拜访一般的气氛从哪里来的?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礼物,伏特加感受着冰凉的硬质质感,立即判断出是一瓶酒。壮汉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 他用左手把门彻底打开, 朝屋外左右张望了一下。 「进来吧。」伏特加让开了通道。 枡山瞳眸光微微闪动。 进入这间公寓才发现,它的内部也是非常典型的日式简洁风格,无论是家具还是墙面和地板,都以暖色调为主, 与黑帽子二人组的气场一点都不搭。倒是女孩今日的穿着异常融入, 没有一丝违和感。无论是纯色贝雷帽还是软绵绵的针织衫,都透着柔和的基调。 伏特加引着玛克来到平日里用作餐厅的房间,示意一把大大的椭圆背椅。 黑发男人把怀里的女孩放上去。 「诶哟,这个椅子还有轮子诶!」 枡山瞳陷在里面, 宛若发现了新大陆般惊呼。她先是用力原地转了个圈,又指挥玛克把这个「临时轮椅」推回客厅。 「大哥呢?我可是按照《一百条做客小礼仪(上)》的流程,很规矩地来拜访了哦!我还给他带了葡萄酒呢!他作为主人家不该来欢迎一下我吗?拿出茶水和果子招待,还有半小时以上的寒暄……」 「呃……」 且不说伏特加没办法想像这种情景,他吭哧了一下,欲言又止。 脑海中是激烈的自我斗争:该如何表述,才能不破坏大哥的光辉形象呢? 几秒钟后,这个不必要的忧虑不存在了。 因为切宁的小脸上笑容已然消失。 「他受伤了?」 ——看吧,他就知道,自己就算想瞒也瞒不住。 坦白讲,受伤和流血这种事情,对里世界的人是家常便饭——当然会发生,并且可能常常会发生。因此,在挑选暂居点的时候,他们对房间的封闭性和空气的流通方向等都做了尤为慎重的考量,避免日后哪一天血腥气引发不必要的怀疑。也正因如此,哪怕枡山瞳和玛克已经步入了这座房子,鼻尖也没察觉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即使上了二楼也一样。 来到背阴位置的房间门口,伏特加抬手敲了敲。 琴酒把挽起的袖口放下,迈至门边,启开一条缝隙。 「什么事,伏特加?」 「嗨!」 欢快无比的声音响起来,top killer只差一点就风度全无地把门甩上了。 「切宁?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最终还是稳住了人设,眉心紧锁地问。 「来看大哥你翻车……不是,是关心你呀!」 她压根没用眼神示意,怀抱着她的玛克酒已经伸手攀住了屋门的边缘,好像琴酒真的会像个小孩子一样突然关门似的。 「我听说银色子弹完蛋了?」 她笑眯眯道,一双绿眼睛在俏皮的beret帽檐下显得格外透亮。 「这说明你的任务告一段落了,现在我来算是没关系啦!」 「可是……」她又露出痛心的神情,「大哥,你这是栽到谁手里了?银弹还会反扑的吗?」 ——只清楚结果,不清楚过程……看来她这次没有不该有的插手。 从枡山瞳的话里提取出这一信息,琴酒打消了某个方面的挂虑。 「不,只是个小角色,出了点差错。」 top killer没说谎话。他这次负伤,缘由就是一次日常的惩叛活动中对手死前的反扑。一颗子弹由此嵌入了手臂,不是贯穿伤,可见当时冲击力度不算大,琴酒更是心里没怎么在意。这种小伤,他甚至都懒得回基地的医疗处治疗。 为了防止来自外面的窥视,这个房间内的亮度全部来自灯源的照明,窗户被厚重的窗帘遮得死死的。 琴酒又把长发束了起来,以便更好地处理伤口。随着他半开房门的动作,一室血气自男人身后翻涌而来。 枡山瞳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幅度很小,随即又很快展开。琴酒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 「既然来了,想呆会的话就去楼下坐着,我一会下去。」他道。 「啊!我来给你缝吧!」 女孩突然兴致勃勃地做举手状。 「缝什么?」伏特加有种不好的预感。 「缝合伤口啊!」 枡山瞳道,「伏特加哥肩膀扭了吧,还是惯用手那侧的,他可以换手拿东西,但肯定换手做不来这种精细的活计,我,我我我……」一连说了好几个第一人称以表强烈自荐的切宁酒一脸自信,「我会这个!大哥,你教过我,记得吗?」 论那些年,金牌杀手的小课堂之《一百八十种伤口的应急处理》。 琴酒看着枡山瞳。 第269页 枡山瞳回望着他。 说起来,他伤的倒不是惯用手…… 「让玛克来。」琴酒道。 ——那不还是我吗? 枡山瞳内心小人翻白眼。 「他不会。」她说。 这明显是睁着眼说瞎话,僱佣兵出身的玛克酒如果连这种程度的伤口处理都应付不来,早不知道死几回了。 伏特加下意识扭头看向黑发男人,对方慢悠悠地抬了抬眼皮。 「我确实不会。」 再看切宁酒,她亮晶晶的眸子里就差直接写上「我会缝!我能缝!让我缝!」 「……进来吧。」琴酒道。 纱布,棉签,碘伏和酒精,独立包装的麻醉针,镊子,三角手术刀,组织剪,止血钳,缝线和角针……进入这间卧室后,枡山瞳发现医用托盘上的器具相当齐全。她坐在[朗内尔]从一楼拎上来,也就是[自己]给自己拎上来的椭圆背椅上,凑近冷白色灯光的立式可旋转桌灯,口中嘆出一个充满遗憾意味的单字。 「啊——」 「怎么了?」 琴酒正在重新把袖口挽到手臂上方,闻言回首。 「竟然有酒精和麻醉药!」 枡山瞳夸张地指着银制方盘上其中两件物品。 琴酒……琴酒他不想说话。 他瞥了她一眼,只见那双绿眼睛忽闪忽闪了好几下。 「……不然呢?」 「我以为会像电影里演的那种嘛!」第一时间抓住了对话台阶的金发女孩兴沖沖开腔,「你懂的,大哥,就是昏暗的灯光,破旧的旅馆,一个人,不,一匹孤狼!对着老式的电视,时而画面还花屏几下,里面正上演西部、牛仔,还有短毛狗的电影……然后,主角用牙齿咬开威士忌的瓶口,把烈酒『哗』的倒在染血的伤口上,注意了!此处一定要伴随着紧咬牙关的特写镜头!」 她两只手合起,比划出一个长方形的取景框。 琴酒莫名回忆起他在年少时,为了迅速提升实力,在混乱的硝烟场上摸爬滚打的时光……很不愿承认期间居然有些片段和她的描述奇异地重合了。 没什么带狗的西部片,但疗伤坏境是真的糟糕。 「我二十分钟前打的第一针。」他道,目光落在桌上的麻醉药物上。 这种规格的针剂,起效时间一般在半小时到一小时之间。而他做过抗药训练,持续时间只会更短。 「哎?那不是快要过时间了!」 她果然没了再讲的兴致,很干脆地把手浸入了消毒液中。 到了真正处理的时候,琴酒发现她居然做得还不错。倒不是说面对流下来的血液面不改色之类的,那是他们这类人的必修课,而切宁酒远不至于对这种小事色变。 受伤那会,琴酒就做了紧急包扎。事后,他在房间内单手取出了右臂处皮下的子弹,如他所说,手枪弹能呈现嵌入的状态,就证明动能并不厉害,否则伤口的撕裂会比现在严重得多。 女孩严格遵照着标准流程处理,从清创到消毒。缝合时,她用细白的手指把伤口压在一起,然后左手稳定地按照八字法下针。 当她不笑也不闹的时候,室内显得愈发静谧。 琴酒感受着皮肤上的拉扯感。 毫无痛意,麻醉药还在起效。概因枡山瞳在听到上一针快过期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反手给他手臂上补了一剂。 「……还不错。」 他一手支在桌边,受伤的手则横在枡山瞳和明亮的桌灯之间。从侧面看,她像是正在认真伏案做作业,又或者批改公司文件。 这场景,让琴酒想到他刚接手[抚育]任务的那段时间。她就是这样,小小一个人趴在书桌前翻阅组织用来「考验」的文档……一个又一个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为她证明自己和皮斯可值得被留下的理由,有且只有一条,那就是出色的头脑。她的体质太差劲了,没有一点出行动的可能。假如说一名身体素质良好的成员,搭配五分头脑就可以快速晋升,那她要补上这份不足,再远远超出……需要的大概是二十分的头脑。 但琴酒还是会抓着她练习武器就是了。 「上一次,」他忽然出声,「为什么用刀?」 「啊?」 极细的缝合线就在指尖,绝不是适合怔住的时候。 「a375基地。」 伤者自己倒是不怎么担心「业余医生」手不稳,琴酒直接报出了那次会面的基地代号。 「我没带枪。」 再次勾线穿过血液和皮肉,枡山瞳头也不抬。 「那不是你用刀的理由。」男人说,「如果那不是一个『iation(可交涉场合)』,你第一时间就会死,毫无胜算。」 第119章 心的荒芜花园 「体力逆差的前提下, 热武器尚且不能保证一定能抹平速度和力量的差距。」 琴酒沉声道,「又是贴身的正面碰撞, 以你的臂力,有在对手开枪前将其毙命的可能吗?」 枡山瞳垂眸。 「……没有。」 她手上的工作仍在继续,用镊子夹起消毒棉拭去新鲜破损的皮肉渗出的血珠,蓬松雪白的棉球须臾间被鲜红浸染,变成蔫巴巴的存在,再被毫不留情地丢在一边。 失血让她触碰到的这片皮肤冷冷的,偶尔, 肌肉会在女孩的掌心反射性的跳动。 第270页 「第一击还有直中要害的可能,等到停下来对峙的时候,以你当时的施力位置, 反握的匕首也就看着像那么回事,任何一个懂基本卸力的对象都能顺势躲开……」 这下她彻底不说话了。 琴酒清楚地看到, 她拿针尖多扎了他的手臂一下, 姿势别提多刻意了, 唯恐他留意不到。 男人内心升起无力感。 他大致明白她怎么先想的,从来, 切宁酒的选择凭仗的都是精准的判断。他当然相信她的谋算能力,但是,再精妙的预测也不是百分百的, 最重要的是…… 「生死不能赌机率,切宁。」 因为一旦输了,损失是不会成比例计算的,那只会是完完全全的末路。 …… 「哗啦。」 枡山瞳在伤口上正反正打了三个结, 把持针钳丢进染着鲜血的银色方盘里。 「完成啦!」她轻快道。 ——看来, 是打定主意要装没听见了。 琴酒左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摁了摁,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碰到的位置就是上次的伤口处,那里早就癒合了,只留下一道需要时间来消弭的黯淡红痕。随着他侧转脖颈的动作,身后高束的银色长发有几缕发尾自然地落到了身前,和纯黑的织物底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像急速撕裂天空的流星。 枡山瞳只朝他看了一眼,就又低下头,似乎她毕生的新兴趣就是收拾医疗垃圾。她把混着血污的器具一件件放进银盘里,由大到小,这几下倒没有噼里啪啦的声响了。 眼瞅着她就要端着垃圾晃着椅子用奇怪的方式走人了,琴酒心底嘆了口气。 「你给我带的什么酒?」他道。 女孩停住了,她的绿眼睛终于又瞧了过来。 「酒?」 「刚才,伏特加不是说,你带酒来做客了吗?」 在此之前,做客一词几乎从未在琴酒的人生字典里出现过……当然,要是[去地狱做客]这种话也算的话,那这词倒是挺常见的。 强行忽略心里的违和感,琴酒道:「拿的什么?」 大有继上次的花里胡哨枪枝后,再考察切宁选礼物水平的意思。 「大哥你问酒呀?」女孩总算又笑起来了,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状,鼓鼓的卧蚕衬得她的笑容尤为明媚,「你真是问对了!」 这一句话嗓音清脆而高昂,而下一句就不是如此了。 「我送的是秘鲁的国酒。」枡山瞳定定地望着琴酒,轻声道,「一种蒸馏过的葡萄酒,它的名字是……」 说到这里,她不说了。 琴酒调动记忆,答案在脑海里补全的那一刻,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些日子某道始终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下来。 「is(皮斯可)?」 「嗯。」 她点点头。 …… 「纱布。」 琴酒举了举右手。 伤口不是缝合就万事大吉的,还需要敷料包扎。 「噢——」 已顽强撤离书桌一米五远的枡山瞳做恍然大悟状,她又把椅子转了一百八十度,使其脱离朝着门口前行的状态。 琴酒见她动来动去得费劲,起身单手把她拉了回来。 枡山瞳接着从事医疗工作——先在伤口处放上两块基础的无菌纱布,再左右交叉一圈圈把绷带缠好。见她前后移动位置艰难,琴酒适时把胳臂前伸。当她为尾端打结时,由于俯身角度的加大,一丝长发没能抵抗住重力的影响,自她耳后滑落,差一点就要降在伤口上。 「哎!」两只手都在忙碌中的枡山瞳一声短呼,琴酒已接住了那一缕金色,扬手替她撩回身后。 枡山瞳微不可察地僵了僵,手下蝴蝶结成型,她后退一点看了看,面上神情十分满意。 「我可真是平平无奇小天才!」 她给自己鼓了下掌。 「第一次做就能做得这么好!」 「玛克没受过伤吗?」 琴酒推开门,一边朝楼梯下的黑发男人勾手,一边道。 「哦,他没有这么倒霉……啊,不是,是他不像大哥一样令人尊敬,不值得我施展平生才华……」 …… …… 一丁,一点。 星子般的,猩红的光芒。 它们小小的,细细碎碎地从角落荡起来,被不知来自何处的流动的风吹起,飘啊飘,在半空中,在头顶上,在眼前,也在远方,到处都是,打着转,绕着圈,又调皮,又肆意,没有丝毫规律。 枡山瞳的思维图景。 这里最常见的景色是宫殿。究其原因,以熟悉的建筑物为基础,以地形来指引不同信息的品类,不同的房间铭牌上是人名,是文档代号,是物质缩写,是任务代码……由此,海量记忆被分门别类地储存。 而在脑中常年显示已构建完成的宫殿,有助于思维的主人最快速度地调取讯息。无论那些东西是观察得来,是来自纸上,曾出现在瞄准镜中或监控画面里,时间是一秒前又或者三年前,都一样,它们会被准确无误地调出来,崭新地展现在枡山瞳的眼前。 受她支配,由她控制。 它们可能是片段,可能是关键词,可能是确定的结论,也可能,是生动逼真的全景。 伏特加身上弹出标籤。 【左手开门】【语速变换】【眼神躲闪】【肢体僵硬】…… 第271页 数个字符闪动后,化作结论。 【琴酒负伤?】 那些星星点点的红色光芒,就是在这个时候旋起来的。 室门打开,迎面而来的血气。 【是颊骨吗?】 【不是】 更没有肩胛处的伤口,并非原作里那七百码外,来自高楼上的「惊艷一枪」。 但是…… 光点增长,不只是数量,还有体积,现在,它们是闪耀的光斑了。 四座围绕在一起的思维宫殿,处处都飘着炫目的泛着红色的亮光。 「是银色子弹的反扑吗?」 「不,是小角色。」 【为什么小角色也能得手?】 「……出了点差错。」 【是差错,还是……】 desty 命运。 一片片辉耀愈发惹人注目了,这些有颜色的亮闪闪,像斜阳映照下,天空晕开的绯红晚霞,以一己之力将穹苍和大地相连。 枡山瞳站在思维宫殿的中央,仰头望去。 有温润略带焦急的男声自身后传来。 「塞西利娅,别……」 一切都在剧烈地震动,颤抖,宫殿的图景如失去信号后的电视画面,短暂维持了片刻,便四分五裂,崩碎开来。 天地翻转。 「晚霞」蓦然扩大了无数倍,从抖抖瑟瑟到恣意妄行只需一瞬。那些猩红的光点,到底露出了它们的真面目。 ——是无处不在的火光。 记忆复刻…… 思维图景切换的显然是十九世纪。 与金发碧眼的[枡山瞳]不同,塞西利娅拥有的是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从被收养的那一天,到这一日,其实也没有很久,她才初长成了少女模样。 「着火啦!」 「犯罪卿纵火了!」 「快救火!」 「那里没住人!可要是不管的话,火势会蔓延到我们这里来的!」 「我们得自力更生了,附近的水源在哪?」 嘈嘈杂杂的人声在耳边回响,自诩帝国心脏的城市一夜间陷入混乱。各种身份,各种品性的人们来来回回,平民,贵族,善良的,冷漠的,正直的,奸猾的…… 有人提着水桶从她身侧跑过,咣噹噹的铁皮相撞声连绵不停。 又有人拎着铁铲匆匆经过,行走间狠狠撞了她一下。 小少女跌坐在地。 她缓缓地抬起撑在地面上的双手,放到眼前怔怔地看着。白嫩的掌心果然磨破了皮,血丝氤氲,混着脏污,还有几粒小石子。 慌忙来去的行人无暇顾及旁人,她自己也不是很在意,把手放在精緻柔软的衣裙上抹了抹。 「孩子,要帮忙吗?」有人匆忙问道,在她摇头后,又对上她执拗的表情,犹豫了下便急急离开了。 「西西?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高大的身影急速越过她几步又转回来。 是塞巴斯蒂安·莫兰。 他今日的装束不似往常,头戴一顶灰扑扑的便帽,穿着码头工人的衣服。 锐利的眉眼间先是涌现关切,接着是疑问。 「不是让你和那女人呆在一起吗?」 他说的是艾琳。 塞西利娅注视着他,伸手指了指天上。 莫兰跟着望去,一下子哑火了。 他们都熟悉的那道身影,已经来到了断裂的塔桥上。 退役的上校只看了一眼,就坚定地扭过头。 「走吧,我还要去打开勋爵府私人港口的取水通道呢。」 他说。 见她小脸上木木的,没有一丝表情。 男人咬了咬牙,上去把孩子抱了起来,用空出的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那是威廉自己的决定。」他道。 最终结局正在上演。 男人背对着这一幕的发生地,而伏在他肩头的小少女,仍旧扬起脸,凝望着火海之上对峙的两个渺小人影。 莫兰按照原定计划,迈动长腿朝着目标地点奔跑。 风声中,他隐约听到她在呢喃什么。 「你说什么?大声点!」他喊道。 「你不是他的武器吗?」 她提高了声音。 这句话成功拖慢了男人的步伐,但也只有短短一瞬。 他恢复了速度,继续向前。肩上的孩子仿佛也不在乎他听没听。 她的低语断断续续,带着几分莫名其妙。 「……莫兰上校,在每个故事里……你都是他的长枪,他的守卫,他最后的防线,甚至他……后的复仇者……为什么呢,莫兰,这个时候,你为什么不在他身边?」 男人停下来了。他转过她的脸,往日如炬的俊目里满是懊恼,压抑和显而易见的痛苦。 「你以为我不想为他举枪吗?」他一字一句道,「我发过誓的!我献出了我的忠诚!只是……他说这次不需要……」 面对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自觉话说得太重,莫兰硬是在话尾强压了情绪。 「塞西利娅,没人能动摇你老师的决定,你该明白的。」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举手略为粗暴地替她抹去了脸颊上的一点乌黑,那是火星燎尽后荡起的灰烬,落在了她的面上和发上。 没想到,不抹不要紧,这一擦,一[点]变成了一[团]。 「西西别哭。」 第272页 「我没哭。」 「好,没哭就没哭,现在也不是哭的时候。」莫兰道,「振作点,西西,我们还有任务要完成呢,威……所有人的心血不能白费。」 「好。」 视野里,遥远处的两道身影,还是共同坠落了。 她蓦然攥紧了莫兰的肩膀。 男人也意识到了什么,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那是所有《最后一案》的标准结局,侦探和教授同归于尽,双双陨灭。 「宿主?宿主?」 系统的电子音已经被忽略很久了。 烟雾模糊,夜色滚烫。 它听见自家宿主低声喃喃。 「所以,这就是了。」 「是什么?」它不解地问。 她没有回答,面颊上确实也没有湿润的迹象,只是疲惫地抬了下眼皮又合上,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她伸手捂住了胸口。 陌生的感触。 因从未有过,甚至还有几分新奇。 从抽搐和翻涌开始,五脏六腑逐渐像在被人撕扯,绞烂,碾碎,又坼裂。 ——原来,这就是那种感觉啊。 名为[痛苦]的感觉。 当你失去一个人时的感觉。 第120章 转身恍如初见 思维图景中, 属于过去的片段在持续展映。 金发碧眼的枡山瞳走上前去,掠过所有[人]与[物],像在博物馆的虚拟展厅中穿梭的参观客, 她和周遭不会形成交互, 周围的一切也不会对她有所反应。 她来到[莫兰]身边,凝视着那个被他抱在怀里的黑发女孩。 [塞西利娅]的面色很平静。 枡山瞳面上同样毫无涟漪。 与此同时, 来自现实世界的气味, 鲜血、酒精、消毒液……仍在昭示着存在感。 忽然,她轻笑一声。 「这可真是一片狼藉啊。」 …… 伏特加没想到, 切宁当真坚持寒暄了半小时。 当双方为了避嫌, 都对任务三缄其口的前提下, 其话题主要包括但不限于…… 「大哥,你不出任务的时候几点起床?」 「大哥, 你这身衣服哪里买的?」 「大哥,你这么多房子, 装修都是找谁负责的?组织里后勤保障部门吗?」 ——那不就全曝光了?后勤知道了还算什么安全屋? 「一部分是。」琴酒道。 伏特加这才想起来,有一些临时性质的安全屋, 只用一次那种, 的确是组织后勤提供的。 「大哥, 附近的餐厅好吃吗?你最喜欢哪家外卖?」 ——那你得问我啊,小瞳, 补给都是我来搞定的。 琴酒习惯性屈起指节敲了几下桌面。 伏特加刚要开口。 「有家餐厅,euge, 他家frittata还能入口。」 刷刷。 两道震惊的目光打了过来。 只有玛克捧着简易茶包泡出的红茶,埋头对着热腾腾的饮料, 没有一惊一乍的反应, 令琴酒感到了诡异的欣慰。 ——大哥居然真能选出来!他记得! 伏特加热泪盈眶。 「大哥……」 切宁也是欲言又止。 琴酒额角冒出青筋。 身为 killer, 他熟悉上千种不同规格的武器,从近距离白刃战的匕首,到远距离发射的榴弹枪,五花八门的投掷类弹药,能在需要时操作任何一种交通工具,不管那是在地面,水里还是空中,连语言也掌握不下十种…… 记住前天中午的餐厅名字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也可以尝尝,回程路上让玛克去买一份。」 他平心静气地补充道。 此话一出,伏特加差点和切宁含泪凝噎,两两相望。 …… 到了从这间独栋公寓离开的时候,玛克照例一手把枡山瞳抱起来架在臂弯,长大了不少的女孩仍旧轻飘飘的。把这一幕收入眼底,琴酒叮嘱伏特加守好屋内,随着二人一同来到室外。 在半掩的后排车门前,银发的男人垂首,把声音压到能听清的最低音量。 「gbf7479,让你留点心,怎么样了?」 枡山瞳眨了眨眼睛。 「还行吧。」她话说得模模糊糊的,「研究进行得很顺利……只是,不可能一蹴而就嘛,再说,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心里有数。」 「当然有了!」她像是被冒犯到了一样,鼓了鼓脸,「大哥你不是说了吗,[生死不能赌],要保证万全,我正在谨慎地前进着……」 男人眉间颤了颤,似是不太满意。 「大哥?」枡山瞳又警惕地开口,「现在已经晚了哦!」 「什么晚了?」 「让我勤加训练,成为行动组高手,已经晚了!我身体好了也不会接受又苦又累的培训的!以前我说要去行动组,你不让我去,现在迟了!」 「the shi has sailed!(船已出发,表示[时机已晚])」 她左手捏了捏头顶的贝雷帽帽檐。 「别看我今天戴了这个小帽子就以为如何哦!我是不会加入你和伏特加哥的帽子二人组的!」 「……」 琴酒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去,把她的帽子压下去半截,从额头的位置扣到与眼睛齐平,然后,他关上车门。 隐约还能听到她「哎哟」的抗议声。 第273页 …… 杯户公园的喷泉池边。 临近年末,今年还没有下雪,尽管如此,降低的气温令这里的人流不可避免地稀少起来。 「下次得换个地方了。」 旁边长椅上一个声音道。 风见裕也猛然惊醒,已经在这条长椅上坐了十分钟的他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差点在刚才睡着了。 「这么累吗?」 见到部下头一点一点,如小鸡啄米一般的姿势,安室透语气无奈。 「不累!我不累!」 风见顽强地瞪大了眼睛。 「再坚持一段时间吧,马上就会结束了。」 安室透道。 他们这段时间的忙碌不是没有理由的。在枡山瞳的启发下,发觉千头顺司身份不太对劲,或许背后还有第三人之后,降谷零所带领的公安小组就迅速地行动起来。 在本土,对信息的掌握更胜一筹的他们很快挖到了千头偶尔出入区域的不寻常之处,在深入追查后,安室透确认对方是来自大洋那边的组织。 不是那个「组织」,可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是正义的灰色地带。在没有被发现的时候,对方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如果和本地力量对上,像这次一样,整个团队相当于被堵在门口了,理论上说不过去的cia只能选择和公安部门谈判协商——这是较为好听的说法。本质上,这就是妥协后的双方利益交换。 cia近期最大的动向都围绕同一个目标服务,那就是某个众议院位置的选举。他们号称追踪千头议员家的海外线索而来。这本来是说得过去的,然而,有些蛛丝马迹引起了安室透的怀疑。 cia的口径是要保住千头家的政治地位的。理由很简单,有价值的筹码才是筹码。 某种意义上和对方是同行的安室透,按照类似的思路思考。 「为了保他上位,你们难道什么都没做吗?」 联合组织的动向,他冒出了大胆的想法。 「也许,你们某些成员,熟悉一个特殊的组织吧。」 离开机密谈判桌的监控室,他的眼神很冷。 基尔酒,水无怜奈…… 既然这样的话,组织前一段时间所流传的,银色子弹被消灭这个消息就不足为信了。 他对赤井秀一没有极端的恶感,但也不怎么喜欢。他们一度合作过,连同那时候还在组织的苏格兰,也就是发小景光。三人进入组织时间相差不大,曾经共同出过任务。他讨厌对方冷漠的独狼作风,也深知自己也没看上去多友好。不过,无所谓,他来这里又不是交朋友的。 后来,景光离开组织之后就不知所踪,只在他们两个人都知道的秘密邮箱里留下了一条简短的消息,表明一切都好。这对安室透已是最大的慰藉。 他并不贪心,也清楚公安的行动模式。他的朋友多半此时正改头换面,从事着新的工作,可能还和黑暗势力有关,但多半和组织的任务已无关。 一阵北风吹过,寒意随之袭来。 安室透挣脱思绪,望着眼前的风景。冬日的到来让公园里的树木变得光秃秃的。往日的绿叶走过春日的稚嫩,夏日的茂盛,秋日的热烈后坠落,到现在,唯余棕色的树干。 「新年快来了,到时候你可以休息个三天。」 安室透对疲惫的部下道。 「啊?我不需要休假的,降……」 「好了,言归正传。对方说什么?」 「她说,如果让她返回那个组织的话,可以之后为我们提供情报。」 风见裕也话里的「她」,正是水无怜奈。 她很出色,但经不住有心算无心。在前几天,组织的波本刚刚上演了「发现背叛者——追杀背叛者——背叛者逃离」的戏码。 目前,被认定成组织叛徒的基尔酒,正在公安的手里。 而在组织内部,琴酒难得对波本展现出满意的态度……尽管最后他还是哼了一声,表示抓不住叛徒的他简直是个废物就是了。 「不可能。」安室透道。 眼下,水无怜奈接收到的「剧情」,是她被组织的情报专家抓住了马脚,勉强逃跑后又不幸落入了公安手中。如果让她回去,「基尔」势必会和「波本」对上,这是其一。 其二,想到土门康辉任务的详情。 金发男人神色冷峻。 「可是这样,降谷先生……」 风见犹疑着出声。 为了让外人看起来二人并不熟悉,他们中间隔了一米的距离,分别坐在两张长椅上。 风见捏着一罐从自动售货机里买来的乌龙茶,像是在公司熬夜一晚上,早起在回家的路上拐去公园吹风以便让头脑清醒的社畜。 坦白讲,这个描述也没有什么毛病。 而扣着彩绘鸭舌帽,穿着长款大翻领大衣的安室透极具艺术家气息,活脱脱一个闲来无事会餵鸽子的闲人。还别说,他手里还真拎着装有鸟食的敞口包,此外,胸前也挂着自由职业者常备的单眼相机。 「别看过来。」 察觉到风见有转身的意向,安室透第一时间阻拦道。 「哦哦,好的。」 风见硬生生停下动作,继续直视前方。 「降谷先生,我就是……觉得我们都是……」 「正义一方吗?」 第274页 「嗯。」 「风见,你了解的内情也不算少了,如果没有不知名人士的阻拦……」 水无在描述刺杀议员任务失败时,说的什么「公园洒水器突然坏掉了」之类的话,安室透一个字也不信。他更倾向于有其他的势力出手了。 「……那位女主播真的会杀掉目标。」 「啊?」 「开枪的或许不是她,但是提出这个任务的是她,配合这个任务的也是她,她需要这个功劳,也不在乎不是她的国家的人的牺牲,你明白吗?」 「这样吗?」 风见表情里有着不确定和不忍,「她真的会这么做?」 「会,而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安室透道。 他的唇角嘲讽地下撇,有难以察觉的自我厌恶夹杂其中。 「我并不以此为豪……总之,无论是我还是她,我们走到今天,早就做好了觉悟。这其中,既包括足够冷硬的心肠,也包括为此下地狱的准备。」 「那,您,呃……」风见吭吭哧哧。 「……扯太远了。」安室透立即转移了话题,他从手足无措的部下脸上看到了「我该对降谷先生说什么啊」的哀嚎。 ——如果还需要部下安慰,那他也太差劲了。 金发男人站起身。 「尽可能从她口中获取最多的信息,然后就把她还给她的同伴们吧。那些傢伙……」 他低低笑了一声。 「对水无尤为信得过的样子,应该是有所倚仗吧,比如,可能有在保护着她的家人之类的……让久未重逢的故人相会,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 「也是。」 风见应下。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想起,降谷先生似乎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家庭。 戴眼镜的男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问。 安室透开车经过东都大学显眼无比的大门,他想了想,把方向盘打了个圈。 上次来时还在预备期的冬日学园祭已经过去了,考试周也结束了,学校的大多数学生们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安室透双手插在口袋里,漫步在林荫道上。 ——这种时候,玛克大概会来吧。 他想。 ——对方毕竟还有个明面身份,是那位大小姐的管家。 「安室……先生?」倏尔,熟悉的女声自一旁响起。 安室透侧眼望去,空旷的校内广场边沿的长凳旁,枡山瞳正迟疑地对他招手。 随着动作,她的袖口滑落了一点,露出令他眼熟的某件饰品。 第121章 问心无愧的光明 是他送的手镯。 男人的蓝眼睛弯了弯。 安室透环视周围一圈, 没什么人在注意这边,这才走近了些。 大小姐所在的位置,紧邻两幢教学楼之间的方型广场。其间除了凋零的树木和灌木丛之外, 还有一座座造型迥异的历史名人雕像。白色的廊柱矗立其中,和周遭建筑的红色砖墙共同营造出一种西式学院氛围。 枡山瞳的轮椅旁也有一座雕像, 是平安时代的着名和歌诗人, 文屋康秀。东都大学内一直流传这样一种传说。只要考试前触摸这位诗人手中的书籍, 他就会保佑学子们的学业。因而, 现下那本「书」比起雕像其他部分, 显得格外闪闪发亮。 「大小姐,还没回家吗?」 安室透来到雕像一侧,假意倚在其下圆坛旁的长凳上。 枡山瞳点了点头。等到男人看过来,才意识到他没接收到答案, 又「嗯」了一声。 「玛克呢?」安室透问。 「他去……」差一点就说出地名,她顿了顿,「……出差了。」 「噢。」 似乎是因为冬日寂寥,场面一时陷入沉寂。 「一直以来, 我从没问过你,你的祖父去哪儿了?」 这句话明显令大小姐吃了一惊。他转眼望去,只见她姣好的侧脸轮廓上, 小刷子一样的睫毛极其剧烈地颤抖着。 安室透:「这不是非要回答的问题。」 「我不知道。」几乎在同一时间,她给出了回答。 ——不是说「死」, 也不是「失踪」。 安室透想。 「爷爷和我, 只相处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仿佛是他没在言语上回应这一行为,给了她必须接着说下去的错觉。大小姐一副回忆模样。 「我小时候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这不是什么秘密,任何熟悉masuyama集团继承者故事的人,都知道这一度是攻讦她的有力缘由。他们说, 没有正常的家庭环境,根本不会有良好的教养。 「那段日子,很艰难吧。」他说。 「并没有,苏塞克斯的当地政府很重视福利院的建设和维护工作。」枡山瞳道,「从硬体设施到餐饮供给,经费都超出了各大城市的平均标准线。」 「不是那些。」安室透讶然,「我问的是,你的感觉。」 女孩细嫩的手指缠在一起绞了绞。 「……太久了,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安室透沉默片刻。 「您呢?」约莫是见他神情平和,她试探着问。 「什么?」 「……小时候?」 他的童年吗? 不是孤儿院,也差不了多少了。否则,为什么毫无血缘的陌生人,会一度成为他生命中唯一的光彩呢? 第275页 「我也想不起来了。」 再不回答,怕是忐忑的神色又会出现在她那双绿眼睛里。 安室透勾起唇角,「毕竟,我可比你还要大上好几岁。你都记不起来的事情,我肯定也记不起来了。」 他知道,此刻他们都明白对方说的是假话。 「事情要向前看。」他说,「回望过去毫无意义,而前方……前方总是光明的。」 「是吗?」 「是啊。」 「您能确定吗?」 「当然。」 ——至少,我会尽力…… 「至少会越变越好的。」安室透道,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假身份的人设——进组织前是情报中间人。 「比如,我小时候特别缺钱,现在就不缺了。」 「贩卖情报这么挣钱吗?」问出这话的大小姐,面上是真诚的不解。 「是的。」安室透说得煞有介事,「你看,里世界又不是大学。」他移了下手肘示意旁边的公告栏。 「没有这种东西,更没有免费资源共享这一说。」 「啊,也是哦。」 「金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这就意味着它能消弭痛苦,也能带来欢乐。」他顺道解释自己混乱和[不够忠诚]的立场,把源头推在爱财如命上。 「实业盈利自然更好啦。」安室透继续道,「从这点来看,你的家人给你留下了不错的礼物……而我就不同了,白手起家的道路,可谓尤为漫长呢。」 画风走向突然变得奇怪了,宛如黑衣组织成员比惨大会。 安室透话说到这儿,也感到有些不太对劲,还没反应过来是哪里的时候,他就听见大小姐犹犹豫豫地张口了。 「那……安室先生,您想买点什么东西吗?」 待他转过头去,她的手已经搭在了口金包开口处,大有只要他说要买什么就立刻掏出黑卡的架势。 ——是不缺钱的商业小天才没错了。 安室透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公平起见,我得给出东西交易才行。你有没有想要的消息?」 「我吗?」她思忖了一会,「我想知道教授给我打了多少分,以后,我还需要用绩点申请国外大学呢。」 他留意到,她膝盖上摞着厚厚的教科书和笔记本,眼睛底下也有淡淡的青色。 ——这是今天遇到的第二个黑眼圈的人了。 假如枡山瞳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说,你觉得自己没有黑眼圈吗?有没有考虑过肤色的因素? 「那我潜入教师办公室,替你看一下成绩。」 安室透用[波本]语气道。 「不好的话,能改吗?」 她觉察到是玩笑,居然也会配合了。 「不行啊……大小姐,你不会有行贿的想法吧?」 「没有。」 「所以,你成绩有问题吗?哪一科?」 「其实没什么问题,我还是第一名呢。」她有点骄傲地仰起脸。 安室透眼中闪过柔和的光亮。 「真好啊。」他笑着说,「我就从来没有当过第一名呢。」 半个月前。 东京机场。 「这次回去后,多呆几天吧。」 国际航站楼入口,几个年轻的少男少女站在一起,出色的相貌和青春洋溢的气息令他们十分引人注目。当然,其中也有小部分因素是有一名女孩坐在轮椅上。不时有经过的路人投来饱含遗憾的目光 白马探注意到了,这让他心底稍有些不适。 ——早知道……就不要让她来了。 「白马?」枡山瞳挑挑眉,「你听到了吗?」 「什么……你说什么呢?」把注意力转回耳边捕捉到的字眼上,白马探不敢相信,「什么叫[多呆几天]?」 「对了,好像这次我回来,你从头到尾也没说过很惊喜。」 「我超级惊喜的。」枡山瞳毫无感情地棒读,「我就是担心你的学习。」 「都说了我学习没问题……」 「哎呀,我看这个小姐姐根本就是不想让你回来,快点走吧,你个口音蹩脚的侦探!」 大坂高中生在一旁抱胸道。 「你这个黑漆漆的傢伙说的什么话?」 「嘿!」服部平次霎时变得气呼呼的,「你真是不识好人心,早知道不来送你了!」 「我也没有求着你来。」 两位不打不相识的高中生侦探秒变小孩子吵嘴阵型。 「……你整天『工藤』来『工藤』去的,那位关东的名侦探,到底在哪儿?」白马探道。 「或者说,他最近又去哪里了?」 「呃。」服部平次卡壳了。 「就,全国各地解决……案子什么的吧。」 「那他也消失得太久了。」小少爷托着下巴思考,「仔细想想,好像连报纸上都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他的报导了,时间大概从……」 「啊!」服部大喊一声。 「你这人到底有什么问题?」 「那个!」服部灵机一动,「你知道吗?现在警视厅内部出了自己的名侦探,他们肯定不再愿意再宣传第三人了!」 担心好友掉马的大坂侦探每句话都又急又快。他自己就是先有了疑问,之后追查发现工藤新一的真实身份的。尽管眼前的白马探在上次的对决中算是棋输一着,他也不敢看轻这小子的观察能力和推理能力。 第276页 「那位相泽小姐吗?我也听说过她。」白马探道。 「她所在的,就是负责全国范围内案件流动支援的搜查九系吧。」 「是的,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去那个部门看看。」服部说。 两个具备特殊家庭背景,因而几乎算是半个「内部成员」的侦探,提起这个近几年新成立的搜查部门,都很感兴趣。究其原因,一是很有挑战性,能到达九系案头的案子至少已经经过了市、府的两轮刑警筛选。二是具备联动性,很多跨地区流窜的犯人,在没有信息共享之前,是很难被发现具备相同的行为模式的。 和友人聊到了日后的嚮往,白马探想起了什么,转向枡山瞳。 「上次,我说的国外大学的事……」他抿唇道,「你想好了吗? 「嗯,还在考虑。」她道。 ——这次没有斩钉截铁地拒绝。 少年眼中泛起喜悦。 服部平次扭过脸,深感没眼看。 「你们是要去同一所大学吗?」远山和叶笑着嘆道,「真好诶,可是,为什么枡山小姐当初不直接选……」 「啊哈哈哈!」服部平次忽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他扯了青梅一把,给了她一个「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眼神。 「噢。」扎着高马尾的可爱女孩子立即意识到其中怕是有内情,她停下话头,抱歉地双手合十。 「是有些原因。」枡山瞳道,「不过,不是什么很严肃的理由。再说了,我也挺喜欢霓虹的大学的。」 「其实。」白马探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我也觉得,霓虹的大学……」 「还是三一学院比较好。」枡山瞳打断了他的话。 她沖他笑了笑,眼神柔和而坚定。 「白马,你不是一直很想去吗?从进公学的时候就开始这么说了。」 三一学院,是剑桥大学名声最响,学术成绩最顶尖的学院。 「距离毕业没有多久了,好好学习,少回来几次。」 「你都说第二遍了。」大男生揉了揉鼻尖,嘟囔道。 「我怕你记不住。」 「亏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闻言,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同时瞧过来,脸上浮现出看热闹的表情。 「什么?」 枡山瞳接过他别别扭扭递来的礼物盒,打开盒盖。 「是很好看的耳饰诶!」远山和叶贊道。 「宿主,怎么回事?您最近怎么老是收到这种东西?」电子音问。 「我也很想知道。」 「不是耳饰,是定位器。」白马探道。 他的话音刚落,服部平次眼睛就瞪圆了。 「啊?你竟然!」 他的青梅眼里也写着「你不对劲」。 「你们在想什么?」 白马探离气急败坏只差一线。 「我只是觉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上上次就不说了,上次别馆也是,你总会遇到危险,之前,我又和这傢伙,」他指了指服部,「被困在岛上,差点回不来。」 「万一你以后也要去什么偏远的地方呢?到时候,假如你戴上这个,又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 他皱皱眉,为自己提出的可能性感到不满。 「我至少会知道你在哪,可以及时去救……找你。」 「哦。」 她碧绿的眼眸深深地望过来,令他莫名有点紧张。 「不是让你每天戴着!」 他连忙又补充了一句。 「嗯,好,我知道了。」她合上盒子,弯唇笑笑。 第122章 不太合理的任务 三人一同送走了他们的朋友。 回到家中, 枡山瞳打开书桌左侧的抽屉,把新的礼物盒和已有的并排放在一起,好一会没有动作。 「宿主, 你在想什么呀?」系统好奇地问。 半晌。 「宿主?」 「我在想,要是这两件东西里的定位器换一下就好了。」 她慢悠悠地开口。 「不过, 这是不可能的。」 金发女孩的指尖从两个盒面缓慢划过,落在更为精美的那一个上,也就是含有定位器耳饰。作为礼物,它的包装像模像样,华彩的银色绒面, 右上角有缠绕的墨绿色丝带固定的卡片,上面写着一行简短的祝福。 ——best wi射s(祝好) ——saguru(探) 唯有问心无愧, 始终沐浴在阳光下的角色, 才能把这种随时可能触及到**、距离、侵犯与掌控等多种红线的礼物,送得如此坦坦荡荡。 「可恶,我真的想要波本送的定位器。」 那样的话,可操作的余地就会更大了。 想着最近关注到的cia驻地动态,枡山瞳掀开另一个礼物盒,她摩挲着那只璀璨的钻石手镯,将它套上了手腕。 系统不知为何,想给波本点个蜡。 时间回到现在。 「您预料到他会来吗?!」 在校园一角快睡着的宿主脸上突然浮现异常生动的表情, 系统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它观测到旁边林荫道上出现的金发深皮肤的男人, 表示非常惊讶。 「不是啊!」枡山瞳眉间隐隐散发出疑问之意。 「我也不是总能算准所有小事的。」 她道, 与此同时,视线习惯性扫过他的周身。 第277页 【临时起意?】 …… 「走吧, 我帮你拿一下东西。」 得知大小姐是来交作业的, 半小时前刚从教授的办公室里出来, 此外还有一部分书籍和手提电脑,都存放在所在院系的储物柜里。安室透想了想,从包里翻出一副眼镜戴上,又把鸭舌帽压低了几分。 替她取完行李后,将她送至等候枡山家来车的地方,他转身离开了,心情看上去很不错。 「他到底来干嘛的?宿主。」 「……可能是来要我的黑卡的吧。」枡山瞳沉思了一会,道。 「您认真的?」 「啊?什么认真的?给他买东西吗?当然是认真的啊。」 她伸出手去,将脚边的行李箱摆整齐。 「不就是给公安先生花点钱吗,怎么了?你想想现在的双方指数,是不是多亏他和他的团队勤勤恳恳?」 「好像,好像是欸。」 系统一开始还认为她在插科打诨,之后又觉得有点道理。 红与黑这一场精彩的对决,受制于那位先生前段时间的警告,没办法直接参与的枡山瞳,只能从另一个维度下手。 最初的「红方指数150,黑方指数170」,在琴酒救回基尔后,一度飙升至「红方指数140,黑方指数190」,接下来,水无怜奈的真实身份被揭开,指数就变成了「红方指数140,黑方指数130」。 辛苦捞回来的成员是个卧底,没什么比这更讽刺了。 等到公安追查cia,致使基尔惨遭黑衣组织「人员优化」后,指数才又被拉回了持平状态:红方指数140,黑方指数140。这其中尚且存在一条前提,那就是赤井秀一在所有人眼中是死亡状态。 「所以,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感谢他?」枡山瞳语重心长,「我是没有[感情],又不是没有良心!我决定了,投其所好!让我想想他喜欢什么……」 系统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它不由得想起了上次宿主的送礼行为。 「他是不是喜欢做饭来着?」 枡山瞳兴致勃勃打开购物网站,此时的手速完美展现了一度身为黑客的修养。 「一台多功能分子料理锅!怎么样?」她一行行浏览着商品介绍,「六种可替换餐盘!能煎能烤能炸能炖!还可以做章鱼小丸子!也能连接手机操作,啊,感恩万物互联时代……咦,支持手势操作?那就意味着有安装负责动作捕捉的摄像头,以后需要的时候可以黑进去……」 「您不是说,这是感谢的礼物?」 「咳——想必我没有这种需要的时候,[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不需要黑公安家的电饭锅。」滑到价格页,她在屏幕上点了点。 「……是不是太便宜了?」枡山瞳支着下巴,「不太符合[我]的人设?那把手柄换成贵重金属呢?再用宝石当开关键?」 「这和您上次的礼物思路是一样的吧!」系统终于忍不住了,「您不要被一把枪带偏了审美啊!为什么好好的,行为要像个暴发户……」 「你尊重点人类艺术,那是1800年日内瓦匠人手工打造的机械珠宝。」 枡山瞳眼神很严肃地开口,「最关键的是,价值580万美元。」 「大哥哪天跑路的时候,随便抠下来一块都能换钱的。」 系统:「琴酒以前给您上课的时候,不是说美元和金条才是硬通货吗?」 「我不管,我就喜欢快乐王子剧情。」 …… 「对了!公安先生是不是还有条狗?也许我可以送他家小狗一只好看的餵食碗。」 系统:「您这句话里,对好看的定义,莫非也是与珠宝有关吗?」 枡山瞳不理它。 「那狗叫什么……『哈罗哈』?等等,他现在把狗捡回来了没有?」 她打开思维宫殿里名为【降谷零aka安室透aka波本】的房间,在里面翻找信息。 ——记忆,现实,推论…… 「哎!」 「怎么了?宿主?」 「我真迟钝,用[濑川]身份问一问不就得了?」 「濑川先生,您是说……」 榎本梓一半惊讶一半犹豫。 「需要确认下咖啡厅员工有没有养宠物?」 「对。」 「为什么?咳咳,我是说,有的话,会有什么关系吗?」 电话里,女服务生的声音含了几分小心翼翼。 濑川阳太听出来了。 「没什么关系。」他很沉稳地道,「只是,最近我在考虑员工福利完善计划,其中就包括更全面的保险条款,如果有宠物的话,就需要考虑动物导致的意外伤害情形。」 在收到榎本小姐表示会去和同事们挨个确认情况的答覆之后,男人按下了通话的结束键。 站在马路旁的他后退几步,仰望前方的建筑,像是在思索什么。 过了几秒,他双手插兜,走入这间大楼。 不远处,有一个身影目睹了这一切。 ——那不是,小相泽的[不标准竹马]吗? 手握爱车方向盘的萩原研二翻转手腕,看了一眼当下的时间。 他的副驾驶上是热气腾腾的餐食,来自这一片的某家特色餐厅。 男人心中跳出一道浅浅的疑问。 ——这个时候,他在这里做什么? fbi驻地。 这段日子,使用[濑川阳太]身份的枡山瞳每次进入大楼前都需要做心理建设。 第278页 赤井秀一死亡。 或者说,在他们眼里是死亡的。 一大一小两枚银色子弹的计划,为了尽可能取信于人,对fbi方面暂时是保密的。理由就是为了让所有搜查官呈现出「真实的悲痛」。 贝尔摩德也确实在事后,来到医院观察他们这些人面上的神情,其中,着重关注的目标是朱蒂。 至于[濑川],在红方赢面很大的时候,能保持不被怀疑地摸鱼,基本就是他一直以来的行为准则。否则,全力施为就可以直接结束游戏了。 但是,他既然被「蒙在鼓里」,自然也要表现出遗憾和悲伤之情。 赤井秀一和濑川阳太的关系不好不坏。两个人都不怎么爱笑,也都不是外向的性格。纵然他们都具备不错的推理和情报能力,前者还有着更鲜明的特徵,即行动方面的高手,包括很高的武力值和出众的狙击水平。至于后者,在从其他组调过来之前,就以犯罪心理专家的名头着称,此外,射击水准还算出色,近距离搏击一般略过。 这也就显得,眼下詹姆斯布莱克派给他的任务,多少有点无厘头。 「您的意思是,要我去保护目标一段时间?」 「是的。」 「目标,是位女性?」 「没错。」 「恕我直言,长官,如果需要保护一名女性的话,是不是同为女性的朱蒂更方便一些?还有,单纯从护卫角度讲,安德烈也更适合。」 「喂!你小子!」 从北美回来的壮汉仍旧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在离开之前,安德烈卡梅隆经由与濑川阳太一段时间的共事,早就和他达成了不错的交情。虽然嘴上说话风格还是那样,心底已经认定后者是个负责又出色可靠的同伴。 在最近的时间,整个驻地都度过了一段尤为艰难的时光,濑川的沉静气质更是对大家的士气起到了稳定剂的作用。 显然,没有一个人看出[他]的摸鱼行为。 「卡梅隆确实……很有气势。」 詹姆斯用一种委婉的说法代替了「不像好人」。 「是这样,这次行动需要保护的目标,在此之前并不清楚我们的身份,而我们也不能让她知道。」 「您的意思是?」濑川阳太眉头微蹙。 「你需要先接近她。我们的建议是,你可以尝试约她出来。」 共享意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相泽夏美]差点一口咖啡喷在满桌的文件上。 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的[佐久间]唇角也泛起笑意。 「唔,没想到啊。」 枡山瞳接收消息。 「人生的第一条感情线,竟然开到了这里。」 第123章 虚心求教第一步 「井上珠慧, 26岁,是靠着新兴软体技术起家的富豪,井上豊隆的独女。」 詹姆斯.布莱克把棕色的牛皮纸袋丢给濑川阳太。 「她刚从海外留学回来, 我们认为你会和她比较有共同话题。」 濑川翻了翻手里的文档。 「共同话题在哪?」 「大概是你们都有着相同的大学背景?」 朱蒂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对上屋内三人的眼神,她勉强扯出一个笑。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没事了?」 壮汉卡梅隆小心翼翼地道。 显然,朱蒂也感受到了这点, 她面上的笑意真实了许多。 「卡梅隆,没必要这样。」她说, 「秀的事情,我的确很难过。但是,现在我们站在这里, 就只是fbi搜查官不是吗?」 「没错。」 濑川平静地附和道。 「倒是你这个案子,我也有所了解。」 朱蒂走上前来,「我们有消息称,这位小姐近期私下里和一位『特殊人士』接触过,对方可能对她身上的某些东西有所图谋,也可能对她的人身造成安全威胁。」 「什么渠道来的消息, 我怎么不知道?」濑川道。 一直负责驻地安防和身份部署等工作,并以一己之力为在日fbi驻地重新搭建信息交换系统的男人表示,居然还有他不清楚的渠道? 「……抱歉。」 随即,濑川就意识到自己的话过线了。 「没事。」詹姆斯对于部下的失言态度宽容。 他甚至开了个玩笑。 「总要体现出我作为上司的特别之处, 对吧?」 「当然, 长官,您说得对。」 「这么说来,目前的情况就是,她手里有什么消息不确定, 究竟在和什么人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与否也不确定。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人生里接触到了不该接触的人。」才牵动了fbi的警戒线。 「对。 「那我方是否该考虑侧面调查?」濑川提出合理的疑问,「有什么必要非要採取这种特殊方式?」 「因为,据我们了解的那些人士的作风,一旦他们决定出手,绝不会拖延得太久。」詹姆斯道,「短期内和目标建立信任,从她那里直接下手是最好的方法……卢卡斯,你是心理学家,接近她应该不难吧?」 「是啊。」安德烈.卡梅隆打趣道,「再说了,你好歹有一张看得过去的脸,合起来一定会讨人喜欢的。」 「首先,我是犯罪心理学家,研究的是犯人。其次,卡梅隆,你对我好感度很高吗?」 第279页 「切,谁对你好感度很高了?」 「那不得了。我不会『讨人喜欢』。」 濑川挑眉。 「好了,卢卡斯。」朱蒂开口了,「不是真的需要你怎么样。」 她大概猜到他牴触的心理来自哪里。一是濑川一向和人相处的时候很有绅士品格,二是,恐怕「心有所属」也是他拒绝用这种方法完成任务的原因吧。 「就像詹姆斯说的,短期内,那些人要么下手,要么就会放弃。你需要做的,就是安排和井上小姐的见面,取得她的信任。」 「探听她的口径,接触她的电子设备。」詹姆斯接着说,「这些手段你应该不陌生的。」 「是,我很熟悉。」 濑川顿了顿,道,「可是,如果我成为心理医生呢?同样可以接近目标,也更容易打开她的心扉。」 「嗯,倒也行得通。」詹姆斯推推眼镜,「就是时间方面……」 「你在纠结什么?」 卡梅隆不解,「换身份就意味着你之前经营的一切都要清零,去接触目标的时候,也是……」 「也是旧有身份比较可靠。」濑川抱起手臂,「我知道。」 房间里的其他三名搜查官,注视着他典型的表示拒绝的身体语言。 「我就是……」 俊秀文雅的男人微微皱眉。 「……不擅长这个。」 「扑哧」,朱蒂笑出了声。 「噢,男孩啊。」想到这名可靠的同事,迄今为止丝毫没有进展的感情道路,飒爽的女搜查官居然有点理解了。 「别把这当作约会。」她说,「这也不是约会,更像是前期的普通见面,我相信你会发挥得很出色的。」 ——啊,这就是出卖色相吗? 披着马甲的枡山瞳想。 赢得别人的信任和好感并不难,看清他人身上的交织的感情也不难。 但,一旦涉及到了[自己]亲身参与的具备罗曼蒂克元素的场合…… 「宿主,您没有经验,对不对?」 「闭嘴。」 在这方面全然苦手的枡山瞳,不得不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fbi身份上。 「是另一个性别,有些麻烦而已……」 「没关系,我能做到,就当是普通见面,交友,路人给出的心理咨询,没问题的!」 ——她还是决定採用友人交心路线。 不过,要是有个例子可以参考模仿的话…… 表面上,濑川接受了提议后便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他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那位可敬的小姐,以前喜欢什么类型?」 「她的前男友吗?」安德烈.卡梅隆按照标准套路思考。 「这不一定行得通,有些女孩子可能不喜欢和前任相似的。」朱蒂道,「假使当初和对方分手,是因为那人身上出现了不能忍受的缺点呢?类似的情况是存在的。」 「不需要喜欢,欣赏也可以。这样的话……」 濑川迅速在手机上完成了目标帐号的搜索工作。 「社交媒体上近期的动态,一定是靠得住的。」 他点开井上对外公布的个人页面,这是一个很爱分享生活,对方方面面极具热情的女孩。她发布内容很频繁,主题也丰富多彩,从漂亮的风景照,诱人的美食照,再到身处不同地点的人像照。此外,她还会晒出自己设计的手作首饰照片,样式别出心裁。 「你是在想她有没有喜欢的明星?」 朱蒂看过来。 「嗯,聊做参考。」 「那这一条!」 页面向下滑动不久,女搜查官瞥见几个疑似重点的字眼。 「今天偶遇了可爱的后辈!来自曾经的中学。她推荐的餐厅超好吃,很难想像在这种地方存在创新点和美味值双重出众的甜点!服务生是另一个惊喜,一位迷人的帅哥——」 文字下方是配图,半熟蛋糕、三明治和挂着薄荷叶的饮料配以滤镜,显得尤为精緻和可口。另外,最后一张图是一个男性的侧影,身穿服务生的围裙。 大概是因为当时正在低头收拾东西,他把头偏向了背对镜头的一方,只能确认这位先生是金色短发。 「真可惜。」朱蒂嘆了一句,「要是拍到了正脸,你就可以看看这个井上小姐欣赏的长相是什么模样了……哎,卢卡斯,我怎么觉得这家餐厅有点眼熟。」 「是眼熟。」几秒后,濑川阳太清了清嗓子道。 「你也去过,朱蒂。」他的语气大体还是平静的,「这是我开的餐厅。」 波洛咖啡厅。 「诶?」女搜查官一下子笑开了,「这么巧吗?那你不是也很熟悉这名服务生长什么样子了?」 「是啊。」 ——我不仅知道他长什么样,还知道他当然不可能被拍到。在安室透的两种身份中,不管哪一种,都不支持他在别人的镜头下露脸。 井上小姐不是没拍到,是被对方刻意躲开的。 「那他是什么性格的男人?」 「唔……」 「卢卡斯?」 「亲和型吧。」濑川回答,「开朗、阳光、亲善,社交高手。」 ——等等,这描述是不是有点熟悉? 「小相泽?怎么突然想起来约我们吃饭啦?」 萩原研二单手撑脸,另一只手臂也支在桌面上,他微微向前倾身,笑得让人如沐春风。 第280页 「最近九系不是很忙吗?」 「还好,萩原队长,只是觉得大家很久没见了。」 「是我的错觉?还是你就想约研二一个人来着?」 松田阵平道。此时,他正和好友并排而坐,对面是过去的部下。 他的面前摆着一碗极其复杂的超大冰点,高度也极其可观,可观到,想跟相泽对话得侧身才能看见她。 「……你很爱吃这种东西吗?」 松田阵平拿勺子戳了戳这碗大冬天部下执意给点的「特色餐厅的特色甜品」。 「叫什么来着?」 「超好吃栗子麻薯芭菲奶油红豆冰。」相泽夏美快速道,她也朝一旁扭了扭身子,才对上他的眼睛。 「怎么了,队长,不好吃吗?」 「不,味道倒是还不错。」 忽略明显叠加过多的元素,松田阵平狐疑道,「但,刚才我说的……」 他又转回了最初的问题。 昨天,三个人是在机动队的办公大楼一层相遇的,松田阵平撞见其他两个人的时候,相泽夏美正在跟好友说话,离得近了,他才听到那是吃饭的邀请。 他总觉得,当时她看向自己,然后说「队长您那天有空吗」,其实是「队长,啊,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划重点,「也」。 「怎么会呢?」 相泽夏美的笑脸里,有着除了自己无人察觉的僵硬,「我是想,升职后还没和大家聚过。」 「不是有事找研二帮忙?」 「小阵平你在说什么呢?相泽有事需要帮忙的话,不管是机动队的事务还是拆弹相关的问题,都没有理由要避开你啊?」 「……也对。」松田墨镜下的桃花眼眨了眨。 「需要我的话就告诉我。」 他又接着戳碗里的红豆冰去了。 「所以,有什么事?」 萩原见幼驯染低下头专注饮食,用口型朝相泽夏美道,一点点声音都没发出。 相泽夏美肃然起敬。 这就是值得学习的品质啊! 「其实……」 [我]就是想见面,以复习一下您的人设和风格? 「话说……」 萩原队长您认为,网络聊天的小技巧是什么? 「联谊……」 也不适用于这种情况。 「联谊,什么联谊?你忙得要死,还有空参加联谊?」 松田阵平忽然抬起头。 萩原研二也露出询问的表情。 「不是我……队长,你怎么知道我很忙?」 相泽夏美疑问道。 「呃……」 松田卡壳。 「他上次去总部汇报,说路过你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你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萩原适时道,「所以刚才我才问你,案子是不是很多……要知道,拆弹组的大家听说后,都感嘆说小相泽现在很辛苦呢。」 「噢,这么回事啊。」 确实很忙的女警官,「其实,真的还好,任务不算繁重,只是,有时候,谜题放在那里……」 「总是忍不住要解开,对吗?」萩原笑笑。 「嗯。」 「开心吗?」松田阵平终于放过了那碗可怜的红豆冰,把它朝旁推开了些许。 他凝望着她的眼睛。 「开心吗?现在的工作?」 「……开心。」 「那就好。」 他唇角勾起一抹帅气的笑容。 「我就知道。」 「所以,什么联谊?」 「佑穗!佑穗说,参加了几次联谊,总有些地方搞不明白。」 第124章 被风吹乱的长发 marine餐厅。 明亮的落地窗旁有一道靓丽的身影。打扮时髦的女孩子坐在临街的卡座间, 面前的白瓷平盘上是一杯散发着裊裊热气的咖啡,旁边的小巧餐盘上配着两块燕麦饼干。 叮叮。 门口的风铃随着玻璃门的推拉发出声响。 井上珠慧瞧了眼平板电脑左上角的时间,看向门口。 来人身穿黑色格纹大衣, 有一张清雅俊秀的面孔, 眼眸是比常人更浅一些的棕色, 这令他有种特别的气质。 那双赭色眼睛望了过来,其中蕴满了笑意。 于是,井上珠慧面上也挂上了微笑。 阳光下,这一幕对视的场景宛如蒙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滤镜。 「不错嘛,卢卡斯。」 朱蒂的声音透过内耳的通讯器传来。 濑川阳太偏了偏头, 在他人看不到的角度, 他用气声道:「我会因此下地狱的。」 萩原研二小课堂真的非常管用。 在社交帐号上为「自己」打造出优秀亮眼的个人档案后,再藉由学习而来的人设,濑川阳太成功展现出一个阳光亲和的形象。顺利向目标发出了见面的邀约。 「您就是濑川先生?」 「是的, 你可以叫我卢卡斯。抱歉, 我来晚了。」 「是我来早了。」 在一阵日常寒暄过后,井上小姐肩膀微微前倾, 她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 濑川眸光一闪。 这是表示亲近的肢体语言。至少证明, 这位小姐对他印象不算反感。 就在这时, 服务生的脚步声接近, 男人先伸手将桌面上的糖罐移开, 才回身从棕色制服的服务生手中接过一碟金黄的churros。 第281页 「尝尝这个?」他道。 井上珠慧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她饶有兴致地问:「你把糖放那么远, 万一我的咖啡要加糖呢?」 「不会的。」濑川道, 「你点的是西班牙咖啡,风味的精髓就在于不加糖奶泡的清香, 再说了……」 他又把churros附上的巧克力酱放在她面前。 「西班牙经典早餐搭配, 这个已经足够甜了, 你说是吧?」 井上凝视着他,随即,她轻轻笑了下,用涂着蔻丹的手拿起一根churro放入口中。 「你就那么确定,我喜欢甜的?」 「咸口的话,我也点了这家的特色tostada,搭配番茄酱汁是不错的料理。而且,这家厨师会配上一点龙虾汁和香草,让味道变得更别致。而且,」他笑了笑,「他曾跟随主厨赢过博古斯烹饪大赛的最佳摆盘奖。我想,你至少会喜欢这个?」 ——井上珠慧明显是在有意经营自己的帐号。她不会拒绝漂亮摆盘的食物照片的。 「哇哦。」 伴随着聊天的持续进行,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愈发其乐融融。 餐厅外的车道上,朱蒂和卡梅隆两个人作为支援,此刻正一同呆在一辆白色小货车的后车厢内。他们人手一只耳机,同时,利用后视镜处安装的隐蔽摄像头观察着室内的情况。 「看不出,那小子有两把刷子啊。」卡梅隆道,「亏他之前还说自己不会讨人喜欢。」 「卢卡斯只是嘴上那么说而已。」朱蒂失笑,「心理学的理论是共通的,他作为心理学家,怎么会做不好呢?」 两人开了几句玩笑,朱蒂注视着监控屏幕上的人像,陷入沉思。 「目前看来,井上小姐开朗,活泼,自信,不像有什么问题。」她道,「你也觉得吧,卡梅隆。」 「是的。」 壮硕的外国人挠了挠头。 「那些人究竟是为什么接近她呢?」 实际上,接触井上的人只有一个,是同样来自北美的一名白人男性,名为丹弗奥赛尔。 而从詹姆斯到卡梅隆都用「那些人」来代指的原因,是一直以来都有消息称,丹弗是那个「组织」的人,至少,他有八成的交易与其有关。 另一边,谈话已然开始深入。 井上小姐问道:「你是为什么回国的?」 「严格来说我这也不算回国。」濑川回答,「我是在小时候被远方亲戚接到北美的,几乎算是在那边长大,后来,大学毕业后,我研究的领域和东亚地区文化有关,重点落在这边的一些书籍上,因此才会选择来到这里。」 「这小子有必要把话说得这么细吗?还都是真话?」 卡梅隆眉心拧成一团。 「这是『自我暴露』。」朱蒂说,「在人和人的交往中,当其中一人开始自我坦白,只要他的谈话对象对他的基础印象不是负面的,一般在这个时候,两人的信任关系就会逐步建立起来了……」 「至于说真话,卡梅隆,你知道说谎也是讲效率的吗?」 「哎?什么意思?」 「这也是卢卡斯说的。」女搜查官笑道,「不能小看人的第六感。从头到尾的谎言,很容易给人一种悬浮感。而真假掺杂的言语就不同了,在无需说谎的时候运用真情实感,有助于保证整套说辞的可信度和连贯性。」 「听上去不太像你的性格。」 井上珠慧喝了口咖啡。 「为什么这么说?」 「唔,我以为你这样的人,不会是那种一心专注于故纸堆的研究之上的……抱歉,我这话有着很大的偏见。」 ——井上小姐,还真是有着惊人的直觉呢。 枡山瞳想。 ——没办法,谁让她看到的是二次加工版本的人设呢? 「我们也会运用一些数字手段。」 考虑到眼前人的背景和接下来的谈话方向,濑川道,「比如一本书,假设它有多个版本,并且随着时间流逝,有来自不同年代的学者针对不同章节给出批语与结论,我们会对这些内容进行同时比较,列出不同之处,以便更透彻地完成研究。」 「原来是这样。」 「那么,你呢,你是为什么回来的?」濑川问。 交谈终于要步入正题了。 「哦,是因为家里……」 「濑川先生?」 突然,一道少女的声音从一侧响起。 「您也来这里吃饭啊。」毛利兰清脆嗓音中是满满的疑惑,「咦,这位小姐是?」 「井上姐姐?」 铃木园子从好友身后探出脑袋,「你回国了怎么也不跟我说……濑川先生?!」 短发的女高中生表情从惊喜变成错愕。 再接下来,又变成了一脸担忧。 她左右打量一番,沉痛地对毛利兰摇摇头。 ——兰!你的房子……你看好的cp完蛋了! 显然,毛利兰也想到了这点。但她是个温柔又有礼貌的女孩,不可能当面说什么,只在心里默默哀嘆了一声,然后表情就恢复了正常。 「园子,你认识这位小姐?」 「是园子呀!」 井上珠慧微笑着和两名高中生打招呼。 井上家和铃木家有过合作,井上珠慧更是和铃木园子的姐姐,铃木绫子曾经就读同一所高中。「要一起来吃吗?」她对女孩们发出了热切的邀请。 第282页 「不用了,井上姐姐。」铃木园子摆摆手,「你是在约会吗?我们不好打扰的啦!」 她俏皮地说着,与此同时,毛利兰充满希翼的目光投向濑川阳太。 fbi:…… 突然有点愧疚是怎么回事? 明面上,他依旧从容而淡定,笑容温和:「没关系的,人多些更热闹。」 共享意识。 ——阳太,你真不该说这句话的。 [相泽夏美]道。 ——怎么 ——因为…… 一个小时前。 「萩说约到这家餐厅很难的。」 松田阵平双手插在口袋里,表情很酷地站在九系办公室门口。 他穿着私下的便服,好在这里是警视厅大楼内搜查一课专属的楼层,警官们平日里也不用穿制服出警。因而松田倒没有显得很招眼。不过,他鼻樑上的墨镜还是十分惹人注目就是了。 「他被人放鸽子了,说让我带你一起去。」 「萩原队长不去吗?」相泽夏美问。 这是一个周日。独自留守在办公室内的女警官在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错觉。 她匆匆从办公桌后起身,连手里的签字笔都没放下。松田一眼就看到她左手上还有几道墨水的痕迹。 他好看的眉毛登时皱了起来。 如同福尔摩斯对好友华生医生的怀表做出推理时所说的那样,「什么人会在钥匙孔周围留下丝丝划痕?」 答案是醉鬼。因为正常人手拿钥匙开锁时,是一次就成功插入的,嗜酒如命者则不同。 同理,什么情况会让一个手很稳的前拆弹手,在持笔时频频失误,以至于在另一只手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道笔痕? ——在她很累的时候。由于睏乏几近入睡,又旋即清醒,才会出现这种结果。 他用无名指把墨镜压下,仔细盯着她的眼眶下方,果然发现了淡淡的阴影。 「有这么多工作要做吗?连周末也不放过你?」 机动队的工作同样称不上清闲,时常会突发警情,需要人员出动,导致假期作废。但是,也不会像这样…… 「你不会告诉我,是你自己主动找的案子吧?」 「呃……」 她漂亮的桃花眼转了转,睫毛扑扇扑扇。 ……就是不肯看他的脸。 「怎么之前我没发现你还有工作狂的属性呢?」 松田差点就翻白眼了。 「既然不是上头布置的任务,走,跟我去吃饭。」 「我还不是很饿。」她连忙道,「现在才上午十点半……」 「你吃早饭了吗?」松田道。 「吃了。」 「哦?」他越过她的肩膀瞟了一眼满桌「高台」的办公桌,以及周遭的布置。 「垃圾桶里连丢弃的包装纸都没有,你吃的什么?」 「我在家……咳,我有喝加糖咖啡。」 「嗯,又补充能量又提神,你还考虑得挺周到的,是这个意思吗?」 「队长——」 她拖长了声音,眼神里是丝丝央求。 松田阵平心头重重一跳。 「好了。」 男人没辙般嘆了口气。 「我开车带你去,吃完饭之后再送你回来,到时候你再接着工作,行不行?」 「……」 「餐厅过时不候!」 「嗯,好。」 相泽夏美点点头。然后,她就在副驾驶上睡着了。 松田阵平打了一圈方向盘,将车子驶向鸟失大桥。转弯的时候瞥见她合上的双眼,才明白怪不得上车说了几句话后,她就逐渐不做声了。 女警官用左手托着脸,斜斜倚在座椅头枕一角,她一头棕色的捲发散开来,有几缕遮在了眼前。 是窗户进了风的缘故。 今天的阳光很好,温度也不会让人感到特别寒冷。 所以他才想着,採纳萩的建议,喊她出来也不错。 松田阵平按下车门旁的按钮,本来留有一丝缝隙的车窗缓缓上升,即将关闭。忽然,他留意到了什么,又重新按了次按钮。 她的发丝贴在车窗上了。 正巧此时从桥上下来,于是他松开油门,降低车速,直至让车子在路边缓缓停下。 窗外是将将渡过的湛蓝的水。 松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探出手,抚平了她被吹乱的长发。 第125章 友谊是宽广河流 当[相泽夏美]睁开眼睛的一剎那, 视线里出现的街景,让[她]有种不妙的感觉。 经由意识共享,枡山瞳关注到这一状况,立刻在大脑中调出鸟矢町地图, 对比所视到的一切。 哦豁。 「队长……」相泽夏美坐直了开口。 驾驶座上的男人用余光瞥了她一眼。 「醒了?」 「嗯。」 「我们要去哪儿啊?」她揉了揉睡得发僵的脖颈。 「不是说了吗?萩订的一家餐厅。」 「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看看。」松田单手调出车载地图, 滑动着页面, 「好像……总归是一家西班牙餐厅吧, 上周他还从那里买了churros外带给队员们吃。」 …… ——那就是了。 「诶,队长,不用找了。」 相泽夏美道。 第283页 「注意行车安全……反正到了自然会知道的。」 「好。」 与此同时, [濑川阳太]「人多些更热闹」的话音刚刚落下, 就收到了完成情况同步的[相泽夏美]的传讯。 ——阳太,你真不该说这句话的。 枡山瞳同时连通两个身份,思考着人设和剧本, 感觉大体上还稳得住。尽管有点浪费人力资源的嫌疑,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这也不是什么坏消息。 marine餐厅里, 由于临近中午的用餐时间, 店内的人流明显增多,服务人员们也愈发忙碌。一个扎着丸子头, 容貌甜美的服务生走过来, 手里拿着上翻的黑皮记事本。 「客人, 您要点些什么?」 濑川阳太的目光从她胸前的名牌上扫过。 【久保田绘】 「你们要吃什么?」 他把菜单递给一旁铃木园子和毛利兰。敌不过井上小姐的热情,两名高中生最终还是同意了同桌的邀请。 「我听说, 这家餐厅很多东西都超好吃哦!」 铃木园子兴致勃勃道。 「嗯!我也有在网络上看到, 这里的特色菜又好吃又好看的评论呢!」毛利兰笑道。 菜单是四折页, 上面没有食物的照片。样式也很简洁。除去抽象概念的线条装饰外, 就只用红白两色字交替印出不同菜式的名称,从头盘、汤羹、副菜 主菜,到最后的甜点。 「阿斯图里亚斯风味,加泰隆尼亚风味……好多种选择哦,有什么不同吗?」 「噢,我去过阿斯图里亚斯。」井上珠慧托着下巴回想,「那里被称为『奶酪之地』,出产的奶酪品类又多又好吃。因此,风味酱汁也多会用到各式各样的奶酪,很特别,至于加泰隆尼亚……卢卡斯?」 「嗯?」濑川阳太像是正在出神。 正当毛利兰几人以为他没听到刚才的对话的时候,男人勾了下嘴角。 「加泰隆尼亚吗?我曾经去过那里。」 濑川阳太手臂支在桌子上,俊秀的脸上是亲和的笑意。 「当地人喜欢更浓烈一些的香味和口感,会在主料是坚果和番茄的酱汁里添加辣椒,名为romesco,味道别致且十分鲜美。」 「你们要是点这个的话,建议搭配海鲜哦。」 监听的货车车厢内。 安德烈.卡梅隆:「这小子还去过西班牙?」 朱蒂也拿不太准。 「我记得,他调来之前,似乎是驻扎过索马利亚的……不过,说不准是更早之前的经历啦,或是去那边旅游?」 餐厅里,类似的对话不止发生在濑川一桌。临近位置的客人也正值选餐时的犹豫环节,那是两位打扮极为精緻的都市丽人,一人留着妩媚的大波浪捲发,另一人是俏丽的齐刘海短发。 「喜欢就都点咯!」捲发小姐对友人道。 「我们两个人吃不完啦!」短发小姐有点无奈,「下次吧,要是小希你还想吃的话,可以之后约你男朋友过来一起吃哦! 「讨厌,他还不是我男友呢!」 「不要害羞啦。」 「不是害羞……是他还什么都没对我说过,没有说喜欢。」 「都送你这么珍贵又独一无二的礼物了。怎么会不喜欢你?」 哗啦—— 在不算安静到极致的环境里,签字笔的笔尖落在记事本上的力道重了些,这样的声音,本不该怎么惹人注意的。 但是濑川阳太听到了。 从方才起,他就在观察身侧的服务生小姐。 正如他的关注重点不在点餐上,服务生小姐心思的重心也没放在这里。 ——这一点实在是太明显了,很奇怪,令人无法忽视。 究竟在什么情况下,一名资深的服务生会不去关注她所服务桌子的客人,而始终留心着邻桌?要知道,后者既没有招手要求服务,也没有说什么非日常的劲爆话题…… 当邻桌的捲发小姐脱口说出某一句话的时候,服务生的脸色立马变了。 透过[濑川阳太]的眼睛,枡山瞳为其打上了无数标籤。 【表情持续时间:四分之一秒】 ——第一时间出现,极快结束。这是真实情绪引发表情的特徵,证明不是她在伪装。 【额肌收缩】【眼睛睁大】【嘴巴微张】 ——典型的惊讶情绪。 【鼻翼张开】【双唇紧抿】【眉头紧锁】 ——其次浮现的是愤怒。 【嘴角下拉】 ——最后涌上的情感是悲伤…… 在这个属性很特殊的世界,突然出现如此剧烈的情绪变化,又是在餐厅这种特别的场合,身边还坐着重要角色…… ——有案子会发生的可能性超过了百分之五十。 「濑川先生,井上小姐,你们懂得好多哦。」 听完两个人给出的介绍,毛利兰礼貌地道谢。 ——这样看来,濑川先生和园子认识的前辈,好像也很聊得来的样子。 高中女生有点纠结地想。 濑川阳太笑笑。 「并没什么,只是小事。」 「咦,为什么井上姐姐会叫濑川先生『卢卡斯』呢?」 点了几个感兴趣的菜式,又听从男人的意见选了适合当下季节的招牌菜。在等待餐品端上来的时间内,铃木园子好奇地发问。 「是我的英文名,也是在美国时大家会喊的名字。」 第284页 ——相泽小姐会喊濑川先生「阳太」,假如这么比较的话,名字和英文名,哪一个更亲密啊…… 毛利兰捧着奶昔,内心持续摇摆。 枡山瞳做出了决定。 眼下,对[濑川阳太]来说,最紧要的还是完成和井上珠慧交好的任务。因此,如果这位服务生小姐动手的时间不是今天的话,就暂时压下不提。 况且。 她感知着[相泽夏美]的最新地理位置,又看了下毛利兰的表情…… 「就是这里了。」 松田阵平轻松完成了漂亮的甩尾停车入库。 marine餐厅的选址是一座充满艺术感的平层建筑。下车的女警官盯着其上方立起的一排发光的金色字母,很想嘆口气,但她忍住了。 「走啊,进去吧。」 「好。」 假如可以,枡山瞳绝对会让[相泽夏美]避开[濑川阳太]一行人。可是,谁让那几个人选的位置就在落地窗边,距离收银的帐台和门口都不算远。 相泽夏美步至距离玻璃门差不多两米处的地方,她坚定地闭了闭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命运。 「那是濑川吗?」 松田阵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两个人还没进门,视力良好的机动队成员已经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是不是,相泽?」 「……是哦!真的是阳太!」 女警官适时显露出惊讶。 ——她一直叫他阳太…… 松田脚步顿了顿,又恢复正常。 「你知道他今天也要来吗?」他朝前多走了一步,越过相泽夏美替她开门。 「我没听他说过。」她回答道。二人彻底进入了室内。 服务生久保田小姐迎上前来:「客人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有,预约号是……」 正当久保田低头查阅预定记录的时候,和女警官认识了好些年,只消一眼就发现了她眼熟的侧影,进而辨认出了来人的毛利兰激动地挥挥手臂。 「相泽小姐!」 「咦?濑川先生,你看,是相泽小姐诶!」铃木园子道。 不知为何,这名女高中生也兴奋起来了。 井上珠慧起初有些惊讶,她跟着望去,又侧眼打量了下两个无端激动的少女,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笑容放大了。 「这位……相泽小姐是?」 餐厅外的白色小货车内。 「糟了。」 朱蒂攥紧了耳机。 「怎么啦?」 卡梅隆没有女搜查官那般熟悉濑川阳太的交友情况,因而很不理解。 「卢卡斯应该不会吧。」 朱蒂观看着监控屏幕上的画面。 「不至于不至于。」 ——喜欢的人撞见自己和别人约会,是很容易……不,绝对会被误解的!但是! 她回想着同伴是个多么负责认真的搜查官,内心逐渐镇定。 「他绝不会做出放弃当前的任务,去跟那位女警察说『你听我解释』这种行为的!」 「朱蒂,你到底在说什么?」卡梅隆粗声粗气道。 听完她的简单阐述,壮汉先是沉吟不语,然后说:「难道你不该担心,那个毒舌小子冲上前去,阴阳怪气地说,『哟,亲爱的,这人谁啊』……之类的吗?」 他们彼此对视,都陷入了「我觉得你是个ooc大手」的思绪里。 「噢,这么说,你们从小就认识了?」 井上小姐十指上的蔻丹,在纯色的镀金咖啡杯的衬托下,显得尤为鲜艷。 她并未表露什么特别的神情。在松田阵平和相泽夏美加入谈话之后,这位小姐从始至终都很沉稳。她的开朗和阳光也一如既往。 「是的。」濑川笑着点头。 松田阵平眯起眼睛。 ——是他的错觉?还是这人有点不太对劲?以前他是这个风格吗?还是说单独和相泽在一起的时候,这人表现得不太一样? 「对哦,就是幼驯染嘛幼驯染。」铃木园子拍了下掌,「就像小兰和新一呢!」 「园子——」毛利兰稍稍红了脸,「大家又不知道新一是谁。」 「哦,那位高中生侦探嘛。我知道!」井上小姐道,「我很喜欢他的父亲,工藤优作先生的推理小说呢。只是,我还从没见过现实世界里的推理。对了,相泽小姐也是侦探,不是吗?」 「可以这么说。」相泽夏美道,「不过,我的本职工作就是警察,侦破案件是我的任务。」 「那有机会见识一下,也很好哦!」 「可以啊,有机会的话。」 「哦,一度报纸上总在提的关东的名侦探。」松田阵平也对工藤新一併不陌生,他摘下墨镜,露出鲜亮的桃花眼,道,「原来是和这位小姐一起长大的啊?」 「是,是啊。」铃木园子忽然磕巴了,「咳,其,其实,我也是跟那个炫耀鬼一起长大的。」 ——啊啊!你在说什么啊铃木园子! 财阀大小姐在内心狂喊。 毛利兰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朋友,顿时瞭然,偷偷笑了笑。 「那么,你们就是从小一直在一起,是吗?」 「嗯!从幼稚园,小学,到中学……」园子掰着手指,「直到现在。」 「按这样说的话。」松田阵平若有所思,「我突然想起来,一般口头上常说的『幼驯染』,是不是必须指从小到大始终呆在一起的朋友呢?像我有一名玩伴,从小学到警校,目前也一同在机动队。」 第285页 「是吧?」园子大小姐的脑袋犹豫着点了点。 「我觉得也是。」松田阵平勾起嘴角。 「可是,好像也不一定哦。」作为高中生,毛利兰对漫画并不陌生,对这种常常出现在作品里的设定也是。她回忆着不知道在哪里读过的介绍。 「我记得杂志上有说过,『幼驯染』分为天降型和继续型,继续型就是我跟新一还有园子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啦,而天降型,指的是两个人小时候认识,分别很久后又忽然重逢的……因此,额外添了许多羁绊呢。」 铃木园子清楚地看到,对面的帅哥拆弹手,笑脸扬到一半卡住了。 「是吗?」 「对啊,都说这种类型战斗力爆表呢!」毛利兰越说越有信心,「你觉得呢?濑川先生?」 「啊?」 濑川阳太正在给每个人倒水。 「我觉得……」他的眼神流连在每个人脸上。 任务目标,井上珠慧小姐,有百分之七十五的可能在看热闹。 毛利兰,纯真的高中女生,双眼亮晶晶的,对他寄予了深厚的期许。 铃木园子瞧着松田阵平,面露迟疑。 松田阵平眉心微蹙。 [自己],相泽夏美,则垂着眼睛不看任何人。 共享意识。 ——夏美,你这种表现会不会让人误会? ——别吵![我]正在思考呢……井上小姐一看就是自信max的女性,之前接触时,我们也知道她是接受dating文化的。那么,这种类型的女孩子,当她面对身上贴着[求而不得]标籤的对象的时候,心中给出的对方魅力值评定只会大幅跳水……阳太,你任务完蛋啦。 ——能补救吗? ——除非我对着你演上一出[一往情深]。但是…… 她微微抬眼,望向一旁的松田阵平。 ——[我]会显得不太正常,鑑于此前没有任何铺垫……队长可能会吃完饭就带着我去神社驱邪。 「濑川先生?」毛利兰眨巴着大眼睛。 另一侧,监控器那头的两名搜查官也屏住了呼吸。 接下来,他们听到自己的同僚沉声开口。 「我觉得……友谊是一条宽广的河流。」 第126章 听说你有个类型 「它可以容纳很多情形, 顺流而下、自然而然的蜿蜒,一同陪伴而来的成长;或者半道交汇改道,从泾渭分明变成融为一体……」 ——濑川先生在说什么? 毛利兰头顶几乎要冒出实体的问号。 「卢卡斯在说什么鬼话?」 货车车厢,朱蒂扶住了额头。 卡梅隆更直接, 干脆哈哈哈大笑起来。 「你小声点!」 朱蒂强忍着笑意阻止他。 二人继续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 「……文艺作品里的很多设定, 本质上都是出于对『孤独感』的抵抗, 『幼驯染』也不例外。」濑川的发言越来越有种诡异的流畅, 「无论是儿时相遇,还是成年后重逢,都是为了加强宿命感, 而这点落在情感上, 就成了抵消孤独的良药。」 「掉书袋转移话题吗?good choice(不错的选择).」 朱蒂勉强放下心来。 餐厅内。 「唔……」毛利兰作为一个好孩子,在男人的一大段话后,认真投入了思考, 「也就是说,这样的命运会显得特殊些吗?」 「……」 濑川无奈地颔首。 「对。」 「所以天降型幼驯染, 就是比较厉害啊。」高中女生开心地笑了。 身为『名』侦探和大律师的孩子, 她抓主题的能力强到离谱, 可谓相当令人感动。 朱蒂:「一夕间,进度又回到了一开始啊。」 「那, 相泽小姐小时候和卢卡斯是怎么认识的呢?」 井上珠慧歪着头, 一手抚在耳后, 一副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的样子。 「嗯?」 相泽夏美刚从服务生手中接过热巧克力,闻言一双美目里有几分茫然。 松田望见她的表情, 知道她怕不是又困了, 刚要出言解围, 话语却在舌尖打了几个转, 停了下来。 女警官和前上司对视。 松田一言不发,张大眼睛看她。 ——看错你了!队长! 没办法,[相泽夏美]只能转了转眼珠,视线焦点落下左下方,展现出标准的回忆表情。 「我们是邻居,两家住得很近。」她道。 ——咦,新情报! 毛利兰耳朵竖起来。 「莫非是幼稚园同学吗?」井上小姐问,「说来冒犯,不过,我一直有个疑问。小时候,异性通常并不太会凑在一起玩耍的,尤其是到了小学时,小男孩和小女孩几乎是有着完全不同的兴趣,究竟是怎样,才会玩到一起的呢?」 她笑容大方,眼神真挚。 「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体感。其实,我就是对幼驯染很好奇而已啦。」 ——那是因为你没有获得来自作者的buff。 「对了,这位警官不是也说有一名玩伴吗?」她又对上松田,「我想,那是一位男士?」 「是的。」松田爽快地答道,他笑了笑,「反正,我的原因简单多了。」 「研二,也就是我的朋友,家里有修车厂,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那可是不亚于游乐园一样的地方了。」 第286页 「所以,你呢,相泽小姐?」 「阳太和我倒不是同学啦。」对于可查的信息,[相泽夏美]从不撒谎。 「我们只是邻居,童年的时候,我之所以愿意找他玩,是因为……」 她露出一点羞赧来。 「他家的饭,做得超好吃。」 「诶?」 为这意想不到的转折,两名高中女生都发出了小小的惊呼。 既开了个头,[相泽夏美]也不吝于用纯真美好的童年打散眼下奇奇怪怪的气氛。 「我家里没人会做饭,小时候,我有很多东西都不爱吃。」 「相泽小姐竟然很挑食吗?」毛利兰道。 「以前是这样子的。」相泽道,「后来,去过阳太家吃饭后,我才发现,不是有的食物不好吃,是我的……家人做得太难吃了。」 说到这儿,她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唇。 往日里冷静美艷的女警官做出这种姿态,毛利兰会心一笑。 ——面前的相泽小姐有点可爱。 唯有松田阵平留意到了她话里的停顿,联想到某件事,他微微肃了神色。 「哈哈,原来事实是这样吗?」铃木园子笑了几声,「为了这个,相泽小姐才和濑川先生做朋友的?」 她想到也算是自己竹马的工藤新一。 「那小子,至少当初第一面,我还夸过他推理很厉害呢!」 「对,小孩子就是很简单的。」相泽夏美道,「阳太的爸爸妈妈又人很好,很欢迎我。」 「那应该是因为,您小时候也是个可爱的孩子吧。」 井上小姐笑着说,「大人们也会喜欢乖巧漂亮的孩童呢。」 「诶,濑川先生小时候是怎样的呢?」 被勾起了好奇,毛利兰冒出了新问题。 「他小时候吗?」 共享意识。 ——阳太,你觉得[小时候是个一丝不苟的小大人]和[小时候是个傻白甜的小太阳],哪一种更有利于眼下的情形? ——我觉得…… [濑川阳太]瞟了下井上珠慧的表情。 ——不太重要,随便说吧。 「他小时候和现在差不多。」 井上:「又开朗又亲和吗?」 毛利兰总感到哪里不太对,可说不出来。 相泽:「对,他一点没变,就只是放大了。」 「这位小姐说的,我怎么那么不信呢?那小子会从小就很亲切?」 卡梅隆嗤了一声。 「朱蒂,你干嘛?」 他被耳边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转过头去,发现同僚正在脱下身上的快递员外套。 「为了防止万一。」女搜查官没把话说得太清楚,她大致交代着,「我先准备下。」 「这是您点的churros。」 服务生把属于相泽和松田的餐品端了上来。 「呃……客人,您就打算坐在这里吗?」久保田绘问,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双人桌,「我们为您预留的位置在那。」 「那我们就先过去了?」女警官试探着说。 「是啊,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松田阵平也附和道。 「好啊。」 井上珠慧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 「很高兴认识你们。」 相泽夏美和她握了握手,转去了另一台餐桌。 在新的座位上,女警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塞了一根小油条到口中。 松田阵平:「饿了?」 正在咀嚼中的她不便开口,就只晃了晃脑袋。 他盯着她,纹丝不动,过了好一会儿。 「队长,你不吃吗?」她疑问地看过来。 「噢。」 他也捏了一根放在嘴里。 「……相泽。」 「嗯?」 「我有跟你说过,我的父亲原来是拳击手吗?」 她的动作顿住了。 「没有,不过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萩原队长跟佑穗说过,她又告诉了我。」 「……」 「他还说你高中时会打架。」 「研二——」松田拖长了声音。 「还有一件事,我没说,可队长你应该也知道的吧,我高中时也会打架。」 「……我知道。」 「您也是?」 「萩告诉我的,据说是佐久间以前和他分享的。」 两个人面面相觑,直到其中不知是谁先笑了起来。 「如果你想说点什么的话,」松田接下来的字句吐露得很谨慎,「我是说,以前……」 「队长。」 她忽然打断了他,清澈的棕眸里是坦率诚恳的瞭然,仿佛在告诉松田,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也知道他有什么担忧……而那些担忧,是不必要的。 「我已经长大了。」她说。 停了几秒,她又加上了一句。 「就像你一样。」 不论过往踏过了多少荆棘,你和[我],我们现下已然来到了这里。而这就是最重要的事。 松田阵平一怔,随后,他英俊的脸上浮起笑意。 「是啊,你真厉害。」他道。 与此同时,内心一角,不被察觉的淡淡失落一闪而过。 井上珠慧所处的位置,正巧能把方才认识的二人相处的场景纳入眼底。 她轻轻弹了弹瓷杯,似笑非笑地看向身侧正在招呼两个高中生用餐的男人。 第287页 毛利兰几人点的食物被陆续送上,濑川阳太正在帮忙重新摆放桌上的餐盘和装饰的花朵,感受到她的注视,投来询问的眼神。 「唔,好好吃哦!」 尝了一口盘子里的食物,铃木园子发出赞嘆。 井上小姐抿了口白葡萄酒。 「那么,」在少女们专注餐食的时候,她低声道,「卢卡斯,你已经翻过这一篇章了吗?」 「什么?」 「拜託,我又不是瞎子。」 井上珠慧嘴角噙笑。 「也不是争风吃醋,远没到那个程度……可是。」她挑眉示意毛利兰二人,「少女们的潜台词,我实在是想装作不懂都不行。」 听到这一段,监控车厢里的卡梅隆跳了起来。 「啊!这不是没戏了!」 「别慌。」 朱蒂比他淡定得多。 「她可能只是bluff(诈唬)。」 「你误会了。」濑川同样带着笑,侧过脸。 「只是故友。」 「真的吗?」 「真的。」 「我不信。」她持着高脚杯的杯梗摇了摇。 濑川阳太的神情纵容且无奈,给她又添了一轮酒。 「为什么不信呢?」他低沉的气音在她耳边颤动,「至少,给出你的『说明』?总不能无端对我判了死刑吧。」 「简单。」井上小姐笑了一声,「有着那样的过去,而我又没从她身上挑出什么缺点,实在是想不出她不被喜欢的理由。」 「我想,有没有缺点,某些品质是否构成缺点,要看欣赏的人是谁。」男人道,「所谓过去,是少女们偏爱莫须有的浪漫而已……她着实不是我的类型。」 「噢?你有个『类型』?」 「假设我说有,你会作什么反应呢?」 「嗯,这个嘛,首先我会很好奇……」 「朱蒂?」 卡梅隆见同伴起身走到后车厢临近车门处。 「你去干什么?」 「给我们的男孩一点帮助。」朱蒂道。 她快递员的外套早就扔在一旁,对着车内的转角镜,飒爽美丽的搜查官先是十指插入发间,让一头靓丽的金色短发变得更蓬松自然。再摸出一支颜色鲜艷的口红,快速在唇上擦涂着。接着,她解开大衣的纽扣,把裙摆上的褶皱抹平,又从装枪的托特包里拿出一双高跟鞋。 卡梅隆惊呆了。 「你早有打算?」 「拜託,我们是专业人士。」 「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眼瞅着她就要转动把手,卡梅隆追问道。 「首先,证明我们的男孩确实有个『类型』,其次,让他变得抢手点。」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整理了下领口和肩膀的衣物线条。 「祈祷我别撞见拆台的人吧!」 marine餐厅门口。 「昴哥哥,谢谢你送我过来找小兰姐姐!」 蓝眼睛的小男孩脆生生道。 第127章 超标的侦探浓度 「兰姐姐!」 正当毛利兰一行人饭吃到一半, 伴随着清脆的呼唤,戴眼镜的小学生飞奔过来。 他身后是个粉色头发的大人,正不紧不慢地走着。 「柯南?」 毛利兰露出惊讶的表情,她弯下腰, 从地面上把小男孩抱起来放在身侧, 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是叔叔啦, 叔叔看赛马看到一半, 突然说什么想起来后天的赛马票还没买,就急匆匆地跑出去了!」江户川柯南撅着嘴,「然后, 直到中午也没回来!我猜, 叔叔一定是路过小钢珠店,拐进去打小钢珠了!」 名侦探给出了他缜密的推理。 「哎,爸爸真是的, 明明答应过我会照顾好你的。」 毛利兰顿时怒气满满,随后她看向来到桌边的男人, 立刻向他致谢。 「沖矢先生, 是您送这孩子过来的吗?多谢。」 「不客气。」男人言语温和。 「沖矢先生, 您也来啦!」铃木园子笑嘻嘻道。 「这位是?」井上珠慧眼里闪过好奇。 「哦,这位是沖矢昴先生。」毛利兰连忙向一旁的同桌人介绍, 「他是正在东都大学就读的研究生, 也是我们的邻居。」 「邻居?」濑川阳太挑眉。 「对, 濑川先生您是不是还没见过?」 毛利兰想了想,「毕竟才是这几天的事情, 沖矢先生刚搬进新一家的宅子。」 「工藤宅?」 「嗯嗯。」江户川柯南附和, 「就是说, 昴哥哥住在新一哥哥家啦。」 「噢。」濑川凝视着男人细边眼镜下深绿色的眼瞳。 这姿态透出的隐约审视意味, 让江户川柯南浑身一紧。 ——应该……不会被看出来的吧!老妈的技术是信得过的! 沖矢昴迎上同僚的视线。 最初决意向fbi的同事们隐瞒自己和年轻侦探小子合谋的计划,并让他们都认为赤井秀一已死的时候,他就考虑到,最大的威胁……不,算不上威胁,毕竟眼前这人从根本上和他同处一方。总之,在所有人中,若是有一人能察觉他和江户川的计划,那这人当属濑川无疑。 说来奇怪,仿佛是阴差阳错一般,濑川阳太和他之间一直没存在什么更为深入的合作,但是,赤井秀一见过他设计出的整套fbi霓虹驻地加密沟通交流系统,也看过他随手勾勒的布防图。同为脑力出众的高手,这些东西背后透露出的讯息,让他绝不会小看对方。 第288页 「……是没见过。」 濑川阳太慢条斯理地回答,「我这几日比较忙,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学校,大概和这有关吧,博士也没跟我说,附近搬来了新邻居。」 「您说的是阿笠博士?」沖矢昴道。 「对。」 「那可真是太巧了,我最开始其实是想拜託那位博士,希望住在他的家里呢。」 「阿笠博士家还有个小孩子,不太方便吧。」 「是的。」沖矢昴道,「那个小姑娘又很怕生。」 ——呵呵,那不是你身上的组织气息太吓人了吗? 江户川柯南露出半月眼,内心吐槽。 「这么说,确实很巧。」 井上小姐道。 「刚才,我没听错的话,这位先生也是东都大学的研究生吗?」 「难不成濑川先生您也是?」沖矢昴开口,眼里的惊讶十分真实。 ——但维持的时间太长了。 濑川阳太眨眨眼。 ——不是关键的危机时刻,也不是在测谎的关头,谁会时时刻刻都在完成这种伪装? 共享意识里,[相泽夏美]道。 ——[我们]不就是吗? [濑川]回复。 ——……无论如何,要我帮忙吗?阳太。 ——暂时不用。 「欸,那边新来人了。」 松田阵平余光留意到这一波动静。 「你认识吗?相泽?」他偏了偏头,「需要去问候吗?」 「不需要。」 漂亮的女警官跟着看了一眼,轻轻摇头。 「我只认识那孩子,是个很聪明的小鬼头。」 「您……」 寒暄过后,毛利兰迟疑着开腔。 沖矢昴明白她这种表现的缘由,当下的场合,作为主人的一方明显是濑川和他的约会对象,在那对成年人不说话的时候,高中女生哪怕出于礼貌想对他发出邀请,也不太合适。 于是他立马道:「有幸认识诸位,不过,我该走了。」 男人的善解人意让毛利兰松了口气。 「或许您愿意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用餐?」 井上小姐接话。 彼此都知道是在客气,沖矢昴当然准备拒绝:「不用了,我……」 「卢卡斯!」 标准地道的美音传来。 将门口的铃音丢在身后,来人身姿婀娜,步履轻盈,因显而易见的急切,走过来的步伐又有几分风风火火。 「我的天,在外面见到很像你的人的时候,我还不敢认,没想到真的是你。」 女人这句话用的是日语,腔调古里古怪的,显然是外国人使用第二语言时的特色。她的长相也证明了这点,纯正的金发,天空一般的蓝眼睛,柔软的薄唇如同绽开的花瓣。 「欸?朱蒂老师?」 「小兰?园子?」 朱蒂加重了面上的惊讶。 「看来,客人们和这位客人认识?」紧随其后的服务生久保田问。 「对,我们认识。」铃木园子给出肯定的答案,表示没关系。 「噢,这里还有酷小子。」金发丽人俯身揉了揉柯南的小脸蛋,回身笑道,「我竟然第一眼没看到你们几个……」 「看出来了。」铃木园子扶额。 ——朱蒂老师一进门,完全是直奔着濑川先生而去的啊! 「forgive me(原谅我吧). 不是任何人走在街上,都能重遇他们的first love的……」 「什么?」 朱蒂.斯泰琳曾在帝丹高中工作过,自然对小兰和园子不陌生,那时她的姓氏还是圣提米利翁。在监听器里留意到学生们,她经过考量,认为二人不会对自己的故事造成妨碍,便也不太在意。更别说,在毛利兰那里,她还有个度假中fbi的身份…… 另一端。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陷入了人生观的巨大震动中。 「濑……濑,濑川先生,是,是朱朱朱朱蒂老师的初恋?」园子大小姐甚至开始磕巴了。 「yes。」美艷动人的金发女人风情万种,她齿如齐贝,不忘对濑川的方向抛出一个wink。 ——呵呵,什么时候的事? 江户川柯南完全不信。 ——首先,两个人装不认识就够奇怪了,其次…… 他灵光一闪。 ——fbi出动不会无的放矢,这么说,眼前这位,他唯一不认识的小姐,身份有问题? ——会和组织有关吗! 小学生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sorry,突兀地过来打招呼,是我扰乱了大家的兴致。」朱蒂又道。 她浅笑盈盈地对上濑川阳太。 「那么,卢卡斯,交换个联繫方式?」 「朱蒂老师以前没见过濑川先生吗?」毛利兰诧异道,她试着回顾了一下回忆,很神奇地发现,的确虽然她分开来两个人都认识,可是这两人之间,好像真的没什么交集。平时又一个人常年呆在大学里,另一个人在中学,更别说朱蒂老师似乎还快回国了。 「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读大学的时候呢。」朱蒂笑道,「我也没想到,他会来日本。」 e on. 卢卡斯,手机?」 她用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朝濑川阳太摊出手,勾了勾手指。 「没必要那么着急。」井上小姐终于出声了。 「欸?」 第289页 两名高中生很慌张,她们像是突然意识到了堪比修罗场的局面。 井上珠慧用一根食指抵在唇边,始终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切。 说完这句话,她才放下手臂,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不如加入我们?今天是卢卡斯请客,享受这一餐?」 面对她的话语,朱蒂的回答是撩了一把金色的秀发。 「那我就却之不恭啦。」 也幸亏早在毛利兰他们加入的时候,服务生已帮这几人换了较大的桌台。眼下再添一人后……算上柯南,是添了一大一小。 朱蒂落座后,桌旁还处于站立状态的高大男性就显得尤为抢眼。 「沖矢……先生?」毛利兰眉心蹙起,她犹犹豫豫道,「您……」 江户川柯南的行动就比自家青梅直白多了。 他对着自己的「同盟」瞪眼,蓝眼睛里清清楚楚写着几个大字。 ——你怎么还不走? 「我想了想,说来,不怕人笑话,我还没有掌握厨艺这一技能。」沖矢昴摆出他典型的眯眯眼表情,「再说了。」 他转向濑川。 「听说您是东都大学的博士研究生,我想,这证明您应该是我的『前辈』了?也许您不介意我请教几个学校相关的问题?」 「对了,希望井上小姐还没收回对我的邀请。」 井上珠慧一愣。 她露出无所谓的神色。 「当然,您愿意加入,也是我们的荣幸。」 「嘶——」 此刻,枡山瞳的意识里,各个身份的视角,犹如在一个电脑屏幕上同时打开的多个播放器窗口。 「宿主,你牙疼吗?」 「……我是不乐意。」 大周末对着集团文件加班的枡山瞳鼓了鼓脸。 「谁想请黑麦威士忌吃饭了。」她嘟嘟囔囔的,「好像,在组织里的时候,他损耗的awm还不够多似的……」 所有的行动向高手,都难以避免地拥有【火力不足症】,以及由此引发的【武器囤积症】。 有时,她都能理解琴酒大哥选择用直升机扫射东京塔了……当一个人,他可以这么干的时候,就很难忍住不这么干…… 枡山瞳又让[相泽夏美]瞧了一眼服务生。 「要是可以,真想告诉她,今天的侦探浓度,着实已经超标了。」 第128章 绝无仅有的时刻 沖矢昴的加入并没让朱蒂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任务目标上, 对他只大致视线扫了一眼就不再看了。 「我猜,今天的餐厅是你挑的?卢卡斯?」 女搜查官一秒都没多等,坐下后即刻开始发力。 「哦,你怎么知道?」 井上珠慧很有兴致地问道, 既没肯定也没否定。 「以前上学的时候。他就很喜欢欧洲。」朱蒂红唇轻启。 「是吗?」 「是啊。当时, 毕业旅行, 我们还说一起要去西班牙呢。」 「这个选择真是少见。」井上珠慧也曾在北美的高中呆过一年, 对那边的环境和流行话题并不陌生,「一般来说,大家不都是想去法国巴黎之类的地方吗?」 「因为……西班牙很热情啊。」 不知何时, 朱蒂已浅浅探出一只手, 轻搭在了濑川阳太的肩膀上,尽显亲昵。 「那是个热情如火的地方。」她笑道,「就像当地人喜欢的弗拉门戈舞蹈一样。对了, 既然提到这个,卢卡斯, 记得我们的毕业舞会吗? 井上珠慧撑着腮:「他还是你的毕业舞会舞伴?」 「啊!朱蒂老师和濑川先生竟然……」 总感觉信息量似乎要过载了。 大致了解毕业舞会的特殊性, 铃木园子和毛利兰对视一眼, 惊讶程度再上一层。 「对,否则, 是什么让他显得尤其特别呢?」朱蒂道。 江户川柯南清晰地看到沖矢昴眼睛眨动的频率上升了。 「人们总说, 属于过去的回忆里, 出现在纯真青春里的那个人总是最特殊的……」朱蒂用了一个极具英语母语者特色的句式,理解起来要绕好几个弯, 却又似乎很有道理。 「再之后, 任何人, 」她特意以重音强调了这个词, 「任何人都比不上他。」 「是这样吗?」粉发的研究生出声道。 ——赤井先生怎么回事? 柯南皱起小小的眉头。 「是啊。」朱蒂看了他一眼,神情写满了天经地义。 她不知道这个人忽然掺和是什么意思,也没多管,只继续对上井上珠慧。 「尤其是工作里遇见的那些人,简直糟糕透了,难以避免的庸俗、无聊……你觉得呢?井上小姐?」 「的确,年少时的感情总是真挚而珍贵。」井上珠慧似有所感。 「没错,第一个人……除了他,也就是出现在生命里的最后一个人才有意义了。」朱蒂道,「唯二重要的,便是『最初』和『最后。』」 井上小姐作沉吟状。 然后她笑了。 「……其余的全都是一生中的过客。」她道,「你说的不错,意义非凡的,唯有the first and the one(第一个和那一个).」 对于成熟女性们达成的共识,两名高中女生没什么感触。相反,趁几人不太注意自己这边,铃木园子凑到好友毛利兰耳边悄悄道。 第290页 「兰,我有点后悔选这个地方吃饭了。」 毛利兰尴尬地笑了笑,给身侧小男生添了碗海鲜饭。 江户川柯南用勺子舀了一口黄澄澄的饭粒放进嘴里,咀嚼,从始至终他严肃地盯着沖矢昴,思考对方刚才问那句话的缘由是什么,过了片刻,他得出答案——肯定是为了帮助fbi同事更好地了解任务目标! ——那是什么情况? 松田阵平盛汤盛到一半,见到濑川阳太肩膀上「挂」了个人。 他神色不明地眨眨眼。 「相泽。」松田对着女警官侧了下脸,「那位又新来了一位小姐,你认识吗?」 「啊?」 正在埋头吃东西的相泽夏美几乎算是背对着众人的,被提示后,她回首望向后方。松田仔细留意着她的表情,见她只是辨认了下来人后便扭过头说了句「不认识」。 从头到尾,她没有别的情绪。 他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尝尝这个。」松田笑着把双耳汤碗朝相泽推了推。 这边,朱蒂老师的分享终于接近了尾声。 她的「初恋aka舞会舞伴,高中毕业后由于各自对专业领域追求的不同而不得不分道扬镳」的故事,以过量惊喜开局,以略带伤感落幕。此外还夹杂着对再续前缘的含蓄憧憬,具体表现为一双过于亮晶晶的蓝眼睛。 「真没想到,会在假期即将结束的时候碰见你。」 朱蒂道,言语里还有几分遗憾。 她这般设计故事的目的很简单,既要让目标感到「威胁」,又不能真的形成「威胁」。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美国,卢卡斯?」女搜查官挤挤眼。 这个同时具备双重含义的眼神,濑川阳太很顺利地接收到了。 他单手轻轻握住她的小臂,把她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 「朱蒂。」男人语气温和,「短期内,我不会回国的。」 朱蒂一怔。 这是表面上的情形。 实际上,在金发丽人的眼底,濑川阳太还能识别到鼓励的意味。 总觉得同僚对他什么地方有误解…… 明面上,男人的态度温柔而坚定。 「我,现在的我,有决心从事的事业。」 「这样吗……」朱蒂的眼神有些暗淡。 「是啊。」濑川阳太道。 「阿琳达。」男人又侧身看向井上珠慧,唤着她的英文名,「差不多该是点甜品的时候了,你怕胖的话,可以告诉服务生小姐一声,这家店有天然代糖可供选择。」 井上小姐的眸子闪了闪。 「好。」她眼角弯弯。 就在这时。 「啊!」 惊呼声蓦然响起。 旁边客人猛然起身,手忙脚乱地在桌子上的餐盘旁翻找。 「我的东西哪去了?」 这一声不喊不要紧,一喊…… 相泽夏美奇异地,偷偷舒了口气。 松田阵平目光炯炯。 某位小学生从椅子上腾地跳了起来。 粉色头发的研究生镜片反光。 英语老师眼中的落寞也好,感触也罢,一扫而空。 丢东西的捲发小姐,感到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压力感。 「吶吶,姐姐,你丢了什么东西啊?」 江户川柯南噔噔噔跑了过去。 松田阵平抬头左右观察一番,对着停下来吃饭动作的相泽夏美,低声道:「有监控,继续吃吧。」 早就吃饱了的女警官:……也不是不行。 她又喝了口汤。 这时候,小学生在初步了解情况后,下意识瞧了过来,见在场另一名具有侦探头衔的女警官还在吃东西,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仿佛在诘问:你对真相的热忱哪去了? 相泽夏美:…… 她把勺子放下了。 沖矢昴跟在小学生身后,在他询问前因后果的时候,也微微倾身听着。 共享意识。 ——夏美,别吃了,来帮忙。 ——帮什么忙? 始终关注着服务生的动向,预备在恶性案件发生前阻止的[相泽夏美],认定今天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就算监控坏了,[你]也能破案吧。 ——[我]当然能。 [濑川阳太]道。 他和她共享眼前的景象。 在男人的视角里,井上珠慧小姐,这位心性沉稳的都市丽人,从见面到现在,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如此明显的感兴趣的神情。 ——该说不愧是本宇宙的角色吗?推理就是最耀眼最吸引人的技能点。 [相泽夏美]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 [濑川阳太]说。 现实世界里,闻讯赶来的店主果不其然表示,餐厅里的监控摄像头前几天正好坏掉了。再看江户川柯南,正支着小脸思考。 ——[我]能,他……不对,他们也能。更别说这个案子的难度了,要是满分十分,它大概只有三。 ——明白了。 谁也别想从[我们]身上抢走井上小姐的目光。 松田阵平正在奇怪部下怎么又不吃了。 他自然对谜题也有兴趣,可是眼下一他不在当值,二这不是多么恶性的事件,比起热闹,他更想疲惫的她有一顿安安静静的午饭。 见相泽夏美用餐巾抿唇,他心下瞭然:「想去看?」 第291页 「嗯……」 她睫毛忽闪忽闪。 「去吧。」 「队长。」 女警官起身走了几步,又扭脸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安抚下那两个女孩子的情绪。」 「哈?」 松田阵平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望去,铃木园子和毛利兰正好奇地围观失主充满担忧的陈述。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安抚」的必要,这又不是杀人事件。 「那给她们讲个笑话也行。」 「理由呢?」 「不然你一个人呆着,不是很无聊吗?」女警官道。 「你想什么呢?」松田失笑,「去吧,想破案就去,我在这儿等着你。」 「你也去嘛。」 「好好的我去讲什么笑话,莫名其妙的,再说了,我哪会讲什么笑话?」 「随便呀,队长你长这么好看,讲什么大家都会觉得好笑的。」 「相泽,实在无聊的话,要么去破案,要么回来吃饭。」 「哈哈哈哈……您真的好有趣哦!」 江户川柯南紧盯着失主,谷口咲乃的手提包出神,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女声。 ——是园子在说话,间或有小兰的笑声……诶?小兰在笑什么? 小男孩转身,瞄见的场景是铃木园子红着脸,歪着头听旁边的男人讲话,而毛利兰也双手合十抵在胸前,乐得晃了好几下,脸颊也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所以,您就假装对拍电影很感兴趣是吗?」 铃木园子听了一个「撞上便利店抢劫案,所有警校同学装作以为这里是拍摄现场的路人,表示要积极参演以此解救人质」的故事。她笑得停不下来,毛利兰也忍俊不禁。 虽然有点奇怪为什么大帅哥突然过来讲趣事,但是她很开心就是了。 「相泽姐姐,你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吗?」 对着来到自己身边的女警官,江户川柯南拧着眉发问。 「噢。」相泽夏美似是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又专注于现场去了。她头也不抬地回答:「在你来之前,小兰说觉得天降远远要比幼驯染浪漫呢,一起长大没什么特别的,队长也有幼驯染,大概在说这些……柯南?咦,这孩子哪去了?」 共享意识。 ——阳太,快点破案,在我们节操掉光之前。 ——等等,线索还没出完,给不出解题过程,[我]总不能说一直关注着嫌疑人吧。 「您有什么事吗?」 沖矢昴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笑眯眯地回望过去。 俊秀的男人深深地注视着他的脖颈处。 「我在思考一个谜题。」 「愿闻其详。」 「当自己不被信任的时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究竟是我的能力被低估了?还是我的忠诚遭到了怀疑?」濑川阳太道,「我认为答案是fifty-fifty(五五开),您觉得呢?」 第129章 忠诚能力二选一 谷口咲乃今年二十九岁, 是一家公关公司负责关东区域的经理。她丢失的物品是一条名牌手鍊,价格不菲,半透明黄色为底,富丽的斑纹, 一环套一环连接在一起, 每一片都是正方形的, 与该品牌的logo十分相似。 「吃饭的时候我拿出来给朋友看。」 她口中的朋友, 是位短发齐刘海的小姐,名为杉田彩。 「……之后收回了包里,后来上来东西上来后我们就开始吃饭, 突然我又想再看一眼, 就打开了手提包,谁知道……」 她着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就不见了!」 友人杉田彩比她冷静些:「监控坏了的话,只能报警了。」 她讲话直击重点, 「那是cester家的限量手鍊,上世纪八十年代推出的, 目前市面上流通的很少了, 大约价值三百万日元。」 失物高昂的价格, 加重了事件性质的严重程度。 餐厅老闆岸隆之介也很快赶来了,尽管他名下有着这样高档的餐厅, 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数额不是能随便抹平的, 很不情愿地派出了服务生去报警。 事情难以避免地引发了餐厅内其他客人的讨论。 「很可能是流窜犯。」 有人道。 「不可能吧。」有客人提出了异议, 「餐厅进门是需要预约的,又不是在路边摊或者商场吃饭, 什么人都可能从你身边经过, 现在这种情况, 从桌子旁边路过的人数是有限的。」 「你的意思是, 吃完饭离开的客人拿走的?」 「……那位女士的手提包好像刚巧放在身边,临近过道……」 「没想到这种餐厅也会闹出这种事。」 「去盥洗室的路,是不是会经过他们那桌?」 「是的是的,这样的话,嫌疑人也会多一点。」 …… 濑川阳太正贴近井上珠慧,同她小声说着什么。 沖矢昴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您看着我做什么?」 这回主动发问的变成了濑川。 「没什么,就是几分钟前,您的问题很有意思,不知道有了答案了吗?」粉色头发的研究生笑笑,「关于忠诚与能力抉择的[问题]。」 「噢,那个啊。」濑川的态度轻描淡写,「您不肯说自己的想法,我还以为这个假想很无趣呢。」 他把之前话里的代入式口吻,解释成假想的谜题情境。 第292页 「我又想了想,」濑川接着说,「认为答案不在我。」 「这怎么说?」 「说白了,这是第三人对[我]的态度,如何解释,当然取决于那个第三人,您说呢?」 「那,有没有可能是第三人已经给出了答案,或者说,您心里自有答案?尤其是关于事情的真正重点的那部分。」 「我会考虑这种可能性的。」 「相泽姐姐,你想到哪里了?」 江户川柯南仿佛完成了什么重大使命,小脸喜滋滋的,迈着小短腿跑了回来。 「这个嘛……」 共享意识。 ——阳太,快把案子解决了。我没有第二个人能「出卖」了。 ——别慌,正在进行中。 「抱歉,您能带我去一下盥洗室吗?」 围着乱闹闹的事发地点,除了领班的餐厅经理外,几位年纪不大的服务生都有几分手足无措。久保田小姐也不例外。 当有客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的时候,她更是被吓了一跳的模样。 「是您?」 这位时髦靓丽的富家小姐,久保田印象很深刻。她是今天「临时聚会奥斯卡桌」的主角。 这是餐厅的服务生们,在分别履行完上餐、添水等各项职责后,把捕捉到的信息汇总起来,以此为整间餐厅里最「闪耀」的一张桌子颁发的名字。 名为井上的小姐,由她开启的会面,涉及人员众多,情节复杂,关系纷乱,戏剧张力十足。 「而且他们颜值都很不错诶,各个是俊男靓女。」带过久保田服务训练的小柳前辈如是说。 「可以吗?」漂亮客人礼貌地追问。 「当然可以。」久保田绘赶快回答。 她带着井上珠慧绕过一个个餐桌,循着走廊走向目的地。marine餐厅是一整间宽阔的独层建筑,为了让空间更有流动感,转角处运用的是拱形的门廊,壁砖上是南欧风情的拼花。 「我们有专门的化妆室。」 久保田想到什么,回头为客人补充信息,「不知道您是想要补妆还是……」 「化妆室是独立的吗?」 「是单独的,客人。」 「那就化妆室吧。」 井上道,她拿着手机按了几下,久保田瞧了一眼,只认为是现代人的通病,似乎……没什么好奇怪的? 「就是这里了。」 他们来到一间顶上有着烟粉色吊灯的房间,迎面扑来的是淡淡的香氛气味。一个镜子线条的图案贴在房门右上角处,表明该空间的用途。 ——不对! 久保田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颀长身姿的男人迎面出现在走廊拐角,朝她们两个人靠近,直至面前才停下。 久保田绘的手心一阵阵发凉。 「客人,您这是……」她笑得很勉强,下意识伸手在鼻樑上抵了抵,却摸了个空。 「放心。」同样来自「临时聚会奥斯卡桌」的俊秀客人道,「不是要对你做什么坏事。我只是来提醒你一声。」 「什,什么?」 久保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刚才起就隐隐冒出的违和感源头在哪里。 ——那位说要去化妆室的小姐,没穿外套,她的连衣裙是极贴合身材曲线的样式……这就表示,她浑身上下连装一支口红的地方都没有。而哪怕餐厅的化妆室会提供化妆品,这种类型的客人,通常除非应急,否则不会使用这些可能不适合他们肤质的产品。 但是,等久保田绘想明白以上情况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现在把东西放回去还来得及。」 她听到面前的男客人开口说出了可怕的话。 「您这么说,真的太过分了!」 面对濑川阳太的指责,久保田给出了相当激烈的反应。 「您是在指责我偷东西吗?」她气愤道,「我不知道客人您对我是不是有误会,又有什么误会……就算我家境不够好,也不会做那种事的!」 她说着就掉下一串串泪珠打湿了面颊,鼻尖也因此变得通红。 井上珠慧本来抱着手臂立在一旁,现下,随着对方哭得越发厉害,她脸上本来确定的神情变成了犹豫,这一转变被久保田看在眼里,她哭得更起劲了。 「还,还是说,您,您有什么证据?」她断断续续地抽噎,万分委屈。 「卢卡斯?」井上小姐询问的目光投过来。 「哪怕您能从我这里找到赃物呢……」久保田又说。 「哇哦。」 濑川阳太发出意味不明的感嘆。 「客人?」 「你这句话说得很自信。」男人歪了歪头,他琥珀色的浅瞳在斜上方暖黄色的灯光映衬下,有种独特的锐利。 久保田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愈发快了。 「……太自信了。」他盯着她的脸,「你确定其他人绝无可能找到失物……为什么这么确定?你毁掉了它?」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久保田垂下眼睛,「那么贵,又是什么限量版,哪个拿到手的人会捨得毁掉?」 「你捨得。」濑川道,「或者我该说,它的主人捨得。」 久保田的身子晃动了一下,与此同时,她猛然抬起头。 「『逃离反应』。」 和她动作相反,比她高出一截的男人低下了头,眼神的焦点落在了最下方的地面上。那里是一双白底灰色鞋头的帆布鞋,就在刚刚,久保田小姐原本朝向濑川的鞋尖改了方向,变成斜着向外,指向了走廊一侧。 第293页 「当一个人面临压力的时候,身体会比心理更直观地反馈出『想要逃跑』的信息,这时候,作为和中枢神经之间距离最遥远的器官,双脚是最不受控制的。」 久保田同样瞧了瞧自己的脚尖,她动了动腿,最后还是没有改变姿势。 「压力吗?」她说,「我被客人您堵在这里,又被冠上了不该有的罪名,怎么可能没有压力?」 「你肩膀动了一下。」 「啊?」 「比起方才那句话,你说这话的时候信心少多了,你不相信自己的强辩。」 「您疯了吗?」 服务生小姐忍无可忍。 「就算您是客人,也不意味着我要在这里听您的疯话,我要走了。要么您让警察把我抓起来,要么就行行好,让我从这里过去吧。」 久保田绘说着就要上前推一把濑川阳太,男人退后一步,举起双手。 「我太着急了,先和你道个歉。」 「嗯?」 他的答覆让久保田愣住了,她显然没料到对面人片刻间投降得这么快,习惯的礼仪和客气又占据了上风。 「没,没关系?」 她咬了咬唇。 「只是,没有证据,您真的不要乱说了,客人。」 「我得先跟你承认一个事实。」濑川阳太道,「我不是专业的,只是机缘巧合下对这种技巧有点兴趣。我相信,凭藉你的谨慎,那串手鍊可能也真的追查不到痕迹了……除非现在去下水道里打捞碎末再做鑑定……」 「您!」 「等一下,卢卡斯。」井上珠慧道,「你是说,这位小姐……」 说到这里,她瞥见服务生的神色,又改了口。 「不管是谁,把手鍊扔进了厨余处理机?」 「嗯。」 「我也知道那种东西,它不可能处理得了金属吧,就算餐厅选用的型号比家庭安装的功率要大,也不太可能。」 「是的,研磨的电机遇上金属极易毁坏。」濑川答,「可是,谁说那是一串金属手鍊了。」 「cester家的不都是……」 「谷口小姐描述失物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脸上闪过一点点心虚和愧疚,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呢?明明是属于她的东西没错,也不是报假警撒谎。」 濑川阳太握着自己的手机,翻转手臂,将屏幕上的图片亮给两位女士。 一只花纹别致瑰丽的大龟畅游在深蓝的海洋里。 「她那一刻的不自在,是因为,那条手鍊是玳瑁制作的。」 「哦——」 井上瞬时瞭然。 玳瑁,同属海龟科动物,因为其漂亮光泽的背壳而遭到了大量捕杀,就像是象牙一样。在上世纪,环保的观念更为欠缺的时候,许多时尚界的一线品牌都会肆无忌惮地使用这些所谓珍贵的原材料,制成各式各样的奢侈品。而当下,这种东西则不被提倡,更多作为私人的兴趣而低调交易。 「所以她才……也难怪。」 「是,金属难以处理,和贝壳质地相似的玳瑁则不同,其主要成分是碳酸钙,狠狠心丢进处理器也没问题。」 「这些都是你的假想。」久保田绘道,「你没有证据,对吧?」 濑川阳太望着她,慢慢点了点头。 「我没有物证。」 「那这些就只是您的一面之词了。」服务生耸耸肩。 她的嘴角从一侧抿起。 ——这是典型的【轻蔑】。 「但是,久保田小姐。」濑川轻声道,「我并没说,我也没有人证……有人看到了。」 第130章 无法被看到的爱 「有人目睹了你作案的经过。」 「不可能!」久保田大声喊道。 「不可能的……」反应过来自己的音量过大, 她降低了声音,「您是说,有人看见我偷客人的东西, 却到现在也没说出来?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 「还是说, 有人跟您说了什么?」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发现你的不对劲?」濑川阳太说, 「在为我们点餐的时候, 你的脸上出现了不该有的『悲伤』, 实在是让人难以忽略……而就像你的『特别一刻』, 事发时,也有一位小姐, 脸上出现了不该有的表情,表面上看, 大家都在忧心忡忡, 而只有她的担忧不一样。」 「别搞笑了!」 久保田绘拽了一把自己的衣领,「我才不信你这一堆奇奇怪怪的言论!」 「……在跟随众人一起表示『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时候,她的反应也和你现在一样。」 棕色眼眸的男人右手抚过自己的脖颈, 他今日由于外套是花哨的棋盘格, 内里便只穿了件素色的衬衫, 斜纹的丝绳式领带。 「撒谎……」 「血压增高。」 「敏感的面部神经和颈部神经作出反应, 出汗、刺痒……」 「为了应对这种严重时会演变成难以呼吸的不适……」 他拈在领带线环上的手微微用力, 松开领口。 「我们就会摩挲这里的皮肤, 拉拽自己的衣领。」 久保田绘一怔。 与此同时。 「餵, 小子!你在干什么!」 安德烈.卡梅隆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朱蒂走后, 自知在情报方面没有两个人擅长的他没有胡乱出主意的意思, 但是, 耳听着同僚的行为一路朝着奇怪的方向跑偏, 他终于忍不住了。 第294页 「警察都到了!」他说, 「卢卡斯,你又不是去破案的!别瞎逞能!」 另一端,餐厅里,金发红唇的女人背过身,趁其他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她也快速开口:「卢卡斯,小心暴露。」 他展现了太过专业的技巧,绝不像一个业余选手。 濑川阳太一手扶上耳边,轻轻敲了两下,意思是「放心」。 沖矢昴始终关注着朱蒂的方向,见她嘴唇微动,眯眯眼闪了闪。 化妆室门口。 久保田绘仿佛被男人莫名的气势镇住了,好一会儿,她才道,「那人……看到我的人,她是谁?」 濑川阳太:「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您也可能是在编故事骗我了?」 「是,的确有可能。」 久保田:「……」 她顿了顿,道:「我还是那句话,既然您说得有模有样的,要么把这些告诉警察,让他们直接来抓我,要么,您就先让我离开这里。」 说到这儿,她对着井上珠慧鞠了一躬。 「小姐,您要去的化妆室,我已经带到了。」 井上珠慧沉默地点头,她看向走廊中央另一道颀长的身影。 濑川阳太称得上爽快地朝旁迈了一步,让开了空间。方才他身上那种对峙时的压迫感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的温和。 「你知道她是谁了。」 在身穿黑色围裙的服务生小姐从面前越过的那一刻,他低声道。 久保田脚步停下了。 「您又知道了?」她嘲讽地咧咧嘴。 「提醒你一句,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什么意思?」 「……不管你信不信我的『奇怪言论』,」濑川道。 他的话答非所问,久保田绘干脆又要走开。 「在意识到犯人是你的时候,她的脸上除了对餐厅的担忧,因撒谎而生的心虚外……没有厌恶,一丝一毫都没有。」 服务生小姐已经到了走廊拐角。 「如果这件事是因『情』而起,我想,也许你也能因『情』而停下。」 久保田绘猛不丁回头。 接下来,她急匆匆地,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两人面前。 「从刚才起我就想问了,您为什么要说我才是那条手鍊的主人?」 「你就是。」 「理由呢?又是什么我什么眨眼了,挠头了吗?」 「不,最开始只是我大胆猜测的。」 「哈?」 「后来,是你的连环反应验证了这点,比如,看到玳瑁的图片的时候,阿琳达是全然的惊讶,你则没有。」 「这真的是……好,既然您说是我的,它为什么又会到那位失主手上?」 「我想,是你送的礼物吧。」 「我送给她礼物?」 「不,你送给一个男人的礼物,你的恋人的礼物。」 濑川阳太放慢了语速,「耗费积蓄,满怀欣喜,结果,却看到它出现在另一个女人手上。」 「这您也知道了?」 「所以你才会恨得不惜毁掉它,明明价格如此高昂,却宁可丢进厨余处理机。」濑川道,「本是属于你自己的财富,不是吗?哪怕把那串手鍊要回来,换成钱也可以……」 「真好笑。」久保田道,「对于你们来说,这也是一大笔钱吗?」 濑川阳太作思考状。 「我是人文学科的研究生。」他道,「专业冷门,财团扶持不多的。」 「您为什么又说我知道她是谁?」 「情感是相互的。」濑川道,「在这家餐厅里,会在看到你偷窃客人的东西后不第一时间举报,会为你的不正常状态担忧,会暂时撒谎压下事情,对你付出关切的人,这样的人,平日里,你怎么会真的毫无察觉?」 「我想,她一定是和你关系很好的朋友吧。」 …… 「……是的。」 蓦然,久保田绘双手环胸,开始哭泣。 同样是突如其来的眼泪,这一次,要比顷刻前那一场来得真实得多。 「是小柳前辈,是不是?」她的喉咙哽咽。 濑川温声道:「小柳前辈长什么样?」 「她……她梳着一个马尾辫,黑框眼镜。」 「那就是她了。」 「我……我不知该怎么办……」服务生小姐踉跄了两步,靠在墙边,「我看到了那条我送给荒木君的东西,出现在那个女人桌子上,她还在说什么,说什么独一无二。」 「她应该是不知道内情的。」 「是,所以,我只是想先把它拿回来,我不能忍受它留在别人那里,再多一分一秒都不行……」她用力揉了揉眼睛,「我也不会对小柳前辈做什么的……我只是想去,想去和她聊聊……」 共享意识。 ——她没说谎。 [相泽夏美]道。 ——嗯,她只是想不到,这个宇宙的特殊性,情急下聊天一般走向不会太好。 [濑川阳太]传来信息。 ——现场如何了? ——也快了,小侦探正根据谷口咲乃手提包里的痕迹追查呢。[我]也不能装傻了。再这样下去,现场的警察一定会说[我]果然像流言里那样,是警视厅包装出来的角色。 「小柳前辈从我进入这家店工作时就开始带我了,那时候我才刚高中毕业。」久保田绘双眼木木的,放任自己陷入回忆。 第295页 「荒木君的事,我没跟她说,要是她知道我把这几年的存款都拿去买那种东西,一定会骂我鬼迷心窍的。」 「你为什么要买这种东西送给他?」井上小姐不太理解,「说白了,这只是小众爱好。那位荒木君是什么人?」 「他有在做生意,开了一家gg公司。」久保田说,「平时总说,交际时没点特别的东西,撑不起场面。所以,我才想买这个送他。」 「这种话,其实就是在暗示你为他买名牌吧。」井上珠慧道。 「……可能吧。」 久保田苦笑一声。 「当时他还给我发了几个网址,其中就有cester。我本来也想直接买一块腕錶的,后来,偶然间我在爱好者交流的论坛看到有人出这一条手鍊,感觉很特别,很好看,尤其是棕色的斑纹……有点像他的眼睛。」 「荒木君的瞳色是不是较常人偏浅?」濑川阳太道。 「您……」久保田诧异地仰起头,「嗯」了一声。 「你似乎也不太喜欢我的眼睛。」男人解释道,「比起对上阿琳达的时候,就算我出言冒犯在先,你的情绪也过于激烈了。」 久保田绘愣了愣。 「您也太可怕了。」她喃喃道。 濑川阳太笑笑。 井上珠慧却留意到,他身侧的手握紧了。 「我会去跟警察自首的。」 久保田绘收拾好了心情,擦干眼泪。 「不能让小柳前辈隐瞒太久……她也做不到那样的。她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否则也不会一直以来,都在教导久保田的时候毫无保留。 「她不会因此远离你的。」濑川道,「会很欣慰,愿意和你一起承担和面对的。」 「一起承担吗……可是,这根本也不是她的错误。」 「但你们是朋友啊。」井上珠慧柔声道,「朋友之间不就是这样吗?只要你想回头,她不会不愿意拉你一把的……再说了,这件事性质也不会很严重,警察会考虑到那件东西原本属于你这种情况的。」 「是的,那毕竟是贵重财物。」濑川道。 久保田又对二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直起身子后,她甚至还笑了笑,「希望,你们两个人能有美好的恋情,不会,不会像我这样。」 …… 场面忽然被谁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呃……」服务生小姐见没人搭腔,犹豫着道,「您二位,不是……吗?」 难以避免,久保田想起那张桌子上先后上演的「精彩剧情」。 ——这怎么说? 关系不到位的时候,认不认似乎都不合适。 「谢您吉言。」 不能让女士圆场,否则那也太跌份了。 濑川阳太首先答道。 「谢啦!」几乎同一时间,井上珠慧也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 「我是压力挺大的。」 能看出她有意活跃当下过分沉重的气氛,富家小姐接着说,「和你一样,我也是第一次见识身边这位先生的厉害技能。」 「卢卡斯,你真的不是学心理学的吗?」 「不是,只是爱好,又旁听过两次课。」男人道。 「那你可真的太精通了。」 「我有个问题。」久保田绘也跟着道,「像您这样了解,是不是自己撒谎很难被认出来?」 「久保田小姐,这种问题,你着实难到我了。」 「抱歉抱歉!小柳前辈也总说我不会说话!」 「没什么。」濑川道,见目标,也就是井上珠慧眼中闪耀着明显感兴趣的光芒,他浅浅地笑了笑,「正是因为我还算精通,所以我一般不爱撒谎。」 「为什么?」 「因为……想像一下人人只能说真话的星球,其他人在我眼里就是这样的,而作为『回报』,大部分时候,我也不太愿意对他们说谎。」 「也有少部分时候,对吗?」井上小姐道。 「……对。」 「卢卡斯,你很喜欢推理和破案吗?」 「还行。」 「只是还行吗?」她红唇弯了弯,瞟了一眼旁边的服务生小姐,潜台词不言而喻。 「好吧,算得上喜欢。」 「那,你之前说不喜欢那位名侦探相泽小姐,究竟是大部分的真话,还是少部分的谎言?」 男人愣怔。 「……阿琳达,你真是过分聪慧了。」 半晌,他缓缓道。 井上柱慧笑盈盈的脸上有几分神气。 濑川阳太:「对不起。」 「不至于。」靓丽的女孩子答,「又有共同兴趣……我就说,没理由你不喜欢她吧。」 「我们之间没什么特殊关系。」 「嗯,这点我还是相信你没有说谎的。」井上道,「你拒绝那位first love如此干脆,却让相泽小姐持续出现在你的生活圈里,连读中学的孩子都能看出来几分……」 ——那是因为…… 「好了。」她拍拍手,「作为补偿,我值得一个理由吧?为什么呢,你竟然是会投入暗恋的人吗?」 濑川哑然。 就连本来还处于忧虑忐忑中的久保田绘,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你不想和她发展一下吗?」 他摇摇头。 「原因。」 「阿琳达。」男人唤了声她的名字,「几分钟前,你们还说我能识破谎言。」 第296页 「so?」 「所以,我当然能看出,夏美她对我,一点心动也没有。」 「他们说,刚才小绘带着客人去化妆室了,就在这儿……」 马尾辫的服务生绕过转角。 她身后的小学生一马当先。 「请问……呃……」 第131章 专业的保护历史 江户川柯南很尴尬, 非常尴尬。 他听到了什么? 更夸张的是,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回头大喊「兰,你快来看啊!」 「濑川先生?」 事实证明, 毛利兰不需要他喊也知道了, 她就跟在小学生后面, 同样听到了那句「夏美一点心动都没有」, 她的心跳顿时失衡了, 胸腔里蹦出难以言喻的震惊。 ——什么?明明是那么有爱的两个人! 接下来的众人按照亲疏远近依序到来。 首先是毛利兰的好友铃木园子, 其次是跟随小学生的沖矢昴,还有假意掺和看热闹的朱蒂老师。 朱蒂.斯泰琳努力了。 真的, 在听到同僚突然开始剖白心意的时候,她甚至大声咳嗽了一下, 寄希望于同样在通讯频道里的濑川能够听见, 至于更多的,碍于场合她也说不了话。尽管这样,他们的大男孩表白现场还是被一堆人见证了…… 等等。 事件的主角呢? 松田阵平身处队伍最后, 此刻, 他英俊的面孔上有着难以形容的神色, 眉眼微微皱起, 眼睛的线条都由此变得冷硬了几分。 他的反应跟几个人下意识的动作一样, 那就是听到绯闻, 先回头去看绯闻的女主角。 女主角落后了很大一段路。 相泽夏美正在跟餐厅里的某位服务生说话, 她本来和几人是一起的,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才找旁边的人了解消息。 感受到大家的注视, 女警官望过来, 眼笑眉舒:「怎么了?」 与其说谁也没有答话, 倒不如说谁也不能答话。没有资格,亦不太方便。 这种情况下,反倒是濑川稍稍移动了下位置,越过几人的身影,他对上相泽的眼睛,先是点点自己的胸口,又伸出两根手指朝天。 喻义:「我赢了。」 女警官一双水润的美目顿时瞪得超大。 长腿一迈,相泽夏美大步流星地来到几个人面前。 「阳太?」她皱皱鼻子,看了眼濑川又瞧了瞧旁边的服务生,面上恍然大悟。 「确实是你早一步。」 她不情不愿道。 「弯道超车也是超车哦。」濑川怕她不肯承认似的,以一种再三强调的态度道。 「知道啦知道啦,我又没说不认。」 女警官摆了摆手。 濑川阳太莞尔而笑。 在外人听来,这段对话可谓前言不搭后语,可两个人却顺利完成了沟通。 他照例笑着逗她,如同毛利兰每次见到时的那样相处,习惯性地吵嘴。仿佛半分钟前,将隐秘的心事全部显露人前的人压根不是他。 ——只有她没有听到。 朱蒂几乎要对濑川阳太心生怜爱了。 ——倘若她听到了,至少,无论好坏,卢卡斯都能得到一个答覆吧。 枡山瞳临时起意给[自己]和[自己]安排了新情节后,能够感觉井上珠慧对[他]的亲密程度上升了。 果然,从那位富家小姐对服务生说的话语,就能看出她是个性情中人。比起仓促认识的约会对象,她或许更信任一个无怨无悔的守护者,哪怕这是别人的守护者。 久保田绘对外面的警察们说明了真相。江户川柯南捏了捏手腕上的錶盘有点遗憾,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思了,因为青梅毛利兰脸上的怅然若失。 ——嗯,还是搞不懂兰怎么想的。 濑川阳太也假装没看到少女们疑似泪汪汪的表情。 相泽夏美更是没什么反应。 ——什么?谁表白了?[我]反正没听见。 共享意识。 ——说来也很奇怪啊,阳太,你的原话不是「夏美没有心动」吗? ——是的。 ——那大家怎么都自动理解成,这句话的前提是,「我喜欢她」? ——好问题。 餐厅里的偷窃案告破,尽管濑川揭示的内情一言难尽,老闆还是为表示感谢免了帐单。 濑川阳太收起钱包,将车钥匙握在掌心,对井上珠慧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井上小姐眸子里闪过意外,她朝着后方的桌子看了一眼。那里是相泽和松田二人,后者正在前者穿大衣的时候,手里替她拿着围巾。 见到她的架势,濑川很无奈,「阿琳达,再怎么说,你才是我的约会对象。」 井上珠慧抿嘴笑笑。 虽然吃到最后发生了意外,这仍然不失为一顿美味的午餐。井上小姐坐在副驾驶上,迎面是空调口吹出的暖风,一时间,她竟有几分昏昏欲睡。 ——真睡着就太失礼了。 井上珠慧转头望向身边人,他有着好看又不失稜角感的侧脸线条,女孩心里暗道了声遗憾。不过她是真的开朗豁达,注意力很快就从自己身上移开,开始真心实意为男伴方才遭遇的社死局面担忧。 「卢卡斯,那些人都听到了,没关系吗?」 「没事的。」濑川道。 见她不是很相信的模样,他舒了口气,解释道,「他们和我之后的交集不多,唯一和我还有夏美常接触的,是那两个孩子。他们都是好孩子,不会乱说话的。」 第297页 「那就好。」 又停了一会儿。 「阿琳达,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濑川专心注视着前方的交通灯和指示牌,开口道,「就像你所说的,我欠你一个解释。」 井上珠慧失笑。 「不好意思,只是,我实在是想多嘴问一句,卢卡斯,难道你就打算这样继续下去吗?」 「什么意思?」 「不争取,也不表白?」井上小姐性子主动,因而不能理解对方选择的沉默。 「现在她不喜欢,不代表永远都不喜欢。或许你表明心意,她才能关注到你的心事。」井上不知道她的思路和另一位可敬的女士重合了。 「又或许,相泽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从来没朝这方面想过呢?无论好坏,你说出来,才会有结局吧。总不能她不动心,你就不做出行动吧。」 「我会为她行动,会为她做很多事。」男人道,他柔软的发丝微卷,于额间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但是,唯独『告诉她』……」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眼眸深了深。 「夏美和你有点像。」他说,「我能感受到你对事业的热情,她也是一样,你们都有自己的glory,註定闪亮,难以遮掩。」 这里,他用了「荣光」一词,与天使羽翼上的耀目同频。 「而她也有和你不一样的地方,她并不期待……感情。」 最后两个字是被他咬着牙说出来的。 「在这一前提下,『告诉她』意味着只是在满足我自己而已。」 「那你就只看着?」井上珠慧皱眉,「看到什么时候?」 「你刚才说,要有一个结局。」 濑川阳太打了一把方向盘,拐入新的道路。 「没人规定结局一定是什么形式,对我来说,能一直看着她,就是最好的结局。」 共享意识里,掌声雷动……不是。 [佐久间佑穗]午饭耽误了,才抱着一个大碗在解决牛肉饭。 她用意识模拟着哌唧哌唧的声音。 ——濑川真棒! [相泽夏美]闷笑一声。 「我真厉害。」枡山瞳一边在文件上批註,一边道,「这样就把情况圆上啦!」 暂时,她还不想表演和[自己]谈恋爱。 另一端。 相泽夏美从松田阵平的车上下来,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队长你怎么啦?有什么要说的吗?」 「嗯……」 他眉心拧成一团,显然很纠结。 「队长?」 她又喊了他一次,语气轻快。 「相泽……」 「哎。」 「……你最近去过鸟矢町二丁目吗?」 最后,他这般道。 「去过啊。」 「你去那边是做什么?」松田顿了顿,「能说吗?」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女警官说,「就是上周的事,我去了鸟矢警察署,上头通知我去调资料。」 「警署啊。」 松田阵平在脑中勾勒鸟矢町的地图,飞速做出了判定。 ——不是萩遇见濑川的地方。 这样的话,结合之前的事情,那个男人奇怪的地方更多了。最初是那次炸弹案的时候,他就有出现在附近过,假如是担忧相泽,倒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可…… 想到今天拐角处听到的那句和告白无异的话,松田阵平觉得,如果他现在说出这些,好像很难摆脱私心的嫌疑。 但是,他最终还是决定,交由她来判断。他信得过她的聪慧,也信得过她的立场。 相泽夏美:「鸟矢町二丁目,怎么了吗?」 「没什么,萩原在那儿见过濑川,我还以为是你们约好一起去的。」 松田阵平尽力把态度放得随意,然而,话出口,才感觉似乎很有歧义。 而当他略带忐忑地望向她的眼睛的时候,却发现那双棕眸里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情绪。 他松了口气,又难以自制生出了无力感。 ——一直以来,阻挡自己的,又何尝不是…… 「宿主,这是在暗示你,[濑川]身份有异?」 「咦?你变聪明了?」 集团办公室里,枡山瞳看完了书桌上最后一份文件。市场部递交的策划案被她密密麻麻地添上了许多小字。 伸了一个懒腰,她驱动轮椅来到窗边,于四十层的高楼向外望去。 「这份工作真是累人啊……还不如第一份。」 「您……」系统的电子音带上了诧异。自家宿主极少提起从前,尤其是她明显厌恶至极的第一个世界。 也就是枡山瞳离开自己的本源世界后,接手的首次任务。 「嘛,是怪噁心的。」女孩道,「但那毕竟只是一份工作。」 「现在我可是有五份工作!说起来,这个马甲系统算什么金手指啊,是劳动力剥削工具还差不多……」她突然住口,揉了揉太阳穴。 「来了。」 午后,刺眼的阳光穿透整洁明亮的窗户,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这种适合拥抱的明媚,最易掩藏某一类杀机。 「砰!」 行驶中的车辆忽地一沉,在马路上疯狂左右摇摆,成s状前行。 [濑川阳太]握紧方向盘,牢牢稳住车子平衡。 第298页 「啊!」 井上珠慧尖叫出声。 「发生了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北美回来的她对方才的声音并不陌生。 「是枪声吗?」她惊诧道。 濑川阳太用力踩下油门。 「恐怕是的。」 「天哪!」 「砰!」 又是一声枪响,井上珠慧透过后视镜,几乎要以为自己看到了四溅的火星。 「这可怎么办?」她语无伦次,「我……你……卢卡斯……」 濑川抬眼瞥了下车内的反光镜,再次让交通工具加速。 「对不起,都怪我,要不你……」 慌乱中,她才意识到,身边人镇定得不太正常。 「你不害怕?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她攥紧了身上的安全带。 俊雅的男人转过脸,对她勾了勾唇。他斯文的气质仍在,只是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别担心。」他用指骨敲打了下操控面板上的某个按钮。 「尽管很不想承认,可是有一段时间,我保护人还挺专业的。」 托着脸的枡山瞳:「就是保护的那个人不怎么样。」 思维宫殿第二座缓缓打开。 第132章 第一个任务世界 第二座思维宫殿储存的记忆, 是枡山瞳的第一个任务世界。 骄阳似火。 这是一座现代化的庄园,森森绿意中,一体化建筑以不规律的形状呈现着, 它大体分为两部分, 下方宛若一只圆盘, 上方凸起的地方则像块梯形的积木。大片的玻璃窗按照一定的差值排列, 形成微微的拱形曲线。 「吱呀」一声, 铁制的栅栏门缓缓打开。一辆加长的林肯驶入车道, 朝主体建筑物进发。 驾驶座上的马丁今年三十五岁,曾是一名僱佣兵。除去司机一职外, 他也担任着这间庄园的部分保全职责。 眼下他正在汇报任务。 「多少?」一道泠泠的女声道。 「l小姐,这个月一共四十三起。」 后座上的少女容貌妍丽, 浅蓝色的眼瞳, 黑色的长直发,她年纪不大,穿着一身名牌公学的制服, 规规矩矩的白衬衫下是深蓝色的格子裙, 青色的西装校服外套挂在一旁的座位上。按理说, 这样的打扮配上饱满的红润面颊和微翘的鼻尖, 本该显得她俏皮而可爱。然而, 冰冷的神情和她周身的气质破坏了这一切。 收到回复后, 少女嗯了一声, 不再言语, 继续十指翻飞, 在位于桌板上的手提电脑上敲打。 马丁也不再说话。 又拐了一个弯, 少女抬眼扫过车身右侧的后视镜, 睫毛多眨了几下。 等到交通工具停在该停的地方, 她合上小巧的电脑,轻巧地迈下汽车。 「五分钟,八点钟方向。」 关上车门前,她对马丁道。 白人男性的表情立马严肃起来,他点点头,手已经摸上了交流的通讯按钮。 面容平静的黑发少女看了眼手錶,进入这幢类似图书馆风格的建筑。她掠过每隔几步站岗的保全人员,径直朝室内电梯的位置走去,哪怕那些人都是全副武装,也没让她的神色有一丁点的改变。 银白色的电梯门关得严严实实,旁边是一块方方正正的闪着蓝光的面板,高度大概在距离地面五英尺处。 身姿高挑的少女向右稍稍倾身,她过肩的长发随之垂至耳侧,遮住了耳尖处一抹类似的蓝色光芒。 这一点「蓝」接近面板。只听「滴」一声,隐形喇叭传出播报。 「身份确认。l01。」 她踏入电梯。 几秒后,电梯门朝两侧打开,一个中年男人的背影出现在她眼前。乍一看,对方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生意人。西装革履,发白的头发,身高六英尺两寸。 麦格纳森正在擦眼镜,用无比柔软的,手工织就的高级灰色方巾,在金丝眼镜上一圈又一圈地擦拭。 他手中的镜片澄澈而明亮,并没有一丁点的污渍。 少女知道这只是他习惯性的思考动作。 她一句话都没说,只又看了眼时间便向前走去,行走间,跃动的格纹裙下,是一双白皙笔直的长腿。 「mydy,你回来了?」 中年男人像是才注意到了身后人,他回过头,慢条斯理地开口。 坦白讲,麦格纳森不能算长得难看。他有张消瘦的脸,靠近耳侧处有两道凹陷,五官端正。眼瞳是浅浅的灰绿色,像雾一样。这双眼睛常年含着审视,尤其是当眼睛的主人毫无掩饰时,被注视的对象多半会感觉自己在面对一只巨型秃鹫。它就站在濒死者的身侧,散发着赤裸裸的恶意与威胁,绝无法令人生出丝毫好感。 但是少女毫不在意。 她最后瞥了一眼窗外的银色光芒。 下一个动作便是伸出手去,扯住男人萨维尔街定制的西装,迅速施力,将他拉至旁边一条白色雕花的装饰柱后。 避开直射入室内的阳光,也避开了下一秒伴随着玻璃溅射的枪声。 「哗啦!」 「砰!」「砰砰砰!」 第一声枪响后,接下来又是连续的好几声。 不难想像袭击者的心情,是眼见未中后毫无意义的宣洩开火。 少女第一时间松开旁边人的衣服,从腿带上摸出一把匕首,瞧了瞧另一侧的墙壁,甩腕将其丢了出去。只见按钮被明晃晃的武器砸中后,户外的防弹防护网开始闭合,直到室内再无一丝光亮,自动照明亮起。 第299页 「哦,天哪!」一地狼藉中,中年男人深深呼出一口气。 麦格纳森先是戴上了自己的眼镜,然后瞟向旁边瞬间变成糟糕一团的室内装饰。 「呵。」 又哼了一声,他看向立在他身侧的少女,道:「做得不错。」 「boss.」 少女微微垂首,算是打了进屋后的第一个招呼。 这时候,保全队伍陆陆续续地从紧急通道上来,各个人高马大,手持武器,面露警戒之色。瞧见室内的场景后,领头人大卫走上前来。 「boss,l小姐。」 老闆似笑非笑,他身边的少女面无表情。 大卫听到自己外出一个月刚回来的顶头上司冷声道。 「谁是今天巡逻任务的负责人?」 …… 马丁带人把那位狙击手「请」来了大厅。 麦格纳森一见对方就笑了。 「f国的特工,拉方.斯特?」 本来还在挣扎的壮硕男性顿时愣住了,概因他被一口道出了真名。 见状,麦格纳森嘴角笑意更深了。 「请你来的那位先生,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我理应获得一些尊重吗?」 他用食指扶了扶金丝眼镜的镜腿。 「你已经退休了,噢,缺钱才行动的吗?看来f国福利堪忧……曾经从事过的任务,我看看,c8689y67r,d4375ghsj……哦,这个e6453gtdg很精彩,你和你的朋友,炸飞了一整座s开头群岛上的可怜基地,假如那些人尚存于世的亲人们知道,不知道你的亲人们会得到怎样的回报呢?」 退休特工猛然瞳孔收缩。 ——他是由某个第三世界国家的驻点退下来的,曾经扰乱过某个「王者」的势力。 【极度惊讶】【加强恐惧】 「你会告诉他们吗?」他哑声道。 「那要看你是不是有诚意。」 拉方.斯特沉默了。半晌他艰难地张口:「我会处理我的僱主,希望您能饶恕我的过失,哪怕这条命……」 「你这是什么话?」麦格纳森挑眉道。 拉方脸上浮现绝望。 「我只是个生意人。」麦格纳森嗓音温和,「商人,换句话说,我靠获取资产为生,并不是反派,更不会要人性命。」 「我要的只是资产,拉方.斯特,你能给我提供多少?」 「可我没有钱。」 不如说,他正是由于缺钱才接下任务前来搏命的。 「哦,先生。」麦格纳森用一种遗憾的眼光看着他,口吻宽容,「我要的也不是钱,是『资产』。」 「我……」 就在对方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麦格纳森忽然抬手,按上了太阳穴。 「芙蕾雅。」他唤道。 身旁的少女向前一步,与其对视。 「boss.」 麦格纳森上下打量她,从头顶到脚尖。 被仔细审视的少女不为所动,唯有长睫闪动,蓝眼睛里一片冰雪。 「这次的东西也学完了?」 「是。」 「不打算再去公学了?」他道。 「我想那没什么必要。」 「确实如此……很好,接下来你可以去上大学,没必要遵守那些无聊的规定。规定是给蠢货的。」麦格纳森又捏了捏眉心,「很好,很好,你来。」 「我?」 「mydy,你已经有了[阿普多密室]的权限,不是吗?」 「是的。」 「那这次就由你负责这个小卒子吧,我有点累了。」 「是。」 麦格纳森似乎一夕间丧失了兴趣,他颓颓地起身,不忘回头叮嘱。 「永远记住高效处事的秘诀。」 「瞄准他们的压制点。」 第二座思维宫殿,是所在这幢一体化建筑的复制。铁艺栅栏一角贴着铭牌【阿普多的密室】。 所有人都是资源,所有信息都是资产。依据地位、财富、社会关系划分,从唐宁街十号的pm,到贝克街上的某个流浪汉。从姓名、身份、人种,到财务状况,亲友关系,最终得出他们的地位判定。 这是属于彼时还不叫枡山瞳,叫做芙蕾雅的第二世,也是从本源世界与系统达成交易后的第一个任务。 【任务名称:保护查尔斯.奥古斯塔斯.麦格纳森】 他是二十一世纪的传媒集团大亨,也是【故事】里的重要角色。他的原型叫做米尔沃顿,是原版福尔摩斯故事里搜集丑闻,对各类名流敲诈勒索的那个人。 这就是所谓福尔摩斯类主题世界的第一站。 「打电话告诉苏格兰场,让他们把人带走。」 完成任务,黑发少女示意手下把人放开。 面前,魁梧的大男人瘫软在地上,满心满眼都是恐惧。 她开始擦手,方才,对方哭得涕泪横流,不知是哪种液体蹭到她手腕上了。 「把人给警察?」大卫重复了一遍。 「不然呢。」少女语调冷冽,「无伤无病的私人领地侵入者,当然该报警。」 见手下还是不解,芙蕾雅眉心微蹙,明显是不耐烦了。 大卫连忙要表示明白了。 少女丢下手帕,一边朝外走一边道:「用官方渠道遣他回国,让他变成能被看见的棋子。」 「是。」 思维宫殿里,芙蕾雅整理刚刚收集到的信息整理,把其放入名为【拉方.斯特】的房间。 第300页 现在,这个房间里任何一个抽屉,都能激起某个边界线平直的地区里某个组织的滔天巨浪。 而按照麦格纳森的理论,大部分时候,这些可怖的结果都不会发生。 不被动用,却永远是威慑。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信息武器」。 现实世界里,少女把细白的手指放在水龙头下沖洗,十秒,二十秒…… 她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宿主,你怎么了?」 「很无聊。」 「啊?」 「太无聊了。」芙蕾雅在意识里回话。她关上水龙头,走到床边坐下。这是一张公主床。粉色的帐幔层层叠叠,任何年龄大于十五岁的孩子都会觉得不够酷。谁也不知道麦格纳森为她这么准备的意义是什么……或许只是单纯的恶趣味。 「也就最开始还有些意思。」 少女举起十指在眼前翻转,顺带无意义地观察头顶蕾丝上的纹路,设想假如选取其中一处是迷宫起点,那么出口该朝向何方。 「现在已经毫无挑战可言了。」 ——无论是麦格纳森的[培养],还是他的[试探],都异常无趣。 「但是您还是得完成任务。」 「我懂,我会保住他的命的,直到他遇见那位夏洛克,夏洛克.福尔摩斯,对吧?」 第133章 正义包裹的毒药 前世的记忆画面迅速在枡山瞳脑中闪过, 她继续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濑川]视角。 在[自己]说完有关保护者的发言后,井上珠慧显然理解错了方向。 「很专业?」富家小姐皱起眉头。 她仍旧抱着胸前的安全带,手却不自觉地松开了一点。 「莫非你是我父亲给我雇来的保镖吗?」 濑川阳太刚要说什么, 却在这时候视线尽头弹出两条新标籤。捕捉到道路两侧出现了某种不正常的痕迹后, 联合目标小姐的肢体语言, 他干脆道:「是的。」 「但你不是名校研究生吗?」 「保镖是我的副业, 用来支持我的学术理想。」 ——这次事情过后, 不如和父亲说一声, 让他贊助卢卡斯的项目吧。 明明是十万火急的关头,井上珠慧冒出了奇怪的思绪, 仿佛是紧张的大脑在自救。 濑川阳太朝后望了一眼,单手转动方向盘, 同时一只手探到副驾驶前方。井上吓得向后退了退, 却见他从不知何时弹开的黑色储物格里,抽出一把形状很令人不安的武器。 「你还有枪?」她惊呼。 与她的反应不同,濑川把武器拿到手, 只「啧」了一声。 「g30, 九发, 加上备用也不到二十发, 好吧, 真该准备一把大傢伙的。」 「你会开车吗?」他抬头对井上道。 「会是会……」 「你来开。」 他一副马上要把方向盘丢给她的架势, 这又让她吓了一跳。 「我……我……我坐在副驾驶上, 怎么开?」 「阿琳达!」他提高声音唤了她一声, 此时, 车子已经完成了调头。 「怎, 怎么了?」井上哆嗦了一下。 他平和地对她笑了笑, 尽管兵荒马乱, 这一笑依旧显出了从容来。 「前方有路障,我们必须回头了。如果我是伏击者,在定点狙击外,一定还会安排机动的追兵。这样一来,我们一点火力压制都没有可不行。」 他摩挲着武器握把。 「别慌,阿琳达,你知道吗?十米之外,枪更快。」 「啊?」刚从副驾驶上倾身去努力去操控方向盘的井上珠慧一愣。 这话哪里不太对?跟距离有什么关系? 眼下这种情况,对方肯定也是枪啊,难道还会有人用飞刀打他们不成? 但是,一种莫名的好奇催促她一边执掌着车辆前行的方向,一边问:「十米以内呢?」 「哦,十米以内,枪不仅更快,还更准。」 …… 男人把车窗降下一半,大半个手臂探出车外。他先是朝某个方向砰砰开出两枪,接着回腕瞄准前方一辆正在减速的黑色汽车。 「等等!你确定……」 「砰!」 仅一发,濑川阳太就让其失去了平衡。 「你说什么?」 他回首,笑得颇为好看。 「……确定那辆车是追我们的人吗?」 井上珠慧的话音未落,濑川重新握住了方向盘,他踩下油门加速,调准角度和来车轻撞,座位也随之震动。紧接着两人所在的车辆再次转向,和一台明显即将侧翻的汽车「擦肩而过」。 「当然是目标。」他瞥了后视镜一眼,「这种小事,我从不出错。」 最危急的时刻过去,在通讯里把事情简短告知朱蒂和卡梅隆,濑川阳太推门回到客厅。 这间一户建是暂时的安全屋。 在甩脱了追兵后,井上珠慧喝了一杯速溶的热咖啡,恢复了冷静。从这点来看,她也算是难得的心性坚韧了。 濑川阳太想了想,从橱柜里拎出一件灰色的薄毯,递给沙发上的女孩。 「对于找上你的这些人……」他开口道,「阿琳达,你有没有头绪?」 「我以为父亲都告诉你了。」 「没有。」男人脸不红心不跳,「井上豊隆先生只说你很要强,怕你有危险,我还以为顶多是些混混,或者难搞的跟踪狂,完全没预料到这种架势。」他反客为主,「我已经不干这些危险的事情很多年了。」 第301页 「今天遇到的……」井上珠慧没有先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问了其他,「那些人你真的认识吗?」 「是啊,那是我真实的社会关系。」 「你的女孩也是?」 「尤其是我的女孩,她是警视厅的招牌。」濑川道,「我有多大的能量,让霓虹警方帮我撒谎?」 这一点说服了井上珠慧。 她握着杯子缓了缓,道:「抱歉。」 「没关系。」 「……你觉得。」又喝了一口咖啡,井上道,「我该告诉她吗?相泽小姐,她是知名的警察。」 「可以,不过她管的是基础的刑事案件。」他的眼神锐利,「你的……是吗?」 井上珠慧苦笑。 「是吧,也许从表面上来看是的,但是从深处,我知道确实不是。」 「半年前,我还在美国,有一次去参加罗德里格斯高中同学聚会,从一个人的口中,得到了一条令我很惊讶的消息。」 「我高中最后一年去了纽约读书,结识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她是个白人女孩,名叫朱迪斯。在我转学过去之前,可能是由于性格内向,又很爱看书,朱迪斯没什么朋友。而我那时候刚到北美,一时半会也不太适应,和班里同学关系都很疏离,反倒是和化学课搭档的她自然而言熟悉了起来。」 「当时,你只有她一个朋友?」濑川问。 「很奇怪吗?」井上强笑,「但确实如此。」 「和校内大多数来自城市的同学不同,朱迪斯原来家在美国南部,也就是说,她是一个农场女孩,由此不太受人欢迎。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一直以来,我都是很开朗的性格,而我的家庭也给了我很大支持。」井上道,「受不受欢迎我不是很在乎。」 出国前她甚至是校内风云女王,一时的低谷远不至于对她造成心灵上的撼动。 「朱迪斯不一样。」井上继续道,「她很苦恼,我安慰她,只是最后一年了,等上了大学,我会帮她打扮,我们可以一起去加入社团,外出参加很多活动,到时候,她一定会很受欢迎的。」 「谁知道,有一天意外突然就发生了。」 女孩漂亮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她被人发现倒在学校的体育馆里。」 「死因是心力衰竭,学校和警方经过调查,说体育馆的门锁坏掉了,时不时就会自动落锁。那天最后一节是排球课,她是值日生,负责把用过的排球搬回运动器材储存室。我那天有大提琴课,走得很早,没有陪她。也就是这样,她一个人放好东西后,却怎么也打不开门,只好在体育馆里过夜。」 「也许是她本来身体底子就算不上好,也许是因为那是一个冬天,气温降低。总之,第二天校工打开大门的时候,朱迪斯已经……不太好了。」 「同学聚会,你发现了什么真相?」濑川道。 「你知道?也对,这不难猜。」井上双手交叉,合在眼前,她的目光投向远处,失去了焦点。 「有个叫查理的男生,念书时和我们关系一般,他没欺负过朱迪斯,自己也不怎么受欢迎,偶尔我们会在图书馆分享一张桌子,也有人喊他书呆子……总之,那天查理约莫是喝多了,他跟我说,当年他为了让体育老师在训练的时候对自己轻拿轻放一点,想了个笨拙的讨好主意,那就是替老师把常挂在嘴边的体育馆问题解决掉,他说他买了一把新的锁,把场馆门上的旧锁换掉了,结果还没过多久,朱迪斯就……这很不正常!」 井上珠慧激动道:「那把锁应该是好的!」 濑川阳太:「你怀疑,是有人故意从外面锁住了她,又在事后把没问题的新锁换了下去?」 「当然是这样!」井上道,「我立刻去找了警察,去告诉他们这条消息,但是……」她舔了舔唇,「查理第二天醒来之后就不肯认了,没有证据,警方根本不愿追查当初被定性为意外的事件!」 「我又试着自己调查,可是,电视剧里那种多年后挖掘真相的故事实在是太不现实了……」 井上眼角落下泪来。 「体育馆被翻新过了,当年的档案我也根本拿不到手,联繫同学们更是难上加难,他们会在电话里客气地表示不记得了……我只能自己一遍遍回想那天的时间线,可我是走得最早的一个,我什么都没看见……」 「当她需要我的时候。」她的语气充满苦涩,「我不在那里。」 「假如我像今天餐厅里服务生小姐的那个朋友一样,就好了,我只要多留一会,多看顾些我的朋友,她就不会,不会……」在正值青春的花样年纪,生机戛然而止。 濑川把桌上的纸巾盒推上前。 「谢谢。」 井上珠慧抽出一片贴在眼睛上,白色的柔软很快被泪水打得全湿。 「有人帮你是吗?」 在她平静下来后,男人道。 「是啊。」井上瞧了他一眼,自嘲地嘆气,「这故事走向一点都不新奇,对吧。」 「可当时的我没意识到。」她说,「我情急之下,都开始在网上搜索了。有一天,我无意间点开了一个网站。」 「上面说,资讯时代,没有人能做事不露痕迹。只要想找到事实真相,就一定能找到。」 「这像是中二病的发言,我信了,我想说被骗点钱也没什么,也许他们是靠谱的侦探呢。」 第302页 「就这样,我付了五千美元。」井上道,「获得了一份报告。」 「上面说,朱迪斯是被人害死的。」她闭了闭眼睛,「凶手是当年带头冷落我们的那些人,其中一个男生,家里是学校的贊助商之一,他叫贊克.魏尔姆斯。」 「魏尔姆斯家,事后给了校工五万美元。」 「到这一步,事情的真相已经明了。可能是想捉弄她,贊克把朱迪斯锁在了体育馆,却没想到她身体不好,天气又很糟糕。第二天被发现后,便买通了校工保密,并把门锁换了回来。」 「你做了什么?」濑川道。 井上珠慧抬眼,见他的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是一条新闻,标题为「魏尔姆斯家族独子酒后窒息死亡」。 「你就那么肯定不是意外?」她道。 男人挑挑眉。 「没错。」井上珠慧道,「确实是我。起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即使拿到了真相,我要怎么告诉警察呢?跟他们说我非法下单找人偷窃了银行数据?还是什么……我想为朱迪斯报仇,但,我又很卑劣。」她说,「我不想把自己赔进去。」 「就在这时,那个发报告给我的人说,他们可以帮我,只要一万美元,作为网站维护费用,支持他们的事业后期良性发展。」 「理由呢?」濑川道,「他们做这件事的动机是什么?」 「他们说,自己是正义的使者。」 男人轻嗤了一声。 「是啊,我也信了这种鬼话。」井上道,「我付了钱,他们告诉我,只要在某一日去某间酒店,经过某个位置的时候,把他们给我的东西扔进去就行。」 「你照做了?」 「我照做了……第二天就看到了魏尔姆斯死亡的消息。」她道,「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毒药吗?但为什么又没被法医鑑定出来?」 「你拿到的东西是冷藏的吗?」濑川问。 「是,拿出来的时候,周围有保温的冰袋。」井上说,「我把它们一同放进了手提包里。」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麻醉剂,你丢进的地方是通风系统。」濑川道,「那是一间高级酒店,每个房间都有独立的气体循环系统,你扔进去的液体麻醉剂遇热挥发,让原本酒醉中的人呼吸被抑制,很容易被呕吐物呛咳导致死亡。而他又有服药史,这点剂量在后期检验时完全不会构成疑点。」 「原来是这样。」 「再然后呢?」 「再然后,事情解决了,大仇得报,我当然开心。」井上道,「可是我没想到,帮助我的人,不是什么善人,更别提什么正义的使者。也是,谁会用罪恶的方式实现正义呢?」 「就像校工于金钱上的把柄,我的把柄,现在也到了他们手里了。」 濑川:「他们要什么?」 「他们要我父亲的公司。」她攥紧杯子,「不是财产,是公司的资料库,包含成千上万的用户信息,他们说,只要有了这个,就可以帮助更多像我一样的人了。」 「你没动心?」 「我已经犯过一次错了。」井上道,「我早就该明白,那不是正义,是用正义之名包裹的毒药。眼下,是对方摘下面具的时候了。」 第134章 猎刀药汤满天星 井上豊隆的公司名为「espace」, 是一家社交媒体企业。他们最开始向大众提供的是一个在线通讯类工具,之后演变成集发布个人文字、照片、视频动态于一体的应用。 这些数据一旦被第三方掌握,可做的文章就太多了。 「我的父亲对这一点也并不陌生。」井上珠慧道, 「他甚至说, 也许这就是报应。」 濑川阳太:「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一开始也是靠个人数据发家的。」她道, 「很多人不清楚, 其实, 如今的espace早期收集了很多不同平台上人们的真实信息, 早些年网络还不够发达,那时候大众意识也不敏感, 当时的用户在註册我父亲公司提供的产品后,可以根据一个名字搜出一个人的通讯地址, 拿到对方的街道号码。」 「正是有了这样的基础。」她道, 「后来的应用才会发展得那么好。」 濑川阳太不置可否。 「他用这些实现了商业上的重大进步。」井上珠慧道,「这虽然不太好,但从另一种角度理解, 勉强可以说是个性化推送。」 「可是把整个资料库转交给他人, 性质便会完全不同, 后果难以预料。」她满面惆怅, 「考虑到对方的手段, 我们都不觉得会是什么好的结果。」 「你父母只有你一个孩子吗?」濑川问。 「是, 事发之后, 我父亲和母亲每天愁眉不展, 他们固然明白这件事不应该做, 但为了我的前途, 一直在犹豫, 没想到……」 她说着又要擦眼泪, 生平第一次面临追杀,见识到的枪声也和在射击场玩耍时接触到的不同,这让她后知后觉地感到畏惧。 「别太担心了。」 濑川阳太说完去往房间内室翻找,一会,他拿了一件防弹衣出来,把它递给井上珠慧。 「穿上吧。」 「难道那些人还会来吗?怎么办,我们也不能永远呆在这里啊!」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对了,我的父亲母亲会不会也被……」 「不会。」濑川道,「事情远没到最糟糕的地步,那些人也不一定能找来,只是这样你比较安全。至于你的父母,他们也不会有事的。」 第303页 井上珠慧把衣服套上,「为什么?这么说有什么依据吗?」 「你是他们好不容易抓住的把柄。」见她还有个地方没扣好,濑川阳太在自己身上对应的部分比划示意。 井上珠慧有点笨拙地调整着。 「杀掉你们,意味着前期的投入全白费了。」他说,「包括今天的袭击,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厉害,能一对十吗?」 「今天追我们的人那么多吗?」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次袭击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想吓唬你,二是要抓到你,再要挟你的父母,无论哪一种,」濑川道,「都是恐吓,意在对你和你的家人施加压力,不是灭杀。」 「好,好吧。」 「但你有句话说对了。」濑川拎起桌面上的钥匙,道,「我们确实不能永远呆在这里。」 「你要去哪?」井上恐慌地问。 「我得去想想办法。」男人道,「还有车子得处理掉,别急,我很快回来。」 小心翼翼扒开百叶窗,井上珠慧看着濑川的车子出了院门。 先转了几个弯,又观察了附近偶尔出现的几个行人,确认没有可疑的对象后,濑川阳太按下耳机上的通讯键,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开口。 「朱蒂,我需要跟詹姆斯通话。」 金发蓝眼的女搜查官和上司对视一眼,詹姆斯接过通讯权限。 「什么事?」 「长官,这条消息的来源到底是哪一方?」 「什么消息?」 「井上的消息……我无意多打听,只是这个时间,这一点很重要。」濑川阳太单刀直入,「我想知道,是不是『thepany』(cia代称)?」 詹姆斯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 「你猜出来了?」 「当然,最近他们的动向太明显了,我不可能忽略。」 「嗯,关于这个……」 「我们和本土公安达成合作了,对吗?」 「你……」 「我不是生活在乌托邦,您不用担心类似『明明大家都来自同一个国家,为什么我们要瓜分盟友的资源』这种问题从我口中出来,事实上在国内的时候,哪怕是白领犯罪组也会有同他们合不来的时刻。」濑川道,「我说这点很重要,是指,这条消息,井上的消息,是不是本土公安也知道?」 詹姆斯:「……是的。最初,是他们谈好的交易,后来他们间接联繫上我们……」 「明白,公安抓住了『thepany』的尾巴,而我们是辅助甄别消息价值的伙伴。」濑川三下五除二把詹姆斯准备解释的长篇大论总结完,道,「那这就有问题了。」 「什么问题?」 「长官,你觉得在刚才的声势后,对本土掌控能力要更上一层的公安,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名单内的观察对象之一的新动态……这机率有多大?」 詹姆斯噎了一下。 「所以。」濑川接着道,「您需要做出决断了,这将决定我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我们是要从他们手中保人?还是配合把人交出去?」 「欸?宿主你怎么知道fbi和公安配合了?」 濑川发言当下,系统忙不迭地问。 「因为侦探外的世界就是这样。」枡山瞳道,「衡量,妥协,效益最大化……所有事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枡山集团大楼。 高层专用电梯里,朗内尔扶着自家大小姐的轮椅后背,突然,他弯下腰伸手,用手背贴上她的额头,然后收了回去。同时用意识反馈——[你]发烧了。 「我说怎么刚刚在窗边晒太阳的时候那么热呢。」 枡山瞳自己在能不动手的时候绝不动手,哪怕从本质上说,马甲动手也是她在干活。她把双手放在腿上,朗内尔从旁帮她把毯子向上拉好。 纤细的女孩脸颊泛着红晕,整个人模样乍一看懒懒的。 「cia被我『送』得太快,反应不及,但是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如果被挤压得太厉害,大可向国内承认失利,破罐子破摔,那样霓虹公安只能单扛来自大洋彼岸的压力了,恐怕连前期的优势也不一定保得住。这种情况下,安室透也好,黑田兵卫也罢,最可能的是他们再上一级的负责人,既要抵住压力,又不想把好不容易得到的好处吐出去。他们该怎么办?」 「答案就是……」 「咳咳咳。」 朗内尔:「你感冒了。」 在意识里说了一大段,现实世界里,假如此时有人在看电梯监控的话,只会看到自家董事长猛然咳嗽了一阵,之后她的管家便把她的围巾又裹高了一点,哪怕二人下一秒要去的并不是户外,而是直达的地下停车场。 ——玛克,不出意外……今天去二号公寓住。 枡山瞳不再说话,碧绿的眼眸宛如蒙上了一层水汽。 ——好。 夜色很快降临,漫天星子在窗外闪烁。 朗内尔准备了铝箔板的药片,枡山瞳在吃之前瞥见代表安眠的成分,递到唇边的指尖又放下了。 「有消息了吗?」 没几个小时,她嗓子也哑了。 男人翻开手机看了一眼。 「没有。」 「那我还是不吃了。」 ——你知道,就算[你]下线,我们也能完成思考的吧。 ——我知道,但……就当是习惯吧。 第304页 她想了想,又让朗内尔给自己换了一碗汉方感冒药剂。 「叮铃。」 朗内尔把棕色药汤搁在桌子上,打开邮箱里的新消息。 枡山瞳和[他]一起共享了眼前的内容。 黑发男人对女孩点点头,道:「我去了?」 「嗯。」她略显虚弱地弯了弯唇。 玛克转向内室方向,枡山瞳在原地呆了一会,又咳嗽了几声。 她摩挲着瓷碗边缘。 「真是一点新意也没有啊。」 这间位于东京都心的高级公寓是一整层,朗内尔步入单独的衣帽间,越过一排排整齐排列的大衣,连衣裙,衬衫,鞋子,手提包……他伸手摸上一台空着的帽子放置架,将其逆时针转了几圈。霎时,这间屋子里属于手提包的架子两侧升起了两排黑色的挡板,再一翻转,整排的武器亮出,从benchmade的蝴蝶刀到gerber的小猎刀,从轻盈丝滑的glock 到remington的m系列。 他选了五把冷兵器,两把g/17塞在不同位置的束带上,又将m/4a1和备用弹匣丢进不起眼的行李包。装备完成后,朗内尔又扫了一遍手机上的消息。 「完成e879任务。」 落款是[那位先生]。 在组织公布任务讯息的系统里,e879的目标照片,正是[玛克]在共享意识里和[濑川]共同「见过」的女孩。 井上珠慧因为疲惫,此刻还在安全屋里小憩。 e879任务标註完成方式的那一栏,填着一个红色的感嘆号,意为「彻底清除」。 朗内尔走出衣帽间,靠在客厅沙发上的枡山瞳用迷濛的眼睛瞧着他。 ——温度降下来了吗? 他正要再次用手触碰她的额头感知温度,却意识到自己已经戴好了战术手套。 这种可以防割乃至隔热的工具,质感可不怎么好。 枡山瞳想。 于是男人俯下身,与她额头相抵。 第135章 引擎电话洋娃娃 这天下午早些时候。 波洛咖啡厅。 金发深色皮肤的帅气服务生三明治做到一半, 看了眼桌面上的手机,「哎呀」了一声。 榎本梓端着托盘回到后厨,闻声道:「安室先生, 你怎么了?」 「小梓小姐。」安室透抬起头, 脸上露出抱歉的神情。 「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了, 能替我代会班吗?我会告诉下个时间段接替的同事,问他们能不能早点来的。」 「可以是可以啦!」 榎本梓道, 「外面这会客人也不是很多呢。您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吗?安室先生?」 「是的。楼下邻居刚发消息说,似乎是我家的水管坏了呢,一直听到有汩汩的水流声。」 「啊?」榎本梓立马慌乱起来, 「那不就糟糕了!」 她连忙从他手里夺过泡着温水的生菜盆。 「你快回去吧, 真被淹了,房东一定会赶人的!」 「好好。」安室透笑着摘下围裙。 换上外出的衣服,压低帽檐的他神色冷硬,迈入汽车驾驶座, 安室透在脑海中翻找任务相关资料。 他收到的邮件正文如下:「完成e878任务。」 落款为朗姆。 登录组织系统查看,e878任务标註的完成方式是一个橘色的问号,意为「恐吓目标」。至于目标的身份, 正是前段时间在cia交予霓虹公安消息中出现过的井上豊隆的独女, 井上珠慧。前段时间,她尚处北美之时, 曾经和疑似黑衣组织的人接触过。 现在看来,「疑似」两个字可以去掉了。 安室透飞速向部下风见裕也发讯, 收到回信后眼神又冷厉了几分。 ——井上珠慧已经被袭击过了! 波本并不是朗姆派出的第一波行动人员。 好在朗姆的本意是恐吓对方,实则还是希望和井上豊隆达成合作, 把这家储存着霓虹和北美大批客户数据的公司纳入囊中。 就在这时, 邮箱提示音又响起了。 安室透挑眉。 朗姆竟然破天荒地发来了第二条消息。 「小心[第二只手]。」 这句话来得不清不楚, 安室透心中转过思绪万千,他薄唇紧抿,意识到这个任务没有想像中那么容易。 以及。 朗姆选择他完成这个任务,是纯粹的分派行为,还是有着更多的深意? fbi正在紧锣密鼓地组织目标转移。 詹姆斯吩咐濑川阳太,首要达成的目标是保证目标井上珠慧留在fbi手中。如果有可能,尽快将她转至北美。至于这位小姐犯下的「错误」,可以届时与检方沟通,进行司法交易。 听完命令,濑川道:「我申请告知她我们的身份。」 「这个……暂时有必要吗?」詹姆斯道,「卢卡斯,你要考虑到,假如回头目标从我们手中『丢失』,到时候,对方知道得越多,就会对我方形成越大的掣肘。」 「长官,我有种预感。」濑川阳太声音冷冽。 「未来不会很平静的,更别说出现的人远不止两股势力。我无法不做出设想,若是在紧要关头,『我』被某一方揭破身份……井上小姐对我的信任程度势必会直线下降,到那时,她还会选择站在我们这边吗?」 他情绪不明地笑了一声。 「您不能指望我在打退敌人的时候,还有余力转过头来强行绑架目标吧?」 第305页 「……你确定吗?」詹姆斯.布莱克仍有疑虑,「事情可能会发展到这一步?」 「我确定。」 ——因为剧本是[我]写的。 「那好。」 真的做出决定后,詹姆斯下达安排的速度也很快。他道:「我批准了。至于告诉目标多少消息,向她公开到什么程度,决定权在你,以及,这也不错,我们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派出其他人配合你的行动了。」 「也不必太『光明正大』。」fbi负责人听到部下这样道,「隐秘支援比较好,毕竟,我们也不清楚,暗地里到底会藏有多少人。」 安室透在电话亭和部下通话。 「降谷先生,这是不是个好机会?」风见道。 在安室透的预估下,即将到来的行动多半会呈现错综复杂的局面。因而,他认为有必要和部下简单交代下前情,从而方便风见在需要的时候灵活决策,不至于搞不清状况。 「照您的说法,那个[组织]另一拨势力也会派出属于他们的成员,并且和您的目标不甚相同。」 风见提出了疑问。 「我们不能干脆趁机把那人抓起来吗?」 「不行。」安室透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这条消息的来源太有指向性了。」说是朗姆直接发给波本的也不为过。 「……公安一旦行动,组织很容易定位到消息走漏者。」 「再说了。」他沉吟道,「那个人我可能也不陌生。」 「您知道出动的是谁?」 「还不能完全确定,不过,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个人的话……」 金发男人顺手拭去电话按键上的指纹。 「这件事有更多可以深挖的地方。」 戴眼镜的公安人员迷茫了。 「降谷先生,您到底在说什么?」 「总之,保证任务的顺利进行为上。」安室透道,「目标不会丧失性命,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但,就像我告诉过你的,搅乱浑水的人已经出现过了。」 「通知你也只是备选,如果我没有呼叫,务必不要行动。」 「是!」 skyline独特的强力引擎声在马路上轰鸣,车身一闪而过,行人根本来不及观察其中是什么人。 朝目标地点进发的朗内尔身着一件长款的墨绿色雨衣,兜帽压过他张扬的短发。 共享意识。 ——你也太像连环杀手了。 [濑川阳太]道。 ——小心祸从口出。除非你不清楚我此行的目的。 [玛克]道。 ——这不是说笑吗?[我]就是[你],当然清楚。 ——谈判? ——谈判。 ——我放她走,但是我要给你两枪。 ——两枪? [濑川]意识里冒出问号。 ——是你欠我的补偿。一次是我这次任务失败的弥补,一次抵了上次码头你立功的一枪。 [玛克]道。 ——我没记错的话,朗内尔,你拿的不是狙击枪,是m4a1步枪。你的意思是近距离给我来两下?那我还要不要活了……一枪。 ——两枪,我朝防弹背心打。 ——那也会骨折的,一枪。 ——一枪,打防弹背心,然后我要炸掉你的车。 ——成交……话说,本体是不是掉线了? 今天是很重要的一天。 枡山瞳迷迷糊糊地想。 早知如此,刚才就该把速效药吃掉的,大不了再喝杯咖啡提神嘛。 沙发上,裹着格纹羊绒毯的女孩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身体又酸又软,是源自高热的后遗症。 眼前也是一片朦胧,马甲[玛克]离开的时候只留了一盏客厅角落的小夜灯。除此之外,时不时闪动的光源就是一侧还没关上的电视机了,重播的综艺节目里不时传来观众的笑声。 ——这样子也太像那些喜欢听电视剧睡觉的老人了吧。 不对! 随着视线逐渐恢复,察觉到某处明暗情况异常的枡山瞳,结合身下坐具不正常的走向,以及那仿佛是错觉的呼吸声…… 有人就坐在她的身前! 该死! 枡山瞳迅速将手探向身侧的抱枕——记忆中,她让玛克在这里放了一把glock 26。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刻她所谓的「迅速」,完全是自己单方面的感觉。 在琴酒看来,则从头到脚写满了「迟缓」和「不合格」,疗养院推着六个球的助走器蹒跚行走的老人怕是都比她利索。 枡山瞳忍着头重脚轻,计算不用单独拉开保险的武器开火要多久…… 来自旁边的黑影钳住了她的手腕,轻而易举拿走了她的枪。 枡山瞳大惊。 ——肾上腺素呢?怎么危急时刻也不给加点油?要是失察倒在这种小角色手里…… 这一来一回,从睁眼摸枪到被夺走装备也就不到五秒钟。 「别折腾了。」 琴酒简直没眼看。 「啊……」枡山瞳听到这个声音顿感耳熟,她又花了宝贵的一秒钟回想,这才放松了下来,具体表现为摇摇晃晃地倒回沙发的靠背上。 「大哥呀……」她轻飘飘地道,「你怎么来……咳咳咳。」 这沙哑的嗓子,离彻底失声只差一点。 琴酒皱了皱眉。 他今日把长发扎在脑后,扣着一顶很没好感但有利于掩盖发色的针织帽,黑色蟒纹作战服和手套,全然一副最普通不过的特工装束。在丢开了标志性的大衣和礼帽后,这身打扮完全没什么辨识度。也难怪脑子本来就不太灵光的枡山瞳第一时间没认出来。 第306页 当然,更大的原因是他沉默地坐在黑漆漆的夜里。 「……是专门来吓我的吗……」 枡山瞳顽强坚持着用气音把这话说完了。这还要归功于琴酒看不下去,把一杯温水直接怼到她唇边。 「你又谋划什么了?」他问。 对于她现在的状态,琴酒一点也不陌生。从第一个任务起,她就是这样。一旦耗费心力过度,便会体现在身体的反应上。 「没……」 她尝试继续发声,结果失败了,脸上立即冒出委屈,摇了摇头代替回答。 不摇还好,一摇就眼瞅着有向一边倒的趋势。 琴酒啧了一声,伸出手去,像拎娃娃一样把她拎着摆好,顺便将旁边多余的枕头扯过来,用来帮助她支撑姿势,然而,刚摆了一个,就见她直直地看着他,睫毛以比平时慢上许多的速度扑闪着。 他终于没忍住嘆了口气。 他又移开成为障碍的抱枕,利落地摘下手套,用一根手指点了下女孩的肩膀。 枡山瞳登时倒了下去。 「大……」两秒钟后她就开始缓慢地扑腾。 琴酒盯着落在近旁的毛毯,顿了顿,还是把它拿起来,略显生硬地给她盖上了。 有了贴着脸颊的柔软织物,她一下子安静下来,不再乱动,也不再试图说话。 昏沉的夜里,女孩乱糟糟的金发拥着一张白皙的小脸,像那些静谧的玩具室里摆放的洋娃娃,无论怎么抚摸,她们都不会动,也不会对黑暗感到害怕。 第136章 餵药和真人快打 「你想好了吗?」 凌晨五点钟, 街上已有行人开始来回走动,有的是刚上完夜班归家途中的职员,有的是早起做生意的摊贩。 濑川阳太从街头一家流动的饭糰小店买来早餐放在桌子上, 向井上珠慧提出开头的问题。 这一夜被噩梦几次惊醒, 早早起床后又要面临选择的井上握住一瓶温热的乌龙茶,瞧了瞧濑川阳太, 又垂下了眼睛。 昨晚男人坦白了自己的fbi身份,这让本以为两人之间没有谎言,这才放心敞开心扉的井上珠慧很沮丧,甚至对新的讯息也产生了怀疑。毕竟, 如果他之前就在说谎,谁又能保证现在他所说的就是真话呢? 「我想回到我父母身边。」 最终, 她道。 「井上先生他们目前是在……」 「在北美!这点难道你会不知道吗?」井上珠慧嘲讽地说。 这话一出,她才意识到, 自己终归还是有着怨气, 是信任被辜负后的失望。 濑川沉稳地看着她,其实, 他一直有着英伦绅士的气质,五官也并非硬朗的类型,而是俊秀文雅, 眼角的泪痣在某些时候会为这副面孔添上一抹脆弱感——昨天开枪的时候除外。彼时的他有种神经质的疯狂。然而,正是另外一面,在情况特殊的当下,反而让她心里莫名有了安全感。 「无论你信不信,」他道, 「我是为你的安全来的。」 井上珠慧沉默不语, 但这也表示她没有反对。 「最早的一班飞机是九点半。」濑川道, 「收拾一下,我们一会就出发。」 「还有,这是你的手机,还给你。」 「你!」 「里面有被窃听过的痕迹,我处理了,也换了新的电话卡,但还是建议你暂时不要使用任何应用,更不要登录什么社交帐号。随后你可以用这个联繫你的父母。」 「我知道了。」 枡山瞳揉着眼睛从床上醒来,天光照入了室内。房间外传来可疑的动静,她想了想,踩着袜子出门了。 只勉强走了两步,枡山瞳已经感觉天旋地转,就在这时候,她望见卧室门口摆放的轮椅,连忙把自己丢了进去。 头晕的后遗症显然还没好。 枡山瞳将身后靠背上挂着的焦糖色盖毯一点点抽出来裹在身上,又扯了一截盖过头顶,接着就一动不动了,像是忘记了出门的目的,变成了一颗大号的太妃糖。 琴酒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没管。他换下战术服后,里面是一件柔软的纯色高领衫。此时袖子挽到一半,端着泛着香气的汤碗出来的时候,低低束好的长发随着步伐晃动。 把东西放在餐厅的桌子上,他转过客厅绕到拐角,便看到枡山瞳宛若被罚站一样杵在角落,两眼放空。 他走过去。 随着他的接近,她宛若按下开关后被逐渐唤醒的机器人,眨巴了下那双绿眼睛,缓缓朝他的方向转过脸。 「大哥。」她道。 「嗯。」 嗓子还是哑的,比昨晚好多了,不枉他瞧见桌上没吃的药硬塞给她吃了。 虽然当时她一直扭来扭去,喊着什么「走开,资深餵药者,我不要进十几年如一日的片头……」 …… 几分钟后,去洗漱的枡山瞳又没了动静。 这次是在盥洗室门前宕机了,琴酒把她推到餐厅。 女孩晃了晃脑袋,凝视着眼前一碗热气腾腾的,颜色鲜艷的,有绿有红的食物。 「tortellini?」她道。 这是一种义大利小饺子,面皮是金黄色,首尾相连,带有波纹状的花边,如同一个个小巧的元宝。在滚烫的肉汤里煮个五分钟便会熟透,配上清甜的胡萝蔔片和水嫩碧绿的小菠菜,再加上调味,就会变成营养丰富又好看的汤食了。 第307页 枡山瞳记得[自己],也就是玛克买过两袋南瓜奶酪馅的,放在冰箱里。 她拿起勺子,舀起一口放在嘴里。 ——味道怪怪的。 她又看向琴酒。 男人就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喝咖啡,银色长发在身后散开。 见她吃了一口眉头蹙得紧紧的,他心下瞭然。 两个人沉默地进食。 「大哥。」碗里东西还没下去三分之一,她又不安分地开口了,「你怎么不按套路来?」 「……」 「……问我好不好吃?」 「……好吃吗?」 「唔,我尝不出来味道。」 琴酒斜睨一眼,没说话。 「大哥,你以前从没做过吃的。」她指的是最初「培训」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做饭……是不是,其实挺难吃的,你趁我吃不出来,才藉机展示虚假的厨艺。」 琴酒……又抿了口咖啡。 对面人挂着重重的鼻音坚持嘟嘟囔囔。 「玛克做这道汤是加牛奶的,大哥,你是加了奶油吗?」 「这你倒吃出来了?」他嗤了一声。 「颜色不一样嘛。」枡山瞳在碗里搅了搅,「口感也更滑润一些……大哥,原来你真有义大利血统。」她每句话都比以往正常时来得慢,但条理仍旧清晰,一点打结也没有。 「不是在奶酪酱汁里加奶油,那很正常,而是在肉汤里倒奶油,这是多年烹饪属于本地的特色菜式的人,才会掌握的小窍门,根据经验改善口感……肯定不是你研究的,除非组织训练营还教这个……那就是你跟别人学的,不对,不是学,是耳濡目染下被灌输的知识,在需要的时候本能地被大脑调动了出来……咳咳咳。」 「少说两句。」琴酒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她手边。 她抱住玻璃杯,仰头眼巴巴望着他。 「我推断出了你以前的事情欸。」枡山瞳道,「top killer不该谨慎点吗?」 「小时候,邻居太太做给我吃的。」琴酒道,他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即使在谈论这种从未在二人之间提及过的话题时,男人也没什么特殊的表情,语气更是平淡。 「的确,我没怎么看过人下厨,就像你说的,是耳濡目染记住的。猜得不错,继续吃吧。」 对此,枡山瞳的答覆是用力睁大眼睛瞪着他,直到她因为本就有的疲惫撑不住了,才低下头愤愤地把单独盛在小碗里的一颗奶酪饺碾成渣渣。 琴酒唇角扬起一抹很轻的笑意。 如果说在这个周一的早上,谁没有吃到早饭的话…… [相泽夏美]在警视厅附近的便利店里买早餐,对所有遇见的同事露出礼貌的笑容。 [佐久间佑穗]把冰箱里现成食物拿出来放进微波炉,管家柳生周末刚刚探望过自小看大的孩子。 朗内尔叼着短刀,把埋伏的痕迹抹去,最后环视一遭呆了一整晚的废弃房间。 共享意识。 ——准备好了吗? 他对[濑川阳太]道。 fbi把电子机票的页面传输给井上珠慧以作备份,又给她一件塞着备用外套的包,再递给她一部蓝牙耳机,和一部新手机。 ——差不多了,等我倒数五个数。 「这是……」井上珠慧紧张地发问,「我们不呆在一起吗?」她的眼中泛起恐慌。 「在一起。」濑川道,「不过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什么是最坏的打算?」 「万一分开了,我需要有渠道告诉你如何行动。」 「只是这样吗?」 「嗯,别想太多了。」 「砰。」 窗户上的一声闷响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井上小姐幅度很大地转过头去,几乎要让人怀疑她会把脖子扭了。 「怎么了?」 濑川阳太面色一下子冷峻起来,他匆匆把车钥匙塞到她手里,飞速道:「你去车上点火等着,三分钟,不,两分钟我不出来的话,就自己走……走我告诉过你的那条去机场的路!」 「可是……」 「砰。」又是一声闷响。 「快去!」 他把她推出门口,一直到楼道走廊处。 「哗啦。」背后是玻璃的破碎声,紧接着就是「哒哒哒」一连串密集的枪声。 井上珠慧绕过第一个楼梯转角时,看见濑川回身拔枪开火。 火星四溅。从楼外侵入的袭击者环绕式射击,依次扫过每一个方向,不放过任何角落。从沙发到餐桌,从电视到冰箱,很快,这些物体表面都印上了许多丑陋的洞口。 昨晚一片安静祥和的房间,顿时变得满地狼藉,令人不忍直视。 ——你砸得也太厉害了吧。 [濑川阳太]道。 ——又不是你的资产,这不是fbi的屋子吗? [玛克]道。 ——也是。 现实世界里,朗内尔瞄准一张摺叠床,把它打得粉碎。 ——昨天我就想说,这床也太难睡了,烦人,还不如流浪汉的家。 ——确实,你呆的那张空屋子里的床垫,质感比这个强多了。 交换感官的「二人」做出一致的判定,很有默契地把那张由于需要发扬绅士风度不得不躺的摺叠床毁掉了,报了腰酸背痛的仇。 ——冰箱也不怎么制冷,还一直嗡嗡响。 第308页 朗内尔对着冰箱又来了了几下。 ——嗯,这屋子里能看的只有我最初打破的防弹玻璃。 表面上看,濑川暂时处于下风,没能占据先手的他为了抵抗对方的火力,只能靠着水泥廊柱掩饰自己的身形。 高大健硕的男人极有压迫感地在室内漫步,手握武器不停开火,直到遭遇朝着自身方向飞来的子弹,这才象徵性侧身躲避一下。 ——好了,我会估算你的子弹数量和射击间隔,该是你换弹匣的时候了。 密集的火光果然出现了停顿。 濑川握着墙角的长棍,算准方位飞扑现身,以击打除去了对方手里体积最大的武器。接着他一个肘击,朗内尔被打得偏过身,再回头的时候手里摸着一把三棱刺,攥住对手的长棍施力,将其从上到下斩断,同时他向前踢出一击,fbi砰的一声砸在木桌上。这张可怜的桌子早就被火光打得破破烂烂,根本撑不住这一下,立马哗啦四分五裂。 「卢卡斯!你没事吧!」 准备行动前,濑川阳太自然再次联繫了驻地的同僚。现下耳边听到他们的询问,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该说两句台词了。 「是你?」 「这就是你能想出来的最好开场白吗?」 [玛克]的嘲讽不分意识内还是意识外。 「你认识他?」朱蒂又道。 显然通讯那头的人无暇回答。 朗内尔拔出短枪瞄准地上的人开火,fbi同时还击,两方都不得不避开,濑川藉此就地翻滚起身,再袭上前去的时候,挥出大幅度的右勾拳。朗内尔闪避,反手攻击,二人臂膀相撞,发出拳拳到肉的闷响。濑川擒住对手的左手,朝他脸上打出凶狠的直拳。朗内尔挨了这一下,控制住来人的肩膀顺势将其摔至墙上,两个人开始角力。 「嗷。」 「你捂着脸做什么?」 琴酒道。 枡山瞳吃完饭就端着脸屈腿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活脱脱一个放假后不干正事也决不做家务的闲散大学生。 ……某种意义上这描述也没错。 琴酒只见她望过来,碧绿眼眸里如有雾气氤氲。 枡山瞳指着荧幕上的搏击角色。 「真人快打太好看了。」她泪眼汪汪。 第137章 海盗船和占有欲 fbi驻地。 「卢卡斯!」听着通讯里的枪声和搏斗声, 朱蒂着急地在室内走来走去,「他到底怎么样了!」 「没想到,最先找上来的竟然是那个组织的杀手。」 詹姆斯.布莱克沉吟。 「对方究竟是怎么找上门的?」 卡梅隆不解。这句话他是由通讯线路发出的, 他本人早已作为支援朝着目的地出发了。 不管袭击者是从什么渠道发现的蛛丝马迹,这都不是当前最重要的问题。 听到卡梅隆的声音, 詹姆斯立刻道:「派人跟上目标的车了吗?」 「目标还没出发!」关注着井上珠慧随身携带的「新」手机的动静,卡梅隆回答, 「不过, 我们的人已经在必经之路上埋伏好了, 昨晚定下的计划是从奥穗站那边开始跟踪,那样行动会不太惹眼。」 「好的, 随时保持联繫。」 ——你的[目标]要跑了,你还要恋战吗? [濑川]道。 正处在「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局面的两人拼杀至窗边, 受了多少伤不好说, 声势足够浩大。朗内尔趁势瞧了眼楼下,一辆汽车发动后驶入街道。 目标小姐跑掉了。 他立马加大了倾注在手臂上的力量, 把缠斗中处于下风的对手甩开,攥紧窗边侵入时用过的绳索, 翻身滑行而下, 同时不忘举枪向上开火。 探出半张脸的濑川阳太迅速回身。 他眸色加深,用拇指抹去下颚处隐隐流出的血液。 片刻后。 「袭击者脱钩。」 濑川阳太一边告知同僚新进展,一边出门奔向楼梯,按下和井上珠慧的通话键。 「我看到你走了,对吧?」 「啊……是,是的。」井上小姐的声音在打颤, 她语无伦次道, 「我算了时间, 两分钟了。」 「没关系,你做得很好,非常好,不要怕。」 「那个人呢!他死了吗?」 「没有,他追下去了。」 「什么?那我该怎么办?」 井上更用力地踩下油门,擦了下眼泪,掌心的汗几乎让她握不住方向盘了。她又瞥向右侧的后视镜,只觉得身后能见到的每一辆车都很可疑,尤其是那些有超车趋势的。 「不用担心。」濑川说。 这一刻,过高的车速带来的「呜呜」风声,她的胸腔里过于强烈的心跳声,和电话那头他浓重的呼吸同频了,再加上跑动的脚步声,共同组成了一首曲调奇异的协奏曲。 「砰」,听见他在那边关门的声响,井上心中有了些许安慰,「你到车里了,你会追上来的对吗?」 「对。」 濑川发动车子,轮胎抓地发出轰鸣,他在脑中推算对手的驾驶路线,注意力在一座大桥上闪了闪。 「就是呆会,我可能会失联一下。」他道,「但还是那句话,不要担心,我会追上来的。」 「失联?什么意思……」 昨晚车子被打坏后,濑川阳太准备了两辆车。井上开走一辆雪佛兰,剩下的是一辆马自达mx5。 第309页 当前,这辆银灰色涂装的跑车飞驰在公路上,对前方黑色的skyline呈追击之势。 朗内尔急速奔驶,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井上珠慧逃离的方向上。 女孩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两车之间的差距还是在不断缩小,她不时望向身后,又一遍一遍抹掉脸颊上的泪水。街上,各式各样的车辆川流不息,夹在其中的几道车影风驰电掣,像离弦的□□,也像荡开的流星。 「卢卡斯,你准备做什么?」 另一头,fbi同僚也听到了濑川的发言。 「井上小姐。」濑川道,「她撑不了太久了。」 ——似乎,一直以来他们称呼那位小姐,都是[目标],唯有他不时会唤她的名字。 朱蒂压下不合时宜的念头,意识到濑川已有了决定。 她冷静地追问情况,「她再坚持十分钟,就会遇到我们的人了,卡梅隆已经领着三辆车朝她的方向赶过去了。哪怕会引起怀疑,我们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还是很勉强。」濑川道,「朱蒂,她不是学过『特种驾驶课』的专业人士,只是个普通人。再这样下去,车毁人亡的风险也不是没有。」 「那你想怎么做?」 「我记得前面有座大桥。」濑川道,「我会在那里,适当处理我的对象的。」 「处理?怎么处理?」 朱蒂问。 然而濑川已经切断了通讯,只留下一句「我需要专心点了」。 共享意识。 ——来吧,准备好。 [濑川阳太]道。 ——****。 [朗内尔]骂了句脏话。 ——放心吧,什么时候,你见过特工类型的人死在水里? ——好吧,你表明的观点说服我了。 他们所处的位置濒临一座凌于水面上的大桥。「h」型的塔柱高耸入云,一排排在太阳下反射着银光的钢缆呈三角形排列,一头固定在塔柱上,一头紧抓着桥面的主梁,下方,巨大的墩台支撑着这一切。这是城市作为钢铁丛林体现得最淋漓尽致的一角。 skyline先行,后方是银灰色的马自达。濑川阳太瞄准角度,猛然加速。 这个时间点,在这座斜拉桥上行驶的车辆并不多。这些三三两两车子里的司机,在早起的困顿下见证了令他们瞬时惊诧至极的场景。 一台银色跑车撞到一辆黑色汽车的尾部侧方,下一秒,两辆车先是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打了个旋,接着在溅射的火星和刺耳的摩擦声中,前后坠下了大桥! 井上珠慧行进在距离斜拉桥不远的公路上,被莫名冲动驱使,向后望了一眼。这一眼,她几乎要心跳停滞。 她想按下通讯键,又感觉僵硬的双手宛如被粘在方向盘上,拿都拿不下来,好一会,她才用力咬了下唇一下,用战慄的嗓音,心惊胆战地开口:「卢卡斯,卢卡斯?」 …… 枡山瞳的公寓阳台。 这片不到三十平米的空间平日里少有人来,只按照当下惯例进行了简单的装饰。奶油色的躺椅,岩板的黑金矮桌摆在中心靠右侧的位置,角落有一株蔓绿绒,叶片散发着蜡质特有的油绿色光泽。 琴酒越过这一切,在最外侧镶嵌着玻璃的栏杆处,单手把叼在唇边的jiloises点燃。烟雾缭绕了几圈,迅疾在风中逸散。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了「咚」的一声。 男人回过头去,身后的窗子上,暖灰色的天鹅绒遮光帘被金色搭扣束得整齐,像两把收好的扇面。即便如此,由于角度问题,他也无法看清室内的情景。 琴酒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只燃了一半的菸草熄掉了。 回到客厅里,枡山瞳还裹着她不知怎地今天就是当成宝贝一样的焦糖色绒毯,整个人掉在地上。 共享意识。 ——别较劲了。 [玛克]道。 ——切断感官吧。 [濑川阳太]也说。 现实世界里,这两个人刚度过了水里的冲击导致发懵阶段,凭藉优良的身体素质先后迅速恢复了清醒。朗内尔比濑川还早上一些。 两人在涌动的水波里根据连通的意识大致判断了彼此的方位,遥遥对视一眼,接着各自选了不同方向上岸,为下一阶段剧情做准备。 有幸获得海盗船混合大摆锤双重体验的枡山瞳,在仰卧的姿势下,在被一条毯子缠得严实的前提下,努力以弓身的方式从地板上起来,宛如春日里和自然母亲作斗争,以冒出地面的蘑菇。 ——这到底是晕得有多厉害? 琴酒回想了下昨晚感冒药包装上写的不良反应,一时竟没办法辨别这是病状还是副作用。 他过去将人从地板上捞起来,又探出手预备试探下她的温度。离那片莹白的肌肤只差一寸的时候,他停下了动作,起身去往餐厅旁的石英石水池。 枡山瞳头晕目眩还想吐的时候,感觉到一只冰冰凉的手贴上了自己的额头,还带着……小豆蔻的香气? 「大哥……」她闭着眼睛蹙起眉头,琴酒清晰地察觉到掌心下多了道皱褶。 「有什么新的感觉吗?」他沉声道,意在由此判断她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没有……」她拽着盖毯侧过身,每一个字都有气无力,「只是困,倒是你,大哥,不是抽菸去了么……你怎么还喷了香水回来了?」 第310页 「……」 「挺有品位的,玛克买的洗手液也是这个系列的。」 「迷糊就少说话。」 琴酒抽回手,她的体温着实不算高。 「迷糊?」枡山瞳轻笑了一声,「我才不会迷糊,永远也不会迷糊。」 她又翻了个身,把整张脸扎在松软的枕头里呢喃:「我知道你为什么来的,玛克,他会任务失败回来的。」 琴酒不作声地坐在她身边,这张沙发并不算狭窄,也难为她能打着滚掉下去。 「这是大洋彼岸的任务,那个女孩是被内部人下手的……啊好烦,朗姆竟然还管着这一片……boss容不下挑衅,又想顺便让我和那个独眼龙过不去……」她咕叨着,「玛克真倒霉,成也不行,败也不行。」 她的话零零散散,但琴酒了解内情,理解起来不是什么难事。 「那位先生上次告知我不要找事,我这次也没有啊。」她像长条糖一样扭了扭,「……不对,玛克只能失败,他要是成功了……哼,他不能成功。」 「你百分百确定吗?」琴酒道。 「我确定啊。」她很睏乏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又闭上,「……这个任务又辛苦,又折腾,他的失败boss看在眼里也会很开心的……至少会比较开心,所以,大哥你罚他的时候走个过场就好了……」 「你带走了我的东西。」她道,「不能弄坏了再还我哦。」 第138章 复位和拒绝套娃 黑色的雪佛兰在公路上越开越慢, 直至停下。 井上珠慧向后回头,急切地盼望着自己能看到什么。 然而视野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追兵,也没有他。 她对着通讯的另一端喊话, 却始终得不到回答。靓丽的女孩子趴在方向盘上,哭声刚起了个头,就停了下来。 捶了一下方向盘, 井上珠慧狠狠抹了一把脸接着出发。离机场还有半小时路程的时候,一辆惹眼的警车出现在眼前。她绷紧的神经突然抽动了一下,犹豫半晌,眼见那辆车即将从窗外后退消失, 井上踩下了剎车。 黑白交间的警车车顶, 长筒状的红灯一闪一闪,副驾驶的车门半掩, 低头靠在车窗旁在记事本上正写什么东西的警官头戴一顶深蓝色的大檐帽, 帽子中央是被两片叶状图案缠绕的金色樱花。他身着浅蓝色的标准制服衬衫,胸前挂着一把白色的哨子。 「警, 警官?」井上珠慧小心翼翼道。 「嗯?什么事?」 被叫到的警察抬起头望过来,井上这才发现对方竟然有一双蓝色的眼睛,皮肤也比旁人深一个色号。再仔细看, 他帽檐下露出的发丝还是金色的。 ——公务人员是不可以染发的吧。 她迷茫地想。 ——那就是混血儿, 天生的? 「是车子坏了吗?」 警官的态度倒是很不错, 见她迟迟没有回话,他瞧了瞧她一旁的车子,眼中闪过瞭然。 他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 我不是交通警察, 是机动队的……不过, 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说, 我会通知对应的部门。」 井上珠慧一张口就后悔了。尽管她不了解相关知识,也知道,倘若面前的警察只是交番一类的,怕是连配枪都没有。和那些可怖的袭击者比起来,根本不在一个档次,自己的行为也许会连累对方。 没想到,正当她担忧的时候,警官给出了确切的身份信息。 机动队,应该比普通的值班巡逻警察……好点吧? 就在这时,旁边车道上有一辆车「嗖」一声飞驰而过,吓了井上一跳。见状,混血儿警官道,「你不介意的话,就上车来说吧。」 他又看了下她的车辆停驻的位置,似在确认有没有违规。 这个细节让井上心底认定对方可靠了许多,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攥紧雪佛兰的车钥匙,坐进了车内副驾驶的位子……只留着车门没关。 男警官瞥见这一幕,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他上车转身时,井上珠慧留意到对方果然是有配枪的,附在腰部另一侧皮制的枪套内。 「是车子坏了,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警官态度温和地问。 「呃,我车子没坏,至于麻烦,我想问……」 真到下定决心开口的时候,井上珠慧才发现不知该从何说起。 「对了,中央新桥!」她急急道,「您能不能帮忙问一问,警方内不是有那个……」她一时词穷,用手在空中比划。 「语音对讲?内部通讯?」 「对!您能不能问一下,中央新桥不久前刚发生的车祸怎么样了?!」她道,「我有朋友好像在那里,我太担心了。」 说完,井上珠慧紧盯着男警官,唯恐对方问出什么「你怎么知道那里有车祸」「如果看到了为什么不回去查看」之类的问题。 好在对方并没提出异议,只是蓝眼睛里稍微掠过一丝讶异,便道:「好,你等一下。」说着,他就要按下方向盘右下角面板处某个井上看不懂也认不出是什么的按钮,快要碰到的时候,男人又扭过脸,很随意地对她说,「为了安全,还麻烦市民您先关下门。」 「啊?噢噢,好的……」井上珠慧顿了顿,伸手预备将自己这一侧的车门关上。 「阿琳达。」 如似天籁的声音就是在这一刻响起来的。 第311页 「我要是你,就不会那么做。」 男人的嗓音温润而坚定,富有磁性,透过耳机传来,带着虚弱导致的沙哑。 卢卡斯! 井上猛然捂住了脸。 「这位市民?」一旁的男警官试探着问,「您还好吗?没什么事吧。」 「没,我没事。」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放在以前,井上珠慧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会有情绪恢复得如此之快的时候。她意识到卢卡斯这句话的潜台词,万分庆幸几秒前没有冒失喊出他的名字。 ——这个「警官」,根本不是好人! 女孩浑身紧绷。 安室透眼眸闪烁,他维持着唇角的弧度不变,轻声细语。 「真的没事吗?小姐?你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是警务人员。」 「真的吗?」 井上珠慧这句话像是在问警官,又像在问濑川阳太。 「他的车型号不对。」濑川飞速道,「具体我以后再跟你解释……不出意外的话,对方的枪也不是官方制式,阿琳达你也去过射击场,假如你会辨认来型号,可以看看,他拿的是西格绍尔p230吗?那才是霓虹警察的配枪。」 井上垂下眼睛,她没打算去看,直接相信了濑川的话。事实上,她现在更恼怒自己为什么要停下来求助,否则也不会落到这个新的糟糕情境里。 「这有什么假的。」男警官笑道,「为公民解决烦扰是我们的责任。」 「是这样啊。」 「是这样。」 毫无意义的废话一来一往,耳机那头,濑川传来新的叮嘱:「告诉他你要去自己的车里拿点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警官。」 「嗯?」 「在我跟您说明情况之前,我得……」井上深吸一口气,「我想起来了,得去拿一个重要的东西,在我的车里。」 安室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目标]。 一时间,二人间的空气似乎都粘稠得不再流通了。 井上屏住呼吸。方才在她观感里亲切的警官,可靠的配枪,现下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连窗外黑白的车前盖都宛如挂上了血色。 「……可以吗?警官?」 她牢牢握着掌心的钥匙圈,由于过于用力,透明的指甲甚至在鱼际边缘掐出了红痕。 安室透的余光留意到这点。 他摊了摊手。 「当然可以。」 霎那间,空气好像又开始流动了。 从警车上下来的井上珠慧越走越快,她努力控制着双腿,最后几步还是跑了起来。 使劲关上车门,在濑川阳太「接着开!别回头」的话语中,她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 安室透眼神一厉,抬起手,黑黝黝的洞口支在半开的窗户上,下一秒其中便冒出了火星。 「砰砰砰砰砰砰」,几发子弹打在雪佛兰飞驰过的地面上。 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给车内人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 等到前方车影彻底消失后,他收起面上阴狠的神色,从储物格里摸出一个简易检测仪在车内来回扫了一遭,这才拿出手机拨号。 「降谷先生!」风见裕也道,「您有什么吩咐?是任务已经完成了吗?」 「嗯。」 目标井上珠慧经此一遭确实吓得够呛,在她有什么新动态之前,波本的阶段性任务算是搞定了。 安室透也想过要不要把人带走,不过,一是任务目标不能在波本手里「丢失」,二是他也不想真的把人交给组织,况且那也不符合朗姆给出的「命令」,不是吗? 把仿制的大檐帽摘下丢在一旁,男人的注意力很快转到了新的方向。他思考着那个女孩刚刚的表现……尽管自己没向着十全十美伪装,从「警车」到「警徽」都是假的,但是他原本打算先套出更多信息,再把人丢开的。 安室透不认为自己的表演拙劣到瞬间被从没接受过训练的普通人识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有人在给目标出主意。」安室透道。 「不是那个组织的人?」风见问。 「不,这个人获得了目标的信任,最大的可能是他在保护她。」 「啊?这种人,难道说……」 「没错。」安室透眼中浮起一丝厌恶,「那些多管闲事的……」 「这次他们勉强算是和我们利益一致。」梳理了事情关节,安室透转眼间表情如常,「继续监控到机场的关键路段。随时向我汇报新动向。」 「是。」 「留意镜头下,出现在目标身边的同行者,如有可能,找出那个人。」 「他没有追上来?」 「没有。」 「你确定吗?」 「我确定。」 「为什么呢?」井上珠慧又朝车后瞄了一眼,「我还以为……」 「阿琳达,我想他的目的不是杀掉你。」濑川道,「否则你下车的第一秒,他大可以动手。」 「我不明白了。」 「之后我会跟你解释的。」濑川阳太道,「现在你要专心,专心到机场,然后离开这里,这才是最重要的。等你在那边落地后,我的同事会在机场等你。」 「……好……等等,我不能回家吗?」 「就像你说的,假如这边你遇到的警察都可能是……那为了你的安全,我认为暂时你还是处于保护下比较好,你觉得呢?」 第312页 「是,你说得对。」 信息交换中,井上逐渐恢复了平静,她用一只手揉了揉脸,「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都没问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伴随着这句话,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两辆车子先后自桥上坠落的场景,语气蕴满了担忧,「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 濑川阳太右手抓紧左侧肩膀,猛然施力,在闷声中将脱臼的肩关节复位。 回复了伏特加询问某项任务的邮件,琴酒再次回到客厅,却见到他以为睡着了的枡山瞳直愣愣地坐在那,手里正摆弄着什么。 靠近一看,是一个硕大的玛特罗什卡,也就是来自俄罗斯的木头娃娃,白桦木质地,一层套一层。每一个娃娃都有不同的烫金彩绘服饰,唯一统一的是它们都是明亮的酒石黄色。 琴酒记得,这玩意刚才还搁在角桌下面。 于是,他上前把东西拿走,令其同样恢复了原位。 第139章 未曾设想的道路 机场外的停车场内, 各种品牌和型号的车辆密密麻麻,停放整齐。 井上珠慧按照濑川的叮嘱,打开副驾驶上的行李包,把出门前装上的外套换上。 这座停车场设于机场正门的路对面, 其间相隔数百米的距离。井上把头发扎起来, 戴上和外套裹在一起的帽子, 小心翼翼地下车。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上前询问她是否要办理车辆暂存业务, 这让本就如惊弓之鸟的女孩吓了一跳,向后连退了几步。 「别慌, 没关系的, 阿琳达。」 耳边通讯里男声温和如常, 帮助她保持着镇定。 井上对服务人员摆手,含糊地应了几句。 「我观察过周围环境, 暂时没有可疑人选。」他道,「放心,像你平常一样走路就好,尽量少吸引别人的目光。」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摆脱热心服务人员,井上珠慧抬手捂住耳机的位置,又在濑川阳太的吩咐下迅速放下手臂。 「是说那些人还可能藏在这里吗?」 「假如我说一点可能都没有, 你也不会信。」他道, 「但我可以保证, 目前为止没有。」 「你到底在哪?」 「方便观察的地点。」 「……」 井上本能朝四周打量。 「别看!」濑川道, 「正常人不会这么做的,太显眼了。」 「好。」 「继续走,等到你进入需要安检的机场区域, 就会比较安全了。」 说话间, 井上已步行至车水马龙的路口。作为重要的交通枢纽, 在深夜这里也是人来人往,何况当下是白日。不得不说,密集的人流带给了井上珠慧一定的安全感。 她犹豫着看了一下路边的蓝色标牌,又瞧向朝下的台阶。 这是过马路的地下隧道。 坦白讲,这里看起来并不可怕,有着明亮的冷色灯光,不是什么黑黢黢的入口……但是,毕竟是阳光照不见的地方,井上感到阵阵紧张。 「我进去后,你还能看见我吗?」她问。 通讯那头的男生明显一愣。 「不能。」濑川话里有着歉意。 「你猜对了。」他说,「为了方便观察现场,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在高处,所以,一旦你进入隧道,就处在我的盲区。两分钟,你要快速通过这里。」 「底下不会有人吧?」 「不会的。」濑川道,「在之前的十五分钟,我都有观察过附近,无论隧道的哪个入口,都没有进入可疑的人员。」 「你这样判定,真的……」 井上珠慧话说了一半又咽下。濑川是在帮助她,她不该怀疑他的能力的。 「你是想说,真的可靠吗?」没想到,男人替她把话说完了。 「阿琳达。」他道,「在你的八点钟方向,有一个拿着手机打电话的男人,他下一秒就会蹲下。」 「什么?」 井上珠慧朝左后方望去。 一个正把电话举在耳边的西装革履的男人,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井上的目光移到他的脚下。 那是一双尖头德比鞋,右边鞋面上比左边多出了一截深棕色的带子。 商业人士模样的男人最后选择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脸颊中间,蹲下身,双手将散脱的鞋绳系好。 「四点钟方向,再过几秒恐怕会变得很热闹。」 井上转脸瞥向另一个方向。 「哎哟!」 「对不起!」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是我的错,您没事吧?」 原来是两个专注低头看手机的路人撞到了一起。 「不是哦。」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濑川道,「只有一人拿着手机,另一人本来走在他前面,眼神不停在手里的机票和头顶的指示牌之间来回打转,他是找错航站楼了,必须回头。」 「然后就是你斜前方,两点钟方向这个人,他已经看了路边的展示橱窗超过三秒钟了,接下来一定会进去。」 「为什么?」 井上瞧了眼濑川提到的商店,这是一家主打化妆品的店铺,橱窗上贴着漂亮模特的海报。 「他盯的是门口香水的折扣gg,同时摸了好几下无名指根部。」濑川道,「那是在摸结婚戒指。想必是出差回来,意识到没有给妻子带礼物而心虚吧。这种情况下,用机场商店里的东西临时充数,也比两手空空地回去见爱人要好。」 第313页 此时的场合併不合适,但井上突然笑出了声。 「这就是你想证明给我看的?」 「是的,我想告诉你。」濑川温声道,「这些都是『行为』符合『逻辑』的人,因此他们就是安全的,没有异常也不会对你造成威胁的对象。」 「如果这些人中有一个人,他的动作不符合正常旅行者的行为模式,我会认出来的。」 他说。 「我会帮你躲开他……所以,放心走下去。」 「你一定得告诉我。」井上珠慧踏上第一级台阶,鞋跟与地砖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刚才,我的车开得那么快,你是怎么赶到我前面的?」 「嘛,这是一个秘密。」 「你小子说台词倒是有一套啊。」 fbi通讯频道里,卡梅隆哼了一声,「实际在保护人的不是我们吗?」 他比濑川行动得要早,当下才是真正在机场的那个人。 「但你一点也不帅气啊。」朱蒂笑着说,打趣只用了短短一瞬,她接着道:「卢卡斯,你到哪里了?」 「快了,我马上就到机场了。」 换了一辆车的濑川阳太正全力朝目的地进发。 「话说,你这个朋友调出来的画面真是又全面又清晰,他以后还能和我们合作吗?」詹姆斯.布莱克关注的是另一个方面。据他的部下所说,方才一切判断,都是基于侵入官方渠道获取的监控作出的。他也明白这是濑川个人的人脉关系,可是着实好用,值得冒昧一问。 「嗯,恐怕不行。」濑川道,「他既不在北美也不在霓虹,是个东欧的技术天才。」 共享意识 ——什么东欧? 佐久间佑穗抱着电脑鼓脸。 ——玛克才是东欧的。 ——反正你我他都是同一个人。 能够光明正大调出监控查看的,在本土只有另一家机构了。 安室透亲身抵达了机场。他当前的活动身份仍是「波本」。 与此同时,风见裕也在他的指示执行公安的工作。 「什么人都没发现?」安室透蹙着眉问。 「对,那个女孩的身旁空无一人。」风见道。 「有没有始终紧随其后的跟踪者?」 「没有。」 「看似偶尔撞上的路人呢?」 「也没有。」 「这怎么可能……」 ——那位不知名的保护者,就这么放心他的对象吗? 安室透这会早换下了警察装束,套上机场地勤人员的工装制服。 「还是说……」他想到井上珠慧多半戴着的隐形无线耳机,下意识仰头望向航站楼高处的玻璃窗,扫视每一个可疑人影。 暂时没察觉到任何异常。 「继续观察目标。」 「好的,降谷先生。」风见道,他的语气有几分不自信,「呃,您要不要亲自来看?」 「不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安室透道,他回顾不久前那场大桥车祸,压根不信想像中的那个人会这么死掉了。 井上珠慧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 紧接着映入他眼底的是另一个人,正是刚刚划过他思绪的对象,玛克酒。 这二人之间几乎隔着半座大厅,按理说是无法由此断定后者目标是前者的,然而在掌握了诸多信息的安室透看来,玛克在这里就足以说明一切。 井上珠慧在值机台前把机票递给地勤人员。 朗内尔插在黑色大衣口袋里的手一动。 一道人影忽然挡在他的面前。 蓝眼睛的男人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似是无意地压住了男人的动作。 「玛克,你竟然在这里,真是好巧。」 在安室透的视角里,朗内尔见到他没露出什么特殊表情,只斜睨了自己一眼。 「波本。」他平淡道。 这一刻,两个人还真的很像塑料情谊的同事,在敷衍地互相打招呼。 「我们谈谈?」安室透扯出一个虚假的笑。 玛克的视线越过他落在前方,安室透假意跟着他回头看。 两个人都微微惊讶了一瞬。 概因就在这几秒钟里,本来还在和服务人员讲话的女孩已经不见了。 记下这件事,打定主意之后调查,安室透继续专注于当下的局面。 「唔,真糟糕。」他开口道,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玛克酒眯起眼睛,眼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是你干的? 安室透读懂了这句话,他很无辜地耸耸肩。 「不是啊,我还在这里啊,能做什么呢?」他道,「不过,既然目标都消失了,不如谈一下吧?」 玛克深深地看着他,最终道了句「好」。 安室透饶有兴致地推着伪装身份的清洁工用车,将人带到他事先看好的一间无人来往的杂物室。 这场特殊会谈的双方在陈列的一排排大桶清洁剂和漂白水中开始对话。 「你怎么进来的?」安室透道,「还拿着……」 他歪了歪身子,「哇哦,至少两把枪?」 「你呢?」玛克道。 「哈,看我的衣服还不明白吗?」安室透整了整自己的衣袖。 「一样。」玛克从胸前扯出一个工作证,言简意赅,「员工通道,百分之八十的机场盲区。」 第314页 公安人士决心明天就向交通省反馈,加强航空事业在这部分的管制。 「看来,我们的任务撞上了。」 「还用你说。」 「某些人今天真的非常暴躁啊。」波本挑眉,「友好互动,我的任务是个[问号],你的是什么?感嘆号吗?」 玛克眨了下眼睛,表示默认。安室透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来龙去脉。这件事,说白了又是朗姆和[那位]的一次争锋。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玛克出声道,「没有的话,就各凭本事吧。」 「这也太好笑了吧。」地勤人员装束的男人干脆摘下成为束缚的帽子,露出耀眼的金发,斜倚在货架上不满地开腔:「我需要完成的也不是保护任务啊,怎么现在还要从你的手底下抢人了?」 没等玛克回答,他又笑眯眯地说:「其实,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只是来看一看收尾的,没想到撞上你……玛克,你应该不是最后一秒才行动的人吧。你之前失败了?败在谁的手里?」 对于这个问题,玛克的回答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我先走了。」他道。 「……对不起啊,我不能随便让你走。」 安室透突然伸手抵住另一侧的货架,动作速度并不快,也没用多大力道,但这一拦人的动作代表的含义令玛克瞬间神情冰冷。 「你要跟我动手?」 他浑身的肌肉绷紧,气势乍然大变。 想起上次过招的场景,双方都明白这会是一场苦战。而在这里打起来的动静……周围的瓶瓶罐罐在诉说着未来。 公寓里,枡山瞳捂着脸撇撇嘴。 这时,安室透又有了新举动。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把银色的金属条拔掉。 玛克:…… 波本就这样紧紧握着一枚手榴弹,沖他笑得很开朗。 「我刚发现,」他用空的那只手蹭了蹭耳尖,「……我的任务要想保住,只要拖住你就行了!这样的话,嗯,如果你出门,我就把手松开,你觉得怎么样?」 这疯狂至少有一半是真实的。 黑发男人凝视着他。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安室透也没有认为自己完全占据了上风,他仍保持着高度警惕。 出乎他的意料。玛克舔了舔后槽牙,最后沉默不语地抱胸靠在了墙上。 登机口处。 濑川阳太在和井上珠慧告别。 他的身影出现的第一秒,女孩子的眼圈就红了。她快走几步,扑进了他的怀里。 「还好……你没事……对不起,谢谢你……」井上低低地抽泣着。 濑川身体僵住了。他犹豫了半晌,才将手臂放在女孩的背后,轻轻拍了几下。 「没什么。」他说,「我只是来跟你打个招呼,再过五分钟你就可以登机了,到那边你就安全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哭着呢喃。 「你今天做得非常好。」 这句话,他每个字都说得很慢,体现着毫无疑问的诚恳。 「那,那要多亏了你。」 她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浸湿了他侧颈处的皮肤。 枡山瞳显然不是个合格的病人,她无论如何都不肯睡觉,坚持要看电视。琴酒从旁边的陈列柜里随手抽了张碟片塞进放映机,是一个明星和素人同上的谈话类综艺节目,画面鲜明,氛围欢快。 「有过敏反应吗?」琴酒道。 「什么?」 看似专心观看节目的枡山瞳回过神,她的左手抚在自己的锁骨处,反覆缓缓摩挲。 从另一个角度看的琴酒一时产生了视觉错位。 「呼吸困难?喉咙水肿?」他眉心拧起。 「怎么可能?」听着男人一项项报出症状,枡山瞳笑了。 她揉了揉发红的鼻尖,嘟嘟囔囔:「我又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怎么会过敏呢?」 「大哥你可千万不能去当医生,简直是误诊误治。」 「我看看。」他来到她的面前,俯身半蹲。 枡山瞳没办法,只得松开手。 女孩纤细精緻的锁骨处,果然肌肤光洁,没有一点异常。 「好啦,你该走了。」濑川轻轻道。 「嗯。」 嘴上应着,井上珠慧迟迟不肯抬头。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监控的死角,尽管如此,还是不时有路人投来关注的目光,然后会心一笑。 「阿琳达,这样下去,可就太『好莱坞』了。」男人道。 这句话让她破涕为笑。 井上小姐仰起脸,红唇与他的侧脸只差咫尺。 「如果这一切真是一部英雄电影。」她道,「那我此刻应该给你一个吻。」 接着,她就看到他双唇抿紧了。这让富家小姐又好气又好笑。 「卢卡斯,对行为心理颇有研究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浑身发毛的模样是拒绝吗?」 他浅色的棕眸转了转,一时间竟透些许少年气。 「放心,我不会吻你的。」她松开他的肩膀,明显感觉到他的呼吸正常多了。 井上珠慧不禁又弯了弯唇。 「我以前当过校花,这话可不是假的。」她故意做出不忿的样子。 「我相信。」他轻声道。 井上怔怔地望着他,她闭了闭眼睛,睫毛上残存的泪珠垂落,更添了几分靓丽,宛如夏日出水的荷花。 第315页 她忽地又抱了上来。 这一次,她依然感受到了手臂下男人僵硬的肩膀。 这时,扬声器播报的登机通知响起来了。 ——我安全了。 这个意识深深印刻进了她的心里。她终于有时间想些别的。 而在这分别的一刻,如果说她想说些什么的话…… 「你错了,卢卡斯。」井上珠慧道。 「你不是校花?」 「我当然是!」她捶了他一下。 「我是说,你昨天说的话是错的。」她在他耳侧浅声道,「你不能只想着,你的爱会给你爱的人带来什么。」 「那样的观点固然伟大,也挑不出错。」 「可是,卢卡斯,你也是值得被爱的。」她含着泪笑道,「你从来没想过这点吗?」 「爱意是交互的双方。」 屏幕上的综艺节目播放到了尽头。 枡山瞳注视着片尾,深感耳边太静了,她又按了下遥控器。 谈话节目从头开始。 「有这么好看?」 琴酒抽出心思,留意到了这一幕。 「嗯嗯。」 枡山瞳使劲点头,动作过于激烈让她又差点头晕。 她扭过脸,对男人露出大大的笑容。 「突然发现女孩子真不错。」 琴酒瞥了眼电视,其中一人让他有些眼熟。正值片头人名弹出的时段,「警官相泽夏美」几个字映入眼帘。 第140章 与我相连的救赎 杂物室里, 安室透计算着时间,等到特定班次的飞机起飞, 他才收回举着危险品的手臂,并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安全插销,将其插了回去。 玛克半阖着眼,以一种养神模样斜靠在货架旁的墙壁上。察觉到了动静,他睁开眼睛,平静道:「我可以走了?」 安室透让开半步,摆臂作出送客的姿势。 「请便。」 玛克越过他的时候, 安室透甚至还笑了笑, 「要我送你回基地吗?」 望见黑发男人消失在视线里,他脸上的笑容才消去。 ——太奇怪了。 对于玛克的实力,安室透有充分的认知。像今天这样, 堪称轻松地完成了对其任务执行的干扰, 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联想起前段时间在组织内部捕捉到的风声……莫非, 玛克的失败根本就是刻意为之?他收到了切宁的指示? 可是, 按理来说, 组织直接颁发的任务高于一切。那代表来自boss的最高旨意。 作为有代号的成员,既然收到了任务指令, 就必须完成, 否则谁也逃不过受罚的下场。 假设玛克做出这一选择是因为他的上级, 这就证明,他对[那位]非常忠诚, 忠诚到不惜葬送自身作为独立成员的前途。明明,根据大小姐给出的信息, 玛克进入组织的时间, 和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安室透一边思考, 一边把装束换下,收好以待销毁。 就在此时,他的思绪里又弹出了新念头。 ——倘若玛克是如此忠诚,不知道如果让他在[那位]和大小姐之间二选一的话,他会选择谁呢? 钢铁巨鸟在跑道上滑行。 濑川阳太最后看了一眼湛蓝天空上的洁白云朵,将身形隐入角落。 他在昏暗无人的后勤通道里快步前行。 「我想,这一任务暂时结束了。」 「好,及时撤退。」詹姆斯在fbi通讯里道。 「收到。」 来到地面上,偏僻处,一辆千年玉gtr展示着漂亮的流线型车身线条,古铜色的轮毂流光溢彩。 fbi刚要上车,忽然,他发现了什么,急退数步,避至墙壁拐角。 「砰!」熊熊火光伴随着巨大的爆裂声燃起。 在耳麦里听到这声巨响,詹姆斯道:「餵?喂!卢卡斯!」 朱蒂也慌得猛然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 几秒前还在阳光下泛着耀眼光泽的车前盖「咣」的一声,掉在男人脚边。 濑川阳太低声咒骂了一句,挥手驱散眼前的灰尘,这才清清嗓子,对同僚道:「我没事。」 共享意识。 ——你一定要炸我最喜欢的一辆车吗? [濑川]道。 ——对啊,你喜欢,我也「喜欢」嘛,既然怎么都要炸,当然要炸最喜欢的。 [玛克]回答。 黑发男人开车飞驰在回公寓的路上。 琴酒听到「滴」的一声,是有人在用钥匙卡开门。 随后,头戴兜帽,整张脸都被墨镜和口罩遮得严实的男人走进室内,见到他也没有很吃惊,只是开始去除身上的装扮,最终露出的头脸正是玛克酒。 几乎就在他扯开外套的瞬间,硝烟味扑面而来,混合着潮湿的水汽,还有一点河里水流特有的腥味,着实不怎么好闻。 朗内尔一头短发湿淋淋的,他用手将其向后捋了一把,衬得稜角分明的五官越发冷峻。 琴酒皱起眉头,回首看向沙发上的枡山瞳。 果不其然,好不容易睡着的女孩醒了,从盖毯里探出金色的脑袋。 「玛克,你回来啦?」她带着鼻音小声道。 「嗯。」玛克对她笑笑。 「失败了?」她眨眨眼。 「失败了。」 「这可怎么办啊。」枡山瞳长长地嘆了口气。 「你失去了最后机会哦。」她说,「再也不能单独出道了。」 第316页 「大哥。」枡山瞳又倒了回去,她谁也不看,只举起白嫩纤细的胳膊摇了摇,「把人带走吧,玛克没完成任务,该怎么领罚就怎么领罚吧。」 琴酒眸光闪动。 「这次之后。」 他顿了顿,道,「那位先生应当不会再……」 「不会再考验了我了嘛,我知道。」她把脸缩回毯子里,声音由此变得闷闷的,「面对朗姆主导的任务,我做出了让步,多么识大体的行为!就是可怜了玛克,听我的意见,表明我的立场,就得违背组织命令,还要被你堵上门。」 她把话说得很明白,乃至过分明白了。即便如此,有一句潜台词仍未出口。 这同样是那位先生给玛克的选择,哪怕是包裹着蜂蜜的毒药,是充满危险的崎岖路径,它终究曾经是一条可以踏上的全新道路。假使玛克选择完成刺杀任务,那么,排除切宁执迷不悟这种极小的可能……男人将会重新拥有棋盘上博弈的资格。因为这证明了,他仍有自己的判断和私心,不是切宁酒一味的应声虫,亦步亦趋的跟随者,只会听命于她的武器。 「这不是很搞笑吗?」 马甲身份刚接到任务,枡山瞳就对系统抱怨道,「谁有空在组织里再给他们演上一出[我背叛我]的戏啊?」 「当初,我早就做过了选择。」 在另外两个人对话的时候,玛克从浴室里拿出一条大块的白色毛巾,又给自己倒了杯桌上的红茶。 「记得吗?小小姐问我愿不愿意……and i sa yes(我答应了).」他一面擦拭潮湿的短发,一面道。 等到稍微收拾得不那么狼狈后,玛克大步迈上前,俯身瞧向沙发上的人影。 「发热好了吗?」黑发男人问。 「嗯。」枡山瞳没露脸,只招了招在外面的手。 「我瞧瞧。」他准备拨开她头顶的毯子。 「好了,玛克,该走了。」 琴酒忽然开口。 客厅中央的男人回头看他,收回双臂,抱胸而立。 「这么着急吗?还想着把她送回枡山家呢,鑑于我们都要离开这里,我可不能让生病的小小姐没人管。」 眼下这间公寓,说白了是属于「切宁」,而不是枡山瞳的,不方便让任何外人进入。 「……可以。」琴酒道,「现在出发。」 「你记得先换件衣服。」 枡山瞳又从毯子上方冒出半张脸,两只绿眼睛骨碌碌地转。 ——激烈的对战场景一过,湿衣服的触感难受得让人无法忽略。 「好。」朗内尔温和地应下了。 他不一会就从内室出来,从头到脚都是全新的劲装,最外层是正常的黑色大衣。此外,臂弯处还挂着一件外套,颜色暖暖的,一瞧就是枡山瞳的。 玛克把衣服给枡山瞳裹好,将她抱了起来。这一过程中,琴酒一句话也没说。 等到保时捷356a抵达枡山瞳明面上的住所,在放下怀里女孩的时候,琴酒才在她耳边轻声道:「don’t get too attached(别太沉迷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枡山瞳眯起了眼睛。 top killer刚要起身,一只素白的手抓住了他胸前的枪套带,把他拽了一下……没拽动。 琴酒蹙眉,保持着弯腰的动作。 「不许哦!」她力气不大,气势不小,「大哥,我跟你说过了,我的东西可以带走,不能弄坏。」 明明过去好几个小时里都蔫巴巴的,现在脸颊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但枡山瞳的瞳孔里有着惊人的光亮,令人不难看出她的认真和决心。 「他通过了我的考验。」她道,「就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对他出手。」 「没人要对他出手。」琴酒声音低沉,「只是可能。」 「不可能,这次回去后,连boss也不可能直接发出命令要对他做什么。」 「你百分百肯定吗?」 「大哥,我做什么事,不是百分百肯定呢?」她哑着嗓子,「还有,你也不能做多余的事。」 这次轮到琴酒双眼微眯了。 「我会做什么『多余』的事?」 「你不能替我做主。」她道,攥在他枪套带上的五指又紧了些许,「玛克是你送我的……」 「可这不意味着你能原样拿走。」 「……」 琴酒锐利的眼神投向枡山瞳。 对方毫不示弱地回望了回来,小脸上写满了执拗。 ——我都快累死了,你再罚我的马甲,我跟你没完! 枡山瞳仰视她的谈判目标。这时,脑袋上忽然多了些重量。 一只大手压在她的头顶,须臾后,抚摸了下她的金发,一直落到她耳边。 「我让他去做x计划相关,行吗?」 大冬天,你让[我]去西伯利亚? 「不行。」 「一周就能回来。」 「那也不行。」枡山瞳道,「有了,你关他禁闭好了,三天。」 七十二小时的禁闭…… 琴酒眉心紧皱。 组织的禁闭和监狱里的不同,是剥夺全部感官的黑暗,对于玛克这种前僱佣兵来说,远不如真刀真枪地做任务。 「……这样他回来得更快。」枡山瞳道。 「这样。」琴酒加重了读音,「他回来后,还要再休整一周。」 ——不会的,我会关小黑屋的时候给[自己]放电影。 第317页 面对来自大哥的提醒,枡山瞳打定了主意。 「那不是更好吗?」她说,「对了,大哥你记得到时候带我去见他,我要他出来的第一刻,看到的『光明』就是我。」 「折腾这一趟做什么?」 「若是他的喜悦、希望、救赎……所有的一切不能牢牢与我相连,我又凭什么相信他的忠诚呢?」 说着这种话的她,态度宛如小女孩在随意摆弄玩偶。 琴酒动了动放在她鬓边的手,拇指抚摩了下她的脸。 「好。」他说,「没意外的话,就听你的。」 枡山瞳唇角弯弯地笑了。 「还不把我衣服放开?」 顺利将人带回组织基地,琴酒撞见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波本。 再一想,最近一段日子对方确实需要在霓虹活动,他也就不太在意了,即使神秘主义者总是让他看不惯。 「琴酒?」 波本很夸张沖他打了个招呼,拎着一个手铐在手腕间转来转去。 「哟,这不是玛克吗?」 他望见琴酒身后的黑发男人,对方瞟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啊,请别误会,我只是来领补给的,绝对没有看你热闹的意思。」波本笑道,「真抱歉,是任务冲突,我不是有意弄僵我们的关系的。」 伏特加从另一条甬道走来,琴酒示意玛克跟上对方。 黑发男人垂下眼睛,按指示前行。 琴酒脑中思考起下一个任务。就在这时,他听到旁边的金属链还在持续哗啦啦发出声响,令人很是烦躁。 「你还有什么事吗?波本?」他道。 只见金色短发的神秘主义者把手铐抛上天,又抓回掌心。 「琴酒。」安室透依旧眉眼带笑,不同的是多了一分深意,似乎在考虑什么。 他忽地指了指方才那二人离开的方向。 「玛克要是死了。」他说,「他的人,我能领吗?」 第141章 提醒试探和照片 组织基地大多建于地下, 常年萦绕着惨白的光,氛围沉闷而冷硬。 面对眼中盈满笑意的波本,琴酒维持着旧有的姿势没有动作, 唯独插在口袋里的手指捻了捻。 「什么人?」他道。 「咦?」波本似乎有点惊讶他竟然会搭腔, 放下了半空中握着手铐的手, 他含糊道,「就是他的那些人嘛…」 「那你就等他死了再说吧。」 显然, 琴酒并没真的打算认真回答。银发男人帽檐下, 被半遮掩的一双墨绿眼眸冷酷而无情。 他冷冷道:「乱七八糟的事, 别闹到我眼前来。」 说完这句话,top killer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波本立于原地若有所思。 ——这么说,玛克这次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还是要受到一定的惩罚就是了。 除此之外,安室透还得出了一条结论。 这几日, 他绝无可能出现在枡山瞳身边。 任务告一段落, 枡山瞳和系统确认红黑指数。 「红方指数155%, 黑方指数140%。」 这一次的事情从结果看是红方的胜利, 指数上升了十五点。 「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呢。」系统道。 「是啊。」 枡山瞳点点头, 疲乏地闭上眼。 「好了,不要打扰我了, 我要休息一下。」 这一晚,刚进入禁闭室的玛克酒还不至于接收什么重大的冲击, 其他马甲身份也一切如常。 她睡得昏天黑地, 第二天上午, 太阳逐渐靠近天空正中央的时候, 室内响起了叮咚的门铃声。 枡山瞳不情愿地坐起来, 把脸埋在膝盖里, 伸出一只手盲按下床头的对外通讯键:「您好。」 「打扰了, 宅急便,需要客人您亲自签收。」 这声音……枡山瞳有种不祥的预感。 门口的快递员头戴一顶公司统一的鸭舌帽,底下是一张有着蓝眼睛和深色皮肤的面孔。 「嗨。」来人对她轻快地招招手,「大小姐。」 ——上门做客的来了。 枡山瞳内心小人木着一张脸。她自上而下快速扫视了对方一番。 【晨起锻鍊】【去过咖啡厅】【可能还和第三人有过会面】 早上完成了固定运动项目,和风见复盘了最近一次的行动资讯并通知其进一步追查机场事件,打扮成快递员的安室透清爽无比地来到了枡山瞳的公寓。 ——这个人一天到底睡眠时间有多久? 「就这么不想让我进去吗?」 轮椅上的女孩像在发愣,安室透对她歪头笑了笑。 ——是啊,想让你走。 这么想着,枡山瞳还是向后退了些距离。 大门彻底敞开,安室透瞧了一眼女孩的装束,视线立刻抛向另一侧。 枡山瞳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裙,道了句「失礼」,就回了卧室。再出来时,她换上了适宜会客的系带衬衫和麻花毛衣,金发也规规矩矩地垂在身后。 「请问,您上门是有什么事吗?」 明亮宽敞的客厅里,枡山瞳举起描金的骨瓷茶壶,给安室透倒了一杯昨晚剩的茶水。她的脸上还挂着刚刚洗漱过的水汽,湿润的下睫毛印在眼下,衬得一双绿眸也尤为透亮。 安室透用指背碰了碰冷冰冰的杯壁,哑然失笑。 第318页 「这是给你带的早饭。」他把随身携带的快递箱打开,拿出餐盒放下,「奶油松饼和番茄牛奶汤。」 「噢,谢谢您。」枡山瞳眨眨眼。 见状,金发男人环视四周一遭,观察完环境后,他向约莫是厨房的位置走去。在从橱柜里抽出碗碟的时候,他的手腕动了动。 「只要情况允许,玛克每天都会检测有没有监听设备存在的。」 等到他把早餐盘递给大小姐,枡山瞳突然道。 「我也没有趁机丢监听器啊。」 安室透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他一个大男人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枡山瞳握着银叉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宿主,努力呀。」系统道。 「我脸都要僵了……好不想演戏啊。」 思维宫殿里,枡山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双颊。 在波本的发言后,大小姐很是手足无措。 「我不是……」她舔了舔嘴唇,「只是……担心……那个,提醒您一下。」 「……」 「好的。」安室透笑了笑,他甚至晃了晃手上的白手套,「放心,我也不会留下指纹和其他痕迹的。」 「别紧张,我只是单纯来看看你。」他又道。 这次他起身给她换了一壶新的柠檬红茶,就座之前还把餐桌右侧束好的窗帘放下了,以挡住照进来的过于刺眼的阳光。 房间内一室柔和的温暖。 安室透用手撑着脸,注视着面前吃东西的女孩。 半晌。 「上次我送你的蛋糕,你喜欢吗?」他问。 「哪一个?」枡山瞳咽下口中食物,道。 「放了朗姆酒和葡萄干的那个。」 「啊,挺喜欢的。」 「喜欢就好,说来,好多人都因为酒精过敏不能吃呢,我当时也没想到,幸好大小姐你不过敏。」 「我对酒精的耐受力还可以。」 「……那下回我可以给你做一款别的。」安室透道,「最近我学会了一张新方子,很别致,会用到……琴酒。」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枡山瞳使用餐具的动作丝滑而流畅。听到他说到一半不说了,她抬起眼来看着他,目光清澈。 「琴酒,怎么了?」大小姐道。 安室透垂下眼睛,心底闪过无数复杂的滋味。 他有些无力地勾起嘴角,错开她的眼神。 「挺好的,只是很多人都不喜欢,感觉味道太烈了。」 「噢。」 「但不试一下的话,没有发言权,你说对吧? 」 「对。」 「红酒也能做甜点哦,现在是冬天,尤其适合吃法式炖梨。」 「嗯。」 「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吗?」 「是……呃,不是的。」 她被呛到了,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安室透递给她叠好的餐巾。 枡山瞳在嘴唇抿了抿,再扬起脸的时候,眼中写满了控诉。 「我没有。」 「倒是您。」她眉毛微微蹙起,「怎么一天到晚都在忙厨艺?」 这话很委婉,安室透总觉得她的未竟之语是「你就这么闲吗」。 他故意板起脸。 「我正经事很多的。」 「比如?」她的双眸睁大了一点,完全没被波本的冷脸吓到。 比如……过去二十四小时的日程在大脑中滚过,安室透话到嘴边,才意识到他没什么能说的。 「……我最近养了只狗。」 「这是正事?」她嗓音都升高了一个调,满是不可置信。 「对。」安室透反而笑开了。 「……」 「我还认了一名侦探当师父。」他道。 「上次您不是就有个师父吗?」她说的是黄金别馆,「这次又是……」 按理说,她接触过的组织的事情,倒是可以稍微透露几句。 这样想着,安室透道:「是新的师父,那位有名的毛利小五郎。」 「您要跟他学什么?是出于任务需要吗?」 ——是为了追踪组织里的叛徒科学家。 这句话,安室透忽然不想说了。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大小姐理解错了他的意思,颔首致歉。 …… 场面陷入沉寂。 「对了,我有礼物给你。」 「什么礼物?」 枡山瞳望向桌子上的早餐,意思很明确——这不是吗? 「不是,那只是一点兴趣爱好。」他微笑着说。 「说起来,[那边]的研究进行得如何了?我最近有点忙,没有关注最新消息。」 「还好吧。」提到这点,枡山瞳的模样显然是不愿多说。 男人的蓝眼睛里流淌过安慰之意。 「等到你……」他给出了一个关于未来场景的设想,「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外出去做更多事情了。」 ——哦……是一起花光组织经费的活动吗? 枡山瞳很怀疑。 安室透从怀里掏出一个棕色的信封打开,自其间抽出一张塑封过的照片,递给她。 照片上人像入眼的一瞬间,枡山瞳的目光就凝住了。 这是一对她很熟悉的男女,日裔男性和金发的白人女性并肩依偎在一起,笑容灿烂,他们之间的爱意是如此明显,只消一眼就能辨认,仿佛会从纸上跃出……是她这一世的父母。 第319页 枡山瞳不作声,眸光闪烁。 片刻后,她才轻声道:「您从哪儿拿到的?」 「你的爸爸妈妈,在一同出国之前。」他避开了某些字眼,「有一次短途旅行时,在一家照相馆拍了照片。」 「当时老闆觉得两个人都很好看,拍摄的效果也不错,便当成了自己的得意之作,多洗了几张,这十几年,一直贴在他家的橱窗上当宣传gg。」他道,「当时他们用的还是化名,我是在偶然情况下拿到的。」 ——竟然躲过了枡山宪三当年的资料追查吗? 枡山瞳用指尖捏着照片,发黄的画面和晶亮的边缘形成强烈的对比。 「你记得他们?」安室透问。枡山家对外公布的消息是枡山瞳的父母去得很早,他还以为他们不会在她的记忆里。 「祖父……」她清了清嗓子,「给我看过他们的照片。」 「哦。」他收拾起桌上的空碗碟,「既然这样,你记得收好就行。」 他一边转身走向厨房的位置,一边道:「我也该走了。」 「安室先生,下次还请您不要做这种事情了。」 背后突然传来女孩的声音。 「这些……无关紧要,也没什么意义,更不存在于我们的交易之间。」 他的脚步蓦然停住了。 「那你喜欢吗?」他没回头,道。 「我也……不喜欢。」她道,「this has gone too far(这太过了).」 第142章 小骑兵和瞄准镜 「是吗?」 他侧过半边脸, 额前落下的碎发将神情遮掩了一半。 「是『this』,还是『you』?」 她想说的,究竟是「这」太过了, 还是「你」做得太过, 越线太远了? 枡山瞳垂下眼睛沉默着,没有回答。 ——我在说什么? 安室透猛然惊觉。 他没再开口, 恢复之前的步伐, 进入厨房,把东西一件件放在水池里。 双手撑在水池边缘愣了一会, 他才打开了水流开关。 「宿主,您为什么要跟他说这句话?」系统道。 枡山瞳将照片轻置于桌角。 「『我』的消息。」她回答系统, 「切宁的消息, 你觉得会没人关注吗?」 她一句话点明了最糟糕的结果。 「假如那不是一个照相馆老闆的偶然之举,而是水面上的饵,是触碰后就会被猎手察觉的蛛丝呢?」 安室透那句提到琴酒的话显然是试探。但这个东西…… 她凝望着冷灰色玻璃桌上的反光, 被封存的人像与其互相映照,一时间有种重重叠叠没有尽头的错觉。 ——这张照片,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准备好的。 「一旦有了破绽, 不管是事, 还是人, 都是经不起抽丝剥茧。」 「您是说他有可能因此暴露?」系统吭哧了一会, 道,「那也没什么吧。」 「不行。」枡山瞳飞速否决了。 她用指节推了下照片边缘,让其和桌面对齐。 「他暴露的方式可以有千条万条,不能是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而且眼下也不是时候。」 共享意识。 ——玛克? ——嗯? 禁闭室里的男人靠着墙角大剌剌地坐着, 右腿屈在身前。 他凝视着另一侧的墙壁, 百无聊赖。 ——回来后, 你得去追查这张照片的来龙去脉了。 ——好。 ——还有就是这个点…… 枡山瞳计算了下时间。 ——你需要迎来第一波崩溃了。 此时,基地监控室。 「滴」的一声后,一身黑色迷彩的男人走进房间。 「来了?」监控镜头前共有两人,其中戴眼镜的一人扭过头来。 「换班?你的搭档呢?」 「在后面,马上到。」 随后,另一名成员也来了。几人在交接时免不了聊上几句。 「这人谁啊,这么能熬?」后来的二人组道。 「琴酒老大让人送来的,高级成员。」前一组值班的人回答,「是挺能熬的。」 「你们下针了吗?他这不跟没事一样吗?」 「当然,你以为谁是废物吗?」眼镜男道,他又看了眼机器上的时间,「不过,也确实太能熬了,我还没见过这么能撑的……除了老大之外。」 「啧。」迷彩装男人刚要说些什么,视线里却出现了变化,「诶,来了。」 红外线监视器下,那个本来一动不动的人影姿势终于有动作了,他的手臂开始在墙上摸索,来回摩挲…… 「第一阶段,神经质反应。」 「果然没什么出乎意料的。」 「看来也就这样了。那我们走了啊。」 …… 「零……」 「零?」 「喂,零!你不要这么别扭嘛。」 身穿中学制服的好友转过脸笑道。 两个人刚从一家咖啡厅里出来,几分钟前,他们才与诸伏高明见过面。对方是诸伏景光的兄长,目前在东都大学就读,正打算成为一名警察。 而作为发小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都想在未来加入警察的队伍。 「明明感兴趣的事情,直接问哥哥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拐弯抹角找理由呢?」 「我才没有。」降谷零哼了一声。 第320页 「你分明就有。」圆圆猫眼的少年人道,「上次你还说,小时候为了见可亲的阿姨,三番五次故意受伤呢。」 「那又怎么了。」 「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欸。」 诸伏景光道,「就不能直接跟她说想要去做客吗?我想,只要你好好传达自己的想法,那位漂亮医生肯定会很欢迎你的。」 「……我就不该告诉你这件事。」 「哈哈哈,好了好了……」 …… ——怎么忽然想起这么久远的事? 安室透把餐盘放入洗碗机,一点点把十指擦干。 ——说起来,真的很久没见景光了……以及,我刚才到底说了一句什么话啊…… 他扶住额头。 ——真是太有出息了。降谷零,你是在和一个孩子赌气吗? 同样是相处的场景,最初连说个话都会战战兢兢的大小姐,如今好不容易才能自然交谈了……这一路走来的一切,可不能顷刻间变得徒然啊。 「回礼?」 「嗯。」枡山瞳用力点头,「无论如何,我都该谢谢您。」 他刚回到客厅,她就犹犹豫豫地表示也有东西给他。 「好啊,是什么?」安室透怔了下,笑吟吟道。 在她的指挥下,他从紧邻灯带的陈列柜里拿下一个长条盒,同时,目光掠过旁边一张墨绿丝带缠绕的祝福卡片。 枡山瞳费力地打开透明的展示盒,从里面拉出一个头戴高高熊皮帽的小骑兵。这个介于装饰品和玩具之间的人偶有着绿色的礼仪服,红色的斜纹长裤,表层涂有的闪光漆让整个「人」都亮亮的,脚下是一双神气的黑皮靴。 安室透眼见着大小姐掰开人偶的鞋底,取出中空「腿骨」里一张捲成筒的纸条给他。 「这是……」他不明所以地看着上面的两行数字。 「这是开曼群岛的一家个人帐户。」她道,「上面一行是帐号,下面是调用资金需要的私钥。」 安室透恍然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很好。 他冷静地想。 ——组织行动可能都没有这么高的利润回报率。 一张旧照片能换这么多美金,搞不好,他在敲诈勒索上很有天分。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薄唇抿成一条线。在不笑时,他鲜明的五官其实很容易显得极具攻击性和压迫感。 他垂下头看着她,那双美丽的绿眼睛里满是忐忑。 没记错的话,他曾对她阐述过情报和钱财的紧密关系,因此,仔细想想……这种行为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很符合自己给出的人设…… 「我会帮你保存好的。」安室透露出开朗的笑容,用一种过节时大人帮孩子保存年玉时的语气说话。 枡山瞳盯着他的眼睛,「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慢慢道,「您……」 「好了,这次我是真要走了。」 安室透若无其事地起身,把鸭舌帽戴回头上。经过她身旁的时候,他顿了顿,最后还是帮她把散落的金发撩回了身后。 fbi驻地。 詹姆斯.布莱克正组织下属一同召开回顾这次行动的会议。简单陈述过井上珠慧一家和本土fbi对接后的现状,他道,「大体情况就是这样。」 「至于那个袭击者,卢卡斯,你认识他?」 「之前瞄准镜里见过。」濑川道。 几人面面相觑。 棕发搜查官做出单手把枪抗在肩膀上的姿势。 「记得吗?码头?」 「噢!」一旁的卡梅隆想起那次失败的埋伏行动,顿感不快,「是那个人……」 「很神秘的角色。」朱蒂道,「我们至今没有调查到他的身份信息。」 「是啊。之前……」卡梅隆话说到一半,突兀地停下了,下意识瞧了瞧金发的女搜查官。 朱蒂神色里划过一丝哀伤。但她并没在语气里表现出来,「是他说过什么吗?」 「黑麦也没有掌握对方的代号。」詹姆斯接过话头,「不过,我记得当时他说,那人极有可能是那个组织里的新锐势力的一员。」 卡梅隆:「他们还分派系?」 「有人的地方,自然有竞争。」詹姆斯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卢卡斯,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濑川阳太右手臂放在桌上,托着下巴,作明显的沉思状。 闻言,他抬眼道:「长官,那个组织在北美的势力不容小觑。」 「这点我们很清楚。」詹姆斯眉心浮起三道竖纹,「他们就像禁酒令时期的阿尔.卡彭。」 在詹姆斯长大的城市,芝加哥,在美国上世纪二十年代时黑暗势力横行。而当时最有名的一人,正是阿尔.卡彭,他是义大利裔团体的头目。在日常「生意」之外,贿赂政客以操控他们为自身提供保护,也是这个集体运营的重要一环。 「不是那个。」濑川阳太道,「我指的是更特殊的一群人,他们就在我们中间。」 「哈?」卡梅隆大惊,「fbi吗?」 「不,警察,警察内部。」 詹姆斯脸色很严肃,「说下去。」 「井上的自白,你们当时都听到了。」濑川说,「那是一件甚至都没有立案的事件,多年后却能被精准地调出来,成为打击她父亲的命脉。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不是凑巧吗?」卡梅隆道。 第321页 「或者是专门针对那位小姐的调查。」朱蒂道。 「也有可能。只是,用正义作为名头先行,这种做法实在不像是纯粹黑暗一方的手段,更像是对理想失望后剑走偏锋的激进者。」 濑川阳太按了按自己的肩膀,继续道,「这一假设成真的话,就说明除却利益交换的政坛。那个组织在美国的分部,还有一条或多条讯息,乃至物资的流通渠道,连上了警方内部……也就是俗称的黑警。这比我们想像中还糟糕。」 「真的会这样吗?」同僚描述的可能,令卡梅隆难以想像。这证明那个组织渗透得太深了,除非…… 「也许他们还没形成规模。」 「对此我并不乐观。」濑川道,「在井上小姐的事件里可以看出,她遭遇的整个『流程』都已相当成熟。放在连环杀手身上,就是所谓成长期后的,成型的行为模式。」 「而这种行为模式,绝非一蹴而就养成的。」 …… 「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詹姆斯一锤定音。涉及的势力太复杂了,哪怕是他也无法一夕间做出决定。事实上,就连向谁汇报,将这一消息的知情人控制在多大的范围,他都需要再三斟酌。叮嘱在座几人保密后,詹姆斯挥手让大家解散。 濑川阳太站起来,又揉了揉肩膀。 「上次受的伤还没好吗?」朱蒂细心地注意到了。 「还差点。」濑川道,「没关系,不是惯用手。」 警视厅。 「相泽警官,您今天走得很早啊。」 在走廊上撞见抱着文档的同僚,对方显然很意外有名的工作狂居然按时下班了。 「我和人有约了。」相泽夏美握紧掌心的车钥匙。 「濑川前辈,您在这里等人吗?」 「是的。」 俊秀的研究生前辈脚边放着装电脑和文献的行李包,路过的后辈纷纷向他问好。 ——夏美,快把我接走。 ——你不是只坏了一只胳臂吗? ——所以我不能开车啊,手也很疼。 第143章 冬雪饼干小提琴 波洛咖啡厅。 「安室先生, 你今天要连上两个班吗?」榎本梓把外套穿好,又把毛茸茸的针织帽戴上,「这样会不会很累?」 「我没有要连上两个班。」安室透笑道, 「只是稍微多呆几个钟头,毕竟之前酒井他们帮我代班来着。」 「好吧,那我就先走了, 再见, 安室先生。」 「再见, 小梓小姐。」 正值冬日,天黑得格外早。女服务生走后,不一会, 最后一点黄昏也消失不见。安室透一手举着浇花的水壶。透过玻璃窗凝望着室外华灯初上的夜景。 ——今天好像还会下雪。 「哎呀呀, 冷死了。」 门口风铃一响,套着厚实棉服的中年男人夸张地不停搓着手, 像身后有人追一样跑进了咖啡厅。然而事实上, 他后面跟着的,只有一个戴眼镜的小学生,表情满是无奈,活脱脱一个小大人。 「毛利老师!」安室透脸上挂上了标准笑容。 他又低头对孩子道,「还有, 你也好啊, 柯南。」 「哦, 今天又是你呀。」毛利小五郎见到自己的学生,发出一声无意义的感嘆, 紧接着, 他道, 「帮我打包点三明治带走。」 他的模样很是匆忙, 安室透也就放下水壶,洗手来到操作台旁边,一边开始准备食材,一边道:「毛利老师,是今天家里没有做晚饭吗?」 「是啊,小兰那孩子社团有活动,特意交代我准备晚餐。但是我不会做嘛,哈哈。」毛利小五郎避重就轻,他又看了看墙上的钟表,道:「快点快点!」 安室透的目光在毛利身上扫了一圈。 「老师您这是……刚打完小钢珠回来?」 「你怎么知道的?」毛利小五郎很惊讶,说完,他瞟了一眼旁边的柯南,「这小鬼也一样,上来就看出来了。」 ——呵呵。 江户川柯南摸了摸脑袋,这是在他指出叔叔沉迷小钢珠店的事实后,收穫的礼物——一个爆栗。 安室透愣了一下,很自然地笑道:「这是老师给我的考题吗?」 呵呵。 旁听的柯南露出半月眼。 「什么?」 还没等毛利作出更多反应,安室透已经把面包片放上了蒸笼,他擦了擦手,道:「因为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他指了指毛利小五郎上衣和膝盖等多个地方的褶皱,「代表老师下午有长时间的弯腰久坐姿势,这才留下了这样的痕迹。」 「最关键的是。」安室透点了点裤兜处的位置,「您的『小金片』要跳出来了。」 毛利小五郎连忙低头,把暴露的小金片抽出来,塞进上衣的内侧口袋。 这种被塑料壳包裹的金色小方块,是小钢珠店的虚拟货币,可以在店铺旁的服务柜檯兑换相应的礼物或现金。毛利小五郎显然是意识到时间不早后,离开店里过于着急,都没来得及走完这一步骤。 「是啊,唉,这东西可得藏好了,不能被小兰发现。」中年男人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膛。 「今天备下的餐品还有那不勒斯意面,您要带一份吗?以及肉丸蔬菜汤,冬天喝起来会很暖和的!」 「好,那也给我来一份吧!」 第322页 把打包好的食物递给毛利小五郎,安室透将老师送到门口。 就在这时,一辆福特野马飞速越过过咖啡厅,停在不远处一户人家的门前。 「哟,你的老闆回来了呀。」毛利随口道。 「是啊。」安室透望向那个方向。 银色汽车上先后下来两个人。从驾驶座位置出来的,并不是濑川阳太,而是一位漂亮的小姐。 毛利「啧」了一声。 「怎么又是相泽小姐送他回来了?」 「又?」 「噢,你来得晚不知道,最近这种事情少了,原先简直是常态,那小子,总让女孩子送他回家……好不容易像话点,怎么又这样?」 这一刻,同样看到他们的濑川走了过来。他穿了一件西装风格的长款毛呢大衣,两只手都揣在口袋里,脖子上裹着素色围巾。女警官在他身后,长靴过膝,又飒又美,她怀里抱着棕色的牛皮购物纸袋。 「你竟然让相泽小姐拎东西?」毛利小五郎道。 「这是因为来的路上,我们打了个赌。」相泽笑道。 「什么赌?」一听到关键词,毛利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不是赛马那种啦。」女警官显然也很了解他,「是他赌我能不能在晚尖峰时间段,四十分钟内从大卖场开到这里。」 「……」 「当然是在遵守交通规则的前提下。」相泽补充,「说起来,柯南,那天我好像看到你把滑板开到了快车道上……」 「啊!」江户川柯南大喊一声,「那个!相泽姐姐输掉比赛的代价,就是搬东西吗?」 「谁说我输了?」相泽眨巴眨巴眼,「我没输啊。」 「那……」 「我赢了,只花了三十九分钟,所以他得做晚饭。」相泽夏美俯身,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包彩色糖果给柯南。小学生道谢,他顺带看了看里面的东西,最上面的是香蕉和燕麦。 「您是要做什么好吃的呢?」安室透笑眯眯道。 「这些东西不是早餐吗?」毛利小五郎也瞧了一眼。 「哦,蔬菜和肉类都放在最底下,至于这两样,是要做香蕉燕麦饼干啦。」濑川阳太道,「夏美不喜欢吃太甜的点心。」 ——没记错的话,相泽小姐根本不会做饭吧。还有这些东西……这不是在採购的时候就想好菜单了吗? 大脑里过完没忍住的吐槽,柯南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前段时间的大桥车祸,以及事后从园子那里听到的抱怨。她说,餐桌上表示之后会再联繫他们的井上前辈,似乎忘记了自己的承诺,给她发什么都没有回覆。小兰还安慰她,也许对方是工作太忙了。 ——身为fbi的濑川先生,接近那位小姐,有什么企图?又到底和组织有没有关系? 「濑川哥哥……」话刚开了个头,小学生停住了。想到站在身边的安室透,他决心回头先和赤井先生交流下消息。 安室透也在想同一件事。确切地说,思考这件事的,是降谷零。 「会不会太麻烦了?其实,两位也可以考虑尝尝我的手艺,真的很不错。」 表面上,金发的服务生极力推荐自己的手艺。 …… 前一天。 风见裕也把文件袋递给上司。 「这是其中一名可疑人选的资料,名为濑川阳太。」 「这名字……」降谷零先是觉得耳熟,从记忆里找出了对应的一张脸,他道,「波洛咖啡厅的老闆?」 「是的。」风见使劲点头,「他是东都大学的博士研究生,开咖啡厅是他的副业。」 降谷零翻了几下档案,「他之前都在美国?」 「对,濑川阳太是安中市人,儿时家中突遭变故,被远方亲戚接到了北美,高中毕业后就读于宾夕法尼亚大学。」风见道,「他是文科生,研究方向是东亚文化,也是出于这个理由来霓虹的。」 「决定他可疑的点是什么?」降谷零问。 「他和井上珠慧最近刚认识,有目击者称,出事前一天,两个人在一家名为『marine』的餐厅吃过饭。」 安室透又向后翻了几页,「相泽夏美」这个名字出现后,公安警察狠狠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警视厅的……」 「对,警视厅这几年推出的招牌。」风见道,「她和濑川,据说是小时候认识的。」 「核对过吗?」 「核对过,两个人都有在安中市政厅的档案。」上司的提问令风见获得了启发,被某种可能击中,「降谷先生,难道……您的意思是他是故意接近相泽警部的?」 「不是没有可能。」降谷零思考了一会,「但我记得,那位女警官不是徒有虚名的。如果她没发现任何异常……」 「或许濑川阳太是无辜的。」风见道。 「是,存在这种机率。」 嘴上这么说着,某段不愉快的记忆跃入安室透的脑海……最好不要又是那种fbi! 忽地,他又想起一条不在档案里的消息。 「相泽夏美。」安室透道,「我没记错的话,她是不是机动队出身?」 「是,是啊。」由于认为不太重要,没把这条消息放进去,但毕竟整理过相关情报的风见裕也,瞬间记忆回笼,「几年前,她是爆裂物处理班的,是那个很有名的拆弹天才松田阵平的部下,两个人一度被称为……」 第323页 猛然听到故友的消息,降谷零差点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好了,我知道了。」他打断了风见的话,视线又落回纸面……大桥车祸的《现场调查报告》。 「这么大的阵仗……」安室透沉吟道,「就算人没死,也不可能一点伤都没有。」 …… 「老闆?」服务生道,「有时候,亲自做饭也不是很方便……您说呢? 濑川阳太神色如常。 「是啊。不过这次就算了,别误会,你的手艺我自然信得过,但我答应夏美要大展拳脚了,还是遵守诺言比较好。」他道。 「对了,今天好像天气不是很好,要是生意一般的话,你也可以早点下班。」 「真的吗?」 「当然。」 「那真是谢谢您了。」 几个人寒暄过后,各自朝不同方向分散而去。濑川阳太和相泽夏美一同回到家中。 共享意识。 ——他怀疑了。 [相泽夏美]道。 ——不出所料。 [濑川阳太]回答。 女警官把採买的食材放进厨房,男人摘下围巾,对着玄关处的镜子看了看,下颌处的划伤只剩一条隐隐约约的红色印迹。但肩膀处的韧带修复没有那么快。 ——夏美,你来做饭。 ——……好吧。 不在人前的ooc不算ooc。[相泽夏美]的确不会做饭。但是,本质上,无论什么技能,都是「自己」的技能。 女警官把清洗过的牛肉放进滚开的热水里,又将切好香蕉片放入料理碗。 参加完空手道训练,高中女生带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望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晚餐,毛利兰放下心来,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毛利小五郎暗道了句好险,把筷子递给可爱的女儿。 这个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了悠扬的乐声。 「什么玩意啊?」中年男人不满道,「真吵,我还是打开电视好了。」 「不要啊,爸爸,明明很好听的。」 毛利兰阻拦了父亲按遥控器的动作,端着碗来到窗边,「啊,下雪了!」 「是濑川哥哥家传出来的。」早就吃饱了的柯南跟着跑过去,指着搜查官住宅的方向。 「濑川先生?原来他还会演奏小提琴吗?」毛利兰把窗户打开一角,伸出手去,一片漂亮的雪花落入掌心,「在音乐里欣赏冬日的夜雪,真美啊。」 「哼,倒是会讨女人欢心。」 毛利小五郎嗤了一声。 毛利兰不解,柯南为青梅解惑,「是相泽姐姐啦,今天她有来。」 「真的吗?」高中女生眼中带笑,「这样感觉更浪漫了呢!」 她认真聆听着曲调。 「柯南,你知道吗?这首曲子叫做《亚麻色头发的少女》。」毛利兰道,「新一也会拉小提琴呢,尽管他有个怪癖……」 安室透倚在咖啡店门口,任由乐声入耳。不一会,音乐停了,他思索着,回到室内收拾起餐桌。 叮铃。 门口有人进来了。 濑川阳太把散发着饼干香气的托盒放在他面前。 「做多了,送点给你尝尝,辛苦了。」 大概是路途没多远,他没穿大衣,两侧衣肘处有着不一样的皱褶,是持琴留下的。 想到片刻前优美流畅,毫无滞涩的旋律,安室透垂下眼睛。 相泽夏美的资料里,近些年没有任何接触乐器的记录。而早些年她的家庭情况……应当也并不足以支持女警官学习。 和她不同,濑川阳太自小家境优渥。 ——难道确实不是他? 属于夜的墨,属于雪花的清莹,曲调里的美与朦胧,共同拉开了一张夏日的画卷。在茂盛的鲜花从中坐着的,正是婉丽而美好的爱人。 第144章 我说没就是没有 这是古典音乐打造的胜景。 相泽夏美将小提琴放入琴盒, 一点点用擦琴布拭去琴弓上的松香。 濑川阳太从飘扬着雪花的室外回来,手里已经空了。 ——送完了? ——送完了。 「你还想听吗?」濑川出声道。 ——你这意思……是还要我来拉琴吗? 女警官在共享意识里回复。 ——我想听。 fbi同样在意识里道。 明面上,濑川阳太笑着说:「不想听吗?」 他接下来的语气里还有几分沮丧。 「是我的演奏水平退步了?不至于吧, 高中时,我还是校内交响乐团的首席呢。」 他又捏了捏手臂,「再说了,小时候你不是很爱听我拉小提琴吗?」 「想也知道我那时候是在说谎啊。」相泽夏美白了他一眼,「只是因为你家的东西很好吃,跟你客气而已。你当时是个初学者,演奏出来的东西能有多好听?」 话虽这么说, 她重新把小提琴抵在肩膀上。 乐声将起。 ——停一下。 共享意识里, 枡山瞳道。 她做出了新决定。 ——玛克,推我去琴房。 这一晚, 枡山家的宅院里, 突然响起了舒伯特的《小夜曲》。 正巧值班的二井麻梨子对年长些的帮佣道:「钢琴是需要踏板的吧。小姐不是腿不行吗?」 「稍微用点力也没事,再说了, 没准是卡罗卡先生弹的呢?」对方并不在意。 第324页 琴房里,朗内尔一曲过后, 皱了皱眉, 再次调整坐具。一旁,轮椅上的枡山瞳缓缓上前,指尖落在钢琴侧面的一处划痕上。那是小孩子留下的歪歪扭扭的签名, 连同可调节的琴凳,二者充分证明, 这台钢琴是为了学习期的孩童而准备的, 属于她无缘见面的某人。 月光透过天窗倾泻而下。紧邻琴房的是常年有人精心照料的温室, 大朵大朵的蔷薇花娇艷地盛开着, 叠叠红晕高低错落,摇曳起舞。 朗内尔伸手将一头黑发向后抚平,重新入座。当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的时候,乍一看,整个人平日里的凶戾彻底散去了,伪装出的另一面里的礼貌和绅士,仿佛瞬时变得真实起来。 不同身份相连的意识里,钢琴声与小提琴声的二重奏再次响起。 ——我觉得,下首曲子需要长笛。 枡山瞳道。 佐久间佑穗抱着漫画躺在床上,从左边翻到右边。 ——太好了,我家没有。 对于濑川阳太的调查暂时告一段落,安室透一方面叮嘱风见,令公安持续关注井上公司「espace」在霓虹的日后新动态,一边在组织内部探听更多的消息。 这天,贝尔摩德联繫上了他,约他在一间高级餐厅会面。 一身笔挺西装的金发男人在侍者拉开的椅子上坐下。 「发生什么好事了?」他道,「听你在电话里的声音,似乎很高兴?」 「是的……」贝尔摩德刚准备说什么,另一名侍者走上前来,把选好的红酒展示给她看。美艷的女士摇头否决了,「77年,好过74年,但也很糟糕。亲爱的,下次为我挑选的时候用心点,好吗?」 戴领结的侍者脸红了,低低道了句「抱歉」,逃一样地走人了。 「女明星,适度控制下你的魅力。」安室透挑眉,「所以,发生了什么好事?」 「在我开口之前,我想先跟你确认,我们的约定还存在吧?」 「我想不出任何理由废弃它。」 「那就好。关于那个女人。」贝尔摩德道,「你调查的时间也不短了,有什么新消息吗?」 安室透想到自己近期获得的某段录像,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可以说有。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如此讨厌她呢?」 「别问不该问的。」女明星沉下脸,感受到了自己的失态,她很快又扬起笑容,「你这是希望和我做新的交易吗?」 「只是觉得值得尝试一下。」安室透道,「不行也没关系。毕竟,贝尔摩德,我们一直合作得很愉快。」 贝尔摩德沉默片刻。 「这样吧,我分享给你一个有趣的新情报。」她做了个「r」音的口型。 ——rum. 朗姆? 安室透的眸色加深了。 「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新情报?」 「他最近很沮丧呢。」 「为什么?」安室透假装不解,「上次任务,我记得他成功了?」 「是你成功了吧。」 两个人都语焉不详,对视后,确认彼此都理解了重点,他们在对话上跳过了更详细的部分。 …… 「谢谢,这个年份的总算有点样子了。」 桌边,用白巾垫着新红酒展示的侍者,获得了客人的肯定。 「其实,是我成功了。」对青涩的服务生露出一个笑容,贝尔摩德转向面前的波本。 安室透猛然悟出了她的潜台词。 ——怪不得她心情很好。 他在心底道。 综合对贝尔摩德前段时间任务的了解,已知,她除了追查雪莉之外,还会负责为组织找寻各种各样的技术专家。看来,朗姆除了想获得井上豊隆的公司客户数据,还想得到这位人才本身。而这个井上豊隆,和贝尔摩德手里的某个技术人才,形成了「竞争」关系。 否则,她不会说成功的人是自己。井上珠慧先一步和保护者搭上了线,在跑到美国后,多半是脱钩了。这样一来,朗姆获得技术人才的计划破灭,在和贝尔摩德台下的竞争上输了一局。 想通前因后果,安室透内心无悲无喜。 ——无非是利益上的角力罢了,只是不知道,贝尔摩德找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不同于擦边性的消息,安室透很清楚,像这般敏感的情报,她是决不会告诉他的。于是他也不问,只笑道:「原来如此。」 贝尔摩德盯了他好一会。 「怎么了?」 「看来你还真是初心不改呢。」 ——波本和朗姆关系密切,有段时间,前者说是后者的从者也不为过。可是,事实上,波本没有一天抛下单独向上爬的企图。 这种「灵活」的自我定位,乃至满满的野心,正是自己和他达成合作的基础。 贝尔摩德脸上泛起一抹笑意,她浅酌了一口餐前酒。 「那么,现在,你口中那条『可以说有』的新消息,能告诉我了吗?」 现代化科技园区,白日里,藏在郁郁葱葱绿化里的道路上几乎是没什么人行走的。 一幢崭新的三层小楼前立着银色的铭牌,上面,「佐久间」三个字清晰可见。 实验室内,计算机,质谱仪,各种被不同方式保存的材料堆得还算整齐……除此之外,一摞摞大部头随处可见,新出的期刊被贴上了各种颜色的标籤纸,标记着主人的心得和阅读进度。除此之外,往往伴随它们出现的,是颜色各异的功能性饮料的空罐子…… 第325页 「不许进!」 「小姐——」 「柳生爷爷。」面对拖长声音的老管家,佐久间也就犹豫了一瞬。她坚定地张开双臂,挡在实验室的大门前。 「您整理过后,我会找不到东西的!」她的态度如临大敌,「上次家里就是这样……很耽误我的正事。」 管家眯起眼睛,他白色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成了二八分,身着燕尾服,是一位格外有气势的老人。 佐久间佑穗不自觉地移了下腿。 「……总之就是很耽误的!」 柳生荣树微笑:「是吗?比如,小姐像小时候一样,想玩现实版[威利在哪里]的时候,会找不到目标吗?」 他提到的是一本经典的童书,每一页都是不同的场景,而小朋友需要在其中找到「威利」,也就是作者绘制的红白条纹上衣的主人公。 显然,这次的「威利,指的是那些随处可见的饮料罐。 女研究员脸红了。 「哎呀!」她跺了跺脚,就在这时,远处闪过人影,佐久间立刻把手臂放下了,还顺势整了整自己额头前的碎发。 「您到底是来干嘛的?」她嘟囔着,语气却透出亲近,「我的实验室一切正常!」 「我听说您很久没出什么成果了。」 「谁说的?再说了,那就是大家总说的瓶颈期啊,瓶颈!」她强调道,「而且我帐面上也还有钱,我不着急。」 「倒是您,穿的这是什么呀。」她小脸娇嗔,「您干嘛穿这样来我工作的地方……」 「小时候见我穿这个,您还很高兴呢。」柳生道,「说自己果然是图画书上的小公主。」 「那,那我不是没长大嘛。」佐久间左右张望后,做贼似地凑近管家柳生,「再说了,那时候我还以为家里是什么贵族。」 「您现在依旧是佐久间家族的小姐。」 「是远房的……还有我自力更生很久了!」 「上次您被人抓起来……」 「但我一刻也不会忘记慈爱的伯伯和叔叔们的!」 「……」 「柳生爷爷,您不用总来看我的。」佐久间道,「名义上,您是宏一叔父家的,不是我……」 老人的面色冷了下去。 「上次的千层面真好吃!您的手艺一点都没退步!」 对上女孩子俏皮的脸,柳生最终还是无奈地笑了。 「吃得还可口?」他道。 「嗯,我用微波炉……」 「不是告诉过您,要用烤箱加热吗?本来,食物不是现做的,已经够影响风味了。」 「呃,微波炉加热也挺好的。」女孩的音调越来越低,最后也不肯看人,只低声道,「您究竟来做什么的呀,我一切都好。」 「好到隔夜的饮料罐都没收起来?」 「那不是隔夜的。」 「那您就是一天喝了五罐能量饮料?」 她不说话了。 柳生又嘆了口气。 「你这孩子啊。」他没再多说什么,只道,「好了,我是来给你送礼服的。」 「什么礼服?」 「小姐您忘了?每年的……」 「哦哦,我知道了,礼服呢?」 「直接差人送到小姐家里了。」 佐久间佑穗瞪大眼睛,满脸写着「那您来这干嘛」? 「我听说最近总有男孩子来找你。」柳生面不改色,他甚至拿下单片眼镜擦了擦,「是谁啊?我有没有荣幸见一见?」 「啊?男孩子?」 「小穗。」 一道男声传来。 「今天工作完成了吗?我来接你去……您好?」 柳生把胸前挂着的眼镜举在眼前。 ——单片镜还是太难用了。 老人想。 ——还有这个人…… 他上下打量着男人,眉头一点点皱起来了。 ——过于普通了。 「啊,柳生爷爷,这是奥田悠辉,我以前的同学,他是来东京出差的採购员。」佐久间道。 「悠辉,这是我的长辈,柳生爷爷。」 为两人做完介绍,她转向老管家。 「您刚说的男孩子……谁啊?我这里没有男孩子。」 第145章 小考验和大惊喜 「是吗?」 柳生荣树盯着诸伏景光的眼睛, 慢腾腾地伸出手。 其貌不扬的男人握住老人的手掌,上身微倾。他的动作很稳,大约三秒后便放开了,力度也恰到好处。 ——礼貌倒是挺礼貌的。 「是啊。」佐久间佑穗在一旁道, 「我忙得很, 哪里有空见男孩子?」 「哦,这样啊。」老管家作恍然大悟状。 「没错。」女孩嗓音轻快。 「嗯。那这位採购员先生, 既然你说他是出差的……」 柳生荣树转向诸伏景光, 「不知您的公司是在……」 「横滨,他的公司在横滨!」 「小姐?」管家双眉微蹙。 佐久间佑穗意识到了什么, 她露出笑容,在唇边比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失礼了, 年轻人。」柳生对面前人道。 「您这是哪里的话。」戴眼镜的男人语调温和。 二人继续对话。 「您的家乡也在横滨吗?」 「在北海道, 小樽。」诸伏景光按照伪装身份的资料回答。 第326页 「小樽啊,那是个好地方, 年轻时我去过那儿。」 柳生荣树似乎陷入了回忆, 「这个时节的樱花正美, 既有树,又有海。」 「是的, 很多临海的公园都是赏花的好去处。」 「北海道的拉面也很好吃,海鲜饭尤为出名。主要是原材料新鲜,几乎不用经过什么复杂的处理, 味道便已足够好了。还有成吉思汗锅,先用清油把蔬菜炒过,再配上烤肉, 格外清甜。」 「事实上。」诸伏景光笑了一下, 「最开始的时候, 圆葱和其他蔬菜,用一小块羊油炒会更好吃。」 「真的吗?我很久不做这道菜,都快忘记了……欸,那盏漂亮的玻璃灯,是您带来的礼物吗?」 柳生仍旧单手持着金丝镜片,他的目光落在实验室桌台旁的一盏半透明的橙色小灯上。它的主体呈椭圆形,像一颗熟透了的饱满的橘子,祈福的图案夹在其中,最上方是匠人吹制的透明蝴蝶,翅膀上的纹路活灵活现。这种精巧的工艺品,正是小樽作为「玻璃之都」的特产。 这座港口城市还有个别名,叫浪漫之都。 「是的,是我来东京时拿上的礼物。」诸伏景光道,「这次出差,多亏了佐久间小姐的照顾。」 他口中的称呼又换了回来。 老人缓慢地点了点头,「您有心了。」 「是他在照顾我啦。」佐久间道,「我们在谈一笔生意,柳生爷爷。」 「什么生意呀?」 面对看着长大的孩子,柳生的笑意明显真实了许多。 「哦,我最近在研究无人机相关的技术。」佐久间道,「他们公司最近有这方面的採购计划。」 「上次,你不是为警视厅提供了新的拆弹设备吗?」 老管家想了想,道。 「是啊,那是挺早之前的合作了。」 「说起来,相泽小姐那时候还在机动队爆裂物处理班吧。」 熟悉的关键词入耳,诸伏景光眨了眨眼。 「是的是的。」 「她很久没来我们家做客了。」 「没事的,我常去她家做客。」 「相泽小姐也不会做饭吧。」柳生道,「你们两个吃什么?」 「可是她认识的人会做饭啊。」佐久间佑穗扬了扬下巴。 ——这孩子是在得意什么? 柳生这样想着,还是对着那张小脸笑了。对于相泽夏美,老人的观感一向不错,因为佐久间很少有朋友会上家里来。 这也是他想不通的一点。 ——为什么这么可爱的小姐,会没有很多知心朋友呢? 好在还有相泽小姐。 她出身平平,这点柳生荣树早在最开始就打听过了。这倒没什么要紧。怎么说那孩子都是名校毕业,近年来事业上也取得了不错的发展。眼下更是成为了警视厅的耀眼招牌,还是半个社会名人。 最主要的是,她对小穗总有一种保护的姿态。 有时候,老管家柳生会觉得有点遗憾。 那个孩子,容貌也足够漂亮…… 「要是她是男生就好了。」 「哈,您说什么?」 「我是说,假如相泽小姐是男孩子的话……真是再好不过了。」柳生语气里满是感嘆。 佐久间……佐久间受到惊吓般,缓缓地往后仰了仰。 诸伏景光突然明白,女研究员的脱线,也不是来得毫无理由的。接下来,他哭笑不得地听着这位老人逐字逐句的分析。 「那样一来,他现在就是既和你认识得久,又为人可靠的名侦探了。」柳生道,「是平民也不要紧。警察这职业挺好的。」 「爷爷呀。」佐久间用气音道,一脸无可奈何,「哪有什么要紧不要紧,我就是平民啊。」 「……贵矢先生可以很好地培养他。」柳生荣树把家族势力倾斜讲得无比自然,望见佑穗的神色,他又道,「你受过相关教育的,小穗,有才华的人不用走弯路,在公平的氛围下竞争,不是很好吗?」 「呃……」 「没准他还可以入赘呢。」 说这话的时候,老人的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地落在了「採购员」身上。 ——对方仍旧维持着正好的笑容,没有不忿或者其他什么偏激的表情。 「……还可以接过你父亲当初的……」 「柳生爷爷,我跟人有约,该走啦!」 佐久间佑穗打断了他的话。 她所在的这一支,不是没有尝试过向家族权力中心靠拢。佐久间佑穗的父亲就是做出过努力的一位,年少有为的他一度离成功很近。只是,后来的一次突发事件中,他失去了生命,好容易有了起色的家庭又失去了掌舵者。 这点,诸伏景光也清楚。她仍旧被家族保护得很好,只是称不上那种顶级的大小姐。 「好好……唉,人老了,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回忆,想七想八。」柳生荣树道。 他又对上诸伏景光。 「可以的话,今年小姐的生日宴,你也来参加吧……还是说你马上就要离开了?」 年轻人眼中露出几分讶异,他摇了摇头:「短期内我还不会离开。」 「那就好。」老人终于把单片眼镜放下了。 和老管家分别后,回去的车上,坐在副驾驶的佐久间佑穗欲言又止。 诸伏景光双手放在方向盘上,他的车开得很平稳,一举一动都很守规矩。 第327页 余光留意到了旁边人疑似坐不住的状态,他道:「怎么了?」 「刚才……」她吭哧了一会,道,「柳生爷爷说的……」 「成吉思汗锅,你是不是晚上想吃这个?」 「啊?这都能看出来吗?」 驾驶位上的男人推了推眼镜,笑道:「因为刚刚我们在交流的时候,你好像就很想吃。」 「我从没去过北海道呢。」她说。 「学期旅行时也没去过吗?」 「有一次,高中毕业的时候,学校组织人去了。」佐久间一副回想的模样,「结果,那年家里说,要我重新修习一下礼仪。后来,即使有空,我也一直在忙其他的事情……对了,我们去找相泽吧!」 她想一出是一出。 「她朋友很会做饭!」 「但今天不是说要去阿笠博士那里……」 「对哦。」女孩一下子又变得有点沮丧,「都答应过那些孩子了。」 同为科学家的佐久间和阿笠博士最近正在联手合作无人机项目。至于少年侦探队的孩子们,游戏打得很不错,除了某个眼镜小学生……大概是夏威夷不教这个吧。 车里安静了片刻。 「我告诉你啊!」佐久间忽又神秘兮兮道,「博士家隔壁有个新来的人,手艺根本不行,如果他端着什么奇怪的锅子给你吃,你一定要拒绝。」 某个粉发的眯眯眼打了个喷嚏。 诸伏景光失笑,「真有那么难吃吗?」 「超难吃,是让人怀疑和他有仇的地步……」佐久间道,「呀,我忘记准备做客的礼物了,我们去买几束花好了。」 「我带了一瓶红酒,还有奶酪和零食包。」 诸伏景光示意车座后排。 「噢,欸,真好。」佐久间佑穗朝后看了看,「这几样我也很爱吃的。」 「你养成这种习惯,那位老先生之前不管你吗?」 诸伏景光道,「毕竟,他很严格的样子。」 「如果不是小时候管得太厉害,我大概也不会觉得这些东西那么好吃了……不,它们就是挺好吃的!」飞速做出看似有道理的解释,又立马否认,佐久间佑穗拿起车里的立式玩偶戳了戳,「不然,我们还是买点现成的食物过去吧,我知道有家餐厅菜很好吃的。」 「来得及吗?」 「来得及,那地方就在阿笠博士他们家旁边,叫波洛咖啡厅。」 「大侦探波洛?」推理爱好者一听就明白了名字来由。 「对。」 「看来这是家很有趣的店。」 「是,还常常出现惊喜呢,我是说菜单。」 一辆白色汽车出现在波洛咖啡厅门口。 穿着围裙的金发服务生很随意地朝外望了一眼。 中规中矩的别克商务车,应当是一般的上班族。 习惯性对车子主人的职业做出了判定,安室透的注意力便转向了别的地方。 「我记得相泽说他们家的汤咖喱也超好吃的。」佐久间一边走一边扭脸对身后人道。 「小心。」 诸伏景光伸手为她推开玻璃门。 「谢谢啦。」佐久间连忙自己扶住把手,又对男人笑道,「似乎是这里新来的服务生很有天赋呢,人也又亲切又温柔,人气很高。」 「是吗?」 「对啊,尤其是在女高中生群体中间。」 「欢迎光临,客人。」 金发蓝眼睛的帅哥走上前来,笑容开朗。 「悠辉?」 佐久间佑穗拉了下身边人的袖子,「你想吃……你看着窗外做什么?」 「我在想车有没有锁好。」 第146章 马林糖和金雀花 零怎么在这里? 诸伏景光第一时间凭藉本能别开脸, 以免对方发现他表情上的不对劲。 人的认知是很奇妙的。有时候毫无理由,你就是能认出熟悉的对象,哪怕只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有时候, 甚至不是人声。譬如假日的静谧午后, 靠着窗户托着脸发呆的孩童, 仅凭走廊上的脚步声, 便可得出归家者身份的正确结论,是爸爸或妈妈,而非隔壁的邻居。 他们实在是太相熟了, 即使他面容完全不同, 刻意纠正了站立姿势,改换了走路习惯等一系列特徵,也不能保证不会给好友带来第六感上的冲击。一旦察觉有哪里不对,零一定会花费更大精力去留意更多信息, 这些是试探和追查的开关。 等等。 诸伏景光忽然又想到一件事。 ……好友在这里的话, 难道说附近有人和组织有关? ——会是佑穗吗? 须臾后, 诸伏景光否定了这个猜测。 零选择在这里当服务生,固然和佐久间佑穗的生活有交集,但频率显然不高。这证明他关注的对象另有其人。 至于好友的立场是否改变, 又会迎来什么改变……之类的怀疑从不曾在诸伏景光的脑海里出现过, 他们从小就约定好一起当警察了。 「这些小船是什么?」 佐久间佑穗踮着脚越过柜檯问。她手指的目标是一个透明的甜点展台,里面排列整齐的是一条条棕色船底, 船身为白色的可爱小船,上方还插着蓝色的小旗子。 「是桌台上的点缀吗?」她道。 「不, 是糖霜饼干哦, 可以吃的。」 榎本梓笑着把展台端到了明面上, 解释道, 「安室先生才做好,就是……」她微微皱了皱脸,「据说有点甜,要配上咖啡才好,不过,都这个时间了……」 第328页 女服务生瞧了眼墙上的钟表,「喝了可能会睡不着吧。」 「没关系的,我要这个和一杯苏打咖啡,我晚上还要加班的。」佐久间道,说完,她转向身边不知何时把菜单拿在手里,几乎挡住了大半张脸的男人,「悠辉,你呢?」 「我不用了。」诸伏景光对着她笑了笑,眼神温和而体贴:「倒是你,这么忙吗?」 「嗯……有点……」 ——她不擅说谎,如同以往每次提到工作上的话题时一样,一说就支支吾吾的。 这次接近女研究员,诸伏景光主要目的就是打探贝尔摩德究竟从她手里夺走了什么,在上次的绑架事件后,两个人的合作又进行到了哪一步。 为此,他重新用上了[奥田悠辉]这个身份,职业也进行了微调,从药物公司销售员变成了科技公司的採购员,更是亲身来到了东京都。这个从被寄养在亲戚家开始,他度过了大半成长时间的地方,他万分熟悉的城市。 「如果只是为了平衡口感的话,喝一些洋甘菊茶也不错。」 安室透自柜檯后倾身,笑得眼睛亮晶晶的。 「而且,不用担心这款蛋白霜饼干会太甜哦,我今天改进了做法,用的是黑巧克力。」 「所以这还是马林糖?」 「对。」 「可是马林糖一般不都是做成白色的水滴形吗?」佐久间道,「像硬硬的棉花糖那样。」 「是的,只是前几天,我突然想到再来点额外的风味也不错。」安室透说着,用夹子夹起一块放在小碟子上,递给她品尝,「最底下就是巧克力,我还加了榛果。告诉你一个制作小秘诀,烤制这款点心的时候,烤箱关闭后,一定不能第一时间把它们拿出来,要让其在里面多呆一个小时,直到彻底干透为止。蘸上融化的巧克力后,再把东西放入冰箱几分钟,让巧克力快速凝固后就好啦。整个过程时间要把握得非常精准。」 「这位先生。」安室透的视线又落在另一人的身上,「您真的不要来一块吗?」 诸伏景光:「……好的,谢谢。」 他顺便点了几样其他的餐品。安室透一边写,一边问:「您刚刚一直看着我,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诸伏景光推了下眼镜,「只是惊讶,原来您还是这间餐厅的厨师。」 「做些简单的食物而已,远远称不上厨师。」金发服务生态度很谦虚,随后,他面上又露出小小的得意,拿笔挠了挠脑袋。「不过,喜欢的人还是挺多的,多亏客人们支持。」 「您确实很有天分。」 「哈哈,天分谈不上啦,但我从小就喜欢这些,也很擅长。」 …… 警校时期,联谊会。 金发混血面容的大男生盯了手边的小菜好一会,试探地夹了两根放在嘴里。 「唔!景!」他一手拿筷子,一脸惊喜地指着碗,「这个真好吃啊!你快研究下怎么做的!」 他邻座的同伴有一双很有特色的猫眼,在瞧了瞧碗里的菜色后,道:「这个很简单的,我知道做法,回去后就可以教你。」 「真抱歉啊,我对料理一窍不通。」 …… ——从没想过,平生遇到的有关表情控制的最大考验,竟然发生在这种场合…… 诸伏景光扭过脸。 「小穗。」他清了清嗓子,「你听到我刚才点的东西了,那几个孩子会喜欢吗?」 「啊?」 吃到第三块马林糖的佐久间鼓着脸,她试图说点什么,失败了,只能上下点了点脑袋。 服务生小姐及时递来一杯柠檬水。 「您很开心啊?」榎本梓道。 「是吗?」佐久间终于把半个拳头大的马林糖吃完了。她唇角弯弯,「怎么看出来的?」 「只是感觉啦,感觉您好像很高兴。」 「嗯……是东西太好吃了。」 ——要是再不给诸伏景光准备点惊喜,就真的找不到理由拒绝他参观[佐久间]的实验室了。贝尔摩德已经掺水了,难道还要让以前的苏格兰顺藤摸瓜找到她不成? 枡山宅。 「朗,我想喝路易波士茶。」 书案前的女孩本来在阅读什么东西,忽然,她头也不抬地道。 立在一侧的黑发男人一句话没说,沉默地推门而去。 室内,另一人从头到尾注视着这一切,提起的心放下了大半。 枡山义贺今天是来完成季度汇报的,之所以没选在集团办公室,而选在这座老宅会面,是为了体现他和其他管理者不同的一面。他和枡山瞳是同一个家族的亲人,有着相连的血缘,这让他的地位变得超然。这种维持特殊地位的途径,枡山瞳与他心照不宣。 然而,常常来往于这座宅院,他偶尔也会听到某种声音,那就是枡山瞳身边的个人管家,对她的生活「侵入」得实在太多了。自家继承人的身体情况放在那里,鲜明对比下,实在是很容易使人产生不好的联想,尤其是在他人不够了解女孩的头脑的情况下。 就连枡山义贺自己,纵然了解她的能力,时不时也会打心底里担忧。他担忧的不是侄女被操控或架空,而是更老生常谈的方面,担心她被感情因素迷了眼。好在今天一看,管家仍旧很好地履行着服务的职能。 「销量增长平稳,不够好。」枡山瞳看完了报告,给出了第一感想。 第329页 「这点……呃,是的。」枡山义贺捏了捏下巴,「我们也分析过原因,主要是今年来宣传做得一般。不过,盈利情况还不错。」 「宣传只是一部分原因,本质是新产品的品质和特色不存在绝对壁垒,这样下去,之后的盈利也不会那么好看了。」枡山瞳道,「研发投入势必会再度增长。」 「智能化方面的队伍早就开始组建了,但是成果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是啊,有时候也需要点运气的。」 她的手指在书案上敲了两下。 「继续在人才市场上保持敏锐,除此之外,增加和各大院校的合作深度。」枡山瞳说,「精准培育我们要的人,从入学起就握在手里。」 「您这套怎么有点耳熟呢?」系统突然出声,「啊,和组织有点像!」 朗内尔这时走了进来,把加了牛奶的路易波士茶放在她面前。 枡山瞳抿了一口,眉眼舒展了些。 「就算不摄入咖啡因,也是这个更配马林糖嘛,才不是波本推荐的洋甘菊。」 「宿主?」 「不像啦,远远比不上。」她道,「欸,也不对,波本,玛克这种是像的。」 安室透和朗内尔,都是先在里世界闯出了一定的名头,拥有了实力后再加入的组织。他们一个是情报专家,一个是僱佣兵,二人都「业绩斐然」。又经过培训和考量,在不同领域为获得代号奋斗,谋求进一步的发展。 「至于琴酒和贝尔摩德,他们的情况另当别论。」枡山瞳道,「如果要学习他们被培养的方式,枡山集团从大学阶段入手远远不够,得从幼儿园或者小学抓起。」 贝尔摩德的超然地位和她的身世有关。而琴酒能获得充分的信任,全面把控惩叛方面的任务,结合他的年龄来看,不可能是半路出家。他必然在年纪极小的时候就进入了组织。 「好的。」 交流结束,枡山义贺准备离开。在起身之前,他又打量了下出落成大女孩的枡山瞳,她此时穿着粉色的访问着,显然是为了表示对他这名访客的尊重。这件正式的会客礼服,从袖口到裙摆不是重复的花样,而是一幅完整的图案。雅致的春日花景,衬得她的面容更为清丽。然而,要说这间幽静的和室内,有什么比一张精緻的脸更为引人注目的话,必然是她沉静的气质与内敛的锋芒。 她一日比一日更像个合格的掌权者。 「小瞳。」枡山义贺冒出了一道新念头。 第147章 潜台词无处不在 波洛咖啡厅。 「欸?是这样吗?」 「是啊是啊。」 门铃又是一响, 进来的是三个高中女生,其中一人眼睛长得很有特色,下方像画了一条别致的眼线。 安室透手托着大肚的透明茶壶, 留意着说不出哪里让他觉得有些奇怪的男人。等到世良真纯进门的那一刻, 他清楚地看到, 被佐久间小姐唤作「悠辉」的男人,身体有不自觉的闪避,当然,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状态,快到安室透会以为是错觉。而前一秒对方改变的姿势,不能完全排除是巧合的可能。 但安室透始终心里存疑。之前一段时间,为了确保曾经的黑麦威士忌不在毛利小五郎身边, 他多次变装试探众人, 其中就包括在贝尔摩德的帮助下, 化妆成脸上有疤痕的赤井秀一,出现在世良真纯面前。对方悲伤的反应,让安室透确认赤井秀一已死。 而面前这个男人……假如他认识世良真纯,莫非…… 诸伏景光万万没想到, 在好友的思绪里, 他差点要等同于另一瓶酒了。缘由是他认出了世良真纯后轻微的反应。多年前, 他和好友零, 以及黑麦威士忌三人在出组织任务的时候,曾在站台上遇见过黑麦的妹妹。 眼下, 这个孩子的出现, 令诸伏景光越发肯定米花町的这一区域并不平静, 也许还会有大事发生。他掩下担忧, 望向身边人。 女研究员正和毛利兰、铃木园子一行人说话。 ——佑穗不会是零的目标, 但她已经深陷在名为「贝尔摩德」的漩涡里了,如果再和这里错综复杂的事态扯上关系的话…… 要不是场合不合适,诸伏景光真想揉一揉太阳穴。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获得她真正的信任呢? 这段日子的接触,他能看出她对他是真诚相待。在她眼里,[奥田悠辉]是正直可靠还友善的老同学。假使他在事业上有所求,比如公司业务方面,她是绝不会吝啬帮忙的。 ——但,我也不是真的来当採购员的啊。 诸伏景光想。 ——倒是零,看上去,厨师干得挺认真的。 他甚至注意到好友会把做三明治时需要的生菜先在温水过上一遍。诸伏景光一瞧就知道,那是为了保证食物入口温度,提升酱料口感。 总而言之,佐久间佑穗固然没在社交上敷衍[奥田]。可是,事关她身家性命的秘密,她也必不可能轻易对他和盘托出就是了。 ——明明一开始,佑穗还挺好骗……咳咳! 把突然出现的属于苏格兰的一面压下去,诸伏景光不禁回忆起最初见面时的场景。那时候,促使她救下陌生人的,大概是没办法看着生命逝去的本能吧。而他在之后的逃亡中,不时也会冒出隐隐的担心,担心仓促下的计划无法为她完全收尾,担心只是经过,便会把身上的黑暗留下不该存在的地方,沾染到不该沾染的人。 第330页 那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时至今日,情形会演变至此……她陷落在精心设计的泥潭…… 「悠辉,你会打游戏吗?」 出了餐厅,去往博士家的路上,佐久间两只手捧着甜点盒,为了方便跟他说话,她干脆倒着走在他前面。扎成一连串泡泡似的马尾辫在她脑后一跳一跳的。 「什么游戏?」 「嗯,不一定是固定的哪一款。」佐久间眨眨眼,「就是……游戏嘛。」 「诶,小心!」 两个人经过一条小道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忽然在拐角,诸伏景光看到身前的佐久间差点被撞上,急忙伸手去拉她,用拎着比较轻的袋子的那只手臂。他来不及把东西换到另一只手上了,因为新出现的粉发,戴眼镜的男人,双手抱着一口大锅。 「小心啊,这位小姐。」 好在来人身手灵敏地闪开了。 佐久间向后退了一步,很是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这个时间,路上一般不会有……沖矢先生?」 她倒抽了一口气。 「烫到了吗?」诸伏景光一边问,一边仔仔细细地端详她的周身。 「没有。」 秀美的女孩子摇了摇头,然后,她脸上浮现出一个很不符合她的长相的表情,具体表现为疑似牙疼。 「嘶——」她呲牙咧嘴的,「沖矢先生,您这是……又做了咖喱牛肉?」 「呵呵,是啊。」眯眯眼的研究生笑容满脸,「别担心,这次我很有自信。」 佐久间把脸扭了回去,她张大眼睛,努力给诸伏景光传递再明确不过的眼色。 ——告诉过你了!就是他!一会不要吃! ……而沖矢昴也看懂了。 就在这时,博士家的大门「嘀」一声打开了,三人朝着屋子走去。 沖矢昴开口道:「我刚听你们在说游戏,怎么,是要和那些孩子一起玩吗?」 「对啊。」 在诸伏景光耳中,这个「邻居男」显然是在转移话题,而佑穗很配合地听进去了。她兴致勃勃道:「我们今天要更换职业呢!有趣吧?」 「很有趣。」 奥田悠辉笑了,沖矢昴也点点头。 「明明是同一个人呢,换了装束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 「小哀,你额头上怎么突然出了这么多汗?不舒服?」 博士从室内按下控制大门的开关,一转头就发现自家孩子脸色不对。 「我没事。」 江户川柯南正盘腿坐在沙发上,见状也吓了一跳。 「灰原?」 随即,窗边的他就瞄见了粉色头发的研究生,顿时一头冷汗。 ——喂喂,那位的杀气,有这么立竿见影吗? 不然还是告诉他以后少来好了。 话虽这么说,银色子弹们近期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商量,那就是,灰原哀在一次突发事件中为了解救被困的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吃下药变回了宫野志保。而她这副模样,被光彦拍到了!希望报答这位不知名大姐姐的孩子们,把视频寄给了毛利小五郎。之后,毛利的电脑便被不知名的访客打开了,还拷贝走了视频。 「我听董事会的其他人说,你连假期里也没有休息过几天。」 枡山义贺想到了枡山瞳的年龄。哪怕是他们这样的家庭,这种年纪的孩子…… 「再怎么样,目前,我们集团的发展都没什么大问题的,小瞳,你还年轻,适当的休息是必要的。对了!下周铃木财阀每年都会举办的豪华快车游又要开始了!据说上面会有年轻人爱玩的推理游戏什么的,还有铃木家收集的宝石会展出,你不是喜欢这个吗?也是巧了,出门前,他们家的邀请函刚刚发到我手里……」 枡山义贺从一叠叠报告旁抽出一张华丽的信封。 「终点在名古屋……」 卖力推荐的老人表示,他把临走时扫了一眼能想到的所有信息都说出来了。 「你想不想去?」 然而,侄女丝毫没有被打动的意思,她只是礼貌地低了低头。 「不如您先把东西留在这儿?我得先考虑下最近上课和工作两方面的安排。」 「好好。」 「别去。」 「啊?」 这天晚上,[切宁]的号码接到了新通讯。 琴酒冷冷的声音自听筒响起。 「铃木号特快车,不要出现在那。」 「大哥,你怎么知道我要去?」 「……」 为了保证针对雪莉的行动顺利进行,贝尔摩德提前跟琴酒打了招呼,临走时还从伏特加那里拿走了不少炸药。 这之后,琴酒对目标车辆情况进行了解。 在头等车厢的客人名单上,「枡山」这个姓氏异常显眼。 他当即皱起了眉头。 「……你一定要去吗?」 低沉的男声这样道。 枡山瞳明白他的潜台词是什么。 ——这是否是你有意为之的计划? 大概是她有一会没说话,琴酒接着道:「药物部门的人,[那位先生]尤为关注。」 和boss身体相关的天才药物科学家是一条红线。 「大哥你是真误会我了,我家里才收到邀请,还不知道要不要去呢。」枡山瞳道。 「你不会去。」 第331页 「你请我去我都不去。」 「我提到这辆车,你似乎不惊讶?」 「嘛,我确实偷偷关注了武器仓库那么一点……」她笑嘻嘻道。 ——和铃木号快车的联繫是偶然。之所以清楚有人行动,是她从组织的弹药流动看出来的。 琴酒自动翻译了她的回话。 ——那么,这次通话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他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名古屋的一间酒吧。 座位上的伏特加疑惑地瞧向双手插在口袋里回来的男人。 「大哥,你怎么喝一半出去了?是有新的任务吗?」 「……这家酒太难喝了,换一家。」 枡山瞳盯着书案上的邀请函,说是车票,这张纸和传统概念上的车票一点都不像。 二井麻梨子端上一杯新茶。 「朗,给我把头发拆了。」枡山瞳道。 有外人在的时候,两个身份之间,该说的话她总是会说的。 为配合正式礼服而侧编的发髻被解开,波浪似的金发流淌而下。 在二井的眼里,蓦然间,大小姐的气场仿佛都改变了,像静室里的雪女。 枡山瞳抿了一口茶,拆开头发后,总算没那么束缚了。 滴答。 电话又响了。二井忙退了出去。 「您好。」 这次是枡山瞳的第二个号码,换而言之…… 「大小姐。」 来电话的是波本。 「最近你有什么出行计划吗?」 「唔,您为什么问这个?」 「是大人的叮嘱啊。新学期,要好好学习哦。」 他嗓音带笑,好像真的只是一时兴起的闲聊。 「上一次不是还在担心成绩吗……你应该对某些城市没有兴趣吧,比如,名古屋?」 第148章 风暴般的答题赛 铃木号快车三车厢b室。 ——幸好[我]来了。 ——是啊。 共享意识里, 枡山瞳连通[相泽夏美]身份。 明面上,女警官捧起红茶,笑吟吟道:「接下来, 你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呢, 夏美姐姐。」 黑羽快斗,「枡山瞳」呵呵笑了几声。 他是为了铃木家最新展出的宝石来踩点的,在浏览客人身份名单时,少年人发现了一个绝佳的伪装对象。那就是临近发车才表明不会出席的枡山瞳!黑羽快斗了解这种情况下, 阔气的主办方会有的处理方式。出于对合作伙伴的尊敬,铃木财团不会把安排好的车厢转给其他客人, 这样无疑是一种冒犯。 ——正巧, 我还见过那位大小姐一次呢! 想到在黄昏别馆事件里出现的女孩, 记忆力绝佳的怪盗模仿得有模有样。上车时,在乘务员表示疑惑的时候, 他只用了一句「我突然又改了主意,给您添麻烦了,真是抱歉」就应付了过去。而且, 有什么比一个轮椅上的大小姐更容易提出参观列车的要求呢?她的身份甚至可以支持他在特定地点停留更长的时间,临时拜託他人帮忙也会更容易一些。 没想到, 帮忙的人确实不缺,热情度也是绝对满分呢! 不, 不如说分数太满了! 少年人伪装的金发大小姐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注视着豪华包厢里的警视厅招牌警官。 黑羽快斗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 对方可不是那个糊涂大叔啊! 好在,听相泽夏美的意思,她也只是多年前见过枡山瞳而已。再高明的头脑, 也抵不过信息的不足。 系统:「您不是说不来了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枡山瞳顶着相泽的马甲, 保持着唇角上扬的表情。 「我就是担心这种情况啊!」 上周的夜晚, 组织干部切宁先后收到了琴酒大哥直白的叮嘱以及波本拐着弯的暗示,假使用一句话总结的话,二者分别如下。 琴酒:离远点,别来。 波本:不是吧?不是真的有人上学的时候还要出来玩吧? 「宿主,您要去吗?」 「嗯……这两个人都这么热心地劝我别去了。」枡山瞳道,「再说了,目前红黑双方指数差得不远,我实在懒得动弹。」 她用一只手的指尖勾着头发,另一只手在玛克递来的电脑上敲敲打打。 「不过,要动手也可以。首先,波本掌握的消息只有铃木号特快车这个地点,而贝尔摩德不想暴露药物的消息,又多少想借他的手杀掉雪莉。那么,两个人只能在这趟列车上行动。所以,想避免他们四个人打出战绩为零的可悲结局,只要从一开始让火车无法运行就可以了。」 「铃木财团负责这趟列车的顾问,铃木次郎吉手腕很强硬的,为人又固执,不可能随便废弃计划的,连警局的人也要让他三分。」系统道。 「那就往他的车上倒半车皮的重武器。」枡山瞳托着下巴,「警察不想查都不行,我看看琴酒大哥最近的私人仓库在哪……」 「您认真的吗?」 「人选的话。」一个个人名在她面前的屏幕上滚动,「有了,副列车长,吉川哲平有一条小秘密。」 电子设备的蓝光映入她的眼瞳,宛若晃动的烛火。随着键盘声,数百条银行帐目信息占满了整张屏幕。 「吃了集团很大一笔回扣……假如我用『清空他的海外帐户』作为威胁,让他做什么都行,极好用的盘外招。」 第332页 「宿主,您不会是……」 「说起来盘外招。」枡山瞳顿了顿,「任由双方继续各自的计划倒是没什么,只是红方的盘外招……」 时光回到现在。 相泽夏美和「枡山瞳」对视。 怪盗基德的存在,在当下这个时间点,对她存在风险。 试想一下,「枡山瞳」无论是撞到安室透,还是贝尔摩德,都可能出现鸡同鸭讲的情况。诚然,两名组织成员都很会察言观色,也有极高的随机应变能力。但枡山瞳也不会小看黑羽快斗的智商,他完美的变装技术,以及他和主角团的友谊。倘若出现这种状况,导致在他面前露了什么口风…… 因此,假如基德没有选择她作为变装对象,自然很好。如果他选了她,那枡山瞳需要确保这个模样的怪盗,不会和上述任何一人单独相处,听到对方说出不该说的话。这就是枡山瞳今天用相泽夏美身份上车的目的。 至于女警官是如何获得了上车资格…… 「夏美姐姐,一直都是你问我问题,我还没有问你,这次去名古屋做什么呢?」 「枡山瞳」摆弄着慵懒的法式麻花辫,笑得很甜美。她把丝绒餐桌上的骨瓷点心盘朝相泽推了推,小心翼翼的动作让整个人又添了几分羞涩,「是度假吗?我以为警视厅很忙的。」 「这次也算半个公差了。」飒爽的女警官道。 「什么差事啊?」 相泽瞧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等到秒针转到某个位置,她才道:「好了,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我可以告诉你……」 「各位尊敬的乘客,下午好。」墙上的扬声器里传来播音员的播报。 「今年,我们的铃木特快列车在以往的推理游戏上,增加了新的环节哦。为了提升比赛的精彩程度,在各个车厢的连接处,都有乘务员准备了出题的卡片,从现在起,想参与活动,或者参观其他车厢的大家,必须通过这些关卡,拿到『通行证』才行。每张通行证都对应一个独一无二的谜题,这是属于智者的入场券游戏!」 「枡山瞳」:…… 「大姐……」 「嗯?你喊我什么?」 「夏美姐姐。」黑羽快斗有点艰难地吐字,「难道说,你就是……」 「对啊。」相泽夏美红唇勾起,「我担任了这趟列车的游戏顾问。在那位铃木先生再三表示,希望今年的游戏增加更多乐趣的时候,我提出了这个建议,他很愉快地接受了。」 「这会不会难度太大了?假如是对推理游戏没有兴趣的人,也要做题吗?」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他总感觉这些题目不会很简单。 「怎么会呢?」 「果然……」 「怎么会有没兴趣的乘客呢?」女警官笑道,「私以为,选择登上这趟列车,还喜欢跑来跑去的人,一定都有着十分聪明的头脑,不会害怕推理,更不会拒绝挑战的。你说对吧,小瞳?」 「啊哈哈,是的呢。」 「客人,您怎么称呼?」 「……我姓沖矢。」 「沖矢大侦探,请听题。这天你收到邀请,来到当地着名富豪石田登的家中,留宿一夜后,第二天清早五点钟却听到了一声惨叫。在拨打报警电话后,警察立刻赶来了。他们对屋子里所有人进行了调查。杉山刑事一小时后来找你,提供信息如下:石田登,男性,63岁,尸体被发现时一把尖刀插在左胸。嫌疑人一,石田春,40岁,死者的长子,昨日下午三点到达家中。嫌疑人二,石田梨妙,31岁,死者二儿媳,昨日下午三点半到达……」 「在你的质问下,小女儿交代,四点,她把事先准备好的定时装置放在了父亲的书房里,五点半,保姆用注射器将毒药透过软木塞注入了红酒,八点,石田登出去喝酒……」 「本案信息已全部给出。」 读完卡片的乘务员擦了擦额头的汗。 「请您回答凶手及作案手法。计时五分钟。」 粉色头发的研究生接过卡片和马克笔,默默回到了包厢。 「安室大侦探……」 「江户川大侦探。」 「毛利大侦探。」 「铃木大侦探。」 「啊!伯父这是搞什么啊?」铃木园子把发型都抓毛了。 「别着急,园子,这不是很有意思吗?」毛利兰道,「你看,柯南都写出来两张了呢。」 戴眼镜的小学生无比认真,嘴角不知何时都挂上了笑容。 「解出来了!三分四十秒!」他把写好字的卡片丢在一旁,「真有趣啊,原来是这样,这个手法真是巧妙,哈!」 「只有那种小鬼会感兴趣吧!」园子道,「我只想去趟餐厅而已,你看叔叔也不喜欢啊!」 「啊……呃……哎……」毛利小五郎捏着卡片呆了半天了,闻言,他很刻意地摆摆手,「我是觉得,出来玩还写这个,不是很像工作吗?啤酒也没什么好喝的,我不想去餐厅了。」 「我说新一啊……」耳麦里突然传来工藤有希子的声音,「你是不是忘记这次出来是做什么的?」 小学生的手僵了一下。 「我知道!」他道,「不过嘛,我想这条规定,对我们双方都是平等的,不是吗?」 他摸了摸自己外套下的伸缩背带,「我准备好了。」 第333页 火警铃突兀地响起的时候,「枡山瞳」脸上出现了惊慌,尽管算不上明显。 相泽夏美起身道:「我得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忘回首贴切地叮嘱:「别乱跑哦,我可不想在慌乱的人群里见到『你』。」 「夏美姐姐,你说笑了,我这样子,能跑到哪里去?」 「枡山瞳」道。 女警官在车厢里组织着人员疏散,直到一声惊雷似的巨响再次吓到了不安的乘客们。 相泽夏美望向窗外,属于爆炸的黑雾在空中瀰漫。 由于突发事故,铃木号特快车在下一站停下了。作为警察,相泽夏美和乘务员都在最后才下车。 「相泽警官,这些还要留着吗?」 其中一名年轻乘务员道,他握着一叠诸多参赛者答题时间和题目内容的记录,有些遗憾。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本来,后续的环节大家都很期待的……」 「我看看。」相泽夏美踏下台阶,她随手翻了翻写有不同字迹的卡片,又把东西递了回去。 「没关系的,这些保存下来,也是乘客们的珍贵纪念。」 她垂下眼睛,将所有「资料」分门别类地放入思维宫殿里标有不同人名的房间。 第149章 红酒渍与千层酥 先一步下车的人潮中。 贝尔摩德刚在电话里向琴酒转达了雪莉的死讯, 一转头,却瞥见一个胖乎乎的老头背着茶色头发的小女孩稳稳前行。 女明星墨镜下的眼神冷了下来。然而,她最终也没有再次按下通话键。 …… 「相泽警官, 拜託了!」 由于是突发爆炸事件导致的紧急停运,铃木特快列车停靠的站台属于一座小城, 经济不发达,警力也不充足。单是安抚受到惊吓的乘客们,当地警员就已是筋疲力尽。他们平日里几个月也遇不到一件大案子,一时间不免手忙脚乱, 在看到相泽夏美的警察手册后, 执勤警察宛如遇到了救星。 「所有人都要接受警方问询?」 临时腾出的休息室内,阿笠博士抱着膝盖上的孩子, 很是担忧。面对进来通知消息的男警官,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好,好的。」 和他相反, 孩子们都欢快地应下了。 步美奶声奶气道:「知道啦, 谢谢警察叔叔!」 「我们会去的!」 「我们可是少年侦探团!」 「那你们真是好孩子哦。」警察先生笑道, 注意到老人的神情, 他理解错了方向,宽慰道,「老先生, 只是简单的流程,不会耽误大家回家的时间的。」 「是啊,博士。」柯南在一旁道, 「小哀只是感冒了, 您不要太忧心了。」 「这孩子没事吧?」警察不放心地看了眼闭着眼睛, 脸色很差的小女孩。 「没事。」 「你们是一个大人带着这么多孩子出门的吗?」 「呃, 不是,怎么了?」 「那不如叫下其余的成年人?一会轮到您的时候,先让他们看顾着这个生病的孩子,她就不必接受问询了。」 「好的。」阿笠博士感激道。 「没事啦,博士。」等到人都走远了,柯南才小声道,「常规提问而已,再说了,就算问灰原,她也不会……」 「哇!」 「好厉害!」 就在此时,室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博士一行人之所以呆在单独的休息室,是车站服务人员看他们老的老小的小,特意带过来的。大多数乘客,都挤在车站大厅里。 「咳咳,发生什么事了?」灰原哀勉强睁开眼睛。 步美等人噔噔噔地跑了出去,又跑了回来。 「是相泽警官!」元太一脸惊喜,「她好厉害!刚破了个案子呢!」 「啊?」突然听到了熟悉的人的名字,江户川柯南惊讶道,「她也在车上?」 「是被秘密任命了列车推理游戏顾问,现在正和这里的警察先生一起工作。」光彦迟了一步回来,掌握了更多信息。 ——难怪列车上出的题目又严谨又有趣……不对,重点不在这里。 柯南开口道:「你说她破了案子,是怎么回事?」 「噢,是这样,好像是有人在疏散的时候,经过敞开的包厢门,拿走了别人来不及带走的行李箱里的珠宝……」 ——偶然的偷窃事件,这也能在短短交谈里看出来,相泽警官真是一如既往地厉害啊。 江户川柯南在心底贊了一句,蓦然,他脸色变了。 ——今天车上发生的这些事,那些人……还有,昴先生和妈妈他们,应该没问题吧? 他按捺下着急,来回走了两圈,最后丢下一句「我出去找小兰姐姐」便出门了。 「真是我的项鍊!」 手里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位优雅的女士满目惊喜,「下车时我还担心来着,可是当时警官您劝我说,撤离要紧,先不要回去拿东西了。」 「是啊,谢谢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抱歉,我是路过时偶然看见的,太抢眼了,一时没忍住。」被指出行窃行为的是一个姓氏为宫崎的男人。眼下他表现得很是羞愧,「没有给自己开脱的意思,只是,平时我不是那种人……」 相泽夏美嘆了口气。 宫崎偷偷看了下漂亮女警官的神色,道,「真的对不起。」 第334页 「既然对不起,就不要再撒谎了啊。」相泽夏美道,「宫崎先生,您是四车厢c室的乘客,起火的时候在餐厅,无论是随人群撤离还是想去拿行李,都不会经过五车厢e室的安井小姐的房间吧?」 「你怎么知道着火时我在餐厅?」宫崎使劲回忆着,「莫非那时候你也在吗?」 他想到自己原以为只是来随便说两句话就行的,结果却忽然被指出,内侧口袋的东西不属于他…… 「你手里的纸巾。」女警官道,「你是抽菸的时候被叫进来的吧,进门时,你把没完全熄灭的菸头摁在另一只手掌心的纸巾上,又将其团了起来。我没看错的话,那张纸巾边缘有一点红色,应该是红酒渍。你一直拿着这张没来的及丢的纸巾,难道不是因为刚从车内餐厅里出来吗?」 「……是。」 「你给了相泽警官车内乘客名单吗?」 旁边站着的两名执勤警察交头接耳。 「给是给了,她瞧了一眼就还给我了。」 「那她怎么知道这两人都是哪个车厢的?」 「呃,宫崎进门后,可能说过?至于另一名乘客……也许她正好记得。」 「好!就算我是故意拿的!那你最开始到底是怎么知道我藏着别人的东西的?」宫崎道,「从外面看也看不出来啊!」 「……严格来说这桩案子的管辖地是本地警局。」相泽夏美扭脸对一旁的警官道,「不如您二位看一下要如何处理?我来继续下面的问询?」 「好的!没问题!」男警察爽快地把人带走了,一边向外扯一边还能听见他说「问什么问,你自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下一位。」 粉色头发的男人走进房间。 「相泽警官。」 「诶,居然是沖矢先生啊,您好。」 女警官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抱歉,虽然我们认识,也要公事公办。」 「理解。」 「那么,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久前换了衣服呢?」她笑道,「从东京出发这么久了,您裤子上的摺痕还清晰可见呢。」 沖矢昴用食指抵了下眼镜,很不好意思道:「……我吃咖喱便当的时候,不小心洒在身上了。」 「全身吗?」 「那倒没有,但我很注意服装搭配。」 「噢,那污染了的衣服,您不介意拿来给我看看吧?」 安室透是正常上车的,他在列车上还和毛利等人打过招呼。换言之,只要他没打算放弃这个身份,就不能避开全员问询。像这种大型交通工具上的爆炸事件,如果说有哪一名登记过的乘客对不上信息,那才是把怀疑朝身上引。 他的目光抛向远处。 ——倒是贝尔摩德那个女人,明明是借用某个乘客的一次性身份登车的,大可早点脱身,竟然也没走,还把易容换了回来。 不远处,又是一片热闹。 警视厅的招牌名不虚传。迄今为止,他的同僚,相泽夏美,在询问有关爆炸案的事宜同时,还破获了一起盗窃案,解答了「谁在下车时推我」等小谜题,顺便戳破了三段婚外情……话说这比例是不是太高了? 公安人员降谷零想了想,掏出手机开始输入。 「所以,那个女人是打算用车尾的炸药炸死我,而那个男人的计划是把我带回去。」 见四下无人,灰原哀在柯南耳边低语。她口中的二者正是贝尔摩德和波本。 「对,后者反而比较难办。」小学生的蓝眼睛里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幸好有大家的帮助,如今的局面,可信度更高了。」没有什么比炸飞的整节车厢更能证明「雪莉的死亡」的。 「你不要以为说个大家我就会忽略掉细节!」灰原哀情绪激动,声音仍控制得极低,「你提前定了多余的房间,是早有准备?还有,那个忽然在半路拦住我,把我带到空车厢里的昴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你这么信任他?」 「哎呀,都说了,是我们的同伴。」 「理由呢?」 「懂得欣赏福尔摩斯的不会是坏人。」 「……话说,江户川,如果这次没有怪盗基德的话,你难道真的要让你妈妈冒那么大的风险吗?」说到这里,小女孩明显低落了几分,「为了我,要让她面对那些可怕的人……」 「所以我才说幸好啊,本来还在奇怪,每逢宝石和铃木必出现的那傢伙去哪了呢,谁知道,等到火灾铃都响了才遇到匆匆忙忙的他。」 「你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个时间点,乘客们都在向前面的车厢跑,像你一样惊慌地在人群中逆行的人也不多见吧。」 见女童还是心情沉重,柯南清了清嗓子,刻意道,「其实,我本来考虑让你用伸缩背带跳车的。」 「哈?」 「或者让昴先生假装成你……」 「你在说什么鬼话?他那个身高,怎么可能啊?」 「只要利用好视觉差。」被瞪视的江户川柯南终于没忍住笑了,「不要再纠结这些细节了,都过去了不是吗?最重要的是,组织收到了你『死亡』的消息,以后那些可怕的人不会再来追查你了。再说了,我们这次收穫也很大,总算知道之前基尔小姐被迫离开组织时,追踪她的可怕男人是谁了。」 说着,他几步跨到门口,望向神情悠闲,不时还热心地帮旁边人一点小忙的金发男人。 第335页 「安室先生啊……」 「什么?啊?但是……我们……好吧。」 车站闸门旁,警察队伍的负责人接了个电话,之后便神色为难地来到了临时开闢的问询室。 「实在对不起!」中年男人对着女警官深深鞠了一躬。 「您完全没必要这样。」听了来人的解释,相泽夏美笑了一声,「有人会来接手这件事,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道:「这次事件性质严重,又危及到了公共安全,受到重视也是应该的。」 「十分感谢您的理解。」 负责人又鞠了一躬,他有些汗颜,毕竟提出请对方帮忙的是他们,现在又要在上头的示意下把这位精英警部踢出局的也是他们。 说句实在话,那些新来的人能比她效率高吗?充分见识过女警官能力的负责人很怀疑。 他总觉得只要她问完所有人,搞不好就能当场破获爆炸案。 「也谢谢您对我的信任。」相泽道,「不过,确实该让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情。公安有说他们什么时候到吗?」 「您怎么知道是……」在她瞭然的眼神下,他道,「他们说,最多十五分钟。」 「要不这段时间我再问几个?」 「呃……」 「开玩笑的,我也不是工作狂。」 通知过公安加快前来处理爆炸事件后,安室透看似闲适地靠在一条长椅旁,翻阅部下传来的已有的列车资料。 突然,他的眸光一闪,视线停在一行不起眼的记录上。 之所以说它不起眼,是因为这是铃木号特快车的餐厅相关记录。 三车厢b室,点了两份下午茶。 假如他没记错的话,这间包厢…… 他打开另一份乘客名单对照。 果然,三车厢b室,属于枡山家。 第150章 弱小无助又害怕 安室透考虑了片刻, 浏览了一遍列车工作人员的名单和照片,从中选出了自己的目标。 岩本和昌今年二十五岁,是铃木号特快车上餐厅的帮厨, 本以为这次出门一趟只是普通的工作,结果又是失火又是爆炸的,吓得这位普通的年轻人半死。 他呆在候车大厅的一角,刚给家人打了个电话,现在情绪好转了一些,然而仍旧双眼无神, 头脑放空中。 「那个……您不是今天餐厅里的大厨吗?」 突然,一个金发深色皮肤的帅气男人坐在他身边的空位上, 语气又惊喜又热情。 「啊?」岩本有点呆滞地转过头, 「您是?」 「我是今天列车上的乘客。」对方笑道, 「下午茶的时候,有幸在餐厅里尝过您的手艺。那道千层酥真是做得出色极了, 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不谦虚地说,我之前可是尝过许多餐厅的这款甜品, 包括三星的米其林在内,也没有您的厨艺出彩。」 被一连串的夸奖砸了过来, 岩本发懵的脑子开始缓缓转动。 「谢谢?呃,那道千层酥确实很好吃,我也吃过……咳, 不是,我是说,那款甜品一直是我们餐厅的招牌, 是我的主厨亲手做的。」 「您不是主厨吗?」安室透惊讶道, 「唐突了, 我见您在操作间那边出现,还以为……」 「我只学习了三年,还早得很呢。」提及专业领域,岩本的思路逐渐清晰,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不过,我也会负责一部分基础餐品就是啦,今天的磅蛋糕就是我做的。」 「是下午茶的点心塔里的磅蛋糕吗?那是您的作品?」 「是,您尝过了?」 「非常不错。」安室透笑道,「只是我不是在餐厅吃到的,是在三号车厢里。对了,送往我们包厢里的这些也都是您做的吧?」 「是啊,负责把它们送过去的也是我呢。」岩本道,「主厨特意叮嘱了,要我收集客人的反馈,毕竟今天有许多贵客。但是……」他的眉毛皱了皱,「我好像没在三号车厢内见过您?」 「您记得三号车厢的情况?」 「嗯,那节车厢里,点全套的三层点心塔的,我记得只有一间包厢。」说到这,岩本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冒昧地问一下,那家主人,是一位身体虚弱的小姐,对吧。」 安室透眸光闪烁。 「是啊,她有些行动不便。」他道。 仿佛是见岩本尴尬,金发男人又替他解围,「当时我也没见到您呢,可能是去得有点晚错过了。枡山小姐和她的客人,没有给您一些意见吗?」 听到这个问题,岩本放松地笑了,「事实上,警察小姐夸我们配松饼的自制果酱很好吃呢。」 「警察小姐?」 「就是那边的警官啊,她刚才还问我话来着。」 岩本指向不远处正和孩子们聊天的相泽夏美。 安室透陷入了思考。 他不打算现在和相泽搭话,一方面可能被她察觉到端倪。和餐厅的帮厨对话也有了一定的风险。其次,贝尔摩德没有完全撤离,他不能保证她不会发现什么。再次,刚刚出现在列车内的赤井秀一究竟是什么情况?安室透对此非常在意。 以及,枡山瞳为什么会出现? 他在大厅里环视一周。 ——她最后还是来了? 安室透点开手机存储的某个文件,再次查阅大小姐的个人课程表。 在他低头专注这项事务的时候,女警官似乎无意般朝这边扫了一眼。 第336页 东都大学的剧场布告栏前依旧人来人往,枡山瞳经过的时候瞥见一张崭新的通知。她顿了顿,认命地来到对方指定的新地址。剧场后门和大学的室内体育馆有一条相连的通道,两侧存在很多存放物品的房间,里面一般是大型道具或运动器材。 枡山瞳绕过去年学院祭时学生会准备的倒梯形拱门,便看到安室透身穿网球服,站在一堆深红色的排球袋旁边,头上还戴着一条浅蓝色的运动发带。 ——还别说,他这个样子,出没于这片区域真是丝毫不违和。 「就是也太百变了吧!」枡山瞳对系统吐槽。 系统道:「拥有众多马甲一人多面的您说这种话,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在安室透眼里,大小姐瞧见他,如往常般道了句「您来了」。这令他心上某道弦放松了些许。 「铃木号特快列车,你有去吗?」男人单刀直入。 「您怎么也问我这个问题?」大小姐的绿眸里透出疑惑。 「也?」安室透明知故问。 「警察问过我了。」女孩道,「我告诉他们我没有去过,那天,我还在上投资银行学的课呢……您说的是新闻上发生爆炸的那辆车吧?」 「是。」 「那就是了。」说到这儿,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接下来的话里也添了小心翼翼,「上次电话里您提到了名古屋,那辆车的目的地也是名古屋,难道……」 安室透看出了她在想什么,顿时有些无奈。 「出现在列车上的『你』,和我无关。我没打算冒用你的身份。」 「哦。」枡山瞳道,「您想用也可以,但提前跟我说一声比较好,免得我说错话了。」 来大学之前,安室透已经私下查看过铃木快车发车当日枡山瞳的校内活动轨迹。他百分之九十九确认,她在上课,并没有离开过东京都。 然而,现在他还是亲身来了。 她对答如流,神色也很正常,不存在一丝一毫的疑点。 安室透又想起自己重新翻出来的几年前的报导,里面讲述了警视厅的招牌女警官的「出道战」。 「相泽夏美。」安室透换了新话题,「大小姐,你和她熟悉吗? 」 「那位有名的侦探?」 「……警察。」 「不熟。」枡山瞳拧着眉头,「您知道的,我们只是认识,没怎么见过面。您为什么问这个?」 「车厢里,她和那个『你』相处了很长时间。」安室透道。 ——你别唬我啊,一共不到半天,算哪门子的很长时间啊。 枡山瞳心里道。 表面上,大小姐说:「警察没有告诉我具体情况……」 「能变成任何人的模样,你最先想到的会是谁?」 「怪盗基德?」 「bingo(答对了).」 「原来如此,我记得铃木号也有宝石展出的宣传。」轮椅上的女孩道,「和相泽警官呆了很久的人就是他?」 「是。她既然和你并不熟悉,又一定要和你呆在一起,应当就是认出了怪盗基德的破绽。」 事后,相泽作为警视厅的警察,提供给公安那边的陈述便是如此。 「噢……可是,我不明白。」 用作储藏室的房间通常不会太明亮,安室透说完话就低头去看轮椅上的女孩,她的面孔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模糊。 「不明白什么?」他笑道。 「这一切,那位女警官知道我是谁,又或者不知道我是谁,有什么关系吗?」她说,「还是说,存在什么我不了解的内情,对方会影响组织的任务?」 「何止啊,宿主。」 「怎么了?」 「仔细想想,你们两个人似乎一直在说双方都清楚的消息啊。」 「……好像真是。」 蓦然,体育馆的方向传来几道人声,安室透眼明手快地拽着枡山瞳的轮椅转了个圈,从堆叠排球袋的区域来到了网球筐旁。 进门的三五个大男生显然来自运动社团,几人张口闭口都是足球场上的术语,时不时还闹出噼里啪啦的动静,一听就是弄翻了东西,之后又是哗啦啦的金属间的摩擦声。最后,他们明显是打包了一大堆体育用具,然后拖着地板上的大袋子离开了。 屋内恢复了安静。此时,安室透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他的表情并不算难看,更像在沉思。 「您还有事吗?」女孩道。 金发男人回过神。 「没事了。」他道,「你先走吧。」 枡山瞳眨眨眼,干脆地点点头。 安室透没动手,只是看着她驱动轮椅从架子前离开。到了特定角度的时候,女孩灿金色的长发惹到了太阳的余晖,一时间竟有些像另一种颜色。 像茶色。 那个他一错眼,便死在了面前的女孩,宫野医生女儿的发色。 他突然明白了一项令人难堪的事实。 这一趟出行根本没什么必要。如果说有谁需要什么的话,那就是他弱小的心灵竟然在寻求寄託。因为自己的软弱和失误,一条生命在他眼前逝去了。而他有那么多可以做的事,应该做的事,却选择来这里,希望用另一条生命的鲜活来减轻负罪感。 然而,细究起来,她走到今天,有多少真的是他的功劳吗?怕不是玛克最初的庇护都要来得更有价值些。更别说,他还有那么多次的视而不见…… 第337页 「大小姐,注意安全。」 在悠悠的电机声即将消失在室内的时候,听到来自背后的轻声叮嘱,枡山瞳停住了。 「你药下得太重了,塞西利娅。」 思维宫殿里,许久未见的老师笑着说。 「我知道。」 她背过身,怏怏地捂住脸。 安室透误解了她的停顿,以为是之前的几个男生弄乱了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行动。于是,他一边在心底嘆气,一边走上前来。 ……还真有半只破损的网球拍从一旁架子下伸了出来,差点挡在她前面。 他俯身把东西捡起来。 「指纹。」枡山瞳递来手绢。 「不用了,别小看我的专业性啊。」他的蓝眼睛里又涌起了笑意,从怀里拿出一只手套戴好。 「处理」完现场,他又把她的轮椅方向调整了一下,顺便用另一只手稍稍抚平她肩上的皱褶。 状态跟咖啡厅里服务生模式下收拾碗盘时极其相似,甚至还忽然笑了一声。 「……怎么了?」枡山瞳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小时候。」安室透道。 「小时候,怎么了?」 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只松开了手。 枡山瞳没有动作,只用一双好看的绿眼睛盯着他。 ——片刻前她强烈的撤退意向似乎瞬间消失了。 安室透想。 「安室先生,你……」枡山瞳犹豫着启齿。 一片阴影猛然袭来。 她没反应过来,被抱了个正着。 「小时候……」他的手臂越过她的肩膀,揽在轮椅的背板处。她的纤细柔弱令他觉得怀里有些空,好像隔着玻璃碰触一片标本里伶仃的花瓣。 「我母亲常在出门前对我说……」他在她耳边低语,「be healthy. be safe.」 「这句话,我也送给你,大小姐。」 …… 松开手,安室透后退了一步。 枡山瞳:「波本。」 「啊?」蓦地被叫代号,他有点诧异。 「谢谢你。」 「不客气。」 「你要坚强点啊。」 第151章 保护和被保护者 最后, 还是像以往每次见面一样,身为「东道主」一方的枡山瞳看着运动员打扮的来访者离开了。 等到她慢腾腾地进入体育馆的时候, 又碰见了热情的同学前田, 积极邀请她观看正在进行中的网球部比赛。 枡山瞳应下了。 她一手托着下巴,在气氛热烈的观众席上思考着,眼神倒是还落在场内。同学见状, 只当她是性子沉稳内敛。枡山瞳一向能夺得年级的头名。此外,即使在百分之九十的学生都是富裕出身的东都大学, 她依旧是家境格外出众的那批。成熟, 有距离感,但着实不难相处。 ……还很好看, 像娃娃屋里高贵漂亮的精緻小人放大了。 性格活泼的前田偷偷把支持场上选手的头带放在枡山瞳头上,她也没反对,只冲她笑了笑, 任由「必胜」两个字裹在额头前面。 「宿主, 你在想什么?」见枡山瞳注视着肆意奔跑的网球运动员们, 系统道,「是不是后悔没早点治好身体?」 「哈?」 「不是吗?」电子音振振有词,「要是第一个任务的时候,您肯定能一脚踢开刚才那个突然抱您的人类。」 「都说多少次了, 我讨厌干体力活。」枡山瞳道,「而且,我也没在想那件事。」 「那您是在……」 「我想, 现在赤井秀一应该已经知道江户川柯南的真实身份了。」 她垂眼望向球场中央。 ——所有行为都是人的自画像, 彰示着他们的血统、出身与命途。 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啊, 降谷零。 另一边, 经过再次合作, 两枚银色子弹的关系也更近了一步。 工藤新一之前还只是猜测。当从耳机里听到安室透自称代号就是「波本」后,他立刻想起了前几次灰原哀有特殊感应的场合。 长野县别馆,还有ang甜品工厂。 曾经,他以为前者是当时有一名侦探是贝尔摩德伪装的。后者则没在他心里留下很多痕迹。但是,当下这个时间节点,再次回顾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不管是那间可怖的别墅还是甜品店,都出现过安室透的身影。彼时,服务生还在店里用墙上的灯光,以摩斯密码的方式传递信号,内容是「秘密」。 就在柯南以为完成任务的波本会消失在米花町的时候,没过几天,波洛咖啡厅的服务生又回来了。 小学生不得已去找了fbi的搜查官,朱蒂。 两个人在女搜查官的汽车里对话。朱蒂还给他买了一杯冰激凌奶昔。 柯南抱着饮料乖乖坐在副驾驶上。 其实,要论起来找谁最方便,按理来说当属濑川先生的。然而,不知怎么地,他总觉得后者也是个保守秘密的高度爱好者,不会告诉自己更多情况。 枡山瞳表示:我只是让红方马甲更「合群」而已。 而且,除了定期出现在学校,濑川先生也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此外,朱蒂担任过老师这一历史,令高中生侦探产生了莫名的信任感。总之,在和金发的女搜查官对话的时候,蓝眼睛的小学生先是表达了希望对方调查波本再次出现在咖啡厅,出现在他们身边的原因,接着又道:「朱蒂老师,以前您说过,赤井先生……」 第338页 女搜查官眼中掠过一抹哀伤,但是,她仍然温柔地答道:「秀,他怎么了?」 「离开组织前,曾经设下陷阱,计划抓捕琴酒,对吗?」 「是的,那次我们失败了。」 「为什么?」见朱蒂神情里露出不解,柯南补充道,「当然,我记得老师你说过,是组织那边派出了不认识的成员,还在码头大闹了一通。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子呢?」 他道:「琴酒没来的原因是什么?他并不像是会害怕冲突的人。」 从最初的重大打击,到之后的每次交锋,工藤新一都会对这位killer残酷的心性和手段有更深的认知。而按照fbi搜查官的说法,当时码头仓库里出现的那个人,更像是在挑衅,以及一对多的疯狂搏命。 「您觉得,那会是琴酒的下属吗?」 「cool k,你为什么忽然想到问这个?」 「其实,我一开始想的是,对方会不会是波本……」 「肯定不是。」朱蒂很欣赏这个孩子,见他眼里透出不解,她解释道,「那次我不在场。不过,卡梅隆说过,那人是典型的slugger。」 这是棒球术语,意思是强力的重击手。 「强击手?」柯南道。 「对。」 见小侦探眉头紧蹙陷入思考,朱蒂道,「后来,贝尔摩德出现时,我们一度怀疑,救下卡尔瓦多斯的人也是他。」 「是我陷入昏迷那次……」 「是的。」 「……组织的人原来这么友善吗?」 柯南没忍住吐槽道。 「你不要想得太简单哦。」朱蒂反而神色严厉,唯恐这个孩子因为不够重视,轻率行动招来危险。 她道:「当时,看贝尔摩德的模样,秀说,那应该是连她也不知道的后手。」 「这样吗?」柯南道,「可是,如果那人常年在霓虹活动,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连赤井先生也不知道? 「这可不一定,也许是没发现,毕竟我们在这里掌握的消息不够多。」朱蒂道,「也许是他们在欧洲或者美洲活动,那两次只是偶然的出动。」 「如果是这么回事的话……」小侦探眼镜上划过一道闪光,「为什么会又会忽然出现呢?还帮贝尔摩德收尾,是贝尔摩德的保护者吗?」 「有可能。」 「唔。」柯南吸了一大口奶昔。 ——千面魔女已经够难缠了,身后还有小心保护她的人吗? 把饮料杯丢进垃圾桶,小学生踩着滑板回到了博士家。进门的时候心事重重,这副模样引起了灰原哀的注意。 「大侦探,你这是怎么了?」 江户川柯南抬眼,却见灰原面色也说不上好。 她双臂抱在身前,很有秋后算帐的意味。 「你又怎么啦?」他道。 「还不是你的好同伴。」天才科学家一声冷哼,点了点桌子上的几个黑色的小方块,「好朋友,在家里装了窃听器。」 「哈?」柯南显出惊讶,道,「你们怎么发现的?」 「今天来做客的佐久间小姐。」灰原道,「和博士测试某个仪器时,被干扰了。」 「……」 「博士呢?」 「正郁闷呢。」灰原哀道,「研究员小姐当场脸色变了,强笑了一会,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最后看博士的表情,大概是在犹豫要不要报警吧。」 「难道她以为是博士自己装的?」 「不然呢?」 …… 在应对了老人「新一啊,我的名声全毁了」的沮丧发言后,柯南又在实验室里找到了小女孩。 「灰原。」柯南道,「你在组织的时候,有听过和琴酒差不多的人吗?」 本来在读最新的专业杂志的科学家愣住了。 她换上了严肃的神情。 「差不多?什么意思?身手吗?」想到某个讨人厌的男人,她又道,「专业的狙击手?」 「不只是。」 「首先,狙击手自然是很多的,专业的杀手也不少。之前的案子里,你不也遇见过吗?」 尽管离开组织有一段时间了,提起过去,灰原哀还是难免心情不好,她端起桌上的水杯。 「你觉得,会有什么人,是琴酒和贝尔摩德的保护者吗?」 「噗」一声,灰原哀把刚喝到嘴里的水喷了出来。 这极其不符合美少女平日的形象。 滑板少年灵活地躲开了,再抬头,却见她眼睛里清清楚楚写着三个字「你疯了」。 「呵……」小男生笑了笑,「我一开始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是……」 「工藤,你以为组织是什么?和谐友爱的大家庭吗?然后上面还有个可亲的大家长?」她道,「不会的。」 「可你之前还问我,为什么贝尔摩德对我有善意……」 「那是她个人的行为。」灰原哀道,「而且也只是对你而言,不是吗?更别说琴酒了……琴酒和她完全不同。」灰原哀说,「我小时候就听说过那个男人了,他在组织里的时间不会比我短。而组织的观念,从来都是弱小的东西没有价值,没有价值的东西不必存在。他根本不会看那些脆弱的东西一眼。」 柯南:「我说的并不是他们要保护什么……是保护他们的什么人。」 「道理是共通的。」灰原道,「我要表达的就是这个。」 第339页 「『弱小和失败等于无用』,这套理论对他们本身也是适用的。如果说他们还需要专人来保护,别说到达如今的地位了……根本活不到今日。」 枡山瞳打了个喷嚏。 ——总觉得有人在骂我。 她把注意力转到fbi驻地这边。 这天,濑川特意找到卡梅隆,笑眯眯地叮嘱他。 「虽然之前说过好多次了。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声。安德烈,以后在外面一定要装作不认识我哦。」 卡梅隆:「……你怀疑我的基本素养?还有你笑这么瘆人做什么?」 ——还不是你们都闪到公安眼前了,还叫别人「态度很差的店员」。 为了调查列车上出现的「赤井秀一」,安室透又回到了波洛咖啡厅。 这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他没忘记当初遇见的可疑人员,即在世良真纯进门时,出现了不正常的奥田悠辉。之前由于时机问题,他暂时没有关注到对方。 现在想想,那人身上的疑点需要再次调查。 告知风见去总部调出对方的资料后,安室透重整旗鼓。 被大小姐说「你坚强点啊」实在是太过神奇的体验,再看她真心实意的眼神,一路成长来都是优等生的降谷零当场感到无地自容,第二天在靶场遇见风见,他训了对方好一会。 这导致这次风见汇报的时候都哆哆嗦嗦的。 「你是公安,像什么样子!」降谷零道。 河堤旁,遛狗的男人面容帅气,浅金色短发阳光耀眼,表情友善,但口中的话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降谷先生。」 风见偷偷捏了捏背在身后的胳膊。他这几日使劲加练,后遗症是浑身酸疼。 「对方的档案我没有权限访问。」 「你的意思是……」 降谷零神色更凛然了。 「长官,我觉得应该就是那样。」 如果连风见都无权查阅对方的档案,那只能证明,要么对方是被严密保护的证人或敏感事务的协助人,要么,对方本身就是体系内的人,甚至出过更复杂的任务,等级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恐怕需要您亲自走一趟,用权限调出资料。」 「好,近期我会抽时间去总部的。」 第152章 未曾设想的命运 「……证据在女僕小姐阴差阳错的操作下消失了, 所以我才告诉那位先生另一双眼睛的存在。」 「实际上,根本没有证人。」 「没错,这样一来, 果然抓到了现行, 后期的起诉也会变得容易许多。」 「漂亮的bluff。」 「当然。」大男生嗓音中略带得意, 在电话里与枡山瞳聊完刚解决的案子,白马探又道:「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上课,阅读必要的书目, 完成小组作业。」 「还有集团工作,对吗?」听到枡山瞳中规中矩的回答, 白马探自动替她补全了剩下的内容, 「我的意思是, 除此之外,你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要和我分享吗?」 「没有。」 「身体状态好吗?」 「很好。」 「真的吗?」 「真的。」 一来一往问答后,白马探笑了。 「既然很好。」他道, 「上次我邀请你来看温布尔登网球赛, 你说自己不舒服?」 「我讨厌阳光。」 「枡山, 你要是犯人,一定是很糟糕的那种。」大男生哼了一声,「你在开玩笑,对吧?伦敦哪里有阳光?」 「你不要这样随便侮辱所在的城市, 它会哭的。」 …… 「枡山小姐, 您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请在这里签个字。」 听筒里传来陌生的男声, 白马探很是诧异。 「枡山, 你这是在哪儿?」 「谢谢您, 警官。」 枡山瞳接过黑色的签字笔,将自己的名字写在纸上,同时对着电话道:「警视厅。」 「你去警视厅做什么?」 将证词递给穿制服的警察,后者沖她笑了笑。 「辛苦您了。」枡山瞳道。接下来,警官先生把薄薄的一张纸收好放入文件袋里离开了。 她这才回答电话里的问题:「我来作证。」 「你出事了?」白马探的语气一下子紧张起来。 「没事。」她道。 「你遇到了什么案子?杀人?下毒?抢劫?放火?」 「……哪里有那么多血腥的案子,你以为我是……咳咳。」 「到底怎么回事?」 「只是学校里发生的小事。」枡山瞳道。 「枡山同学。」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穿白色运动服的男生一手揉着脸,来到枡山瞳的面前。他面容帅气,鼻樑上贴着一条ok绷,眼眶处还有一处淤青。说是鼻青脸肿也不为过。 男生名叫多田崇昭,是枡山瞳的同学。 当下,男同学一脸不好意思。 「多亏你今天替我说话。」 「我只是告诉警察实情而已,你感觉还好吧?」 女孩子关切的眼神让多田的胸腔里涌出一股暖流。他望着她姣好的脸,灵动的眼睛还有温柔的笑容,一时冲动,心里话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嗯?」 「我早就喜欢你了,只是我以为你对我没有兴趣的……」运动健儿道。 第340页 「但是,上一次比赛的时候,我看到你戴着写有我名字的头带为我加油了!」为了鼓励自己,多田把捂着脸的手拿下来,在空中挥了挥拳。 枡山瞳这才发现他左脸上也有两条ok绷。 多田同学仿佛意识到这样不是很帅气,发挥运动员的敏捷优势……把手放了回去。 他期期艾艾道:「枡,枡山同学,你对我有好感吗?」 「哼,你们东都大学这些死板冷漠的傢伙,竟然还会表白?」不知何时凑到旁边的男生发出了一声嘲讽,「不怕耽误学习吗?」 他同样鼻青脸肿。 多田同学脸色又变了。他生气地扭过头去,「关你什么事?你还想挨打吗?还有,你们学校才都是兴风作浪的奇葩。」 「总比无趣官僚预备役要好。」 「谁在说话?哦,是没人在乎的怪胎集合啊。」 …… 「什么情况?」白马探道。 「哦,就是我们两所大学的冲突而已。」枡山瞳道,「正常情况。」 打架的同学来自临校米花大学,是东都大学百年的死对头。 然而,白马探从对话中得出另一条结论。 「你去看网球了?」 「……对。」 「你连温布尔登都不来看。」他震惊道,「但是对体育场的网球比赛有兴趣?」 「我很有学系的荣誉感。」 这会儿,旁边吵得热火朝天的二人组之一的多田同学,终于想起来被自己丢失的谈话重点了。 他瞧向轮椅上的女孩。 「枡山同学,你考虑得如何了!」 由于情绪没能完全转换过来,他这句话的语气更像是恐吓。 连不远处还在处理手续的警察都被惊动了,朝这边喊道:「不许放话互相威胁!」 多田沖警察摆摆手,又盯住了枡山瞳的眼睛。 「对不起。」女孩道。 网球部精英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哈!哈哈!」另一名男生笑得超级大声,「没有浪漫细胞的杂鱼,哈哈哈哈……」 「中居同学。」枡山瞳扭脸对他道,「上周三,你和几个朋友连夜搬走的我们学校的吉祥物,打算什么时候还回来?」 「啊?」中居的笑声像被卡住喉咙的鸭子一样停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不对,谁说是我们偷走了……」 「不是吗?那天你和米花网球社的其他队员来参加两所大学的友谊赛,结束后的庆功宴就在东大纪念堂旁边,也就是我们的雕塑原来所在的地方。」 「你有证据吗?」尽管被戳穿了行踪,中居仍坚持给自己打气,「谁能证明我偷走了你们的花生小熊?」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监控坏掉了?」枡山瞳微笑,「没有哦,早就修好了。只是学校的管理人员认为这是两所大学间的例行冲突,很有趣,才暂时假装不知道,没有插手而已。但我们学校推理社团的成员早就得出结果了。而弓道部的高手们,也已经瞄准你们学校的……」 中居大惊失色。 「你们要对我们的『捲心菜博士』做什么!」 「你最好问一下你的同学们,博士他还在不在哦。」 「等等!」中居道,「这可是在警察局,同学,你刚刚是不是承认了,是你们偷了……」 几分钟前表白失败的多田同学立马走出了悲伤,他很紧张地给枡山瞳使眼色。 ——千万不能承认! 「怎么会呢,我们可都是无趣死板的书呆子,非常遵守现行的秩序,我只是出于礼貌关心一下米花的吉祥物而已。」 一旁听着的警察面上露出好笑的神情,见几人对话告一段落,成年人才道:「好啦,这次就不处理了,你们几个,该走了。」 说完,他问枡山瞳:「需要人来送你吗?」 「不需要,谢谢。」 「那让我们的女警官把你送到路口,好吗?」警官先生道,一手指着门口出现的美丽女警官。 相泽夏美走上前来。 共享意识。 ——不是说躲远点吗? 枡山瞳和马甲交流。 ——在半路上被拦住了。同僚说希望我帮个忙,我总不能说不帮。别说我了,你不也是这样吗? ——只有在这种时候我会后悔,没治好身体。 两名大学生打起来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的人着实跑不快。 「枡山,你是把我忘了吗?」 电话里响起了清亮的男声。 枡山瞳[自己]推着自己向前走。 「你突然不说话,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对了,上次你说的关于怪盗基德的真实身份,查得怎么样了?」 明知她在转移话题,他说不清什么心情,只是配合地说道:「还是没什么新进展,但我知道,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之前在霓虹国内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下,白马探获得了怪盗基德现场遗留的一根头发。他先是利用其测出了那个小偷的年龄性别等基础信息,又拜託叔叔的实验室将这些和整个国家的高中生信息资料库里的资料做对比,最后锁定了曾经的同班同学,黑羽快斗。可是,在和对方对峙时,明明都把他锁起来了,「怪盗基德」依旧出现了。 第341页 即便如此,高中生侦探也不认输。 他认为,那可能是怪盗的助手或者什么人假扮的。 (魔女小泉红子:是我。) 而且,他怎么不知道,怪盗还会神神叨叨地占卜? 白马探回想起当日的场景。 月光下,戴着单片镜的大盗笑容神秘,披风猎猎作响。 「送你一句珍贵的提醒哦,白骑士。脱轨的列车正被扭转至正确的方位上,珍惜命运之轮难得的慈悲吧。若我是你,绝不会悖逆生命之线。」 「你要把他抓起来?」 「早晚的事,我会让一切大白于天下。」 「那我就祝你好运咯。」 女孩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朗来接我了,回头再聊。」 「好的。」 警局门口,相泽夏美松开扶着轮椅的手,弯腰和枡山瞳道了句再见。 朗内尔对女警官点点头,然后把人抱进车内。 被「移交」的枡山瞳突然笑了出来。 共享意识。 ——你笑什么? [玛克]道。 ——忽然觉得有点像一家三口。最开始怎么没想过这招…… ——也是啊。 [相泽夏美]目送劳斯莱斯远去。 第153章 老朋友和新任务 「相泽警官?」 正要转身回警视厅的相泽夏美听到了一声呼唤。和她打招呼的是一身休闲装, 笑容阳光的金发帅气男性。 「安室先生?」女警官挑眉,「您来这里是……」 ——是不是来报到的? 「上周我在路上撞见了抢劫事件,警察通知我今天来认人。」安室透道。 「您是来作证的, 这么巧啊。」 「嗯?还有谁也是来作证的吗?」 安室透瞧向相泽夏美刚刚望着的方向。那是双r车标的豪车消失的街道。 「那位小姐?」 「你看到了?」相泽道, 「是我之前偶然认识的一个孩子,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朝大楼一层走去。 「东都大学校园里几个学生打架,有人报警了。同事不得已把他们带了回来, 当时, 那孩子正巧在旁边。」 「现在的年轻人果然气盛。」安室透感嘆了一句,「我上学的时候,从来没有打过架呢。」 「是吗?」 接话的是一名捲发的英俊男人, 气质洒脱, 穿着机动队的宽大制服。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安室透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扭过脸与来人对视。 「这位是?」 「哦,这是我以前的队长, 松田阵平。」 「队长, 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安室先生。」 如果不是怕被察觉到不对劲,枡山瞳真的很想让[相泽夏美]抱臂看着这一切。 共享意识里,其他身份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 ——来了来了! ——让我们看看五朵樱花之二的演技如何? 在偶然情况下遇见伊达航之后, 自认在接下来的时间还会频繁在东京都活动, 而毛利小五郎又和警方关系密切,安室透对如今的情况做了预案。他的上司黑田兵卫更是叮嘱过两位同期。尽管如此,几人也没有真正见面过。 算起来, 这是松田阵平在听说了萩原研二横滨认出故友景光的故事后, 第一次时隔多年见到降谷零。 在被严肃告知后, 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如说对这一天还有点跃跃欲试。但是,当见到这人带着开朗笑容立在相泽身边,一字一句都异常温柔后,他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还「上学时从来都不打架」? 警校时把我的假牙都打掉的人是谁啊? 这些年里,降谷零见证过很多人的变化。有时候,他甚至总结出了奇怪的规律。那就是黑暗一侧的人,不知道为何状态尤其稳定。比如贝尔摩德和琴酒,简直是他进组织的时候什么样,现在依然是什么样。 但是,偶尔在眼下这种场合,当他接触到光明一侧的人们,他的朋友们,便会发现他们身上的改变尤为明显,令人印象深刻。 比如。 降谷零迅速打量了一番同期如今的模样,曾经的毛头小子,现在完全变成可靠而成熟的男人了。以往的吊儿郎当也不见了。 「你好黑啊。」 松田阵平同样细瞧了他半晌,回了这么一句话。 ——好像这傢伙是比以前白了,肤色和当年的研二差不多……等等,我在想什么? 片刻前,觉得他如今稳重而可靠的印象全是错觉吧! 降谷零脸色更黑了。 但这点,面前两个人不知道能不能看出来。 「队长?!」 惊讶出声的是旁边的女警官,她瞪大了一双鲜亮的桃花眼,似乎对松田的不礼貌十分不解。 「呵,呵呵。」降谷零隐隐咬牙切齿,「是没有您长相帅气呢。」 「哪里哪里,不过……」松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很是……」 女警官扯了松田一把,以免他继续对「陌生市民」口吐狂言。 「您看上去真是一表人才!」 松田伸出手去。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彼此彼此。」 两人握过手,见相泽眼里还留着几分诧异,松田道:「是玩笑啦,玩笑,不知怎地,我和这位朋友一见如故。」 第342页 「是啊,我也感觉很是投缘。」降谷零转头笑道。 「那你们要聊一会吗?」相泽夏美道,「正巧我还有点事。」 「不用了。」安室透说,「我还得赶快去找那位喊我来的警察,之后还要赶回咖啡厅上班。」 他朝一课位置走去。 相泽望向松田。 「我在办公室等你。」男人道。 安室透本打算试着问几句枡山瞳的消息的,被突然出现的同期打乱了计划。 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出现在警务部门。但是,上次风见表示那份特殊档案无法查阅后,他不得已亲身去了警察厅。为了安全起见,这些存储机密文件的设备,和外侧的网络是完全断连的。这是基础的保密手段。 接下来,他就不禁感嘆方才松田的出现真巧了。 景光。 奥田悠辉的档案很简单,只有寥寥数页。而他的朋友的名字弹出的那一刻,即使是心性沉稳的降谷零也一时愣在了当场。 ——怪不得。 他想。 ——这样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景当然会对黑麦威士忌的妹妹有反应,也会有那样老练的伪装。因为在遥远的过去,在站台上教那个女孩弹贝斯的,正是好友。 他唇角带笑地关闭了档案。 ——比起景光,今天遇到的这傢伙一点也不让人愉快呢! 充满「怨念」的降谷零见到了长官黑田兵卫。公安理事官的他,半边脸上有着可怖的伤疤,明面上的身份是搜查一课的管理官。和对方交流过最近的调查进度,安室透想了想,道:「长官,九系的相泽夏美……」 「是个好苗子。」听安室透讲完之前二人的交集,黑田道,「你判断得没错,她是值得信任的,为人也敏锐,之前群马县内部的黑警组织被查,就有她一份功劳。」 「是和您调查过的长野县的情况类似?」 「对。也和你现在关注的警用装备丢失多少有点关系。」 黑田兵卫递给安室透一份资料。 「不瞒你说,我之前考虑过,要不要把她调入公安。」 「不行吧。」安室透道,「她的知名度太高了。」 「现在是不行了。」黑田道,「她的现状不利于低调,更不适合潜伏,不过这样也不错,宣传部门的反馈说,据调查有意报名加入警察队伍的毕业生百分比都因此上升了。」他聊起自己搜查一课的工作,「事实上,刚才我还给了她一份电视台那边出的企划案,对了,你的老同学松田阵平也在其中。」 「哈?我才不去。」 最开始收到参加节目的通知时,松田阵平是拒绝的。 「我忙得要死,哪有空搞这个。」 机动队的上司前川守不愿意为难手下的天才拆弹专家,摆摆手示意他回去了。 过了一会,萩原研二面色复杂地走了过来。 「小阵平,你真的不想去电视台?」 「谁想像猴子一样被人参观?」 「我……」 「哈哈哈哈哈哈!」松田先是一愣,接着捶桌发出一阵爆笑。 「前川那老头让你去了?」 「嗯。」 「抱歉,萩,你也不是猴子,你比猴子帅气得多。」松田忍着笑道,「加油啊。」 「是啊,我倒是很乐意去。」萩原研二反而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额发,「毕竟我一向受人欢迎,很拿得出手。站在小相泽身边,观众们没准还会夸一句般配。」 「那是自然……你说什么?」 「我很受欢迎?」 「……」 ——小阵平这一秒的神情太好笑了。 萩原欣赏了一会,确认这份记忆足够牢靠,可以放入日后幼驯染互损的一百个瞬间,这才笑道:「现在跟前川说换人还来得及。」 松田瞪了他一眼,还是很诚实地起身了。 「松田,你不必勉强,其实,上边一开始推荐的也是萩原,是我考虑到你比较……」知道二人关系好,机动队的长官前川,一名胖乎乎的老者,把某些字眼咽下了,委婉地道,「他更适合台前的工作。」 「我愿意为机动队的宣传尽一份责任。」 ——你说这话的态度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 前川不解道:「而且,松田你最近不是还在训练新人吗?」 「是的,手头也有案子。」 「说多少次了,你那个根本不是……」 松田假装没听见,继续道:「但是,我想正巧可以和相泽警官探讨一下。长官,你大概不清楚,她很会破案。」 ——我当然清楚,全霓虹国民都很清楚,不然为什么会让她参加节目? 「松田,如果主持人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你也不能太激动哦。」 「你对我有误解啊,长官。」 「还是让萩原去吧,他更友善。」 「我也可以很友善。」松田扯出一个笑容,「——非常友善。」 「行,你去吧。」 「他们前几天就跟我说了。」 相泽夏美回到一课九系的办公室,松田正站在她的位子前,弯腰戳着桌角的摇头小人。摇摇晃晃的人偶有着深蓝色的制服,胸前是大大的粉色樱花。 同事木村警官在一旁,好笑地看着他。 「队长,你等我一下。」 第343页 相泽先张口对松田道,又对拿着文档正要出门的木村警官说:「您今天要去下野一丁目吗?下野站旁边那条路发生了交通意外,您去的时候还请务必小心。」 中年男人愣了下,无奈道:「看出来了?」 「是的。」 「好,我知道了!」对方笑了笑离开了。 相泽这才和松田提起警视厅颁布给二人的特殊任务。 「是不是不喜欢?」松田见她说到的时候语气平平,没什么兴奋的神色,道,「不想去,就跟上边说不要去了。」 「是工作啊。」相泽夏美很轻地嘆了口气,「倒是队长……怎么是你?」 松田听出了这话的含义,迅速推理出新信息。 「难怪前川说『推荐』的是萩原,是你建议的?」他表情危险地靠近,「你不愿意让我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啊。再说,最近是进新人的时期吧,队长你应该在负责他们的训练。」相泽道。 她趁机从松田的「毒手」下解救出摇头的警察小人,把它放在身后。 「萩原队长呢,最近也没摩托车赛,时间宽裕。」 「正好接手我这边的训练。」松田道,「萩可开心了。」 「……他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最了解他了。」 说话间,松田抽出一个棕色的文件袋放在桌子上,「看看这个。」 「嗯?」她的睫毛闪了闪。 「否则我为什么上班时间来找你,又没到饭点。」男人走到分析案情的白板前,挑挑拣拣着马克笔,最后「啧」了一声。 他转过身,女警官瞭然,抛了一支新的给他。松田阵平一阵写写画画。 「这几个爆炸案,你觉得有什么共通点?」 第154章 打火机和冷拉面 「蟹江隆介, 男,四十八岁,gg公司经理, 去年二月二十三日在鸟矢町一丁目的家庭邮箱里取信,打开后当场爆炸, 双手被炸伤。」 「小鸟游奈波, 女,四十三岁,职业是日卖新闻的专栏作家, 家住奥穗町二丁目,今年四月十五日下班后在家门口发现一个包裹, 打开后同样是爆裂物, 手臂受伤,失去了一只眼睛。」 「熊田冢率, 男, 四十六岁,大学教授,家住米花第二公寓,同样是今年,六月三日,大厦保安在地下停车场遇到他,因为认识这名住户, 把快递员转交给自己的包裹递给他。熊田在电梯里打开, 这次后果很严重……」 「二死三伤。」相泽夏美半倚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视线快速扫过手中的文件。 「对。」松田合上马克笔的笔盖, 清脆的喀哒声响起。他注视着她严肃的表情, 「这几起案子, 我们到达的时间点都是事件发生后了,所做的也只有调查现场,给出专业的分析报告。不过,我刚还去三系确认过,迄今为止,凶手都没有被找到。」 「他们没有併案。」相泽夏美肯定地说。 松田眼中泛起了欣赏的神色。 「是。」他道,「这几件案子有联繫……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 「我就说,假如是连环爆炸案,那我肯定会听到风声的。」相泽道,「搜查一课的意见是这样,机动队那边呢?」 「你指的是爆裂物处理班的意见?」 「嗯。」 「那不就是我的意见?」松田摊摊手,「而我刚刚给你了。」 「队长——」 「好了。」唇角扬起又放下,松田伸手在三名受害者的名字下划了条线,正色道:「机动队的前川你还不了解,保守得很。此外,严格来说三系谨慎判断也没错。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这几起案子间隔的时间太长了,第一件发生在去年。当时,附近警局出警后,发给搜查一课的报告上,结论是恶作剧,蟹江为人不怎么友善,他们怀疑是附近的孩子塞的烟花。」 「那也难怪第一起案件的鑑识课报告。」相泽把关键文件抽出来重新贴在白板上,「出具日期是今年的五月了。」 「是我申请他们检查的,好在他们猜测归猜测,还是留存了证据。」 「有指纹,但没有有意义的指纹。」女警官又把其他两份也贴好,向后退了一步,「第一起案件里,现场残留物上检查出的指纹有八枚,第二起没有指纹,第三起是十一枚……好狡猾的犯人。」 「这也是三系不愿意併案的理由。」松田站在她身边,比女警官高出一点,「他们的想法是第二起案件的犯人明显老练而仔细,这才会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但队长你觉得这是干扰项。」 「没错。」松田道,转头望着她漂亮的侧脸,「你觉得呢?」 「如果是连环杀手的话,需要满足几个前提。首先就是同一类型的受害人,这点有待商榷。」相泽夏美手指托着腮边,「出现的受害人两男一女,目前看不出什么相似性,生活里也没检查出交集,除非都带有动物的名字也算。」 「其次,连环杀手会有统一的作案手法,邮寄爆裂物,这点是一致的,但威力和细节都差很多。」 「最后,表达立场的个性签名……也是缺失的。」 「所以,你不认为他们是系列案件?」松田的语调稍稍低了点。 「不,我和队长你想的一样。」女警官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恰恰相反,这是一个成长中的连环杀手,他在尝试,在进步。而危害也会越来越大。」 第344页 她看向他的眼睛,「这也是你担心的,不是吗?」 「是的。」松田阵平道,「东京都的人太多了,很难查。如你所说,这是个狡猾的犯人,残存的爆裂物上提取出的指纹,没有一个在前科犯的资料库里。而他的炸弹制作手法……」 男人歪了歪头,考她的意味不言自明。 「方法像那么回事,材料很原始。」曾经的女拆弹手道,「三系没追查到什么丢失的化工品吧。正规厂房和公司也没有报案的。」 「是,我的意思和你说的差不多。他多半是自学的手法,然后用废弃的材料自制的。」松田点头,「三系从渠道入手,我不太乐观。」 「而邮寄的随机性也很大。」只要随便委託快递员,便能达到用危险品伤人的目的。 「每次派送物品的人都找到了,也调查过了。」确认过文档里这方面的信息,相泽道,「排除了犯人自己运送的可能。有一次,快递员甚至只见到了包裹和费用,没有见到真人……怪不得这三起案子会陷入僵局。」 两人并排立在分析案情的白板前立了一会。 「只能用笨办法了啊。」相泽道,「队长,我们去找科搜研吧。」 「鑑定什么?」松田想了想已知的爆裂物出现的成分,「金属还是……」 「木头。」相泽夏美点了点鑑识科给出的成分列表,「确切地说,树皮,尤其是第一案,比起流通的易拉罐,看似随处可见的植物反而隐藏着更多的信息。」 在两人的交流中,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暗了下来。然而,空气却没有因此变得凉爽,反而多了几分燥热。 松田扯开一点制服前襟,抬手看了看表,道:「这么晚了。走,带你吃饭去。」 相泽夏美放下束起的长发,把西装外套丢在衣架上,只穿了一件连衣裙的她来到书架前,从一堆花花绿绿的杂志里翻出一份文件。 「还有工作要带回家吗?」松田走过去,帮她把差点掉出来的杂志书籍塞回去,眉头皱起。 「不是的。」相泽道,「是档案室的cold case(冷案)。」 「上面不是写了已结案吗?」松田视力绝佳,一下就看到了红色的印泥痕迹。 「一会我给队长你看下,你就明白了。」相泽同他一起向外走,捲发跃过她一字肩的领口,「这样吧,打个赌,五分钟内您看出来哪里不对劲,今晚的帐单算我的。」 「……还真是令人振奋的考验啊。」松田道,「冷拉面,和夏天的特色鳗鱼,晚饭吃这些可以吗?」 「队长,你都是在哪里找的听上去很诱人的店铺?不是又是萩原队长的推荐吧。」 「对,他有个分享清单。」 样貌出众的两个人穿过警视厅一楼的大厅。偶尔撞见的其他课的同事们窃窃私语。 「这不是我们的散漫二人组吗?」 在众多规规矩矩的上班族里,这二人每次出现,都是别具一格的亮丽风景,宛如吹拂而过的不羁晚风。 「天才的独特风格嘛,我倒是觉得很养眼。」 突然,「天才」之一停下了。 相泽夏美抱歉地道:「我忘带打火机了,队长。」 女警官去而复返,松田开车载前部下去吃晚饭。柠檬味增汤料的冷拉面相当适合夏日,配以天妇罗和烤鳗鱼别有一番风味。由于食物过于美味,直到吃完了,两个人才想起被抛在脑后的赌约。 相泽夏美拿着档案,举了好几次又放下了。这家店生意极好。而这份棕色的文件里,血淋淋的现场显然不利于商家的正常经营。 她犹豫着,松田阵平很快便意识到女警官担忧的点。 两人最终在一条公园的长椅上拆开了文件袋。还争论了一会在车里看血腥照片和在这里看,哪种行径更像是疯狂的人类。 「二十年前的案子?」松田讶异。 「嗯。」 这是一条位于梯形高台上的长椅,靠在栏杆处可以欣赏一整座公园的绿色风光,和部分街道的夜景。 她侧过头,在微风里点了支烟,火星明明灭灭。 「我是偶然挑出来的。」 头顶的灯光极为明亮。松田把十几张照片依次举在眼前,仔细查看。 「死者増田光太郎,被发现是头部中弹,经排查社会关系,唯一可疑的只有他的妻子,増田一纱。」 相泽:「也就是后来被认定的凶手。」 「原来如此,她在服刑前自杀了。」松田又摸出一叠照片,道,「怪不得证物留存的规格比其他的要高。」他认真审视了女人的死亡现场,「很正常,没什么奇怪的。」 「倒是男主人这张,确实不太对劲。」他把第一部 分的照片换回了最前面,「等等,我想一想。」 「队长,你的第六感还真是……」相泽感嘆了一句,「准得吓人。」 「不是有那种说法吗?」松田道,「所谓第六感,是潜意识先于头脑做出了判断,因而给出了人们启发……这两个人常被邻居听到打闹的动静,増田光太郎对妻子挑剔得很,常常在外人前也会打骂她,但増田一纱并不是一味顺从不会还手的女人,哪怕……」他不吭声了。 「哪怕对『权威』出手的代价是下一次更严重的施暴。」相泽呼出一口烟圈,回首轻轻勾了勾唇,「这种话我听了也不会多想,不至于的,队长。类似情绪我能克服。」 第345页 「……那我也不想让你一次次克服。」他低声道。 「什么?」 「没什么。」松田继续思考,终于发现了照片令人感觉不对劲的缘由。 「消音器?」 「是。」她捋了一把棕色的捲发,「当年的警察给出的结论是妻子杀了丈夫,用他的配枪,但是,她没有任何相关背景,而你我都知道,当值的警察也根本不需要日常在手枪上装好消音器,我们又不是职业杀手……那么,一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真的会教自己的妻子如何装这个吗?」 「这种彰显男主人力量的东西,不管有多可笑,他眼里的弱者就连靠近也不配,这才是常态。」 她摩挲着手心里的老式煤油打火机。 第155章 最勇敢的挑战者 波洛咖啡厅, 临窗的餐桌旁坐着两大一小三人。 「啊!我看上去真是帅气啊!」 「这个姿势,充分体现了我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风采,小兰你说对不对?」 「对, 爸爸。」毛利兰笑着说。 米花町知名的毛利侦探事务所,斜对面的一块临街gg显示屏,从今天一早开始, 每隔半小时就会弹出一张电视台的宣传海报, 上面写着「最勇敢的挑战者」。除此之外,画面中心有一个引人注目的大问号, 以及一个个黑色的人形轮廓。 显然, 其中一名叼着菸斗的, 正是沉睡的小五郎……看不到脸的版本。 ——所以说, 叔叔到底在神气什么? 江户川柯南自椅子上探出头, 捧着牛奶喝了一大口。 毛利小五郎哈哈哈地笑着。要不是想要庆祝,他也不会一大早就拉着女儿下楼吃饭,并且对着每个猜出他身份并致以恭喜的邻居露出谦逊的神色。 「哪里哪里, 哈, 我的名气只是一般大啦。」 「咦,大家都能认出是我, 这还真是抱歉呢!」 …… 「老师这张照片确实很有气质。」金发黑皮的服务生把咖啡放在桌上。蓝眼睛的小学生浑身一震,悄悄地端量着对方。目前, 关于波本留下来的原因,柯南脑中只有模糊的猜想。 「是日卖电视台新推出的节目吗?」安室透道, 「花了很大力气宣传的样子呢。」 「嗯嗯!」毛利小五郎道,「会在那家新开的colubo乐园里进行哦!」 「爸爸, 节目组叮嘱你要保密的, 这不是说漏嘴了吗?」毛利兰不好意思地看向安室透, 「安室先生,我不是说您会乱说出去啦。」 「放心,兰小姐,我会保密的。」服务生笑了下,「不过,既然邀请老师您……」他凑近毛利小五郎,「莫非是推理游戏吗?」 「差不多,咳,我不能说。」毛利小五郎把手放在嘴唇旁边作保密状,「还有漂亮的女明星参加——」 「真的吗?太遗憾了,我不能亲眼见到老师的英姿。」 「这有什么,我可以跟节目组说一声!」毛利小五郎拍着胸膛应下了弟子的请求。 「那,这个厉害的孩子也会去吗?」安室透谢过毛利,笑眯眯地转向柯南。 「啧,小鬼啊,他还不是到哪里都跟着……」 就在这时,咖啡厅的门铃响了。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圆圆的脸上透出几分憔悴,安室透立刻收起笑容,迎上前去,在把一些包装好的食物递给对方后,服务生低声道了句「请节哀」。 女人推门出去了。 毛利兰担心地道:「那是……」 「什么?」毛利小五郎整张脸都被挡在报纸后面,什么也没看见。柯南认出了中年女人,「小兰姐姐,那就是前段时间发生在第二公寓的爆炸案的死者妻子,熊田太太。」 「原来是她吗?」提起这桩惨剧,毛利兰面上带上了关切,「希望她能早日走出悲伤。」 「很难的。」毛利听出了两人在说什么,道,「上次我听目暮警官说,案子还没破呢。」前刑警对这种事件颇有心得,「找不到凶手,这种情况下,受害人的家属只会更难走出来。」 「那起案子的详情是什么?」江户川柯南好奇心升起,「叔叔,你还知道什么?」 「我听说……」毛利小五郎刚开了个头,被端着柠檬水走来的安室透打断了,「欸?老师,这种案子讲给这么小的小孩子没关系吗?」 男人紧盯着小学生,道,「你不会害怕吗?柯南?」 「有什么啊。」毛利小五郎大大咧咧道,「他平时进出现场的次数多了去了……」 「叔叔!我要吃草莓糖浆的松饼!你再给我点一份嘛!」柯南突然在凳子上扭了起来。 「喂!你不是已经吃了三明治和煎蛋吗?」 「爸爸,给柯南点一份有什么关系?你喝起来啤酒也没个够啊!」 满足了闹腾的小孩子,毛利小五郎又欣赏了一遍自己的海报。 「高岛先生说这个gg每天都会揭晓一人的真实身份,到时候黑影就会变成彩照。」他问女儿,「我是第几天来着?」 …… 保时捷356a旁,琴酒扣上礼帽进入副驾驶座。 伏特加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道:「大哥,去欧洲的飞机准备好了,新的身份卡和资料就放在座位前面。」 「嗯。」琴酒用戴着手套的手翻了翻文件,「走吧。」 车子逐渐提速,路过了街边的gg屏,上面一道还算熟悉的身影映入琴酒的眼帘。 第346页 相泽夏美。 红绿灯间隙,伏特加也发现了大哥的打量,跟着瞧了瞧:「又是侦探啊。『夏洛克.福尔摩斯一样的侦探』,现实里真会存在吗,多半是包装出来的吧。人倒是真漂亮。大哥,你觉得呢?」 「无所谓。」琴酒收回视线,「但愿她是真聪明。」 《最勇敢的挑战者》是日卖电视台今年重磅打造的新节目,主题选用了这个宇宙的中心——推理。确切地说,是结合了推理与运动双重看点的综艺节目。 警视厅宣传部门的会客室内,松田阵平和相泽夏美正和来访的节目组成员会面。 「您的体力ok吗?」编剧高桥问女警官。她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女性,此时手里正拿着一支笔,面前是摊开的笔记本。导演平冈比她年纪大些,身着灰色的西装坐在编剧身边,和两名警察面对面。 「……没问题。」相泽夏美道。 「您呢?」高桥随即换了个人提问。 「哈?我是在职的机动队成员。」 「所以?」 松田阵平一脸难以置信,他看向曾经的部下。 「我队长也没问题,他赢过去年的职业警察全技能大赏。」相泽冷静地回答。 「哦。」编剧刷刷刷地写了几个字。 导演好脾气地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要事先准备好剧本,安排诸位的剧情。放心,你们镜头前的表现都是有保障的。」 闻言,松田单眉挑起,和相泽对视。经验更丰富的女警官眼含无奈地眨眨眼。 「你们俩是一对吗?恋人?」大约目睹了这一场眉眼官司,编剧又问。 「……」 导演道:「都是为了节目。」他斜过身子凑近编剧的笔记本,用气音道,「高桥,你觉得他们是一对好,还是不是一对好?」 完全听得到的两个人:…… 「一对吧。」高桥小姐把笔咬在嘴里,又从上到下扫了遍两个警察,「一对比较有看点。」 「……我们还得装成情侣?」松田开口,话里听不出情绪。 「抱歉,很为难吗?」编剧高桥道。 「他们不是专业的。」导演一边说,一边对两个人笑了笑。 「拍出来的画面难免会很别扭。」 「那,可以试试吵架剧情?」高桥在纸上勾勾画画,「不是还有个演过警察的男演员来参加吗?一开始两位警官出现在镜头前的时候,之间的气氛很古怪,等到比赛进行到一半,本来领先的他们忽然落后了!为什么呢?在观众产生这样的疑问时,镜头一转,原来是同居的两个人在出门前吵架了。」 导演捏了捏鼻樑,沉思道:「可以提前或者最后拍居家的这段戏……他们吵架的原因呢?」 「那个演警察的演员叫什么来着?」 「akasha。」 「那就女警小姐因为是akasha的粉丝,把注意力更多放在了后者身上,这让警官先生非常吃醋,两人的关系进一步产生了裂痕。」 「之后在比赛里,两个人克服了种种困难,终于又和好了?」平冈道,「会不会有点平淡?」 「那就不要把他们分为一组。」编剧小姐道,「吵架后又被分到两个组的恋人,在各自的比赛中心神不宁……」 「那样的话,不是会耽误比赛吗?」相泽道。 「最重要的是,工作的时候还会拖累其他的队友。」松田紧接着说。 「抱歉。」导演平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过于投入,「平时,我们习惯这种工作氛围了。不是有意忽略二位的。不然我们出门商量下再回来?」 没有把客人赶出去的道理。 相泽道:「没关系。」 松田道:「嘛,偶尔听一听也挺有意思的。」 导演沖他们笑道:「我们会考虑二位的意见的。」他戳了戳身边的编剧,「高桥?」 编剧小姐捏了捏笔桿。 「那就还是一组好了。一组人的两个人各干各的,女警小姐遇到了某个难题想不出来,必须求助于警官先生,她心中纠结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去找他,只喊了声名字,」高桥道,「警官先生就明白了,保持着沉默,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了。」 「唔。」导演搓了搓手指,「很好,很不错。」 高桥思忖片刻,「总觉得还差点。」 「队长,你下午还回机动队吗?」 「回。你呢,下午有案子吗?」 「有。」 「有了!」编剧小姐用笔桿一敲桌子。 导演:「什么?」 「她哭了!」高桥指着相泽夏美,「跟在他后面,默默流下了眼泪。」 「……」 相泽欲言又止,松田「善解人意」地接过了对话的重担:「相泽为什么要哭?」 「相泽小姐哭着说,」编剧的语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子呢……」 松田:「我哪样?」 导演又对他们露出安抚的笑容。 「……对我这样好,可是却不能在我喊你的名字前,先一步找到我……」 相泽一只手盖在额头上,把脸偏向了一边。 编剧继续道:「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会在我问之前替我把事做好。」 松田阵平:「这句话居然又有点道理了……相泽,你感觉呢?」 「咳咳。」 第347页 「然后警官先生说,我只是想多让你喊喊我的名字罢了。每次听到你的呼唤,都是我最幸福的时刻,让我知道,我的妻子爱着我,需要着我……」 「妻子?」这次是导演先一步提出了疑问,「高桥你说错了,是恋人吧。」 「噢。」编剧低头标註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求婚呢?你们考不考虑在节目上求婚?我们的贊助商有一家珠宝品牌,可以出借戒指,节目播出后效果好的话贊助也行。」 「我要出去透透气。」 拆弹专家起身。 「我也是。」 警视厅的宣传办公室。 下村一男给了相泽夏美和松田阵平一人一瓶凉爽的乌龙茶。 「先让杉原去找他们聊一聊。」下村道。 他全程关注过摩天轮爆炸事件,因而对当时的拆弹手很有好感,笑着说,「请别误会,事先我们的确有过沟通,电视台也很有诚意,这档节目制作成本很高,从场地选用就能看出来。派出的编剧也是金牌编剧,策划过多档黄金节目,收视率有保证。她还出身于歌舞伎世家……」 「当然,哪怕是这样,节目里安排二位一步到位走向婚姻也太夸张了!」下村又道,「我有同学也在艺能界谋生,多少对这个圈子有一点了解,他们的行事风格会比较……惹眼。」 「前川说,是科普危险品知识。」松田沉着道,「我还以为……」 「这方面是有的,我们做了很多沟通工作!」下村道,「会融入在比赛和游戏的各个环节里,但是,要想整个比赛好看,戏剧冲突是必不可少的。」 说到这里,下村发现两个人都直勾勾地盯着他。 「尽管如此,刚才的剧情也不会发生的!我们会从中找到一个平衡点。」下村道,「只是,肯定不会是百分百真实的比赛就是了,可能会打造成追逐和反追逐的心理战吧。」 「……好吧。」 答应了各自上司的两个人起身离开了……仍然没有回到会议室,而是跑到了吸菸区。 「我还以为,镜头前的警方临时对外发布会就是最难搞的事情了。」松田道,「没想到……你以前也是这样?」 「没有,这种事情我也是第一次遇见。」相泽道,「以前就是访谈而已。我小时候的故事已经讲过八百遍了。」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 「我从没见你哭过。」松田一边笑一边道,「我得承认,当年你进队的时候,我很担心你拆弹时会哭出来,还想着那样的话,到时不管谁来劝,也要把你赶走。」 「现在呢?」 「我没那么脾气暴烈了,允许你哭三次。」 「为什么队长你要强调拆弹时不能哭?难道之后就可以哭了?」 「这是自然。眼睛里有眼泪的话,是看不清组装线的。」 「……」 「还有,我后悔了,萩别想来现场看这个节目!」 第156章 阿呆决赛和灵媒 colubo乐园建在一座小岛上, 需要从码头坐渡轮前往。园里既有摩天轮这样的常规设施,也有综合不同运动项目的室内室外的联合解谜游戏,运用3d技术配合真实搭建的场景。风格也是丰富多样,涵盖世界各地的风情与特色, 例如十八世纪的欧洲文艺, 又或者节日里地道的南美风情。游乐园主打的特色便是推理和冒险结合, 在开业前夕需要大量宣传, 和日卖电视台的策划节目的落脚点不谋而合。 「这点从名字上也能看出来哦。」柯南拿着宣传册道, 「colubo和经典的神探科伦坡,columbo, 只差了一个字母。」 「柯南知道的真多啊!」毛利兰笑道。 「头脑出众的小少年。」安室透也给出了夸奖。 柯南挠了挠脑袋, 「呵呵。」 「欢迎各位光临。」 下船后, 一个胖胖的男人在岛上的临时码头迎接众人。他长相普通,皮肤很白, 眼睛细细的, 给人的感觉很亲切,正是登门拜访过毛利小五郎的艺人统筹高岛银河。 「毛利老师,我们又见面了!」 「哈哈,是啊。」毛利小五郎道。 「明天早上节目才会正式开拍。」高岛跟其他几人都打过招呼,又道,「我带您先去休息的地方, 请随我来。对了,小心脚下。」 从码头前往岛上旅馆的路上,不时就会出现一些杂物,例如乱糟糟的树枝废弃的水泥块。 「不是马上要开业了吗?」毛利兰疑惑地问, 「这些东西还没收拾好, 没关系吗?」 「哦, 这些啊,其实这些不是园区建造的垃圾,是我们这段日子搭建场景留下的。」高岛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扭头道,「正巧colubo园区还会在开业前做最后一次彻底清洁,到时候,这些东西就会被清走了。」 「你是干什么吃的!这些东西怎么还不拉走?」忽然,前方出现了一个方脸的高大男人,皮肤黑黑的,他粗声粗气地对一旁穿着马甲的瘦弱男性道,「快点!明天这堆垃圾入镜怎么办?」 「但不是说……」 「说什么!快做!」 「石冢先生!」高岛提高了声音,制片人回过头,见是参加节目的圈外人,面上的怒色稍减。 「毛利小五郎?」 「是。」 「很高兴见到您。」 「啊,您请我来参加,我也很荣幸。」毛利小五郎道。说完,他犹豫地问,「这位是?」 第348页 「您好。」场务人员连忙鞠了一躬,「我是大竹健。」 绕过了凶巴巴的制片人和他训斥的倒霉下属,几人来到了乐园的旅馆。安室透和毛利小五郎本来在聊天,抬眼扫视大厅后,他稍稍愣了下。 柯南注意到了,随之望去。 「……枡山小姐?」毛利兰道。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正是在黄昏别馆里和数位侦探「并肩战斗」过的枡山瞳,也是服部平次提到过的,另一名高中生侦探英国留学生白马探挂在嘴边的好友。 「枡山姐姐?」出于多少可以躲开安室透的视线的想法,柯南跑了过去。 「是你啊,柯南。」枡山瞳脸上泛起惊讶和喜悦,「也是,毛利小五郎先生会参加这个节目,没道理你们不来。」 她自轮椅上弯下腰,「上次合作很愉快,小侦探。」 柯南握住她的手,「枡山姐姐,你也是来看节目的?」 「是呀。」枡山道,「我们半个班都来了。」 「他们给我们换到了一层哦。」一个短发的女生就在这时从楼梯上轻巧地跳了下来。 「那真是该谢谢老闆了。」枡山瞳道,她又转向柯南和走过来的小兰,「这是我的同班同学,前田佳乃。」 「那你们都是东都大学的大学生?」毛利兰问。 「嗯嗯。」枡山瞳点点头,视线落到另一个方向,「呃……您也来了?」 「安室。」金发男人体贴地报上了姓氏。 「好久不见。」安室透笑了笑。 正当柯南还在思考空气中奇怪的氛围是不是错觉的时候,毛利小五郎的笑声响起来了。 「相泽小姐你来啦!」 「滑杆而已,一会再去比一次!」女声里带着不服气。 「……这就是现役的机动队队员的素养。」松田阵平眼睛里满是笑意,「还不承认自己松懈了吗?相泽,你最好的成绩可不是这样。」 「我才没有松懈。」 听到毛利小五郎的呼唤,刚进门的相泽夏美望了过来。她身边的松田在见到安室透的时候,眸光闪了闪,但没表现出来,只是点了点头,乍一看他是在向警校前辈毛利致意。 ——这傢伙怎么也来了? 安室透想。 在接下来的节目开拍预备会里,他得到了答案。松田阵平并不是如他猜想一般,是纯粹来看节目的,相反,他竟然还是参加本期节目的「选手」,还负责一部分的知识科普工作。 「那些大学生呢?」 宽敞的会议室里,有人替安室透问出了另一个他在意的问题。 吉沢舞,女明星,名校毕业,素来有艺能界的「超强大脑」称号,这次经纪人为她选择了这个节目,也是考虑到加固她身上的独有标籤。 「是我们邀请的观众。」导演平冈道,「大家都知道,园区还没有正式营业,这是为了更自然的拍摄效果。」 「那些人和你们没关系。」编剧高桥仍旧拿着她黑皮的笔记本,发话的时候头也不抬,「你们要做的是按照我给出的剧本好好表演,别演砸了。」 「我的聪明才智不需要弄虚作假呢。」毛利小五郎捏着剧本翻来翻去,嘟嘟囔囔道,「不过,这个『后半期忽然发力成为选手的主心骨』的标籤,说得倒是很准确,哈哈哈。」 「那你就配合点吧,爸爸。」毛利兰坐在他身边,很小声地说。 ——是啊,叔叔你还是不要太自信了。 柯南露出半月眼。 他又忍不住看了眼安室透,男人位于毛利小五郎另一侧,正和大叔低声讨论着什么,仿佛组织成员波本真的对剧本很感兴趣似的。 「很酷,看似不好接近,但专业能力很强……逐渐被人发现真实面目是个阿呆?」 松田阵平把台本在相泽面前抖出了残影。 「也就是说,队长你的内心是个……温厚的人。」 「你的口型,是不是想说『憨』来着?」他眯起眼睛,「你的故事是什么?」 相泽夏美把属于自己的一摞纸递给他。 「绝对王者,美丽,强大,在某些地方有意想不到的温柔……」松田哗啦啦翻了翻,「还好,总算没有什么奇怪的狗血桥段了。」 「队长,你要找高桥小姐换一下吗?」 「算了。」松田道,「反正我只来一次,你的还不错,就这样吧。」 女警官的桃花眼弯了起来。 「好无聊。」 前田推着枡山瞳来到离旅馆最近的欧洲主题园区,所有的设施和建筑都是崭新的,但是由于没有开放,加之特殊的风格,因而透着一种荒凉感。 她托着脸,在枡山瞳身边的长椅坐下,眼神放空地看着前方。 「我也好想听听那些大明星们在说什么。」 她扭过脸,「枡山,你就不兴奋吗?是不是之前见多了?」 「没有啊。」枡山瞳道,「我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节目录制,还要谢谢你一直在身边照顾我。」 「哎呀,没什么。」前田摆摆手,「再说了。」女孩脸上浮起一点难为情,「都是上次我乱给你戴头带,你才会遇到警局里那桩倒霉事的。」 「和你没关系啊。」枡山瞳道,「我恰好出现在球场而已。」 「但不是我,多田也不会误会了。」 第349页 「他之后也没再说什么了。」 「话又说回来。」女大学生夸张地左看右看,之后悄咪咪地靠近枡山瞳耳边,说起了同龄人间的常见话题。 「其实,多田长得还可以,他还进过全国大赛的决赛圈呢,你真的一点也不心动?」 枡山瞳哑住了,闭着唇轻轻摇了摇头。 「啊,不过也就那样。」前田很快又想到了新方向,「今天参与节目的嘉宾,有几个都好帅!来之前,我还以为最好看的就是akasha呢!或者是歌手渉太……没想到那个男警察也不错,还有一个混血的帅哥!」 「……」 「你觉得谁最好看?」 「呃……」 「等等。」百无聊赖的女大学生扳着手指,在决赛圈里增添了新选择,「还有天才童星清水胜!」 「你都说他是童星了。」 「少年啦,少年,他都十五岁了!」前田道,「这么一想,选项就有演员,歌手,警察,混血家属,清水少年,还有沉睡的小五郎……」 她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绿眼睛。 「怎么了?」前田佳乃煞有介事道,「如果你很认真地,沉下心感受,那位啊哈哈大叔有种……哈哈,别那么严肃嘛,枡山,非要选一个呢!」 「我觉得……」枡山瞳慢悠悠道,「女警官很帅。」 「违规,你这是违规!」前田蹦起来,「说到女明星,她们也都好漂亮。吉沢舞好纤细,是个灵动的大美人。相泽警官凌厉而璀璨,明明是素人来着……至于灵异侦探西纱采,你说她真的会占卜吗,我想节目录制完找她试试……」 「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去问问。」 「欸,那不就是她吗?」前田蓦然指向前方。 有着「灵异侦探」名头的西纱采,号称可以通过感受某人或某个地点的能量,判断真话和谎言,并且,在特定的条件下,她还能联繫死者,帮助其和家属沟通。这样一来,追踪凶手或查找失踪人口都不是难事。 她面容清秀,打扮很是抢眼,蒙着一条墨绿色的薄纱,浓密的黑色捲发,眼周总是亮晶晶的。 「我……」前田看向枡山瞳,后者瞭然,「去吧,我一个人没关系。」 见同学还在踟蹰,枡山瞳又道:「她今天应当比较闲,机会难得,快去吧。」 「你等等我,我很快回来!」 前田风一样地离开了。 「好伤心。」突然,一道人影在枡山瞳身旁落座。 「大小姐,我还以为你会选我的。」安室透道,「虽然混血家属这种名字,让人无法苟同。」 「……」 ——是我的错觉,还是无语的次数不知怎么的猛然升高了? 枡山瞳无意识地用指节敲了敲扶手。 「前面就是了,据说设计参考了有名的伦敦地牢,还会有开膛手杰克和理发师陶德在里面游荡……相泽,你怎么不走了?」 轮椅上的女孩和身侧人保持着诡异的安静。 「杰克和陶德应该是员工假扮的吧,队长。」女警官道,「现在肯定不存在,假如我们看了具体的场景,不是会破坏日后的惊喜吗?」 「你是不是怕鬼?」 第157章 轮番登场的角色 灌木丛后的对话声消失了。 安室透听着那位女警官支支吾吾了一会后, 轻声「嗯」了一声,然后他的同期爆出一阵大笑,但不管怎么说, 两个人还是离开去参观法国宫廷馆了。 他不免也觉得有些好笑, 唇角勾了勾。 就在这时,安室透感到了一道视线。扭过头, 大小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要不是我让[我]自己避开, 你被堵在这里怎么解释? 「怎么了?」安室透挑了挑眉。他试探着指了指右前方的地牢门口,「难道说, 大小姐你想去参观地牢?」 枡山瞳摇了摇头。 「听说里面设计了两种路线,游客可以步行参观, 也可以乘坐小型过山车直接穿过各个场景。」安室透回忆着方才会议上提供资料里的介绍,「不过现在去的话,过山车应该还没开放。」 「你想坐过山车?」 大小姐语调有点奇怪。 ——这是什么组织成员的共同爱好吗? 「不是, 我是说你……」那样的话参观比较方便, 「可能喜欢。」 「唔……」枡山瞳面露难色。 「好吧, 是瞧着怪可怖的。」安室透会心地笑了。 两人不远处立着一座石制的雕像,是个散发及腰的赤足女人, 双手交叉举在身前, 眼神有几分诡异。 「是女巫吗?」男人道。 枡山瞳扫了一眼,「摩根勒菲。」 「亚瑟王同父异母的姐姐?」安室透说着靠近雕像旁做旧的石碑, 果然, 注释上写着「morgan le fay」, 那位知名女巫的名字。 他脚步轻快地回来, 刚准备说上一句「大小姐博学多闻」…… 「你为什么来参加这个节目?」冷冷的女声在长椅后响起, 「你明知道我会来。」 「你也太自大了吧。」回答她的是男人的嗤笑, 轻蔑的情绪展露无遗, 「凭什么我要躲着你?」 「就凭你出轨了,我以为至少人都会要点脸。」 「哼,你就有多清白吗?」男声道,「我不信石冢那傢伙是做慈善的,会把头期通告发给过气女明星。」 第350页 「至少我不是白痴,连个像样的艺名都取不出来。」女人道,「怎么,现在会拼自己的名字了?」 安室透和枡山瞳对视。他看到她垂下了眼睛,一言不发。之后,安室透打起精神留意着四周。如果说刚才被女警官和松田撞见,只要他一人避开就行的话,当下这个场合,两人最好都原地消失。 「你嘴上有多疯我不管。」灌木丛后的男人又道,「但别忘了,我们还是『同年同公司出道的多年好友』,别搞砸了。」 「你才是,就你那有限的演技,想嫁到歌舞伎世家当主夫也要看对方瞧不瞧得上你。」 「你骂我吃软饭?」 「跟你说话,真是每一分钟都在浪费生命。」 艺能界的两位成员极尽所能互相嘲讽后离开了。 说实话,在此之前,安室透对他们并不熟悉,但他还是在记忆里翻出了对应的声线。 「是女演员吉沢舞和男演员akasha。」 「……」 枡山瞳仰头望向安室透,睫毛扑闪,似乎在问「然后呢?」 「好像也不怎么让人意外。」 「安室先生,你放心,我是不会暴露你的身份的。」女孩道。 「我知道,之前你表现得很好。」安室透道。他想到旅馆大厅里,她假装不记得他的姓氏……越对江户川柯南进行探查,安室透越能察觉到对方的不寻常,与此同时,在行动中,他自然也日益慎重。 不过。 「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这里没什么事,你照常和同学一起玩就行,不用担心。倒是在你的朋友回来之前,我感觉需要带你离这里远点。」 枡山瞳不置可否,任由他的手扶上椅背。 车轮刚要转动。 「给我一个签在你名下的理由。」略显稚嫩的少年音道。 「我是真心的,很有诚意,并且,如果你愿意和我们的工作室签约,那么我所有的精力……」说这话的是一名中年男人,语气诚恳无比。 安室透低头,对枡山瞳比了个「高岛银河」的口型。 女孩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绿眸里尽显茫然。 ——那是谁? 安室透无奈地笑了笑,抚了抚她肩上的长发。 ——不重要。 「少说那些废话。」早早在娱乐圈出名的童星显然没有多好的脾气,「你们到底行不行?既没有钱,也没有什么背景。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艺人统筹,这就不说了,要是还只会来些虚话,就不要来找我了。」 「但你的监护人同意了。」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离我母亲远点。」少年人很厌烦,「别以为鼓动了她就万事大吉了。」 在枡山瞳被迫接受多余的信息量的时候,相泽夏美和松田阵平遇上了毛利小五郎三人组,在对方的邀请下一同在未开放的游乐园里漫步。 柯南不时左右张望,他在思考波本究竟去了哪里。 组织成员的存在令他有些神经紧张。 毛利兰对浪漫的法国宫廷馆很感兴趣,虽然主题是解谜,但古典主义风格的设计,碧波的湖泊与婀娜的铜像都精美而迷人。园区派来的嚮导姓武井,是个笑容很多的青年,情绪也格外饱满。 「这里原来是你们的村子?」毛利兰道。 「是啊,后来被游乐园的施工方买下啦。」武井道,「现在大部分村民都出岛,住到城里去了,留下来的都是像我一样在园里有工作的。」 「一般都是什么工作?」毛利小五郎问。 「嚮导啦,负责清洁的队伍也有。」武井说,「总之,比以前种地的生活好多了。」 「不干!这事没得谈!」前面一尊女神像旁,有两个正在吵架的男人。一个人高马大,穿着代表工作人员的马甲,此刻正瞪视着他的同伴。 「怎么了,大智?」武井小跑过去。 「还不是他们,非要我们做多余的活!」大智抬起胳膊肘指向另一人。 「大竹先生?」毛利兰惊讶道。 「噢,是你小子啊。」毛利小五郎认出了场务人员,在来的路上见过他被制片人训斥的一幕,名侦探立马推理出了来龙去脉,「是在说清理垃圾的事情吗?」 大竹健苦笑着点头,随即看了下手腕上的表。这时候,被称作「大智」的男性拔腿就走。见状,大竹健连忙对毛利抱歉地一笑,接着追上去,「大智先生!」 嚮导武井撇了撇嘴。 「唉,都不容易,也不是我们不想干活。」他道,「是一开始说好了嘛,只在开业前再做一次清洁就够了。结果现在却……」他为自己和同村人的工作态度解释,「再说了,大智家里还有个孩子需要照顾呢,他本来今天该放假的……」 接下来,约莫是为了展现认真负责的一面,他对一行人最后的两人道:「客人,客人?您呢,有什么需要我讲解的地方吗?」 队伍的最后是相泽夏美和松田阵平,正在湖边的栏杆处专心说话。 「明天的台本。」松田道,「暗号和解读借鑑了《达文西密码》吧。」 他环视周遭,笑道:「确实和这里的环境很配。」 「是啊。」相泽道,「毕竟,就连场馆给人的感觉,也在模仿塞纳河畔的罗浮宫呢。」 「蒙娜丽莎是达文西的自画像?」松田阵平说了句作家丹.布朗在他的小说里的推论。 第351页 相泽莞尔。 「很大胆的一笔,好多人以为那就是基督教的真相。」 「的确很有说服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直到武井的呼唤打断了对话。 「谢谢您。」相泽礼貌地回答道,「不过不需要。」 她的笑脸在夕阳下分外美丽,武井被这么一瞧,脸瞬间涨红了,「呃,咳,不客气。」 松田低低地哼了一声。 「毛头小子。」毛利小五郎很不屑地道,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从这里看过去,一切可真美啊!」毛利兰倚着栏杆喃喃自语,「真想让新一也来看看。」 ——我在呢,小兰。 柯南在旁踮了踮脚。 明明是个小孩子,却像大人一样露出了宠溺的眼神。 相泽眨了下眼睛。 温馨的气氛没能维持太久。 「那个一百种刑具是怎么回事?」毛利小五郎忽然想到了节目安排的另一个场景。 「哦,您说的是英国地牢馆吧。」武井道。 「地牢?」毛利兰一听就变了脸色,「爸爸,我们别去了吧。」 「是您明日的安排吗?」武井反而很兴奋,找到了新话题,他道,「我最喜欢那边了,村里很多人还负责了地牢的搭建工作,而且……」 他装模作样地换上了严肃的神情。 「那里有诅咒!」 「哈?」毛利小五郎皱眉。 「你还想去什么地方瞧瞧吗?」松田转头对相泽道。 「只是听听故事,队长。」女警官道,「我还好啦。」 「叔叔,那里不是新建的吗?会有什么诅咒,难道是从英国搬来的诅咒?」柯南脆生生地说。 「呃……当然不是,是在建造之前。」武井故意用气音阴森森地说,「那里就是我们村着名的禁地了,连着树林,经常有人失踪。村里的阿婆还会去喊丢失的小孙子呢,所以,尽管现在变成了地牢馆,依旧会有老年人哑着嗓子的呼唤,回来啊,回来啊……」 「那不是很奇怪吗?」松田道。 「奇怪什么?」武井不解,恢复了正常声音。 「一群中世纪的国外鬼怪,就算要搭配哭号,不该是e back』之类的?」 相泽夏美扑哧笑出了声。 毛利兰也破涕为笑。 嚮导表情卡住了,「客人,您的观点……很有道理。」 「您讲得很好。」笑过后,相泽夏美道,「抱歉,请别见怪。」 晚餐时候,旅馆特意开放了自助餐厅,供所有宾客用餐。从艺人和他们的团队,到节目组的成员,来访的观众,其中有大学生,也有通过电视台工作人员渠道放出的社会人员。几个艺能界的明星都是短短露过面便回房间了,毛利小五郎和相泽夏美反而成了最有知名度的两个人,被围得水泄不通。然后,女警官退到阳台上,下一秒,她踩着墙壁上的凸起,几下就利落地爬下去了,效果宛如消防队的索降。 中途朝着一个方向敬了个礼。 另一个阳台上的枡山瞳眼睛弯弯。 就在这时,安室透擎着酒杯走过来,见状一愣。 女警官干脆也对他笑了笑,收手转身一气呵成,接着轻巧地落地,双手插在口袋里,迈着大长腿潇洒地离开了。 两个人还没收回视线。隔壁阳台又出现了一个人。捲发的英俊男人注意到有人旁观后也是一顿,但随即他就面不改色地翻出了阳台。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安室透真的很想问一句,松田,你还记得自己多大年纪吗? 他转过脸,却发现轮椅上的大小姐还在看。想了想,他道:「没关系。」 「嗯?」 「等你身体好了,想学的话我教你。」 第158章 业余侦探机搜队 为了更好地呈现节目主题, 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为第一幕选手成员出场搭建了单独的舞台,地址选在旅馆旁的游客大厅。二楼上方是悬挂的节目名称和电视台的标志,左右各有两道楼梯通往一楼, 前后也有两部升降梯来运送物资。 正式开拍第一天。 戴着钟型帽, 裙摆在海风里飘扬的女明星从大厅西门进入舞台,接着,一声尖叫声响起。 她的经纪人端着黑咖啡跟在身后,闻声赶忙朝前跑了两步,一边道:「怎么啦?小舞, 说了让你走路小心点了。」 「石,石冢……」 躺在地面上的男人, 正是制片人石冢雄。 「体温没有流失太多。」松田半蹲在尸体旁边, 收回触碰颈部的手, 「还没开始僵硬, 死亡时间不太可能超过一个半小时。」 相泽夏美递给他一副手套,自己也戴了一副。两人这才触碰起其他有可能留下指纹的东西, 比如石冢的领带和手錶。 女警官拨开对方脑袋上的夹杂着白丝的头发。 「骨折, 部分表皮剥脱, 皮下出血,是钝器损伤。」她观察着不规则的伤痕,「暂时确定不了凶器。」 松田朝周围扫了一圈,「没有带着血迹的物品,凶器被带离现场了?」 「不许进!」被节目组工作人员暂时围起来的现场入口, 毛利小五郎拎起柯南, 对女儿道, 「小兰, 看好这小子, 别让他捣乱。」 前刑警帮忙稳定了人群情绪,这才撸起袖子准备进入现场。 安室透道:「老师,我能进去看看吗?」 第352页 「呃,不行,现在有警察了。」毛利道,「还是能干的警察,你等案情出来了再参与吧!」 然后他就大步走过去了。 金发的服务生也不气馁,转头抱着手臂瞧向柯南。 「真遗憾。」他道,「不过,也不用担心吧,那两位警官似乎都挺能干的。」 ——这话倒是没错。 瞥了眼紧盯着自己的组织成员,柯南勉强压下了查看案件现场的心情。 几人都是在经纪人宇野通知了节目组后来到案发地的。期间还走露了风声,作为观众的大学生们也来了几个凑热闹的,随即很快被带离了。原因无他,场面实在是太血腥和诡异了。石冢先生趴在地板上,脑后血肉模糊,最关键的是,他倒在舞台的正中央。而这个舞台,一半被漆成白色,另一半是黑色,中间画出的六芒星,正好被两个色块分开来。双色的颜料桶还没来得及收走,导致整个空间里的气味十分难闻。 「那就是召唤恶魔的标识啊!」前田白着脸对枡山瞳道,说完她又呕了一声。女大学生已经把早餐吃的东西吐完了。现下没忍住,又跑到了垃圾桶旁,回来的时候一脸歉意。 「我是不是闻起来很糟糕?」她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对不起啊。」 「没事。」枡山瞳道,「害怕就不要再想了。」 「真的太可怕了。」前田道,「这些侦探怎么做到的?我只看了一眼,就感觉这辈子都会做噩梦了!」 「你不是说要去找西纱小姐压压惊?」 恐怖现场和奇特气氛让前田佳乃几分钟前决定向灵异神探求助,结果惨遭滑铁卢。 「算了吧。」昨日还兴致勃勃的前田苦着脸,弱弱道,「我本来想着她肯定对这些东西有一手,可你刚才见到她的脸色没有,比我还害怕,明明昨天一照面就猜出我是想去问恋爱运和学业的呢。」 ——就你的年纪和身份,猜也猜得出来啊。 「枡山,你就不怕吗?」前田又道。 「我没见到现场,才会比你好些的。」 「是诅咒吧?」嚮导武井战战兢兢道。 确认过石冢已经没有抢救的可能后,众人拨打了报警电话。接着,相泽按流程确认死者信息。 「石冢雄,四十五岁,节目制片人。第一发现人是演员吉沢舞。」 被忽然点名,吉沢舞脸色很差。 「可以的话,警方通报里能不能不说这一点?」她的经纪人道,「很影响我们的形象。」 「这有什么?」毛利小五郎道。 「是这样的,本来大众就对我们小舞有不太正面的猜想。」 「难道那不是实话?」说话的是演员akasha,穿了一身armani西装的他有一张很正派的脸,五官深邃,也难怪最近被选中出演经典警察剧的翻拍版本,名气更上一层。 「我看就是她杀掉了石冢,然后尖叫了一声假装无辜的。」 「不可能!」经纪人宇野道,「我紧接着就进去了,小舞根本没有时间。」 「也许你为了你的摇钱树撒谎呢?」akasha又道。 宇野不再理他,对相泽夏美焦急道,「警官,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 相泽把戴着手套的手竖在身前,视线不知落在什么地方,闻言,她回过神。 「请放心,一切以证据为准。」 事发时间是清晨,这个时间点,出来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在正式开拍前,一般人也没有靠近舞台的习惯,更多人即使有游览的兴趣,提前参观各个园区的人也多些。节目开拍时间是十点,相泽接到节目组电话通知的时间是九点十五分,算上经纪人转告的时间,女明星发出尖叫的时间,也就是死者被发现的时间,约莫是九点十分。 暂时拜託一部分工作人员看守现场,相泽在大厅东侧的前方屋子里组织了挨个问询。 「七点半的时候我们就在二楼开会了。」导演平冈道。他是出入于案发地所在建筑的人员之一。 「我们?」 「还有高桥和高岛。」平冈道,「也就是编剧和统筹,我们在过最后一遍节目流程。」 「这种事情,制片不参加吗?」毛利问。 「因为都是些现场执行的细节。」平冈道,「不会有大的变动了,石冢先生一般不参加。」 「真的吗?可是那位叔叔昨天还在因为路上的垃圾大发雷霆呢。」 几人的视线都向下望去。 不知何时钻进来的柯南道:「不是吗?」 平冈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 「这……」 他悄声在毛利小五郎耳边说了句话。毛利顿时明白了。紧接着,两个男人看向相泽。 女警官眯起眼睛。 「什么?」 「这孩子在这儿……」平冈道。 柯南又被拎出去了。 原来导演难以启齿的是桃色新闻,据他说,石冢和女星吉沢舞似乎是恋人关系。 「他们关系好吗?」 「这我还真不清楚……」 「不好。」编剧高桥面对同样的问题,爽快地给出了回答,「有次吉沢舞来上节目的时候,手臂上有淤青。」 「是石冢做的?」 「嗯,应当是他们发生了肢体冲突。」高桥道,「因为同一天,石冢戴了墨镜和口罩,我想他脸上一定有点问题……说起来,他们的关系也挺有意思啊。」 第353页 她像是突然获得了灵感启发,拿出随身的黑皮本子奋笔疾书。 连毛利小五郎都冒出了无语的表情。 就在这时,一阵铃声响起,相泽夏美把手机放在耳边。 「队长……我知道了。」 挂断通讯,她道:「直到死者被发现,你们三人都没有下过楼,是吗?」 高桥想了想,「对。」 有几名大学生一直在舞台后方玩耍,据他们所说,建筑东侧在开会的三人进去后,就只有一人进出过。而由于临时的舞台搭建,两道楼梯的出口都被封在了东侧,换句话说,事发时,要接近西侧的死者死亡现场,只能从西侧大门,也就是吉沢舞选择的路径进入舞台。 「不是还有升降梯吗?」毛利道。 「升降梯是联网的,数据连着游乐园的后台,很难更改,队长确认过了。」相泽道,「只有东侧的有过一次使用记录,是服务人员来给咖啡机和零食柜补货的。」 「那就谢谢你们排除了我们的嫌疑了。」高桥道,「不过本来也不可能,我们三人,无论是谁,要去舞台前的话,只能从大楼外面绕过去,就算没人守在门口,单是走楼梯下楼,再绕过去怎么也得十分钟,开会中途,没有人离开那么久的。」 「你们中途离开过?」 「是,我去过一次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还在门口撞见了平冈。」 「是高桥先出门的,之后是平冈。」艺人统筹高岛道,「那时候快九点了吧。」 「你记得时间?」 「嗯,总得注意下,不能开拍了还在开会吧。」高岛道。 「您出过门吗?」相泽问。 「有。」高岛点头,「也是八点多的时候,我去弄了三杯咖啡回来。」他眼中透出疲惫,「要准备这个节目,真的压力太大了,昨晚大家就没睡好,不到最后一刻都无法放松,结果却发生这种事……」他嘆了口气,「相泽小姐,您是有名的侦探,希望你能早点抓到凶手。」 「你是什么时候上楼的?」松田问嚮导武井。 「啊……」被吓坏的青年不知所措,魂魄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武井?」松田沉稳道,「武井拓斗,冷静一下。」 「啊?什么?」武井心有余悸,不仅没回答问题,反而发出许多感慨,「真是不能不听老人家的话啊。破坏森林和海洋就是会被诅咒的!我要去神社拜一下……」 「祭拜时可以告诉神仙,你有做好事哦!」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旁传来。 松田斜过脸,是他的同期。不对,是「服务员兼职侦探」,至少他知道的应该只有这些。 那个倔强固执的降谷零,刚刚用了狼外婆哄小红帽一样的语气说话。 松田翻了个白眼。 「对。」他跟着道,「这样的话,相信神会更好地回应你的祈求……所以你要配合调查,武井拓斗。」 武井终于说了他去舞台所在大楼的时间,是八点半多一点。这和记录里的八点四十二分对上了。 松田把消息记下。 「你离开大楼后去哪了?」 「我去科技馆了。」武井道。 松田回忆了一下脑中的地图,眼神犀利起来,「也就是说,你经过了游客楼西侧?也就是舞台正面?」 「呃,但我就是路过呀,没进去!」武井拓斗急忙道,「对了,我还在那里见到了大竹健呢!他能证明我没进去!」 …… 两人转而去找场务。 「喂,业余侦探,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组队了?」 四下无人的时候,松田用手指转着墨镜道。 安室透露出友好的微笑,「警官先生,我只是想为案件尽一份力。」 「嘶——确定不是为了让我牙酸?」 「呵呵……再怎么也比不上有些人又是翻墙,又是甘当机搜队队员令人牙酸吧。」 「我从没发现,初心不变是如此让人讨厌的品质。」 「哼,彼此彼此。」 第159章 廉价诡计和斑点 面对安室透和松田阵平的询问, 场务大竹健,一个闷闷的男人迟疑地点了点头。 「武井拓斗,我确实见到了他。」 「你去那边是要干什么?」安室透问。 「我就是去找他的。」大竹健先是讲了园区需要垃圾处理的事情, 随后对松田阵平道,「昨天您也见到了。我拜託那些村里的员工们来完成清洁任务, 后来他们答应了,说好今天安排人做, 但早上我看到有些地方还是乱糟糟的, 心里很着急,就过来看一下,遇到了武井。」 「武井不是嚮导吗?」松田道。 「他偶尔也会替大智做点工作。」场务道,「都是同一个村子的本地人, 会互相帮忙的。当时, 他拉着运货的拖车,我就过去帮了他一把, 我俩一起去了科技馆, 武井把汽车停在那里。」 「在你到达游客大厅之前, 你在做什么?」 「我……」大竹健眼里出现了明显的惊慌,「警官先生, 您这是怀疑我吗?」 「别担心,是按规定, 每个人都要问清楚。」 「真的不是我。」大竹健嘴唇颤了颤, 「起床后我一直在园区其他地方,那边遇见的村民可以给我作证。八点的时候我也是和别人一起回的旅馆,之后从旅馆里出来就直奔这里了, 根本没时间杀人!还, 还有……撞见武井的时候, 要真是我干的,怎么他也会发现痕迹……」 第354页 colubo游乐园的小岛原本叫做梨早村,村里的人民,现下成为园区的工作人员后的这一批都住在一起,之间离得也不算远。在早上□□点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出门工作了,很多都是单独行动。 相泽夏美和毛利小五郎还在游客大厅的会议室里。收集了信息的松田和安室回来,几人进行了简单的交流,接着安室透就起身出门了。 「本间渉太早上和清水胜在晨跑,八点的时候回到了旅馆吃早饭,一直到案发时间都没再出来过。akasha身边一直跟着经纪人,两个助理,八点半起床后没离开过旅馆。西纱采遇到了几个对她感兴趣的大学生,始终在一起活动。」 「看来,参加节目的其他艺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啊。」毛利道。 「相泽?」松田挑挑眉。 女警官会意地偏偏头。充满光泽的一缕棕发落在耳边,被她随手拨开,露出白净的脸庞。 「熟人犯罪。」她道。 松田勾了勾唇。 「哈?」毛利小五郎左看右看,「怎么就是熟人犯罪了?我告诉你们哦,不能仅凭脑袋的伤是背后伤就确定哦!自上而下也不行吧。」 「就是哦。」 一个小脑袋冒了出来。柯南对上相泽夏美的眼睛,没见到现场的他心痒难耐,道,「相泽姐姐为什么这么说?」 「不仅是自上而下的背后伤。」相泽道。 她想了想,打开手机的相簿,滑到一张尸体的照片上,用一只手的掌心遮住头部的位置,再把剩下的画面亮给柯南看。 小学生:…… 但等他留意到尸体衣服上的褶皱时,眉头顿时舒展开了。 「原来如此。」柯南了解了。 毛利小五郎也凑了过来。相泽用指尖点了点尸体的裤脚。 「嗯——裤脚怎么了?」 「比常人高一点。」松田道,「您可以对照下自己的西装。」 「他没选合身的款式?或者这是艺能界的流行?」 「不。」相泽道,「这是合身的,款式也和您身上的差不多。最关键的是,」她指着死者的膝盖处,「看这里就很明显了,膝盖处的衣物弯曲对不上。」 「是。」松田道,「一到现场我和相泽就发现尸体不对,如果是站直了倒地,不该出现那样的褶皱。」 「换句话说,他先做了某个动作,这才导致被重击死亡后衣物的变形。」相泽道。 毛利小五郎:「他提了提裤子?平白无故提裤子干嘛……啊!我知道了!」 「没错。」相泽夏美收起了手机,「石冢先生不是为了提裤子而提裤子,是为了下蹲,在他蹲下去之后……」她举起拳头在头顶比划,「来自后方的重击袭来。」 「死后尸体没有改变过位置,这点和血迹的分布符合。」松田阵平道。 「而能让死者做出背对着蹲下这种姿势的,一定是熟人!」毛利竖起一根手指,「还不是一般的熟人,否则就会显得太不礼貌了!唔……这样的话,岛上的很多人,虽然也认识石冢先生,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没有到这种地步啦!看来凶手就是武井了!」 「我记得他说过,虽然自己是游乐园僱佣的,但这次却还负责和节目组的交涉工作,肯定和石冢先生熟悉!」 毛利又道。 「有道理。」相泽夏美道。 ——总觉得有了相泽警官后省了好多事……诶? 柯南瞪大了眼睛。 ——你认真的吗? 小学生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相泽夏美笑眯眯的,旁边注视着她的松田阵平扭过脸,无声地笑了。 「怎么可能啦!」柯南急道,「如果是武井先生杀人,为什么他要先去游客大楼东侧呢?还在升降梯里留下了记录?」 「可能是工作被催得太急了吧。」毛利道,「高岛不是还特意打电话给他,让人来上班,于是武井只好做完活急急忙忙去杀人……」 「那他身上一定会有血迹啊!血衣会丢哪里呢?」 「可能就是随处乱扔了吧,这岛这么大……啊!没准藏在他的箱子里!」毛利小五郎越说越觉得思路清晰,他不满道,「喂,你这小鬼,难道是在质疑我吗?」 「呵呵,没有啦。」 柯南刚想继续发言,忽然觉得周身有些发毛,他连忙向周围看了看。 令人眼熟的金发服务生就在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双手托着联排的咖啡杯托,上面是整整齐齐的四杯咖啡。 「柯南又来帮忙啦?」安室透道,说话间,他把咖啡递给每个人。 「谢了。」松田阵平抿了一口,眉头不自觉地蹙起,「这味道……可真不怎么样。」 「投币的廉价咖啡,这就是它们的最高水平了。」安室透道。他转向其他人,毛利小五郎还在念念有词,至于女警官,在把糖球和多余的奶球倒入拿铁后,她搅了搅,一饮而尽。 「相泽小姐,你……喝得这么快?」 「我想再回现场看看。」相泽道,她又对着毛利小五郎开口,「毛利先生说的不是完全没可能,只是确实如这孩子所说,假如是武井准备杀人,他却提供了唯一准确的时间点,这点实在是太奇怪了。」 「也……也是啊。」毛利小五郎磕巴了一下。 「您不妨再去找他聊聊。」相泽道,「不过,比起那个,我更关注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死者会死在舞台正中央? 第355页 「你们想知道节目有什么特殊的设计?」 几人回到了案发地点,这次喊上了编剧高桥清南。她一瞧见死者的尸体就别过脸。女警官带着她走远了些。 「是的。」相泽道,「关于这个初舞台上的登场效果,有什么特别的走位吗?」 「没有。」高桥道,「参与的就是名单上的几个人,站位也是按海报上的站,再说了,石冢也不用亲自去站。至于今天上午的安排,你们都收到了,就是昨天说的那些,开机仪式后拍登场,然后就是分组抽籤,素人太多,今天上午大概能拍完这些镜头就不错了。」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 送走了编剧,和武井谈过的毛利小五郎也回来了。 「警察什么时候来?」大叔气愤道,「哼,我看就是那小子,不如先逮捕他好了!」 这时,安室透拎着一个空桶走过来。 「又找到一个。」 「您辛苦了。」相泽道。 「欸,你们两个要做什么?」毛利问撸起袖子的松田和他身边的相泽。 安室透抢先回答了问题。 「老师,警官小姐和警官先生是觉得地上的颜料点不太正常。」 「颜料点?」 只见地面上,黑白两个颜料桶靠在东侧墙壁的角落,像油漆工作时常常出现的场景,桶的周围是一片片滴落后干涸的颜料。 「这有什么奇怪的?」 「颜色不一样。」相泽道,「很轻微的差别,但有些显然更浅一些……」 「不都是黑色吗?」毛利怎么看都没察觉到区别在哪里。 「是不太明显,因为现在已经干了。」相泽伸出手亮给毛利小五郎看,只见她小指处有一点黑色的颜料痕迹。 「毛利先生,您看。这是第一时间检查现场时留下的。」 「当时颜料还没干?这些是新的?有人处理过舞台吗?」 「不是。舞台整个都是干透了,只有这些颜料点是新的。更大的可能是桶里面有东西。」 松田阵平道。说完,他又拿了一副手套给相泽夏美。 「再戴一层。」 「哦。」 「还有,小心点。」男人皱着眉,「要我说你站远点,我来就行,都弄到身上了。」 颜料桶有半人高,要想把里面的液体全部倒入另外的空桶里,显然双人一起抬比较方便。问题是为了录制节目开场,松田穿了一身雅致的西装,人显得相当英俊,而相泽身着具备垂坠感的洋装,窈窕优雅,一道编发夹在发间,颇有些古希腊女神的风情。 换句话说,两个穿礼服的人活动都不怎么方便。 「或者我来吧?」安室透热心道。 「不用了。」相泽夏美道,「毕竟是处理证物,还是警察过手比较好。」 两个人开始倾倒颜料,无论怎么小心,身上都多少沾上了些颜色。 「队长,我们就不要相互嫌弃了吧。」相泽瞧见松田阵平蹙起的眉,笑道,「平时我都被现场搜查惯坏了。」一般来说,基础的走访和调查,还有证物送检这些作为推理基石的工作,平日里是不用她做的,所有到了九系的信息,都是一目了然地呈现在纸上。而眼下,当地警察还没来,所有环节便只能自己完成。 松田阵平想到降谷零调侃自己是机搜队员,哼了一声。 「讨厌鬼还是讨厌鬼。」 「啊?」 「没什么,诶,你看!」 成桶的颜料倒到最后,果不其然,桶底出现了异物。 「一把刷子?」毛利瞧了瞧,「这太正常了吧,在漆舞台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的工具。」 「还有一个布团。」 相泽伸手,预备从桶里捡拾另一样物品,松田先她一步,两样东西都是在黑色颜料桶里发现的。在拨开布团的时候,他的袖子上又添了几点颜料。 「这衣服是不能穿了。」 「没事,一会撒点白色颜料,就是斑点图案了……」 松田并不在乎,注意力都在手中的布团上,他一点点扯开黏糊糊的纺织物。 「是个袋子?」 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麻布袋,被黑色的颜料从里到外地浸透了。 「这是油漆工的工具袋。」安室透道,「一般用来放刷子和滚筒。」他比划了下大小,「规格和最常用的差不多,束绳可以固定工具……」 金发男人停下话头,原因没有别的,礼服二人组正盯着他。 「有什么我没表达清楚吗?」 「这……也是你的兼职?」松田阵平眼睛里情绪难辨。 「安室先生,您实在是太厉害了。」相泽夏美若有所思。 安室透:「……」 他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相泽夏美笑了。 「您表达得很清楚。」她后退一步,看向二楼,「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队长,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第160章 小孩子与大学生 松田阵平由升降梯来到二楼, 在相泽所说的位置一点点仔细检查了栏杆,在发现有一些细碎的摩擦痕迹后,他对相泽比了个手势。 ——原来如此! 一旁的柯南脑中闪过一道光。 安室透瞬间瞭然, 唇角勾了勾。 「什么?怎么回事?」 第356页 唯一状况外的只有毛利小五郎。 「老师又在考验我了吗?」安室透笑道,「相泽小姐给的提示已经很清楚了,凶手没出去过, 一直在这间建筑里哦。」 「哈?」 「首先是被丢弃的刷子和布袋。」相泽夏美道,「颜料桶周围的颜料点, 有一部分确实是施工的时候留下的,但是, 有一些却不是。它们直到案发时还是湿润的。这种速干颜料最迟两个小时就会干透。这证明,有人在两小时内做了什么, 导致颜料桶的颜料洒在了外面。」 「是有人画画吗?画完了把刷子和工作袋扔进了桶里?」毛利道,「不对, 莫非袋子和木刷是凶器?这也敲不死人啊。」 「所以, 是有人必须要把这些东西扔进去,原因是他带不走。刷子只是为了让东西掉进去更合理一些, 犯人真正要掩饰的, 是袋子。」 「掩饰一个布袋?一个袋子能做什么用?」 「不出意外, 上面会鑑定出血液的存在吧。」相泽道,「尽管现在肉眼无法辨认, 但犯人正是用这个砸死了制片人。」 「你的意思是……」毛利小五郎瞧向二楼,拆弹队的那小子刚才在观察栏杆处的痕迹, 「有人用这个袋子装了什么,丢下来砸死了受害人?又把凶器拉了回去?」 「是的。犯人先是欺骗石冢先生, 引诱他站到了中间, 理由的话, 大概是只要关于现场布置的都可以,譬如,开机仪式的佛龛该摆在哪,地上的六芒星画得行不行,待到他蹲下查看的时候,犯人就从上面丢下凶器,直直砸向受害者。他找什么藉口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这个舞台的中间的分界线,实在是太适合定位了,就像是电影拍摄时代表演员走位的『x』。」 「要是像相泽小姐你说的,凶手一直没出去的话。」毛利小五郎道,「那不就是楼上开会的三个人?」 「对,这就是他们不用升降梯,也不用绕到后门就可以把死者杀掉的办法。」 「那么,凶器会是什么?还在这幢楼里吗?」毛利面色一变,「我们得赶快组织搜查!」 「被运走了。」相泽道,「犯人精心设计,为的就是给自己提供不在场证明。因此,他必然不会把凶器留在身边,相反,很着急地想把凶器运出去的他,为此还打了电话催促……」 「打电话的……」毛利摸了摸小鬍子,「啊,是高岛那傢伙?」 中年男人的脸皱成一团。 「怎么会是他?亏我还对他印象不错……不对,假如凶手是他的话,他要运出去的是什么?武井是来补货的,只会装东西,不会把东西运走。」 「会的啊,叔叔。」柯南道,「不管是咖啡机还是零食柜,都是投币式的,后勤人员通常在补充了商品缺口后,还会把硬币槽里的钱拿走哦!」 「你真善于观察啊,柯南。」安室透道。 「呵呵,我只是个小孩子,喜欢看零食柜嘛。」 毛利作思考状。 「莫非凶器就是……」 「硬币。」相泽接过了话头,「凶手把硬币装在袋子里,然后挂在绳子上,等到死者走到特定位置时砸死了死者,接着回收了凶器,把最重要的硬币塞进机器的硬币槽。高岛先生多半是提前准备了钥匙。这种机器的钥匙大批量都是通用的,并不难搞到。而武井之所以抱怨高岛的催促,便是由于他确实不清楚这边机器的使用情况,却又隐约觉得时间不对,还没到补货的时候……」 「可是高岛很着急,急着让人把证据运出去!」毛利小五郎道,「怪不得还特意打了电话……谁?」 忽然,大门外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离门口最近的毛利正要赶出去,却被安室透拦住了。 「老师,小心!」他道,「我还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嘴上说着不确定,实则清楚地捕捉到了东西落地的声响。 安室透小心地向前走了几步,视线抛向门外的地面。 「是个信封?」 屋内的两名警察心神震动,神色大变。 「离远点!」 「别过去!」 毛利小五郎和安室透急速后退。 「砰!」 就在这时,门口处爆炸了! 松田阵平迅速回身朝身侧探出手,女警官拉了他一把,另一只手扯上了柯南,三人就势躲在了离得最近的颜料桶后。 巨响过后,最先传来的是东西破裂的声音,紧接着是哗啦一声,靠近大门处的由节目组临时搭建的简易架倒了。在正式开拍前,这里堆放着各种节目组的杂物——这也是松田和相泽躲避的原因,爆炸的飞溅伤是最普遍的伤害之一。火光和热浪冲击屋内的同时,屋外守着的人员也传出了尖叫。 焦糊的味道侵入鼻腔。 门口的衣服架和堆叠的帷幕燃起来了。 「……安室!」 「毛利先生!」 「叔叔!」 好在爆炸的威力不大。大量烟雾逐渐散去后,趴伏在地上的两人咳嗽着起身,只有些许划伤,松田阵平松了口气,他道,「得赶快出去。」 毛利小五郎眉头拧得死死的,他二话不说把柯南抱进怀里。刷一声,相泽低下头把暗金色的裙摆撕去一节,变成了短裙方便动作。几人屏住呼吸,用最快速度从燃烧的门口冲出。 第357页 游客大楼西侧的人们没受什么伤,但慌张得要命,见到警官们出来才终于有了主心骨。武井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对相泽夏美道:「那个,警察小姐,高岛朝那边跑去了。」 江户川柯南眼神一厉:「海边?」 「是,不过他是开车跑的。」武井道,他手臂上有一道血痕,呲牙咧嘴,「你们可能追不上了……」 四周根本没有第二辆交通工具。 「别想逃!」不知何时,柯南拾起了他放在草丛里的滑板,敏捷地跳了上去,随后,几人面前扬起一道风,那孩子飞速消失在了园区的道路拐角。 「这是什么滑板?」松田阵平沉默了片刻,问。 「我听佑穗说,是太阳能的。」 「有引擎吧,不可能没引擎。」 「太阳能引擎。」 …… 收穫了实打实的震撼后,松田阵平道,「怎么能让一个孩子去追犯人,我记得最近的停车场在……」他的话音还未落,耳边再次传来「轰」的一声! 这次不是近在咫尺的爆炸,而是来自更远处,像透着窗户观赏天空中的烟花时听到的那种闷响。几个人循声望去,东北方冒出了浓烟。 是旅馆的方向。 安室透猛然攥紧了拳头。 ——该死……出行不便的大小姐在哪来着? 他无意识地晃了晃脑袋。第一场爆炸时他是距离最近的一个,虽然没受伤,冲击力还是让他出现了临时的耳鸣。 见到这一幕,相泽夏美竖起三根手指在服务生面前晃了晃。 「安室先生,这是几?」 「三。」 「三分钟前我们推理出的凶手是谁?」 「高岛……相泽小姐,放心,我没有脑震荡。」 「那就好。」相泽道,「我们得分工合作了。」 松田阵平挽起袖口,「相泽,你在这里组织园区工作人员撤离,我去旅馆。」 通常在爆炸案发生时,第一时间的损害自然是最严重的。但是,踩踏等二次伤害更可能大批出现,不容小觑。作为在场的警察,他们除了排除爆裂物外,也得承担起组织撤离的任务。 毛利小五郎挂断了给女儿的电话,沉声道:「我去追那小鬼。」 女警官道:「还是我去旅馆吧,现在手边没有支持的检查设备,队长你的经验更充足……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安全的撤离点,我记得西边有个广场,但得小心犯人提前想到这一点,需要先进行检查。」 「也行。」松田阵平道,看向受伤的同期,「安室,你也去旅馆那边吧,相泽可能忙不过来。」 游乐园专属旅馆门口,昨日还光洁而闪亮的玻璃门碎了一地,四处溅射,大厅许多家具都是焦黑片片,散发着难闻的气味。门外聚集了一大批人,手足无措。旅馆老闆捂着受伤的手臂极力安慰着大家,收效甚微,他的脸上也有着惊惧后的茫然。 前田佳乃见到相泽夏美立马哭着跑了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她的小腿上也有一处红色,应当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划了一下。 「警察小姐,枡山不知道在哪。」她抽噎着说道,「我打电话给她也打不通,她好像还在里面……」 「没事的。」相泽道,「我会进去找她,会确认每个房间有没有人。」 她先让大家冷静下来,互相确认同行者。叮嘱他们在不能保证旅馆安全前不要贸然进入。如果确定有人被困在里面,可以联繫临时定下的负责人,再统一由旅馆老闆收集信息。 说完她转向安室透,「可以的话,也拜託您搭把手。」 「没问题。」 「我也能帮忙。」前田擦了擦眼泪,举起手。 「那你就组织你的同学好吗?」相泽温和地说道,轻抚着前田的肩膀。 随后,女警官孤身进入了旅馆。 无人的走廊很是空旷,远离了门口的喧闹后,刚刚爆炸过的现场显得很安静。 通过相连的意识,相泽夏美找到了自己。 枡山瞳在四层的一间小型宴会厅里,这是原定节目组第一天聚会的地方,一条条柔和的天然麻桌布盖在桌面上,在房间内形成了长方形的四角,银质的花朵在风铃状的花瓶里颤动。 ——我来了。 ——我当然知道你来了。 ——仔细想想,这种时候还呆在这儿,就算以我们的评判标准,也是很疯狂的行为了。 相泽夏美俯下身,将坐在轮椅上还不到她肩膀的女孩拥入怀中。被她撕成不规则的暗金色裙摆紧贴着一双健康漂亮的长腿,脖颈处的钉珠丝绸缠绕的肌肤亦是充满了光泽,和怀里人的苍白纤细对比鲜明。大小姐今天穿的是纯白的挺括衬衫,赭色伞裙,几乎将所有肌肤都遮得严严实实。两个人身上加起来几乎都凑不出几缕艷色,唯一例外的是女警官原本为了上镜加重的红唇,以及枡山瞳金色的长发。 ——抱你出去是正当理由吧。 [相泽]用脸颊贴了贴枡山瞳的脸。 ——好像也不是…… 「有人在吗?」忽然,走廊上传来一道男声。 「有人来了。」枡山瞳轻声道。 ——是安室透。 相泽夏美嘆了口气。 「在这!」女警官后退一步,扬高了声音。 男人的脚步声迅速靠近。 第358页 「我刚找到这孩子。」相泽示意沉重的大门,「她被堵在这里了。」 安室透抱着人转过楼梯的时候,感觉揽在他脖颈处的手臂缠得格外紧,不得不悄声开口:「大小姐,放松点,我要喘不过气了。」 第161章 最生疏的祷告者 有人拿出了备用的医疗箱, 前田佳乃一边给自己缠纱布,一边告诉其他同学们不要慌张。然而,枡山瞳出现的那一刻,她立刻又哭起来了。 安室透将人放在相泽摆好的轮椅上, 女警官接起电话, 松田阵平刚刚确认了广场是安全地点。 「没事了。」前田听到女警官对自己这样道, 「走吧, 去广场, 你害怕的话,你的朋友我来带。」 「我对过了人数, 我们班的同学都在。」前田没放开扶着枡山瞳的椅背的手,「您要在这边守到最后一刻的吧, 我想带枡山先走。」 colubo乐园的广场是为了开业后嘉年华的流动舞台准备的,在这个时间空无一物, 松田得以快速完成了环境检查。等到撤退的人群集合得差不多了,接到尸体报案的本地县警的船只也来到了码头,令很多人心下安定了不少。 满头大汗的武井费劲地挤过人群, 来到相泽夏美身边。两名警官正在帮人做紧急骨折处理。 「大智不见了!」黝黑的小伙子急急道。 「刚才确认人数的时候, 你不是说他离岛了?」松田问。 「因为他有时候就是那样啊!很任性,不想做事就不做了!我以为今天早上又是这样, 再说他家里没人,英树也不在!」武井哭丧着脸, 「直到方才码头上,我瞧见了他的船还在老地方!船还在,他不就没有离开过岛嘛……可他的电话都打不通了!」 「慢慢来, 别着急。」相泽抽出工具袋的剪刀, 剪断绷带, 「你说的英树是?」 「他的儿子,也住在岛上的!」武井用力捶了下胸膛,「是不是他跟英树在哪发生意外了啊……旅馆,旅馆里,警官小姐你有见到他吗?」 他的目光里满载希冀,女警官摇了摇头,那希望的光彩便暗下去了。 「你觉得他有可能在哪?」相泽夏美道,「昨天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哪里?」 「我……」武井咽了下口水,「我想想啊,我想想,他是清洁队的,主要负责b区,昨天的话,好像是见他朝着地牢的方向去了。」 「好,我会去看一下。」相泽把手里绷带打了个结,反手抹了一把鼻尖。双颊上浸出的汗珠令她的面容愈发艷丽耀眼,宛如朝阳下的大丽花。武井一时甚至不太敢看。他垂着脑袋,声音由于担忧变得干涩,「那就拜託您了,警察小姐!」 见相泽起身,松田对一旁的安室透招招手,附耳低声与他说了句什么。金发的兼职侦探点点头。 「队长?」相泽夏美诧异地看向身侧的男人,「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在这里照看现场吧。」 「去地牢你不害怕吗?」松田道。 「都说昨天是误会啦,我真的不怕。」 「要是那个村民出了问题,你一个人怎么背得动两个?」松田偏了偏头示意县警,「再说了,这里有人看顾了,我跟你一起去。」 地牢馆在旅馆大楼的北侧,绕过灌木丛,仍旧是冷笑的女巫摩根勒菲。地牢门口上方悬挂着白骨纹路的吊灯,隐隐发着绿色的光芒。单是推开大门,便有凉意扑面而来。松田望了一眼相泽的装束,脱下深蓝色的西装外套递给她。 「别着凉了。」 为了尽可能营造可怖的气氛,整个建筑内部几乎不存在自然光线,内部照明也好不到哪里去。 相泽夏美打开了手电筒。 「等我出去,一定要实名投诉海上机动队出动速度。」 松田轻笑一声。 「可以,举报信寄出去之前记得拿给我,我会把名字签在你旁边。」 进馆后最初的一段路是仿自然的砖石建成的,略显崎岖,两侧是木制的栏杆,便于游客更好地行走。 两人小心翼翼地前行,相泽忽然停下来。 「怎么了?」 「队长,你看这里。」女警官摸了一把栏杆上的毛刺,「这是新的,而且不是特意做出的效果,有人在这里挣扎过,用指甲用力抓了好多下。」 松田凑过去,用随身带的工具拨弄着木刺,仔细看了看,道,「没错……还有这儿。」 他把手电筒照向自己这一侧的一处地面。 「干涸的血迹,我打赌它是真实的,不是仿造的血浆。」 前方出现了汩汩的水流声,依据地牢馆的设计介绍,这里可以为游客提供黑暗中的乘船体验,让他们感受深夜里大雾中的泰晤士河。穿过这片水域的道路铺就的材料也相应变成了鹅卵石。 「这段路不好走,把手给我。」松田突然开口。 相泽夏美伸出手,男人把她的手握在掌心,用拇指划出几个字符。 「小心。」 她反手握上他的手腕,微微用力以示肯定。 两人来到了分叉的路口,地牢馆从这里将观赏路线分为了两种主题。一侧是幽灵魅影,一侧是维京海盗。 「两边都有近期活动的痕迹,可能是清洁工,也可能是……」相泽夏美的视线扫过左右,弹出一个个虚拟标籤,「我去右边吧。」 「等等,为什么要分开?」松田侧过脸,「我们可以一起去。」 第359页 「因为效率比较高?」相泽道。 「那我去右边。」松田松开她的手,把背在肩上的工具包摘下来,抽出一个简易的工具袋后,他把剩下的递给女警官,「以防万一。」 相泽抓起小工具袋:「我拿这个就行,不是只是以防万一吗?」 「对,所以谁技术好,谁需要的工具少。」松田道。 他盯着她的眼睛,难以抑制胸腔里遽然强烈的心跳。 这一刻,要扯出笑容突然变成了一件难事,松田阵平开口道,「本来,上岛前说拿着这些玩意只是用来在节目上展示的……啧。」 相泽夏美凝视着他,抿了抿唇,又弯起桃花眼。 「是啊。」她道,「我这条裙子,买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要当工作服。」说着,她甚至原地转了半个圈,闪耀的裙摆在属于他的墨蓝色西装外套下旋转。 「还是挺漂亮的,对吧。」 「对。」松田摇着头笑了笑,把工具包不容拒绝地塞给了她。 海盗的主题场景无非是大船,高昂的黑色船帆,铁钩手和带有缺口和血痕的大刀,这些松田阵平都无心观赏,他只是仔细观察着每一处,同时高声呼唤「有没有人」。起初,他还能听到相泽的声音从左侧传来,接着逐渐变小,只剩隐约的动静。 她越走越远了。 他闭了闭眼睛,沉下心推开下一扇门。 「呜呜呜。」细小的抽噎传来。 松田迅速扬起手电筒对着发声处,果然在角落里,被捆在柱子上,嘴上贴着宽胶布的是个幼小的孩子,模样只有五六岁。他黑葡萄似的眼睛肿得厉害,可见哭了很久。孩童穿着一件胸前印着假面超人的长袖,露在外面的肌肤有着海边孩子特有的黑亮。想必这就是大智的孩子英树。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 松田阵平快步向前,观察孩子身前不正常的凸起。 在一层层的银色胶带下,被包裹的是爆裂物。 而且已经启动了,红光的显示屏上,时间还剩四分五十五秒。 他单膝跪地打开工具袋,同时拨号联繫相泽夏美。 「有炸弹?我知道了。」女警官冷静的声音传来,她道,「抱歉,队长,我没法过去帮忙,我这里也有点情况。」 松田的动作只顿了不到一秒,道:「炸弹?」 「嗯。」 「专心。有变动随时联繫。」松田道,他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排爆上。 还剩四分四十五秒。 相泽挂断了电话。 魅影主题的一间屋室内,粗糙的墙面上贴着一张张白色的假面,眼部空洞,表情各异。来自苏格兰高地的传统鬼怪形象,由蜡制成的马头水鬼和洗衣妇从角落探出半截,像正在咆哮。一个奔跑状的人形蜡像位于在右前方,腿部是锋利的金属,这是传说里的伦敦怪物,弹簧腿杰克。 蜡制假人开始「吐字」,显然他喉部安有发声的设备。 「什么都不说吗?」 出人意料,假人发出的是正常男声,能听出有过加工,但没有太奇怪的变形。 「说什么?」 放下手机的女警官注视着面前的小型显示屏,图像模糊而暗淡,但依然能辨认出画面的主角是松田阵平无疑。 她身下是石质的长椅,这里原本是围观理发师陶德表演的观众席,为了届时方便演员互动,其中没有靠背。在她旁边的座位上,躺着拆到一半的爆裂物,被卸除的外壳落在地上。这炸弹结构并不复杂,只要再拆掉一个零件,就能剪断关键的那条线,停下十分钟的倒计时。 而挂掉电话的时候,时间显示是九分钟。 「让他加快点速度。」假人道,「毕竟,只有他完成任务后,你才能剪断这根线……不是吗?你检查过现场,这里只有这么一个『礼物』。」 「大竹,你真的很烦。」 「咦?你怎么知道我是……算了,让我们跳过这一环节。」节目组的场务,大竹健道,「你当然能猜出来,我不像高岛那个蠢货,从没有小看过你。」 「这点我也知晓。」相泽道,「一切你早有准备。高岛的炸弹是你给的。」 「不然他怎么可能跑掉?」大竹道,「愚蠢的废物,自不量力,破坏了我完美的计划。」 「今天早上,你不是去找武井的,你是去找石冢的。」相泽道。 「你还知道这个,我怎么也不意外呢?」 「石冢旅馆房间里的行李箱里有一颗炸弹,只要开启就会爆炸。」相泽夏美道,「你清楚他的习惯,看完舞台便会回去亲手取出开机仪式用的佛龛。谁知石冢一去不回,你便去开场舞台所在的游客楼找他。」 「没错。」 扬声器里传出一声冷哼。 「高岛提前一步除掉了我的目标。我不得不加快了步伐,好在我提前有做准备。那么,相泽警官,你告诉我,武井找你的时候,你看出他说的是谎言吗?」 相泽默不作声。 「你看出来了!哈哈哈!真不愧是警视厅的王牌,即使看出来了,你还是来了。」 「人质是真的。」她道。 「这就是我欣赏你的地方……好了,解谜告一段落。你也明白了规则。总之,那位英俊的拆弹手没完成任务之前,你绝不能动手。」 「否则你就会替我动手?」 第360页 「没错,违反规则,砰!」 前几次出场时都表现得唯唯诺诺的老实男人,语气癫狂。 「生气吗?」他音调亢奋,「自己的命运被掌握在别人手里,肯定很生气吧?」 女警官没有回答,双手搭在一起置于胸前,乍一看,有点像是教堂祈祷席上生疏的祷告者。 第162章 我所遇见的阴天 数码管上显示的时间定在一分十五秒的时候, 松田阵平成功拆除了炸弹。 与此同时,相泽夏美面前的装置「滴」了一声, 时间停在了五分三十秒。 他花了三分钟, 她这里的计时便也走过了三分钟,然后停住了。 「我对闯关游戏没有意见。」假人喋喋不休,「但是, 石冢这个破节目挺噁心,相当噁心。鬼知道哪会有这么多人感兴趣……糟透了。」 「所以你讨厌制片人,也讨厌媒体?」相泽道。 「哼。」 把哭泣的英树从胶带里解救出来, 松田一边抱着他向前走, 一边呼叫相泽夏美。听到她接通了,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我要把孩子送出去。」他道,「你……」 「怎么了?」 「没什么。出口见。」 松田若无其事地按断了通讯。他刚和英树绕过一个拐角, 面前便出现了新的画面。这是一间足有两层楼高的幽暗场景,巨大的船头破墙而出,被以和孩子差不多的姿势捆在艏柱上的,是一个穿着暗色花布衣服的老太太, 身姿佝偻。 「这可是个好机会。」大竹健道, 「你随时可以动手,在那个拆弹手上去救人之前,剪断你这边的线, 我会让那个老人去死。而你的同事也不大会受到伤害……」 「她已经太老了, 就算你不动手, 也活不了太久。而你和她不一样, 你年轻, 漂亮, 引人注目, 前途光明,难道要死在这里?」 然而,无论假人的发声器里传出什么言语,相泽夏美始终一动不动。 松田把孩子放回拐角处的墙壁后面,这才登上船头,靠近因见到他而从麻木中逐渐复甦的老人。她苍老的眼睛上蒙满了泪水。 「武井说的迷信老人家,就是她吧。她听见的动静并非全是谎言。」相泽环视周遭,「这些布置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村民说她被城里做工的儿女接走了,其实不是那样,她是被你绑起来了。」 「对啊!」假人道,「她消失了一周的时间,城里的儿女,岛上的村民都没有发现,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所有人只是理所应当地认为她呆在什么地方……家乡……城里……你看,连她认识了一辈子的人都不在乎她,你为什么要在乎呢?」 「还是说,你在乎的是那个拆弹手?」 女警官又不说话了。 老人被困的时间很长,周身气味并不好闻,在松田上前后,她用干瘦的手指牢牢攥住了他的衣角。这令他不得不一边出声安慰,一边完成拆卸工作,好在这些炸弹都不算复杂,只比入门级水准高一点。棘手的是,这一切背后明显有远距离的操控,这就意味着炸弹随时有爆炸的风险。他不知道操控者目的何在,只能快一点,更快一点。他难以分出心神去思考相泽那边是什么状况,唯有偶尔飘过脑海的恳切希望。比他聪明的她,能破解难局。 「滴。」 相泽夏美身前的数码管上的时间定格在了两分三十秒。 「三分钟,哇哦,他比刚才更快了!」假人道,「我做炸弹的技术真这么烂吗?」 他啧啧了好几声。 当身材壮硕的村民大智出现在松田阵平眼前的时候,英树哭着要上去找爸爸,松田拧着眉,最终只能叮嘱他们都走远点。 他的心越沉越低,毫无缘由。 然而,当下松田阵平无暇多想,只能全身心投入。就在这时,他留意到右手边有标着绿灯的侧门通道,立马劝说一老一少从这里出去。孩童不明就里,抽抽嗒嗒不肯,姓神谷的老人反而恢复了精神状态,死死拽着英树,把孩子拖走了。 松田阵平来到大智面前,清楚地看到上面的数字从五分整开始跳动。 ——有人在注视着这里! 他不该多意外的,这可是节目组布置过的地盘。 松田飞速抹了把额头,把手电筒叼在口中。 「相泽警官,你尊老爱幼,把生机让给孩子、老人,这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假人发声,「但是,这次可是正当壮年的大男人了,他们总不用你相让吧,就让他们两个死在这里吧!」 相泽夏美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她修长的手指间还悬着一把锃亮的剪线钳。 还剩三十秒的时候,松田阵平拆除了第三个炸弹。 女警官忽然笑出了声。 画面里,男人离出口只差一点距离了。再向前,他就会完完全全走出这个并不让人愉快的维京海盗区。 …… 女警官的手臂靠近了爆裂物,沉默了好一会的假人又开口了。 「我本来不想这么过分的。」他道,「我有点不喜欢你们了。」 「我还有个……最后的礼物,藏在最里面的特殊柜子里,捆得很结实,嘴也封得十分严实,这才没被你们找到……」 房间内的显示屏适时地跳了一下,切换了画面,不再是松田,而是一个头破血流,胸膛起伏很微弱的男人,大约三四十岁的年纪,面相憨厚。 第361页 「你看,警官,这是我没有说谎的证明。」 大竹健缓缓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剪断你身边的炸弹线,假装五秒前什么都没听到,走出这间屋子。要么打电话给那位男警官,让他回头挑战加时赛。」 「这回我可是难得的大方。」他话里话外都是怂恿,「选择第一个选项的话,你什么都不会损失,包括那位帅气的同僚。」 「只要你忽视那个人。」 「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别看他长这样,可是个『厉害』的父亲呢!」他道,「没错,一名家暴犯!一个收到了裁判所颁布的限制令,妻子带着孩子躲避后,依然不依不饶地打上妻子娘家的人渣。」 他嘎嘎地笑着。 「警官,我看过你的资料,没人能隐瞒秘密,你也不能,你以前有着万分艰难的童年,对吧。」 「好不容易,母亲下定决心离开了恶魔般的父亲,歧路上的不良少女艰辛地回归了正途,还考上了大学,真不错……可惜美好的未来在招手的时候,砰!魔鬼又回来了!」 「你的母亲去世了,你不得不推迟了一年四处打零工,之后才进入校园。」他道,「如果没有他,未来该多美好啊。而箱子里这个人,也是这么一个人……不瞒你说,把那么暴躁一个人弄过来,费了我不少力气呢。」 「怎么样,这次你只是放弃这样一个人,应该没什么心灵上的负担了吧?」 画面又转成了松田,他的位置离屋外的光明也没有多远了。 「你的母亲离开你的时候,你像我一样难过吗?」 相泽夏美道。 「被母杀父这样的新闻吸引来的目光,是否曾带给你很多痛苦?」 「你……」 「进阶的连环爆炸案,所有的受害者职业并不相同。」她的棕眸异常明亮,「他们现在是gg公司经理,专栏作家,新闻系的大学教授,制片人,但是许多年前,他们都是媒体行业的从业者,分散在不同的平台,这才会乍一看没有任何的交集。」 「当年,他们的作品,让人们对你的家庭施加了太多不该有的关注。对吗,大竹,或者我该叫你,增田?」 「……呵呵,呵呵呵……」 扬声器里传出疯狂的笑声,歇斯底里。 「我的母亲根本不是凶手!警察却把她逼死了!」他道,「可恶的废物警察,可恨的无良媒体,那些该死的记者,用她的死亡去迎娶业绩和褒奖!」 说到这里,大竹健顿了顿,语气瞬间变得正常和漠然。 「真可惜你和我不是一路人。」他冷酷地说,「要怨……就怨你身上的标籤吧,『名人』交叉『正义』,我最讨厌的两样元素合到一起去了,要我说……」 「我能打电话了吗?」 相泽打断了他的话,大竹健被噎了一下。 「当然,请便。」 松田阵平步至y字形的交叉路口,正当他准备从这里进入相泽所在的魅影区域的时候,电话响起来了。 女警官的名字显示在屏幕上。 按下通话键,松田道:「解决了?」 「嗯,我找到了犯人。」相泽平静地说,「不过,队长你听我说,他还绑了一个人在h305室。」 松田立刻神情严肃起来。 「好,我知道了。」 监控里,他毫不犹豫地回头了,但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挂断电话。男人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中,也透过话筒传来。 ——之前的几个炸弹很折腾人,却有种诡异的顺利,有哪里不对劲,对方的诉求到底是什么? 松田阵平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也是他迟迟不想结束通话的原因。 「相泽。」他单手握着手机,尽力让语调变得轻松,像过去无数个日子里看似不经心的邀约,唯有一点迟疑昭示着心绪的异常。 「等出去之后,我们去吃饭吧,我又找到一家新餐厅。」 「好啊。」女警官泠泠的嗓音宛如睏乏夏日里,乡下乘凉的人所凝望的庭院里的清流水流。 「又是萩原队长推荐给你的?」她道。 「不是,是我……」他喉咙蓦然哽了一下,声音因此挂上了细微的颤抖,「我认真挑的,为你选的,不是饭局也不是聚餐,是我想带你去……」 「别说了。」她忽然道。 这时,h305室的大门出现在了松田的视线里,他薄唇紧抿,神态像倔强的少年。 「你可以当面告诉我。」相泽夏美放缓了语调,展现出一种素日里极其少见的温柔姿态。 「无论……那是什么。」 「……好。」 通讯结束。 「警官,你真的相当死心眼。」假人又发出了声音。 相泽夏美垂下眼睛,单手捂住了脸。 「你在哭吗?」 「没有。」 「你一句话都没留给他,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嘶,我真不敢想像他日后的表情。」 「你知道吗?有人总觉得肖像画的模特很好找。」 相泽一只手还遮在眼前。 「……不是的,人不能无中生有,哪怕是我也不能。」她道,「有人跟我说过,别害怕拥抱正义。」 女警低低笑了一声,她放下手臂,瞳孔里泛着奇特的光芒。 「你在说什么?」 第362页 「真难得,你真实的疑惑。」 显示屏上,h305室的松田推门沉重的石棺,开始全神贯注地拆弹。 相泽夏美眼前的三十秒也开始跳动。 她倾斜手腕,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了,红色胶柄的剪线钳脱手,自半空坠落,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女警官用空出来的手捋了捋略显凌乱的长发,朝四周望了一圈后,视线落在了某个角落。 「你在看什么?」假人道,「噢,你知道……」 她再没回话。 ——也许我可以…… 枡山瞳一遍又一遍在扶手上敲着音节。 ——你不可以,我不可以。你知道,说白了,这些,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在[自己]耳边的低语吧。 [相泽夏美]道。 ——我知道。 ——我不能停下来,我们不能停下来。坦白讲,这已经是最好的舞台了。哪怕事先知晓,依旧值得我们正眼相看。完美的假像,扎实的杀招,没有比这更适合的退场时机了 。 ——朗,把枪收起来。 枡山瞳闭上眼睛。 ——copy that(收到). 玛克把枪口从大竹健普通的面孔上移开,对方手握通讯,在大海上飘荡。 [濑川]和[佐久间]的意识里唯余沉默。 ——那就再见吧。 [相泽夏美]的「话」越来越轻。 ——或者,一会见?只是失去这个身份而已,我们可以在思维宫殿里复刻,就像之前,我们不也是使用许多人的特徵,捏出一个正义警察的吗…… ——况且,[我]已和你做过了道别。 需要留意的人始终没出现,暂时不用担心人群的安全。 安室透沉思着。 而能提供信号屏蔽器的机动队仍没有到来。松田说可能需要这个。希望他想的别是…… 「枡山,你不舒服吗?」 身旁传来前田忧心的问候,是枡山瞳略显苍白的脸色引起了女大学生的注意。 安室透两步来到女孩身边,俯身小声问:「头晕?喉咙疼?」 「不,我没被浓烟呛到。」枡山瞳摆手,明白他问的是火场后遗症。 「那就好。」安室透道。 他的蓝眼睛里还留着毋庸置疑的关切。 「安室先生。」枡山瞳开口,「您觉得……」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在他看来更像是不确定和恍惚。 「你要问他什么?」 思维宫殿里,金发红瞳的绅士从沙发椅上起身。 他半张面孔没入阴影,语气冷漠。 「别这么软弱,塞西利娅。」 …… 还剩三秒。 立在房间中央的女警官对着特定的方向,露出美丽的笑容。 「抱歉。」 她一字一句道,眼神柔软而坚定。 「轰!」 巨响伴随着火光。 第163章 第一课与生日帖 那一秒, 松田阵平感觉周围像轻微地震般晃动了一下。 他握着工具钳的手顿住了,心脏跳得极快,一瞬就将下唇咬出了血痕。 他继续着动作, 钳柄处黑色涂层的钢锯一个脱手, 凸起的锋利平刃刀便在左手指腹擦出了血液。这对松田而言是件平生罕见的事,他是动手能力极强的机械天才, 从学龄后就没有拿不稳工具过。 然而,眼下, 数码管的计时还在跳动。他用力眨了下一只眼睛, 以消去骤然泛起的模糊,片刻后又换成另一只, 自始至终都确保不耽误手中的工作。 倒计时还剩两分钟时停下了,剪断了关键电线,松田转身向外飞奔。 别。 不要。 无论如何,不能是…… 起初他跑得很快,越接近爆炸中心,越有些跌跌撞撞。 脚下的碎石, 尚未散尽的硝烟,让他有种踩不到实处的虚幻感。 确认了爆炸的区域就是她选择的那条路, 他开始拼命回忆爆裂物处理班的第一课。 按理说他不必如此,这是多年来自己耳熟能详,铭记于心的条条种种, 是所有排爆人员的基本素养。 爆炸伤害的时间,类型,处理方式。 最早的损伤会是冲击导致的气压伤……越靠近中心越严重, 会导致体内中空器官受损, 头晕, 咯血,腹痛都有可能,需要维持生命体徵,尽快送医。 溅射物品的穿透伤也是广泛的伤害,根据不同的位置有不同等级的严重程度,要第一时间止血…… 钝性伤要观察体表,烧烫伤要立即冷疗…… 没关系,是哪一种都不要紧,他可以处理,他能够应对,只要不是……不能是……别是那种结局。 另一头,江户川柯南刚开始追逐犯人时就听到了爆炸声。这让他担心小兰安全的同时,更坚定了抓住犯人的决心。等到他开着快艇用一个足球放倒了嫌疑人高岛的时候,又一道爆炸声在身后响起了。 高中生侦探愣住了,无数线索在他脑中汇聚。 爆炸同样在广场上避难的人群中引发了新的骚乱,不少人尖叫过后,满面惊惶,不知所措。 前田佳乃下意识攥紧朋友的椅背,希望从冰冷坚固的金属上汲取一些力量,却发现枡山瞳的金发散在一侧,面容血色全失,无论自己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 「枡山?枡山!」 第363页 安室透只一个错眼,轮椅上的大小姐便无端陷入了昏迷。 东都大学。 今年新晋的研究生浜崎和前辈濑川抱着资料走过老旧教学楼的楼梯,这里拐角处的窗子设立得格外高,小小的一块,四十五度角泄入天光。 濑川阳太停下脚步,抬眼望去,像陷入了思考。 「前辈?」浜崎疑惑,「是忘了什么东西没拿吗?」 「没有。」濑川回头,「只是觉得,今年的夏日真美。」 「夏日?」浜崎不知就里,想了想笑出了声。 面对濑川疑惑的目光,浜崎道:「是那个啦,莎士比亚不是写,『我可否把你比作夏日』吗?刚才前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思念恋人呢。」 不缺浪漫头脑的他说完自觉有些牵强,透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啊。」谁知斯文俊秀的男人竟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声音极轻地说:「很合适呢。毕竟,诗人也说了,美丽璀璨的夏日,有着过于短暂的租期。」 佐久间今天没去实验室,而是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裹着毯子看电视……若是有外人来看,大概是这样的。 实际上,她只是手指按在遥控器上,一个接一个地更换频道。每个频道停留不超过两秒。 那一刻来临的时候,她把毯子又裹紧了一点。 海上机动队姗姗来迟,安室透立刻上去说了两句什么。现场的本地搜查在爆炸声后便朝着事发地点进发,几个伤情稍微严重些的人被救援队依次抬上了直升机。 「这女孩是什么情况?」一个戴头盔的救援队员按例询问,「有遭受撞击或跌落吗?」 「没有。」安室透回答,「她没有遇见过冲击或者任何导致外伤的情况,直到几分钟前都意识清醒,应该是精神压力,不过,还是麻烦您安排检查……」 他的话停住了。 他警校时的好友,松田,形容无比狼狈地出现在广场一角。他身旁是装备齐全的救援人员,以一种小心谨慎的态度对待着只着单件衬衫的男人。而那件清晨时还干净整洁的衬衫,现下早就污得不能看了。一同出来的还有一名抱着孩童,皮肤黝黑的村民,一位在旁人搀扶下颤巍巍行走的老人,还有一个用浸血纱布按着头部伤口的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松田阵平摆摆手,声音疲惫而沉静。 「不用管我了,我清楚……流程和情况。」 「您不能再沖回现场了,要注意二次伤害。」橙衣的救援人员道。 「这我也明白。」 安室透眼力极好,一下就看到了他的双手简直是一团糟。发黑的尘土,灰烬和红色的血液混在一起,甚至还有一阵阵的抖颤。 救援人员将临时装起的水流软管递给他,以便他进行冷水沖洗处理。 松田接了过来,混着污渍的水自指尖滑落。 他半弯着腰的姿势很奇怪,歪歪扭扭,宛如用尽了全部力气,并且,好一会才迟缓地觉察到了来自其他地方的注视,并回望了过来。对视的瞬间,安室透很难形容他这位性情桀骜的旧友的眼神。先是愣怔,接着竟有点像受了委屈的孩童,满目茫然。而不同于孩子的是,掩饰不住的伤痛渐渐在他的眼中占据了主导。 松田徒然地张了张嘴,又阖上了。 他们之间离得不算近,拆弹手也没有真的出声。但安室透看懂了,那个口型,分明是「零……」 ——用这副模样喊他的名字,这不像松田。 安室透蓦地明白了什么,也意识到了从刚才起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原因。 ——相泽夏美,那位女警官呢? 这会,松田已经转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仿佛他们之间就是最普通不过的点头之交。 将枡山瞳送上了直升机,安室透从救援人员的口中验证了最糟糕的那种猜想。 一直穿梭在人群里帮忙的他此刻过去也不算违和,来到了自己的友人身边,安室透低声道:「警官,您还好吗?」 「我还好,谢谢。」 …… 「她……」 「别……安室,就只是,别说。」 拆弹手垂着眼睛,一刻也不曾抬头。 人在巨大悲伤后的第一个阶段,永远是否认和隔离。似乎只要不承认,事情从未发生,一切也能照旧如常。 「你身边那孩子是怎么回事?」他甚至说起了别人。 安室透慢慢地答道:「是一个大学生,被……在旅馆里找到的。」 「哦,我说怎么有点眼熟。」松田说,「是……几年前救下的孩子。」 猛然间,他理解了对方语句里共通的停顿与空白,木然的思绪迟滞地转动,拆弹手喃喃道:「最开始,正巧也是最后吗?这样也好。」 「松田……」 「我拜託你留意的人,没出现在人群里,是不是?」松田又道。 「嗯,他应该是逃往海上了。」安室透道。 「广场上没有更严重的损伤了吧。」 「没有,所有人都好好的。」 「那很好。」松田把手从水流下移开,「再好不过了。」 洗去了脏污,他修长的手指上的红肿与伤痕彻底暴露了出来,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安室透道:「你得再去处理一下。」 从事精密工作,拆弹手的手是很重要的。 第364页 「嗯,是,这是当然的。」松田点了点头,语调有种怪异的轻快,他总算瞧了安室透一眼,居然还听懂了他未尽之语,「我肯定得好好保护,这双手,可是我唯一的特长了,对吧?」 「松田。」 「对不起,我没办法……」他用手背抵住了额头,眉眼攒成一团,整个人立不稳似的晃了晃,「我不能……」 「我知道,我明白,你不必说。」 …… 「最新消息,尚未正式开业的colubo游乐园,原名梨早村的小岛上发生了爆炸案,迄今造成了一例死亡,数十人受伤和重大的经济损失,更早前,岛上还发生了一起恶性刑事案件……」 刚组织完新人训练,萩原研二抹去额头上层出不穷的汗水。去浴室洗过澡,他擦着头发上滴落的水珠,回到办公室,却见往日这时候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一堆机动队队员围成了一圈。 「这个点了,怎么都不去吃饭?下午还有的要忙……」 萩原把目光投到半空中。 墙壁上挂着的公共电视放出的画面,是航拍角度的小岛,周围是碧蓝的水,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场馆是这段时间大众关注的热点。colubo硕大的招牌出现在镜头前。 ——这不是松田和相泽录制节目的地方吗? 萩原研二心里一沉。 「萩原队长。」小林健一扭过脸来,眼睛通红。 「怎么了?」 主持人的播报告诉了他答案。 「牺牲警察名为相泽夏美。对于这位警官,许多观众也许并不陌生,她原为机动队爆裂物处理班队员,担任拆弹警察期间,曾处置现场上千次,后转入警视厅搜查一课……」 「小相泽?」 萩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忽地看向墙壁右侧,在屏幕上放出女警官的单人照的时候,她的另一张照片正挂在电视机右边的荣誉墙上,旁边陈列着诸多奖盃和奖牌。 那是曾经爆裂物处理班队员们温泉旅行的集体合照,她和小阵平,还有他,三人并肩站在一排正中央,笑容灿烂。 朱蒂和卡梅隆这日去外面的餐厅吃饭,电视里的突发新闻令她的餐勺在盘子上划出了十分刺耳的声响。 「噢不,天哪,卢卡斯。」 卡梅隆:「怎么提起那小子了?他不是都不让我们在外面谈起他?不管是谁问都不行?」 朱蒂想说什么,又深感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她只能划了个十字祈祷。 「我们该做什么?」卡梅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状况,口中的食物一下子没了味道,「呃,那傢伙……」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女搜查官眼中露出悲伤,她想到失去的某个人,又想起濑川看那个女孩的眼神。更别说,新闻交代暂时并没有抓到凶手。关于父亲的记忆又涌了上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那是什么感觉。 「its not just pain. its suffering.(这不只是痛苦,这是折磨。)」 「小姐。」 柳生管家的电话打到了佐久间家中。 「您……」老人小心翼翼。 「给夏美的生日宴请柬不用发了。」她的吐字像天空中的云,「是不是?柳生爷爷?」 「请您节哀。」 第164章 菸草和樱花表札 colubo游乐园的爆炸案在媒体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也成为了民众关注的焦点。作为警视厅的王牌,相泽夏美本身凭藉头脑就吸引到了足够的目光,而她的长相为此添上了一道光环, 除此之外,还有精彩的履历, 拆弹手和侦探的双重身份。 她的死亡令人惋惜, 而关于凶手…… 第一起杀人案的嫌疑犯, 节目组的艺人统筹高岛银河承认了自己用硬币「化零为整」,杀害制片人石冢雄后让凶器消失的全部经过。 「几个参与节目的嘉宾中,我是负责和沉睡的小五郎接洽的, 结果发现他是个徒有虚名的白痴侦探。」 审讯室内,高岛语气带了点轻蔑,「我没有很意外,这个圈子里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只是,没想到后来在那两个警察的带领下, 几个人还真猜出来了。」 目暮警部严厉道:「于是你就丢下了炸弹? 「是,但我不是故意的!」高岛叫道,「是大竹鼓动我的!他说炸死他们,就谁也不知道这件事了!」 「难道你要说,游客大厅的炸弹不是你扔的?」佐藤美和子问。 「是我扔的。」有目击证人在, 高岛没否认这点,但他还是急切地向前倾了倾, 「可这是大竹给我的啊!他不给我我怎么扔?我可听说了, 那个女警察死了!但不是死在游客大厅的!你们别想把那个帐也算我头上啊!」 「没有问到你的方面, 请不要说多余的话。」目暮道。 对于同僚的牺牲, 搜查一课的警察们内心也并不好过, 几日来办公室内都是一片沉寂气氛。 单向玻璃外,听着审讯室内的情况,白鸟警官道:「看来真的不是他。」 高木涉翻了翻笔记。 「嗯,他交代一开始没有发现相泽警官他们找到了线索,还是在大竹健的提醒下才发觉不对劲的,后来,大竹便给了他一个信封式炸弹和引爆器,高岛来到游客大厅门口,果然听到几人推理出了真相,便丢下炸弹,开着事先备好的汽车逃往码头……他不承认旅馆大厅的爆炸和自己有关,看来那也是大竹安排的。」 第365页 「毛利先生也这么说。」白鸟道,「爆处的人不是在死者房间发现了没被引爆的炸弹吗?那就是旅馆一层的爆炸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了。」 「没错。」 审讯告一段落,佐藤走出了房间。 她道:「大竹健应当原本想杀掉制片人石冢雄,在他的行李箱里放置了炸弹,结果却被高岛抢先一步。」 「于是他……很高兴?」高木试着分析,「就用炸弹帮助高岛逃脱?」 「不,更可能的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佐藤道,「你想,出了刑事案件,警察会做什么?」 「搜查现场。」 「对,还有就是调查受害者信息。死者的旅馆房间是必然的去处。而大竹在制片人房间内放的炸弹尚未被引爆,如果这时候被发现,那他的下个计划就很难推行了。」 「佐藤警官,你说的下个计划。」高木脸上泛起不忍,「是……是指杀掉相泽警官吗?」 佐藤点点头。 「还是有点不对。」白鸟道,「要是大竹将错就错,任其自然地发展呢?我们假设相泽警官直接去往了制片人房间,若是她打开箱子,那么大竹也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刑警们将大竹认定为嫌犯的原因,正是岛上人员在经过排查后,场务是唯一不见踪影的一个,以及高岛的证词。 「她是爆裂物处理班出身的,极有经验。」目暮警官听着几人的推论,道,「又是明察秋毫的刑警,大竹也许觉得不能完全保证……」 「我知道有句话不好听,但我必须说。」白鸟冷静道,「假如,相泽警官只是撞到了大竹提前布置在地牢馆的炸弹,拆弹失误身亡的呢?我们分析的计划也好,预谋也罢,就都不成立了,这种可能性不大,可是也存在。」 「那解释不通。」 一道男声从门口传来。 随后,又一名刑警急匆匆地跑来:「松田队长……」 「她不……」身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捲发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不可能死在拆弹的失误上。」 「……」 知道来人身份的白鸟顿了一下,「松田队长,您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是……」 「阵平。」同样一身黑色西装的萩原这时候赶来了,他先对几人轻轻颔首,道,「他要表达的不是那个意思。」 之后又扭头小声对松田道,「我来说。」 「撇开小……撇开相泽警官的拆弹技术不谈。」萩原道,「松田遇到的情况疑点太多了,提前被从东京来绑架的男人,当地失踪的老人,还有村民和孩童,以及除了被监视解释不通的情况。」 「这点,我们确实发现了监控设备的残骸。」白鸟说。 「那么,一切足以证明对方是有预谋的。」萩原道,「除非你们不採信松田的证词。」 「我们没理由不相信松田队长。」白鸟说,「只是不能轻易排除任何一种可能。毕竟……」他提到了案件的重点,「嫌疑人的动机还不明确。固然,大竹健和制片人有职场上的冲突,但他和相泽警官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这也是媒体上的主流说法,首先是高岛承认自己因为职场霸凌怀恨在心,很多人又见过制片人对场务大竹恶言相向,因而顺其自然地认定后者是出于同样的动机。同时,由于犯人在逃,分析出作案动机才变得格外重要,这关系到后续的追查。 「依据目前的调查进度来看,二人之间从没有过冲突。」佐藤道,「当然,我们也考虑了愉悦犯的可能。」 也就是不存在利益关系,只是享受过程和相关人反应的罪犯。 松田的眼睫微微颤抖。 目暮警官咳了一声。 「对了,松田队长,你们出具的报告我们也看了,包括之前几起未破的爆炸案,我们正在考虑併案调查。」他道,「监识课这次的结果也快出了,如果对比的结果相符,那么可以确定,几次案件就是犯罪手法相同的连环杀人案。」 这次案件中出现的信封式爆炸物,实在是很容易令人产生联想。 松田没说话。 「那就有劳诸位了。」萩原道。他拽了下友人的肩膀,对接的刑警将二人送出警视厅总部大楼。 出了大厅,萩原研二转向松田,「小阵平……」 「我需要抽支烟。」 两个人是来配合调查的。确切的说,是松田阵平来配合调查的。他是关系人,牵涉不少,即使是警察也不能免除,这已经是短短几日内第三次被喊来接受问询了。 泛着火星的香菸在指尖冒出裊裊烟雾。 松田却一动不动,只将手臂搭在吸菸室的栏杆上。 「你觉得是连环杀手吗?」忽然,他开口了。 萩原同样心情沉重,刚刚,他只是出于长久以来的习惯,作为稳定朋友情绪的那个。然而,这不意味着他内心的悲伤会少上多少。 「按你的分析来说,是的。」他道,「制片人行李箱的炸弹也是指纹杂乱,资料库里查不到,原材料乱七八糟……总之,等鑑识课的报告吧。」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 松田把香菸放在唇边抽了第一口。 过了两天,搜查一课收到了报告,对比成分正式认定这是系列爆炸事件,而大竹健,正是几起爆炸案的嫌疑人。至于他的复杂生平,逐渐浮出了水面。 第366页 大竹健,原名增田利治,父母双亡后历经三次改姓,这也是为什么这方面的工作进展得相当慢的原因。 二十年前,三十岁的警察増田光太郎被他二十八岁的妻子増田一纱所杀,之后,她在拘留所里自杀。八岁的儿子増田利治先是被乡下的远方亲戚收养,之后又到了福利院,之后换过两次收养家庭。十八岁就独自闯荡,四处打零工,电视台的场务是他第一份固定工作。如此坎坷的成长经历,他性格上的扭曲便也有迹可循。 消息走露后,得知此事的媒体开始大肆报导。无论是警察家庭的孩子长大后走上犯罪道路,还是他选择对同样是警察的相泽夏美举起屠刀,都是值得关注的爆点。而之前几起案件的受害者蟹江、小鸟游、熊田都曾二十年前报导过増田家的血案,对此媒体更是做出了合理的推测。从犯罪心理角度讲,相泽夏美正是大竹健所仇恨的目标的化身。 「那孩子小时候坚持说他的妈妈不是凶手,可能是因为这个才讨厌警察吧。」 大竹健儿时家乡的老邻居在镜头前接受採访,面部打着马赛克。 「当年,他家的案子被报出来后,隔壁市的人都跑来看热闹。」 另一名邻居这么说。 「我们可以看出,死者身上的两项重要的要素,一定的名气和警察的身份,都是犯人病态行为的触发点。」上节目的专家如是分析,「这是一种典型的代偿,证明他是出于恨的杀戮。」 …… 这是一段繁华而拥堵的道路,不得已降低车速的二人听到了路口大型显示屏上放送的内容。 驾驶位上的萩原升起车窗,以隔开外界的声音。 他望了一眼副驾驶上的幼驯染。 松田阵平没有任何反应。 不如说这才是最奇怪的反应。 在最初的哀痛过后,萩原研二心底一直回荡着自责。他总会想,如果他跟着去参加节目就好了,至少当时的人手会多一个。那样相泽或许不会…… 他的目光又落到好友包扎的伤口处,十指攥紧了方向盘。 亲历一切,无法挽回,这委实对小阵平太残忍了。 这几日,除了涉及到案件调查和追查凶手相关的事务时,松田一次也没有主动提到过相泽夏美。萩原也没有心力谈论。终归併肩战斗多年的,不止有那两人而已。 但是,好友的异常实在是太明显了。 「你再用看易碎品的眼神看我,我就要打你了。」 松田直视着前方道。 「那我可真是怕得要命啊。」萩原道。 对此,松田的回覆是轻轻嗤了一声。 他们是去找佐久间佑穗的,相泽没有什么在世的亲人,她的一些东西和事务需要处理,只能由生前关系亲密的几人完成。 想到眼睛红肿,同样沉默得吓人的女研究员,萩原便感觉心口的压抑又深了一层。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伤口,却还不到能彼此抚慰的时间。 「一会去我家吃饭吧。」交通信号灯变色,萩原踩下油门,「叫上佐久间。」 「我不去,我为什么要每天都去你家吃饭?」 「因为我们是十几年的好朋友?」 「噫,肉麻。」 「因为小佑穗瞧着也瘦了,肯定是今年夏天太热了。」 「……哦,那行吧。」 驱车接近相泽的住处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下车的时候,拿钥匙的佐久间还没来,两个人便站在门口又点起了烟。 这几天菸草也消耗得分外凶。 相泽夏美的房子是独立的两层公寓,灰色房顶,上层外墙是简单的白色,一层则是米色。房前有三四级台阶,黑色的栏杆环过一圈,大门是最普通不过的深棕色。 两个人本来都并排朝外站着,忽然松田转过身去。起初萩原并没在意,然而好友迟迟保持那样的姿势,他这才瞧过去,发现对方正注视着小相泽的……房门? 「你在看什么?」萩原道,「门上有什么东西吗?」 「不是门,是表札。」松田道。 他说的是每户人家都有的门牌,为了表明户主身份,也为了方便邮递员投递。上面印着姓氏,有时候也有图案,通常表示职业。女警官的原木色表札上自然是「相泽」两个字,字迹是黑色的,右侧还画了一朵樱花。 萩原唇角扬起,「标了她是警察呢。」 「嗯。」松田道。 他突然熄灭了手里半截香菸,上去用伤势轻点的那只手擦了擦她的表札。 「怎么了?」 「有点脏了。」 萩原凑上前去,「你手不方便,我来……这不是脏,是手工制造滴落的颜料,真意外,小相泽居然是自己做门牌的人吗……」 旁边没了声音。 萩原扭过脸,却见好友怔住了,像在发呆。 「小阵平?」他试探着道。 「啊?」 「你没事吧?」 松田摇了摇头,仍是沉思发愣的状态。 「没事。」他道,「就是想起来,我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松田反手点了下自己耳侧靠近下颌的地方,「见到相泽这里,也有一点脏了。」 「……」 「是颜料,我跟你说过的,当天早些时候,我们俩为了破案,连倒了两大桶颜料,大概是那时候溅上去的吧,是视线死角。」松田笑了一下。 第367页 「不照镜子,她看不到。」他的嗓音愈发飘忽,「但我看见了。」 萩原心头发酸,勉强清了清嗓子。 「然后呢?」 「我想替她擦掉来着。」松田说,「可我又想,这不合适,因为……不用专门的溶剂,颜料擦不掉,再说了,我都还没改口叫她夏美呢,这动作也太冒犯了。」 「叫了夏美你也不能随便那么做吧。」萩原道,「相信我,我很有经验。」 松田轻笑一声。 「对……所以我没动。」直到这时,他的声音还很正常。 「我没有伸手。」 突如其来的哽咽袭上喉咙,他急促地喘息,「我就看着她那样子走了,和我分开,然……」他痛苦地皱起眉头,「然后……她,穿得也不像话,脏兮兮的,我……」 「小阵平……」 「她在我面前转了个圈,我说很漂亮。」他伸手握紧她的名牌,像完全感受不到手伤的痛楚,「我没说谎,漂亮是真的,但,但颜料还在,我很在意,我真该替她擦掉的……我为什么没替她擦掉,那点颜料,那条路,那座岛……」 他终于难以自制地弯下腰去,扶着墙壁失声痛哭。 霎时,萩原的眼睛也红了。 「萩……」松田呢喃,「我真的失去她了,是不是?」 「……是,抱歉。」 「为什么是她?」 「我不知道。」 不远处,佐久间佑穗凝望着这一幕,久久不语。 第165章 宛如无声的告别 透过[佐久间佑穗]的眼睛, 枡山瞳看到了那两个人的悲伤,眸光频频闪动。 东都大学。 组织活动的院系负责人从没想过,学生们出去一遭还能撞见爆炸案, 好几人都受了伤,除此之外,更是经历了巨大的惊吓。为了让未来的精英们健康成长, 他们为每个人都安排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又找来了心理医生。 枡山瞳先是因为昏迷, 不得已在医院躺了两天,出来后又接受了心理咨询,获得了不良症状较轻的「情况正常」评定。 她从医生办公室出来, 与同学前田佳乃擦肩而过, 对方还冲她笑了笑。 另一侧的哀伤还在上演。 佐久间怀里抱着一个不大的纸箱,背过身去,倚在车门后面。 …… 「宿主,您真要这么做啊?」 爆炸案发生的时候, 系统都吓了一跳。 「对。」她道, 「铃木列车事件后, 不是红方又上升了吗?」 系统查了查数据。 「是, 现在,红方指数165%, 黑方指数136%。」 「这还是建立在赤井秀一的复活没有广为人知的基础上。」枡山瞳道,「而波本被拆穿身份, 红方彻底联合是肉眼可见的事。局面在失衡,并且只会越来越失衡, 而我, 我已经厌倦了从事小打小闹, 事情很多,成效却很低的加分工作了。救一个废物狙击手也好,像救火队员一样救场也罢。当初建立不同身份,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派上用场吗?」 「那也不一定是您要去牺牲啊?」系统道,「而且宿主都没有断开感官连接的,不是很痛吗?您可以杀掉其他角色,这样就好了。」 「……」枡山瞳勾唇笑了,「比如身边这个?」 在广场上忙碌的安室透无端打了个寒颤。 「或者其他人,主角以外的人。」 「是可以,但不好把控。」枡山瞳道,「再说我一直都讨厌多余的工作。少做点事没什么不好的。」 时间回到当下。 穿梭在大学校园里,校史悠久的东都大学,林荫道两侧的树木生长了百年,极其茂盛,完全隔开了热浪般的阳光。 偶尔有一点漏网之鱼透过树叶间缝隙降落。 枡山瞳以掌心挡在额前。 见到她用马甲身份对女警官住处那一幕的关注,系统道:「您是不是后悔了?但马甲不可以重生哦。」 「我没有后悔。」 「其实您当警察时,看着还挺开心的,也很成功。」 连东都大学的公告栏上面贴着的每日新闻里,都有一整张版面在讲相泽夏美的生平故事。 「而他们也都在怀念您。」 「不,他们怀念的是『相泽夏美』。」 「有什么区别?」系统道,「她就是您啊,做事情的也是宿主本人,度过这几年的也是……就连最后承受痛苦的,不也是……」 「那不一样。」枡山瞳道。 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一朵硕大的云,终于替她挡掉了那点阳光。 她继续前行。 「就像……像一座令人惊嘆的房屋。」她道,「美观,大方,华丽,乃至璀璨……然而这座房子最重要的永远是地基,它是支撑坚实建筑的基础。」 驻足在公告栏前,她抬手摩挲报纸右下角的那张照片,女警官有着明亮而坚定的眼神。 「所有的荣耀也好,光辉也罢,底色并不是我。最多,只能说我多替她走了一段路而已。」 「系统,签订契约时,你曾看过我的一生,该知道我有多擅长模仿,以及……」 对系统这种人造技术产物来说,没有「想起」这回事。 但是它确实可以调出了宿主第一世的记录。 五岁的枡山瞳,真正的五岁,不是马格努森的助手,也不是数学教授的学生。 第368页 那时候,她也不叫这个名字。 童花头的黑发小女孩叫做「澪」,住在福利机构里,和其余几十号人顶着一样的发型。她的长相是可爱的,五官秀丽,白白净净,眼珠乌黑,但不是很讨人喜欢。因为她很少有表情,是个沉默到一度令工作人员怀疑得了自闭症的孩子。 她常年都穿着统一发下来的制服,唯有这几日多了些不同,胸前繫上了一条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鹅黄色丝带。 有怪癖的孩子很多,并不差这一个。更别说这是她最近才有的毛病。福利机构的职员们便也并不在意,由着她去。 又是一天对外的开放日。 胸前扣子上缠着丝带的小澪有个大计划。 那就是她决心找人领养自己。 理由很简单,这是福利院永远的流行话题。孩子对父母的需要仿佛是天生的,即使这里的很多人从未见过,也没有类似的记忆。 小澪同样有些好奇。 再说了,据说有家的孩子,食物味道会更不错。 新来了七八对夫妇,黄丝带的小澪挑中了一对。这一天,熟悉她的机构人员很惊讶,这个平时话很少,性格和开朗无缘的孩子表现得伶俐而可爱,嘴又甜,又听话。 那对中产阶级的夫妇很快动心了。最初他们选择和这个孩子试着相处,是因为她的黄丝带很显眼。而等到太阳落山时,他们眼中只剩一点点的迟疑和犹豫了。 小澪垂下眼,想起了上次被人带走的孩子所露出的神情。再抬眼的时候,她大方乖巧的笑容里,夹上了一丝小心翼翼。 那是憧憬与孺慕的眼神,像讨好,又像感恩,一下子击中了这对夫妻的心,消去了最后的不确定。 他们带走了她。 一个月后,她又回来了。 被送回的孩子通常会受到欺负和嘲讽,但机构里的孩子从没人敢和小澪说这种话。孩子们保留着小动物的敏锐,总觉得她无端让人害怕。 和小澪分享房间的也是一名小女孩,叫小瑶。 在看到被送回的小澪时,小瑶反而伤心地哭了起来。 「澪澪,你的新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你了呀?」 「是我不要他们。」 摘下黄丝带的小澪又变成了乍一看没什么精神的小女孩。 「不要?你为什么不要他们呢?」 「他们……」 翻了一页手里破旧的厚书,小澪想起了什么,小小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很烦。」 她已经不想再学葵那个样子了,那是之前福利院的孩子王,也是上个被带走的小孩。当下经济环境并不景气,家境优渥的收养者并不多。 但是…… 一切真的是太烦了。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笑容?那么多眼泪?那么多拥抱? 那么多突然出现的有关系的人,有着各式各样的头衔,祖父母,外祖父母,叔叔,阿姨,每个人都黏黏糊糊的,要抚摸,要打招呼,要和她亲近,需要她给出反应,还有数不清的愚蠢的问题…… 「烦?什么烦?」小瑶眨眨眼追问。 「就是很烦。」 小澪又重复了一遍。 比起那种烦扰,床榻,衣服,食物的品质提升都是其次。就像她如何轻松去往那个家一样,她又离开了那个家。 「我不懂呀。」小瑶道。 「你也很烦,不许再说话了。」 小瑶害怕地缩进了床里面。 等到小澪把那本书翻完后,面无表情的她瞥了同房间的孩子一眼。 「我没看到小莲,她和人走了?」 「是,是呀。她也有爸爸妈妈了。」年幼的孩子不太记仇,小瑶听到感兴趣的话题便贴了过来,眼神里透出羡慕,「真好。」 「那现在一共就是六十七人了。」 「六,六十?七?八?」 「假如你走了,这个房间也不会再分来新的人了。」小澪道,「就会安静一点。」 她从自己的床上跳下来,靠近嗦手指的小瑶。 「小澪?」小瑶的口水顺着食指留下来。 「今天又有大人来了。」小澪抱着手臂,向后退了点,「你跟他们走。」 「新爸爸妈妈?」小瑶先是很惊喜,接下来又很沮丧,「他们会要我吗?」 「会,你的玩具盒呢?」小澪道。 「呃,在床里面呀。」 那是个破旧的文具盒,上面的油漆掉了一半,原本的笑脸卡通人物现下诡异而抽象,而且由于时间太长,整个盒子都产生了物理变形,每次打开都要费小瑶好大的力气。 小澪拾起它,用力砸到地上。 小瑶大大的眼睛里涌出了泪花。 「你……」她撇着嘴哭,「为什么要砸我的玩具……」 「你吵死了。」小澪道,她从一地零零碎碎里,捡起一个黑色的圆圆的硬硬的小东西,把它在小瑶的床单上擦了擦,然后塞到她胸前的口袋里。这一系列的动作令小瑶完全摸不着头脑,哭声也停了。 「小澪?你要玩抛石子吗?」小瑶想了半天,以为伙伴要玩游戏,「那一个不够呀,我们得找胖胖再要几个。」 「那个戴黑帽子的太太。」小澪道,她的童音细细的平平的,「你见到她,就说这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她就会带你走了。」 第369页 「啊,你在说什么呀。」 「你到底要不要爸爸妈妈?」 「要……」 「那你就听我的,知道了吗?现在出门找她,然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小澪道。 小瑶慢腾腾地把小短腿踩到鞋子里,她还不明白情况,又怯生生道:「小澪……」 「你再不走,妈妈就会被人抢走的。」小澪淡淡地补了一句。 小瑶立马加快了动作。 「对了,还有,重要的永远是妈妈。」 「哦,啊……爸爸也很重要啊。」 「不,那两个大人,重要的是妈妈。」 福利机构的院长办公室。 一对夫妇正和院长,一名五十岁上下的女人寒暄。 妻子面色并不好,没聊一会就表示要出门透气,丈夫是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见状只得对负责人笑笑。 「抱歉,我太太心情不太好,我们失去了上个孩子……」 「我很抱歉。」院长终身未婚,今年已经快退休了,主持这家机构几十年的她对这种补偿性的领养并不陌生。况且,对方还是一位名人——着名的围棋女王。 「我必须说,我们所有的孩子都是天使,他们都是被上苍祝福的。」院长道,「不过,还是容许我冒昧地问一下,你们希望找什么样的孩子?」 「这要听我太太的意见,只要她喜欢就好。」男人只是一名普通的棋校老师,他发出了深深的嘆息,「之前,她对未出生的宝宝寄予了厚望,我们还开玩笑说,希望她能继承她的事业……」 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女人,在院子里撞见一个小天使。她捏着一枚围棋的黑子,爱不释手,称那是她最喜欢的玩具。 那也是女人最喜欢的东西。她五岁就开始学棋,围棋就是她的生命。 这天傍晚,所有人都获得了满意的结局。 「……我总能得到我想要的。」 女孩珠贝般的指尖最后一次流连在相泽夏美侧头浅笑的照片上,宛如无声的告别。 第166章 七年前的身份卡 七年前。 偏僻黑暗的小巷, 鬍子拉碴的流浪汉模样的男人约有四五十岁,他看着倒在墙角的女孩和她身边散落的一地书籍,又低头瞅了瞅手里满是鲜血的砖头, 转身就跑。 时间流逝,始终无人经过。 女孩已经感受不到脑后的痛楚了,她只觉得胸很闷。 「……见鬼的渣滓!垃圾!杂碎!靠!别让我再撞见你!」 突然间,法律系的女大学生感到气息通畅多了,对此,她首先选择一鼓作气把骂人的话说了个遍。 「看我不把你打个一脸花!」 相泽夏美睁开眼睛。 周围不再是味道糟糕光线昏暗的小巷,而是一片泛着白光的空间。 「成佛竟然是真的吗!」女大学生心情沉痛,一拳捶在旁边的地板上……假如这是地板的话。 「该死,我一直不信的!现在改信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忽然,前方传来一道女声。 「你是谁?」相泽大惊失色, 「这是什么情况?天堂空间还是共享的?住房危机有这么严重?」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轮椅上的少女, 金发绿眸, 年纪绝不会超过初中,双颊是不健康的白,活脱脱一个瓷娃娃。 她来到女大学生面前,俯身对屈腿坐在地上的相泽夏美道。 「你要死了。」 「哈!可爱的小女孩诅咒我, 姐姐也是会生气的哦!」相泽抬手就捏了捏对方的脸。 金发小少女的脸颊肉被揪起来一团,接下来口齿都显得没那么清晰, 但她也没阻拦她的动作。反而是相泽自己很心虚, 把对方发红的脸松开了。 「颅脑损伤, 你见到我,就证明不可能再被救回来了。」枡山瞳道。 相泽猛然愣住了, 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消失。 「而且你也知道的吧, 不然也不会说出成佛的话。」女孩又道。 「……哦。」 过了好一会, 没什么实感的相泽夏美才干巴巴张口,「那,你是地狱使者……咳,小天使?来接我走的?」 「不是。」枡山瞳摇摇头,「我是来跟你做交易的。」 在她讲完一系列的心愿换身份的条款后,相泽盘着腿,托着下巴思考,「也就是说,你可以帮助我完成愿望?」 「嗯。」 「有了我的身体,你能做什么?是不是就可以站起来走路了?」 枡山瞳的目光一下子柔和了许多,只是她自己没发现。但女大学生看出来了,瞬时便心软了。 ——冷着一张脸的小傢伙,还以为多了不起呢,这不还是个小鬼吗? 自认成熟的女大学生爽快开口:「那给你吧。反正我死都要死了。」 「不,你的身体不能帮助我行走。」枡山瞳又解释了一大段。 「这是什么运行机制?」相泽吐槽,「你忙活半天,能得到什么?」 「……我也有个想实现的愿望。」枡山瞳的绿眸里流淌着奇异的光芒,「那么,你有什么愿望?有什么想要的?我会替你做到。」 顿了顿,她又说,「你要杀了你父亲吗?逃跑的那个男人?我能保证他不会比你多活超过半小时……十分钟。」 「嘶——」 「受尽折磨而死也行,或者哭着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第370页 「噫!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啊!」相泽道,「就不能只是坐牢吗?对了,要是你复活了[我],他是不是也没坐牢的理由了?」 「他有其他的案子在身上。」枡山道。 「什么案子?你查了他?」 「不,系统里跳出你的情况的时候,我瞄了他一眼。」枡山道。 「什么情况,我死前的录像吗!?」 「……」 「别在意,接着说。」 「你的父亲……」 「等等,不要叫他我的父亲,有点噁心。」女大学生一副有了好主意的表情,竖起一根手指,「让我们就叫他『杂碎』吧。」 「哦,那个杂碎胸前左侧口袋彩票翻过来黏着一张纸,是银行窗口的号码纸,他的领口处冒出了数字纹身,右手小臂上有两个红点。上周川品45号的银行抢劫案,依据监控被破坏的手法和柜员证词,加上抢劫犯用了军用无线电,警察认为是前科犯大西秀男做的。他刚被监狱释放,之前的团伙成员有的还在不同地方的牢狱中,包括他的副手。因此,他的新手下多半是在服刑期间网罗的。监控画面拍到团伙内有一人曾被一名警卫电击过,后来被同伙拖走才没被赶来的警方抓个现行……那应该就是你的父……杂碎。纹身是编号的后三位,证明他入过大西所在的青荣刑务所,红点是他受到的电击伤。银行抢劫案里出现了死者,换句话说,杂碎不止背有你一条人命。」 「……噢。」 相泽夏美先是目瞪口呆,等她理顺了思路后,惊奇地拧了拧她的脸,「哟,原来你还是个小神探呢!」 「我不是侦探,也不喜欢侦探。」枡山瞳道。 「但你会告诉警察事实,送那些人去坐牢的,对吧?」 「你希望的话,我会写封匿名信。」 「那就没问题了。」相泽夏美道,「反正……」她哼了一声,想说什么,望见少女的眼睛,又打住了。 「你还想要什么?」枡山瞳又道。 「……唔……」 「梦想,愿望什么的呢,没有吗?」 「你要说这个,当然有啦。」 相泽换了只手托脸。 「谁没有人生计划呢?我的计划可多了,首先,我得把钱还完,考进大学算是费了我全部的脑细胞了,拿奖学金我是完全没戏的,欠了一堆债,说到这个,你要当[我],得替我把钱还了,便利店的老闆,还有我打过工的银座服装店的大姐,对他们而言我的借款都不是小数目……」 「嗯。」 「本来,我想上完大学,找份好工作来着,当律师据说挺挣钱的,但法考通过率超低啊!令人头疼!我也想过当警察,那个职业也不错,就是收入不怎么样……」 「你没有更大胆的想法吗?」枡山瞳道。 「哈?」相泽挑眉,她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像在回忆,「那我想回到过去,救下我妈妈……说真的,杂碎为什么关这么短的时间就出来了!还顺带找了新工作?这有天理吗?」 「或者一口气回到二十年前,告诉我妈妈,离烂人远一点!」 「我做不到这个。」枡山瞳道,「我不是……天使。」 「那你还敢夸下海口!」女大学生故作凶恶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再来就是,我有个小时候认识的傢伙。」她的语调缓了下来,「他们一家人都很好,让我吃过好几年不要钱的晚餐。那段时间,家里没人管我,我妈妈也是乱七八糟的。后来,他们一家出事了,只留下阳太一个人,他被亲戚带走出国了……我本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你喜欢他?」枡山瞳歪了歪头,「爱情?恋人?」 「怎么可能?」相泽夏美惊讶道,「那时候我还是小孩子呢!谈不上啦。」 「非要说的话,我喜欢他妈妈,哈哈哈!」 女大学生弯了弯唇。 「我只是想看看长大的他,也让他看看长大的我。」 她道。 「小时候,我很羡慕他的家的。濑川一家就是我心目中的真正的家庭。阳太可大方了,说愿意分给我一半。当时,谁也没想到会发生后来的事。」 「不知道他从那些事里走出来了没有,原来他简直是个傻乎乎的小太阳,你敢信吗?我在漫画店门口抢了他三回零食!他才意识到我在抢他!」 枡山瞳:「……你并没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 「……你好敏锐。」相泽道,「太过敏锐了,会过得很辛苦吧。我们说到哪儿了?对。」 她大大方方承认了隐忧。 「确实,我到现在偶尔都会后怕。」她道,「如果没有濑川一家向我展示正常的生活和家庭,教我正确的事,也许我真会成为和杂碎一样糟糕的人。」 「不会的。」 「谁说得准呢?」相泽道,「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归根到底,没有看过的东西是想像不出来的,你只会对泥潭习以为常……哎,我说的太多了。总之,我明白了许多,一个人也过得很好,因此,若是找到阳太,就告诉他这些吧……虽然我如今这样,好像也不能说过得很好。」 枡山瞳:「所以,你要我去找到他?看看他?」 「嗯,这个行不行?打听下他的消息。」 「行,还有什么要我去做的吗?」 「没有了。」漂亮的女孩子把手放下,带着一点失落,「其实,打不打听也不重要。也许,我只是想把这件事说出来。」 第371页 「一直以来,我都告诉自己,要大胆地向前走,不会比昨天更糟了。要对别人伸出援手,不要害怕,更不能只沉溺在自己的痛苦里,这是濑川阿姨教我的……」 住在大房子的温柔女人会端上好吃的苹果派,还会顺便教她英文,说「apple pie life」就代表美好温馨的生活,叫她不要放弃,一定会有得到的一天。 想到这里,相泽夏美苦笑一声。 「但是,假如一切不是自己来做,有什么意义呢?」 她的眼中蒙上了泪光,嘴角却仍旧活泼地上扬着。 「不管怎么样,如果你非要完成愿望才能公平交易,帮助破获那起银行劫案就算我的愿望吧。除此之外,可以的话,还完欠款后,拎点老字号的羊羹去看看小阳太。」 「……好。」 「是不是太老派了?买束花也不错。」 「还有吗?你的遗憾?」 面对枡山瞳的询问,相泽夏美很潇洒地挥了挥手。 「没有了!再遗憾,我也就只能走到这里了。」 白光的空间消失了。 回到现实,染血的女孩眼前已然模糊。 隐约听到脚轮和地面接触的咕噜声,感觉到陌生的气息靠近,蓦然,她费力地挺了挺身。 此时,枡山瞳物理意义上来到了相泽夏美的面前。 小少女适时伸出手,女孩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 「真……真不想死在这儿啊……」她艰难地喘气,到了最后一刻,恐惧和不甘还是在这张年轻的脸上浮现了。 「如,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要精彩的一、一生……」 棕眸里的光亮渐渐熄灭。 随着系统的作用,宿主意识被分流,新的光芒逐渐亮起。 枡山瞳伸出属于[相泽夏美]的手,一点点擦掉指间的血迹。 回想了一下方才女孩的表现,她试着露出一个肆意的笑容,对着面前轮椅上的自己,开口道:「我们这样子出去一定会令路人报警的!又不是万圣节!」 机体被修复,鲜血尚在,她把连帽衫的帽子扣上,从地上挨个拾起法学专业书。 「先找地方换身衣服,然后把那个老混蛋送去坐牢!」 枡山瞳缓缓点头,「好。」 「还有……」 「嗯?」 「从今天起,合作愉快。」 她和她五指交叉缠绕。 思维宫殿,【相泽夏美】的身份卡一点点形成。 第167章 新线索和新成员 「这是您的东西, 请拿好。」 「谢谢。」 松田阵平从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手中接过证物袋。在爆炸案发生后,哪怕是他随身携带的物品,也必须要经过规定的保存和检验流程。 「等等……」 名为谷本的刑警扭过头, 「怎么了?松田队长?」 「这也是我的东西?」 松田阵平擎着一只打火机问。 「是啊,是在您的拆弹工具袋里找到的,不是您的吗?」谷本伸手要拿回来,「那可能是我们物证处刚来的新手归类放错了,抱歉……」 「不,该道歉的是我。」松田道,「我一晃神记错了,这确实是我的。」 他把打火机牢牢纳回掌心。 望见他脸上的神色,想起案件背景的谷本表示理解,鞠了一躬便离开了。 待对方彻底离开机动队的办公室, 松田这才摊开手, 盯着手心的老式煤油打火机。 这只打火机他见过无数次。 在相泽夏美的手里。 打火机有她半个掌心大小, 颜色介于金黄色和银白色之间,呈现出一种偏亮的类古铜色,发亮的部分会令人怀疑是长时间的抚摩造成的,不少地方还有明显的划痕。上面是凸起的浮雕, 有画像,还有一行又一行的英文, 大意是这是美国的生产商推出的一百周年纪念品, 主题是各行各业的先驱与英雄。这是一种相当普遍的宣传手段, 将大众熟悉的人物形象和产品的气质结合,让顾客在印象中把二者等同, 从而提升对品牌的好感。 相泽夏美这一只的画像是一名头顶扣着飞行眼镜, 目光坚毅的女性。 「艾米莉亚.埃尔哈特?」 松田稍微一想就知道了, 这是第一位独自驾驶飞机穿越大西洋的女飞行员。 也难怪她很喜欢。 男人唇角微微浮起一点笑,随即隐去,概因无法忽略的问题出现了。 ——这是她的随身物品,怎么会到了他手里?又是什么时候到他这的? 「小阵平,该去开会了……你在看什么?这不是相泽的东西吗?」 套着制服的萩原夹着半透明的文件袋走过来。 「你也认出来了?」松田道。 「怎么会认不出来?」萩原从他手里拿过金属制品,「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带着这个,当时我还在想,这女孩也太有意思了。」 他随手按了一下。 「又打不出火了,是没油了么……」 转身看到松田的表情,萩原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萩。」松田道,「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见状,萩原研二语速变慢了。 「不是小相泽忘在哪里的吗?或者是她放在办公室之类的地方,你收起来的……」 「不。」松田拿回冰凉的金属打火机,「我最后一次见到这个,是在colubo岛上。」 第372页 「而刚才,把这个给我的,是来给我送工具袋的刑警。」 「也就是说……」 松田阵平回忆起那一天的细节。这对他来讲很简单,因为所有场景早就在他脑海里重复过无数次。 他们两个人在路口分开,他把标准的拆弹工具包递给她,她不肯拿,反而夺走了小的工具袋,然后在他的坚持下,两个人还是把东西换了回来,他拿走了简易的工具袋。 换句话说,工具袋在她手里曾过了一遭。 「她是在那时候把东西塞进去的。」 松田得出了结论。 「但是为什么?」萩原不解,「小相泽为什么要把打火机给你?」 「我也不知道……」 松田的眉头自拧起来后就没放松过,神情无比严肃。 「也许。」萩原研二道,「她只想让你帮忙装一下东西,你不是说了,她那天穿的是洋装,没有地方放……好了,你别瞪我了,我想起来她也有个工具包了。」 松田薄唇紧抿。 「总不会是她要恶作剧吧?」萩原又道,「话说回来,这么短的时间内,小相泽这手法和魔术师也差不了多少了。」 「……到底是为什么?」松田喃喃道。 「队长!会议要开始了!前川上官让我看看您怎么还没来?」 有队员匆匆进门道,一脸焦急。 「回头再想吧。」萩原试探着说,「小阵平,先去开会?」 「……好吧。」 松田把打火机收进胸前口袋,两人并同队员朝会议室走去。 周五下午。 东都大学门口车来车往。 一辆银白色的劳斯莱斯驶来,在两名正在聊天的女大学生面前停下。 「……然后,最后一球竟然打平了!你敢想像吗?」 前田佳乃叽叽喳喳地分享着运动社团的精彩比赛,说到兴奋时还挥了下拳头。 「噢,真厉害啊。」轮椅上的女孩笑道。 「是吧!」 这个时候,前田瞧见了来车,立马道,「枡山!你家里人来接你了!」 「嗯,那,下周见?」 「下周见!」 从驾驶座位置下来的家庭服务人员戴着白手套,头上是黑色的大檐帽,一副标准的司机打扮,他走到枡山瞳面前,弯了弯腰。 枡山瞳的视线扫过对方,在他手腕处稍微停了停。 这些细节没人注意,前田只听到朋友开口道:「新人?」 司机点点头。 「庄司去哪了?」 「他的儿子病了,请假去学校了。」 「哦,竹下也是吗?」 「他感冒了,唐泽管家说这种情况不适合来上班。」 正当司机的白手套即将挨上枡山瞳的轮椅的时候,前田佳乃感觉哪里不太对,附耳道:「枡山,没问题吧?」 司机身材颀长,长相有几分清秀,听到前田的话,他微微扬起脸,帽檐下是一双普普通通的黑色眼睛,其中蕴满了疑惑。 「大小姐?」 「没问题。」 枡山瞳对着有些担忧的前田笑道。 「这是我家的车啊。」她指了指透过半开的车窗能看到的,经过专门改装可以固定轮椅的车厢。 「能有什么问题?」 司机也友善地朝前田致意。他打开车门,将枡山瞳的轮椅小心地经由展开的斜梯推上去。 点火,起步。 车辆平稳地朝归途进发。热热闹闹的图景迅速被远远抛在后面。隔音良好的车窗将车内与车外分割成两个世界。外面是车水马龙的都市场景和忙碌的人们,里面则是另一幅景象。 「唐泽没跟你说吗?」 女孩开腔。 「什么?」 「我坐车的时候,不喜欢安静。」 「噢噢噢,抱歉,是在下失误。」 司机立刻打开了音响开关,欢快活泼的蓝色多瑙河响起,并非管弦乐团版,而只是钢琴独奏。 「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枡山瞳道。 「谷口太一,您称呼我的姓氏就行。」 「好的,谷口。你的名字很不错。」 「谢谢。」 司机说话时挂上了笑音。 「那么,谷口,我就不问你要带我去哪了。」枡山瞳道,「提出你的条件,我听一下有没有完成的可能?」 自称谷口的男人愣了愣,再次自然地转动方向盘,劳斯莱斯绕过一幢高耸的大厦。 他的目光很快地对上车内后视镜里枡山瞳的眼睛,又落回前方的路面上。 「继承人名不虚传。」谷口道。 「我要……」他拖长了尾音,「五千万美金。」 「可以。」枡山瞳道,「给我一个帐号,一个小时内,这笔钱会出现在你的帐面上。」 「这不符合规矩吧?」 似乎是过于流畅的交易过程反而让谷口迟疑了,他敲着方向盘,发出令人心烦的「哒哒哒」。 「按理说,我应该先把你绑到某个地方,然后管你的家人要赎金。」 「你把我绑过去……」枡山瞳道,「有权批给你这么多钱的人是没有的。」 「那这也太无聊了。」谷口宛如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乐呵呵地给车子加速。 说话间,他们周围的车和人越来越少了。 第373页 「还有,我还以为你会报警呢!」谷口道,「我可没有收走你的手机啊。」 「其实,我和我们家司机的关系很不错。」 「你在和我谈交易?你确定我没有杀了他?」 「我看你面相很良善。」枡山瞳道。 「唔,但你却和我听的不一样。」 堪称偏僻的道路旁,谷口踩下剎车。 豪华汽车在路边停下,乍一看一切再正常不过,他甚至把车开进了停车位。 自称谷口的司机把手臂搭在副驾驶上,笑眯眯地回过身。他把大檐帽摘下扔到一边,半长的黑发散落,其中还夹杂着一缕时髦的紫色。整张脸都显出后,才看得出他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 「我不要钱了!」谷口宛如在宣告什么。 「不,你要。」清清冷冷的女声道。 「你怎么确定我的想法的?」 年轻人一边问话,一边非常灵活地从前座挤到了后排,像一只伶俐的猿猴。转眼间,他在枡山瞳的身旁落座。先是仔细地凑近瞧了瞧她的脸,然后忽然伸手! 「啪嗒。」 他的手覆上了枡山瞳的手腕,不到一秒后,他挪开了。 一双银色的手铐将大小姐的双手和轮椅扶手牢牢绑在了一起。 「惊喜!」他笑得十分开心,「还有,我决定杀掉你!」 「哦。」 「你不怕吗?」谷口满脸惊奇,他捏着一把倒着的柯尔特晃了晃,「你最开始就该用枪的,可是现在,你的枪已经被我拿走了!」 「啊,你真棒。」女孩平静道,「那你动手吧。」 谷口动作灵敏,他转了转手腕,以令人看不清的速度调转了原本朝向自己的枪口,瞄准了枡山瞳的眉心。 「啊!这是什么情况?」系统早被吓到了,「哎呀,怎么办怎么办?」 「别吵。」枡山瞳道。 「再说了,这个时间你不是能把我复活吗?」 她的态度轻描淡写。 「哦也对!」系统舒了口气。 这会,颇有点喜怒无常的谷口又把枪拿了下来,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消音器,正吭哧吭哧地往她的枪上装。 装好后,他回头对枡山瞳笑了笑,重新用枪抵住了她的额头,拇指更是放在了保险处。 「三。」 「二。」 突然,谷口的耳朵捕捉到了极其微小的声音。 这给了他一种不好的感觉。 谷口心口一跳,急忙松手,然而他还是感到了虎口处的刺痛。紧接着,眩晕感快速袭来。下一秒,手腕背侧被一股力道击中了,不算重,但位置很精准。枪枝随即掉落,在和车厢地面的摩擦声中滑到了另一端。 「哎呦。」 谷口有气无力地喊道。 他自觉是喊,实际上声音极小。 随着一声闷响,他的太阳穴被坚硬的物体狠狠砸了一下,再之后,还有些冰冷的扣带擦过他的侧颈。 满载欢欣的乐声还在持续,迷迷糊糊中,谷口辨认出,这是一双规矩而淑女的孟克鞋。 醒来的时候,谷口人倒是还躺在车厢里,被五花大绑得严严实实。他思考着,明明检查过车辆很多次,这些束缚带是从哪里来的…… 「谁派你来的?」 硬质的鞋尖抵在了他的下颚,还有着不太妙的反光。 「你的腿能动?」谷口惊讶道。 「不怎么能,所以我现在腿很疼,心情也不好。」大小姐道,「还是从南美搞来的人……」 「你怎么知道?」 「翻山越海来到这里,如果我是你,就会从事些更无害的活动,比如海钓。」 「我的人生挚爱!钓鱼!这你也猜得出来?」 枡山瞳深深吸了口气。 谷口感到脖颈处的尖锐压得更深了。 「我不知道谁派我来的!」他连忙喊,「我只是接了个单!」 他自认表情无辜又诚恳,谁知那双碧绿的眼眸只凝视了他几秒,便轻轻道:「不,你知道谁派你来的。」 她还坐在轮椅上,双手交叠在膝盖上,病弱中夹杂着乖巧。但谷口总觉得她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并不是,或者说,并不只是一个坚强镇定的家族掌门人。 「你很自信我不会杀你?」她展颜一笑,「为什么会有这种认知?」 「要知道……我时常自己都没有这样的认知。」 谷口的心头重重一震。 他犹豫着,直到眼前人伸出右手,谷口意识到这不是她的惯用手。纤细白皙的手指在他脸上绕了一圈,没像他想得那样虐待他的伤口。而是顺着他的肩膀落下,最终握住了他的虎口,她没像他一样轻敌,连他的五指都扎起来了。 她的手给人的触感软绵绵的,语气也礼貌而温柔。 「千钧一发之际,你猜我有几种选择?」 就在这时,谷口决心听从内心的直觉,只见他把头歪到一边。 「啊!我输了。」 「你……」 大小姐眯起眼睛,盯了对方好一阵。谷口清楚地观察到,她的五官舒展开了,紧接着一丝无奈浮现。 「你是组织的人。」 她肯定地说。 「对对。」谷口很高兴地道。 「刚来的?」 「是的,初次见面,我还没有代号。」他在地上挣扎了几下,还是动弹不得,「你这技术很扎实啊。」 第374页 谷口直接感嘆。 「我很欣赏你!小妹妹!以后,就让我们一起为了组织的未来奋斗吧!」 「……」 枡山瞳不想和他说话,她用另一只手按下电话上的拨号键。 半小时后。 「以后常和我玩哦,我真喜欢你啊,你的眼睛就像漂亮的花头鹦鹉!」 被摘掉隐形眼镜的谷口实则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我的也不错吧!」他眨眨眼,「是金刚鹦鹉蓝!」 枡山瞳黑着脸。 琴酒也黑着脸。 伏特加哭笑不得地把新人拽走。 等到聒噪的冒牌终于消失在视野里。 「大哥?」 枡山瞳蓦地笑着扭过头。 「喏,你送我的礼物。」 她举起左手展示在琴酒眼前,有两根手指软软地垂着,一瞧就不太正常。 第168章 镇痛剂与替代品 「所以, 我通过测试了?」 面对枡山瞳秋后算帐意味明显的微笑,琴酒的回答是掏出一个银色的金属盒子, 外表冰冷犀利, 很符合医院或者研究室的风格。 过于眼熟的质感令系统大为震惊,在意识里大喊。 「宿主!他要把你变成小孩子!」 「……怎么可能。」 手持镇痛剂的琴酒再抬头的时候,发觉枡山瞳的气势转眼间变了, 她额头上仍旧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无论意志如何,生理反应是无法违抗的。在方才事情发生的一瞬间,为了挣脱手铐, 她毫不犹豫地折断了两根手指。 现在,她骨折的手没在他眼前晃了, 收了回去。 冰凉的微型针管靠近女孩的手臂,枡山瞳向后缩了缩,躲开了。 「不要。」她长睫扑闪,掠视液体的颜色, 「这个配比的溶液, 会影响我思考。」 这时候, 伏特加回来了, 小心地把地面上属于谷口的痕迹清除掉。他对枡山瞳笑了笑, 女孩也朝他的方向勾了勾嘴角, 她耳鬓的金发全湿了,几丝贴在颊边,颇有些狼狈。 被组织新成员劫持过的私家汽车敞开着车门, 枡山瞳的轮椅就在最近处, 琴酒打量着车厢内的场景, 手铐上沾着血迹, 旁边丢弃的手帕团成一团,上面也有点点的暗红色血痕。 「你没选择撬锁。」琴酒道,「来不及?」 枡山瞳嗯了一声。 银色长发的男人用戴手套的手拎起改装后的柯尔特,姿态宛若检查现场的专业鑑识人员。后方凸起的针尖状金属装置极其不显眼,根据那小子的反应,应当是麻醉剂。 「不动手,他也会倒下。」他说。 「我偏爱万全之策。」 琴酒不置可否。 忽然,从旁边探出一只手,把男人手里的武器夺了回去,知道这是谁,琴酒也没用太大的力气抵挡,任由枡山瞳拿回了她的配枪。 「你还没回答问题呢!」她的指尖摸过枪托,尖锐的装置消失了。 「测试,考验,无论那是什么,我是通过了吗?大哥?」 女孩伤处的红肿很抢眼。即便如此,单看她脸上的表情,像是受伤压根不存在,五官舒展,笑吟吟的,一点痛苦的扭曲也没有。 「要不是我心存善念……」枡山瞳用她习惯性的嘟嘟囔囔道,「你新招来的杀手现在已经死掉了……」 「善念?」琴酒眯起眼睛看她。 「好心?热心肠?温柔的本性?」她回望过来,满眼疑惑,「不是吧,大哥,你真的在问我为什么用麻醉针吗?」 她碧绿的眼眸里露出理所当然。 「因为我觉得他很可疑啊?不然的话……」 她重新拨弄了枪枝,新的位置出现了武器。 「就是高浓度尼古丁了。顺便说一句,吸菸有害健康。」 琴酒凝望了她半天,终于点了点头。他简单清理了狼藉的现场,才把她抱到副驾驶上,驱车来到了附近的安全屋。 期间,枡山瞳一直咕咕叨叨地说话。 「谷口他,不是谷口吧。」 「埃德加尔。」 「他说自己接单也没说错,至少一个月内,他没和大哥你见过,否则……」 「你会看出来。」 她一下子被噎住,转过头瞪大了眼睛。 「狡猾,太狡猾了!」 「……」 「那么,他身上有不下十五种武器,这算什么,组织还招特长生?」 「我不要蓝色的夹板。」 她的伤处很干净,不需要更复杂的处理,只要简单的固定就可以逐渐痊癒。但是,在琴酒准备上夹板的时候,枡山瞳坚定地拒绝了。 琴酒起身。 男人在医疗箱里翻找了一番,又走了回来。 「没别的颜色。」 「那我不管,我有ptsd了,不要金刚鹦鹉蓝,再说了,太扎眼了,我回去怎么解释?」 「玛克呢?」琴酒道。 「他……这是秘密哦,我们要遵守组织原则的,琴酒。」她用喊他的代号结束了对话。 对上男人投来的目光,枡山瞳丝毫不憷。 「再说了,大哥。」她又摇了摇手臂,「我不是刚证明过,我能处理针对我的威胁吗?」 ——她今天的表现的确没什么能指摘的地方,比上次的轻忽好多了。 想了想,琴酒按下通讯键:「伏特加,拿几个……」 第375页 「绿色,不,棕色,不,彩虹色!」 「白色指骨夹板到这儿来。」 「啧。」 「玛克……」 「注意谈话红线哦!」 「不管他做什么,告诉他别忘了本职工作。」琴酒道。 ——不知从何时起,玛克似乎常常在她身边缺席。 「莫西莫西?难道我记错了,你的南美鹦鹉不是刚倒在笼子里了吗?」 两个人位于客厅中央,男人没选择坐下,而是立在她的轮椅扶手边俯身包扎伤口,枡山瞳仰起脸无辜地笑了下,末了,她无意识地咬了咬嘴唇。黯淡的唇色瞬间染上了鲜艷的红,宛若灼烧的天空。 ——伤口处在急性期,机体组织的张力增高,只会越来越疼。 琴酒顿住了,两双绿眸在此时相对。 枡山瞳瞭然。 「止痛药,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了。」她道。接下来,女孩一下子吞服了四片圆圆的白色药片,脸色好转了些许。 「奇怪,明知这时还没到起效的时间,依然觉得舒缓了,是安慰剂作用吗?」 琴酒伸出手,准备从她手里接回水杯。 他思考的模样引起了她的注意。 「想都别想!」 他眼睛里写着「你在说什么」。 「我不要南美鹦鹉,好吗?」枡山瞳重重地把水杯放到他向上摊开的掌心,几点温水溅在男人的手臂上,「谷口,埃德加尔,哪个名字都不招我喜欢。」 她仿佛铁了心要把他的念头打消。 「他太有攻击性了。」 琴酒挑了下眉。 「别,别说当初的玛克也是一样哦。」枡山瞳道,「不一样,对于战场,玛克是归来的老兵,埃德加尔是刚登场的新手,不一定水平拙劣,但态度很要命。」 琴酒眼睑微动。 「对吧?等等……」 轮椅上的女孩皱起脸,「大哥,你是不是一直没张口说话?」 下一秒,她发言里的条理和镇定都不见了。 「你怎么这样?」枡山瞳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道,「你仗着我读得懂表情在偷懒吗?!」 「top killer就可以这样吗?」 「不,不如说,正是因为是top killer才不可原谅!勤劳可靠的优异品质去哪里了呢?」 …… 伏特加赶来后,撞上的就是痛心疾首的切宁酒。 「你变了!」激昂的女声回荡在房间内,除此之外还有打开的电视声当背景,即使这样也差点没盖住前者。 「原来,你是多么酷的杀手先生啊!有格调,对车的品位也不错,那话怎么说来着,well spoken and y(谈吐文雅有气派)……」 ——等等,大哥什么时候谈吐很……也不能说他讲话不礼貌,但是…… 戴礼帽的壮汉还在纠结的时候,不经意间注意到,切宁的左手臂肘处压着大哥的五指,换句话说,她这只手被按在扶手上。 下一秒他明白了原因。 枡山瞳说到兴起,力图用手势加强自己的言论使人信服的程度,宛若老练而充满技巧的演讲者。 结果,她的惯用手被控制着,动了动没抬起来,最后只得用右手比划。 「……以上!我个人认为大哥你应该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走上了今天的歧路……」 「那个……大哥?」伏特加很不理解眼前的场景。 琴酒用眼神示意空了的药物盒。 「噢。」 「你们俩!交头接耳,令人痛心!」 演讲者敏锐地觉察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她气呼呼地放下了手臂。 接下来,枡山瞳转而用一双水润清澈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沉默不语。 这时,伏特加连忙递上夹板,琴酒开始固定伤处。 好一会枡山瞳都一动不动,连眼珠也凝固了,像一座栩栩如生的蜡像。 当她不再说话的时候,电视机里的新闻播放便显得尤为大声。 「……这就是上周议员事件的全部经过。好,各位观众,让我们把目光转到近日来饱受大众关注的梨早连环爆炸案,说来很是遗憾,原本这个时间点,colubo乐园应当已经开业,场地充满欢声笑语,而不是如今的残破景象。此外,牺牲警察相泽夏美的非公开葬礼将于下周三举行,让我们回顾她的生平故事。在晚间新闻结束后,将有专题片播出,在那里,你能听到许多惊人的数字,关于这位优秀警官所做出的杰出成就与贡献……据警方消息,凶手大竹健仍然在逃……」 伏特加瞧了眼屏幕。 「这不是那个……」 「嗯。」琴酒颔首。他熟练地在最外层裹好纱布,抬眼,枡山瞳也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电视节目。 忽然,她开口了。 「我手好疼啊。」 伏特加扑哧笑出了声。 「这都多久了,小瞳才反应过来?」 琴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女警官的照片再次出现在电视上。 他眉心稍稍皱起来了。 「看来她不够聪明。」男人低声道。 「我听见了。」 枡山瞳扭过脸,宛如被打开了开关,她整个人恢复了灵动,委委屈屈地撇着嘴。 「我不要跟你说话了。」 她道。 「还要收回说你有品位的评价。」 第376页 伏特加呆了一呆,迟疑道:「小瞳这是……」 他费劲从脑海里扒拉一通,找出了「追星」两个字,但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别乱发傻瓜的慈悲。」琴酒道。 「仔细看看大哥你的车根本也不好看。」 …… 正当伏特加思绪乱飞的时候,琴酒把纱布打结,用匕首割断。 半晌。 「霓虹警视总监的独子。」男人沉声道,「伏特加,他是不是也是个什么侦探?」 第169章 精心设计的杀机 「大哥, 你说的,是那个经常和苏格兰场一起上新闻的小子?」 这段时间在欧洲活动的伏特加, 对锋芒毕露的年轻侦探并不陌生。他报出了高中生侦探的名字, 「白马探,我记得他和小瞳明面上的关系也不错。」 同一所中学的两人之间的交往从不是秘密,只要对枡山集团继承人的社会关系稍做了解便能知晓。 见枡山瞳有安静下来的趋势, 琴酒约莫药剂的副作用快过去了, 松开了手,她果然没动,唯独那双绿眸前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扫来扫去。 电视节目早就切换到了下个专题。 「既然他这么喜欢推理……」琴酒若有所思, 「并不是英国才有案子吧。」 「啪。」 从压制里解放出惯用手的枡山瞳反手就拍了他的胳膊一下。 「大哥。」 从她的眼神,能辨认出她初步恢复了清明, 笑容里不再完全是兴奋,而是带了点疲态。 「我很好奇,对你来说,我今年究竟几岁了?」她鼓了鼓脸, 「假如想要玩具, 我不会自己买吗?」 「那小子……」琴酒皱着眉开口。 「试过, 是过去式。」枡山瞳毫无诚意地弯了弯唇,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当然有过深切的期许, 否则我为什么要花费那么长时间和他接触呢, 但他让我失望了。」 她似乎真的很没兴趣,连多说两句的意思也没有。 「本以为女警官会更有趣一点,谁知她都不肯来到台前。」 她夸张地捂住胸口, 「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伏特加无话可说。 琴酒习以为常, 在她接下来摆弄着如何用手帕盖住包扎好的伤处时候, 上去搭了把手。 「从她的失败里, 你总该学会点什么吧。」 「大哥,你能说出这种话……是很肯定我知道内情了?」 替她扎好手帕的琴酒抬眼望过来,潜台词不言自明——你不知道吗。 「我自然知道。 枡山瞳一下子笑开了,眼中的神采很甜蜜。 「她不是不肯来到台前,是没能撑到我的面前。」 「既然知道,以后小心点。」 「啊,怎么你一直小看人,我要生气了!」她道,「再重复一遍,我今天的表现难道不好吗?」 琴酒和她对视片刻。 「是还可以。」 即便如此,走之前,琴酒还是抛下了一句「保持警惕」。 在他彻底离开后,枡山瞳绽开的笑容消失了。 三天前。 预备向boss汇报事务的琴酒来到机密程度最高的某间基地,这里连伏特加都不能随便进入,他撞见了朗姆。 朗姆是个面相威严的光头老者,陌生人初见只会觉得他冷酷而可怕。然而,当他笑容满面的时候,也能给人一种慈祥可亲的错觉。这种变色龙一样的特性,几乎出现在每个组织成员的身上,不管是贝尔摩德还是波本,又或者是切宁,全是其中的佼佼者。从这点来说,琴酒反而像是异类了。 「gin。」朗姆乐呵呵道,「要来看好戏吗?」 他宛若最普通不过的靠在沙发上整天看电视的老人,在他面前的屏幕上,播放的是曾经出现在枡山瞳和琴酒对话里的人物的影像。 相泽夏美。 她和扬声器里的对话一来一往,直至最后消失在火光中。 朗姆心满意足地按下遥控器,画面发出倒带特有的吱呀声,回到最初,重新开始播放。 这显然是他的恶趣味,这里放置了不止一台最新的高端播放设备,他非把场景弄得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放映机工作。 琴酒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姿势也没改变,始终双手插在口袋里。 「无聊。」他道。 「gin,你小时候可机灵多了。」朗姆也不气,亲和的笑容还挂在他的脸上,「手段也灵活,要我说,那位先生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实在是太久了,搞得你性子都变了,看看,一天比一天简单粗暴。」 「你有事吗,rum?没事我走了。」 「……还有年轻人的通病,没耐心和老人聊天。」 电视机里再次传来轰隆的爆炸声,声量太大了,感官敏锐的琴酒不适地微微蹙眉。 「但是,耐心可是很重要的。」朗姆终于按下了暂停键。 「你看,就像这孩子一样。」他笑道,「不懂得见好就收,非要步步紧逼,多可惜啊。」 「要是交给你,gin,你会怎么处理呢?」 「只是个警察。」琴酒瞥了一眼,「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不,她可不是个简单的警察,是个又有名……」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朗姆面上的表情停滞了一瞬,「又棘手的警察。」 老者笑着补充。 第377页 忆起之前组织内部的风声,琴酒明白这句结论的来由。贝尔摩德的某次失误导致了朗姆的部分势力进入了官方的眼皮子底下,并且由于对方一线追查的人员效率过高,组织放置在警方内部的力量都一时无法踩下剎车,导致遭受了很大的损失。 而相泽夏美就是那个女警察。 ——她是个聪明人,否则切宁也不会另眼相看。 「我要走了。」他冷冷地说。 「去吧去吧。」郎姆摆手。 琴酒转身离开,还能听到他在背后假模假样地感嘆着可惜,和「聪慧不是万能的」…… 他心底某道弦隐隐一动。 酒吧。 悠扬的蓝调音乐里,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一起。这是一间私密性很好的地下场。 「你说什么?」安室透捏紧了酒杯,好在光线过暗,他异常的力道暂时没人注意。 「你怎么了?波本?只喝了这么点,不至于醉吧。」 明明自己一脸醉意,却还在自以为很有趣地对同伴讲了俏皮话的组织成员格拉巴又干了一杯。 「我说。」他醉醺醺地靠近金发男人,小声道,「我只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新闻里那小子早就跑到我们那了。」格拉巴道,「我就是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闹出了这么大的阵势,这可一点不低调。」 「是啊。」 安室透须臾间已然冷静下来,哪怕对方指的是电视上出现的在逃通缉犯大竹健也是一样。 「这一点也不『我们』。」他甚至笑着说,「要是以前,早被另一位杀上门了。真奇怪。」 格拉巴举了下手里的鸡尾酒。 「那位『心脏』?」 金酒作为制作鸡尾酒最流行最普遍的基酒,被誉为「鸡尾酒的心脏」。毫无疑问,格拉巴指的是那位提起来便令人色变的惩叛者。 安室透耸耸肩。 「还能是谁?」 「说的是。」格拉巴道,「那么,既然没被人打上门,还在活蹦乱跳,这就证明……」 「他的行动是被默许的。」安室透轻声道,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另一头,枡山瞳在回到家中后,有点艰难地用一只手收拾起了陈列柜里的碟片。她把录制了女警官节目的全部找出来,然后统一打包塞进了垃圾袋。 「宿主,我总觉得哪里不对。」系统道。 「什么不对?」 「那两个角色,琴酒和伏特加,是不是知道什么?」 「哦,大概是知道相泽夏美是被组织谋杀的吧。」 「什么!?」 「我没说吗?」枡山瞳道。 「您没说啊!」系统道,「不是只是为了红方角色死亡扣分吗?」 「那回报率也太低了。」 枡山瞳抱着关于相泽夏美的一切,来到放有小型粉碎机的房间。 「肯定要和主线有关啊。」 「杀您的不是大竹健?」 「是,但杀[我]的不只是大竹健。」 并不单独撇开碟片,枡山瞳直接把连着塑料壳的东西扔进去,机器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那杀您的是谁?」 「当然不是我自己。」枡山瞳道,「也不是琴酒大哥,虽然我一度还挺担心派出的是他来着……话说我刚才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您没说……不对,您可能要定义下什么是不该说的话。」 「可恶,狡猾的资深下药者,一不小心我就放松警惕了!」 「您还没说呢,杀您的到底是谁?」 「这还不简单吗?」枡山瞳道,「杀掉她的是朗姆。」 她唇角扬起标准的弧度。 「否则,我为什么要说这是完美的杀局。」 所有的周边变成碎屑,一点点落到了末端的封闭盒内。 「……不是警察马甲被要挟了吗?」 「嗯,还是下三滥的要挟,而[相泽夏美]只能选择正义。」她道。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完美的一种,但我说的完美,是动机。」 「大竹健,他的身世是假的?」 「是真的。」枡山瞳道,「那些人,曾经都是媒体行业的从业者,也是真的。他们中间的联繫和关系要追溯到很久之前,被人调查出来后便会显得格外可信。最终上升到女警官成为仇恨的化身也会顺理成章。」 「……这也太麻烦了。」 「系统,你认为杀掉一个知名人士,王牌警察,难点在哪里?」 有一点形状不规则的东西卡在粉碎机入口,枡山瞳伸手掰了一下,没掰动,反而不小心碰到了刀口,锋利的刃面立即让她的指尖冒出了鲜红的血珠。 「若是她毫无声息地死亡,只要不能保证是自然死亡,在大众的关注下,只会有无数的阴谋论冒出,后续也会有不停的官方与非官方力量的追查。」 枡山瞳没什么表情地收回手。 「与其那样,还不如有明确的凶手,和顺其自然的死亡。这样一来,引发了关注,却又相当于没有引发关注。」她道。 「逐步成长的犯人,不幸成为意象和缩影的女警官,多自然啊,甚至经得起犯罪心理的分析。一步步像是在呈现解题步骤,获得的答案极其具有说服力,会引发热议,会引发感慨,就是不会引发幕后黑手相关的怀疑,没有人会不买帐。」 第378页 「大竹健根本不恨那些人,好吧,可能恨,但也没那么恨,这是一个倒推回去会令人感觉很合理的案子。事实上,不过是早期的时候,大竹健需要避开[我]的追查罢了。假如那些人不是具备不起眼的共性,而是实打实的有社会关系上的交集,第一时间就会被相泽发现。」 「要铺垫杀机,又不能真的被抓到,他所选择的模式再合适不过,宛如命运的精心设计……实则只有『精心设计』是事实。」 系统:「但您早就知道了。」 「嗯。」 完成清洁任务,枡山瞳回到陈列柜前调整东西的摆放位置,以免让人第一眼就看出少了东西。 「宿主,您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 「唔……上岛之前。」 第170章 浮于水面的钟声 抹去不该有的痕迹, 枡山瞳后退些许仔细审视,「系统, 指数现在多少了?」 「红方指数115%, 黑方指数136%。」 「不错,下一步该让红方知道真相了。」 「哈?您刚刚还说这是完美的杀局……」 「对啊,但我没说我没有后手。」 周二晚上。 下班后, 萩原研二来到今日换班休息的松田阵平家中, 发现他又在对着那只打火机发呆了。 萩原从他掌心把东西拿过来,感受到的不是正常金属制品的冰凉,而是被体温浸染的温热。 「还没想出来吗?」他道, 瞧见好友客厅桌子上放了一把多功能刀,萩原便问, 「是打算拆开看看?」 松田阵平摇摇头。 萩原稍一思考也明白了缘由。 那毕竟是相泽夏美留下的最后的东西,如果不是必要,松田是决计不会损坏的。 ——不过,究竟她留这个是什么意思? 谁知, 就在这时候, 松田道:「我猜出来了。」 「你猜出来了?」 萩原震惊地重复了一遍, 同时察觉到好友的表情不太对劲。 「有什么问题吗?」他说。 松田举起手, 把打火机刻有英文的那一面亮到萩原的面前。 「看这几处痕迹。」 由于长时间使用, 打火机有多处布满了划痕, 乍一看没什么不正常的。 萩原研二疑问还没出口,松田已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几处不太一样。」捲发男人道,「我拿放大镜看过了, 痕迹多半比其他的要更深, 也更新。」 萩原注视着特殊划痕分布的位置, 全是英文单词, 翻译过来分别是「向」「南方」「东方」「乔治亚州」「华盛顿州」,出现在描述女飞行员的生平综述里。 「你的意思是这是相泽划出来的?」他道。 「嗯。」 「这全是地理指向和位置。」萩原道,「有什么特别含义吗? 「……」 单看好友的表情,萩原断定他有了解答,否则不会是那种眼神。但是等自己问出来后,松田却好一阵没答话。 「小阵平?」 「是这样。」松田道,「我先是按全部的字母拼写解码,没有解出来,后来,我选择的是以缩写解释。先不管最开始的『to』,假如南方就表示『s』,东方表示『e』,乔治亚州缩写是『ga』,华盛顿州则是『wa』,再合起来就是……」 「to segawa.」萩原轻易想到了发音,难以掩饰脸上复杂的神情,「给濑川?」 「我想不出第二个意思了。」松田道。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萩原平复了情绪。 「所以,为什么小相泽要你给他这个?」 「我不清楚。」 萩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终他只能道:「那也不难。正好,明天便是小相泽告别的日子了,那个人肯定会来的。」 第二日。 不像人们固有印象中的那般,在这个举行葬礼的日子里,天空中既没有密布的乌云,也没有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明媚的阳光,透亮清澈的蓝天,棉花糖一样的云朵松软梦幻。 不少警员们身穿正式制服出现,警视厅最高长官也来了,在台前念着中规中矩的悼词。 搜查一课九系的警官并爆裂物处理班的队员站在最内一圈,面色十分沉重。抬棺仪式进行完,松田便从人群中出来了,他早就拒绝了发表讲演的邀请,远远地立在最后。 男人的掌心握紧了待会要给出去的东西。 昨日萩原问他是否要交给佐久间,再让女孩转交给和她关系还可以的濑川阳太。 松田阵平拒绝了。他知道好友在担心什么。从还在机动队的时候起,濑川对相泽的心意就不是秘密。直至今日,他们都是有着相同心思的两个人。 而如今的结局,那个男人会怎么看待他? 是他和相泽一起去了岛上的,于公于私,他应该保护她,却没能把她带回来。 研二是怕他们两个人发生冲突。 可是,那是人之常情,再普通不过了。作为警察,也作为一线多年的救助人员,松田阵平接触过很多受害者的家属,在警校学习的第一天,他就了解生命的逝去会带来无与伦比的伤痛。而伤痛会让人丧失理智。 况且,如果真的上演了什么质问,指责,乃至咒骂的场面,那难道不是自己应得的吗? 松田心里,一直有部分是这么想的。 第379页 事发后,从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起类似的话题,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然足够悲痛,因为他是伙伴,是战友,更私密的,他还是爱慕者。 而相泽,她最亲密的友人佐久间大病一场,今天甚至都没有来参加葬礼,瘦了整整一圈的女研究员也没有对他说过什么重话。 除此之外,她没有亲人,于是便似乎没有人有这个立场。 没有一个人骂他。 没有一道责备他的声音。 …… 「你找我?」 在肃穆的乐声中,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了松田身边。 濑川阳太如同他第一次来到机动队时的那样,俊秀而斯文,如果非要说今天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多戴了一副眼镜。不是遮掩目光的墨镜,但是,在过于强烈的阳光下,依然有一种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的错觉。 「这个。」 两个男人并排而立。松田阵平摊开手掌,余光瞥见萩原面露担心地呆在两个身位外的位置,大致明白是他把人找来的。 「她的东西。」松田道。 濑川微微怔了下,伸手拾起了打火机,并没太多意外。 「谢谢。」他道。接下来,他把打火机放进上衣下侧口袋,一副要离开的架势。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给你?」 濑川才走两步,松田的声音低低传来。 「你给我了,不就说明是她的意思吗?」濑川道。 「是,她划了你的名字在上面。」 松田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其实,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濑川停了停,道,「确切的说,是我家里的东西。」 对上松田直视过来的目光,他继续说:「小时候,她觉得很有趣,我拿出来给她的,原来是我父亲的,这不是复刻版,是原版。」 这点同样解答了松田心中的疑问,为什么她有一件昂贵的老物件。 他点点头,以示知晓。 在两人第二次即将分开的时候,濑川犹豫了一下,回过头,张口道:「松田队长……松田先生。」 「什么事?」 「你知道的吧……」濑川很慢地,用那种分析文献般的语调,陈述性地说,「你们不是恋人。」 松田猛然一愣。 「早一点,迟一点,你会走出来的,可以继续前行,不必为她祭奠。」 「你说什么?!」 「抱歉,是我说太多了。」 高昂怒火刚刚升起,又被这一句及时的歉语浇灭了。 松田握紧了拳头,他没忽略濑川阳太此刻的古怪,也清楚自己在当下的场合应该冷静,也只能冷静。 然而,只是方才那句略显异常的语调,已经引起了另外两个人的注意。 萩原研二本就关注着这边,急急忙忙地跨了一大步过来。 「小阵平,别人没有恶意。」萩原扶住松田的手臂。 ——这个人,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跟我说这种话? 松田薄唇紧抿。 ——是在看局外人。 他想。 ——对方那句话,就像在说,你和夏美没有关系,大可以就此放手了。 然而,濑川正握有相泽生前最后留下的东西,这令他某种意义上站在了至高点。 可是,他之后的道歉,又很诚恳。 一切诡异而古怪,让松田觉得胸口的愤怒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不好意思!」 这时,一个金发蓝眼的白人女性穿过人群,靠近三人所在的位置。 「您是?」萩原疑惑道。 「朱蒂,我是濑川的朋友。」女人很礼貌地自我介绍。 「他这段时间并不好过,如果对您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还请您谅解。」 她字字句句十分恳切。 萩原道:「不,他也没说什么。」 朱蒂对濑川说了句什么,男人垂下眼睛走开了。 女人回头道:「那就好,不瞒您说,今天看到他说话,我都有点放心了……那,那件事情发生后,他几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她苦笑了一声。 「这反而……」 「我明白。」 假如一个人展现出通俗意义上的悲伤,有时反而并非坏事,哪怕你知晓他处在毋庸置疑的低谷。相反,所有的事情都闷在心里,只会越发令人担忧。 松田阵平想起了她是谁,上次在餐厅里,几个人一同见过面。 那时候,相泽也还在…… 本想说些什么的他,忽然也丧失了讲话的力气。 ——争论,争端,毫无意义。 松田的目光落在最前方女警官的制服照上。 ——无论是什么,她都看不见,也不会再对他说什么话了,而她最后的留言,也确实不是给他的…… 「我去抽支烟。」 松田对萩原道,把还在交流中的两个人抛在身后。 等到松田阵平回来的时候,场景却发生了变化。本来庄严静谧的现场,如今却多了难以忽略的嗡嗡声,是人群里不止一人在出声交流。 这和先前的气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消弭了葬礼的肃穆。 松田眉心紧锁。然而,等他看见萩原此刻的动作和脸上的复杂表情,不免心中一紧。 萩绝对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为什么现在却在看手机? 第380页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收到了一份不具名人士提供的录像,这是他传递过来的画面……」 主持人播报过后,电视台播放了一段影像。 半披过大的深蓝色西装,暗金色的不规则裙摆,手里拿着剪线钳出现在诡奇房间里的人影,正是今日仪式的主角。 第171章 炎炎夏日漫长旅途 那是colubo乐园还未发生爆炸事件前完好无损的地牢馆, 魅影主题区。传说中的鬼影和怪物雕塑和摆件无处不在,房间一开始昏沉而阴暗,直到有一束光照了进来。 点亮这间屋子的不只是她手里的手电筒, 还有女警官本人的明艷与耀眼。 她先是从左到右扫过各种室内装饰, 最后注意力停在其中一个异常的一闪一闪的红灯上, 靠近快速检查了一番后,不到几秒, 相泽后退了几步, 接着室内便是飞速闪动的有规律的灯光, 显然是她在检查现场有没有其他的危险品。 ——离开那。 松田内心只有一个声音。 但她还是走上前去, 在抬头瞧了一眼房间上方后, 相泽夏美打开了工具箱, 萩原研二:「小相泽在估算建筑损害吧。」 葬礼匆匆步入了尾声, 这是难以避免的。新的情报冒出后, 无人有心再投入进沉寂的悼念。更别说出席的多半是警察。搜查一课更是第一时间进行了关注,并紧急联繫电视台询问事件详情。 「这种东西,还是不要给小孩子看了吧。」 从现场离开的陌生刑警经过柯南身边, 出口叮嘱他一旁的大人。 「对孩子的成长影响不好。」 「警察先生说得对,柯南,你就别……」毛利兰也出席了今日的葬礼, 这些天,只要看到相泽警官的新闻,高中女生心里便会涌起悲伤和怅然。在仪式上见到久违的濑川先生后, 她既想上去说些什么,又苦于言辞的无力和苍白。 「但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线索……好, 小兰姐姐, 我不看了。」 青梅脸上的表情让柯南收起了手机。这段日子, 走不出情绪的不止小兰一个。对高中生侦探来讲,除了悲伤还多了一层,那就是打击,天之骄子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失败。 工藤新一之前并非没有失败过。他曾经没能救下为父报仇的成实医生,自此对侦探面向犯人的推理有了更多思考,对生命的珍贵本身也有了更深的认知。 但这一次,这一次,又有所不同。 他彻彻底底被凶手的步伐甩开了。并且,从事后看,也许还落后于不止一人。高岛在他脚底下昏迷的时候,身后的大爆炸正在发生。那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百分之八十是错了。等回到岸上,这个可能性又变成了百分之百。 避开了毛利小五郎和小兰,戴眼镜的小学生又打开了手机。 镜头下,相泽夏美拆弹的姿势很专业。离开机动队一线也有一定时间了,她并没荒废技术,从容,冷静,手很稳,动作也很干净,不到一分钟就卸除了外壳,摸清了结构,有条不紊地去除着阻碍的零件…… 松田下意识就勾起了嘴角。她这副模样,他太熟悉了,在爆裂物处理班的日日夜夜,在队里的训练场或是真正出动的现场,训练有素的女拆弹手便是这样。 忽然,室内的扬声器响了。 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男声。 「好了,到此为止。」 与此同时,角落处的一台小电视屏幕亮起来了。 「这里放的是什么?」有人问道。 拍摄的角度本就对得不算准,毕竟这不是专业的纪录片,也不是综艺节目有人跟拍,只是个安装的固定摄像头,此外,小电视的像素水准也是平平。 然而,松田一下子认出来了。 他的手臂上也猛然多了一道力道。 萩原研二用不确定的声音道:「小阵平,那,那个难道是……」 「是我。」 接下来,观看这段视频的人们听到了陌生男声介绍的规则。他要求女警官放弃手上的拆弹工作,否则就会让另一端爆炸。此外,她需要参与他提出的「挑战者比赛」,而成败的与否,由电视机里监控中另一人的表现决定。 于是,相泽夏美放下了剪线钳。 「萩,你用的力气太大了。」松田道。 萩原研二攥紧了好友的手臂,不愿去想最糟的那种情况。 ——不,小阵平承受不了的,假如真的是因为他的失误…… 这样的结果,连萩原自己都无法接受。 此时,也有一些较为熟悉情况的人想到了另一个主角的人选,不时朝他们这里投来关注的目光。 被提及的当事人松田阵平反而出奇的冷静。他的胸腔里像一间被闷热夏日包裹的房屋,唯有将至的暴雨能打开天窗,让外来的一切倾泻而下,压过其中徘徊不去的情感。哪怕那是代表斥责和非议的灾难,也没关系,有什么能糟过心底绵延不绝的痛楚? 男人面容沉静,如处刑台上等到铡刀落下来的囚犯。 录像中,相泽夏美的电话在这时候响起来了。 观众听不到另一头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她像个没事人一样接电话,轻描淡写地交代自己这里的情况,略过了真正重要的部分。 萩原把幼驯染从人群里强行拽离。 女警官开始推理了。她双手交叠,撑着下巴,有理有理地说出了对面人的身份。 第381页 这验证了柯南内心的猜想。她果然知道答案的时间更早。 相泽夏美又接了一次电话,只说了句「怎么了」,便挂了。 搜查一课刑警们回想着当初松田提供的证词,对照如今的场景。 「这应该是松田队长遇到第二个人质,也就是绑着炸弹的老人的时候。」 扬声器里,充满鼓动性的台词毫不掩饰地显出了张牙舞爪的恶意。 「……还是说你在乎的是那个拆弹手?」大竹如此问道。 相泽夏美没有开口。 松田阵平发出了重重的换气声,一时间像很多情绪隐藏其中,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三分三十秒,三分钟,两分钟。 拆弹手一次比一次快,他不愧是曾经被破格录取的顶尖天才,现今声名满满的优秀拆弹专家。不管是谁都必须要承认,松田阵平的表现无可指摘,堪称完美。大竹的气急败坏也证明了这一点。 女警官笑出声的时候,好多人甚至也不禁跟着露出了笑容。她知道他成功了,他们也知道。 然而,正因如此,越来越多的人们心中冒出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即便如此,她依然…… 继孩子,老人,成人之后,第四名人质出现了。 「无赖!」 「太无耻了!」 有人气得发抖,有人默默攥拳。 扬声器里的声音正在为所有人揭开了这一场比赛的真正面纱。 这从来都不是竞赛与赌博,更和成败无关。一切关乎于选择。 如果说,稚嫩的孩童优先于自己,年迈的长者优先于自己,无辜的民众也优先于自己,罔顾同僚的性命也不可取,那么,会施加暴行的人呢? 若真如大竹所说,这还是曾于相泽夏美生命里烙下最痛苦印记的那一类人。 只要她选择忽略这个人,她便能走出那个房间,另一名警察性命也不会再次受到威胁。而家暴者的死亡,也可以说与她无关。 「这种事情,我们之前没调查出来吗?」目暮警官严厉道。 「查是查出来了。」高木道,「但当时受害者的社会关系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他只是个普通的东京人,和凶手也没交集,因此这些事也被认为不重要,没想到……」 「没想到他这段经历,竟是导致被凶手抓去岛上的原因。」佐藤道。 录像里,女警官给出了推理。她像以前每一次一样发挥出色,轻轻松松早于许多人得到了答案。事后,警方和媒体在逃跑者是凶手基础上调查出的一切,早在当时,便在她的叙述里全面清晰地铺展开来。 「真令人印象深刻。」白鸟道。 「相泽一直很出众。」目暮肯定道。 她拨打了最后一个电话。 听到她分享的消息,电视里的人影开始移动,这时,她却并没挂掉电话,众人仍旧听不到另一头在说什么,只能捕捉到相泽夏美偶尔说出的一个词或短句。 「小阵平,这是你……」 「嗯。」 这一句,萩原本来只是在无意识的喃喃,谁知好友立刻应了下来,像等了很久。他扭过脸,松田看着屏幕,目不转睛。 「好啊。」 她这会被录下来的声音并不大,夹杂背景的杂音,有些失真。 「又是萩原队长推荐给你的?」 听到自己名字的萩原愣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问,便听到松田低声道。 「等出去之后,我们去吃饭吧,我又找到一家新餐厅。」 「别说了。」录像里的她道。 「是我认真挑的,为你选的,不是饭局也不是聚餐,是我想带你去约会。」 现实的声音与视频中交错,乍一听莫名其妙,蓦然,萩原研二反应过来。 好友在说的是那一日,在相泽回答的话语之前,他所讲的话。也就是说,正确的语序反过来是这样。 ——我们去吃饭吧。 ——好啊,是萩原推荐的? ——不是,是特意为你选的,我想带你去约会。 ——别说了。 「你可以当面告诉我,无论那是什么。」女警官说。 所以,好友那些话,并没得以讲完。 萩原能想像那一日松田阵平的心情,那一刻,怕是小阵平以为是自己的最后一刻吧,却没想到…… 令人厌恶的男声还在继续,说什么「你一句话都没留给他」,悔恨也好,愧疚也罢,他想激起女警官的情绪。 而小相泽表现出了绝佳的勇气。她没有咒骂,没有求饶,起身很潇洒,说话时的气势毫不输人。 「有人跟我说过,别害怕拥抱正义。」 也正是这句话,让萩原清楚地感觉到松田浑身一震。 ——看来,不用再讨论这个人是谁了…… 他没察觉到自己也在颤抖。 相泽丢下了剪线钳,她默认了自己的死亡。而他们正在目睹这一切的发生。 就在这时,录像停止了。 明明视频不算很长,整个看下来却令人仿佛恍惚中熬过了一整个夏日。电视台新闻节目主持人的演播厅的画面出现,才把所有人拉回了当下的现实。 「结尾呢?」 松田反手抓牢了萩原的肩膀。 「萩?」 「可能要找电视台。」萩原道,他知道对方是在说什么。 第382页 不提相泽的表现,只听凶手所说的话,「你在看什么?你知道……」也证明了必须有个结尾。虽然电视台没有解释,但录像的结尾不放出来的原因想也知道,总不能让所有人都观看牺牲警察的死亡现场。 况且,相泽最后的视线对准了镜头,难道那真的是巧合吗? 「走,先找搜查一课。」 二人回到了现场,朝着没有散开的人群走去,循着记忆里刑警们的位置。即将靠近时,撞见了一脸气愤与悲痛的小林警官,见到松田时,他嗓音里带上了哭腔。 「太过分了!为什么偏偏是相泽,就连最后……」 「最后,什么最后?」 本来要和小林擦肩而过的松田道。 「录,录像啊。」 松田还要追问,身后的萩原拉了下他的西装。 「不用问了。」 他将手机屏幕翻转过来。 在电视台收到录像后不到两个小时,某个匿名论坛有人发布了同样的视频,以极快的速度传播着,它的内容和电视台公布的一模一样,唯有结尾不同。 打开新文件,松田和萩原沉默地看到了所谓的「最后」。 那果然不是巧合。 火光吞噬一切前,相泽夏美抚平了发上的凌乱,明明白白望向了镜头。她身上所穿的,钉珠丝绸的洋装精緻,宽松的西装外套慵懒,被颜料所污,本该狼狈不堪,却也因为那些黑白印记,萌生了奇异的和谐。 她漂亮的桃花眼水润异常,令人无法分辨其中是不是含了泪光,笑容里带着点不好意思,平日里,坦率而开朗的相泽极少有这样少女般的羞怯,如此神情,毫无疑问与她说出口的内容有关。 「抱歉。」 为我即将带给你的炎炎夏日,也为註定到来的伤痛漫长。 跨越时间和空间,隐晦的悲意望进了他的眼睛。 没有称呼,不需缘由,松田已然明白,这是她留给他的话。 滴—— 尖锐的耳鸣突兀地奏响。 恍然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他与周围的世界。 第172章 世界不停喧闹不止 世界上, 每天都有新鲜事。换句话说,不管是多么重大的新闻事件,在一定时间后也会过期。纸媒时代或许热点还会持续得久一些, 在信息技术兴起后, 这一时长再次缩短。 而在相泽夏美的葬礼的进行时, 她的新闻本来已经处在了疲乏的末端。 疯狂传播的新视频再次点燃了舆论。 首先是震惊。 对于有着基本同理心的人们来说,这是一段很「残忍」的录像, 像看到了奋战拼搏的战士束手就擒, 她放下了自己的武器, 便也放下了生机, 所为的是别人。并非她没有勇气, 不够优秀, 是能力不足或出现失误, 而是不得不这样做。 明明在对方给出的规则下, 一度占据了上风,胜利在望,却被凶手以一种近乎卑鄙的手段逼迫。对峙中的女警官没有太过狼狈, 屏幕外的观众却感到狼狈极了。 这引起了第二层的情绪,愤怒。 为什么会有这种卑劣龌龊的凶手? 有人开始恐慌,毕竟, 这可是在逃的炸弹犯。随后,反而是大竹健在视频中阐明的动机降低了这些慌乱。凶手所交代的犯案初衷的视频可以解释很多事,比如那些被绑架的人质, 比如他在旅馆安放的炸弹。案件真相水落石出,前段时间猜测纷纷的罗生门落下了帷幕。一直以来, 都有部分人认为是女警官发挥失常导致了她的死亡, 固然可惜, 但也仅仅如此了。现下,搜查一课内部达成了一致。回到警视厅后,三系警察们形成了共识,目暮警官吩咐将重点转移到搜捕凶手上,佐藤和白鸟等人应下。又因为事件性质严重,一课的黑田管理官特别交代关注海外消息,并安排与国际组织联繫沟通,以更好地追查凶手的去向。 和搜查一课的刑警们不同,爆裂物处理班的队员们不需再做这个案子的办理工作,对他们而言,更多的是感情上的牵绊,浓重的悲伤与深深的怀念。 这也是观众们最强烈的情绪,遗憾与敬意。 她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哪怕死亡前周围都是诡异血腥的场景,哪怕那段录像描绘的是残酷的终结,她的存在也让一切变得敞敞亮亮,那是无私的美,是「为公众利益迎接死亡」,是生命在一瞬闪光后的凋谢,也是剎那灿烂的物哀。 而她最后一通电话,尽管不知道另一头的人说了什么,但「你可以当面告诉我」,实在是使人产生了无数关于错过的想像。更别说,连凶手在蛊惑时,都会说起她的年轻,以及光明的前途。那么,另一个人是谁呢?又有怎样令人心折的故事…… 这些渐渐趋向浪漫的气息,真实生活中的另一位主角并没感受到。 机动队。 「队长呢?」队员角地一郎在办公室里左右张望。 「别看了,没来。」队员草野道。 「又没来?」角地想到了什么,表情很是丧气,「也难怪……」 「队长手又伤到了。」草野晃了晃手腕。 松田阵平手上的烧伤本就没有彻底痊癒,那一日,玻璃制的手机屏幕在他指间生生碎裂。今天,他又用这个理由请假了。几人都明白那点伤势不是自家队长会选择休假的缘由,至于真正原因,他们默契地不去提起。 第383页 一切都需要时间。 而偶尔问候时,萩原队长会说不用担心。 「今天天气还不错,是吧?」诸伏景光道。 这是一间招牌上全是字母的咖啡厅,装饰和餐盘都是时髦的薄荷绿色,在夏日提供了一丝清凉。另外,诸伏景光,不,[奥田]也没说谎,这确实是个天气没那么炎热的一天,他约她出门前特意选的。微风拂面时,会明显感觉到凉意。 诸伏说话的样子很小心,声音也压得低低的,表情很温柔。 坐在他对面的佐久间佑穗双手握着拉花的拿铁,浮在咖啡面上的小熊有着鼓囊囊的鼻子和圆滚滚的巧克力眼睛。她穿了简单的白衬衫,露出的一节纤细而伶仃的手腕,及肩的黑发没束起来,而是顺滑地贴在脸颊旁。即便如此,依旧能瞧出她削减了不少。 ——她比以前瘦了。 诸伏景光想。 「是很好。」 佐久间望了眼窗外的天空,回头对同桌人道,「谢谢你喊我出来。」 「还有,前几次,抱歉我拒绝了。」 「这有什么。」诸伏景光柔声道,「我总该多点耐心的。」 他自然知道她的朋友发生了什么事。相泽夏美的事,他听到后也是一声长嘆。在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女研究员就病了。他几次登门,也就短暂地见了她一回。佐久间甚至没出席葬礼。 ——比失去更难熬的,是所有人都在提醒你失去的事实。 好不容易,她有了好转的迹象,录像的事情又发生了。 诸伏景光对佐久间的担忧又添了许多。 今天,她总算愿意出门了,这大概是一件好事吧。 在选择餐厅时,诸伏景光细心地避开了热门的商业地带,以免勾起她的伤心事。 「要约我们的大科学家,可不能没有诚意,不是吗?」 在他刻意的逗趣下,佐久间终于扯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 「谢谢你,悠辉。」 与其说这是个笑容,不如说是她在努力宽慰与回报他。 诸伏心口堵得厉害,为她虚弱中透出的勉强。 「不想笑,就不要笑。」他轻轻道,「小穗,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这么客气的。」 「唔。」 她怔住了,又微微扬了扬唇。 「对不起。」佐久间佑穗道,似乎忽然多了点力气,「这段日子都没和你联繫,公司事务合作的事情,是不是被我耽误了?」 「那个不着急。」 诸伏景光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噢。」 她又沉默了。 「但是,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再安排会议,讨论一下需要的资料和参数……」 也许,说些正事让她忙一些也不错? 诸伏景光凝视着女孩的眼睛,试探性地一句句聊起其他的话题。 …… 「正义审判者?」突然,旁边桌子上传来一道声音,「这个名字居然起得挺贴切。」 「谁啊?」同桌人道。 「就那个死了的女警察……」 「啊?」 「……案子里的犯人,我说,你都没看炸弹犯的故事吗?」 正在和诸伏交流项目计划的佐久间猛然停下了,她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而是抿紧了双唇。 诸伏景光心中一紧。 他见到过这个名字,在昨日某档晨间节目里。 像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每个连环杀手都会拥有一个响亮的称号。 而根据佑穗的反应,显然她之前没听过这个。 男人当机立断地起身,「我们换家店吧,小穗,对了,你不介意的话,我来做饭……」 「我会觉得有些瘆人啦,不想看。」旁边第二人道。 对此,第一人用三两句介绍完了大致详情,发出一阵阵嘆息,「要我说,也没错啊,可不就是考验和审判吗?」 邻桌没再说更多的话,诸伏景光还是坚持和佐久间离开了。 所有成年人都清楚一个事实,舆论永远不可能只有一种声音。循环往复的论调仿佛是註定的,总有人更聪明,也总有人更清醒,还总有人十分希望别人知道这一点。 对错难辨,角度也五花八门。 爆裂物处理班。 内藤抱着头盔走进来,脸色糟糕,重重地把一叠报纸砸在了桌子上。 「垃圾!」 「既然那么生气,就别买,买了又看,看了生气再买,恶性循环。」 草野大成过去从他手里夺过报纸,直接捲起来扔进垃圾桶。 「干脆最初就不要买。」 「这又是什么?」 角地一郎指着露出的标题道:「探究『正义审判者』……谁是正义审判者?不要告诉我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内藤治道,话里是压不住的怒气。 「有病吗?」角地噌地一下起身,「谁要他考验了?又有谁要他审判了?太可笑了!」 大竹健,又名增田利治,坦白讲,他塑造的局面和困境,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和那摆在明面上的自白,让人联想到「考验」一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这些并不难理解。然而对于队员们来说,符号和话题背后,是他们曾经活生生的朝夕相处的伙伴,袭上心头的也只有又一轮的愤怒和悲伤。 第384页 「……之前我们进行过分析,如今,流出的录像内容,再次验证了犯人的病态心理……」 「因一场突发事件,大竹健在童年便遭受了重大心理创伤,这为他后来的行为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而流离失所的少年时期,被人忽视的成年,更让他在爱与关註上从未得到满足。」 「从事件结果可以看出,他最后遵守了约定。这代表相泽警官通过了考验,满足了他对于正义的定义,我们甚至可以说,她获得了他的认可。在此之前,凶手对此司法和制度是完全不信任的。在他心里,二者都与失去母亲的痛苦紧紧连接着。」 「谁关心他是怎么变成人渣的啊!」 角地没忍住把报纸捡起来,没看几行就团成一团扔了回去,仍旧气不过,干脆把整个垃圾桶拎去了外面。 「其实,只是想承认他们具有先见之明吧。」 草野默了会,道。 如果说不管是报纸还是杂志,用词与分析尚且会有一定的控制和收敛,如餐厅般实打实的公共场合也会让人顾及现实中的形象,那么,匿名的网络毫无意外是自由之地。 「哎,就我认为女警察脑子不够清楚吗?不管最后那个人会怎么样啊?」 「毕竟那是一条人命,不管还叫警察吗?」 「要是我,就说自己不知道,不去承认那人的存在。」 「你真是蠢得令人发笑,有录像!」 「你才是蠢,她又不知道有摄像头。」 「能不能找找发言的逻辑,你们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很没道理吗?有录像,事后她逃脱不了责任的。」 「谁懂?这种情况法律上需要负责吗?」 「还是当时选择放弃的好,否则,事后被曝光,她也只能辞去职务,再以死谢罪。」 「只有我觉得她是知道有镜头的吗?」 「她肯定知道有镜头,不然为什么朝那里看?」 「我懂你!她知道有人在拍摄,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当面放弃人质。」 「怎么又是讨论这些的?不能说点别的吗?我早就看烦了这个女人了。」 「一直不好意思说,但那个人真的像前段日子所说的那样好吗?她只是被迫选择的吧。她不选,出来后就算可以活着,难道还有脸面见人吗?」 「惹上凶手是自找的,理由,若不是贪图名声,她怎么会被以正义的名头考验?」 「就是,老老实实工作,便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只是因为死亡,就不能对她公平评价了吗?我认为她是牺牲了没错,但并非绝对的高尚。」 第173章 前置环节计划剧本 「砰。」 飒爽的女搜查官把无线滑鼠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差点就令其四分五裂。 「这些可恶的傢伙!」 听到朱蒂的发言,同一房间内的卡梅隆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我们见的还少吗?」 忽然,他向她使了个眼色, 同时咳嗽了一声。朱蒂立刻点击了网页的关闭符号。但是, 整个电脑的画面是与投影仪相连的,白色幕布上令人作呕的话语还未消失时, 斯文的亚裔搜查官已经步入屋子。 濑川阳太的视线落到投影上,其余两个人心头抽紧了。 但濑川没有说话,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仿佛他根本没有看见那些评论。 「谢谢你们帮我整理这几起案件的资料。」他道。 朱蒂:「没什么。」 卡梅隆:「反正这些天我们没什么事做。」 濑川阳太笑了笑。 「怎么会呢?」他嗓音很温和, 「朱蒂, 前几天你不是还说, 你的朋友出事住院了吗?」 「夏子吗?她没什么大碍的。」 朱蒂的好友涩谷夏子是一名小学老师, 有过留学经历,英文说得很是流利,还教过朱蒂日语。前段日子,她遭遇了袭击。 提到这件事,朱蒂欲言又止。在眼下这个特殊关口, 她并不愿用这些事情去扰乱濑川的思绪,可又觉得有必要告知关键信息,因而眼中露出犹豫。 卡梅隆没有这么大的顾虑,他讲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事实。 「……是我的错,我把楠田陆道自杀的事情透露给了那个女人,当时我以为那是朱蒂。」 被贝尔摩德套话, 让他很是沮丧。 「别太自责了, 卡梅隆。」朱蒂道, 「没那么严重……只是, 不知道他们究竟为什么打听自己组织成员的事情?做还是已经死了的。楠田陆道连代号都没有,是那个组织最底层的成员。」 「所以,重点在其他地方。」濑川道。 「你是说?」朱蒂蹙眉。 「死亡,尸体,无意冒犯,但那一天和这些元素交织的,你还能想到什么?」 单看面前两人的反应,他们肯定想到了某个人,只是不敢相信。 「银色子弹。」濑川给出了结论。 「我想,这才是那些人打听的真正目标。」 「秀?」朱蒂震惊道。她当然想到了这个可能,可是,那个男人早已死亡了。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濑川开口说:「不一定哦。」 「朱蒂,你比我幸运得多。」 他的话语轻飘飘的,像是有气无力,又像是在嘆息。偏浅的瞳孔宛如剔透瑰丽的琉璃,眼波流转间有变幻的奇特光影。 第385页 他又落下一句话。 「也许,你听过fifty-fifty(五五开)?」 「宿主,你就这么告诉她了?」系统道。 「既然联合是迟早的事,不妨推动一下事情的进展。」枡山瞳道。 东都大学。 演讲厅里,课程已至尾声。一整只手臂都打了石膏的女孩坐在后排,等到提问环节结束后,大学生们三五成群地离开,只剩稀稀疏疏几个人,负责收尾的助教看到门外抱着手臂靠墙站了快两个小时的男人活动了下手腕,之后就进门把孤孤单单的女孩抱了起来。 「枡山同学,这是?」 「是我的管家。」枡山瞳对助教微笑,「抱歉,老师,我不是故意要失礼的,实在是有特殊情况。」 「能理解。不过,你真的不需要请假吗?」目前是研究院的在读生的助教年纪不大,没那么死板,「平时你的成绩没问题,稍微修养个几日……」 「谢谢您,不必了。」 「我来迟了!枡山!」前田佳乃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上节课耽误的……呃,老师好!」 「前田同学,你也好。」助教道。 「你怎么又跑来了?」轮椅上的女孩抿唇,「前田,这样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前田佳乃一边摆手,一边看到了眼熟的男人,「哦,你有人接了?」 「是啊,我告诉你了。」枡山瞳道,「在通讯软体上,因为上课,所以没能打电话……」 「啊,是我没看手机!」前田道,「那你,你们,哦,卡罗卡先生,你好,好久不见。」 「多谢您平日的关照。」 黑发男人点点头。 「您太客气了!」 礼貌的寒暄过后,朗内尔接走了自家的大小姐,好心友爱的前田同学夸张地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 「每次他出现时,都让人感觉和枡山疏远了呢。」她嘀嘀咕咕道,「这就是自成的结界吗?像教授拿着预习书单站在我面前……」 「前田同学?」 「嗯?老师你怎么还在这?」 「你也知道我还在啊。预习作业完成了吗?」 「老师,我没选你这门课哦,还有,枡山摔断手了,是不是能减免课业?」 他们口中的主人公这些日子都穿得很素淡,原因无他,纯白石膏被同学们写写画画,五颜六色的祝福填满了手臂,极其夺目。哪怕平日里关系不算近的同班同学,遇见时也会问上一句怎么回事。 枡山瞳表示是不小心摔倒,跌断了手臂。当然,实际上她伤的还是那两根手指,但给出误导信息对她来说再平常不过,宛如吃饭喝水。即使确认了谷口,又名埃德加尔的组织杀手并不知道她更多的信息。 唯一的缺点是,打上的石膏看上去太吓人了,连安室透见到时都不免吓了一跳。听到她说缘由是从轮椅上摔下来后,他瞧了瞧她另一处让人无法忽略的伤口。 下巴左侧的擦伤,在白皙的皮肤上尤其显眼,也很符合轮椅上跌倒的所产生的后果。 现如今,本土公安人员对赤井秀一之死的怀疑愈演愈烈,只差进行最后的验证。 共享意识。 ——欧洲的事务如何了? 枡山瞳道。 ——一切正常。 [玛克]道。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骨折在癒合时,偶尔会因为肌肉的收缩产生疼痛。 神经知觉反馈到大脑,枡山瞳不禁把脸埋进另一个[自己]的颈窝。 ——那就好,没有[你]的时候,周围很容易就变得好吵。 她轻轻地感嘆。 从表面上看,这是大小姐疑似高度撒娇的行为。 朗内尔在身边的时候,总像是天然的屏障,即使那是虚假的屏障。 ——波本知道了「大竹健」的事。 [玛克]道。 ——嗯,等他们联合后,[濑川]揭示真相时,也会获得有力的支撑。 枡山瞳道。 ——届时,红方指数会先上涨,再下降一点。 「宿主,你这是在……」旁听的系统发问。 「拿回主动权。」枡山瞳道,「一直将焦点放在药物制造和叛徒上不是很无趣吗?是时候让主角他们关注些别的东西了,比如……」 ——组织在红方的势力。 [濑川]道。 ——而这就是一张名单。 现实世界里,fbi伸手摸了摸胸前的衣袋的凸起。 「哈?」系统道,「我错过了什么?这里哪有名单?不只是个打火机吗?」 「哦,那是因为我还没写呢。」枡山瞳道。 「……」 「考虑到中途哪个环节不对,导致暴露面向了错误的对象,又或者信息数目不对,太多或太少,都会造成糟糕的结局。」 「那到底是什么名单?」 「不出意外,是……霓虹区域警务系统内部的卧底名单吧。」 枡山瞳道。 「获得这个秘密的前置环节,是撕开萦绕在[相泽]身上的阴谋。」 ——所以,很快就能为夏美报仇了。 [濑川]道。 「卢卡斯……卢卡斯!」 唤了几次都没反应,朱蒂不得不加大了声音。 濑川回过神,带着歉意眨眨眼睛。 「你在想什么?」 朱蒂道。 第386页 想到方才他抚摸纪念品的模样——是的,他们都知道那是曾经属于谁的物品,再看他这几日掩饰不住的憔悴、委顿和不在状态,濑川照常处理手头上的事务,维护东京都的信息流转系统,伪装身份也滴水不漏,似乎唯一不正常的就是他呆在驻地的时间高到吓人。 「我知道你很着急。」女搜查官说,「但这起案件,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她说得委婉。实际上,这一系列受到本土警视厅重视,和社会上广泛关注的连环爆炸案,从头到尾的逻辑链找不出任何问题。 「不如,你先休息几天?」 濑川抬眼望去。 连卡梅隆都担忧地盯着他。忧心忡忡的表情出现在一张壮汉脸上,还有几分滑稽。 他们的心思很直白,并不难猜。显然,濑川所做的一切被认定成了执念,而非可靠的事实。他们的心理学家在判断上失误了,长久以来的感情影响了他的头脑。哪怕在关于赤井秀一之死的推论上,他依然能做到有理有据,思路清晰。但女警官的案件上,他的理智不再可信了。 即便如此,朱蒂和卡梅隆也没有明说,而是尽力从其他角度劝说。 ——直白的否定是不可行的。 她想。 ——做些什么,或许是他在名为悔意的深渊中能抓住的仅有的救命稻草。 这也是他们并没有敷衍相关工作的原因。 「再说了,卢卡斯。」朱蒂又道,「收集信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首先是案件细节本身是保密的。其次,警视厅为了抓捕逃犯,除了发布通缉通告,还挂出了悬赏。大竹健的信息被公布在网上,很多人会提供一些新的目击证词。这些情报真假难辨,要进行仔细的筛选。这一过程中,避不开负面的内容。而不管是居高临下的评价,又或者自以为是的分析,两位fbi搜查官们都不想让他们的同僚去面对。 朱蒂只从客观方面分析难度,绝口不提其他。 「你是有经验的搜查官,应当明白,耐心才能取得最佳的成果。」 濑川阳太深深地看着他们。 半晌。 「好。」他道,「我会更耐心点的。」 「那,今天先去休息一下?」 濑川难得有了松口的迹象,朱蒂起身,连推带拉地把他弄出了这幢建筑。 「放心交给我们,回去洗个热水澡,再吃点东西,明天也不用来得太早……对了,卡梅隆,上次你不是说有家餐厅威灵顿牛排做的很正宗,还拿了名片吗?在哪?算了,你直接把地址短讯发给卢卡斯……」 「朱蒂。」 被推到街上的濑川阳太哭笑不得。 「我想,现在什么样的餐厅也不会卖牛排了吧?」他道。 朱蒂停下了脚步。 繁星点点的夜空出现在两人头顶,空无一人的街道只剩定时喷泉的水声和乐声。 早在忙碌中,时间已然飞速流逝。 和女搜查官告别后,濑川阳太迈向停车场。 漆黑的空旷的场地,一盏盏声控灯逐渐亮起。 离自己的汽车还差十几米远的时候,濑川止住了步伐。 在他的车门前,立着一个男人。 「我们得谈谈。」 不知在黑暗里沉默多久的松田阵平抬起头。 第174章 威士忌和蓝色西装 一直以来, 松田阵平都是极其潇洒的,不羁而随性,在周遭一片整齐严肃中, 唯独他活得像踪影难追的晚风,万事不萦于心, 少有现下这样的沉重和狼狈。 他没有穿上次见面时的黑色西装, 随意套了件灰色的运动连帽衫,整个人被掩在汽车旁的阴影下,若是其他人撞见, 多半会以为这是犯罪的预备者。 濑川和其对视了片刻,恢复了向前的步伐。 他按下钥匙打开车门,道:「副驾驶?」 除此之外, 再没说更多的话, 松田倒也没表现出介意的样子,车门微弱的解锁声响起, 拆弹手径直迈入了车内。 夜很深了。 两个人抵达了濑川阳太的家中。这是一间相当简洁的住宅,只有黑白灰三种色调,目光所及的地方, 完全看不到任何摆在明面上的陈设,不管是书籍还是日常用品都被收纳得好好的。乍一看,所有家具都只是家具, 再搬回大卖场用于展示的样板间也没什么问题。少有的几个小铜像摆件全立在陈列柜的顶层,被透明挡板隔开。 濑川阳太打开冰箱, 松田见他就连酒水和饮料都是依照高矮和颜色排列的,最下方有一排排长方形的玻璃餐盒, 表面贴着不同颜色的可爱卡通标志。他在记忆里找出这些餐盒, 它们曾出现在她的手里。 不过, 现在这些盒子里空无一物,只有一个除外,里面盛装了满满一盒白杏,底部好像还有三分之一的不明液体。 「啤酒?」 此时,濑川递来了冰凉的易拉罐。 「不。可以的话,威士忌,谢谢。」松田道。他看到濑川在说话时另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威士忌的金属瓶口,清楚主人家自有其他选择。 「不会影响第二天的工作吗?」 濑川这么说着,还是从善如流地走到餐具柜前,一次拿出两只平口的玻璃杯。 「我明天没工作。」 松田拒绝了对方混合饮料的提议,直接饮尽了杯中的液体。 第387页 「……今天也没工作。」 濑川垂下眼,又给他倒了一杯。 「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盒水果烂了。」松田说。 濑川每次倒入的烈酒都是三分之一,配以冷冻室的冰块,并无他物。 松田再次喝完,眉心紧蹙。在厨房的明亮灯光下,拆弹手眼下泛着忽略不去的青色。 「是吧?」 二人相对而立。 濑川闻言扭过头,冰箱门关得严严实实,他却似乎瞧见了里面的情况。 「是啊。」男人道。 「怎么不清理掉?」松田左右张望,扫了一圈房间的摆设,「依你的性格,不像是能容忍水果在冰箱里腐烂的人。」 「工作太忙,我忘了。」濑川道。 松田靠着类似吧檯的料理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濑川重新打开冰箱门,把成为例外的餐盒拿了出来,他只愣了很短的时间,便「砰」一声把东西扔进了空着的垃圾桶。 「你忘记将垃圾分类了。」松田道。 「我之后会处理的。」濑川说,「总不能当着客人的面做这些。」 「哦,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仿佛之前交情浅浅的他们在半夜喝酒并且讨论一盒坏掉的杏子是很正常的事。 「原本,那里该有十二个餐盒的吧。」松田又道。 他说的是冰箱里的空间缺口,摆放餐盒的位置共有两层抽屉,一层可以放六个,眼下却两层加起来只剩五个。根据濑川方才的表现,不难想像其他的也被他这么处理了。问题是,这并不是一次性的用品,而是可循环使用的玻璃餐盒。 「对。」濑川回答。 「……我见过,有时候她在午餐时会带。」 斯文的研究生点了点头。 「是。」他补充了一句,「她忙起来会忘记多吃点蔬菜水果。」 「这倒是真的。」 松田又喝了一口酒。 「我这方面生活经验也不够。」他道,「最开始坏掉的是什么?」 「小番茄。」 「啧,真是看不出来啊,杏子会坏得这么慢。」 「是我买来的时候,它们还很青的缘故,才会坏得最慢。」濑川道。 主人家喝完了第一轮酒,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松田队长。」濑川道,「你说想和我谈谈,不知道是想说什么?」 松田瞥了他一眼,把棕色的半透明酒杯放下。 对话到底步入了正题。 「我以为你很有耐心的。」 「我们总不能一直喝下去。」 「我倒是想一直喝下去。」 「如果夏美在这,会说,过度摄入酒精会影响手部神经,妨碍精细操作。」濑川道,「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再喝了吧,松田队长,不管你要说什么,清醒的头脑总不是坏事。」 「咳咳。」 枡山瞳从睡梦中醒来,朗内尔从一旁帮她拿来更多枕头。 和意识另一端迅速完成了信息同步,她一只手支着下巴,有点迷濛地思考着。 「问题不大。」朗内尔道。 他是从紧挨着主卧的房间穿过一道小门走来的,只穿了件黑色t恤。 来到床边,朗内尔先帮大小姐挽起了由于低头而垂落的碍事长发。 「是不大。」枡山瞳道。 她换了个姿势,倚在床头。 透过fbi的眼睛,她注视着脸色微白的松田阵平,他有着藏不住的疲惫,唯有眼睛亮得惊人。 「那个打火机里,到底藏着什么?」 沉默片刻后,松田发问。 濑川给自己开了瓶啤酒。 「藏?」他握着金色的惠比寿啤酒罐,淡淡道,「那只是一件普通的礼物。」 「普通,但却有在紧急情况下留给你的必要?」 「物归原主而已。」 「你知道,我有机会拆开的。」 松田直直盯着濑川胸前的口袋,那里熟悉的形状,让他一下子认出了目标。 濑川并不显得有多为难,直接将其拿了出来,托在掌心。 「重量不对。」松田没接对方的东西,只是道,「我没拆开,但还是称过了。」 枡山瞳打了个哈欠。 「他能发现这一步的异常,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为了追求剧本的准确性,尽管名单不存在,但传递名单的物品确实还是被处理过了。[濑川]亲手拆掉了打火机内部的煤油存放装置。 「是她留给我的信息。」 濑川像是妥协了,开口道。 哗啦。 他转动手腕,这次抛入垃圾桶的是空啤酒罐。 「一些,我们之间需要说出来的话。这些,我想你是能理解的吧?松田队长。」 「留言吗?」 松田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 「我也是这么想的,是她想告诉你的,所以我没有打开。」 「虽然,有时候我也会想,何必要有多余的风度。」拆弹专家又笑了一声,这一次,自嘲的意味格外鲜明。 「那些我不在意。」他说,「但她死亡的真正原因,我不能不在意。」 朗内尔抚摸女孩头发的手顿住了。 枡山瞳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借着力道直起身。 第388页 「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濑川道。 「那座大厦是流行的读书俱乐部。」松田反而扯起了看似无关的话题。 「我得说,作为名校的博士研究生,我当然知道你很爱念书。但是,和你的前女友在那里聚会还是有些怪异的吧?」他表现得宛如成熟的猎手。 在对方掌握到这种程度的情报的时候,更多的隐瞒没有必要。 濑川干脆承认了,「我们确实有些秘密,但是…… 「那些秘密,当真和她的死亡无关吗?」 枡山瞳:「嗯,揭露凶手真实情况的人,看来是轮不上濑川了。」 朗内尔:「也没什么差别。」 「是,只是我没想到……」 濑川久久不语。 松田从他手边拿起苏格兰威士忌,很不见外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辛辣的液体再次划过喉咙,拆弹手用力地闭了闭眼。 「我再问你一次。」他的声音像有着虚假平静的海面,随时会袭来巨大的漩涡。 「她死亡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你为什么如此坚持我的秘密和她的死亡有关? 濑川终于回话了。 「即使,像你说的,我可能有特殊的身份,但我对她完全无害。而这一点,你也是相信的,不是吗?松田队长?」 他迎上他的视线,一字一句道:「假如你不相信,也不会单枪匹马来到这里。」 「我不相信你。」 松田直视对面人的眼睛。 「我只是相信她的判断。尽管大脑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跟我说,回不来的傢伙没必要相信了。」他用五指死死扣住酒杯的杯口,一时间面上浮现的表情很分裂,是悲伤无疑,又带着一点点笑。 「但是,那样她会生气吧。」 松田阵平把目光移到垃圾桶的餐盒上。 「为她准备的东西一点点腐烂,却还没办法扔掉……」他道,「如果真的有人能伪装到这种地步,那我也活该要信了。」 接着,他反客为主。 「你真觉得她的死和这些事情无关?」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觉得有关。」濑川道。 「因为这个。」 随着刺啦的摩擦声,松田阵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封装袋,他将其丢在桌子上。 濑川瞧过去,是一个拇指大小的残缺金属管。大部分都是焦黑色,只有头部有一点点的银白,显示出了底色。 「这是?」濑川道。 「炸弹装置的一部分。」 「那这些又是什么?」 濑川隔空点了点袋子里剩下的奇怪的勾连的丝状物。 「是我的西装残余。」松田露出比不明物还奇怪的笑容,「你看视频了吗?就是那天披在她身上的那件。」 第175章 解答方式不止一种 「衣服能在大火中保留下来?」 「也要看运气。」松田道, 他重新捏起那一节金属管,隔着塑料的袋子转动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物证。 「在空气的冲击下,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分离、破碎、变形……」 还有最重要的运动轨迹。 ——这件物品,这个东西,是在什么情况下沾上他的西装的?它飞出去了多远的距离,又是否穿透过什么? 松田阵平只差一点就要把这些全部说给在场的另一个人听了, 愤怒地宣洩, 心痛地分享…… 最终, 他还是没说,只自虐般地留在心底,感受着胃里的抽绞。 他把金属管举到了对方眼前。 「你不想看看吗?」 濑川立在原地, 手臂撑在桌面上。 「不必了。」他道,离近了,封装袋上的贴条和小字也能看得清楚, 「这是警方内部的物证吧,拿给我看没关系吗?」 松田「呵」了一声。 「没关系。再说了, 你当真遵纪守法到这种程度吗?」捲发的男人道,「那我走了,我想想看, 该打电话给谁呢?就公安警察吧。」 他摆出一副要走的架势,手机也不知何时握在了手里。 也就在这时候,屏幕亮起来了, 「研二」两个字出现在呼叫显示上。 松田手指动了动,终归接通了电话。 「餵?小阵平?你究竟去哪了!」 在说话人的急切催动下, 音量过高的呼喊穿透力很强, 内容连同个房间内的濑川也听到了。 「我没去哪。」 「没事。」 「……放心, 我会跟前川解释的。」 松田阵平低声说了几句,挂掉了电话。 「我希望,你不要真的是一句答案都没有。」 他重新望向濑川阳太。 大小姐的卧室,朗内尔把照明彻底打开了。 「他看出答案了?」系统也来凑热闹。 「显然。」枡山瞳揉了一把脸。 「宿主,您的解答方式是什么?」 相泽夏美的案子,目前为止在警方的认定中,某种意义上是无懈可击的。缺少信息的前提下,她身上笼罩的阴谋很难被识破。 当然,这对枡山瞳来说从来不是难事。 「是……」 她开了个头,没再说下去,似乎实在是缺少兴致。 「无非就是那些角度。」 枡山瞳把注意力放到[濑川]身处的场景中。 「我更想知道他的依据是什么。」 第389页 她看向桌上的焦黑的金属管。 于是,濑川用拇指和食指拎起物证袋。 「松田队长,你还没说,这个怎么了?」 松田读出了濑川阳太口风的转变,精神稍稍振奋了些。 「如果我解释了。」他道,「你也会说出你的答案?」 濑川沉思了数秒。 「一换一,很公平。我看不出我有不遵守交易原则的必要。」 「那就好。」 顿了顿,松田阵平准备开口,然而,他的嘴唇却先颤了颤。真到这个关头,大脑里反而冒出了无端的茫然 。刚刚饮下的酒精在胸腔里肆虐,虚假的暖意裹着他一整颗心脏,他并不觉得寒冷。按理说,顶多是模糊和迟钝此刻会作为恶客一同来临。但是,松田依旧感觉自己很清醒。 他没忘记,也知道要说什么,从发现不对劲到思考濑川的位置,前来寻找,再到当下,他在心中把已有的推断复习过无数次,也在一支又一支菸草中,怀疑过那些是否是纯粹的臆想。 拆弹手再次倒起了威士忌,这次是满满一杯。 「这起……这一系列的连环爆炸案……」他擎着酒杯,慢慢地说道,「从受害者的身份,类型,犯人採取的手段,事后的宣言,到逐步升级的成长过程,一切都显得很典型。」 ——和她分析案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松田想。 「因此,当我说这案子的凶手存在问题的时候,他们差点认为我疯了。」 濑川默不作声,只弹了弹酒杯。 「你知道最开始的案件情况吗?濑川?」松田说,「第一起?」 「gg公司经理的受伤事件?」 「是的。」松田道,「那是第一位收到邮寄爆裂物的受害者,双手被炸得鲜血淋漓,好在后来治癒了。然后就是,四个月后的第二起。」 「一位女性专栏作家也收到了爆裂物。」他道,「她就没有第一人那么幸运了,彻底失去了一只眼睛,还有半条手臂。」 「……」 「爆处不是刑警,但我们也经常和炸弹犯打交道,一条小贴士,这类犯人初期总有所谓的试验阶段,用来检查自己的成果,也可说是测试技术水平。这个炸弹犯也是一样的,第三起案件,他开始造成死伤了,这和案发地点在电梯有关,狭小空间具备特殊性,会导致伤害增加。」 「再之后,就是第四起了。也就是……」 松田喉咙滚动了一下,一口气喝了半杯烈酒,这才又道。 「乐园的那次。那天,我拆掉的装置,说实话,不算难,而她……单看视频里的情况,相泽需要处理的也不是多么复杂的爆裂物,她的水平完全能够应对。」 他想到了什么,脸上浮起厌恶之情。 「她不去处理,绝不是因为不能。」 毕竟,今晚谈话的重点不是那些惹人厌的评论,松田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没再说别的。 「总之,被她拆到快一半的装置,和我所对上的四颗,大致情况差不多,唯有一项不太一样。」 说到这,拆弹手抬起了眼睛,而对面的濑川也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松田的眼神里突然多了一丝哀怆。 「是威力。」他道,「炸弹的威力不同。」 「相似的结构,不同的威力,为此,犯人在组装上进行了调整。」 松田又把金属管拿回手中。 「而这就是那个调整需要的零件。」 「要确保爆炸一定的覆盖范围和杀伤力,有很多种做法,可以提升火药量,也可以更改里面的金属物。反过来也一样,曾有人为了控制损害,把锐利的金属片换成了金属圆珠。犯人完全可以这么做。」 「但是他没有,他没有简单地增加火药量,也没有填装破坏性金属,而是用了这么一个设计,增加了爆炸瞬间的气压。」 濑川阳太道:「在犯人的自述里,她是他的最终目标。」 「对,大竹健是那么说的。」松田道,「所以她遭受的损伤也更大,乍一听很正常。可是,你知道吗?」 「这个改动,在制作的时候,难度不是乘以二那么简单。」 「爆炸案发生后,警察往往会在受害人中间寻找凶手,很多时候他们都成功了,缘由像我刚才说的,存在试验阶段。事实上,试验阶段,已经代表犯人有过得去的成品了,在更早之前,他们还有十分容易弄伤自己的实验期,一不小心,本人就会成为第一个尝鲜的角色。」 松田道。 「而这个零件,让组装的难度成几何倍数增长,我重构了他的设计,要完成这种程度的爆裂物,以这样的方式,在初期的操作中,稍有不慎,哪怕只是一次手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犯人要的是绝对的杀局,为此不惜挺着巨大的风险。」 濑川不言不语,盯着手中的酒杯。 而松田也不看他,只是出神一般凝视着那节焦黑的证物。若是有外人望见这一幕,单看两个人的视线毫无交会的视线,定会以为他们在各做各的事。 「……而这个风险,你觉得是单纯的新手好运就能帮助度过的吗?」 松田攥紧掌心,忽然笑了。 他一边笑,一边摇头。今晚的拆弹手,说有些古怪的亢奋也不为过。 「不是的。」松田道,「用刀子杀死一个人,大概有决心就行。但炸弹,炸弹不一样,它像料理,只靠着决心是做不出来出色的成品的,这之间差的距离可不是一星半点。」 第390页 他的眼神冷了下去。 「他们都说,这案子虽然还没有抓到凶手,但案情明晰,各有各的道理,那么多人,从不同角度分析,他为什么恨她。讲述完正常的仇恨,又会说他不断尝试新的手法,在最初的杀伤力有限,到后来逐渐提升,层层升级后,有着合理的成长轨迹,直至面对最终的目标……」 「全是垃圾。在我的领域,他一点也不合理。」 「或许犯人对待相泽的杀意是顶级的,但他的技术不可能突飞猛进地达到适配。」 「只有一种解释,那不是一点点学步的凶犯,而是成熟的杀手,在故作拙劣。」 松田阵平对上另一人的眼睛。 「那么,濑川,对此,你真的一无所知吗?」 思维宫殿。 金发红瞳的老师调整了坐姿。 他道:「塞西利娅,这次是你傲慢了。」 是吗? 也许吧。 枡山瞳凝眸望着正在进行中的一切。 不在规划中的角色有着偏白的肤色,酒意染红了他的面孔。 松田阵平又看起来很奇怪了。 在这个夜晚,他经常会露出不符合相泽夏美记忆里的任何一种表情。在此之前,他的神情永远是纯粹的,喜怒随心,过去的事便会过去,而现在不同了。 如同眼下。 他明明在笑,唇角上扬。他是该笑的,在这场有关技能的比赛中,在他专长的领域,无人能及的天才找出了漏洞,获得了毋庸置疑的胜利。但他又很悲伤,比流泪更糟糕的一种悲伤。 第176章 时钟开始滴滴答答 「我的确知道一些事。」 濑川阳太转过身, 从橱柜里拿出一瓶新的烈酒,这次是白兰地。 而他也换了矮脚酒杯来盛放这些琥珀色的液体。 「你既然对我的身份有所猜测, 也该知道, 我有些事情并不能说。」 松田静静地接过新的酒杯。 「我只有一句话给你。」濑川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现在?」 「现在?」 「就像这个。」 濑川扬起玻璃杯, 波纹在他手中荡漾。 「即使是烈酒, 开封后也最好放在冷藏室里保存。」他说,「瓶口打开后, 时钟便开始滴答滴答。」 「你的意思是时机。」松田明了, 「和当下的时间点有关。」 「对。」濑川点头。 「不管是什么人,对方认为有必要现在行动,如果再加上你说的那些,那么, 保险起见,他完全可以把战线拉得更长。」他道, 「他如此急切,原因是什么?」 「因为她对那些人产生了威胁。」松田道。 「只怕这威胁一直在。」濑川道,「但是最近必然产生了质变。从威胁, 变成了灭顶之灾。」 松田阵平忽然想到了众多事情里另一个他在意的点。 在游乐园爆炸案发生前, 相泽随手从档案室拿了一份资料,结果那一起案子涉及到的孩童, 正是多年后癫狂的凶犯。 他始终在想这一切也许不是巧合。而搜查一课的意见则不一样,大竹的准备工作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相泽夏美调出档案是近期发生的事, 并且是很不起眼的一个私下的行为。 现下, 假如结合濑川的暗示, 增田案被调出不是偶然!再往更深一层思考的话,相泽关注这一案的行为,当真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知晓吗? 松田阵平看着低头喝酒的男人。 对方会说碍于身份有些事情不能讲,反之亦然。如果事情走向真如松田想像的那般,那他也不能将这些猜测与对方分享。 「我只能说到这里了。」濑川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说看。」 「为什么是你?」 濑川很轻地笑了下。 「松田队长,你都把物证袋拿到我面前了,却还记得问我这个?」 「我仍然是警察。」 「那你不该向上报告吗?」 「我也相信她。」 濑川一愣。 「……你为什么选择今天来找我。」停了会,他道,「她就是出于什么原因将东西留给了我。」 「我们共享同一个目标。」 也就是,面对同样的敌人。 ——是什么样的势力,会有这么大的…… 松田从车里一直思考到打开房门的那一刻。 被计程车的车灯提醒,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的萩原研二气势汹汹地迈至门前。招牌性的笑容不见得彻底。 「我向天发誓,小阵平,你要是再随便消失,我就算扔掉所有的风度,也要跟你打一架!」 「你打不赢我的。」松田道,「萩,我们之间的战绩是三比一。」 「啊?」 被这么一句话砸过来,萩原研二反而怔了一下。这些日子,幼驯染异常话少,还做出许多钻牛角尖的行为,比如坚持从鑑识课「抢劫」了colubo乐园爆炸案的碎片,声称要做场景复原。机动队的上司前川拗不过手下的拆弹专家,但只要稍稍了解事件的内情的人,都知道松田和这起案件牵扯太深了,并不适合负责后期的分析工作。况且,这对他本人来说,也是极其艰难的考验。 「小阵平,你……」 「怎么了?」 萩原这才发现好友还买了夜宵。 第391页 松田摘下运动服的帽子,准备把怀里打包的纸袋放上去。 长方形的桌子上到处都是警视厅标准型号的物证封装袋。螺丝,金属片,塑料,乃至水泥块……残破的证物不止在这里有,而是几乎遍布了整间公寓,这还是萩原研二在呆了半天后看不下去收拾过后的成果。 在他到来的最初,房间里就连地板上也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残片,几乎会让人以为误入了某种诡异的现场。只有中心的一个位置能够下脚,还有一条通往门口的「小路」,除此之外就是依次排列和整理的大大小小的碎片。 萩原不难想像松田在公寓里的场景。他就坐在房间的最中央,四周是那场带给他们无限伤痛的爆炸留下的残余,一件件,一块一块,诉说着被破坏,湮没,损毁的一切。 而他要从中间,找出与她的死亡关系最密切的细节。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爆裂物处理班的队员们还以为这些日子自家队长是状态不好请假了…… 萩原研二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松田。他眼圈发乌,眼珠带有红血丝。 好吧,那也不是谎话。小阵平的状态的确称不上好。 「你喝酒了?」萩原意识到松田过于红润的脸色不只是暖黄色的灯光映衬的结果。 「嗯。」 松田终于想好了要把桌子上的东西放在哪,他抽出纸箱,将物证袋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堆在一叠又一叠写写画画的白纸旁边。萩原认出了那是什么。 「你复原了装置。」他道,内心悲喜难辨。 「是。」 「怎么不喊我一声。」萩原道,「我不是说了,我也能帮忙……」 「这段时间,工作上的事情都在麻烦你帮我担着。」松田把纸箱推到一旁,扭头道,「你够辛苦了。」 「你这是什么话?」萩原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不需要说这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拿起那叠笔记,眉头一点点皱起。 「这张图,怎么……」 萩原的目光对上松田。 「不对劲,对吧?」 松田把买来的夜宵摆好。 「你没吃晚饭就上我家来了吧。」 「还不是你,我也给你带了吃的,在冰箱里。」萩原道,「你又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没多久。」松田道,「冰箱里的食物也不会浪费的,我明天再吃。」 他递给萩原一双筷子。 后者见状,把笔记暂时放了回去。 「说吧。」萩原道,「小阵平,你都去干了些什么?」 …… 交代过所有细节和对话,又讲述了自己的推论。两个人再次恢复了无话不谈的状态。 「下次先告诉我。」萩原道,「你太冲动了。怎么就能确定那傢伙是好人?」 松田扯了扯嘴角。 「……好,先吃饭。」 这次来好友家里,萩原本来是打算监督他好好吃饭的,但是相泽背后新冒出的阴影夺走了他所有注意力。 在他们对话的时候,买来的夜宵已经凉了。 「买烤鸡肉串也就算了。」 萩原从纸袋里拎出一盒毛豆。 「这是下酒菜啊。」他道,「难道你还打算再喝一轮嘛。」 松田摇摇头。 「家里啤酒早没了。」他说。 「我看到了,你的冰箱空空如也。」萩原没好气道。好友家里就连方便食品也一盒不剩。显然,这几日松田根本没有踏出房间一步,大罐的速溶黑咖啡只剩下薄薄一层,他在靠什么续命不言而喻。 萩原研二将凉下来也能吃的几样食物移到松田面前,端起炖菜起身。 「我去热一下这个。」 「我跟你一起去。」 我又不是鸡妈妈! 好友举着天妇罗跟在自己身后,着实让萩原内心生出了无奈。 雪平锅里,加热的菜餚滚动着,上方冒出一个个咕噜噜的小泡泡。 在松田的强烈推荐下,萩原自己也拿着一根炸虾吃了起来。另一只手握着木制的勺子手柄,不断搅拌。 他的余光落在好友的吃相上,松田像是饿极了,以一种飞快但是不至于狼狈的速度进食……仿佛一夕之间他就恢复了正常。前段时间那个不吃不喝,拗着性子的倔强人物似乎彻底从他身上脱离了。 「日子总要过下去。」 无数次,这句话来到了萩原嘴边,他却说不出口。而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接受了自家姐姐的多次开导。他保持着正常,因为他理应是两人中更正常的那个,十几年来都是如此。比起松田,他有着家庭的支持,有着轻装上阵的人生,他必须承担起更多的…… 然而,千速姐姐却说:「研二,你也要面对失去她的事实。」 …… 「萩,要糊锅了!」 松田含糊不清地指了指锅子。 萩原这才发现他好一阵子没动勺子了。 「你有指点我的功夫,就不能动动勺子吗?!」 萩原假意生气。 松田和他对视,轻快地笑了笑,出口的话很气人。 「我不干。」他说。 折腾了一遭,两个人端着热腾腾的过期晚餐,在半夜两点钟,在餐桌旁相对就座。 「不管怎么样,事情有了进展,是一件好事。」萩原道。 第392页 「你确定不是想说,我不发神经了是好事?」 「你还知道啊,简直像个疯子,我都不稀得说。」 萩原喝了一口奶白色的汤,味道还不错。 「但……」他道,「这是值得的。我生气的是,你居然没有叫我一起,是认为我不会相信你吗?」 「你会相信我。」 松田道。 「只是,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无论是向上级前田提出要求,还是扛着鑑识课的非议,彼时,一意孤行他根本不确定心中的冲动来自于哪里,他也说不出案件的任何疑点。 他不过是简单地,迫切地想抓住她留下的一切罢了。 「有多少片?」萩原低声道。 「五千三百多片吧。」松田语气平静无波,「是鑑识课判断过有价值的……」 残留的瓦利砖块自然不止这个数目。 萩原咀嚼的动作停住了。 「那你还真是高效率啊,松田队长。」他假装很轻松地说。 「是啊,萩原队长。」 「……你是想跟我打一架,是不是,小阵平?」 「有什么关系,我反正肯定会赢你的。」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松田像个表现良好的小学上一样,把碗里的菜吃完了。他把垃圾集中到一处,接着收拾起碗筷。 「萩。」 「嗯?」 萩原抬眼,手里捧着筷子和餐盘的好友就立在桌边,眼睫在脸上投出一片阴影。 「我很难过。」 松田道。 「真的,非常难过。」 第177章 过于急切的一支箭 这段时间, 他们的生活像被按下了加速键。原本,即使是拆弹手,日子也无非是一天又一天的正常上班, 休息, 聚会。结果,先是相泽出事, 接着是配合警视厅调查推理真凶的手法和动机, 然后是松田破解暗号,和相泽的旧友于葬礼上会面,又突然一夕间视频流出…… 好友后知后觉意识到她不在后, 便一蹶不振, 令萩原万分担忧。 新线索的出现宛如曙光,松田第一次正面承认了伤痛, 而这不是坏事。 「我也很难过。」 萩原低声道,他起身加入了清洁劳动,一时,厨房里唯余水声哗哗作响。 「萩,我得想办法去搜查一课。」 松田把最后一只餐盘放入消毒柜。 「假如事实是相泽前段时间的工作给某些人带来了麻烦,那一课一定存在线索。像这次的装置一样,我需要找出证据。」 「是有必要和那些人打打交道了。」萩原道,「但要小心, 不能打草惊蛇, 况且, 调动职位不是一时半刻能完成的,只怕等到你转过去的时候, 她那里留不下什么关键东西了。而且你能不能成功调过去也很难说。说起来, 小相泽的办公室里, 还剩一部分私人物品没有拿走,我们可以借这个理由先去看看。至于查明这件事后,该向谁汇报……」 「人选得仔细考虑。」松田道。 「没错。」 他们回到了客厅,两个人谁也没有要休息的意向,想着第二日要上交装置复原的意见。说出多少,隐瞒多少,又要怎么样让结果显得可信合理……有太多的工作要做了,松田先一步从纸箱里拿起了图纸,递给萩原。 他标註的时候写得又急又快,为此手指上不少地方都染上了墨痕。 萩原瞧见这些细节,自己拿起了墨水笔,预备负责出具第一版新稿。 「首先,一课的管理官你觉得如何?」 他一边整理思路,一边道。 「黑田兵卫的话……」松田想起灰白发独眼的男人不乏凶狠的目光,「依我的直觉,那个男人不简单。」 「那就再观察一阵。」听出好友的潜台词评价是「正邪难辨」,萩原道。 「看来,你对之前的松本管理官反而信任多些。」他不忘感嘆。 「他更像老牌刑警。」 「我记得他升职当警视正去了。」 「是……」 「是什么?」 萩原道。 他忽然发现松田面上表情不太对劲。 只听好友以一种再寻常不过的语气说:「当年,也是他来机动队找到我,和我谈调走相泽的事宜的。」 「我记得,小相泽一开始还不愿意去来着。」萩原笑道,「你还苦恼地来问我,要怎么劝……」 说到一半,他的话戛然而止,然而还是迟了。 「是啊。」松田转向萩原,神情依旧平淡。 「这么想,其实是我害死她的。」 世界上的火山分为三种类型,死火山,活火山,还有休眠火山。一般情况下,死火山都是被认为不会喷发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地壳板块的运动,有朝一日,它也可能被赋能,进而重燃生机。 此时此刻,萩原心口猛然爆发的焦灼便是如此。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你不该这么想……」好一会,萩原才嗓音干涩道,「你我都知道,灾难后的精神应激和幸存者愧疚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的,和前川说的那套有点像。」为了安抚心腹爱将,视频流出后,上司前川花费了很多心思来做松田的思想工作。 松田淡淡道,「他说凶手的目标是她,因此,我选择哪一条路无关紧要。」 第393页 这话说得有些残忍,却挑不出什么问题。萩原自己也明白,本次事件的本质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透,游戏,比赛,选择,挑战……重要的不是这些花哨的形式,犯人有无辜人质在手,足以逼迫一名警察做出任何选择,只要她坚守樱花下的誓言。 但他不愿重复这些。萩原盯着好友的眼睛,「你……」 「我也知道。」松田说,「所以我没在意那个,也没陷入无意义的后悔。」 「我想的是能够改变的时候。」他道,「更早之前……要是我没有劝说她去搜查一课,她就不会收穫那些没有价值的名声了,连她自己也不在意的名声。」 女警官得到名誉时并没很困扰,但也没有很开心。对她而言重要的是无数尚未解决的案件。 「我劝她,是那时我认定那就是相泽想要的,也是她擅长的。现在想来,我也可能判断错误……」 松田阵平一字一句,说得无比平和。 「最关键的是,如果我还是她的队长,就能够永远挡在她前面。」 「阵平……」 「如果我没对她说什么拥抱正义的话,没叮嘱她要一往无前……她没那么高尚与称职,又能如何呢?」 松田嘴角浮起嘲讽。 「像我自己,也并非曾经以为的那么高尚啊。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希望她自私一点,至少那样,她可以平安度过一生。 萩原沉默着,以墨水笔的笔桿支着下巴,他有些无力。 好友的话分明是前后矛盾,漏洞百出…… 「……是我想看到她身上散发出的荣耀与光辉,才推她走向了死路。假如一课当真存在问题,更是我送她去了危险的地方……」 「她有自己的主意和坚持。」萩原研二道。 「是啊,在此之前,我也从没想过要掌控一个人的人生。」松田道,「我永远清楚,那些是不对的,可我又会想,无论什么,总要好过冰冷的死亡。」 萩原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小阵平,别忘了,哪怕是为了更好地找到杀害她的犯人,你也得保持正确与清醒。」 松田凝视手里的图纸良久,调整了两张纸的顺序。 「我会的。」他沉声道,「我始终记得……」 「记得什么?」 「这一切,从来都不只是我的路,也是她的……而我永远不会否认她的路。」 半夜加班的不止这两人。 枡山瞳彻底清醒后,便很难入睡了。 她伏在二楼窗台上,半开的窗户中间穿插着带着凉意的晚风。朗内尔站在不远处,于黑暗里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塑。 思维宫殿。 这里的场景和现实完全不同,依旧是高照的艷阳天。 奢华的客厅里,金发的数学教授手持报纸认真阅读着。他对面是思考模样的女孩。 「老师。」枡山瞳道,「复仇……应当会让人感觉好些吧。」 莫里亚蒂合起报纸。他很绅士,连这种动作也不会发出过大的声响。 他一点点将读物收好,脸上是温柔的笑。 「你早就出师了,塞西利娅。」莫里亚蒂道,「你的判断是什么?」 「会。」 枡山瞳眼眸闪动。 「复仇从不是为了已经死掉的人,而是为了还活着的那些人。它和制定法律条款有着奇妙的相似,逝者已矣,生者的现实世界才是更重要的一方,会被纳入更多的考量。」 「道理你都懂。」莫里亚蒂道,「那么,为什么还要问?」 「大概……」是我会感到有些抱歉吧。 「大概是我越来越软弱了。」枡山瞳低语。 「是吗?」 「是啊。」 「你觉得这很不好吗?」 他伸手抚过她的头顶,宛如她还是那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 「很不好。」 枡山瞳嘆了口气,望着自己复刻的老师。 「我本该眼中只有一个目标的。」 「系统,查询红黑指数。」 「红方指数115%,黑方指数146%。」 笼罩在女警官的死亡上的阴谋初见端倪,黑方指数逐渐升高。 然而,「好景不长」,几日后,红黑方的指数再次发生了变动。 「红方指数155%。」 赤井秀一没死的事实终于被揭开了。 一方面,濑川阳太早就给出了同僚提示,另一方面,安室透在列车事件后便将一部分精力放在了追查黑麦威士忌工作中。他们不存在过深的仇恨,但是为了防止对方再次坏事,调查对方出现的目的便很是重要。果然,他取得了重大进展。 此外,在组织里得到了女警官案件的有关线索后,安室透在合适的机会下向理事官黑田兵卫进行了汇报。 「波本,你也需要更小心。」黑田如是说。 安室透应下。 离开隐蔽的见面场所,他心底属于降谷零的那部分在自责。好友的伤痛历历在目,既然和组织有关,那么她的死,就是他失察导致的结果。明明他和朗姆的关系并不算远,却没发现对方长久以来蕴育的杀意,并且令其有了充分的时间去准备一个充满虚假的计划。 媒体的分析,官方的通报,煞有介事的舆论大道理,社会反思,全部像是讽刺的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作为公安,他竟然不能保证正常行使职责的同僚们的安全,还让人在她的死亡上肆无忌惮地作秀。 第394页 同时,他对朗姆的戒备又深了一层。因为他此次派出的杀手,之前从未在波本的视野里出现过,能收集到的风声也是对方进入组织的时间不算久。 对此,存在两种可能。 一,对方确实是刚入组织不到两年的新人。二,对方早就进入了组织,只是最近一段时间才被调动,是深埋多年后复甦的棋子。 第178章 超辣咖喱和新钢琴 久违的银色子弹归来, 得知这一消息的众人十分开心。朱蒂眼中含着泪光,卡梅隆挠着脑袋,凶狠的长相居然透出几分憨厚。 赤井秀一也难得眼中露出些柔软的神采, 道:「我回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房间里剩下的一人身上,濑川阳太站在最后, 对他轻轻点头。 想到来时的路上见到的几乎可以说空荡荡的基地, 赤井道:「这个驻点要废了?」 「是。」朱蒂道。 「不安全了?被人发现了?」赤井问。 「不是,只是不定期更换更不容易被人发现规律或抓住错漏而已。」 枡山瞳并没打算把松田阵平找上门来的事情说出去。 濑川走上前来,「正好, 这次见面可以利用这个基地最后一次。再说了, 你的身份, 暂时还得控制知情者范围的吧?」 「我想那样比较好。」赤井道。 卡梅隆还对前些天的事情耿耿于怀。 「真没想到, 那个坏脾气的服务员竟然是公安!」 「所以我才建议他调查楠田陆道的手枪。」赤井道。他是近距离接触过那把武器的当事人, 成功辨认出那是霓虹本土特有的警械、 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 「卢卡斯。」 「什么事?」 同僚似乎已经从前阵子的伤痛中恢复了,赤井秀一道:「也许你还记得多年前的码头事件?」 「我记得。」濑川道。 「你给了某个人一枪。」 「是啊。」 「我听说, 前段时间一件网络技术公司勒索案里,那名组织成员又出现了。」 「对, 卢卡斯一共见过那名成员两次。」朱蒂也道。 「你想问什么?」濑川说。 「你见到的人, 头发是什么颜色?」 「黑色。」濑川回答。 这本是最简单不过的问题,他们两次相遇, 一次是在fbi的狙击瞄准镜下,除了濑川,其他人都被烟雾遮挡了目光。另一次是清晨的组织成员突袭,之后二次交手, 搜查官绝不可能看不清对方的发色。 谁知, 赤井却表情很严肃。 「你确定吗?」 「确定。」濑川神色不变, 「你问这个是做什么?」 「有一点事情我很在意。」赤井道,「抱歉,等考虑清楚后我会说的。还有,你听过『玛克』这个名字吗?」 「玛克白兰地,酒名?莫非是……」 「是。 濑川做出回忆的模样。 「没有。」他道。 第二天,工藤宅。 抱着足球的小学生照例借着玩耍的名义,敲响了自家大门。毛利兰透过二楼窗户望见街道上孩童的去向,再次感嘆柯南和新一结成的奇妙友谊。 从赤井秀一口中收穫了新情报,江户川柯南推了推眼镜。 「看来,逮捕琴酒失败那次,码头出现的人不是玛克酒。」 「按濑川的说法,是的。」赤井道,「不过,不能完全排除那人伪装的可能。」。 「昴先生。」柯南不忘称呼对面人的现身份,「您真的没和他打过交道?」 「侦探小子,这我可没骗你。」 两人目光相对,心照不宣。 「好吧。」柯南皱起小小的眉头,「水无小姐说玛克是个灰色头发的男性,这么说来,码头出现的是另一个新成员了?」 「成员?肯定是。新?算不上。」 自从井上珠慧事件暴露出了警方内部有问题的事实,又赤井秀一暂时在大多fbi眼中处于死亡状态, 前段时间, 詹姆斯.布莱克派其去了一趟美国, 他们不能不小心,不管是事后处理,或是与各方势力周旋。藉此机会,赤井又想办法联繫了一次cia成员,同时也是前组织成员的基尔,从她那里获得了小银弹很在意的「谁会帮助琴酒和贝尔摩德」的线索。 水无怜奈表示,码头埋伏事件她并不知情,可是贝尔摩德那次,她听说是玛克酒出的手。 他是一个「灰色头发,身高可能超过六英尺,有鬍鬚」的男人。 「鬍鬚这一条太像伪装了。」柯南道。 赤井秀一表示同意,「这几乎是所有男性伪装时最普遍的手段。」 「倒是发色,应该是真实的吧。」柯南道,「当时,基尔还没有暴露,而玛克酒灰发时面对的是组织内部成员,相反,两次面对fbi是黑发。」 对内和对外两种场景,怎么想,都是对外时拥有伪装的可能性更大。 二人意见达成了一致,进而交流起身边的威胁。 在彻底废弃fbi这个驻地前,濑川最后一次检查了被清理过多次的大楼,确保任何人都查不出不该有的信息。 共享意识。 他和自己就赤井秀一的提问开始沟通。 ——卡尔瓦多斯也太爱讲话了。 [濑川]道。 ——谁说不是呢?真看不出来啊。 第395页 枡山瞳道。 某位现实里很沉默的组织成员打了个喷嚏。 卡尔瓦多斯在帮助贝尔摩德,也就是后者和fbi交手时,被忽然冒出来的赤井秀一打断了双腿,正当他认定逃跑无望,决定举枪自尽的时候,却被人袭击了。 当然,后来他才明白过来那是为了帮助自己。 狙击手不得不休养了很久,好在他之前表现良好,双腿情况也没那么糟,保住了性命。 假使卡尔瓦多斯听到切宁对他「话多」的评价,肯定会喊声冤枉。 琴酒对是谁救了他,讳莫如深,连提也不提。而如果说他当时举枪是为了逃避什么,大概就是惩叛者的处置了。 事后,卡尔瓦多斯从暗恋的贝尔摩德处听到了一个代号,再有就是在极致的痛苦中,他曾经晕了过去,被像是货物一样转交的时候,才在迷糊中转醒。在不知道哪里的路灯下,卡尔瓦多斯隐约瞥见了那位当时他还不知道代号的成员的人影一角,记住了他灰色的发丝。他甚至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真实的记忆。 又有段时间,他与基尔都在琴酒的行动组里,闷在心头的疑问实在忍不住,便同手腕玲珑的基尔交流了两句。谁知道那个有一双妩媚猫眼的女主播会是卧底呢?卡尔瓦多斯自认并没透露不该说的消息。 依据被问到的内容,枡山瞳轻松锁定了情报流出的源头。 ——要是他再多说两句就好了。 她道。 「您也没给更多的信息了吧。」系统吐槽。 「是啊。我都开始后悔了。」枡山瞳道,「他们应当会认为,玛克酒实际上,至少短期内不在东亚活动了吧,否则不会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消息。」 同时,显然他们还没和波本成为好朋友。否则,不会连这种级别的情报都没掌握。 「秘密守得太严也不是好事啊。」 枡山瞳发出意味不明的感嘆。 fbi驻地。 「都好了吗?」 卡梅隆是和濑川阳太一起来的。 「好了。」 濑川转脸面对卡梅隆,「走吧,午饭时间到了。」 「你这意思,是一起去吃饭?」卡梅隆狐疑地盯着他。 「怎么?」濑川表情无辜。 「为什么?」 「安德烈?」濑川挑眉,「我还没说让你请客,你就这么小气吗?」 「请客倒是没问题啦!」 卡梅隆放下心,之前他是在担心这小子又表现反常了,不过,只看他的神情,也可能是好转了吧。想到濑川前几天的低落,他也不介意给对方打打气。 「好!我就带你去吃我最喜欢的一家咖喱饭!」 壮汉将胸膛拍得咣咣作响。 「别看你小时候在这里长大的,真正了解东京都美食的,是我啊我!」 他兴沖沖地拽着濑川出门了,丝毫没有问「前段时间你不是说在外面要和我们保持距离吗」之类的问题。 枡山瞳的藉口都准备好了,结果却没有发挥的机会。 好在濑川另一重暗示没有白费,卡梅隆选择了在来的路上,车里广播节目里提到的咖喱饭。 他们开车来到了一家以超辣咖喱闻名的特色咖喱店,卡梅隆的喜悦只维持到了进门的那一刻。 「嘁。」 「怎么了?」 「那个态度很差的店员竟然也在这!」 卡梅隆本想转身离开,但想到安室透被赤井揭开的真正身份,他雄赳赳地揪着濑川阳太进去了。 安室透早就感受到了背后的注视。他假装不经意地回过头,濑川的身影映入眼底。 意识了什么的公安眯起了眼睛。 「宿,宿主?您就这么暴露身份啦?」系统道。 「嗯。」枡山瞳道。 「只是暴露,又不是组织他们开茶会。」她加了一句。 现实世界里,面前还真放了一盏热气裊裊的红茶。 「是我的错觉吗?宿主,你似乎最近有些着急……」 「是啊。」枡山瞳道,「我又不想玩下去了,快点结束这一局吧。」 欧洲,奥地利。 组织基地。 埃德加尔无聊地滑动着平板设备,在翻到一条帖子后蓝眼睛一亮,津津有味地点开阅读。 他浏览的网络贴主题是一件热门事件,发生在埃德加尔前段日子短暂停留过的国家。 他手指下拉,一边看着被贴出的照片,一边望向旁边练枪的同僚。 「啧啧,这是你啊!」 埃德加尔道,「大竹健?同期,这是你真名吗?」 「砰!」 又是一枪打中八环,瘦弱的男人有着标准的亚洲面孔,其貌不扬,和身手尤其灵活的埃德加尔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是。」大竹健道。 「你是不是要拿到代号了?」 埃德加尔大致猜出对方是哪一类的人才。毕竟大竹健的事迹都写在报纸上了。 这么一想的话…… 「怪不得你枪法这么烂。」埃德加尔道,说完,他随手摸出一把迷你手枪,看也不看靶子。 「砰砰砰砰砰!」 连开五下,每一枪都击中了靶心正中。 「不然,你给我讲讲你做事的细节?」他得意地眨眼,「作为回报,我可以传授给你我的枪法!」 「你最近一次的任务是什么?」大竹健道。 第396页 他们之间没有丝毫交情,成员间讨论彼此的任务是大忌。 换句话说,大竹健这是明确的拒绝了。 见埃德加尔暂时没了要说话的意思,大竹健阴沉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逗孩子。」 「什么?」 从琴酒处接了任务,结果只是考验一个女孩子的身手。埃德加尔除了那位大小姐的基本信息外,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不介意表现得高深一点。 「高层发布的,很重要的任务,我要发达了。」 「鬼才信。」 「哈哈,至少我还是可循环使用的资源。」埃德加尔道,「我想去哪里露面都行,和你不一样。」 …… 「大哥,你再说一遍你买了什么玩意?」 「钢琴?我要钢琴做什么?」 「是,我是手好了,那也不意味着我要练习乐器吧!」 第179章 一步步揭晓的全景 枡山瞳挂掉电话,托着腮注视着眼前bosendorfer的三角钢琴。 这是多瑙河畔最具盛名的经典钢琴品牌。 半晌,轮椅上的女孩道:「琴酒大哥去了奥地利啊,是受了音乐之都的启示吗?」 安室透在咖喱店和常年不太出场的自家老闆若无其事地聊过天后,维持着笑容走出了餐厅,表示要回咖啡厅工作了。 之后在波洛咖啡厅里的几个小时,他很不在状态,但是没让任何人看出苗头。不管是在同事还是在客人们眼里,他还是那个亲和的金牌帅哥服务生。 傍晚回到家中,给自己做了一顿有模有样的酒灼海鲜当晚餐,又开了一瓶白葡萄酒。安室透思考着白日突然揭晓的谜底。 他最初想的是幸好当时部下风见没有出现。接着,他很快意识到,风见的暴露与否没那么重要。 风见裕也是活在明面上的公安人员,常和警视厅接触,有心人稍一打听就会知晓。 自己的另一重身份才是重点。 看来,黑麦威士忌和他的交锋已经不再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波本等于公安」这条情报,在fbi处至少有两名以上的成员掌握了。 濑川今日的出现就说明了这一点。 等等。 濑川究竟是知道他是公安才堂而皇之地出现,还是知道公安和fbi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才出现的?换句话说,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安室透想到了当初的井上事件之后,他对濑川的调查。 那一日,濑川在伪装! 得出这样的结论,再去推测当时会配合他的人选,只能是相泽夏美誓官了。至于更多的技术层面的支持,关于监控和网络的一切,安室透内心涌现新的怀疑,暂且放到一旁不提。 相泽夏美为什么会选择帮助漱川阳太? 多半是当时因为在他们眼里,他还是波本。 可事后呢?是什么样的情况,让她会选择帮助不属于这片土地的势力,而非直接向警视厅或者警察厅汇报? 有很多种可能。比如,相泽没能识别出濑川的真正身份,是被利用的;又或者相泽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情感上愿意配合…… 失误,还是私情?根据她平日里的表现,这两者都不太可能。 那只剩下一种情况。 相泽夏美在警务系统内部遇到了什么事,她知道了什么,遭遇了来自周遭的危险和威胁。 赤井秀一关于手枪的提示还在安室透耳边回响。 警械事件……他得和景光再谈谈了。 以及。 真想不到啊。咖啡厅竟然是漱川副业外的副业?他不是博士研究生吗?上次还看到了他在期刊发表的论文……而且,这傢伙是不是上次还告诉他不要把三明治配方随意外传来着? fbi真是一个比一个可恶! 决心第二天就把菜谱印个百八十份襄助附近三道街内的竞争对手的安室透把用完的高脚玻璃杯放回橱柜。 但是…… 他又想到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眼眸闪了闪。 这是濑川的示好。 安室透很清楚这一点。在没有硝烟的信息战中,濑川并没有到迫不得已揭晓身份的时刻,依照之前的表现,他和卡梅隆和朱蒂不同,极其谨慎周全。继续保守秘密的好处不言自明,他堪称主动的暴露,是诚意。 如果说这诚意是为了什么…… 女警官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枡山宅。 二井麻梨子又听到了钢琴声。 枡山瞳十指落在琴键上,一段巴赫响起。 她又查了一次数据。 「红方指数165%,黑方指数146%。」 「红方升高,几方联合在逐渐发展……看来,降谷零顺利接收到我的信息了。」 警视厅搜查一课,九系办公室。 接待松田阵平和荻原研二的是行政部门的警察,名为河野帆,是个从学校毕业没多久的女孩子。 一提到相泽夏美,她就红了眼睛。 「……前辈平时待我很好的,还会陪我练习格斗呢。」 她拿着一大串钥匙,低头翻找着,由于生疏,好一阵子没找到。 「同屋的警官去哪了?」荻原研二问。 「哦,藤本警官有案子去了乡下。」河野道,「秋元警官去大坂出差了,至于上村警官,应该是出门了吧。」 第397页 她侧头瞧了瞧办公室门侧上方张贴的出勤记录表。 「今天他还来过的。」河野道,「我记得见过。」 「要不要我来帮你?」荻原见她还在找钥匙,又眯着眼睛。 「不用不用,我找到了。」河野打开房门。 相泽夏美的办公桌上已有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她的个人物品大多都消失了,经过了检查后,被佐久间带走保存。上次松田来时见到的警察摇头小人也不见了,电脑和笔记本也被拿走了,剩下最多的是墨水笔,马克笔,用到一半的备忘录等文具。 「这些都可以带走。」河野道,「也属于私人物品。」 「好,我们想先看看,可以吗?」荻原道。 「行,那我一会再来。」 河野正要出门,松田开口道:「河野小姐,书架上的东西呢?」 「哦!」河野一拍脑袋,跑到书架面前,「我差点忘记了。」 望着花花绿绿的杂志和一本本书籍,她道:「这些大多也是相泽警官买的,以前她看完了,我们两个偶尔还会讨论呢。」 她后退一步,上前在顶层抽出一本,眼中流露出怀念之色。 「这本可有趣了!」河野翻了翻,「就是都过期了,您愿意的话也可以拿走。」 她又摸出一本厚书,看了一眼扉页。 「这也是相泽警官的,我记得,这个书架上除了她的书,也只有上村警官会把书放在这儿了,有签名的那些是他的。您只要看清楚就可以了。」 「我们会的。」 河野小姐将拿出来的书和杂志塞回去,结果因为高度的缘故,在尝试把顶层的杂志复位时差一点脱手。荻原及时帮她接住了,还对她笑了笑。 河野不好意思地谢过,然后离开了。 荻原这才发现屋内格外的寂静,他看向松田,对方显然在思考什么。荻原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出来。 松田也说不准,是哪里让他感到熟悉,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二人先检查起了剩下的东西。 「搜查一课的人已经过了一遍了。」 荻原没有明说,不过,他们本来也没有抱着第一次来就有好运的侥幸心理。 「你看。」 荻原又举起一本日历,上面残存着半截塑料封条。这是被物证封装检查过留下来的痕迹。 「都带走吧。」松田道。 剩下的东西着实数量不多,大多没有她的个人色彩。毕竟,有意义的都被佐久间领走了,基本是一些用过的平常物件。 松田拿起一个半透明的文件夹,把一张写过的纸塞了进去。相泽夏美在上面写写画画,背面还做了数学题一样的东西。 「这是……」 荻原眨眼,「呃,是那起建筑案件吗?」 「对,利用建筑特点杀人的疑难案件。」松田道,「其中用到了家具在房屋内摆设的位置……」 一道闪光划过了他的脑海。 「柜子……」 「柜子怎么了?」 「荻,你刚才是不是帮那个女孩的忙了?」松田快步走到书架前。 「是啊。」荻原道。 「为什么帮忙?」 「你这是什么话,帮女孩子一个小忙……」 「是因为太高了,她的杂志才会塞不进去。」 松田终于想起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 那一天,相泽在取档案袋的时候,旁边的东西也差点从书架上掉落,松田帮她放回去,没有多想。但是,现在回想起来…… 他盯着书架,回忆当初的站位。 「书架的第三层。」 松田走近书架。」他比划着名,「不存在相泽伸手够不到的情况,那么,她抽出来的时候,旁边的杂志为什么会掉落呢?」 「也许是因为档案袋是先放进去的。之后,旁边的杂志才被塞进去,压住了档案袋凸出的边缘,这才在相泽下班时抽出档案的时候,差点一同掉出来。」 「但这不对劲。「松田道,「她说,那个案子是最近新找的,从档案室调出的冷案,她放档案的位置旁又是过期的杂志,可是她却在把冷案放入书架后,又抽出了别的杂志,并且看过杂志之后,把杂志重新塞回书架上,压住了档案的边缘,这才能解释整个过程。」 荻原:「你说的有道理,但有没有可能,相泽只是在温习过期的杂志?」 「她几乎过目不忘。」松田摇头,又随手拿出几本杂志看了看,「而且这些东西都很新,没有一本有反覆阅读的痕迹。」 「如果……」他眉头皱起,「有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动过这些东西呢?那个人移动过档案,才会让杂志压在最上面。」 「没有理由啊。」栽原道,「他完全可以只把档案抽出来,再塞回去……不过,也可能是一次拿出两本,作为遮掩。」 「你觉得这个细节有价值吗?」松田道。 「我不会说谎。」荻原压低了声音,「小阵平,假设你的记忆准确的话,那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 有人在书架上翻动过相泽从档案室提出的冷案资料,而且就是这间屋子里的警官。 再在此处谈论便不合适了。两个人如同来时所说的那样,将剩下的所有东西打包带走,回到了离警视厅更近的荻原家中。 「看来,我们要重新调查增田的案子。」松田阵平道。 第398页 「凶犯是二十年前一起案件里牵扯到的孩童,这件事已经够巧合了。」 荻原道。 「这个案子里还有什么人呢,当时那对夫妇难道还有其他孩子吗?」 搜查一课早调查过当年的案子,从远房亲戚到邻居朋友。贸然去警视厅调档案可能会引起怀疑,好在这件事由于媒体和大众的关注,网络上的消息非常多,还很细緻。二人从这些入手,开始调查。 这一回,工作又进行到了半夜。 「看这个。」 荻原道。 松田抬起头,好友电脑屏幕上有一条打开的新闻。 那是一段视频採访。 「你问我他们夫妇感情好吗?」 被採访者是大竹健,增田利治的老邻居。 「……这个啊,哎,我不想说别人家的闲话,但是增田爸爸有说过妻子出轨,呃,我没见过啊,可是我觉得他这么说,大概是有理由的?而且好像当时有谁说见过男人去到他们家里……不是我啊,你问我是谁我想不起来了……」 「你是说,情夫?」松田开口,「但很像是……」 「捕风捉影,对吧。」荻原瞭然,他道,「确实,警方没有查出第三者的存在,否则对方一定会成为第一嫌疑犯,这个人只存在于夫妇口头间争吵中,因此被认为是男主人找出来的藉口。但是,如果这个情夫真的存在呢?他当然不一定是情夫……」 「但可能是有人与当年的增田一家关系密切,有过来往,才引发了风言风语。」 第180章 破案率与联繫暗号 要调查搜查一课九系内部的警官, 需要调出他们的个人档案。机动队的两个人没有这个权限。如果事实正如他们所想像的那般危险,那么常规渠道也会变得不再可靠,效率也会十分低下。 松田阵平想起了群马县的案件, 假如那片未尽的阴影已经蔓延到了警视厅呢?他们没办法轻易确认谁是信得过的人。可以走的路还剩下一条。 公安警察。他们曾经特意叮嘱萩原和松田, 要对好友的身份保密。顺着这条路去探听, 或许可以获得搜查一课九系的资料。 波洛咖啡厅。 安室透见到曾经的好友出现时很是诧异。为了不在言谈举止中露出马脚,他们共同遵守的准则是减少乃至杜绝一切相处。 萩原研二的说辞是想来尝尝这家网络上流行餐厅的餐品。他点了招牌的特色蛋糕与三明治,表示要打包带走。在服务生安室透送上为等待的客人准备的柠檬水的时候, 萩原轻声道出了一个时间和地址。 一天后。 昏暗无比的地下隧道。 出现的安室透头戴鸭舌帽, 宽阔上衣搭配工装裤,典型街头滑板少年打扮, 他手臂下甚至还拿了一张滑板,令人不得不怀疑是从周围某位小学生身上得到的灵感。 纵然松田阵平胸中藏着沉甸甸的心事, 他还是噗哧笑出了声。 「这位,莫不是逆生长的童颜帅哥吗?」萩原研二也笑道。 「我是服务生。」安室透哼了一声, 「莫名其妙来这种地方总得有个理由吧。」 他们所在处两侧墙壁壁上都有五颜六色的创意涂鸦,安室透瞧过,又看向面前摩托车手打扮的同期。 「又不像你们, 单凭爱好就能完美融入。」 「嗯, 有道理,但是滑板, 降谷, 你认真的?」松田抱着手臂道。 安室透露出了降谷零独有的别扭脸, 弹了弹滑板上的轴承,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开了。 听松田交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 安室透先是沉默不语。 见他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 松田立马反应过来。 「你早就知道了。」 「我有我的渠道, 免不了有些猜想。」安室透道。 「那么,你的答案是……」 ——如果你们信得过我的话,不如把这件事交给我。 原本,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依他的心思,好友离这件事远一些,便意味着离[组织]远一些,那最好不过。然而,眼下松田阵平的眼神和当初游乐园爆炸后的那一眼,在他的脑海里瞬间重合了。 「可以。」安室透道。 从好的方面想,他信任好友的头脑,这种等级的情报他有做主的权利。 「濑川阳太,我认为他是倾向于帮忙的。」 在三人交换了加密的联繫方式,并约好了下次见面的地点后,临走之前,松田忽然开口。 「而且,他知道的事情,不止目前这些。」 「好,我知道了。」安室透点头。 公安的幕后理事官黑田兵卫,是现任搜查一课管理官。他的前任,也就是当年负责招募九系职员们的松本清长。松本在全国范围内挑选出一个个出挑的警官,协调处理各地的疑难案件,并在后来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果。换句话说,九系整个小组都是毋庸置疑的精英。 和相泽夏美同一个办公室的三人,上村舜太朗,藤本恵介,秋元康裕,不管是谁,都是履历丰富的警察,年纪也算不上小,最基础的个人资料,任职过的部门和地区已然很复杂。至于经手的案件,更是一个人的就能堆满一间屋子。 风见裕也花了几日整理资料,和上司会面。 「他们破案率都很高,这也是当初松本警长选择这些警官们的原因。」风见道,「至于调动的经历,您看看,资料在这里。」 第399页 藤本恵介有过十年爱知县的任职经历,也去过福井县。秋元康裕本就出身于横滨警局,在长野县担任过警部,而上村舜太朗是青森县的刑警,也在埼玉县任职过。 安室透拿过文件。 「看起来,都和降谷先生您说的那件案子没什么交集啊。」风见低声道。 「谁说没有交集的?」安室透道,「看这。」 在二十年前这一重要的时间节点,当时,三名警察中,藤本恵介是东京都的现场搜查,秋元康裕在横滨警局,上村舜太朗在琦玉县的琦玉市,紧邻京都。 而琦玉市,和增田案的案发地点是一致的。 「呃,这不是巧合吗?」风见道。 他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仅仅是同一个市并不能说明什么。增田光太郎,也就是当年被妻子杀掉的警察,和上村警官并不是同个分区的同事,两个人当年的家庭住址也不算近。 「去查查,上村当初是不是经手这件案子的警察?」安室透道。 风见不解,「结案报告上没写他的名字啊。」 「不表示他没有插手。」安室透道,「别忘了受害者是警察,增田家的住所距离工作地点只有三条街。这代表当年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一定是同个分区的警察,也是他的同事。那么,之后根据回避条款,必然是其他分区的警察来处理这一切。」 「哦!正好是其他分区的上村警官?」 「不排除这种可能。」安室透道,「或许不是他本人,但在那个年代,这样一起重案,在业内不会是个秘密。」 这个联繫,多半并非巧合。 安室透想。 风见进一步进行了调查,不久后,他传来邮件,增田案的事发地是大宫区,而负责办理此案的,是中央区的警察。上村当时,正好在中央区分局任职。 这个结果不能说很有力度,只能间接证明交集的存在。此外,由于不能大张旗鼓地搜查,他们也不能百分百确认增田警官和上村警官在日常生活里的交往和相处情况。 杯户町。 一间即将被重新装潢的商场。 很多铺面由于商家的撤离变得空无一人。但是这里有一台atm机还未废弃,因此不时也有人员出入。 安室透把存储卡递给了松田阵平,讲述了自己的猜想。 「你怎么看?」他道。 随着调查的深入,安室透越发觉得相泽夏美从众多落灰的档案中,挑出了增田一案不是偶然。要知道,那甚至不是一份冷案的资料,而是彻底结案的档案。 「我也是这么想的。」 松田将东西收好,陷入了沉思。 无论她是由于追查什么,找到了某个势力的线索,在调出档案时,被同一房间的另一名警官发现了。 「那么,这时候,如果『你』是这名属于特定组织的警察……」安室透顺着思路分析。 「一定会选择对她下手。」松田说,「但是,假如『你』已经有了一个针对她的计划了呢?」 也就是组织的连环爆炸案预谋。 「那『你』会选择加速这个计划。」安室透道。 他想起好友从爆裂物制造的角度找寻到的破绽,「那个失误,或许也正是这么来的。」 爆炸犯没有更长的时间,再给自己刻画更合理的成长轨迹。也许,他还会认为既然终归都会融化在火海里,一些细枝末节大概率不会被人注意。他几乎要成功了。若非好友,一节金属管断不会被认为是所谓的破绽。 「你和上村接触的过程中,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安室透又道。 「并没有。」松田阵平按下激荡的情绪,尽力用客观的角度描述嫌疑逐渐增加的上村,「他很正常,为人有些冷淡,但没到不礼貌的程度,能力不错。之前有一次,我们的好友,佐久间失踪的时候,他还负责过那起案子,当时,相泽的思路和别人的都不一样,很多人不理解,她选择单干,却也没有对他的接手提出什么异议,松本管理官的态度也差不多……」 而正是那次事件后,她的实力和名声又上了一层。 「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况呢?」 「最后一次……」 松田回忆那一日,将近一分钟都没说话。 「是在九系办公室。」 安室透刚要再说什么,松田道:「我记得,那天他好像是要出门,相泽还提醒他开车要换一条路线,因为有地方发生了交通意外。」 「相泽警官知道对方要去哪儿?」安室透问。 松田笑了一声。 「她总知道对方要去哪儿,最开始在机动队,大家不熟的时候还好,熟悉了之后,她就不再避讳提起一眼看出对方从什么地方回来,接下来有什么计划这些事了……」 如同柯南.道尔笔下的福尔摩斯。 安室透联想到之前的列车事件,在火车站上,他也是出于谨慎避开了女警官。从一个人的衣物,沾染的痕迹等种种判断出对方短期内的经历,这他也能做到。但即便如此,反过来,他依然没有信心保证不会被人察觉。顶尖的侦探能做到什么程度,他不愿冒着风险尝试。如他一般的卧底人员,最怕的就是被留心到往来出入的路径…… 倘若事情当真如此,只怕相泽警官对同一办公室的监视者本身也是个威胁。 第400页 她留下的东西显得愈发重要了,加上赤井秀一隐晦的提醒。 安室透心中决策的天平,另一端放置的砝码越来越多。 看来,有必要去找濑川阳太交涉了。 不过,在那之前。 「相泽,她是个纯粹的逻辑派,对吗?我见过她经手案件的卷宗。」 松田眼睛里冒出疑问。 「你究竟想问什么?」 「……没什么。」安室透摇了摇头,「是我想岔了。」 有那么一刻,他竟在想,女警官会不会是在刻意加大对上村的压迫感? 然而,比起逻辑至上,这更像是摆弄人心…… 「叮咚。」 濑川阳太打开自家大门,门口是身着便服的年轻女性。 「你好,榎本小姐。」男人道,「有什么事吗?」 「濑川先生!」 榎本梓性子活泼,做事也干脆。 「下午好!」 「下午好。你不是要下班了吗?」 「是啊!」 榎本梓肯定道,她不由分说地递来一个信封。 「我是来给您送这个的!」 濑川看着棕色的信封,这是昨日他交给女服务生的。 「这是?」 「这是安室先生退回来的奖金。」榎本梓道,「他说自己上个月出勤不够,不好意思领全额的奖金啦。」 「哦,实在是没有必要。」濑川道,「他一直是咖啡厅的优秀员工,不是吗?」 「我也是这么说的啦,但是他很坚持呢,哎……」 榎本梓说着脸上就冒出为难之色。 「好的,我会自己和他说的,真是麻烦你了。」 濑川道。 送走了女服务生,男人打开了信封。 一万元钞票一角,有一串的铅笔写就的数字。 是某种暗号。 同步信息的枡山瞳正在网络上和人下棋。 「红方指数185%,黑方指数146%。」 完成一子击双的一步,她道:「合作开始了。」 第181章 奶油汽水与紫外线 奥田宅。 诸伏景光正在和提供餐食外送服务的服务生聊天。 今年的夏日格外漫长, 接近傍晚时分,气温依旧居高不下。骑着自行车前来送餐的年轻人很是辛苦。于是,作为屋主人的诸伏景光热情地将其请进家门, 还礼貌地端来了加冰的饮料。 「好喝。」安室透笑得蓝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用吸管戳了戳奶油汽水上漂浮的冰激凌。 「景, 你的手艺真不错啊!」 「你现在很热爱餐厅的工作啊。」 诸伏景光笑了笑, 动手把外送箱里的食物一件件拎出来,放在餐桌上。通心粉上浇着漂亮的酱汁,煎得正好的牛肉散发着好看的光泽, 连欧芹碎的颜色都青翠欲滴, 这代表了制作者仔细把握了菜餚的出锅时间。 「……厨艺见涨。」诸伏景光道。 「我可是靠这个得到了餐厅奖金呢。」 安室透道。想到某个混帐的fbi老闆,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今日和幼驯染见面, 是为了交换组织情报。在此之前,相认的两人几乎没有交集。更早前, 他们还在组织内部时,对话的频率自然要高一些。但是, 多年后的今天,分属警察厅和警视厅的两个人纵然追查的目标一致,关注的重点却不同, 并不能常常交流。 如果不是这一次, 安室透从组织里探听到消息,确认相泽夏美的案件和黑衣组织有关, 而她生前的人际关系里, 佐久间佑穗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一块, 两个人也不能坐在这里像儿时一样相处。 「我一直很在意一件事。」安室透道,「当初, 你暴露后……」 那一年, 警视厅公安部内部有人查阅了诸伏景光, 即彼时苏格兰的资料,将其是卧底的消息传回了组织,令好友身份暴露,好在,有不知名人士及时提醒,才替景光争取到了更多的逃离时间。 「那个人是谁,你现在知道了吗?」他道。 诸伏景光顺利逃脱后,警视厅内部根据他暴露的时间先后,排查出了一名嫌疑人。他们秘密逮捕了那名腐败的警察。 然而,到底是谁,会好心警告诸伏景光他暴露的事实呢? 当年,上头经过调查,得出两种论调。一是组织内部人员,有利可图,又接触到情报,知道组织将对有疑点的苏格兰进行试探,另一种论调是警视厅内可能还有其他潜藏的黑衣组织成员,毕竟是警察,许是良心未泯。 针对第一种说法,安室透事后在组织里打听过,不排除一些人被秘密处决的可能,但是,根据他目前为止听到的消息,应当没有人对这件事负责。 而第二种说法,本着宁可信其有的观点,警视厅公安部照着这个方向调查了很久。之后,整个资料加密方式,人员交流途径,都进行了调整。诸伏景光辗转与上头取得联繫后,使用的也是这套新的系统。 「零,你想到这个,是觉得那人和这起案件有关吗?」 诸伏景光道。 「我认为这是个调查的方向。」安室透回答。 这次见面,诸伏景光主要对好友讲述了女研究员与贝尔摩德的新动态。而波本和女明星相处良好,了解程度也不低,在这样的基础上,对她的一些动作,或许他会有新的角度和想法也说不定。 「我知道她带来了一个程序。」 第401页 安室透道。 「在组织的研发部调整过,已经投入使用了好一阵了。」 话说到这,颇有一种「我下了个应用程式,开发者竟然是我认识的人」的荒谬感。 事实的脉络逐渐清晰。佐久间佑穗的失踪事件,导致她的朋友相泽夏美对上了组织。最开始被她抓住的是一些小角色和外围势力,譬如泥惨会。而后来,她顺藤摸瓜,越追越深,破坏的就是组织切肤的利益了,而这一点惹怒了朗姆。 「佐久间小姐知道这些事吗?」安室透问。 「我感觉她是知道的。」诸伏景光道,「当然,仅限于前半部分。」 嫌疑人上村等人,还有新发现的爆炸案的疑点或者更多的讯息,他们也是才掌握没多久。这些在佐久间视角里是空白的。 还有些话,诸伏景光没有说。 刚刚与佐久间结识的时候,她有一双清莹而透澈的眼睛。那时的女研究员,信任正义也信任人性,对她而言没有永久的阴翳,灰暗或阴影都是暂时的,光明的未来总会到来。横滨的案子,她依旧不是那种会一直低落的女孩,她记得诺言,也不会被恶意打倒。失踪事件发生后,她的眼神里多了一层沉重,却仍旧和这次的不同。在相泽遭遇不幸后,那些光辉与潇洒一点点从她眼中消失了……而他拦不住。 唯一庆幸的是她最近没再和组织接触。这点他可以肯定,因此他倒没有十分着急。 「你没考虑过把她纳入公安的线人保护计划吗?」安室透问。 「有,但是……」 那意味着她要抛下一切,姓名,亲人,朋友和生活,还有热爱的研究事业。早些时候,在公安部内部也有类似的声音,有些人认为大可强硬地要求她配合,公安又不是慈善事业,后来,是考虑到她的背景,那些人才没坚持己见。佐久间这个象徵着荣耀的姓氏在庇护着她。 不用幼驯染多说,安室透已然清楚了对方的意思。他委婉地提醒道:「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诸伏景光顿了顿,「我准备过两天去看她,也许到时候可以再和她聊一聊。」 恢复了外卖员的装束,安室透离开了奥田宅。天空中的太阳在马路上投下红彤彤的光亮。 看来,好友的身份,很快将在那女孩面前不是秘密了。不过,道理本就是如此。脱离了卧底后,尽管还是不能暴露真实身份,至少令对方知晓所处的真实立场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他…… 在枡山瞳面前,他大概还会当很长一段时间的波本。 枡山瞳有可能被纳入线人保护计划吗?改名换姓,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这个念头突兀地跳了出来,不到一秒便被安室透自我否决。 别的不说,单是枡山集团的惊人规模与举足轻重的地位,在政治场上扮演的重要角色,便能看出她的当家人做得有多么称职与不可替代。 她连海外的大学都没有选择……只要她一日无法放下自己的家族事业…… 若是组织,这一牵绊她的源头不能覆灭,怎么看,她都不能解脱。 波洛咖啡厅的招牌出现在视野里。 安室透摘下鸭舌帽,换上服务生的围裙,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再过一个小时今天的打工就结束了,和濑川约好的时间就在明日。选择今天和景光彻底谈话的目的也在这里,他必须掌握所有的信息,力求达成一场完美的交易。 如果不是濑川,是黑麦威士忌的话…… 温柔笑容的服务生垂下眼睫,蓝眼睛里闪过冷意。 他不介意把背叛者「上交」给组织。 然而,濑川的情况不一样。他没有这种经历。而对于公安来说最重要的资料,此时又正握在对方的手里。 「第十本必读书目?」 枡山瞳用不失热情的嗓音接着电话,另一头隐约响起欢快的女声。 「重点,我查查……是214页至335页。」 「谢谢你啦,枡山!」前田道,「我回家后才发现,记作业的照片怎么放大也看不清楚。」 「不客气。」枡山瞳道,「那就先这样?」 「好,再见!」 放下电话,轮椅上的女孩继续着手头的工作——剪纸。确切地说,是把列印出的大小不一的彩色照片,从边缘裁剪下来。 系统道:「我不理解,您为什么不能直接用同样大小的照片?」 「那怎么体现出谁的地位更高呢?」枡山瞳道,「电影或是电视里,那些幕后黑手们的照片墙,往往中心尺寸最大的一张,才是领导者。」 她又从一叠照片里,选出两个四五十岁的男性,把他们的照片剪掉,碎片扔在一边。 「……不把关键人物写明,这样真实程度就更高了……」 系统:「手工活不累吗?而且您还要做旧?」 霓虹区域警务系统内部的可疑人员名单,又名组织卧底名单,有着如同枝繁叶茂的大树般的复杂脉络。 枡山瞳可以将其全部密密麻麻写在小纸条上,又或者把电子名单放在存储设备里,再声称来源是那只老式的打火机。但她还是换了种麻烦的方式。先给对方一个地点,之后在这个地点,放上相泽夏美完成的分析工作,以及部分人员的信息。 最重要的那些自然不能全部写明。 第402页 缘由很简单。假如整个黑警组织都万分清晰地展现在眼前了,女警官完全可以径直找上检察机关。毕竟,又不是说有一半的人都被组织收买了。 「……但是也没差多少。」 有些成员根本不知道他们是组织的一部分。这些警察或出于理想,或出于利益,达成了暗中的联合,维持着一张「历史悠久」的关系网,比枡山瞳的年纪还大。 「降谷零的工作量肉眼可见啊……」 枡山瞳又检查了一遍一摞照片上马克笔的标註的相泽的字迹,添上一沓帐本,回过头,习惯性地将这些东西递给朗内尔。 身后空空如也。 枡山瞳这才想起另一个自己半小时前去布置灰扑扑的空仓库了。 而她的任务…… 打开强力的紫外线灯,看着崭新的纸张渐渐没那么平整,泛起淡淡的黄色,正如被贴在墙上很久后的那种颜色。 枡山瞳随意翻着手里的帐本。 上村,大竹,他们都在这本资料的名单上。 「真是一点意外都没有。」她道,「一句话,就急不可耐地动手了。」 「无论何种情感,到头来都是最容易变成压制点的。」 第182章 环球旅行和保护者 一天后。 共享意识。 ——任务完成情况。 ——已完成。 ——清除所有数据信息。 ——已清除。 佐久间佑穗最后一次环视自己这间满是手办、玩偶和游戏的客厅, 她穿了一件简便的适合出行的连帽衫,脚边是银色的金属行李箱,里面是她最重要的东西, 电脑。 「小姐,出门散心要注意人身安全啊。」柳生道。 「我知道啦。」 佐久间转头对老管家露出一个笑容。 「不是说了, 您不用送我去机场的。」她故作娇嗔地道, 「宏一叔父家事务也很多吧?您何必请假?」 「还可以, 跟往常没什么差别。这个面子他们还是会给我的。」 老管家刚要提起地面上的行李, 女孩子抢先一步拎起来,放进汽车后备箱。去机场的路上,柳生一边开车,一边偶尔想到什么就再叮嘱几句。 「去欧洲还好,不要去人太少的地方。」 「好。」 「想周游世界的话,试试邮轮也不错。你父亲当年就是在邮轮舞会上认识你母亲的。」 「哎,您说过好多次啦!」 「嫌弃我老人家啰嗦吗?」 「没有。」 「你也长大了……」说到这,柳生暂时停住了话头。这次相泽出事, 他万分担心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会经不住过大的打击, 她取消了生日宴会,好些日子都闭门不出,连研究室也去得极少。 现下,虽说,很显然出门旅行也是她排遣悲伤的方式, 但是, 终归是走出家门的活动,这就比前段时间的表现要强。 「噢!还有那个小伙子, 你告诉他这件事了吧?」柳生道。 那个名叫奥田悠辉的年轻人, 秉性和脾气都不错。在佐久间沉浸在低落情绪走不出来的期间, 他一直很有耐心,不时会来照顾她,又温柔又细心。 「……嗯,我说了。」 汽车在下车点停下,佐久间佑穗拖着行李箱站好,朝驾驶座摆手,柳生却问她候机室是几号。 「柳生爷爷,您要干嘛?」 「送你上飞机啊。」 佐久间哭笑不得。 「不用麻烦啦,距离起飞时间也没多久了,您停车后再上来还不够折腾的呢。」她道,「我都准备好了,没问题的。」 她再三坚持,柳生道:「你没出去这么久过……」 过去,即使是学者间的学术交流,也不过一两个月。这次她的旅行计划,一定就是一年之久。 「不一定哦!」佐久间笑道,「也许,我很快就会回来啦!」 「那好吧。」柳生道,「一路平安,小姐。」 「您也是。」 女孩子朝老者微微鞠躬,「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柳生爷爷。」 「既然决定出去玩,就好好玩。」 柳生回到驾驶室,还不忘探出脑袋。他的皱纹愈发深了,眼睛中流露出的情绪却愈发温和。 「不要心里装太多事了。」他说得含蓄,「回来的时候,可别让我看到你还像颗蔫巴巴的脱水青菜哦!」 她瘦削的身形还没恢复,哪怕在开玩笑时,也有了沉静的底色,不再是原先无忧无虑的模样,让人明白她获得了成长,痛苦的成长。 「不会啦!」佐久间道,「再说大家现在都说我比以前更好看了呢!」 她晃了晃机票和护照。 …… 柳生不太放心,在街上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将车辆放在停车场,乘电梯来到了航站大楼。望着天空中起飞的金属大鸟,老者心中总有些不安,他长长嘆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闯入他的视线。 柳生管家皱起眉头。 「奥田,你怎么在这儿?」 奥田悠辉眼底涌动着莫名激烈的情绪。人老成精的柳生能看出他在尽力掩饰了,却还是抑制不住话语里的急切。 「佑穗她走了吗?」 「走了。」 见男人明显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柳生试着开口,「小姐说她告诉过你了,奥田小子,你不会是不知道吧?」 第403页 「我……我知道。」奥田道,「我就是没想到,她竟然真就这么走了。」 诸伏景光脑中的思绪无比繁杂。 他稍稍低下头,避开了老者的目光。 眼前的老管家明显将整件事,尤其是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缘由解释为单纯感情上的危机…… 可是事实远不止如此。 他再次掏出手机,打开某个存储文件夹。这里原来存放着某个视频,但是,此刻,视频不见了。而这还只是他明面上的设备,即普通人会使用的那种。在事发后,他还用保密程度更好的空白移动终端进行了尝试。结果,不管是什么类型的设备,只要连接上网络,相泽夏美的那段特殊的视频就会报错,进而消失。 事情没有引起太大的争议。一是热点已经过去了,余音在逐渐减弱。而且,这个视频的消失并不会弹出通知,不是每个人都会时时刻刻查看自己存储的文件状态的。此外,网络上的视频消失得更是彻底,所有以往可点击的地址全部崩溃,冷冰冰的「error」会第一时间弹出来,显示无法访问……如果有心人检索,就会发现,如今全网也一条也没有了。 有人在黑掉这段女警官临终的影像。 之前早就有声音表示,不管是考虑到对孩童的影响,又或者是出于最基本的人道精神,一个人死亡前的哀歌都不该被肆意传播,尤其是最后一段。只是这声音很微弱。有影响的媒体如电视台等会稍做剪辑,但低门槛的猎奇者的狂欢,没有人能阻止。 诸伏景光之所以发现这件事,是和幼驯染商讨过组织的事宜过后,再次想要复盘案件。 文件存储位置这种简单的细节,他的记忆不会出错。而网络上发生的一切也不会是偶然。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做了这件事? 如果说这只是有些诡异,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荒谬了……频繁有人在社区上发声,称自己的个人帐号出了问题,真实信息泄露,匿名社区的发言不再匿名,更有甚者,于网络上发出的难听的辱骂被写成邮件,发送给了通讯设备里的所有联繫人,往日彬彬有礼的自己被发现实际上是个用恶毒语言攻击别人的……当然,发帖人本人并不这么认为,他声称「只是可以减轻压力,又觉得有趣而已」。 网络安全对策课的警察们大概要忙疯了。 诸伏景光想。 乍一看这是两件事。然而,他却有着不好的预感。 因为,「具备对相泽夏美的特殊情感」,「顶尖网络高手」,像数学上的交集概念,在他身边,正有同时满足两个条件的人。他试着点开几个人的帐号,有几人曾有过对女警官的恶意评价……不是全部,但这些人也不会只有一个帐号,或只在一个平台上发声。 但愿只是巧合…… 但愿是我想多了…… 她对正义的信念…… 这一晚,诸伏景光只睡了三个小时。第二天,他比约好的时间还早地匆匆找上门,却见佐久间佑穗门口邮箱上的小旗子倒了。女研究员原本的旗帜安装位置有问题,导致她取信的时候总是容易撞到脑袋。因此,熟络之后,「奥田」提出帮她修整一番,两个人花了半下午,拿着工具重新装好了旗杆。中间她不小心弄脏了原本的旗子,他帮她又重画了一个……后来她洗干净了第一个,也安了回去。 当时,佑穗开玩笑般道:「有两面旗帜,可以传递旗语了。」 正常情况下,两面旗帜都和地平线呈八十度角。如今却一个平行卧倒,一个向下呈四十五度角。 在旗语中,这代表「m」。最容易令人联想到的是「message」的缩写,即「消息」。 她有什么消息给他? 打开邮箱,里面是给奥田的告别信。 诸伏景光的心越来越沉。 「只是出国而已,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年轻人想联繫的话,方法多的是……」 见他低落的模样,柳生有些不忍,出言安慰道,「小姐也说了,也许不要一年她就回来了。」 「您说的是。」 诸伏景光勉强勾起了唇角。 然而,在他心中,有个声音斩钉截铁。 她不会回来了。 一路在公路上飞驰,他还是迟了一步。 一个简单的原理,若是要识别他人口中曾「吐出」的恶言,她必然要对文本进行分析。她自然不用一条一条去看,也不用从头搭建语料库,然而,如此精准的辨识,就意味着程序制造者本身,无比明确每一种评论,每一类评价,蕴含恶意在指向什么,是才华,是容貌,是性别,是道德…… 她唯一的朋友拥抱了死亡,却还要遭受连续不断的攻击和羞辱。 赞美和肯定是有的。无奈鲜花消不掉伤疤。女警官所守护的,往日也是她所信奉的,所谓正义,迎来了来自灵魂最深处的质疑。 为什么?凭什么?我又该做什么? 她爆出了他们的隐私,毁掉了他们的数据。 这是错误和违法的行为,但如果冷酷些想,与可称之为残忍的行径比起来还有很大的差别。 这一切背后的含义才是最糟糕的。 坚守正义者跨越了法律的那条线,通常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那不是赛跑比赛的终点线,参赛者稍稍越过后便会停下,那是另一块路牌导向的另一条路,是悬崖前用力踩下的油门。 第404页 常年在黑白间游走的诸伏景光见过很多信仰坍塌者。 为什么他竟没发现她的异常? 车内的青年猛地捶了一拳方向盘,误触按键使得车外发出了巨大的鸣笛声。 这不是什么暂时的分别,也不是擦肩而过的遗憾,她背离了原本的轨道,而他没能抓住她的手。 而最可怖的,是…… 她见过组织的力量,却不知道组织针对她朋友的阴谋。 相泽夏美曾是她的保护者。 当保护者倒下,凶手在逃,若是本就被阴影拉扯的她决心求助于另一种力量,却不知道…… 第183章 欧洲之星和直升机 [悠辉, 我要出远门了,时间很长,很抱歉没有提前告知你。前段时间你希望和研究室达成的合作项目, 相关产品技术数据,我已经拜託了邮寄公司, 届时会派送至你的住处, 请注意查收。 此外, 我已签署了授权书一併寄出。 这些日子来, 感谢你对我的支持与照顾。很高兴有你这样的朋友。 佑穗。] 佐久间佑穗飞机起飞的前一日,濑川和安室透达成合作交易后,将一张写着数字的纸条递给了他。 安室透捏着平平无奇的字条,一看就知道是经纬度。至于这张纸本身,被搜查官裁剪得十分整齐,一点毛刺也没有。 「这个地址是……」 「到那里,你就会知道的。」濑川道。 安室透:「这是全部的信息吗?」 「是她的东西。」 濑川的言下之意是自己没动什么手脚。 「钥匙呢?」 安室透粗略估算了下地址,并不认为是荒郊野外之类的地方, 便试着问道。 「你的身份, 应该不需要这种东西吧。」濑川道。 如果这句话是开玩笑,那对方真是糟糕的讲笑话者。 安室透盯着他。 「这是密码。」 濑川似乎也没打算非把他逗乐,又递出一张纸条。 显然这是新写的,有一块墨水甚至都晕开了一点,证明是没来得及干透就被收起来了。 而这种情况, 令安室透想到了什么。 「你破译的?」他问。 「我们有一本都很喜欢的书。」濑川阳太道。 这就是默认确实是加密后破解的答案了, 用共同的书本当作工具。当相泽夏美逝去,这种沟通方式便没什么好保密的了。 「哦, 你喜欢什么样的书?」安室透问, 一半是随口寒暄, 一半是不管什么样的信息,都能反应人物特徵。而收集这些几乎就是他的本能。 濑川瞥了他一眼。 正当安室透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 「《怪异故事集》第二版。」 「爱伦.坡?」 「嗯。」 「红方指数188%,黑方指数146%。」 一切都如所料想的在进行,下一步,就是顺着人物逻辑,理所当然地让[佐久间佑穗]选择另一条路了。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枡山瞳的另一双眼睛看到了伦敦阴沉沉的天空。 佐久间佑穗住了几晚酒店,沉默地吃饭,坐车,留下旅行的痕迹。她又在网上订了欧洲之星列车的车票,下一站的目的地是法国。 到了乘火车的这日,车舱内人并不多,一个漂亮的女人轻轻坐在她身边,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很高兴你选择了我们。」贝尔摩德摘下墨镜。 她没做女明星打扮,露出的面容也经过了伪装,红发绿眼睛,不是克丽丝.温亚德的长相。 「你就是贝尔摩德?」 佐久间面色平静。 「是啊。」 两个人都选择戴了时髦的遮阳帽,大概和今日过于热烈的阳光有关。光线使得整个飞驰的深蓝色流线型车身闪闪发亮,好似一支不知飞往何方的箭。 「之前,几次交流都不是很愉快。」贝尔摩德对服务生招手,点了苹果酒和可丽饼,「这里的餐食是米其林大厨设计的,要试试吗?」 「我没胃口。」 这一刻,贝尔摩德眼里的佐久间佑穗完全是个倔强的小姑娘,是那种凭着一时的热血,强行给自己打气,才站到她面前的……考虑到女孩的身份和定位,这一点都不新鲜,甚至都不是很重要,这种人她见多了。而看在对方有用的份上,她会更耐心点的。 贝尔摩德开口道:「你看着不像是需要节食的女孩。」 「我以为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玩友谊的过家家的。」 「当然不是。」贝尔摩德道,她谢过服务生,抿了口苹果酒,「你的要求,我们答应了。对此,你需要做出一定的回报哦。」 「我知道。」 「通常我还会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但是,你是个研究人员,所以,欢迎来到属于科学家的天堂,你会发现我们比市面上大多数贊助商更贴心。」 她伸出手,涂着蔻丹的五指纤细而精緻。 「不介意的话,通讯设备可以交给我了?」 这看似是个疑问句,实际是个肯定句。断绝和身边人的一切联繫。 佐久间佑穗握着手机的手没动。 「怎么?后悔了?」 见她迟迟不动弹,贝尔摩德风情万种地甩了下半长的红发。 「有点迟了哦。」她带笑的话语里满是威胁。 第405页 「我没有后悔。」佐久间道,「交给你们这些也不是问题,反正你们要我加入,总不是需要我呆在没有网络的房间里做数学题。」 正如同贝尔摩德自己说过的话一样,能碰到电子设备,她就很难被困住。 佐久间:「我在想我们的交易。」 「帮你找出那个人,让他彻底完蛋……」贝尔摩德低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要求,一副这根本不算什么大事的样子。 「女孩,你想不到这对我们来说有多容易。」 更何况,那本来就是他们的人。 她漫不经心地想。 「无论他藏在哪里。」佐久间凝视着贝尔摩德的眼睛,「无论……他是谁的人。」 红发女人的眼神从慵懒到犀利,再到放松,是一瞬间的事。 「那是当然。」她道,「我虽然不怎么了解那个人,也看得出他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小角色吗?」眼睛圆圆的佐久间佑穗把手机放进贝尔摩德的掌心,却没马上抽回手。一直以来,她都有几分少年气,总让人感觉一眼就能看到底,如今,她第一次让贝尔摩德有种摸不清的错觉。 「但愿你们永远记得这句话。」女研究员轻声说,「若有朝一日,我与他分处天平两端,请千万要选择我……哪怕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这话背后透露出的含义…… 她到底知不知道那个人是组织成员? 理智告诉贝尔摩德,女研究员不可能知道这件事,但是她又很像话里有话。 可是,不管是哪一种…… 「我很欣赏你这份自信,要保持哦!」 女人唇角扬起。 佐久间佑穗,都註定是他们的人了。 指数再次变动。 「红方指数139%,黑方指数150%。」 短期内前者升高,降低,再升高,再降低,剧烈的变动照进现实,就是有人牺牲,有人走向歧路。 系统:「照这样下去,很快就……」 「就什么?」枡山瞳道。 「没什么啦。」 枡山瞳又在网上和人下棋了。 「是快到结算阶段了吧。」她道。 「咦,宿主你又知道啦?」 「随便猜的,这是个故事嘛。」 枡山瞳用手指轻触屏幕,金将移动了一格。她说话时的态度不以为意,令系统确定她是在无比认真地下棋。 电子音好奇道:「这个对手很厉害吗?」 「脑力惊人。」枡山瞳道,「当今市面上的棋类人工智慧,大概他怎么也能赢过一个吧。」 「可惜不能拉来帮我干活……」 她很遗憾地说。 …… 整个系统任务的本质是什么? 为什么是双方指数,不是表示完成程度的百分比进度条? 红与黑,分值上上下下,而她总不可能永远在两者之间摇摆下去。 作为故事,要有开头,波折,高潮,低谷……最重要的是,它终会有一个结局。 枡山瞳维持着兴趣盎然的神色,第一个界的任务名称在她的思维宫殿里飘过。 【保护查尔斯.奥古斯塔斯.麦格纳森】。 到了最后,他还不是命丧下那位二十一世纪的侦探的枪下,血溅了一地? 这并不妨碍她拿到s+的评价。 而第二个异世界……第二个任务,她总是不愿意去想的。 …… 「砰!」 麦格纳森倒在地上,眉心是血淋淋的洞口,灰白的头发,没来得及闭上的眼睛,连嘴角游刃有余的笑容都没有完全消失。 这个恶名昭彰却令很多人无可奈何的勒索犯,在这天失去了生命。 环境很是嘈杂,从刚才起,空中就回响着官方的直升机刺耳的噪音。 约翰.华生医生,曾经的军医,上过战场,在原地惊诧地喊了声上帝。 「夏洛克!」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你做了什么啊!」 「离我远点,约翰。」侦探道。 直升机的广播不断重复着「不要开枪」,声音的主人很是着急。 训练有素的特警在靠近,狙击定位的红点闪过两人的面庞。 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枡山瞳静静注视着这一切,面无表情。 唯一同样留下来的人员是负责保全的队长大卫,他脸上的色彩就丰富多了,大约是「老闆忽然死了?等等以后谁给我发工资?」 「芙蕾雅小姐,我们……是不是该撤退了?」 他道。 大卫深知前面的少女对boss有多忠诚。他的恐慌只维持了没多长时间,之后就像是有了主心骨。 「先避一下?」 窗外毕竟是正规的国家机器。 他知道的秘密不算少,今日的阵势又尤其大。 「如果我是你,就会用保险柜里第三层的第五本护照坐船去义大利。」 女孩终于说话了。 大卫惊得向后退了一步。 他有点想问「你怎么知道的?」,却在楼外照明灯的帮助下,看清了她过于冰冷与漠然的眼神。 就在那一刻,他明白了。 她根本不在乎麦格纳森的死亡! 莫非是她可以接手麦格纳森先生的财富,因此乐于见到对方的死吗?然而那样,至少会有点幸灾乐祸之类的吧。芙蕾雅小姐更像是一点最基本的情感冲击也没受到。惊讶,悲伤,庆幸,感慨……种种组成了大卫此时内心复杂的心情,却在她身上一点也看不见。 第406页 哦,现在有了。 她的睫毛闪了闪。 根据大卫以往与她打交道的经验,那是厌烦。而这种时候,他消失得越快越好。 「感谢您的指教!」 大卫按了按胸口的枪,转身快速从密道离开了。 蠢货。 脚步声在背后远去,女孩早就转过了脸。 明明白白的心思就写在男人脸上,像他的前路一样显而易见,如果想要活命,怎么会直到刚才都看不清局势? 太蠢了。 这一片区域,除了她以外智商能看的只有三个人,倒在地上的死人不算的话,就只有飞机里的迈克罗夫特,和举着双手的侦探了…… 她更在意的是侦探。 约翰.华生。 他的资料也存在她的记忆宫殿内,出身,成长经历,婚姻,弱点,无论怎么看,都和一分钟前匆忙逃跑的大卫没什么区别,是随处可见的那种人。 为什么会牵动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情绪呢? 她又眨了眨眼。 尘埃落定后,她走出建筑。士兵们早已撤去,被封锁的现场旁,有一些苏格兰场的警探在忙碌。 芙蕾雅来到其中一人旁边。 那人露出疑惑的神情。 「孩子,你…… 「b-。」芙蕾雅道,「给你的表演。」 「走吧,难道不是迈克罗夫特让你在这里等我的吗?」 第184章 满是荆棘落魄王冠 「年轻的女士, 你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大英帝国实际上的掌控者,手持一把黑伞, 亲和又不失气势。 「大福尔摩斯先生,你比你的手下强多了。」芙蕾雅道。 他演出的神情很像是那么回事,符合大多人心目中对幕后高官的定义, 既不会让人随便轻视,又很容易令自大之人泛起「不过如此」的念头。 「感谢夸奖。」迈克罗夫特道,「他们各有各的……优点。」 黑发的少女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你不是这么想的。」她说。 「好吧, 我不是。他们只是些勉强能用的金鱼。」 迈克罗夫特收起了微微上扬的唇角, 眼神变得稍稍锐利了些许。 但是, 也许那只是新的一层伪装。 芙蕾雅的眼睛却亮起来了。 ——又是一个缺乏……乐子的棘手对象。 迈克罗夫特对这种类型一点也不陌生。在他身边, 离他最近的模板就是没有案子便会朝墙上开枪的倒霉弟弟夏洛克,被关在小岛上的连他都不愿意多想的妹妹欧洛斯, 还有曾经的欧洲地下世界的掌控者莫里亚蒂。一时间, 他都有种刚做完根管治疗的牙齿又开始疼的错觉。但是, 他必须要处理这些, 这是他的责任。此外,因为在众目睽睽下杀人,夏洛克即将被送往东欧, 而迈克罗夫特一会还和很多要员进行重要的会议, 某些地区的局势…… 不! 仅仅是头脑稍微发散了一下,他就意识到了, 不到一秒钟,迈克罗夫特强行令自己收回了思绪。根据已经了解到的资料, 以及他与与某一类人打交道的丰富经验, 眼前人, 绝不是适合在她面前放松的好人选。 再看她,芙蕾雅不再保持那副随时瞄准他的要害的状态了。 迈克罗夫特反而瞳孔一缩。 这代表两条消息,一,他刚才被抓了个正着,二,她对他丧失了兴趣。 身着中学校服的少女坐下了,像出席成人礼的贵族淑女们一样姿态优雅。 「我记得你上大学了?」迈克罗夫特笑道。 「哦,你说这个?」 芙蕾雅低头瞧了瞧领口的制服领带,「这要怪好莱坞的刻板印象。」 她把它解开丢在一旁,这一刻的动作十分随意。滑落的领带跌落在沙发上,与皮面接触,撞出不正常的弧度。 那不是一般的领带。 迈克罗夫特经过判断得出,这件分量不对的物品,只怕和他的黑伞情况类似,是个设计精妙的武器。 种种细节,都证明迈克罗夫特心中最糟糕的猜想成真了。 麦格纳森的死,他的幼弟开出的那一枪,根本不能了结整个案件! 芙蕾雅,被称为「l小姐」的女孩,绝对不只是那些废物特工所汇报什么「集团高级保安人员」或麦格纳森的「疑似养女」,而是他的继承者! 如果说那个男人名为「阿普多的密室」的思维宫殿,能轻而易举地用其中一条情报撬动半个英国政坛的局势的话,那么她也不遑多让。 可是,不管情况到了什么地步,他都会为夏洛克收尾的,无论代价是什么。 被视作大英政府的男人在办公椅上落座。 这将是一场漫长的谈判。 「是我失礼了。」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道。 他们呆的地方并不是他的办公室。迈克罗夫特明白自己这类人如果想获得信息,可以从看似不起眼的环境中获得多少。毫无疑问,在临时布置的可废弃地点与她见面是更合适的选择。 「恕我冒犯。」他又表现得如同一个负责任的关心后辈的成年人了。 「l女士,你对未来有怎样的打算?」 芙蕾雅抬眼瞟他:「为什么问我这个?」 「对于你养父的死,我感到非常抱歉。」 「他才不是我的养父!太糟糕了!」 第407页 忽然,她捂住脸哭了起来,将手拿开的时候,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落下,女孩抽泣道,「我只是……只是没得选,我明白,他有些事情做得并不体面,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从没有人告诉我什么是合适的行为……」 沙发上的芙蕾雅哭得无助而彷徨,妍丽的容颜,充满脆弱感的蓝眼睛任谁看到都会心碎,她的身躯微微蜷缩,肩膀一下下抖动。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毫无表情。 片刻后,黑发的少女也停下了,她擦了擦眼角,语气里的波澜消失不见。 「您真是位冷酷的男士。」她说,「怪不得有个名号,叫做『ice man(冰人)』。」 这句引用,足以证明她掌握了更多不妙的信息……莫里亚蒂……或许还有艾琳.艾德勒? 「您则是一位很优秀的小姐。」迈克罗夫特道。在见面之前,他心中有一桿交易的天平,现在,给她的筹码预算又向上翻了一番。 「但是,你真的认为,刚才的那些足以骗过夏洛克?」 「啊,是我太年轻了吗?」芙蕾雅端着一张小脸,又很是刻意望了望自己的裙子,「是衣服的问题啦,现在这样只能是『女孩的哭泣』,『女人的哭泣』我也有挺多版本的,脆弱的落难者,你觉得如何?」 ——她果真知晓艾琳.艾德勒。 迈克罗夫特道:「太辛苦了。你这般年轻的女士,不必如此辛劳。」 「我又不是要和他生活一辈子。」芙蕾雅置若罔闻,「一个月就足够了,不如说太多了……」 「夏洛克即将面临刑罚。」 ——你根本没有和他打交道的机会。 「那真令人遗憾。我只能如三流从业人员一样,选择约翰.华生了。」 ——我知道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谁。 「麦格纳森糟透了。但他的理论不错。」芙蕾雅轻飘飘地说,「压制点分析第一条准则,『love is blind(爱是盲目的)』。」 「莎士比亚。」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他们会因为情感看不清他人,这是基础常识。然而,很多人会忽略另一种影响,真正严重的后果——他们会因此看不清自己。」 「最常见的情形,认为自己对一个人存在爱,因而认定自己高尚,认定自己伟大,『我为那个人牺牲了多少啊』,他们把这些当作闪耀的王冠一样戴在自己头上,与财富、名誉一同,当成志得意满时的装饰品,只有到了真正需要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才会发现,他并非如想像中那般在爱人,他只是痴迷于『爱人』这件事本身赋予自身的光环,事实上,那个人既不如他的公司,还不如他的游艇……」 「听上去你深受其害?」 「恰恰相反。」 芙蕾雅道。 她站起来,逼近他的办公椅。 「不说这些卑劣的蠢货了……看不清自己,还有更危险的一种情况。大福尔摩斯先生,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对吧?对此,每个人都有他们的理论,来吧,你的是什么?」 迈克罗夫特神色镇定。 「我一向认为……」他缓缓说,「爱是危险的劣势。」 芙蕾雅笑了。 「看吧?那么,你执行得好吗?」 「若我给出评价,未免太过傲慢。」 「天啊,你觉得你执行得很好。」少女一声惊呼。 她近距离与他灰蓝色的眼睛相对,迈克罗夫特回望过来,一动不动。 半晌。 芙蕾雅直起腰,装作无奈地摇摇头。 「大福尔摩斯先生,没有,真的没有,顶多只能说你控制得不错而已。如果你真的没有被蒙住眼睛……」 她的嗓音愈发低沉。 「那你就该看见我才是。」 「我看到你了。」在麦格纳森的身边,在国际传媒集团的背后,也在夏洛克开枪的现场。 「没有。」她低声道,这句话几乎是完全的自言自语了。 「你没有看到我,而我,对此真的非常,非常……好吧也没那么遗憾。」 迈克罗夫特将所有细节记在思维宫殿里,并没顺着对方的思路纠缠。他是个政客,优秀的政客,不会忘记谈判才是今天的重点事务,而他总能敏锐地抓住转折点的来临。 他道:「你要什么?」 「你能给什么?你弟弟吗?」 芙蕾雅把自己扔回沙发。 「这也是麦格纳森的交易理论?」 「不,是冷知识,也是免费小贴士,伦敦不是世界中心。」芙蕾雅道,「你的弟弟也不是,呃,或许他真的是,但我不是这个故事里的常驻配角,也没有血缘之类无聊的东西和侦探先生相连。」 「我会离开这里。」她下一句话像是条绝妙的好消息。 「而我最讨厌交通堵塞,确保我路途的前方是一片绿灯吧,大福尔摩斯先生。」 她朝他露出纯真的笑脸。 「否则,我会当成那是你嘴硬心软的热情挽留的。」 迈克罗夫特见少女宛如小蝴蝶一样敏捷地出了大楼,开上街口的黑色法拉利扬长而去。 不知她对谁感兴趣…… 他想。 总之,别是他的家人,他的国家就无所谓,在未来,他也不介意和她做上几次交易。 他敲击黑莓手机的键盘,向手下执行人员发出一条条指示。 第408页 离开了那里,芙蕾雅将车开得风驰电掣,但是她的人又变得无精打采的。 积累的疲惫与不愿承认的失望在周围无形地静静流淌。 系统道:「其实,现在宿主不管这些事,直接离开英国也没关系。」 「……好,我知道了。」 「还有,下个世界很快也会开启了。」 「哦,那可真棒啊。」她懒洋洋地应答。 第二个异世界,澪又有了相似的开局。孤儿的身份,扑面而来的危机……紧接着,她遇上了和麦格纳森类似的角色,头脑还不错,浑身盖不住的血腥气,看在她可用的份上会带她走…… 这次,是一个莫里亚蒂。 她叫他「老师」没错,事实却是,有些成长,她早就完成了。 …… 现实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网络上属于她这方的计时在继续,这一步棋耗费的时间有些久了。 枡山瞳按下通讯键。 「……是,快说,我还在下棋呢!」 对面隐约传来类似「你什么时候有了新爱好」之类的话。 「这有什么,我最近还重拾了钢琴呢。」枡山瞳走了一步棋,「等等,你说什么?」 又是一长串的亲昵里带着埋怨的发言。 「……好吧。」 她挂断了电话。 系统:「白马探约您去赌场?」 「是啊。」 枡山瞳扭头看了看房间里的钢琴。 「这两个人,人设是不是哪里不对?」 怎么想,都该是小少爷请她参加古典音乐会,琴酒大哥领着她纵横拉斯维加斯吧? 第185章 关于未来的某一天 白马探自然不是迷上了赌博, 也不是好奇心发作想尝试新鲜事物。他是接到了一个案子。 待枡山瞳到达伦敦后,他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她的家中,跃跃欲试想要介绍新案情。不过在此之前, 他先发出了疑问。 「朗内尔先生呢?他去哪了?」 轮椅上的女孩正在翻商业报告。 「集团的欧洲分部正好有会议要召开,有些东西需要他先去看一下……」 见她头也不抬的忙碌模样,白马探本来还在上扬的唇角微微落下了一点。 表面上, 他依然维持着风度。靠近窗边的枡山瞳察觉到了,扬起脸朝他笑了笑。 「你母亲送你的生日礼物很帅气。」她没提他的情绪,说起了其他话题。 楼下停着一辆崭新的迈凯伦跑车, 颜色和乌金类似, 颇为闪亮。 「谢谢夸奖。」 白马探来到她身边坐下, 对她猜出礼物的来由习以为常。只是, 他忽然想到了,她能够推理出相关事实, 证据必然是…… 「致我生命中的英雄。」 枡山瞳隔着玻璃窗, 凭藉还不错的视力, 悠悠念出了车牌上方的一行小字。 「这不是你母亲首选的措辞吧。」她道。根据那位夫人日常行为体现出的浪漫性格, 她多半打算说得更直白点。 「枡山!」白马探恼羞成怒道。 「……至少也该是『小英雄』,或者『小甜豆』?」女孩的绿眼睛忽闪忽闪,隐隐的笑意流转其中。 「是小王子。」 正如以往每次两个人发生争端时的固定流程, 大男生妥协了。 他尽力保持脸色的自然, 表现出很不在意的模样,「她本来想写, 『送给我亲爱的小王子』……喂,你转过头去做什么, 以为这样我就看不到你在笑了吗?!」 「我没有笑…哈哈哈…好啦, 别生气。她真是一位好母亲。」 枡山瞳道。 「她听到会很开心的。对了, 也谢谢你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生日时,他收到了她送的柯南.道尔的原版手稿,所写的故事是《雷神桥之谜》。对于福尔摩斯的狂热粉丝来说,这是一份相当令人惊喜的礼物,同时十分珍贵,珍贵到让他现在就开始发愁,明年要为她准备什么才好。 他又等了一会,直到枡山瞳签字合上了报告,两个人谈起了案子。 「你相信死而复生吗?」 「哈?」 「怎么可能?」女孩道,「除非是魔术,双胞胎,障眼法……」或者赤井秀一。 如果是变小的状况,那就是a药和柯南。 白马探:「……和我想的一样,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他阐明了原委。 三个星期前,有一位自称梅思嘉.里韦塞的女士看了《每日邮报》上高中生侦探帮助苏格兰场破案的报导,上门找到了白马探,说她的哥哥死而复生了。 「从坟墓里归来?」 「虽说不是,也差不了太远了。」他道,「梅思嘉.里韦塞拿出了埃文.希尔由官方开具的死亡证明。她结婚了,娘家姓是希尔。埃文.希尔正是比她大六岁的哥哥,在七年前离开了人世。他们的父母去世得很早,两兄妹感情良好,她高中毕业后,一直在乡下开着一家小店,没怎么来过伦敦,这次是跟随工作调动的丈夫搬家来的。因为不太适应这里的物价,她对家中的钱财看得很紧,并且只去平价超市或者三区的菜市场买菜。有一天,她发现家里的帐目不太对……」 「丈夫去赌博了?」 「对。」白马探道,「她的丈夫早出晚归,起初,她以为是他需要和同事交际,或者去酒吧喝酒的花销,但是事实不是那样的,一次,她在路上偶遇了丈夫一名同事的妻子,对方感嘆说里韦塞先生每周只去一次酒吧,真是个『顾家的好男人』,她这才感到不对劲,悄悄跟踪了对方。她发现丈夫总是去中心区的一家赌场。她很伤心,这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事,让她连伤心也顾不上了。」 第409页 「她的哥哥出现了?」 「没错,里韦塞女士见到了自己早就死亡的哥哥,埃文.希尔。当年,她是亲眼看他下葬的,他不是什么失踪之类的情况,是彻底的死亡,可怖的车祸,面目全非……」 「这简直……」 「可以直接和『伪造尸体瞒天过海』划等号?我知道。所以,我更好奇的,是埃文.希尔去那里做什么了。」白马探道,「七年前,里韦塞女士二十二岁,兄长死亡的时候她还没有结婚。」 「他不认识自己的妹夫。」 「但却和妹夫一样,一周七天,几乎天天去赌场报到。」白马探道,「我问了,她说自己的丈夫和哥哥以前都没有赌博的习惯,是都市生活害了他们。」 「你的感觉是什么?她在说真话吗?」枡山瞳道。 来自亲人的评价有时会十分主观。 高中生侦探也明白这一点,他谨慎地思考,「她看上去,是真的那么以为的。」 「你判断不出真假。」 「我又不是你。」大男生哼了一声,正色道,「至少,我可以告诉你,她的发言逻辑上没有问题的。」至于情绪辨别,她总是更强一点。 「你想进去看看。」 「对啊,不是电话里告诉你了。」白马探道。 枡山瞳用两根手指托着脸,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他。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你是需要我的帮忙才喊我一起来的。」她道,「真过分,竟然说什么,据说那里的食物很好吃,还适合锻鍊头脑,比下棋有趣……」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 白马探道。 他明明说的是「我很好奇,你就不好奇吗」「和一个很有意思的秘密有关」之类的……顶多顺便介绍了一下他打听来的情况。他当然需要她的帮助,原因是她具备一项特殊的才能。然而,要说是只为了任务,那也很冤枉。他很久没见到她了,前些日子,他的生日会,他以为她会来参加的…… 想到这,年轻男孩干脆抱起手臂。 「你帮还是不帮?」 「不帮。」 「你……」他不仅这句话卡壳,脸也红了,大概率是被气红的。 「会帮你啦。」枡山瞳笑了笑,「我猜,你需要我帮你伪装,对不对?」 两个人说干就干。 枡山瞳是在拉格比公学戏剧社团负责舞台剧的服装和妆容时被「发现」这一才华的,白马探也知晓这件事。他不知道的是,本质上,这依旧是枡山瞳在用最小的代价获得学分的行为,展现出的程度也只有她实力的二分之一,不过,用来「融入赌场」已经足够了。 严格来说,他们都满足了进门要求的最低年龄线,至于一些特殊区域则不好说。亚裔血统带来的是更显年轻的面孔,如果不进行伪装,进门被查证件是百分百会发生的事情。白马探并不想引起他人的注意。由于和苏格兰场的合作,他的长相併不难辨认。此外,他们要去的不是有着高昂入会费的高级会所,而是更街头的那一种。格格不入的风格不利于接近目标对象。 「得在开学前解决这件案子。」白马探道。 高中毕业的他早已收到了三一学院的录取通知,届时就得动身去剑桥了。到时候就算可以坐火车往来,只怕也没有足够的时间破案。 「会的。」 枡山瞳一边在记忆里翻找来自艾琳的易容术,一边端详着对方的脸。 「对了。」白马探睁开眼睛,「申请大学……」 「闭眼。」她道。 「哦。」 他老老实实把眼睛闭上了。 「不许乱动。」他听到她小小的埋怨,「我还没算好你的脸型呢。」 枡山瞳在对方面前以拇指为参考,比划了几下,思考了一会。 「你行不行?」大男生没忍住,闭着眼睛张口,「怪盗基德不是一瞬间就……」 「我是怪盗基德吗?」 「……不是。」 「那你还催!」她终于下笔了。他能感觉到她在他脸上几个位置做出了记号。 「别搞得太难看了。」 枡山瞳在书桌上铺开一张素描纸。被允许睁眼的白马探顶着眉心、颧骨和下巴处的印记,倾身凑到她身后看着她画画。 「放心吧,不可能比你现在更好看的。」 枡山瞳笔尖移动得飞快,刷刷勾勒出轮廓。她是按照长期的易容准备的,和临时变装不同,这需要先定下标准线,以免每次出场都仿佛长得不太一样。 「这叫哪门子放心?」白马吐槽,他漂亮的棕眸悄悄弯了弯,道,「我会把这当作褒奖的。」 「请便。」 …… 「还有,你申请大学的事……」 枡山瞳的笔尖停了很短的一瞬,没有被身边人发现。 「我有问过……」她表现得很正常,犹豫里夹着一点点欢欣,符合「牵挂家族事业的继承人」那种正常。 太过郑重其事会引发侦探的刨根问底。她并不打算应对这些。 「……转学机率很低,我可以申请下个阶段……」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了。 「也就是说未来某一天你会回到这里?」他急急道。 「白马,你这样很不绅士哎。」 她笑着说。 第410页 「抱歉。」习惯性说完道歉,白马探立刻道,「但是,你答应……你有计划了,是不是?在未来?」 他紧张地舔了舔唇,长睫频繁地闪动。 「……对。」她说,「在未来。」 思维宫殿。 艾琳.艾德勒小姐在进行易容工作。被复刻的歌剧演员,同样是枡山瞳记忆和思维的具象化。 「西西。」 女人呼出一口气。 「又一个谎言?」 第186章 新手好运辉煌过往 「什么时候, 我的言语里少过谎言呢?」枡山瞳道,「这甚至不是最特别的那个。」 艾琳:「你的提案……」 「是『放弃的提案』,不适合他。」 她收敛心神。 「现在,我只需要了结这次的事。」 伪装工作结束。两人看起来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长相的重点特徵被模糊更换, 此外,脸颊撇去了不该有的稚嫩, 更鲜明的轮廓让人变得成熟, 像是各自增加了十岁。 华灯初上的时间,他们抵达了赌场。 戴着领结的服务生杰基迎上来,一下便看出这对男女不是本地人。面对他热情的招呼, 两个人拘谨得很, 男性游客还好些,他对周围的一切很陌生,会仔细打量每一块招牌, 女性游客则几乎不怎么和他的视线相对, 还紧紧依着另一半。 「先生,女士,换筹码的地方在这里。」 杰基把两个人引到了服务台。 「呃,好的。」男性游客这样道。他让恋人坐在休息的长椅上,便要上前兑换。这时,女性游客拉了他一把, 她说话时有很重的吞音,服务生猜她是来自北边的居民。 「请问,最低兑换限额是多少?」她对杰基道。 「女士, 我们没有最低限制。」杰基笑着说, 这时候有人从旁经过, 他道,「像这些老顾客,都是在附近工作时,抽空便来消遣一两把的,考虑到大家的方便……」 「在周五晚上?」 女游客不太相信的样子。 「这是因为布林先生是附近餐厅老闆。」杰基道,「平日里,我们也会有很多来自梅菲尔区办公楼的客人过来。」 「是这样啊。」男游客显然被说服了,心神放松后,脸上冒出开心的表情。 「你可不能学他们,天天来这种地方。」他身后的女人用力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小声而不失严肃地说,「我们对伦敦的生活是有严格的计划的,记得吗?」 「亲爱的,我当然记得,不过,今天我们是来放松的,你不用老这么紧张兮兮的!」 说话语速加快了之后,自称费里顿的男客人口音也变得明显起来。 两人进入了赌厅。 soho区位于伦敦市中心,一年到头游客云集,有各式各样的酒吧,充满趣味的特色店铺,街头艺人和音乐,还有热闹的市场。除此之外,大批的赌场也在这里选址。这个地方一向被认为是午夜生活的最佳去处。 枡山瞳坐在一张离门口不远的圆桌旁边。 「你还撑得住吗?」白马探不放心地道,「你的腿?」 她声称既然要做伪装就不能留下明显特徵,并且最近接受新的治疗方案后,身体好多了,短暂行走没有问题,一路上他都在帮助支撑她身体的重量。 「没问题。」枡山瞳道。 她面前摆着一杯punch。不喝酒的人在这里太奇怪了。 枡山瞳尝了一口果味鸡尾酒,是石榴糖浆,混合了橙汁和菠萝汁。 「小心点,别喝醉了。」 白马探道。话虽这么说,他也拿了一杯martini。 「只有一点点的白兰地。」 「你什么时候能尝出来这些了?」 「我对酒的味觉很灵敏……」她道,又低头喝了一口,握着吸管的手正好挡住说话的唇形。 「目标a出现了。」 出现在白马探背后的,正是里韦塞女士的哥哥。她给了两人一张十年前的兄妹合照,那时候,二十五岁的埃文.希尔有一头捲曲的红发,是一个标准的白人男性,长相普通,深绿色的眼睛,方脸,鼻樑两侧有着小雀斑。如今,五官没太大的变化,皮肤晒成了均匀的古铜色,不再是过分的苍白。黑色背头,下巴留着整齐的鬍子。用一句话来总结,就是从乡下小伙变成了混入金融城也不违和的精英。 「看来,他的经济状况不错。」白马探道。 他只喝了半杯,不自觉地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易容遮住了他的脸红,阻挡不了感官。 见状,枡山瞳无奈道:「会喝醉的到底是谁啊?」 她假装凑到他耳边说话,趁周围人不注意,倾斜他的杯子,让酒液流入一旁的毛巾塔上,反正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又眼疾手快地从托盘上选了一杯mocktail,把不含酒精的饮料倒进他的杯中。 「喝这个。」 一样是花里胡哨的彩色,除了好看的分层保不住了。 「我只是,嗯,需要保持头脑清醒。」白马探道。 「是很有必要。」枡山瞳道,「伸手。」 他不明所以,手臂前伸。 枡山瞳把他右手手腕压在毛巾塔另一角,白马探感受到了不正常的湿润。 「这是什么东西?」有点小洁癖的大男生皱着眉道。 「黑麦威士忌。」女孩好像也不是很愉快的样子。 第411页 松开他的手臂后,她道:「好了,现在你携带着的酒气差不多合格了。」 「你刚才是让我碰了别人倒出来的酒吗?等等,是倒出来,不是吐出来的吧?」 他把手举得老远,仿佛很不希望那是属于自己的肢体。 枡山瞳:「不是。」 白马探听到了令人放心的答案,再次确认。 「真的?」 「真的,餐饮台边缘液体低落的痕迹,地板上的打滑的脚印,有人不小心洒在这里的,还不到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为什么是这个数字……哦,清洁人员安排的轮班表……」 就在这时,另一个关系人,里韦塞女士的丈夫的身影出现了。枡山瞳用眼神示意了白马探,男生一下子抛开了酒水来源的小事。 两人本打算加入埃文.希尔的牌桌的,但这位一进门就直冲某张桌子而去,同桌的其他人也见怪不怪,本来是五个人在玩,六个人坐满了之后又开了一局,游戏进行得十分顺畅。 罗德.里韦塞来了之后,先坐在单独的机器前,投了好一会硬币。这是一台老式的老虎机,现在很多地方早就不用这种古老的投币设计了,而是直接插入赌场的卡片,每次扣除数量不一的金额。这间大型赌场不知是出于氛围营造需要还是别的,在不起眼的角落放了好几台这样的机器。 里韦塞先生的工作是办公室的文职,他不算强壮,文文弱弱,还戴着一副眼镜。在机器上度过了大约一小时的时间后,他离开了,从场内的服务生处拿了一杯酒,坐在休息区的躺椅上慢慢地喝着。 「这个该怎么做?」 女人举着一块筹码,小声扭头问身后的另一半。 「亲爱的,你看中哪个数字,就把它放上去就行。」 玩了很多把游戏后,逐渐游刃有余的男人自信地说道。 「呃,那好吧。」 她转过身,同场的顾客有一名中年男人露出了不满的神情,狠狠喝了一口酒。荷官面带微笑,贴心地对枡山瞳道,「太太,您的先生说的不错,请随意。」 「那我就……就……」 「天哪,能不能快点!」中年男人道。 「先生,不要激动。让我们给这位女士一点思考的时间。」荷官道,「还有,如果您愿意,请允许我介绍那边,我们提供给重要客户的银色桌。」 赌注更高,玩法更复杂,同场对手也经过了筛选。 「我们发放的卡片是有限的,鑑于您今晚出色的表现,我可以为您提出申请。」 「我想想。」男人道。 等到这局终了。 「天哪,我真的赢了吗?啊,这么多筹码……」 女人激动双手按在牌桌上,又用力拥抱了同伴。 「我太开心了,斯蒂文。」她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看来今天是您的幸运日。」荷官也道。 唯一面色不好的只有中年男人,他鼻子涨得通红,嘀咕了一句「新手运气」,便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我要升级去银色区域。」他道。 「好的,我马上让同事为您办理。」 通吃全场的女游客一阵惊呼,眼睛闪闪发光。和她一同前来的不知是丈夫还是恋人的男人也很高兴,直接把她抱到了一旁的休息区。他们看起来年纪都不算大,随着时间的流逝,深夜现场的气氛也越发热烈。没人太过注意这两个人的行为。 除了座位紧挨着二人,一不小心就见证整个过程的里韦塞先生。 在接近罗德.里韦塞之前,白马探和枡山瞳完成了快速对话。 「你还真赢了?」 「不是都商量好了,要和目标b搭话,要么赢得灿烂,要么输得惨烈。」 「那是最理想的状况。」白马低声道。他们之前顶多积累了相关知识,并没有进赌场实战过。他怎么也没想到她能第一次就赢得这么漂亮,在运气为主的游戏里。 「我都要相信『新手好运』是真的了。」他和方才愤而离开的中年男人使用了相同的词彙,其中蕴含的情绪截然不同。 白马探笑道:「第一次就全赢了!祝贺你!」 他假意晃了晃她,女孩揽着他的手臂紧了点。 枡山瞳难得有点心虚。 系统说:「别说第一次上赌桌了,soho区的赌场您也不是第一次来。」 「咳。」 第一个异世界,同样是二十一世纪的伦敦。 「我没记错的话,您好像还被拉入过黑名单,连同莫兰一起……」 第二个异世界,上校去哪里都不爱带孩子,除了去赌场需要人算牌的时候。 「咳咳咳……」 第187章 越级战与完美谎言 罗德.里韦塞瞧了瞧座位一旁的二人, 眼底滑过一丝艷羡。 他还在慢腾腾地喝他的饮料。 白马探开始观察对方。 里韦塞女士的丈夫是从上班的地方直接过来的。他的衣服下摆有棕黄色的粉末,来自办公室的小型自动削铅笔机。方式是走路。依据是鞋子上的痕迹,以及淡淡的香水味,soho区热闹的下沉市场穿过时会染上的那种, 这几日, 那里一直有店员在向路人推销新品牌的试用……他没吃晚饭,会不时望向餐饮区的位置和门外。眼镜上有几点水痕, 看来他方才去洗手间的时候顺带洗了一把脸。 第412页 罗德.里韦塞感觉到了来自他人的打量。 白马探没打算伪装这点, 对上里韦塞的视线后,立马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搂紧了玩闹中笑声不断的女伴。 「打扰了, 先生。」他道。 里韦塞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 他有点羡慕旁边这对不知是情侣还是夫妻的好运气,眼神落在另一个相貌普通的女人的无名指上,里韦塞见到了戒指。 原来是夫妻啊。 枡山瞳也看过来, 放下拨头发的手, 对里韦塞羞涩地笑了笑。 这两个人戴的都是普通的银戒,衣服也是大众品牌,令里韦塞想到了自己和妻子。 「祝贺你们。」他说。 「谢谢。」枡山瞳在白马探手臂上悄悄按了两下。他们在来赌场之前曾试着讨论过,里韦塞来这里到底有没有特殊目的,撞见妻子的哥哥是否是偶然。而亲眼见到的男人的表现,正在降低他的嫌疑。 他看上去是个捉襟见肘的丈夫, 还对同类型的夫妻很是友好。 保险起见,白马探进行了第二轮试探。 「我是斯蒂文,斯蒂文.费里顿。」他郑重地报出了姓氏, 以加深自身朴实的形象, 「这是我的妻子艾玛。」 「我叫罗德……罗德.里韦塞。」 面对正经的自我介绍, 里韦塞也很自觉地说了自己的全名。 「里韦塞先生,我能给您买杯酒吗?」 听到这话,里韦塞有些惊讶。 白马探接着道,「我看您是熟悉情况的本地人,可以的话,能不能为我们介绍下这间赌场?」 枡山瞳也恳切地望着他。 这对夫妻诚恳的目光给了里韦塞莫大的满足感。他爽快地说完了自己知道的信息,便端着新的酒朝牌桌的方向走去,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留在原地的两个人,低头交换意见。 「他确实迷上了这里。」白马道。 里韦塞对赌场的情况讲述得很细緻,有自己观察的规律和小窍门,包括酒水什么时候特价,筹码的兑换时间,纪念品商店值得买的东西……他将这些说得一清二楚。而且,对自己总结的信息十分自豪。 枡山瞳:「他也在控制着自己。」 能看出,里韦塞同样希望提高牌局等级,嚮往着更高级的区域。他对今晚玩了很久的老虎机兴趣不算特别大,却依旧在上面耗费了最多的时间。痴迷赌博是真的,有意控制花销也是真的。 「麻烦的是目标a。」白马稍稍扬起脸,「埃……」 一道身影出现在枡山瞳的视野里。 「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假装疏忽,抬手将酒杯挥落在地。大男生立马低头望向地面,名字也咽在了喉咙里。 服务生留意到这里的狼藉,赶过来收拾。绅士风度的白马道了歉,对方用内部通讯设备联繫了清洁人员。 枡山瞳抿了抿唇。 「斯蒂文。」她说,「我想再喝一杯,我们还去吧檯那边坐,好吗?」 「……好。」 阻止白马探提起目标名字的行为,是因为枡山瞳背后有一面装潢用的镜子。依据角度,如果特定的对象读到他的唇语,情况将会变得很危险。哪怕他们之间尚且隔着一定的距离。 无论是谁,都会对自己的名字十分敏感的,即使只是无意间听到或看到。 更别说…… 枡山瞳的视线扫过在场的人们。 无数标籤密密麻麻地在场内亮起。 有制服的谁都能辨认,荷官,服务生,清洁工,偶尔路过的营业经理。 有些识别难度的是五花八门的客人们的身份,游客,学生,附近的住户……谁是第一次来的新手,谁是面红耳赤上头的熟客,谁是挣扎沉溺其中的赌徒…… 更复杂的…… 头顶表示需要重点关注红色标记的有以下几种人:隐蔽的保安,又名打手,检查场内出千和作弊情况的巡逻者,来找乐子的灰色地带人员,以及最显眼的,偏偏成为了身边人追查目标的,【mi6成员】,埃文.希尔。 而她可不会去赌一名特工恰好不会读口型。 埃文.希尔在大学毕业后进入了军队,被长官发现了出众的语言天赋后。经过训练,他成为了一名情报员。曾经花了大量时间在东欧活动,之后,由于一次行动出了差错,不得不更换身份,假死脱身。 这是枡山瞳拿到手的情报。 事实比资料上更残酷一点。 如今的埃文是妥妥的精英模样。但是,他时不时就会咳嗽两声。颈部和手腕处都有着极其不起眼的细细的划痕,在深色的肌肤上与晒痕混合,几乎看不出来,方向和弧度很特别,明显符合某种刑罚的特徵。他用鬍鬚遮掩着微微下垂的面部肌肉……肺部受损,自残的伤痕,受折磨导致的不正常衰老速度……埃文.希尔遭受过残忍无道的水刑,只怕还在黑牢呆过不短的时间。 七年前,里韦塞夫人的兄长死亡差一点就是事实了。 改头换面后,他出现在这里,也不是退休后的休闲生活。 这间赌场的老闆是爱尔兰人,手下有许多特殊的理财师。许多赌场都会参与类似的金钱不健康流通活动,这里依旧是尤为特殊的一间。它服务的对象并不是那些世界上的经典老牌团体,譬如爱尔兰或义大利,而是有着广袤土地的俄罗斯。近些年风头愈胜,组织成员甚至包括被网罗的退役kgb。 第413页 换言之,背后的势力既有着酷烈的作风,又有着高超的水准,等于直线上升的危险程度。否则也不会需要出动具备东欧经历的mi6成员前来卧底调查。埃文.希尔之所以一来就去了固定的位子,也是因为那张桌子上的同伴,都是被赌场抓住命脉的「工蜂」,他们不得不像这种勤劳的动物一样,每日完成固定的任务。而这只是赌场诸多「理财」途径中的一种。 可见,埃文.希尔的调查还在起步阶段。他很不幸,假如不是里韦塞有一日突发奇想,唯一的亲人,他的妹妹这辈子也走进这里;他又很幸运,里韦塞夫人受到冲击后只是短暂的精神恍惚,并没哭嚎着上来要认亲……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才找上了侦探。 而侦探…… 枡山瞳看向身侧的白马探。他用易容后的憨厚面孔对她一笑。 他是敏锐的,枡山瞳毫不怀疑假以时日,他会发现这个地方的不对劲。最简单的一种解题法,只要他连续来上三天,以他的头脑,百分之八十会察觉到赌桌上的异常交易。 可是,他还不到应对这种等级挑战的时候。 枡山瞳垂下眼睛,抿了口pisco sour。 怪盗,宝石,马戏团似的杀手,都比这安全得多……有那么一瞬间,思维宫殿里出现的是右脸带着伤疤的路易斯。 …… 她晃了晃脑袋。 总之,若是埃文.希尔的身份被戳穿,有危险的便不止他一人。最好让特工先生继续他的工作。 「你悠着点,别回头成为酒鬼了。」 换了位子后,白马探担忧地看着同伴变成了那些发觉自己具备饮酒天赋后,便激动地尝试个不停的新鲜人。 「才不会呢。」枡山瞳用小木籤叉起杯檐上的酸柠檬,装作持着一把长剑,而半月的柠檬就是西式花剑的护手盘。 「再诋毁吾之荣誉,吾将向你发起光荣挑战。」 白马探失笑,用吸管碰了碰她的迷你轻剑。 「接受挑战。」 …… 玩了一会,枡山瞳大发善心地放过了柠檬皮。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场内的监视器,大脑里不断刷新着监控的布置。 这次出行的首要目的,便是在那些人的镜头下,保证两个人的「正常」。 「他要去抽菸了。」 埃文.希尔指间有吸菸的痕迹,两分钟内摸了胸前的口袋三次。 两个人装成新游客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张大眼睛到处看几乎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只要不是长时间盯着目标。 「也许我可以趁机和他接触一下。」白马探道。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枡山瞳道,「他的口袋凸起的厚度显然不是标准烟盒,是菸丝袋,目标是手捲菸派。看他的眉头……」 白马探望了过去。明明在赢,但只这一会时间,埃文.希尔也会时不时蹙眉。 其实这很正常。从mi6成员的角度来讲,他扮演的角色是被赌场压榨的倒霉蛋,几人玩牌都不是为了享受,而是为了造假。若是留心的话,同桌几人也没什么开心的表情。可这是赌场,哭脸和笑脸一样普遍。 「……我猜是因为……」 枡山瞳一半是在面不改色地扯谎,一半也指出了部分真实的可能。 「他没有卷好的香菸了,又菸瘾发作,过于焦躁……即使你跟出去,忙着捲菸的目标也不太会乐于对话,还是……」 她顿住了。 「有人要离开了。」白马探顺着看过去,一个女人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去牌桌交谈呢?」他道。 ——假如他当真在牌桌上说出「希尔」的姓氏。 枡山瞳思考着。 ——mi6不一定会比退役kgb友善多少。 这时,随着换人,那张桌子的其他人似乎也决定休息片刻。埃文.希尔掏菸袋的动作有些急躁,他并非全是装的。枡山瞳判断这位情报员真有菸瘾,不过只有一点。她毫不怀疑在需要的时候,别说缺乏菸草,就算没有食物供应,他也能不眠不休熬上不短的时间。 眼下,他在刻意扩大自身感受的外在表现,让自己更像一个会软弱的普通人。 这是伪装的常规操作。 她想。 有时候,一点情绪就像是滴落在纸上的颜料点,你将它浸入水中,得到一大片晕开的色彩。它们鲜艷而热烈地环绕着你,然而你知道,那只是表象。 埃文.希尔向外走去,手里抓了不少东西,在他走动的间隙,不时有银光闪过。 「斯蒂文。」枡山瞳道,「你记得把车停哪了吗?」 白马探一怔。 待目标消失,女孩倾身道:「印着十字的镀铬机械钥匙,没有晶片,他的车绝对要早于90年,你觉得外面会停着几辆古董的庞蒂亚克车?」 第188章 废弃的提案和命轨 「先生, 门外有辆车被其他车撞到了,似乎是您的车。」 埃文.希尔正在按照赌场的要求输钱, 常给他送酒的服务生比尔来到了牌桌旁, 恭敬地弯腰说道。 「车被撞了?」 埃文用一口美国口音道,他资料上的家乡是肯塔基州。 他对比尔使了个询问的眼色。服务生比尔是了解赌场真实面貌的内部成员之一,也是他们这张桌子的「管理者」。 被撞车, 难道这是某种新的暗语吗? 第414页 比尔也明白了他的疑问,摇摇头。 看来是单纯的突发事件。 嘆了声倒霉, 埃文调整了面上木然的神情, 走出了大门。迎接他的是一对平平无奇的男女, 相貌是再普通不过的那种。 他心爱的古董车车身上有一条长长的划痕, 位置也改变了,半个车头被撞入了旁边的小巷里。那对男女就站在巷口的阴影处。 ——也是摄像头的死角。 出于职业病,埃文先想到了这一点。 「你们打算怎么办?」他有气无力道,像个颓废的中产精英。 「非常抱歉。」自称斯蒂文的男人弱弱地道,「但是, 我们能不能不要喊警察, 我才来伦敦工作没多久。」 「哦, 那也行,出个价吧。」 对方车窗上贴着大大的租车行标志,埃文瞧了一眼,道, 「虽然吧,我觉得你们联繫租车公司更划算,他们有保险条款的。」 「这样会留下记录的。」另一个女人道, 「我们不想让费里顿的名誉受损。」 她递过来一张名片。 「可以的话, 还您先收下这个。」 ——固执的乡下人真麻烦。 埃文如此想着, 随手把名片举到了眼前。中规中矩的印刷格式,名字,职位,公司,邮箱,联繫电话。除此之外,还有一行的黑字。 他定睛望去。 这是一个名字。而正是这个名字的存在,令他的目光凝住了。 梅思嘉.希尔。 他的妹妹,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强忍住惊恐和怒火,埃文没忘记自己还在谁的地盘上。想到头顶的监控,他表现得像个喝多酒易怒的混蛋一般,猛然上前一步……实则是同样躲进了视线死角。 埃文把名片恶狠狠地丢在地上。 「你们不是想告诉我,只留个联繫方式就行了吧?我怎么能相信你们的诚意?」埃文道,「至少告诉我,你们住哪?」 在他搞出激烈的动静时,面前的男人伸手把女伴挡在身后。等到埃文平静下来,才道:「你说得很有道理,先生。」 他报出了一个酒店名与四个数字的房间号,还从胸前掏出了房卡,递给埃文。 「我们身上没带什么钱,您可以之后来这里找我们。」 他很是镇定,埃文反而更心沉了。 他不可能轻易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对方掌握的情报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他们是哪方势力的人?会不会是赌场的老闆发现了自己的端倪,故意试探…… 那对夫妻离开了。 埃文倚着心爱的古董车抽完了两支烟,之后便回到赌场打听消息。原来,这对夫妻今晚才赢了一局大的,不久后就一个冲动输惨了,只得蔫巴巴地走人。大概也是因为大起大落,心神不定,才撞了他的车。 心神不定个鬼! 埃文骂了一句,握紧掌心的名片。他最后还是把它从地上拾起来了,毕竟上面有妹妹的名字。 「目标刚才的表现……你觉得他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里韦塞夫人?」 白马探道。 「认识。」枡山瞳回答。 「根据是什么?」 「感觉。」 无语了片刻,白马道:「就像你一下子全输完那场的感觉?」 「对啊。」 「……」 两个人在房间里等待着。埃文约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半。作息规律的侦探以手托腮,困意上涌。他看向枡山瞳,女孩倒是状态良好,不断滑动手机屏幕,不时还点上几下。 「什么东西那么有趣?」他随口道。 「别人分享的故事。」她说,「总令人见识到不一样的精彩。」 白马探换了一只手托着脸。 「目标到底有什么必要隐姓埋名呢?」他道,「如果不是凑巧长了一样的脸,而是他们真的认识,方才的表演就很耐人寻味了……既不慌乱,也不着急。」 他提起了点精神,「也许我可以联繫下苏格兰场的探长。」 「你可以明天去。」枡山瞳收起手机,道,「看看待会目标会给出什么样的答覆,依据他的答案进行资料调查。」 共享意识。 ——搞定了吗? ——搞定了。 枡山宅里,朗内尔关上了电脑上的联络页。 马甲系统的能动性极差。因此,一般情况下,枡山瞳很有原则。为了避免扮演不同身份时发生混淆,她会尽力遵照角色设定去完成任务。譬如,与网络和计算机相关的工作,她要么自己做,要么用【佐久间佑穗】的身份完成。 然而,现下组织基地里的佐久间佑穗正过着被严密监视的有规律断网生活。枡山瞳临时破例,和键盘较劲的变成了朗内尔。 埃文.希尔面对身份被戳穿,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首先,假如自主性极强的情报员认为她和他是有阴谋的恶人,绝对会干脆地灭口。若他确认他们是侦探……这也是事情发展最可能的走向,尤其是白马探有着和苏格兰场合作的良好名声。那么,对埃文来说,欺骗他们的,给出说得过去的解释是较好的选择。问题是,他的说辞能不能瞒过侦探? 有一定的机率,埃文会如实说出真相,不是全部的真相,更可能是一部分。这样一来,正义感十足的侦探不去参与这件事的概率会有多少呢? 如果他也希望如埃文般,隐瞒身份打入赌场内部,成为工蜂,现有的伪装身份,没有根底的外来游客,正是容易被瞄准的对象…… 第415页 那样绝对不行。 思维宫殿。 「西西。」 自从唤醒易容技能时「请」出了艾琳小姐,美丽的女演员这几日便成了常驻人物。 她优雅地坐在深红的丝绒椅上,嘆息着摇了摇头。 「你听到自己的用词有多么bossy(专横)了吗?」 「我只是选择了合适的路。」枡山瞳道,「还有……」 「你想说,威廉对路易斯也是如此?安排好他的一切?」她道,「但是,后来威廉也意识到那样做是不对的。」 「情况不同,他们是兄弟。」 「你们呢?我以为你们至少也算朋友?」 「不,他是不该出现在这个故事里的角色。」枡山瞳道。 「你的提案…… 「也许一开始我有过想法。」她说,「猎鹿帽,福尔摩斯的弟子……我希望他站到合适的位置。」 艾琳:「那个被你否定的提案。」 「他不是适合的人选。再说,他也已经拒绝了,不是吗?」 她从记忆里调出悬崖边的场景。 月光下,高中生侦探背着少女前行。 他说:「以你为主题的谜案的侦探,我不想当。」 「看,艾琳。」 枡山瞳道,「那是个大写的『no』。」 这一场出神又回神极其短暂。 要斩断侦探和特工之间的联繫,最好的办法是制造一个足以欺骗过白马的谎言,令他接受,不再追查下去。埃文.希尔的mi6卧底身份不能暴露。 被牵挂的主人公还在打牌,同时酝酿着措辞。等到赌场里气氛越发热烈的深夜,他整个人也变得亢奋起来,又喝了很多酒,一副晕乎乎的模样。摆摆手拒绝了服务生帮助自己的要求,埃文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大街上。他先在路边买了一份炸鱼薯条,一边吃一边解开了领带,待吃完后,已来到了三条街外,步伐也逐渐没那么飘忽了。埃文把身上的西装脱下,只留着最普通不过的白衬衫,又摸了摸腰间的凸起——那是武器的位置。这一秒,他的眼神清醒而狠厉。 他招手拦下一辆计程车,报上了离名片上的酒店名还有两条街的某家常去的俱乐部名。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完全陌生的号码。 推销吗? 黑色计程车后座的埃文保持着醉酒者的状态。接起电话,大着舌头问了句谁。 几秒钟后,他不得不尽可能低下脑袋,以掩盖眼中的震惊。 「说吧,你们要多少钱才肯闭嘴?」 开门后,埃文.希尔大步踏了进去。白马探能看出他在努力维持镇定,微红的眼珠还是暴露了他的焦急。 这是什么情况? 白马探和枡山瞳对视一眼,试探着说:「你觉得呢?」 「先说好,太夸张的数字,我劝你们提都不要提。」埃文道,「看到你们撞到的那辆车了吗?我顶多把那个转给你,在市场上能卖出个不错的价钱。」 「只有这些?」 「你们还要怎么样?」埃文重重地喘气,道,「我就是看着还算光鲜,手里没别的东西了,住的地方还比不上你们这的一半……那张保单赔的钱也不是落到了我手里,这你们不是知道吗!?现在估计也剩不了多少了,实在不行,你们就报警吧!」 保单? 白马探愣了一下,枡山瞳道:「车可以。我们要了。」 她说:「不过……」 「怎样?」 「得看市场报价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万一是个破烂呢?」 「你!」 「算你有诚意。」白马道,「这样吧,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我们考虑考虑。」 「……到时候交车?」 「到时候再决定交易是否能成。」 色厉内荏的目标离开了。白马探陷入沉思。 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尤其是对方提到的保险。 「想给里韦塞女士打电话就打吧。」枡山瞳道,「我想她也正牵挂着这件事。」 「保险?」梅思嘉.里韦塞接到电话,起初声音还有些迷糊,很快变得清晰,她回想着当年,确实在兄长死后收到了一大笔钱,她也是用那笔钱开了乡下小店。 「是有赔付没错。」她道,「当时我也很惊讶,不知道埃文什么时候买了保险。」 那当然不是保险,而是特工家属的补偿金。埃文.希尔「死亡」时没有官方的职位与身份,不能算作殉职,钱财发放能选择的方式有限。在确认他有这么一份「保险」后,枡山瞳撰写了她的剧本。 「当时,里韦塞女士,你听过家乡附近有人失踪的消息吗?」白马道。 枡山瞳望着他专注的目光,睫毛颤了颤。 电话另一端,经过再三尝试,梅思嘉终于想起了村庄里有年轻人那一年出门闯荡去了。 「但不是失踪,丹尼尔只是一直没回家。」 「他长什么样?」 「接近六英尺,和埃文也差不多,眼睛是……我的天哪。」 她意识到了什么。 「你不会是说……埃文,他,他……」 「不。」白马探道,「不是你想的最糟的那种可能。」 ——假如埃文.希尔犯下的是谋杀罪,他不会说出报警两个字。 因此,事实更可能…… 「是偷梁换柱。」 第416页 bingo. 第189章 善心大发与职业病 虽然年轻的侦探只是告诉梅思嘉有这种可能, 事实还不确定,一向日子过得平平常常的妇人还是担忧地彻夜未眠。白马探送了枡山瞳回家后, 连夜去了苏格兰场, 通过相熟的探长调取更多目标的详细信息。 旧事的脉络逐渐展露。 梅思嘉.里韦塞的兄长,埃文.希尔在大学毕业后加入了军队。退伍后,他找了一个数据员的工作, 常常需要去国外出差。一日,他在回家乡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梅思嘉见到了他面目全非的尸体, 悲痛欲绝, 在村民的帮助下, 为哥哥举办了葬礼。 可是,当时死的并不是埃文,而是他的小学兼中学同学丹尼尔.休斯。 丹尼尔想去大城市闯一闯,却在公路上出了车祸,死在道路临近山崖下的树林里, 面容被树枝和石头等杂物摩擦后损毁。肇事者第一时间逃跑了, 没有及时将其送医。机缘巧合下, 他的尸体被路过的埃文发现了。 彼时,埃文的事业多年来都没有起色,经济上也正处于危机。好消息是他之前买过一份人身保险。又和妹妹感情甚笃。在看到丹尼尔的惨剧后,他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 ——不如就让别人把这当作自己, 藉此消失在人前好了。 丹尼尔和家里人发生口角,已独自在外居住了好一阵子,临走前办理了退租。埃文把家中自身的痕迹清理干净, 从丹尼尔还没来得及被房东清理的房间内, 收集了牙刷或梳子等容易保存dna信息的物品, 转移到自己家中,以便事后完成身份信息确认。 他将身份证件放在丹尼尔身上。对方的死因的确是车祸导致,司机也前来自首,这件案子很快了结,没人考虑其他可能。 「确保你收到了一笔钱,他便选择了醉生梦死。」 得到了这样的答案,梅思嘉.里韦塞沉默许久。 「我请求您,先不要报警。」她说,「……不,我不是为了赔偿金,侦探先生,你不知道,丹尼尔只剩一个祖母,休斯夫人前几年身子骨还很健朗,这段时间早就不太行了,虽然她嘴上不说,可谁都知道,她一直想念着自己的孙子……」 她抽泣了一声。 「她经不住这样的打击的。至于我的兄长,您能先让我找他谈谈吗?」 …… 伦敦梅菲尔区的枡山宅,花园里的蔷薇依旧绽放得十分热烈。 「事情就是这样。」 白马探道。 朗内尔为他端上一盏咖啡。 「资料呢?我看看?」 枡山瞳伸出手。 白马探将记录着数据的平板电脑递给她,学校档案,连续数年的社保详情,临时影印的法医报告,还有丹尼尔购买火车票的记录,终点是伦敦查令十字车站。 两天时间破获了死而复生的谜案,他本该高兴的,可心里总有种莫名的怅然。 「原来如此。」 枡山瞳放下资料。 这就表示她的意见和自己的是一样的。 白马探最后一点怀疑也放下了,他聊起了其他话题。 「你是不是又准备回国了?」 「会先去一趟德国汉堡。」枡山瞳道,「年度汽车产业峰会,记得吗?这次要谈的是供应链主题……」 商业模型,行业形势,这些实际上算是他作为侦探的盲区。就像福尔摩斯说的,人的大脑宛如一间空屋,有的知识是更适合这间屋子的家具。地心说尚且不在此列,就别提其他的了。唯一例外的大概是□□势,他从不觉得有趣,只是出身和家境要求他对这些有所了解。 但是,无论如何,看她谈起这些,总是很有意思的。 他含笑凝视着她说话时的神采。 「你今天怎么想起喝咖啡了?」他搅拌了一下棕色的液体,「浓缩牛奶的搭配可不常见。」 「不觉得bombon念起来很可爱吗?」 枡山瞳从埃文.希尔假死时间点前,硬生生在他周围扯出了一个编故事的合适人选,丹尼尔.休斯。 整个故事都是假的。 mi6伪造埃文的死亡的时候,用的是自然不是这人的尸体。真正的丹尼尔当时更没有死在车祸中,他去的也不是伦敦,是威尔斯,不幸沦入了毒窟,几个月后心跳停止,被当成不知名的流浪汉处理了。 埃文.希尔也不存在什么事业危机。他是一名特工,即使有钱也不可能生活得大手大脚,否则,不正常的经济情况等于把可疑写在了脑门上。 侵入电子系统增删记录,补上证据链。 一句改变的措辞,一些带着情感的注释,人的思维很容易受到引导。一个不起眼的线头,指向了看似无可挑剔的全貌。 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将mi6的组织行为转变成埃文的个人行为,即使他的身份被戳破,风声传入赌场或其背后势力耳中,也只会让他更适合成为一名「工蜂」,因为他贪财,有把柄,无处可逃。 而从埃文.希尔的角度出发,他临时接到的是来自mi6的电话,和一整套帮助他脱身的谎言。虽说他有些惊诧,对以前的老同学丹尼尔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了,但还是放心多些。毕竟,秘密情报局的监控无孔不入,这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mi6理事官声纹,内部系统加密方式,传递消息途径……无数讯息滚过枡山瞳的大脑。 第417页 有时候,悠久的历史带来的不仅有开山鼻祖之类的美誉,还有混乱的机构和层级。他们之间不是泾渭分明的,在复杂的授权和加密制度下,用作缓冲,多方可插手的中间地带是必然的产物。正是凭藉这点,枡山瞳将两个几乎不相干的人扯进同一个剧本。哪怕有人事后追溯,也只会以为是权限不够触碰不到真相。 她曾试着想过,是否要趁这个机会,向mi6掌门人推销某项特殊服务,关于数据和通讯线路,以埃文事件为切入点和出道秀。 ——利益交换,扩大影响力。这简直是职业病。 然而,不论她以谁的名头出面,这些疑心病甚重的情报精英们,一定会把埃文事件相关人员查个底掉。 那样的话,就违背了她出手的初衷。之所以不动用mi6内线成员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 ——目前,这件事上游和下游都不存在漏洞。 完成行动复盘,枡山瞳喝了一口咖啡。 唯一的不足是……好睏啊。 「是我不好,没考虑周全。」 白马探见女孩眼下一片青色,在白得透明的肌肤上尤其明显。 「你昨天也没休息好吧。」他道,「那我就不打扰你,先离开了。你去汉堡的飞机是什么时候?」 「明早开完会后,会直接从公司那边的机场起飞。」 枡山瞳道,一双绿眸水润润的,像冬日的冰湖上蒙着雾气。承认了疲惫后,她的声音也轻了许多。 「不用送我。」她小声道,「放心,朗也会照顾我的。」 「等我开学后……」 「记得向福尔摩斯先生学习哦。」她道,「听说泰晤士河上的划船比赛很热闹,但是竞争非常激烈。」 牛津和剑桥两所一流学府常年进行划船对抗赛。这是人尽皆知的优良传统,也正是因为有名,受人瞩目,学生们想要进入校队不是易事,需要经过层层考验,对手全是出众的精英。 她这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我会穿上浅蓝色的。」白马探自信道。浅蓝色是剑桥船队成员制服的颜色。 「这可和福尔摩斯先生没有关系。」专情认真的粉丝不忘强调道,「他不喜欢集体体育项目。」 「对哦。」 「不过,总要有些不同的。」他又道,「一个人和他的榜样之间……」 「你先把手里的猎鹿帽放下再说话。」 枡山瞳忍俊不禁。 英俊的大男生也勾起唇角,炫目明媚的笑意在他眼中亮起。 「好啦,我真要走了。」 他站起身,将帽子拿在身前,特意用英式绅士礼的方式对她鞠了一躬。 「再见,亲爱的小姐,祝您旅途一路顺风。」 「再见,愿你有美好的校园生活。」远离错误的交集,远离偏转的命途。 年轻的侦探离开了。 枡山瞳好一会没说话,只在念头指示下让朗内尔拿来电脑。 屏幕亮起,是汉堡峰会的提案。 她把手指放在键盘上,迟迟不动。 系统发声了:「宿主?」 枡山瞳的指尖开始频频敲击。 「董事会这两人好烦……」她嘀咕道,「还有,霓虹警视厅内部的帐本与名单,我都交出去好多天了,也不知他们调查的进度怎么样了……」 这天,安室透收到了一份来自朗姆的特殊礼物,一张晶片。在发来的邮件里,他的描述是「新的安全通讯线路」。 是组织的新产品? 安室透将晶片安装在了一支空白手机上,放进秘密更少的个人侦探所。 他不得不谨慎。 万一具备窃听功能呢?万一支持复制设备的信息呢?值得朗姆大费周章送过来的「产品」,可不是补给的武器那么简单。 此外,他正在考虑一个新计划,仍旧和乐园爆炸案有关。在濑川给出线索后,公安对警视厅内部黑警组织的追查工作向前推进了一大步。当然,如何才能高效彻底地清除这些人成为了大难题。组织发展的时间太久了,覆盖到的势力众多,并且涉及高层。一个操作不好,最可能的下场就是被推到台前的替罪羊草草了结此次风波。这是长期工作,需要政坛上有力的支持,在处理人员时也要尽可能减少不良影响,避免走露风声。 为此,安室透本就忙碌的日程被填得更满了,连部下都看不过去了。 然而,压榨时间是有回报的。 上村舜太朗果真是组织的人!他与现名大竹健的增田也有着密切的关系。在考虑将其秘密逮捕的时候,一个新想法跳了出来。 如果上村的秘密被揭开了,会怎样呢? 失误和暴露的组织成员,他们最担心见到的角色,也是最害怕有朝一日需要面对的角色是谁? 琴酒一定会来。 假如提前安排,让自己在这件事中「隐形」的话…… 不知他最近在哪? 「大哥!你看这个!」 伏特加兴沖沖地指着报纸经济版的加粗标题,「世界汽车峰会即将在市博览馆召开」。 「……知名车企,经销商,技术企业,数字厂商届时都将出席参会……」 「masuyama集团也会参加。这不就是小瞳也会来汉堡,真巧啊。」 第190章 水泽仙女的观景台 德国北部。 第418页 汉堡是欧洲最重要的海运港口之一, 每日货物吞吐量极大,远洋轮也偏爱在这里停留。这座城市同时是金融、贸易和工业中心, 可想而知它的繁华。种种便利滋生的不只有光明, 还有暗影,大多数时候,它们相互缠绕, 难以分割。 夜晚。 灯火通明的邮轮正在海面上行驶。它叫做「达芙妮」号,以被太阳神痴恋的水泽仙女为名。同时, 它也是第一部 德国歌剧的名字。蒂戈奇家族这一代掌门人既喜欢文化艺术, 又喜欢船, 选择在这艘漂亮的邮轮上组织宴会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这不是专门面向几大家族的聚会, 虽说许多大家族的重要成员也出席了。但是,就像弗兰克.蒂戈奇旗下掌管了众多船舶运输业公司一样,很多家族自有其生意。宴会上出现的众人,无论真实身份如何,都有着可以说出口的职位。 在世界汽车峰会召开的今日, 纯粹的商业人士也来了不少。从表面上看, 这就是一场气氛融洽的派对。 弗兰克.蒂戈奇的小儿子艾蒂尔游走在人群中招待众人, 他不是家族的继承人,但是,老头子还没死之前,谁知道他会不会改变主意呢?为此, 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他在人群中端着酒杯交际,目光来回巡游,最终落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那人一身银灰色暗纹西装, 光泽莹润, 长发被一颗小小的环状黄金发扣束在身后。 艾蒂尔维持着大大方方的注视, 不到两秒,本来在窗边朝外望的男人回过了头,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他的方向。 好敏锐的感官! 艾蒂尔向对方点点头致意。他在心里排练了下说辞。等到走过去的时候,他像一个活泼而充满朝气的年轻人——这一直是他对外的形象,道:「诺维先生,好久不见。」 伊莱亚斯.诺维,埃莱达集团的董事,这只是他的表面身份。在这片土地上五个具有影响力的家族中,诺维家族的实权者从来都很低调,艾蒂尔想获得来自其他势力的支持,想做一笔漂亮的生意,伊莱亚斯是他瞄准的合作对象。 单看外表,伊莱亚斯.诺维是一位优雅从容的成熟男士。他不难接触,不过那更像是每个生意人都有的表象。艾蒂尔与他几次相处下来,感觉之间的距离一点也没有拉近。这对长袖善舞的他来说可是件稀罕事。 艾蒂尔招呼侍者为伊莱亚斯.诺维换上了典藏的白葡萄酒。 「雷司令之王。」 年轻人笑道,「这可是我从祖母那里软磨硬泡拿出来的。」 最具盛名的雷司令葡萄酒酒庄正是蒂戈奇家族百年产业之一。艾蒂尔在有意暗示自己的地位。 「感谢招待。」伊莱亚斯道。他像是没听懂,更可能是有意避开艾蒂尔的信号。 艾蒂尔也不气馁,只转了转酒杯,任由馥郁的香气在杯中旋开。 「您方才在看什么呢?」他表现出好奇的模样,朝窗外看去。甲板上,精彩的演出正在进行。来自顶级芭蕾舞团的舞者们表演着力与美的碰撞,还有现场演奏的美妙音乐。 首席舞者轻盈灵巧,回眸时面容秀美,魅力十足。 「是那颗来自德勒斯登的明珠吗?」艾蒂尔说,「邀请函还是我发出的呢。」 这次是介绍二人认识的潜台词。 「精彩的演出。」 伊莱亚斯淡淡回答,没有显出对这个提议感兴趣的倾向。 「您今天的演讲使人受益颇丰。」 朗内尔推着枡山瞳绕过一层甲板上的热闹,进入邮轮二层的宴会厅,留意到她的身影的宾客们便上前和她对话。 「您过誉了。」 女孩道。她换下了白日里的商业论坛上的宝蓝色西装,选了米白色的丝绸长裙,三层珍珠的贴颈项鍊,盘发凸出了秀丽的五官,连同优美的肩部线条,能看出她在有意削减自身的稚嫩感。 「关于辅助驾驶系统市场……」 派对註定是工作会议的延续。有些是已有合作,关系良好的人员,有些是在未来可以开展业务往来的人员。完成进一步社交的任务后,枡山瞳去往邮轮设置的观景台。 一进去,已经有人立在那里,是伊莱亚斯.诺维。 海风并不大,角落是闪烁的灯光,特殊设计呼应着天上的星子。 朗内尔退了出去。 …… 「我是不是该先做个自我介绍?」枡山瞳用德语道,「大哥?」 伊莱亚斯.诺维,即琴酒,将酒杯放在露台上,迈着长腿走了过来。 「你这个样子,可真叫我不太习惯。」枡山瞳仰起脸。 离得近了,她才看清他的领带夹与发扣同色,黄金上点缀着小小的红宝石。甩开了固有的黑色大衣后,琴酒当下的打扮从头到脚没有一丝重色,他的银发和绿眼睛也是浅色调。 他朝着女孩俯下身。 「……考虑再戴副眼镜吗?感觉会很适合。」 枡山瞳微微转过头,男人的侧脸靠近她的脖颈,携着淡淡的香水味。 「大哥你觉得呢?」她对上来就调整她的轮椅制动器的top killer道。 确保她的轮椅固定好了,琴酒直起身,刚要开口。 「不许说……」枡山瞳道,「『玛克怎么这么大意』『你冷不冷』,我可听不得这种话,太折磨人了!」 很ooc的! 琴酒:…… 第419页 「切宁。」唤了声她的代号,他习惯性地想抚摸她的长发,被精緻的盘发拦住了。 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他道:「怎么样?现场观察结果?」 「摩苏泽家族一定会动手的。」枡山瞳正色道,「至少有二十人脸上写着『老子今天有去无回』,这还只是宾客,不包括保镖、演员、服务生、船员……」 「他们定的行动时间是凌晨三点钟。」琴酒道,「十二点前,你和玛克下船。」 「这也太早了。」女孩撇撇嘴,「他们又不会对我动手。再说了,谁会在这么好玩的夜场提前离场?」 「生病的你。」琴酒道。 「……我会生气的!一定会的!」枡山瞳道,「这可是组织发展的重要行动。」 原本的诺维家族早就名存实亡了,如今全盘处在组织的管控之下。琴酒明面上的身份也是由此而来。之所以没有直接标上组织的名号,是因为老牌五大家族的名头更利于在这场排外的势力争斗战中获得胜利。 「没记错的话,前几年的物资保障渠道还是我在欧洲时搞定的。我不能参加吗?」 「你已经参加了。」琴酒道,「这是摩苏泽最后的翻身机会。」 「知道啦,他们一定会拼死一搏。」枡山瞳道。 若她还想保持清白的商业人士身份,诺维家族的人,也就是组织成员,是不能来到她身边保护她的。乱七八糟的现场对她来说存在危险。再机敏的头脑也不能保证百分百躲过枪林弹雨中的意外。她又不比行动组的成员,没有长时间打磨后的第六感。 「午夜前下船。」 他第二次强调道。 「……好吧。」 二人交流过必要的情报与利益交换的条款,后者自然不是当场拟定的。此前,来到汉堡后的枡山瞳已和琴酒就此次摩苏泽事变的结果作了预测,定下了诺维家族的处事原则,坐山观虎斗。不管哪一方胜利,在事后的成果分享环节尽可能攫取更多利益就是。 二人轻车熟路完成确认。 「对了,大哥,我有东西给你。」 枡山瞳从身侧摸出小巧的手拿包,放在膝盖上开始扒拉。这副模样让琴酒觉得莫名眼熟。 迷你包袋的空间不大,女孩把最顶端的口红掏出来,放在男人摊开的掌心上。 「不是这个。」 她又翻出一个迷你的「汽车钥匙」,这才递给琴酒,换回了补妆的必需品。 为了保证客人们的隐私,这艘船只在少部分公共区域安装了监控。但只要是能侵入的资料库,枡山瞳都提前「游览」了一遍。 「干扰器。」她说,「可以应急。贴在驾驶舱附近三十米内……拜拜,卫星通讯系统。欢迎来到百慕达。」 琴酒把钥匙纳入掌心。 「你的武器呢?」他道。 「……大哥你不给发吗?」枡山瞳大吃一惊。 「……」 「在这里啦。」她拍了拍银白色的金属车轮,「还有朗也备着呢。」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银发的男人从怀里抽出一个金色的烟盒,按下一处开关,盒子底部露出一个空间。三下两下,琴酒将干扰器藏好,再看,这又只是个普通的盒子了,里面躺着数支香菸。 「咦,不是jiloises了呀。」枡山瞳瞧了一眼。 这也难怪。本土的诺维家族抽本地牌子才是正常事。 「不会不习惯吗?」 「不重要。」 一般情况下,top killer不会委屈自己,但若是为了任务和行动,他能忍受的底线可以拉得极低。 时间还充裕。两个人默然地望了一会深蓝色的海景,微风扬起男人一点发梢。 「……我想尝尝。」 突然,琴酒听到身边女孩这样道。 「尝什么?」 「诺,那个。」她指了指他没收回去的烟盒。 琴酒一时哑然。 「不是吧?」枡山瞳瞪大眼睛,「大哥,我带了一把马克2,两把g39,三颗m26,要是想的话,现在上岸回去甚至能抢银行,你居然连烟也不让我抽?」 「我都可以喝酒了!」她不忘戳了戳自己放在一边的酒杯。 须臾后,观景台上,除了闪烁的柔和淡黄色灯光外,又多了一点明灭的红色。 随着清脆的响声,打火机冒出了火光。 枡山瞳手臂抻得直直的,举着一支香菸,琴酒用类似点篝火的方式把菸草灼燃,整支烟已然耗去了五分之一。 「试一口就算了。」他道。 ——看不起谁呢,另一个我可熟练了! 「咳咳咳……」 不同的身份身体素质终归不一样,胸腔受到刺激,枡山瞳发出重重的呛咳。琴酒没有作声,只推着她换了位置,让海风更好地带走烟气。 即使这样,她也没有把烟熄灭,而是顽强地放回了唇边,狼狈的样子与典雅清丽的装束极为违和。 琴酒静静立在她身边。 蓦然,一阵脚步声从观景台外的走廊上传来。 枡山瞳迅捷伸手,琴酒顺势接过燃着的香菸,用食指和中指转了个方向。 艾蒂尔.蒂戈奇人还未至,声音先到了。 「诺维先生。」他欢快的嗓音在门前响起,「不知您是否对……您是,枡山小姐?」 只见那位千亿帝国的集团掌门人,混血的masuyama小姐也在露台上,而银发绿眸的伊莱亚斯.诺维站在不远处,指间夹着半支烟。 第420页 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似乎闹了些不愉快。 金发的年轻小姐克制着怒意。 「您真是太粗鲁了!」她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眼角隐约泛着泪光,说话时一口标准的伦敦腔。 「有礼貌的绅士在吸菸前,至少该问过同一空间的女士,我认为这是基本礼仪。」 第191章 天鹅绒与耀眼珠宝 艾蒂尔.蒂戈奇目瞪口呆。 看不出来啊。 他想。 伊莱亚斯.诺维是这样的人吗? 艾蒂尔单知道对方绝对有着冷酷的秉性, 没想到对方还有这种不为人知的一面,该怎么描述呢…… 这时,那位小姐的管家自后方走出, 在观景台上,他向两人躬身致意, masuyama小姐见主人家的艾蒂尔到来, 也收敛了怒气,感谢了他的招待,随后同管家一起离开了。 伊莱亚斯仍旧拿着那半支烟,直到人消失才动了动手腕掐灭。 艾蒂尔背对着海面, 反手搭在栏杆上, 状似无奈地摇摇头。 「典型的英国佬。」 对于他的发言, 伊莱亚斯未置一词。 艾蒂尔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念头。 他笑容满面地靠近银发的男人, 拖长了声音感嘆:「话又说回来,这种古板也挺可爱的, 要是让我妈妈来看, 甚至都算不上缺点。」 伊莱亚斯.诺维转脸看了他一眼。 艾蒂尔挑挑眉。 「不是吗?更别说她有着和财富一样惊艷的头脑, 据说之前很多人打赌她成年后拿不到董事会的主席位, 但您看现在的情形……masuyama小姐,彻头彻尾的黄金女孩。」 用这样一句话当作结语, 他望向伊莱亚斯。 终于,对方回应了。 「我知道。」他说。 艾蒂尔在心里笑出了声。 「可惜。」他意味深长道,「您和她的相识, 没有一个好开局。」 这次,对于自己能提供的特别帮助, 艾蒂尔可谓信心满满。 果然, 在几秒后, 他听到面前男人这么说道。 「小蒂戈奇先生,您好像很清楚那位小姐的生平?」 「算不上清楚,只是做了些了解,我们和masuyama集团有着不错的合作。」 艾蒂尔道。 「还有就是前几天,摩苏泽的傢伙……」说到死对头,他露出一丝不屑,「派恩对这位小姐很感兴趣……」 几个小时后,这位年轻人再没心思考虑这些问题了。在家族越发强调收益与财富的今天,蒂戈奇家族「动武」的机会不多,血腥与暴力通常出现在中下层。艾蒂尔作为被如珍似宝养大的小儿子,活得更像个生意人,而不是传统的mafia。相关事务始终由他的兄长们处理,他第一次亲历这样血色的夜晚。 没有太多尖叫和惊慌,有的是闷响和压抑的痛呼,摩苏泽与蒂戈奇的厮杀在天亮时结束。艾蒂尔在父亲派来保镖的保护下从自己的房间出来,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高涨的心境像被针戳的气球一般瘪了下去。 在父亲用作书房的船舱内,艾蒂尔望见门口的血迹和弹壳,他练过枪,闻出了未曾散去的硝烟味。 在父亲对面的伊莱亚斯.诺维,低声说了句什么。 「这是自然。」弗兰克.蒂戈奇道。 伊莱亚斯.诺维转身离开,身后跟着几个诺维家族的成员。经过艾蒂尔的时候,男人对他说了句早上好。 艾蒂尔愣愣回道:「早上好。」 伊莱亚斯走后,他的大哥雷奥踏入书房,看也不看艾蒂尔一眼,对父亲说:「清理工作完成了。」 「那就好。」老蒂戈奇点起一根雪茄,「别吓到尊贵的客人们了……施耐特与霍夫曼的人呢?」 这是另外两大家族的姓氏。 「早撤了。」雷奥道。「奥尔和斯特林一个赛一个机警。」 「比不过伊莱亚斯。」老蒂戈奇哼了一声,摘下了脸上温和的假面后,想到这次动手的损失,以及被诺维家族咬下来的地盘,老人狠狠咒骂道,「该死!」 「伊莱亚斯怎么了?」 艾蒂尔不解,不过看着父亲难看的脸色,他还是机智地没有再用尊称。 「雷奥,你说给他听。」老蒂戈奇心里都是气,懒得跟单纯的小儿子解释。 雷奥转向艾蒂尔。 「我们怀疑这次事件里,伊莱亚斯扮演了『两头通吃』的角色。」 一直以来,蒂戈奇与摩苏泽都在船舶运输业有着不错的发展,各自拥有数条赚钱的线路。几年前,摩苏泽的渠道频频受阻,不得不废弃,他们自然猜疑是蒂戈奇下的黑手,或者说,就算不是老对家,出于利益,也唯有加剧的竞争才能缓解困局。两家之间的摩擦愈烈。施耐特与霍夫曼处事圆滑,各有专长的领域。诺维家族低调沉闷,这和他们之前家族内部巨变有关,在大乱后换上了新的掌权者,整个家族才从濒临毁灭的困境中走出,要知道,当时,其余几家都做好准备迎接他们「未竟的事业」了。 伊莱亚斯.诺维就是那个改变困局的掌权者。 「他帮助了摩苏泽?」艾蒂尔震惊道。 「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帮助了摩苏泽。」雷奥冷冷道,「我们只知道他帮助了我们……一半。」 诺维向他们提供了许多对手的情报,但是,今晚蒂戈奇付出的代价比想像中多出一倍。只怕,摩苏泽也有他们的情报。 第421页 「那为什么刚刚还让他走出这间屋子?」想到一路上的血腥气,艾蒂尔握紧双拳。 雷奥翻了个白眼。 「因为我们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掌握到这么多的秘密的。」老蒂戈奇深吸一口气。 是贿赂还是收买?在关乎生死存亡的行动上,他不信摩苏泽动用的不是死忠,即便如此,两家的情况还是被看得一清二楚。伊莱亚斯.诺维到底准备了多久? 从海上搭乘直升机,琴酒回到了诺维庄园。这是一座古老奢华的宅邸。将接手摩苏泽诸多产业的任务分派下去,他便独自离开了。成员们没有十分惊讶,他们认为这是伊莱亚斯谨慎的表现,诺维家族人尽皆知的大宅不利于人身安全保障。 保时捷356a停在后门门口。 车里人戴着黑色礼帽,整个人却比琴酒想像中的人小一圈。 「切宁,出来。」 驾驶位上的人把帽檐向后扬起,露出清丽的脸。 枡山瞳探出车身,笑眯眯道:「伏特加按照你的吩咐撤退啦,我让玛克载了他一程。」 「让他回来。」 「干嘛?还帽子吗?」她把礼帽翻在手里,转了三百六十度。 原本耳边露出的一点金因此全部散开,金色的捲发轻盈明亮,落在墨色的车身上,宛如开出了金光花朵。 她郑重其事地开口。 「这是我让朗专门定做的帽子,不是伏特加的……大哥,我也想去摩苏泽家的地堡看看。」 琴酒还没说话,她又道:「就当看在我也出力了的份上?」 枡山瞳说的是这次行动后诺维家族到手的战利品,很是隐秘,大多人都不知晓。当然,不包括她。琴酒也是出于某些原因打算去一趟。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 「去旁边坐。」 「好!」她得意地推开车门,惯例性朝他伸出手。 刚刚转过沿海的一道山路,手机屏幕上的信号就只剩下一格,再往前开出几百米,这最后一格也挣扎着消失了。 「只能撑到这里了啊!」 枡山瞳从穿着的男士西服宽敞的内袋里掏出另一支手机。 「试试这个呢。」 特殊处理过信号接收的终端也没能坚持太久。期间,她还拿起琴酒的通讯设备瞧了一眼。 「……还好,比大哥你的多坚持了一会。」 和一般人对地堡的定义不同,摩苏泽家的地堡建在一座小岛上。乍一看和附近任何一座小岛没有丝毫不同,有旧日渔民用石头搭的建筑,残破的木棚,也有较为现代化的渔具商店,似乎是生意不好,挂上了关门的标志。 「哇,这座防波堤建得真不错……过于不错了。」 这不能怪摩苏泽家族,再怎么制造假象,保护港口船舶的水工建筑也是不能马虎的。现在,这座从上世纪维护到当下的基地,已经没有什么人在了。在前夜的行动里,他们也没有充分利用此地的机会。 绕过一节灰白色的砖墙,两个人进入了地堡。独立的发电设备还在运作,明黄色的灯管嵌入在墙壁内,做了严格的防水处理。枡山瞳的轮椅和地面发出了吱呀呀的摩擦声。 忽然,琴酒停住了。 「是不是味道不太好闻?」他道,「再转一会,就回去吧。」 他说得仿佛她有什么表现出难闻的反应似的,事实上,枡山瞳什么也没做。 她只是像个网瘾严重的青少年一样,拿出手机使劲点了点,之后对着男人缓缓摇头。 琴酒探出手,枡山瞳借力攀着他悄无声息地站起来,同时,他用另一只手从旁拎起防水的沙袋,转身放在空出来的轮椅上。 枡山瞳对着「交通工具」夸张地划了个十字,坐在剩下的沙袋上。 琴酒慢条斯理地跟在向前继续滚动的车轮后面,临近转弯处,先探出头的是轮椅。 「砰!」 子弹穿过厚实的帆布,淡黄的沙子飞溅。 确定了方向,琴酒反手就是一枪。 「唔……」 痛苦的呼声响起。 靠着墙壁的袭击者有些年纪了,稀少的白色头发翘起,神情阴鸷疯狂。 「蒂戈奇家的小崽子们,休想占了……」 「你是摩苏泽的人。」琴酒用德语说。 「当然!」老人道,他浑浊的眼珠转了转。 「你不是蒂戈奇家的!」他喃喃道,「他们家人都是黑发,你是谁?」 「与你无关。」 琴酒扫过对方的身体状况,在他这一枪前,袭击者已经是苟延残喘之态,即使这样,他居然还避开了现场处理人员,埋伏着预备放冷枪。 「他们可真粗心。」 枡山瞳扒着墙壁道。 金发绿眸的女孩冒出脸,令老人一愣。 「……难道你们是诺维……」他的话不是无的放矢。金发绿眼,正是诺维家族的标志。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们有关系。」 琴酒道。他冷着脸,手里是卸下的来自对方的武器,一把老式柯尔特。 【情绪化表达】 枡山瞳眨了下眼。 神经质的老人反而像是受到了什么鼓励,他用嘶哑难听的声音道:「不对,你肯定是个诺维,为什么不承认,卡斯蒂安那个老混蛋,我以为他早就死了,竟然还有子孙后代……」 第422页 琴酒懒得再听,回身抱起枡山瞳。 「……哦,呵呵,我知道了,你确实不是诺维……」老人还在絮叨,「我想起来了,卡斯蒂安就一个女儿,还和人跑了……」 琴酒猛然顿住。 身后人一边喘一边笑:「哈哈,我好歹活得比他长,咳咳……」一声重重抽气后,他昏死了过去。 走廊里只剩下通风设备的电机声。 半晌。 一只手敲了敲他的肩膀。 「大哥。」怀里的女孩道,「要是你打算把我灭口的话,现在正是个好时候。」 枡山瞳朝周围看了看,「这里也是个好地方。」 「说什么胡话。」 top killer情绪恢复得极快。他甚至没有忘记去处理她坏掉的轮椅,免得被人发现她来过。 女孩又被放在了黑色的防水袋上,黑色的西装,唯有雪肤金发格外惹眼,令人想起那些名贵的橱窗内陈列在黑色天鹅绒上的耀眼珠宝。 「怎么能说是胡话呢?」 向外走去的路上,枡山瞳道,「是我提出要跟你来的,假如我是故意探听你的身世的呢?你又不知道我到底知道多少……」 她举起手,指尖在他的侧颈横着划过,质感像轻飘飘的羽毛笔。 「我还离你这么近哎,刀术再烂也能……」 「你是不是把沙袋上的灰抹我身上了?」琴酒道。 他冷白的肌肤下青色筋脉若隐若现,此时多了一道煞风景的黑灰印记。 枡山瞳一点也没有被抓住后的不好意思。 「别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这不是她第一次试探了。 琴酒很清楚。 这会,她干脆把两只手都搭在他银灰色的缎面西装上。top killer想到了从前,彼时,能轻而易举读懂人心的少女,知进退说是她的代名词也不为过,无论做什么都极为妥帖,对唯任务论的他来说是无比值得肯定的成员…… 肩膀上又被人很不见外地拍了拍,催促之意尽显。 大概是今日终究有些特殊。 「你跟我去过赌场。」琴酒道。 当时的「一对一培训」,年幼的女孩聪慧归聪慧,仍是野蛮生长的结果。他需要为她补上所有缺失的部分,其中自然包括这种灰色地带的必修课。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她在此道上的天分不亚于语言学习就是了。不到一个月,伏特加的后备武器库就被赢光了。琴酒不得不明令禁止两个人赌博。 既然想起了当年,他便用当年的事情举了个例子。 「哈?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枡山瞳道,「大哥你听说什么了?我最近可没去赌博……」 「我不下输不起的赌注。」 第192章 聆听着命运的宣判 格琳达.诺维, 曾是北部土地上的一颗明珠。在经济腾飞的上世纪黄金年代,优越的大环境使得各大家族间的相处分外融洽,彼时, 联合也比对立更符合彼此的利益。 格琳达甚至有着一半摩苏泽血脉,这在那时是常事。她的母亲是卡斯蒂安在第一任妻子死后迎娶的, 当年摩苏泽掌权者兄弟的女儿。 有这样的出身, 格琳达却不像所有人印象中mafia之女一般。她既不强悍,也不冷血,相反,她更像是古典主义画作中走出的贵族小姐。美丽, 文弱, 温柔, 常挂着一抹羞怯的笑容。 很多人都喜欢她, 她就像穿越时间,落入雪地里的清荷。唯有格琳达的父亲卡斯蒂安对眼里软弱的女儿不感冒。起初, 他不愿将手里的权力交给并非自己血脉的外人, 哪怕家族中人和他多少有着血缘关系也是一样。他培养了很多义子, 打算将事业连同女儿, 都传给最有能力和手腕的那个。 格琳达做出了生平唯一任性的决定,她逃跑了。为了避开家族搜寻, 她出逃至了国外——义大利。 这个目的地,当年的卡斯蒂安.诺维并不知晓。在格琳达消失后,自认还是盛年的卡斯蒂安宣布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继续忙于他的事业与野心。然而,人到晚年, 粗暴原始的继承人之争开始反噬, 卡斯蒂安渐渐控制不住日渐强势的手下, 眼见家族即将走向分裂,他想到了那个早年间放弃的女儿。 格琳达并不重要。 卡斯蒂安也根本不是老了会怀念亲情,对过往悔恨的那种人。他很疯狂没错,某种程度上又很有头脑。 格琳达所代表的名头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不管手底下的继承人如何争抢,但凡他们一天想最大限度地谋求权力和好处,名正言顺就是最好的前进道路。 只要他把「正统继承人」接回来,那些蠢蠢欲动的目光便会暂时移开,要知道,近日那些视线愈发不友好了,卡斯蒂安要在他们胆大妄为将自己定成目标前,抛出一个绝佳的饵料。 格琳达,他那没用的女儿就是这个饵料。 卡斯蒂安自认这是绝妙的一步棋,命运却不太配合。打听格琳达消息的人回来,告诉他,女人前几年死了,只留下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 这倒不耽误什么。 不如说更好了。 卡斯蒂安「欣喜」地颁布了新消息。几个势大的继承人在得知此事后,果然安静了好一阵。 他们在等着那个所谓诺维刚从国外刚找到的骨血真正出现,进而有针对性地调整下一步的盘算。 第423页 谁知,事与愿违。 小男孩是被接回来没错,当天就死了。同时死的还有卡斯蒂安。 缘由是有人给卡斯蒂安的酒内下了毒,这位为了庆祝外孙归来,竟然和未成年的孩子共享了一瓶红酒。 他死后,诺维家族走向了最糟糕的可能。 内部倾轧总比外来的打击更致命,更遑论这些竞争者们没有共同成长的感情相系,也没有家族荣誉感的薰陶。这与卡斯蒂安生前的决议脱不了干系,为了维护自身的位置,他花了大功夫将有血缘的亲族隔离在权力中心之外。 在互相搏杀中,诺维家族就此崩盘。 几年后,与卡斯蒂安关系较远的家族中人选出了新的领头者,在抱团取暖下,总算在其他家族准备分割诺维前夕止住了溃势。 这个领头者,就是伊莱亚斯。 在外人看来,伊莱亚斯是诺维家族某一支远亲。 在诺维血脉中保守秘密的高层看来,伊莱亚斯是他们投靠的「组织」派来的掌权者。 在组织成员看来,这是上层的高级成员。若是自身等级不够,连知道他代号的资格都没有。 有资格的成员则知晓,「伊莱亚斯等于琴酒」。 …… 「大哥,你是当年那个……」 枡山瞳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嘴唇颤了颤,她艰难地吐字,「小男孩?」 琴酒言简意赅地将故事讲完,措辞风格大概是「九岁,卡斯蒂安派人来到了西西里」。 他对这座城市并不陌生,保时捷356a在钢铁丛林里越过一座又一座大桥,汉堡市有着世界桥城的美誉。 穿行过着名地标,科尔布兰特大桥,窗外向下望去,与车子相距几十米的水面呈现出一种漂亮的青绿色。 琴酒的视线从车外落回副驾驶,枡山瞳皱着一张脸,想发言的心思一览瞭然。 「说吧。」 「真难想像大哥你是个小孩子时的样子。」得到允许,枡山瞳语速飞快,挂着一副面对世界级难题的神情。 「……总觉得你从小就是大佬了。」 做出决定,告诉她这段往事时,琴酒没怎么犹豫。眼下,他倒是真的有那么点后悔了。 「那可是西西里。」枡山瞳继续说,「你就没有提前开展……事业什么的吗?」 琴酒习惯性搭上手边的储物空间,又收了回来,那是是他常年放着菸草的地方,改用指节敲了下方向盘。 他道:「有。」 「我就说我猜的义大利风不该错得这么离谱……什么?」 初次见面时,她断定他有义大利血统,不同的成长环境总是会赋予人们最强烈的特徵。在之后的相处中,她不断确认巩固了这一点,譬如某日被他当作早餐的方饺。 「那个时候。」琴酒平静道,「我是mafia的『soldato』。」 soldato,意语中的『士兵』, mafia的定义里,这是最底层的跑腿人员。想来也是,格琳达.诺维死时,她的孩子不到十岁,独自生存能运用的手段有限。 「……」 这下轮到她一时无话了。 这等场面难得一见,琴酒朝旁瞥了一眼,悄然勾了勾唇。 女孩纤细的手指轮流在下巴上点来点去,唇边的口红因此在雪白的肌肤上晕开些许,有种萎靡的旖旎。 「八岁的时候。」最终,枡山瞳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转过头开口了。 「孤儿院例行课外活动,我出门卖报,一辆面包车里跳出一个人,拿着左轮指着我,让我上车。」 琴酒眯起了眼睛。 「对吧!他也不想想我能不能上车!」她半真半假地抱怨着,捶了捶自己的腿。 「我知道他是为了什么……那条街有一家老式艾德银行,我已经连续三天在门口看到左轮先生了,毫无疑问他是在踩点。而他也是出于谨慎,担心我看见什么,才想把我带走。又或许,他想用我在那天转移保安的视线。」 「然后呢?」男人问。 「我很认真地劝说了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枡山瞳语重心长地说,「花了好大的功夫,最后他才走了,还把左轮留给我做纪念。」 琴酒:「讲得不错。」 「大哥,你评价的是我的『认真劝说』,还是我的故事?」 「那把左轮是不是……」 「哦,就是你来我家第一次做客时见到的那把。」 说到这,她故意对他扯出一个标准的灿烂笑容,红唇贝齿很是明媚。 琴酒轻笑了一声。 话题结束,他打了把方向盘,汽车停在一条不起眼的幽静小道旁,往里看,一块古朴的招牌在青翠的篱笆墙上摇晃,表明它是一家安静隐蔽的餐馆。 而若是抬头看,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不远处一座有着别致的青绿色屋顶的巴洛克建筑。这是汉堡的市政厅大楼,中央是高达百米的尖塔,其上,镀金的帝国之鹰展翅欲飞。 「卡斯蒂安酒里的毒是怎么下的?」 抱她下车时,琴酒听到她低低的气音。 「那是他的书房,他的地盘。」 再衰老的雄狮,只要一天没有被人从王座上赶下来,便依然有着不可小觑的管控力和号召力。 「soldato(士兵)也不dro(扒手)。」她又道。 top killer不是魔术师,平日里也不见他展示偷天换日的技能。就算有些帮派会将孩子养成小贼,以他当时的年纪,能达到的水平,不可能瞒过老谋深算的卡斯蒂安。 第424页 「你就这么确定?」是我做的? 银发男人反问道。 只见女孩眉眼里写满了理所当然,那意思分明在说「不然呢?」 如果说诺维家族乱起来究竟符合谁的利益,那一定不是被迫捲入血色战争的竞争者们。卡斯蒂安的死是一剂绝妙的催化剂。反过来,假如他不死,那个被当成诱饵的孩子,百分之九十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势单力薄只是其次。最关键的是,他没有时间了。 众多竞争者正处于生命中最鼎盛的状态,他们对家族的熟悉,人手的培养,情报的掌握全都处在顶峰。而那个孩子,他还只是个孩子,连入场的资格也没有。 「是格琳达的孩子带去的酒。」 琴酒没用第一人称,隐晦地肯定了她的猜想,同时又给出了方式的提示。 「原来是这样。」枡山瞳道。 毒不是在书房现场下的,被男孩带过去的酒,一开始就有毒。这样一来,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有人帮你?」她道。 ——无论是名贵的红酒,还是毒药,又或是假死现场处理,都需要人帮助。从后续发展来看,援手应当属于组织。 「事后才有,酒是我父亲留下的。」他道。 ——这意思是毒药是他自己弄到手的?那么,死亡呢? 想到某种可能,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琴酒知道,她明白了。 将她凌乱的发丝抚平,他说:「就像我说的,我不下输不起的赌注。」 年幼的男孩选择和卡斯蒂安一起喝下了毒药。唯有胜利,来自黑暗的另一只手才会承认他的价值。 他将生命押在了赌桌一头,聆听着命运的宣判。 第193章 黑比诺与心爱之物 那一年, 组织对本土势力已经有了初步的意向,有人混入了诺维家族,但无论是影响力还是能力, 都不比当时的候选继承人。 卡斯蒂安的死的确能创造一个好机会,前提是男孩能做到,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组织成员不会事情发生前就向他提供帮助, 理由也在于此,一个操作不当,自身会第一个成为靶子。 再者,卡斯蒂安的防备心和护卫队伍同样是一等一的。也只有他为了营造假象而接回的血脉能顺畅无阻地靠近, 也正是为了刻意彰显根本不存在的慈爱, 他才会喝下了外孙献上的红酒。 即便如此, 他仍旧本着与外人打交道时的谨慎, 拿出两只杯子。 小伊莱亚斯只愣了不到半秒,便开始倒酒, 第一杯是满满当当的一杯。 卡斯蒂安笑了。 「你妈妈真是什么都没教过你, 是不是?」 老人道。 哪怕在笑的时候, 他依然看上去很吓人, 换做任何普通的孩子此时大概都会哭出来。但男孩没有。 「不对吗?」他抱着大大的酒瓶问。 「三分之一就好。」卡斯蒂安的金发已然变成了白色,暗绿色的瞳孔如头狼一般狠戾, 他亲自拿过那瓶红酒,倒了第二杯。 「对待pinot noir,要像对待最难搞的情人, 得给她们留一大块地方才行。」 讲完一个自认风趣的笑话,老头哈哈大笑。见男孩稚嫩的手指将要捧起那满噹噹的一杯, 他道, 「放着, 你来尝尝这个。」 卡斯蒂安把三分之一的酒杯递给外孙,「这才对味。」 之后,为了体现自己的宽容和大度,他喝完了那一整杯。 男孩定定地盯着他。 「有什么问题?」老人道。 「我的妈妈和您不太像。」 「格琳达吗?」卡斯蒂安「哈」了一声,「她太软弱了,总在在乎一些毫无价值的事……」明明打定主意要装作重视这孩子,真到了这一天,傲慢的掌权者甚至没能做到说上几句好听的话,不耐烦从他的眼角眉梢溢出。 「但小伙子们都喜欢她,她是我的明珠。」 勉强扯了一句夸奖,他把孩子放在膝盖上,道:「你也和她不一样,你更特别,更像我。」 转动身下的扶手椅,卡斯蒂安带着孩子面向复古的百叶窗。那里本该是花团锦簇的庄园景色,眼下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厚重的窗帘和封闭的防弹合金。 「这些都是你的,你将是整个家族的继承……咳咳。」 老人从宽大的椅子上栽倒,连带怀里的孩子。 伊莱亚斯默不作声地抬起左右手臂,挡在身前,迎接来自地面的重重撞击。 他脸色煞白,嘴唇上血迹和齿痕明显,缘由是剧痛在男孩肺腑里翻江倒海,他借着以往学来的技巧——街头孩子们总要学会如何灵巧地从成年人手下挣脱,滚到了书橱一角,防止卡斯蒂安临终前可能会给出的伤害。 他伸出手指,狠狠压上了舌根,毒素导致的抽搐使得力道很难控制,牙齿迅速将虎口和手背擦出了血痕,血腥味和酒精味混合…… 男孩弓起身子,开始剧烈地呕吐。 极度痛苦中,他没忘记抓住一旁的脚凳,那是个雕花镀金的古董,而他需要的是挣扎着侧靠在上面。他见过很多街上的尸体,仰卧睡倒,呛死在自己呕吐物里的醉酒者是占比最多的类型。 他失去了意识。 …… 醒来后,他已经到了奥地利。 他赌赢了。不只是与卡斯蒂安的生死战,还有组织成员承诺的可靠程度。毕竟,后者得到了想要的局面,任由一个孩子去死也不是什么难以抉择的事。 第425页 但是,也仅仅是赌赢了这一局。 组织训练营不是慈善基地,要通过各种训练,从知识、语言、体能到搏斗、枪法,要在不同测验里赢过一个个同伴,要去那些混乱地带的硝烟里摸爬滚打,要……抛下不必要的善良和好心。 好消息是这对伊莱亚斯从不是难事。 他似乎天生就没有柔软的心肠,疏离,防范,对背叛者毫不留情。也许,这些从多年前就可见一斑,决定对仅有的血缘下手时,他没有多犹豫片刻。 意识到卡斯蒂安敲响了自己的丧钟后,男孩就下定了决心。诚然,他也考虑了一段时间,不过考虑的主题全部是关于「如何获得品质更好见效更快的毒素」「剂量如何」「如何和所谓『组织』谈判」「如何获取催吐剂和解毒剂」「有没有机会将二者贴身保存」……种种斟酌中,唯独没有纠结该与不该,没有亲情的憧憬与嚮往。 就像母亲死后他成为了mafia的soldato,一切是为了生存而已。 他想活下去,这是最重要的。 除此之外,都不必在意,也不必在乎。 伊莱亚斯从不喜欢弱者。哀嚎,哭泣,泪水,在战场上,这些代表即将崩溃的士兵,基本会在一两日后栽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地瞪着大大的眼;在训练营里,这些代表不用再回头看的同伴们,被淘汰者疯狂的咒骂少年人听多了,连个有新意的花样都没有……再早一些,将时间线拉到更早以前,这些代表母亲的神经质的抽打,大部分时间她是「看 不到」他的,这种漠视是好待遇的一种。偶尔,感情与生活的重压让她感觉再无法承受时,碍眼的孩子就是导致她生命走向不幸的根源。 她是那么美丽而脆弱,哪怕是在歇斯底里地施加暴力时。他并不太常哭,这反而令她的抽泣和尖叫再添了一重。格琳达会说他是像他父亲一样的魔鬼。 可是,无论如何,她还是美的,尽管那种美像破碎后被勉强粘好的瓷器,是珍宝无疑,又再也经不起任何风雨。 讽刺的是,等他拿到代号后,在组织里见到了使这瓷器碎裂的元凶。 代号柯涅克的男人告诉他,自己的姓氏是「黑泽」,正同伊莱亚斯曾被告知的一样。 那时,琴酒刚从枪林弹雨中归来,单手拎着m16自动步枪,头发只到肩膀,其余的要感谢燃烧弹,烧灼后他及时用匕首割断了。 在这场谈话进行时,旁边人面上的表情告诉他,他们都在期待琴酒直接给柯涅克来上一梭子。 而金发绿眸的少年人只是「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晓了,接着,他按照流程去向那位先生汇报。 他进入了组织,忠诚就是唯一的道路。这对谁都好。 不过…… ——一直以来,很多若有似无的关注果然不是错觉。 他冷静地思考着柯涅克将这层关系对自己公开后的利弊,boss会需要何种表态。就在那时,母亲的形象忽然不受控制地跳了出来。 格琳达.诺维死于高烧引发的併发症,心力衰竭。在此之前,那天躺在床上的她交给他一些里拉,告诉他需要採买的东西。他记得,自己需要先去三条街外的百货店,再去肉铺,最后去街角的面包店。在那里,他还偶遇了也出来买东西的邻居太太,和她一起走回了家。 等他打开家门时,她的身体还没彻底冰冷。 也正是由于这段经历,在她亡故后,邻居太太格外关注成为了孤儿的男孩,时不时会给他拿来一些热食,其中就包括奶酪饺。那是个壮实爽利的夫人,兄弟和子侄都有加入了mafia,她也因此失去了丈夫,第二个和第三个孩子。如今,她到了做祖母的年纪,有五个孙子孙女,那些孩子会捉野兔带回家玩,在充满柑橘香的后院养着,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一群。有一次,她提出要给他一只当玩具。 肃着一张精緻小脸的男孩拒绝了。 「我讨厌脆弱的东西。」他道,「会随便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不要。」 邻居太太一愣。 …… 涌现的往事被他压了回去。 在父亲消失后,格琳达不再叫他「小阵」,只叫他伊莱亚斯。到后来,邻居们也更习惯这个符合本地风格的名字,拗口的「阵」被抛在了脑后。 而柯涅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居然还记得。 要是让他来说,这就像死去的人一样毫无价值。 柯涅克的结局普普通通,没有丝毫让人意外的地方。 他是行动组的成员,单是每个人都会走向衰老这一事实,就註定了他的结局。 如此想来,不管是组织的「宏大目标」还是那位先生的「伟大理想」,倒真有几分道理。 名为斯卡波罗的餐厅里,服务生端来热气腾腾bskaus。 这是一道名为海员杂烩的经典北部菜,主要由牛肉,鱼,土豆和甜菜根制成。听这个名字就不难理解它是什么类型的菜餚,正是厨师们在条件有限的海洋上,想到什么做什么的烩菜,服务于那些乘风破浪的水手。这也是海边城市的必备菜,每家都会做,并有着不同的做法。至于到底好不好吃,风味如何,就要看各家水准了。 枡山瞳眼神警惕地注视着面前的一碟菜,最后,拿叉子尝了一块作为配菜的酸黄瓜,立马做出被酸倒的样子。 「伊莱亚斯,是大哥你的真名吧。」她似是漫不经心道,「至少,是卡斯蒂安接你回去的名字。」 第426页 「是。」 琴酒没有隐瞒,他眼里浮起微微嘲讽,「也是现在的名字。」 死在书房里的小男孩被彻底忘却了,没有人将其与多年后的掌权者联繫起来。 「唔……」她喝了一大口气泡水。 突然,琴酒道:「gbf7479,研究进度怎么样了?」 「咳咳。」 她差点呛住。 「小心点呀。」枡山瞳把杯子放下后,立即左右张望,确定没人注意后,她鬼鬼祟祟道,「这可是公开场合!」 「实验室不久前才报告过……」她笑着说,「很快就有成果了。」 ——半成品也是成果。 枡山瞳克制着心虚。 「那就好。」 见她叉起一块鸡蛋都会磨蹭,完全没有要好好吃东西的意思,琴酒道,「走吧,不喜欢就换一家。」 「不是不好吃。」她苦着脸,「是我有点困了,还头疼。」 「回去,我叫人送粥给你。」 送她回临时住所的路上,她大概是真的累极了,好一会都一言不发。他简单试了试她额头上的温度,并不烫。到了居所外,神出鬼没的朗内尔出门将她带走,琴酒靠在保时捷356a车门旁,待到她的身影消失后,他点了根烟。 …… 「蠢孩子。」 多年前,在他的发言后,邻居太太戴珊很不客气地道,「你这全然是孩子话。」 见他一副不信服的模样,她道:「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老太婆了?」 「没有。」 「小鬼,这压根不是脆弱不脆弱的事。」 戴珊是个极为通透的妇人,联想起邻居家逝去的柔弱女人,一眼就看出了男孩的心思。 「那你喜欢什么?」她问。 「……狮子……或者老虎。」他回答道。 ——不会死,足够厉害,足够令人放心……地倾泻爱意。 「哦,『强壮的』?」她加重读音,之后便嗤了一声。 「别以为这堆死兔子去大街上蹦跶,卡利他们也要瞧着它,就应了你的道理了。有些……会成为你的心爱之物的东西,哪怕他们原本不弱小,你也会认为他们很弱小。」 卡利是她其中一个孙子的名字。而在她说出这段话后,伊莱亚斯记起有时候,邻居太太会在门口注视着她人高马大的儿子们离开。他们是成年男人,是mafia,个顶个壮实,还有枪,但她依旧会站在她的小院外,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里。 「……你喜欢上某样东西,就会觉得他很弱小,想要守护他。」 但他仍然没明白,而是说:「戴珊,你是不是该去医院看看?」 「你才脑子有病,小鬼,你以为我在说疯话?」戴珊道,「因为爱就是会让人如此。你爱的那些人们,不管他们有多坚强,多能干,多优越,爱他的时候,你就会满怀担忧地看着他走过街角。」 带来不安的从不是软弱与否,是爱意本身。 「我看你真的有点疯。」小伊莱亚斯道。 这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第194章 漂亮茶汤危险发言 男孩从门口的石墩上跳下来。 「谢谢你的面包, 戴珊,以后不用了, 我要走了。」 「走?去哪?」 「我母亲那边的亲人派人来接我了。」 邻家太太皱着眉, 想起这段时间镇上出现的新面孔,她可不是没有见识过狠角色的天真少女。单看周身气质,那些人就不是好惹的。 心下担忧, 戴珊却自知无力再做更多了。 「保重,小伊莱。」 最终, 她只能送上一句祝福作为结尾。 …… 院外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启动声。 枡山瞳所在的临时居所颇有些闹中取静的意思, 红墙砖瓦, 碧绿枝条在院中垂落, 偶尔跟随微风飘动。 朗内尔把她的座位放在了窗前, 枡山瞳向外望去。 院墙理所当然地挡住了大部分近处的景色,一墙之隔外是何种模样,她看不到。 女孩朝远处眺望, 所见是波光粼粼的水面和岸上的教堂尖顶。晚祷的钟声即将敲响,想参观名胜的游客与心怀祈祷的信徒擦肩而过, 他们是如此不同, 像泾渭分明的河流。 朗内尔在摆弄茶壶, 无论去哪, 她都会带上一整套茶具。黑发男人将银色的茶漏从液体中取出,轻置在旁边的茶洗上, 留下漂亮完美的红色茶汤。 枡山瞳接过茶杯,从旁拿起奶罐,慢慢注入些许牛奶, 继续凝视着外面的风景。 思维宫殿。 正在看书的英伦绅士也在喝茶。 像无数个记忆里的日子里那样, 他一只手握着茶杯, 另一只手翻动早餐桌上的读物,桌角,天然水晶花瓶里插着几支黄水仙,淡黄色的花瓣,橙红色的花蕊,并不十分艷丽,而是种温柔的色彩。 某种意义上,这有点像威廉本人的气质。按理说,当人们想起犯罪卿时,总会想起神经质,癫狂名词。因此,往往当他们真正认识莫里亚蒂时,总会十分惊讶,惊讶于犯罪顾问文弱斯文的样貌,柔和亲切的语调,以及满是温情的眼神。 那当然不是他全部的真实,这点所有人都清楚,可是,当你看向他的眼睛的时候,又很难告诉自己说一切都只是他的表象。 正在阅读的威廉垂着眼,浅金的睫毛斜斜落下,略略掩上了奇异的红瞳。 第427页 「gbf7479。」他头也不抬道,「你该多上点心了。」 「那根本不重要。」女孩抱胸倚在餐厅门口,「我要达成的目标,从来也不是药物。」 「还是那句话。在别人看来很重要,合适的态度是必要的。」 「我明白。」 说完这句话,她仍立在原地。 「怎么不进来?」 威廉抬起头道。 她这才缓缓走过去,在鎏金沙发上坐下,躺倒。 「礼仪。」 「……是工具的一种,情况需要时可以忽略。」 躺在沙发上的女孩用手臂捂着脸。 过了一会。 「想说什么,不妨说出来。」威廉道。 「老师。」 她喃喃着睁开眼睛。 他的身影近在咫尺。 她终于开口。 「无论……无论何时,何地,何种事态,若局面演变成一座天平,我的选择永远是固定的,是有您的这一端。」 「不管另一端是什么,是谁。」 威廉露出了笑容。 儒雅而俊美的男人,这一笑如同朗月清风。 「我知道。」他轻声说。 枡山集团。 「大小姐是不是明天会从德国回来?」 公关部部长栗原询问秘书。 「是。」秘书三宅打开手机,查看内部公开日程,「我记得是这样……啧。」 「怎么?」 「手机程序出了问题,我又得重新登陆帐号了……好了!没错,会长定的飞机是明日。」 三宅自己不比作为资深成员的栗原部长。早在枡山宪三还在的时候,栗原就是集团的员工了,那些老人更习惯称呼枡山瞳为大小姐。而如三宅这样的年轻人,一般会称呼她现在的职位名称。 「改天再跟it部门提下意见……是明天就好,下个月的计划该开会讨论了。」 梳理完工作上的安排,想到前几日三宅传来的东西,栗原道:「你发给我的方案和样例稿件我看了,但你不太了解相关内情,大小姐一向不喜欢这种做法,多半是会驳回的。」 「为什么?」 三宅不解,他递交上去的文件经过了精心打磨,是有关包装企业高层,进而打造公司品牌的详细方案。换句话说,是为了更好地塑造会长的对外个人形象,需要全面加大媒体上的曝光力度。 「有关会长的报导也不是没有啊。」秘书三宅努力增强自己的说服力,「如果能进一步地规划,一定会收到很好的效果的。」枡山瞳本身的特徵就已经足够鲜明,直接等同于现成的记忆点。 栗原无意打击年轻人的积极性,事实上,关于这点,他也素来有些疑惑,只能理解为是大小姐不爱高调的性格所致。 「这样吧。」他说,「之后的会议,你和我一起去,会后自由讨论的时候,可以试着提出来看看。」 波洛咖啡厅。 「安室先生,你在看什么?」 在柜檯前点餐的熟客好奇地出声询问不时翻出手机来看的帅气店员。 单手握着勺子烹饪食物的服务生笑了下。 「抱歉,您的餐品马上就好。」 「没事啦,只是看你很放不下的样子,莫非是恋人吗?」客人打趣道。 「不是。」把食物盛出来,面带微笑地完成摆盘工作,安室透道:「非要说的话,是明星的日程。」 榎本梓抱着补充食材从仓库里出来。 「安室先生还追星吗?乐队还是演员?」 「都不是。」 「啊,难不成是搞笑艺人吗?」 「这是个秘密。」 如果此时有人翻看他的手机,就会发现在隐蔽的角落安装了图标为银色花体「m」字母的应用程式。这个设计的字母通常还会出现在城市道路上各式各样的汽车车头与车尾。 masuyama集团内部员工专供应用程式,打开后点击滚动的首图,便会进入刚刚结束的世界汽车峰会特别报导。 安室透笑道:「只能说,那是一颗毋庸置疑的耀眼星辰。」 「没想到,你这样的年轻人追起星来也不能免俗啊!」 满意地嗅到饭食好闻的香气,这位熟客对着她眼里看好的后辈发出叮嘱,「可要小心,迷恋偶像也要量力而行哦!新闻上不是常说嘛,喜欢归喜欢,别被璀璨的星光迷了眼。」 「好。」安室透失笑,「谢谢您的关照。」 德国,汉堡。 艾蒂尔.蒂戈奇不愧是阳光下长大的幼子,没几天就从达芙妮号巨变带来的影响里走出,恢复了心态后,不仅有心出门和朋友喝酒,还打起精神更新社交圈的新动态。 他震惊地得知了一条新消息。 伊莱亚斯.诺维有了新女伴!还打得热火朝天! 「歌剧院里有两场,华格纳与施特劳斯。」姓斯特林的朋友道,「柏林德剧院整个团飞来了,还有一次,是维尔茨堡的美茵河桥上空了一整天……」那是一座平日里游客交织如云的古城。 「哇哦。」艾蒂尔道,「我是怀疑过伊莱亚斯的心思,没想到他会行动得这么快……」 「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么好了?」好友道。 艾蒂尔明白对方说的是自己直接称呼了对方的名字,没办法,得知了关于摩苏泽的内情后,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然而,想到父兄的叮咛,他只得含糊敷衍:「上次聊天时,诺维先生人很亲切啦。」 第428页 「上次?」 意识到艾蒂尔说的是哪次,朋友反而识趣地避开了敏感话题。比起暗潮涌动的争斗,桃色新闻是更安全的聊天内容。 「听你刚才说的话,艾蒂尔,你知道那个女伴是谁?」 「你们不知道?」 「诺维先生又没邀请我们。」朋友说,「据说是位富家小姐。」 「不是一般的富家小姐哦。」艾蒂尔摇了摇手指,神神秘秘道,「不得不说,诺维选了一个好目标。」 「难怪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朋友恍然大悟,十分委婉地评价道,「他选择的……项目,也太保守了点。」 没有丁点是纸醉金迷,时髦疯狂的刺激娱乐,反倒像是升级版的游学之旅。 masuyama集团的领导者度过了格外充实的几日,商业会晤和私人游玩几乎分不清楚,概因前者也不总是在中规中矩的会议厅完成的,有时会在高尔夫球场,对于她来说,也可能会换成游艇和海钓。在这些行程中,伊莱亚斯.诺维的邀约也显得没那么惹眼起来。 琴酒与枡山瞳分别的当日,听到她认真地告诉旁边的朗内尔去拿礼物。 片刻后,一个沉重的箱子「砰」的一声被放在眼前。 男人投出疑问的眼神。 枡山瞳严肃地将深蓝色的箱子打开,一阵白汽伴着凉意冒了出来。散去后,一条带着红色斑纹的半米长的大鱼显现在二人眼前。 「给大哥你的礼物。」她道。 「……」 伏特加惊呆了。 「呃……」 「不要拉倒。」代表犹豫的声音还没持续半秒,枡山瞳立马道,「朗,把鱼拿回去。」 「伏特加。」 琴酒抬了抬下巴示意。 戴礼帽的壮汉上去拎起东西,出门把大鱼放进后备箱。 好在箱子封闭性不错,他想,合上盖子后没什么腥味了,不至于把大哥的车毁掉。加入组织后,他没想过这辈子还有需要像普通人一样社交,交换特产的时候。 房间内,枡山瞳这才弯起唇角,她摇着手臂抱怨,「为了这个,我胳膊都晒疼了,还酸了好几天。」 琴酒蹙起眉头,敏锐地察觉到这话背后的含义。 「多久没摸刀了?」 「没多久啊,昨天还割了鱼线呢。」她说,「差点被另一条鱼带下去,艾弗公司的董事仿佛人生里没有别的乐趣了……」 银发的男人静静盯着她。 「……我下周,不,明天就练!」 她举手做发誓状。 「大不了下次见面时你考我一下!」她道,「反正你很快就会来霓虹了,不是吗……」 琴酒眸光一闪,他没去猜想她是从哪个渠道,什么细节推理出的这些信息,比起那些…… 「要不厌其烦地小心谨慎。」他低声道。 这是一句很多年前,他就已告知她的生存法则。 那双碧绿透亮的美丽眼睛眨了眨。 枡山瞳点点头。 「除此之外,想要什么就拿。」 top killer淡定地说出了嘱告,似乎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的话有多离谱。 第195章 散场电影终生假象 在收穫「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种很不正当的鼓励后,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枡山瞳重新回到了东京。 调整过时差, 她特意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腿, 还是老样子,不够强健的神经是肢体没办法长时间支持动作的原因。而初衷是面向正常人,使其身体素质增强与感官敏锐的gbf7479, 强化的意味要多于修复,这才是需要科学家药物二次开发的原因。 重新阅读了相关报告, 枡山瞳想了想, 给实验室打了电话询问进度。 川崎高博, 这位药物化学科学家从攻读博士到成为研究员, 再到进入行业顶尖公司独立承担项目, 一路走来都没有遇到过如此优越的工作环境,资源充足,资金充沛不说, 贊助人对出成果的耐心态度,简直好到让人落泪。 当然, 这也和客观条件脱不了干系。从需要治疗的目标的体检报告来看, 她的身体处在微妙的平衡中, 贸然行动很大可能不会让她的情况变得更好。因此, 贊助人的谨慎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们已经做出了第九版的试验品,正在通过小白鼠进行测试。 将情况汇报给电话那头的出资者, 川崎思考了片刻,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他是唯一多少知道些实验室内情的人,至于其他闷头研究的科研人员们, 面对高度保密条款, 根本没有多意外。毕竟, 比起p4级别实验室,他们研发的课题可谓健康无害,最多是药物有些超前。 安室透放下电话,从川崎口中听到这条消息令他有些诧异。本就有近期与枡山瞳再次会面的打算,于是,他把这件事也列入了对话清单,心里却不免泛起疑问。 为什么从国外回来后,大小姐忽然对治疗变得急切了? 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想。 又是一年的红叶季,不仅是山川寺庙里有了绮丽渐变的红飘带,城市里的公园和街道旁也不乏红叶之美。 安室透沿着步行道漫步,不时驻足停留摄影,完美融入了身边的游客们。转过一栋美术馆,又参观了一家百年钟錶店,他步入一家放映厅。 在这片艺术气息浓烈的地带,电影不是最流行的选择,不过,依然有三三两两的游客进入这里。 第429页 出示了纸质电影票,他进入五号放映厅。环视四周一遭后,他的目光停在某个特定的位置上,嘴角噙笑。 身旁座位可算来人了。 枡山瞳收起手机,尽管她很想採访在外面逛个没完的对方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态。 浅金发的青年和她打招呼,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即使就坐在她身边,他依旧举起手臂,放在胸前小幅度对着她挥了挥。 「大小姐,德国之行好玩吗?」 「……很有趣。」枡山瞳道。 「怎么了?」见她脸上没有太多笑意,他体贴道,「不开心吗?」 「没有。」女孩道,「……可能是时差的缘故吧。」 她扯了个藉口,收回视线。 在电影院的黑暗中,于他身上虚空亮起的半透明标籤随之寂灭。 它们分别是【去过咖啡厅】【游览了公园】【拍照】【帮小孩学自行车】【踢橄榄球】…… ——这人的日程怎么回事?他怎么做到的? 暗暗吐槽完,想到这次会面的目的,枡山瞳拿出两支手机,递给对方。 这是两台普通的智能设备,九成新,一黑一白,呈关机状态,没有多余的挂件或装饰。至于它们的用途,一支是「枡山瞳」常用的手机,一支是「和波本联繫的枡山瞳」常用的手机。 安室透从单眼相机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手掌大小的电子设备,贴在她的手机背面。 蓝光的电子屏亮起,一闪一闪,一道进度条模样的光标跳动着。有那么一个瞬间,光标的频率和幕布上电影开头的公司图标同步了。 关于此事,会面之前他只做了简单交代,眼下,在检测器发挥作用的时候,安室透开始轻声对她解释。 内容是切宁知道,但剧本里的大小姐不知道的事实。 组织新开发的晶片,在个人手机上安装后,可以支持该设备加入高等级安全保密通讯线路,同时,也可以对周围一定距离里的设备进行侵入,实现监听。 进度条跳到了百分之百,亮起了表示安全的绿灯。 「可以了。」他将手机递还给她。 收到了组织的新发明后,安室透自然想到了同为组织成员的玛克,思考那个男人会不会将晶片用于身边人,大小姐会不会受到了进一步监控…… 公安的技术团队目前还没有研发出反制设备,只能做到基础的检测。 枡山瞳整理思绪,确定了当下局面名为「为了对付我开发的技术而研制的设备此刻被用来检测我自己是否有对我自己下手」。 她拿回联繫工具,收好,神态自然,仿佛根本没想到自己还有第三支手机在身上。那是「十分钟前还在展示三条街内的监控器画面从而实时追踪波本动态」的手机。 确保了完全,他提起了令他此行更在意的一个问题。 「我听说了你最近对g系列的新态度。」安室透道,「这么迫切……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 枡山瞳摇了摇头。 女孩明显不是很想多谈,安室透也没急着追问。 「砰!」 就在这时,影院的音响设备里枪声大作。 两个人下意识地把注意力转移到大荧幕上。 在观影之前,影院外的宣传海报就告诉了众人这是一部悬疑片,但是谁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血浆。 尸体倒地,持枪的凶手身穿雨衣,血珠自他下巴低落。 而枪战的镜头只是在交代主人公面临的背景。 作为普通的音乐人,男主角在外地演出时误入了危险的□□冲突现场,不得不装作自己是一名盲人。暂时化解了危机后,他依旧要面对后续的不间断追查。 在不止一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必须每天摸索着起床,做事,在「看到」街道上的盲人通道被调皮孩子的自行车占用后,还要下狠心硬生生栽倒…… 「嘶——」 背后有一人在倒抽冷气。 声音的来源是一名新观众。在两个人短暂沉浸于剧情的时候,这名入场迟了的女孩随意挑选了一个座位,恰恰位于他们后排。 枡山瞳与安室透一併侧头望去。 女孩迎上陌生男女的目光,抱歉地笑了笑。 有第三人在的情况下,说话便不能那么直白了。 「是顺道去了英国吗?」安室透道。 「是的。」 「不是公务……那么,是怀念之旅?」 「嗯,您呢,是否一切都好?」 「我很好。」他又露出了阳光的笑容。 荧幕上的故事还在继续,男主角每天要说差不多八百个谎言。关于这点,观众席的某两个人都有种微妙的感觉。接下来的剧情是日益逼近的危机,在这样的危险下,「盲人」男主角居然还在转角遇到了爱情。 安室透心中某个角落一动。 「那位高中生侦探……」 「嗯?」 枡山瞳转过头。 ——工藤新一怎么了? 「你有见到他吗?」他问得很隐晦。 她霍地理解了对方谈及的对象。 不是这名高中生侦探,是那名高中生侦探。 「他要上大学了。」枡山瞳中规中矩道,「现在这个季节,应当在校园里呢。」 安室透对白马探印象深刻,不只是因为对方是警视总监之子的特殊身份,尽管当时他还在怀疑大小姐接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企图……还有,黄昏别馆里,是年轻人的热烈促使他下定了决心。 第430页 那时,他想,若是有朝一日,她能彻底摆脱阴影,离开过往的一切,享受那个男孩所代表的阳光人生,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是什么时候,这片初心变得模糊了呢? 他不愿承认,脑子里却有个声音,就像她曾说的一句话一样,「this has gone too far」…… 不知何时,他所想的,所做的,已经走得太远了,其中就包括今天晨起后就尤为高昂的好心情,未曾谋面前的期待与迫切。 前些日子频发的不幸后,他更是莫名想见到她。那时候,他告诉自己,这是因为她所代表的含义特殊,是告知他的工作是有意义的这一信念的具象化。就当这解释行得通,那么更早之前呢……好意被拒绝后的失态,暴躁赌气一度失去了成熟者的风度…… 想到这里,有一件小事从回忆里跃出。有一次,他去她家里探望,帮她从陈列柜里拿东西的时候,见到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右上角的丝带缠绕着一张卡片,署名是「探」。他第一时间心底闪过了某种情绪,又被刻意忽略。 如今回想起来,当时她手上正戴着他送的礼物,所以,那份心情,竟是卑劣的喜悦。 …… 「我记得,你说过想日后申请国外的大学。」安室透慢声细语,「那很好啊,也许可以问问他详细情况,校园生活也会更顺利。」 这完全是老调重弹的说辞。 ——够了。也许只是习惯?毕竟,在日复一日所有这些与人的相处里,她既知道组织,又在短期内无法离开……象徵他部分的真实,因此带来了错觉。但是她总会离开的,她也想要离开了。 「就是……别太着急了。」他又道。 ——不管她对治疗的急切是不是为了那名高中生侦探,身体稳妥才是最重要的。 「……你和他,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枡山瞳听懂了他的故事。影院大荧幕上的剧情转折,并非只在对方眼中上演。 她瞥了一眼。 ——爱情吗?倒是个不错的理由…… 回顾了自身设定,睫毛颤了颤,她神情里露出纠结和怀疑。 「不可能的吧。」她说,仿佛真的是被戳中心事而为未来忧虑的少女,忐忑而羞涩。 「我,我们之间……那些全都是谎言。」 即使是「组织外围成员」,至少也有一半身影处在黑暗之中了,和阳光下的纯粹正义者全然不同。 「不用太介意。」安室透道。 「怎么可能呢?」枡山瞳说,「如果是您,难道会不介意吗?」 「我不介意。」 「不介意谎言?」 这句疑问虽说还是气音,语调已提高了一个度,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诧。 「不。」他注视着前方,男主角又戴上了代表盲人的墨镜。 「如果有必要,我不介意……一辈子演出假象。」 电影散场。 独自来看电影的女孩见前方男女其中一人先行离开,不知做什么去了,也许是买东西或开车? 迟疑了半晌,她戳了戳前排女孩子的肩膀。 「呃,我认为……」她磕磕巴巴道,「有些不太健康的观点,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是要谨慎考虑比较好……」 第196章 锋利而趁手的武器 枡山瞳回过头, 从诸多痕迹判断出对方是一名文学系的大学生,有画画特长, 刚参加完一场热门讲座, 宣传单的一角从手提袋里露了出来。 名叫美沙的女孩的确是在附近大学就读,来看电影是她常有的忙里偷闲小娱乐。 贸然发言后,望着一时哑然的女孩, 她心里紧张,同时还有些后悔。 是不是太冒昧了啊? 她想。 以及, 对方是混血儿吗?影院亮起灯光后, 才看到她好漂亮, 话说回来, 另一个男人也是混血吧, 浅金色头发的青年,像是那种走在银座时会遇上的池面帅哥……但是讲话也太极端了吧! 人与人之间相处,最重要的不是真诚吗? 她愤愤地想, 这傢伙不要随便带坏别人啊!鼓励女孩子对未来的恋人说谎是什么奇怪的行为?总会被戳穿的吧。会不会那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到时候她一定会迎来伤心,到时候他就可以……不可能吧!难道还真的能骗人一辈子吗? 「可以哦。」 「哈?」 美沙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 结合了荧幕上的爱情故事, 愤慨中以理论联繫实践的方式将意见抒发完了。 绿眸金发的美丽女孩若有所思。 「假如欺骗了一辈子, 某种意义上, 这也算是真实了吧。」 美沙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那怎么能算呢?对方并不是那种人,却伪装成那种人哎。」 ——不要轻易对混帐说法买帐啊! 「可是, 不是有那种说法吗?」前排女孩却道,「若是考验从古至今,这世上所有人的人心, 再高尚的人, 也不可能一辈子没有一个阴暗的念头, 因此,我们要去看他做了什么,如果他坚持去做的是好的,那些阴暗的自我就不该被审判……」 「但他们终究不是那种人啊。」 「怎么断定『那种人』就是他的真实呢?」她说,「也许,那些所谓不好的念头也不是真正的他,只是他的阴暗面。」 「……呃,这……」 第431页 「向他人伸出援手,获得荣誉的那些人,有没有一刻是在期待来自他人的表扬呢?将毕生奉献给社会所认定的高尚事业的那些人,会不会不过是将一辈子的意义寄予了『高尚』本身呢?假如他在做事前就有了类似的想法,人们自然可以说他不够高尚与纯粹,那么,获得赞誉后才产生了小小的窃喜呢?被迫承受苦难,进而享受其带来的对人生意义的认可,这种想法,是否会削减他本身的成就与价值?」 「这是人之常情啊。」美沙顺着对方的话语,跟着思考起来,「他做的事情是存在的事实,不可以否认。」 「所以,还是要看他做了什么,对吧?」 「嗯……」美沙犹疑道。 等等,难道刚才那个金发男的话只是听着变态,其实很有道理吗! 还有…… 她内心不由生出了反思。 我在刚刚对这个女孩子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不是也在自以为是啊……我有没有在期待她的感谢……或者说,在期待「帮助他人」这件大众所认为的正确的事带来的认可感呢? 「抱歉。」 这时候,面前的女孩忽然道。 美沙忘记在哪看到过一个关于宝石的理论了,大意是能反射出越多彩光的宝石,象徵着更高的品质和更珍贵的价值。眼下,她透亮碧绿的眼睛就像那些最名贵的珍宝。 枡山瞳笑着说,「很谢谢你对我说那些话,真的。」 美沙:「……不客气?」 她的思维还浸在方才的问题里,直到眼前这双璀璨夺目的祖母绿眸子里多了一丝黯淡的怅然。 「也请你忽略我乱七八糟的发言。」枡山瞳道,「我想,约莫是我不好意思被你看到了发生的一切,才会胡搅蛮缠乱说吧。究其根本,是我不愿承认现实罢了。」 「啊,不要说得这么严重啦。」 美沙慌忙摆手,忘记了纠结。 「你会有美满的恋情的!」她道。 望着女孩子清丽的脸,对离开的那个男人,即真正胡说八道的人,女大学生的怨念又多了几分。 「就是会说出那种话的人,真的要多考虑一下为妙。」 金发女孩展颜一笑。 「会的。」她对美沙道。也许是为了缓和气氛,又俏皮地对她抛出了一个wink。 「再说了。」枡山瞳道,「如果我们都是说谎者,谁规定他一定就是更高明的一方呢?」 「哈哈。」 说话间,影院的字幕放到了第三首音乐,那名帅气的男性也重新出现在了门口。美沙起身与前排女孩告别,没忘记做自我介绍。 离开时,她听到女孩这样道。 「美沙,要小心『亏欠感』啊。」她道,「善良的人,总是容易过得辛苦。」 ……轻而易举就掉入被操控和摆布的深渊。正如反思与歉意,常常是跌入陷阱的正片预告。 「走吗?」回来的安室透道,「车子我已经停好了。」 远远的他就看到她和另一名观众交谈得很是开心,一扫之前隐隐的郁气。 帮她将东西拿好,他笑道:「是遇到了有共同话题的新朋友吗……你在看什么?」 女孩的视线还落在荧幕上,有几分执着的意味。 「catering.」枡山瞳蹙着眉道,「刚刚一闪而过,没看清楚……」 catering,饮食服务商?为剧组提供餐饮的餐厅吗? 安室透:「大概是哪一家?有记得招牌是字母还是汉字吗?」 「字母是乱序的,可能是少见的姓氏吧。」她道,「至于类型,好像是一家牛排馆……唔,这次是合作的场地。看来这部电影的制作费很充裕呢。」 新出字幕是国外的旅游局。和餐厅一样都是剧组资金的照妖镜,在有限的前提下,要为全剧组提供饮食,制片人通常会选择连锁快餐店和平价餐厅。 「我还以为你是找到了想吃的。」安室透故意重重地嘆了口气,「原来只是在考虑投资吗?」 许多行业都喜欢在影视上掺上一脚,masuyama集团有这个计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突然想到了。」她扭脸道,「不好意思,是无趣的话题,我们是该走了,对吗?」 「离结束时间也就不到三分钟了。」重新在座位上坐下,安室透道,「感兴趣的话不妨看完,最后才是贊助公司,制作公司与发行方信息吧。」 「好。」她道。 又过了一会。 「不过,牛排似乎是挺不错的。」身旁的女孩道。 「这是……在告知我晚餐决定选择吗?」他含笑道。 大小姐望着他,认真颔首。 「可以吗?」她道。 「当然可以。」 锋利而趁手的武器。 是不太喜欢,但这把利刃早已变成了印记,能被如此称呼,就证明它是多么难以去除。 枡山瞳无意识地攥紧扶手。 话语里潜藏指责,就会收穫良善之人的反省;提及金钱,就会令他联想到她商业一面的身份;交出爱好就等同于交出喜怒哀乐的开关,对方会提升潜意识里的掌控感…… ——也没什么不好的。 达到目的,就会产生愉悦。 这实在是一条人世间再可靠不过的铁律。 女大学生美沙是在接收到a的情况下可以得出b,安室透是在差不多的前提下会得出c或d,后者可以做到比前者省略一个步骤,缘由是他要更聪明,更敏锐。可归根结底,又没有什么不同。 第432页 「宿主,您怎么突然散发出一种……大魔王般的气质?」系统道。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枡山瞳在意识里没好气地回复。 「……您刚才不是在共享意识里呼叫玛克吗?」它道,「对方赶不过来,怎么办?」 「本来也就是随便问问。」枡山瞳道,「另一个身份出现的风险太大了。」 假如被身边人发现了,可能要再写两章狗血剧情。 「就像碍眼的人特别多一样。」她平静道,「方法也多得是。」 荧幕上的字幕终于走到了尽头,彻底变成黑屏后,安室透带着枡山瞳离开了观众席,专门的退场通道与光线明亮的大厅有一段交界处。 「嗨,你们才刚要走吗?」 女大学生美沙又冒了出来,快乐地和两个人打招呼。她的头发重新梳理过,唇上的口红也补好了。再看她来时的方向,显然是影院的盥洗室。 「是啊。」枡山瞳道,「您是接下来有约会吗?」 「被看出来啦?」 美沙不好意思地笑笑,「对,希望能顺利呢!」 「一定会的。」女孩道。 女大学生转头朝另一个出口走去。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与两人擦肩而过。 安室透眉头微微皱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记忆力没问题,清楚记得这个戴眼镜的男人是比他们早些离开放映厅的观众之一。 就在这时,轮椅上的女孩扯了扯他的衣角。 他低头看过去,她才好了没多久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安室先生……」枡山瞳紧张地舔了舔唇,「那好像是前几年上过报纸的,性犯罪犯……你觉得……」 他是跟着女大学生的动作而动作的,去的方向也不是大部分人会选择的前门,而是她离开的后门! 安室透神色一凛。 简单叮嘱过她,他便追出去了。 枡山瞳在原地望着对方的背影。 「看,系统,黄金多功能角色不就在身边吗?」还马上要去完成【美沙的顺利约会】剧本。 第197章 又是不正当的鼓励 安室透出门后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个男人会选这个地点。 名为美沙的女大学生是这家影院的常客, 证据是她轻车熟路选择了少有人走的后门,步伐轻快,目的明确, 这些都是熟悉道路的表现。作为普通人, 她并不需要如同安室透一样,在到达每个地点前特意去掌握附近地形, 必定是常来才会对抄小道熟得很。 固定的出入规律也方便了跟踪者。 起初跟上来时, 安室透更多是出于了解情况的心理, 女孩的嘱託也是重要原因。至于被大小姐记住的疑似性犯罪犯会挑今天动手,这种巧合发生的可能性太低了。 然而,等他注意到对方反手持在身后的匕首时, 便敏锐地意识到, 今天竟然真的是对方按捺不住, 要对目标下手的日子! 僻静的小道里, 男人的鼻息加重, 手臂肌肉也绷紧了, 若是此时绕到他的前方, 大概还会看到发红的眼珠……这些都是情绪激奋的表现。 美沙似乎也感到了这种紧张, 女大学生稍微加快了步子。 这条路已经走了快一半了, 靠近巷口的地方违规停着一辆灰扑扑的小型货车,车门半开,旁边地面上摞着几个纸箱,仿佛是有快递员搬货搬到一半。男人的想法不言而喻。袭击威胁,逼人上车后将她带走…… 安室透手腕动了动,他一直在隐匿行踪。救人要紧, 和她见面这件事, 也不要暴露在人前比较好。 摸出【波本】的枪, 装上□□,估算了下距离,他瞄准了那辆不起眼的运货车的油箱。 …… 「滴——」 电影院里铃声长鸣,表示有紧急情况,需要人群快速疏散。方才,许多人都听到从后门处传来了一声巨响。有人跑出去查看,紧接着,人群里就响起了「发生什么事了」「好像是爆炸」「着火了」诸如此类种种声音。 街边,白色的马自达rx7旁。 从身边路过的人们口中捕捉到相关信息,本来托着腮作沉思状的枡山瞳弯了弯眼睛,再抬头时,女孩适时换成了不明所以的表情,还夹着愈来愈胜的恐惧和担忧。 安室透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张脸。望见他的身影,她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唯有眼里充满了急切和疑问。 他沖她做了个「放心」的口型。 跑车车轮转动,听安室透讲完,女孩的脸上一点点浮起纯然的喜悦,转瞬间焕发出极大的勃勃生机,这样的生机,在疾驰的车上显得尤为应景,与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景色,耳边刮过的风一同……成为了那些特殊时刻,那是压抑时光里的难得自由。 「您现在已经习惯与人为善了?」她嗓音清脆地笑道。 组织里的波本笑了笑。 「满足女孩子的愿景而已,算什么与人为善?」他扶着方向盘,「我更倾向于称呼这为『绅士风度』。」 这话令她的笑容更胜一分。 「谢谢。」枡山瞳道。 他施加的「援手」在晚餐时得到了「回报」。挑中的牛排餐厅近期在举行限定活动,被服务生推来的抽奖台上是姿势各异的小牛仔,据说其中有一个靴底被涂成了金色,标志着大奖。 第433页 枡山瞳本来不想动,安室透看出她在担心什么——任何容易给旁人留下记忆点的行为,为了低调,都应该尽可能避免。 「大小姐就对自己的财运这么有自信吗?」浅金短发的男人打趣。 枡山瞳从膝盖上拿起什么,默默从桌下举到面前给他看。 那是她的钱包。 安室透会心一笑。 「好吧,是我该对你的运气更有信心的。」他道,「没关系的,我会处理,做该做的事。」 这话就差直说「想玩就玩吧」。 枡山瞳在心底嘆了口气。 ——又是不正当的鼓励。 她的指尖落在一个个精美的小人上,扑闪的长睫显示她正在认真考虑。 她也确实很认真。 ——离他们的桌子三米外,做牛仔打扮在乐声里晃动身体的显然不是餐厅僱佣的气氛组,除非现在依靠发gg单也能买得起百达翡丽了。白人男性,四十岁左右,狂热的骑马爱好者,单身……最重要的是,是这家西部牛仔主题牛排餐厅的老闆。 餐厅老闆已经第三次扫过她的桌子了。 枡山瞳的手指差一点就选中了金靴子大奖牛仔,却还是没点对。这位老闆的目光里透出了一丝失望。 他的失望是有理由的,庆祝的彩带早就准备好了,却迟迟无人中奖,都有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在造假了。这个客人看着运气挺好的,人长得也适合宣传,而她选择的牛仔,就在真正的大奖牛仔右边啊! 随时起舞的老闆晃远了,不再关注这里。 两人获得了三等奖。这是一个金属制的迷你高顶毡帽,可以放在车内充当装饰品。枡山瞳摆弄了一会,递给了安室透。他本想再说两句什么,但见她目光灼灼地坐在那里,眼中是兴奋与希冀,好看的霞光落在她的侧脸,忽然什么也不想说了。 这次总算不是不记名帐户了。 他五指回落,将东西握在掌心。 这份心情没能维持太久。会面结束后,安室透把大小姐送到一间美术馆门口,二人就此分道扬镳。 将车开到视野开阔的大桥上,他接通了来自贝尔摩德的电话。 神秘女明星在不久前有一场和他隔了几个时区的旅行,从最近一次见面的肤色来看,她还来了一次不错的阳光浴。 「……没错,正如你想的那样。」安室透单手拿着手机,对着河面开口,「那位『银舌头』,克罗斯维奇在斐济有帐户。」 「……对,不然为什么两次袭击?明显不是出自一人手笔。」 他轻笑一声。 「这不是很好吗?不用我们出手,组织的绊脚石已经消失了。」 讨论完腐败政客究竟碍了谁的眼才死于非命,他换了个立着的姿势,倚在栏杆上,脸上笑容早已消失,语气里的笑意依旧没变。 「好了,贝尔摩德。」他道,「我的筹码已经给出了。这可是很艰难的选择,毕竟,离开那里那么久了,现在又被困在东京都,我的每一条所知的消息都弥足珍贵……」 「那么,我的回报呢?」 电话那头的女声又说了几句,试探与叮嘱。 「别把我想得太糟糕。」他说,「我会利用他做什么?」 「那可不一定。」贝尔摩德道。 身处高层寓所的女人躺在长椅上,按下遥控器按键,及地窗帘缓缓打开,欣赏着傍晚的天空,她道,「波本,你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我承认。」 安室透用食指和拇指捏着金光闪闪的牛仔帽放在眼前,帽檐角有一行英文,「heroes on horseback(马背上的英雄)」。这是西部牛仔的别称,是对开拓者的赞颂。 「……那人做出的东西,在国际市场上一定能大卖一笔。」 「你缺钱吗?」女人嗤了一声。 「金钱只是其次。」男人转动着小号的牛仔帽檐,「别说你不懂,贝尔摩德,能交易的其他东西才是真正重要的。」 这次他的话尾带上了颤音。 「而我对那些很有兴趣,不能容忍它们在我面前大摇大摆地晃来晃去,装作视而不见。」 「有没有人说过,波本,你其实是个控制狂?」 「没有。」安室透笑道,「他们一般都夸我亲和阳光,善良有礼,希望下次还合作,连琴酒都表示,很乐于见到我呢!」 「服了你了。」贝尔摩德低低嘀咕。 「劝你一句。」她道,「她的状态还不够稳定,你想合作的话,怕要多等一段时间了。」 「她?是个女孩?」 「对。」 「代号?」 「syrah.」贝尔摩德道,「她的代号,是西拉。」 安室透结束了通讯。桥上的晚风并没太多凉意,他心里的沉重却多了一层。想到有时会出现在波洛的女程式设计师,和景光一同踏入咖啡厅的场景仿佛就在昨日。如今她已经落在了组织手中,还……拥有了新代号。 贝尔摩德以为波本是欣赏新来成员的「作品」,毕竟她的程序已经开始小部分运用。而安室透希望和其进行合作。千面魔女这才把对方的代号说给了他。组织成员间私下的资源置换虽说没那么光明正大,但也算正常。就以安全通讯线路来说,不管卖给哪一方,政府或集团,黑或白都有着极大的利润可言。情报专家靠得就是这一手,至于对组织如何交代,只要结果有利,手段都好说。 第434页 只是…… 得把这个消息告诉景啊。 这么想着,他却一时半会没有动作,只把小小的牛仔帽摆件摩挲了一遍又一遍。 枡山瞳登上了唐泽管家派来接她的车。 「大小姐,今天回哪里?」前排司机问。 「老宅吧。」 枡山瞳打开手机,先将公司程序有关的事务处理完,着重驳回了管理人员宣传方案。之后一目十行看完了剩下的专业课参考文献。 这才在共享意识沟通其他身份。 佐久间佑穗在房间里发呆,直到意识另一头有拨动的感觉,打起了精神。 ——怎么样? ——老样子,每做出一点东西,都要经过其他人全方位的测试。 ——白费功夫。 ——谁说不是呢。 女研究员推开卧室门,走出去。有了一定成果的她,自由权限也随之升高了,在基地划定的安全区域里基本可以自由行走。来来往往人也不会为难她,顶多多看她几眼。 她甚至交到了「朋友」。 有着科研至上的理念的人,本就容易对其他东西都不太在乎。更别说计算机与网络方面的特殊性,有时候,「泄密」与「追求信息透明」的公正公开理念只有一线之隔。 这里还收容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天才。他们的国家深陷战火,通过正规渠道获得和平的乐土难于登天。反倒是接受这份工作,可以为家人和自己提供保障。 「syrah(西拉)!」 眼前脸色发白冲过来的年轻男性就是其中一个。 「semillon(塞米雍)?你怎么了?」 「快走,不是,躲远点……」 塞米雍过来就要抓住她的手腕,佐久间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来到放备用主机的装备室。 「可怕的人要来了!」 塞米雍心有余悸道,「看到那个壮汉了吗?」 「他代表的是组织里最可怕的人了,千万不要惹他!」 佐久间顺着门上的小窗户望去。 ——噢,伏特加,是你啊。 第198章 完美闭环恋爱小说 伏特加是来寻求技术团队的后勤支持的。 这是好听的说法。 当他将一个迷你的「汽车钥匙」摸出来的时候, 透过[佐久间佑穗]眼睛看到的枡山瞳就明白了,伏特加是来修东西的。 「这是一个……」研究员们试着问道。 「信号干扰器。」 当伏特加没有一口一个「大哥」,也不再时不时憨笑时, 戴墨镜的壮硕的高大男性不苟言笑, 着实有气势。 「其他分部的成果,针对的是海事通讯。」 他道, 示意黑色设备上一处破损, 有明显的焦痕。 「被一把sig p239穿透了, 检查下还能不能正常使用,以及能否用在其他场合。」 把东西放在台子上,伏特加稍微退了几步, 几名研究员围上来, 很快就有人出于好奇把东西拿起来, 置于扫描设备上。 躲在装备室的塞米雍也有点忍不住, 跃跃欲试。 「其他人做出来的东西啊?不知道是什么水平。」 ——我知道。 枡山瞳面无表情地想。 ——这玩意就是我做的。 塞米雍回过头, 他被称为西拉的小伙伴也没那么害怕, 颇有些想要出去的意思。 佐久间佑穗眨眨眼。 「那一起去看看?」她道, 「就算像你说的那样, 对方也不会无缘无故, 恶意找茬吧。」 「唔——」塞米雍犹豫了会,狠狠心,下定决心。 「也许你说得对,今天最可怕的那个人还没来呢,走!」 他推开了门。 两名研究员出现的那一刻,伏特加立马敏锐地抛来了视线, 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们, 并没说什么。塞米雍低着头,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自己绝不是因为害怕才藏起来的。佐久间学着他的模样,假装理直气壮。 凑到检测设备旁读了相关指数,塞米雍道:「这好像不是通讯干扰器……」 伏特加紧盯着他。 「是干扰器。」佐久间纠正道,「可以截断船上的卫星通讯。」 「怎么会?」塞米雍皱眉。 「那部分应该是不巧被破坏了,看这里残存的参数……」佐久间道,「还有这一行,显然是为了达成欺骗干扰。」 「噢噢,是组合功能。」 塞米雍恍然大悟,之后,见墨镜男还是冷脸,他大着胆子给自己解释:「破坏通讯只是一方面,船只定位不能无缘无故从海上消失,否则就等于告诉别人它在哪里……这部分装置是用来制造大量虚假信号的,可以欺骗监测系统。同时,船上的导航也会一切如常。」 「在驾驶人员看来是正常的。」佐久间道,「实则船只已经开始小幅度偏转,譬如从走直线变成了曲线……」 「对对。」其余研究员也纷纷附和,最后给出了结论。 「但是装置本身修不好了。」佐久间说,「被破坏得太过厉害,况且,其中涉及到的技术不是1.0版本的电子战,而是在某些海域你来我往实际应用过多次的升级版。」 她的话太过于斩钉截铁,塞米雍偷偷拽了一下佐久间的白大褂,唯恐墨镜壮汉对她不利。 好在伏特加只说了句我知道了,没透出什么情绪。 第435页 等他离开后,站在佐久间身后的塞米雍重重舒了口气。 「至于吗?」见前面的同伴转过头来,如是说道。 「怎么不至于!」塞米雍又把她拉到一边。 「你不知道……」他悄悄地说,「一般的成员不一样,我们不招惹他们,他们也不能招惹我们,但这人不一样,对于我们的『立场』,他们有权做出自己的判断,你明白吗?」 他说得委婉,主旨很清晰。 惩叛者总是有独立的处理权限的。 「要小心哦。」塞米雍又道,唯恐她放松警惕,掉以轻心,「除了这个人,有个银色长发的男人,更要躲着走……」 「知道啦。」佐久间笑笑,「没什么的,我又没隐瞒什么。」 「新来的研究员如何?」 伏特加回到安全屋,琴酒正在慢条斯理地擦枪。 面对大哥的疑问,他老实答道:「没什么疑点。」 伏特加边说边把坏掉的设备放在桌子上。 「关于这个东西的说辞也和切宁给出的一致,没有保留什么信息。但也说修不好了。」 「我有说要修吗?」琴酒道。 「……没有。」 「把使用痕迹抹除,彻底粉碎。」 对女研究员考验,并不是由于发现了她存在什么具体问题,只是琴酒的习惯。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新加入的角色更是如此。有代号就证明她会在未来承担更多的工作,适当考察理所应当。 「好的。」伏特加应下,准备一会就前去对大哥随身携带了好几天的坏掉物件实行标准消除流程。 忽然,想到什么,他又道,「对了,大哥,埃德加尔被调到亚洲去了。」 监督人员流动也是他需要配合琴酒完成的工作内容之一。 埃德加尔属于三级调动,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关于切宁酒的一切都需要提高关注度,因而他多留意了几分。 琴酒擦枪的手顿住了。 长发男人起身,将枪枝放在一旁,开始确认情况。 不久结果就出来了。竟然是玛克提出了要求,并获得了相关许可。 「玛克?」伏特加提出疑问,「他调埃德加尔做什么?」 他更想直接问,切宁要那小子做什么。 琴酒手指落在手机按键上。 不一会,枡山瞳的电子邮箱里就收到了新邮件,只有一个名字。 ——埃德加尔? 她鼓了鼓脸。 琴酒很快收到了回复。 ——已知信息。 这就表示情况在她的掌握中。 琴酒放下手机。 「随她去。」 埃德加尔是这一届最优秀的一个,否则当时他也不会用对方去测试她的应对能力了。 银发男人将保养好的枪枝放到一旁。伏特加也把废弃设备拿去特定地方处理。 基地里。 「……还有,我真的搞不懂,那些人为什么总喜欢说枪枝型号?」 塞米雍喋喋不休,现如今话题已被他扯到了奇怪的地方。 「被枪打穿了就说被枪打穿了,还要说出公司和产品类型。」 佐久间手头工作不停,忽地,她用夹子捏起一块晶片,举在他眼前。 「这是什么?」 「m84d u晶片?」塞米雍一头雾水。 「大部分人就叫它们晶片。」佐久间道。 「啊,你是这个意思!」 共享意识另一端。 欧洲大陆阳光高照的时候,东京都进入了深夜。 枡山瞳翻了一页手里的书。 ——这要是我本来打算坑人的话,该是个多么完美的闭环。 ——但我们并没说谎。 佐久间佑穗一边应对身边同伴的话,一边与自己沟通。 ——还以为[濑川]来到日本,我又从英国回来后,再也不用二十四小时清醒了呢。真讨厌时差啊,这和全天候工作有什么区别呢? 「大小姐。」 现实里,枡山宅,二井麻梨子望见卧室灯还亮着,便前来查看情况。 「您还不睡吗?」她道。 「马上,再等等。」枡山瞳道。 「是要等朗内尔先生回来吗?」二井又看了眼时间,「但是很晚了欸。」 「不是,我想看完这一章节。」她道。 「那,需要我为您拿些安眠茶吗?」 「不需要。」 「好,有什么问题您记得叫我哦!」 负责的女僕小姐消失在门口。 走在走廊里的时候,她不免想着,管家先生到底去哪了?还有,大小姐真不愧是名校生,读书总是这么用功啊。 霓虹,某组织基地。 「差点以为你永远不会来找我了呢!」 埃德加尔道。 他在枪场里打发了一下午的时间,现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枪。这个曾经以谷口名字短暂出现过,又陷入暂时「冷冻期」的年轻人一头黑发,比之前长了些,束成了小辫子,那缕时髦的紫色仍然存在感十足。 转了转一双蓝色的眼睛,他饶有兴致道:「吶吶,需要我做什么?」 说着,他又朝着胸向靶子放了一枪。 满环。 除了对话的两名成员,四周空无一人。 黑色短发的高大男性站在比自己低半个头的年轻人身边,双手插在口袋里。 第436页 随着枪声,硝烟味逐渐瀰漫,埃德加尔注意到代号玛克的成员脸上表情毫无变化。 「保护一个人。」他道。 「保护?」埃德加尔夸张地皱起整张脸。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他道,「面试官,请问您是否见过,读过我的简历呢,保护不是我的专长,不如说相反……等等,好像这也比没工作要好,保护谁?」 玛克把一张照片丢在他面前。 埃德加尔放下手里的武器——在那之前,他又开了一枪,还是十环,正中立起的人像胸口。 「这个女孩……」 他见过。 这么想着,埃德加尔却不愿意招惹棘手的top killer。 「……挺可爱的。」他故意用带着口音的日语道,「据说在这个国家,这是最高表扬,对吧?」 他翻过照片,背面写着「枡山瞳」三个字。 这他也见过,还在网络上搜过,是那个女孩的名字。 「她的详细资料呢?」埃德加尔道。 「随后会给你。」玛克道,「我需要你做的,就是保障她在未来一段时间内的人身安全。」 「她和组织是什么关系?」埃德加尔明知故问。 玛克:「她所掌握的集团对组织很重要。」 那倒是,想到那位大小姐的身份,不用说埃德加尔也明白对方代表了源源不断的财富。但是…… 埃德加尔曾有过处刑队的工作经历,想到听闻过的小秘密,他道:「只是对组织?」 玛克盯着他,眼眸深邃。 「我听说。」埃德加尔道,「有些人在从禁闭室出来后的欢迎仪式很奇怪欸,会有可爱的女孩子在门口等他!」 他一副大呼小叫的架势。 「这是可以的吗?我也能拥有吗?」 他的态度很轻佻,实则饱含深意,话语里意有所指。 玛克和这位大小姐,不只是公务上的关系,只怕私人关系也很特殊。 埃德加尔很想弄清楚是哪一种。 没有人从禁闭室里出来后,会有迫切想见到的人。依据埃德加尔自己的经验,那时候的体感只会是噁心,反胃,精神恍惚……根本无心牵挂他人。而组织安排一个女孩在门口的原因会是什么? 他捏了捏枪把。 建立习惯?有人在刻意培养玛克和枡山大小姐的牵绊? 玛克道:「不能。」 「那真是可惜。」 埃德加尔停了停,又道,「玛克,你有过养狗经验吗?对驯养怎么看?」 他有没有意识到,有人在通过这个女孩对自己实现精神控制?将每一次的重获光明都和一个人的出现捆绑在一起,只会加深心理的病态。 「没什么看法。」 黑发男人情绪平静,道:「你的意见呢?」 「我的?」 「是啊,听说,有一种狗叫哈瓦那犬,忠诚而可爱。」 埃德加尔笑容微微僵了僵。他的家乡在南美,哈瓦那犬正是本土流行的品种。 这话是巧合吗?他的拉丁血统不算明显,但也不是完全看不出来。 黑发男人的话还在继续。 「……脖子上拴着铃铛时,跑起来尤为活泼。」 埃德加尔蓦然收紧了五指。他小时候养过的狗,暱称就是「铃铛」。玛克掌握了他的家庭情况? 「我没那么傲慢。」玛克淡淡道,「你的简历,我当然看过了。」他伸手从枪台上拿过埃德加尔习惯的枪,扬手对准场内的靶子,砰砰砰一连开了十枪。从左到右,从高到低。 耳侧的播报声告诉埃德加尔对方每一发都打中了十环。但不止如此……埃德加尔望去,凭藉极好的视力,他看清了,对方每一发都覆盖了他原先打出的痕迹。 「抱歉。」埃德加尔收敛了脸上不正经的神色。看似疯狂的年轻人,其实并没有那么疯,「只是,您知道,糟糕的感情总会毁掉许多人。」 他试图给自己赢回一些分数。 「如果连一个人都毁不掉……」玛克把枪放下,对他笑了笑,「那还叫什么感情。」 「还有。」他换成西班牙语道,「记得丢开你的口音。」 埃德加尔的日语本可以说得标准而流利。 又一发击中了目标,仍旧是十环。 二井麻梨子不放心地再次去往大小姐的卧室的时候,女孩已经陷在松软的大床中睡着了。 床头的灯还亮着,二井轻手轻脚地关上,顺带看到枡山瞳耳边躺着一本半开的书。大概是她看着看着困意上涌,没放好就睡去了。 女僕小姐把书合上,收好,在放到桌上时愣了愣。 这竟然不是大小姐常看的学术书籍,也不是商业理论,而是一本! 书名设计很有特色。 《偏执狂!异世界女友过分可爱》 这一刻,二井十分想打开看看。 第199章 感觉适应风雨欲来 「你知道sensory adaptation吗?」 「那是什么?」 「感觉适应。」 见眼前女孩不懂, 一脸严肃的阿利克斯解释得更认真了。 「就像村子里採摘刺草花的老婆婆们。」他用一种随处可见的植物打比方。 「明明草茎上都是扎手的刺,她们却不戴手套收集也没关系,摸上去也不会流血。同一感受持续时间久了, 人们便会慢慢适应刺激物, 全盘接受,直到心神再也掀不起任何浪花。」 第437页 纯真少女莉莉不解:「这不好吗?不再会被伤害?」 「不被伤害是好的。」阿利克斯装模做样地点点头, 「但感受一定是坏的吗?如果它不是, 这时候, 习以为常就会变得致命。」 「致命,会死人吗?!」莉莉大惊。 「不会死人。」阿利克斯有点无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致命——无聊得要命。百战的战士和魔法师都不会喜欢无趣的生活的, 安定平稳就像普通的水一般寡淡。」 「人是有阈值的, 心也是, 爱也是。」 ——《偏执狂》小说第五章。 凌晨两点, 大厅钟声刚过, 今晚负责值守的二井从迷糊中听到了动静, 她从守夜的小窗口望去, 原来是大小姐的贴身管家朗内尔先生回来了。 对上她的目光, 男人露出带着安抚之意的笑容, 随即朝宅邸更深处走去。 二井也咧了咧嘴。 她重新趴在桌子上,点亮了一旁的手机屏幕,一行行文字的页面显露。 出于好奇购买了大小姐同款电子版读物,二井这个晚上看完了五章。 她发现一个事实。 转世后来到剑与魔法大陆的男主角绝对是精神病吧! 仔细想想这也不稀奇,人物属性都写到书名上了…… 枡山瞳感知另一个自己带着水汽靠近,心念动了动, 干脆让[朗内尔]一同躺下。 沐浴完的黑发男人倚在床头, 身上香根草的清新味道愈发明显, 与这片空间已有的细腻花香碰撞交融。 ——一次能欣赏两种香调的产品,算是马甲身份的另一个难得的优点了。 她闭着眼睛道。 ——那可真是寒酸的优点。 [朗内尔]回道。 组织基地里男人和埃德加尔一举一动的相处都在意识里同步过,该做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朗内尔拿过被女僕小姐放好的书本翻了一翻。 ——伏特加的建议居然有点道理。 枡山瞳想到的是有次同琴酒看望皮斯可归来后,墨镜壮汉的一条奇怪提议。 在恋爱小说的指引与参考下,新出的感情剧情很是具备说服力。 从战场和鲜血里回归的战士,如履薄冰,在心跳与颤慄中度过每一天,他需要的不是日复一日如出一辙的安定与平静。病态的情感不是负面描述,不如说代表了更确切的存在感,更热烈的心情,恰如偏执的主角所言,人是有阈值的。普通人的健康关系太淡,太浅……与之相比,纠缠也好,伤害也罢,纷杂的疼痛是荆棘中长出的玫瑰,水晶杯里盛放的烈酒……玛克的确有意纵容着这一切,那是他活着的证明。 ——至少埃德加尔是买帐的,他恰巧有着「适当的疯狂」。 枡山瞳下了结论,针对自称有着金刚鹦鹉蓝眼睛的埃德加尔。 ——希望聒噪的小鸟顺利达成他的使命。 [朗内尔]道。 ——百分之八十吧。毕竟他的疯狂是适当的。 会权衡利弊的埃德加尔不够疯,这点早在之前的交锋中被她留意到了。不够疯就意味着足够可控,足以让事情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 ——就是…… 朗内尔伸手,把女孩由于侧躺而落在双颊前的发丝拨开。 ——找了这么个由头,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不能在你身边了。 ——要不要再去欧洲看看? ——不是早就搞定了? ——也对,重头戏是这边,要防止意外。 第二天一早,二井麻梨子前来送早餐。朗内尔从她手里接过后厨备好的烤蕃茄和黄油炒蛋。空出手的女僕小姐揉了揉眼睛,却见到管家先生肩膀处有一点闪闪的东西,她指了指,朗内尔把东西放好,向旁瞥了一眼,淡定摘下一根金色的长发。 大小姐就坐在餐桌一头喝茶。 二井看看大小姐披在睡裙后的金发,又看看管家先生深蓝色的晨衣,朗内尔还没换上正式衣着,柔软的衣物缎面泛着流水般的光泽……二井总觉得哪里不对。 送早餐是她这日最后的工作,睏乏袭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哈欠,立刻努力瞪了瞪眼。 「快去休息吧。」大小姐闻声望过来,笑道。 「噢,谢谢您。」 女僕小姐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虽然很简单,确实也是推理行为了呢。」 朗内尔道。 「是啊。」 枡山瞳把红茶杯放下。 同一个清晨,安室透晨练的场所换了地方。 「临时喊我出来做什么?」 他扣着帽子,把标志性的金发遮得严实。 「降谷先生。」风见裕也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关于您交代的计划,还要继续执行吗?」 「为什么不继续?」 安室透状似随意地敲着面前的栏杆。 「我们已经熬了几周了,目标周围一点徵兆都没有。」风见有苦说不出。在长官发布了全天候监视上村舜太朗的任务后,他和公安的同事们轮班了好多天,却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风平浪静。 「这得……」他欲言又止。 「等到什么时候?你是想说这个吗?」安室透道。 ——降谷先生这是冷脸还是正常表情啊? 风见迟疑着点点头。 根据长官的说法,上村舜太朗随时可能遭遇「清除」,也就是秘密暗杀。出动者的时间不定,方式不定,唯一能肯定的是手段顶尖,极其难缠。而他们要第一时间察觉到对方的出现,并将其逮捕。要高度警戒,小心人身安全。 第438页 这么多前提扔过来,还有再三的强调。风见带领的队伍动用的全部是精英队员。即便如此,防备和保护从来都比刺杀要高一个难度。更别说他们要提供的是目标上村不知情情况下的私下保护,并且还要反过来逮捕据说是顶级精锐的行动老手。 「我不能出面。」安室透语气平静,「也理解你们的难处。但这是个值得一试的机会。」 经历过重重险阻,他们查明了上村的身份。上村舜太朗,他和谋杀相泽夏美的炸弹犯大竹健,即增田,是类似于义父子的关系。事实上,安室透怀疑当年年幼的男孩之所以会被组织看中,最大的可能是先一步进入组织的警官上村做了「引荐」。在父母的悲剧发生后,增田凭藉特殊的天赋被组织纳入了后备杀手的队伍。 这是组织常用的选取人才的手段。 「组织里的风声发酵得差不多了。依照惯例……和那人的习惯,他一定会出现。」 安室透又道。 身为情报专家,操控消息是他的专长,即使这样,他也做得慎之又慎,没用波本的身份直接汇报,而是通过多个源头,逐步引导风言风语在组织里流传。同时,黑田作为警视厅一课的理事官,适当调整了上村作为九系警官的任务,不需要有多明确的指向与内情,只要让他的日常里产生一点点反常即可。两相结合,足以令疑心病甚重的组织中人心生疑惑。 等这条消息传到该传到的人耳中,是朗姆发现不对劲,进而琴酒出动……还是琴酒依据个人习惯监测成员动向,前来调查情况,一步到位对其处决灭口……不管哪一种,静候已久的公安都会有所收穫。 「您确定不会牵扯到您的身上?」风见道。 公安本打算直接逮捕上村,最终决定把这名黑警留下来作饵的缘由,就是对方也许能将组织的重要人物「送」到他们手中。 「不会。」安室透道。 他很冷静,之所以一直以来,他会利用自己的身份返回消息,却不会运用情报对某些关键成员实施逮捕,便是因为要掌握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保持警惕,保持小心。」 风见大大的黑眼圈实在惹眼。 安室透道:「实在累了,我可以任命新的……。」 出于高度保密的需要,降谷零只对风见说出了详情,下一级的具体执行者知晓的情况要再少一些。 「不需要,降谷先生,我可以!」 风见听到体贴自己的话语,恨不得指天发誓,「既然您说那人一定会来,我一定会跟到最后的!」 精神高昂的属下走后,停了半晌,安室透才驱车前往咖啡厅。 车内的浅金短发的青年无甚表情,除了偶尔目光里会泄出些许冷冽。 他说谎了。 琴酒不一定出现。除此之外,那个男人的警惕性极强,交手后秘密逮捕的成功机率并不高。假如他用波本的身份接近对方,打听一些消息,那么结果自然不同。但这样一来,这个经营多年的代号就可以直接宣布作废了。 这几日,他最好离行动组的成员越远越好。 为了避嫌,安室透决定连基地也不要去。 该下的鱼饵已经下了,结果如何,要看运气。 工藤宅。 赤井秀一听到卧室外传来声响,一手确认了腰间的配枪。 步入静悄悄的客厅,见到沙发上的小小身影,沖矢昴面目的男人将手从武器上移开。 「你怎么来了,小子?」 fbi搜查官放下枪,视线里捕捉到某个东西,「这个时间,你不该在学校吗?」 「是啊。」 脚边扔着书包的江户川柯南扭过头,眼神失焦,「小学。」 他的沮丧与失态如此明显。 赤井心下瞭然。 「这不像你。」他说,「耐心点。」 「我知道。」柯南捂住脸,「但……」 组织的庞大势力他不是第一天知晓了,高中生侦探从来都表现得很镇定,对此,不管是工藤优作还是有希子,又或是还住在他家里的搜查官都很放心。直到他今天又看到了小兰拿回家的大学介绍册。 她和园子的谈话里也越来越多充斥着未来大学的选择。 焦躁和不安在工藤新一的心头浮起。 他在她的成长道路上已然落后太久了。 而在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电话里,关于同样的话题,他不得不打了预防针,为了解决一桩特殊案件,他很可能会未来选择就读于国外的某所大学。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请她放心,案子搞定后,他会第一时间转到她所在的高校的。 毛利兰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付出了信任。 但是,还要多久呢? 「安室先生那边,有消息了吗?」 与其说是公安和fbi的合作,不如说是濑川先生和安室先生的合作。在交换情报的前提下,赤井秀一与柯南分享了逮捕琴酒的打算。 对于这个计划,曾和安室透同为组织成员的黑麦威士忌态度惊人的相似。 考虑到组织成员不落痕迹地处理目标,是他们的基础素养。落下痕迹才是下乘。就算琴酒真的到来,全身而退也很有可能。这仍是个好机会,五五开的好机会,绝对值得一试。 「还没消息呢。」赤井秀一道。 沖矢昴露出了招牌笑容。 第439页 「小子,我就再说一遍,耐心点,想想完美犯罪。」 柯南皱了皱眉。 赤井先生是在类比。如果这个陷阱是完美犯罪的杀人事件,那么,凶手就是藏于暗处的怂恿者。他并不直接用利刃或毒药对受害者下手,而是根据目标的特性,一次又一次,隐晦地鼓励其置身于危险之中。 像是向酗酒者热情推荐游泳与赛车的新兴趣。终有一次,未曾改正的缺陷会让其在深水和悬崖上送命。不是百分百的致人于死地,而是让对方自己踏入足够危险的环境,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静待命运的镰刀。 第200章 歌舞伎町紧急信号 霓虹, 组织某基地。 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在空中回响,银发黑衣的top killer踏下最后一级阶梯,伏特加迎上前来。 从停机坪来到室内, 伏特加递上了这段日子综合各部分人手收集的信息,他是受命先一步过来调查的, 针对的对象正是上村舜太朗。 「这傢伙看着挺正常的, 家里没什么人,最近也没认识什么新的人。工作上, 他本来负责关东地区的案子比较多, 东京都管辖区的占比最高, 今年上半年一共有四十五件,到了下半年, 前几个月还一切如常, 到这一季度, 有下降的趋势,偏远地区的案件增多了, 北海道什么的。」 琴酒思考片刻,从唇边摘下叼着的香菸, 他道:「有蹊跷,找到原因了吗?」 「还不知道算不算蹊跷。」伏特加面孔上透出为难。 「大哥, 这算是我翻遍了他工作方面的资料后,唯一觉得可疑的了, 但这调整也算不上明显, 谁知道那些条子们怎么想的?也可能就是一般的调动。搜查一课的理事官不是我们的人。」 银发男人没说话,转而拎起另外一叠钱财记录。 伏特加见状, 自觉说起了对应的调查结果。 「明面的资金来往很正常, 组织里属于他的秘密户头也没有异样, 道上目前也没有关于他的消息。」 关东地区,组织对地下世界的掌控能力无人能及。 「……他没接触什么不该接触的人。」伏特加说,「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 「他的联繫人呢?」 「什么也不知道,不管怎么问。」伏特加说着把一台电子设备放在桌上,屏幕上,靠在墙上的人影无比萎靡,一动不动。这是讯问室的监控画面。 上村这种埋伏多年的棋子一般不轻易动作,一动必然是秘密行动,任务内容全靠单线传递消息。组织里,除了地位特殊的极少的人外,只有单线联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大哥你要亲自去看看吗?」 伏特加道。比起「看看」,他真正要表达的意思是审问。 「不用,他身上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只看了一眼,凭藉对方的身体语言,琴酒熟练断定出了联繫人的心态,类似情况他实在见得太多了。 他将电子设备丢在一旁,合起手指思考。 朗姆的秘密行动……不知何时变得没那么秘密,令急性子的老者十分愤怒。二把手自视甚高,多年来他的头脑也对得起这份自信,尤其是在切宁出现之前。 朗姆同琴酒谈起组织内的风声时,脸上笑容仍在,琴酒依然看出了他在强压着怒气。top killer明白,对方必然是先把身边有可能的人查了个遍,一无所获,否则也不会轻易向他开口。 二人固然不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但涉及到组织的安稳,按照boss定下的准则,朗姆必须向琴酒提及此事。既然他没能在不为人知的前提下为自己收好尾……话又说回来,樱花门内线暴露一事已入了琴酒的耳,便证明收尾来不及了。好的收尾,一定是从始至终所有人都不知道不该知道的事。 「放他出来。」 琴酒突然道。 「谁?」 意识到琴酒说的是那个瘦巴巴的戴眼镜的联繫人,伏特加有点意外:「大哥的意思是他是无辜的?那也不用急着放出来啊。」 「放出来,让他约见上村。」 波洛咖啡厅侧门。 「目标有奇怪的动作?」 服务生立在光洁的玻璃门五六米外的位置,将手机放在耳边,偶尔,巷口会有路过的熟悉面孔好奇地看过来,他便对客人们露出含有歉意的笑容,仿佛在说自己只是忙里偷个闲。 与他的轻松笑容正好相反,如果此时有人凑近听,就会发现安室透的语气相当凝重。 「是的。」 风见裕也汇报着有关上村的情况。 「我们一直在监听他的电话,昨天,他在空宿区一家名为[千宫]的旅馆定了一个标准型房间。我们的人很小心地跟了上去,足立与平山在隔壁用情侣的名义入住,但是什么都没听到,室内没有说话的声音,房门也没有打开的动静。」 「从头到尾都没有?」 「嗯。」风见对着记录讲道,「晚上七点四十分到半夜十二点十分,房门一次也没开过,上村离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 「窗户和阳台呢?」 「呃,但那是六层的房间……」风见如临大敌地解释,「不过!我们也有人在路对面车内守着,没见到奇怪的事情,上村的房间阳台是旅馆临街的一面,如果有什么发生,在繁华的街道上会很显眼的,就算路人也随时可能看到。」 第440页 也就是排除了从上方或者紧邻房间进入的途径。 安室透沉吟着。 巷口再次路过脸熟的客人,这次望过来的是并排放学的女高中生生,浅金发的青年弯起蓝眼睛,歪了歪头打招呼,女孩子们霎时间红了脸。 「上村是资深刑警。」 待人走后,安室透冷静道,「还是做出了优异成绩,被特殊选拔进九系的那种,千万小看他的反追踪意识。」 「那他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见了接头人?」风见道。 「谁说他一定见到人了?」安室透说,「这大概率是一个烟雾弹,他在为自己真正的目的地和行动打掩护。」 「那……」风见卡壳了。 「证明这是一条好消息。」安室透接着道,「需要打掩护,就可以证实确有动作。」很大可能,是组织收到了消息,联繫了目标。 他预料的没有错。接下来的几天内,上村频繁出入于各种交际场合,下班后会去的地方也不再规律,经常在繁华的商业区晃悠,最常出入的区域便是鱼龙混杂的歌舞伎町。这里除了各类店铺外,各种特殊团体也一个不少。在长官叮嘱过后,风见带领的队伍提高了警惕,并不敢小看资深刑警对长相特徵的记忆力。为了模糊目标的观察,跟踪他的公安不仅常常更换人员,也时不时改换面貌与交通工具。 风见把望远镜举在眼前。 从计程车上下来的中年男人头发分的位置改变了,眉毛也下压了一点。显然懂得在面容上做伪装的不止一人。 这次依旧是歌舞伎町的俱乐部。灯红酒绿,人头攒动,混在其中的上村行踪一点都不起眼。和风见保持联繫的行动组人员按时传来消息。 上村他先是在吧檯点了杯酒,又和酒保说了会话,中间又同旁边桌的年轻女孩子们说笑了一阵,为一桌子漂亮姑娘买一轮酒。 真是糟糕的公务人员。 风见撇了撇嘴。 不同方位的监视人员有着不同的通讯频道,诸多讯息在他这里汇聚,不时传来简短的话语。然而只有风见知道,有一个频道始终没有发声,那是降谷先生所在的频道。 安室透在公寓里静静听着发生的一切。这段日子有空闲时他就会选择这样做,以往这是他保养武器的时间,现今监听行动优先,枪枝拆卸检查被推后了。为了维持高度的注意力,他连酒也不喝了,不做任何多余的行为,只在指间盘弄着一个小小的帽子形状的金色物件。 「有人跟他说话了!」 忽然一名队员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不一会,这名一线行动人员採集的图像也出现在了降谷零面前的屏幕上。 和上村交头接耳的是个穿灰色外套的青年人,眉毛细细的,眼睛塌下来,双手都在口袋里,神情很是小心。 「跟上对方,但不要跟太近!」风见道。 在窸窸窣窣的响动中,队员看准对方的去向,跟上前去进一步观察。风见这个心都提起了,好在夜晚乐声中,在舞池的人很多,队员跟着上村七拐八绕的过程中,没被发现,也没跟丢……直到目标和灰外套的青年双双走出了俱乐部的后门。 室外不比室内,跟踪没那么方便了,后门上人又太少,容易被抓到痕迹。出于妥当,队员寻求风见的意见。 要是这时候有个搭档就太好了,可惜最近的队员前来配合也来不及了。可是,好不容易看到了行动的曙光,风见咬咬牙,准备出言命令队员跟上。 「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频道里响起了两声敲击。 风见把没出口的话咽回去。 这是事先和降谷长官约好的表示紧急中止的信号。 「大哥,既然都约好了,为什么又不让那傢伙去?」 上村舜太朗的单线联繫人,戴眼镜的青年一般被称呼为「德森」,他被短暂地从讯问室里放出来后,又被关了回去,在外面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用特有的加密方式向上村发了一条见面的邀约。 这正是上村警官频频动作的缘由。他的确有和人见面的需求,也的确在提防着不知在哪里的眼睛。他没有直接去需要会面的地点,而是在约好的时间前,极大丰富了自己私人时间的生活。 歌舞伎町的这个晚上,这个俱乐部,正是德森传给上村的消息中,计划见面的时间地点。 在琴酒的示意下,伏特加在三条街外瞄准了一个路口做生意的贩子,塞了几张钞票,给对方「介绍」了新客户。贩卖一些入口的兴奋药物的贩子便前去接近了上村,与其交谈。 两个人在俱乐部后巷谈了几句,上村没有要买东西的意思,心存疑虑的他不动声色。街头非法商贩离开了,一路左右张望,防备条子的出没。 这一套流程下来,伏特加知道大哥是谨慎起见,不过,既然没发现什么…… 「我去见见他?」他道。 …… 「叮。」 风见在电话里接收着长官的嘱託。 「那人是在倒卖兴奋药品。」安室透道,「不要急进,小心打草惊蛇。」 第201章 谁是负责任的信使 俱乐部, 酒吧,宾馆,各类服务业店铺, 这片街区素来不缺少寻求刺激的人们,自然也滋生了相关的「产业」, 招揽顾客, 为其提供各式小药丸便是其中一行。他们中间有些人行为举止很典型,有经验的老手一眼就能认出。也有人做生意更认真, 会保持自己头脑的清醒。 第441页 这类人, 是完美的混淆选项。 实际上, 灰色外套的青年在包里不止放了商品,还放了一叠中介的名片。这是他的脱身方式, 为年轻男女介绍工作, 是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在街头和人频频搭讪的好理由。 ——即使这样, 降谷先生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啊。仅凭收到的队员们远距离拍摄的照片,他甚至不在现场。 风见裕也肃然起敬。 「事后记得询问这个人。」安室透道, 「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 「是!」 「你准备用什么方式?」不太放心部下,安室透又道。 「秘密逮捕啊……不, 不对吗?」风见越说越没底气。 公寓里的青年在心底嘆了口气。 他屈膝坐在公寓的地板上,面前弯折状的金属檯灯是房间内唯一的光源, 除此之外,深蓝色的夜景在窗外徜徉, 屋内唯有电子设备的屏幕光。 单手摩挲着金属小牛仔帽, 安室透的嗓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如果有人也考虑到这一层,后续进行了调查, 却发现这个人失踪了, 对方会怎么想?」 ——那会是摆明了有疑点。 「匿名举报, 隔个三两天,确保是附近的区警署抓人,关一段时间,如有异样,以和重大案件有关的由头,用警视厅的名义将其转移……」 长官交代完,风见想了想,的确,这才是非法倒卖药品类的违法者被逮捕的正当流程,顶多会让人觉得他有些倒霉。但这反而是街头这种人会遇见的常事。 「我知道了。」他谨慎记下。 安室透挂断通讯,耳机里依旧放着行动人员动态的交流频道。 「我去见见他?」 「不,再等等。」琴酒道。 伏特加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老老实实待着。 同样是需要被解决,暴露和背叛是两种情况。如果上村仅仅是不慎走漏了风声,那还有少许商量的余地。如果是背叛…… 冷峻的男人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那不仅要处理掉对方,如有可能,还要确认他究竟泄露了多少信息。同时,考虑他在知情和不知情的两种前提下被利用的可能。后者可能性虽低,仍然存在。如果是那样,甚至眼下的场合都可能是针对组织其他成员的陷阱。 「大哥,那傢伙打车离开了!」伏特加道。 上村舜太朗招手示意路上的计程车,这会已经迈入了后座。 「这表现是……没问题的吧?」 琴酒微微点头。 在事先约好的时间地点,接头人不出现,快速离开现场是正常选择。 「记得查一查刚才他说过话的几个人。」他道,「看那些人有没有什么奇怪表现。」 目标的动向同样由风见裕也同步给了安室透。 上村坐车离开,队员们继续追踪观察,根据目前为止计程车行进的方向,公安们揣测,不出意外,他是准备回家了。 公寓里,安室透将迷你的金色牛仔帽轻轻置在原色的木桌一角。紧接着,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桌上多了一个个零部件,他擦拭起爱枪的弹膛。 ——今天不会有太大的进展了。 安室透如是推断。 只有他知道,上村舜太朗对组织里的风声一无所知。假设今天是警官和组织的接头人约好见面的日子,那上村这会大概还在诧异对方为什么没有按时出现。更多消息要看他接下来一段时间内的表现了,以此方可确定今日究竟是否是那个重要场合。 若是上村一反常态地保持低调,多半今天就是那一天。若是他维持前段时间的表现,也不无可能……他也许会试着和接头人联繫到底出了什么事…… 枪油冷冽的味道逐渐瀰漫,浅金发青年头脑里条理清晰地列举着一条条可能。 这一夜很快过去。 出人意料的是第二日,上村舜太朗没有更换行程。他在下班后又去了一趟歌舞伎町一丁目,并且还是昨晚的俱乐部。 风见百般不解,依据上村这段日子的行动轨迹来看,在相同的场所出没不是他的作风。通常他也许会去同一区域,但不会连续两天去同一具体地址。 这家俱乐部有什么特殊的? 安室透浏览着网上有关west coast俱乐部的消息。这家店是一丁目街上最常见的那种,价格表是中等水平,有一些小的特色,但也不是最知名的那种。 这是自然,普通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俱乐部所有者是谁,查到了吗?」他问风见。 「老闆叫中田志,男性,今年四十三岁,从能调出的档案来看,基本没什么异常。」风见加紧调查,「他名下共有十几家店,这家俱乐部只是其中一家,这段时间,中田志在海外度假,根本没去过west coast。」 这就可以初步确定,上村来这里,和背后的所有者和场所本身没有太大的关系。 而他明面上接触的人员,如同昨晚一般,说过话的对象除了酒保,就是几个客人。 风见:「会不会是酒保?」 「不是同一个服务生。」安室透很确定,眼前的屏幕上不断刷新着各个客人的图像。 「这些人也大多很正常……」他低声道。 此时和上村聊天的女客,胸前衬衫上有红色的大叶轮标识。上村凑过去和女人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又走到另一名女客人身边。 第442页 安室透忽然想起了什么。片刻后,屏幕右侧出现了一丁目的店铺名单。男人点击其中一行,街景展示图里,一家有着大叶轮的红色灯箱的店铺照片说明了一切。 「降谷先生,您发现什么了?」风见道。 「隔壁店的招牌。」 在上司提醒下,风见迅速搞清楚了状况。回想街道上的店铺,他意识到,目标是在和风俗女搭话,甚至就是隔壁店工作的风俗女。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更让人在意了。 上村递出几张纸,看模样是钞票。 正当风见以为他要与那些女性达成交易的时候,目标却没出俱乐部的大门,仍然坐在原地喝酒,喝完后便起身离开了。 根据上村所在住所对面长期值守的队员反应,他照例回到了家中。 风见有些沮丧,但他很快打起了精神。不过又是一日毫无收穫的追查,耐心才是最重要的。 这想法一直维持到第二天一早,他被值守队员的电话吵醒。 两名队员在天没亮的时候,听到了目标家中传来的嘈杂声。不少邻居也纷纷探头观望,混在人群的队员惊讶地发现,造成嘈杂的人员,他们并不陌生,还有些亲切。 几名干练的男性亮出了警察手册,挂着疲态的目标乖乖举手,贴墙而立。 上村舜太朗的配合令毒品取缔部的同事们心生感慨,搜查一课九系的优异刑警涉嫌违法,他们的心情也很复杂。 不敢放松警惕的警察们搜遍了上村的住所,这条不太光明的消息不久传遍了整个警视厅,有一名刑警因为非法持有某些不该有的东西被逮捕了。 情况急转而下。 …… 「目标……」 风见裕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和降谷先生的紧急见面,极力控制着表情公安警察差一点就破功了。 出了这样的差错,他又是迷茫又是气馁。 「毒品取缔部的警察并不知道我们的行动。」尽管受到了想不到的打击,他还是第一时间尽可能掌握了情况,「他们接到了举报才动手的,上村家里确实查出了足够分量的『精神药品』,在拘留室内他自己也承认了,一切都是按照规定来的。」 「降谷先生,既然目标都被搜查了,我们是不是该藉机掌握对方家里的证物,免得……」有关组织的痕迹被其他人发现。 金发黑皮的青年靠在公园的长椅上,像一个散漫的街头艺术家,鸭舌帽下是无比严肃的面容。 「悄悄动手。」他眉头拧得紧紧的,「控制在小范围内,不要大肆宣扬。」 「好。」风见道。 「……这也赶得太巧了,偏偏发生这样的事……」亏上村还是资深的刑警!不管是对自身的掌控还是别的,他都不该犯下这种错误。 风见只能理解成人人都有疏漏的地方,以及……也许是对方处在特殊处境里,压力太大了?毕竟前一天,上村还遇到了卖普通货的贩子,或许是在那时,他受到了启发,才会第二日找了风俗女购买高级产品。 事实证明,根据警方报告,上村找到风俗女的缘由,是因为她们通常熟悉本地的地头蛇。 「去查毒品取缔部的信息来源。」 安室透道。 「……这种人就不该做警察……什么?」 见四下无人,风见偷偷侧过脸,上司神色果然如他想的那般冷凝,他把心思放到对方的话上来,「您是说,找出是谁举报的?」 「对。」安室透沉声道,「不出意外的话……」 「呵,倒是有几分急智。」 安全屋里,琴酒收到了同样的消息,为了避免其他人察觉到行踪,哪怕那些是组织成员。他也不会一直呆在基地里。 伯莱塔在手指上转了个圈,稍加思索,他就明白了对方的盘算。 左右无门,上下无路,在这种环境下,会选择「躲」进官方机构不是多难想到的选择。 问题是,为什么是现在? 如果上村的暴露是失误所致,他本人不知情,在接头失败后,至少应该再试一次。优秀警察的身份是他最大的个人价值,不到最后一步,他不该放弃。如果他是故意和警方合作,背叛了组织,主动被抓就是放弃了作为饵料的价值,同样无异于让自己变得没用。 而如果他没有背叛,又知道自己被警方的人发现了身份呢? 冰冷的枪管再次擦过他的无名指。 ……这种情况下,解决源头才是处理问题的真正方式。他该去找谁泄露了口风,最不济也该问问接头人,向组织寻求帮助……综上,哪一条路都不选,解释只有一种。 上村知道组织开始怀疑自己了,并且有所动作。 他大概还不够确定,接头人的约见是他给自己最后的机会。在对方没有按时出现后,他当机立断,选择了慌不择路地逃命——急匆匆把自己扔到了自以为是的保护下。 「大哥,那接下来怎么办?」伏特加道,「是不是得赶紧把他……」 「不用着急。」 咔哒一声,伯莱塔落入枪套。 懂得恐惧的逃命者,多少有几分眼色,比起那些…… 长时间不在组织的樱花门内线,仅有单线联繫人,是如何得知他的动态的? 切宁收藏的女警察碟片跃入银发男人的脑海。 第443页 那起血案的凶手,增田利治,又名大竹健,和上村关系似乎很好。不过,同样的问题…… 「你从没去过东京塔!?」 「你小声点呀。」 枡山瞳道。 「抱歉抱歉……」 在短暂的课间一声惊呼引起大家的注意力后,前田佳乃一边对周围同学道歉,一边道,「你怎么会没去过?你不是本地人吗?」 「是可以这么说。」 「哎,我懂我懂,会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嘛,但一次也没去过是不是太夸张了。」 前田眼神里露出莫名的神色,枡山瞳分辨出那是什么,不动声色道,「凑巧而已。」 「再说,其实也还是有趣的,上面有航标,测温计,风向标……枡山,你笑什么?」 「觉得风向标很有意思。」金发女孩唇角扬起一点。 窗外持续的强烈的注视,她仿佛一点也没察觉。 「明明它有在告诉了观察者风向、风速,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就像负责的信使。」 「你居然是个拟人派吗?」 第202章 思维链路温柔时刻 同时是组织成员和黑警的上村舜太朗主动入狱。 他不仅非法持有「精神类药品」, 更在之后的调查中,被发现个人帐目有问题,存在私受贿赂的行为。 经过警方调查, 所有贿赂资金的来源都是各地的特殊帮派,和组织一点关系也扯不上。 对此, 安室透毫不意外。 上村想保住自己的命, 为此不惜把自己扔进监狱,正因如此, 他更不会愿意招惹组织。 引出琴酒秘密逮捕的计划自然走向了失败, 就算有人会在狱中对上村动手, 那人也必然不会是琴酒。 事前,对于这件事的难度, 几个人早就心中有数。 但是, 等结果真正传到柯南耳中的时候, 柯南还是不免会有些挫败。 卡梅隆:「你都不知道,那个态度糟糕的店员是怎么说话的!」 ——神秘主义者安室先生, 因为消息来源涉及到fbi的濑川先生,他才耐着性子与搜查官们同步消息, 沟通和共享已经是够为难他的了,哪怕这次计划出问题不是公安的问题, 他也肯定会觉得被你们看了笑话,心情怎么会好啊! 纵然遭受了打击, 高中生侦探依旧心智坚忍, 甚至没忘记打起精神吐槽。 正如安室透所分析的那样,两枚银色子弹也很贊成组织里有人告密的结论。但到底是谁?又是用什么方式传递暗号的呢? 这日放学路上, 小学生想了想, 哒哒跑进了波洛咖啡厅。 「吶, 安室先生,我能不能,去上村警官的房子里看看?」 在同事们眼里,上村舜太朗作为一个喜好不明显的单身汉,平日里没什么消遣,除了办案就是看书,很难想像他竟然是一个会迈入歧途,又被□□收买的人。 从另一方面来说,上村撇清了自己和组织的关系,这倒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被查封的房子明面上什么人来都不奇怪。即便如此,常常出入各类命案现场的小侦探也是偷偷来的。 上村的住所很大可能还会是组织这段时间观察的目标,安室透绝不会小看top killer的耐心与谨慎。在柯南来的这天并没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风见裕也对柯南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好吧……」没搞清楚为什么长官要允许一个小孩到现场参观,风见勉勉强强地道,「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哦。」 蓝眼睛的小学生开始在室内走动,这里的摆设很简单,除了基本的床榻,桌椅,餐桌等,也就是一个又一个书架比较有存在感了。柯南的目光不免落到了那些书籍上,风见介绍,这些书都检查过了。安室透考虑过上村和某个人用两本同样的书设计密码,但另一个人的情况很难确认,目前仍在调查中。同时,上村的通讯设备经过检测,不存在明显的疑点,无论是邮件还是通话或简讯。此外,这间屋子里全方位检查过,所有地方都没有储存多余的电子设备,房子也没有特殊改建。 至于网络上的信息,上村所有帐户都被验证过,里面没有特别的信息,考虑过明文,密文,非对称性算法破解。 「他交出了自己的帐号密码?」 柯南在书架前努力跳了跳,拿下几本阅读痕迹最多的书。 「一部分他记在了本子上。」 上村为人老派,有做笔记的习惯,密码像黄页上的电话一样详细写在了本子上。小侦探听得都无语了。 「还有一部分呢?」柯南问。 「剩下的网站,他用的是同一个密码。」 风见把电子资料给柯南看,记录的网站五花八门,从社交媒体到银行帐户,其中,有一行引起了柯南的注意。 「古旧书籍交换会?」 小学生镜片上露出一道闪光。在各种称得上常见网站与软体中,有关个人爱好的冷僻论坛,引起了柯南的注意力。 「查过这个吗?」他道。 风见神情里写满了果不其然,道:「当然。」 「他发的每一条帖子?」 「……我们也查过。」风见莫名有点骄傲道,「降谷先生都想到了。」 又看了一眼手錶,公安人士出声:「时间到了,我送你出去。」 阿笠博士家。 「大侦探,还在纠结那个问题?」 第444页 从地下研究室抱着电脑的灰原哀来到客厅,低头查看药物有关的参数。 「你帮我看一下。」 柯南讲述了基本情况,提出了几个角度。科学家闻言,迅速检查了对方提到的网站,没发现什么问题。 吃过了博士友情提供的午饭,小学生在沙发上托着脸思考。 「话又说回来。」回到电脑前的灰原哀感嘆道,「这个论坛的搭建水准真是相当差,资料库的用户和密码竟然是明文记录,没有加密……」 她这方面不算有多专长,依旧轻而易举调出了上千名用户的信息。 柯南猛然扭过头。 大竹健的黑客水平会到什么程度呢? 他想。 「我猜,这个论坛的登录机制里,没有输错多少次锁定帐号这一条?」 灰原哀怔着,她点点头。 「你想到什么了?」 「有没有可能……你能不能做到,检索出上村的帐号曾经输入过的所有的信息?」他道。 「发帖和站内通信?你不是说都查过了?」 「不是那个,是密码。」柯南道,「他输入过的所有密码!更准确的说,是故意输错的那些!」 组织基地。 提供支持的技术人员刚刚离开,通过复制设备,同样获得了对方的讯息。 「想不到居然是这样,大哥。」伏特加道,「原来他在用登录时的不同密码传讯。」 琴酒并没表现得多惊讶。从能找到的记录来看,这么多年,上村与大竹传递的消息不算多。找到了正确的传递消息的方式后,得出讯息内容便并不难。消息上下游两个人都不是专业行家,最后一重加密是对称式,经由计算机系统很容易破解。 最新一条,正是大竹充满警告意味的提醒。 「你已被怀疑!极度危险!」 谁会怀疑自己?上村肯定不会将其理解成警方,只会是组织。 在组织成员的视角里,两人的故事清晰得多。当年,上村舜太朗枪杀了同为警察的增田光太郎,死者的妻子增田一纱出于感激与私情,在进入拘留所后,不愿说出对方的存在,选择自杀,被认定为凶手。但整个事件依旧不是无懈可击,上村随时可能会被揭发。为了寻求庇护,这位刑警投入了组织的怀抱,增田利治也藉此契机,变成了被组织培养的杀手。两个人之间是有感情的,上村正如增田又一个长辈。后者给前者传讯并不让人意外。 大竹健,增田,到底如何发现组织正在怀疑上村的? 「前几个月,大哥,我记得大竹在奥地利的基地啊。」伏特加道。 那是「冷冻期」的成员会暂留的众多地点之一。当他们做出了一些惹人关注的行动后,需要低调度日,又不能脱离组织的视线时,便会被归往几个固定基地,以便「沉寂」。埃德加尔,金刚鹦鹉蓝眼睛的年轻杀手,琴酒派他完成对切宁酒考验的任务后,也曾将其送往奥地利呆了一阵,直到最近,玛克将人调走……这些场所无一例外,看守严密,诸多活动也被监管得很是严苛。换言之,组织里的风声不大可能传入那里,或从那里传出来。 无论是谁,沟通的对象都极其有限,一般是直属上级。这种情况下,大竹的直属上级只有一人,就是朗姆,除非朗姆还任命了别的传话角色。 「难道说,是朗姆老大那边出了问题?」伏特加说的是个问句,但语气里已有八分确信了。 …… 有一种传递消息的方式很有趣。 一天,小红帽受到妈妈的指示,要在春日第一朵花开的时候,去森林里拜访外婆,还要给她送上松软的蛋糕和一封信。于是女孩蹦蹦跳跳去往了森林,路上采了新鲜的蘑菇,遇上了大灰狼,被骗,逃离,又在外婆家与狡猾的狼撞上,所幸有猎人持枪而入,救下了小红帽和外婆。 这个故事里,哪部分是重要的消息? 母亲的指派?小红帽的话?抑或是信件与蛋糕? 不,都不重要。 春日第一朵花开这个时间,森林里出现了红帽子的女孩——这一行为本身才重要。 它向某个会每日观望进入森林的必经之路的某人,传递出特定的消息。传达者也许是小红帽村里的蛋糕店老闆,收信者可能是木匠,是守林人,他们要说的事情或许与女孩有关,或许与女孩无关。 宛如东京塔上的风向标,小红帽就是那个风向标。埃德加尔也是那个风向标。 他的调离,令大竹健产生了错误的认知。 不对,也不能说错误,琴酒确实准备对上村下手,只是这事和埃德加尔毫无关系。 但是,是谁向他的脑中植入了有关的联想呢?奥地利基地里,某一名「同僚」的离开,这一事实,使得大竹「推断」得出了结论,认为需要紧急通知上村。 要达成这个局面,需要对整条思维链路上所有参与者的思考模式都有着精准的把控……所幸,他们每个人枡山瞳都有幸见识过。 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 「这个……」 手提电脑的与桌面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灰原哀疑问的嗓音引起了柯南的注意。小学生望向屏幕。科学家採用了类似的解密工具,现如今结果已在二人面前出现。 「你已被怀疑!极度危险!」 第445页 最后一条消息一共两行,第一行如上,验证了柯南的猜想。 而第二行,开头便是「p.s.」,之后是「withchess」。 「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还要加上的信息一定相当重要。」柯南道,「这两个单词是什么意思呢?」 「连在一起的话,会不会也是一个网址?」灰原哀将打开的新页面亮给他看。 设计简洁的网站上有一排英文口号:「行车走马,来游戏吧!」说明了它是一个西洋棋的网站。 灰原哀向下滑动页面,一直将网页拉到了最底端。 忽然,她重重咳了一声。 柯南察觉到,身边人几乎剎那便白了脸。 他定睛望去,通常网站首页会标明它们的贊助商,而眼前网页最末写着这样一行字。 「karasuma group.」 乌丸集团。 东都大学,林荫道上。 轮椅上的女孩拿出手机,没事人一样关闭了消息通知。事先设定的提醒出现,表明专属主角团的讯息被读取了。 第一步,传递错误认知。 第二步,增删修改,在大竹健传递的消息里加上一笔。容易破解也意味着容易篡改,之前没人改动的前提是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这一场无聊的传话。组织收到的是大竹健真正传递的消息,主角团多出的一条,是她的「赠品」。 无人对证。 至此,以陷阱,逮捕,埋伏……开头的故事即将成功偏转到另一个方向。 预见中的激烈交锋消弭于无形。 唯一的副作用是…… 「瞳酱,要出门约会吗?」 湛蓝眼睛的年轻男人脑后留着编好的小辫子,时髦的一缕紫发夹在其中。 他笑眯眯地站在枡山瞳面前。 本该对目标大小姐实行暗中保护的埃德加尔,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大剌剌来到了台前。 「我超喜欢你的!」他从身后递出一束花。 ……并且没完没了。 以青春为主题的校园里,这就是那种会令旁观者会心一笑的一幕了。 一起结束小组讨论的前田佳乃就在旁边。女孩先是很惊讶,接下来,她的脑中便冒出了一个念头。 凭什么?我都没有叫过瞳酱!……咳咳咳,不对,是小瞳百分百会拒绝的! 「好。」 「不好意思啊同学……诶?」 前田蓦然转头,力度之大差点把脖子扭了。 「好。」 她听到漂亮文弱的好友又说了一遍。 「真哒?」埃德加尔道,自我介绍里,他这次的名字是慎一。 「嗯,不过,你想好去哪了吗?」 「呃……」埃德加尔居然卡壳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前田发现了新大陆,忙不迭转向枡山瞳,眼睛里写着名为「他太差劲了!」的控诉。 「没关系。」枡山瞳对她笑笑,又对男生道:「没想好吗?」 ——这还是上次那个铁腕冷酷的集团掌门人吗? 埃德加尔不确定地想。 她的眼睛也会有蕴满如此多温柔的时刻啊,雾蒙蒙的,真好看。 「……你想去哪约会?都可以!」一双蓝眼睛弯成了月牙,埃德加尔拍着胸膛道。 「那就医院病房吧。」枡山瞳道,「不介意的话,你现在可以帮我呼叫救护车了……」 「枡山!你什么时候发烧的?头这么烫!」 不远处,扣着鸭舌帽的青年顿足不前,浅浅的金色在他耳边露出一角。 第203章 广袤雾气相隔百年 广袤无垠的白色雾气, 飘荡在每一处,从地上,到空中。 是虚假的空间啊。 枡山瞳立在原地。 「你怎么确定这里是虚假的?」 身后传来有规律的脚步声, 枡山瞳回过头去,金发红瞳的绅士走上前来,与她并肩而立。 「可能是任何地方。」威廉.莫里亚蒂笑着说道。 他用手杖轻点了下地面。 有时候, 他的游刃有余,总会让人容易忘记他其实还是个年轻人。 「也许, 我们就站在伦敦呢?这里是泰晤士河南岸。」黑金的手杖划到了前方左手边,「威斯敏斯特宫, 大本钟……」 枡山瞳向右望去。 「那这就是伦敦桥, 后方是滑铁卢车站……看来不是二十一世纪。」她说。 「怎么说?」威廉道。 「否则这里会有伦敦眼。」女孩伸出左手, 两人的视线随之转向了另一面。 「伦敦眼?」他红宝石般的眼睛微微睁大,里面是货真价实的讶异,话尾语调也扬起了。 「是一座很高很大的观景摩天轮。」枡山瞳煞有介事地介绍, 「人们为了庆祝千禧年的到来而建造的。」 「有多高?」 「四百四十三英尺。」 「那还真是很大啊。」他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依旧围绕在周围的雾气异常厚重与浓稠,几近一动不动,除了身旁很小的一片区域,无论哪个方向, 都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无穷无尽的白茫茫。 「千禧年……也真的过了很久呢。」威廉说, 「你到未来了啊,塞西利娅。」 东都大学医院。 病床上的枡山瞳睡得并不安稳,通红的脸颊, 显示她正处在高热的境况中。 奇怪突兀的约会发起者与她的同学都不在, 收到通知的唐泽管家在赶来医院后, 首先做的就是谢过帮忙的外人, 礼貌地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第446页 埃德加尔:「我才不是外人!这位友善的小姐还答应了我的约会呢!」 在他再三强调中,配合的前田同学担心地走出了房间。 接手照料的任务的是被管家一同带来的女僕二井麻梨子。医生检查完枡山瞳的身体情况,为她打了一剂安眠针。见大小姐陷入沉睡,二井便出门取些东西。 待她走后,一道身影不着痕迹地闪入病房。 金发黑皮的男人弯腰摘下病床边的诊疗记录表,从上到下扫过,又放回去恢复了原状。 「嗯,是未来没错。」 枡山瞳道,粉色的唇浅浅开合,又闭上了。 就只说是未来吧,好像这一个词就能概括,而他们相差的也只有百年的时光,而非截然不同的世界。 「未来好吗?」他嗓音温雅。 「很好。」 「怎样的好?」 「所有人都更上一层的那种好。」想到老师的主义与理想,她道,「或许尚且不是理想国,但已然……」 「……我不是问他们,我是问你。」他注视着她的眼睛,「你好吗?」 「我很好啊。」枡山瞳回答。 这次话语里夹着诧异的变成了女孩。 「您知道的,我可以做到很多事。」她笑着说,「除了……天吶,这里能不能来一把椅子啊!」 随着她的话,周遭白雾外层蓦然突出了两个小小的角,木头制成,有着镀金的装饰花纹。 女孩当机立断地揪住扶手椅的顶端,把椅子成功拽出来后,两人面对面落座。 「这下,您不能再说这里是真实空间了,除非一直有人在听着我们的对话,还好心地随时提供后勤服务。」 「superbia(傲慢)……」威廉用拉丁语开了个头。 「负重罚之。」枡山瞳双手搭着撑起下巴,「我知道我知道。」 「致命的错误,我不会犯的。」 「要完成一项计划,短时间或……长期尤甚,最大的挑战是克制展示的冲动。」 她抬眼望向老师,「我记得没错吧?」 他笑着颔首。 「三流者的昭告天下,扉页上的拙劣签名,迫不及待把自以为是的成就与世界分享,按捺不住内心的欲望,那是一种缺陷。」 * 曾经,第一次讲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眼底是沉重与斥责——对自己的。与其说在告知女童这一心得,不如说是在告诫他自己。 当时,她的回答是:「您也会犯吗?」 「会。」他道,也许是看她的神情过于严肃,紧接着他便说:「谁能脱离人本身的范畴呢?好在,我及时弥补了。」 * 「好吧,我不会说『我能做很多事』,『我能做一部分事』,这样可以吗?」枡山瞳道,「总不至于还有失公允?」 威廉歪了歪头,眼神里露出肯定。 「我……拨动了一部分人的命运之线。」 她继续着关于二十一世纪的生活汇报。 「有的人,我在某些事情发生后,后悔了,意识到过于贪婪的初心……像您一样,我及时做出了弥补。」 「还有一些人,不能怪我……」她强调道,「没有我,他们也早已深陷命运的棋盘之中。」 「结果呢?」他道。 「还没到结局的时候。」 女孩说着,来自眼前人的目光根本无法忽略。 「……好吧,我给他们都安排了结局。」枡山瞳投降般道,「或许也不能说安排?是预料中,我能看到的结局。」 她心虚地比划了不到半英寸的距离。 「我是有稍微插手那么一下,无伤大雅,就像是给每人都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礼物挺容易的,至于他们喜欢还是不喜欢,我保证不了……您别这么看着我了,圣诞老人的礼物袋里还有煤块呢!说起来,前几天我还看了一个童话版本,里面圣诞老人会把不听话的孩子直接变成煤块,嘶,还别说,这点很有原始童话的风格……」 她垂着眼睛絮絮叨叨,终于忍不住偷偷抬了下眼皮。 俊秀的绅士依然凝视着她,眸光温柔而平和。 「给予者……」她说,「我是给予者,比起接受者,总是过得更好的那方。」 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其中唯有无比的诚恳和真挚。 「不是吗?」 他抚上了她的发顶。 「塞西利娅,记得吗?我不能陪你走更远了。」 现实里。 安室透看到大小姐又挣扎了一下,肩膀抽动,似乎是医生强加的睡眠在折磨着她。 威廉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我很好。」 女孩一人在白雾里坐下,半晌,她才舒了口气。 「只除了……有时候,很少的时候……」她低声自言自语,「老师,我会有一点孤单,只有一点。」 「不到四分之一秒,不到六十四分之一英寸。」 …… 病床上的女孩睫毛闪了闪。 金发黑皮的青年知道,根据他估算的药物作用时间,她应当是快醒了。 窗外暮色正盛。黄昏时刻常给人一种压力感,白日尚未散尽,可谁都明白,乌压压的黑夜正在路上。 今日的晚霞尤其浓烈,挥洒进室内的光线比他们两个人任何一个的发色都要深,不只是金,带着像要灼烧一切的红。 第447页 ——室内有人。 还未睁眼,枡山瞳就察觉出了异样。手臂感知到的风,很清浅的呼吸……等她张开眼睛后,越来越多的信息涌入脑海。 【窗户位置】【光影图案】 【有人站在三点钟方向】 【气味:消毒水……???】 该死的高烧! 「医生?」她干脆发问。 「不是医生,是我。」 熟悉的男声瞬间让枡山瞳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她用手支着床榻要起来,安室透迈了两步上前,帮她坐好,「需要我帮你去叫医生吗?」 枡山瞳摇摇头。 她的发丝有点乱了,清丽的脸庞上,一双秀眸惺忪,有点呆呆的,看上去又可怜又可爱。 安室透不禁眉眼弯了弯。 这令大小姐投来疑问的目光,他压下唇角,心里发虚地耸耸肩。 「安室先生,你怎么来了?」她道。 「碰巧。」 「哦。」女孩并不买他的帐,须臾后,她问,「是来学校通知我的时候发现的吗?」 「是。」他失笑道,「你倒是没影响思考。」 「因为只是老毛病,不至于。」她左右看了看,「没别的人在,不过,您在这里没关系吗?」 「二井小姐在和唐泽管家聊你的私人医生的医嘱。」他说,「再过会她就会回来了,你这个时间醒来,确实有些巧。再晚一会,我就见不到你了。」 他说着细细碎碎的话,笑意稍减,明明知道她这次是没事,枡山瞳对生病熟稔的态度还是令他心底升起担忧。 ——这关切是真实的。 枡山瞳把手缩进被子下,默默攥紧。 她的动作令他会错了意。 「冷吗?」 发烧会让体温调节中枢神经紊乱,产生冰冷的感知。 「你想要什么?」 她忽然道。 「嗯?」他眉毛微微皱起,面上浮起极少出现的不明所以的表情。 眨了眨眼,他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用遗憾而轻快的语气道:「只能回头见咯,大小姐,我走了,医生一会就来。」 「咳咳……」她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顺利止住了他的步伐。 安室透回过身,听见她用英文道:「i mean, what can i do for you?」 我能为你做什么……更直白的意思是,有什么事吗? 「是问我为什么要去大学吗?」将她前一句怪异的表述理解成语言系统的生硬转换,他不再纠结这个细节。 「的确有一件事。」安室透做出思考的模样,而枡山瞳也作聆听状。 「……我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话音落下,他满意地看到自己收穫了她眼中的愣怔。 「是工作到来的符号吗?」 第204章 歉意与黑色长柄伞 浅金发的青年双臂抱胸站在床边, 眼里带笑。 他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是。」 「哈?」 他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给出回答的大小姐低着头,慢悠悠地用左手将耳畔散落的金发理顺,有种奇异的淡定。 她说:「安室先生, 是对我来说重要的人……」 明知这句话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安室透的心还是重重跳了一下。 「我一直很感激,为您愿意做的一切。」她道, 「还有这一回,抱歉让您费心了。」 「又是一个『抱歉』吗?」安室透道, 「有时候,真是让人不得不感嘆那个多雨的国度……」 他的话突然停住了。 她用英文开启了对话, 他自然也用了同样的语言回答, 这也就意味着, 她道歉的用词不是「sumimasenn」,而是「sorry」。 安室透紧紧盯着病床上文弱的女孩。因他突兀地打住了对话,她回望了过来, 随着她调整了姿势,那张白皙的面庞不再有方才夕阳赋予的浓重阴影,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这要归功于高热带来的薄汗,像挂着晨露的羽翼颤动, 惹得人心烦意乱。 枡山瞳眼里写着疑问。 「英国,怎么了吗?」 ——不可能的吧?简直是无稽之谈。 他想。 从相泽警官的案件, 到濑川的「示好」,警务系统里庞大复杂的腐败者们,好友们的悲怆或不安, 获得西拉作为代号的女研究员……组织里小心翼翼操控的风声, 琴酒, 仅成功一半的陷阱……朗姆, 后续的新线索…… 再怎么井然有序地安排,他的一天同样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事实上,就连呆在医院的这段时间,他也没忘记精打细算。 是这段时间的忙碌让思维错乱了吧。 安室透揉了揉眉骨。 关于切宁酒的身份,或许可以考虑过段时间再尝试从贝尔摩德那里套话?又或者,不妨试试朗姆的口风?说起来,后者最近一段日子的目光完全落在了工藤新一身上。 「不得不感嘆那个多雨的国度给人留下的印记。」 他笑着把自己说到一半的话补完。 枡山瞳抿了抿唇。 「您真的本来没事找我吗?」她又问道,眉眼间坚持与倔强之情一览无余。 看来他不说点什么是不行了。 「有。」安室透道。 尽管准备妥协了,不想让她过分费神,他将话说得轻描淡写。 第448页 「你知道乌丸集团吧?」 「那个大财团?当然。」枡山瞳道。 「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评价,还真是有点不适应。」 安室透道。通常masuyama集团是这种话的主角。 「去年的年度财富榜单评选,第一名就是乌丸。」女孩说,「karasuma已经连续占据榜首十年了。」 乌丸集团横跨多个行业,无论是人脉还是资源都积累丰厚。 「对了,恭喜枡山小姐拿下新秀掌门人的头衔。」他道。 她所获得的高度评价,依据是masuyama集团在财团榜单搏至了第四位。 闻言,女孩秀丽的眉眼舒展开来,枡山瞳扬了扬眉,神情里多了些俏皮。她仍旧虚弱,整个人却焕发出一丝不一样的光彩。 阿笠博士宅。 「乌丸,铃木,大冈,枡山,富沢……」 博士数着财经杂志的榜单,想到什么,他扭头问道,「新一,你怎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 客厅里堆满了金融书籍,旁边开启的电脑上也是一页又一页资料。 「有个目标很让人在意。」 戴眼镜的小学生回答道。 这件事要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他同灰原哀听到了「羽田浩司」这个名字说起。在变小的科学家表现出奇怪的反应后,柯南藉此了解到,这是个同工藤新一一样,都出现在aptx4869药物死亡名单上的名字。羽田浩司是交通警察由美小姐男友,将棋选手羽田秀吉的义兄。十几年前同样是知名天才棋手,赴美参加西洋棋大赛时因不知名原因死亡。凶手从未被逮捕,成为了一桩悬案。他留下的临终遗言,经分析后指向了乌丸集团。 也正因如此,综合了「西洋棋」与「乌丸集团」两个元素的withchess网站,格外令人在意。此外,最大的价值,是验证了羽田遗言分析的正确性。 「枡山,这倒是个少见的姓氏。」 还在读杂志的博士把纸张翻得哗啦啦作响,「很厉害的年轻小姐啊!不过,怎么连张照片都没有呢……」 同那些延续了上百年,底蕴丰厚的家族相比,只有两代掌门人的枡山集团在大小姐接手后没多久就飞速腾飞,确实值得一个新秀之称的褒奖。 「大概是不想要来自他人的怪异目光吧。」柯南随口道,「枡山小姐走路不方便。」 才能出众的强者,大概率不会希望别人因为她的缺陷心生同情与怜悯。 阿笠博士:「你见过她?」 「是啊,上次是在colubo乐园。」柯南道,「东都大学一个班的学生们被节目组邀请来当幸运观众。」 小学生的眉心又拧起来了。 colubo乐园对高中生侦探来讲,着实是难以跨越的巨大失败,等到后来发现这桩案子与组织有关后,工藤新一心里更在意了。 安室透:「masuyama与乌丸,两家有合作。」 枡山瞳点头。 「是,还有铃木与大冈也有。」发展到一定规模后,几大家族间的合作几乎是避不开的。 意识到他在询问乌丸的信息,女孩又道:「乌丸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铃木的掌门人是铃木史郎,姓铃木,大冈家族现任掌门人也姓大冈,只有乌丸集团,现有人……」 「不姓乌丸?」 「姓氏是乌丸。」 这是一句看似无意义的表述,枡山瞳解释着缘由。 「但不是直系的子嗣,对外说法是远亲。可是,一直有消息说,这名继承人和上代的掌权者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他为人也很低调,几乎从不出席聚会……咳咳。」 女孩咳了一声,脸颊上还有高热导致的飞红,安室透及时将水杯递到她唇边,看着她喝下。 「……除了每年铃木家举行的艺术展。」 她正要接着开口,安室透道:「不用说了。」 枡山瞳看了眼墙上的时间。 「是您要走了吗?」 「……是。」 他无奈道。 「铃木老头总算干了件好事啊!」 小学生的童声里充满感慨。 读过了各种採访,他终于在一本过期新闻杂志里,见到一条报导铃木财团艺术展的新闻,其中,记者写到出席人名单时,明确提到了乌丸现任掌门人。 「这种话,你的大小姐同学听到,难道不会骂你吗?江户川。」 灰原哀道。 吐槽归吐槽,她心底冒出忧心。 「工藤,你真的要去和那个庞然大物直接接触吗?」她道,「你的身份暴露危机过去才多久?」 「有机会的话,为什么不去?」 蓝眼睛小学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止是即将到来的展会,还有便笺上记下的西洋棋网站的地址,他也想试试。 「其实,我还打算参加这个比赛。」 「一次招惹两个……」女科学家低语。 「你说什么?灰原。」 「我说,你会下西洋棋吗?一般的水平不够参赛的。」 「唔……」 「选一项?」她道,「一个一个来。」 「那就艺术展。」想到上次的黄昏别馆,柯南道,「看来,所有乌丸家族的人,都很喜欢艺术品呢。」 「不一定哦。」灰原说,「也许,根本不喜欢呢?」 「小哀说得对。」博士也道,「或者,只有少部分人是真的喜欢。」 第449页 乌丸家族一向以喜爱收集艺术品为名。然而,不可忽略的事实是,有时候,大家族习惯性地展示财富和品味,艺术是其中相当便捷的途径。而前几任大家长都喜欢的话,为了维持家族形象,出于一定的社交需求,储藏财富的目的,就算对艺术品收集没兴趣,继任者也会承续相同的行为。 「你说的也有可能。」柯南道,「但是,该不会身为科学家的你,根本不懂得欣赏艺术之美吧!」 「你在说什么呢?推理狂人?」 …… 金发男人离开医院时的时机并不好,空中短暂地落下了雨滴,道路上不到一会就竖起了一把又一把透明的雨伞,这大概是这座城市独特的风景之一了。也有漂亮精緻的和式伞夹杂其中,还有,黑色的伞面是不少商务人士的首选。 嗒。 极其微弱的声音,在窗外的雨声,偶尔的雷声里几近于无。 一把滴着水的长柄伞压在了房间门口,通体黑色,唯有接触地面的伞尖露出一点锋利的银,很让人怀疑它还有没有别的用途。 水珠落下,迅疾打湿了一小片地板。 裹着凉意的风伴着雨滴从半开的窗户侵入,高大的身影越过她的床前。下一秒,流动的空气戛然而止。 「case closed(结案了).」 立在窗前的男人注视着马路上的某道人影。 「什么?」低沉的男声道。 「即使是这么严实的装扮,原来下雨时你还是要拿伞的啊,大哥。」 第205章 世界与你如隔迷雾 高级病房的水平长窗上, 不断滚落着自空中坠下的水珠。 刚刚掩上它的那只手还戴着黑色的手套。 浅金发色的男人消失在视野里,作派极其潇洒,仿佛根本不在乎大雨。 琴酒这才转过身。 枡山瞳又准备开口的时候, 银发黑衣的男人忽然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接着,他勾了勾手指。 她倚在床头, 米色的被单勾勒出底下手臂的曲线,此外, 还有一个多余的东西很明显,呈立方体状凸起, 看位置, 约莫是被她握在掌心。 枡山瞳撇撇嘴, 把显然并没多认真隐藏的东西拿出来。 琴酒摸出一个长得既像无线电又像是遥控器的黑色装置。 「窃听器探测仪?大哥,你认真的吗?」 枡山瞳递上了从被单下取出来的礼物盒。 琴酒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任何问题。将仪器收了回去前, 他顺带还测试了整个房间。 「嗨,我还在呢?」 枡山瞳不满道。 「又不是说我瞎掉了看不见……假如波本真有什么动作的话。」 说话间,她撕开了礼物盒最外层透明的包装袋,打开盒子的顶盖, 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了出来。迷你的褐色毛巾小熊扎着神气的绸缎领结,一截干燥的冬青树枝翠绿, 花瓣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全是礼物盒空间的装点,至于真正的礼物,被放在更小的盒子里。 「他真是个好认真的探病者。」 波本严格遵守着这个国度的礼仪, 看望病人也不忘记带上礼物, 不管内容物是什么, 繁复的包装做足了。 又打开一层, 安室透的礼物才正式显露人前。 「是cameo胸针啊?」 枡山瞳低着头道。 cameo是一种浮雕的珠宝技艺,在坚硬的宝石上雕出图案,或是花卉,或是人像,或是风景。而眼前的这件是人像,椭圆型胸针中央,象牙白的少女有着古典的盘发,侧脸风情柔美,连同最外圈陪衬的珍珠一道,泛起润泽的光晕。 枡山瞳将小小的胸针捏在手里,用举着放大镜的姿势,贴近眼睛看了看,又放在胸口比划。她穿了一件浅粉色的入院睡衣,所有纽扣也被同色布料包裹着,质地柔软,此刻,那枚衣领最上方的粉色纽扣被雕着人像的胸针遮住。 「……可以让一条平凡朴素的裙子瞬时闪闪发光呢!」她笑道,「不错的品味!」 枡山瞳抬眼望向琴酒,神情里有一种天真的炫耀,仿佛不谙世事的少女。 琴酒也看清了浮雕的人像,坦白来说,与床上的女孩颇为神似,弧度与线条柔和温婉。 无论她的内心如何,这就是枡山瞳的外在容易给人留下的印象。 「你说呢?大哥?」她又揪着领口,连带晃了晃上面的宝石。 「好不好看?」 「……不错。」 他简短地道。 她立即对他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咳……」 情绪展现得过于激烈的副作用,就是枡山瞳没控制住,又咳嗽了两声,不过,很快她就自己调整好了。 「伏特加去哪了?」女孩明知故问。 「监控室。」 琴酒答道。 为了免除后患,公共场所的到访痕迹是必须要抹除掉的。 「啊……」枡山瞳嘆了口气,「东都大学病院的监控设备服务商,我真替他们感到抱歉。」 安室透离开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忘记处理监控录像。换句话说,医院监控后台,即将惨遭第二轮清洗。而这些多半都会被推到设备本身的质量问题上。 「大概,伏特加哥此时正在疑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吧。」 (监控室准备搞破坏的黑帽壮汉:怎么回事?这监控已经坏了一下午了?) 第450页 枡山瞳又道,「对了,我的女僕小姐……」 二井看时间马上会回来了。 「楼梯间。」 琴酒言简意赅地交代。 「嘶,麻醉剂吗?得亏她本来就有点迷糊。」她道,「我得回头给她加工资了。」 唐泽管家为自家大小姐选择的病房,环境自然没得说,周遭十分安静,一时半会也没有闲杂人等路过。这方便了枡山瞳,她将面前刚拆下来的礼物包装纸团起来,肆无忌惮地揉得哗哗作响。 「大哥,你能不能走的时候帮我把这些证据带走?」 枡山瞳把一团「狼藉」向前推了推,硬纸绳杂乱无章地塞在变形的盒子里。 「不然我就只能把这些塞到包里了。」她可怜巴巴道。 银发男人俯身把东西拾起来。 假如这时有旁人在,一定会深感这是一幅相当诡异的景象。 靠近病床时,琴酒一样留意了医生出具的诊疗记录。断定她又是如以往般的发烧状况。 还没等他发问,枡山瞳已道:「都怪华尔街升温的衰退交易……害得我头疼。」 是商业方面的忙碌。 这令琴酒放心了些。而他手头的事务,监狱里的处理已在进行中,他也就此事和那位先生沟通过,并且,顺便接收了一条新消息,与她有关。 顿了顿,琴酒道:「今年的日子快到了。」 「是吗?」 枡山瞳眯了眯眼睛。 她明白对方在说什么,这种不需要直说的「日子」,是指见皮斯可的时间。 「好。」她道。 琴酒:「这次时间会宽裕些。」 「为什么?」 「这是个奖励。」 「出自谁的口?」 「……」 「好啦,我知道,那位先生嘛。」 坐在床上的女孩干脆屈起膝盖,一手托着脸,她道,「我猜也是,我的态度总该有所回报的。」 有一个特殊的程序,受boss认可,研发者由贝尔摩德引入组织,以朗姆为主,目前正在组织里推行。和后者关系很一般的切宁酒没什么动作——此处特指她没有阻拦,也没有意见。 显然,这种「识趣」获得了那位先生的奖赏,在事关皮斯可的事宜变现。 就像个游戏,她所做的每一步都能够为自己的「角色小人」赢来奖品……时装,头衔,或者个人空间。 「去年是住宿升级。」枡山瞳掰着手指,「地中海的养老院也算不错吧。」 现如今,皮斯可就像是一个普通老人一样,住在疗养院,而不是冷冰冰的基地后院。 「没人去看他大概不算缺点,倒是见我……」她轻轻笑了一声,「百分百不是奖励,无论对我们二人中的哪一个。」 枡山宪三的疏远和忌惮已成定局,这是所有知情者心照不宣的事实。 「切宁。」 琴酒唤她的这一声,充满了「谨慎点」的意味。 病床上的女孩领会到了,她眨了下眼睛,才泛起的隐约冷意一扫而空,又变成了轻松与甜美。 枡山瞳摊开手掌,露出典雅闪耀的cameo胸针。她想了想,一手把左边的睡衣领翻开,歪着头,将小巧的饰品别在上面。 一时间很是专注。 「波本……」立在床边的琴酒缓缓道,「很有意思吗?」 「有啊。」女孩仔细摆弄着胸针,藏好后,又将一缕长发拨过去盖住。 「要是他能顶替朗姆就更有了。」她笑道。 「小心点。」男人说,「他和贝尔摩德关系特殊,你知道她的不一般。」 「房间里的大象。」枡山瞳偏着头道,「唔,我还以为我们永远不会聊这个呢。」 「我告诉过你。」 「『想要什么就拿』?」她挑了挑眉,「我正在这么做呀。」 她实践了这句话,纵然手段和目标有待商榷,但他的确没必要阻拦。 琴酒也没打算阻拦,他道,「别对他掉以轻心。」 神秘主义者都是棘手对象。情报专家又极易给人亲和与友善的错觉。但这些人往往不止如此。单看波本晋升的速度,和成为红人的效率,他绝对不会是简单的角色。 即便如此,他从不怀疑她能否应付得来。 只是…… 见识过里世界各色各样的人等,琴酒一眼就看出,波本不是先手类的玩家,八面玲珑的外表下,隐忍和蛰伏才是他的底色。这是后手玩家最麻烦的地方,也是他需要对她加以提醒之处。当时间线延后,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年轻气盛会导致轻忽。 「他不是会轻易转移目标的那种人。」琴酒道。 「大哥?你这是在说波本『难搞』?」 枡山瞳表情里透出难以置信,「我怎么不知道在你心里,波本有这么高的评价?」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的时候。」 琴酒不为所动,继续道,「要确保他也无法再看着你。」 这句话在枡山瞳脑海里变换了一下,自动与「灭口」划上了等号。 「这也太夸张了吧!」 她捂住胸针,朝后仰了下身子,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她道,「若是……很久之后,我又后悔了呢?」 她将声音拉得长长的,充斥着奇异的甜蜜。 「到哪里再去找……看着我的眼睛?」 第451页 琴酒凝视着眼前这双满是真诚疑问的碧眸。 「我该走了。」 他起身道。 「诶,你别走啊!」 她用气音在背后作呼喊状,「大哥,哪怕你说重新把人挖出来呢!总得想个法子吧!」 …… 城市另一处。 离开医院后,安室透回到了咖啡厅,为下个会面做准备。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医院的时候,时而,他会觉得有目光在注视着自己,不算强烈,时有时无。保险起见,他特意多绕了几圈,直到这感觉消失不见才回来。 他不得不慎重,与好友诸伏景光的会面,连地点也是在公安保障的场所进行的。 女研究员获得代号「西拉」,这一消息,曾经代号苏格兰的前组织成员已经知晓了。诸伏景光并没在人前表现出什么,不管有着怎样的心情,他还是自我管理出色的警务人员。 「阿嚏!」 「安室先生?你不会是要感冒了吧!」 榎本梓见到了他湿润的外套,理所当然道,「那样可不行哦,不能再工作了!」 …… 重归安静的病房内,枡山瞳抚着腮呆在床上。 「系统,指数。」 「红方指数140%,黑方指数145%。」电子音道,「又扯平了啊,宿主。」 「嗯。」 当第二轮访客也离开后,平静与沉默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半晌。 「……您这次,是在有意回避吗?」 突然,系统道。它虽然读不懂先置条件,不知道她事前动作的意义,却能看到这次交锋的结局。有人的逮捕计划虎头蛇尾地结束了,也有人的重点被转移到组织其他成员身上。 「是的。」枡山瞳淡淡道,「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大小姐,我想请个假!」 女僕小姐跌跌撞撞跑进来,打断了进行中的交流。 二井嗓音惊慌,「我在楼梯那边晕倒了,这绝对哪里不对吧!走廊上遇到的医生说我这种情况需要做全身检查!」 「……真不错,比知名侦探还敏锐……」 「您说什么?」二井没听清。 「我说,去吧。」枡山瞳摆摆手。 「好!」 脚步声远去没多久,女僕小姐又跑了回来,二井道,「忘记告诉您了,唐泽管家会派新的人过来,您不用担心……啊!您额头上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病床上的女孩面色发白,发鬓半湿,眼角泛着脆弱的薄红。 「没事吗?算了,我还是等等再去吧……」 「没关系。」 二井看到大小姐对她露出安慰的笑容。 「是刚才做了个恶梦而已,不是不舒服。」 「梦?什么样的梦?」 「大雾。」 「雾有什么可怕的?」二井道,指了指窗外,「像是外面那种雾吗?」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夜雾正在这座城市里瀰漫。 「是糟糕的天气给了您错误的感觉吧!」她道,「也可能代表了什么……我听人说,梦境里有许多意象的!」 「是啊,大概吧。」 * 「塞西利娅,世界与你之间如隔迷雾……」 有温润的男声回荡在耳边。 那仿佛永远散不开的雾气…… 没有巧妙的暗示与含义,是最粗暴不过的具象化。 第206章 命运对你施以馈赠 「……基本上, 这就是目前的最新情况。」 安室透和好友诸伏景光就组织动态进行了交流,其中包括代号「西拉」的女研究员当下的状况,贝尔摩德透露出的口风等。 「你觉得她有隐瞒吗?」 诸伏景光想了想,提起了千面魔女。 「当然。」安室透答, 「那个女人, 亮出所有底牌我才会惊讶。」贝尔摩德是谎言高手, 对人对己都是。而隐瞒消息,有时候和说谎无异。 公安决意让诸伏景光获取最新情报, 这不是没有理由的。基于佐久间佑穗以往的经历,他们认定,女研究员还有可以争取的机会。 而约莫是出于巧合,除了家人外, 诸伏景光是和佐久间交集最多的一个人了。日后或许会产生进一步接触也说不定。 考虑到两个人的联繫不仅在日常生活里的交际方面存在, 还有人生里的另一面, 从心理学上, 这种特殊, 有助于两个人情感上建立连结。 「横滨的那些人调查得怎么样了?」安室透问。 前段时间, 诸伏景光特意去了横滨, 目的地是一所监狱。牢中的深山总一郎, 清水丽子,伊东末彦,西尾正治一行人,也就是横滨海洋大学犯罪研究社杀人事件后, 银行抢劫预谋牵扯出的几名成员, 现在正在服刑中。他们同样是佐久间佑穗的人脉关系, 当时她还是正义一方, 而如今选择了另一条路, 女研究员会不会试着同几人对话?公安把这种可能纳入了考量。 诸伏景光并不认为她会找上那些人。但是仍在上头的安排下,走了一遭。 现下,面对好友的询问,他摇摇头。 「没有动向。」诸伏景光道,「几人都好好地呆在监狱里,牢里也没什么风声。狱警说,几乎没什么人来访,除了律师,是深山家的。深山总一郎的父亲深山至昭一直没死心,持续为儿子上诉,令不少人感嘆他的爱子情深。」 第452页 「爱子情深?」安室透冷哼了一声,眼里浮起厌恶之情,「是作秀吧。」 深山总一郎被捕后,其父重新出山,但几名私生子也在他的安排下先后进入了公司。深山至昭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在儿子名誉扫地的前提下,他还表现出对其的不放弃,无非是出于名誉的原因。 「展示一种『我们对他的罪行很痛心,但依旧爱他』的态度,血缘,情分……年迈的老人不得不重新出山,承担起莫大的责任,多感人的故事啊。」 金发男人不无嘲讽道,「典型的运作名声。」 诸伏景光:「也是,不过,他们总算低调了不少。」 深山商事自从丑闻爆出后,便活在了媒体和大众的关注下,又频繁被警方搜查,和本地组织谦一会的联繫被硬生生切断,更确切地说,是帮派抛弃了资格不再的合作者。尽管没做到一次性剷除,相关势力以往旺盛的气焰还是遭到了打压。 好友异常的情绪表现让诸伏景光想到了什么。 零的家庭啊…… 温柔的猫眼里泛起关切。 「我没事。」安室透望见了幼驯染的眼神,多年友谊让他们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想法,这默契是双向的。 他勾了勾唇,转而说起了有关组织的另一个话题。 raphael.拉斐尔程序,由西拉一手研发,在组织里得到了推行。 诸伏景光蹙眉。 「他们还给她的程序起了个名字?」 安室透道:「为什么不可能是她自己起的?」 「佑穗没表现出过,对艺术品的明显兴趣。」诸伏景光道。 「是。」安室透不再卖关子,「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她的存在的,我猜,组织应当是出于保险,在有意隐藏她的消息。」 见好友仍旧眉头紧蹙,他又道:「你听我说过了,她的待遇不算差,组织对科学家的态度并不严苛……」 「我不是担心……不仅仅是,只是觉得有哪里想不通。」 诸伏景光捏了捏眉心,片刻后,他突然道,「隐藏核心技术人员,组织里以前有这种习惯吗?」 「你怀疑不是那位先生的意思?」安室透道。 他捻了捻手指,一个深觉奇怪的发现跃入脑海。 如果把组织比喻成一家公司,有两个派系时不时争斗,分别聚在两名高层手下……朗姆和切宁…… 这次,其中一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偃旗息鼓。 会是为什么呢? 朗姆那个急性子一直以来都要求波本多方关注,长期打听组织里切宁一方的动态。作为情报专家,他始终在收集对方团队成员的行动信息。虽说,就算没有朗姆,他也会这么做就是了。因此,安室透对双方时不时的小小冲突半点不陌生。 可是,这次的拉斐尔程序,切宁从头到尾没有干预的意思。这就像是在那家大公司的竞争里,一方突然真心诚意地承认了另一方的业绩与才华,还为他鼓掌叫好。 对此,当波本用一副夸张过的疑问模样对上贝尔摩德时,千面魔女是这么回答的。 「我一点都不意外。」她说,「关于这点,那人以前是有『前科』的。」 诸伏景光陷入沉思。 「她的意思是,拉斐尔程序,那名成员也很喜欢?或者说,过去就很喜欢?」 朗姆这次选择的道路尤为符合切宁酒的品味?以至于他或她都不再出手阻拦了。 「你知道的,景。」安室透低声道,「药物研究出了问题,那位先生便出动了朗姆。」 雪莉的去向,工藤新一的未死,值得介意的从来不是一名背叛成员与另一名侦探两个人的死活,而是他们背后指向的重点,也是组织boss最关注的领域——他紧紧抓在手里的药物研究。 「你想说,为什么出动的不是切宁?」诸伏景光道。 「是的。」安室透:「当然,也可能只是手头工作进行到不同的程度导致的分派人选。但如果不是这种情况呢?不可能是不信任切宁……欧洲现在简直是他的天下,那里也是组织素来看重的区域。」 「朗姆老辣而谨慎。」诸伏景光分析着,「另一个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会是忌惮吗?」 「那也该忌惮资历更老的……」 说到一半,安室透打住了。 诸伏景光:「怎么?」 「我有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安室透道,「也许,过于异想天开了。」 「说说看。」 「年纪。」金发男人慢慢道,「朗姆与切宁的年纪,或许是这个原因,那位先生会认为前者更适合。」 「不会吧。」诸伏景光顺利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却觉得有些荒谬,「难道那位先生会觉得另一个人因此不会认真对待吗?」 享受着充裕的青春的人们,总会认为他们离死亡很远,在切宁眼里,以a开头的药物只怕不像在其他人眼中一般有价值。倒不是他就会认定没有价值,只是,谁离死亡更近?谁更迫切?谁会哪怕未自己打算,也会更执着于药物的成功? 组织boss除了慎重居士这个特徵外,摆布试探人心也是他的重要爱好,这是掌权者多疑的附属品。 他会考虑到这等心理,仔细想来,竟不是没可能的事。 「对新技术的喜好与推崇,那位先生对他心理的评估……切宁很可能比我想的更加年轻。」安室透道。 第453页 他向来都认定切宁比朗姆年纪要小,这点从两人出现的时间也能猜得出。即便如此,人的能力和阅历息息相关,朗姆十几年前还会犯下错误,切宁再怎样也不会太小。至今为止,安室透还没听到过对方失误的故事,这也是朗姆气愤的地方。 「总不至于他还是个孩子吧。」诸伏景光道。 「那得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来?」安室透道,停了停,他又说,「不过,我最近也遇上了极其出色的少年人就是了。」 蓝眼睛小学生的身影在脑中一闪而过。 「真是不容小觑。」 诸伏景光:「上次,你不也说了商业天才少女吗?」 「是啊。」 提到不久前医院探望之行的主角,想起她糟糕的身体状况,安室透不由忧心地皱眉。 「……这还只是她所面临的诸多困境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他道。 「但从你的话中,那孩子做得很好,不是吗?」 「不止是『好』,是太好了。」 安室透回应着好友的宽慰,视线落在不知名处,他浅浅呼出一口气。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做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诸伏景光试图从模糊的表述里总结。 「有一点,不仅如此,更像是『所有事都是有代价的』。」 「也许和成长环境有关?」 诸伏景光眼中渐渐溢出笑意。 「什么时候,你开始关注家庭心理了?」 浅金短发的男人瞪了他一眼。 「一切总和家庭有关。」顿了下,安室透道,「只是,我总会想……如果她有正常的家庭,现在一定会过得好得多。」 这句话里除了感慨,还有无可奈何的意味,这在公安警察身上,是极其罕见的一种情绪。 ——正常的,健康的家庭啊……细究起来,在场两个人从来也没有,或者,仅仅是短暂地有过。 诸伏景光睫毛颤了颤。 ——至少,在当年的悲剧后,他还有高明哥哥,但是,零…… 上苍赐给大多人的「普通」礼物,唯有从未获得过此般恩赐的人才懂得,那究竟有多么珍贵。 我不曾获得的,我不曾拥有的,在我眼里最好的珍宝……多么希望命运曾对你施以馈赠。 猫眼青年咳了一声,金发的幼驯染望了过来。 「你确定,不是在那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吗?」 诸伏景光故作轻松道。 「不能在得到什么时认为理所当然,要去挣得,赢得,做些什么去换取……你还记得小时候我第一次和你分享便当的场景吗?零,听上去这就是你的脾气诶!」 枡山集团,会议室。 「阿嚏!」 「大小姐,你感觉如何?」枡山义贺道。 人前时,他从不直呼她的名字。室内一片安静,正在展示提案的员工也停下了演讲。这间屋子里每个人都消息灵通,知道长桌后的女孩才从医院里出来。 枡山瞳摇头。 「抱歉,请继续。」 第207章 繁忙港口奇幻色彩 会议结束后, 随着枡山瞳来到办公室的枡山义贺汇报了些更机密的事务,一项项讨论完成后,他才又道:「小瞳,这次身体没事吗?医生怎么说?」 枡山瞳:「还是老样子。」 「要不要……」 枡山义贺本想说「要不要去疗养院住一段时间」, 但想到近日的业务, 不停运转的集团, 他压下了这句话。 整个masuyama集团就像是繁忙港口上永不停歇的船只,不同的是, 他们只有一个舵手,不能轻易离岗。 于是,他只道:「再休息两天?」 「叔父,不用担心。」枡山瞳笑容温和, 「我心里有数, 没问题的。」 枡山义贺走后, 轮椅上的金发女孩打开了办公室的固定电脑。她照例在开机后进行了检查, 文件监控日志不一会就跳了出来。 比起以往空空如也的显示栏, 这次的日志显示, 有一部分的资料被删除了。 而即使没有这项记录, 她也记得所有文件的位置。 「有人在您不在的时候, 进过这里?」系统道。 「看样子是的。」 枡山瞳低低道,方才会议室内的每一张面孔自她脑中闪过。 「这下倒是省事了。」 她屈起指节,轻轻抚过键盘。 米花町。 「爸爸,柯南又去哪了?」 自校园活动归来的毛利兰把书包放回房间, 之后却四处寻不到小学生的身影, 只得问事务所里, 点着烟坐在办公桌后面, 专心听着赌马的男人。 毛利小五郎眼皮都不抬一下。 「哦, 好。」 「什么嘛!」 毛利兰上前把爸爸的耳机摘下来,对着他的耳朵大喊:「柯!南!哪!去!了!」 「哎你这丫头!」毛利小五郎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手忙脚乱地接住香菸,他道,「那小子去旁边的博士家了吧。」 「又去?」 柯南是很喜欢隔壁的老人,但最近是不是去得太频繁了点? 「可能是迷恋上新游戏了什么的,小孩子不都是这样子嘛……」毛利小五郎嘟囔。 「对,我想起来了!他说吃饭也不用等他了!」 第454页 「真奇怪,好吧。」放下心来的毛利兰把书放好。 阿笠博士宅。 「还没搞定?」灰原哀道。 「嗯,行。」 柯南的回答令小学女生翻了个白眼。 戴眼镜的侦探显然没在听。 此时,江户川柯南的面前放着一台电脑,屏幕上面是黑白棋盘格,右侧是上下两个计时器。至于他的手边,还放着成摞的棋类书籍,打开的几本精选棋局,旁边还做了笔记。 这几日,小学生侦探每天都在放学后来下棋,比报到还准时。两名科学家联合替他建立了网络防护,以避免被可能的存在追踪。 但柯南从没想过,最大的困难竟然是…… 他紧紧皱着眉头。 「他这是……」灰原哀问一旁的博士。 「新一还没进入第四级。」 阿笠博士拿着拆下来的腰带,正在不知多少次的改装。 做好各种意义上的准备后,工藤新一进入了「with chess」西洋棋网站,点击了首页最显眼的比赛入口,他顺利通过了最简单的第一级别赛事,挣扎着通过了难度上升的第二层级,然后,他就卡在了第三级的比拼上。每一级分为二十四轮,必须连胜才能继续。 「滴。」 一声鸣音,游戏页面又弹出了失败的字样。 蓝眼睛的小学生手指在键盘上晃了好几下,最终还是没有点再来一次。 他离开电脑,两眼放空,安详地躺在沙发上。 灰原哀给自己倒了杯水,很是悠闲,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前几天是谁自称懂西洋棋吗?」 「我是懂,但……」 这个比赛,怎么也到专业选手的水平了啊! 柯南很郁闷。 「都说了,先专心于铃木的艺术展吧。」灰原哀道,知晓一部分内情的她,总觉得这个选项比西洋棋更安全。 「你拿到出席的邀请函了吗?」她问。 铃木财团艺术展的宾客非富即贵,好在柯南有一个「曾经的同学」名为铃木园子。 「本想拜託园子的。」柯南道,「但是正好有其他财团邀请叔叔参加,所以就省掉了。不过,听说园子本来也打算发邀请的。」 「已经发了。」博士插了句嘴,「我,还有那些孩子们。」 「什么财团给那位发的邀请函?」灰原哀道,「艺术展与侦探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柯南仍在纠结刚刚输掉的棋局,道,「……说来也巧,就是之前提过的枡山集团。」 与此同时。 公关部部长栗原正在枡山集团会长,也就是大小姐的办公室里,提起了一个不太重要的新举措。 「……对了,您即将参加的铃木家艺术展,集团除了几名董事和高层管理人员外,今年,我们还额外邀请了一位特殊嘉宾,让整支队伍变得不一样点。」 「什么人?」 枡山瞳喝了口红茶。 「那位有名的『沉睡的小五郎』。」 「扑哧!」 一下子笑出来的是除了枡山瞳谁都听不见的电子音,系统哈哈了好一阵。 原因是它可以确保,这是完全的巧合,宿主一点动作也没做。 枡山瞳将杯子稳当地放在桌角。 「是吗?」她道,「出于什么考虑?」 栗原有点疑惑。 这等小事,大小姐一向不在意的,基本放手让他们去做,怎么这回多问了一句? 难道说,她是那位侦探的粉丝? 想到秘书给出建议时的说辞,栗原解释道,「据说他在年轻人堆里很受欢迎,中规中矩参展,我们与其他几家差别不大,但邀请了毛利侦探后,在之后的媒体报导里,masuyama的集团名可以适当出现……」 枡山瞳望向自己的办公室门。 这还是枡山宪三在时的布置。 就在这扇门背后,旁边的墙上,刻有「会长」两个字的名牌,是多么明显啊。 会长,社长,高危行业……毛利小五郎,柯南……栗原到底想在什么样的新闻里看到枡山两个字呢? 「您觉得不妥吗?」 见枡山瞳一时没回答,怀疑自己猜错了的栗原试着发问。 「没有不妥。」 大小姐露出笑容。 「我很期待。」 公关部的人离开了。 枡山瞳按了按太阳穴,共享着每个身份的视野。 [玛克]面前是烤箱的红灯。 专用温度计放在一旁,黑发男人单手将托盘从中拿出,扫了眼上面的数字,接着把裹着酥皮的牛肉分割,将其中两片摆进了漂亮的盘子,又对着打开的平板电脑上的图片,做了装饰。 完美的料理呈现在眼前,若是动画镜头,此刻就该配上几道金光了。 能用好ak,自然也能掌握好厨具。某些时刻,二者需要的技能点是共通的。精准,严格,灵敏的反应,稳定的操作,至于火候,不会比爆裂物配比难上多少。 顶着玛克的马甲,枡山瞳注视了这盘菜半晌。 然后,把它倒进了垃圾桶。 「搞不懂这件事的乐趣。」 身在东京都的玛克正在隐藏行踪,什么多余的都没做。几乎可以称作「休假。」毕竟,枡山瞳自己给自己批准了行动,以自己的顶头上司的身份。此外,到这个层级的组织成员,本来就有极大的活动自主性,否则常年在餐厅工作的某些人是如何做到的? 第455页 [佐久间]眼前是基地实验室的白墙。 她的手指上下翻飞。一旁的黑咖啡热气腾腾。 枡山瞳:「这件事就是轻车熟路,没有难度。」 而[濑川阳太]…… 菜餚的味道,咖啡的味道与硝烟的味道的同时涌上了枡山瞳的鼻腔,尽管在她眼前,这些东西一样都没有。 射击场最右边的位置传来接连不断的枪响。 「砰!」 又是一声。 手持武器的男人身后不远处,是金发蓝眼的女人与穿西装的壮汉并排而立。 朱蒂朝卡梅隆招招手,二人走出门口。 到了隔音极好的门外,她才道:「他这样多久了?」 「自从……一直那样。」卡梅隆耸耸肩。 他们都清楚发生了什么。 「格斗也找我不知练了多少回了。」 卡梅隆说着就揉了揉肩,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原来他不是很喜欢那些的,你也知道。」 亚裔搜查官一直以来倒不至于反对武力,但也并不推崇。 「詹姆斯问过他,是不是要调回去。」朱蒂道。 「怎么可能?」 这问题想都不用想。 卡梅隆:「那小子不会同意的吧!而且……」 他皱着眉,「也没理由,他这段时间并没耽误工作。」 朱蒂道:「所以詹姆斯也只是询问,不是直接调动……」 她忽然停住了话头,缘由是射击场的大门静静地打开了。 濑川阳太走了出来。目光落到两人身上,从左到右。 卡梅隆莫名有些紧张。 ——这小子的眼睛,居然有点吓人是怎么回事…… 曾经那双清浅好看的浅棕眸子,如今有种深不见底的奇幻色彩。 「声明一下,我不是易碎品。」 汗湿的发垂在他的额头上,濑川随手捋了一把。 「找我什么事?朱蒂?」 「你知道?」 「你就差把这句话写在眼睛里了。」 他的笑和往常没有不同,很是一致。 但,或许是太一致了。 朱蒂心口堵住了。 「昨天有人发现了异常情况,似乎是曾经的驻点被人非法入侵了。」她道。 「没什么损失吧。」 「没有,只是,可能是……」 「过去的通讯模式被破解了?」 「是。」朱蒂说,「詹姆斯想让你确认下,是否有背叛的情况。」 「不可能是太简单了吗?」濑川道,「不是我说,之前的那个暗号,怕是小孩子也能猜得出。」 「哈哈哈!」卡梅隆放声大笑,「那得是什么样的小孩子啊……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濑川收回视线,对朱蒂道,「为保万全,我会去看的。还有什么事?」 「国内的组织犯罪部传来的新消息,他们瞄准了芝加哥一家特殊团体,最近抓到了对方在金融方面的马脚,还破解了一部份邮件,有一条消息,我们得注意下。」 「有人要来这里?」 「什么都瞒不过你。」朱蒂道,「是,国内需要我们追踪这条线索。」 「但是,和那个组织无关?」 「这可不一定。」朱蒂假装确有其事地道,「谁能保证呢?指不定就是有关。」 要瞒过精通心理学的同僚真是有些难度,最关键的是…… 女搜查官尽力直视对方。 她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感同身受,便更难以对他说出谎言。但詹姆斯认为,卢卡斯的目光应当从那个组织上移开一段时间了,否则,「这不利于他的未来发展」。 可是,「未来发展」,他又真的在乎吗? 濑川阳太深深盯着她。 「一样的答案,我会做的。」他道。 第208章 芭蕾舞裙与勃艮第 濑川既然表示愿意接下任务, 詹姆斯便正式将相关材料交予了他。 这家美国芝加哥的团体有差不多几十年的历史。 对此,在这座城市长大的詹姆斯.布莱克很有话说。 「一直以来都有一种说法,拖雷利家族早年间和很多起未破的银行劫案有关。」 「银行可不是好惹的。」濑川道,「这个早, 是多早之前?」 「各地还只有治安官的年代。」 「合理, 继续。」 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詹姆斯悬起来的心放下了一点。 「现任为首者名为小亨特,继承了他祖父的名字, 托雷利家族涉嫌军火和艺术品的走私多年了,fbi始终没找到确凿的证据,只能时不时关注小打小闹。」 濑川翻开文件夹。 「所谓的『硬茬子』,哈?」 詹姆斯道:「这也是为什么我想交给你负责。他们这次是洗钱的时候出了差错。」 「什么差错?」 「有人带着没洗干净的钞票跑路了。难得的机会, 国内还在追查中, 但, 如果我们这边能获得更多的信息。譬如, 这个人……」 灰发的搜查官用下巴示意文件里夹的照片。 一个寸头, 黑发黑眼的男人正从一辆汽车上下来。看角度和清晰度, 显然是出自监控镜头的截图。 「……来日本做什么?也许可以帮助国内的搜查官多找上一些筹码。」詹姆斯道。 第456页 濑川一行一行阅读着这个名为安托万的男人的信息。 詹姆斯:「情报说他是托雷利家族前五号人物, 曾在usmc训练过, 当过小亨特好一阵子的贴身保镖,深受他的信任。」 濑川:「年纪不大,也就是说身手也很不错。」 「是,别大意了。」 「放心, 我又不是要去刺杀他的, 否则你也不会用我了。不是吗?」 「他多半是来过来交易的。」詹姆斯思考着, 「也许, 霓虹这边有不错的生意对象。」 「飘洋过海, 国际贸易可真辛苦。」濑川合上文档,「这一定是一门很值得的生意。我们需要着重留意港口等运输渠道,以免大宗货物流入。」 「我也是这么想的。」詹姆斯肯定地说,「卡梅隆去布置了,有新发现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想到了什么,濑川又打开文件看了眼照片。 「之所以派他来,这副面孔会不会有关呢?」 安托万虽然五官立体,却没有太明显的白人血统的特徵,他有至少一半亚洲血统。 「他的母亲来自越南。」詹姆斯道,「或许这确实是个会产生影响的因素,若是他想保持低调的话。」 「依据他的履历,不可能是真名入境,化名呢?我们有消息吗?」 「有。」詹姆斯边说边打开邮箱,「纽约的同事刚传来消息。那里一位掮客替他办理了假身份,现在,他叫吉野一雄,三十五岁。」 「我知道了。」濑川阳太道,「我会尽快着手调查的。」 他刚要离开房间,詹姆斯又喊住了他。 「卢卡斯。」 「暗号的事吗?」濑川比了个手势,「我也会同时查着的,不会耽误。」 「……」 「boss,还有别的事吗?」棕发的属下回过头。 「没有。」詹姆斯道,「希望行动顺利。」 门外,金发的女搜查官正低头按着手机屏幕,像是在和谁发消息。 听到濑川出门的动静,朱蒂看了过来,急匆匆道:「正好,卢卡斯,你会下棋吗?」 透过[濑川]的眼睛,枡山瞳望着女人的湛蓝的眼眸。 「哪一种?」 她道。 …… 临近圣诞节,铃木财团的艺术展是这段时间最热门的话题。这其中,铃木次郎吉的高调要占一大部分功劳。人们也藉此了解到,这次展览与铃木家其他展览的不同之处。虽说仍旧是以爱好艺术为名的铃木家族的铃木次郎吉主办,但是,其他几个家族的宾客也会带上各自的展品,按以往的规矩,通常是各自在一年内得来的心爱之物。此外,同往年不一样的是,不再只是仅限内部人的小型聚会,而是所有展品在第一日后,会对外开放,连续展出半个月。 「这就是伯父为什么要建这座展馆的原因了。」 铃木园子笑着道。 她正带领好友毛利兰参观自家新建的展览馆,旁边是双手背在脑袋后的小学生,少年侦探团的其他成员们,还有照顾几个孩子的阿笠博士。 「真的很美呢!」步美道。 进门有一段时间了,孩子们仍旧对这座新展馆的外形津津乐道。 他们是开车前来的,铃木展馆在东京都附近的半岛上,有着非常别致的外形,同许多博物馆盛行的古希腊风格不同,这座展馆通体洁白,形状也并不规则,而是…… 「就像一只大鸟!」光彦道。 「准确地说,是天鹅哦。」铃木园子道。 没有採用传统的矩体,铃木展馆在搭建时运用了大量金属,打造出天鹅般鳞次栉比的羽毛,以恰到好处的玻璃增添光泽,形成了层层叠叠的白色羽翼。如果从空中看,如同大天使曾于此降落。 「这还不是最棒的。」 铃木园子看了一眼时间,神神秘秘道,「好啦,我们该出去啦!」 「园子姐姐?」元太不解。 「我们还没参观完呢!」步美道。 柯南左右张望,观察这座展馆的布置。目前为止,除了安保人员外,这座建筑里几乎没什么人,格外空旷。 「园子姐姐,其他客人什么时候到呀?」他也跟着凑热闹。 「展会是后天,明天大家怎么都会到的!今天也会有人来,诺……」 正巧经过一扇天窗,铃木园子用手指了指天空。一只金属大鸟飞过,室内人什么也没听见,可见隔音的处理。 「直升机,不知道是谁家就是了。」 柯南:……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外面。 园子大小姐与好友并排站好,她略显激动地拉住了毛利兰的手。 「无论看几次都会震撼,兰,看好了!」 随着乐声的奏响,耳边逐渐传来奇怪的声音,不算大,接近竖琴声,又没有那么柔和。 「它在动?」毛利兰捂住嘴惊呼。 「天鹅活过来了吗?」小学生元太更烂漫一点。 「怎么可能啦!」光彦道,但他也受到了冲击,双拳激动地握紧了。 「不是啦。」铃木园子被逗笑了,「别着急。你们再等等看哦!」 面前的建筑开始变形,「羽毛」朝反方向翻转,像被拨弄的鳞片,一层一层变换,最终,整个展馆换了副新的模样。 「是……一颗心吗?」毛利兰道。 第457页 「也像是裙子。」灰原哀道。 步美举手,「芭蕾舞裙!」 「你还真是聪明呢!」 园子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没错,就是芭蕾舞裙,建筑师的灵感就是这样的,白日是展翅的天鹅,晚上是旋转的裙摆。而这座展馆的名字便叫作『天鹅湖』,很浪漫吧?」 配上周围的水,倒还真有几分贴切。 「是啊。」毛利兰点点头。 「很适合和工藤一起来吧?」 「是啊……园子!」 「哈哈哈!」 被提到的柯南悄悄跟着笑了笑,唇角又放平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 ——什么时候,铃木次郎吉喜欢柔美浪漫了? 「怎么看,那位大叔也和这四个字不沾边啊?」 柯南捏着下巴喃喃自语。 「小鬼你说什么呢!」 园子道。 「呵,呵呵……」 「告诉你吧。」铃木大小姐道,「因为今年伯父的重点展品,是德加的雕塑。」 「那位以很擅长画芭蕾舞女的画家?难怪……」毛利兰道,「他的雕塑留在世上的并不多。」 「生前展出的更少,很多都是在他死后用青铜翻制的版本。」园子道,「但这座雕塑不一样,《十四岁的小舞者》是他亲手做的,是原版的蜡像。」 「那可真是太棒了!」毛利兰很是憧憬。 「也就是这个原因,伯父才想到建这里……」 ——为了一件艺术品,配上一个符合它风格的展馆吗? 柯南露出半月眼。 忽然,一只大手盖在了他的脑袋上。 「小朋友,你也在这儿啊!」 是熟悉的大坂口音。 「服部……哥哥?」 柯南把那只手从头顶推下去,扭过头,蓝眼睛里一片诧异。 「你怎么来了?」 他的话音还未落。 「小兰!」扎马尾辫的高中女生迎了上来,和毛利兰打招呼。 「和叶!」 「自然是我邀请他们来的。」 优雅的女声道。一样是关西口音。 大冈红叶身后跟着黑色头发的管家。见几人看过来,大小姐道:「今年,我们家收到了预告函,因此,我需要一个侦探。」 「什么?预告函?」 铃木园子有种不好的预感。 「谁的预告函?莫非是……」 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个名字! 一般来说,收到预告函她会很高兴的,可是,眼下这情况…… 正在铃木园子诚心祈祷的时候,大冈红叶的话无情打碎了她的希望。 「没错,正是怪盗基德。」 伊织无我进一步解释。 「今年,为了庆祝大小姐的生日,老爷拍了一颗粉色钻石……」 「是五月份克里斯蒂拍卖行那场吗?大冈是那个八分钟拍定的匿名买家?」 「是。」伊织无我道,「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大的极稀粉色钻石,单是切割打磨就花了一年半。」 「阿盖尔三号?」阿盖尔是矿场的名字。 「现在叫『红叶之心』了。」 「完了完了!」 等到关西的客人暂时离开后,铃木园子焦头烂额。 「园子,别着急啊,到底怎么了?」 「你还不明白吗!小兰!」 园子抓住好友的肩膀。 「大冈家因为宝石,今年被基德大人盯上了!」 「我知道啊,大冈小姐刚刚还说要去和你伯父商讨安保事宜呢……」 「就是这个!」 园子紧张地就差咬指甲了。 「伯父会气坏的!基德大人竟然没有选他!」 「谁让人家今年带的正好是宝石,也不是不能理……」 ——园子头上是冒烟了吗? 柯南咽下了接下来的话。 「本来我们俩家关系就很一般,否则对方也不会只派年轻一代来了。」 铃木园子碎碎念着透露出了不妙的内容。 「不行,我得去看看!」她道,「兰,你陪我去……至于孩子们,你们太小了,都不要去了!」 ——喂,你究竟想到了什么场景啊! 博士也因为年纪被拒之门外。等到缩小了一圈的队伍赶到几家会面的会议室时,果不其然…… 「岂有此理!」 铃木次郎吉拍案而起。 「竟然看不起我!」 柯南不想问这句话的主语到底是谁。鑑于有关怪盗基德,他死磨硬泡还是来了。 「抱歉,铃木先生。」 伊织无我彬彬有礼地和对方周旋。 「你是……枡山小姐?」 大冈红叶朝着轮椅上的女孩伸出手,「我们这是第一次见,对吧?我很荣幸。」 「彼此彼此。」枡山瞳笑着回握。 「枡山小姐?你怎么也在……」 服部平次话说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他打量了一下金发的女孩。 哎,白马不在的时候,这位大小姐的气质完全不同了呢。 也不能怪他没能很好地把「朋友的好友」与「某个家族的掌权者」两个身份很好地对应起来。 「你们认识?」大冈红叶道。 「服部侦探。」枡山瞳对男生礼貌地笑了笑,「白马上次还说,有件苏格兰场的案子想和你聊聊。」 第458页 这句话说完,她身上的众多视线终于少了一道。 「咳咳咳。」这会,铃木次郎吉终归冷静了些许。大冈红叶示意后,伊织无我掏出一个标准的密封袋,放在了几人前的桌面上。 中间是一张纸片,几行字,落款是高帽,顽皮的笑容简笔画。 正是怪盗基德的预告函。 「这几位是……」 伊织无我道。 新进门的两人西装革履,一人留了小鬍子,另一个人金发深色皮肤。 「是我带来的人。」枡山道,「邀请毛利先生的时候,从没想过这次要真的麻烦他了呢。」 「『沉睡的小五郎』?您好。」伊织又转向安室透,「您是?」 「他是我的大徒弟!哈,哈哈!」 侦探们一来,免不了也凑到了预告函旁边。 安室透毫无异常地跟枡山瞳问好,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女孩对面,标有乌丸的位置,最重要的那把椅子还空着。收回视线的时候,落在了她手边的东西上。 一个几乎全空的红酒杯。 「酒很不错?」他挑眉道。 「不错的勃艮第。」枡山瞳道,「ponsot酒庄的好年份。」 「不会太早了?」 「我成年了,天也要黑了,所以,不,不会太早。」她道,「再说了……」 第209章 狂涛泛滥所爱坚贞 安室透:「什么?」 「你们这些年轻人喜欢, 真的是太好了!」 枡山瞳还未回答,铃木次郎吉扯着粗嗓子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看着金发女孩的酒杯,老人得意地摸了摸唇上的鬍鬚。 「请尽情品尝!」他一挥手, 「上次拍卖会我买的小惊喜, 可不止这一瓶!」 枡山瞳举了举杯致意。 戴领结的服务生收到示意, 立即下去准备不同的红酒。 枡山瞳对旁边人道:「『侦探学徒』先生,您不去看看预告函吗?」 安室透笑了一声。 「你就不感兴趣?」 「这么多名侦探。」她注视着讨论中的众人, 「我相信, 不久后他们就会直接带来好消息了。」 「狂涛泛滥, 所爱坚贞,明暗交会, 丰饶之日, 狩猎锦秋, 我必出席。」 伊织无我摆在长桌中央的预告函,内容如上。 周围围着一圈华服的宾客。 「唔。」 毛利小五郎捏着下巴思考。 「狩猎锦秋……果然是指要来夺取『红叶之心』宝石呢!这傢伙!」 「真厉害!」 身边传来赞嘆, 用一口怪里怪气的日语。 「哈, 好说好说……你是?」毛利小五郎带着疑问看向陌生男人。 「我是铃木先生请来的安全顾问。」棕发,身着西装的外国男性伸出手, 用英文道, 「派克,来自美国的派克安全公司, 这是我的名片。」 他的笑容很是开朗, 一口白牙十分整齐。 「之前我就听说过这位江洋大盗的名声。」派克提起怪盗基德满是感嘆, 「一直遗憾于没有机会接触他。没想到, 这次越洋工作, 竟然真的可以与他面对面了。」 「这是美国最顶尖的安保公司。」铃木向毛利兰小声介绍, 「但是, 伯父请他来的时候,还没有最新情况,布置下去的也是常规安保。」 「我们的常规安保也是顶级的哦!」派克道。 「哼,现在不一样了。」铃木次郎吉竖起眉毛,「我需要再次升级,将所有服务升级为超顶级,那个狂妄的盗贼即将出现,我们需要制定新的计划。」 「没问题,交给我们。」派克很自信,「我总做最全的打算。人手和设备可以第一时间到位,只是……」 铃木次郎吉:「不管什么都好说。」 「我的语言是个问题。」派克大方地笑了笑,说出了自己的难题,「关于这位大盗给出的暗号……」 他转向毛利小五郎。 「正如传言里一般敏锐的毛利先生,可否请您为我解释一下呢?」 毛利小五郎挠了挠脑袋。 「呵呵……他在说什么?」他偷偷转头问身后的女儿。毛利兰连忙附耳翻译。 场面一时陷入沉寂。 无语的戴眼镜小学生刚想开口,但是,看到了标有乌丸的座位名,他难得犹豫了一下,看向了服部平次和安室透的方向,恰巧两人正站在一处。 派克恍然大悟,在两名侦探中间来回看了看,最终,他自觉看向了安室透。 「也许你能帮助我们翻译?」 「扑哧。」 「这位小姐,很高兴见到您的笑容。」 戴着黑色领结的服务生从托盘上拿下一瓶柏图斯和一只大肚的玻璃红酒杯,开始为女孩倒酒。 「是有什么愉快的事情吗?不知您是否愿意分享?」 「是我有些失礼了。」枡山瞳道,「与其说是开心,不如说是感嘆,智者总告诫我们不要根据外表度人,可真到需要判断的时候,许多人还是凭藉所看到的,直观呈现的一切获取信息。比如,戴领结就是服务生……」 服务生倒了三分之一杯,放下酒瓶,投来疑问的目光。 「……而金发混血儿应当可以做翻译。」枡山瞳道。 她又把视线转到前方,像是只在感慨自身。 「这也不是很难理解。」面容清秀的服务生道。 第459页 「相信您因此受益匪浅。」 「为什么……这么说?」 「统一的服装有助于建立职业形象,最快获得对象信任,某种意义上和品牌是一个理念,这是我的一个观点。您以为我在说什么?」 「没什么,您说得很有道理。」 「要是他不行,下一个,大家多半就该指望我了。」她抚了一把自己的金发。 「您真幽默。」 前方,安室透正在用英文说明毛利小五郎的推理。 「……之所以说『狩猎锦秋』这句,是表明怪盗基德要偷取的是今年被改名为『红叶之心』的钻石,是在这个国家,每年到了秋季,我们都会观赏枫叶,这个活动,从古时候开始就被称为『红叶狩』,人们像追踪猎物般,追逐着不同地理位置的风景。」 金发男人说着扬了扬手机,「而这些,就是现代人『狩猎』的设备,相机镜头。」 「您似乎并不为怪盗的到来担忧?」服务生道。 「我听闻他喜欢宝石,也只盗宝石。」枡山瞳说,「连画作都很少拿,不像是一般的艺术品大盗。」 「看来您今年的宝物不是宝石了?」 「不,是一本……可以说是一本书。」她拿过酒杯,瞧了他一眼,服务生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谁知,她只是道:「你觉得他偏爱宝石,会是出于什么缘故?」 「谁会不喜欢宝石呢?」 「会不会是因为……」枡山瞳若有所思,「其他艺术品太难拿了?」 「怎么可能……咳,我是说,不会吧,也许他只是对宝石有最好的品味?」 「有道理。」 派克:「剩下的信息呢?」 几名年轻侦探不负众望,轮番解释其他暗号。 服部平次翻译了「狂涛泛滥,所爱坚贞」,接着道,「翻涌的水面,坚贞的爱情,这是芭蕾舞剧《天鹅湖》中,王子与公主双双入水殉情的一幕,爱情最终打败了魔王的魔法。因此,这两句指的是这座名为『天鹅湖』的展览馆。」 「下两句是时间。」大冈家管家伊织无我道,「明暗交会,是白日与黑夜间的黄昏,至于丰饶之日,是星期六。」 柯南:「也就是后天傍晚。」 「原来是这样!」派克道,「看来我们要赶快准备了。」 服务生:「为什么是周六?」 枡山瞳抿了口酒。 「星期六又名土星日,day of saturn,saturn是罗马神话里的『丰饶之神』。」 「噢,所以『丰饶之日』之日是周六。」服务生恍然大悟,「谢谢您的回答。」 他又举起酒瓶。 「再来点吗?」 「不了。」 「目前,我们的基本情况是这样的。」 派克按下遥控器,房间内一处仿佛是现代艺术作品的雕像降落,紧接着一只「天鹅」栩栩如生地升起,正是整座场馆的全息影像。 他刚要开口介绍。 「等等。」 铃木次郎吉拦住了他。 「为了保密,所有可以离开的人员,都请先行离开。」 各家队伍都少了一部分人,只留了两到三位。乌丸家族的掌门人还没到,话事者是个戴眼镜的严肃男人,约五十岁的模样。富沢雄三,是铃木绫子的未婚夫,他也是富沢家的家主,父亲死后,唯一的兄长出门远游了。至于枡山集团只剩一名姓森本的董事,听到怪盗消息,从住处闻讯赶来表示要亲身照顾她的唐泽管家,被她几句话打发走了。 服务生立在她的身边。 柯南望着枡山瞳的方向,眉头越皱越紧。 根据他的经验,怪盗很可能这时就在这座房间内。 安室透留意到小少年的长时间注视,也跟着看了过来。 这时,铃木次郎吉又对秘书道,「我请来的文化顾问呢?去把石崎先生请来。」 「石崎先生?那是谁?」毛利兰问。 「是东都大学的教授。」铃木园子道,「为这次展览提供咨询服务。」 不一会,一个俊朗的精英人士身着西装,出现在门口。 「教授不太舒服。」他说,「先派我来看……」 「濑川先生?」 毛利兰很惊讶。 安室透微微皱眉,很快扬起嘴角,「真巧啊。」 伊织无我:「你们互相认识?」 「濑川先生是我们的邻居。」毛利兰道。 「石崎先生是我尊敬的老师。」浅棕眸的男人笑容温和,「他最近的研究我很感兴趣,因此自告奋勇来帮忙。」 保全措施既要保证展览的安全,也要保证展品的状态。这就需要专家的意见。名为tera的建筑师也留下了,他是这个项目的执行建筑师。 三方需要的人都来齐了,派克继续介绍。 「首先,我们很幸运,星期日才是对外开放的日子。星期六,也就是后天,是对内展出,出席的人员有限。」派克道,「进入展馆需要三重关卡……」 「等一下。」毛利小五郎忽然发问,「我们怎么确定这房间内,剩下的人没问题呢?」 柯南扭过头。 ——叔叔居然靠谱了! 铃木次郎吉:「有道理。」 他做出了新决定。 「派克,先等等,我们需要对每个人都做一下检查。」 第460页 「什么?这也太没礼貌了!」听到检查方式,大冈红叶提出抗议。 「再说了,如果是我,为什么要拿出来预告函?」她道,「我可以直接将宝石拿走,现在它就是属于我的,不是吗?」 伊织无我:「我们是直接从大冈宅起飞的,中途小姐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 「枡山姐姐,你不介意吗?」 小学生来到枡山瞳身边。 「不介意。」女孩道,「可以女孩子之间互相检查嘛。」 「哦,那姐姐,你这次带的是什么展品?」 服务生:「小弟弟,这位小姐带的是一本书哦!」 「什么书?」 「确切的说是一部手稿。」枡山瞳道,「也许你知道?叫哈默手稿。」 「达文西?」 「是。」 「不用争了!」 正当铃木与大冈两家僵持之际,毛利小五郎大声道,「大冈小姐也不用被检查!」 此话一出,引起了所有人的主意。 「嗯?」铃木次郎吉鼻音哼出一声,「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怪盗基德是谁了!他正在这个房间里!」 名侦探大手一挥,指向会议室某处。 这里有三个人,服务生,柯南,还有…… 枡山瞳一只手撑着脸。 「我?」金发的女孩眨眨眼。 ——叔叔这一指,突然感到心里的怀疑降低了呢。 柯南冒出了奇怪的念头。 安室透也把铃木快车的事件压回了脑海深处。 刚刚和大小姐的接触没有任何问题。 他十分确信。 「哎!」服务生反应迟钝地向后退了一步,脸上是恐惧和惊诧,「您,您不会真的是……」 「我觉得……」 枡山瞳慢慢道。 「不要狡辩!」毛利小五郎道,「我早就发现了!你的行为很异常!」 「异常在哪?」铃木园子道。 「枡山前辈不是前辈吗?」毛利兰怎么看也没发现对方的问题。 「首先,你为什么留下的是公司董事?」毛利道,「枡山小姐明明需要人照顾,却不留下管家,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怕熟悉自己的管家暴露自己!」 「唐泽先生不是我的贴身执事。」枡山瞳道,「留下森本董事,是他表示对怪盗很感兴趣。」 「那你又为什么一直在喝酒呢!」毛利小五郎又道。 因为心累。 「难道不是怕说多了话出现错漏吗?」毛利道,「枡山小姐深居简出,流往外界的消息不多。并不好伪装,因此,你就以喝酒为名,顺利成章不和外人交流。」 「我的大学出勤率其实还可以。」枡山瞳道,「至于酒……」 她不禁露出了笑容。 不笑还好,她一笑,铃木次郎吉吩咐道:「派克!」 外国男人摩拳擦掌。 安室透不落痕迹地朝前迈了几步,做打量女孩的架势,实则挡在了派克的行动路线前。 「我觉得不太像伪装。」他道,「老师,您确定吗?」 「确定!」毛利小五郎义正词严。 「大小姐,你刚说酒,怎么了?」 安室透笑眯眯转过头。 「我是说,能证明怪盗基德是谁的证据,就在我的手边。」 第210章 不谢玫瑰耳边密语 「哈?」 毛利小五郎压根不信。在他眼中, 「枡山瞳」的左右边除了酒杯,什么都没有。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连忙出声提醒大家。 「小心!不要朝那边看!可能是闪光弹!」 此话一出, 枡山瞳看向安室透的眼神更真挚了, 几乎明明白白写着「这就是你的老师?」 安室透:…… 他咳了一声。 柯南和服部平次望着大肚的红酒杯,灵光一闪, 陷入思考。 安室透已然明白了原因, 伊织无我与派克也表现出了恍悟的神色。 「唉, 真不妙!」 在枡山瞳背后一步的服务生换了种清亮的声线,这句话被他说得有种无可奈何的味道。 相貌清秀的服务生张开了五指, 一个红色的小球在手心亮出。 下一秒, 破空的声响, 冒出的烟雾,再次出现在几人面前的是变装后的怪盗。 令和时代的鲁邦立在窗边, 洁白的披风扬起, 令人惊讶的是,这次他怀里还多了一个人。 竟是本该在座位上的枡山瞳! 这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我警告你!放下人质!」 派克用英文厉声道,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枪, 正对怪盗基德。 ……也对准了枡山瞳。 「放下枪!」安室透道。 「不行!」毛利小五郎也来阻拦,怪盗的作风从不伤人, 但那个外国人要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开枪, 更容易伤到他身前的女孩。 「会弄伤枡山小姐的!」他大声道。 偶像突然挟持人质? 铃木园子惊呆了, 「基德大人……」 「派克, 不要!」铃木次郎吉喝住了保全负责人, 又对大盗说, 「基德, 你要什么才肯放人!一切都好说。」 戴着单片眼镜的怪盗倒是没怎么慌乱,哪怕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他也没有任何异常。 只有枡山瞳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微微紧了紧。 第461页 在众人看来,就是基德和枡山瞳反而比在场其他人还要冷静。 森本董事:「大小姐!」 只见金发的女孩对怪盗道:「你不会是要……」 「请诸位放心,我不会对这位小姐做什么的。」基德轻松道,「借用她一下,马上还给你们! 说着,又一个小玩意滚到了众人脚下。 他要走! 安室透刚要出手,余光瞥见派克又扬起了武器,不得不叮准了后者。他这一个停顿,浓厚的白烟伴随玻璃窗乍然碎裂。 等到一切散尽,离窗前最近的两个人消失了。 呼呼的风声中,整座岛屿的景色尽收眼底。 ——不愧是怪盗,白色的滑翔翼做工还真是精巧。 枡山瞳把视线从上方移开,偏了偏头,朝下望去。 「你好像不害怕?」 带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不。」枡山瞳道,「无保护措施高空飞行,很危险,但你大概是这个星球上最不会出问题的人了。」 「哇哦,美丽的小姐,这句话足以令任何骑士倾尽所有为您效力呢。」 「是吗?」 枡山瞳盯紧对方镜片下那抹蓝,变换眼神。 基德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眸里绽放了新的光彩,含情如水的碧眸里满是热烈的爱慕。眷恋如此真切,令他差点心里一动。 这一刻,黑羽快斗真心感谢起了老爸有关扑克脸的教导。 枡山瞳笑了笑。 她不再维持先前的神情,开口道:「『愿我们在月光下再会』,这次可不是月光。」 白日余晖未尽。 「你记忆力真好。」基德关注着下方的路线,想了想才记起这是上次在黄昏别馆里他说过的话。 「月亮总会升起的。」他说,「下次我记住了,会选个你喜欢的时间。」 「你好像也不害怕?」 怀里的女孩又道,场面仿佛骤然颠倒。 「我怕什么?」他道。 枡山瞳缓慢拽住他的礼服一角,基德的瞳孔瞬间收缩。 「你刚才碰到我腰侧时的停顿……是感觉到了不妙的形状和触感吧。猜的没错,而我拿的,可不是玩具枪。」 「那你为什么不用?」怪盗如是说。 「你又为什么不直接扔掉?以你的手速,不难做到吧?」 「的确如此,我也很为难呢。」 …… 「言归正传。」枡山瞳笑道,「那边的房顶,你可以把我放下了。」 「你知道我对你有话说?」 「你的宝石还没到手呢,把我抓走有什么好处,我又不是『红叶之心』。」 说话间,基德找到了事先选好的地方,准备降落。而她随手一指的屋顶正好也是这里,黑羽快斗一时竟不知这是不是巧合。 「说起上次别馆,白马那小子呢?」 将她放在一处,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你不知道吗?」 「我为什么会知道?」 「我以为你们会有差不多的担忧,升学之类的。」 「哈哈,怎么会……」 黑羽快斗这么说着,冷汗差点挂不住。 按理说她不该猜中自己的年龄的,难道白马探把对他的怀疑告诉了她?不过,他确实不是毫无理由要带走她的。 「找到了!人在那!」 两人在展览馆侧面建筑休闲区的楼顶,很快地面上就有巡逻的保全人员发现了他们的行踪。有人拿起了对讲机。 「侦探不会太远了。」 枡山瞳对眼前的年轻人道。 衣着华丽的怪盗再次挥了挥手,指间亮出一支玫瑰。 「您比宝石还要耀眼。若璀璨的珠玉必有美名,属于您的当属不谢的玫瑰。」 他向前俯身,将娇艷的花朵放在她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话。 枡山瞳垂下眼睛。 「……知道了,谢谢。」 她道。 「就当还你上次的人情。」帅气的怪盗勾起唇角,「还有,在这里带枪真的不违法吗?那个外国大叔,还有你。」 「只能拜託你保密了。」她说,「况且,能切断金属的扑克枪,威力也差不到哪里去,你说呢?」 发现人丢了,从窗子望出去白色大鸟正在天空里时隐时现后,会议室众人通知了馆内所有工作人员,分为几组进行分别搜寻。濑川和服部更是去了直升机处,做好在空中解救的准备。 毛利与柯南一行人,并安室透离东侧「羽翼」顶端这栋楼最近,最先来到了这里。 柯南的眼睛捕捉到了怪盗在大楼边缘的身影。 ——基德这次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一点都不像他。 小学生一边不解,一边朝大楼跑去,安室先生在他前面。还差一点进入大楼的时候,柯南留意到,视野里,两个人似乎在行……贴面礼? 「你是怎么识破我的?」临行前,基德道。 「我喝的第一瓶是ponsot,你拿来的第二瓶是petrus。」枡山瞳说。 「新口味不好吗?」怪盗颇为委屈道。 「酒是好酒。」她说,「但勃艮第与波尔多红酒,该用的酒杯不一样。后者要更狭长一些,像含苞待放的郁金香。换言之,你拿错杯子了,男孩。」 这才是为什么,不到喝酒年纪的侦探们反应得没那么及时。 第462页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 一声巨响,天台上的金属门开启,两道身影沖了出来。 而怪盗也在此时凌空而起。 毛利小五郎立在原地紧盯着楼上的动态,免得对方又有什么举动,离开这部分建筑。 「叔叔,你说为什么……」铃木园子话说到一半,就被新进展吓了一跳。 「哦,为什么那个服务生不对劲是吧。」毛利小五郎自觉领会了对方的意思,把关于酒杯的解释说了一通。 「铃木家在接待上不会犯这种错误的。」他道。 枡山瞳被安室透抱了下来。 一把年纪的唐泽管家也来了,老人难得很是失态,脸上的愧疚就差把自己溺死了。早知道有这种走向,他说什么也不该离开现场。 除此之外,他还有的情绪便是愤怒。对铃木家的不满被咽了回去后,指向了某个不在场的人。 「大小姐,朗内尔又去哪里了?」他低低地,委婉的指责。 ——人高马大的贴身管家竟然不在这种时刻发挥作用。白长那么壮实了! 枡山瞳感受了一下共享意识里另一个身份的视野。 皮革混合着木头的味道,深棕色的防御手杖所持端的旋转纹路初具形态。 ——正在家里做手工呢。 她默默答道。 某个金发黑皮的男人关键词入耳,目光也投了过来。 「他有些更重要的事做。」枡山瞳道,用一种「有内情但我装作一切都好」的隐忍微笑道。 至于内情到底是什么,想必唐泽管家和安室透都能做出他们各自的理解。 待到候场的医疗队伍检查完枡山瞳的身体状况,众人又回到了之前的建筑。破了大洞的会议室迎来了高效的施工队伍,所有人换了房间继续商讨。 「那个,基德大人说什么了?」 来到枡山瞳的身边的园子没忍住对偶像的好奇,悄悄问道。 枡山小姐既然没事,证明怪盗果然还是不会伤人的,但是,为什么偏偏要带走枡山小姐?总不会是为了掩护自己逃走吧。即使没有对方,基德大人逃走也不是问题。 最终分离时,两人又亲密地说了什么呢? 「不是『说什么』,是『回答』。」枡山瞳道。 毛利兰:「回答?」 「嗯。」女孩点点头,「我问了他一个问题,他在走的时候给了我答案。」 柯南:「什么问题呀?枡山姐姐。」 他的童真展现得一如既往的完美。 枡山瞳笑道:「我问他,为什么即使在逆风时,他的披风也不会糊到脸上。」 不远处,刚提着医药箱没走多远的白大褂一个趔趄。 柯南笑容差点崩裂了。 「逆风?」 「方才对着窗外的时候,有一刻是逆风。」枡山瞳认真道,「不是很奇怪吗?」 「因为披风可以变滑翔翼吧。」柯南道,「证明有东西,呃,撑着什么的……」 「但披风状态,翼面材质还是柔软的啊。」 「那,那基德是怎么说的呢?」 「量子……啊不,流体力学。」她道,「对了,我的玫瑰花呢?」 魔法师明明用手法将其别在了她的肩膀上,宛如别致的肩章。 「在这。」安室透扬起一个密封袋,他一只手还戴着手套,「太可疑了,也许是道具,内有窃听器也说不定,我收起来了。」 第211章 宝藏故事天鹅之舞 怪盗基德造访的消息一经传出, 中森警官第二日便带人来到了铃木天鹅湖展览馆。这位警视厅搜查二课的警部追踪怪盗基德已有十八年了。他先是检查了楼顶现场,照例一无所获。又朝着会议室进发——现在这里正式变成了「防范基德总部」。 路上,人来人往的通道令中森警官皱起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属下绀野警官回答:「是铃木家联合其他几个家族定下的场馆改造计划。」 「这么多人, 很危险啊。」中森警部道, 「这岂不是更容易让那个小偷混进来了?」 绀野警官:「预告函的时间是明日。」 「哼。」 场馆的改造重点无疑是宝石「红叶之心」所在的展厅, 铃木次郎吉命人紧急加装一级警报系统。 「我们最开始的布置是在所有展品下安装重量感应器,一旦上面的物品重量有所改变, 展厅便会整个锁死, 展馆也会停止进出。」 派克向房间内的众人介绍。 「进行升级后, 现在不止是重量,在封闭后的展示柜内, 哪怕空气中的湿度检测到变化, 警报也会响起, 所控制的升降装置会先将展品降回展柜,保险箱同步弹出, 地面上会升起铁笼, 将该死的小偷困住。同时,周围还有八个监控镜头对准这颗宝石。我的专业团队也会两人一组, 在厅内进行巡逻。」 中森警部:「假如基德冒充两人中的一人呢?」 「每半个小时他们会通过暗号确认身份, 除了彼此,暗号就只有我一个人知晓。」派克说。 「那你要小心些, 别被基德骗了。」 「那怎么可能?」 「怪盗基德可不是三流小偷。」 「我的人拿的也不是三流……」 「哦?不是什么?」 「我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就算被突破防线, 也会第一时间从那个不知趣的盗贼手里把东西抢回来。倒是你, 警察先生, 你到底在为谁说话?」 第463页 两个人不对付的大人快要吵起来的时候, 站在窗边的服部平次戳了戳身旁的小男孩。 「要我说, 临场前才是一决胜负的关键时刻, 你说呢,柯南?」 「柯南?」 他又唤了一声,旁边还没反应。 大坂侦探望过去,小学生脑袋一点一点,就差睡着了。毛利兰见状,伸出手准备将他抱起来。 「呜哇!」脚都悬空了,柯南才彻底醒了。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服部道。 「很忙。」 毛利兰也好奇地看过来。 「忙什么了?」 「忙着……打游戏!气死我了,有一关怎么也通不过去。」柯南道。 毛利小五郎嫌弃地看过来,「小鬼就是小鬼。」 服部平次也很无语,「你这傢伙,是人小心也小吗?」 「你说什么呢?平次哥哥?」柯南友善的笑容里带着警告。 「别这么说他啦。」毛利兰笑道,「柯南平时只是像个小大人而已,并不是真正的大人,爱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柯南傻笑着应付,直到他忽然打了个喷嚏。 「阿嚏!」 「……但是,太贪玩影响身体也不行啊!」 「我知道的,小兰姐姐!」 服部平次不太买帐,干脆在会议结束后以教人打游戏为名把小鬼头拉走,也没从他口中问出什么,勉强信了他思考如何对付怪盗基德的说法。 工藤新一心里苦。 他昨晚在楼顶等了半天,终于等来了目标人物怪盗基德。所为不过是一件事。那就是,叮嘱对方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变装为工藤新一。或者说,不要去了易容换个发型,仗着长得像就顶替自己来现场。 「这么高的关注度,一定会上电视的!」柯南道。 「而你不能上电视。」 怪盗基德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原因。他毕竟经历过铃木快车事件。 「和那些可怕的人有关?」 柯南点点头,又立刻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是有关。」小学生道,「但我也知道,你有你自己的麻烦,所以别插手。」 「你还真是傲慢诶。」怪盗不客气地揉了揉他的脸,「上次火车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这次,你不是要劝我放弃行动吧。」 「不,你继续你的计划才算正常。」柯南道。 「很好,因为我也不打算放弃。」基德说,「正好,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 …… 用蹩脚的英语和外国人吵完,离开会议室,正要去布防的中森警官想到了一个新的人。 「那个接触过基德的女孩呢?我要找她谈谈。」 铃木展览馆c厅。 等中森银三找到枡山瞳时,身边已经多了一串「小人」,还有一个阿笠博士。 少年侦探团的孩子对怪盗很感兴趣,柯南也混在其中。 金发的女孩注视着透明的玻璃窗,里面是两枚金色的钱币,在展厅较为昏暗的灯光设计下,她的侧脸呈现出象牙般的质地,一时间有种令人不忍打扰的感觉。 被问及怪盗,枡山瞳又重复了一遍昨日的说辞。 「你有没有观察到他有什么特徵?」中森道。 枡山瞳摇摇头。 「他只露出半张脸,很年轻。」她说,「别的就没有了,侦探们都说就连这个线索也不一定是真的。毕竟,昨天他扮作服务生的时候,从外貌上真是一点破绽都没有。」 中森不太情愿地承认了基德的易容水平。 「那个小偷也就这点可圈可点了。」他道,「但是,小姐,很不幸,我要告诉你,年轻也是假的。」 望着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多少的女孩,想到怪盗基德数量庞大的粉丝们,中年男人强调:「不是玩笑哦!基德和我一个年纪。不,或许比我年纪更大,五十岁也说不准,千万不要被他浮夸的装扮迷惑了!」 柯南望着大叔的脸。 ——中森警部是不是比毛利叔叔还大三岁来着? 「好,我知道了。」 枡山瞳的从善如流令中森警官放心了一点。 他又问:「你昨天收到的玫瑰花呢?」 「在这。」 一道男声传来,是安室透。 浅金发的男人将密封袋交了出去,获得了中森的极力夸赞。后者大力拍着前者的肩膀:「你这个保护证物的意识非常好!」 「要谢谢我的好老师。」安室透笑道。 送走了中森警部,他刚要对枡山瞳说什么,蓝眼睛的小学生朝他使了个眼色。 安室透不动声色,先是换了个位置,这才对孩子们道:「你们想吃冰激凌吗?」 「可以吗?」 「哪里有卖?」 整个少年侦探队一下子沸腾起来。 「是e厅旁边的休闲区吧。」枡山瞳转头道。 「是,一家名为天鹅之舞的咖啡厅。」安室透说。 听到名字,孩子们有点犹豫。 「可是,昨天去那里的时候,还只有苦苦的饮料呢。」元太皱着鼻子。 「今天又来了新的厨师哦,是甜点师傅,整个店已经正式开张了。」男人道,「走吧,大家一起去,我请客。」 小孩子们露出开心的表情。灰原哀脸上有些疑问,但柯南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第464页 「枡山姐姐,你也一起去吧。」 蓝眼睛的小学生对枡山瞳发出了邀请。 「谢谢你的提议,但我暂时不饿,想在这里再呆一会。」女孩道。 柯南有些担忧地四下张望一番,巡逻的保全人员时不时经过,按理来说,没有多大的危险。 安室透注意到他的表现,心下问号越来越多。 这时,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棕发柔软,面容斯文的男人抱着一本素描纸大小的东西路过。 正是濑川阳太。虽说不太喜欢fbi,但某些方面,安室透还是信得过对方的。 「……冰激凌不是饿了才能吃的!」 另一头,枡山瞳陷入了语重心长的小学生对话里。鳗鱼爱好者小朋友不惜跑到她正面,对她进行「劝说」。 「濑川先生。」 她听到安室透在喊另一个自己。 「您这是要去哪?」 离得近了,几人才看到濑川阳太手里拿的是展品的名册。本次展览会的重点自然是几家大家族的展品,但是,其他富豪或者艺术品爱好者提供的,以及铃木家族收藏的珍品,从数量上占了很大比例。由于种类的多样,不管是灯光设计,还是保护措施,场地布置和分类都非常有讲究。 不过,五大家族的展品仍旧是各个展厅的压轴。 「铃木家是德加的雕塑,枡山家是达文西的手稿,大冈家是红叶之心钻石,其他两家呢?」阿笠博士好奇地问。 「富沢家是拜伦的文稿。」濑川道,「写着一首着名的爱情诗,我想,距离两家的好事不会太远了。」 「乌丸家族呢?」柯南道。 「是莫奈的一幅睡莲。」 「几乎全都不一样。」阿笠博士同样感慨起展品的品类,「安排起来还真是麻烦啊。」 「多亏了我的老师,石崎教授。」濑川道,「他是国内最资深的专家了。」 「这间展厅里,有什么需要你再调整的吗?」安室透道。 濑川盯着他。 「有,不如说,我今天需要重新看过所有展厅。」 「那么,从这里开始也可以?」浅金发的男人稍稍瞥了另一个方向的女孩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 「当然,我没看出有哪里不行的。」 公安带着快要等不及的孩子朝着咖啡厅的方向走去。 枡山瞳从头到尾侧面对着几人,好像完全没发现这一场眉眼官司。 被别人拜託自己照顾自己,其中原因她是明了的。 濑川阳太用对讲机呼叫了其余的工作人员,展厅不一会多了走动的人。 「打扰了。」他对[自己]道,「您很喜欢西班牙钱币?」 「有人说,不了解西班牙钱币,就相当于放弃了三分之一的货币收藏。」 俊秀的男人和大小姐礼貌地聊天。 工作队伍里大部分人都是东都大学研究人员,互相很是熟悉。 濑川后辈浜崎听到两人对话,也过来笑道:「说得没错。它们可是宝藏故事的主角呢!」 天鹅之舞咖啡厅。 「你说什么?」 把孩子们安排到座位上坐下,和柯南一同去柜檯前点餐的安室透维持着笑容不变,但被他牵着手的小学生总感觉他背后出现了阴影。 「有人对枡山小姐下毒。」他悄声道。 共享意识。 ——章鱼烧。 枡山瞳道。 ——为什么? [濑川]说。 ——要准备的材料少,前一天备好后,出门卖完就可以收工了。如果准备厢型车做成流动摊位,更是在城市里到处跑也不会引起注意。 ——嗯,确实有道理。 ——是吧?朗姆是捏寿司,波本是咖啡店员,出现在主角身边总得有一份厨艺的。也许是组织考核指标的奇怪规定。 ——但黑麦威士忌什么都不会。 「一个很有趣的小知识,看这里,一件珊瑚的还愿物,包金底座与这枚金币来自同一个金矿。」 「果真有趣。」 第212章 一片黑暗人人沉睡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濑川刚刚指挥工作人员将一件展品移入展示柜, 就被人推进了展厅旁的办公室,背部不小心撞到了立式的金属储藏柜上。 他揉了揉肩膀。 「嘶。」 展厅里反手按着自己肩膀的枡山瞳令浜崎会错了意。 「是这里温度太低了吗?」 「有点。」 「抱歉,这个是统一设定好的, 为了更好地维护展品储藏环境, 无法更改。」浜崎一边解释,一边四处张望,迷茫道:「前辈去哪了?刚才还在这里呢。」 「你这是在问我工作内容?」 濑川道。 安室透松开手, 说了句抱歉, 检查了走廊, 确认暂且无人。他们所在的位置在展厅旁的通道内, 与另一间展厅相连。 金发男人回过头, 道:「我想这里情势很复杂。」 「为什么?也许我只是来完成我的白日工作。」 「对, 我也只是来给人当徒弟,实现侦探修行的。」 说完彼此谁也不信的谎话,两人对视片刻。 濑川道:「你这是承认了不是来当侦探的?」 「我有目的。」安室透爽快道,其实, 他刚才那句反话便算得上承认的一种了,「但对出现在这里的人没什么伤害。」 第465页 系统:「他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个?」 枡山瞳:「为了让我回答同样的问题。」 展厅的女孩静静嘆了口气。 濑川:「我在关注一个目标, 但还没弄清他的真实目的。」 安室透:「什么样的目标?」 「你听过拖雷利家族吗?」 「传说里和卡彭有过关系的那个家族?」 安室透提到的阿尔.卡彭,是整个二十世纪名气最大的mafia之一,执掌过黄金时期的芝加哥团体, 即使身在大洋彼岸的他也有所耳闻。 「假的。」fbi搜查官看过更多档案,道, 「否则早被胡佛一网打尽了。只是二十年代, 一个拖雷利曾当过卡彭团体的中间人而已。」 「这些和你说的目标有什么关系?」安室透道。 想到派克安全公司那帮人全部来自美国, 莫非派克有问题? 这个猜想才出来又被他自己否决了。 派克是明星ceo, 不容易作假。他的照片和官方网站、社交网站上的照片是一致的。而派克就是他的姓氏, 他名为乔瑟夫。 除非…… 「派克改过姓氏?」安室透道,「他就是一名拖雷利?」 「不是你想的那样。」濑川道,「我的目标,是他队伍里的一名人员。」 派克保全队伍里的人全是西装墨镜,沉默寡言,偶尔交谈也十分简短,并且大多都有士兵的气质。 「哪一个?」安室透道。 「脸上有疤那一个。」 事情愈发明了。在濑川讲完现名吉野一雄的男人真实身份为拖雷利家族的四号人物安托万之后,安室透道:「派克会帮助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是一伙的?」 「我更倾向于互惠互利。要知道,拖雷利家族在『设备』上有点关系。」 濑川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把「枪」。 「而派克保全公司,在这一块需求量很大,并且,不是所有订单都那么光彩。」尤其是在向某些本就不干净的富豪提供服务的时候,需要的武器数量与种类都不是一般的正规渠道可以满足的。当对手有不错的装备支持的,你最好有更好的。作为最大的保全公司,派克免不了和灰色地带的人打交道,这次便是更深一层的行为——以保全队的名义,将化名吉野一雄的芝加哥团体成员从纽约带到这里。 「我要搞清楚的,就是那人来这做什么。」搜查官道,「拖雷利同样涉及艺术品走私,是业内有名的收购者和出货人。」 拖雷利有着现成的国际运输渠道,和不止一种牟利的货品。其中,艺术品风险小,利润高,隐秘性也很强。 而安托万有了化名和高度仿真身份,入境后不曾脱离队伍,却来到了岛上。也许是因为他的目标就在岛上。这里过不了多久就是艺术品爱好者的盛会,并且许多人都是身家丰厚的富豪。 安托万是来和某个生意对象接触的。 这是最容易得出的推断。 乍一听也没什么问题,换成安室透自己,他多半也会想到这种可能。 尽管如此,金发男人的面色还是越来越沉。 「怪盗基德为什么会拿错酒杯,你知道吗?」 侦探小学生的原话是「基德在酒窖外替换了服务生,当时对方正从里面拿酒出来,而那时候,红酒上的蜡封就已经被破坏了。」 安室透:「这很不寻常。」 干净明亮的备餐室才是开封红酒的正确场地。手工蜡封一个拆不好,就会破坏酒的品质与味道。更遑论啊那些每一瓶都是昂贵的有一定年岁的葡萄酒,无论如何也不该在酒窖里操作。除非是动手脚。 怪盗一开始也没多想,只是觉得这瓶酒有了瑕疵,容易暴露伪装身份,便顺势从未关的酒窖里又拿了一瓶,这导致他在后续的酒杯选择上出了差错。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重新观察了那个被破坏的蜡封。 碎裂的红蜡不是因为别的。 「……木塞上有个针孔。」 安室透对濑川道。 「服务生为什么从地窖里拿出一瓶蜡封被破坏的红酒,这就不难解释了。」 濑川:「而当时,会议室里只有枡山小姐一直在喝酒,很容易定位目标。」 「没错。」安室透道。 「这些情报你是从哪得来的?」 「……」 「ok. 看来这位怪盗很有修养。」濑川道,「等等,这么说的话,他之所以带走她……」 枡山瞳表现得好像在楼顶听到黑羽快斗附耳提醒注意安全的那个人完全不是自己一样,顶着认真的脸给出推论。 安室透点头。 「也许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些。」他的心情复杂,混合着几丝后怕,「我会回头试试她的口风。」 「那名服务生呢?」濑川道。 「因为被基德替换过,铃木家出于谨慎,昨天就把人送走了,还命人给他检测身体,大概是昏迷过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之类的,按理说他还在医院,可是也说不好。」 一晚上时间,又不是被严格看管的嫌疑人,足够那名服务生彻头彻尾消失了,无论方式是主动还是被动。 在来时路上,安室透已经向风见传递了消息,命他去调查后续。 「没有人看见,下手的不一定是他。」濑川道,「就算是他,目前为止也没有丝毫证据。他大可以说是拿的时候就有人动了手脚。怪盗不能当证人,最关键的是,一个针孔说明不了什么,怎么确定里面是毒素?除非……」 第466页 他望向安室透。 「基德身份被戳穿后,主犯必然会意识到他下手的计划出了问题。那么,那瓶酒呢?」 「二楼卫生间里有一些酒瓶碎片。」安室透道,「酒液被处理了,不过,我们还有这个。」 他亮出一个密封袋。透明袋里有一个碎掉些许的瓶塞。 在月下魔术师的帮助下,这场阴谋被掀开一角。 「而你认为,这场谋杀和我来这里的目标有关。」 濑川又将谈话主题扯了回去。 安室透道:「合格的侦探需要考虑各种可能。」 「下毒不会是临时起意。服务生和枡山小姐有私仇吗?」 「应该没有。」安室透道,「前情我会继续调查。」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 「……她是潜在的受害者。」 公安说完,用「哪里不对」的眼神瞧着濑川,「你的目标,确定只是来求财的吗?」 「否则会是什么?」濑川说,「截止到现在,安托万的行踪都围绕着派克公司与展览,这太像是白领犯罪的范畴了。北美出境的货物都检查过,他没有携带可疑物品来东京都。我们的判断是他看中了某件艺术品,确切地说,是某个大主顾看中了,与拖雷利谈了一笔好生意,于是小亨特派安托万来这里,拿走主顾心仪的珍宝。根据他们家族在艺术品领域的『美名』,德加的雕塑和莫奈的画作都是我们重点关注的,但动手时间应该是展会后,否则与其合作的派克公司的名誉就要走向反面了。」 两人一时没有更好的思路,眼见在这个房间耽搁的时间不久了,再次检查了走廊,他们朝展厅走去。 两道不同的脚步声回荡在通道里。 安室透手机震了一下,他翻出查看消息,是风见的汇报。 昨晚的服务生果然没了人影,公安调查了他的帐户,前些日子多了一大笔钱,时间就在他所在的餐厅接下铃木集团的工作任命之后。 「那人是被收买的。」安室透道。 濑川:「那这件事就不是单纯的个人仇恨了。」 安室:「你手里有对方的帐户消息吗?」 「我会随后和你们追查到的结果进行比对的。」 离展厅只剩三五步的距离,隐约的人声愈发明显。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直接看到手稿?」 是浜崎兴奋的说话声。 「我想不出有哪里不合适。」大小姐笑道,「它本来也要作为展品开放。」 「但那还是会削减许多细节,和面对面不同。」浜崎道,「谢谢您。非常感谢。天哪,那可是达文西。他随手写下的东西,很长一段时间都被认为是意义模糊的碎片,人们常说……」 「『一片黑暗,人人沉睡,唯独他过早醒来』。」 枡山瞳道,「谁让不比绘画、雕刻与建筑呢?比起直接冲击人们眼睛的美,字里行间所透露的思考,难免会成为蒙尘更甚的宝物。」 在历史的长河中,这部手稿几度在收藏家手中辗转,都被认为是没有价值的笔记。 安室透停下了脚步。 「濑川。」他低声道,「假如……她就是那笔生意呢?」 第213章 空中楼阁巨轮掌舵 「你是说?」 濑川微微蹙眉, 望向厅内女孩的侧脸。 「安托万不是黑商,不是盗贼。」 安室透同样把目光投向了展厅,嗓音无比低沉。 「而是杀手。」他如是道。 枡山瞳仍旧在和研究员浜崎交谈, 眉眼间笑意如常, 仿佛一切无事发生。 她究竟在想什么? 安室透垂下眼睛。 那位大盗告知了她一切,她却并不恐慌,看样子也没打算把消息告诉任何一个人。 濑川阳太:「谁会对那位报以杀意?」 安室透:「这要看她的社会关系。」 他先想到的是组织, 与黑暗相伴总是危险的。倒不是说就是组织对她下的手, 单是东京都的成员就不在少数, 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从另一个国家请来专业人士。 这更像是不愿意引火烧身, 想尽可能免除嫌疑和麻烦的行为。 「一定是个不缺钱的人。」濑川道, 「自大洋彼岸买凶,从来耗资不菲。」 公安人士也是这么想的。不幸的是,这个定义符合她接触的大多数人。 「但,清除她同样收益不浅。」 fbi搜查官又道。 这句话里的某些用词令安室透略感不适, 他瞥了濑川一眼。 「她的消失。」濑川换了种说法,「能给谁带来益处?」 「很多。」安室透粗略一算, 「竞争对手,集团董事……」 一旦涉及到巨大的财富,任何看似不起眼的冲突都会演变为杀机。 等等, 玛克的关系也不能完全排除。倘若有人看不惯他,又或者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以为她是这一切的关键, 同样会为她招致杀机。但那样的话, 亲自动手的可能性更高…… 基础的信息交换已经完成, 两个人正要分开。 临走时, 濑川忽然道:「我会保护好她的。」 安室透「嗯」了一声。 濑川的言下之意他明白。无非是搜查官认为他此行本来还有其他目标,而保护牵扯进案件的当事人更多是fbi的责任。 第467页 但…… 就在此时,空气里响起一种奇怪的震颤。透过天窗,安室透看到庞然大物自空中飞过,那是一架通体黑色的直升机。 黑色,乌丸家族喜爱的颜色,他们的家徽便是乌鸦样式的纹章。现下,那枚家徽也被涂在直升机的机身上。 江户川柯南也看到了这个场景。 神秘的乌丸家掌门人,终于要现身了吗? 他不由得把小小的拳头攥紧。 戴眼镜的严肃男人,也就是之前乌丸队伍的话事者,名为庄司时郎,带人前往停机坪迎接。小学生想加入其中,却被其他人员礼貌地劝离了。 从这点看,乌丸在大家族的排场上,倒是和大手笔的黄昏别馆一脉相承。那么精心设计的建筑,说处理就随意处理给别人了。虽说血案也确实不太吉利。 「真是傲慢的有钱人。」 毛利小五郎在旁抱着手臂道。 从停机坪去往铃木安排的住所路上,乌丸集团的掌门人,乌丸忠则,被大量保镖围得严严实实,所有不相干的人士都无法靠近对方的三米之内。 「这也太夸张了吧。」毛利大叔吐槽道。 毛利兰:「真难以想像。」 「对方一直是这种风格啦。」 铃木园子摆摆手。实际上,几人的吃惊多少和她有关,同样是大财团中人,平日里的园子可谓是相当亲和的大小姐。毛利几次有机会和她的长辈或父母相处时,董事长铃木史郎表现出来的性情很是温和,热衷花钱的顾问铃木次郎吉虽说财大气粗,又和这种距离感不一样。 「不过,这种保护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必要。」 又一道声音说。 柯南看了过去,「安室先生?」 ——你这突然其来的感慨是为什么? 安室透:「……我说的是适当,适当的保护。」 他身侧便是轮椅上的女孩,正盯着眼前的珐瑯乳白玻璃杯。另一侧的热闹只让枡山瞳移转了目光片刻。倒是安室透频频去留意她的情况。 ——大小姐身边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不远处,一名警官穿着鑑识课人员的衣服来回走动,看样子是在针对盗窃案取证。 风见是收到上司命令后前来的,他悄悄找到了中森警部,以公安的名义要求警视厅二课提供方便。 一心想着去接触乌丸家族的柯南,决心暂时忽略安室先生高度疑似有感而发的行为。 他仔细盯着那群人的中心,光明正大地观察对方的身影。这种场合是最好的机会,出于好奇,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财富榜首的掌门人身上。这种情况下,明目张胆的注视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柯南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他有一副方正的面孔,大背头后梳,短须也打理得很整齐,算得上长相不错,黑色西装,浅条纹衬衫,深红领带,极其正式的装扮,从头到脚都一丝不苟,符合人们对于商业人物的标准想像。他的鼻子很有特色,是典型的鹰钩鼻。这在亚洲很是少见。 「他是混血?」柯南小声问一旁的安室透。 「嘛。」金发男人不明地笑了笑,「可能呢。」 乌丸忠则很快消失在视野里,连同大批量的随从也消失不见。 「那个,你们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一个女声道。 安室透看过来,枡山瞳就差举手了。他们所在的位置不是正经展厅,而是大厅一角,只零星布着几个展示柜,而这些她都看过了。 女孩满眼疑问道:「不是说有什么绝妙的安排?这个安排,该不会就是……」 看热闹吧? 这几个字没出口,但几个人都自动补全了。 不放心她一个人呆着,在人前生拉硬拽还借用了孩子们名义的安室透:…… 「枡山小姐,你下午是什么计划?」 「我答应了浜崎先生,陪他去看手稿。」枡山瞳答道,「因还没有正式展出,东西保存在保险库里,要从那里取出来,才能拿往研究室。」 「看一下午吗?」 「不是。」她说,「也许之后还会到处走走。」 「和他一起?都要去哪?」 …… 「安室哥哥好严厉啊!」 元太先发出了感嘆。 「和平时比起来,有点,有点不一样呢。」步美的童音细细小小。 「唔,可疑。」光彦道,「糟糕的男人才会问女生这么多行程上的问题。」 孩子们的讨论令一旁的高中女生忍俊不禁。 毛利兰:「是关心吧?虽然……」 「哪里不对。」园子接上好友的话,捏着下巴,力图发挥推理女王的才华,「安室先生,他不一向是开朗亲善型帅哥吗?」 「哈,哈哈哈!我知道原因啦!」 柯南用爽朗的笑声打断了几人的话。 「那一定是侦探本能!别忘了,怪盗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涉及到保险库这种地方,一定要小心。」 蓝眼睛的小学生满眼认真。灰原哀无语地将目光移到一边。 「是啊,抱歉呢,涉及到推理,我就会有些偏执。」安室透也听到了讨论,笑容亲切对几人解释,说完又转向枡山瞳。 「枡山小姐,有关昨天你和基德的相处,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不知道你能不能抽出点时间?」 第468页 「没问题。」她道,「这就是……安排吗?」 「是的,到午餐时间了,你想一起去餐厅吗?」 「好啊。」 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安室透便与女孩一同离开了。 「不是大家一起吃午餐吗?」对于新状况,元太有点迷糊。 「好拙劣,但居然有用……啊!」光彦若有所悟,「是狡猾的大人!」 铃木园子:「很流畅的发展,但我还是觉得中间有哪里不对。」 毛利兰:「安室先生毕竟是侦探。」 「兰,你太天真了!」 毛利小五郎哼了一声。 「我为什么要和一群毛头小孩吃午饭啊!」他拎起柯南,感觉自己是唯一清醒的那个,「什么都不懂,桌子上也没有漂亮的女大学生。」 和他们想像中的场景不同,对话中的两人十分严肃。 铃木次郎吉为各家准备了单独的保险库,为了避嫌,密码也只有各自清楚。 步入这间标有枡山姓氏的房间,枡山瞳开口道:「这里没监控,也没有监听,都检查过了,您要和我说什么?」 安室透快速讲完了怪盗基德的事,特意模糊了消息来源,见她果然没有吃惊的情绪,道:「你早就知道了。」 「嗯。」 「不选择回去吗?」取消这次旅行可以规避更多的风险。 「有很多场合能够随意退出。」枡山瞳道,「但这个不一样,不是可以随便离开的那种,连乌丸集团的掌门人都来了。」 ——她知道那是那位先生的家族吗? 安室透心想。 从她平静的表情来看,应当是不知道。 「我是masuyama唯一的代表。」 她必须出席的缘由不难揣测。比起其他几家老牌家族,整个枡山集团的提升是这几年的事,而这些,只与主事者一人的手腕有关。根基尚浅,亲族不旺,太过年轻,这种场合,确实需要她本人前来才算体面。 她用沉静的目光看着他,那是对自己的决定不容置疑的眼神。 安室透默然。 「最近有人和你有过节吗?」他道。 「没有。」 「董事会的争端?」 「常有的事,但时间总会证明谁是对的。」她说,「和刚开始比已经好多了。」 文雅柔弱的女孩是这艘商业巨轮的掌舵者。 ——也是唯一的掌舵者,失去她的话…… 「竞争对手呢?假如……」他顿了顿,「你……」 「假如我死了,谁会得利?」她毫不避讳道,「股东们不会开心的,没人和金钱过不去,当然,如果有人从第三者口中得到某些承诺。那就不好说了。」 也就是说,更大的可能是内外联合。 「现在的masuyama和别家的情况不同。」枡山瞳继续道,「不像乌丸或铃木,有层级分明扎实的管理团队,像成熟的大树。」 「而枡山是空中楼阁。」她说,「我死了,至少在这个时间点,一切就会崩塌,最有价值的遗产会变成废纸,所以也可以排除遗产继承者。但……只是指集团的体量,分散成小型公司还是可以继续前行的。」 她的分析有理有据,不过,不一定所有人都脑子清楚,也许会有人愚蠢到看不清这一点。 安室透深知这个事实。他无声地摸了摸她绕过肩膀的长发。 「至少得有人保护你。」 「我会留心入口的东西,昨天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了。」她道,「至于保镖,忽然增加人手太奇怪了,但我已告诉唐泽管家要加强对我的房间管理。再除去不要和陌生人相处,应该没什么事。」 「既然这样,那个研究员?」 「浜崎先生吗?他一看就是文职人员啊。」枡山瞳笑了,「整个研究团队都经过了背景审查的。」 安室透并非真的怀疑研究员浜崎,不如说,他相信濑川的判断,只是不希望她大意。 「我会想办法保护你。」他道。 枡山瞳刚要点头,却突然卡住了。 安室透注意她的异常。 「怎么了?」 「关于这个。」女孩脸上冒出犹豫的神情,几分钟前的坚毅消失了。 她道:「有件事情我可能要告诉您一下,朗走之前,也说过这句话。所以……」 「你身边有组织的人。」 安室透道。 「我想是的。」 「那他可真是个废物。」 此话一出,连他自己都是一愣。 「不要紧吗?」她又道。 男人露出温和的笑。 「不要紧。」 多亏了月光下的魔术师,即使是风见被发现,也会被当成警察就盗窃案在展开调查。 第214章 请让我饮下忘忧药 深夜。 风见裕也正通过走廊上的摄像头监视保护目标。那位名为枡山瞳的小姐的房间就在他对面, 据说涉及到一桩跨国的谋杀案。 咚。 咚咚。 也就在这个时候,屋内另一侧忽然传来声音,像是有人敲击玻璃。 ——不可能的吧?这可是六楼! 他一手捏着门把手, 战战兢兢地向后望去。 「嗨!」 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人沖他招手, 他有一双尤为好看的蓝眼睛,和降谷先生的那种不太一样,更浅, 像吸人的漩涡。 第469页 他就站在连接窗台的玻璃门外, 做出打招呼的口型后, 又对他摆了摆手。 风见立刻想起了长官的叮嘱, 掐了掐掌心。 这就是那个组织的人了。 他想。 而风见要扮演的就是专注于破盗窃案的潜伏警官。 风见裕也推了推眼镜, 眉毛竖起, 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打开门。 「你是?」 来人毫不客气地进来坐下,选择的位置很奇特,不是椅子,而是一台书案, 他径直坐在摆着白瓷花瓶的桌面上,动作轻巧, 毫无声音,就像一只灵敏的猫。 「你猜我是谁?」 风见裕也毫不客气地把手探入怀里,那是放着武器的位置。 「好啦!」蓝眼睛的年轻人从桌上跳下, 顺手摺了一支花瓶中的黄玫瑰,「只是来跟你打个招呼, 警官先生。」 「风见, 你身上的气质太明显了。」降谷零如是道, 「因此, 不用掩藏自己是个警察, 进行该有的流程就可以。」 「你是谁?」 「我是那位小姐的安保。」埃德加尔道。 「枡山瞳?」风见道,「我们怎么不知道?」 「惜命的富人嘛,总要有点秘密的。」埃德加尔说得像模像样,「我告诉你哦,他们一般都会安排两种类型的保全,明面上的和私下的两种,按理说,铃木财团这种场合,不太会出现什么危险的,谁知……真是想不到。」 风见裕也木着脸:「哦。」 「很辛苦,好在我们的待遇很丰厚,你们怎么样?」埃德加尔又道。 「还行……哼,我不是为了那个!你能不能从我房间里出去了!」风见压低声音,「还有,这件事我会确认的!你最好没在说谎!」 「我的日薪是……」他凑上来说了个数字。 风见瞪大了眼睛。 「我们集团待遇很好吧?」埃德加尔兴致勃勃,「要不要参加?」 「不了。」 「真的不?」 「再说我就逮捕你。」 来人嘟囔了一句「无趣」,重新走到了阳台前,三下五除二就消失了。 「你……」风见的呼唤哽在了喉咙里。 还真是徒手攀爬上下的啊! 风见刚要回到原来的位置,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走到花瓶前,把油画般的黄玫瑰全部倒了出来。 啪。 一个比纽扣还小的金属圆片掉了出来,是窃听器。 「真是……」一刻也不能省心。 把感慨咽下去,风见裕也在内心道。 还有,长官的预测真是准得惊人。 任劳任怨的警官先生继续关注走廊上的动态。 枡山瞳的房间在午夜前便没了动静,证明她早已睡下了。 室内。 她所在的环境并非一片黑暗,展览馆特别的设计在客人的居所里也有所体现。点亮卧房的灯线条简洁,造型提取于花枝,待到灯管赋予的光晕亮起,无味的线条便会变身成鸢尾花,还有几分画作质感。 枡山瞳睁开眼睛,闭上,又睁开。 系统:「很难入睡?」 「有人看着我的情况下,我总是很难入睡的。」她道。 倒不是那些窥视有多么明显,坦白讲,暗地里的观察再经过几道弯,并不会被直观地察觉。只是,当所有线索汇聚在头脑里,就会自动得出结论,像不知疲倦地计算器,但凡一端输入数字,机器就会开始计算,给出结果。 换言之,那些隐晦的注视,就和当面有人直直盯着她差不多。 「您这样,有点像最开始进入组织的时候。」系统感嘆,「明知会这样,为什么还要……」 放任董事会的某位成员联合竞争对手,请来杀手对付自己。 她对安室透说的全是实话。集团的高速运转暂时是靠她一力维持的,尚未成熟,像手动驾驶的飞机,这也就使得弱点很明显。少了机长,庞然大物本身必然是会坠毁的。当然不会是一下子,约莫是停滞、损失、分散、收购…… 「玛克抽调埃德加尔的理由是我有危险。」枡山瞳道。 「那您就一定要把这危险落实?」 连繫统都感嘆这完全是细枝末节。琴酒和安室透双方是否能意识到行动中受了谁的影响还不好说,更别提前一个环节某个人作为风向标对另一个人的暗示了。 「万一呢。」 她干脆坐起身,揉了揉头发。 「要模糊重点,必须给出另一个重点。」她道,「我从不在收尾上松懈。」 系统:「您在哪个环节有过松懈?」 「承蒙夸奖。」 枡山瞳笑了笑。 拖雷利,公安,埃德加尔,唐泽……要是再加上她自己另一个马甲,这一晚关注这间房间的至少有五道目光。 好在这次麻烦也算值得,达成的不止一个目标。 名侦探和乌丸家族的首次接触,她本来也要来到现场观看的。 她又直挺挺地躺在了回去。 「……when the night had thrown her pall(当黑暗撒开夜幕)……」 室内响起了小声念叨的女声。 系统听了一会:「您是在背爱伦.坡的诗吗?」 「谁让我今天看到了展示柜里的第一版《帖木儿》。」 爱伦.坡第一本诗集,全名为《帖木儿及其他诗》,当年销量极其不好,等到创作家声名鹊起之后,一度不起眼的小册子成为了珍贵的藏品,但这一切,他本人早已无从知晓。 第470页 「无害爱好,不然我就要起来找人下棋了!」 她又翻了个身。 「……let me quaff this kind nepenthe(让我饮下忘忧药)……」 展览第一日。 铃木天鹅湖展馆,d厅。 「爱伦.坡,不是很有名的推理小说家吗?」铃木园子道。 「对哦。」少年侦探队对与推理相关的展品很感兴趣,结果到了发现只是一本诗集。 研究员浜崎正在旁工作,闻言笑道:「他确实被称为『推理小说的鼻祖』,更是杰出的短篇小说作家,但也是天才诗人。」 毛利兰道:「我知道,他还是评论家对不对?」 园子:「什么时候推理小说家是你的领域了?」 「爱伦.坡先生一人就开创了多种诡计模式。」蓝眼睛的小侦探提起手法津津乐道,「其中,关于盲点,出现在一本名为……」 「啊!」光彦阻止,「柯南,禁止剧……」 「出现在《被盗的信》。」 众人目光都转向发声处。 中森警部:「不用谢,哈哈,我也是推理小说迷呢!」 谁要谢你了啊! 警察先生挨个打量了众人。 铃木园子:「干嘛?以为基德大人在我们之中吗?」 「很有可能,不过,暂时不太像。」中森左右张望,「毛利先生呢?」 毛利兰脸上浮现出抱歉的神情,「不好意思,警部,请问您找我爸爸有什么事吗?」 昨天在餐厅尝到了好喝的酒的毛利小五郎,还在房间里呼呼大睡呢。 「没事,基德来的时间是晚上。」中森道,「来得及。但,等你父亲出现的时候,你记得问他一个只有你们知道的问题,确认是本人哦!」 毛利兰:「我知道了。」 「那就好。」 警察先生继续检查各种措施去了,看上去信心满满。 铃木园子:「他们才抓不住基德大人呢!」 几人去往了下一个展厅,就在这时,柯南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个身影。 「兰姐姐。」他拉了拉小兰的衣角,「我想再回d厅看看。」 「是还想再看看那位有名的推理作家吗?」毛利兰笑道。 「是啊,不过我一个人去就行!」 拒绝了青梅的陪伴,小学生哒哒哒跑了回去。 展厅内没有其他参观者,除了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浜崎在忙碌,便只剩下乌丸集团一行人。 柯南要接近的目标正是他们。令他意外的是,乌丸忠则也停在了《帖木儿》前,静静地注视着展示柜。 「忠则先生。」 还没等柯南靠近,他就被人拦住了,庄司伸手挡在他的面前。 「没关系的。」乌丸忠则道。 庄司时郎的手仍旧没有收回去,戴眼镜的老人上下审视了柯南。 「只是个小孩子。」乌丸忠则又说。 这么一看,他似乎脾气还算温和。 尽管这么想着,柯南还是手心满是汗。这是他第一次正面接触组织的……血脉?事实上,单论气质和做派,严厉的庄司时郎也没有琴酒或贝尔摩德给人的压力大,但柯南不确定这是不是一种更高级的伪装。 他努力镇静下来。 「哥哥,你也喜欢坡先生吗?」小学生天真道。 乌丸忠则:「是的。」 「那您没想到收藏一本吗?」柯南道,「您也是大收藏家。」 「我家里已经有两本了。」乌丸笑笑,「想看看和这一本有什么不同。」 「……」小学生僵了一瞬。 连记笔记的浜崎都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柯南很快想起,自家父亲书房里也有一本。 毕竟,小说家工藤优作,不可能不尊重这位推理小说之父。 「应当没什么不同吧?」他道,「我姐姐告诉我,是同一版印刷的。」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我加入了少年侦探队哦!」柯南用小孩子的得意语气道,「啊,比如,我就推理出,为什么哥哥家的飞机上有一只大鸟了!」 「为什么?」 「肯定是因为乌鸦是霓虹的神鸟啊!」柯南道,「会指路的吉祥之鸟,才会印在飞机上!」 「嗯嗯,你说得很有道理。」乌丸忠则笑道。 「说起来,爱伦.坡也有一首诗歌,名为《乌鸦》呢!」研究员浜崎忍不住道,「不同于这本诗集,是作家的成名作,一经报纸刊载就引起了巨大反响,饱受好评。」 柯南:「咦?是这样吗?」 浜崎:「是的,爱伦.坡是北美少有的会描述乌鸦正面意象的作家,在他的笔下,乌鸦不再纯粹是灾厄的使者,而是有了预知和智慧的象徵意义,尽管整首诗它只会说一个词,『nevermore』,永不复焉!」 「啊,原来同一种鸟儿,在大家看来却不一样啊。」柯南转向乌丸忠则,小脸上很是为难,「那,哥哥,你喜欢乌鸦是因为什么呢?」 第215章 暖色灯光血色黄昏 「嗯, 这个嘛。」 乌丸忠则表情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笑道:「它是守护者,我们家族的守护者。」 「咦?」 「怎么了?浜崎先生?」 「乌鸦也是英国王室国运的守护者, 传说他们飞离的时候,伦敦塔就会倒塌。」浜崎道, 「塔里的卫兵们也因此被人们加封了新头衔, 皇家驯鸦官。」 第471页 乌丸忠则笑了一下,「karasuma还没到要和王室比肩的程度。」他道, 「只是祖辈比较喜欢这种聪慧的动物,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别忘了我们的姓氏。」 柯南用力点点头, 接下来, 他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 周围人便都知道他得出的结论了。 「这么说来, 是英国人喜欢乌鸦,美国人不喜欢咯?」 浜崎:「呃……」 也就在这时, 从门口新进来一道身影,低头专注于手中的文件。 浜崎忙跟对方打招呼, 「濑川前辈!」 同样身着白大褂的濑川阳太在展品审核单上打勾, 听了动物的话题,他道:「最开始,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 一段时间内, 乌鸦作为很容易被留意到智慧过人的生物, 通常被人们认为是神鸟, 是送信的神使, 例如, 在美国原住民的神话里,对乌鸦的态度是尊崇的。圣经创世纪的故事里,洪水后,诺亚曾在方舟上放出乌鸦寻找陆地。然而,意象从不会是一成不变。它们会根据大环境发生变化。况且,乌鸦有食腐性。」 「对对。」浜崎逐渐找到了思路,「中世纪的英国,啄食尸体的乌鸦自然被认为是死神的象徵。很多冥府或地狱的画作里,都会画上……」 一旁的庄司听不下去,咳嗽了一声。 浜崎这才意识到当着别人的面大肆宣扬家徽的负面形象,似乎不太好,一下子又侷促了起来。 濑川:「极端的认知来回摇摆,最终总会回归理性。英国作家狄更斯就养了乌鸦作为宠物,在他的小说《巴纳比·拉奇》里,乌鸦是主人公忠诚的好友……」 他笑着敲了敲展示柜,「就是脾气很一般。」 浜崎:「爱伦.坡和狄更斯还互相认识呢!他的长诗也是受到了狄更斯小说的启发,两名作家对彼此的评价都不错。」 见话题又被转了回来,柯南忙道:「哥哥,你一直在说乌鸦的诗歌,关于鸟儿,可以写什么呢?」 「与其说是鸟儿,不如说是心碎的恋人。」浜崎介绍起诗歌内容,「在这首诗里,一个青年在半夜接待了一名来访者,那是一只浑身漆黑羽毛的鸟儿,叩响他的门环的正是一只乌鸦,而青年的恋人丽诺尔,刚逝去没有多久,沉溺在痛苦里的他便向乌鸦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来给我送药的吗……等等。结果,无论他说什么,乌鸦只会回答『永不复焉』。」 「药?」小学生问,「什么药?」 浜崎:「不是真的药啦,是青年想要忘掉……」 他看到站在展示柜旁的濑川前辈,对方的手还放在环绕着暖色灯光的玻璃上,衬得那张俊秀的面孔格外平静。 浜崎的嗓音下意识低了些许。 「……忘掉失去心爱之人的苦痛。因此,他从提问,哀求,到咒骂,斥责,他询问乌鸦有没有办法忘却痛苦的回忆。」 濑川道:「nepenthe.以前的作家用这个单词指代令人忘却烦恼的药物,来源是希腊神话。青年人也会问这只乌鸦,他的爱人是否已经抵达了遥远的天堂仙府。」 「但无论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乌丸忠则道。 「青年人只能痛斥乌鸦回归冥府,死亡就是死亡,对这世界上的所有人来说,这是唯一公平的一件事……至少本该如此。」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柯南背在身后的手用力掐了一下,以免自己震动的心神被人发觉。 仗着自己身量小,小学生抬起头,显得瞪大的蓝眼睛更为无辜。他盯着乌丸忠则,对方嘴角扬起一丝奇怪的笑意……像是嘲讽? 「忠则先生!」 庄司时郎忽然发声,戴眼镜的年长者离得最近,也听到了那句低语。 「先生们,我不反对大家讨论哲学,但是否该避开年纪过小的孩子们?」 「是的。」浜崎连忙道,「怪我,死亡与爱情,离你都还太远了啊,小弟弟!」 和大人们告别,要去找同伴的小学生离开了。研究人员也重新投入了工作。尊贵的宾客们继续着参观之旅。 「忠则先生,您……」 「我怎么了?」 「一会您想去哪里吃午饭?」 「随你们安排。」 庄司时郎的提问彬彬有礼,乌丸的回答却并不怎么客气。 「您要保重身体。」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乌丸忠则道,「太知道了……」 「小弟弟,你怎么回来了?」 蓝眼睛的小学生又出现在展厅门口,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水,他气喘吁吁,边跑边道:「我的徽章掉了……哦,在这!」 拾起一张花花绿绿的贴片,说了句「再见了大哥哥和伯伯」,小孩子风风火火地又跑了出去。 「冒失的孩子。」年长者道。 乌丸忠则:「你也说了,他们是孩子。」 回到少年侦探队的柯南受到了大家的小小嘲笑。 「居然连徽章都会丢吗?」 「只是跑得太快了而已啦!」 江户川柯南正了正领结,来到灰原哀身边,把属于的她的徽章递回她的手里。 「收穫很大?」小女生道。 「不好说,但的确是新情形。」 对于所有人来讲,这日的重头戏都不在上午或中午,而在黄昏时分。 「经过计算,今天的日落时间会在下午五点四十分。」 第472页 中森警部抬起手錶看了一眼,上面显示马上要五点二十了。 「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 严阵以待的警官们互相对过了时间,把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不管是谁,要行动必须向我报告,不能随意走动,更换位置。」 「放轻松点,长官。」北美保全公司的派克道,「我的人已经巡视一天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两种样式制服的人员间插交错,格外有秩序。 身穿宽大和服的铃木次郎吉抚着鬍鬚站在二层高处望着这一切,对应有的阵仗表示满意。大冈红叶身后跟着管家伊织无我,饶有兴致地关注着眼前的场景,好像即将丢东西的根本不是她一样。 对此,铃木次郎吉表态:「放心,我们铃木家会对一切损失负责!」 而大冈大小姐答覆是:「没关系,父亲很疼我的!不过是个小礼物而已。」 这场对话令许多人感到无语。 「平次,你有信心吗?」大冈扭头问大坂侦探。 服部平次正集中精神观察下方的每一个人,一旁是状态同样专注的柯南。富沢雄三由于和铃木家是亲家,因而站在了铃木园子身边。左侧是毛利小五郎队伍。 西装大叔精神不错,大概与他休息了一上午有关,他甚至有心寻找自己的僱主了,对枡山瞳招了招手,然后严肃叮嘱自己的徒弟。 「保护好枡山小姐。」 安室透扶着轮椅后背,不着痕迹将枡山瞳拉近了一点。这一举动令枡山集团的森本董事欲言又止,再三朝这边张望。直到后来唐泽管家也来了。 幸好这是一间足够大的展厅,那颗名为「红叶之心」的钻石就安放在一层正中央,静静散发着光芒。 中森警部带了一名副手离得最近,警察的包围圈外是保全公司,绀野警官在最外围留意周边情况,同时关注着监控镜头传回的消息。 有兴趣观望的客人们在外围二层的空中走廊,这里距离展品就比较远了,不仅隔着楼梯,还隔着层层的包围圈。但也安排了警察,防止怪盗基德发挥他从天而降的特长。 宾客里唯一的例外是乌丸集团的队伍,他们表示主人家不喜欢凑热闹,但是为了配合调查,还是会在基德事件过去后再离开,避免占用人手。 「文化顾问呢?」铃木次郎吉意识到少了一个人,开口问自己的秘书。 「濑川先生在那。」秘书道。 半个策展人身份的男人安静地立于楼梯旁。 「不是他,石崎呢?」 「石崎先生这几日一直很不舒服,工作都是濑川先生在做。」秘书答道,「今天上午精神好了点,出门转了一圈,下午还是撑不住了。」 「哎,也罢。」铃木道,「看来这老傢伙身体是真不行了。」 秘书:「当初请对方出山的时候,教授就再三拒绝了呢。」最终还是没挡住金钱攻势和多年交情就是了。 「好在濑川先生做得很不错。」 「勉勉强强吧。」 铃木次郎吉哼了一声,这时候,他的腿边多了一个人。老人望去,脸上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 「我的基德克星!」铃木次郎吉笑开了花,亲昵道,「柯南,有什么事吗?」 柯南:「……那个,伯伯。」 「怎么了?」 「石崎先生没来,是不是得把这个消息告诉中森警部,以免有人借着他的名头出现?」 「你是说基德吗?哈!好样的!」铃木次郎吉拍了拍柯南的肩膀,马上示意秘书通知下去,「我就知道,有你这个克星在,那个小偷肯定完不成任务的!」 噔—— 五点半到了,乐声照例奏响,这是天鹅湖展览馆「变形」的时刻。 「啊!基德来了吗?」 元太吓了一跳。 「是『天鹅湖』要变身啦。」光彦拉住小伙伴,「你忘了我们来的时候,园子姐姐说过的话吗?」 「天鹅在晚上会变成芭蕾舞裙。」步美道。 「可是,还没到太阳落山的时间啊!」元太道。 灰原哀:「毕竟是这么大的建筑,涉及到金属架构,不能轻易调整。再说了,有时候特殊天气也会出现,很难保证每天都严格按照日落时间来。所以,设计师结合了展览馆的运营,设定的时间是晚上五点半。」 「等等!」光彦道,「那会不会基德来的时间是现在!」 「警官们也考虑过这种可能,做好了提前埋伏的准备,现在他们都处在高度警惕中呢。」柯南道,「但是,看现在还没什么动作,应该是……」 「哈!」 展厅中央,中森警部猛然一声大喊,举起了□□。 从天窗的位置摇摇晃晃飘下来一片「雪花」,那张薄片越来越近,等到落在地面上的时候,众人都看清楚了内容。 这是一张怪盗基德的卡片,离展示柜只有二十公分的距离,很是耀武扬威,宛如展品的介绍牌一样贴在那。 「不好了!」 一个服务生打扮的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在门口被人拦住,声音很是惊惶。 「客人,有客人死掉了!」 第216章 致命时刻绅士怪盗 头发花白的老者躺在奢华的起居室的地板上, 灰色格纹的睡袍皱巴巴的,身下是书桌边的地毯。 第473页 死在房间内的正是几日出勤率都不高的石崎教授。屋内布置尚且算是整齐,只有桌上的笔记掉在地上, 除此还有一个碎掉的釉瓷花盆,内里的绿色植物, 石子与泥土散落一地。 中森警部测了一下对方的体温, 又感受了一下皮肤发僵的程度,给出了初步死亡时间判定。 「大概有半小时了, 最多不超过一个小时。」 经过了一阵兵荒马乱, 赶到现场后,他手錶上显示的时间是五点四十分。 毛利小五郎:「也就是说, 约在四点四十分到五点十分之间, 石崎先生死亡。」 这个时间, 大多数人都在展览馆, 连空闲的工作人员也有不少去凑热闹。好在为了防止怪盗基德伪装,不管是什么人, 进出都被严格地记录下了。招待宾客的酒店并不在展览馆内,而在天鹅的左翼, 从这里到达展厅, 要经过巨大的天井。 「你是怎么发现石崎先生出事的?」 中森警部问服务生。 在慌乱的报警人出现后,他的第一反应是怪盗基德转移视线的计谋。但关于人命终究是大事,命部下守住现场, 检查展品后, 中森抽出两人寸步不离地守在服务生左右, 命对方带自己来到现场。 年轻的侍者现在仍旧惊魂未定。 「五点多的时候, 我按照工作安排开始检查这一层的走廊和房间。」 服务生幸树道, 「经过石崎先生门口, 我特意敲了敲门,却发现没有回应,感觉不太对劲,就用钥匙打开了门。」 「等等,你为什么会特别留意?」中森道。 「因为另一名先生告诉我,要格外注意。」 中森银三拨通了濑川阳太的电话。 「确实是我告诉他们的。」濑川隔着电话道,「老师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就告诉他们多注意些,免得发生什么问题,没办法及时反应……所以,是真的吗?」 中森:「很抱歉,我们已经确认了石崎教授的死亡。」 濑川沉默片刻。 「……好吧,警部。」他道,「我们这边也有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刚在其他警官先生的监督下,我们对那颗『红叶之心』进行了初步鑑定,那颗宝石,是假的。」 展示柜的粉色钻石依旧透澈而美丽,在专门设计的灯光下熠熠生辉。有人会说,天然宝石太无暇了才是有问题。然而,这颗钻石纯净程度极高,换句话说,它本身没有丝毫瑕疵。而用人工方法制造的宝石,也常常呈现同样的状态,在造假时,那些缺陷往往是仿制的难点。 「既然如此,怎么这么快你们就认出来了?」中森警官道。 绀野警官:「是这样,大冈红叶小姐的父亲,在买下钻石后决心为女儿制成王冠,因此在钻石一角命人用雷射刻上了极其迷你的小字,是他女儿的名字,『红叶』。」 「……」 中森警官想到了女儿青子的笑脸。 「要是可以,我也愿意刻上孩子的名字。」他嘟囔了一句,又问:「一课他们什么时候到?」 两个地点同时出了问题,需要负责的事情太多,况且,警视厅二课面向的是非暴力型的智慧犯罪,中森警官一时有些顾不过来。 幸好这里还有不少辅助人员。 被寄予厚望的毛利小五郎认真打量着命案现场。戴上了其他警察提供的手套,他绕着尸体观察细节。 「这只手的指缝里有灰色的纤维。」他举着放大镜,「这只手则是一些黄色和绿色的纤维。」 「灰色是睡衣的颜色。」安室透道,「黄色和绿色来源是这块地毯。」 ——也就是说,死者抓过自己的衣服,也抓过地毯,证明他倒地前有过挣扎。 柯南推了推眼镜,继续专注眼前。 他和大坂侦探服部平次分工合作,一个在酒店,一个在展厅。 「右手臂外侧有淤痕,但这不是抵抗伤。」毛利又道,「是身体撞上地板造成的,死者应该是因为什么原因感到胸口痛,拽紧了上身的衣服,接着倒在了地板上,另一只手攥紧了地毯。」 「啊咧咧,这里是有个脚印吗?」小学生道。 石崎先生住在一层,窗外挨着天井,他的书桌和阳台呈九十度的夹角。而这个脚印,就在阳台的遮光帘处。 「是被帘子盖住,慌忙中忘记擦了吧。」毛利小五郎道。 警察发现沙发巾上也有一处脏污,询问了酒店。他们表示绝不会让员工犯下这种清洁敷衍的错误。于是,毛利侦探断定,这是外来的袭击者擦掉现场鞋印时使用的。 「原因就是这个打翻的花盆。」 他道,「凶手杀害石崎先生时,不小心脚上沾上了泥土,于是他用这块沙发巾擦干净了脚印。」他望向窗外干净的地面,「还擦过了鞋底,免得出门后留下痕迹。却忽略了靠近窗帘的这个。看来犯人很慌张啊,走到阳台口才想起来脚印。」 有外来者,却没有财务损失,这起事件理所应当地被认为是杀人案。 「但是,杀人手法到底是什么呢?」毛利小五郎道。 「也许是这个。」 安室透抬起地上人的左手臂,那里有一个红点。 毛利看过去:「针孔?」 「老师没有注射药物的习惯。」濑川阳太再次接通了电话,「至少,这几天看,他的药物都是口服的。保险起见,您最好还是问一下老师的家属。」 第474页 中森:「我们会的。」 针孔被发现后,警察们并没在行李里找到注射的器具。去确认监控的警官也表示,走廊上的录像从四点四十分到服务生进门的五点二十五分,粗略看过后,没有拍到任何可疑的外来者的踪迹,没有一人进入过石崎先生的房间,而屋外的阳台碍于客人隐私,有一定区域处在了死角。 毛利小五郎:「唔,犯人从阳台出去,完全可以贴着墙壁进入酒店一层的其他房间,再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或者走出来。中森警部,我们得查一下那段时间,究竟都有谁还在房间里。」 中森警部:「好的。」 「其他层便没可能吗?」柯南脆着嗓子道,「或许,那个人的身手特别好呢?可以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爬上二层或者更高的楼层。」 中森警部:「也有道理。」 「安室哥哥,你说呢?」 从发现针孔后,金发男人便像是陷入了什么思考。 柯南出声后,他才回过神。 「最好拉长时间范围,一下午,或者今天一整天。」安室透道,毕竟,毒物鑑定还没出,被注射了什么药物?起效时间是多少?这些都没有答案,也许是延迟犯罪。」 「我马上命人去查。」 可想而知的工作量,令中森银三更加迫切希望后援人员到来。 ——鑑识课,还有目暮到底什么时候到啊? 柯南走到安室透身边。 「安室先生,你想的难道是……」 公安警察单膝蹲在脚印旁,注视着上面的花样。 他微微点头。 注射这个词实在是无法令人感到陌生。来这里的第一日,发生的红酒下毒事件,被破坏的蜡封下,酒瓶木塞上就出现了针孔。事后经过检测,那是一种蛇毒毒素,成功的话,约莫一小时后发作,会导致肌肉收缩异常,引发呼吸困难。 而当下的场景,很容易使人产生联想。 「但,这不对劲。」柯南道。 安室透:「是没有理由。」 枡山瞳和石崎教授没有什么私人关系,至少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如此。 对她下手的人是出于私仇,不可能又和石崎教授过不去。 是之前的推理错了吗? 可是,下毒的失踪服务生,经过安室透自己不眠不休的调查,那人对方确实和安托万产生了金钱交易。 那么,是巧合吗?作为侦探,很难相信的巧合? 「枡山小姐那边?」小侦探又道。 「她有被好好保护着。」安室透道,「这几日身边不会出现缺人的时候。」 「也是,展厅那边反而比较安全。」开展第一日,所有人都按规定经过了安全检查。 「有了!」 耳边忽然传来大喝。 毛利小五郎:「什么啊?」 在小学生提到了身手二字后,中森银三便有了奇特的预感,当下,面对房间内所有人被吸引来的目光,他斩钉截铁道:「罪犯就是怪盗基德!」 柯南差点来了个原地摔。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我们严密的包围令基德没有办法,眼见说好的时间越来越近,他还没有想出计划,眼见数十年的名声即将毁于一旦,他在空中飞来飞去,焦头烂额,结果,透过窗户见到了独自一人在房间内工作的石崎教授。」 中森越说越痛心。 「为了名誉,他最终选择悄悄落在阳台上,从视线死角接近教授,给对方注射了毒药,等我们因为案件来到这里,警备松懈,那边为了鑑定宝石,也解除了防盗装置,基德便趁机用快得惊人的手法,换掉了宝石。」 柯南捂住了脑袋。 警部,你到底是信任他还是不信任他啊! 「丢下卡片也是因为这个!他深知,只要扰乱守卫,便等于成功完成了偷盗!」 这个新结论很快传到了展厅内。因为中森警部需要每个人重新接受易容检查。涉及到人命,所有人都同意了。大冈红叶也没提出什么异议。 倒是绀野警官有些犹豫:「基德真的会这么做吗?」 「当然不可能!」铃木园子道,「基德大人从不伤人,他不会的!」 服部平次反应和柯南差不多。 「这推理也太不充分了。再说,基德不可能忽然改变作案手法的。」 风见裕也在听到「身手很好」的时候走了下神。半夜徒手攀爬造访他房间的埃德加尔实在是太令他印象深刻了,白日里,对方混入了清洁人员的队伍。 风见不禁来回看了看,又盯准了枡山瞳,概因人群开始变得有些混乱了。在长官的叮嘱下,他留心着派克公司的人,尤其是需要专门注意的角色,幸好,那个脸上有疤的人并不在这。 濑川倚在墙边,望着另一个自己,在一个警官要求检查时,配合地抬起手。 这时,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袖。 是双眼泛红的浜崎。 「怎么了?」濑川道。 「前辈,你说,真是那个人吗?」 「谁?」 「怪盗基德,我以为,他是侠盗。」浜崎性情烂漫,对魔术师有着绚烂的幻想,并不愿意把他当成杀人凶手,却又着实为恩师的逝去悲伤,「就像亚森.罗平。」 「那就等等吧。」濑川说,「绅士大盗……」 第475页 咚。 一道闷声打断了他的话,紧接着是蓦然降临的黑暗! 嗡嗡的人声随即响起,显然人们在慌乱,不时穿插着几声尖叫。 「不要慌!」铃木次郎吉大声道,「展馆安装了备用电源,会立刻恢复照明的!」 他说得没错,几秒后,又是一道闷声,众人这才意识到片刻前是电流的声音。 展览馆里灯光大作,一片明亮。 「大小姐?」唐泽管家道,「您捂着手臂做什么?」 他心下不妙,大小姐在黑暗里是不是有过一次低呼? 「好像有人扎了我一下。」枡山瞳冷静道。 她将衣袖挽起,白皙的肌肤上,一个红点异常显眼。 「你说什么?」安室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什么叫『被袭击了』?」 他甚至重复了一遍。 第217章 一切都关乎于时间 「您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 「头晕?噁心?呼吸困难?」 「没有。」 一连数个问题都得到了枡山瞳否定的回覆, 绀野警官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和展厅内不清楚案件内情的人们不同,他知道酒店里,死去的教授手臂上便出现了针孔, 除了跌撞伤外,毫无其他外伤痕迹, 因此, 十分担心这位小姐会是第二个受害者。 唐泽管家脸色发白,哪怕再经历过大风大浪, 面对这种事情他也无法做到彻底镇定。 老人尽力安排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联繫直升机, 马上去医院!」唐泽如是道。除了自家队伍中信得过的人,他不再允许任何外人靠近大小姐, 连想过来慰问的董事都被拒绝了。 「别着急。」轮椅上的女孩道, 「我暂时还没感到不适。」 望着她平静的脸, 唐泽心里泛起难言的恐慌。 ——无论是枡山集团, 还是枡山家,都不能失去枡山瞳。 「……通知masuyama的医疗团队, 尽快收集市面上所有品类的解毒剂。」管家一边交代治疗需要的准备,一边转移自家大小姐,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往停机坪, 从那里乘坐直升机去往东京都内的医院,可以最快获得治疗。 服部平次脸色很难看,他努力回想灯光熄灭前众人的站位, 对比灯光重新亮起后每个人的位置, 收穫不多。当时所有人依次准备接受易容检查, 本就到处走动, 他的注意力也更多地放在了人们的脸上。 和好友工藤飞速讲完这一情况, 他道:「那位小姐状态还可以, 证明不是急性发作的毒药,如果赶快找到犯人,确定毒药的种类……」 「她就能及时获得正确治疗。」柯南道。 中森警官接了个电话,回来时面色更差了,再次叮嘱所有手下提高警惕,吩咐采一份死者血样送去加急鑑定——要是能从石崎的血液样本中获得毒药结果,也能帮助更好地医治那位小姐。言毕,他又找到毛利小五郎小声讨论起来,希望从对方那里获得些意见。 这段时间,柯南来到安室透身边,对方正盯着地上的泥土发呆。 「安室哥哥,你不去吗?」小学生道。 「我去也没有用处。」安室透道,「如果是已知的红酒里的毒药,我已经告诉了他们蛇毒的品种,只要注射对应的解毒剂就可以了,发作时间一小时,从这里飞到东京完全来得及的。但是……」 柯南明白他未竟的话是什么。 如果不是,那么弄清楚眼前的这个案子,抓住凶手才是关键。 并且,是分秒必争。 另一端,在枡山家队伍离开后,一个蓝眼睛的清洁工找上了人群中某个人,和他说了几句话。接着,两个人对警官表示,需要去一趟洗手间。 服部平次见状,也找了理由追了上去。 ——她好安静。 风见裕也悄悄跟在枡山家后面,去往停机坪。 ——怪不得长官很欣赏这位小姐,她有遇危不惊的风范。 感慨之余,他心中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自责。 明明降谷先生告诉自己了,她可能会遭遇危险,为什么自己还会失误呢?只想着进出展览馆要经过严格检查,不会有人携带武器的,便放松了警惕。事后,警方没有在地上发现任何可疑的物品,袭击者是将注射器藏起来了吗?非急性发作的药物一般是需要一定剂量才能发挥作用的,那么就还有保存药物的容器。也不排除是提前涂抹了毒药的毒针,但那样也需要能盛放金属针的盒子,现场的警察正在搜身,应当是不难发现的…… 石崎先生,她……二人究竟有什么联繫? 安室透想。 一个是教授,一个是商业人士,也是在校大学生,交集会是东都大学吗?不对,濑川也在那所大学,假如有什么更深的关系,他不该发现不了的…… 是暗号吗?有什么象徵意义将两个人联繫了起来? 他留意到地上的叶子和泥土的异常。土里有太多石子了,植物种类也不常见,花盆质地很别致,那不是一盆普通的花,是一盆山石盆栽。 等等,「山」,「石」,枡山,石崎,会有联繫吗? 未免有些牵强。 笔记本呢?石崎教授笔记本最后一页有一道划痕,应当是他在发作时手上力道失衡导致的,右撇子,符合他的生活习惯,最后一页他写的是长谷川等伯《松林图》的研究意见,和前几页笔记一致,也延续了他最近几个月的工作……他没有在死亡前留下什么暗号。 第476页 安室透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从服务生发现到现在,一共也没有多久……信息还是太少了……连死亡原因都不能确定…… 脚印呢? 最大的破绽还是脚印,不可能是怪盗基德。专业杀手也说不过去,不留下现场痕迹是他们最基本的操作。若是没有枡山瞳被袭击的事件,单论教授所遭遇的现场,这更像是一场私仇。至少是没有经验的人做下的,才会犯下这么严重的失误。单是脚印,鑑识课就可以事后精确推定出嫌疑人的身高、体重,走路习惯……现在没有准确的分析工具,也可以根据鞋码是最常见的码数这一事实,推理出犯人身高中等,就跟倒在地上的石崎教授差不多…… 忽然间,房间内的警官们就见毛利侦探身边的年轻人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浴室旁的柜子旁,急速拉开了柜门。这里通常是放置鞋子的地方。果然,几件挂着的浴衣下,安室透找到了鞋柜。 乒桌球乓,他将倒数第二层的鞋子全部扒出来,因为第一层和倒数第一层通常是人们印象里常用鞋出现的地方。 柯南也跑了过来,看着男人一双双查看鞋底,眼镜下闪过锐利的光。 安室透很快找到了目标,代价是满地狼藉。他拿起一只属于右脚的鞋,转身来到被警察圈起来的圆圈处,将其放在脚印上方两相对比,大小一丝不差,翻过来,花纹也一样。 毛利小五郎:「啊,这就说明……」 他的话还没说完,金发的徒弟却显得更着急了,他倏地抱起柯南翻过阳台,速度飞快地消失了。 「……脚印是石崎先生的?」 毛利迟疑地把话说完。 安室透和柯南越过天井,朝停机坪跑去。 铃木天鹅湖展览馆位于半岛上,而停机坪平台一半在水上。从枡山瞳所在的位置赶过去,和从酒店赶过去距离差不多。前者第一时间出发,又在焦急的状态下,只会更快。 他刚才的思考,用了多久来着? 安室透清楚地察觉到在跑动中,指尖接触掌心时有一种奇怪的触感,那是失温与冰凉导致的陌生。 他早就按下了手机的呼叫键。 第一声「嘟」音隔了好一会才迟缓地响起来,这不应该,通讯都是统一的标准音,因此这多半是另一种错觉。 分秒必争,时间,一切都关乎于时间,另一种意义上的时间。 粗糙的鞋印伪造,沾了泥土的鞋印来自教授本人,多花一点时间就会发现,但是却放在了鞋柜最容易被人忽略的那一排。被仔细擦去了鞋底的泥土,也是相同的原因。但又留下了带着脏污的沙发巾,为了让人以为有外人来过。外人也确实来过,留下了一个针孔,也只留下了一个针孔。 但凡时间多一点,法医就会鑑定出死因。频频拒绝铃木财团邀请,身体本就不太好的石崎先生,是自然病发死亡的。毒药有不同的反应,注射空气会有栓塞,这个把戏瞒不了太久。留下针孔的人需要的是一个时间差。他在发现教授的死后,有了一个好主意。 先在人们脑海里建立一个印象,那就是「针孔等于中毒」,而中毒等于死亡。大小姐的保护圈本没有什么毛病,安全检查的展厅也确实足够安全,且不说毒物和注射器能不能带进去,事后在重重警察包围下必然会被发现,要买通可信的能够靠近她的人需要很多功夫,对方有无魄力下手也很难说……但,假如要求只是刺她一下呢?无毒,小伤,甚至都不一定需要是金属…… 只要在「针孔带来死亡」这个概念被灌输进相关人员大脑后,不明伤痕出现,她必然会离开检查周密的内部展厅,周围人会在慌乱中另一种意义上放松警觉,而整个展览馆所在的半岛,最容易动手的地方,莫过于视野开阔,周遭空旷的停机坪,紧邻着大片的水域,无论从哪个方向动手,哪怕是海上,也不无可能…… 「嘟——」 手机里传来第二声等待音。 「你带着你那些小『玩具』,对吧?」安室透突然道。 柯南边跑边道:「没错!」 他将手放在了足球腰带上。 时间倒退到几分钟前。 「嘶。」 枡山瞳低呼了一声。 「宿主?你怎么了?」系统惊讶道,「竟然有人袭击您,却没被发现吗?」 「怎么可能?」灯光亮起,她揉着手臂道,「对方就差把心虚写脸上了,还有愧疚。」 「那您怎么不躲开?」 「因为那不是杀人者的愧疚。」想着[濑川]从绀野警官那里听到的案件详情,枡山瞳道,「而对方还真的没有骗他,真是有趣的算计。」 「我想看看,这场算计到底会走向何方?」 回到现在,贴身的手机响起来了。 「大小姐,身体要紧,不管是什么事都回头再说吧!」唐泽管家急急道。 图标又亮了一次,代表第二声。 「宿主,不接吗?」 没有标明真实姓名,但他们都知道这是谁的电话。 直升机的轰鸣就在前方。 所以,还是赶上了啊…… 她按下接听键。 「唐泽管家,等一等。」 第218章 何种方式为您效劳 水上场地是一个八边形, 正中央漆着一个大大的白色字母,「h」。这是直升机英文单词的首字母,是停机坪的通用标识。 第477页 「大小姐, 我们真的不去检查吗?」唐泽管家很着急地推着轮椅,「就算那位侦探那么说了,还是去一次医院比较保险吧。」 他们所在之处是一条长长的封闭型廊道, 几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怀疑之色。 枡山瞳的手机还放在耳边, 她回望着来时的路。 「……相信我……」 伴随着急促的喘气声, 男人的声音传来。 安室透又转过了一个弯,他愈发接近她所在的位置了。涉及到她的性命,他忽地对自己的说服力没那么自信起来。 「好。」 他听到了她的回答。 接下来,她又对唐泽管家说:「是我没说清楚,依据他们的说法, 危险只怕来自于前方,对了,请您也告知飞行员, 不要降落, 联繫铃木家,更换位置……」 他终于放下心来。 一分钟后, 安室透出现在枡山瞳的眼前,随后是踩着滑板的柯南。小学生在中途不知什么地方拿到了自己的交通工具, 赶上了成人的步伐。 隐约之间, 枡山瞳都能看到他的鞋子在发光了。 「您接电话是对的。」系统道。 「为什么?」 「不然, 此刻面前会袭来一个超大足球,堵住通道, 阻止您的前进。」 想像了一下那个场景, 枡山瞳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 这笑令其他人理解错了意思。 安室透大步来到她面前, 先是快速打量了她一番,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他才开始平复呼吸。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上前一步拿起她的手,仔细观察上面的出血点。 不同于打针后会按压止血,高度疑似被注射过毒素的伤口是不能进行包扎的,相反,为了排出毒素,她的手臂一度还被挤压出些许血液。被他这一动,本就未曾癒合的伤口又浸出了血珠。 没有青紫,只像是苍白的皮肤被蔷薇的花枝刺过。 他握住她的五指不由得颤了颤。 胸腔里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不是因为方才的运动,那点程度远不至于造成如此激烈。 安室透朝前方的停机坪望了一眼,下意识起梳理自己的思绪。 我的推理是完全正确的吧……没有其他可能……吧? 他甚至转身看了看身旁的小侦探,意识到自己居然是在向对方寻求肯定后,顿觉可笑而滑稽。 但是,柯南脸上的严肃与肯定的确给了他更多的信心。这时候,他才有心思去看她的表情。 枡山瞳唇边带笑地望着她。 「你!」 他霎时间升起莫名的怒火,来不及想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是什么,他的衣摆就被扯了扯。 枡山瞳的一只手臂在他手里,在下方隐蔽地拉了拉他的是另一只手。她对着他的眼睛,幅度很小地缓缓摇头,一双碧眸掠过左右,意思不言自明。 ——这不是说更多话的场合。 目前这种程度的关心还能解释为侦探的正直与善良。但假如没有被提醒,眼见他接下来就要给她个拥抱,说句「还好你没事」了。 安室透的手动了动,最终放开了。 「你们没冲动向前,真是太好了。」他干巴巴地说,「为了保证安全,最好先回去。展览馆的天井有一处适合降落的空旷地带,再做过检查后出发比较合适……」 枡山瞳对唐泽管家点点头,默认了对方的安排。 回去的路上,风见从犄角旮旯冒了出来,同安室透低声交流。 「怎么样?」安室透道。 「您通知过后……」风见道,「我已经告知了其他人手,现下所有人都在全力搜查各处适合伏击的位置,包括海上。」 「黄金时间就在这几分钟,加快动作。」 一旦发现枡山瞳没有在适当时间出现在该出现的位置,对方一定会知道事情出了差错,进而选择撤离。 「是。」 与此同时,服部平次正陷入了一场风波——劝架风波。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堂堂关西高中生名侦探,有朝一日还需要从事这项业务。 服部是留心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才跟上的。其中一人是灰色帽子,灰色制服,这是展馆清洁工的标准装扮。另一个人是首日参展的记者,服部记得他是由于表示想採访怪盗基德的新闻被留下的,胸前还挂着参展的牌子。 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进入了洗手间,接下来的剧情就有点奇怪了。 「正在维修,请勿进入」的牌子被推了出来,再然后,里面传来极其不妙的动静。等到服部进入的时候,片刻前打扮还算是光鲜的记者靠在墙边,正在猛烈地咳嗽。 埃德加尔早在听到门被打开时,就放开了锁住倒霉鬼喉咙的手臂,一同藏起的还有狠戾,他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活动了下肩膀。 「侦探先生?您来干什么?」 服部平次怀疑地看着当前的场景。 「你们……」 记者哆嗦了一下。 埃德加尔:「我想问他,为什么要对那个女孩下手?」 「我不是……我是怪盗基德的粉丝!」记者喊道。 服部平次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你是袭击枡山小姐的凶手?」 「他说没有毒的,这只是个恶作剧。」名为后藤永的记者很委屈,「是根普通的木刺。」 第478页 他说得颠三倒四,不妨碍服部迅速理解了意思。 有人借着基德的名义,欺骗对怪盗有好感的记者后藤帮忙,让他在黑暗里袭击枡山瞳。 「你怎么知道没有毒?」 埃德加尔道,这一刻,他分明在笑,在场两个人却都感受到了过分的冰冷。 ——这到底是什么人? 服部平次皱起眉头。 「你是?」他干脆发问。 「枡山集团请的秘密保全。」埃德加尔延续了自己已经成熟的人物设定。 「那你也不能随便打人!」大坂侦探道。 话虽这么说,他转向记者,语气也严厉起来了,「你下毒的工具是什么?」 后藤抖了抖,摘下了袖扣,其中一端被打磨得锋利,他道:「真的没有问题,我还用水洗了好几遍呢……」 ——他说的是真话。 服部平次观察着对方的神情,给出了判断。 突然,正凝视着夺过去的袖扣的埃德加尔,面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转身朝门外拼命跑去,丝毫不顾及身后两个人的反应。 拥有金刚鹦鹉蓝眼睛的,有过数面之缘的虚假校友出现了。 感受着对方的注视,枡山瞳看了眼时间。 「啊,组织保镖是第三名。」 展览馆内的气氛怪怪的,绀野警官费力维持着秩序,袭击事件发生后,许多人都有着强烈的离开现场的意向。 直到几位警察从洗手间里带出了嫌疑人记者后藤,场面才安定下来。 然而,对方的说辞又引起了轩然大波。 服部平次正思考着该如何解释。最关键的是,他还没想出怪盗基德的动手的方法,就在此时,他撞见了蓝眼睛的小学生。 「你不是……」 服部的目光落到了去而复返的枡山一行人上。 「怎么回事?」 柯南叙述了石琦教授的案件。 幕后的袭击者和主使者都还没被逮捕,几人更谨慎了,安室透寸步不离地守在枡山瞳身边,抓住她的轮椅的手格外用力。 枡山瞳抿了抿唇。 在更多人面前,她保持着平静的神情。 见她收起了笑容,安室透只当她是后怕,危机过去之后才对遭遇的千钧一发有了实感。 他没再说什么,只换了一个站立的姿势,是一种近乎圈起来的守卫姿态。 这时候,毛利兰和好友园子,还有远山和叶走了过来。开朗活泼又善良的高中女生冲散了压抑的气氛。 「……会是安装了假盒子吗?」柯南道。 「营造出假象吗?」服部平次摇头,「不是的,事后检查每一步我都在旁边,亲自操作的是濑川先生。」 「他会不会……」 「被人替代?」服部再次否认,「不会。」 「这么说……」柯南捏着下巴。 「这孩子是跟某人学的吗?」园子弯下腰,「小鬼你当起侦探,还真是有模有样啊!」 和叶:「很可爱嘛!」 柯南:「咳咳,呵呵。」 「是我没有思路,想着小孩子天马行空的想法也许会带来灵感呢!」服部忙为好友打掩护。 「安室先生,你觉得呢?」毛利兰道。 「嗯……啊?」 ——太可疑了。 铃木园子给小兰使眼色。 ——明明是推理场合,侦探学徒的安室先生竟然在发简讯啊! 枡山瞳默默低下头。 场内打字回消息的还有一人,正是不远处的濑川阳太。关于安托万的更多消息,他正在应对安室透的夺命连环问。 这个情形,仿佛本该是前菜的拼盘被当成了主菜。 即使这样,她始终处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枡山小姐,你的情况是不要紧吗?」远山和叶道。 「是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呀?」 「嗯,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柯南,你知道吗?」 小学生:「咦,为什么问我?」 「毛利大叔的推理,一定是你最清楚了吧?」铃木园子道,「还是又是新……」 「是这样子的!」柯南连忙开口解释。 …… 「太可怕了!」听完推理,明白身边并不安全的女孩子们多少有些害怕,不过,她们却没有要远离危险源头枡山瞳的意思,反而出言安慰。 枡山瞳笑了笑。 「时间是这么重要吗?」她说。 「是啊。」柯南道,「比如,服务生检查走廊的时间也是固定的,这就方便了控制照明……」 他的话突兀地停住了。 ——基德造访的时间,真的没错吗? 「……那位怪盗基德对我说,他只是对宝石有着最好的品味,并不代表他不了解其他的艺术品……」枡山瞳道。 铃木园子:「您一点也不怀疑是基德大人是吗?」 偶像深受信任,她就差热泪盈眶了。 「对,他有那种古典骑士气质,有点像怪盗绅士亚森.罗平说过的那句话。」枡山瞳道,「『不管我以何种方式为您效劳,都会设法使你我两不相欠。』」 「是吗?」安室透道。 第219章 繁星满天最美明暗 理应专注于其他事的人忽然插话, 枡山瞳转过脸,定定地看着他。 「是?」 第479页 她挑了挑眉。 安室透:「这是提问还是反问?」 「反问?」 「……好吧。」浅金发的男人打了个停止的手势,换上了他最常见的开朗笑容, 「是我不好,贸然打扰了大家的谈话。」 「安室先生……没关系?」铃木园子迟疑道。 「园子?」毛利兰感觉好友怪怪的。 「大家?」远山和叶迷茫道。 ——为什么都要用话尾上扬的方式说话?这是什么关东地区的特殊风俗吗? 「你们都还好吧?」 一个粗眉毛,眼角下垂的男人走了过来。 「雄三哥。」 铃木园子和来人打招呼。这正是富沢财团以前的三公子, 现任的家主, 富沢雄三。男人轮流慰问过几个年轻女孩子的状况, 便离开了。 「他人真的很好诶。」毛利兰道。 去年,她和柯南在园子的邀请下,去富沢家的别墅里做客,结果在那里,发生了富沢大哥杀害父亲的案件。最终是「沉睡的园子」通过推理得出了事件真相。即使这样, 富沢雄三也没对未来的妻妹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仍然待她很是温和。 「是啊。」铃木园子也想起了同样的事,「可惜, 那件事发生后, 姐姐的婚期就被推迟了,雄三哥不得不独自挑起家里事业的大梁。」 「但不是说今年他们就会结婚吗?」毛利兰安慰道。 园子马上笑了, 「有这个打算啦!」 枡山瞳:「这就是富沢家今年选择那件展品的缘由吧。」 「噢,是那本拜伦手稿吗?」远山和叶道。 「是, 姐姐喜欢诗歌。」铃木园子笑道。 毛利兰:「是一首很浪漫的诗呢。」 「诶, 某个人是不是想和另一个人一起来看?」 园子此话一出, 被说中心事的两个人同时脸红了。 ——呵呵。 柯南打了个喷嚏,望了眼身边的青梅, 他继续思考起基德预告函时间的问题。 等等! 枡山小姐说「基德对其他艺术品感兴趣」……「拜伦的诗」……话说, 那首诗的内容是什么来着? 他凭藉记忆, 打开手机搜索名字,飞速看了一遍,与服部平次对视。 「你觉得……」 「去看看!」 大小侦探说走就走,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是想到了什么吧?」毛利兰根据对小学生的了解,开口道,「那样子,像发现了谜底呢!」 「平次应该是发现了。」黄色发带的和叶道,「肯定是刚才获得了灵感,是我们说什么了吗?」 枡山瞳以手托脸,笑眯眯道:「爱情?」 「啊,枡山小姐您在说什么啦!」高中女生脸上的羞赧还没散去,又浮起来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枡山瞳的背后传来轻轻的一声「咚」。 是安室透敲了下她的椅背,为大小姐太过明显的促狭。 金发的女孩偏过脸,对着他故意皱了皱鼻子。 安室透轻笑了一声。 枡山瞳转过头,对女孩子们正色道:「好吧,是爱情诗。」 「是诗里有什么吗?」和叶回忆着内容。 富沢雄三今年拍下的拜伦手稿,其上诗歌名为《她走在美丽的光彩中》。 这大概是浪漫诗人最有名的诗歌之一了,描述了一位在他心中无处不美的女性,无论是外表还是心灵。 「没感觉有什么联繫啊。」园子道,「真是诗歌的缘故?」 毛利兰试着小声背诵,虽说几人只是在猜想,她就是觉得枡山瞳的角度很是可信。 「……繁星满天,最美的明暗于她的容颜与眼波中呈现……」 「啊,基德大人的预告函里,是不是也说了『明暗交会』?」园子道,「我记得那句话是在暗示时间,难道明暗说的是这个,而不是指天色?」 「就算这样。」和叶道,「那也没有『交会』啊。」 「不。」枡山瞳道,「是翻译的问题,这句诗的原文是『meet in her aspect and her eyes』,光明与黑暗的相遇,『meet』,确实也可以译作交会,而『aspect』的含义除了『容貌』『外表』,还可以表示『方位』。」 「也就是说,怪盗基德预告的时间,是『她的眼睛的方位』?」 一心多用的安室透被几人的话题进展,扯动了注意力。 枡山瞳眨了眨眼。 「这是我刚想到的。」她仰起头,「也许关西名侦探也是想到这个,才离开的?」 「不对,还有个问题。」园子挠头,「『她』?她是谁?这里哪有什么她?」 「如果说天鹅湖的展览馆里,有一个『她』的话……」安室透若有所思,「那一定是……」 「小舞女!」几个人异口同声。 整个铃木展馆都是围绕这件德加的雕塑而作。她就是毋庸置疑的中心。 「那么,答案就是这样?」 园子还不敢相信自己找出了答案,她有点想去雕塑所在的展厅看看,又担心会有危险。 见状,枡山瞳道:「嘛,反正那两个侦探已经出发去验证了,很快他们就会告诉我们答案对不对。」 没过多久,服部平次果然抱着柯南回到了展厅。 他把一颗亮闪闪的宝石放在了展示柜上,惹来大冈红叶感动的惊嘆。 第480页 失物被找回,在场其他人也赞美不断。 然而,面对这种场景,黑皮的大坂侦探并没有很高兴。 他手里还捏着一张卡片,蔫巴巴的,就像他整个人一样。 「太迟了!」 三个大字极尽嘲讽,配上怪盗基德的坏笑表情,是绝对的心情毁灭信。 服部向和叶等人解释。 「那座《十四岁的小舞女》,并不是平视或者向上看的,她虽然昂着头,眼神却是向下的,如果想像她的身后有一个巨大的錶盘,那么她的眼神的幅度对应的时间,正是下午五点。」 也就是说,在众人压根还没准备好的时候,怪盗轻而易举就把东西拿走了。 这大概是他最容易达成的一次行动了。 柯南也有些沮丧。这种错误实在是太打击人了。 「这个小偷为什么偏要和诗歌过不去!」小学生道。 铃木园子倒是很开心:「多符合基德大人的浪漫与多情啊!是小鬼你不懂欣赏!」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红叶之心」宝石被藏在了舞女雕塑斜对面的装饰品底下,是侦探顺着她的眼神找到的,连同卡片,证明了怪盗预告函从一开始就是这个含义。 「哼,看来酒店的案子当真不是那个小偷做的。」 中森警部道。 ——您居然现在才放弃那个想法吗? 柯南半月眼。 「警官先生,您来了这里,是酒店那边没事了吗?」毛利兰道。 「是目暮警官他们来啦!」毛利小五郎也回来了。 警视厅一课的到来大大缓解了在场警察的压力。 「行动成功。」 风见裕也的新消息传来。 自称吉野一雄的安托万被抓个正着,身边还有一把装了消音的ak。 安室透这才松开了枡山瞳的轮椅。察觉到他缓和的气势,枡山瞳侧过脸看了过来。 他对她勾了勾唇。 「好样的!」毛利小五郎对徒弟是负责保护僱主的行为,给出了大大的赞扬。 安室透哭笑不得。 他的心情轻松了些许,丢开过分的紧张与担忧后,看向她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逮捕了安托万,从他追查上游的客户就容易多了。那些下单的新手,不会知道黑暗中的执行者能掌握多少不该知道的秘密的。 ——看来森本董事要完蛋了。 枡山瞳似是随意地瞥过远处西装革履的年长男士。 不放心自己的「杀人外卖」,为此甚至跟到了展览馆。那一日,趁她不在的时候从集团的办公电脑内复制资料的也是他。明明到手的利益足够丰厚,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做恰当的选择的。在对方的头脑里,野心正勾勒着盛大的前景。 这可真令人感到难以抑制的厌烦。 「别急,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了。」 安室透道。她蹙眉的动作很轻,一闪而过,但他还是留意到了。 「安室先生的说法,仿佛我家的展馆是洪水猛兽诶!」园子悄悄对毛利兰吐槽,后者无奈地笑了,「毕竟今天感觉很漫长呢。」 「是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不管是盗窃案还是「谋杀案」都告一段落,一课警察接手,处理了酒店现场。 铃木次郎吉找来濑川,询问明日展览是否能正常进行。 濑川道,「我正想跟您说,老师去世,我需要回大学帮助处理他的身后事。」 「我们会回来的!」浜崎眼泪汪汪表态,转向濑川,「前辈,老师一定想看到展览的成功举行!」 「我认为可以。」 派克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方笑道,「策展工作到这一步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展会,只需要保障安全,不是吗?这是我们的工作。」 面对还有心踩自己工作一脚的保全公司负责人,濑川不置可否。 反正他们马上要被逮捕了。 「也是。」 铃木次郎吉满意地收穫了想听的说辞,同各家就展品开始交涉。五个展厅的镇馆之宝是这次展览的精华所在,但是被偷走一次后,对方还愿不愿意放在这里就不好说了。不过没关系,实在不行,他还可以从自家保险库里拿出几件别的。 「我可以。」枡山瞳道,「承诺就是承诺。」 财大气粗的乌丸集团也传话表示无碍,以及既然无事,他们要离开了,无需任何人送行。 ——他们好像特别看重乌丸忠则的人身安全。 柯南想。 「啊!」 就在这时,整个展馆的灯光闪了闪,接着全部熄灭了。 第220章 灼烧夜晚电车难题 有人发出尖叫。 尘埃落定后的转折令不少人都惊呆了。由于之前的经历, 人群并没有十分慌乱。大家都等待着展览馆的备用供电设备发挥作用。 然而,几分钟后,照明却没有像上次那样恢复。 更加不妙的是, 逐渐有焦糊味飘进馆内, 传入鼻尖。 众人譁然。 莫非发生了电路火灾? 这下,必须离开展厅了! 眼下的场合最易发生是踩踏事故, 好在在场有不少警官。 中森警部咒骂了一句,立即吩咐下属组织人群撤离!幸好怪盗也常常利用黑暗完成行动,二课的警察们习惯了携带应急工具。当几名警官将随身带着的大功率手电筒打开后, 参观者们安静了不少, 根据指示朝出口撤退。 第481页 「是之前使用的备用电源烧坏了吗?」毛利小五郎疾走着问。 铃木次郎吉被侄女园子搀扶着。 「不可能!」他道, 「刚才停电后,我已令人重新检查过, 又打开了正常的供电设备!」 在这种情况下,备用设备会自动关闭,这也就意味着, 在断电后它们应当再次起作用才是。 柯南从中听出了不对劲。 「伯伯。」他试着问,「备用设备和正常的供电设备没有放在一起吗?」 「没有。为了避免像是火灾之类的意外,或者故意破坏, 备用供电设备要被安放在另一处的, 还藏得很严实呢!」 铃木次郎吉也快被今晚的事情弄疯了, 骨子里的暴躁使他重重用手杖捶了下地板。 「这又是谁干的?」 「平次哥哥。」柯南对服部平次道, 「欺骗记者后藤先生的到底是谁?」 「他说是个普通面孔, 在馆内找不到。」服部道。 警方认为这是后藤的狡辩,他是想为自己留下一丝挣扎的空间, 或者妄想还能从那个不知名的人手里获得金钱上的好处。因此, 警官们预备将后藤带回局里后再细细审问。 但, 如果派克公司的人没有表现出慌乱的话,证明联繫后藤的不是他们的人……多半是安托万。这样一来,配合后藤的行动,断掉电源的又是谁呢?不可能还是安托万,当时他是展览馆外埋伏枡山小姐的袭击者。 参与行动的还有一个人。 为了防止怪盗基德利用管线布置进入展馆,建筑地图是严格保密的,知情者有限。那么,这个人就是那天会议室里的一个了。柯南下意识环视周围,但天太黑了,展览馆内现在还能勉强分辨方向,要感谢建筑玻璃的运用和天窗的设计,以及窗外的月光。 确认了小兰的安全,柯南和服部交换着记忆,回想那天的人,几分钟前谁不在现场。 两个人心中逐渐有了一个人选,一个毫不起眼的人。 但,为什么会是他呢? 黑暗袭来的瞬间,枡山瞳身边的安室透立马恢复了十成十的警戒。 他轻轻地拍了拍她两侧的肩膀,示意她别怕。 人流朝着烟雾较少方向上的安全出口撤退,枡山瞳的轮椅拖累了前行的速度,安室透想了想,决心抱她起来。 「砰!」 突然,前方发出一声巨响,隐约还有火光,接着有人喊道:「是爆炸!」 「门被挡住了!」 落下的碎石和水泥板堵住了安全出口,人们再没办法保持淡定。幸亏展厅的安全出口不止一个,中森银三连忙重新组织秩序,不断重复「不要慌乱」。 在匆匆往来的行人中,有人逆着人潮靠了过来。 安室透顿时提起警惕。 「濑川?」 不断晃动的 手机灯光里,他眯起眼睛,来人正是濑川阳太。 棕发的研究员将手放在轮椅上。 「要帮忙吗?」 「谢谢,暂时不需要。」 话虽如此,安室透还是稍微放松了些。三人落到了人群最后面,他继续动作,将她抱起来,濑川也没说什么,只静静看着,提起了轮椅。 直到他们重新赶上了撤退的人潮,离安全出口只差经过一个大厅。 濑川挡住了二人。 「等一等。」 安室透皱起眉。 「怎么了?」 「我不建议我们现在出去。」濑川道。 枡山瞳是濑川调查对象的袭击目标,安室透自然而然将他的到来当成了保护。但是,此刻他忽然怀疑起这一点。 「为什么?」他勉强耐心道。 濑川不作声。 这会,又有几人自身边跑过。 fbi搜查官的视线落在了安室透的怀里。 「如果你想要其他人安全,最好让她最后出去。」他道。 这人在说什么疯话? 安室透冷下脸:「让开。」 「建筑师名为tera。」 濑川阳太盯着[自己]。 「这个名字,没让你想起任何人吗?」他道,「枡山小姐?」 枡山瞳终于回望了过来。 安室透的心开始急速坠落。 「什么意思?」 「放我下来吧。」她说。 「不行。」 他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tera是什么……」 事情发生后,安室透的心思始终放在安全保障上,直到现在,他强迫自己投入了思考,没过几秒,他得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答案。 而这答案不仅没让他理解在场两个人的选择,反而变得怒不可遏。 系统:「他真的很熟悉您的经历诶!」 ——我倒是希望没那么熟悉。 枡山瞳注视着那双雾一般的蓝眼睛。 「我知道了!」 柯南在遥远的记忆里翻找,又拿出手机查询报导,几年前的旧闻很快就被找了出来。 「我记得当时枡山小姐转来帝丹时,中学部里还起了不小的舆论风波呢。」他道,「tera,tera……有了!」 他把屏幕亮给服部平次看。 建筑师tera,原名寺田勇。tera的来由,正是寺田的「terada」。 「几年前,枡山小姐卷进过一桩谋杀案,和未遂的爆炸案,凶手是她女校的前辈,名为寺田佳弥。本来准备杀害枡山小姐,却在动手时看错了人。而她的父亲,就是寺田勇。寺田家的传统产业是连锁的高端酒店,但寺田勇是一名建筑师。」 第482页 「铃木财团选择建筑师是这么不谨慎的吗?」服部平次道。 「主建筑设计师当然慎之又慎。」天鹅湖展览馆的设计者是法国人。 柯南道:「但执行者就享受不到同等的待遇了。寺田勇是这次施工的执行建筑师。」 服部:「绝对足够熟悉展馆的里里外外。」 而他正是缺席的那个人。 「糟了,如果他想杀掉那位小姐……」 「她所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 濑川阳太冷静道。 「寺田已经炸毁了一个出口,除去可能着火的另一侧,这个出口是剩下唯一的一个。」他道,「而她一刻没有出去,其他人平安逃脱的机会就会大一点。所以她最好最后出去,不是吗?」 「但她要是留下,寺田随时可能炸毁整座建筑。」安室透道,怒气在他的眼眸中点起了惊人的光亮,宛若一场盛大的灼烧。 「她也就更危险。」 安室透明白濑川想起这段旧事的原因,相泽警官正是那次案件的拆弹手,也难怪会唤醒对方的记忆。 但这丝毫无助于当下的状况。 「我想枡山小姐有必要清楚这一点。」濑川又对[自己]道。 「我……」 「别听他的!」 枡山瞳刚要开口,安室透抬手按上她的后脑,不让她接触濑川的目光。 「你在利用她的心理。」他冷冷道,「还是说,这就是你们这种人的秉性?」 这句话里的「你们」,着实可以明着与fbi划等号了。 「[我们]?」濑川也没让步,「身为『研究员』,我觉得我们更客观。反而是你,『侦探』的公正,你真的还记得吗?退一万步来说,一个人和几十个人,该选哪一端,有那么难吗?」 「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了。」安室透道,「从一开始,我就不会把他们摆上天平。」 「你不可能永远避开这个选择。」 「你也不可能说服我接受荒谬的情境,让开!」 枡山瞳:「我……」 「不许去想他的话!」 系统:「宿主,您是不是刚刚二对一吵架吵输了?」 「我还得费心思提醒他不要暴露身份呢!」 「这就像电车难题,对不对?」 枡山瞳用力攥住安室透的手臂,终于成功插上了话。 「有一辆高速行驶的电车,在它的前进方向上的轨道上,绑着五个人,旁边有一道拉杆,拉下它可以更改电车的方向,使其驶向另一条轨道,但那条轨道上也有一个人被绑着……」 「轰隆!」 一声巨响! 前方的出口坍塌了。 再看周围,已经没有别人了。 安室透怔了怔,随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大小姐,你在故意拖延时间,是不是……」 否则她为什么要仔细解释什么哲学悖论,在场两个人,哪一个也不像是需要重温概念的。 「我都说了。」他无奈道,「他的前置情境不一定是真的。」 「但不管多危险,濑川先生自己也留下来了,对吧?」枡山瞳道,「还有,停不下来的电车,五个人和一个人,如果说谁对扳动拉杆有决定权的话,只有另一条轨道的那一个人。」 生命不可依据数量计算,不可依据功利价值权衡。 但生命的主人可以选择是否为他人牺牲。 ——这种崇高的英勇,唯独你不该陌生的。 她好看的碧眸望着他。 「关掉灯!」安室透忽然转头对濑川道,「不是说她是目标吗?」 共享意识。 ——外面的侦探,这时候应该快抓到犯人了吧。 [濑川]默默关上了手电筒。 ——对,其实没那么危险。 枡山瞳道。 她确实是寺田勇的目标,晚点出去确实也更利于保证其他人的安全。而寺田勇的袭击…… 「什么?乌丸的人也受伤了?」目暮警官焦头烂额,「我还以为他们走了呢!展馆内情况如何了?」 「还没做完人数统计。」高木道,「不排除还有人没出来。」 「这下可糟糕了。」 想到天鹅湖展览受到的媒体关注,目暮警官感觉一阵头大。 ——到底是 谁啊?非要僱佣毛利老弟? 枡山瞳抖了抖。 「不舒服吗?」安室透低声问。 「没有。」她道,「或许是有人在骂我吧。」 「走这边。」濑川道,「防盗措施是后来安装的,派克公司负责多一点,他相对没有那么熟悉,并且,这就像锁一样,从里面打开,总比从外面打开更容易。」 场馆内的烟雾也没有变得更浓烈,显然寺田没有弄出真的或者足够大的火灾。 研究员在前面带路。 第221章 旖旎暧昧闪耀浪子 「不是你的缘故。」 为了方便行动, 安室透改将枡山瞳背了起来。 「……这,这些,发生的一切。」他道。 「你是不是想说『不是你的错』?」女孩说,「可是, 安室先生, 你看, 很容易理解吧。寺田作为父亲的动机, 是因为我,他的女儿才失去了未来。」 「不, 如果我说『不是你的错』, 就太像是假意的宽慰了。所以我才说, 『不是你的缘故』。而我是认真的。 第483页 安室透道。 「是, 寺田的动机固然不难理解,可不论有多容易理解,重要的是, 你没必要理解。」 他在「你」上发了重音。 他们绕到了e展厅,这里陈列的展品是拜伦手稿。 濑川临时借用手机屏幕的微弱光亮看了一眼, 满意地确认了手稿的无恙。 「咖啡厅旁的通道有一处可以翻出去。」研究员道, 「我们快到了。」 三人继续在走廊里行进。 「拜伦也有一个女儿。」安室透开口说,以闲聊似的语气。 枡山瞳:「ada lovce(阿达.洛芙莱斯)?」 「当然是她。」 说完这句话,安室透「唔」了一声。 「怎么了?」 「你念出来, 我才发现这是个挺浪漫的名字。」他笑道,「love andce?」 爱情,蕾丝,唇舌间的文化符号, 天然会给人一种旖旎与暧昧之感。 「lovce有个词义便是『浪子』。」枡山瞳道, 「出自英国作家塞缪尔.理查逊笔下的《克拉丽莎》, 同名女主角结识的浪荡子,就叫做robert lovce。」 「嗯……」 「又怎么了?」 「你掉书袋的样子还挺少见的,大小姐。」 「真抱歉我说的太多了。」 枡山瞳哼了一声,背着她的人笑了笑。 「那这二者之间有关系吗?」他道。 「没有。」枡山瞳说,「阿达.洛芙莱斯,这个名字是她的简称,全名是奥古斯塔.阿达.金,洛芙莱斯伯爵夫人,她丈夫的姓氏是『金』,后被封为伯爵,lovce是爵位封号,即洛芙莱斯伯爵。」 「虽说是女儿,但展厅里那首诗,并不是拜伦写给她的母亲的吧。」安室透道。 像大部分有名而多情的诗人一样,拜伦的爱情之路一言难尽。这段拥有一女的婚姻持续时间很短,名为安妮的贵族女士不久后就离开了丈夫。 枡山瞳偏了偏头,似乎在思考。 「属于那位女士的诗,应当是《爱情与黄金》。」她道。 这位着名诗人既能够轻而易举地感受偶遇女性的美丽,诉诸笔墨,也能像真正的勇士一样,为理想战斗一生。然而…… 「我记得,ada lovce的母亲很喜欢数学,也希望女儿喜欢。在她表现出天赋后欣喜若狂,说最怕她染上属于她父亲的『诗性』。」安室透道。 令世人盛赞的文学天赋,在「深受其害」的另一半那里成为了避之不及的诅咒。 他接着道:「好在她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成为了一名数学家,和世界上第一名程式设计师。」 「是啊,她是如此闪耀……」枡山瞳用气音感慨。 「而纪念她的计算机语言的名字,不叫『byron』,也不叫『lovce』,而叫『ada』。」 在历史上留下印记的,不是父姓,不是夫姓,是她自己的名字。 …… 「你们知道吗?德加这件舞女雕塑,刚问世时引起了极大争议,几乎所有评论家都认为是丑陋的。而她确实也不够好看,姿态不够优美,身体也没那么舒展,容貌更是谈不上……」 濑川阳太一边开启在路上摸到的工具箱,一边道,「后来,有人说这是在反应残酷的现实,在德加那个年代的芭蕾舞团,大多数根本不是什么艺术殿堂,而是藏污纳垢之地,充满了情色交易,被交易的是贫苦人家的女孩子们,她们所经历的本就不美……也有人的意见完全不同,认为德加这件作品是意义重大的革新,一改过往大理石雕塑的冰冷与苍白,蜡质的淡黄的肉体,赋予了这件作品异样的生机。」 安室透替他扶好照明。 「你想说什么?」 濑川开始动手拧窗户,第一下差点脱手。 「什么?」他茫然道,「我们不是在分享观展心得吗?」 单手托住窗户的安室透,「……是。」 「非要说的话,是不同人有着不同的看法。」濑川重新固定好工具,说,「有时候,你会很惊讶,面对同一个对象,我们的认知竟会产生如此之大的差别……与谬误。」 「让我试试这个。」安室透从箱子里拣出另一件工具,上前一步。 「为什么是谬误?」他道,「差别必然会存在,但不一定是错误吧。尤其是艺术品所带给人的感触,难道还有正确答案吗?」 被换下来的濑川阳太,与[自己]对视了一眼。 再回头,枡山瞳见到那人细碎的短发在夜色与月光的映衬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金色,随着他的动作,流淌的金色一点一点变换着光泽。 「或许濑川先生说的对象不再是艺术品了。」她说。 就在馆内的三人不紧不慢地脱身,顺便还重新参观了展厅的时候,外面的小侦探可是忙坏了。根据供电设备的位置,和场馆地图,结合建筑设计,柯南和平次推理出犯人可能在的地方,分头行动。 在他用一个足球放倒寺田的时候,对方癫狂地笑了起来。 原因无他,遥控器虽然被赶上来的高木警官直接拿下,但在定时的爆裂物作用下,展馆的直塔即将发生爆炸,也就是说,天鹅的「脖颈」将被折断,而它坍塌的后果,是至少半个场馆被毁,而同一方向的临时庇护所也有很大可能会被波及。 服部去帮忙组织众人二次转移。柯南在想办法转移直塔倒塌的方向。 第484页 好消息是他在和安室透取得了联繫后,确定了馆内剩下的人是谁。 「要换个位置吗?」 在安室透挂掉电话后,濑川问。 躲到安全区的展厅也是一种选择。但距离有些远了,比起匆忙跑路,还是彻底离开更安全。 「一分钟内,你觉得我们能从这里出去吗?」 「能。」 「那我们就冒这个险吧。」 安室透重新抱起枡山瞳。 「出去后,通知他们恢复电源,否则这些展品就要完蛋了。」濑川摘下了窗户。 三人从窗口翻了出去,背后的展馆重温了光明,一个个保护措施重新启动,将那些人类文明的纪念品封锁,再沉入防撞的保险箱。 在远离了建筑约莫五十米的时候,从天空中看只是一道点缀的纤细直塔逐渐接近,令人意识到它终归是件庞然大物的事实。偌大的尖顶跌落,折断,溅起无数的灰尘。 安室透很有先见之明地用外套盖住了枡山瞳,留心她的咳嗽声,却听见她嘟囔了句什么。 「没事吧?」 灰尘散去,他才掀开她的临时斗篷,「你刚才想说什么?」 「你说……」 「嗯?」 「铃木财团投的是谁家的保险?」 安室透失笑。 「不管谁家的,我认为枡山集团最好不要开展相关业务。」 「不一定,我总觉得这项业务想要盈利是有诀窍的。」 枡山瞳对着跑过来的柯南露出笑容。 「谢谢你啊,小侦探。」 「啊?为什么谢我,哈哈,都是平次哥哥的功劳呢。」 踩着滑板的小学生心头一松,抓着后脑勺投入了装傻的常规日常。 「那我回头也去谢谢他。」 「你竟然没事!」 打破这幅温馨场面的是一道厉声叱喝。 「你凭什么没事?」被押解的寺田勇挣扎了好几下,「你怎么这么好运?基德抓走你没动手,挨了一针也没死!凭什么!」 枡山瞳敛起了笑容。 「凭什么我的女儿年纪轻轻要呆在监狱里!你却还有脸出来风光!」 目暮警官忙站出来把人挡住,然后抱歉道:「不好意思,枡山小姐。」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 警察在上司的示意下将嫌疑人带远。 「等一等。」 安室透走到寺田面前,建筑师由于并不配合,整个人有半截拖在地面上。于是,金发男人弯下腰,道:「你想的,真的是你的女儿吗?」 「什么意思!我当然是为了我的女儿报仇!」寺田挺了挺胸膛,又用满是恨意的眼神瞪向枡山瞳,「她比你好千倍万倍!都怪你,她才会……」 「那为什么现在才动手?」安室透道。 「安室先生?」这句话令一旁赶来的高中女生们十分不解。 「是后遗症吧。」众人眼里的侦探学徒道,「起初埋怨过她后也就算了,但没想到,孩子犯罪留下的后果有那么严重,作为最看重体验与良心的服务产业,负面影响只会随着时间逐步发酵,高端酒店连年亏损,倒闭了百分之四十以上,对吧?」 他将手机屏幕递到对方眼前,是报导中统计得出数据图。 寺田别过头,显示着他内心无比的牴触。 「自家品牌眼看着要做不下去了,与此相反,见到masuyama蒸蒸日上,到达你从不敢想的高度。」 当亲和的服务生不笑的时候,半处在阴影里的面孔,在讲述时也有了别样的冷酷意味。 「真的是为了孩子吗?」安室透冷声道,「真的有那么伟大的父母之爱?还是藉由这样的名头,去宽恕无用、无能乃至软弱的自己呢?最初的成功不过是藉助了家族的惯性,与财富与名誉聚集后的良性循环,当逆境打破这样的局面,缺乏才华,缺乏能力的现实很容易就被披露开来,和打着为了儿女的名号,却连良好的抚育都做不到是同一种虚假。」 「谁说我没有本事!」寺田道,「我还是建筑师!我只是经营上……」 「那这就是你对待所热爱事业的方式吗?」 安室透侧过身,让对方「欣赏」一地的狼藉。 寺田张了张口。 「承认吧。」安室透俯身在其耳边道,「你口中堂而皇之的愤恨,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园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衬衫上还落着灰烬的男人。 「小兰,你在想我在想的吗?」 「安室先生。」毛利兰道,「好凶?」 「是啊!」 「诶,濑川先生,您没受伤吧?」 毛利兰问候在场另一名熟人。 「没有。」 「您这是要去哪? 「我去看看浜崎他们。」濑川阳太道。在经过小学生时,他顿了顿。 共享意识。 ——主角拿到手了。 第222章 我有一场硬仗要打 「关于今天的事情, 我们会和警视总监进行沟通的。」 庄司时郎这句话说得很礼貌,目暮警部的感受却不怎么好。 他的视线越过戴眼镜的年长男性,落到后方的队伍中心的乌丸忠则身上,立马皱起眉毛。 原因是这位出身富贵的掌门人很是狼狈, 袖子都破了一半, 西装上不少地方也有着点点血迹。 第485页 好在只是些外伤。即使如此, 对方一旦发难, 带给一课的麻烦也是难以想像的。 乌丸忠则的脸色还好,他挂着点不耐烦地挥手甩开旁人的搀扶, 对警官们点头致意。 命途多舛的黑鸦飞机终于离开了。高木望着天空, 发出感嘆。 「这位先生倒是并不怎么难缠啊, 警部。」 「嘛。」目暮想了想, 把话咽下了。 有时候,名利场上的有钱人,并不会自身出面充当那个恶人角色。 「枡山集团的那位小姐身体如何了?」他问。 高木:「没说有什么问题, 枡山小姐比乌丸先生幸运些呢。」 事件发生前,乌丸集团和枡山集团的飞机在同一时间段都要起飞, 犯人自然不允许有任何可能, 他潜在的攻击对象在计划完成前离开这里。 前来安排调度的唐泽管家知道展馆内出了新问题,又急忙往回赶,从临时庇护所找人找到了现场, 与濑川阳太擦肩而过。 fbi搜查官从破败的场地里走过,偶尔和路过的警察打招呼,问上一两个问题。 枡山瞳藉由他的视野观察着,眼前冒出一个又一个标籤。 [濑川]从水泥板上拾起一块沾着深红的玻璃, 将其放进了塑封袋。 ——好了, 我们也拿到手了。要是主角那块出了问题, 这就是送给他们的备用品。 如果说频繁经历大场面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即使是少年侦探队的孩子们,在遭遇危机后也恢复得比正常的大人快。返回东京都市内后,众人很快就又过上了和过去并无二致的生活。 阿笠博士宅。 灰原哀接过柯南递来的塑料自封袋时还有些惊讶。 那是一截布条,底色是某种条纹,之所以说是底色,是因为上面有着干掉的血渍,布的边缘破破烂烂,只有一端是整齐断开的,应当是被利器割开造成的。 「江户川,这是?」 「是那人的血。」 「你收集他的血?」灰原哀道,「这里不会是你割下来的吧?这么明显的切口,万一事后被人发现呢?」 「我不会那么粗心啦。」柯南道,「是他们的人自己弄的。」 乌丸忠则的手臂被碎石划伤了,为了处理伤口,这块布条才从袖子上被划掉。 他解释完,科学家的心放下了些。 「我总觉得那位掌门人的处境有些奇怪。」 小学生又道。 明明乌丸忠则年纪不算大,性格也并不怪异,不像是常年闭门不出的类型。此外,通过侦探徽章听到的对话判断,他显然权力不够,并对自身遭受的类似管束一样的待遇颇有怨气,否则也不会对着小学生都能说出埋怨之语了,并且这种不快,在之后短暂交谈里又出现了一次。 「还有,他好像被过度保护着。」 路过的阿笠博士:「这不是很正常吗?那可是超级有钱人。」 「总之我就是感到不太对,灰原,麻烦你帮忙检查下,也许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柯南道,「再不济,我们也有了他们的血液样本。」 而这点对那位先生的身份确定很有益处。 「你真是走了大运。」灰原嘆了口气,用镊子把沾有血液的布条取出来。 先不说组织的医学研究规模,乌丸集团明面上的生意也有大量医疗机构。专属于这个家族的私家医院保密性也是极强,所有成员的生物信息都被严格保护着。乌丸忠则本人又几乎足不出户,像这种偶然意外下受伤的可能少之又少。 居然被高中生侦探撞上了。 「的确机会难得。」 柯南笑了笑。 当时的场景一片慌乱,还有犯人在逃,看到这块沾血的衬衫,他脑子里带走它的念头是突然升起来的。 这日放学后,他便得到了答案。 生物科学家抱着电脑从地下实验室上来。 「你的运气,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灰原哀话里满是感慨。 「是核素。」她道。 波洛咖啡厅。 服务生拎着锃亮细嘴的银色长壶,倾斜四十五度,冒着热气的水便落在了咖啡粉上,使得滤纸上的深棕色一点点变得湿润。 他停了下来。 「放射性核素?」安室透道。 「是。」柯南很小声地说道,「安室先生,您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 乌丸忠则的血液里出现了这种物质,这种听上去似乎有些危险的东西,存在于血液里时,却有一种最常见的应用——医学检查。先将放射性药物注射进患者的身体里,然后用仪器观察其在体内聚集的状态,以此观察脏器有无病变。 「器官诊疗?」 「是的。」柯南道,「可是,那位忠则先生,不像是有哪里不健康的样子。」 安室透又扬起了手沖壶。 「咖啡粉全部湿润后,要绕着圈注水,从内至外,一定要均匀,这才能萃取出完美的风味。」 「啊,安室先生好有爱哦!」 门口,刚进店的女生和同伴们笑嘻嘻地看着这幅场景。 有一副童颜的金发帅哥在亲切地招呼小孩子。 「是这样吗?」柯南配合地棒读,「但我还是想喝可可诶!」 「当然可以。」安室透笑道,「等我完成这个,就为你准备饮料。」 女生们进来是为了买甜点,不一会,她们就提着柠檬蛋糕离开了。 第486页 安室透摇晃滤杯,让液体更均匀。做完这一切后,他得到了一罐的新鲜咖啡,紧接着,他又将其倒进一个小巧的便于品尝的杯子里。 这人是不是真的还挺乐在其中的? 柯南冒出了死鱼眼。 服务生把分享壶交给了阿梓小姐,转过身,小学生紧紧盯着他。 「我的可可呢?」 他可不是平白无故过来说这些的。 几分钟后,柯南面前摆上了一杯可可。除了高高的奶油外,还有一颗漂浮着的棉花糖。并不是往日常见的那种白色圆柱形状,而是做成了驯鹿模样,顶着一颗大大的红鼻子。 「这是……」 「圣诞节。」 安室透宛如未卜先知般给出了答案。 他给自己也端了一杯,用搅拌棒插起棉花糖咬了一口。 「啧,醋栗糖的味道还是涩了点,不够搭。」俊朗的男人皱了皱脸,很认真地嫌弃驯鹿红鼻子的用料,「下一锅得换个新口味。」 ——合着这也是你做的吗?! 柯南:「安室先生?」 「他确实没哪里不健康。」金发男人将杯子抵在唇边,热气模糊了他的口型,「……乌丸忠则。你知道遗传基因地理分析吗?」 小学生一愣。 「那是组织每年都会投入巨大的项目。」安室透脸色不变,「猜猜是为什么?」 服务生又起身去忙别的去了,多半是他的下一锅棉花糖。 柯南坐在原地,双手握紧了马克杯。 器官诊疗。 基因地理工程。 身体健康的乌丸忠则为什么要做放射性核素检查?那是为了观测器官功能的。而分析基因地理……组织药物的功能,返老还童,长生……老年人逝世的一大原因,器官衰竭…… 难道说? 柯南飞快回忆起器官移植的知识。他当然知道那需要良好的身体状态,但组织的药物研究一向超前,只是没达到最终目标而已。有了这样的前提,乌丸忠则的长辈,便可以在需要的时候移植器官。他不一定已经这么做了,但返老还童的药物没有成功开发出一天,他为自己做其他打算便没什么好稀奇。而遗传基因地理分析也是如此。器官移植想要成功,最重要的便是配型。除了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外,在全世界寻找供体有着更便捷的方式。 那就是建立基因地理分析模型。 对于配型来说最重要的类基因,它决定两个人的白细胞抗原有多相似,相似程度越高,排异性越低。只要有足够的数据,该基因完全可以根据人类种群基因图谱进行分析,预测最有可能与自己配型成功的供体出现在哪,进而进一步寻找。 高中生侦探心下发寒。 连备用的途径都会投入这么大的资金和精力,那人对长生的追求已然疯魔了。 小学生受到的冲击就差写在脸上了。 安室透瞥了对方一眼,静静等待柯南内心的惊涛骇浪过去。 他注视着白糖在锅内融化,按照制作棉花糖的步骤,倒入了吉利丁溶液。这个时间,提到医疗相关的话题,免不了使他想起了另一个人。 与此同时,有感慨从他脑海里飘过。 「血液里的……放射性核素吗?」 小侦探居然以这种方式再次接近了真相,安室透惊讶于他的运气。 这种用来检查的核素,假如他没记错的话,一周以上便会彻底从体内排出,不留痕迹。换句话说,但凡不是眼下的时间点,即使拿到乌丸忠则的血液,也证明不了什么。 宛如两块合在一起的拼图,这条消息再次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想。纵使同样有着血缘关系,远近不同便亲疏不同,受到的待遇天差地别,千面魔女说是最接近组织核心也不为过,而如同乌丸忠则,表面上看他是好运地拿到集团掌门人地位的那个,实际上,有多少是在弥补「备用器官库」这种冷酷的定位呢?真正掌管运营集团的仍是职业的经理人,由那位先生决定。 不管是对商业集团,或是组织,boss都有着病态的掌控欲。年事已高是他避不开的劣势,然而,对此他还有两道无比牢固的保险。 朗姆……和切宁。 无论哪一个都能继承,或者说联合起三分之二的势力。 想要组织彻底坍塌,这三道支柱需要同时倒下才行。 安室透关上火,混合打发的蛋清,接着用裱花袋在盘子上挤出一个个需要的形状。 榎本梓这时候从旁边经过。 「巧克力豆?」她探过头,「安室先生,您又在做驯鹿棉花糖啊?圣诞节真能卖出那么多吗……这个又是什么?还是醋栗糖吗?」 「不是,是红茶糖。」安室透道,「我想,不喜欢醋栗糖的人,也许会喜欢这个味道。」 「您又要去拜访朋友了吗?」 榎本梓捏起一个成品,白巧克力片上是圆圆的巧克力豆,作为驯鹿的大眼睛。 「小梓小姐也会推理了吗?」 「因为您又把过度包装的盒子拿出来了,肯定是要送什么人。」 「嗯,是身体不太好的朋友。」 「探病?」 「算是吧。」 枡山瞳和驯鹿大眼瞪小眼。 「糖吗?」她语气里疑似带着为难。 「怎么?是医生说不能吃吗?」 第487页 「那倒没有。」她道,「只是,我在想该配什么茶呢?」 安室透回身看了看柜子上的茶叶种类。 「伯爵红茶?」 「红茶?好的。柑橘?也是好的。但加到一起?谢谢不用了。」 「不管怎么说,你才是茶的专家。」安室透道,「但配糖果,硷圈饼干最好吃。」 「唔……」 枡山瞳拿起两块金黄的饼干,夹上棉花糖,然后把「小汉堡」举在眼前,又举远些,看了又看。 「为什么忽然开始治疗了?」安室透问出了他此行最关心的问题。 怎么看,她这次联繫实验室,服药的安排都十分仓促。 「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吗?」 逃生带来的不安全感? 「可以这么说。」她像是终于观察够了夹心饼干,一把拿回来塞进口中,含含糊糊道,「我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223章 过人心志风尘僕僕 「要连续服药一个月。」 被问及治疗状况, 川崎博士这么向风见解释。 「治疗对象的身体情况并不好,一次性服用药物很容易出现问题,效果也难以把握,因此, 我们採用的方案是设计一个时间较长地疗程, 循序渐进地发挥药物作用。」 「失败风险有多高?」 「不到百分之五。」川崎高博道。 「这不是很高吗?」风见吃了一惊。 「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川崎博士连忙道, 「我们会随时监控治疗对象的各项指标, 在出现不良反应时会及时暂停,我说的『失败』是指没有效果, 顶多会身体再变差一点的情况, 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这听上去也很糟糕啊! 风见想。 「至少根据我们的实验是这么显示的。这已经是成功率最高的一种方案了。我们还……不, 没什么?」 「有什么情况?」风见敏锐地追问, 「博士,你需要告诉我们。」 「是一件小事。」川崎博士犹豫着说,「这个药物会产生身体上的痛苦, 因此设计方案时,我将缓解痛苦的麻醉药物也计算了进去, 而这类镇痛的药物常对其他药物的作用产生影响, 这就又需要我们进一步计算。」 这是可以被理解的正常情况,不同药物之间的反应需要被纳入治疗上的考虑。 「但被那边拒绝了。」川崎博士用『那边』指代贊助者,「倒是省了很多功夫。可是, 病人应该很难熬吧。」 …… 「就是这样,看来那位小姐有着极其傲人的心志呢。」 风见把话原样告诉了长官,顺带充分赞美了对方的坚强。 安室透一时不语。 时间拉回现在。 枡山瞳尝完了一块就不再吃了,在他把泡好的红茶端过来的时候, 她不仅没有要喝的意思, 还把手也缩回了被子里。 像是觉得很冷。 但房间内的温度远远称不上冷, 相反都有些热了。 安室透仿佛没注意到这点异常,接着道:「治疗的医生……」 「是信得过的。至于时间安排,公司的人都以为我是上次惊吓的后遗症吧。」枡山瞳说着就笑开了,「也算是难得的正当休假了。」 这句话说完,她的肩膀又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安室透在心底嘆了口气。 「什么样的硬仗?」他道,「很麻烦吗?」 她分明在忍痛,收回手,也是不愿意让人见到控制不住的颤抖。于是他便配合地假装没看到。 「董事会调整,那群人可难搞了……」 枡山瞳先是撇撇嘴,又换上了明媚的笑脸。 「好吧,只是个比喻啦,『战争』是生活本身。」 在他的注视下,她望向自己的腿。 「而我不能一直是这种状态。」那双碧绿的眸子对上了他的蓝眼睛,里面起初有着点点失落,随之被带着试探的希冀替代,「安室先生,你是希望我好起来的,对吧?」 「当然。」 安室透尤为郑重地说道。唯独这个问题,他必须及时给与她清晰与正面的肯定回答,一切与病态的操控无关。她不需要离不开任何人。 果然,听到他的话,她放心地对他笑了。 离开前,安室透将叠好的手帕放在女孩手边。似乎是状态好转,大小姐把手臂又放回了明面处,屈起的指尖泛着一种脆弱的冷白色,和素白的手帕并没差太多。 且近在咫尺。 安室透的手动了动。 「抱歉让你失望了。」他说给她耳语很轻,「关于我的保护工作。」 「不,你把我保护得很好。」枡山瞳抬起眼,「再说,你本就没必要做这些的,你可以旁观。」 「但我不想那样。」 组织基地。 「我承认我是搞砸了,下次我会改进的!我发誓!」 埃德加尔扒着大厅的柱子不肯撒手,「别这么严格嘛!再给一次机会!」 黑发的男人跟着他绕了一圈,然后就不动了。 枡山瞳不想从事这种转圈行为,每一秒都感觉智商在急剧下降。 朗内尔抱胸立在了原地。 「不需要。」黑发男人一副风尘僕僕的模样,「本就是一次性的临时工作,感谢你的付出。」 「你这句话说得,好像下一句就是『你可以去死了』!」 第488页 埃德加尔大呼小叫。 「我不是抓到袭击者了吗?」他一脸委屈,「他用的工具没毒,那位小姐也没事,你也不能怨我没对那个白痴记者下手,不是说别把她和麻烦扯到一起去吗?」 「这是你的报酬。」 一个东西迎面袭来,埃德加尔在「有害还是无害」中迅速抉择,最终选择接住了摺叠的信封。 「谁能想到后来建筑师也有问题?那到底是展览会还是杀人者大会?」埃德加尔道,「方式还都很疯狂!」 干过专业杀手的他简直都开了眼了! 「帐户是干净的。」朗内尔道,「以及,闭嘴,你可以走了。」 「我不想走嘛,大学校园多有趣啊,那位小姐也怪有意思的,玛克,你就没其他事要忙了吗?」埃德加尔举手,「我愿意再帮忙一段时间,不要报酬!」 男人定定地看着他。 虽说神色没有太大变化,但年轻人察觉到了那一点不同,他立马明白这就是警告的最终通牒了,再闹下去也无济于事,还可能把自己推进坑里。 埃德加尔悻悻地把信封收好。 「真是的,人家还想再呆一阵子,又要回去面壁了吗……」 「伏特加。」 脚步声响起,玛克对来人点了点头。 「玛克。」 黑帽的壮汉也和他打了招呼。 伏特加本想问些什么,但看到了旁边的埃德加尔,他什么都没说,只对玛克道:「那么,人我就带走了。」 「谢谢。」 「不客气。」伏特加道,「本来也……顺手的事。」 ——差点顺口就把大哥的下个行动目的地说出去了。 玛克递给他一个信封,伏特加挑了挑眉,上前一步收下了。东西过手的时候,他见到玛克手腕上划过一抹银色。 「咦,你这信封是批发的吗?」埃德加尔吐槽道,「会不会和我的弄混?不然让我瞧瞧?」 嘴上这么说,他并没有真要插手的意思。 伏特加忽然理解了某些时候大哥的心情,此刻他也很想学琴酒用一句话堵住对方。 于是,他对埃德加尔道,「走吧,实在无聊的话,我可以推荐你再去一次训练营。」 「……」 埃德加尔在嘴边做了个把拉链拉上的手势。 伏特加和琴酒即将启程去欧洲,可以顺便将属于行动组的成员带回去。 飞机上,再一次失去了工作的新人被命令老老实实地呆在后舱。 驾驶舱内,伏特加一边操控着飞机,一边把和玛克见面的过程描述了一遍。 琴酒叼着烟,没有点燃。他打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单手甩开看了看。 「小瞳说什么了?」伏特加道,「那傢伙在,我不方便问她的消息。」 「还是老样子。」琴酒道,「没什么新鲜事。」 ——她的治疗有进展了。 他将信件原样收起,预备落地后销毁。 「玛克也挺有意思的。」伏特加想到今日留意到的趣事,「今天我发现他戴了件首饰。」 「什么?」 「说是首饰,其实就是个银色的方片,像个狗牌。」 dog tag,军用的身份识别牌,上面一般会有姓名编号之类的个人信息,用于在混乱中辨认身份。 琴酒皱眉。 「写了名字?」 「好笑的来了。」伏特加「哈哈」了两声,「确实写了姓名,也就只有姓名。是『姓名』那个词,而不是他真的名字,还是用的德语miolo……哈,他不是东欧那边的人吗?也难怪,那边说德语的人不少。」 「说起来,又快到年底了啊大哥!还有圣诞节!」 「再回来得到明年了啊……」 …… 重新回到这片土地的时间远比伏特加预想的要早,或者说,其中一人的情况是这样的。刚接手欧洲的任务没两天,琴酒便收到一条命令,单独出发,不知去往了什么地方。 大哥一句话都没说,证明是保密程度极高的任务。伏特加也识趣地什么都没问。 安室透在masuyama的私人医院扑了个空,避开巡视的保安,他心里除了不解,还有不安。 ——治疗还差两天才能结束,大小姐会是去哪了呢? 枡山瞳关闭了所有通讯设备。 借着[濑川]的眼睛在咖啡厅里扫了一圈,心不在焉的金牌服务生映入眼底。 柯南坐在他对面,两个人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黑白的棋盘。 fbi搜查官移动了一子,按下了计时器,示意小朋友走下一步。 蓝眼睛的小学生额角冒出了冷汗。刚放学的毛利兰很有兴趣地在旁陪着借住的孩子培养个人课外兴趣。 「大哥,你看我干嘛?」 副驾驶位上的女孩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窗外。 「自动驾驶系统不等于可以什么都不管了。」她看回来,单手托着脸,「就算你让我坐在这里,也不代表我到时候能够解决系统报错信息……我又没去过夏威夷。」 这都什么跟什么? 「夏威夷?」 「不想去。我随便说的,我对岛屿不感冒。」 她把脸转了回去。 「什么夏威夷岛,科西嘉岛……」 琴酒旋转控制台按钮的手一顿。 ——她知道了。 第489页 皮斯可所在的地点,正是科西嘉岛的疗养院。而将她如此紧急地带过去的缘由…… 「他病了,还是死了?还是病得快要死了?」 她这句话单看字面像是怨气满满,细听却没有任何情绪。 是防备的最高表现。 第224章 画像里的金发少年 科西嘉岛位于地中海, 有着美丽岛的别名,足以见其风景优美。它就是海风与沙滩的绝佳代名词, 热门的港口城市里游客络绎不绝。而一些冷门的只有传统农业的小镇, 留不下太多的年轻人,穿行其中,唯有别样的静谧。眼光独特的投资商会在这里建设疗养院, 面向的客户非富即贵,大部分是老年人与病患。 莉娜所在的小镇就有一间这样的疗养院,名为felicitas, 代表幸福与快乐。 这日她照例去送自家产的食材。疗养院的大部分物资都是从外面运来的,也会就近採买部分。尽管是冬日, 但莉娜在家里建了一座暖房, 会定期为疗养院提供一些不错的蔬果与鲜花。 她摘了一些漂亮的圣母百合, 穿过后院的花园朝后厨走去。她和在那里帮工的费利克很熟悉。这份长期订单也和对方的工作有关,他们都是少有的没有出去打拼的本地人,年纪也不算轻了。曾是小学同学的两人年龄相同, 今年都是四十三岁。莉娜和隔壁镇的丈夫离婚后回家接手了父母的农场。 费利克家原来有一座奶酪作坊,经营不善倒闭了。但他仍旧是本地奶酪做得最好的人之一, 也正是这份手艺让他获得了疗养院的工作。 「亲爱的小莉娜!」 费利克见到莉娜便热情地呼唤她的名字, 看到花的时候更是露出了夸张的神情。 「这是给我的吗?」他故作欣喜。 「每天都来一次这种戏码,你也不嫌烦吗?是给詹森先生的,他房间里的花应该败得差不多了。」 用软和的棉布将娇嫩的花朵裹起来的莉娜,进到室内才仔细拆下保护花瓣的包装。 见状,费利克道:「就这么短短一段路, 你也不嫌麻烦。」 「一点冷风也会对鲜花造成看不见的损伤的。」莉娜道, 「有了这些, 它们至少可以在詹森先生的床头多开三天……」 她的话顿住了。 透过被热气模糊一半的玻璃, 莉娜望见了花园内的某个身影。 「那是谁?」她道,「好漂亮的孩子。」 费利克正在帮她把保护花朵的棉布罩叠起来,这是循环使用的。闻言,他瞧向窗外。 「就是你刚说的詹森先生的孩子。」 「孩子?」莉娜想了想年过七十的詹森先生,「不会太年轻了吗?」 「那就是孙子。」费利克说,「前天晚上来的,身体很差,没准要和他爷爷一起住下了。」 莉娜瞪了他一眼。 「至于吗?」费利克道,「我们可是老朋友了。你不能因为一个好看的男孩就对我这样。我小时候也很好看的,记得吗?」 莉娜回忆了下小学时有着酒窝和茂密捲发的男孩,又看了看眼下鬍子拉碴五大三粗的老友,露出伤眼的表情。 「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粗糙吧。」她重新凝视着窗外的美少年。 「喂,我心碎了哦?」 洁白的圣母百合就在胸前,绽开正好的花瓣像精美的餐盘,被盛放其中的是一幅毋庸置疑的美景。前几天本地刚落过雪,园里大部分植物都裹着银装,呈现出生机暗淡的灰青色,在这种单调枯燥的背景下,廊下椅子上的少年却格外鲜亮。他金发及肩,红唇鲜润,并没选黑色或者灰色的大衣,或是街上常见的滑雪服,而是穿了件有着刺绣的孔雀绿外套,鲜活的面庞下,硬质挺括的衬衫领露出一角,很有艺术气质,偶尔被风扬起他一点衣摆,纤细的腰肢显出,充分证明他是个身量未足的少年人。 不知是偶然还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少年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迎上了莉娜的视线,他愣了愣,然后就笑了起来。 莉娜见过许多疗养院里的客户,还有前来拜访他们的客人。他们大多数都不会笑得这么……不标准。 少年是露齿笑的,随着荡开的笑容,肩膀和下巴都一併扬起,这是种很孩子气的笑法,不是礼貌的八颗牙齿。 莉娜忽然想起了一本书。 他就像是王尔德笔下的道林.格雷。 她想。 不是最后变得庸俗恶劣的那个混蛋,而是亨利勋爵在画家巴兹尔画室内的初次见到的那个人,美貌固然令人惊艷,未被沾染的坦诚与纯净才是夺人眼球的刀锋,连带他的唐突与任性都显得可爱起来。没有人会不谅解他,也没有人会不爱他。 「你是莉娜?」 不知何时,花园里的少年人来到了门口,探出了脑袋。 莉娜一怔。 她知道费利克说的「身体很差」是什么了,他方才坐着,她便没留意到,少年人拄着两只白色的拐杖。 但这点缺陷没让他变得破碎,不影响他的笑容甜蜜。 少年人的法语里有一点口音,「爷爷说你做得香肠棒极了。」 「谢谢你的赞美。」 莉娜上前两步,离近了,才发现他的大衣上有着雪粒,她顺手就给对方拍掉了。 少年人被大力一拍,顿时咳嗽起来,拐杖也差点脱手,莉娜连忙道歉,少年人只摇了摇头,笑容依旧。 第490页 「费利克,早上下雪了?」莉娜不解地皱眉。 费利克:「没有啊。」 「这是因为我刚才拉了拉园子里的树枝。」少年面颊染上了羞涩。 显然,被反弹的雪粒砸了一身就是顽皮的后果。 莉娜不禁笑了。 「还是先进来吧?」她道。 在莉娜的邀请下,少年人整个人进入了室内,就是速度很慢。一只手从旁边无声无息地伸了出来,应当是想要搀扶,被少年躲开了,倒是让女人吓了一跳。 在小詹森先生之后进来的第二个人,是位黑色大衣的成年男性。 可能刚才他在视线死角,自己才没发现吧。 这样想着,莉娜问:「小詹森先生,这位是……」 ——詹森先生之前从没有亲属来访,一下子就来了两个? 「他叫伊莱,是我哥哥。」 少年在莉娜的招呼下坐在一张凳子上,中间似是由于姿势不对「嘶」了一声,又嘟囔了句「真不该去滑雪」。 「你是摔伤的?」 了解对方只是暂时受伤令莉娜心头一松。 「嗯,要好几个月才能好。真遗憾,本来还想在这里滑雪呢。」 滑雪也是科西嘉岛冬日的保留项目。 好看的男孩继续对莉娜道:「我叫默西。詹森先生是我爷爷,但不是他爷爷。伊莱是收养我的家庭的哥哥。」 他毫不见外地就把自家事情交代完了。 这又是一点和那些疗养院的客户们不一样的地方。 「我也是刚知道自己还有一个爷爷的。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没有其他亲人了……伊莱不放心我,才跟我一起来科西嘉的。」 见莉娜有点惊讶,自称「默西」的少年也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我是不是说多了」的懊恼。 尽管如此,他还是目光真挚道:「我很高兴,这里的大家都在认真照顾着爷爷。」 莉娜的心都软了。 接下来,少年人把她的香肠和鲜花夸了个遍,令她恨不得中午就为他备好自己的拿手好菜,同时在心底遗憾,自从詹森先生脑子不太好之后,她便没什么机会和对方相处了,能讲的事情少了好多。 总体来说,默西是个又礼貌又可爱的好孩子,没什么距离感。 ……除了他的哥哥冷了点。 「嘘,我偷偷告诉你。」默西道,「那是因为我哥是个德国人。」 「难怪。」莉娜恍然大悟,「但你不一样呀。」 「我有其他血脉遗传嘛。」 「哈哈,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是个飞行员。」默西在莉娜的指点下把花插好,将花瓶递给兄长,拜託对方送去病房。男人沉默地接过,出门。 等他走后,莉娜不知为何感觉呼吸更顺畅了。 「那可真不错。」她说。 飞行员是公认的好职业。 「没那么好啦。」少年撅了撅嘴,「是一家廉价航空公司,工作很辛苦,待遇很一般。最让人受不了的,是那种『我们公司少了你就要开不下去啦』的企业文化。」 「工作环境这么差劲吗?」 莉娜给少年端了杯果汁。 他喝了一大口,树莓汁染得他的红唇更为艷丽。 「说到底也还好。」默西道,「主要是我们还有贷款。」 ——生活压力啊。 莉娜瞭然。 「我哥非要送我去维也纳学音乐,结果就是到现在家里欠的钱还没还完。」他吐了吐舌头,「但有了爷爷的钱就好多了……对不起,我不该说这种话。」 「没事的。」莉娜反而能理解这种人之常情。 「詹森先生也会很高兴找到你的。」她道,「以前他常常怀念自己的孩子,可惜,目前他记忆力不行了。」 「是啊。」少年垂下眼睛,有些落寞,「昨天我才自我介绍过,今天他就又不认识我了。」 疗养院院长代号曼萨尼亚,见到琴酒捧着插着百合的花瓶去往以前的皮斯可所在的房间时十分惊讶。 作为退下来的行动组成员,他思考,这莫非是什么新型的套取情报的方式?还是恐吓心理战术? 皮斯可的脑子出了问题,组织立即不再允许他和外界人员接触了,以免出现什么不该有的情报泄露。他的健忘发展得过于快速,现在连曼萨尼亚也常常认不出了,两人在早年间是打过交道的。 除了心智有问题外,他的病情也导致身体出现了相关症状,最终势必会走向全面衰竭。 即使如此,上面的意见仍是维持他原有的待遇,尽力保证他的健康。 显然皮斯可还存在很大的价值。 曼萨尼亚想。 尤其是这次琴酒又带人出动了。 他决定将相关人的保密级别再提升一级。 「琴酒?你怎么来了?」 卧室里的枡山宪三面露警惕,摸向怀里——想找通讯设备。 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又想看看时间,便抬起手腕,这里本该有一块昂贵的手錶,现今只有记录心率体徵的手环。 一系列举动都没取得想要的结果,老人免不了看上去有些茫然。 银发的男人将花瓶放下。 他转身后,枡山宪三却凑了过来,神神秘秘道:「琴酒?那位先生找你来?是有什么任务?」 第491页 他的大脑又更新了。 琴酒没说话,径直走向房门,将其打开。 他的脚步顿了顿。 把自己装扮成金发少年的枡山瞳正靠在客厅的墙上,额头浸出细密的汗珠,她一只手臂下夹着拐杖,另一只手去拿旁边的轮椅。 她撞上了枡山宪三的眼神。 老人只漠然地瞥了她一眼,就朝另一个方向看去,不死心地追问。 「琴酒?」 被唤到的男人没有回话,变装了的少女也没说话。 枡山瞳继续动作,崭新的拐杖被她丢在一边,换回轮椅的她甩了甩手臂,缓解酸痛。 一道呼喊突然响起。 「小瞳,快跑!」 两个人都怔住了。 这是两天内头一次发生的新剧情。而对应的是那段记忆不言而喻。 而这个近乎定格的场面也没持续太久。 尖呼的老者又换了台词。 「带走她!别让她回来!」枡山宪三一脸惊惶,「她是个灾星,一来没什么好事!」 「她一开始就盯上我了,是为了我的钱!」他喃喃道,「她不是我的血脉!是附身的恶魔,对,就是这样,那孩子早死了……不可能是我儿子的后代……」 「这里的隔音得再加固。」 枡山瞳说了进入房间后的第一句话,仍旧用压低伪装的少年音。 「我随后告知曼萨尼亚。」琴酒道。 就在这时,从身后传来一道劲风。 枡山瞳头也不回,拾起才放下的拐杖挡在脑后,琴酒先一步拦下了抱着水淋淋花瓶的枡山宪三。 女孩这才转过头。 见到她的面容,老人更激动了,拼命挣扎。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把儿子还给我!」 这次是把她认成了某位不喜欢的外国女性,说的还是语调怪异的英文。 枡山瞳清了清嗓子,伪装面貌下她的长发收起来了。于是,她挽了下虚空中不存在的金发,用柔美的女声道。 「我们已经离婚了。」她面无表情,声音里夹着哭腔,「他马上就会回家的。」 「真的吗?」 「真的。」 一番折腾后,琴酒将安静下来的人送回卧室。 再出来后,客厅内的女孩没了人影,他循着地上的水迹显示的轮椅踪迹,来到了走廊上,门外的垃圾桶里是破破烂烂的百合花。 不远处,她趴在窗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园子里的雪景。 倒是还披上了那件大衣。 琴酒走上前去,刚要将快要跌落的外套向上拿起,眼前人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侧身躲开了。 她反手把衣服拽好,没看他,只低声说:「dont……」 第225章 我的阿喀琉斯之踵 莉娜再次遇见少年人的时候, 他又回到了廊下的长椅上,整个人团在那里。 这种不复先前舒展的状态引起了她的注意。 莉娜走过去, 一眼就看到他把手放在左腹部的位置, 有着生活经验的她道:「默西,你吃午饭了吗?」 「和爷爷一起吃了。」少年抬头见到是她,很是乖巧地回答。 「那是吃多了不舒服吗?」莉娜猜想着他胃疼的原因, 「我让费利克给你准备一碗甜汤喝。」 她摸了摸他的手,感受到了异常的冰凉,刚要再说些什么。 「不是冷, 不用加衣服。」少年人抢先道,「是受伤导致的血液循环不良。」 「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莉娜无奈地笑了, 在他身边坐下。 过了一会。 「你感到难过的话, 可以说出来。」她道, 「会好受点。」 少年人转过头。 「精神压力会导致躯体反应,有时会让人噁心反胃。」莉娜道,「至少我的心理医生是这么说的。你还太小, 我猜,你没有应对『失去』的经验?」 默西摇了摇头。 「但……我和他没有太深的感情。」他说, 「我们认识没多久。」 「这不妨碍你觉得很糟, 并且说出来和他人分享。」 莉娜想到自己失去父母的那段日子。 「你的『那时候』,很难过吗?」少年道。 感嘆这孩子的敏锐,莉娜道:「是的,我很难过,但我还有最重要的宝物, 和他们在一起时的回忆。」 「但我和祖父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少年很迷茫。 「那不妨说说你的第一感觉, 就在眼下, 就在当前这个时刻, 你的想法是什么?」 莉娜鼓励地看着他。 终于,默西开口了。 「有一刻……」他搅着手指盯着自己外套上的刺绣,「哪怕只有一刻,我希望世界能停下来。」 时时刻刻都在更新的动态与周遭,世界如同一个巨大的嘈杂的卖场,时间在这里被模糊与拉长,处在悲痛中的人们常常身处恍惚之中,直到某一天猛然惊醒自己是在凭藉惯性继续生活。 莉娜表示理解。 拍了拍这孩子的肩膀,她道:「会好的。」 「现在,你可以专心欣赏科西嘉的美景了。」莉娜说,「相信我,没有什么比山间与悬崖上的雪更让人平心静气的了。诶,你哥哥来了,可以让他带你去。」 银发的男人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 少年人只看了对方一眼就不再看了。 第492页 莉娜有点奇怪,这两人难道是在生气吗?想到收养家庭和亲生家庭的冲突,她将这些理解成了年轻人的别扭,便也没再多言,只和伊莱先生打了个招呼,起身准备离开。 在她要走之前。 「莉娜。」少年人喊住了她。 「什么事?」 「你的车子是不是坏了?」默西道。 「你怎么知道?」 「你手腕上有机油痕迹,是检查的时候打开车前盖后不小心蹭上的吧?」 莉娜抬起手臂,还真是一片乌黑。 「是啊。」她道,「没关系,不用担心,我家离得很近。」 提起这件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都怪费利克那傢伙,根本不会修车,还吹牛皮。」莉娜道,「害我耽误了这么久,结果还得走回家。」 「让我哥哥帮你看看吧。」默西道,「他很懂交通工具。」 「啊,这怎么好意思?再说他是飞行员……」又不是汽修工。 「其实我也懂。」少年敲了敲腿,「就是现在行动不太方便,不然就可以向你展现我学得有多好了。」 莉娜看向银发的男人,对方不置可否。 「好吗?」默西道,「还可以向你证明,德国人确实是随身携带超全的修理工具箱的。」 这下莉娜真的笑出了声。 「我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孩子。」 两兄弟中的兄长戴着手套检查发动机的时候,莉娜还在感嘆。 首先是他们的确会准备过于齐全的工具箱。 其次是…… 「他又聪明又漂亮,招人喜欢简直是这孩子的特长。」 「是。」 沉默无比的银发男人答话了。 莉娜忍不住笑了。 「是机油管的问题。」男人道。 「能处理吗?」 「嗯。」 对方说着用钳子拧开管子接口。 「你们家有一个好孩子。」 莉娜道。 「或许我这话有些冒昧,但是,伊莱先生,他找到了血缘上的亲人,并不意味着就会远离你们身边,所以,没必要紧张。毕竟当初,是你们接纳他进入了自己的家,又不是把他夺走了。」 「叮。」 轮轴与工具钳碰撞出声响。 专注于工作的男人侧过头,莉娜望见他墨绿色的眸子里有一种被冰雪覆盖的冷。 但考虑到对方正在解决她这台老车的管道栓塞,因此她顺理成章将男人的表现理解成了面冷心热。 「我注意到你们之间有点不自然,也许是我多想了。」莉娜道,「但如果不是,可以给那孩子一些时间,相信他会处理好的。你们之间有着实实在在的相处,与不可比拟的回忆,不是吗?」 男人垂下眼睛。 「好了。」 他合上了车前盖。 莉娜进入驾驶室试着点火,这次成功了,她连忙探出头道谢。 「明天我会给他带一些蓍草精油。」她道,「这里的特产,有助于康复和治疗。」 「谢谢。」 「作为哥哥要照顾好他啊!对了,不妨带他去看看附近山脚的雪景,那里有一片漂亮的冷杉林,顺着公路直走就行,没有崎岖的地方。」 「他……默西说想去看吗?」 「别这么死板啊。」她道,「比起疗养院的花园,至少那里是个新景。」 枡山瞳观察着枡山宪三的书架。五秒后,她上前抽出一本硬皮的笔记本,再普通不过的黑色。 【翻阅次数:高】 【符合右撇子的行动习惯】 她将其打开,一页一页标註着日期,粘贴着或薄或后的大小不一的裁剪下来的纸张——来自报纸或杂志。 《masuyama集团上半年营收同比上升……》 《masuyama集团开发……新业务》 《……达成合作》 《masuyama集团新建研究所》 …… 「宿主,他还是挺关心您的吧?」系统迟疑道,「还是说,是关心公司发展?」 电子音很不确定。 「都有。」枡山瞳道,「关心,思念,厌恶,反感,移情,恐惧,忌惮……人类的感情很复杂。」 「那您呢?」 宿主是什么感觉? 「我?」 枡山瞳望了卧室方向一眼。 「我同样要表现出复杂的情感。」她道。 枡山宪三的门还在关闭状态。 金发少年刷得一下撕掉了手里笔记本的某页,连同其连接的纸张。上面是枡山瞳偶然一次被媒体登载的照片,一个不太清晰的侧脸。眼下,照片的主人把这一片报纸撕得粉碎,丢进水杯里。 「多少有些伤心,盖上镇定的外壳,由此带来的芥蒂与疏离,再给这些蒙上一层强压的虚假……像那位可敬的莉娜女士传授的香肠手艺一样,每一种用料都要占据恰好的百分比。」 她绝口不提真实感觉。 于是,系统道:「……您好点了没有?」。 今天本该是在医院治疗的最后一天,但宿主却来回奔波。服用的药物会使身体产生巨大的疼痛,但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表现着,还给自己写了新剧本。 「要模糊最容易给人留下印象的特徵,最好的办法不是全然的隐匿,而是置换。」 枡山瞳道。 第493页 「这点那位先生也是允许的。」 「您选择易容,真不是因为可以遮盖不正常的体徵吗?」 「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她道,「我好多了……」 像工藤新一每次变大变小都要经历痛楚一样,修复身体同样需要。在分散的治疗方案下,变成了连绵不绝的痛就是了。 水杯里的纸张已经完全无法恢复了。 枡山瞳把那杯浑浊的混合物倒入垃圾桶,再次感到了想要呕吐的欲望。 她用掌心撑住了眼睛,等待随之而来的眩晕过去。 等她重新睁开眼,银发的男人插兜站在她的面前。 「去休息吧。」他道。 「噢。」她转向自己的房间,身后传来声音。 「明天想去看雪吗?」 科西嘉岛上的灌木丛很有特色,绝大部分都是芳香类,这使得即使在冬日,它们依旧会散发出曼妙的清香。 「蓍草就是最好闻的。」 莉娜装着提取精油的小瓶是棕色的,她沾了点递到少年面前,「试试怎么样?」 「很提神,还有点甜。」 「用这个按摩可以缓解疼痛。」莉娜道,「但你等你骨头长好了再说。」 「知道啦!」 「你听过阿喀琉斯吗?」 「那个刀枪不入的战士?」 「是。」莉娜在默西手腕上涂上精油,「神话里他只有脚踝是弱点,其他的地方,是因为……」 「泡了蓍草精油吗?」 默西瞪大了眼睛。 「不是。」莉娜笑道,「我没打算篡改神话。阿喀琉斯是泡了冥河之水才刀枪不入的,但被人刺伤唯一的弱点脚踝后,他是敷上了蓍草才痊癒的。因此,这种花的花语是『粗心大意』。」 少年人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还给你带了它的叶子制成的茶。」莉娜又拿出一个马口铁的茶叶罐塞给琴酒,「喝了胃里会舒服点,记得泡给你弟弟喝。你们昨天去看冷杉林了吗?」 「今天去看。」枡山瞳道,「你们会从那里选圣诞树吗?」 「没错。」莉娜得意道,「我们每年都会补种,今年要选的,就是我父亲原来栽下的一棵。」 波洛咖啡厅的两扇门都敞开着。 受人欢迎的服务生正在从外面向里拖一棵两米多高的冷杉,这种四季常青的树有着完美的塔形。 缺点就是分量可观。 「我来帮你。」 「谢……」 景光? 「圣诞节,总会收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礼物。」 第226章 最初的飘雪的冬天 「这是干柿?」 圆圆的干燥过的果子挂着如雪般的糖霜, 被透明纸包起来,装在精美的礼盒里。翻开的盒盖上标着「长野县特产」几个字。 结束咖啡厅工作后的服务生, 根据「好心帮忙的客人」塞到手里的纸条, 找到了见面地址。 好友景光等在那里,还维持着易容的装扮。出于某些理由,他仍旧保留着[奥田]的身份, 并且将一份很标准的年末礼物展示给安室透看。 金发男人对此并不陌生。幼驯染景光在来东京之前是土生土长的长野县人。偶尔几次假期返乡回来后,便会给他带各式各样的特产尝鲜。其中,橘红的市田柿不仅滋味甜蜜, 还有着「冬日的风物诗」的美名。 但是,当下这种时机, 好友总不会无缘无故只是为了送年末礼物而上门。 「发生什么事了?」安室透道。 「这是别人送我的。」 诸伏景光将盒子收起来, 倘若让外人来看, 还以为他有多么吝啬。 礼盒里的果子数量并不多,一共六枚。 安室透眯了眯眼睛。 景光摇摇头。 两人完成了「检查过?」「无异样」的无声沟通。 那么,问题来了。 安室透很快想到, 假若是别人送给[奥田]的…… 「你有朋友是长野人吗?」 「这个身份没有。」景光道。 「你怀疑是……」 假如不是奥田悠辉的亲友送来的礼物,又偏偏选了长野县特产, 实在无法令人不联想到好友的真实身份。 诸伏景光显然也清楚安室透的想法, 他正是抱着这种相同的心情才前来的。 黑发男人神情严肃。 「我担心是。」 那样的话,他的身份就出了大问题。 「谁会莫名送给你这些?」 安室透又拿过干果礼盒,翻来覆去地查看。 「寄件人和地址,还有联繫方式,都属于生产干柿的商家。」 诸伏景光道。 「我以收件人的名义打给他们问过, 是有人直接从网上下订单寄给我的, 商家也告诉了我对方登记的消息。全是假的。查不出什么。」 「付款方式呢?」 「技术支持那边的人从后台追踪了帐户, 没什么结果。」 安室透:「这种手段……」 诸伏景光在晚风里推了推眼镜。他似乎现在已经很熟悉这种装扮了, 「我想的是……」 「西拉?」 「……佑穗。」 女研究员很久没有音讯了。组织的研究人员是极其特殊的一群人,他们不像行动人员或者情报人员,两者总有新动态。相反,一个项目想要取得成果,需要的是长时间专注和坚持的研究。这也就意味着,研究人员一旦投入特定的课题,通常很长一段日子里都不会有新消息。 第494页 「这不明智。」 安室透立即想到了更重要的地方。 「如果真的是她,你的身份就在组织面前暴露了。这很危险,景,你得换个新身份。」 「我知道,但她还没做什么。」诸伏景光重复了一遍前提,「如果真的是她,她大可以向组织汇报。」 能查出他这层假身份,保不齐也能够查出另一层身份。他是露脸的叛逃者,这消息迄今尚有价值。 安室透哑然。 「时至今日。」他很隐晦地表述着,「莫非你还抱着那样的念头吗?」 「挽回她吗?」景光没有避讳地将想法讲了出来,「我想。」 「我不相信佑穗会彻底走向另一端。」他道,「她曾经是那么坚定的……」心向正义的一个人。 ——正是由于坚定,打定主意才不会轻易回头吧。 安室透没将这句话说出口,转而道:「若是她当真有着其他的念头,那她就会很危险。」 组织对研究人员的监督极其严苛,对背叛者毫不容情。 黑发男人笑了一下,是苦笑。 「所以,我想承担这个风险。」诸伏景光目光里透出坚毅,「就算她……假如她想回头,查出我的身份或许是件好事。」 立在原地的人可以充当锚点,为出行的旅人留下一扇门。 「先不说这些了。」 弄清楚礼物的蹊跷最重要,安室透阅读了包装上所有文字,从赏味期到生产地,反覆摆弄。突然,他停了下来。 「零?」 「话说,这个没毒吧?」安室透道。 「我还没说要给你吃呢。」景光开了个玩笑,道,「扫描过,里面没有夹带多余的东西。」 「也是,原装出产。」 处在组织监督下的佐久间也不可能出门给好友寄东西。 安室透接着道:「唯一能表达含义的信息就是……唔。」 市田柿的包装袋上有一行雷射列印的编号,极其明显。这一编号除了出现在塑胶袋上,还在纸盒上也印了一遍,旁边画了一只小小的卡通眼睛,下方写着一行网址。 「这是什么?」 「是厂家的官网。」诸伏景光解释,「这家市田柿商家强调的就是每个环节都让客人放心,从生长阶段这些果子就被监控关注着,到了加工环节,从晾晒到包装一路的过程都可以查看,这个编号就是整合后录像的查询码。」 「也就是说,这些全部是在网上公开的。」安室透道。 「是。」景光点头,「购买的时候就能查到相关的信息。」 「市田柿,这可不是流行的圣诞礼物。」 「离年末还差几天,没到派送的高峰期。」诸伏景光道,「你觉得……」 「试一试吧。」安室透说,「这串数字怕不是整个包装上最有意义的消息了。」 是佐久间佑穗操控不了,但她可以「寻找」到的消息。 两人开始破解,最终,在经历了八进位转二进位转字符后,他们得到了这样一句话。 a key to your present. 「礼物的关键?」 「或者就是字面上的,礼物的钥匙。」 安室透眉头紧锁。 这句表述既是好消息又是坏消息。「你的礼物」,几乎是在明示掌握了景光的真实身份。但对方又只寄了这么件东西,其余什么都没做。 那么,钥匙究竟是什么?真正的礼物又在哪? 阿笠博士宅。 柯南一头栽倒在电脑前。 「可恶,只差一点了!」 「过完节再说吧!」端着饼干出来的博士笑道,「不是已经到了第四级了吗?」 西洋棋网站「withchess」的征战,高中生侦探在fbi搜查官的帮助下逐步获得了级别上升。 濑川先生的培训很有用,缺点是,有时候工藤新一会有一种恍惚,自己一直在下棋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是,这个大竹健发送的「p.s」后的信息一定极其重要。 柯南十分肯定。 也正是这样的信念,支撑他坚持下去,和一个个世界各地的选手斗得你死我活。 「实在不行,就拜託那位交警小姐的男朋友吧。」灰原哀道。 「你是说羽田秀吉先生吗?」 柯南不是没想过找专业棋手帮忙,羽田秀吉虽然是将棋棋手,西洋棋的水准同样不容小觑。然而,这位赤井家二子的义兄,羽田浩司,涉及到的案子着实敏感。如果有可能,柯南并不愿意将其牵扯进黑衣组织的事务中。况且,从赤井秀一先生的口风来看,对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他又想起了「领域外的妹妹」,还有那家人剩下的真正的妹妹。 「……真是神奇的家族。」 「你说什么呢?」 柯南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喃喃自语说出了口。 灰原哀阻拦了博士进食更多圣诞饼干,转头道,「话说,大侦探,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什么?」 「你有准备圣诞节礼物吗?」 「你缺什么实验设备吗?」 「不是我。」灰原哀无力道,「你在想什么啊!兰小姐……」 「啊!」 小小的身影拎起滑板朝门外出去。 「圣诞节前的大卖场採购,祝你好运,名侦探。」 平安夜前,天空应景地落了一层雪,导致铺了石板的路格外湿滑。 第495页 一个个竖石整齐地排列着,上面有着融化的滴滴水珠。 偶尔有几点汇成一滴,溅落,透明的塑料盒盖上便也染上了湿润。 好在没有进一步模糊里面的红白两色。 那是鲜红娇艷的草莓与雪白丝滑的奶油。 「红白搭配,未来的吉兆。」 捲发的男人低声道。 他着了身严肃的黑色西装,旁边的人是相同的打扮。 「小阵平,我们该走了。」 弯腰将花束的角度再三调整的萩原直起身,看了下手錶,他道,「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嗯。」 松田阵平应下。 他伸出手,搭在女警官洁白的墓碑顶端。 「相泽,明年也要开心快乐。」 从被青翠包围的小路出来,走到铁制的大门旁的两人微微顿了顿,原因无他,是有着熟悉面貌的男人。 濑川阳太侧过身,对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点了点头。二人回以颔首。 自始至终,擦肩而过的他们没说一句话。 搜查官沉默着,屈膝背靠着半人高的竖石。 他从身边拿出繫着蝴蝶结的白葡萄酒,解开写着祝福的,落款是朱蒂的卡片,摸出随身的折刀将密封打开。 木塞被粗暴地狠狠击落,沉入酒液,濑川阳太直接将酒瓶举在了唇边。 枡山宅。 二井麻梨子很高兴,圣诞节她收到了大小姐送的围巾作为礼物,是她一直很喜欢的品牌和样式。 收拾好东西彻底下班前,她看到朗内尔先生正在摺叠轮椅,显然是准备出门。 「大小姐还有出行安排吗?」她好奇道。 「要去教堂。」管家道。 朗内尔先生不转身还好,一转身就把麻梨子惊呆了。 他大衣里穿的是什么玩意? 平日里挺有服装品味的男人今日的内里是一件大红色的毛衣,一个个小圣诞树以各种角度飘在背景里,正中是超大的驯鹿脸,圆滚滚的眼睛仿佛正直视着二井的灵魂。 是很蠢,但也有点萌? 「教,教堂啊……」怀疑人生的二井全靠自然反应接话,「我不知道小姐是有信仰的。」 「我没有。」 从房间内出来的大小姐道。 二井发现她竟然也穿着一件驯鹿毛衣,不同的是颜色是绿色,飘浮的变成了圣诞老人。 在二井仔细观察下,她发现,毛衣的粗麻花针法…… 「这是手工的吗?」女僕小姐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是。是。」枡山瞳道,「有信仰的是朗,织毛衣的也是他。」 朗内尔俯身将外套给大小姐穿好,而女孩反手把红色的圣诞帽扣在了他头上,压下了男人张扬的黑发。 接着她向后靠在轮椅上,用手托着下巴看了看。 然后就笑出了声。 「不像是送礼物的。」大小姐道,「像是要提着袋子去抢人礼物的。」 第227章 吾所给予唯有吾心 度过了半小时的祈祷时间, 在唱诗班的圣歌中,两个人离开了教堂。 不再下雪的夜空显得异常清澈,携着凉意的冷风吹在她的脸颊上。 「走吧, 我们要去一趟校园。」 东都大学。 枡山瞳在属于自己的储物柜里拿出了装着书本的口袋, 不出意外, 在隐蔽处摸到一个不大的盒子。 她没有第一时间拿出来查看,而是回到公寓后才打开。 「看来这就是波本的礼物了。」 用朗内尔的手拆开红色的礼物盒,两双眼睛都瞧了过来。 「这是……青蛙?」 被艺术化处理的元素乍一看有点难以辨认。但环抱着一颗祖母绿宝石的确实是披着亮闪闪钻石外套的小动物。它所代表的含义是「平安归来」。这片土地上,青蛙被认为是旅行者的护身符。 「很有道理。」 枡山瞳勾了勾唇角。从医院消失时, 她没和对方打招呼,也难怪会收到祝旅途平安的礼物。 「来看看大哥送了什么。」 电子控制的壁炉里, 炉火旺盛,长长的圣诞袜挂在一旁。 科西嘉岛之行从头到尾气氛并不愉快, 透着无言的淡漠。枡山瞳处理了皮斯可房间内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东西, 琴酒看着她完成了这一切,没说什么。 信封是分开的时候交给她的, 很像地下交易场面。 枡山瞳把标准制式的信封打开, 一张轻飘飘的纸掉了出来。 「彩票?」 最先在脑海里闪出的是年末彩票, 但这张厚实的纸上使用的语言是英文。 它的材质接近明信片的卡纸,规格要比信封小上一圈,左边半张是圣三位一体的数字油画, 右边是条码,黑色的数字, 还有「国家彩票」「圣诞快乐」的字样。 更引人注目的是银色的图层。 这是一张即开式彩票。也就是说, 刮开涂层, 当场就能知道是否中奖的结果。 同时, 它比开号抽奖型更容易操控。 「大哥不是去搞赌博造假了吧?」 枡山瞳盯着这张彩票, 直觉哪里不太对劲。彩票没那么新,有的角甚至出现了轻微的摺痕。 她头也不抬地伸出手,朗内尔将放大镜放入她的掌心。 「油墨印刷没什么问题。版式……很精细,即使是高仿,制作者也是箇中高手。我的文检仪呢?」 第496页 不知不觉陷入专业甄别状态的枡山瞳看向朗内尔。 和[自己]对视两秒后。 「想起来了,不在这。」 缺失文件检测设备,枡山瞳放下放大镜,用手捻了两下有摺痕的那个角。 只这一个动作,纸张就被「分开」了。 「嗯——」 用镊子分离了变成两层的彩票,枡山瞳从中抽出一张淡黄色的薄纸,目光扫过上面的信息。 「不记名债券?」 没有姓名登记,没有身份记录,只要手持就能证明你拥有这份财富的债券。 枡山瞳想到了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枚硬币,一点点刮开彩票纸正面银色的涂层。 先出现的是钻石小符号,表达着购买者中奖的事实。紧接着是货币符号,而在其后紧跟的数目,和债券上的数字一模一样。 这可真是…… 「强行的幸运吗?」 同学之间交换的礼物摞在书柜前的桌子上,几盒巧克力,一些书。从英国寄来的礼物,是一本厚厚的手写的奇案集锦,许多内容的来源是剑桥大学不对外开放的图书馆藏书。约莫是受此影响,封面也被做成了复古的牛皮样式,由浅蓝色的缎带系好,一角绣着船队的徽章。 「希望白马他不是把队服剪了吧。」 「叮咚。」 门铃声响起,朗内尔按下通话键。 「圣诞快乐!」公寓门卫经由通讯视频向住户打招呼,「附近小学的孩子们组了合唱团,正在挨家挨户祝大家节日快乐。请问……」 「欢迎。」男人道,「请他们进来。」 「萧瑟的仲冬,大地如铁,水似坚石……」 合唱团演唱的是一首圣歌,歌词呈现的是耶稣降生之景。 「若我是牧羊人,会带来羊羔;若我是智者,会献上珍宝;但我能给予的,唯有吾心。」 空灵的歌声结束,朗内尔朝募捐箱投入了几张钞票。孩子们鞠躬致谢后,笑着跑开了。 男人阖上门回到客厅,把热红酒和果馅派摆到桌子上,关掉顶灯。 房间内,淡黄色的灯串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静默地照亮处于其中的二人。 枡山瞳翻开案件集,白马记录了一桩十四世纪的「罗生门」。 她用左手拿起飘着肉桂与柑橘香气的红酒——看也没看,一次就动作到位地摸准了。 系统道:「您现在很习惯马甲了嘛。」 仿佛节日也令它心生感慨一样,电子音道:「想当初,您还很不乐意使用马甲系统呢。」 枡山瞳顿了下。 「因为很累,效率也不高。」 「后来您在欧洲遇见了朗内尔,那时候他还不叫这个名字……您就有了第一个马甲。」电子音高高兴兴道,「他可真是个好对象!」 「是啊。」 【一只手受伤】【遭人背叛】【战场经历】……就连张扬的黑发,都会让她想起上个世界告别的某位上校。是再怎么也无法忽略的人。 …… 几年前。 按压着伤口的僱佣兵对自己的伤势心知肚明,用沾着血液的手给自己点了根烟。 出现在他面前的少女一看就是富裕家庭出身,洁白裙摆,稚气未脱,和混杂脏乱的街道格格不入。 她在菸草气息里咳了两声。 「朗克?」 男人想了两秒,才想到那是自己在什么情况下用过的名字。他们这行就是这样,为了即时应对可能存在的泄密与背叛,使用不同的身份是区分不同社交关系的最直接的办法。 「朗克」是他在暗网使用的代号之一,常用于交易时,例如购买消息与设备。 他眯起眼。 「你是谁?」 「你太蠢了。」 说话的人颇有种自顾自的任性发言风范。这倒是符合他心里对这种娇娇女孩的记忆,但是,看在她那双绿眼睛的份上,朗克决定忍一忍。这没什么难度。阳光已经越发刺眼,而他知道他快死了。 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你是我的客户。」女孩道,「钱货两讫。我本不该管你的,你甚至破坏了我百分百的成功率。」 「你是……『好心的米尔沃顿』?」 客户这一词终于唤醒了朗克的关键记忆。在此之前他本想说出口的话是「小可爱,你知道我依然能折断你的颈骨吗」。 他一时间没办法把脑袋里的印象和那个网络上的咨询师联繫起来。在他的想像中,那应该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半张脸躲在阴影里的狠戾角色。 「听我的就不会死。」金发少女道,「为什么你不听呢?严格遵照我的计划来,你现在就能毫无后顾之忧地退休,躺在阳光下的细白沙滩上。」 「那还不是换个地方躺而已。」 他讲了个感觉很幽默的笑话。 小少女没笑。 「你不该和罗摩发生冲突。」她面无表情地说,「回去找艾德恩更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假如你那时候问我,我就会告诉你,艾德恩已经死了。」 「我也是回去后才发现的。」 朗克干笑了一声。 「我没想到。」 「他是团体里最弱的一方,一定会被牺牲。」女孩道,「在典型的阿尔法相争的环境下,艾德恩与你的组合是制衡你的软肋,在你离开后,他就会失去唯一的价值,或早或晚,他必然会死,就像罗摩必然能看清这一点。」 第497页 朗克顺利领会了对方的未竟之语——而你竟然蠢到看不清。 他长嘆一声。 迄今为止,她的出现都很像是失血后产生的幻觉。但他一点也不反感继续同她交谈下去。 「我犯了错误,也付出了代价。那么,米尔沃顿……小姐?请问你找到我是有什么事?」 「我……」 少女此时却不看他了。片刻前的伶牙俐齿宛如打了个结。 「我是想问。」她硬邦邦地说道,「你有没有什么愿望?我可以与你做一个交易。」 她长长的睫毛闪动着,时不时眸光会落在他的身上,又飞速移开。 冷酷高效的咨询师,算无遗策的计划者,不该有这样的表现。她被引发的情绪太多了。 没错,尽管她第一句就是嘲讽,接下来大多数发言也是在讥笑他错误的判断。但这仍然太「过」了,他与她从未谋面的交情,撑不起如此多的牵繫。 而这样的表现……她的眼神,他太熟悉了。 因为他无数次在镜子里见过。 朗克的周身暖洋洋的,像陷入了瑰丽的童话。他的眼睛里满是笑意,深深地望着那双好看的碧眸,听完了交易条款,他开口道。 「我想抱你一下。」 「哈?」 少女有些惊异。 「你很像我的小妹妹贝莲。」朗克道。 即将死亡,他不需要再掩埋自己的秘密。在黑暗世界里,秘密就是弱点。出身,家乡,家庭,数十年不可说的一切被放到檯面上来,男人有一种难得的畅快。 他直白地说道:「她死后,我就不在乎任何人了。至于组织,那种团体我加入过无数个,大同小异,也没什么要紧。况且,我的仇人都死了,我也要死,这很正常。」 他晃了晃手臂。 「我染过数不清的鲜血,现在是报应的时候到了。这种烂泥一样的生命,说白了没有任何价值,你想要就拿去。但是……」 他向前倾了倾身,放任自己出神的怀念。 「贝莲,她也有和你一样的金发和绿眼睛……」 现实里,满是硝烟,鲜血,菸草的气味里,随着女孩的靠近,他的手指一下子就在她的长发上染上了难看的污痕。 「她是个信教的好姑娘。」他用力揽着她,炽热的呼吸在她耳边,伴随着压抑的低语,「像我们的妈妈……」也代表彼时弱小的他守不住的家庭与童年。 「死后,我绝对没法再和她相见了。我会下地狱,她会去天堂。」 「你叫什么名字?」被抱在怀里的少女一动不动,纤薄的身躯仿佛快被折断,即使这样她也没发出一句抱怨。 「我的真名?很久没用了,我都快记不住了。」 「你叫ca……」她能从系统里看到。 「没什么意义,没什么存在的必要。」朗克道。他死死地搂着她,黑发压在她的侧颈。突然,他有了新动作,枡山瞳察觉到锁骨旁多了一丝凉意,垂眼看去,是男人从领口扯出了带血的金色十字架,他用拇指将金属按在她的皮肤上,以血液留下了印痕,宛若她也戴上了同样的项鍊。 「是左轮的弹壳做的?」 「你真聪明,贝莲。」 像是做完了最后的事,他的力道开始放松。 枡山瞳扣住他几乎要滑落的手,攥住他三根手指。 「如果对你这么重要。」她低声道,「审判之日,或者别的……我答应你,我会背负你的罪孽。」 「你知道赎罪券吧?」她说,「这是被认可的交换。一样的道理,罪恶归我,濯清苦难……你可以去见她了。」 时间回到现在。 「除了一开始,您也不怎么提上个世界的事情了诶。」系统道,「是不再想了吗?」 「是,我不太会想起来了。」 枡山瞳点开手机,电子设备的蓝光一下子破坏了室内的氛围。 她敲打了几下屏幕。 [朗内尔]起身,重新将灯光打开。 嗡。 公寓里,摆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安室透拿起来。 「圣诞快乐。愿你在新的一年得偿所愿。」 是大小姐的祝福。 ——我的愿望吗? 他无声地笑了笑。 ——那就希望你早日能离开组织吧。 安室透身旁同样摆着礼物,大多来自他的假身份。他正在挨个整理节日卡片。其中有一张格外不同,正经严肃的手写体,与众多或活泼或搞怪的卡片格格不入。他的眉头蹙起又平复,接着,他看也不看,将这张风见转交的卡片丢入了碎纸机。在完全消失之前,「降谷」字样在边缘一闪而过。 第228章 光明并非全然光明 新年过后, 在濑川阳太的帮助下,柯南终于升上了西洋棋网站的第五段。 新的级别页面更酷炫了。 灰原哀:「除此之外呢?」 「进入网站的前一百名有奖励。」柯南有气无力道,「我获得了一枚比特币。」 「哇哦, 是最近很流行的数字货币诶。」阿笠博士笑呵呵地道, 「一枚价值有二百万日元了吧。」 「最新价格是两万一千美元。」灰原哀道,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是啊,是挺可观的奖金,但是……」 小侦探陷入了沉思。 第498页 「不是我想要的。」 疑似在天降横财后说了很过分的话的柯南,心中满怀真实的不解。 组织一名成员, 在发生危机的时候,传给关系亲近的另一名成员的信息, 怎么想也不会是有奖竞赛吧! 柯南又催着灰原哀,两人一起重新检查了网站其他板块, 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灰原:「你不是肯定西洋棋比赛才是和朗姆有关的重点吗?」 「是的。」 柯南回忆上村舜太朗屋内书架上的旧书, 其中也有棋谱。证明那位警察也是西洋棋爱好者。 「那么,你觉得他要是也走到了这个环节, 会做什么?」 「最大可能是继续玩下去。」 柯南认命地如同狂热粉丝一样牺牲了睡眠奋战。这份努力不是没有回报的, 这天, 他收到了一条私信。 名列榜单第十位的傢伙向他打了个招呼。 「你好。」 这倒是新鲜事。 「你好。」柯南用英文回复。 对方下一条消息很快来了。 「你是第一次参加的新鲜人?表现不错。」 「你怎么知道?」 「我之前从没有看过你的名字。」第十名使用的名称为「rahu」,这是印度神话里魔神的名字。 「是的,我很喜欢这项比赛。」柯南道。 中规中矩的几句寒暄过后, rahu又发来一条消息。 「也许你有空的话想玩点更刺激的?」 「有什么好玩的吗?」 「是这样。」rahu道,「我有一些小『技能』, 偶然参观了网站后台后, 发现他们有潜藏更多的秘密, 这里是一份小礼物。」 他附上了一个网址和一串数字。 柯南喊来灰原哀。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试试吧。」 科学家在她的电脑上打开了新的地址, 小小的眉头拧了起来。 这是一个填字游戏。 两个人开始解答。 柯南不忘给rahu发了几个问号, 表示「这是什么情况」,而对方只回了一个笑脸,明显是在卖关子。 「或者说考核。」 「space travel(空间旅行)」「belle(美人)」「turing(图灵)」「pilot飞行员」……一个个单词被填出,中间,博士也过来出了几回主意。 胜利的标识弹出后,页面告知他们需要输入密码。 灰原哀把那串数字输了进去。 显示错误。 「不对吗?」 这显然是一场考验。阿笠博士在旁补充着趣味知识:「虽然填字游戏,被大多数人认为是考验智商的测试,其实不然。如果你仔细想一想,它们更多是为了测验,你是否属于特定的人群。比如,地区不同,涉及到的历史,政治乃至流行文化知识都不同……北美耳熟能详的州名和歌手,就不会出现在欧洲的填字游戏里。」 也就是说,这是为了确认「圈子」吗? rahu先暗示自己是一名黑客。这种情况下,会选择在被清楚告知违法行为的存在后进来的人们,证明具备足够的好奇心。那接下来,对方还需要什么样的素质呢? 两人又在这一步卡了大半天。尝试机会有限,柯南抓心挠肝,最终选择再次场外求助。 「ken thompson.」 邻居家。 濑川阳太在听完关键词后如是道。 「他是unix系统的创始人。」 见两人面上浮现不解,濑川放下手里的书本,解释道。 「你给出的几个词,会让我想到他。」 他说。 「space travel是thompson写的游戏的名字,也是他之所以开发unix系统的起因。很有趣的故事。他获得过图灵奖,也就是计算机领域的最高奖项。「飞行员」的话,退休后,thompson对这一行很感兴趣……最重要的是,他很喜欢西洋棋,belle就是他开发过的西洋棋程序。」 「那他的名字就是密码了?」 濑川:「密码?」 柯南仰起小脸可爱地笑了笑。 「……好吧,我不问。」 「主要是还没有真正的进展啦。」 「知道了。」男人道,「希望对你有用。」 得到了答案,柯南迫不及待地准备出门。 「等等。」 濑川的呼唤让小学生扭过头。 「说到ken thompson,他有一条趣闻。」 棕发的男人道。 「早期的bsd系统……算了不重要。总之,bsd3源码树的文件里发现了数位知名工程师加密过的旧密码,很多计算机工程师都很感兴趣,加入了破解的队伍,那时候就连……」 他唇边不自觉扬起笑意,又飞快隐去。 「其中thompson的密码是最迟被破解的一个。」 柯南敏锐地意识到这可能才是重点。 「他的密码是什么?」 「p/q2-q4!」濑川一字一句念道,包括最后的感嘆号。 「这是什么?」 「是不是听着很奇怪?」濑川道,「不是他的生日,出生地,父母中间名,也和喜欢的古生物无关……但并非毫无意义。这是用代数记谱法记录的一步西洋棋走法,q代表『王后』,p代表士兵,2和4是行数,结尾的感嘆号是记谱法里的注释符,意为『好棋』。」 这一次,灰原哀的电脑屏幕上密码显示正确。 第499页 又弹出了第二道输入框,她填入了长串的邀请码,新的领域打开了。 柯南向rahu发送信息。 「这是什么情况?」 「你看到了?」 「是的。」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不要紧张,一点无伤大雅的游戏而已。」 展现在柯南面前的,是一个个或正在进行中,或即将开启的赌盘。 rahu:「你的意外之喜不就在手边吗?不妨先用0.1来试一试。」 0.1比特币? 「那就是差不多两千美元。」 「没关系的,你有更多的机会去挣更多。」 「怎么挣?」 「利用你的特长。」 留下这句话之后,rahu就不再回复,下线了。 显而易见,这里提供着许多场赌博游戏。 「莫非对方建立这个网站,是为了让人们陷入赌博吗?」 柯南试着猜想。 根据rahu拉人的熟练程度,这不会是他第一次干了。 「但第五级会有多少人?这些人只是下棋的人而不是……」 他和灰原哀对视一眼。 「选手。」 要验证这个思路,他配合地玩了下去。在输掉了0.5个币之后,他询问了rahu,对方大大咧咧地让他宽心,说肯定会时来运转。接着,他就变成了倒欠网站0.5个币的状态。 在他慌乱的求助下,对方开口说出了下一环节。 正规比赛当然也有奖金和鼓励,但是,如果棋手愿意适当配合,「调整」各式比赛的结果,乃至参与更丰富的玩法,自然有更丰厚的奖励。 波洛咖啡厅。 「我该担心你的状态吗,小侦探?」 安室透瞧见柯南蔫巴巴的模样,和对方开了个玩笑。结果对方一句话不说,怔怔地盯着他手里的咖啡。 「你这黑眼圈……总不是去熬夜打游戏了吧?」 「那我一定会先跟你学习经验的。」柯南把额头抵在桌面上,喃喃道,「安室先生明明也不会有太多时间睡觉的样子……」 小学生讲述完了整个过程,他没好意思说,知道这一消息的工藤优作和有希子都开始忧虑了,唯恐儿子真的对非法赌博上瘾。 而暗网gambling,这种情况,势必需要执法部门介入。 安室透伸手扶住桌上的橙汁杯。 「我知道了。」他道。 柯南意识到对方没有想像的激动,这也不难理解。灰原哀早就发出了警告,伺服器位置不在境内,是很难查找到更多线索的。 「别这么沮丧。」 安室透注意到他的情绪。 「安室先生,你是不是也觉得……」 像是做了白用工?说这个结果完全没有用有些夸张,但要说有多有用? 更多要看事后追查处理的人员做到哪一步。 他已经起不到太大作用了。 「当然不是。」安室透道,「只是……」 他进入组织很多年了。接触得越多,越是触目惊心。他知道组织势力是如何在各个国家系统里缠绕,扭曲,如同共生。最关键的是,某种意义上,光明并非全然的光明,黑暗也非绝对的黑暗。到了一定的高度后,二者还会极其接近。 他不愿把这些说给年轻的侦探听。 「你怎么知道圣殿下烛台里还有宝物的?」 「剧情里说了。」 「什么剧情?」 「你又跳过了吧。」 「我没有,这次我真的挺感兴趣的……」 说话的是两个手持手机坐在一排的高中生。 「我知道了。」其中一人恍然大悟,「因为我是圣女角色。」 「哦!」另一个人也明白了,「我是皇室,难怪剧情不一样。」 「是啊,不同的角色视角不同嘛。」 「安室哥哥?」 这时候小梓小姐走了过来,柯南在称呼上改了口。 「你想说什么?」 「有时候,放轻松,像他们一样玩一玩游戏也不错。」 蓝眼睛的服务生歪了歪头。 柯南揪起书包,难得幼稚地哼了一声。 「我回去做作业了!」 话虽这么说,安室透第一时间给风见裕也传了消息。 下次接头的时候,戴眼镜的部下一板一眼地汇报。 「比起之前的地址,新的果然有更多讯息可查。」他道,「不过,对方利用了一家无差别提供服务的瑞士公司,这家公司从不向外提供更多客户消息和记录。关于帐户,每个帐户流转的时候都会经过四个虚拟帐号……」 「一般不是三个吗?」安室透道。 作为组织成员,他很熟悉组织常规的手段。这次怎么会这么慎重? 「是很慎重。」风见有些不明所以,继续道,「小额操作很多,尽可能避开了大额转帐的审查……」 安室透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高中生的对话闪过脑海,小侦探忙于比赛和解谜焦头烂额忽略了,而他竟然也跟着忽略了。 视角的不同。 他想了想,对风见耳语几句,离开了桥下。过了几日,风见传来消息,表示公安的技术专家得到了相关结果,证明了安室透内心的猜想。 这一切,是朗姆背着组织经营的生意。 坦白讲,规模不大,也许只是冰山一角。 第500页 但是,怪不得大竹健在紧急情况下,会把这个地址发给他视若亲人的上村。以他的角度来看,他可不需要什么证据。 他发现的把柄,就是一张保命符。 打算用来要挟朗姆太天真了。 可是。 安室透不能否认,这是一张很重要的牌。很有影响力,但要找到打好它的机会。 切宁。 第229章 身后追逐你的目光 首先跃入安室透脑海便是这个代号。 一把武器好不好用, 要看处在谁的手里。 朗姆的私下动作,当作普通的犯罪来看,证据不足, 难以追查, 于抓捕和打击无用。 可是, 只要它存在,有那位先生的多疑和病态的控制欲在前,对位置趋近的竞争对手就是上佳的利刃。 公寓。 安室透关上了全景天窗的窗帘,将相框后白色的写字板拉了出来。 他需要全面梳理下关于切宁酒的信息了。 首先是最开始的印象。 里卡尔, 切宁的直属成员,等级低于玛克, 这也是后来他着重接近后者打听情报的原因。黑发男人有权面见切宁,并和他有一定的时间相处。 即使这样, 里卡尔依旧给予了两个, 不,三个重要信息。 【猜心】【魔神】 这很重要。 话语里给出的首选印象关键词, 体现的不是脾性的暴烈, 不是手段的残酷。很微妙的是, 里卡尔甚至没选择「魔鬼」这种词。要知道,很多时候,酷烈是高位者树立自身威信的首选。而切宁获得尊崇显然不是依据这点。 还有一条。 【出动少】 里卡尔曾抱怨出勤频率。在这种前提下, 任务依然被完美完成了。因此,切宁在智力上相当不容小觑, 并且有着极强的控制力, 情绪稳定, 里世界有许多喜怒不定的疯子, ta显然不是其中一员。 此外, 不管是里卡尔还是玛克,都是行动向的高手,他们自身便是强势的控制型人格。能获得他们的尊崇,要么如朗姆那样有着高智商与高资历,要么像琴酒那样有着令人敬佩的实力。 安室透更倾向于前者。武斗派是不可能长时间维持着这么厚的神秘面纱的,他们的性格註定了不会喜欢这种作风,也许沉稳淡定,但不可能一直不动手。 其次,来到最重要的人——玛克。 辛多拉公司事件里,玛克轻松诈唬,举重若轻地摆布着局面,证明他绝非只有武力的莽夫。而当时的枡山瞳,也能在需要的情况下找准命脉,将一整个集团推至末路。她惊艷的商业才华给安室透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即便是这样两个人,还是活在切宁的掌控中,再次验证了ta卓越的头脑。 接下来是码头事件。 琴酒,玛克,还有一同出现的大小姐。 fbi的逮捕计划失败显然是玛克插手了。从事后发展来看,琴酒和玛克的关系很一般。那么这次「帮助」,多半是切宁的主意。 切宁和琴酒关系很好吗? 安室透在chenin与gin中间打了个问号。 不一定。由于前者和朗姆的关系,ta也许「不得不」和琴酒关系好,ta和琴酒没有利益的冲突,聪明人绝不会二次树敌,至少会争取行动组的中立。这次出手或许就是ta的示好。 但是ta好像又很有组织荣誉感? 安室透不免想起有一段时间他关注的风向。 切宁会冷不丁出手,挽救那些差一点就任务失败的倒霉鬼。 恶趣味还是温情? 组织里的人也想不明白,但他们一般都不信是后一种,最直接的反应是鑑于切宁的神通广大而惧怕,震惊。后来ta好像就不太做这些了。 也有反应良好的,大多是本身处在计划内的成员。 【格拉巴】 这位成员就曾说,ta的风格很像「consigliere(顾问)」,若你心甘情愿受其指挥,严格遵守计划准则,那么整个行动就会像精准流畅的手术,压力与高效并存。 ta也插手过贝尔摩德的事情。当时女明星的观感并不好,后来她对ta的提防与牴触就少多了,也使得安室透从对方口中打听消息变得越发困难。 显然二者近期没有冲突。至少,切宁绝对没有威胁到贝尔摩德的「心头好」——那两个孩子……或许是ta让步了,也或许是ta转移了工作重点。 想到这里,【sorry】一词被他写在了右上角。 英国人,或者有着英国血统。 这是他针对贝尔摩德提示的判定,可以与切宁在欧洲的主场相互对应。 dp公司事件后,组织的动作极其出色,像头等的猎手一般,快、稳、准,攫取了最多的利益。那块大陆的事务涉及到许多如莱弗利家族那样的老牌家族,势力盘根错节,难以应付。除了头脑之外,也需要巨大的知识储备,要了解其中渊源,能融入适应他们的处事方式,才不会被当成外来户,或被树立成共同对付的靶子。 因此,ta可能有相关的成长经历,或许他出身于某个大家族,又或者接受过该有的薰陶,或者本身在那里打拼过……但ta对霓虹本地也不陌生。 安室透在【老牌mafia】后打了个问号。 总之,这方面切宁有极高的素养。 想到什么,安室透又把线连回了玛克。 切宁选择他作为副手会不会有这些因素的影响?从外表来看,玛克明显不是本地人。 第501页 大小姐的说法是玛克来到她身边与加入组织是同一年,那段时间「波本」也是新人,记忆里的消息有限。安室透试着追查过那段时间有没有什么成员出了意外或失误,却没得到有用的情报。 一个很重要的点是,玛克之前,担任切宁副手一职的是谁呢?还是ta当时等级不够?没有副手? 那ta至少也会有合作的搭档,可这个人却一点消息也没露出,最大的可能是死亡了。又或者,是「切宁」在那之前不存在,而是其他的身份…… 最新的动态是ta对拉斐尔程序的宽容。切宁的不反对几乎可以理解为支持。安室透回忆起朗姆出动后,他同景光对这位高层年纪的判断。 综上所述。 聪明,稳重,关怀(组织),识大体……却年轻? 从前面几点来看,切宁简直是完美成员。 ta的年纪成为了整套推论的最违和之处。 就好像青少年会更容易冲动一样,年轻人的计划性和控制力通常会差一些,也会有更多需求与渴望。这是成长本身註定的,与世界碰撞的必经之路。 有时候,知道正确的选择和做出正确的选择是两回事。 而切宁如此出众,如此年轻,却没有展示自我的需求吗? ta将身份滴水不漏地隐匿在人后,却又不是只能躲在角落里的远距离操控者——ta能折服各式各样的强势的部下,在地位法则鲜明的里世界,就证明从能力到秉性,ta只会是更胜一筹的强者。 也许,这份炫耀的需求被在其他地方满足了? 安室透想。 切宁会有漂亮的明面身份吗?满载荣誉与光辉……不会是单纯的出身,ta这样的人,不会满足于不是自己创造的声名。 否则,ta就太可怕了。 冷静理智,从不犯错,不从低位者的顺服中掠取自信,也不从权力高位中收穫满足,轻而易举得到了玛克不吝己身的忠诚,顶着多疑的boss,手段圆滑地处理了和琴酒与贝尔摩德的关系,作为本该更气盛的年轻一方,对待朗姆能从容进退,撇除情绪的影响……会令人好奇ta到底在追求什么。 安室透握着马克笔,后退一步,凝望被他勾画出的整个分析图。 这就像是拼图。 一点一点聚合在一起,直到某个契机,让你得以窥见全貌。 确保所有整理出的信息被刻进脑海后,他用白板擦将字迹擦得一点不剩,又将相框恢复,把金光闪闪的摆件放回原位,迷你牛仔帽是上次和女孩共同用餐留下的纪念品。 第230章 满是关键最后一案 「波本, 这很危险。」 新的主意一旦实行,随时可能变更组织格局。在安室透尝试着将打算告知黑田兵卫后,幕后理事官很是严肃。 「你须得万分小心。」 独眼壮汉知晓朗姆目前的身份, 也知道他有多么难缠与冷酷。再加上那位切宁, 要在这两者之间游走,说是高空走钢丝也为不过,风险极高。 「我知道。」安室透对着电话道, 语气很淡,「但组织的局面平静太久了, 对我们不是好事。」 只有变动,事情才能有所进展。几方势力的融洽交流不是他想看到的。 无论切宁做出怎样的应对, 一旦ta动作,直接或间接,或多或少, 都会暴露更多的信息。像是棋盘上的棋子,每一步都会昭示执棋者的心思, 而不动的棋局则毫无价值。 「你确定不是有些心急了?」黑田兵卫道。 对于这位长官来说,说出这句话,几乎可以等于直白的提醒。 「那个组织, 不是一时半会能消灭的。」 他又加了一句。 安室透不意外自己的心思会被敏锐的理事官抓住苗头。 最终,他也只是道。 「不是您想的那样。」 「你以前就做得很好, 我希望你时刻谨记,把握好分寸。」 「我会的。」 尽管落下了这样的话, 在结束通话后,计算了日程安排, 安室透还是驱车去了东都大学。 春假结束在即, 大学生们陆续返校。 前段时间, 安室透的「老师」毛利小五郎的爱女,高中生毛利兰才参加了东都大学的二轮高校测试,眼看即将拿到录取通知书。 为此,另一位厉害的少年人可是郁闷了好一阵。 商学院的校区就在前面。 安室透停下脚步,压了压鸭舌帽。 还没有返青的树木枝杈灰扑扑的,校内道路旁的林子里,举着大扫帚的是三三两两的学生们。刚过完新年的年轻人们浑身散发着充足休息过的放松和愉快,连开学前例行的大扫除也没能让他们沮丧多少,反而不一会就用庭院里的扫把交起了手,把好不容易团成堆的落叶重新击得到处都是。 有人性格认真些,气愤地用扫帚捶了捶地面,企图阻拦疯狂的同学们。但更多人选择越玩越疯,最后,认真的同学倒也没生气,而是加入了,举着自己的清洁工具到处追人。 枡山瞳的轮椅就在林子一角。 安室透清楚地看到了过程,在「战争」越演越烈之前,某位好心同学飞速地把行动不便的大小姐推出了包围圈,回头喊着「呜哇哇」倾情投入了混战。 这种混乱安室透并不陌生,还很眼熟。 他想起了警校的某次擦车与打扫浴室的活动。 第502页 当时,他们也没有表现得比这群孩子好上多少。松田那傢伙,是不是还泼了他半身水来着? 「好玩吗?」 枡山瞳帽子挡在额头前,围巾也蒙住了半张脸。 她闻声回过头,浅金发的男人就在身后,嘴角噙笑望了过来。 她也就笑着点点头。 「太幼稚了!」 轮椅上的女孩这样说着,并没有认真控诉的意思。 安室透好笑地从她肩膀摘下一片落叶,目光又转到了她的轮椅上,眉毛不觉皱了皱。 他清了清嗓子。 「治疗情况……」他紧紧观察着她的神情,措辞很小心,「怎么样?」 枡山瞳也跟着看向自己的腿。 令他安心的是,她的脸上没出现受到挫折的神情。 她朝他招招手。 安室透俯下身。 「已经好啦。」她用气音在他耳边低语,「不公布,是还没有正当理由。我想对外说是一场手术,否则这种程度的痊癒,太引人注目了。」 ——结果是好的。 但安室透的心却没彻底放下来。 他太习惯她的固有形象,在突然冒出的好消息后,反倒没了真实感。 「真的?」 轮椅上的女孩微怔了下。随后她左右张望了一圈,见状,安室透干脆将她推远了点,到更偏僻的拐角。 然后她就轻轻巧巧地站了起来。 他忽然发现她已经挺高了,只比他矮半个脑袋,以往是身体弱了些,才总给旁人一种身量偏小的错觉。之前,她也能做到短暂的站立和活动,但总带着无声的隐忍。 现下,她的表情轻松而愉悦,不再需要忍耐痛苦。 为了证明自己,枡山瞳不惜原地蹦了几下,还像幼稚园做体操的孩子一样掐着腰,踢了踢腿。 「瞧?」她透亮的碧眸对上他的眼睛。 ——太好了。 安室透心中的大石忽地落了地。 大小姐放下手,接着笑道:「是不是很……哎!」 她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对面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打断了。 安室透一把环住女孩的腰,将她抱着举了起来,接下来枡山瞳就在不到五秒的时间内,离地欣赏了校园1080度的全景——他抱着她转了三个圈。 被放下来的时候,她的围巾都差点掉到地上,帽子也落下来了,满头金发肆意地散开,又被早春的微风轻轻扬起。 「你……」枡山瞳张口结舌。 在明亮的阳光的照耀下,两人都能看到细细的灰尘在空中漂浮回旋。这要感谢大小姐童心未泯的同学的「落叶之战」。前田撤离的速度很快,但依然没能让枡山瞳完全避开那些尘土,否则她也不会像个潜伏者般把帽子围巾都盖上了。 她光洁而清丽的面容完全暴露在空气里,配上因惊诧而睁大的眼睛。 过了一会,枡山瞳才道:「好脏的,我身上都是灰尘。」 「那有什么关系?」 轻轻松松完成「举人」运动的男人稍一停就平复了气息。安室透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笑容。他本就有一张看不出年纪的童颜,如今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和片刻前林子里玩闹的少年人也没什么差别,满是纯粹的明媚喜悦。 「你刚才想说什么?」他的蓝眼睛里是飞扬的神采。 「噢。」 枡山瞳眨眨眼。 「……我想说,坐轮椅也挺好的,等他们知道了,下次大扫除我就逃不掉了。」 「很明智的选择。」 她像模像样地分析,他也就煞有介事地回复。 「是吧?」她略显骄傲地仰起脸。 分别前,安室透没忘记给她整理好围巾,先绕一个圈,再一点点向内摺叠边缘,弄出漂亮的形态。 枡山瞳伸出一只手想掺和。 「别动,我来就行。」他阻止了她的动作,「太紧了?」 「有点。」 她乖乖缩回了手,莹白手腕处有银光摇摇晃晃。 安室透摆弄柔软织物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下。那是一块写着英文字母「miolo」的银色方片,珠串式的链条,无论是风格还是质地都太过粗犷,明显属于另一种性别。 「玛克给的?」他不露声色地问,拨动围巾的指腹擦过她细柔的脸。 「是。」 她垂下头,令人很难看清确切的神色。 「好了。」他完成了慵懒的围巾造型,直起身,好似方才的对话没发生过,只望着她认真道。 「挺好看的。」 直到他彻底消失在道路拐角之前,安室透都能感觉到有目光注视着他,久久未去,令他的胸腔里有着莫名的充盈。 思维宫殿。 「塞西利娅?」 枡山瞳像是被这一声唤回了神。 「该传达的信息传达完了。」 她开始转动轮椅,感受着金属与皮肤相撞的质感。 「倘若是拼图,已经不剩几块了。」 书房里,金发红瞳的数学教授放下书本。 「这样的光景,也不会存在太久了。」他嗓音温和,「你意识到了吗?」 「嗯。」她道,「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米花町。 毛利侦探事务所。 「哎呀呀。」 毛利小五郎干尽了一杯啤酒。 第503页 「老师?」 名侦探抬起头。出现在门口的笑眯眯的男人,是他的大弟子,看样子还给他带了早餐。 「你好啊。」 弟子的到访也没能减轻毛利小五郎内心的苦闷,他满面沮丧地招呼了一句,接着喝起了酒。 安室透瞧了瞧墙上的时钟。 「才十点半,老师,这个时间喝酒,会不会太早了?」 「不早。」毛利又喝了一大口酒,余光瞥见弟子脸上的笑容,他嘟囔道,「你这傢伙怎么这么开心?年轻人就是一点发愁的事情也没有啊。」 安室透笑容僵了僵,但完全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 「老师是在为什么事情发愁吗?」他很贴心地问。 毛利呼出一口气。 重重地放下啤酒罐。 然后,他从办公桌后转了出来,迈了一大步,抓住安室透的领子使劲摇晃。 「是啊!是很发愁啊!属于成年人的苦恼!」 「老师,我也成年了呢。」 「你这种没有家庭的潇洒单身青年懂什么!」毛利道,「我的女儿要上大学了!花销啊花销!」 「莫非老师您……」 「当然学费的钱还是有的!」毛利道,「就算我没有,英理那个女人……」 他作出了回忆状,安室透不落痕迹地挣脱开来,理了理衣领。 「那个女人也会说『我来出完全没问题』,但我可是她的父亲,怎么能那么丢人!」 「那您还有什么问题?」安室透道。 「生活费呢?」毛利道,「小兰十八岁了,可以考驾照了,要不要买车?我们可是时髦的东京人!」 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捂住脸。 「她会不会想出去住?最近年轻人里不是很流行吗?」毛利小五郎越说越表情扭曲,猛然冷笑了一声,「……幸好工藤那小子不知道死哪去了……」 「咳咳咳咳咳!」 稚嫩的咳嗽铺天盖地响起。 「柯南?」 安室透看过去。 「你什么时候站在那的?」 角落的小学生穿着格子的睡衣,咳得脸都红了。除此之外他的神色一言难尽,扶着栏杆,欲言又止:「安室哥哥,我刚从卧室出来。叔叔,你担心的事情……」 「停!」 毛利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很沉重地道,「这种假日睡到中午的小鬼,你懂什么呢……」 「说起来,兰小姐去哪了?」 安室透道。 「和园子那丫头出门购物了吧。」毛利道,「她写了好长,好长的清单——」 毛利小五郎冒出痛苦之色。 ——破案了。这是毛利先生/叔叔的应激源。 一大一小两名侦探做出了评价。 「爸爸,我们回来了!」 女孩子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兰姐姐?」柯南疑问道。 这个时间,用于购物远远不够,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就是我父亲,毛利小五郎。」 高中女生进门后就闻到了屋内的酒精味道,铃木园子在鼻子下扇了扇,而毛利兰的表情一下子蒙上了阴影。 毛利小五郎身子一颤。 安室透眼疾手快地将啤酒罐推进垃圾桶。 「这是原口小姐。」 跟在两名女生之后的是另一位女士,朋克打扮非常的亮眼。银亮的帽子与黑色的眼影,反光皮装,长靴上方是金属的腿环。 「没事。不介意的话,我也需要喝点。」 原口小姐道,她毫不客气地摘下肩上大号的黑色手袋,丢在沙发上。链条上一个个银色圆圈互相碰撞,发出了声响。 房间内几人额角都弹出了问号。 「原口小姐是委託人。」毛利兰道,「她有一个案子。」 「请坐。」 客户当前,毛利小五郎恢复了应有的气势。 「是什么样的案子?」 原口小姐也随之坐下。 「是一件,很老很老的案子……」她道,「我本想託付那位漂亮的女刑警的,但是……」 她说的是相泽夏美。 「等我做出决定后,已经来不及了。」 第231章 是真非假的长久梦境 几人的笑容收敛了一瞬。 「不好意思。」 女孩来回看了看。 「我也是听这位小姐说……」原口小姐指的是毛利兰, 「你们关系很好。」 她把香菸放到了唇边。 「姐姐。」 柯南盯着她颤抖的手,察觉在光鲜的外表和妆容下,她其实已经非常疲惫。 原口小姐这才注意到了孩子的存在, 她挣扎了下, 选择将香菸塞回烟盒,并不顺利,折断了三分之一才达到目的, 部分褐色的菸草落在了地上。 这一过程使得她的焦躁一览无遗。紧接着她说出了自己的全名,原口京音。 「很好听的名字。」小兰端上了茶招呼客人。 「有咖啡吗?」原口京音拨了下杯子。 「有。」毛利兰有些犹豫, 「但只剩下速溶的了。」 「浓一点,谢谢。」 显然, 这位年轻的女性对健康的生活方式不怎么执着。 感受到房间内他人的注视,原口扯起嘴角苦笑了一声。 「这就是当你在福利机构长大留下的后遗症。」 第504页 安室透心里一动。 「我还是比较好的那一批,总算是有了正经工作。」 原口是一名美发师, 现年二十二岁,介绍完基本情况, 她将黑咖啡一饮而尽。 「但我小时候的境遇可不怎么样。福利院里常年充满了无穷无尽的问题,所有人都在问爸爸妈妈去哪儿了。有人的父母死了,就像我, 没准还算是幸运的。有人会一遍遍重复『我爸爸工作很忙』,其实就是不想承认父母不要他们了。那些虐待孩子的家长, 整日里忙着打小钢珠的,搞其他赌博的, 被福利机构发现后,也会被带离孩子身边。我记得有个傢伙就是五岁时被他妈妈一个人丢在房子里, 整整三天都没有人回家, 等到他第四天被发现的时候, 正趴在水槽边就着水龙头喝水。」 「很抱歉。」毛利兰面露哀伤。 「不,我不是为了赢得同情才说这些的,是向你们介绍前情。」 原口道。 「关于童年的记忆会折磨一生,巴拉巴拉巴拉……所以我选择了看心理医生,在我能承担起费用之后。」 「我总是做噩梦,从小时候开始。前段时间,我的医生问我要不要尝试一种新方法,『唤醒记忆』,从而康复,在那之后,我想起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她从包里拿出一叠皱巴巴的纸,放在桌子上。 柯南踮脚看了看,是一张又一张画作,水平很一般,用的也是最基本的水彩笔。 「我每想起来一次,就会把它们画下来一次。」她说,「同一个场景反覆出现,简直要逼疯我了。」 毛利小五郎也瞧了几眼。 「这都是什么?」他皱着眉。 一个有翅膀的小人,一座房子,背后有座山,还有一个被圆圈圈起来的大脑? 种类是不是太丰富了? 「我本来觉得没什么,网络上不是常说,这些都是有意象的,可能和特定压力有关。」 铃木园子表示认同。 「是啊,梦的解析什么的。」 「……直到我又在医生的鼓励下回了一趟儿时的家。」原口京音说,「在我最喜欢的树下,先说明,我也不确定我就是最喜欢,只是那棵树活很久了,我似乎有些印象,总之,我刨出了这个。」 立在大树旁发呆的午后,无形的冲动驱使原口京音做了这些。她从路过玩耍的孩子手里借了把铲子,把树下的东西挖了出来。 侦探事务所。 年轻女孩从酷炫的手袋里拿出一个塑胶袋。在一阵哗啦啦的摩擦声中打开,袋子中间的是一只锈迹斑斑的盒子,大小的话,有普通男人手掌那么大,上面油漆的图案模糊不清。 即使这样依旧能看出轮廓,是有着几根立柱在前的方方正正的建筑物,背后有座山。 「这些元素和你画的一模一样。」 安室透的指尖落在纸面上。 「是的。」 在原口的画作里,不管怎么变化,立柱建筑还有后面的山脉都是固定存在的,左右与前后位置完全一致。 「这是庞贝古城?」毛利兰辨认着盒面右上角的文字。 「对。」原口说,「我上网查了这家厂商,那一年,由于媒体宣传,『消失的古城』概念十分流行,他们便用这个创意做了一系列的产品,这款号称既能充当记忆胶囊,又可以作为小学生的文具盒使用。当然,大部分家长买它是冲着后者。」 「既然是记忆胶囊,那是你当年埋下去的吗?」毛利小五郎道。 「不是的,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原口道,「我当时只有四岁,还没有上小学,谁会给我买这种东西?」 「有太多零碎部件了。」安室透打量着,「父母不会买给低龄孩子的。」 「而且你们绝对不会相信里面放了什么。」 盒子不是空的,随着原口的动作发出闷声,是东西滚动的声音。 女孩打开了那个文具盒,一支大拇指粗细的圆柱体显露人前,红白相间,同样外面套着塑封袋。 「一支……睫毛膏?」毛利兰困惑道。 确实是谁也没想到的存在。 「这是你妈妈的吗?」铃木园子问。 童年时,小孩子总喜欢从大人那里拿走一些感兴趣的物品,尝试着发挥创造,比如用口红在墙上作画什么的。 「不是的。」原口眸子里闪过一点落寞,「我妈妈早就去世了,我是说,十八年前就是,她是生我的时候死掉的,当时,家里只有我和父亲。四岁时,他死于一场火灾。之后我就被福利机构的人带走了。」 简单交代了身世,原口又将关注重点移了回来。 「我们家里不该有这种东西。」她拎着睫毛膏,「很奇怪吧?」 毛利小五郎捻了下鬍子。 「仅靠这些不能说明它是个案子,可能是你从其他一同玩耍的孩子家里拿的……」 「我也不是没想过那种可能。」原口道,「但,我总是忍不住去想一个问题,要是这个是真实存在的话……」 她指着画上的图案。 「剩下这些呢?又代表什么意思?」 她闭了闭眼。 「还有就是,我的『唤醒记忆』,目标是和父亲分离那一天。」 毛利兰:「那不就是……」 「是,他死的那一天。」原口道,「从新闻里看到相泽夏美警官的故事后,我很喜欢她,也听说她破了许多很久之前的悬案,其中有一些,在她发现真相前,警察都不认为那是案子,只以为是意外。我就想,也许这也是个案子。」 第505页 原口捋了一把长发,低下头。 「有时候,我又觉得只是我自己执念发作罢了。」 「在这种煎熬中我挣扎了很久。」她道,「就这样拖着,直到现在。」 「你发现什么了?」安室透道。 其他人望了过来。 连本来垂着脑袋的原口也扬起脸。 「你怎么知道……」 柯南是唯一明白情况的那个,说话稚声稚气。 「姐姐对待这些东西很认真呢。」小学生道,「像鑑识课的警察叔叔一样,都不让人直接碰时空胶囊。」 的确。 毛利兰意识到这位小姐一直没让他们拿过那个时间久远的文具盒,并且还把睫毛膏也单独包了起来。起初她还以为那是以前就有的,但仔细想来,质地也太新了,应当是她后续做的处理。 「我不是说我成为了绮丽女警官的粉丝吗?」原口道,「这件东西又保存得很好,于是,我找了警察局的朋友,让他们帮我检测了上面的指纹。我知道,听上去我简直是疯了。」 她说:「但上面发现了分属于三个人的指纹,首先是我的,只是比起现在的,缩小变细了。」 人的指纹六个月时就会固定。 「……剩下两个人的,一位是我父亲的同事,系统记录她也死在了那场火灾里,还有一位查不出来。」 「证明这人不是受害人,也没有犯罪记录。」毛利小五郎瞭然。 「朋友也跟我解释了,但,为什么会这样,这人究竟是谁?」 「等等,原口小姐。」毛利小五郎道,「你说同事?」 「嗯。」原口道,「我家离父亲的工作地点很近,几乎就在一处。」 「哦,原来是这样。」 「听说您原先也是刑警,请问能不能帮忙确定一下?」原口眉头紧紧蹙着,「实在是……这些疑问一天没有得到解答,我始终无法放下。」 「好。」 毛利小五郎一锤定音。 「既然你愿意出委託费,我可以帮忙调查。」 说到这里,原口小姐微微露出难色。 「还没问,您的收费标准如何?」 她的生活并富裕。 「不如交给我调查吧。」 旁边一道男声响起。 原口京音讶异道:「您……」 「我是老师的学生。」安室透道。 「我的收费更低一些,还可以打三折。但是呢,我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完全可以接受老师的指点。对吧?」 金发青年笑着望向毛利小五郎。 中年侦探:「呃?嗯嗯!」 「这样吗?」 原口小姐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看向其他人。 只见在路上热心帮忙指路,还介绍她来的秀丽女高中生,也就是「沉睡的小五郎」的女儿,十分用力地对着她点点头,看来,是对另一名侦探相当认可。 「好吧。」 「时间会比老师长点。」安室透道,「但我会把所有精力都投入进去的!」 ——想想三折。 原口:「能理解。」 「太好了!」名为安室透的男人双手合十,「对了,可以对这件案子保密吗?不管对谁?」 他道:「请不要说我在进行相关调查,拜託了!」 「可以是可以。本来也不一定是什么案子,但为什么?」 「毕竟是我在老师这里学习后重新登场的一案,我想做得漂亮点!」安室透眸光闪动,「再说,倘若真有什么,调查还是静悄悄为上。不是吗?」 原口神色认真了起来。 「你说得对。」 她想了想,把手袋里的笔记一同递给了他。 「我不会跟别人说起来的。」 诸伏景光:「你接了个案子?」 「是。」安室透道,「非常重要的案子。」 第232章 抽丝剥茧的夏日旧案 群马县的山间道路。 正在行驶的suv内坐着一大一小, 俨然是假日出游的父子。 「再提醒我一次,为什么非要带你来?」 「因为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会说服小五郎叔叔重新接下这个案子。」柯南道。 驾驶座上的正是乔装打扮过的安室透。 「好吧。」 将头发临时染成了黑色的男人轻轻嘆了口气, 瞥了眼后视镜里的柯南。 「有你在也不是什么坏事。」 小侦探的脑子还是很好用的。 今日借着和朋友打游戏的名义出门的柯南, 在见到安室透新造型的第一眼,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一定是个极其重要的案件。 否则,公安人士不可能这般谨慎, 既换了装扮,又换了车。 「有我在, 安室哥哥,你的身份也更加安全啊!」 小学生脆生生道。 「比起一个人, 两个人出游没那么惹眼吧?」 「有道理,那你愿意叫我爸爸吗?」 …… 某处的工藤优作打了个喷嚏。 车窗外,道路标牌飞速闪过, 显示他们进入了目的地的地界。 「这就是原口小姐的家乡了。」 根据当事人记下的笔记,他们找到了废弃的建筑。经过十八年的建设, 城市的规划早已变得不同。汽车路过了大片的绿地公园,来到了郊区一处颇为偏僻的有院子的小楼,周围是老旧的独座房屋。 第506页 「找不着路了?」 撞见陌生面孔从车上下来张望, 附近的居民对此场景见怪不怪。 「是啊。」安室透用不熟练的日语道,「我们想看藤原名人纪念馆。」 「那你们开过了。」留着平头的大叔名为土田, 他伸手示意这两人来时的方向,「纪念馆在那。」 「不是说纪念馆在山前吗?」柯南道。 大叔被稚语逗得笑了起来。 「小朋友, 山是很大的。」 「这是什么?好像探险场景哦!」 牵着大人手指的孩子忽然松开手,兴奋地朝前面跑了几步, 眨巴着眼睛盯着破败的小楼。 土田回过头, 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哪里后, 道:「其实挺可怕的。」 小学生却没被吓住。 「莫非这就是故事里的精神病院吗?」他捂嘴惊呼道。 安室透对着疑惑的土田摊摊手。 「电子游戏。」他无奈道。 平头大叔立马懂了。 「不是的。」他道。 「听您这么熟悉,是本地的老住户吗?」安室透道。 「是的,我出生起就住这了。」土田道。 安室透:「那这里到底怎么了?」 见小孩子正在激动地跑来跑去,听不到自己的话,土田便也不介意多说几句。 「是火灾。」他说,「大约二十年吧,这里发生了实验室事故,死了好几个人,后来就荒废了。」 这是个粗略的数字,对应的应当就是十八年前的那场火灾。 安室透心知肚明,适时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啊?是在这工作的员工吗?不是附近的住户吧。」 「都是。」土田道,「他们既是员工,也是住户。」 现在想起来,他依旧充满感嘆。 「那家公司待遇可好啦,会给他们提供住宿,餐厅……」 「是这样啊。」 自然的闲聊结束,游客朝远处的孩子喊了一声。 「我的小英雄,我们该走了!」 柯南浑身僵硬了片刻。 安室先生是用英文喊的,充满亲子间的亲昵。 他收拾好表情。 小男孩蹦蹦跳跳跑回来,土田看到他一脸天真地撒娇。 「爸爸,我还想在这里逛一逛,超酷的!」 「不要任性。」 「是你儿子吗?」土田有点意外,「你这么年轻,我以为你是他的哥哥。」 「我高中毕业后就结婚了。」安室透笑着把孩子揽在身前,两张脸靠近,「不像吗?都说这孩子有和我一样的眼睛。」 「噢!确实很像啊!」 对「事实」认可的土田亲切地摸了摸孩子的头顶。 「小朋友要注意安全哦。」 柯南一副恋恋不捨的表情。 「唉,都过去这么久了,实在想看也没关系。」土田道,「就是没什么好看的。」 「我要拍照片给朋友看嘛!」 小朋友扭了扭身子,出其不意挣脱了大人的手,飞速跑走了。年轻的父亲匆忙对他道歉,随即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会就没影了。 瞄准本地居民,完成了初步情报收集工作后,无人处,小学生扶了扶眼镜,整理思绪。 「根据原口小姐的说法,她当年只有四岁……」 「父亲死在了工作场所。」安室透放缓了步伐,「从事后发展来看,他们家和亲戚朋友关系都不亲密,那么当时,是谁在照看她?」 「家政妇。」 「长官,我查阅了资料。」 风见裕也滚动着滑鼠,在电话里汇报。 「保姆小坂玲是这么说的。那天上午,她带着孩子去了卖场买菜,中午回家做饭,吃饭,下午让孩子睡了个午觉,便领着小女孩出门了。他们先去了一趟公司,看了看孩子的爸爸就离开了,不久后,公司发生了意外,当时他们正在一起荡鞦韆玩耍。」 「鞦韆?」 安室透环视周遭。 「这里有过市政建设的游乐场?」 「呃,不是游乐场,只是单独的一个鞦韆……」风见道,「据小坂玲的说法,就在『后院大门外』。」 「是那里吗?」 柯南指了指研究所后门外的道路旁,那里立着很多树,其中两棵高大的非常显眼。 「可能是自制的鞦韆?」 他过去摸了摸上面的树皮。 差不多二十年了,当初有过什么残迹也很难找出来了。 柯南又看了下土地上被挖掘过的痕迹,看来这里就是盒子埋藏的地方。 安室透:「如果这里没有大规模修缮过的话……」 「没有没有!」风见捕捉到了新疑问,忙道,「火灾过去后,他们只是把主楼的墙壁修复了一下,刷了新的墙漆。不过即使这样,也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转出去就是了。」 「在这里玩鞦韆?」 安室透单手捏着电话,扬起头,望向湛蓝的天空。 「不会很热吗?」 根据事件发生的日期与时间,他飞速判断出了当时太阳的方向。 「炎热夏日,下午三点到四点的时间段,这里不会有任何遮挡,阳光会直射到鞦韆处。」 他与小侦探对视。 ——就算为了自己的舒适,保姆真的会带孩子来这里玩耍吗? 第507页 「我一个人去,这次你不要去。」 安室透将柯南留在了车内。 他神情凝重,小侦探没提出什么异议。男人下车朝着风见查询到的地址走去。 保姆小坂玲告别家政妇职业后,又回到校园上课,接受了更多的职业培训,当了一段时间的公司文员,现年三十七岁的她是一名家庭主妇。 「你是谁?为什么要打听这种事情?」 中年女性面带警惕。 「社会福利署调查。」 安室透亮出证件,他脱掉了属于游客的夹克,内里是一身标准的西装,与繫着呆板领带的衬衫。 「福利署?」小坂玲有点担忧了,「我们家应该没有什么不良记录吧。别跟我说真树那个混蛋报案了!他爸爸只是沖他吼得大声了点!」 「请不要紧张,女士。」安室透道,「这是我们的惯例调查,有一些历史档案需要确认。您还记得十八年前,您当过一户家庭的家政妇吗?」 「啊?好像有这么回事。」小坂玲道,「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我们这里有您当年叙述的过程。」安室透说,「可以的话,请您听一下,再试着根据我的引导回想。」 随着他的讲述,小坂玲的记忆逐渐被唤醒,尤其是涉及到了一桩悲剧。 「是有这么回事。」她道,「那天,吃完饭,从家里出来,我便带着小音去原口先生的公司玩。进去没多久,她的父亲让我们出去,我们就出来了。」 「你总是带着孩子去公司吗?」 「嗯。那家的父亲是单亲爸爸,很喜欢他的女儿,所以我们总是去……」 说到这,小坂玲突然抬眼道,「您不会怀疑我有其他心思吧?没有哦!」 「怎么会呢?」安室透笑着说,「但我真的有一点小小的好奇,哪怕天气很热的时候,您也会带孩子出门吗?」 「不会啊,小孩子身体很弱的。」小坂玲道,「别看我当时只是个高中生,我是带弟弟妹妹长大的,很有经验,天热的时候,我都会领着小音去凉爽的地方玩的。」 「你们都喜欢玩什么?荡鞦韆吗?」 「鞦韆?对,我总是带她去玩鞦韆。」小坂玲道。 「那你会给孩子买什么东西吗?玩具之类的?」 「不会啊。」 小坂玲上下打量安室透。 「一看你就没孩子。这些事情一般都是父母决定的,他们批准,他们去买。我手里只拿菜钱。」 …… 「那原口的东西是哪里来的? 安室透回到车内,柯南道。 在男人的默许下,方才他给对方塞了一个窃听器,从头到尾听完了全程。 「凉爽的地方……」 安室透沉吟。 「那天,她们从公司出来后并没有回家,否则就会在口供里提到这一点的……这里,除了办公楼,还有什么地方很凉爽?」 「又能让孩子和保姆进去?」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了门口的小房子上。这个地方现在看着很寒酸,窗户也破了一半。但是,当初的话…… 「门房处?」 「再说一遍,你们是什么?」 「北美的时代婚姻调查团队,关于不同背景下婚恋观变迁研究之关东地区小组。」 安室透用日英两种语言各说了一遍。 「您明白了吧?」 「呃,我明白了。」丸山久彦挠了挠头,听说配合调查会有报酬之后,就把自称研究生的男人迎入了客厅。 「欢迎。」他有些磕巴道,「很荣幸被挑选成为那什么代表,但,我跟我的前妻很久没联繫了。」 「关于婚姻,相信您一定有很多可以指点我们的地方,所以我们想採访一下。」 安室透戴着眼镜,翻开笔记本,按下原子笔。 「但我的婚姻失败了啊?」丸山久彦不解。 安室透奉上一个和善的笑容。 「但是,当年一定有过很不错的时光吧。」他用笔点了点墙上年轻女孩的照片。 「至少留下了幸福的结晶?我假设那是您的女儿。」 「是我的孩子。」丸山久彦跟着望去,咧嘴笑了,「她很好,很优秀也很孝顺。那么,你是怎么……需要我讲一下和妻子是怎么认识的吗?」 「事实上,您愿意讲讲是如何分开的吗?」 「哈?」 「我们目前欠缺这部分的数据。请放心,结果是完全匿名的。」 安室透留意到了房间内老旧的布置,从样式看至少有着十年以上的历史了,但材质很不错,证明当初的宽裕没有维持到现在。 「倘若您愿意,我们还会提供额外的报酬。」他道,「只是请尽可能保证真实度。」 「这倒是没问题。」丸山搓了搓手指,「就是该从哪讲起呢?」 「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出几个问题,启发一下您的思路?」 「太感谢了。」 「我们都知道日期,特殊时间点,在一段感情中非常的重要,您记得自己的结婚纪念日吗?」 「啊,这个不记得了。 「离婚的日子呢?」 「离婚的话,大概是……」 丸山说了个日期。 「节日呢?过节的时候,您会给妻子送礼物吗?」 第508页 「呃,好像没有。」丸山呲牙咧嘴,「结婚前似乎送过花?哎,我那时候太年轻了,没有这个头脑。」 安室透:「……有时候,我们会更多把精力放在家庭上。」 丸山感觉採访者十分善解人意,因为接下来对方就道:「您说女儿很孝顺,我相信您一定给女儿送过礼物了?」 「嗯!」丸山点头,「小时候,我常给她买玩具,还有学习用品……这算吧?」 「当然算。您能想想,举个具体例子吗?比如,书包?文具?」 「哦!我每年都买文具盒!」丸山说,「小孩子东西坏得很快的!」 他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挥的话题。 第233章 追根溯源的最初起点 丸山:「有时候就是丢了找不到了!」 安室透:「还有这种时候?」 「是啊, 他们还会说东西被人偷了。小孩子嘛,没长大之前对撒谎没什么意识。」 「这么说来,我也有过。」安室透道, 「小时候父母买了一个酷炫的文具盒给我,价格昂贵, 但是, 跟同学一起玩的时候砸到地上弄坏了。我回去却说,是被人偷走了。」 柯南听着安室先生把自己的年龄减了几岁, 编造了有关记忆胶囊的故事。女儿小依的同龄人加上相同的物品,多种元素叠加, 成功诱发了丸山先生的回忆。 「说来,我女儿小依好像也有一个……想起来了,那一年应该是两个,我先买了一个, 她自己弄丢了, 哭了很久, 我只好又买了第二个。之前,小依还跟来家里玩的小孩子炫耀呢。」 「是出去玩的时候丢的吗?」 「是吧。」丸山道, 「小依不肯承认,但东西不可能好好地放在家里, 却忽然消失了吧。」 「或许是拿出去跟其他的小朋友玩,结果忘在那里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丸山道, 「那时候我还住在工作的地方, 家里不怎么富裕,和我前妻没有大的房子, 一起住在公司, 前面是门房, 后面是卧室和生活场所。也不算坏,可惜那个公司后来不太景气。」 「听上去您当时生活挺幸福的。」安室透道,「怎么会走到结束婚姻这一步呢?」 丸山沉默了一会。 「其实……」 「无需紧张。」安室透眼神里含着鼓励,「我们接触过很多人,非常能理解,人生就是复杂的。」 他充分表达了不会批判的态度,事过境迁,丸山也就放下心。 「是我当时有一个……呃,那时候太年轻了。」他说,「认识了别人。」 他没把「出轨」二字说出口,但明显就是这个意思。 「您如此坦诚地分享,真的非常令人感动。」 安室透的郑重其事反而吓了当年的保安一跳。 「没什么。」中年男人连连摆手。 安室透道:「您后来和这位女士走到一起了吗?」 「没有,她嫁人了。」似乎为了强调什么,丸山说,「她生活得很幸福哦,有一个儿子,丈夫是一家建筑公司的经理。」 …… 驶离事发区域,河边,靠着汽车的两位侦探开始了推理。 小坂玲丈夫所在的荒木会社,正是一家建筑公司。 「当年和丸山久彦有情人关系的是小坂玲女士。」柯南道。 「丸山离婚的时间和火灾发生的时间只差了半年。」安室透道,「最关键的是,当时他应该什么都没说。」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联想,是小坂玲的欲盖弥彰,她在交谈时莫名执意澄清了自己与孩子父亲的关系。即使安室透当时并没做出言语上的暗示。 柯南:「实验室火灾被认定是电路引起的。丸山会觉得这些事无关紧要,不说也正常。」 「那天下午,小坂玲带着孩子,也就是原口小姐去了她父亲的公司。」 安室透试着还原十八年前的场景。 「在被吩咐离开后,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当时的情人处,两个人秘密约会。」 「这中间忽视了孩子的看管工作。」柯南道,「还是小孩子的原口小姐在没有大人的情况下,拿走了丸山买给女儿小依的文具盒,那个比她大三岁的女孩也许还向她炫耀过这个,『记忆胶囊』,她不一定懂是什么意思,却明白要在里面放上东西,还要埋进土里。」 「于是她也就这么做了。」安室透道,「趁着两个大人不注意,把从父亲公司拿到手的睫毛膏放入了盒子里——那上面有原口先生同事的指纹,是一位女士的物品。这个年龄的孩子,物权意识很薄弱,不太能分清他人与自我,在父母及时进行教育之前,随手拿走别人的东西在一段时间内,可能是频发行为。」 柯南:「她就这样把文具盒藏在了树底下,直到十八年后,记忆被唤醒。」 解决了一个问题,剩下的反而更令人迷惑了。 三个重要元素,奇怪房子是胶囊上的图案。其余两个呢? 「有翅膀的小人,圆圈内的大脑,好像还是两瓣……」 「她在埋盒子的时候,也许还看到了什么。」安室透道。 柯南转过头,望了男人一眼。 「不是没可能。」小侦探道,「虽然当年他说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来访记录里也没有写任何访客。但是,那个下午,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大门口。」 第509页 「是啊。」两个痴缠的年轻男女,各自忽略了工作,也不是不能理解。 一大一小迎着河面吹来的冷风。 「安室先生。」柯南先开口了,「您似乎一开始就很在意这个案子,为什么?」 「你呢?你又为什么执着?」 安室透并没有正面回答。 「只是直觉很重要。」 「你相信直觉?」 「也不是。」柯南想了想,「对侦探来说,追逐谜题是本能。」 小侦探身上一直有这种纯粹。 他们之间的合作也越来越密切了。 安室透抿了抿唇,半晌,他舒出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我还没告诉过你,原口小姐的父亲,死去的同事叫什么名字。」 「很重要?」柯南道,「是什么?」 「那场火灾死去了三个人。」 安室透注视着柯南的神色,道,「原口柊,宫野厚司,宫野艾莲娜。这两个人是一对夫妇。」 柯南一震。 实验室!火灾! 灰原父母的事故! 他早该想到的! 安室透眯了眯眼。 「你果然知道,我就不问你为什么了。」 柯南顿了下。 「我会说出必要的信息的。」 两个人达成了隐晦的交易,在不追问来源的前提下交换情报。 小学生表面一派风平浪静,并用最快速度恢复了表情,但心里的感嘆号刷个不停! 谁能想到,一次偶然的委託,竟会牵扯到组织的曾经! 但他很快又想到了新问题。 「这家公司并不是……」 「不是乌丸集团吗?」安室透道,「只是没有把名字嵌在牌子上而已,不是直系的子公司。」 根据风见调出来的资料,乌丸集团占据了这家公司最多的股份。这也是组织经营时常会採用的方式。 「你想起了什么?」 安室透留意到小侦探陷入了突如其来的出神。 「睫毛膏。」 「睫毛膏?」 「那一年,不仅有记忆胶囊这种文具公司的新创意,一家化妆品公司也给出了促销新举措。」柯南道,「他们在卖出每一支睫毛膏的时候,都会附上一个小的随身化妆镜,上面写着全大写的『put on mascara(涂睫毛膏)』,我确定,宫野女士也买了这款产品。」 安室透果然没问他怎么掌握这条消息的,只是道:「那就可以肯定,买这件东西是她自发而来的行为了,有她的指纹很正常。你认为,化妆镜在这起案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吗?」 ——安室先生好敏锐。 柯南想起羽田浩司案里的暗号,摇摇头:「没有,这件案子里,我相信镜子不是关键。」 「宫野夫妇?」 群马县之行结束后,安室透和诸伏景光私下会面。 听到好友提起这个姓氏,景光不觉陌生,很多年前,他就听零提起过这段渊源,也知道为幼驯染留下美好童年回忆的宫野艾莲娜女士,在十八年前死亡了,原因是实验室火灾。 这对组织看重的研究员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会受到贴身保护,或者说监视,不分昼夜。而只有关键人物死亡,没有保护人员死亡,这种情况,对于熟悉组织行动作风的二人来说,直接与蹊跷划了等号。 而「事后火灾」与「掩饰痕迹」无异。 但时间过去太久了,他们始终不清楚,谁是处刑者。 「你知道的,我之前就调查过这次案件。」安室透道,「现在看来,口供隐瞒的信息很重要,更没想到会有孩子看到什么。」 从家政妇与门房工作人员如今的状态来看,可以确定在组织的视角下,玩忽职守的两个人,并不知道内情,否则他们不可能拥有现在的平常生活。 景光:「这倒是一件幸事。不过,那孩子究竟看到了什么?」 安室透:「圆圈,生活里的物品,有这样特徵的,你会想到什么?」 「那里交通情况很一般吧。反过来说,就算发达,也没多少人会选择公共运输。」 出行总与交通工具有关。 「车标吗?」诸伏景光道,「说起来,组织不少人都对车有特定的偏好。」 「没错。要是保时捷,我肯定就以为是琴酒了。」 安室透笑了笑。 「我比你知道的多一点。比如,劳斯莱斯是朗姆喜欢的座驾。」 「劳斯莱斯?」景光皱眉,「它的车标不是背后有翅膀的人吧,是双臂就是翅膀的小人。不过,也有可能,梦境的元素被原口小姐下意识合理化了……你怀疑动手的是朗姆?」 意识到事情的关键,他不免有些震惊。 「那这枚指纹……」 「就是证据。」安室透道,「它不是受害者的指纹,不是无关第三方留下的痕迹。想像一下,保姆带着孩子到达实验室的时候,朗姆正在那里,父亲才会急匆匆地把女儿赶了出去,没留多久,就是因为当时有客人。」 「之后朗姆清除了目标。」 景光道。 「十八年前,他还是会亲自出动的年纪。你想用这件事将他扯入调查?」 他稍一思考,明白了好友的想法。 前段时间,由于牺牲的女警官留下的名单,警务系统内的黑警受到了有效的打击,在这样的环境下,动手也许是个好机会。 第510页 「只要指纹对比成功。」 「我知道你清楚朗姆现在的身份。」景光道,「但以前……」 虚假的身份是很容易脱身的。 「我们想到一起了。」安室透说,「这就要说回剩下的元素。既然车标不是圆圈,被圆形包裹的图案,还有另一种常用的场景。」 长椅上的他忽地用手指弹了下胸前别着的银色的圆片,那是一枚徽章,配合他今日的装扮。 「在这些事情没有连起来之前,我不确定朗姆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安室透道,「但,组织的成员并不总是没有声名的,我是指外在的那些。」 朗姆的和式作派,语言习惯,偶尔流露的气质,常令安室透怀疑他属于某些霓虹老牌家族。 「这不是左脑和右脑。」他道,「我查询了关东地区望族的名录,最接近它们的图案,是两个并排的桐纹。」 这是一种很常用的表示吉祥与权力的纹章,原型是桐叶纹路,许多贵族都会将其用在家徽里。 「这个家族上一代的三子,十八年前旅美,一去不回。」 而那,多半就是朗姆曾经的身份,真实的出身。 第234章 重重筛选的交叉定位 十八年前。 顶着炎热的日头, 树丛里的小女孩专心将盒子埋入泥土里,不经意抬头望见了离开的男人……和服上绣着的桐纹家徽,汽车前盖的欢庆女神, 和手下记忆胶囊的庞贝古城,共同在她大脑里留下了印记。 在此之前。 「朗姆和宫野夫妇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 肯定说了不少话。」安室透道。 威胁, 警告……对科学家的最后通牒里,正值壮年的男人触摸了对方的私人物品, 这是通过侵入社交距离以增加压迫感的手段。 属于那位可敬女士的睫毛膏移动了位置,滚落到了别处, 被保姆牵来的小女孩拾起,带走。 之后,协商破裂,对话结束, 火光四起。 看似毫无关系的图案, 构成了小京音记忆里的离别。 …… 「等等, 朗姆去美国用的是真实身份。之后,这个身份却不再出现了?」 诸伏景光捕捉到了重点。 「在美国, 他的身份出了问题。」 他立刻斩钉截铁道。 「对。」安室透说,「这也是我所想的。」 什么都比不过一张真实的身份卡, 可信,可靠, 经得起查验。再高明的造假者也必须承认, 真实身份能最大程度减少意外,不至于被抓住错处。 前提是它是干净的。 一个会将家徽亮出来的男人, 不用说也知道他对出身有多么骄傲和自豪。藏头露尾不会是他首选的生活方式。除非万不得已。 「他犯了错。」安室透接着道, 「这个错误, 使他的真实身份染上了污点,不一定会被某些机构放进名单,但埋下了雷点,足以让人在事后将他与一件或者多件不妙的事情联繫到一起,至少有这个风险。」 「所以,谨慎起见。」景光表示认同,「他干脆放弃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还可以尽可能维护姓氏所代表的家族荣耀。」安室透道。 问题是,这个错误是什么? 「这么想来,那一年对朗姆来说可真不是个好年份。」 景光将手里用作伪装的书翻了一页。 已知,实验室火灾的案件里,朗姆在堪称机缘巧合的情况下留下了指纹。这个错误是他不知道的时候犯下的,而同一年,他知道,并为此放弃了真实身份的失误,发生在美国。 「之前,组织里只是隐约有他犯过错的风声。」安室透道。 但这点太正常了。谁能保证永不犯错呢? 抛却智商,能力之类的因素,有时候,仅仅是人们本身的性格弱点,就会导致失误的产生。大意下的草率,骄傲后的轻忽……或者被情感摆布导致的盲点。 「但并不知道具体的事件是什么。」金发男人道。 景光:「你找到了?」 「我统计了所有来自朗姆的任务。」安室透道,「尤其是那些动机模糊的。」 为了保密,上位者不会将每件事的前因后果都交代得很清楚。有些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比如涉及到某些势力的争夺,利益的攫取。有些则没头没尾,在不影响行动的前提下,朗姆只会给出基本的,他认为必要的信息。 安室透先是挑出这些可疑程度较高的任务,再加上「十八年前」这一元素,交叉筛选,圈出范围,一一验证。 「前段日子,我受命去调查一首即将发布的歌曲,名为《asaca》,不是ka是ca,它的作曲时间也是十八年前。调查结果是无论创作者还是发行公司,都和组织毫无牵连。但是,朗姆显然很在意这件事。」 安室透道。 「最可疑的是,当时贝尔摩德也跟去了调查现场。」 女明星是出于对那两个孩子,也就是她眼中的天使们的关心,才到场的。她担心波本不遵守约定,对他们下手。 安室透并没对这个任务高度保密,但也只在和贝尔摩德的交流里露了微弱的口风。她却十分肯定他会出现,准确无误地追踪到了他的行踪,变装成女服务生出现。 「她显然知晓更多内情。」 「你怀疑这与朗姆的那件案子有关?」景光道。 第511页 「当事人总会对犯下的错误耿耿于怀,尤其是聪明人。」安室透道,「鑑于贝尔摩德的『特殊』,她怕是也知道这一点,才会那么肯定我会出动。」 景光点头道:「因为她确定朗姆会关注。」 安室透:「我试着把这个词输入了案件资料库。」 「你得到了什么?」 「羽田浩司案。」 这个姓氏一出,诸伏景光顿时有一种既视感,他想了想,道:「那位最近很有名的将棋选手,就姓羽田吧?」 「是,羽田秀吉。」 这两个名字,诸伏景光都觉得很令人熟悉,像是在哪听过…… 「那件悬案?」 上过同样的公安研讨班的两人,思路再次达成了一致。 景光道:「羽田浩司,那也是个将棋选手。」 安室透道:「他是当年的『四冠王』,和现在的『六冠王』的羽田秀吉是义兄弟关系。而他的死亡,就发生在十八年前的美国。」 时间,地点,关键词又出现了。 景光:「那asaka是……」 「和羽田浩司同一时间,死在同一酒店的是美国资产家阿曼达.休斯,她有一个叫做浅香的保镖。」 浅香读音即为asaka,看来这就是产生交集的原因了。 安室透继续道:「僱主死亡后,这名女保镖不知所踪,被当地警方视作首要嫌疑人。在高级酒店那种环境下,她一张正脸的照片都没被拍到。」 可见女人有着极强的躲避镜头的意识,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具备的素质。 「休斯夫人喜欢下棋,是羽田浩司的忠实粉丝,两个人还见过面。他们都死因不明。法医鑑定不出死因,之所以将其定性成谋杀,理由是羽田身上有明显的抵抗伤。」 年纪很大的老妇人忽然死掉,没人会怀疑什么。但同一天,素来身体康健,没有病史的盛年棋手也跟着死去,本身就足够可疑了,更别说还被发现了打斗过的痕迹。 「倘若朗姆与这件事有关,难怪说是他的极大失误。」景光蹙眉,「但也不足以让他十几年后还在意这个名字吧?」 毕竟,被警方视为嫌疑人的是名女性。 除非…… 「他和浅香有什么关系吗?」 「不好说。」安室透道,「不过,在某个人的提醒下……」 他想到了小侦探那句「这件案子里,镜子不是关键」。 那么,哪件案子里,镜子会是关键呢? 羽田死亡现场有一堆混合的碎片,警方认定是死者死前挣扎或与人打斗导致的。安室透发觉其中大部分是瓷器,此外还有镜子的碎片。而那款镜子,正是十八年前发布的一款流行的睫毛膏的随身镜。如此惊人的巧合暂且按下不表,在碎片拼合后,残存的字母只剩下「pton」。 也就是说,其他的字母消失了,即「umascara」。 「我试着做了减法。」安室透道,「用发音相同的ca代替ka,减去『asaca』。」 「留下umr,rum,朗姆?」 景光露出一点惊诧,「莫非羽田死前在暗示凶手,是浅香和朗姆?」 他陷入沉思。 「哪里说不通……他是怎么知道朗姆代号的?」 阿曼达的死亡显然是计划内的。在好友叙述下,诸伏景光忆起了更多细节。譬如那位美国资产家的房间很干净,符合组织出手的作风,老妇人安静的死亡也不会引起警方太多的注意。 羽田浩司则是个意外。他与人打斗,不敌,被强行灌下致死毒药,死前留下了讯息。 是偶然知道了朗姆代号才被灭口的吗?可是,单一个代号也说明不了什么。 「还是阿曼达告诉了他什么?」 「我动用了美国那边的关系。」安室透道,「休斯家族不仅有人从政,和华盛顿dc那边也有交情,包括某些特殊部门。」 fbi和cia吗? 组织在北美的生意素来活跃,而大的资产家向来没几个纯白的角色。假设在你来我往中,阿曼达掌握了组织的信息,或者本来有着合作,却突然翻脸的话…… 「组织要将她灭口,这就说得通了。」景光道,「出动的是刚完成另一项任务的朗姆。阿曼达在和喜欢的棋手交流后察觉到了危机,告诉了羽田一些他不该知道的秘密。这些秘密导致了棋手被杀,又由于是计划外,朗姆的行动出了问题。唔……总觉得哪里不对。这种情况下,假如我是羽田,必然会留下更有价值的消息。」 「是啊。」安室透道,「死亡已成定局,起码,浅香作为身边人完全逃不掉追查。」 事后警方确实将她当作了第一嫌疑人,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如果羽田聪明到能紧急情况下想出暗号,那也一定能想到这个。 「留下朗姆真实的姓氏,或当时正在用的身份,也好过虚无缥缈的代号。」 诸伏景光看向好友。 「零,这个『死亡讯息』还有别的解释,对吧?」 与此同时,他脑中的字母不断更换,拼凑。 「对。」安室透道,「还可以组成carasuma,乌丸。」 组织的乌丸。 这才是朗姆致命的失误。 他所在的家族,本就和乌丸有着明面上的牵扯,倘若再加上暗号的指向……难怪他放弃了身份。 第235章 正在成型的最终计划 第512页 anagram, 即变位词,起源于西方。通过重新组合一个单词或一句话原有的字母,形成新的词义。比如silent(沉默的)可以变成listen(听)。这种字谜游戏有着极其悠久的历史。 被棋手用这种方式揭晓组织面目, 即使朗姆肯将自身置于危险之中,那位先生, 也不会容许他冒那样的风险。 更别提, 一旦成为泄露者,出了实打实的差错, 会迎来怎样残酷的对待了。 关于这一点,苏格兰和波本都见识过组织的手段。 所有的信息互相验证, 可以确定坂原家族的三子,就是如今改头换面的朗姆。 诸伏景光:「看来这就是他身份变迁的真相了。」 麻烦的是,羽田浩司的死亡讯息虽然解开了。但案件的发生地是海外,也没有凶手确凿的把柄, 目前, 很难利用这一点做什么。 「你有和濑川他们沟通吗?」 美国本土的fbi搜查官可以做得更多。以往, 他们在此案上没有实际存在的目标,除了下落不明, 身份成谜的女保镖。但在有了具体人选的情况下,fbi进一步追查, 就更可能发现什么了。 金发男人点头默认。 这件事上,安室透不会否认双方有很大的合作空间。公安也会展开调查。那位原口小姐已经被保护起来了。 「那么, 朗姆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景光道。 「坂原, 坂原吏玖。」安室透说出了一个名字。 景光藉由姓氏展开联想,报出了大脑里名单的第一个。 「坂原宽治是他什么人?」他疑惑道。 这是某位隶属于经济产业部的长官, 对外形象素来亲民和蔼。 「是他同族的堂兄弟。」 安室透轻笑一声, 眼神里饱含嘲讽。 「有一点值得庆幸, 景,这两支据说关系不好。」 诸伏景光无奈地跟着勾了勾唇。 ——也可能只是家族向外呈现的假象。同一血缘,但立场和观念不同,更方便危机下的切割,最大程度保存家族荣誉与传承。这一举动,和牌桌上理智的押注者极其类似。换句话说,坂原两支表面关系不好,不意味着实际上也是如此。 「至少,羽田浩司案件是个绝佳的诱饵。」 黑发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声音温和,却令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终究曾是个一击毙命的狙击手,瞄准弱点是他的本能。 安室透又笑了。 这次的笑容真心实意得多。 「没错。」 根据朗姆对于asaka这类暗号的敏感,如果需要他「去往」某个地点,只要放下适当的饵就行。始终念念不忘一雪前耻的他在恰当情况下一定会出现的。这就是羽田案在现今局面下最大的价值所在。景光说得没错,它是帮助逮捕的天然利器。 「其他人的意见如何?」诸伏景光竖起手指示意。 「还在考虑。」安室透笑意稍敛。 抓捕朗姆是大行动,在这之后,组织的反应难以预料。 现有的证据太过薄弱,就算加上经济方面的搜查,也无法保证能钉死这位二把手,他很可能在组织的「能量」下逃脱,到那时,安室透的处境便很难说了。 他是否会因此暴露?权力结构必然会迎来剧烈变动,他又是否会遭遇其他危机?迄今为止,波本身上仍有未曾完全褪去的「朗姆队」的色彩,黑暗中的子弹也不是总来自于光明。 波本的身份,是目前众多潜伏行动中最成功的。 降谷零也是最接近核心的一位。他的身份极有价值。 如果这次逮捕没能产生有效的打击,却仅仅帮助组织完成了大换血,又损失了波本。那么,现在这幅经由多年努力后终于逐渐清晰的组织面貌,将会再次变得模糊不清。 受刺蛰伏的藤蔓只会向下扎得更深,缠得更紧。 种种担忧,诸伏景光不是不能理解。 「他们的慎重也有道理。」 「是啊。」 安室透答道。 有朗姆所在的环境他足够熟悉,相对来说更为安全。 安室透想起黑田兵卫尤其不贊同的神色。上一次提出要想办法将朗姆的把柄交由切宁的计划,理事官已经认定那是巨大的冒险了。 「我只是在想,权力出现空白,或许是件好事。」 他从不是保守派,景光也明白这一点。 「你之前的计划如何了?」 诸伏景光又道。 两人的思路奇妙地重合了。 安室透开口道:「切宁吗?」 「对,这两个计划……」 「互不影响,没有理由不继续。」 见好友面露担心之色,金发男人的嗓音故意轻快起来。 「我有三种打算。」他道。 「三种?」 「首先是直接合作,明目张胆的叛变站队,方法很简单,找玛克就行。」 诸伏景光这下知道幼驯染在搞什么了,很配合地笑道:「出其不意,很大胆。坏处就是别人可能会怀疑你的诚意,尤其你面对的是组织里那群人。」 除了行动组有特定专长的高手,话里有话是情报人员的常态。送上门的示好绝对会被怀疑是陷阱。 「但也会展示我的决心。」安室透眼睛弯了弯。 「第二种呢?」 「散布消息。」安室透神色认真了些,「搅乱浑水,[那位]一定会第一时间关注到这件事。坏处是……」 第513页 「朗姆也会第一时间留意到这点。」 「我不确定谁会更胜一筹。但朗姆大概率,没有可能完全压制切宁,隔绝ta知晓此事。」 否则便对不起两人往日的交锋了。理想状态自然是只入一人的耳。但要保障消息源头的模糊,必须将距离拉得足够远,这样一来,隐秘程度註定无法保证。 景光:「这样会演变成真刀真枪的冲突。」 「这结果不算糟。如果我不知道某件事,一定会选择这条路。」 安室透叙述了井上的事件,玛克在机场和他交手的结果,一半都是故意的顺水推舟。他的意思就是切宁的意思,除了证明自己的忠心,也说明了切宁的退让。 根据这件事,安室透很难不做出判断,双方冲突演变到檯面上来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不乐于看到这种场面的boss强行弹压。 「你很看好ta?」在安室透解释完后,景光若有所思。 「对双方进行劝架时,你会做什么?」 「像你跟松田那次吗?出门买创可贴……」景光笑了笑,「我懂你的意思。」 被阻拦的是比较强的那个。 「当然。」安室透眨了眨眼,「结论并不是百分百的正确。」 未知总会带来更多的光环。 「第三种呢?」 「这一种更看运气。」安室透说起前情,「切宁很少和非自己团队的人员合作,从不亲自动手,但以往也有不少和其他成员临时的合作历史,所用的联繫方式基本是一次性的。但是……」 他的眸色渐深。 「那样的性格和作派,这些被废除的渠道,真的再不可用了吗?」 再谨慎也不为过的作风,稳健,周全,这么一个人,会堵死有过合作的成员们联繫ta的途径吗? 景光低头思考了一会。 「有人结束后成功联繫过ta吗?」 「据我所知没有。」安室透道,「也可能是有的,只是……」 或许他还没接触到,又或许这些人不一定敢说,或不一定有说的意愿。更有可能,他们根本就成为了切宁的人。 探听的过程极为艰难,安室透不能做得太过明显。朗姆一样是需要打起高度警惕应付的对象,稍有不慎。所谓的第二条道路,就和第一条没什么差别了。 「但到手一个方式还是不难的。」 他心里的主意正在成型。 「你决定试试了?」 「如果没有更好的方式,就它了。」 诸伏景光顿了顿,道,「不一定要是你。」 「景?」安室透听懂了潜台词,「我不会让你来的。」 好友过去和组织的牵扯就是一枚定时炸弹。 「你手上有自己的工作。」他道,「再说了,你不是还有关注的目标吗?」 第236章 令人感动的一份礼物 女研究员佐久间佑穗, 代号「西拉」。 诸伏景光怔了下,面上浮现出惯例性的笑,带着点无奈。 安室透看出了他表情里的那一丝不对。 「发生什么了?」 他想到某种可能。 「她……联繫你了?」 「我收到了第二份礼物。」诸伏景光低声道。 「这次是什么?」 「一台ps5。」 安室透挑了挑眉:「游戏机?」 「嗯, 还是网络订单,同样查不到痕迹。」诸伏景光道,「来自一家秋叶原的十年老店, 店主青田接受了网上预定。」 机器连同订货单由宅急送到了[奥田]家门口。 「……还给打了八折。」 「里面存了什么信息吗?」 「没有,机器从未售出过, 不是二手的,一直摆在店里。」景光道,「店主历史也很清白,没出过几次东京都。」 游戏主机和电脑听起来区别很大,本质上都有着出色的硬体性能和强大的计算能力。同样不可忽略的是,它们还都是承载信息的重要工具。 「我检查过,里面没有被技术更改的痕迹。」诸伏景光道,「是店里的展示品。」 「噢。」 ——这解释了打八折。 安室透:「完全没有奇怪的地方?」 「唯一异常的,就是上面有未退出的帐号。」景光接着说,「但那是店主为了方便在店里展示,才登录的, 售出时, 他忘记清除了。这件事不是第一次在这家店里发生了。」 他在店铺评价里见过其他购买者的类似反馈。 「订货单有什么备註吗?」 「没有,是正常开具的。」 为了确认这一点,诸伏景光甚至又上门去买了一台主机, 对比两次开出的票据,得出结论, 它们是同一台机器列印出的订货单。 「这次礼物的名义是什么?」安室透道。 上次可以说是圣诞节或新年, 但这次…… 景光轻轻嘆了口气。 「景?」 「没什么。」黑发男人扯出一个笑, 指间夹着领带滑来滑去,显出一点焦躁。 二人选择见面的地方是一家紧邻美术馆和博物馆的公园,常年举办艺术沙龙。诸伏景光也因此系了一条有着五颜六色的波点的宽领带。而安室透则展示过的徽章属于某家艺术爱好者团体。 眼下,领带变得皱巴巴的。 安室透反手用一本杂志敲了敲好友的肩膀。 第514页 「就是觉得,好像我一直在等待。」诸伏景光道,「并且,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你可是狙击手。」 「我知道。」景光道,「我不是没有耐心,但……」 他看不见全景。无论她要做什么,他没有丝毫的主动权。他知道她一定有什么在传达,也一定有什么要传达,却弄不清首尾。这一切令诸伏景光有种少见的焦灼,而他向来耐性很好。 安室透明了。这段友谊中,以往他才是不够安静从容,更执着于主动权的那个。好友的心情,究其根本,是掩不住的不安占据了主导。 「这就像数学题,条件尚未给全的情况下,你是得不出正确的解的。」他道,「和其他因素无关。」 「零,什么时候,你开始用数学打比方了?」景光道。 「我认识一个人很喜欢。」 安室透道。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至少,她很相信你。但答应我,也别放松警惕。」 毕竟他们还不能完全确定佐久间的真实意图。然而,随着时间的拉长,对方没有做出任何危及好友的行为,安室透能感受到幼驯染的信任在逐渐攀升。 对他提出的要求,景光点了点头。 片刻后,他道:「你说得有道理。」 「数学?」 「不是,你说,她很相信我。」景光道,「不瞒你说,之前我始终担心是信息技术方面的问题。」导致他没能成功获得消息。 安室透:「现在呢?」 「她对于我的水准心里有数,不会採用那种方式的。」诸伏景光半开玩笑地道,「如果那些东西真的有意义,应该是我可以解开的。再说了,她没那么相信警察……现在。」 他眼里闪过一抹黯淡。 安室透耸耸肩,言语里有着安慰。 「你会破解的,对了,最近的节日是五月五日。」 「儿童节?」 「是啊,可能那是个儿童节礼物?」 景光笑了笑:「有没有发现,我们一直在解暗号?」 「这么一说还真是。」 市田柿礼物的暗语,十八年前的变位词。再往前,怪盗基德的预告函也算得上……还有小侦探的西洋棋网站。 想到这,安室透顺便将ken thompson的密码故事讲了出来。这是女研究员以前表示出兴趣的话题,也许会在哪个环节帮助到好友也说不定。 「佑穗有次也说起过这件事。」诸伏景光道。 在喜欢的事物上,她总会表现得动力十足,神采奕奕。 他记得她从桌前摇着椅子转过身来,闪闪发光的模样。 他就站在门前。 她快乐地向他分享了一套关于解密的理论。 「你知道吗?为了掩饰与隐藏而设立的密码,却总会暴露人们身上最大的真实,真有意思。」 所爱之人的生日,喜欢的偶像,怀念无比的校园生活里的学号,住得最久的街区,用了很久的号码…… 诸伏景光故意道:「那,那些採取国际常用密码的人呢?我听说123456在调查问卷里荣登各国榜首。」 「还有111111,键盘左上角的qwerty……但这也揭示了一部分真实啊。」佐久间皱了皱鼻子。 「什么真实?」 「帐户主人记忆力很糟糕,一点也不在乎网络安全,还有他选用的网站系统要升级了。」 …… 「这么说,这本就是她的爱好。」 「是的。」 「那她的其他爱好呢?」安室透道,「按照ken thompson的例子,喜欢西洋棋的计算机工程师,就用了精彩的一步当作密码。」 「说来,她也挺喜欢游戏的。」景光道。 也因为这个,他收到游戏机反而不太意外。 安室透忽然冒出了新念头。 「那个店主的帐号里,玩的都是些什么游戏?」他道,「你是不是说过,那位小姐是个游戏爱好者?」 「对,从第一眼就是。」景光道,他也意识到了什么。 「而那些又都是联网可查的记录。否则,秋叶原有数百家店,她有什么必要非要订一台打八折的给你?」 「我回去看看。」 诸伏景光之前便扫过一眼记录,但并没仔细留意。现在他有了立马起身的冲动。 「我说的不一定是对的。」安室透道。 「不,是我太执着于其中一点了。」诸伏景光道。 因为是关于储存,计算的电子类产品,他关注的更多是信息技术方面的解码。 「换个视角是正确的。」 「很有必要,毕竟她不只有一个『角色』。」安室透说,「最鲜明的那个总会覆盖其他……」 这次轮到他顿住了。 「零?」 「就像[那位],也并不总是组织的切宁。」 诸伏景光听到回过神的好友飞快道,「『咨询师』,记得吗?」 「我记得。」 这是他们几年前调查过的对象。 「切宁之所以能在出动不多的情况下完成任务,是因为ta当时还有一个身份。」 他们认定ta在暗网上行动,藉此收集消息。一开始,二人并不能确定切宁和咨询师就是一人。但咨询师的风声好几次与组织的行动动向重合,体现出了一致——不然就是咨询师在为组织做好人好事了。 第515页 起初,这发现很令人兴奋。然而,随后不久,安室透就察觉到,咨询师的神秘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任何高级别保密对象,想藉此定位切宁更是难上加难。而那时候他甚至没掌握切宁的代号。 他怀疑对方根本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否则会做得更有迷惑性。大概率只是出于任务需要,ta才为自己在里世界搞了另一个名号而已。 再后来,渐渐地,就没有听到过太多『咨询师』行动的消息了。 「我一度怀疑过ta是换了名号。」安室透道,「可是,从现在的情形看,更有可能的,是当年的切宁层级和资源不够,才会有那个帐号的存在。等ta到了更上一层的位置,这个小打小闹的名号就可以冷却了。」 「这个帐号找不到切宁的更多信息。」 「但不管哪种可能,都足以联繫上ta。」景光道。 「没错。」 「那你要成为什么?绝望的求助者?」 「不知道。」安室透说,「我一时没想好,而且,『好心的米尔沃顿』这个名字……」 他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可真让人不快。」 第237章 米尔沃顿与莫里亚蒂 枡山瞳的二号公寓。 短促的钢琴乐声在特殊的衣帽间响起。 黑发的男人拉开抽屉, 移开一双柔软的丝绸手套,一把西格绍尔显露人前,旁边一闪一闪的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黑色手机。 回到客厅, 玛克把手机递给[自己]。 「新通知啊。」 枡山瞳看着掌心屏幕显示的消息,眼中露出笑意,头也不抬地朝男人伸出手。 ——电脑放在另一个地方。 玛克熟练地揽住女孩的腰, 把人抱了起来,还顺手抚平了她的金发, 然后,两个人流畅的动作难得地卡壳了。 ——双腿已经痊癒了。 「唔,习惯真可怕。」 几年来马甲被她用成了惯用手,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很容易行云流水地对接。 枡山瞳在思维宫殿里贴上一个亮闪闪的大标籤,提醒自己认真留心。 「惯用手也没关系,我左右手都能写字,不这样做完全没问题!」 她来到书房里打开电脑,开始敲击键盘。 「这倒是稀奇事。」 轻微的哒哒声在房间内不断响起。 「不过,也没那么稀奇。」她道,「希望是我想的那个人联繫我了……採取了最佳的方式。」 面前的字符不断刷新,一个接一个的窗口打开, 铺满了整个屏幕。 在网络的隐秘角落, 收取到的讯息以明文出现。 「有了。」 「好心的米尔沃顿」,作为一名犯罪计划师,很少有人搞懂过他选择客户的标准, 又或者挑选合作目标的逻辑,尤其是在他声名鹊起之后。在那之前, 他还会考虑更多的利益。 等到后来, 他就有了难以捉摸的处事方式。 此外, 他的「领域」也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很多人都有所谓的专长领域,艺术品,武器,网络数据……不同种类,以及不同地区,很少有人跨越多个方面,就好像顶尖的厨师也会有擅长和偏好的风味。但「好心的米尔沃顿」不同,所给出的计划之严谨,和出没与行动的随性,在他身上奇异地融合了。 他会时不时在各种隐秘平台上出现又消失,有时候也会突然冷不丁插手,在一起交易中,指定某个人为客户。在双方竞争时,他也并不遵循「价高者得」这一普遍铁律。 随后,有人试着总结道,也许他青睐于「绝望的求助者」,许多情况都是如此。 他是喜欢挑战?还是喜欢那种……陷入绝境,再无人出手必定会步入毁灭的死局? 安室透向私人情报网中的「友人」打听时,那位掮客曾这么说道。 「哇哦,你要找[死亡天使]?」 「这是什么名字?」 安室透面无表情地回复,语气里的好奇完全在他脸上看不出来。 「很奇怪吗?英雄综合症——黑暗世界特供版,我就是这么称呼那位的……」 英雄综合症是一种病态的行为,通过把人推入危机,再去拯救他们,来实现心理满足。很多时候,有这样情结的犯人职业是所谓的第一反应人员,即消防员,医生,或者警察。比如,有一个案例,就是一位医护人员不断向病人注射使他们丧失活动和语言能力的药品,再对其进行抢救,以获得院方的褒奖与病人家属的感谢。 「……这就是干我们这一行最方便的一点,你不需要故意让人倒霉,迈向死路的倒霉蛋已经够多了。」 「谁说不是呢?」 安室透按照指示里的步骤,通过特定方式发出暗号,开始等待。 枡山瞳收到了「求助者」发来的前情。 这是一名自称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担心被组织清理,诚恳急切地表示需要帮助的客户。 系统:「您确定是降谷零吗?」 米尔沃顿的网络帐号被放置有一段时间了。起初还不断有人频频发来信息,但当她减少了回复的次数,热度自然也降了下来。 「看一看就知道了。」枡山瞳道。 [milverton]:你手里有什么筹码? 她给出了回复。 第二日,正在咖啡馆里工作的安室透收到了回信。 第516页 他放下咖啡罐,向外走去。 [rx-78]:你要买我的消息? 一个个字母随着闪烁的光标跃出。 [milverton]:更正。我要[知道]你的消息。一块[售出牌]总不是坏事。 ——这就是要求他给出更详细的处境描述了。 安室透想了想,打下另一行字。 [rx-78]:在此之前,请恕我冒昧,您是以什么意愿做这些事的? [milverton]:不知道…… 三个单词缓慢地弹出。 系统:「您这是什么回答?」 「我是不知道啊,或许你可以回答他嘛。」 枡山瞳随口说着,将剩下两个单词发送。 安室透也对这个回答很意外。 咨询师不像是会说出「不知道」这种话的人。 就在这时。 [milverton]:……maybe for fun? 因为有趣? 慢悠悠的迟来的单词,为对方染上了多一层的神经质。 那切宁的消遣活动可真糟糕。 要达成交易才是重点,简单的试探来一句就够了,再说恐怕会横生枝节。 安室透指尖点了点,回归正题。 他输入一条秘密帐户信息,这是属于朗姆跳转帐户中的一个。 [rx-78]:这就是我的筹码,不知道有多大价值? 「他这个剧情好像大竹健哦。」 枡山瞳道。 「作为组织成员,知道了顶头上司朗姆的秘密——背着那位先生搞小动作,于是将这条消息发给了黑警,对方没有成功用上,现在他寄希望于这条情报能保住自己的小命,使他能及时跑路。」 「聪明的做法,降低了嫌疑。」 系统:「听着是很流畅的故事呢……除了大竹健根本不知道自己掌握了朗姆的秘密。那条消息也是您加上的。」 「不然呢?」枡山瞳道,「覆盖了半个国家的团体就是怪物了,动辄要耗费数十年的时间才能彻底解决。而组织覆盖了全世界……主角不需要恢复身体,重新长到上高中的年龄都够了,而波本可能要卧底到五十岁。那个再不回来就会成为一把手的笑话要成真了……」 她深吸一口气。 「他们不会轻易下定决心逮捕朗姆的,太容易被他逃脱。作为第一发,这一枪太险了。」 所以,她需要创造契机。 「失去权柄的弃犬,这才是他们会动手的目标。」 网络中的对话仍在继续。 [milverton]:一笔钱?你的所求是否过于保守? [rx-78]:我想要安静的生活,并没有太多野心。 [milverton]:也许你愿意见见我的朋友。 …… 在安室透表达了希望获得庇护的愿望之后,他得到了一个独立岛屿的所有者信息,安全,私密,没有不该有的条约。 也就是说,如果他当真陷入了如他所描述的境遇,在对方安排的安全线路下,[rx-78]完全可以带着换来的财富成功脱逃。 而「好心的米尔沃顿」得到了什么呢? 独家的信息。 只要milverton判断准确,这些信息就会拥有巨大的价值。 如果rx-78的诉求不是逃跑,是颠覆所在的势力呢? 倘若milverton帮助他完成愿望,这些势力就会无意间落入被其半操控的局面。一点一点,日积月累。最终,棋盘中对垒的棋子,将成为盘外的棋手。 或许他就是这么成长起来的。 结束对话的安室透回到咖啡厅,将棕色的咖啡豆倒入研磨机,按下按键。 银色的机器发出有些刺耳的声响,金发男人双手撑在桌边。 ——这些暂且不论。 现在,最重要的是,切宁收到了他传达的消息,判断价值,做出决策,实施行动……他需得静待一切的发酵。 但是。 「米尔沃顿真的很没格调。至少也该是莫里亚蒂吧……」 副业是侦探的公安如是低语。 柯南道尔的作品里,前者纯粹是靠丑闻勒索的小人,而后者,是福尔摩斯的一生之敌,承认数学教授人物魅力的爱好者从不在少数。 就好像…… 安室透想起了枡山瞳佩戴过的手环,她视作护身符的纪念品,主题也是莱辛巴赫瀑布的《最后一案》。 势均力敌的对手。 「安室先生,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路过的榎本梓见到男人嘴唇动了几下,以为他在对自己说话,立刻大声喊道。 「没什么。」 安室透笑着摆摆手。 第238章 百面旗帜与人潮汹涌 东京都, 羽田国际机场。 女明星把墨镜向下压低,露出漂亮的眼睛一角。 「欢迎回来。」 面前的女孩对着贝尔摩德点点头,一句话也没说。 几个人迅速登上了车。 之所以说是几人,是一同跟随佐久间佑穗乘飞机来到东京的还有两女一男。女研究员自然不可能单独出行, 一路都有随身的保护和监视, 这是组织研究者的待遇。 三人中, 男性是体貌不太起眼的那个。两名女性则和佐久间一样都是公务旅行的西装, 金发红唇,时髦的墨镜, 身高也十分接近。戴着的口罩将半张脸蒙了个严实。 入境时, 佐久间的新证件顺利通过了检查,没有引起一丝不该有的怀疑。 第517页 女研究员上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坐在两个人中间。在开了半小时后, 保镖队伍里, 两名女性默不作声地下了车,又重新上来两个人, 同样的性别, 打扮也差不多。 更换随行队伍里的人员是为了提升保密程度。 而相似打扮的女性成员, 是为了紧急情况下混淆视听。 「下次能不能不选金发?」 佐久间佑穗扯了扯自己的假发。 「怎么,不喜欢?」 贝尔摩德笑着,捋了下妩媚的长发。 「是不喜欢。」佐久间道。 「这是最方便的。」贝尔摩德道, 「无论是你出发的城市,还是这里,金发都是不会出错的颜色。」 在她原有的黑发必须更改的前提下, 这是出入公开场所时不算明显的特徵。 「你喜欢红色吗?自由的, 小美人鱼的颜色?」 「当我没说。」 贝尔摩德笑意加深。 她了解对方在实验室里的状态, 那些专注于科学的傢伙们, 即使有些疯狂,也处于单纯的范围内。再说了,正常的科学家又有几个不疯狂呢? 而佐久间佑穗和他们相处得很好。最初的尖锐很快就消失了,大部分时间,她恢复了温柔腼腆的一面。 只有在见到自己时,极端和冷漠才又冒了出来。 考虑到二人之间不愉快的过往,这种情况很正常。 若是女研究员能当面和自己装得亲亲热热,那贝尔摩德才需要担心对方性情大变,并且在谋求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作为变装高手,贝尔摩德很清楚一点,伪装是需要天赋的,长久的伪装更是如此。变成另一个人的难度超乎想像,成功维持虚假身份,考验的不仅是智商,还有心性。连cia探员都最多同时保有三个假身份,否则就会容易陷入心理紊乱。 「还没恭喜你的新成果,很不错。」贝尔摩德又道。 女研究员的安全通讯线路广受认可,除了为组织赢得足够安全低调的环境外,对外也取得了不错的收益。并且会逐步升级。每次升级后的产品又能再收穫一波利益。 「该夸奖你对创造需求无师自通吗?」 这手法与某些国际公司的商业模式如出一辙,是令人好奇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程度。 「那不是我关心的。」佐久间冷冷道,「最新一版才做到一半。你们要我急匆匆地回到这里,到底……」 「嘘。」女明星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中央。 「你会知道的,在合适的时候。」 这就是一时半会不会说的意思了。 「随便。」 女孩丢下一句话,把头顶的墨镜拉了回来。 「别那么沮丧。」贝尔摩德道,「看,外面多热闹……」 他们的汽车正在穿过人潮汹涌的街头,喜笑颜开的人群里,不少都是跑来跑去的孩子,店铺前和道路边的树木间都挂着长长的绳索,上面垂着五颜六色半尺长的鲤鱼旗。房顶上随风飘动的则更大更长,最上方是旋转的宝珠。 「明天是五月五日儿童节。」 「是男孩节。」佐久间道,「三月三日,才是属于女孩子的节日。」 「无论如何,它都是孩子的庆典,为什么不开心点?」 想到了可爱的银色子弹,贝尔摩德心情更好了。 「我不是孩子了。」佐久间道。 「这不妨碍你享受这场庆典?」 贝尔摩德的笑容里多了一丝警告。女研究员并没有回避她的目光。 这一刻,车内剩下的几位成员,连同司机都感受到了过分的压力。 最终,佐久间还是垂下了眼睛。 另一个人很满意。 「我们还有时间。」贝尔摩德道,「你也很久没放松了吧,shackleton(沙克尔顿)明日可以陪你一起去街上转转。」 西装男人沉默地应是。 系统:「她真的让您出门了!」 「是啊,[我]的示弱总要有所回报。」 枡山瞳通过共享意识同步了[佐久间佑穗]的最新状态。 「柯南,这是你的鲤鱼旗!」 毛利兰笑嘻嘻地将青色的旗子交给柯南。 「谢谢小兰姐姐!」 若是平铺在地上,比小学生身高还长的旗子,令他抱得还有点费劲。 毛利小五郎把腿跷在桌子上,身前是赛马的报纸。 「有什么必要给小鬼放鲤鱼旗,他又不是我们家的人!」 「爸爸,不许这么说!」毛利兰双手叉腰,「快放下报纸,带着柯南把旗子挂起来!」 两个人艰难地在房顶竖旗杆的时候,柯南见到了工藤宅上飘扬的三面旗帜。 毛利小五郎哼了一声。 「那小子都多大了!」 呵,呵呵……不如说赤井先生太沉迷了吧! 柯南露出半月眼。 杯户町。 为了庆祝儿童节,杯户商场今年特意准备了盛典,除了整修一新的游乐设施外,广场上还临时开了集市,持续三周。各类摊子上会出售传统饰品与小吃。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摩天轮。这里一度面临的巨大危机早已被人们淡忘。使它成为焦点的,是围绕着转轮挂起的数百面鲤鱼旗。每一面都有着独特的设计,没有重复的图案。 被嫩绿的柏叶包裹的柏饼吃起来别有滋味,更浓烈的是鲤鱼烧作为热热的甜食烘烤散发出的香味,以及每个摊子上插着的新鲜菖蒲带来的清香。 第518页 穿着春日外套,将头发大部分掩在帽子下的女孩仍旧口罩墨镜齐全,她身边跟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两人并肩行走在不同摊子前,很是亲密,但并不轻易上前,大多时候只是看看,像一对来自外地的拘谨的情侣。 佐久间在临时开闢出的休息处的长椅上坐下。 沙克尔顿攥着她的手腕,并不强硬,但意思很明确,让她在角落休息。 女孩没有反对,只摘下口罩前短暂地停了停,朝他投出疑问的眼神。 沙克尔顿确认了周围环境。他选择坐在外侧,本就是为了挡住来自其他人的视线。 他点点头,并不为她的态度感到意外。 她就像大多数组织的科学家那样,冷淡,但不难相处。稍有不同的是,对他并没有打心底的厌恶与恐惧——具体体现为接触时不会抖个不停,也不会急不可待地要擦手,撇去「脏东西」……她也不会像某些生物实验室的成员一样,总抛出奇怪的窥视目光。 但也很「自成一派天地」就是了,会旁若无人地沉浸于自己的天地中。 沙克尔顿猜想,这是因为被阻断了与外界联繫的途径,于是,本就容易出神的研究人员会放任自我思绪飘散。反正,监视者也是保护者。 譬如眼下。 她所在的位置,头顶正好有一面旗子,在风的作用下发出扑扑的响声。 她不知在想什么,仰起脸,一只手举过头顶,透过指间,久久地盯着旗面上蓝黑交杂的花纹。 那是一条黑色的鲤鱼旗。 阳光落在她的面颊上,那一小块肌肤便显得额外通透。其实她今日所穿的衣服风格很成熟,但这种时刻,那鬓角的一点散落的小绒毛,微微翘起的唇珠……重获主导的,终究成了纯真而美丽。 「这代表父亲。」 沙克尔顿忽然道。 「……你知道?」 过了两秒,她才扭过头,动作的改变让一缕阳光照在她的眼睛里,墨镜也无济于事。 她抬起镜框,快速揉了揉眼又放下。 但这点时间,也够他看清其中的诧异了。 沙克尔顿免不了心生感嘆。 他当然知道,否则贝尔摩德怎么会允许他一人带她出行? 关于随身监视,最忌讳的就是信息差。假如监视者和被监视者之间存在文化背景上的差异,那么后者所做出的某些行为,前者很容易因为无法理解,而忽视重点。 诚然,在她身上,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很小。但以上考虑,他也不会说给她就是了。 「嗯。」沙克尔顿道,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比之前轻了许多。 「我还知道,红色代表母亲,青色代表孩子。家里有几个孩子,就会在房顶上挂几条,象徵一家人。」 他的父亲总会为他挂上一条。 「你想买一面吗?」 几秒前他见到的不只有疑惑的情绪,还有发红的眼角。 共享意识。 ——能理解,并不总是好事。 若他不明白这满城的旗子与何有关,自然也不会读懂她别离的愁苦。 ——也不会提出买东西的建议。 第239章 摩天轮里留下的答案 「……好吧。」 表面上, 在应下要求前还停顿了一会的女研究员才是犹豫的那个。 她朝四处张望,寻找售卖鲤鱼旗的店铺,似乎只是不愿意辜负沙克尔顿的好意。 不远处就有一家摊子。 沙克尔顿牵着她走上前去。 所有的摊子都是临时搭建的帐篷,丝麻的垂绦五颜六色, 活泼而喜庆。招牌或宣传语贴在捲起的帘子上方。 这家的木牌写着「公平」二字。 店主是一个短发清秀的青年, 靛青色的羽织外套上有云朵的绣纹, 他始终热情礼貌地招呼着客人们, 脸上笑容没有一刻消失过。 很多商家会立起一个风车用以悬挂鲤鱼旗,这家店立了一个小号的摩天轮, 和杯户商场的霓虹最大摩天轮造型相同, 浅红色的游览舱,舱门上的白色数字也一模一样, 在电机的带动下不断旋转着, 发出小小的嗡嗡声。一旁摆着的是多层木架, 一排排迷你铠甲非常神气,它们有着金色的头盔, 被红绳束着固定, 分为大中小三个型号, 身上的纹路各异。这是另一种专属于儿童节的礼物。父母将铠甲送给男孩子们,希望他们身体康健,坚强勇敢。 这些小铠甲做得实在精緻, 连臂甲上的花朵都精妙华美。 佐久间佑穗本来要拿起鲤鱼旗的手转了方向。 瞧见女孩眼神里再明显不过的喜爱之情,沙克尔顿掏出几张钞票递给青年店主。 佐久间将金红色的小铠甲拿进了手里。 「谢谢惠顾!」 店主笑道。 「请允许我为您进行包装,您可以先看看那边的礼物盒, 选一个喜欢的。」 青年指向帐篷一角。 台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纸盒, 撒着亮闪闪的金粉, 画着形态不同的紫色菖蒲花, 并非统一的印刷品。 怪不得这家店生意这么好,连这种赠礼都是手绘而成的,显然是经过了精心准备。 「我想想。」 佐久间说着将小铠甲递给店主,以便其进行包装。 一只手拦住了她。 沙克尔顿覆住她的手掌,从女孩的掌心拿过小铠甲,盯着它,在指间转了个圈,全部看过,这才交给了店主。 第519页 他并没放松警惕。 ——她可以买些无伤大雅的小玩意,可有些原则不能违背。 店主迟疑着接过自家店还没成功售出的产品,这位清秀的青年一头雾水地把小铠甲放在了礼物包装台上,那上面铺好了半透明的洒金纸,他手指翻飞,开始第一层包装。 两周前。 秋叶原电子产品店的店主青田是个资深游戏爱好者,他的帐号里有不下六百个游戏,种类多样,单是帐户以前购买过,需要在新的游戏机上完成升级的就有四十多个。 每个页面都是五个图标一排,诸伏景光向下拉……不同颜色,不同类型,不同首字母…… 「akeyt,ourps……咦?」 出于近期对于解谜的敏感性,公安忽然发现,帐户最近打开的十几个乃至二十几个游戏,首字母完全不同。 而且都是短时间内频繁打开的。 有人在刻意操作这些东西的顺序? 他盯着「akeytourpsn」愣了一会,加上五个一排的特殊样式,猛然想起了一种加密法,yfair(普莱费尔)。 这种加密法会设立一句话为密钥,然后根据其制作5x5的表格作为密码錶,其间会去除掉重复的字母。 这令人似曾相识的字母组合……她送给他的上一份礼物在记忆里闪现。 市田柿的编号,解密后为「a key to your present」,意为「礼物的钥匙/关键」,key也会代指密钥,诸伏景光一直在思考这把钥匙到底是什么。 但是,如果那句话本身就是钥匙呢?如今两份礼物互相验证,这就是普莱费尔法的密码錶。这个游戏前五排首字母组成的,是密钥推导出的表格。先用密钥那句话从左到右排列,再用字母表里的其他字母依序填充,直到最后,不使用一个重复的字母,略过和i高度相似的j,二十六个字母会变成5x5的组合。 可是,密文是什么呢? 诸伏景光查看着剩余的几百个游戏,将所有首字母依次解密——他需要从中截出一段偶数数量的字符,这也是普莱费尔密码的特徵,密文不会是奇数。 数个有意义的单词映入眼帘。 「男孩节,摩天轮盛典,会面,鲤鱼旗。」 这句话跟在一个名为《塞弗尔》的游戏后,主人公cipher的名字,正有密码暗号之意。 普莱费尔,加密法的名字yfair,拆开后为「y fair」,意思是「公平、公正」……就像他在节日盛典集市摊上挂出的标牌所言。 纹理漂亮的木板上有着墨色大字,「公平」。 警视厅的公安认认真真做了好几天的生意,每日都在仔细留意广场上出没的客人。 直到这一天,面容遮掩得格外严实的女游客,身形令他感到熟悉,但帽檐下的发丝不再是他习惯的黑色。 ——保护欲过强的同行者,对方始终在有意避开她和外界的接触。 熟谙组织作风的诸伏景光对这一套并不陌生。 他抵着展示台的手指颤了一下。 他像个热情的店主——正如几日来表现出的那样,与她搭话。 回答的声音,他很熟悉。 诸伏景光不会认错。 这就是佑穗。 他用余光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如今的模样。 修长的外套衣摆垂至小腿,相近的颜色令他想起以前她在实验室里白大褂,她清瘦了许多。 「店主」将长方形的纸左右各向中间折了一角。 此次行动前,诸伏景光被提醒有存在陷阱的可能性。但是,等他见到她,他便心里明白,这次冒险是值得的。 关于她为什么要安排这次见面,他也有过猜想。 ——佑穗是有什么要告诉他吗? 可能性不大。 她始终有着各种各样巧妙地藉助不相干的东西向外传讯的机会,否则他也不会收到她见面的时间与地点等信息了。 虽说,他并不知道她是如何算准出行时间的。 盛典持续不止一天,他没料到她会正好出现在儿童节的当日。 小铠甲被宛如婴儿襁褓一样包好,彩绘在夹着金叶的纸张下若隐若现。 诸伏景光伸手探向桌角,那里有两盒细彩绳。 「客人,礼物是要送给家里的男孩子吗?」 店主问道。 「嗯?」 佐久间在选好铠甲后就来到了鲤鱼旗前,正望着摩天轮的游览舱晃来晃去。 她好似才回过神般,对上他的眼睛。 诸伏景光这次换了新的外貌,他的手还悬在彩绳盒的上方。 「虽然一般都是送给男孩子的。」他道,「但我还是和您确认下比较好。」 「这种是桃花纹。」他点了点左边的盒子。 「这种是草木纹。」右边的木盒被敲了敲。 「……草木纹,但不是送给男孩子的。」 佐久间道。 对诸伏景光说完,她对沙克尔顿笑了下,「是属于我的礼物。」 「还有这个,鲤鱼旗,也麻烦您了。」 女孩把手里选好的旗子交给身旁的男人,由对方递给了店家。 「您客气了。」 诸伏景光道。 此时他一只手按在礼物中央,另一只手缠着复杂的绳结,不小心滑了一下,又立马拉紧。 双手都被占用的店主只得无奈地朝男性客人道,「抱歉,请您把旗子放在这里,我马上处理。」 第520页 沙克尔顿将青色的中号旗放在包装台旁,转身回到了佐久间身边。 诸伏景光心神震动。 就在刚才,他似乎看到了她将什么放进了摩天轮里。 小铠甲被洒金纸包好,又裹上一层绢布,风吕敷之外,该套上礼物盒了。 「您选好了吗?」 诸伏景光越过柜架,拿起长条彩盒用以包装旗帜,同时对客人尚未定下的选择提出建议。 「这个寓意就很不错。」他一边卷着旗面一边随手指着其中一个离得近的盒子,就像是再正常不过的推销者。 「菖蒲与铃铛,代表『旅行愉快,平安回家』。」 「是挺好的。」佐久间道,「但我还是觉得这两幅画得更漂亮些。」 「是啊,颜色更丰富。」 店主浅浅介绍后又回去了,挡在两人中间的沙克尔顿便也没再注意对方。 佐久间最终选中了一幅,沙克尔顿再次转交给青年。 细碎的包装声被二人抛在一边,等待店主完成最后的工作时,女研究员又陷入了那种出神的状态。 她站在门口,背对着店内的所有。 面前,帐篷边缘悬挂的丝带差一点就会触及她的额头,这是错觉,实际上离她还有十几公分,上面同样有简笔画的鲤鱼形状。 「这不是我第一次拿到鲤鱼旗。」 沙克尔顿见女研究员转过脸,对他道,「小时候,我父亲会为我挂上。」 「你父亲对你很好。」他道。 鲤鱼旗一般是为了男孩子竖的,女儿节是三月三日,送她们的礼物是人偶。 「是我要求的。他一开始也不同意。」女研究员道,「说传统不是这个样子的,这天是属于男孩子的节日,鲤鱼旗是祝愿他们奋发有为……而铠甲,是希望他们能在未来不畏艰难,勇往直前。」 「而我说,不管那些是什么,成就、勇气……我也要。」 「总之,谢谢了。」 与男人并排的佐久间道。 「小事。」沙克尔顿道。 「那天是对我最重要的一天。」她扭回头,重新望向前方,「而那是我的选择。」 诸伏景光清楚地听到了这一切。 他知道,那是说给他的回答。 ——平安回来吧,你没必要做那些…… ——我选了那些……成就、勇气……艰难的征途,血淋淋的复仇。 「这是您的商品。」 他走上前去,从头到尾,面上的笑容没有变过。 「谢谢。」 沙克尔顿接过礼袋。 女孩微微颔首。 客人走后,诸伏景光从摩天轮的游览舱里拿出了她留下的东西,藏在72号舱。 这里,曾绽放过属于她的友人的荣光。 第240章 镶嵌着玫瑰的剑与盾 几年前, 相泽夏美还是爆裂物处理班的拆弹手的时候,曾在72号舱里,解开了犯人设置的密码。现在旧新闻里还能翻出当初的报导。 「长官, 长官?」 拘谨内向的技术支持人员逐渐提高喊人的声音。 诸伏景光定了定神。 「检查得怎么样?」 「无与伦比的设计。」技术人员道。 来自网络支持课的青年姓氏为吉本, 穿了件黑色的连帽衫, 说起诸伏景光带来的存储盘难掩兴奋之情。 「内部被彻底重构了, 这么精巧的结构真的很少有,就像是抽积木游戏最难的那一级, 无论动哪一根,哪怕再不起眼的一根,整个积木都会坍塌, 像一座沙子做成的金字塔。」 他给出的比喻很精妙, 但…… 诸伏景光:「打不开?」 「是的,除非想让里面的信息全部作废,否则我必须取得正规权限才能访问。」吉本老实道, 「这一点上,『绕过去』之类的小花招是行不通的。」 噔—— 就在这时,房间门口右上角嵌着的绿灯转成了红灯。 这代表有人呼叫。 「那个, 我再去检查一遍确认……」 技术人员知趣地回到了内室。 诸伏景光穿过走廊, 来到另一个房间。 一身灰色西装的金发青年站在那里,是好友降谷零, 一见他就道:「如何了?」 诸伏景光有些讶异。 「你……」他犹豫着道。 话才开了个头, 安室透已道:「西拉的事情, 我已经拿到了权限, 现在归你我全权处理了。」 上面的意见认为, 这次的事情, 充分体现出女研究员保有正面而友好的态度。而这点被确认后, 佐久间佑穗的存在就成为了极大的利好,并且还是在前期他们没有进行任何投入的情况下……她主动性的潜入,会掌握意想不到的消息资源。而她所提供的资料,想必会是绝佳的财富。 「理事官很希望是安全通讯线路的技术关键。」 安室透道。 一旦这些到手,相当于他们找到了组织沟通系统的后门。这是之前他们试着倒推也进展寥寥的技术。新的契机会使他们对于情报的掌控必然会更上一层。哪怕其中涉及到的都是加密过的信息也一样,可以对照本身眼下所持有的——即波本接触到的信息,再次破解。 诸伏景光明白。 「你认为呢?」他道。 「可能性很高。」安室透回顾组织里西拉的动态,道,「毕竟,这是她进组织以来最主要的贡献。」 第521页 也是最惹眼的。 身为波本,不仅有所耳闻,他还保持人设,在由此衍生出的生意里掺了一脚。目前为止,这也是她手里会对组织产生影响最大的技术,不难理解她会选择从这点下手。 但是…… 安室透看着好友半垂的眼睛。 「景?」他试着问,「你是有其他的想法吗?」 「不,没有。」诸伏景光道。 他又沉默了一会。 「那样,确实会更方便情报的收集。」 这是一句没什么意义的补充信息。 「我会尽可能打听她的消息的。」 安室透道。 「如今她不在欧洲,回到本土,也更容易关注了。」 他听过了好友和女研究员的交流过程,看似平平无奇,但他凭藉对好友的了解,知道他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景光担心佐久间会发生意外,想要劝她回来。 毕竟,她只是普通人。而让原本拥有平静生活的女孩子踏入泥淖,是他们这类人的失职。 「别担心,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只要保持合适的分寸,一时半会不会出差错的。」 安室透尽力将语气放轻松。 「是啊。」 诸伏景光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只是……你我都知道,想获得多珍贵的东西,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不一会当场兑换……」 「……却是牢不可破的交易守则。」 他们所在的房间空空如也,除了四面墙壁,连张桌子也没有,窗户也只有小小的一个,在离地面很高的位置。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那里透出的天光。 片刻后,诸伏景光道:「你也要记得保持低调。」。 好友的计划处在极其敏感的关头,波本需要保持高度的警惕性,紧密留意组织内的风声。 「我知道,破解储存档的工作就交给你了。」安室透道。 他们就任务范围做出了约定。 「你还想对她说什么吗?」安室透又道。 「什么?」诸伏景光神色里透出不解。 「我想,她既然选择把东西交给你,你的话会很重要。」安室透道,「我可以帮你带话。」 如果波本和西拉在交谈里,前者忽然提到了「诸伏景光的话」……想像一下这个场景…… 这下,诸伏景光知道好友是在有意缓解气氛了。 「那你什么时候才会用到?」他道,「暴露身份的时候吗? 安室透笑了一声。 黑发的男人也跟着笑了。 「不必了。」诸伏景光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说。 「没再多说一句,不是你的错。」 安室透收起笑容后,低声道,「景,谨慎的前提下,不暴露她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我明白。」诸伏道。 他们谁也没提另一种可能。 但是,倘若这就是他与她的最后一面…… 安室透尽量不去想这些,他将好友的心思看清得无比彻底。 ——到头来,景想做的阻拦也好,规劝也罢,只能通过轻描淡写的方式,由再标准不过的「陌生人」身份给出……是推销生意的店主的随口一说。 而他之所以说什么「带话」,更多是想给好友一个令未尽之言出口的机会。 多年的默契使得诸伏景光同样明了好友的考量。 「虽然,她只是借着节日的鲤鱼旗举了个例子,才说了那些话……」诸伏景光道,「我却……」 这两句话被他说得七零八落。 诸伏景光顿了顿,重新整理语言。 「只要想另一件事就能明白。」 「什么事?」 「假使那是你我呢?」 安室透蓦然转头望向好友的眼睛。 「是我们其中一个人,遭遇了……」将「死亡」二字隐在唇齿间,诸伏景光道,「难道你不会为我这么做吗?」 复仇吗? 「你肯定会。」没等安室透回答,景光道,「而我也是一样,别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而她们……」 黑发的男人扯出一个带着浓烈的悲伤的笑容。 那时候,想到这里,他便知道,这就是自己该退一步的时候了。 无数个日夜的互相支持,并肩作战。 她是为她挡开鲜血与纷争的那个,是镶嵌着玫瑰的长剑,也是刻着十字的盾牌。 她是被她解救的人质,有柔弱的心肠,会为她发挥属于自己的专长,是以黄金匣盛放的耀眼宝石。 自混乱底层摸爬滚打长起来的街头少女,与富贵乡里离世事一度很远的小公主,因共同的兴趣相识,抱着同样的信念前行,一路交缠的旅程,而到了最后……剑与盾破碎,留下的那个人…… 温柔与纯真也会成为致命的武器。 「……那天是我最重要的一天……」 「那天是她最重要的一天。」 诸伏景光道。 「昨天的出行顺利吗?」贝尔摩德道。 佐久间佑穗一言不发。 沙克尔顿「嗯」了一声。 基地的大门在前面缓缓打开。 女研究员干脆走在了最前方。 「shackleton.」被甩在身后的女人也不气,扭过脸对男人道,「小心被迷惑了。」 「被什么?」 第522页 高中女生的身影在贝尔摩德脑中一闪而过。 而她在今早看到了女研究员行李里的鲤鱼旗。 「纯洁……善良……柔软……」她笑了笑,「只是个以防万一的提醒,别让我想换人哦!」 第241章 光辉之花的永恒之城 另一处。 诸伏景光的话音落下后, 先是一阵静默在二人间流淌。 「景?」 安室透疑问地挑眉。 黑发男人深吸了一口气。 「佑穗最后走的时候,说过这句话。」 「你认为那是密码的提示?」安室透道。 「有可能。」 他回顾她的一举一动,女研究员把东西放在了小号摩天轮的游览舱。 那么, 会是摩天轮发生爆炸案的那天吗? 通知技术人员尝试了这一日期的各种形式, 诸伏景光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安室透眉头皱得紧紧的, 「会不会是相泽警官的……?」 小岛上乐园里爆炸的日子, 也就是女警官牺牲的日期。 显示错误。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愉快的记忆吗? 景光若有所思。 「她们是大学时代认识的……」 「那也无法得知具体是哪一天, 除非她有记日记的习惯。」 「不对。」 诸伏景光快速从记忆里找出了重点,「佑穗提过,她们是在一个活动上遇见的……东京和横滨大学犯罪研究社的主题活动。」 通常, 这些固定活动往年都有所记载。根据她的年龄推算出了大学时间, 两人很快在往日的校园新闻里找到了一个新日期。 仍旧打开失败。 ——密码总是暴露人们的真实…… 「加上四照花。」景光道,「……或者『光辉之花』。」 这次,技术人员的屏幕上终于弹出了正确打开后的页面。 黑发男人对好友解释, 「那是她最喜欢的花,最开始,是相泽警官帮她挑过这个花纹的发带。」 「四照花代表永恒。」女研究员笑着说:「又叫『光辉之花』, 不过, 我觉得这名字更适合夏美……」 「里面是什么?」 须臾后,从回忆里挣脱的诸伏景光询问技术人员。 吉本:「呃, 是一份……名单?近藤杏纱……」 安室透霎时间眼神锐利起来, 他立刻做了个手势。 景光意识到了什么。 「停下。」他沉着道, 「这是b类情况, 随时可能升级为a类, 现在请你起身, 转移到另一个房间, 断开这台设备所有对外连接。在新命令下来之前,不要进行任何不当行为。」 吉本应下,两个人迅速赶到这个房间。 屏幕上的名单并不长,只有二三十个,分别显示了姓名与层级,地区,从一到九。 「这是关西那边的人。」 安室透听到第一个名字时便认出了那是谁。 「巴罗洛。」他道。 barolo,义大利西北部着名的一种葡萄酒。 换言之,这是一个酒名,意味着什么不难想像。 「组织还会分层级吗?」景光注意到了其他重点。 近藤杏纱是七级,几行后,开始出现八级的川口秀介…… 难道这是组织在他离开后的新改革? 安室透摇了摇头。他从没听过组织有这种记录方式。 单从代号,外人完全看不出组织内部的结构等级与相互之前的关系,更别提活动地区了。这是保密的重要方式。 金发男人垂眼扫过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有几行他很陌生。如果这张表记录的是组织成员,这应当就是他没有接触过的那些人了。 然而,她怎么拿到的? 景光道:「她是第一次回国,在那次事件之后……对吧?」 「是。」 安室透一直关注着西拉的动向。 「那她是怎么接触……」千里之外的名单的? 安室透盯着层级的标註,对比已知的情报。 某种猜想越发强烈。 「这不是现有的资料。」他突然道,「我认为,这是她『分析』得来的结果。」 「通过什么?」 「内部的程序,或安全通讯线路?」 「但那种东西一定会被严格监管。被读取数据就会报警。」 景光提出了疑问。 「这也许就是她没有记下代号的原因。」安室透道,「我不清楚她怎么做到的,但是,我见过她给出的提案。」 佐久间佑穗曾试着向警视厅出售过某种算法,只在计算某些因素之间的关联,从而得出结论。她是这方面的高手。 尽管令人难以置信,但这或许是唯一可行的解释。 那么,又一个问题出现了。 为什么名单只有这几人?为什么是关西? 「因为我们在这。」景光道,「这样,信息方便验证,也方便活动。」 安室透:「验证什么?」 「她能做到。倘若真如你所想的,她是『计算』而不是窃取。那她受到限制的,会不会是运算的能力?」 不正常的活动容易被发现,这能解释她为什么不给出更多人的名单。 半晌。 「她回到了这里。」安室透忽然道,「你知道的。」 第523页 可组织人员的调动通常是被任命的。 景光道:「不一定出自她本人的意愿。」 「不管主动还是被动,她都有极大可能,接近最重要的信息。」 「你是说……」 「这些不是最重要的人的名单。」安室透道,「倘若她能够做到我们猜想的那般,那她必然不会满足于此。」 组织最机密的资料库,有一流的安全保护措施。单是接入系统也要层层密码,更别提搜索和查询了。 「地理因素是很重要的。」 远距离侵入,和直接连接伺服器是两个概念。 她会想接近更敏感的信息。 「也就是说,她不一定是被运算能力限制才给出这些的。」景光道,「也许,只是因为需要保持低调。」 「她即将接触最深的秘密。」安室透道,「再谨慎也不为过。」 「还有。」他的表情越发严肃,「组织还有敏感信息隔离设施。」 为了防止黑客手段侵入,一向是和外界隔绝的。在里面所有信号都也会被屏蔽,还有大量纸质保存的内容。 要接近那里,会有更大的危险。 组织基地。 嘀。 贝尔摩德迤迤然打开了第三道门。 穿着简单纯色衣物的佐久间佑穗面不改色,她刚刚接受过层层检查,所有的多余物品,哪怕是首饰也被去除了。负责保护和监视的沙克尔顿也被留在了第二层之后。 和她的打扮格格不入的是这里的布置。 与穿得像实验品或者病人的女研究员不符,越过闸门后,一切蓦然变了模样。 富丽堂皇,奢华典雅,从地面到墙壁,她们宛如进入了一座辉煌的宫殿,里面有着现代化的装饰,两旁悬挂着名家的油画。 枡山瞳透过[佐久间佑穗]的眼睛扫了几眼,确定都是真迹。 这是她第一次以不同身份造访这里,有句话还是不吐不快。 ——boss的住址设计灵感是什么,白金汉宫吗? 走过两道走廊后,[切宁]和[西拉]的路线开始不一样了。 如同乘坐主题乐园的游览车,宫殿景色迅速消失了,眼前换上了新景。 他们来到了一间一看就是实验室的地方,等待着两人是个五六十岁的白人男性,戴着眼镜,表情严肃。 「这是dr. bollinger.」贝尔摩德道。 佐久间:「『伯林格』医生?还是博士?」 「都是。」 伯林格道。 「我就把你交给他了。」贝尔摩德说,「你刚刚经过的地方,有着运算能力最高的设备。而你的任务,就是帮助医生,加快研究进度。」 「医生,这是西拉。」 「跟我走。」伯林格道,说完就径直朝前走去。 佐久间默不作声跟上,不经意回头,贝尔摩德从原地消失了。 ——所以,那边至少有三个门。 寡言的研究者领着她步入了电梯,两个人一点一点下降,到达存放着最高机密资料的房间。 这里最重要的秘密,就是一堆身体指标,看着很正常,还有点差——前提是你忽略那个不正常的年龄。 这是boss的身体数据。 和这些存放在一座基地的,还有其他高等级机密,最被看重的药物信息,组织起源,历史……一些切宁和朗姆无法接触到的……剩下的人的信息。 共享意识。 ——我很好奇我的真实身份被保存在哪一间。 枡山瞳道。 第242章 温柔甜美与英气倔强 ——不一定有。 [佐久间佑穗]道。 ——也是。boss不至于连个代号都记不住吧。 ——但他可能快要记不住我们完成过的任务了。 「不要东张西望。」 伯林格出声, 将看着在发呆的女孩喊回神。 「我看过你的资料。」 「嗯。」 …… 伯林格没开口,佐久间也没有说更多话的意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医生先让步了。 「来看看这个。」 伯林格示意面前放着的机器, 上面显示着许许多多的条目。老人皱着眉, 试着点了几下,更换了输入数值, 屏幕上的数据刷新,代表人体的三维构造图开始旋转。 计算过程中止又启动。 佐久间:「这是个药物反应预测模型。」 「看来你的水平还可以。」 伯林格露出较为满意的神色。 「没错。」他道,「但我们之前的计算不够准确, 出现了偏差。」 「有多大?」 「百分之四点八。」伯林格道,「在你说什么之前,我要说,是, 这是目前国际市场对高级别和精准的定义了,但在这里是不可以的。涉及到我对后续药物的筛选,哪怕一点失误也是不可容忍的。在接受这份工作之前,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你确定吗?」 佐久间笑了起来, 她还是那张秀丽的面孔,因眉眼的清秀而显出无法忽略的少年感,只是随着时间的流淌, 稚嫩被削减,温柔甜美里添了更多的英气与倔强。 「你说的这句话……好像我有过选择。」 她轻快地耸耸肩,直接把目光抛向另一处,走过去弯下腰。 第524页 「这是合成路线的设计智能吧,似乎更有意思一点……现在的好用吗?」 fbi东京驻地。 詹姆斯和濑川阳太, 正在和大洋彼岸通过视频会议的方式进行一次严肃谈话。 「高级搜查官塞戈瓦, 我们收到了你的报告。」 身处匡提科的fbi副局长, 兼组织犯罪部主管哈里斯翻阅着加密文件,道,「关于你提出的,根据线人情报举行联合逮捕行动,我们不认为现在是好时机。」 「我希望您再考虑一下。」濑川道。 「我们经过了妥善的考虑。」 「这跟前段时间的动作有关吗?」 濑川俊秀的脸上颇有几分冷淡在。 一旁的詹姆斯.布莱克知道他说的是打击腐败警察的活动。井上事件牵扯出的线索作用下,调查局取得了不错的成果,但这不影响司法部和安全部下面机构间因此产生争端。加上各地警察雇员只对当地负责,很多地方部门牵扯进腐败事件,颜面尽失。 哪怕fbi内从级别上要高于各地区,短时间内,再来一次大动作也是不合适的。 这是上层註定会有的考量。 「既然你心里也清楚,那就应该明白,那些辖区的不高兴还没过去。」 哈里斯的笑容也收起来了。 「我们知道。」詹姆斯.布莱克连忙道,「但卢卡斯的提议也有道理。」 「之前,你们最高级的潜伏行动已经失败了。」 哈里斯提起了赤井秀一。 「我必须考虑到,逮捕失利后,你们对于那个组织的了解必定存在大量盲区,这种情况下,贸然行动不可能是好事。对于塞戈瓦提供的线索,你能百分百保证吗?布莱克组长?」 「我……」 布莱克一时哑然。 「你看,如果连你们自己都不够确定,我怎么能批准涉及到国内这么多人的行动?」 哈里斯像是抓住了什么痛脚,又转向另一个人。 「更别说你还没有得到最终名单,现有的几个简单的名字并不能说明什么,除非你拿出实打实的更多的证据。」 几人一时无话。 最后,想到这是手下精英,上司哈里斯终究缓和了态度。 「高级搜查官塞戈瓦。」他对濑川道,「我一直很看好你,你是这几年内升迁最快的搜查官之一。」 「你在行为分析组,海外卧底行动的任务里都有过优异表现。我不希望你因为一些其他因素影响了判断,明白吗?」 「之前几次工作,你都做得非常出色,不要着急,你还很年轻……好了,会议结束。」 主管哈里斯关闭了通讯。 詹姆斯.布莱克看向濑川。 棕发的年轻人没如他所想的那般生气,在结束对话后,他激烈的情绪反而平复了下去,不笑不怒,显示出一种淡然。 「谢谢你,长官。」 濑川对詹姆斯道。 「……我并没完全支持你。」 詹姆斯也知道刚才自己的表现,然而,正如主管所说,毕竟是需要动用巨大力量的行动,必须百分百确定才行。 「谢谢您没有责怪我越级上报。」濑川道。 「你有这个权力。」 「我仍然是越级了。」 濑川离开会议室前,詹姆斯在身后叫住了他。 「卢卡斯。」头发灰白的男人道:「哈里斯,我认识他很久了,他虽然越来越靠近政客了,但有些话也没说错。他这个人本身是值得信任的。」 「我知道,否则我怎么会选他?」濑川道。 这话说得尤为不客气。但一点也不夸张。 詹姆斯得知濑川的新情报后,甚至理解为什么他会避开了自己。 倘若真有那么一份名单,在正式行动之前,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他想了想,又道:「你的线人,如果他能做到那些,务必保证他的安全。哈里斯的意见也不会是一成不变的。」 「明白。」 门外朱蒂看到了濑川的神情。 「你的申请,结果不太好?」。 男人点了下头,活动了下肩膀,二人并排朝另一个房间走去。 「你昨天又去训练了?」朱蒂道。 「嗯。」 「上头到底怎么说?不用告诉我细节。」 「老样子。『慎重』。」男声加强了语调。 「詹姆斯挺你了吗?」 「挺了。」 「真的?」 「一半一半,不过,他没怪我,我已经谢天谢地了。」濑川道。 「你怎么也用上这个口头禅了……詹姆斯又不是老糊涂。你直接跳过他对局里提出要求,反而是为了他好,不管是什么事,我们所有人都有回旋的余地。」 朱蒂笑着说。 「『坏人』只有我一个嘛。下次更容易成功。」濑川道,「你越来越了解我了,朱蒂。」 「我们不是白白认识这么久的。」 女搜查官弯唇道,「说实话,卢卡斯,你这么聪明,真的没有在相处的时候故意『讨人喜欢』?」 「这是马基雅维利主义的指控吗?」 濑川夸张地倒抽一口冷气。 「我以为你认可我的品行呢!」 金发的搜查官哈哈笑了两声。 二人在一大摞资料前坐下。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男人随手抚过浅棕眸子下方的泪痣,「我现在也不用只是个ssa(高级搜查官),至少是个sac(主管)吧!」 第525页 「再升两级,一步到位?好主意。」朱蒂道。 …… 共享意识。 ——提醒我一下,我们为什么不升职当上司来着? [濑川]吐槽。 ——争取权力吗?主角又不是政客,那样会戏份很少。 [枡山瞳]道。 ——唔,对。 ——场面像是颠倒了呢。 [佐久间佑穗]道。 ——可悲又可怜。 女研究员的感嘆在风声被吹散。 ——是啊。 枡山瞳道。 ——竟然是[自己]在组织红方的联合,好在我留了足够的时间。 ——这次是预警,下次他就会同意了。 「那我会给你加薪的。」 斯文的搜查官朝对面的女人眨眼。 「你可真是个小混蛋。」 笑闹过后,濑川开始分析最近收到的情报,旁边却好一会都没响起纸张的翻阅声。 「朱蒂?」 他抬起头。 女搜查官欲言又止,她犹豫是否要说些什么。正前方的同僚露出无辜的眼神。 气氛不错,看似一切如常,伤痛已经离他很远了。 但就在几分钟前,她还在他身上看到了训练过度的伤痕。 而这不是那个女孩离开的第一天,第一个星期,第一个月……去年的圣诞节,据她所知,他拒绝了所有邀请。 「卢卡斯,我的父亲曾告诉我,时间的力量超乎我们的想像。」朱蒂斟酌着用词,无比诚恳,「它能做到很多……前提是,你允许它完成它的工作。」 「你是在说,劝我耐心等待哈里斯的决定吗?」濑川面色如常道。 「……是。」 「没关系,我很有恒心。」 又过了一会。 「不是的。」朱蒂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当然。」 「你也比我更熟悉『悲伤的五个阶段』。」朱蒂把档案放在一边,「你走到最后了吗? 「『拒绝、愤怒、协商、沮丧、接受』那一套吗?」濑川道,「到了。」 眼看女人还要说什么,他也放下文件,深深地嘆息。 「时间可以疗愈。伤口会结痂。」 濑川阳太揉着太阳穴,疲惫而无奈。 透过他的眼睛,枡山瞳望着对面面露关切的女人。 「但……我没办法欺骗自己,我的记忆力太好了,很难忘却伤口的位置。」 第243章 顺从与忠诚与你相似 思维宫殿。 「噢, 塞西利娅。」 黑板前传来微不可察的嘆息,绅士正捏着粉笔计算什么,不曾回头。 此情此景, 他的身后本该是满噹噹座位的教室, 然而,大脑构建的场景正好相反。 一排又一排桌椅如铅笔画成的素描, 被橡皮擦快速擦去。 女孩立于房间一角,右手轻轻扬起,举过比肩膀高一点的位置, 指尖向上,如敲击琴键般,一根根落下手指。 她着的裙摆层层叠叠,精緻的花褶古典而华美, 连手臂上也有蓬起的袖山,其所代表的时间段不言而喻。薄纱轻拢,衬得露出的雪白颈线愈发优美。 枡山瞳平展手臂,回折, 环住不存在的舞伴,微微后仰。 现在,这是个标准的华尔兹起手式了。 乐声在思维宫殿里响起。 「圆舞曲就很好, 适合数学题,也适合旋转。」 金发的教授仍旧维持着在黑板前书写的姿势。 属于施特劳斯的管弦乐曲中,不远处,是独自起舞的女孩。 「……也很适合踩点。」 除了数学教授所在的区域,余下空间的光影开始变换。 被用作舞池的教室, 变成了长长的走廊, 两侧监控镜头的覆盖之处被具象化。 「三分钟。」 枡山瞳计算着时间, 滑步,脚尖落在正确的位置。 「首先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天哪,我真的得去掉多余的手部动作。」 她合上手臂,侧身弯腰,躲开预计中会被捕捉到的「射线」。 [佐久间佑穗]要去的机密设施,里面自然没有监控,但是,从伯林格的药物研发实验室允许她抵达的最远的地方,到目的地中间,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上下左右满是各个方向的监视与感应设备。 用女研究员的眼睛观察了各种仪器的位置以及参数后,枡山瞳选择先在大脑里练习几遍。 「裙子太复杂了,幸好行动时没有这些蓬蓬袖。」 繁复的裙摆坠落,自动简化成流线型的舞裙,三拍,三步。 这间特殊的基地里内部,大多被允许活动的都是些手无寸铁,连对基础运动也兴致缺缺的研究人员,因而很少有人会提防他们去完成精准躲避每一次镜头,还要赶在两次全方位扫描中间的短暂时间内穿越过「雷区」的任务。这更像是训练有素的特工的专长。 女孩下腰,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借着借势旋转。 「嗷。」 「记得,要像缀着将开未开的花苞的花枝。」 老师的声音自前方传来,「我相信,邦德也提醒过你?」 停下来的枡山瞳苦着脸。 「太快了,研究员的我一定会头晕的。」 现实里。 伯林格烦躁地皱起眉。 他的研究陷入了一定的停滞,这种情况下,任何程度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精神敏感。 第526页 一门之隔的房间,本该只有轻微的电流声,现在却多了许多不该有的动静。倒不是说组织建筑隔音就差到这种地步,但是,新来的西拉实在是有个固定的坏习惯。 她会出门喝咖啡。 食物在他这里是不被允许的,但西拉显然是对使人兴奋的饮料,或者菸草上瘾的那种人。 这座建筑的主人呼吸系统极为敏感,后者在这里更是被绝对禁止。因此,西拉需要去往特定区域,并且消毒过后才能重新进入,旁边还需要跟随那些令人厌烦的行动组。 鑑于这些因素,好多有着坏习惯的研究人员都会戒掉,因为实在是太麻烦了。 但是女研究员不是这样。 她不在乎,也不像伯林格这般的医学人员一样极度需要手部稳定,总之,她对那些不好的习惯异常坚持。 说真的,伯林格都想尝试给她建议。他可以为她提供注射的溶液,干净卫生,一步到位,无需入口。 共享意识。 ——组织的疯狂科学家又想对我们下毒了吗? 枡山瞳分享着佐久间的视野。 ——是的。 女研究员感受着微风拂过脸颊。并非她真的需要消遣或精神上的放松。枡山瞳为[自己]养成新习惯,是为了让出门有着足够的理由,以便接近存放敏感信息隔离设施。 她干脆用了和[相泽夏美]一样的手势抽菸,权当作对友人的怀念。 ——又来了。 ——怪异的注视。」 时不时,有人在通过什么看着[佐久间佑穗],枡山瞳能察觉到这一点。 旁边的沙克尔顿,高大的男人同样没有一刻视线离开过她,但那不一样。暗地里的窥视就像是冰凉的冷血动物的眼睛。 对于它的主人,枡山瞳有所猜想。 ——boss真是闲过头了,这最好不要是那种「厌恶别人拥有青春却不珍惜」的变态心理。 佐久间佑穗把灼着的香菸自唇边摘下。 ——很难说。 女研究员在沙克尔顿递来的灭烟器里松开香菸,回手习惯性地拨弄耳边的头发,却只碰上了为了隔绝气味,由特殊材质制成的帽子,气得她反手弹了弹。自从进入研究室后,她就一直是这种方便工作的打扮了。 正当沙克尔顿以为她准备回去的时候,佐久间径直拆开了防护服,任由空气扬起她散落的黑发。 「我会遵守实验室条例,进去之前洗个澡的。」 没等他说什么,她便道。 这样争取了更多自由活动时间,又朝目标迈进了一步, ——朗姆的事情,怎么样了? [佐久间]道。 ——「收到」波本的消息后,发酵得差不多了,我猜…… 二号公寓门口,归家的枡山瞳眯起眼睛看向门牌。 黑金色的指示牌偏转了十度左右。 有人来了。 琴酒并不意外枡山瞳隐瞒着痊癒的消息。属于她的药物研发是私底下组织的,公布消息需要谨慎。 也因为这样,切宁收到那位先生的面见命令的时候,她还是不能「独立行走」。按理说,所有高级成员都是单独会见的,只有她因为特殊的身体原因是个例外。 这是在皮斯可的会面后他第一次见到她。 琴酒习惯性从上到下将人打量了一遍,治癒后,她也没想像中的康健,仍是恨不得风一吹就倒的羸弱模样。 银色的长发出现在眼前,玛克就丢开了手,自动去了内室。 从校园里回来的枡山瞳站了起来,把柔软的披肩随手丢在轮椅上,回身关上了门。 「要去哪里?」她问。 她一边向他的方向走过来,一边抬手将金色的长发挽在掌心,手腕上滑落的银光一闪而过。 枡山瞳将长发折了又折,路过玛克刚刚进入的房间,用指节敲了敲门。 一条发带自男人手中递出,纯黑色,没有丝毫花纹。 枡山瞳接过,将所有金发束在脑后。 琴酒:「a375基地。」 「什么时候?现在?」 她直视着他,深潭般的碧眸里是无比的平静。 半晌后。 「现在。」琴酒道。 定格似的场景过后,一切又恢复了流利与正常。 卧室的门还开着,女孩从领口开始解,脱下了淡蓝色的学院风外套,玛克这次探出半个身子,交给她一件黑色的大衣,一来一回,温柔与柔美自她身上一扫而空。走动间,高挑的身量和衣物的宽阔遮盖了她的虚弱,只让整个人显得过分纤细。 她最终又裹上了黑色的口罩,光洁的脸庞上,唯有一双漂亮的绿眼睛露在外面。 「那就出发吧。」 两张一样冷淡的脸,这就是贝尔摩德见到人后的第一印象。 男人不紧不慢地推着轮椅,二人之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倒是与多年前她对切宁「小古板」的记忆很是一致。 不然呢? 琴酒那个傢伙,难道还能带出性子活泼的孩子吗? 她知道对方是来做什么的。 话又说回来,切宁与琴酒相似的忠诚,被考验后验证的顺从,正是boss这次会选择她而不是朗姆的原因。 从这点来看,那位先生选择琴酒去培养当初的切宁酒,还真是个正确的选择。 第527页 第244章 令人致命的蜜糖陷阱 室内一片漆黑, 只有最深处有红点一闪一闪,伴随着被机器带动的呼吸声。 房门打开,来自外面走廊上的光线照亮了半间屋子, 却只有空无一物的说不清材质的地面。 银发的高大身影止步不前。 待到光明自身后消失的时候,门顶旁, 有小小的光源开启, 令老人能看清轮椅上女孩苍白而沉静的脸。 和几年前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放大了。 「boss。」 随着女孩欠身,机械开始运转, 声音并不嘈杂, 像安装了极其顺滑的轨道。有东西自地面升起,停住。 高度适宜的到长桌边缘抵在她的手边,泛起了如电子屏般的蓝光。 平整的桌面像开启的双扇门,自中央缓缓拉开。 出现在枡山瞳面前的是一个黑色的格子,约有成年人并起来的手掌大小,里面显然不是空的。 「chenin。」 苍老的嗓音今晚第一次响起。 枡山瞳抬手拿出纸筒, 打开,纸张的触感绵韧润柔。在黑色格子里临时亮起的灯光的照耀下,显出淡淡的黄色,墨色的字迹方正,光洁而有力。 她敛眸, 读完上面的内容, 又将一切恢复了原样。 「我记下了, boss。」她的回答清冷干脆, 「不会让您失望的。」 …… 「啧, 朗姆这次的冷板凳不知道要坐多久了。」 贝尔摩德抱胸靠着墙壁, 一句感嘆既像是有心, 又像是无心。 嗒。 清脆的响声过后,火苗燃起。 她身边的男人偏了偏头,将唇边的香菸点燃。 菸草的气息逐渐飘散。 「琴?」 女明星不太满意地说道,「不过是小闲谈,你也不肯参与吗?」 「不关我的事。」 「啊——」贝尔摩德发出长长的嘆息。 「你可真会养孩子。」她也从手袋里拿出一支烟,凑过去示意他再打一次火。 「就像磐石。」 琴酒替她将香菸点燃,将打火机纳回掌心,听到女人如是说道。 「你在说什么?贝尔摩德。」 他皱起眉。 「那孩子,就像你……」贝尔摩德吸了一口,吐出一圈白色的烟雾,「稳定能干的铁腕派,从不怕难搞的硬骨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部下了。」 她道:「就像一家公司里,更换的上司有不同的喜好,偏爱的人员来来回回,但无论是谁,他们永远需要得力干将,真正能把事情做好的人,不是吗?」 这位高级成员似乎没注意到她话语里透露出的某些「可怕」事实,态度很是理直气壮。 琴酒:「你可以在下次行动的时候更务实些。」 「哎呀,我们是在说那孩子,谁要说我自己了?」美艷的女人道,「再说连那位先生也没挑我的毛病。」 轻描淡写讲过自己的情况,贝尔摩德道:「我这可是推心置腹地在和你聊天,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死板?」 「磐石一样的作风没什么问题。」片刻后,琴酒道,「切宁很可靠。这很好。」 「作为任务搭档?」 男人微微点头。 「从你口中说出,这可是很高的评价。」 贝尔摩德道。 她脸上仍旧笑眯眯的,心底却越来越冷。 诚然,完成任务时,琴酒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而除了在和那两个孩子的交往中,贝尔摩德的风格也不遑多让。玩笑之外,她自有她的高效。这是二人交情建立的基础。 然而,组织又多出一个「强将」,贝尔摩德并不怎么乐于见到。这甚至与切宁本人如何无关。单纯是那位先生有了万全的n b,组织更安稳,或许还更强大了……就无法带给她任何喜悦。 「我听说,皮斯可好像快死了。」 贝尔摩德忽然换了个话题。 「琴。」她转过脸,看向他的眼神很奇特,「你会不会担心,等他死了,那孩子会恨上你?」 一双墨绿色的眸子望了回来,里面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贝尔摩德似乎也不在意,笑着说:「她可是越来越被看重了,如果真想找你的麻烦,那你真的会有麻烦。」 「随便。」 琴酒用食指擦了下烟身。 「你是不是觉得不会?」女人道,「觉得『他们之间没有太多感情』?但现实不是这样子的,等那老头真死了,再少的感情也会发酵。她再也见不到唯一的亲人。而意识到这一事实无法挽回后的每一天,她都会想……」 贝尔摩德故意倾斜身子,用悄悄话的方式私语。 「这种局面,是谁造成的呢?谁在那糟糕的一天带来了坏消息,把他们分开?谁将他们从短暂的团圆中带离?每一次?」她道,「更别说,那还是个过分年轻的孩子,再怎么聪慧,稳重,都刚脱离爱与恨都格外激烈的青春期不久……」 对此,琴酒的反应是无动于衷。 贝尔摩德再接再厉。 「那可是为了出门参加派对,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年纪,叛逆少女会像小魔女一样用甜言蜜语……」女明星红唇轻启,一字一句意味深长,「设下让人觉得自己很特别的,致命『honey trap(甜蜜陷阱)』……而组织可不是乖乖女的夏令营。」 第528页 「你是怀疑她对组织的忠心?」 琴酒开口道,声音低沉。 这一句话中规中矩,却蓦然打破了刚刚的气氛,将一切扯回了现实。 再说下去就是对切宁酒的严肃指控了,而贝尔摩德无意于此。 「哼。」她挂着颇为无趣的表情直起身子,回到原位。 「你真无聊。」 见男人仍然拧着眉心,贝尔摩德没好气道,「不是啦,随便说说而已。」 随后,她努努嘴,朝着boss的方向,意思很明确。 ——如果切宁真的不被信任,怎么会有今天的会面? 这点两个人都清楚。 「看见这种朝日一样的同伴,真是令我心生欢喜呢!」她又加了一句。 场面恢复平静,琴酒重新点了支烟。 ——方才那些话,究竟有多少是贝尔摩德个人的试探?又有多少是来自他人的授意呢? 他插在口袋里的手一圈又一圈摩挲着枪柄。 贝尔摩德用余光关注银发男人的动作,只见琴酒举动如常,仿佛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但是,他当真内心丝毫动摇也无吗? 除却看热闹的因素,反正那位先生也不喜欢行动组和任何一方的亲近……至于这些话背后,有多少是她像看好银色子弹那般的私心…… 在男人看不见的一侧,女人的唇角冰冷地扬起。 …… 接收完命令出来的女孩很礼貌。 轮椅上的切宁得体而优雅,和贝尔摩德打过招呼。两个人真正相处的时候,之间的气氛平等而融洽。她们一个与组织从感情上更亲密,而另一个,则如前者所说,是权力上更上一层的一方。 在琴酒同样进去房间完成与那位先生的会面后,女明星看着两个人消失在视野里,才按动开关,走向另一条秘密通道,完成自己今天该做的任务。 保时捷356a。 「关于那部分欧洲事务的移交……枡山瞳开口,「大哥,等你到了西西里,维蒙蒂诺会和你联繫的。」 boss将朗姆的权限一部分冷冻,一部分转交给她后,又下发了新命令。 动机还是出于适度的平衡。 琴酒也收到了,二人有过交集的项目将会暂时交到他手中处理。 「她是义大利裔,头脑很清楚,处事干脆。」她说,「你喜欢的话可以留着她继续做事,所有文件资料我会通知她明天到来前准备好。」 银发男人应下。 「我会明日出发。」他简短地说道。 车内一时无言。抵达公寓后,四下无人,枡山瞳判断了周围的情况,利落地推开车门。 哒。 打火机按响的声音响起。 女孩扶着开关的手顿了顿。 她回过头。 「那么,一路顺风。」 烟雾缭绕着他的面孔。 「注意安全。」男声道。 第245章 甜蜜的家与彻底割席 午夜。 窗外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 在玻璃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水雾。 金发的男人靠在窗前,同耳机里的对象交谈。 他随手在身边的窗户上划来划去。 「是,我在波士顿。」安室透用英文道, 「不然还能在哪?」 「home, sweet home(家,甜蜜的家).」 他带着笑哼了一句小调,令人能听出里面的惬意。 此时他所持的身份,正是前几年混迹于北美情报网里的假身份之一, 情报商塞德。 「我不想出去喝酒……没错, 斯蒂尔, 你的意愿表明得很清楚了,别担心, 我们的交情还在……什么?好吧, 确实有那么个美人, 这种情况下, 我可不会选择你……」 粗犷的男声隐隐自听筒传来, 「……听我说, 我不想让自己的辛苦打水漂。」 「怎么会呢?」安室透道, 「我很高兴你更放心了, 虽然我说这种话有幸灾乐祸的嫌疑,但是我要说,我早告诉过你了, 谁会跟生意有仇?」 「你说得不错。」被称为「斯蒂尔」的男人道, 「对了, 除此之外, 上次你提到的交货单, 有门路了。」 「唔, 你总能做出合算的交易。」 「哈哈,我们可是朋友。」 …… 安抚了对他有着歉意的友人,互祝完合作愉快,安室透挂断网络电话,陷入沉思。 天空落下的水珠在风的作用下,不断击打着眼前的玻璃窗,发出一声声的闷响,深蓝的背景下,映出一张模糊的平静的面孔。 「真是大手笔。」 安室透低声感嘆。 这不是他收到的第一条消息了。之前也有一些异动,但只是给了他隐约的猜想。前段日子,以斯蒂尔为代表的纽约威尔逊家族向他这个身份发出了请求,希冀寻找合适的金融机构用来处理家族资产,深谙以往这是组织相关业务的安室透第一时间便怀疑是切宁动手了。 他只是不能完全肯定。 直到今天,斯蒂尔将全部身家都压在了新的金融公司上。 显然,朗姆在金钱方面犯下的错误,被切宁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使得boss知晓了,在安室透与与milverton联繫之后。必然不是直接的控诉,否则切宁不可能获得如此大的权限。 ta这一手,直接将朗姆与重要的势力彻底割席。 令人难以置信的安静高效,安室透几乎要怀疑boss提前准备了预案。 第529页 但就算真有那样的前提,切宁的动作也很快了,ta平稳地完成了权力攫取。以斯蒂尔为例,这位老辣多疑的掌门人不久之前还心存疑虑,要通过情报商塞德的情报网,为自己暗地里找寻后路,眨眼间,他就表现出如此安心的姿态。 安室透伸出一只手,抹掉方才在窗上画下的牛仔帽,掌心沾上了冰凉的水汽,随即,朦胧的玻璃窗上,有一片变得格外清晰。 「那阵风来了。」 「什么?」 风见裕也鼻樑下的眼镜滑下去半截。 他昨晚忙到很晚,凌晨才睡,早上六点钟收到长官呼叫,立刻给自己灌了一杯咖啡。尽管如此,还是没能成功抵抗住强烈的睡意,脑子也尤其迟钝。 浅金发色的青年一眼就明白了什么状况。 他道:「熬夜了?」 「是,抱歉,长官。」 风见有气无力,内心还生出了其他念头。 据他所知,降谷先生也没太多时间休息啊,到底他是如何保持精力充沛的……还有,早上的风吹过来,倒是挺舒服的……等等,风,什么风…… 「那阵风?」 他下意识提高了声音。 「小声点。」安室透冷静道。 在意识到长官在说什么之后,风见裕也彻底醒了。 他又惊又喜,连话都说得结巴了起来。 「真的?我们等的那阵风?」 安室透静静看着他。 「呃,肯定是真的,我在说什么呢,哈,哈哈……」 安室透有些无奈,他隐瞒了不适合对方知道的信息,简单交代了缘由。 风见一阵惊嘆,又有点犹豫。 「但那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啊。」 仅仅通过这种表象,就能知道幕后之人的动作吗? 「并不妨碍判断。」安室透道,「就像河面上的立漂能够准确昭示着水面下的动静。」 「不可能是其他原因吗?」 「钱是很重要的部分。」安室透解释,「钱在哪,信任和倚重就在哪,永恒不变的铁律。」 反过来,朗姆也会读懂这个事实。他受到的打击不止权限受限那么简单,势必会多了莫大的心理压力。 而这就是恰当的时机了。 「我要你安排人员,做好充足的准备。」 「请您放心。」 风见裕也郑重道。 在他离开后,安室透迈入驾驶座,却没立即启动,他一手在方向盘上规律地敲着,进行思考。 他已下定决心完成此次行动,下一步就是敲定计划,与理事官沟通。 组织的反应难以预料,但这是必须要做的一步。 至于景光与女研究员那边……若是在朗姆倒台之后,[波本]能进一步上位,便有更大的机会争取接触西拉,了解她计划的详情,避免事情滑向最糟的那一面……还有,[波本]不能显得在特意避开朗姆的话题,按照他以往的作风,是否该安排和贝尔摩德的会面了…… 说到那个女人,安室透又想起了小侦探。 这也是需要接触的目标。 乐队asaca的调查历历在目,记忆胶囊事件里,小侦探对羽田浩司案的了解……会引来的朗姆的东西,多半同样会引来好奇的侦探。 他绝不能失手,因此,要排除所有可能引发意外的因素。 阿笠博士宅。 「阿嚏!」 「新一,你是感冒了?」路过的老人道,「我这里还有感冒药……」 「过期快三十年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啦,博士。」灰原哀嘟囔着。 「哈哈,这次可是新的,不是上次的旧产品。」 柯南:「总觉得你们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的话。」 「没有啦。」 阿笠博士心虚地摆摆手。 「倒是你们,大早上不去上学坐在这里……」 这台紫粉色的沙发是整座房子里最惹眼的家具了。白大褂的小女孩和蓝西装红领结的小男孩面对面坐着,像要正式商讨什么大事的成年人。 「博士,今天是固定假期。」柯南道。 「什么?那我岂不是错过了签约日?」老人大惊失色,连忙朝日历跑去。 博士从两人身边消失后。 「今天哪有放假?」灰原哀道,「再说了,我才不会让他错过产品签约的日子呢,那可是他少有的能卖出去的发明。」 「呵,看你们这样相处,我真是好开心啊。」 男孩道。 「……」 灰原哀眯起眼睛。 「你不对劲。」 「哪有……」 「不行。」 「哈?」 莫名其妙被否定砸到头上,柯南道:「我都没说什么……」 沙发上的小女孩抱着胸,盯着他,孩子的体形丝毫没有影响她作为科学家的气势。 「那个药,不行。」灰原哀道,「上次你让自己变成网络名人,之后招来多大的麻烦,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变大的药,我是不会给的。」 「呃……」 柯南难得的卡壳了。 「这次又是什么场合?」灰原哀道,「旅行还是庆典……」 她说了半天,却没听到他如以往般的请求。 灰原哀抬起头。 柯南脸上为难之色尽显,不知在想什么。 她降低了音调。 第530页 「工藤,你知道的,情况我也说了很多次了。每一次,你使用临时恢复的药剂,不是一点副作用都没有的……」 她清楚他不会喜欢耐心与否的话题,但还是接着道:「或许,你真的可以等等。」 蓝眼睛的小学生嘆了口气。 「不是的。」他道,「我早就知道我比她迟了一步的事实了。」 「但是,我这次要说的不是这个。」他说,「灰原,你父母的事情,能告诉我吗?」 「你……」灰原哀犹疑,「半个月前你就问我这个,为什么今天又问?」 「你当时没说。」 「你了解的差不多了。」小女孩道,「更多的,我也不想提了。」 柯南明白,那是她内心的伤疤。正因如此,他以往从不勉强。 然而,前段时间他和安室先生共同赶赴群马县,破了那起十八年前的案件……其中还牵扯到了羽田浩司案…… 他有种感觉,没准里面会有破局的因素。 前提是,他需要知道更多。 「我从没告诉过你,小兰开学前,有一个周末,我去做了什么……」 在说出「宫野」这个姓氏的时候,小女孩的肩膀颤了一下。 第246章 关键证人与正义必胜 蓝眼睛的小学生讲述完了一切, 包括原口小姐的父亲与宫野夫妇死于同一场火灾。他们所在的公司被乌丸集团控股,以及宫野艾莲娜睫毛膏上的查不出主人的指纹。 「显然那天有其他人来过。」柯南道,「我只是不清楚,那位原口小姐最后的印象, 有翅膀的人与大脑代表什么。」 茶色头发的小女孩沉默良久。 「这么说, 我父母的死不是实验室的意外。」 「抱歉。」柯南道, 「分析羽田浩司案件的时候,你说过,你的姐姐也有一把那样的手镜, 是你母亲的遗物。她买过同款的睫毛膏,对吗……灰原?灰原!」 「对。」 灰原哀猛然回过神,她嘴唇嚅动了几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柯南耐心地等待着。 半晌, 她仍然不言不语。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想,是时候了, 灰原。」柯南道,「从我被袭击后,又认识你开始……」 高中生侦探在游乐园里被迫服下奇怪药物变小,不得不住进青梅家里隐藏身份,藉此对那个组织进行调查……他进入帝丹小学就读, 新来的同班转学生灰原哀是以为姐姐死掉进而出逃的组织科学家宫野志保。当然,后来他们才知道宫野明美被fbi保护起来了, 是濑川先生做的……共同面对贝尔摩德追杀带来的危机, 在赤井先生的帮助下逃离……议员事件, 阻止了代号基尔, 真身是cia的水无小姐对土门的刺杀,之后赤井先生假死,本想藉此掌握组织情报,谁知返回基地的基尔失手,被波本追杀……发生了与fbi有关的井上小姐事件……列车事件后,找到了安室先生的真正身份……又在colubo乐园小岛上遭遇了最大的失败,他没能及时锁定真正的凶手,相泽警官牺牲,而看似无关的事实被戳破,笼罩在她身上的阴影牵扯出了组织最大的两个秘密,一是乌丸集团的血脉,二是,从谋杀她的凶手处得知了朗姆的把柄……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愈发靠近核心了。 小女孩咬了咬唇。 「我不是不想说。」她终于开口了,「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宫野夫妇逝去的时候她还不到一岁,并没有直观的记忆。所有一切,都是事后他人的转述。 「你要明白这一点。」灰原哀道。 她以为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相。 侦探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三十年前,我父母在白鸠制药工作,后来,公司倒闭了,他们就自己开了一家诊所谋生,这时候,乌丸集团的邀请来了。我父母最初是不想去的,一直拒绝,可是,考虑到生活资金问题,那时候已经有了我了。」她苦涩地笑了笑,「他们就加入了组织。」 「一开始,呆在组织里研发药物的压力也没那么大,他们甚至还交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后来,随着研究进展,情况就越来越糟了。」灰原道,「不管时间早晚,去哪里,他们的出行都受到了严密的监视,连亲人也不能联繫,这些,当时的姐姐也有印象。等到他们出事后,姐姐和我便由组织抚养了,我们自然也成为了其中的成员。」 「我一直想问,若狭留美老师,是你父母的故人吗?」柯南道。 灰原哀一惊。 「你怎么……」 「对她,你实在是表现出了过多的信任。」小学生道。 明明在他们共同参与过的几次案件里,他都发现了女老师在装傻,并且试图试探自己的实力。 「你不是这种轻信别人的性格,我想不出会有什么原因会导致这一切,除非是家人。与他们相关的,才会让你放下戒备。」 「是。」灰原哀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美国留学了,孤身一人在外,身边会定期更换看护与监视人员,但是,时不时,总有人会来看我。」 「是若狭老师?」 「她没说自己叫什么,每次来,打扮也都不一样。」灰原哀道,「但总会在放学路上,或者校园里,忽然出现,带上些糖果,或给我买个冰激凌。并不算频繁……但我记得,她的一只眼睛似乎不太好用,会出现视野盲区。」 第531页 这便是她在发现若狭老师的义眼后,态度大变的原因。 柯南道,「等等,还是不太对,她可能是你父母的朋友,但也是……」 「组织的人?我知道。」灰原哀挑眉,「但,我当时也是组织的人,还有,你记得出岛社长研究所吗?」 那是宫野夫妇旧友的研究所,宫野明美曾经将母亲艾莲娜留给女儿的录音带藏在那里。 「录音带里,妈妈最后说,要完成研究不得不离开我,但是,或许她的好朋友会来看我的,她还开了个玩笑,对方答应等我长大后,会给我买reeses巧克力花生酱糖果,要多少有多少。」 小女孩脸上露出哀伤。 那时候,这种糖很流行,小时候的姐姐也很喜欢吃。 「而她总会给我带那个。」当时,她还不知道录音带的事。 这就证明不会是偶然了。 柯南顿了下。 「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总是改头换面来看你?」 「应当是不想让其他成员知道。」灰原哀道,「组织内部也不是相亲相爱的大家庭,我的身份又很敏感。而等我读完书回到组织后,监管更严格了,几乎没有自由活动的机会,也再也没见过她。」 「这么说,她没见过你长大的模样?」 「嗯……你到底想说什么,工藤?」 「或许,她叛逃了。」 「什么?」 灰原哀眉毛皱起。 「你先听我说,我也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但是……」柯南道,「我认为,她和你母亲有相同的手镜。」 「她……你是说,羽田浩司案件里碎裂的镜子是她的?」 灰原哀诧异于其中的巧合,「可是,棋手也会注意仪容的吧,你怎么确定那镜子是女人买的?」 「如果她就是那个找不到的保镖浅香呢?」柯南道,「想一想,有人说见过浅香拿着手镜,以此断定她是女人,假如,她也和你母亲一样购买了相同的睫毛膏。朋友交流后,或者干脆一起买了一样的东西,很正常吧。」 「是很正常,但……」 「若狭老师虽然不承认,但是很多次,她总是莫名其妙就解决了肢体冲突。」柯南道,「她身手很好。」 「即使这样,她的镜子为什么会到羽田浩司手里?」灰原哀道,「她和棋手没什么交集……」 她的话突然停住了。 灰原哀想起,自己曾见过女老师口袋凸起的奇怪形状。 「她总是随身带着一枚将棋,就像是她的护身符。」柯南道。 他这话不是无的放矢。有一部分是上次情报交换的结果,他告诉安室先生宫野女士确实买过睫毛膏,有附带的镜子,而安室先生则告诉他,羽田浩司的护身符便是将棋,是他赢过老师的比赛里的最后一步棋,具有特殊意义,却在棋手死后不见了。 「假设他们是恋人,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小男孩道,「若狭老师因为组织任务来到阿曼达.休斯身边,和羽田产生交集,之后有了感情,还把手镜赠给了棋手,在他死后,她拿走了他的护身符留作纪念,并因此叛逃。所以,她才只能悄悄地去见你。」 灰原哀哑口无言。 听上去很合理,并且,仔细想想,倘若,若狭老师仍然是现役成员,那么她的任务是什么呢? 她没有做出危害他们的事。 「又或者……」 「又或者什么?」 「她没有叛逃,仍然是组织成员,羽田浩司就是她杀害的。」 「不可能!」灰原哀急促地喘气,仿佛被那样的猜想吓到了,她语气强烈,「我不相信她会是那种人!」 「那么,火灾案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我尚且不知晓,可羽田案,如果若狭老师就是浅香……」 柯南坚定道。 「她就是可以指证羽田浩司案凶手的证人!」 「不行的。」 灰原哀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你是不是还在怀疑那是朗姆?」她道,「但是你不是说,现场暗号指向的是乌丸吗?」 「为什么不可能?」柯南沉着道,「退一万步来说,那一定是个组织的人。」 「那她为什么不早点做?」灰原道,「如果若狭老师想的话,她大可以早些自己去报案,告诉警察或fbi,不是吗?」 女科学家说的,正是柯南所担心的。组织做事严密,不留证据。这件有破绽的案子很是少见。而是什么阻拦了若狭留美的步伐? 灰原:「或许那个凶手死了呢?」这样举报也没有了意义。 「不,并没有。」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 粉色头发,笑容温柔的男人出现在客厅里,还端着一口热气腾腾的锅。 博士在沖矢昴身后打着哈哈挠头:「邻居来送吃的……」 灰原哀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面上写着明晃晃的一行字:又是监听器? 「失礼了。」沖矢昴道,「但是……凶手确实没有死,是一个活着的重要人物。」 赤井秀一掌握的情报要更多一点,也正因为小侦探提到了关键因素,他才不得不又一次端着没煮熟的菜出现了。 这次可真是冤枉,要知道,他现在的咖喱水平已经提升了不少呢。 他笑眯眯地把滚烫的锅子放进厨房,自如地加入了对话。 第532页 「请恕我不得不参与这个计划。」 最开始,朗姆出动的消息,来源是濑川,通过他的口告知了其余fbi搜查官,其中就包括赤井秀一。 而究其根本,这种机密消息的来源,赤井秀一是明白的。 波本。 在知晓了安室透真实身份的今天,当初那场交易不难猜想。濑川在相泽警官的事务上的主动配合,成为了双方合作的基础。 而朗姆,不仅仅同僚的复仇对象。 想到久远记忆里的高大身影,研究生的奇特笑意又深了几分。 「剧场任务真的好累人哦。」前田拿着沾满颜料的小刷子在道具上涂来涂去,由于没有口罩,女大学生把外套提起,紧紧蒙住口鼻。「活动分数也太难拿了,我后悔自己要选这个了!」 她越干越无聊,干脆举着刷子来到下方座位席的同伴身边。 「枡山,你写完了没有?」 好友选的工作也不轻松,看似是只需要随便写写的剧本,然而由于众口难调,这已经是她出的第五版了。 「快了。」枡山瞳扬起头笑道,前田看到她指尖都沾上了墨水。 「只差个结局了。」她说。 「诶,你悄悄告诉我,是什么结局?」 「这个嘛……」 「拜託了!我可以请你吃冰!」 「除了正义必胜,还会有什么结局?」 第247章 人物弧光与完美交换 「……经历了波折种种, 台前的主角往往会以自身最显着的特质,作为解决问题的切入口。」 ——于侦探,这就是一个又一个案件。 「他们也总有着亮眼的人性的光辉, 足以感染那些关键角色,使其立场更改乃至变换, 帮助实现最终目标。」 ——不管她们是千面魔女,还是有着黑暗面的前组织成员。 …… 剧场里, 枡山瞳将上翻笔记本的大纲亮给前田看。 「看, 男三号的成长轨迹, 也是他的人物弧光。」 「唔。」前田眉头拧起,由于过分专注,她忘记了手里还有带颜料的刷子, 准备去摸下巴。 在她差一点就要把自己涂成满脸花的时候,枡山瞳及时伸手, 用墨水笔的一端挡下了她动作。 「啊!」前田恍然大悟, 回过神来,就察觉自己把颜料抹在枡山同学的笔上面了,连忙抱歉地笑笑,接着用一种找到新大陆的语气道:「这不就是漫画里的嘴炮环节吗?主角能够说动任何人按照他的理念做事!」 枡山瞳失笑。 「你说得没错。」 「但这不是很不科学吗?」前田又从旁边拾起木板, 继续她的道具制造工作。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听他的?」 「毕竟,说白了,主角的理念才是故事核心嘛。」 枡山瞳也收回笔,在纸上撰写着新的对话。 「对哦, 这么一想确实可以理解。」前田舒了一口气,「哎, 也不知道选角进行得怎么样了?」 「你想换到那边的小组吗?」 「有点, 一开始我想的是来演戏的同学都那么业余, 选角现场一定会让人尴尬万分,那我可受不了,而道具制作就有趣多了,但是……」 前田举起手里的棕色长条,做出欲哭无泪状。 「看,这已经是我做得第十八条栅栏了!它们全部一模一样!幕后工作也太辛苦了!」 「藤田又是个细节控,要我说这些东西哪有他说得那么重要。」前田换了一把小刷子把边边角角涂好,一边干活一边愤恨地道,「他们最好选些真正漂亮的人,只有光鲜的主角,才对得起我如此精美的栅栏!」 余光瞥见好友,她不忘加上一句。 「还有你被改来改去的剧本!」 枡山瞳笑了笑。 「要保证台前的剧本顺利上演,台下的人也只能把一切都做好了。」 她的目光落回笔记本上,「看」着另一处的场景。 办公桌后,是繫着深蓝色领带的一头白发的年长者。 美国,匡提科。 调查局局长的办公室百叶窗已经呈关闭状态一个上午了。 偶尔经过的探员与一旁秘书室里的女人交换神色,对方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情况。 这样的场景一般可以被认定为,有一场重要的谈话正在进行。 室内。 组织犯罪部主管哈里斯强压着怒气道:「您不会真的要这么做吧?」 半小时前他进入了办公室,不解的情绪也维持了半小时。 「兹事体大!」他对局长安德鲁.里奇道,「您怎么能听一个鲁莽的年轻人的主意!我……」 「文森。」 里奇局长唤了声主管哈里斯的名字,意在让对方冷静。领会到了上司的意图,哈里斯停住了话头,却没完全放弃,瞪了旁边的年轻人一眼。 对此,棕发斯文,亚裔面孔的高级搜查官濑川阳太没什么表情。 里奇局长这才对哈里斯道:「塞戈瓦的报告,我们之前都看过,文森,你当时不也觉得这项行动有可取之处吗?还对塞戈瓦赞许有加,我差点都拦不住……」 「我现在想收回那番话了……等一下。」在里奇局长说什么话之前,哈里斯狐疑地看向了濑川阳太。 「这小子回国,我完全不知道。塞戈瓦,你这是擅自私下行动吗?」 第533页 「是我喊他来的。」里奇局长道。 平日里,他就是个温和的长官,此时说话也很平和,「你先别责怪他。」 哈里斯哑火了,但还是嘴硬道:「现阶段,他的提议不够成熟。」 「你认为不是时候?」 「对。」哈里斯说,「里奇,我们追查的组织是个庞然大物,十分棘手,他们不是街头的三流货色。我们甚至自己人都还没有掌握一手消息,在那次……失败之后。」 里奇局长:「塞戈瓦的名单,不就是一手消息吗?」 「如何保证那是真实的?」哈里斯道。 他没有说出内心更深的担忧。 ——若是按照塞戈瓦,即濑川阳太的计划实行,势必会有激烈的冲突,必须考虑对方鱼死网破的可能。而如果反扑过于强烈,损失难以预料——至少,在他的任期内是这样的。稍有不慎,名誉上会出现巨大的污点。加上各地区难缠的关系…… 他暂时不想冒险。这点,里奇这老傢伙不可能不知道。 「怎么会不真实呢?」里奇局长道,「你也说了,塞戈瓦是这几年最优秀的搜查官之一。在这样的前提下,我认为你们可以客观地重新审视这个计划。」 哈里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不一会就找到了新理由。在报告上,塞戈瓦曾提议联合行动,这就意味着,cia那边的鬣狗也必须参与。 哈里斯盯着局长道,「我们需要主动促进和他们的合作,这期间……」 他隐去了最后的话,两大机构从来不是亲如一家的关系。 「塞戈瓦,你的理由是什么?」里奇局长道。 濑川阳太:「名单流出后,每一秒都存在泄露的风险,多一个流转环节,就会降低多一分价值。」 他平静道:「依据我们对那个组织的了解,它某方面的势力一旦受到打击,就会像章鱼的触角般反应,也就是一个地方感觉到了,所有地方都会立即收缩,踪迹难寻,因此,必须同时动手。」 「但事前声势越大,风险也就越大。」哈里斯道。 「有必要的话,冒险是值得的。」局长里奇道,「至于和cia的合作,或许高级搜查官塞戈瓦前期可以试着去推进,接触沟通。」 ——太不对劲了。 哈里斯此刻终于彻底冷静下来。 长久以来,在对待那个组织的态度上,他和安德鲁.里奇的大体步伐是一致的。可是,今天,从进入这间房间开始,对方温和的表象下,说是态度坚定也为不过。此时,他脸上的笑容都少了些许,可见对自己迟迟不肯配合有些不满了。 哈里斯定下心,再次看向濑川阳太。 年轻人却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不是他搞的鬼? 哈里斯:「塞戈瓦确实还不错。但卡斯彭可不是好相处的人。」 对于cia领头人的作风,调查局上下都不陌生。 「但他手下的人很出色,对吧?」里奇道,「全是些工作认真的年轻人,再说了,这会给我们的人争取到更多的福利的。」 这就是在暗示,fbi的成功,将会在国会山迎来拨款与资源上的倾斜了。 哈里斯明白过来了,里奇是此举为了调查局的整体利益。 这样的话,对方的表现也就可以理解了。 「会吗?」哈里斯道。 「当然。」里奇说,「塞戈瓦为我们提供的可是个好机会。」 「的确是好机会。」 风险归风险,哈里斯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份名单堪称巨大的财富。成功后,必将为自己赢来不菲的政治资本。他只是担心失败的可能性,难以做出决定,但又在此前保留着对濑川阳太的认可。 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轻易全盘松口。 「大量中下层成员,也许没有那么有价值。」哈里斯道。 里奇听出了他的转变。 「塞戈瓦?」 被点名的年轻人:「我们需要对方陷入混乱,以往,他们的行动一旦出现纰漏,相关人员马上会被捨弃,各种关系会启动,抹平痕迹。」 「但同时遭遇打击后,对方就必须做出取捨了。」 「就像我说的。」哈里斯道,「被放着不管的肯定是中下层。」 「他们的忠诚会被动摇,同时,难以避免的,感到的威慑也会降低。」濑川道,「这种情况下,信息的数量与价值都会提升,最终必然会攀扯更重要的角色。而这件事本身就会令我们收穫更多的安稳……」 里奇:「……与正义,这就是我们工作的目的。」 哈里斯望向局长。 ——如果这老傢伙是如此坚定的话…… 「我想,我之前的决定是有些草率了。」哈里斯道,「那么,卡斯彭那边……」 「正式合作自然是你来负责,但不妨让塞戈瓦做个前哨。年轻人要有锻鍊的机会,你说是吧?」 「他很适合。」 「那就这么决定了。」里奇局长道,「祝你们成功。」 哈里斯点头。 他试探着道:「那,塞戈瓦不再回去亚洲,之后……」 显然,他认定濑川阳太藉此机会脱离了一线工作。 「哦,文森。」里奇局长笑道,「我们的搜查官怎么能放下自己的任务呢?」 「具体执行只能由我来做。」濑川阳太道。 第534页 他在表示自己会返回霓虹。 哈里斯很是疑惑。。 ——难不成,这件事竟然是里奇主动推动的?自己是不是该再打听下什么? 怀抱着种种疑问,主管匆匆离去了。 房间内立着的只剩下一人。 办公桌后的里奇局长道:「哈里斯,这傢伙啊……」 他像是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转而道:「塞戈瓦,这次的行动很危险,务必谨慎小心。」 「是,长官。」 「至于icpo(国际刑警组织),听你的意思,你有一个名字?」 「我认识一个朋友。」 「朋友啊。哈里斯也会再给你一个名字的,我们有过不错的合作历史。」 安德鲁.里奇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雪茄,却没有点。 「顺利的话,会很快的,或许,我们不久后就会在热闹的地方再见了。」他意味深长道,「我很欣赏你带来的友谊。」。 巴尔姆家族是某个红州的百年家族,他们今年将会帮助一位有心的素人成为议员,他的名字叫克里斯,克里斯.里奇。这种当地望族向来对本地有着优势的影响力。这是传统精英阶级的权力交换。而巴尔姆家族也好事将近,他们的幼子约翰即将成婚,对象名为埃斯特,埃斯特.卡斯彭……cia之前出动失利,急需一个翻盘。费鲁普.卡斯彭性格强硬,对行动的迫切程度要更甚,并且为此愿意在今年国会山的会议上适当让步。 在新的改变带来的友好环境下,针锋相对的前提下不可能成型的局面发生了。 而促成双赢的…… 「更多是机缘巧合。」濑川阳太道,「我的荣幸。」 他并没表现出过分的得意,依旧保持着谦卑。 ——很有前景的年轻人。 里奇想着,他也留意到,在他出言试探下,眼下的气氛有些过于严肃了。 「婚姻对男人的改变可是很大的。」 八面玲珑是他这种人的基本素养,里奇故意晃了晃手上的婚戒,「会让人勇于担起责任。」 此话一出,果然搜查官如他所料,表情柔软了下来。 濑川阳太道:「约翰邀请我做他的伴郎。」 「是首席吗?」 「不是。长官,您知道的,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也对,首席伴郎可是任务很繁重的。」里奇露出怀念的神色,「友谊啊……」 濑川离开办公室,来到下一层。 周遭是洁白的瓷面,洗手池前的镜子一尘不染,哗啦啦的水流声中,男人注视着面前的自己。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枡山瞳也透过镜面凝视着[自己],感受着冰凉的液体擦过指间,眉眼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真让人混淆啊。 这种场合,几乎要令人以为,与另一个身份也没什么差别。 就在这时,一阵咖啡香味自身后传来。 半开的门后,波浪捲发的女人朝他招手。 「卢卡斯!」 濑川回过头,面露惊诧。 「阿什莉!这可是……」 「男士专属,我知道。」 前工作小组的同事阿什莉.罗尔格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她端着马克杯,靠着墙戏嚯地打趣,「看起来心情很好嘛,不是坏消息?」 「多谢你帮忙。」 「别这么说。」阿什莉道,「只是感受下办公室的『晴雨表』而已,算什么帮忙……哎,你没麻烦就好。」 「我很好。」 「突然召回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好啦,我知道了,保密条款。」阿什莉瞭然,「别用狗狗眼对着我了。」 棕发的男人抿了抿唇,泪痣随着他眼睛的弧度变换而愈发惹眼。 「你怎么不在上面喝咖啡?」他说。 「拜託,你没感受到上层的气氛吗?」女人用搅拌棒搅了搅饮料,「我可喝不下去。」 「但局长的咖啡豆应该比较贵吧。」 阿什莉「扑哧」笑出了声。 「没错,但不值得……总之,你在亚洲还好吗?」 「一切正常。」 「天哪,我真怀念一线工作。」 「还没恭喜你有宝宝了。」 「我收到你买的锅子了,很喜欢,下次别买了。」 「我会送你新的西格绍尔。」 「这才是我的男孩。」 第248章 万事俱备与忧虑更甚 工藤宅, 戴着方形眼镜的男人有着和小学生相似的蓝眼睛,面孔英俊,气质儒雅。他正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小说家, 工藤优作。 在和灰原哀聊过后,下定决心要找机会和若狭老师来场面对面谈话的工藤新一, 就是被对方拦住的。 「父亲,你的理由是什么?」小学生道。 「时机很重要。」 工藤优作推了推眼镜, 如是回答。 ——羽田浩司的案件地点并不在霓虹。在新一做出什么前, 还是和美国那边的调查局沟通下比较好。 否则, 在现有情报下,万一对若狭留美的判断出了错误,反而会引起不妙的后果, 类似打草惊蛇。 「这和赤井先生这段日子的神神秘秘有关吗?」 柯南狐疑地盯着父亲,总觉得对方还知道什么自己不清楚的。 fbi搜查官平日里就足够神秘了, 最近更甚, 导致他严重怀疑是赤井秀一将父母喊回国的。 第535页 「别太着急了。」工藤优作道。 「咚——」 宅子里荡起一声长音。 小说家看了看墙壁上的钟表,朝门口走去。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有客人?」柯南跟在后面。 门前,男人将手臂从尚未触及的门铃处撤回。 「工藤先生。」 「请进,濑川先生。」 来访者是一位俊秀的年轻人, 正是濑川阳太,另一位搜查官。 濑川在沙发上落座。沖矢昴从书房内走出,夹着一份牛皮纸袋,将资料放下。他对着同僚点了点头, 对方也简单回礼。两个人就这样潇洒地打过了招呼。 「我和icpo那边的朋友交流时,他们都对你印象不错。」 工藤优作对着濑川阳太道, 笑容和煦里带着赞赏。 「没想到你之前还和林格伦合作过……」 「海外事务, 总免不了打交道。」濑川道, 「林格伦是个很厉害的人。」 他们所说的,正是一位知名的国际刑警。 「来点红茶?」 伴随着优美的女声出现的美人棕发饱含光泽,天使长相,是宅子的女主人工藤有希子。 「谢谢您,夫人。」濑川连忙起身,接过对方手中的茶壶,「请允许我也做点什么。」 「真是绅士。」有希子笑道,「不过不用了,你可以仔细品尝一下。不是自夸,我泡红茶可是很有一手呢。」 「不胜荣幸。」 「正适合招待今天的客人。」工藤优作道。 柯南:「还有其他人?」 一阵怪异的氛围从拐角处靠近。 保持着眯眯眼状态的研究生,和假如在外面碰到多半也会笑眯眯的友善服务生,两个人以一种冷面相对的状态进入了会客室。 柯南脑子里跳出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安室先生,究竟是为什么和赤井先生这么不对付啊!两人之间也没有仇吧! 小学生百思不得其解时,以搜查官马甲身份出现的枡山瞳也在思考。 她透过[濑川]的眼睛注视着一切。 ——看来,不愉快的同事关系真是影响良久呢。想必威士忌组一起上班时,很讨厌自己的工作吧……连带着讨厌一同工作的同事。 见到濑川时,安室透高涨的冰冷气势反而缓和了。 「老闆?」他甚至还有心情用另一个身份称呼对方。 「好久不见。」濑川阳太礼貌地回话。 一旁,小学生的眉毛扭得更奇怪了。 「不用这么吃惊吧。」恢复了正常状态,读懂了柯南心思的安室透对小男孩笑道,「有必要合作的时候,我们一向如此。」 ——如此友好吗? 柯南一脸「我不信」。 三面灰色条纹的沙发围绕着原木桌摆放,前方是硕大的电视墙,旁边的壁炉很久没有使用过了,书架倒是格外整齐。作为世界级小说家与女演员的住宅,这里复古与奢华并存。 工藤父子二人在正对着电视的位置坐下,他们左手边是斯文的fbi搜查官濑川阳太,右侧是浅金发的公安,安室先生,沖矢昴作为在这里住了不短时间的租客,临时从环形书房里搬出一把椅子,给自己加了位置。 虽然这场谈话是约好进行的,但并不意味着就能从一开始步入正题。 「那是《a study in scarlet》?」 濑川先开口了,他指的是书架上的一本薄薄的书籍。 「是的,《血字的研究》。」 「莫非是原版吗?」 「复刻本,一个朋友送的礼物。」工藤优作身为主人家,自然而然承担起了破冰的责任,笑道,「你也喜欢?」 「毕竟,那是第一案。」濑川道。 「严格来说并不是第一案。」柯南道。 与作者同名的小学生,兴奋程度肉眼可见地上升了,即使在当下的场合,他依旧执着于科普,「之后,柯南.道尔写下的作品里有过描述,在『血字』的研究之前,福尔摩斯还破过其他的案件。」 安室透:「马斯格雷夫礼典?」 「还有范贝里酒商案。」沖矢昴也加入了对话。 在场所有人都有侦探属性,对推理的爱好和了解也很一致。 「俄国老妇人案与铝制拐杖案。」濑川道,「好吧,是我的表述不够严谨。为我们带来福尔摩斯的第一案,这么说对吗?」 「唔……」 这是一场必须进行的谈话。 对安室透来说,切宁的动作令朗姆的「环境」急剧恶化,为逮捕后者迎来了难得的时机。但如果他要行动,就必须一击到位,排除其他方面的干扰。而他用来定位朗姆的源头案件是原口京音事件,朗姆真实身份的痕迹是十几年前在美国消失的。因此,他需要联邦调查局方面的消息。 濑川:「上次你说的那件事……有一部分,但不完整。」 这就表示朗姆的轨迹还不够明确。 两个人的对话听起来前言不搭后语,柯南却异常地没放多少心思在上面。 工藤新一这段时间关注的重点是羽田浩司案,可是,正如父亲所说,事发地在国外。假设事情能如他所想般进行,若狭留美成为指证者,目前在霓虹,凶手多半也在,换言之,逮捕工作必然要在国内进行,这离不开安室先生的配合。 而假设事情发展没能如他所想…… 第536页 这正是父亲工藤优作与赤井先生希望他再考虑一下的原因。他们的说法自有其道理,若狭留美多年沉寂,如今行动,必然有自己的目的,她不会那么容易被说动的。 「我同意。」 出人意料,对柯南的计划首先发声,表示贊同的是濑川阳太。 赤井看向自己的同僚,绿色眼睛很是锐利。 「你同意?」 「为什么不?」濑川轻笑一声,「我相信,他会成功的。」 安室透没有说话,眉头紧锁。 小侦探的实力他是认可的。逮捕朗姆也是他必定会做的。不同的是,羽田案在他这里定位是诱饵。 「只是,不要擅自行动。」濑川接着道。 此话一出,其他成年人的神色都有所变化。看样子是以为他先前那句话是缓兵之计,旨在劝说小侦探不要冲动而已。 柯南却不这么认为。 濑川先生有着很认真的眼神。 他不是在告诉自己,需要自己再次进行漫无边际的等待,而是心底,似乎真认为,有那么个「时机」? 「……还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棕发的男人笑了起来。 在座的全都是聪明人。 工藤优作意识到有更多内情。 ——这位搜查官甚至连同自己,联繫了国际刑警组织,如果仅仅是朗姆一人,真的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吗?虽说,也可以理解成他是谨慎,毕竟目标是一位老辣的二把手。 安室透眸光频频闪动。他动手的契机很大一部分是组织内部的状态,但濑川…… 景光与女研究员的交集映入他的脑海。 赤井秀一整理了下领口。 ——朱蒂所说的,卢卡斯仿佛有什么新的想法,「频频与布莱克交流」……看来这就是了。 柯南也想到了什么。 小学生一时愣住了。 他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有可能吗? 在他做好心理准备,长久战斗下去的今天……结束的日子,会这么突然到来吗? 「当然,我们需要一个计划。」濑川阳太道,「于时间上,准确无比的计划。」 「做好你的部分。」 讨论过后,见儿子还是怔怔的,工藤优作摸了摸他的发顶,像小时候一样。 「嗯。」 柯南郑重地点点头。 濑川先生完全贊同他追查羽田案,以及与若狭老师的对质,只是需要他和自己保持联繫。理由还是时间。 「我不认为你会失败。」男人道,「但是,万一,我们需要提前做出其他应对。」 可能成为突破口的若狭留美立场难辨,同样可能走漏风声。 「无论如何,这是最重要的一环。」濑川道。 几人静消消地解散了。这场会面本身就冒着足够大的风险,再多留实在是不明智。 濑川对赤井秀一做了个联繫的手势,研究生打扮的男人默默比了个「ok」。 具体任务时,行动高手的赤井秀一是不会不出动的。 「没想到你会贊成。」 住宅区的道路上,安室透与濑川并没分开,而是像普通的员工一样朝着咖啡厅漫步而去,维持着自然的交谈氛围。 只是说出的话不是那么日常。 「你不也很看好他?」濑川道。 ——但他还是个孩子,而若狭留美,单从她在组织的年限…… 安室透垂眸道:「是啊。」 两人敲定了联合逮捕行动的更多细节。对于濑川能够推动这件事情,安室透内心是惊讶的。但某种类似猎手的本能立刻提醒他,的确,如对方所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关于朗姆的行动是锋利的尖刀,是相当重要的一个「点」,它本身就发生在权力过渡期,切宁再老练平稳,组织内部也免不了多少有些动荡……如果再加上佐久间的名单,联合行动的「面」…… 组织势必会遭遇前所未有的重大打击。 这是极其重要的一步。 而公安方面……之前,逮捕朗姆的行动已经有不太贊成的声音了。保守而多虑的环境无独有偶……但是…… 安室透眸子里透出些冷意。 ——计划在他这里必须成行。 「你觉得,我们还有其他问题吗?」 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前,濑川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没有。」 安室透低声道,再扬起头的时候,已经挂上了他惯常的笑容。 「只是……」 「什么?」 「没什么。」 安室透告诫自己专注眼前的计划,但他心里还有更深的忧虑。 切宁。 对于明明就住在附近,却很少见到的老闆出现了,榎本梓小姐很惊讶。 濑川很和气地和女孩子说话。 安室透笑了笑,来到柜檯后面,摘下围裙。 他之前想过,要想使组织彻底湮灭,在boss之外,关键的人物就是朗姆与切宁了。现在,全面名单顺利的话,那位先生的权柄会被无限削弱,到时候,藉此对付他也不是不可能,说白了,在知晓对方身份的今天,那只是个虚弱的老人而已。除了,在对他动手时,琴酒所代表的行动组会成为极大的阻碍。而朗姆倒下之后,切宁成为了唯一可能为这个局面收尾的人。 ta很安静,反应很快,这点倒是非常有组织特色。 第537页 联合的秘密行动,正是为了与ta进行时间上的较量——在号角吹响后,谁能最快吞吃对方更多的棋子。倘若一切顺利,之后有能力组织再次进攻,恢复组织生机的,也只有位居高位,面目模糊的切宁酒。届时,ta手里会有大量的资产,交换,联合,无需多久就能织就一张新的网。 但是,佐久间的名单,也许会揭露对方一部分的真实,比如ta到底用怎样的身份在活动……不过,安室透也需要考虑另一种可能,在女研究员的机制并不明朗的现在,谨慎无比的切宁酒或许不会暴露…… 不管怎样,当下考虑那些还太远。 然而,[波本]这个身份,有必要保留下去。 …… 「你是不是该考虑辞去咖啡厅的工作了?」 男声响起。 第249章 一步阳台的剎那悲欢 「濑川先生, 您说什么呢?」榎本梓道,「安室先生才不会离开!」 被提到的主人公也朝濑川阳太抛来一个眼神,其中含义很明显。 这种言语很不谨慎。fbi不该这么做的。 「抱歉, 我劝人读书的毛病又犯了。」濑川轻描淡写转移了对话重点,「我是觉得, 安室可以考虑其他职业,他真的很出色, 不是吗?」 「是啦!」说到咖啡厅的「中流砥柱」, 榎本梓深以为然, 「安室先生主意又多,手又巧,还招女孩子喜欢!」 最后一个就不用了吧…… 为了不让自家店主陷入尴尬, 服务生小姐很贴心地假意嗔怪道,「我想起来了, 您上次还劝我去读护理学校呢!」 靠在柜前的濑川笑了笑, 他以手撑着下巴,垂在额前的碎发,使得男人的面容显得分外年轻。 「你很细心,适合当护士。」他道, 「在这种地方,你的光辉会被遮掩的……你们都是。」 「我会考虑店主你的提议的。」 金发服务生在他面前放下一只极其小巧的杯子。 「我该去取送来的原料了!」 榎本梓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急忙丢开记帐的笔记本,从柜檯后匆匆走出, 「那么,赖川先生, 就拜託您暂时替我散发一会光辉了!」 二人年龄差距不大, 女孩子很自然地开了个玩笑, 擦过手朝后门走去。 室内安静了片刻。 「上次的饼干很不错,你要露一手吗?」 安室透作势要让出厨房。 「不必了。」 搜查官诚恳地摇摇头。 「濑川。」安室透却又唤了他一声。 「你认为,『光辉』一般有什么?」 他这个想法是自刚才的对话里突然产生的。 对于这样的问题,fbi搜查官明显有些摸不着头脑。 濑川眉头微微蹙起,道:「你对『光辉』的定义是什么?」 「我猜你更想说,我问的是什么鬼问题?」 「……」 对面人一时无语。浅金发的男人面上展开一抹笑意,又极快地消失。 「从你擅长的心理上。」安室透道,「一个年轻出众的人,会没有展示自我的需求吗?」 「不太可能。」濑川道,「除非,这个人有什么心理缺陷吗?」 「应当没有。」安室透一副陷入思考的模样,「他外在的表现从容而完美,我想这能反映,他的内心状态是稳定的。」 「对,神经质往往会导致大的起落。」 濑川顿了顿,道,「这就是你提到『光辉』的缘由?如果是那样的话,地位,财富,名誉……传统意义上能予以心理回馈的都会包含在内。」 「我也这么认为。」安室透道。 可惜,组织里不乏名流或望族成员,以此定位切宁的身份,范围太广了。ta不亲自出动,可能身在任何国家,任何城市。因此,波本可能接触过ta一次,两次……更可能与ta从未有过交集。 毕竟世界又不是围绕着他自己转动的。 换言之,安室透所想的「切宁拥有耀眼的明面身份」,这种因素只能用于事后确认,对事前找寻帮助甚少。 濑川:「你错过好机会了。」 「哈?」 「刚刚,应该问一下小说家的。」fbi道,「从另一种角度看,答案没准会很有意思。」 「那位作家的话。」安室透试想工藤优作会有的回答,笑着说,「大概会说『表演欲』本身之类的吧。」 「也不是没可能。」 「你认真的?」安室透挑眉,看清了濑川的表情,他讶异道,「你认真的。」 「展示和炫耀不一定要是传统渠道。」濑川道,「换句话说,并不总要面向大众。或许只对于特定的一两个人,一两段私密的关系。」 「有道理。」安室透道,「只是,很难想像。」 ——唯独看重自己承认的目标吗,这可真是傲慢。 「唔,广义上,这也可以是人之常情。」 安室透歪了歪头,不置可否。 对话告一段落,濑川将浓缩咖啡一口喝完,安室透正色道:「对了,mi6那边,我们也会递话的。」 欧洲同样是组织势力的重点区域,也是此次行动避不开的地区。英国又是重中之重。fbi必须和对方联繫并进行行动商议。 前期与其交流的濑川表示:「……这时候,真希望自己是cia。」 安室透:「他们和mi6关系好多了。」 第538页 「是啊。」 「濑川。」在搜查官彻底离开之前,安室透望向他,蓝眼睛里是无比认真的神色,「我有种感觉,这次,真的能行。」 那双比常人浅一些的棕眸停滞了片刻,内里的光芒才开始重新流淌。 「当然。」濑川道,「这不就是你,我,奋斗的目标吗?」 …… 「sis就拜託您了。」 黑田兵卫与mi6的人有着交情,这是安室透可以百分百确定的事情。对于他猜出自己的过往,理事官仍旧保持着一张冷脸,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情。 多方因素相加,事态发展到如今的地步,行动势在必行。而面对黑田暗示的上面的人可能会有的态度问题,安室透并不在乎。无论如何,下一步都已箭在弦上。 若狭的羽田案会是第一发,如果小侦探失败,安室透就会继续他原有的计划,诱捕朗姆。 成为弃犬的目标谁也不会拒绝,而当下时机正好。 其后的联合行动,黑田兵卫不得不承认,如此全面地对组织成员进行围捕是极难达成的大动作,难得而珍贵。 「这样的话,波本,这次行动必须成功。」黑田兵卫道,「至于之后……」 「之后,我将陷入沉寂。」安室透道。 组织是不可能被一网打尽的,这一次受到大规模打击后,残存的成员定然会长时间蛰伏,原有的构成形态还会大改。这种情况下,出于保险,他最好断绝和上面的联繫,像一个低调的,真正的组织幸存者那样避风头。 可这不是黑田惊讶的原因。 「你不打算回来吗?」理事官声音厚重。 黑田兵卫想了一想便明白安室透如此选择的原因。然而,他同样认为,等到组织元气大伤后,局面便会不一样了。 「到时候,从正面下手也能取得不错的效果。」黑田强调道。 反过来,若是安室透继续潜伏,他面临的困难会成倍上升。之前[波本]算得上半依存的朗姆倒台,组织环境又会可想而知走向严酷,接触到的对手也会更多疑,在这种情况下,本就和另一方的势力很是陌生的他,要重新获得安身之地。和从头开始,卧底打入一个新的组织有什么区别? 「况且,你呆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警校一毕业,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就打入了组织。身处里世界,他一刻也不能停息。不仅要时时刻刻戴着假面,还要提防从各处袭来的危险。各方面压力巨大,一步也不能错。即便如此,他依然成为了迄今为止行动最成功的卧底之一,一步步接近了核心。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很难放下这个身份? 黑田想。 可是,正如他先前种种考虑的那样……理事官更倾向于让降谷零归队。日后,他可以凭藉对那个组织的了解,负责带领从正面打击的队伍。这也是黑田一直以来对看好的年轻人的路线规划。 「到那时,你也可以有正常的社交与生活。」 这句话一出,安室透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屈了下。 「不。」他很快道,「我还是……」 显然,他有自己的坚持。 「这件事不急于做决定。」黑田先一步拦住了对方的话,「可以再等等。你也回去多想一下。重点还是接下来的行动。」 理事官态度坚决,安室透便也没急着在言语上争锋。 「好的。」 话虽这么说,他主意已决。 东都大学。 剧场门口摆着几把空置的桌椅,还有许多五花八门的道具,其中包括半截西式塔楼,几级台阶,一个毛茸茸的大的惊人的翅膀,还有过分翠绿的布景树。 有两个人共同抱着其中一棵,七手八脚,几次尝试,想通过不够宽敞的侧门。 「哎哟!」 「你又踩到我了!」 从一堆鲜绿的树叶里艰难挤出脑袋,其中一人道,「我说我们从东门进,你非不听……诶,你好,同学,不好意思。」 多田道歉的原因很简单,自己和朋友堵住门口了不说,根据陌生人目前所在的位置判断,对方可能是被他们逼入死角的。 「是来看夏日学园祭的预演的吗?」 另一个男生也从树干下探出脑袋,紧接着呸了几声,他张口时不小心尝到假叶子的味道了。 两个人都是今年承办艺术表演的商学院学生。 「还没开始呢,要两个小时后了。」 来人笑容温和。 「我知道,只是很感兴趣,想先来看看。」 越过活力十足的学生们,安室透迈入了剧场,外面正盛的天光只照亮了门口短短一段路,便再不能前进分毫。尚未开演,也没有观众,灯光只开启了前面属于舞台的部分,场内一片昏暗,越向深处,越除了反光的号码牌外,什么都看不清。 男人在最后一排立定,注视着前方的人影来回走动,并肩交谈。由于距离,他只能听到细细碎碎的声音,辨认不出内容。 剧场外的宣传海报称,这是一部「创新推理音乐剧」,并且「综合了魔幻探险等元素」,场景是西式的,但安室透发誓主角拿的是把手里剑。 关键是,编剧那栏,清清楚楚写着「枡山瞳」。 安室透有点想笑。 他望过去,轻而易举就捕捉到了她的背影,这一刻,胸腔里响起的是无比强烈的心跳声。 第539页 大小姐正举着笔记本对只戴了一半翅膀的人说什么,而她的手腕上,始终有什么摇来摇去。 是玛克送的银片手鍊。 他的笑容微敛。 这次行动后,她多半就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了。再不济,玛克也会从她身边消失几年,如他所想的,幸存成员「长时间蛰伏」。 不过……一同消失也会有他自己。 「或许,这也不失为第二件好事。」 呢喃过后,错觉般的心跳声还在继续,明明不在耳边,却像极了属于音乐厅的宽广声场。 被他极力压下。 是行动前的忐忑吗?总不是什么愚蠢的代表不详的不安吧…… 方才在门口遇见的后勤组终于把最后一棵树也扛进来了,在其他人的指挥下摆好。连成环的绿色枝叶搭在立起来的一步阳台上,女主角优雅地探出身子,却一个踉跄,惹来下方惊呼一片。 男人沉静地立在原地,看着这一场热闹。 悬挂的舞台副屏上打出了第一幕的名字。 也就在这一剎那,他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第250章 侵占掌控与对象错乱 可能吗? 不可能……的吧。 如同大多数剧场一样, 副屏是再普通不过的黑底红字,中规中矩。 第一幕名为:我亲爱的caro mio ben。 红字又闪了一闪,便消失了。 屏幕彻底暗了下去, 来自后侧控制台的同学们尽职尽责地为阳台上的女主角打上一道追光。紧接着,优美的歌声响起。 令人意外的是,虽然艺术表演号称故事新奇玄幻, 元素众多, 选用的曲目却很经典, 女孩子的声乐水平也不弱。 开场的独唱是义大利歌曲《我亲爱的》, 歌名直接被用作了第一幕的剧名, 并且是两种语言的版本。 安室透脑海里的念头越发强烈,随着一声声的心跳声, 仿佛下一秒就会迸出。 会有这么荒谬的事实吗? 不知何时,他伸手扶住了身前的剧场座椅。 它们软绵绵的, 是填充了天鹅绒的结果,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呈现出漂亮的深红色, 与棕色光滑的实木交相辉映。边缘缝上了双层皮革, 是他能感受到的唯一的粗糙之处。 ……她确实有着一半的英国血统……不仅如此,她出生在英国,在那里长到了十几岁, 又去上了一段时间的中学…… 她也很年轻。 ……符合他对年纪的判断。 但,太年轻了。几年前她才多大? ……那又怎样, 年幼的天才并非没有可能。 可是, [切宁]所要做的,和侦探工作完全不一样。 「玛克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年……」 不, 他必须先确认这一切。 或许不是…… 怎么会是…… 安室透的指尖在口袋里碰到了手机, 又在触亮前移开了。 他猛然抬起头, 望向来时的入口处,只有那里尚存来自室外的天光。 「咔——」 职务是导演的长谷川举着喊话的大喇叭——一本捲起来的教科书,朝后台方向大声道,「服装组呢!真奈的翅膀要掉下来了!」 被这一嗓子停下来的女主角真奈面容姣好,顶着古典的英式盘发,姿态优雅。 片刻后这风度消失了。 她从不知道哪里抽出一张本该对外分发的宣传海报,拼命扇风。 「热死我了!」她沖底下喊,「枡山!这个翅膀真的有必要吗!」 枡山瞳刚要开口,身旁的前田阻止了她,「我来!」 「当然有必要!」她朝着女主角喊,「否——则——动作戏就完蛋了!」 「很——沉——啊!」 「因——为——羽——毛——是——真——的——嘛!」 真奈很委屈地做了个吐舌头的表情。 前田叉着腰不为所动,一旁,枡山瞳对着阳台上的女孩附上一个笑容。 「上——天——保——佑!」 调整好了服装,女主角真奈回到了布景后面,准备重新出场。 枡山瞳举起手,很配合着进行了祈祷流程,划完十字,最后合起手指贴上嘴唇。 自始至终,她都显得对排练很是投入。 直到歌声来到第二小节末尾,金发的女孩才看似不经意地向后方看了看。 那里,黑暗中沉默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她放在唇边的手指动了动,唇珠因此被搓揉得多了一丝血色。 ——他猜出来了。 安室透将手机屏幕上的资料页关闭。 连他自己也觉得此时行为异常滑稽,但是,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刚刚跳脱出来,成为了眼下的主导。这个新的自我操控着他的一举一动,包括思考的链路。 名字。 名字总有意义。 且不说父母的起名通常是对孩子未来期许的宣告,便是他的化名所用的「透」,也很难说和本名完全无关。 毕竟,「透明的什么都没有」,便是「零」了。 而切宁,也有这么个「名字」。 作家宅子里的对话。 「那是《a study in scarlet》? 「是的,《血字的研究》。」 在众人耳熟能详的故事里,有这么一个情节。 凶手侯波在杀害仇人之后,以自己的鲜血在墙上写了一个德语单词「rache」,意为「复仇」。但是,警探雷斯垂德一开始却以为,这是没写完的名字,属于一个女人,「瑞秋」。 第540页 【多义】【德语】。 第一次见到枡山瞳的手鍊上刻着「miolo」,安室透回去后就弄懂了上面单词的意思。那是低地德语,意为「名称,名字」。银片是类似身份牌dog tag的样式。换句话说,一个写着「名字」的身份牌。彼时,在他看来,那更像是某种冷笑话。 羽田浩司案里有变位词,镜子碎片中不见的字母,可以组成carasuma,即乌丸。 小侦探的西洋棋网站,通关方式是填字游戏。 女研究的暗号,有八进位转换,也有yfair密码。 近期的解谜任务完全超标了,几乎快使他养成某种习惯。 【变位】【意识培养】 那么,玛克送的身份牌到底是什么意思?和名字有关吗?能用其他方式解释吗? 安室透一早就调查过朗内尔霓虹境内使用的身份,但当时,他没对那个百分之九十九是假名的名字产生过什么多余的想法。 朗内尔.米路.卡罗卡(lonnel.miloo.caroco)。 他的中间名是miloo,与手鍊上的德语单词miolo正是一组很简单的变位词。 fbi搜查官的意见,他们从「光辉」聊到「展示自我」。 「展示和炫耀……并不总要面向大众。或许只对于特定的一两个人,一两段私密的关系。」 【特殊的表达】 切宁在暗网上会用「好心的米尔沃顿」这个名字…… 枡山瞳对《最后一案》有着无端的热爱……黄昏别馆里,她对孩子讲出的斐波那契数列……她习惯用数学概念打比方,这点甚至感染了他…… 福尔摩斯。 一切都围绕着福尔摩斯,只不过这次不是侦探。 米尔沃顿是烟雾弹,他的判断没有错。 低劣的绯闻敲诈者有什么格调,更吸引人的永远是「犯罪界的拿破崙」,侦探的最大对手。 莫里亚蒂,【数学】教授。 他的副手莫兰上校,connel moran,是他行动的序章,也是他死后的复仇者,是有着战场经历的神枪手。 connel(上校)是英文单词,可是它源自义大利语。意语里的「上校」colonnello,与其极为接近。 lonnel.miloo.caroco,朗内尔.米路.卡罗卡,更换字母位置,会得到这样一个短语。 caro mio colonnello. ——我亲爱的上校。 谁是谁的归属? 如果她只是她,这块牌子不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因为这不是玛克和他的女孩之间的关系,是切宁和她的副手之间的联繫,私密,浓烈,不容侵犯,绝不会给到另一个人。 朗内尔使用这个名字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从很早前就有的宣告。 她一直在告诉所有人,没有费力掩饰,某种意义上,那点安室透始终在找寻的年轻人的肆意与任性,在此刻才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 那些侵占与掌控仍然牢牢地存在着,只是完全错乱了对象。 再从头看这一路来的景象,种种如同齿轮般开始嚙合。 为什么第一次在机场见面时要称她为「little earner」?切宁需要隐瞒代号,自然要给自己找个好身份。 为什么出动很少?因为身体不好。至此,贝尔摩德的第一印象关键词「sorry」也有了另一种解释,在国籍之外,看到她的第一眼,谁不会为她遗憾呢? 有着无与伦比的头脑,却被羸弱的身体限制……而那些,还是她有所保留下的结果。 为什么找不到她以前的搭档与合作者的信息? 不是切宁作为代号不存在,是压根没有所谓的「以前」。 她加入组织,她声名鹊起,是同一时间……多年轻啊……还没有成年,只刚到能读中学的年纪。 她有着漂亮的明面身份,一个只能用腾飞描述发展速度的集团,一位凭藉一己之力搏杀至财团榜单前列的新秀,甚至因此一度被不甘心的竞争对手视作眼中钉……有这样耀眼的光辉遮掩,谁还会想到其他? 她的确是从容稳重的,从没有追求过媒体的关注,没有被闪光灯扰乱过心神。 彼时,他以为是组织的阴影,或是身体的缺陷带来的顾虑。 等等,现在这份限制也没有了。 多亏他自己。 到头来,他寄予希望的另一个人,想要她迈入的另一种阳光下的生活,根本不存在,从未存在过。 第251章 赶赴约会与完美点题 预想中属于今日的告别。 愿她之后能承载所有美好的人生。 …… 咔嚓! 玻璃独有的碎裂声自角落传来, 伴随着物体相撞的哐啷闷响。 昏黄光线下,吧檯后正在擦拭调酒壶的酒保樱井微微一愣,循声望去。 那里没有他想像中的场景……发酒疯摔东西的醉汉, 发生口角的男女,或冲动下闹得人仰马翻的年轻人……这些都是夜晚酒吧会有的「家常菜」,他接触过不少。 那里只有一个客人,金发的男性大半张脸都在阴影下, 他十分安静地坐在那里,看上去毫无异常。 似乎感受到自己抛来的视线, 客人抬起头,面上露出歉意,紧接着嘴角浮现的是挑不出问题的微笑。 正当酒保樱井以为是自己方才听错了, 转而怀疑, 是不是哪里的灯泡因为不稳定的电流炸掉了的时候。 男人冲着他举手示意。 第541页 樱井的脸色也变了。 原因无他。 对方手里什么都没有……不,这样说有些不准确,有一片拇指大小的碎玻璃就嵌在他的手心,鲜红的血液一滴又一滴坠下,转眼间就浸润了他手腕下的衣袖, 看得樱井差一点去叫救护车。 而这块玻璃本该属于的, 盛放着琥珀色的波本威士忌的酒杯则完全碎裂,在桌上分成了三四条竖形的大块,与很难数清的小块。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金发的客人道:「请不必在意。」 他说着就用另一只手摘下了插在伤处的玻璃碎片,整个过程中没有一点呼痛的意思,轻飘飘的, 与从身上拂下一片落叶也无甚区别。 这份淡定传递给了樱井。 客人解释, 他没受多重的伤, 之所以看上去如此吓人,是因为混入了酒液的缘故。 他拜託酒保再倒一杯,樱井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去做了。 等他端着新酒杯回来的时候,金发客人不知做了什么,整张桌子恢复得焕然一新,几分钟前滴落的血迹也消失不见了。 「您真的不需要去医院吗?」樱井问道,想了想,他又补上了一句,「如果是杯子的质量问题,我很乐意为您向老闆申请补偿。」 「不,是我太激动了。」客人这么说着,掏出几张钞票,表示是酒杯的钱。 「您是有什么心事吗?」 也就在这时,樱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起初的判断没错,对方刚才多半是以握着玻璃杯的状态直砸向了桌面,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的伤势。 想像中的场景有点吓人,但对方之后展现出的样子礼貌而亲和,樱井也就想着,那多半是一时的失态。 他试图发挥酒保听故事的专长。 「不妨说出来?心情会好些。」 「没有。」 客人顿了顿,笑道。他有着很英俊的面孔,看年纪不过二十岁出头,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一双蓝眼睛深幽而冷冽,宛如充满未知的无垠深海。 「……也不对。」 「嗯?」樱井疑惑道。 客人脸上出现了认真思考的神情,他用没受伤的手擎住酒杯,将新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起身。 「我有一场约会要赴。」 枡山瞳的一号公寓。 这是她明面上的住宅,登记在她的名下。 卧室里,床上的身影规律地微微起伏,证明主人正处在睡梦中。 突然。 嗡。 手腕处传来轻微的震感,紧接着枕边的电子设备也亮起蓝光。 不消一秒,自浅眠中醒来的枡山瞳已经于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查看完了消息。 建筑四周二十四小时都有暗地里的设备在运转,会通过对镜头捕捉到的人影进行步态分析,进而回传可能的目标结果,参考数据涵盖所有以往的访客。 眼前这种程度的警报,证明有被判定需要高度注意的人员踏入了她为公寓设定的「安全距离」。 或许只是误入的陌生人,新来的没有记录的巡夜者…… 都不是。 屏幕上出现的答案令人意外。 女孩眸光闪动。 系统:「是降谷零哎,他来做什么?」 枡山瞳捋了一把金发,直起身。 「他猜出来了。」她道,「所以,我想……来对质的吧?」 「哈?」 「开玩笑的。」她语气平平地改口,「不会是对质,那不明智。」 「等等!」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的系统,「他什么时候猜出来的?」 「今天下午。」 「诶?」 一直以来,系统都知道自家宿主一大习惯是提前安排,但它依旧对这个答案摸不着头脑。 「但……」它道,「他怎么猜出来的?」 枡山瞳:「一加一,再加一……算加法,就是这么猜出来的。」 ——灵光一闪。 总有人认定,这是无迹可寻的代名词,是大脑少有的优秀杰作,是上苍赐予的宝贵礼物,譬如科学家的某些伟大发明,新物质阴差阳错的诞生…… 没有人否认那些卓越的成果与先前的积累无关,但后者也往往被认为是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 因为,那一闪而过的光芒,难以被操控和捕捉。 但是,有时候它也很简单。 它就在那里,有着被证实的公式,代入特定的数值,便可得出料想中的答案。 [切宁]的下属与副手的信息,对某些事情的态度,和贝尔摩德的关系变化……奠定基础。 一块註定会让人留心的身份牌。 许多包括[佐久间]给出的谜题在内的「训练」,一次又一次,直到对方变成思考的熟练工,密码,破解,变位…… 到最后,再来那句漫不经心的话。 一个友人社交场上的闲谈,一点语言种类的小启发。 秘密就此大白于天下。 …… 「您引导了他的思维吗?为什么是现在?」 系统犹疑道,片刻后,它恍然大悟:「难道说,这就是您选择的最好时机吗?」 上一次,自家宿主在对故事进度准确估算的前提下,在即将有所进展时,出手化解了红黑双方的冲突——对琴酒的逮捕行动无疾而终。 当时,她的理由是那不是好时机。 第542页 「那时候发生冲突,组织必定会反应过大,整个局面会重新调整,等于战线拉长。」枡山瞳道,「而我不喜欢拖拖拉拉,不够干脆的故事。我怀疑你们的评价标准也不会喜欢。」 提起任务评价,系统也在意起来。 「您总是很有主意的。」 经历了两个成功世界,均获得s+评价,它对她充满信心。 「我清楚任务的本质。」她说,「我也很有道理。」 枡山瞳目不转睛地盯着掌心屏幕上的人影。 那不是清晰的人像监控画面,而是白色线条勾勒的分析图,数据密密麻麻滑动着,任何动作改变,程序都会和已知数据对比,再次刷新。 「故事,永远是故事……时间在向前,主角总不能花上十年去打败组织,他会重新长大的。」 哪怕现实里,这个速度并不算慢。 「所以您才要——」 系统思考着宿主这段时间忙着做的事。 她用一个研究员的身份,为红方提供名单;又用另一个搜查官身份,全力推动各方势力联合行动。二者的困难程度都很高,说一句理想状况也不为过。 「快速,干净,一次到位解决。」 「可是,主角……」系统欲言又止。 「放心。」 枡山瞳的视线没有从屏幕上移开。 「最重要的『契机』,我不是放入了主角手中吗?」她道,「羽田案,再不济还有原口案,发现真相的小侦探会说服若狭老师,打败朗姆,联合逮捕行动……等到boss无人可用之际,他还可以说动本就对本就对祖辈心存不满的乌丸忠则立场反转——感谢下订单杀我的『聪明人』……届时,那位先生唯一的退路也会被断绝了。」 显着的特质,确认。 人性的光辉,确认。 「[解决一桩案件,拯救一个世界],多么完美的侦探世界点题。」 「但是,无人可用?」系统道,「朗姆是不行了,但不是还有您吗?」 「是啊……」 叮。 消息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属于枡山瞳与波本的通讯工具。 「安室……先生?」 半开的房门后探出女孩的面孔,看上去她在极力维持清醒了,却还是掩不住睡眼惺忪。 困顿削减了她的惊诧。 「你怎么来了?」她嘟囔着,嗓音里带了些小小的鼻音。 「大小姐。」金发的男人一只手搭住门框,唇角飞扬,「能让我进去吗?」 「可以是可以……」 她从房门前让开,转身朝内室走去,就那么,径直走在他前面,似乎对身后毫无提防。 随后踏入室内的安室透没有回头,只向后退了一步,反手推上了房门。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 她将客厅的灯光打开。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男人举起手臂,露出衣袖下被布条胡乱缠上的伤口。 「……紧急情况。」他笑容里带着点难为情。 第252章 有多么高兴能见到你 起居室内的桌面有着圆润的边角, 与雾气般的纹理。温和而柔润,发出如玉的光泽,触碰的时候则冰冰凉凉。 这一点安室透深有所感。 男人挽起袖子, 将手肘抵在桌上。 他的手臂旁边是一个大号的医疗箱, 超出正常家庭会准备的标准。 仔细想想,这倒也不难理解。 外壳由某种银白色的金属打造的医疗箱, 掀开的时候沉甸甸的, 枡山瞳都有点费劲。 安室透斜着身子, 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方才,在她去将医疗箱拿出来的时候, 场景也是如此。 女孩的金发披散开来, 只穿了件白色的睡裙, 长裙摆直至脚踝,材质是柔软的绉布, 均匀的褶皱圈起束领, 唯一的装饰是同色的绸缎系带在胸前打成的简单的结……无论是纯色还是古典都加重了她的单薄, 使得她和金属感的箱子落差强烈。后者就像是直接从高端研究室里拿出来的。 大小姐在书架旁的墙壁某处按了一下, 又推开一面隐藏形的遮板。然后,她就像拖行李箱一样, 把里面的东西拖了出来, 一直来到安室透身边。她打开外面一层的箱子, 内里又出现了小一圈的样式差不多的箱子。 枡山瞳将真正的医疗箱费力地举到了桌子上。这中间, 安室透还用没受伤的手帮了她一把。 箱子被开启后,一点冷气,混合着堆放药品处常有的那种味道扑面而来, 并不强烈, 淡淡的。 「难怪这么重。」安室透道, 「有制冷的设备。」 「有些需要冷藏的药品在。」大小姐道。 两人围着一张桌子,她站在紧邻着他的一侧,形成了九十度角。 枡山瞳将最下面一层拉开。安室透看去,消毒的碘伏,酒精,纱布,绷带,剪刀,医用胶带……显然这层是包扎伤口的药物专区。 「安室先生,你一个人可以吧?」女孩道。 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这句话是客气的寒暄,明知故问的礼让。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几乎在说话的同时,就有离开这张桌子前的趋势了。 「不行。」 安室透拉住了她的衣袖,这次是受伤的那只手。 柔软的布料就在他的指间,尚未干涸的血迹立马在上面抹上了深红色的一点。 第543页 「哎……」他表现出觉察到自己失误的样子,飞速放开手,但还是不错眼珠地望着她。 「抱歉,弄脏了。」 枡山瞳眨了眨眼睛,瞧了眼自己的袖子。 「没关系。」她将小臂上那一截捋了起来。 「但我一个人真的不行。」他拖长了声音,话尾似是甜蜜的亲昵,又像撒娇的抱怨。 男人把手举在她眼前,很刻意地晃了晃。 「我伤的是手,操作不便。」 「他……」系统犹豫道,「宿主,你不是说他猜出来了?」 「嗯。」 「那,他这是疯了吗?」 「嗯。」 枡山瞳盯着那双蓝眼睛。 「他气疯了。」 「好吧。」 安室透面前的大小姐鼓了鼓脸,似是有点紧张。 「但我必须先说一声,我没什么经验的。」 「没事。」他很大方地摆摆手,笑道,「你只要别害怕就行。」 潦草随意的包扎被拆开了,布条就像是从什么旧衣服上随便撕下来的。 桌子上方的顶灯原本提供着柔和的黄色光芒。安室透仰起脸看了看,没过一会,原本坐着的他站起身,按下了上方的开关,接着,这盏灯便改为发出耀眼而充分的白色灯光,变换一瞬间的刺眼,两个人都下意识眯了下眼睛。 配合新的照明,血肉模糊的伤口格外清晰地展现于眼前。 黏糊糊的血渍,随着被拉扯再次流出的深红色血液…… 枡山瞳垂下了眼。 见状,他从药箱里单手拿出一瓶生理盐水交给她,借着她倒出的水流沖洗伤口,进行基础清理。 在水的作用下,一点深红变成了成片的淡红色,归处是临时的垃圾桶。 伤口的情况愈发明朗了,但外翻的皮肉没让这一幕好看多少。 「安室先生,你到底怎么受伤的?」她道。 他用她递来的消毒棉片擦拭残存的水珠,「不小心。」 见她目光里的怀疑,安室透改口道:「遇到抢劫了,被人划了一刀。」 她眼中的怀疑更多了。 「你没打过抢劫犯?」 「是啊。」 「你不是拳击很厉害吗?对方是高手?」 「我很想说我轻敌了,那样可以给自己留点面子。」男人咕哝了一句,无奈地抬起眼,「但事实就是,对方虽然看着不像,可真的是少见的搏击高手。」 「高手,还拿着武器?是练什么的搏击高手?」 「手里剑。」 「啊?」大小姐一愣,转而笑开了。 「你看到我们学院的艺术表演了?」她道。 「是啊。」安室透望着她清丽的脸,「很不错。」 「结尾呢?你觉得好看吗?」女孩的眸子亮晶晶的,说完她又咬了咬唇,似乎有什么困扰。 「那部分有点争议,可是,是我特意设计的呢。和故事原型的传统不同,我想那是个惊喜。」 「……」 他不说话了。 女孩笑容里的惊喜转成了失望。 ——如此真实。 安室透听见她小声道:「你没看啊……」 「对不起,后来我临时有事,是紧急情况,所以耽误了。」 他给出「老老实实的道歉」,接着又信誓旦旦。 「下次,下次我一定会看完的。」 「没什么。反正也不是一流水准。」她耸耸肩,「只是业余之作。」 「我不这么认为。我看到许多学生都很期待呢。」 「因为那是共同作品嘛。」 说话间,二次消毒工作已经完成了。 安室透转了转手腕,观察这道深而狭长的伤口。 「我觉得我得缝几针。」他说。 「这我可不会。」她苦着脸,「太难了。」 「真稀奇。大小姐也有苦手的时候?」他说,「我以为,你各方面都很擅长……今天的艺术表演之前,我都不知道你有写剧本的本事。」 对此,她的回答是笑了笑。 安室透:「是兴趣爱好吗?」 「不是。」枡山瞳说,「是……你知道排除法吧,差不多就是那个情形,所有人都选了喜欢的任务,留下的本就不多。再加上我的一点特殊状况,能选的活动类型就很有限了。」 「现在就不一样,还有以后。」他言语里是安慰的意味,「你身体好了。」 「呃……」她捶了捶自己的腿,又用绿眼睛望着他,「我发现,我也不喜欢运动。」 「我记得游乐园里,你的枪打得很好。那个也不喜欢吗?」 「那是『必须要做』的,说不上喜不喜欢。」 「……」 忽然,安室透扑哧笑出了声。 他一边笑一边摇头,连带肩膀都微微颤抖。 「天哪……」 好不容易收起笑容,平复了语气,他又深吸一口气,才紧紧地看着她,用一双尤为明澈的蓝眼睛。 「我可真喜欢你啊……」他这一句语调又轻又长,像极了那些深以为然的感慨,「大小姐。」 枡山瞳偏了偏脑袋,碧眸里半是考量半是疑惑,还有点无措。 安室透便又像是被什么趣事逗到一般,笑了起来。 他平日里也有个开朗的身份。但这个笑容依然与那些礼貌的微笑与浅笑不同。眉眼弯弯,神采奕奕,所有压抑都一扫而空似的,无比舒展的笑容。 第544页 系统:「这太诡异了!要不宿主您跑吧!」 枡山瞳没回答。 「要用这个吗?」 等到对方不笑了,大小姐举起医用胶带,认真道,「可以固定伤口,那什么,控制皮肤的张力。」 「也只能这样了。」安室透道。 她点点头,给自己的手也消过毒后,拿起剪刀, 「之后还是找人缝一下吧。」她开始将胶带裁剪到合适的大小,「不然好得慢不说,还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她的话止住了。 一只手握上了她的手。 起初是他修长的手指落在她拇指与食指相连处,止住了虎口间正在开合的剪刀,然后,失血导致比常人温度一些的指尖,从手背沿着不存在的曲线一点点划向了手腕,其余部分也慢慢落下,贴合……禁锢与束缚之下,她的血液一下一下在他的触觉里跳动。 「你的伤……」枡山瞳开口。 他用的是受伤的手,才变干净的皮肤很快又被染红,并自他的掌心漫延,连上了最近的目标,属于女孩的白皙纤细的手臂。 血液在第一时间是温热的。 「没事。」他凝视着她,眼神温暖而迷离,「在那之前,我就是想问……」 「和我在一起的那些时候,你开心吗?」 「哦——」系统大呼小叫,「我知道了!这是在测谎!」 枡山瞳低下头。 纯白衣袖上的血痕,皮肤上斑驳的红色指印,是充满侵袭感的刺目。 她动了动手。 正当安室透以为她要挣脱的时候,女孩被他的手掌盖住的苍白手指露出一点,随即向上翻转。 她回握住了他的手腕,很轻,与剪刀手柄导致的硌痛相对比,这点力道几近于无。 「开心啊。」 她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有多么高兴能见到你。」 第253章 无惧痛苦且坚持前进 他怔了一下, 极其短暂,随即便再次笑开了。 「真的?」 这是一张属于成熟男性的面孔,绽开笑容时却有着少年人的纯粹, 一点惊喜。 「嗯。」 女孩轻轻应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期待自己作品的观众呢?」 她盯着地板说出了这句话, 颊上掠过一丝羞怯, 睫毛亦如天使羽翼一样轻颤。 她的脉搏仍在他的指尖。 一下, 一下, 平稳,规律, 从一个问题开始就是如此。 「你说的只是这次啊?」他嗓音里有点失望。 「安室先生指的是哪一次?」 「每一次。」他笑了下,「你就不奇怪吗?」 「奇怪什么?」 「我为什么问这个?」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是因为一点感慨, 加上一瓶威士忌……」列举理由的男人撇了撇嘴,似乎真心实意地为口中的话题苦恼,「还有就是没打过抢劫犯,很丢人。」 「不至于吧?」她说。 「你可能不知道,我很要强的。」他唇角扬起,向前倾身, 以便于更好地望进她的眼睛,「因此, 我特别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你能开开心心的——上次是我没做好,下次我会做得更好的。」 枡山瞳凝眸。 「什么上次?」 「展览馆啊。」男人语气轻快, 眼眸幽蓝, 深不见底。 「我搞砸了。不过, 我发誓……」他用指腹一下下触着她腕骨上小巧的圆形凸起, 仿佛那是什么好玩的游戏。 「下一次保护你的时候,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一眼也不错过,一刻也不离开……」 「好吗?」 这是句又轻又甜的询问,宛如园游会里轻盈细腻的棉花糖。 女孩瞧着他,一时没有答话。 「不喜欢吗?」他眉梢微扬,十足的关切。 「我会……遇见那么多危险吗?」她缓缓道。 「应该不会。」他很快给出了否认的答案,「但是,我是真的很担心嘛。所以,就让我,allow me(允许我)……」 哒。 轻不可闻的一声,本该不被人留意的,多亏这是静谧的夜晚,任何一点多余的响动都更容易被人察觉,哪怕那是血滴穿过空气的声音。 被打断的二人同时低下头。 一点鲜血落在了地上。 就在他紧紧攥住她,一刻也不曾放开的期间,于指间浸出的浓稠鲜血终于蒙受地心引力的召唤,坠向了地面,越过她的手腕的时候,再次留下触目惊心的红色一笔。 「安室先生……」 女孩露出为难的表情。 「没关系。」 安室透松开了手,轻松道,「一会我来擦。我最近的工作你也知道的,很擅长做这些。」 「那先包扎吧?」 重新清理了伤口周遭,敷料盖住了血肉的狼藉,医用胶带固定了位置……洁白的纱布在她手中打了个结。 金发的男人检查最终成果,展开一个代表满意的微笑。 枡山瞳开始收拾杂乱的桌面,废弃的胶带,染红的棉布片,空了的生理盐水瓶,统统被丢进一只空的垃圾袋中。 从外表看,现在她成为了更糟糕的那个,半只手臂上都是乱七八糟的红色印迹。 「玛克会受伤吗?」 第545页 她拎着袋子转身,身后的男声这样道,以一种闲聊的架势。 「他会自己处理的。」 「他可真碍眼。」男人又嘟囔道。 枡山瞳脚步顿了顿,还是回过了头。 「哎!」 安室透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从座位上跃起,疾步来到她面前。 「别动!」 他煞有介事道,紧接着伸手抚上了她的脸,拇指贴在她眼睛下方揉了揉。 「这里有一点脏,大小姐你不小心蹭上了。」 「根本没有!」 系统声嘶力竭道。 「宿主!您的脸干净得很!他在撒谎!」 「真的啊?」 女孩向下看了看。 不出意外,这种情况,任何人都什么也看不到。 「骗你做什么?」 他炽热的手掌贴在她的耳侧。 再下一点就是致命的颈动脉。 「那就拜託您了。」枡山瞳平静道,目光坦然。 「等等啊。」 他状似认真地弯腰靠近。 她的呼吸,一次一次,近在咫尺。 他慢慢地拭了几下,停下了动作,手却没拿下来,依旧摩着她的脸庞。 那双碧眸,清澈而澄莹,映出他的身影。 「怎么了?」女孩道。 「你眼中的我……真狼狈。」 「也还好吧。」枡山瞳道,「狼狈的不该是我吗?」 她举了举满是残存血痕的手。 「我眼中也有一个你。」他轻笑一声,「这真有意思。」 「哪里有意思?」 「你眼中是我,我眼中又是你,循环往复,你说,这样下去,岂不是无穷无尽?」 「不会的。」她思考片刻,道,「反射率不是百分百,其次,这也不是真空环境,每次返回都会损耗一点……最终,无论看到的是什么,都会变得暗淡,消失不见。」 「那么,这可真是种遗憾。」他揉了揉她柔软的面颊,「那我就重新再去看你,一次又一次,这样,就不会暗淡下去了吧。」 「……」 「你是不是正在心底骂我不懂科学呢,大小姐?」 他笑着放下手。 「去睡吧。」 温暖的吐息在她耳边。 「我会把一切都收拾好的。」 枡山瞳洗过手回到起居室的时候,安室透当真拄着拖布立在桌边。 「对了。」他一边对付地板一边道,「明天,我要出远门,也就是这个原因,才想着今天来看看你,跟你道别。」 「是这样啊。」 「你不问我是什么事吗?」 女孩摇了摇头。 「那不太方便吧。」 安室透扭过脸。 「偶尔也别这么贴心,任性点嘛。」他道,「你问我,我会说的。」 「不了,谢谢。」 这句回答招来他冁然一笑。 「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谢谢,再一次。」 「……我是说,那里有不错的糖果。」 「是您之前做过的什么吗?」 「不,是另一种新的。不过……」他道,「我会学着怎么做的。」 「烹饪这么有趣吗?」 「说不上。」安室透把清洁工具靠在一边,打量着干净透亮的地面,很称心似的。 「但我喜欢看你吃我做的东西,如果全是我做的就更好了。」 他头也不回地道。 系统:「呜呜呜,现在跑太迟了……」 「大小姐,你怎么还在这,不困吗?」 男人回过身,若无其事,只带着点讶异,像是压根没感到自己的发言有一丝奇怪之处。 卧室门口的枡山瞳望着态度如常的安室透。 「困,但是……」 「放心。」 他抬起缠着纱布的手,很自如地指了几处地方。 「工具我会放回那边,外面的垃圾我会带走,一切会恢复原状的,不用担心被玛克,或什么人发现我来过。」 「哦。」 「有事或者没事。」他比了个电话的手势,「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那我去睡了?」 「晚安好梦。」 踏入卧室的女孩掩上房门。 安室透嘴角笑容的弧度一点也没变过,他甚至很自在地小声哼起了歌。 无论什么都被隔在门外。 室内,一切又有了夜晚该有的模样,唯一的光源是床边淡黄色的灯光。 系统:「……他就这么……呃……」 枡山瞳来到床边坐下,侧眼看了下袖子上的血迹。 「他收拾完就会走的。」 「啊……」系统的问号只差一点就实体化了,「但,但是为什么啊?」 回想不速之客到来前的谈话,它豁然开悟。 「宿主的意思,是需要他对自己下手?」 「你总算反应过来了。」 「哼。」系统道,「我很聪明的……哎,他还对您测谎了,您说假话的时候是保持着稳定的心率吗?」 「谁说我说的是假话?」她道,「我是挺高兴见到他的,你不是吗?」 「他有点吓人。」 「想像下,这是任务结束的讯号。」 又过了一会。 外面还有动静,她也没有要换下睡裙的意思。 第546页 系统:「他真的会动手吗?」 「会。」 「那您还说他会走?」 「不一定是今天。」 「可是,他好像对您很有感情?」电子音说,「我搞不太懂……但是,有一瞬间,我还以为他很痛苦……」 枡山瞳没有说话。 「……像是那种人类的崩溃。」 「不会的。」她终于又开口道,「他有目标,那样的人不会崩溃的,目标未曾实现之前,他们不会允许自己崩溃。」 他也有信念,足以支撑他在另一个世界行走,不容混淆。 「那他也不会因为对您的感情,不动手吗?」 「他会动手的。」 「我是知道宿主一般是对的啦。」系统道,「但您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她舒出一口气,话音轻得像会消散在风中,「降谷零,他是无惧痛苦,会坚持前进的那种人。」 第254章 令人期待的幸福结局 门外细碎的声音消失了。 系统:「或许他会再先想想。」 枡山瞳从卧室里走出来, 靠近窗边,瞧向夜色下的街道。 「或许吧。但是他没时间了。」她随手拨弄着玻璃窗的开关,「情况不允许。」 「你如何确认其他人选择你想要的路呢?」 她轻声呢喃。 答案是把其他的路都封死。 所有准备均已完成, 一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早就不是一个人的战斗了, 哪怕为了其他人的安全……」 那些已经做出奉献,或正在做出奉献的人。 枡山瞳道,「他也会动手的。」 窗外空无一人。 女孩回过身,霎时间,她的瞳孔迅速收缩。 系统:「像您的其他两个身份……宿主,您怎么停下来了?」 「太有意思了。」 枡山瞳眯起眼睛, 又环顾四周, 许许多多信息滚进眼底, 她突然笑了起来。 系统却很惊恐。 ——那个人的疯还会传染吗! 它看着自家宿主笑得停不下来。这很少见,枡山瞳在独自一人时,也就是不需要表演的时候, 往往沉静而安然,几乎不会有任何明显的情绪。 「他可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她笑颊粲然, 奇异的光芒在眼中流转, 一双碧眸如同名贵的绿宝石般熠熠生辉。 「我几乎都要因此爱上他了……这可真令人期待。」 「爱是交予某人毁灭自己的开关, 相信他不会按下去。」 东都大学艺术表演的宣传海报一角印着这样一句话。 迄今为止, 安室透也不知道这个元素繁杂的故事到底讲了什么。从下一句带引号的话「真相很少纯粹, 也决不简单」引用了奥斯卡.王尔德来看,或许作者对唯美主义文学有些别样的兴趣吧……不重要了。 此时此刻, 皱巴巴的海报在他的手中, 斑斑血迹将主角的身影抹得模糊不清。 他没什么表情将其揉成一团, 丢了出去。 这是今日, 不对,看现在的时间,是昨日了,东都大学剧场前的大学生们散给观众的传单。 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 与其一同响起还有一声轻嘆。 多少个日夜啊…… 他忽然很想计算他们认识了多久,但在那之前,理智,以及更重要的事拦住了他。 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了。 阿笠博士宅。 这里今天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十分特殊,放到平常小学生的身上会吓哭他们,至少也会让他们心神不宁一整天的可怖状况。 「灰原同学!老师为什么要去你家!」 光彦为心中的小女神的遭遇忧心忡忡。 「就是啊。」步美也很担忧自己最好的朋友,「小哀,你昨天作业没写完吗?」 「……对。」 灰原哀面无表情道。 她很有杀气地看向走在一旁的红领结的眼镜小学生,意思很明确。 你做的好事! 柯南:「啧啧,不是我说你,灰原,你怎么会忘记写日记了,差了一项作业,也难怪会被老师要求家访啦!」 他内心在叫苦,但是表面上笑容自然,毫不犹豫地坚持把黑锅扣在科学家头上。 「我在记作业时候笔记翻页了,结果回家后查看的时候,却忘记了看第二页。」灰原哀道。 元太:「哈哈,灰原真不像是会犯这种错误的人呢!」 为了给若狭老师的到来找到一个正经理由,科学家承受了太多。 单看外表,若狭留美是个单纯,容易害羞,还有点笨拙的女性,微微下垂的眼角更让她总显得有几分无辜。与平日的作风相结合,组成了纯真但对孩子们很是负责的女老师形象。 然而,这份亲和柔软在进门后的瞬间,就转为了犀利的冷意。 与风格相似的赤井秀一相碰撞的时候,两人的气质都变得更鲜明了。尽管由于与赤井务武交好的经历,对于对方的儿子,若狭留美并没有什么真的敌意,但冷冷的底色不会改变多少。 「我会做的。」她说。 「这就是你的答覆?」沖矢昴打扮的赤井道。 「不然还能是什么?」 一天前,蓝眼睛的小学生正式对她提出了请求。在被揭开真实身份与伤痛过往后,若狭留美表示需要考虑一下。 第547页 柯南:「抱歉,老师,你只有一天时间。」 这一天,还是在fbi搜查官赤井秀一全天监视下度过的——若狭留美本身就是高手,派一般水平的其他人应对不够稳妥。 也许,这也是今天赤井先生没有得到对方好脸色的原因。 态度归态度,女人口中的认可还是让柯南获得了喜悦。 「您同意了?」 尽管在对质后,柯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是他依然没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毕竟,若狭留美更像是灰色地带的人员,她是因为一些事背叛了组织,但这不意味着她从此就变成了和邪恶斗争的斗士。 「先别急着高兴。」若狭道,「我是同意了,到时候会指证他。」 她伸出一只手向下压了压,「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若是他在被抓捕的时候不配合。」她说,「我要有权了结他。」 「不行!」 柯南道。 生命一直是小侦探坚守的界限,他绝不可能接受私刑。 「那我们就没得谈了。」她说。 「如果是那样。」柯南道,「你指证的意义在哪呢?」 「我不在乎。」她说,「我只想报仇而已。」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法律给与他的惩罚才更难熬。」赤井秀一道。 他深邃的绿眼睛盯着若狭,「你知道的。」 半晌。 若狭留美抱胸,冷哼一声。 「将心比心,你倒是真明白我在想什么。你能保证他接受惩罚吗?」 没有不该有的交易与妥协? 「会的,这就是我们为什么需要你。」赤井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吧,不然也不会答应这孩子了。」 「他找到了那些过去。」她以为会被永远掩埋的过去,若狭留美道,「又说得言辞凿凿……」 她也是疯了,竟然被一个残存天真与理想主义的孩子说动了。 「因为你想要相信吧。」赤井道。 那些光辉固然理想天真,却同样耀眼。关于这点,他亦有同感。 「不说那些废话了。」若狭道,「你们有个计划,是什么?」 出乎她的意料,赤井摇了摇头,平静道:「恕我不能告诉你。」 「哪怕我随时可能改变主意?」 「这件事太重要了。」男人说,「容不得一丝差错。」 「好吧。在那之前,我想就是具体实施的问题了?」若狭道,「你为我提供什么?证人保护计划……」 在和赤井秀一离开之前,女老师回头摸了摸柯南的脑袋。 「加油吧。」她的眼眸里流出真实的温情。 「老师,谢谢你。」小学生道。 「是我该谢谢你。」女人笑了笑,又对赤井道,「还有,另一个孩子那里……」 柯南知道她说的是灰原哀。 赤井:「放心,这不是我第一次对人许下要保护她的誓言了。」 他曾经的恋人,目前改名换姓在美国生活的宫野明美,他也对她承诺过,会保证宫野志保的安全。 若狭留美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真没想到。」她低声说,「这件事,还有以这种方式结束的一天……」 …… 公路旁的双排电话亭。 两个正在交谈的人,其中一个是独眼,另一个,自鸭舌帽下露出一丝金发。 「她同意了?」黑田兵卫语气里有藏不住的惊讶。 稳重的年长者难得的表现证明了他内心的天翻地覆。 安室透:「是啊。我就不问您这番表现是为什么了。」 若狭留美和理事官之前有过交集。而后者正是出于对前者的了解,才对那个人会被说动感到不可思议。她可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和身手同样强悍的是女人的心智。 「是我小瞧了那孩子。」黑田嘆道,「错估了他的能力啊。那么,就不需要备用方案了,只要按原有的计划执行就行。」 即若狭同意指证,他们对朗姆直接实施抓捕,并且,联合fbi共同办案。 「我是这么打算的。」安室透道,「至于由头,有一件事是他绝不会拒绝的。」 在朗姆被降温处理后,他辞去了寿司店的工作,不知所踪。 这一点导致如今的抓捕有些麻烦。不过安室透早有准备。以前的朗姆虽然身份明确,可是他气焰过盛,在势力没有被切宁全面打击的时候,单独抓捕一个这样的成员是不明智的。但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 「你必须先动手。」 在之前和fbi探讨计划时,濑川如是道。 「之后才是各国联合行动。」 安室透稍一思考就明白了如此安排时间顺序的缘由。 情况不能反过来。 假设各国联合行动率先展开,那么,就意味着组织出现了大面积的问题。在这种前提下,那位先生最有可能做的,就是召回以往还算得力的大将——朗姆。因为那时候,比起他那些被降温的小问题,组织的稳定和安危才是大事。 朗姆反而会被先一步起复。 因此,第一步必须是针对朗姆的动作。 「这时候他们也会做出反应。」安室透凭藉对组织的了解道,「但是,那位先生今年脾气颇有些任性,对于不再得到他欢心的对象,他多半会选择冷处理。」 第548页 如果是普通成员,组织反而会更着急些。不管是让行动组出动处理,还是想办法把人捞出来,动作都会很快。以往他们正是这么做的,目的不难理解——防止那些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情。 但朗姆不一样。这次他的降温,某种意义上是暂时的。 他不会放弃回归的念头,更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否则,才真的就此和权力大门说再见了。 「冷处理的期间,联合行动开始。」濑川说,「这时候,组织各地自顾不暇,更顾不上朗姆了。假如,你们想从他口中撬出什么情报,这是好机会。」 「『你们』?」安室透皱眉,为对方的用词。 「『我们』。」濑川道,「无所谓吧,这次是情报共享。」 安室透:「你要负责一线?」 「嗯。」濑川道,「我一直是一线成员啊,你对我有什么误解吗?」 …… 时间回到现在。 出于类似的原因,尽管低谷期的朗姆目前位置不明,但让他主动露面的方法并不少。 一首名为asaca的歌曲都能使他选择出动波本,因为那是他避不开的失败。在当下这种场景下,失势者最不需要的就是被那位先生想起自己曾经的巨大失误了。除此之外,他亲自出动的概率也更高了,既由于谨慎,更由于无人可用。 「但是,他还是有几个死忠的吧。」灰原哀道。 在和小侦探确认若狭留美口径时,平日里几乎绕着自己走的小女生忽然找上了安室透。 金发男人很意外。和前代号雪莉的组织成员,二人之间素来没什么好说的。 然而,在和小侦探熟识后的现在,他也更清楚对方的心情了。 不管最初动因是什么,如今,年轻的天才科学家早已心向光明。 ——而他也认识一个同样年轻,同样天才…… 安室透掐住了掌心,没被任何人察觉。 「你想说的是?」他弯下腰,温和地询问对方,没忽略旁边的小侦探鼓励的表情。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灰原哀深吸一口气。 「我们或许可以给他一些别的线索,关于……某种药物。」 在当下的情形下,她不愿意再逃避了,要做一件事。 安室透眼神变了。 他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个表态的价值。 药物,那位先生无论何时都会关注的重点。 如果说羽田案是朗姆会急于掩盖的「过」,那么,和药物有关的信息,就是他会急于打捞的「功」了。这是一份足以使他翻身,没准还能重回旧位的功劳。 「不错,这可是绝佳的诱饵。」 这时走过来的濑川道。 搜查官与安室透交换了眼神,认真地对女孩表示会谨慎安排的。 茶发的小女孩露出笑容,精緻的脸上飞过了一丝少见的羞怯,更多的是慰藉后的释然。 她对着柯南眨了下眼,转身跑向了博士。 任谁都能看出,这是她以勇敢抗争的方式迈出的跨越阴影的最后一步,至此,她彻底将所经历的黑暗甩在身后。 濑川笑了一声。 「……连我都要被这快乐感染了。」他道。 「是啊。」安室透轻声说。 另一个身份下的枡山瞳转过头,望向他的侧脸。 他正凝望着不远处欢乐的场面。 她听见他低低道。 「她会开心的。」 「应当是,大家都会开心的。」枡山瞳说。 第255章 这是一场精彩的旅程 「关于切宁你怎么打算?」 安室透与理事官交谈的后半段, 两人终于说起了这次见面的另一个重点,同时也是避不开的话题。 对于着名商业新星,跨国集团的掌门人竟然是组织的切宁酒这一点, 黑田也是无比惊讶。身体孱弱,形容无害的少女, 居然是属于组织的头脑型人物,并且,根据波本反馈的最新消息看来,才二十出头的女孩如今已经完完全全对朗姆形成了压制之势。 而年轻时和朗姆打过交道的黑田兵卫表示,那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至于更多的…… 他细细观察着得力部下眼下的状态。 在上次见面时,降谷还有着继续卧底的想法。对此, 二人的意见还出现了偏差。当时, 黑田想的是给对方多一些的时间, 将决议推后再说。然而,如今,出现了谁也没想过的新情况。 降谷虽然没有多说他发现切宁真实身份的过程, 但是,黑田可以确认, 从他之前对那个女孩的态度来看, 公安人员并不是「为了发现身份」才去的。更不要说以往他会隐约提起的, 为了那女孩脱离组织后的安置的盘算了。 「我们必须控制住她。」 浅金发色的男人语气冷静而理智, 他以一种平铺直叙的口吻道, 「就如同我之前说的。朗姆被逮捕后,组织boss多半会选择冷处理, 也就意味着, 这时还不会出动切宁。但是, 全面联合逮捕行动一出, 切宁势必会出场。」 事实上,比起老迈的领导者,她或许还反应更快些。 「棘手的人很多。」安室透接着道,「琴酒,贝尔摩德……」 「但不管是从组织中的定位,还是实际的地位来说,切宁,都是有实力,有手腕,在联合行动后力挽狂澜的那一个。」 第549页 黑田也同意要阻拦对方的意见,但…… 「如何对她下手是个难题。」 切宁,枡山瞳,她的明面身份就是她的实际身份,迄今为止,这个身份无懈可击。哪怕在卧底降谷零眼中,在长时间里,她也只是被家世裹挟,不得不进入组织的商业天才,年幼失怙,前几年连成年大关都没跨过。如今。她又是举足轻重的大财团实际上的掌权者,这导致不论她作为[切宁]在政治场上的影响,单说[枡山瞳],也和不少政治家关系匪浅。 「就算调查经济帐目……」黑田试着从其他角度入手,眉头皱得死紧,「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事。」 「经济上吗?」 安室透面上显出似笑非笑的奇怪神情,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摇了摇头。 黑田:「你对此不怎么乐观?」 「是。」安室透低声道。 他见过,在正当的规则下,她也能赢得轻轻松松。一切只看她的选择而已。 他的表情很快恢复了。 「必须阻拦她。」他道,「我们……包括他们,都冒不起这个风险。」 假如将这次比作一场战役,她就是可以给出紧急战略反应的角色。在全面联合行动给组织带去第一波打击之后,互相吞吃棋子之战,也只有她有实力去完成位于各地组织力量的重组。 她的加入,显而易见会削减联合方的成果,至少也会拖住他们的进度。 这也是之前安室透隐隐担心的。但那时候,切宁酒还是模糊的符号,他也没什么办法。 如今则不同了。 「时间很重要。」安室透道,「要切断她和组织的联繫。」 如果将联合行动比作一场大火,她就是救火队员。他需要隔绝她与那场大火,至少在最佳反应时间内如此。 「听上去你有主意了?」黑田兵卫道。 安室透没什么感情地勾了下唇角。 「我已经做了。」 黑田:「你做了什么?」 听完对方的解释,理事官额头的皱纹更深了,「这……倒是能行,但是,这样一来,你的身份,会在她面前暴露的。」 「不管用什么方式对她动手。」安室透侧过脸,越过半面透明遮板直视自己的上司,「她都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可能猜出是我,这还是最低的保守估计。」 在他将关于朗姆的情报「卖」给网络上的咨询师后。二把手在那位先生处失去欢心的过程可谓无声无息,且组织里一点也没有此事与切宁有关的风声。哪怕贝尔摩德那个地位特殊的女人,从头到尾也没有一丝口风,一点模糊隐晦的暗示或指代……仅从这冰山一角,就可以见得她是个多么擅长于操控情报的好手。 同样浸润这一道多年,安室透明白,情报高手对于变量,尤其是身边的变量,一般会有怎样好的掌控。某方面消息一旦泄露,他们通常最次也能划定可疑人员范围,理想极端情况则是直接圈定某个人。 他以此来对付她,跟亮明身份没有差别了。 「好在她先前不知道你的身份。」黑田说。 虽然,波本也一直没有识破对方的身份就是了。 「几次……我执行的都是朗姆给的任务。」安室透道。阴差阳错,那几次,作为波本的他尽职尽责。而到后来…… 「这也不一定是坏事。」黑田道,「有时候,更换后的立场会带给人新的角度。」 波本,不对,是降谷零的回归已成定局。 黑田用一副标准的过来人语气道,「正面打击也有正面打击的方法。」 波本这是一招是「兑子」。好在,她是最有价值的那个。 另一处。 离开工藤宅的濑川与诸伏景光完成了难得的会面。 作为警视厅公安部的成员,诸伏景光的加入不难理解。在这次保密程度极高的活动中,本身他就对组织有所了解,同时,又和重要的名单有着联繫。 而促使他坚持和濑川完成会面的,也是这份名单。 除却他的私心,霓虹本身也希望他们能在名单获取上插上一脚。而不是仅仅依靠着fbi搜查官完成。尤其是他们分明与女研究员前期有着接触。 这也是诸伏景光不解的地方。 佑穗在冒着极大风险的情况下,将存储盘交给他,仅仅是给出范例,好让他们和上面通个气吗?这假想甚至有些荒谬了。但实际操作就是如此。正是最初警察厅隐约知晓这份名单存在的可能性,才会在后期那么容易被说服,加入联合行动。 fbi搜查官与女警官相泽的关系不是秘密。而佑穗的复仇之旅也围绕着同一个中心。两人也有过社交上的交集。 对于他提出的疑问,濑川阳太定定望了他一会。 「你知道从没有存在过[名单]吧。」他道。 这印证了诸伏景光之前和好友降谷零共同的猜想。 公安人员:「也就是……」 「那是她的程序从各种接触到的材料,分析而得的结果。」 濑川继续解释,「只言片语,几句尚未删除的闲谈,一些交通工具的调遣……以此勾勒出组织的关系架构。我想,这是那个组织的领导者保证自身权力的方式,否则他就太容易被取代了。」 诸伏景光回顾了曾经作为苏格兰接触到的一切。 彼时,他正是觉得组织神秘无比,不可捉摸。 第550页 「斩断不该有的成员间的联繫,素来是保障权力的有效手段。防止错误的忠心形成,也防止不恰当的团体的出现……假使容忍他们愈发壮大,最后一定会对掌权者形成冲击。」 濑川道,「除了少部分忠心被高度任何的人,出于工作需要……」 譬如行动组的琴酒。 诸伏景光想。 「……这部分信息不会轻易被获取。」濑川说,「事实上,就连这部分人,也绝不会掌握组织结构关系全貌。」 这种情况就更像是朗姆和切宁了。 「那么,佑穗想获得这份名单,要付出什么代价?」黑发男人道。 「她需要接触更多更高等级的消息。」濑川也没卖关子,直接道,「就像是再高明的厨师,想做出顶尖料理,也需要绝佳的原材料。」 诸伏景光瞭然。 「组织的机密资料库。」 「是的。」 「但她是个从没接受过训练的研究人员……」 诸伏眼神里划过货真价实的忧心,他看向濑川,「你接应她的计划是什么?」 …… 「你有接应她的计划吧?」公安警察再次确认。 透过[濑川]的眼睛,枡山瞳眼睁睁看着对方温和的眼眸一点点转向了锐利。 她和搜查官一同嘆了口气。 「有,只是……」 「存在危险是吗?」 搜查官的停顿被诸伏景光顺理成章地理解成了难处。他没那么天真,自然也知道从组织层层严密的监视下,从最高等级的机密地点捞出人来有多么艰难。 「至少,让我参与这部分?」 「好。」濑川道,「我不清楚她的具体操作,但大体计划是这样的。远距离侵入机密资料库,一定会报警,但是直接连接伺服器,她就可以有能力解除这一层报警系统,接着,她会使用密码访问……」 「密码?」 「嗯,那边的密码一定会非常复杂。」濑川道,「并且定期更新。好在她不一定要获取最新密码。只要获得一个旧的就可以,同样是因为有着直接数据连接的关系,一个以往的旧密码就足以让她绕过访问权限。」 到目前为止,听上去很顺利。 诸伏景光眉头舒展了些。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搜查官说,「总有些是再怎么保护也不为过的内容。到那一步,没有花招,只要被查看,就会需要最高权限者确认。」 也就是boss。 「她……」她可以放弃这部分,为了自身安危。诸伏景光想,但他紧接着就知道,这种话不适合说出口。 已经走到最后一步,她怎么会放弃? 「这个机会很难得。」濑川说,「因为如果被对方发现,在他们转移前,这就是那种会被第一时间清除的消息。」 「那她也一定会被发现。」诸伏景光道。 「所以,这部分会放在最后。」濑川道,「联合行动开始到一半的时候,组织的混乱也会为解救带来一些方便……我们要在那之前找到她。」 「将她带回来。」诸伏道。 「对。」 「最初的名单,她怎么传递给你的,安全吗?」 「放心。」濑川笑了笑,「再安全不过的方式了,只是我不能告诉你。」 东都大学。 学院祭要持续五天,商学院的艺术表演也是。 每天到了这个时候,后台都十分忙碌。 轮椅上的女孩时不时回答急急路过的同学们几个问题,额头浸出薄薄的汗珠。 系统听完了她用搜查官马甲说出来的发言,不禁道:「您的安全方式,就是通过马甲系统作弊吗?」 「美江?两分钟前她去了c5,你现在去还能赶上。」 「这个房间不行,桐明老师安排的摄制组半小时后就要来了。佳奈子的採访背板还没贴好。」 「调音台少人吗?别着急,润前辈广场上的展台这时间该结束了,现在联繫他,用帮他收尾做交换,他能赶上下一幕的。」 …… 过来找好友的前田目瞪口呆:「枡山,你什么时候变成剧务了?」 「我更倾向于问询台。」枡山瞳笑了笑。 「你很累的样子。」前田递来一瓶水,摸了摸她的金发,转身用双臂摆出大大的叉号,「查询时间结束!问询台关闭了!」 被飞速推到一旁的枡山瞳这才回答系统的问题。 「……对。」 「哈?」 「我本来想作弊的。」 她一边分神马甲和诸伏景光商量行动细则,一边道,「但现在不行了。我得想个[佐久间]和[濑川]传递名单的方式。」 「要不然就电子的吧。」系统说,「反正,也没几个人能破解。」 枡山瞳不置可否。 「倒是您说的……」系统又道,「解救女研究员的马甲,有什么意义吗?总归,在结束后,您离开这个世界,随着宿主意识的撤离,这些『人』也会消失的。安排成死亡更方便,不然就是失踪……」 「也可以让他们『远行』,时不时寄点明信片回来。」枡山瞳道,「看情况吧。总之,一个活着的假象而已,没什么安排的难度。」 「唔,宿主总能做到的。」 「对了,佑穗送你的礼物。」濑川道,「好好保存。」 第551页 诸伏景光:「柿子吗?但那个我已经吃完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袋子我还留着。」公安道。 「那个就不需要了吧。」 两人于僻静处分开,诸伏景光低语道:「希望一切顺利。」 「会的。」濑川道,「这是一场精彩的旅程……」 「……等佑穗回来时,肯定会这么说。」 第256章 那场旺盛猛烈的大火 大宫大楼。 这是一间建成时间超过四十年的联合办公楼, 并不是统一属于某个集团的办公地点,而是将不同的房间独立出租给不同的小型群体,最多的客户是个人办公室。他们有的是仅仅为了挂名的两三人组成的处理资料的服务公司, 有的是水平欠佳价格便宜的心理医生等效益不好的咨询人员……这里常年流动性很高,不管是它的租客,还是服务公司,出入人员也鱼龙混杂。 深灰色制服的大楼保安有张陌生的面孔, 但无人在意。他戴着同样是灰色的帽子, 皱巴巴的,前面印着物业公司的标志,背着手慢腾腾地走在走廊里, 腰上是对讲机,手里拿着一串钥匙, 姿态上的种种表现都能看出他的年龄不小了。 偶尔,有人与他擦肩而过,会不着痕迹地皱皱鼻子, 原因无他,对方身上有着呛人的劣质菸草的气味。如果细看他的全身,还会发现他的手指上有着一道道裂纹,几处顽固的发黄, 可见他的确是一位老烟枪。 他的鞋子是干净的。鑑于维护公共区域的卫生也算大楼保安的部分工作任务, 以及他们平日里主要活动范围都是在没什么泥土的室内。 完美无缺的伪装。 「能确定这就是目标吗?」 约好的时间到来,一位警察小心翼翼地悄声道。 看着不像啊! 其他人没说话, 但表情传达出的怀疑意思差不多。 风见裕也一只手按在耳边,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内容, 「是, 知道了……」 他抬起眼, 无比坚定地对其他人做了个手势。 「确认,动手!」 「他们动了。」 听到另一侧传来响动,安德烈.卡梅隆对一旁的朱蒂道,「我们要不要也……」 「卢卡斯说了,我们和本地警方的事前约定是除非意外,否则能不动手就不动手,避免麻烦。」无论是手续上还是外交上。 话虽这么说,金发的女搜查官还是握紧了枪把,「秀也说了,守好这条路线就行。」 「说到赤井……」卡梅隆左右看了看,「他在哪呢?」 他们所在的房间百叶窗只露出一个小小的缝隙。 但依然有狙击枪的镜头捕捉到了这一切。 一双锐利的绿色眼睛在后面,静静注视着。 它的主人嘴角弯起肆意的微笑。 「别冲动啊,卡梅隆。」低沉的男声道,「行动顺利,可谓再好不过。不动用这发子弹,我也完全没意见。」 「确定是他。」 安室透把答案给到了部下,依旧拿着望远镜没动。 顶着[濑川]身份的枡山瞳和他姿势差不多。 「很好的伪装,但还是有些破绽……」 「是什么?」金发男人挑眉。 安室透完全是凭藉着与朗姆相处产生的对对方身态的熟悉判定的,此外,老人尽管面孔有了变化,但不是贝尔摩德那样的全方位变装,因此,令人眼熟的地方还是有的。 「年老体弱的人,的确会在行动时显得力不从心。」濑川说,「然而,工作时的他们通常会极力掩盖这一点,只不过一般也不太成功就是了,但总归会有着努力尝试的意思……」 而朗姆,展现自己的「衰老」时,坦白的程度稍微高了那么一点。 「无论如何,那就是他了。」 安室透道,说完他皱了皱眉,「你们那个搜查官在哪……」 「赤井吗?」濑川道,「制高点,你们之前也同意了的,他是无可置疑的狙击天才嘛。」 「是啊,只是……」 镜头里,「保安」缓缓举起了双手,接着被人按在一旁……就在即将被戴上手铐的时候,他反手一挣,径直朝旁边的窗口扑来,看意思,竟想从那里一跃而下! 砰!砰! 两枚子弹先后几乎同时打在窗口,溅起水泥块翻飞,成功阻住了目标扒上窗口的手臂。 这次,魁梧健壮的老者老老实实再次将手扬起。 「我也不差。」 安室透放下白烟转瞬即逝的枪口,看向濑川。 对方还单手捏着望远镜,没有一丝要拔枪的意思。 「干嘛?反正,他掉下去也有包围圈,不是吗?」 斯文的搜查官侧过脸,「话说,你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严实?」 目标被牢牢实实拷上,押进警车,接下来,前后左右的汽车都亮起了红灯,形成包围式的押送。 楼顶,针织帽的男人这才放心地起身,从地上捡起发烫的弹壳。 车内,一只眼转动起来没那么灵活的老者一句话也没说,神情阴森地看着前方,偶尔与警员对上视线,他的嘴角浮起阴恻恻的笑容。 「他不认为这是大事。」 「认栽了,却没死心。」 「但他会的。」 fbi搜查官和公安警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第552页 枡山瞳的思维信号在不同意识间流转,从[濑川]到[佐久间]。 ——好吧,是时候起舞了。 组织基地。 女研究员望向手錶上的指针,正了正白大褂前别着的出入身份牌。 接下来,伯林格医生又听到隔壁的倒霉开发者出门培养她的「不良嗜好」了。 他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 「数据明确可证的!一类致癌物!」 「我猜,疯狂科学家又在骂我找死了。」 [佐久间佑穗]身份的枡山瞳撇了撇嘴。 她朝着目标走廊走去,脚步的节奏时不时会变换,是因为身体的主人在活动各处关节。 常年闭门不出的瘦弱身躯核心力量差得很。但要成功避开监控设备,某些动作对腰部姿势要求极高,可实打实的过度锻鍊又会令人发现异样。 「我可怜的颈椎会嘎吱作响的。」 她把外面的白大褂脱掉,放在事先选好的隐蔽处,甩了甩手,望了眼墙角缓缓转动的设备,最后看了一眼指针。 当它转动到特定位置时,女研究员深吸一口气。 「意志,意志能战胜一切。」 上一轮全方位扫描结束,她出发了。 思维宫殿的乐声很显然不能对外播放,于是,在无比安静的走廊里,主角像正在表演一场默剧,又像是孤独的舞者,起,伏,踮,转……来到门前的佐久间佑穗将重构后的识别卡靠近,紧接着输入了六位数密码,又亮出戴着属于某位维护团队成员的指纹膜的无名指,一连串动作快速而轻巧,设施的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一排排黑色的机器立在那里,发出带着铁锈味道的冷意。 她的视线扫过四周,毫不犹豫地走向目标。 接口被连上,旧密码绕开了访问权限,一直被用各式手段遮掩的程序汲取着庞大的数据,在寂静中急速运转,运算结果越过网络,驶向特定的目标。 …… fbi,美国,匡提科。 组织犯罪部。 平日里最常见的工作是邮件截获的傢伙朝主管举手示意。 透过玻璃窗,二层办公室的哈里斯眉头拧了拧,把手里签到一半的名字写完,字母「s」很具备个人特色地提了最后一个弯。 他朝下方一脸着急的傢伙勾勾手指。 「来了!」噔噔跑上楼的负责it工作的fbi成员道,「您关注的,那个……」 哈里斯立刻意识到了对方在说什么,霎时间,他的神态变得无比凝重。 「给我。」 「这个就是我和高级搜查官塞戈瓦搭建的二人加密线路。」凭藉it特长被特招进来的成员气喘吁吁道,「顺便说一句,他这方面真厉害……」 他在哈里斯伸手示意下退了下去。 在不久后,一些人静悄悄地离开了办公室,更多地方,各种面貌的搜查官收到通知,神情一凝。 被称为「极昼」的计划正式开始。 由亚洲到美洲的美国,加拿大…… 欧洲,英国mi6,德国bnd……国际上的icpo…… 那场旺盛猛烈的大火,终究还是烧起来了。 …… 火星乍现之时。 转轴摩擦的清脆响声,如刀锋出鞘般的点火声。 蓝底的白焰猛然跃动,打火机表面的古铜色在光线下宛若会流动。 沙克尔顿眼明手快抵住佐久间佑穗的肩膀,将女研究员推得稍微远了点。 她低头的动作太靠前了,差一点,耳边垂下来的头发就要碰到他指间燃起的火苗了。 那结果可不会太妙。 女孩捏着的香菸,菸嘴有一两处湿湿的,原本的白色因此都变得透明了些许。 再看她额发上的水珠,显然她是洗了把脸出门的。 对研究员这种状态,沙克尔顿心中有数。 「今天工作很繁重?」他明知故问。 佐久间佑穗扬起脸,阳光下的她似乎有些疲惫,笑起来却光华夺目。 「是啊。」 「诺。」 沙克尔顿重新点了火,这次她很小心地凑近,棕色菸丝在红色中,一点一点灼烧起来。 …… 公寓里。 桌面上,枡山瞳的另一台通讯设备震了一下。 与此同时,她正握着手机和前田通话。 「……庆功宴你一定要来!」女大学生强调着,「枡山,到时候我们坐一起……」 就在这时,门铃声也响起来了。 枡山瞳顿了顿,先瞟了眼消息,在键盘上迅速输入了什么,这台设备彻底黑了下去。 门铃声响了第二次。 「好不好嘛!」同学欢快的话语还在继续,「大家都很想让你来的,这次我们的演出收穫了大成功!」 「……好吧。」枡山瞳道,「不过,稍等一下。」 她转动轮椅,来到门口,点了下警报系统的面板。 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有什么事吗?」她对着门外的人说。 「啊……」 高木涉望着面前的枡山瞳,第一时间陷入了口齿有点卡壳的状态。 轮椅上的女孩有一张混血的精緻面孔,金发柔软,皮肤苍白,身材纤细,种种使得她带了些病弱的气质,然而,那双漂亮的碧绿眼眸中独具一格的沉静,又将她与纯然的脆弱分割。 第553页 这倒是符合她财团掌门人的身份。 这不是高木第一次见到枡山瞳了,但此情此景,依旧不可避免地使他产生了「是不是哪里搞错了」的念头。 ——这个模样的女孩子,当真可能和恶性案件扯上关系吗? 「高木!」目暮警官在身后戳了戳他,部下让开后,这位警部走上前来。 他对枡山瞳的说话态度很平和。 「枡山小姐,请问,您认识叫做安室透这个名字的人吗?」 「……认识。」 「我们有些事情想问您一下,请问您方便跟我们去一趟警视厅吗?」 「什么事?」 「这个,还是去警局说比较合适,可以吗?」 「可以。」枡山瞳试着转身,「请等我拿下随身物品。」 「您不介意的话,我们的警官可以帮忙。」目暮道,「佐藤!」 女警官踏入室内,枡山瞳没有拒绝,停下了动作。 「就在桌边,那一个。」 在接受对方帮助时,她恢复了和前田的通话,「我现在有事,关于庆功会,我们回头再联繫好吗?」 讯问室外。 「竟真的将人带来了……」 「有证据吗?」 「不知道……」 「肯定有吧,多半还是比较坚实的证据。」 几名警察窃窃私语,就在这时,高木从一旁走过。 「怎么样?」其中一人抓住他就开问。 「……鑑识课还在忙,但公寓里有大片区域都检测出了鲁米诺反应。」高木老老实实道,「至于dna,还要再看看。」 「降谷先生,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风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命令。 「确保她无法接触到任何电子设备。」安室透的语气平静无波,「绝不能让她用任何方式和外界联繫。」 第257章 冰面下方的爆发初现 「真的不能笑出来吗?」 「宿主……」 「好, 我忍忍。」枡山瞳对系统道,「如果你是实体的就好了,我现在很需要人掐我一把……哈哈哈哈……」 电子音都有些无奈了。 「宿主!」 「我那天说什么来着?多有趣的谋算, 多令人期待的计划。」 「哦——」 系统回想起降谷零离开后,枡山瞳扫向房间的那一眼,然后她就笑个不停——就像眼下一样。 当然,表面上她保持着安静而稳重的模样。 系统:「难道说, 他那天来的时候, 就在想着如何陷害您了吗?」 「不。」枡山瞳的回答没有一点停顿,「否则我那时候就会看出来的。」 在公寓里,他的悲伤与痛苦是真实的……那些重点完全偏移的试探, 那些堪称失控的失态,以及他极其少见的对于本性中另一面的放任般的展示, 宛如冰面下爆发徵兆初现的火山。 然而,就在那之后,开始打扫房间的短短时间, 他就想出了能为以后埋下契机的计划。 「这就是我喜欢他的地方,看好他的理由。」 她道。 「他是能够冒着痛苦前进的人……及时将劣势转化为能利用的优势,抓牢所能抓住的,优秀的生存本能。这不正是我所期待的, 一个会做『正事』的人可以达成的一切吗?」 即使在逆境中, 依旧能看清前路,控制好自己的底线。 「而你看他选的法子, 多有创意啊。」她唇边笑意又加深了,「还有点好玩的孩子气。」 让她变成一个「谋杀安室透」的嫌疑犯。 目暮警官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上一眼后座的女孩。 那位大小姐自上车后就微微低着头, 一动不动, 目光抛向前方, 却不是窗外的风景,好像也不是坐在副驾驶上的他。 他们所乘坐的不是警车,他在这个位置上也是有原因的。 她的行动不便,又表现得很配合。他们便没坚持交通工具,而是在警察在场的情况下,允许她乘坐枡山家特制的车子前行。 这辆车,轮椅可以平稳地直接推入车厢内固定,再在需要时推下来。 但这也改变不了她与恶性案件扯上关系的事实。她却没有慌乱,镇定地坐在那里。等来到警视厅前下车的时候,仿佛才回过神的女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搭了把手的他道谢。 高木过来打开车门。 「请走这里。」 枡山瞳抬眼,四周安安静静,偶尔有夹着档案袋的警员走过。 「心软了啊。」 「宿主,你在说什么?」 系统不解,方才她还在笑着感嘆什么孩子气的话题,恕它不能理解人类,完全看不出她的情绪高昂的原因,更搞不懂她的审美。 现在她在意识里的语气又很平静了。 「如果我是他。」枡山瞳道,「此刻迎接『我』的会是成千上万,让人不得不闭上眼的闪光灯。从一开始就点燃的盛大开场,往后无论如何,这都会是一块去不掉的伤疤。」 这既是给[枡山瞳]本人贴上标籤的机会。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真相从来都不重要,只需要一点点风声。 更别说,里世界的人经不起暴露面貌。越多人熟悉她的长相,往后,[切宁]更换身份或者低调隐藏难度都会上升。 枡山集团的掌门人在讯问室没呆多久,就要求了律师到场。高木正准备帮她联繫人的时候,枡山家的常用律师堀川拓真已经来了。这不是她呼叫的,而是枡山老宅收到她的公寓方的传讯,立即派出的。 第554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派出律师的唐泽管家也亲自到场了,他强忍着情绪,又急又气。 「先生们,你们不可能是认真的吧!当真指控了如此严重的罪名?」老者身着古朴庄重的和服,气势惊人,「这是我听过最荒谬的事!我要申请见面。」 「恐怕不行。」高木道,「暂时我们只允许律师见面。」 这时候,堀川拓真走出来,唐泽忙问:「怎么样?」 在律师的示意下,两个人避开警察单独谈话。 堀川:「大小姐很担心集团的运行。」 他讲完了女孩的交代。 枡山瞳:「请联繫义贺叔父,masuyama的事务不能耽误,这段时间的决策,参考我之前制定并存放在办公室二号保险箱里的三号方案。」 唐泽管家很感动,就差抹眼泪了。在他看来,这就是大小姐对家族事业无比忠诚的表现。而她一向也是这么做的,这是一位继承人所拥有的最好不过的品质。 「她什么时候能出来?」管家道。 律师堀川:「我正准备联繫检察官。」 依他看,这次逮捕根本不可能送检。换句话说,他们最长把她扣留四十八小时。 唐泽松了口气。 「就是说,谋杀?怎么可能!受害者又是谁啊?」 高木就是在这时回来的,手里拿着一叠报告。 律师堀川眼神一变,上前交流了几句,回来的他面色沉重。 「有新情况。」他说,「稍微有点麻烦了。」 她的公寓里被检测出有大片地方存在过血迹。 这下就不是两天的事情了。 唐泽额头上的皱纹愈发深了。 「能取保候审吗?」 「我会联繫相熟的法官。」 唐泽又重重地嘆气,四下扫视周围的环境。 「大小姐的身体,要呆在这种地方……」 「关于这点。」堀川说,「警方倒是主动提出,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会给她换一个房间的。」 对此,搜查一课三系的警察们其实也很诧异。 「我怎么不知道,警视厅什么时候建了新的拘留室?」警官马场道。 警官筒井:「果然是有特殊待遇吗?」 主要负责将枡山瞳转移位置的高木涉一边走一边道:「警部,这地方离我们有些远诶。」 新的房间位于另一幢大楼。 「嫌疑人有着很长的病历。」目暮警部道,「确实需要照顾。」 对于来自公安的特殊叮嘱,警官内心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假如说,这件案子与什么严肃的安全问题有关,公安大可直接将其从他们手中「拿走」。可他们没有这样做。而目暮的顶头上司,一课的管理官黑田兵卫在露了一两句口风后,也只是要求他们认真处理,注意隔绝她与外界联繫——这倒不难,本来大多数情况下,嫌疑人也只能见律师。 还有就是,要求将她换入这个新的房间。 各种意义的新。 目暮警官见到后也是一惊。 摆设光洁,墙壁一尘不染,没有丁点使用过的痕迹,分明是才修好没多久。他怀疑这位小姐是这里的第一个住客。 同一层不远处还有新修的讯问室,倒是免了他们问询带人往返的麻烦。讯问室两侧墙壁上都装了镜子。不过,根据旁边观察室的位置来看,左边应该是能看到讯问室情况的单反玻璃。另一侧只是普通镜子。 将枡山瞳安置好,几人退出房间。 「好处也不是没有嘛。」警官马场道,「这门很宽敞哎,轮椅进出比一课其他拘留室方便多了。」 目暮警部咳了一声。 「我想,这就是年初会议提到的拘留室人性化关怀待遇的尝试吧。」 「那她倒是赶上了好时候。」 「警卫系统也升级了诶!」高木涉打量着门锁的布置,「看来真是新试验。」 「……别关注这种事了。」 警部肃起脸。 「重要的是案子进度。有什么新进展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案子,高木就愁眉苦脸。 「鲁米诺反应就是最新进展了。」 至于对嫌疑人的审问,还没说两句,律师就来了。 「一会先商讨下讯问方案。」目暮道,「都打起精神,这件案子会受到多大的关注,不用我多说了吧!佐藤呢?」 「说再去大学一趟,希望找到清楚两个人关系的人……」 …… 职业是私家侦探,还在波洛咖啡厅担任服务生,并且是他们老朋友毛利小五郎弟子的安室透,在几天前由同事榎本梓向警局报告,说他无故缺席多次工作,所有的朋友都联繫不上,怀疑是出事了。接着展开的调查中,有路人表示见到他出现在枡山瞳公寓门口。调动附近路口的监控录像后,他们发现他进入她的公寓范围内,再没出来。 那也是最后一次有人看见他。他的汽车就在她家附近停着,落上了一层薄灰。 到这一步为止,她还不能说有什么嫌疑。但紧接着,有人说在公寓垃圾处理处见到了有着棕色痕迹的东西。警察翻找后,探明那些棕色是陈旧的血迹,沾在废弃的杂物上,一些织物,其中还有半张残破的皱巴巴的海报裹在其中,是东都大学学园祭艺术表演的海报,而今年负责这个舞台的,正是枡山瞳所在的商学院。 第555页 在异常顺利地获得了搜查令,对她的公寓进行检查后,找到了大片血迹存在过的痕迹……浴室成为了重灾区。墙壁上甚至还有飞溅状的分布。 鑑识课正在一寸一寸检查——谋杀的凶手通常不能完美无瑕地消除每一滴血迹。有些会藏在隐蔽的地方。而他们需要找出没被擦试过的血液,从而进行dna鑑定对比。 但目前也存在着几大问题。 两个人之间的交集。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会导致巨大矛盾产生? 体型与力量的差距。一个需要坐轮椅的女孩,真的能杀死一个健壮的男人吗? 尸体在哪? 并不是说没有尸体就百分百无法定罪,但是,那种情况定罪的机率很小,除非有着无比完整的证据链。可是,这件案子到现在,离那一步还差得远。 「十三天。」枡山瞳道。 系统:「什么?」 「警方最多可以扣押我四十八小时,之后必须送至检方。而检方有一天时间考虑决策,之后,他可以批准十天的拘留……」 她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敲了敲桌面。 「十天后,法官有权延长一次。但那是有『不得己理由』的情况下,也就是说,那一步的潜台词是必须起诉。霓虹素来有刑事裁判有罪率百分之九十九的说法,换言之,检察官要有十分充足的证据才会发起攻击,否则就是职业道路自杀。」 「凭藉他目前能做到的『证据』……走不了那么远的。」枡山瞳道,「因此,我说,十三天。」 「几天?」 金发男人抱着手臂,立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面前是双面透视镜。 刚进门的风见:「……十天。吉沢就差哭着说他要承担多大的压力了。」 吉沢和司,隶属于检察厅的一名检察官。西装革履的他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都要坐不下去了。 「这件案子根本不可能胜诉。」吉沢和司扶着桌边,揉着太阳穴,「我知道一定有什么内情,但我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只是批准拘留,我的同事已经认为我疯了……十天,这就是我能抗住的最大数字了。」 风见忐忑地讲完来龙去脉。 降谷长官却没什么预想中的激烈情绪。 「和我想的差不多。」金发男人道。 或许他应该庆幸,联合逮捕行动是闪电式的,黄金反应期,他能困住她十三天。 「但是,真的……就是她吗?」 风见走上前去,来到离上司身后一步的地方。 透过单反玻璃,他望着新的讯问室内的女孩,她静静地坐在那,侧脸娇美。 「啊!我不是怀疑您的判断啦。」风见忽然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忙不迭摆手,「我是说……怎么就是她呢?」 「是啊,怎么就是她呢?」 第258章 已死之人与明牌之局 这几日, 安室透先是完成对朗姆的抓捕工作,又接收濑川的名单确认情况,根据上面人员所掌握的资料拟定了有效打击方案。与此同时,想办法控制自己的「失踪案」始终处在低调但是调查进行中的状态。在对组织人员动手, 并着手查处各地的基地前, 适时「帮助」搜查一课从法官处取得逮捕令。 如濑川所说, 他们需要时间上准确无比的计划。而这种精密要求一步也不能错,过早或过晚, 都会极易导致满盘皆输。比如, 对朗姆下手失败, 可能使得boss在情绪应激下大批量调动人员, 使得名单价值降低;而如果大规模的联合行动开始后, 不能用谋杀案隔离切宁,那么,她一定会及时做出反应, 本人也可能会转移;又如果,各国联合行动没能顺利进行,则切宁被困的时间毫无意义,并且, 一个没有遍地起火的组织,势必会动用大量政治资源「解救」她,boss会将此列为第一优先级的任务, 可能他们连这十天也没有…… 事实上,仅仅是依她作为枡山瞳时的名望,现有的困局维持起来已经很困难了。而这还多亏了这是她的真实身份, 不到不得已, 她不会轻易放弃。此外, 这个身份本身就拥有巨大的价值,在各个领域影响深远。从这点讲,这是一柄双刃剑。她不放弃这个身份是因为价值,他们针对这一点行动,同样要面临价值带来的难题,譬如检察官的困境就是冰山一角……说到这,或许他该考虑还有什么铁腕派的人员可以充当发声替补了…… 他的身子稍稍晃了一下。 这动作并不大,但在几乎称得上空旷的雪白房间内,还是很明显。 身侧的风见吃了一惊,仔细望去,才发觉上司如今的状态他从没见过。 这位比自己年纪还小一岁的长官,从来都是不管在什么时间,正在做什么事,都是精力充沛,一副生命力旺盛的模样。如今却神情淡漠,他的面容依旧英俊,眼角眉梢却有着藏不住的疲惫与闷倦。 风间迟疑地推了推眼镜,冒出某个不科学的猜想。 「您……几天没睡了?」 ——一定是这阵子太忙了的缘故。 他想。 安室透冷静地看了部下一眼。 「我每天都按规律休息。」 ——但您刚才还晃了一晃哎! 没胆子讲这种话说出口,风见只能很委婉地道:「最近工作是太多了,您不是说,那个行动开始后,就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嘛。至于这个……」 第556页 他示意眼前的讯问室。这会,一课的一名姓马场的警察推门而入。 「您放心的话,我来看着?」风见裕也道,「反正,调查最初,一般不会有什么太有营养的话题。」 这是审问的惯例,初时的交流大多都是确认已知的基础信息。 「不用。」安室透的回答很简短。 他目不别视,盯着前方讯问室里的人影。 「那您也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吧?」风见道,「这才刚开始,还要好几天呢。」 「正好。」安室透说,「帮我拿张摺叠床来。」 风见十分震惊。 「您打算睡这儿?」 「我本来就是不该随意活动的『已死之人』。」 金发男人说着,按下了控制台的音频开关。 「你的名字?」 警官马场的声音在播放设备里响起。 片刻后,传来女孩柔美清澈的嗓音。 「……枡山瞳。」 此情此景,风见很确定自己是无法说服长官了,并且怀疑对方会以这种笔直的身姿永远看下去。 他认命地走向新修建的专用通道,以免和搜查一课的警察们碰个正着。 等到他搬着简陋的摺叠单人床回来的时候,出乎他意料的是,长官竟没再立于原处了!也没再目不转睛地看了! 屋内除了加急装上的监控设备,连把椅子都没来得及布置。紧邻着讯问室的那侧,金发男人靠墙而坐,长腿屈在身前,垂着眼睛,宛如闭目养神的寂静雕塑,唯一的动作是手里摆弄着什么。 安室透用指尖一圈圈摩挲着一顶金属制成的小牛仔帽。 他像在想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这个……某次共同用餐的纪念品,是他们相处这么久来,经手的众多物件中,最没什么金钱价值的一个。尽管被餐厅冠上了三等奖的名头,却还是很廉价。 他很喜欢,但或许这早就说明了什么。 「……你有权保持沉默,有权要求在律师的陪同下接受问询,问询开始后,你也有权随时停止问询。」 马场一只手哗啦啦地翻着笔记本,中规中矩地把权利告知说完了。 「请问你清楚以上权利了吗?」 「清楚。」 「那么。」马场拽了一下椅子,翘起二郎腿,「我们就来说说吧,大小姐,你和那个男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把他杀了?」 「……」枡山瞳没说话。 「或许是正当防卫?」马场道,「我相信,你这样的女孩不会故意伤害别人的,所以,会不会是,你们在交谈的时候产生了一些小冲突,接着,一点小意外发生了……」 他身体前倾,朝她靠近。 「接下来——我不知道,可能你很慌乱?就想办法处理了痕迹?」警官语气放缓,以注入更多的蛊惑力,「但那不是你的错,是那个男人,都怪他,他是个大麻烦,对不对?」 马场死死盯着面前的大小姐。 她清丽的脸庞上冒出为难的神色。 马场警官:「你有什么想说吗?」 「请原谅我不能贊同您对安室先生的定义。」 始终姿态优雅的大小姐双手抵在桌面上。 「我不知道他在和其他人相处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一副陷入了回忆的模样,话越来越轻,「他一直表现得温柔、宽容……」 「……以及充满热心的支持。」 女孩子软软的尾音透过扬声器,无比清晰地在公安的观察室里环绕。 风见下意识望向长官,维持着坐姿的男人喉咙里滚出一声轻笑,说不清什么情绪。 「他是我所见过的人中,拥有着最美好的品质的那类人。」 她给出了结语,眼中除了担心,没有别的,无比坦然。 马场顿了下。 ——是故意的吗?这是句充分表明主观的话,也就是说,即使日后证实受害者有什么缺点,也不会与她的说辞产生冲突。 「唔,这就奇怪了。」他搓着下巴,「你对他评价这么高,可是,你们的交往,却没被任何人看到过?」 「应该有吧?」枡山瞳咬了咬唇,似是有点侷促,「我是说,我们的交往的确有想要避着人,但要说从没被人看到,也是不可能的。」 「枡山小姐,你这里的『交往』,我明确一下,是恋人关系吗?」 枡山瞳摇了摇头。 「不是。」她说,「我们就是……相处得很好。」 「你是在说,你们两个人都正值年轻,又喜欢玩在一起,却不是恋人关系?」 「不是。」 「据我们了解,安室先生在咖啡厅里打工时也很受欢迎,人气相当不错……他就对你没产生一丁点吸引力吗?」 「……呃。」枡山瞳秀眉蹙起,「这也是——」 看起来她很想问什么,却最后也没把疑问说出口,而是道:「抱歉,我觉得随意给予友人这方面的评价并不礼貌。」 「好,我换种说法。」 马场拖了一把身下的椅子,金属与地面摩擦声相当刺耳。 「他的魅力,有带给过你困扰吗?比如,和其他的女孩牵扯不清,又对你说……」 他向下瞧了瞧枡山瞳的双腿,嘆了口气,在暗示什么不言而喻。 第557页 「人无完人,我们当然可以容忍对方犯错误,但那前提是一个小错,或者两个,顶多三个……总不能像一日三餐一样频繁吧!那样子,谁会不生气呢!」 马场直视枡山瞳,对面女孩也看着他,眉眼间除了困惑和难以理解之外,没有一点他想要的愤怒。 一阵沉默。 观察室内也是一片安静。 坦白说这种说法并不公平,原本这里就很静了。 然而,风见还是感觉此刻的静寂又多了一分,是死寂。 他不敢去看在搜查一课警察口中刚刚领到了满是狗血关键字剧本的长官是什么表情,它们分别包括「花心」「招蜂引蝶」「噼腿」「被情杀」。 「好吧,那你能不能回答我接下来这个问题,你们交往为什么要避着人?」 「不能。」 「什……」 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马场明显一愣。 「枡山小姐……」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没必要在这种地方表现出客气。」方才还温和有礼的女孩正颜厉色,「却在关于我认识的人,我们之间的关系上如此失礼。」 马场的语调柔和了下来。 「我是很尊敬您的,年轻的女士。」 「不,您讨厌我。」女孩道,「您或许没注意到,每次瞥见我的轮椅上的标志的时候,您都在皱眉。为什么,是讨厌您所认定的,这标志代表的『奢侈』还是『特权』?」 她歪了歪头,观察着他的表情。 「……看来是奢侈了。但这不是什么昂贵品牌的标志,是工匠的署名,他将他做的东西视作艺术品,而这是艺术家都会有的签名,贫穷或富有,他们对作品署名的执着是统一的。」她说,「您该不会也以为,对这方面的追求也是富人的专属吧。」 马场的拳头握紧了,鼻翼抽搐。 「您真的这么以为吗?我表示很遗憾。」枡山瞳道:「还有,我拒绝再回答您的问题。」 「这其中也许有些误会。」 「不,以及,请不要再靠近了。」女孩说。 她这句话一出,本来还在背对着她的安室透蓦然转过头。 大小姐的发言还在继续。 「您和我的距离太近了……还有您对话题的选择与暗示。或许,性缘上的压迫可以带给人心理压力是什么问询技巧,但我感觉很不舒服。我坐在这里,配合地回答问题,所求的是您能秉持公正的态度。哪怕我仍然处在极大的迷惘和恐惧中,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伴随着越来越重的委屈,直到最后,才像是又想起什么,克制自己停下了。 她深吸一口气。 「我相信的是法律会以正确的方式对待我。」 她恢复了最初的平静语气,眼神中的凛冽这一刻带给人的巨大压力,充分证明了她身为强势的掌权者的一面。 「而不是打这种低劣的性别牌。」她道,「如果命运註定我必须要遭遇这可怕的一切……」 枡山瞳眸光闪动。 「至少,派些体面的人来吧?」 讯问室的女孩别过头,像是不愿意与令她不快的警察对峙。然而,她此刻的目光,正好对上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如果不考虑那是一面「她看不到他们,他们却看得到她」的单反玻璃镜。 风见简直要以为,降谷长官正在与她四目相对了。 「他完全输了。」安室透忽然道。 风见:「这人也真是的,为什么要说些乱七八糟的……」 「是他的审讯策略。」男人淡淡道,「希望嫌疑人能落入虚假的共情陷阱,控制不住激烈的情绪,从而招供。」 「可是,她不是真的凶手。」 「但是,他是真的自卑……仇富,满怀偏见与轻视。而她……」 「长官?」 安室透没再说下去。 ——而她挑中了每一点,还是以符合[枡山瞳]的方式。 搜查一课的观察室。 目暮警官很头疼:「这傢伙在搞什么!」 高木:「呃……也许马场有一点点偏见?」 「喊他回来!」目暮道,「像什么话!那个,白鸟,你去吧。」 出身富贵的刑警白鸟任三郎耸耸肩。 枡山瞳见是他,理了理肩膀处的长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白鸟先生,您还好吗?」她微微鞠躬,如同社交场上再完美不过的角色,「上次在轻井泽,和您的父亲白鸟老先生告别时很仓促,假如可以,请转告他,谢谢他的招待,他的柏图斯收藏很有品位……」 「把他也给我叫回来。」目暮警官面无表情。 高木涉:「您好,枡山小姐,我要再次宣读下您的权利……」 女孩听他说完,主动道:「之前几次,都谢谢您了。」 ——她对自己印象还不错? 高木想了想她十几岁时碰到的爆炸案,那时候工作没多久的他处理过,就说前段时间,铃木展览馆的事件,他也有到场。 自觉找到了理由,高木试着道:「啊,没事,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我很想知道。」金发的女孩又开口了,满怀担忧,深深望着他,眼眸里全是信任,「你们还有在仔细找他吗?」 「谁?」 「安室先生。」枡山瞳道,「我不知道他究竟去哪了。但是,我也很肯定,他不是那种离开工作岗位,却什么都不说的人。他很负责的。」 第558页 「这个……」 「他到底遇见什么啊……」她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哭腔,「我不敢去想,拜託了,请你们一定要努力找到他……咳咳咳!」 她捂住胸口咳嗽起来。 风见看到长官摩挲摆件的手停下来了,须臾后,又继续。 「你还好吧!」高木涉道。 她咳嗽得撕心裂肺,呼吸也一次比一次急促,却连连摆手,「我没事,不要紧。请再等……」 「需要医生吗?不要开口了,枡山小姐!」 「我希望能帮上忙……」 「我会努力找到他的!请放心!今天就先这样吧!」 高木涉立下誓言,飞一般离开了。 「这位警官还记得,她不是『受害者家属』吗?」 风见愤愤道。 「总归。」安室透道,「嫌疑人表明身体状态欠佳后,给出的证词也是不能被採信的。」 ——怎么总觉得在长官的话里听出了「随她去吧」的味道? 风见侧眼,瞥见身旁男人唇角勾起一丝笑容。 很怪异,但确实是实实在在的笑意。 她伏案良久,对匆匆赶来的目暮警官表示自己没事,在被问到需要什么的时候,她只要了一杯水。 在高木的再三询问下,她才踟蹰着表示。 「我想吃巧克力甘纳许蛋糕,可以吗?」 「哈?」高木愣了下,「可以可以!」 有着漂亮镜面的蛋糕很快被送了进来,这倒是没有违背什么规定。警方被允许在讯问中提供「小恩小惠」给嫌疑人。 甜点放在眼前的时候,她没急着吃,眼眸里泛起惆怅。 高木:「怎么了吗?」 「我不知道你们知道吗……」她道,「他厨艺也很好的。」 「安室先生?」高木回顾脑海里的档案,「是啊,我们也知道。」 她发出了长长的嘆息,这才很认真地舀了一口放进嘴里。 高木见到她的目光投向了房间内另一块镜子,不是对着他们观察室的那面,仿佛正在出神。 「……我真想你。」女孩低声说。 「降谷先生,我怎么觉得——」 风见默默朝旁边移了半米,却还是没摆脱那一瞬间的心里发毛般的惊悚。 他发誓,她就好像知道这里有什么一样,准确无误地「看」了过来,手持银匙,碧眸水润。 而降谷长官一动不动立于原地,「迎」上了她的视线。 与此同时,她关于想念的话语就在房间内,通过扬声器,轻轻柔柔地回响。 他不知道的是,那还是自家长官送出去的第一个蛋糕类型。 第259章 不敢自信他们的好梦 在以目暮警官为代表的搜查一课的警察看来, 枡山瞳的举动再正常不过了。她维护自己的权利,却又展现出配合的态度。诚然, 和马场的交流结尾不够愉快。但是, 在面对不正当的冒犯与轻视的时候,短暂的失态有什么难理解的呢?谁不会对那样的偏见生气? 况且,她最后依旧保持了风度, 有理有节,不卑不亢地陈述了自己的主张。白鸟和她过去的人际交往,让他变得不适合审问。而在她和高木的对话结束后, 目暮等人心里, 「她不是犯人」的主张占比又上升了些。 他们是在她的公寓附近搜出了带血的杂物, 可迄今为止没找到凶器,也没有尸体。公寓内的鲁米诺反应是最大的疑点, 但是,或许也该考虑一些其他的可能,一些巧合或极端情况的存在。 当然,审问还要继续。另一方面, 人命关天,她对失踪者的思念之情提醒了他们, 寻找工作不可以忽略。 叫来医生给她检查过身体, 确认没什么大碍后, 目暮警官放下心。 他干脆也贊同了高木的主意——总归这小子话都放出去了, 今日不再对她进行审讯, 改成同其他知情者聊一聊,以求掌握更多讯息。 风见从头到尾看着, 一场兵荒马乱后, 她被送回了拘留室。 单反玻璃前的长官这才转过身, 按下另一个开关,联排的屏幕自左到右依次亮起。而她的身影也在其中穿梭,如同一块块组成了踪迹的拼图……从走廊,越过新的房门口,抵达目标房间的对外公开区域。 风见以为她会选择去往房间尽头,但她就这么停下了,在警员放开轮椅后,她坐在一张小桌前,一只手臂放了上去,时不时轻轻敲打着。 安室透望着屏幕,没有说话。 风见一时间甚至有种错觉,那场穿透镜子的「对视」,到现在为止依然存在着。 「她的表现……」 他迟疑着开口,回想讯问室的种种。搜查一课的刑警不知道真相,但他却清楚。也正因如此,风见突然意识到一点。 「……无懈可击。」安室透说。 「是啊。」风见道。 ——哪怕她当真是凶手,这都是一套出彩的口供。 但他还觉得有点什么,说不出来的别的东西。 「是『符合情理』。」 在注视着她半晌后,降谷长官终于身形又放松了些,靠在桌边,微微低下头的他伸手捏了下眉心。 「你上过审讯课程,风见。」他道,「知道审讯过程中的优秀应对机制吧。」 风见:「呃……」 安室透抬眼看过来,一双蓝眼睛宛如大雾时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温度很低的色调。 第559页 「另一个名字是反审讯训练中应用的技巧。」 「噢!」风间恍然大悟,「沉默,少开口,注意保持情绪平稳,减少与审讯者的感情连结,控制好奇心……」 「对。」安室透轻轻说,「这些技巧,无一例外,有共同的主旨,那就是尽量不提供信息,或者少提供信息给审讯者,因为任何说出口的话,都会变成证据。不止如此,看似闲谈的话语,或者『好警察,坏警察』之类的战术,也都是希望被审讯者心理防线失守……关于好奇与求知慾也是,应对审讯者时,人们总希望从对方口中获取信息,以便更好地掌控事态。当然,结局往往是被审讯者不知不觉中落败,缘由是去『试探』对方行径的本身就在交代自我。」 这些道理甚至不止在审讯这一场合适用,它的变体与扩大化,可能是探听消息…… 这时候,风见也想起了上司卓越的情报能力。 ……也可能就是人与人之间最常出现的大大小小的谎言。 「那么。」 隔了一会,风见才捋清楚这番话背后的含义。 「她……」他看向屏幕里的女孩,一脸惊愕,「她没按这些来做!」 ——是不知道吗? 考虑到对方的真实身份,风见很明智地没把这话说出口。 「故意的吗?」 「……符合情理是很难的。」安室透却转而说起了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不,也不总是很难。若是一个人本来就生性沉默,与人交流时会用不说话来消极抵抗,那么,即使他在审讯中做出这样的反应,也会被以为是正常的,可以理解的。」 「啊——」风见似有所悟地答了一句。 「但假如他是其他形象呢?乐观,热心,开朗……如果这样一个人成为被审讯者,他就要面临巨大的困境。是表现出自身的性格?还是按照反审讯技巧行动?」 风见:「性情大变,会显得很可疑吧?」 「那这个开朗而乐观的人就不能沉默。与此同时,他说得越多,就会越容易被抓住把柄。他的每一个行为都要符合语言设定的边框。」 「那还是别说话了。」 「能做到这点是很理想的状况,需要与解释自我的本能抗衡。」安室透道,「然而,对她应该不是难事,她却没选择这条路。」 ——她对不同的人,做出了不同的「该有」的反应,没有回避对话与交流。 「她就不担心犯错吗?」风见不解。说法前后不一是最常见的突破口。 「不担心。」安室透凝视着监控里,房间正中的女孩。她还是没什么改变,用手指在桌上点来点去。 「她足够自信。」他沉声道,「哪怕再多的交谈,她也有信心,自己的措辞完美无瑕。」 这背后予以支撑的,是绝佳的记忆力和强悍的心态。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风见再次震惊,「还有,她到底在干嘛啊?」 戴眼镜的公安人员不太理解她的动作。 安室透盯了屏幕一会。 「月光。」 没料到长官真能回答的风见:「什么月光?」 「德彪西的《月光》。」安室透道,「她在用一只手弹钢琴曲。」 这又是什么行为?是百无聊赖还是别有兴致? 风见越来越搞不懂[目标]了。但这绝对不像是很有压力的表现就是了。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把话说出了口。 安室透:「dark tre.」 「啊?」 被上司一个名词砸得晕头转向的风见,深感今天自己的困惑多到不正常的数量。 那双如有雾霭般的蓝眼睛定定地看过来。 「暗黑三联征?」 明白对方是在提醒自己,努力在记忆深处刨寻的公安警察风见:「……那个,呃,是心理学上的?」他磕磕巴巴。 「是黑暗性格具备的三种人格特质。」 面色冷凝的长官收回目光,继续凝眸而视。 ——黑暗性格?那就是她会有的特质了? 风见想。 「分别是machiavellianism(马基雅维利主义),narcissism(自恋),以及psychopathy(精神病态)。」 安室透平静道。 「马基雅维利主义又被称作『权术主义』,为达目的,手段不论,擅长操纵他人;而与希腊神话里,爱上自身倒影而变成水仙花的纳西索斯的英文同名的『自恋』,以自我为中心,充满支配慾、傲慢与优越感;最后,有精神病态的人会偏爱刺激,他们冷漠疏离,无法与他人共情,因为……」 他的视线落在女孩的身影上,似是专注,又有些飘渺蕴含其中。 「他们察觉不到……情感。」金发男人道,「这也是反社会者的表现。」 「所以,您是想说……」风见挨个对照定义。 她游刃有余地应对了各类警察的讯问,轻松将每个人摆布于手心,这是操纵。而比起更明智的沉默,她大胆选用了其他类型的谈话策略,很难说,这不是对刺激的一种追求。 她大方地表达了对于[安室透]的关心与思念——在明知他就是幕后推手的前提下。这份优秀的演技,倘若风见不是提前知晓真相,也会被说服和打动的。毕竟,她的神情是那样的真挚。从这点看,她是演技优秀的谎言大师无疑。 第560页 「难不成她现在反而是在开心吗?」风见道,「哪怕这是困局?」 ——有心虚空弹奏,怎么想也不会是难熬的心情。 「她很聪明。」安室透道,「极其的聪明。这份聪明甚至能抵消反社会者常有的『副作用』——失衡和混乱,而我们都知道,她也知道,这个地方她待不了多久的。」 风见:「那……那个组织呢?」 总不会她也一点都不关心吧! 安室透却没回答。 「再看看接下来的表现吧。」他似乎不经意地将话题转开,「无论如何,愿意讲话,也是好事。」 男人背过身,屈起指节捻了捻眉骨,那一剎那,风见又瞥见了他面上的疲态。 第二次了。 风见将买能量饮料这一条,加在了需要完成的补给清单上,离开房间时,又回首望了一眼。 那里几乎是一幅静止的画面。 他年轻的长官沉沉地倚在桌前,低垂的睫毛随着呼吸一次次颤动,连同投下的阴影也变得模糊。 话又说回来,今天的降谷先生,格外有「上课」的兴致? 风见内心小人呲牙咧嘴,他都数不清自己被问题考倒了多少次了。 没准对方是藉此,顺带整理思路?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种感觉也太…… 【割裂】。 风见大脑中突然迸出这么一个词。 从头至尾,氛围说是学术讨论也好,说是案例分析也罢,没有一丝不当的感情出现,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或许,还是说【理智】比较合适? 想到这里,风见裕也由衷佩服起降谷零所展现出的态度。 德彪西的这首钢琴曲,据说灵感来自诗人veine的同名作。 思维里,不受控制的知识碎片飘过安室透的脑海。 ——那首诗怎么念来着? 「终不敢自信他们的好梦……月光啊。」 第260章 抽离在外的过往心态 「枡山小姐, 我想问,你的管家目前在哪?」 第二日,审讯继续。 高木问起了枡山瞳的贴身执事, 朗内尔.卡罗卡。身份卡上, 这个男人所记录的国籍是义大利。 「朗吗?」 枡山瞳的意识流转到另一个自己身上。 黑发男人眼前是深蓝色的无边的水。她能感受腥咸的海风吹过了脸颊, 也掀开了衣角,为腰间带来一抹凉意。 不远处是布满礁石的浅滩。 唇边噙着的菸草味道浓烈, 肩后靠着的石墙上质感粗糙,他随手向上抛起随身的匕首,又用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接住,似乎非常闲适。 「他出差了。」她说,「有公务。」 「可以联繫他吗?」 「可以啊, 你们可以从唐泽管家那里获取他的联繫方式。」 枡山瞳的态度坦坦荡荡,高木反而有点咋舌。 他道:「我们试过了,联繫不上他。」 从昨天的经历中, 目暮警官学到了一点——不管部下高木涉审讯技巧如何, 他和嫌疑人枡山瞳的交流是没问题的, 至少可以保证顺畅流利的对谈。 对于他提出来的一些问题, 这位大小姐也会偏向于尝试做出解释。 眼下情景就是如此。 「那……」 女孩蹙起秀气的眉毛。 「或许他在度假吧。」 「你给他放了假?」高木涉问。 「那倒没有。」枡山瞳道, 「只是……警官, 我们之前不是那种常规的相处模式, 他许多事都可以灵活处理的。」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如果他外出时提前做完了工作, 完全可以自己给自己放个假, 不妨事。」她说, 「只要完成原本的任务就行, 我不太干涉他的私人生活。」 公安观察室。 从讯问室内的刑警提到了枡山瞳的贴身执事, 也就是另一名已知的组织高级成员后,风见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想必旁边的长官也是如此吧。 ——她这句话倒是没说错。 安室透冷静地想。 切宁与玛克的关系,相当不「常规」。再听现在她的说法……看来,明面上,她对警察依然要延续以往给出的设定了。 二井麻梨子被喊来配合调查,女僕小姐很是忐忑不安。 被问及大小姐和贴身执事的相处情况,她想了想,才在白鸟警官鼓励的眼神下说道:「是的,朗内尔先生管得很严格,也很细緻。」 「你说『管』?是指什么?」 「生活上嘛。」二井道,「瞳小姐身体不好,朗先生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从我来到枡山家工作后,小姐的饮食起居都是他在照料。」 白鸟微笑:「果然很细緻。那你说的严格一面又是什么呢?」 「是最初的……」二井努力斟酌着用词,「感觉?」 她皱着脸,半晌后道了个歉。 「是我不好,刚才这个词说得不合适。」 「没关系,别紧张,我们只是随便聊聊。」白鸟道,「你的印象肯定是有原因的,或许你愿意想想?」 「也许正是因为他的照料太细緻了吧。」 二井想了会,给出了这么个回答。 「我不太懂。」白鸟温和地启发对方,「你能举个例子吗?」 「他真的什么都管。」 第561页 回忆里,各种画面涌上女僕小姐的心头。 「从早上起来梳头发,到为大小姐挑选外出的穿着,泡茶,准备她喜欢的早餐,点心,帮她收发文件……还有,在家里的时候,他会一直抱着她走来走去。」 说到这,二井还弯起手臂比划了下,可见印象深刻。 白鸟:「听上去他们很亲密。」 「嗯。」二井点头,「他只要在,就会二十四小时都和大小姐呆在一起。」 ——这是不是太亲密了? 白鸟:「包括晚上吗?」 「啊,那倒没有!」二井道,「不过,有时候他会在床边陪她入睡,等她睡着才走,早上又会第一时间去叫醒她。」 风见:「这位副手可真忠心啊!」 ——是学习的榜样! 他看向降谷长官,对方还是平静的神色,只是周身似乎有着越来越多的……冷意? 「难怪你说管得很严格。」白鸟故意道,「他果真管束着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经过事前调查,如果失踪的受害者真的遭遇不幸,在消失的尸体处理的问题上,他们最怀疑的就是这个目前行踪成谜的管家了。因此,搞清楚二人之间的关系很重要。若是他们足够亲密,后者就可能甘愿为她冒着犯下重罪的风险,成为她的帮手。若是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别忘了,他同样是可以自由出入那间公寓的住户。 二井:「也不是一味严格啦,比如,大部分时候,他都按照健康食谱为瞳小姐准备一日三餐的,但也会依她的要求,备上一大罐糖果。」 「枡山瞳小姐呢?依你来看,她对这种对待感受如何?」白鸟问。 ——会有不满吗? 「感受?很好吧。」二井不知道警察先生在问什么,有点迷茫。 「两个人没有出现过冲突吗?」 「没有。」二井果断地摇了摇头,「从没有过,至少,我从没见过。」 担心对方不信似的,二井又道:「他们感情很好的!不只是朗内尔先生对大小姐很好,大小姐也对他很好的。她会在他回来很晚的时候等他回家,圣诞节还会和他一起去教堂,而那甚至都不是她的信仰!」 风见听见上司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不明所以地偷瞄了一眼,只见到对方抿得紧紧的薄唇。 另一处。 唐泽管家尽管冷着一张脸,还是不情不愿地回答了关于自家大小姐贴身执事的问话。 「自从他来到小姐身边,确实认真而负责,只要是和大小姐相关的事务,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事无巨细,他都会去做。」 粗着嗓子的目暮警部:「感觉没什么个人生活啊!而且,您不也是枡山家的管家?」 「我主要负责老宅的宅邸事务。」唐泽管家很想瞪人,最后还是忍住了,口吻严肃,「如果您在暗示对方没有获得适当的回报的话,我要说,您的想法是错误的。」 「他的工作所得的回报是巨大的。」 接下来,目暮警部听着唐泽管家婉转地表达了,别看只是贴身执事,朗内尔在许多枡山集团的事务上都是有实权的,他是唯一有资格动用枡山瞳私人印信的那个人。 这无疑是极大的信任。 至于两个人的相处。 唐泽:「没有过任何纠纷。」 即使一开始对于这种外来人不满,唐泽也必须承认,对方和大小姐的默契无人能敌。 「大小姐的交代,他从没理解错过。」 喝了一罐饮料,短暂休息过回归的二井:「……他们还会共享衣物和饰品呢!」 「哈?」 白鸟警官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二井这才发现自己的话有问题,忙解释道:「有些应急的场合啦!朗先生会把衣服直接给大小姐穿,他们也戴过同样的东西……哎!总之就是关系很好!他还会为大小姐弹钢琴!」 钢琴? 风见立即想到昨晚的事情,转脸对长官道:「昨天她弹奏的钢琴曲,莫非和这位管家有关吗?」 金发男人没有言语。 唐泽管家:「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朗内尔不可能跟此事有关。他去欧洲是很早之前就有的安排。」 目暮警官:「多早?」 「至少一个月以前。」 二井也贊同了这个说法。 「对,有次我还听小姐提起来了。」 不久后,佐藤警官隔着门上的玻璃窗挥了挥手。 目暮警部从询问唐泽的房间里走出来,问:「怎么样?」 「出入境管理部门的传真回来了,那位朗内尔.卡罗卡的出境记录存在。」佐藤道,「早于受害者最后一次被监控拍到的时间。」 「那他就确实没有嫌疑了。」 目暮警官思考了一会,道,「正好,重点转向和受害者的交集吧。」 白鸟按着耳机,听完了新的进展。 他向对面的二井笑笑:「我们来谈谈安室先生吧?」 「啊……」 女孩这一声感嘆里有着明显的为难。 「怎么了?」 「我对他了解不像朗先生那么多诶。」二井道,「再说了,他真的……还有大小姐……」一时间,伤心,担忧,迷茫,轮流出现在女僕小姐的脸上。 「我们正是为了真相而来的,不是吗?」白鸟安慰她,「所有人都在努力找到事实的真正面貌,警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第562页 「好吧。」二井做了个深呼吸,「你要问什么?」 「最开始。」 「哪个最开始?」二井道,「是这样,在我还没去枡山家工作的时候,安室先生好像就当过大小姐的家庭教师了。」 「你问我哪一年?」 唐泽管家捏了捏眼镜下的鼻樑,皱纹深刻。 「好像是大小姐……十五岁那年吧。」老人道,「我还真不清楚详情。那是一次短期的邀约,是朗内尔找的人。当时,小姐有公务需要去美国,多少会耽误一些学习时间。我想是也正因为这样,才找了临时家教。她那时回到霓虹,也不过两三年,平时又由于特殊原因,去学校不多,有些科目表现不太理想……」 「[社会]和[国语]。」安室透道。 风见裕也头顶冒出问号。 什么和什么? 这一日,多个地点同时展开审讯,他感觉不止眼睛和耳朵忙不过来,脑袋也忙不过来了。 乍一听上司的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长官今天总算没再摆弄什么物件了,但是架势比昨日更像课程讨论了。他甚至戴了一副金丝眼镜,模样显出几分文雅。面前标有她名字的档案呈扇状散开,平整的列印字句旁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手写字,遒劲隽秀。 接下来,这两个中学科目名也出现在了她那一年的资料旁。 可是,写这些的意义在哪? 风见还没问出口,只见一个问号又落在了纸上。 ——那一年她还是个孩子。 安室透想。 身量不足,稚气未脱,甚至因此和另一个小孩子玩得很好。 他清楚地记得,她含着泪光,恳求玛克救救她的朋友的模样…… 指下的笔尖承受了过重的力道,在白纸上落下刺眼的墨痕。 ——从那时候就开始了。从她慌乱侷促的哭音,到「不擅长」的两门科目,到底其中有多少真,多少假? 眉眼不受控制地皱起,他又强迫自己松开。 那时,他是抽离在外的。 他也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一方面在思考有没有办法解救那个名为泽田弘树的小天才,一方面,也没忘记出手试探玛克和他的little earner之间是怎样一种感情……当然,关于这个话题,他一度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相。可是,很显然,刚刚听到的那些发言,充分证明了他的结论有多么的荒谬和可笑,以为的真实与假象位置调转,而所谓正确的视角…… 停。 得打住了。 想想那一年的「抽离」。 现在,他正需要那样的状态。 第261章 人生擅长的保留曲目 「在日程里空出来的时间, 他会给我补课,主要是历史和语言方面。」 关于同一个话题,枡山瞳这样道。 高木听着耳机里的指示, 小心地问道:「那段时间,你对他观感怎么样?」 「他是个很好的老师。知识丰富, 讲课水平也不错。」女孩道,「他还很负责,我记得,他甚至自掏腰包买了许多教辅资料。」 厚厚的一沓练习册在思维宫殿里被复刻。 系统:「您当时不是被气得立马就想跟组织举报他吗?」 「怎么会呢?」 枡山瞳假装失忆。 「我怎么会做出那么粗暴的行为?」 高木:「你的课业这么繁重吗?」 心肠柔软的警官最先想到反而是这点。已知, 一个才读中学的少女要为了公司事务出国,在外出差工作的时候还要学习,不能享受空余时间的休息时光。 「还好吧。」枡山瞳道, 「我还能应付得来。」 「所以, 那时候你没讨厌他?」 「为什么会讨厌?」女孩的绿眼睛闪了闪。 「强迫小孩子做不喜欢的事情。」高木说得理所应当, 「大部分孩子都会讨厌这样的大人吧。」 「不是哦。」女孩说,「你看,警官, 虽然我那时候国语和社会成绩不太好,但我也到了能够区分该做的事与想做的事的年纪了。」 ——「该做的事」与「想做的事」吗? 安室透垂下眼睫。 「……再说他还带我出去玩了呢。」 她的唇角微微弯起, 像被勾起了回忆里的甜蜜, 「出门观光。」 安室透记得那场旅行,地点是波士顿有名的「自由之路」。 那时, 他以为她是正处在困境里的孩子,自身就没有选择, 却还在同情另一个孩子, 并为他的自由付出了极大的努力——辛多拉公司被做空了。并且接下来的日子里, 如他料想中的一样, 这家公司退市,进而破产,最终,无论是晶片还是算法等资产都被组织纳入囊中。 也正是那时候,他见到了她令人惊艷的手段,偏黑暗面的攻击性,对她的才华与敏锐留下了深刻印象。 自此,他无比确认她只是「家族与组织有关的枡山瞳」。 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他定了定神,落笔,用书写迫使自己专注于思考。 这一齣戏,的确在他,也就是在[波本]面前树立起[枡山瞳]的形象,再加上她的年纪,谁也不会将如此鲜活的少女与组织里心思深沉的新秀联繫到一起。从这点看,她形象的塑造无疑是成功的。 但,她也不会仅仅是为了[波本]演这一遭吧。 安室透不认为当时的自己,重要到值得她呈上那样一场大戏的程度。 第563页 他是说,她当然会伪装自己的身份,但救人的那部分……并没必要,不是吗? 组织确实因此获得了最大的利益。但是,就算她不去「利用自己」,凭玛克与波本当时的行为,再联合组织势力,依旧能达到目的,只是没那么正大光明。 会是为了谋求泽田弘树这个小天才的价值吗? 但是,在小男孩跟父亲离开之后,安室透并没听说过任何他与组织扯上关系的消息。 切宁没有把这个人收入组织……为什么…… 一个人设,不值得她大动干戈到如此地步吧?毕竟,她的动作幅度越大,也有可能招来不该有的视线……在证明她不是为了情谊冲动的少女,而是需要掩盖自己真实身份切宁酒的今天…… 笔下的划痕再次加重,昭示着其主人并不平静的心情。 有一道很小很小的声音一点点响起来,冲击着那道刻满了[理智][客观][剥离]的心墙,直到在他的胸口里发出重重的回响。 ——如果,她确实想救人呢? 她是真的喜欢那孩子,那也真的是她冲动下的举动,被包裹上了名为合理的外衣。 在她内心深处,是有些别的东西存在的…… 「长官……长官?」 部下的声音传来。 「什么事?」 安室透听到自己以平稳的嗓音开口。 「您这张纸都划破了。」风见示意他眼前的笔记,「要不要换一张?」 「不用。」安室透道,「不要紧。」 他的目光又落回那面镜子。 讯问室的她,很熟悉,熟悉到他闭上眼也能描摹出眉眼的细节。但又很陌生,过往的所有认知都被掀翻,将他的思绪困在繁杂的迷宫里,跌跌撞撞,找不到出口。 她就在这里。 他想。 ——如果,她当年确实想救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还是会来到这里。 她是切宁酒,只这一点,他就赌不起其他可能。识破她身份的那一刻,他能走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拦住她,不择手段。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因为压在他肩上的,不止是他一个人,是无数他人的……沉痛的付出,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么能让一切在自己这一环崩盘? 当她被困住之后,这些天来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放松的时刻。而那绝不仅是因为计划的顺利进行。 宛如四周嘈杂的环境终于静下来了,在这间小小的隐秘的观察室里,有些东西自沉重的覆盖物下探出一角,偷偷呼吸。 「安室先生第二次来当家庭教师的时候。」二井麻梨子道,「我已经在枡山宅工作了。」 白鸟:「这次又是为什么请家教?」 「那时候,瞳小姐刚转学到米花。」二井猜测,「或许是不太适应。总之,安室先生又来了。那段时间,朗内尔先生还请假了。他好像还顺便拜託了对方照顾大小姐。」 「怎么这么说?」白鸟道,「他不是只是一个家庭教师吗?照顾人不是他的工作吧。」 「嗯,按理说是的,但他好像对厨艺很感兴趣的样子,时不时也会去厨房。」女僕小姐道,「也常和大小姐呆在一起,对了,我们还一起出门旅行了!」 「去了什么地方?」 「人鱼岛,您听说过吗?岛上的长寿婆庆典很有名,商店街也很有趣。」 这件事…… ——完全是自己撞上去的。 安室透在回忆里翻找,一帧又一帧过往画面划过。名单,祭坛,袭击,酒吧,请帖……最初的起因要追溯到哪里? 时间线拉到了某一天,定格。 码头事件,有一间仓库遭到了明显是不合法武器的攻击,留下来的现场乱七八糟。作为公安的他决心去查看情况,在附近撞到了眼熟的保时捷356a。 车子里共有四个人,琴酒,伏特加,玛克,她。 现在他知道了,这辆车里不是三个,而是四个有代号的成员。而那天是fbi私下里组织的对琴酒的围困,由彼时还是黑麦威士忌的赤井秀一设下的陷阱,最终遭遇了失败,是玛克破的局。 之前,安室透猜测,玛克是在切宁指示下前来解围的。这一举动既可能是琴酒与切宁关系好的证明,也可能是后者在与朗姆争斗时,对前者的争取与示好。 然而,[派出副手],与[亲自前来],意义是不同的。更别说她活动并不方便,却还是在那种显然不适合她的场合出现了。 当时,偶遇四人的他,忙着为自身出现在附近找託词,採用了主动探听对方秘密的方式,从而把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 现在看来,那一日,给自己戴上面具的不止他一个人。 安室透能想起大小姐靠在黑发男人肩膀上哭泣的场景,她就像真正在为玛克的身体状况忧心的少女……又是一次完美无缺的表演。 而琴酒…… 等等。 那位top killer并没漠视这一切。 她的身份被揭开的今天,当初的场面,再去看,意义完全不同了。 安室透意识到,与其说琴酒没有揭开她的身份,不如说,当时,作风冷酷的男人甚至是配合了表演的。 这个发现,让他的心弦难以抑制地绞紧了。 这无疑与琴酒的以往作派全然不符。要说唯一接近的,大概是琴酒和贝尔摩德相处时的场景,而这两个人可是有着多年的老交情。 第564页 女明星形象的出现,使得一段话紧跟着闯进了安室透的大脑。 「他滴水不漏的守卫姿态……保护着一个人的秘密。」 那一次,贝尔摩德有感而发,他以为说的是玛克。但是,琴酒那段时间,也在霓虹活动。 到头来,她口中的「脆弱的,有天赋的女孩」,指向的目标是谁,安室透并没弄错。 那一株珍宝般的,被人呵护的,漂亮盛开的花朵。 可是,那个贝尔摩德所说的,「认识时间不短」「战士风格」的男人,如今来看,显然易见,更符合对top killer的描述。 那么…… 安室透伸手贴上清晰无比的单反玻璃。 另一个房间内的她,正细细叙述人鱼岛上的故事,款语温言,笑容清浅。 ——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是除了我,其他人都拥有你百分之百的真实吗? 他的五指收紧了。 「既然需要家庭教师。」白鸟听女僕小姐讲完安室透第二次出现的情形,从新角度提出了疑问。 「为什么那么短的时间后,就让对方离开了?」 也就去了一个小岛,总不会家教只是为了当旅游玩伴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二井道,「但那次出游,大小姐出门也要写作业,被累坏了。」 白鸟:「在休假的时候?」 「是啊,他布置了很多任务呢!」 另一个房间,枡山瞳也被问到了相似的问题。 系统:「因为人鱼岛的探险完成了——但您不能这么说。宿主,你要找什么藉口?」 「因为在那之后,我生了一场大病。」金发女孩很自然地道。 高木:「啊?」 「岛上最后两天,我发烧了。」女孩说,「不是安室先生的原因。」 她望向自己的双腿,语气里带上一丝歉意。 「我的身体状况您也看到了……但是,回来之后,朗可能是因为这样,觉得对方没有照顾好我吧,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安室先生就走了。」 「原来是这样。」高木道,「你刚才说,你的叔父枡山义贺也去了?」 「对。」枡山瞳道,「那里除了儒艮之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宴会。」 那位枡山家的长辈,曾同安室透进行过一场「特别谈话」,当时,他只感到啼笑皆非。 她的家人是那样担心作为家族骄傲的黄金女孩被感情所扰,可以确定他们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谁能想到最后被困扰的…… 而她的生病是真的,除了他丢给她的不是作业,是教派人员关系的资料分析。 现在想想,某种意义上,一切竟然也很公平。 高木:「这次出行你感觉怎么样?」 枡山瞳:「……我很怀念。」 「听上去很糟糕啊。」 「不是,除去生病的那部分,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她瞟了眼旁边的镜子。 「一切都很纯粹。」 互为工具,利用与被利用,她人生擅长的保留曲目。 第262章 忽远忽近与意料之外 海神教事件, 她出动的目的是什么? 安室透回归分析思路。 玛克做不了她的主,换句话说,决定跟[波本]一起去岛上必然是她自己的主意。会是什么原因? 诚然,人鱼岛上另一个教派的名单对组织很有价值。从事后看, 她这一举动, 算是从朗姆盘中分了一大杯羹。 但上岛前, 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一点。安室透可以肯定, [波本]是被派出的第一梯队。 是她之前听说了某种风声吗?如果是那样, 她为什么不提早行动?还是只是觉得有趣? 又是重重的谜团。 「啊,海神教事件啊……」 枡山瞳一边轻描淡写地,将一次偶然发生的生病事件,解释成完成任务的组织成员[波本]离开的理由, 一边和系统对话,语气里露出几分怀念。 「我记得, 我还给降谷零留了一条线索呢。」她道。 「哈?」系统道, 「什么时候的事?不对,什么线索?」 「后来的千头议员事件,降谷零提醒我对方是组织的人, 我说——我知道。」她的嗓音里有点小得意。 「所以?」系统摸不着头绪。 「他不是最初就是组织成员的!是那次人鱼岛之行后, 从海神教被吸纳进组织的人。」 「呃……」 「这条消息知道的人不多。而千头议员在聚会上是戴着面具出现的。没有接触过名单的『枡山瞳』为什么会知道他是组织的人?」 系统:「可能……是玛克告诉您的!」 「也可能,我的权限比波本想的要高?」枡山瞳道, 「两种可能嘛……都说了是『线索』, 又不是证据。」 电子音一言难尽:「且不说期间间隔的时间,那份名单又那么长——」 谁会发现啊!宿主的线索也埋得太不明显了吧! 「哼。」她道, 「总之, 他好像根本没察觉, 或者发现了以为是别的……好吧, 是太隐晦了。」 枡山瞳不自觉揉了揉空荡荡的手腕。这里,原来存在的银片手鍊已被摘下。 「也就是因为这样,我这次才把名牌挂在了身上。」她嘟嘟囔囔,「这段日子,我就跟直接把名字写在脸上也没区别了。」 第565页 二井:「再下一次,就是……」 「dp公司。」安室透道。 风见:「是那家闹出药物丑闻的公司?」 他费了好大劲才想起来这桩旧闻。国际知名药物公司dp,旗下最着名的珂帕斯朵系列药物,明明有着导致人药物成瘾,甚至致人死亡的风险。却在收买药物专家站台,与药监部门成员达成利益交换等一系列操作后,成功迈入市场不说,在日渐壮大的药物代理团队的努力下,该药还成为了大量医生会随意开给甚至主动推荐给患者的药品。 数百名受害者起诉无门。 谁也没想到,这家市场份额极高的公司,其背后的莱弗利家族的倒台,源头是一次绑架案引发的调查。 也就是说…… 「与她有关?」风见难以置信地看着镜子后的女孩。 「但,但这是好事啊?」他不解道。 ——是好事。 安室透想。 组织得到了莱弗利家族留下的最大一块蛋糕。而他作为公安,也将这家公司拦在了脚下这片土地之外。讽刺点来说,这简直是场双赢。 但她冒了很大的险。 ——当时,组织在欧洲区的势力之争,有到了那么紧迫的程度吗? 从事后看,她当年根本就是把本身当作了筹码,不惜孤身一人,把自己交到了一个黑色家族的手里。 如果她只是切宁,而他只是波本,他都要佩服这位「同僚」面对组织事务时所表现出的热忱、奉献与无私了。 …… 「长官,说的不是这件事哎。」 风见的声音将安室透的思绪拉回现实。 女僕小姐在一阵艰难的吭吭哧哧过后,终于一拍脑袋想到了答案。 「是长野!」二井道,「长野的一个……呃,闹鬼的地方!」 安室透这才意识到,这是明面上的两个身份间交集的调查,不是什么诡异的二人回忆之旅。而伦敦古堡的秘密之行,明显不属于其中。 「那是在瞳小姐大学一年级的春假期间。」二井麻梨子道,「两次见面,间隔了很久呢,安室先生成了侦探,据大小姐说,她一开始都没想起来对方是谁。」 对。 在黄昏别馆,他听着她说觉得自己「面熟」,又在之后给出了解释,还想夸她想得周全。 安室透面无表情。 从今日的余音来看,的确也很周全。 两个人的交往合理地进行着,不存在一丝一毫怪异之处。倘若她当时没多那一句,现在就需要做出解释了。 枡山瞳:「是,谁会想到,我以为会成为一名教师的安室先生,最后,却成为了私家侦探呢?」 她话里充满了感嘆。 「或许,这就是他找到的新的人生理想吧。」她说,「包括现在,他不是也拜了那位有名的毛利小五郎先生为师吗?」 高木:「……对。」 想到什么的刑警,呵呵了几声,挠了挠头,他道:「这次,毛利先生还毛遂自荐来着,说想参与调查。」 「高木,你说的太多了。」目暮警部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是!对不起!」他下意识道。 「笨蛋吗!不要说出来啊!」 差点立正敬礼的高木涉不好意思地看向枡山瞳。 「我会假装没听到的。」金发女孩很是善解人意。 被提及的名侦探还真没有闲着。 毛利小五郎在警局里,围着相熟的佐藤警官绕圈,努力争取。 「让我参加嘛!我可是名侦探!」 「毛利先生,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不是一直和搜查一课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吗?」 「确实。」佐藤不得不承认,「但您为什么非要参加这次调查?」 「『文雅小子』可是我的徒弟,枡山小姐也是我以往的……僱主。我和他们都不陌生。」 「正是因为这样,才不方便让您参与调查。」佐藤道。 「爸爸,佐藤警官说得有道理,您的立场……」 跟在后面的毛利兰既为安室先生的失踪忧心忡忡,也不愿意相信枡山瞳真是凶手。 「安室那小子会没事的。」毛利小五郎安慰女儿。 「不然我们就等待警方调查吧。」毛利兰道。 「我还是参与比较好。」 「说起来,爸爸您这次真的很主动……」 「都说了,一是那个不省心的傢伙……还有就是枡山小姐是我的僱主。」 「枡山前辈是人很好。」 「很大方的僱主。」 「爸爸!!!」 「好啦好啦,当然,我也压根不相信她会做出那种……」 「我绝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 一道略带嘶哑的少年音传来。 毛利家的两个人一同望去,这时候,大门口吱呀一声,从急停的滑板上跳下来的小学生顶着严肃的小脸,匆匆张望后就跑了过来。 「柯南?」 赶来的正是小侦探。虽说,工藤新一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到底如何,但是,安室先生暗示过他。他知道这件案子关系重大,最好不要插手。 因此,作为侦探的他才按下了好奇心,只作出一副十分担心,并在周围帮助寻找失踪者的样子,更不想让小兰与之扯上关系。 第566页 「我们还是回去发传单吧。」柯南可怜巴巴地眨了眨他的蓝眼睛,「我想早点找到安室先生,那是最重要的……」 「你说得对。」孩子委屈担忧的模样立刻让毛利兰动摇了,她回头道,「爸爸,走吧。」 「好吧。」毛利小五郎不情愿地答应了。 随着小鬍子男人的走动,毛利兰的视线落在了之前被他挡住的一角,也就是不远处,片刻前声量过高的年轻人。 「那是白马同学?」 柯南看过去。 两人都想起了嫌疑人枡山瞳小姐与这名侦探的交情。 「对了。」就在这时候,收到命令的佐藤朝这边道,「你们是不是也和那两人同时相处过……」 她指的是枡山瞳与安室透。 「正好配合下调查,来出一份证词。」 毛利兰:「没问题。」 ——这是正常的熟人该有的表现,应当没关系吧。不去做才会引起怀疑。 柯南又瞧了白马探一眼,转身跟上小兰。 「小公子。」两名警察围着烦乱焦急的年轻人,其中一名一脸无奈,「不是我们要为难你,是真的不行。」 来访的年轻人有着俊秀的面孔,身材颀长,不知为何穿了身过于正式的深蓝色西装,领带却弄得皱巴巴的,额前垂下的茶色发丝也很凌乱,尽显他的失态。 「我不能理解。」白马探硬邦邦道。 枡山集团掌门人出事,尽管没有人特意推动报导,这件事本身还是受到了媒体的关注,引起了一些风声,而这在圈子里,就意味着消息早就传疯了。 闻讯后,他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从一次晚宴中离开,径直奔赴机场,连衣服也没换。 「这件案子…」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动机是什么?凶器是什么?手法又是什么?」 他好看的眉毛死死地拧紧。 「最关键的是,受害者到底遭遇了什么?」 「这是这个案子是否存在的基础。你们连这个都无法确定,居然进行了逮捕?」 「我们……」瘦一点的警官和胖一点的对视一眼,「抱歉,有些线索,恕我们不能说。」 「为什么?」 「警局有规定,小公子……」 「别叫我『小公子』!」 茶发的年轻人挥开压在他臂上的一只手。 他的忽然爆发,吓了众人一跳。 「那你就不该在这里发你的公子哥脾气。」 浑厚低沉的男声道。 白马探侧过脸,闻声赶来的正是他的父亲。 往日里,白马警视总监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这位高官素来以温和的面貌示人。此刻他却不复以往的表情,神情严厉。 「阿探,尊重警方的调查流程!」他严词厉色,「你并不特殊。」 「我要知道详细的案情。」 「在这里,你也和普通人一样,没有权力要求什么。」 「普通人……」大男生冷笑一声。 他从刚才起,就一直烦躁地尝试解开扰人的袖扣。这一刻,干脆管也不管其他,直接粗暴地将束得严实的衬衫袖口扯开了。 他又松了松领带,像是终于可以方便活动了一样,抱起手臂。这一动作,使他的防御性显露无疑。 「普通人,是吗?」他勾了勾唇,「好,我就以普通公民的身份,向这里的警察们提出建议。」 「你。」他偏红一点的棕色眼眸,盯上其中一人。 「之前的德利美术馆事件,没有我的纠正,你就会把完全无辜的馆长送去吃牢饭了!还有你,连个火车时刻表都算不清,无法理解正常的不在场证明是什么意思?还有你,像是视力出现问题一样,连现场遗留的证据都能忽略掉,我是说,有那么难吗?当然,杀人装置的一角,和随手扔的垃圾一样,都没什么特别的,三天后了,它也没有理由不安详地躺在柜角……」 「阿探!」 「喊我干什么?」白马探对上父亲,「我说的不对?」 「你这是在无视正常搜查的……」 「努力?负责?认真?」白马道,「真有那么重要吗?如果他,因为努力负责把馆长送去监狱……不,都不用送去监狱,只要一次逮捕,就足以对一个普通人的生活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了!日后,对方的不管还是名誉或行为,都会饱受质疑,因为别人只要捕风捉影,就可以将他和恶性案件联繫起来,很可能他就此便会走向岔路——因为他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从这点看,要感谢你这些部下日复一日的努力吗?」 「住口!」 「对了。」面对父亲的怒火,男生像压根没听见,「是我记错了吗?搜查一课不是常年在依靠外面的侦探破案吗?很早之前,不是高中生都可以成为你们的『救世主』吗?我不行吗?哦,因为我现在是大学生了?」 「你们只有一位令人尊敬的警察小姐,在失去她后,破案率低了多少,不会只有我一个人看过数据吧。」 这一串话让一课的警察们又怒又气。碰巧在场的中森银三:「小子!你该对你的父亲尊重点!」 「二课?」白马探转了个方向,「真的?你们也想参与这个话题?警部,我没记错的话,追踪了基德十八年,却连他的身高,体型,甚至性别都没有掌握的不是你吗?从直升机出动到了装甲车,是纳税人的钱浪费不算财务犯罪吗?要我说,反正他每次也不贪图宝石,总会归还,警察也不必做那些努力,就负责维持人群秩序,整理队伍不是很好?还有……」 第567页 他做出灵机一动的样子,棕眸里毫无温度。 「不如加上门票售卖工作,没准反倒可以把公民辛勤工作交上来的税款亏空还上一部分呢!这样的话,基德也可以成为警视厅的编外队员了!登上继『名侦探』,『高中生侦探』之后,『警察队伍里真正有用处的人员』的名单。」 「把他给我带过来!」 白马总监冷着脸,放弃了和儿子沟通。 「以什么罪名?」 「妨碍公务!」 「那直接逮捕,不是更好?」 …… 二人对峙,总有一方要先让步。最终,白马总监放弃了——他总不能真的把自己的儿子抓起来。 「你过来。」他嘆了口气,「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白马探观察着父亲的神情。 这次是认真的,父亲不再是方才面对他时打算敷衍他的那种眼神。 他浑身立起来的刺,这才软下了些许。 「别应付我。」他冷声道。 「不会。」白马警视总监道,「再说了,总比你在这里引发混乱好吧……我以为我养出的儿子要更有教养的。」 「至少你可以知道,你养出的儿子不是蠢货。」 「嘶——」 从监视镜头里旁观了这一场好戏的风见裕也目瞪口呆。 公安警察一方面和同僚同仇敌忾,另一方面也有点莫名的心虚。 他免不了去思考如果在那里的是自己……回顾下自己的工作,好像也没有表现得尽善尽美。 他望向旁边的长官。 金发男人没像他想像中一样,由于少年人对警察队伍言辞上的冒犯而生气。 他只是在白马探跟随其父白马警视消失后,又静静地将目光转回讯问室。 这场闹剧的后遗症很快凸显出来。正在和枡山瞳交流的高木涉不一会就按了下耳机,然后走向门外。 来访的白马探提出了和枡山瞳见面的要求。在律师与警察的陪同下,这种申请是可以被满足的。 但是,目暮警官被叮嘱过,切勿让她联繫他人。 「告诉一课的人。」安室透忽然道,「他可以见。」 风见好一会才意识到这个「他」是白马探。 「这样……好吗?」他迟疑道。 眼下,那小子看上去已经不怎么冷静了! 而根据这段时间长官对目标枡山瞳的分析,如果她再对他施加什么影响……不管是否愿意承认,大男生都来自于一个位高权重的家庭。 「试试看吧。」安室透道。 风见犹犹豫豫地推门出去了。过了一会,带回来一个新消息。 她拒绝了。 不,这也算不上新消息。因为,此刻讯问室就正在进行着有关此事的讨论。 高木涉一脸吃惊,他完全没想到女孩的回答。 「你……不见他?」 「对。」 「为什么,我是说,你不想见见你的朋友吗?」 「他见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她道。 「但他是个……」 「名侦探」这三个字,高木涉没说出口,他及时想起了自己的刑警身份。虽说没有在现场接收那一通据说很刺耳的嘲讽,但他也对破案有自己的坚持,断不能说出「让侦探来帮忙」这种句子啊! 「我相信你们,警官先生。」枡山瞳笑道,「再说了,他和我是朋友,难免有所偏颇。」 「对,你说得对。」高木道。 他又按了按耳机,不知道里面说了什么,高木涉面露为难之色,张了张口,又什么也没能对枡山瞳说出。 「是不是他不太冷静?」女孩道。 ——何止啊!他根本不相信是你不肯见面,以为是警方搞的鬼。原话是「看他们办案子的水平,肯定不至于这么蠢,所以一定是成心的」! 阴阳怪气程度登顶,高木满腹委屈。 枡山瞳弯了弯唇。 「我给你写个字条……不对,这样不合规范,那就我写下一句话,您转告给他,行吗?」她道,「这样可以吗?还是我要叫我的律师来,走一遍标准流程。」 「一句话的话……你说吧。」 「这里ke district(湖区)。」 「湖区?」风见道,「这是什么意思?」 安室透屈起指节,捻了捻。 「那位小公子不会替她,向那个组织传什么话吧!」 「不会的。」安室透道。 这时,他先前对白马家族的调查起到了作用。那的确是清清白白的一家人。 那么…… 安室透把目光转向重回警局大厅里的年轻人,茶发的大男生眉间的浮躁少了不少,但仍有着明显的担心之情。 就在白马探打开那张来自搜查一课刑警的纸条的时候,霎时间,他的脸白了。 该怎样形容那种神情? 怀疑,不敢相信,震惊,到一丝丝无措…… 像是高涨的气势在瞬时间被戳破,方才还情绪高昂的名侦探转眼间就被疲惫淹没了。他也确实该感到疲倦的,在来时的飞机上,即使理智告诉他应该休息,他也没有一时一刻阖上过眼睛。 白马探攥紧手里的半张纸,这不是她写的,他认得出。 但这句话来自于她。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那画面并不陌生。 第568页 伦敦,soho区,赌场。 两个人为了破案而伪装进入。 「这是第二个了。」白马探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时不时,他就留意到有桌子旁的客人,穿着黑裙的侍者在他们耳边低语了什么,紧接着,这些人会面露兴奋之色,跟随漂亮的侍者前往场地深处。 「哦,那个啊。」卡座另一侧的女孩戳着柠檬,漫不经心,「他们是被邀请前往湖区的。」 ke district?」白马探道,「那是什么?」 「就是这间赌场今夜最高级的赌局。」她道,「进门就至少要先缴纳五万英镑,并且,不是掏得起钱就能去的。不被主人选中的话,就没有这个机会。」 「喏。」她指了指窗外的彩光,「连地点也在邮轮上。」 「那就是最高级的宴会了?」 「嗯。」枡山瞳道,「是身份的象徵,据说玩法也更有趣。」 「我很想问你,究竟为什么懂这些。」 「啊?」女孩手里的玻璃棒顿了下,「社交场,你想像不出老男人们的兴趣有多无聊。」 「你不想去玩吗?」 「没去过。」 「或许他们会来邀请。」 「凭我们俩今晚的表现?」枡山瞳眨眨眼,「还有这身老土的装扮?不会的,肯定和那里绝缘了。」 「没准呢。」大男生开玩笑道,「一会就有人过来,跟你说,小姐,请随我ke district。」 「那我就会甩掉你。」她道。 「唔,这么干脆?」 「对啊。」她笑笑,「那是更高一级的赌桌,升级后的梦幻之地,我会毫不犹豫地奔往,然后对你说……」 「说什么?」 「don’t get in my way(别碍我的事).」 「嘶,你也太绝情了吧,那只是张桌子!」 「是湖上的桌子!而且餐食肯定比我们现在尝的好吃!」 …… don’t get in my way. 别阻扰我,别妨碍我。 这就是她想对他说的吗? 不知何时,纸张在他手中皱成难看的一团。联想起方才父亲在办公室里给出的暗示,语重心长,说这件事不只他想的这么简单。 他不傻,知道这背后必然有什么隐情。 但是…… 那些隐隐约约的担忧,终于出现了。以往,他输过一次又一次,而她总是游刃有余,稳稳压过他一头。有时候,他也会担心自己表现得太差了…… 或者,是来得太迟了,出现得太晚了。 多讽刺啊。不久前,他还在嘲笑别人是落后者,现在,他不也是吗?那么长的时间,他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徵兆,直至今日,到底被踢出了代表资格的牌桌。 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形单影只的少年人失魂落魄。 与讯问室里不动声色的女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高下立判。 风见瞠目结舌。 他可不信,这位大小姐在写出那句话的时候,不明白代表了什么,或者不清楚会造成什么后果。 但是,现下她依旧如此沉着,镇静…… 「真是冷酷啊。」风见道,冷酷到冲破了他对她的外表的固有印象。 「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不。」 金发的长官出声了,给出否认的他,神色奇异。 「恰恰相反。」 她是在乎的。 她竟然是在乎的。 第263章 时过境迁与油画花环 讯问室内, 枡山瞳时刻感知着其他身份的动态。 她摸了摸[濑川阳太]有些刺手的下巴。 在旁的搜查官朱蒂看见他的动作,留意到他冒出的小胡茬,笑道:「是忙不过来了吧?」 尽管这么说, 她手里也正拿着一叠崭新的厚厚文件, 平日里习惯精心装扮的女人戴着眼镜, 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 「喏,总部新发过来的。」 她将文件递过来。 濑川接过, 快速翻阅, 纸张在他手中哗啦啦作响, 他时不时停下来, 折角做出标记,另一只手在桌上记下些什么。 全是符号, 朱蒂看了两眼,确认只有他自己能懂。 「这样一来……」他沉吟片刻,「通知塞斯他们, 计划得做调整。」 朱蒂点点头, 立刻去往另一个房间。 等她回来的时候,却见这几日连轴转,一刻不停的傢伙停下来了。 那份匡提科的动向, 本来已经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被他看完了,现在却又被他拿在手里。 「克劳德.霍德?」 朱蒂念出了档案上方的名字, 这是被逮捕的组织成员中的一人,如今已经迈入六十岁大关了, 常年在南卡来罗纳州生活,离过一次婚, 曾用名佩费弗, 现在是一名焊机安装工, 平日里开着一辆黑色的雪佛兰索罗德。 「这是完全退休的状态啊。」她浏览完记录,「这也能抓住?」 「那个组织没有销毁他的档案。」 濑川合上文件,按照规律把文件袋放在一旁归类处,继续开始他的工作。 见状,朱蒂也就把两杯咖啡中其中一杯搁在桌上,啜了一口,她随意道:「怎么回事,这个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他是谋杀我父母的真凶。」 「咳咳咳!」 被呛到的女人狼狈地咳了出来,喉咙里热辣辣的,她的同事在这时还贴心地递上了纸巾。 第569页 「你!」 她顾不上沾到手指上的液体,眼神中一时滚过无数的复杂情绪。 「卢卡斯……」 帮她把滚烫的咖啡杯放稳的男人抬起眼,「怎么了?朱蒂?」 ——你还问我怎么了? 她从不知道…… 继震惊后,朱蒂深感自己的失职。长久以来,经历了各种各样事件,为父亲报仇失败的懊恼,所爱之人逝去的悲痛,失而复得后的惊喜,他一直稳稳地呆在身边,像磐石般为她提供各种支持,无论是情绪上还是工作上。但她却不知道他的……仔细想来,也有那么一两次适合对话的时机的,不过都被他轻描淡写地略过了,她也没能抓住。 「这是你加入fbi的原因吗?」最后,她推己及人地问道。 「嗯……」濑川思考了一会,「不完全是。」 女人为这迷惑的答案皱起眉头。 「你看,是这样,朱蒂。」他浅棕的眼眸光芒温润,「不是人人都像你那样,能坚定的,毫不迷茫,无怨无悔,笔直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的。」 年幼失去双亲的女搜查官没有怨天尤人,始终勇敢地处在践行正义的道路上。 「这话是什么意思?」朱蒂道,「别以为突如其来的夸赞,就可以……」 「我迷茫过。」他道,「很深,很深的迷茫。」 「那你最初的打算是先加入调查局看看?」她说,「我的意思是,『尝试』?」 「……对。」 不易察觉的停顿后,他如是道。 「那这样也不错。」女搜查官放松了些,「而且,他现在终于被绳之以法了。」 「是啊。」他道。 「你之前没试着抓他吗?」 「当然有,但现实是许多连环杀手的案件陷入停滞后,直到有新的技术手段突破,或者什么极其偶然的巧合发生,这些案子都是很难告破的。」他道,「因为警方掌握的关于他们的消息是有限的,除非……」 朱蒂瞭然。 「除非他们犯下新的案子。」 「……也就会给出新的信息。」他道,「而那就意味着更多受害者。而我,我可不能期待那个,是不是?」 思维宫殿。 青色信息流中,属于[濑川阳太]的身份卡,最下方一栏的【交易未完成】闪了一闪,再出现时,已变成了【交易已完成】。 「我听詹姆斯说,下一次出动时,你想亲自去?」 朱蒂道。 目前,行动已来到了最关键的关头,哪怕是久远的家仇也没能再挣得更多回味的时间。 濑川将来自各处的报告综合起来,对着白板,专心分析着各方进展。 「对。」他稍稍侧过脸,「我又不是后勤。」 「听上去他很想让你当后勤。」朱蒂道,「认为你在数据分析室能发挥的作用更大。」 「那是他的想法。」 这话彬彬有礼,又带着一丝执拗。 朱蒂:「最开始,单看你的样子,我都没想到你的枪法会很不错。可现在,你的格斗也不差……」 忽然,她停下了自己的话。 他的近身能力是在什么缘由下提高的,她还记得。 正当女搜查官懊悔自己的失言的时候,濑川只笑道:「是吧?我想学就能学会。」 他的语调毫无异常,她连忙顺势打趣作为掩饰:「卢卡斯,你所具备的谦逊的美德呢?」 「没办法,被天赐的礼物掩盖了……」 他耸耸肩,也就在这时,「叮」一声自他身上响起,是手机的通讯提示音。 他脸色变了。 「抱歉,我查看一条消息。」 斯文俊秀的男人背过身,翻出手机,手忙脚乱的,差点把它掉在地上——这种不沉稳的表现对于搜查官来说极其少见。 ——阅读一条消息要多久? 朱蒂不知道,但应当不至于眼下这么久。 他逆光而立,淡金色的光线有些刺眼,毫不客气地落在他的鼻樑与眼睫上,使得他的面孔几乎与那片光融为一体。 朱蒂看不清他的神色,却知道哪里不对。 「有什么事发生了吗?」她道。 「……找到了。」 「谁?」 他回过头,眼眸里似有万语千言。 朱蒂立刻明白了是谁。 「是谋杀她……」 「对。」濑川轻轻道,「谋杀她的凶手,刚被国际刑警逮捕了。」 他说完便陷入沉默,朱蒂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动起来了。 只见他在手机上飞速输入了什么,然后把通讯工具收回了口袋。 「我们继续吧。」濑川阳太道。 「不然,你先休息一会?我也休息一会。」朱蒂尽量用和平时没什么差别的语气道,「刚才的咖啡都洒了,我再去给你拿一杯。」 「不用。」他道,「我需要……我们都需要工作。」 「那个谁怎么回事……人呢?」 爆裂物处理班的队员们身着整齐的制服朝行动大厅车库进发,谁知走着走着就少了个人。 有人掉队了。 小林副队回过头去,刚要严厉地批评对方——表面上。 实际上,要是自家队长没看到,他就打算悄咪咪地用眼神提醒对方,赶快归队! 「队长?」 第570页 结果脱离队伍的不是别人。此刻怔怔看着手机屏幕的男人,正是队长松田阵平。 「您怎么了?是有什么新情况吗?」 小林抱着头盔,刚向后走了几步。 松田阵平蓦地回过神。 「没事。」 副队长见到他握着通讯工具边缘的手指都泛白了,显然用了很大的力气。 「那,咱们走吧?」小林道,「该出发了,队长。」 「对,没错。」松田阵平三步并作两步,恢复平日里的敏捷,快速登上了车。 长鸣的笛声中,车子驶出爆处大门。 路上的间隙,小林不太放心,又问道:「队长,没什么事吧,家里的……什么都好吧?」 松田阵平瞥了他一眼。 「我家里有几个人?」 「就您一个。」 「所以,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都很好』的全家了。」 旁边的新队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林:…… 「你过来。」副队长对新人「温柔」道,「趁现在有空,我跟你聊聊你昨天的训练表现有哪些不足的地方……」 「哎呀,前辈,我正因为出任务紧张呢,我申请换个时间……」 队员们笑闹个没完,松田阵平抚摸着头盔,也微微弯起眼睛笑了笑。 被他塞进口袋的手机,屏幕上是邮箱的页面。 被打开的邮件正文如下。 ——你完成了你的工作。现在,如我承诺过的,我也完成我的了。 署名:濑川。 这是那次交谈时,两个人定下的约定。 因此,可以说是个……好消息吧? 「副队,我想问,到底为什么一直让我剪花朵?」新队员愁眉苦脸。 小林:「当然是练习在体力枯竭情况下手部的稳定与灵敏了,这你都不知道吗?」 「这我知道,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和花花草草过不去。」新队员道,「迄今为止,我已经剪了樱花,红椿花,茶花,桃花……那天我看到档案室还有本《花卉大全》!我们就不能剪点五角星之类的吗?」 「你对漂亮花朵有什么意见!」小林义正词严,偷偷瞟了一眼自家队长,好在对方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 「那倒没有。」新队员道。 「就是,大自然多美啊!」小林说。 「尤其是夏天。」 松田阵平道。 「你还挑起季节来……」意识到这句话是谁说的,小林猛地回过头,望向松田阵平。 半晌,他也跟着笑了。 「是啊,特别是夏天。」 讯问室。 「警官。」 正七慌八乱翻着资料的高木涉,「……啊?怎么了?枡山小姐?」 「我能要杯红茶吗?」 「当然可以。」高木道,「是有点累了吗?」 「只是习惯。」枡山瞳说,「有两天没喝到了,不太适应。」 「好,你等等。」 正好需要整理下思路的警察先生答应了,夹着资料夹小跑着出门。 枡山瞳静静坐在房间里。 热气裊裊的红茶盛放在描金的白瓷茶杯里,油画质感的花环从杯壁一直环到了杯柄,被细白的手指圈住。 枡山瞳默默地举杯。 ——又少了一个任务。 「你不喝吗?」 高木涉见她一时没动,说实话,他有点没来由的心虚,这杯茶居然是目暮警部泡的! 在他好不容易找到办公室橱柜深处落了灰的红茶包,将其丢进一次性纸杯,又在茶水间走来走去等待热水壶的水烧开的时候,警部把他叫到自己的屋子,让他把桌子上的红茶端去讯问室。 目暮警部:所以,从哪里看出是我泡的了?我只是让你拿走。 「还有点烫。」 女孩把茶杯放下,落在银色的托盘上,眸子闪了闪。 这是一块很简陋的托盘,单从一些地方的凹凸和扭曲就能看出使用的时间不短了。但是此时上面放着的,除了过分精美的瓷杯,就是同样纹路佳妙的糖罐和奶盅了。 完全不配套,格格不入。 「这一套真有品位。」枡山瞳对着高木涉道,「还有茶叶,您费心了,不瞒您说,我之前想要的也就是个茶包而已。」 高木:「呵,呵呵……是一课今年的年度拨款涨了。」 话一出他就后悔了,自己为什么非要给出一个藉口呢。 「是吗?」眼前的大小姐很讶异,指尖划过杯子边缘,她道,「这种样式的釉彩,好像是切尔西某家十九世纪建立的瓷器厂的特色。搜查一课的经费……」 她的绿眼睛秀丽明澈。 「涨到了,能支持拘留室提供这种待遇的程度?」 「那肯定没有!」 「不会是让您破费了吧?」 「没有没有,是……其实是正好有爱好红茶的警员啦!」 「噢。」她「恍然大悟」道,「这就可以解释对方卓越的手艺了呢。只有恰到好处的茶汤,才会有这么好看的色泽。」 在赞嘆时,她面上的笑明媚无瑕。 高木看了看,怎么都是普通的红色。 他强撑着气势:「对,他是闲暇之余有所研究。」 风见裕也感觉这位刑警要露馅了。那一套东西还是他送去的。 第571页 即便如此,他也没勇气问长官。 为什么您就非要动手泡茶? 枡山瞳:「谢谢款待。」 休憩时间结束,高木道:「那我们继续?」 「好。」 又把来自毛利兰的证词看了一遍的刑警开口了。 「关于你们二人在黄昏别馆的行程,我们有其他证人给出了确认,请问,是这次见面后,你们之间才重新熟络起来的吗?」 「可以说是。」 「你什么时候认出他的?」 「我们乘救援直升机离开的时候。」她道,「也许是先前度过危机中哪一点触动了……总之,之后我就想起来,他还是我以前的家庭教师。」 「看来这是你们关系的重大转折。」 「转折?」女孩道,「称不上转折,但的确产生了一些变动。」 白马探的出现,她的用词,成功将安室透的思绪带回了那一天。 他想将她拉出黑暗的那一天。 …… 他低下头,慢慢擦拭着手腕上残存的点点水珠。 无论如何,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如果说之前半真半假的话语都有着还算现成的藉口,自此而始的,就全是所谓的私下交往了。她要给出的,是没有基础的,一整套完全的谎言。 第264章 属于你我的甜蜜回忆 「我们平时都在一起做什么?」 面对警官提出的问题, 金发的大小姐想了想,秀眉微微蹙起,「一时半会, 还真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呢。」 「之前的两次来往, 属于认识最初的见面,重逢后,我们还聊过, 互相帮助之下, 回忆也变得更深刻了。但从熟悉起来后……」她道,「就没办法清楚地记住每一次了。」 高木:「那, 或许你可以列举其中一些活动?」 「有时候, 我会去他打工的一些场所。」女孩道。 「你去这些地方, 是去……看他?」高木不太理解。 对于她这样的大小姐,普通的打工地点有什么好去的? 「如果没有缘由的话, 有些地方我可能永远也不会主动去。」 枡山瞳道。 「因此,您也可以理解成,正是因为和我的生活不一样,才更有趣。」 比如, 他和她谈妥第一次交易的地方。 ang蛋糕店。 安室透在这里工作过。去往波洛咖啡厅工作之前, 为了让自己的背景可信而周全,他随手找了家店练手。 黄昏别馆的事情发生后,他惊觉她身上对生的淡薄, 也希望她与同龄人相处时所展现出的那份鲜活能长长久久继续,享受她应当拥有的青春。因此,他才找了个由头——要与她谈一笔交易。 他提供了药物科学家的名单。 而她回以玛克加入组织时间的情报。 在此之后, 根据朗姆的反应, 安室透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能够确认, 朗姆依靠这条消息,是推断出了切宁的身份的。 正如他之前所想,同样的消息,在不同的人手中会发挥不同的效用。 朗姆在组织时间更久,所掌握的组织人员情报也更全面。他多半会知道,在[切宁]这个代号出现之前,组织里根本没有具备类似做事风格的新锐。那么,依据玛克的时间倒推,可以划定某个时间段范围,在此基础上,即使是运用穷举法,即对所有可能一一检验,也会帮助他得到她真正身份的消息,像是在皮斯可「失踪」后独自担起家业的少女。 而这样的后果。 ——切宁一定想得到。 安室透丝毫不怀疑这点。 所以,她竟是与他做了一场公平交易的。 在他原本并没寄予什么希望的方面。 但是,她为什么不在这点上撒谎呢? 只要这里出现一个谎言,从他到朗姆,都会更晚察觉到她的身份,她也就更安全。 是出于自负吗?还是别的原因。 玻璃另一侧,枡山瞳还在一一细数安室透的「技能」。 「他也很擅长运动。」女孩道,「他是网球高手,因此,有时候,我们也会去网球场。」 网球场? 高木不自觉看了看她的腿,又赶忙挪开视线。 难道说,对方就自己去玩,让女孩子在场边看着吗? 这点也太不体贴了吧!是什么人会做出这种事啊!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枡山瞳道,「阳光下,运动的大家都看上去很开心呢,周围的绿草地也会让人心情很好,我喜欢那种氛围。」 这是他从未做过的事。 顾及到大小姐的身体状况和心理,安室透一直将她和运动场这种地方分开得远远的,只有……两次意外。 「长官,她还记得您擅长打网球诶。」 风见发出感嘆。这点,连作为部下的他都是前不久才知晓的。 「她不该『记得』。」安室透道。 「诶?可您不是说她记忆力很好……」 「我说她不该记得,不是『不能』,是因为,我从没说过。」 他是有一次在东都大学的体育馆见她的时候,选了网球服的装扮,但从头到尾并没提自己的运动水平。倒是作为[安室透]和小侦探他们相处的时候,去过一次网球场。 那次他也没有呆太长时间,很快就以有旧伤的理由下场了。 他之所以如此谨慎地对待这一信息,是因为,这就是他真实的成长经历中的一角。 第572页 如果变成太过鲜明的个人特色,伪装身份就会面临危险。 风见十分惊诧。 「那,她是猜出来吗?还是……」也有关注过长官私底下的生活? 这就很可怕了。 有时候,他还会和长官会面的啊!尽管通常都安排得很低调,但是,万一出错了呢…… 安室透来不及顾及风见的情绪,投入紧跟其后的思考。 她和运动场产生交集,还有一次,是在一家高尔夫俱乐部。 枡山瞳:「……除此之外,我们就是去去餐厅,喝喝咖啡,和大家没什么不一样。」 高尔夫俱乐部,咖啡…… 回忆里,她的一颦一笑在上演。而他是另一个亲历者,仿佛只要低头就能看到她含笑望过来的眼睛……感受与判断互相交织,边缘早就模糊不清。 在将一切混淆之前,他必须跳出来,成为观众席上理智的旁观者。 首先,还是蛋糕店,在那里,两个人确定了交易的意向。 之后,他开始同时在私人和公安情报网上寻找药物科学家的消息,既要水平出众,又要身份合适,没有后顾之忧。 有了这份名单后,他们在高尔夫俱乐部见面,他准备在那里将名单给她。 但是,后来他们换了地点,变成了游乐场。 理由是…… 基尔的出现?! ——她知道那是基尔吗? 将这一点标红……总之,时间继续向前推进。 枡山瞳选择了名单上其中一名科学家,正如安室透所想的那般。两个人合作组建了研究室。接着,研究陷入了停滞…… 又有一条需要留意的消息弹出了。 她提供了能够帮助研究的人体血液样本。 这次见面,是在米花町购物广场。同一天,主播水无怜奈发生了车祸。 当然,事后安室透调查得知,真相是代号基尔的水无在跟随琴酒及贝尔摩德进行暗杀议员活动时,出了意外,被送到了医院,落入了fbi手中。 后来,基尔酒又通过枪杀背叛者黑麦威士忌的功劳回归。 但这份功劳没持续太久。 等到她的真实身份——cia,被安室透发现后,[波本]以这个由头把基尔「追杀」出了组织。 此外,这桩处决也变得没那么可信起来。 而安室透发现「基尔等于cia」这件事,线索来自于…… 被刺杀议员土门康辉的对手,千头顺司,他和cia产生了联繫。又因为不是专业人士,很容易被追查。 而自己之所以会调查那位公子哥,是由于千头顺司在自家的鑑赏会上盗窃了自家珠宝。宴会上,是枡山瞳推理得出了真相。 但她是受到了高中生侦探,白马探的邀请才出席的。 ——是巧合吗?或那就是她的意愿? 那一天,安室透也在场,他记得,大小姐本来没打算推理的——事实上,她这方面也一直很低调。 但是,茶发的大男生对她再三鼓励,她也就去做了…… 之后,她在破案中的表现,令千头顺司心头生疑,对她进行了专业测谎。 她又将此事,描述给了第二天和她见面的自己。 现在看来,她这一举动,不会是无意的行为。 而安室透定位到千头家的源头,是杯户枪击事件。 正是那天,购物广场上,大小姐发现了狙击镜的反光。 …… 一团乱麻。 金发的男人支起手臂,用力按住太阳穴。 抛开细节。 他呼出一口气。 这一次,她得到了什么? 单看直观后果,就是[波本]将卧底基尔赶出了组织。 土门退出竞选和她有关系吗?似乎没有。那位强硬派的议员是因为个人家庭丑闻曝光自动退出的。退一步来讲,就算是切宁操作的,中间也不需要[波本]的参与。 那么,她是为了组织的安全?她早就知晓了基尔的cia身份? 但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明明方式有很多。最便捷的一种,只要把这件事告诉琴酒,只怕不消三秒,那个男人的伯莱塔就会对准基尔。 或者,就依据她的层级……出手抹杀掉女主播小事一桩。 有什么必要选择[波本]做这件事? 某种乐趣?某种限制? 总不会是她也清楚他是公安,才让自己来做这件事的吧…… 安室透闭了闭眼。 谁能想到,今时今日,她的身份已成明牌,许多事仍令人云里雾里,难以分辨。 「就像我之前说的一样,他真的很贴心。」 女孩的话语还在观察室里回响,真挚、诚恳,满是温情。 「总会送我很好的礼物,有些,我很喜欢,有些,对我很重要……我们之前没有任何矛盾。」 风见很想问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转过头,长官给人的感觉很糟糕——正如这几日最常见到的那样。尽管大体上那张英俊的面容是平静的,周身却有种说不出的气质,宛如没有流动,亦看不见底的漆黑深潭。许多人会感到慑惧,担心下一秒会有庞然大物破水而出。 风见把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 想想长官平日的做事风格,或许他也不需要说出口的答案。 想做什么的时候,他旁边的男人总能将事情料理得面面俱到。 第573页 送给她的礼物啊…… 最初是护身符吧。她对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的「最后一案」的喜爱是那么明显,他忍不住想让她有件更好的。如今想来,那大概也是她的某种宣告。 照片,手环,胸针……一件又一件想传达什么,想表明什么的物品划过。 其中,照片那次尤为特殊。 ——[她]的身世,就等于[切宁]的身世。 这句话,在安室透大脑里闪了两次,才被思维的主人刻入意识。 那对很早之前被迫离开自己女儿的父母,会想到这一天吗? 而那一次,他送给她这件东西……是在…… 忽然,安室透反应过来,不是只有自己在按照时间回忆。讯问室的女孩或许给出了形形色色的谎言,但她也用了两人之间相处的时间线,来作为陈述的「锚点」。 送她照片,发生在牵扯到fbi的科技公司事件后不久。 一个目标,同属组织的两个任务。 对井上珠慧的不同处置,表面看上去是玛克与波本的冲突,本质却是切宁和朗姆。boss在要求年轻的那个妥协。 也许,这会是基尔事件里,她需要用[波本]来解决cia的原因? 可以撇清干系,减少来自那位先生的猜忌…… 天光渐渐暗淡。 模样明显有些疲惫的大小姐被送回了拘留室。 眼见这一日又将结束,风见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肩膀。 「搜查一课怎么一直不问那天晚上的事?」他道,「哦,除了一开始,马场那傢伙倒是问了几句……」 等到她的人影彻底消失,安室透转过身。 「因为dna结果还没出来。」他淡淡道。 「那也可以先问两句啊……」风见这句话没说完,已经见到上司的眉头拧起来了。 「不,不对吗?」他小心道。 「正是最初马场那场讯问。」安室透道,「太激烈了,敌对意味也过重。如果没有新的坚实的证据出现,却仍然抓住不放,很容易连眼下这种顺利的沟通也失去,不如先旁敲侧击,维持好的合作态度。」 「哦哦。」 工作结束,风见穿好外套出门。 「降谷先生,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给您吗?」 他看向一日又一日呆在这个狭窄空间里的长官。有时候,他真怀疑困住的到底是谁。 「不用。」 黑夜降临,星子闪烁。 这是个称得上明亮的夜晚,银辉透过窗口一跃而下,碎成地板上的片片流光。 思维宫殿。 华贵的西式城堡会客厅,数学教授又在桌前阅读。 而坐在高高沙发椅上的女孩正一下下晃着腿,同时有节奏地敲着扶手。 听觉感知传来外界的动静。 她停下动作。 绅士将书翻页,道:「有人。」 一道人影从椅子上跳下来,女孩像那些临出门才发现有必需品找不到的人们,旋风般翻箱倒柜。 「我的lilith面具呢!」 现实。 临时拘留室,同一缕清辉,落在浅金色的发丝上。 房间正中央,熟悉的身影默默伫立着。 他举起手臂,落在最近的敲击会发出响动的镜面上方,却迟迟没有动弹。 就在这时。 「你来啦。」 女孩的声音清晰平稳,没有一点睡意。 尽管如此,她依旧像真的刚从梦中醒来一般,像模像样地揉着眼睛从床上起身。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隐约见到随着她姿势的改变,身后金发倾泻而下。 她歪过头。 「我们的甜蜜回忆,听着还开心吗?」 「长官?」 第265章 摇摆天平的左右两端 「你知道是我?」 「我现在知道了。但我还以为, 你永远不会来见我了。」 「……是吗?」 「骗你的,但我预计的时间要再晚一点,怎么也得再等两天吧。」 枡山瞳嗓音轻快道:「我没想到是今天, 这才第四天晚上呢。」 床榻上的女孩一边说话,一边将掩在身上的盖毯推开。她将散落在肩膀上的几缕长发挽至背后, 然后朝着他的方向很是乖巧地伸出手——正如她一直以来行动不便需要人帮助时表现出的那样。 来人很自然地朝前迈出了半步。 当安室透猛然停下的时候,枡山瞳最后一个字的话音才刚落。 单人床上的女孩收回手臂,随即, 房间内响起了低低的满是愉悦的笑声。 「习惯啊。」她吐字很轻, 「真可怕,是不是?」 一阵过分的寂静。 最终,安室透还是向前走了几步, 来到房间内唯一的桌子旁。这里只有一把椅子。此外就是她的轮椅了。 金发女孩从床上下来, 没穿鞋,径直把自己塞进了床边的轮椅中, 并在微弱的电机声中, 离开了暗处。 窗户散进来的清辉有了用武之地。 至此,安室透这一晚第一次看清了她的模样。 月光下的她, 面庞清丽, 依旧有着往日的苍白与纤弱, 又不失金发碧眸的精緻与华美。 不同的是, 丢开了淑女大小姐一面的作派后, 她显得灵动而随意。这也与她的装束有关, 拘留室的她不再是待客时常见的正式穿着,而是套着软软的圆领的上衣, 素色的裤脚下露出的脚踝纤细小巧, 时不时会轻轻转动。 第574页 那张轮椅, 不再代表困住她的残缺,而只是一件平常而普通的坐具。 桌子两侧,二人视线相对。 公安警察先开口了。 「我希望和你聊聊。」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那你却连坐下都不肯?」女孩的声音很轻盈,对比鲜明,她落在桌面上的指尖点了点,语气娇嗔,「亏我特意为你空出来的。」 安室透顿了顿。 再避开的话,就会像是在气势上输了一成——又一次。 于是,他拉开椅子落座。不得不说这里是个好位置,银白色的光线下,蓝眼睛与绿眼睛坦然对视,足以将彼此的面孔看得清晰。 眼下,他的面上平静无波,而她始终笑吟吟的,似乎根本不为当下局面所扰。 安室透一字一句道:「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聊了?」 「不能。」 枡山瞳收起笑容。霎时间她就完成了剧烈的表情变换,抱起手臂,向后靠在椅背上。 「你可以走了。」 …… 「你不想谈谈条件?」 「不,我们都清楚这场乌龙会走向何方,所以,有什么必要呢?」 她是被以子虚乌有的理由牵扯进来的,警方迟早要放了她,这点两个人都清楚。 「或许,在未来很有必要。」安室透说,「不妨考虑一下。」 她的身份变成明牌,日后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接受无处不在,永无止境的监视与追查,绝不能犯一次错;要么改头换面,从此转入地下,那样,她正当的真实身份带来的庇护也会消失。 枡山瞳低头摆弄着手指,珠贝般半透明的指尖似有光泽流淌。 「嗯……考虑过了,不考虑。」她这句话说得像个任性的孩子。 「你没什么想要的条件吗?」 被接连拒绝,他看上去也并不气馁,而是保持着谈判者应有的稳定情绪,再接再厉。 「没有。」 「外面的事情呢?」 组织事务是第一个突破点。安室透有理由相信,此时,作为切宁的她多半已经料到组织出事了,否则她面临的局面不会是这样,应当有更多人着手活动帮助她出去才是。 正如她也会料到,背叛她的是[波本]。安室透自己清楚,事情发生后的现在,他所做的简直是和明目张胆划了等号。 无论如何,关于外界事务,她情报上的空白,是有一定价值的,或许还会造成一些情绪上的急切。 「公司吗?我已经告诉过律师,转告董事会该如何处理了。」枡山瞳道,「因此,谢谢关心。」 明明对于发生了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可是,细究起来,她的言辞始终模稜两可。 极端的谨慎。 安室透并没急于打破这一点,况且,这也不是他这晚交流的重点。 「有些事情……」他道,「还是亲自来比较放心吧?」 「不一定。」女孩道,「或许,我们也该相信别人,适时放手呢?再说了,有些事情也没那么重要。」 枡山瞳抬起眼睛看着安室透。 「不是吗?」 ——你对组织就那么放心吗? ——你确定组织就对我那么重要吗? 又一次陷入了僵持。 半晌。 安室透在内心做了一次深呼吸。 「那……」他道,「来谈谈我们吧?」 表面上,他依旧从容不迫,不为所动。 「我们?」她挑了挑眉,「警官先生,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哪有什么『我们』?」 「你方才不是说,『我们』的回忆?」 「是『我们的甜蜜回忆』,指的不是我和你,是我和他,以防你不太清楚,他就是我失踪的友人,亲爱的安室先生。」她道,「是有点歧义啦,抱歉。」 「好吧,是『你们』。」 「……你非要说『我们』也不是不行。」 他妥协后,她却又换上了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态度。 「我们,我们……」金发的女孩重复了好几次,「我们之间有什么呢?哦!有了,你给的下午茶很差劲!」 「就只是茶吗?没有三层的点心塔也就算了,连饼干也不提供一份?亏我以为,你很喜欢我呢!」 她的抱怨听起来过分真实。 安室透:「你想吃什么?」 「现在吗?」她瞪大了眼睛。 「现在。」男人道。 「我想吃什么都行?」 「吃夜宵对身体不太好……不过,你说吧。」 「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吃东西。」她口风一转,眉眼都皱到了一起,「很烦,真的很烦,有时候,我甚至在想,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有什么……组织的……神奇科学家发明出人们真正需要的东西呢?比如服用一颗,就可以省去一日三餐的营养丸。」 她重重地嘆息。 「而大脑工作又需要那么多的能量。」 「……你说得对。」安室透沉默了一会,道,「确实,这应当是药物科学家一个绝妙的研究方向的。」 「对吧?」 她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很欣赏他对自己品味的认可。 他忽然也跟着笑起来。 「是……不过,许多食物,有时候味道还是其次,更多是它们背后象徵的那些别的东西,比如,对家乡的思念。」 第575页 两个人如以往般交谈起来。 「以大小姐为例,你不就很爱喝红茶吗?」安室透道。 「噢。」她道,「那是我习惯了。」 「你很喜欢英国吗?」 「也还好。」 「那你喜欢这里吗?」 「一般般。」 「你的祖父呢?」 「[真是给我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啊]……这样一个人。」她说,「我都不知道值不值得了。」 「怎么这么说?枡山集团发展很惊人。」 「谢谢你的夸奖,不谦虚地说,它还在很多地区都很重要呢。」她道,「每年给出的政治献金的数目,您都想不到……」 女孩啧啧感嘆,「有时候,我都在怀疑,是不是每天都在替他们打工……」 一个又一个筹码被放在天平两端,引发不断的来回晃动。 两双不同颜色的眼睛相对,像美术馆里并排张贴的自然风景画作……过于稠密,枝杈缠绕而不见天日的密林,与深邃无波暗礁丛生的海域。 「我们来聊聊白马探吧。」 海面上风浪渐起。 「他很特别吗?」 唇齿间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胸腔里也传来巨大的嗡鸣。 安室透紧紧盯着她的神情,试图捕捉任何一丝一毫,哪怕再轻微的变化。 她的动作停了一下。 他的喉咙也跟着滚了滚。 「你在说什么疯话?」她诧异道。 ——真的不在乎?装作不在乎? 他忽略胸腔里加剧的翻滚,用没什么起伏的语气道:「你选择不见他。」 ——而我们都知道那代表了什么。 「我是还挺喜欢他的。」出人意料,她如是道,长睫忽闪忽闪,「他多招人喜欢啊,你不喜欢他吗?」 「他很正直。」安室透没有正面回答。 「我想,那应该是你会喜欢的优点?」 「……嗯。」 「那不就得了。」她说,「比起那个,我更想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这么重要?」 安室透:「为了他,你似乎违反了许多属于自己的准则。」 譬如女孩在宴会上的推理行为。 枡山瞳想了想。 「违反?是的。准则?不一定。」 「你确定吗?」安室透道。 「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做了也就做了。」女孩语气轻松,手指像弹琴一样在桌上敲了几下。 突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向前倾身。 「抱歉,我刚才那句话没有表述完整。」枡山瞳道,「应该是,这一点为什么,对你,这么重要?」 「属于你的例外很罕见。」 「没那么罕见啊。」她迅速回答,托起下巴望向他,眼眸里笑意越来越深。 「如果你仔细想想,对象是你的『罕见』『例外』也不少呢。」 「……」 桌对面的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改变姿势,如同一块累月经年都不曾变过位置的巨石。 「该不会……你没试着想过吧?」枡山瞳发出小声的惊呼,「 怎么?你不敢去想吗?」 「是害怕思考后,发现其实,我对你是有回报的吗?」 她的嗓音轻悠悠的,宛若在说什么甜言蜜语,碧眸光彩夺目。 「发现,你对我而言也是很特殊的……在那么多的谎言里,有些感情是真的。」 「那不会改变什么。」他终于道。 「天哪,你真的……」她的语气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接下来,她蹙起眉头,仿佛真情实感在为什么担忧。 「其实,刚才我有一半是胡说的。但你这句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用堪称看着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这可不是我想像中你该有的水平。而我可是被你困住的那个。」 这一刻,天平完全失衡,彻底朝着一方倾斜。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安室透道。 另一方竟然没有撤退。 「你问这个做什么?」枡山瞳道,「有什么要紧吗?」 「我想知道答案。」 「我还想世界和平呢。」她说,「很遗憾,我们都不能达成心之所愿。」 「这并不是很难回答的问题。」 「你想从我口中得到答案,但我不想给你。」 「为什么不?」 「因为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她道,「你无非是想,要么彻底死心,要么重燃希望……但我不喜欢这种发展,很无趣。」 …… 「诶,像不像薛丁格的猫?」枡山瞳又道。 安室透:「……像。」 「啊,我还以为你会拂袖而去呢。」 「你希望我离开吗?」 「我也不清楚。不瞒你说,我也不是总有答案的。」她又把双手搭起来,把侧脸靠在上面,脸颊被挤得嘟嘟的,导致她后面的话语也有点含糊不清。 「我很土(讨)厌无聊的问题,但你肘(走)了我同样也会很无聊。」 「那换一个,我和你的交易……」 「从没有『我和你的交易』。」 「好,是你和他人的交易,都会遵守平等的原则吗?」安室透道。 ——她在玛克加入组织时间上没撒谎。 「嗯。」 这下她爽快地回答了。 第576页 「为什么?」 「……」 她看着他,使劲眨了眨眼。 「很难回答吗?」他道。 「那倒没有。」她说,「但,我们又回到之前的问题了,你想要什么回答呢?」 「就像一场游戏,有人就是会选择高难度——这是一种答案。会有某种奇怪的信念的坚持,喜欢古典风格——这是另一种答案。担心售卖假冒伪劣产品,会让那个买东西的人遭受不幸——这又是一种答案。」 「有人说,面临艰难的选择时,只要被人快速提问,凭直觉脱口而出的选项,就是他真正想要的。」枡山瞳道,「就在刚刚我说这些的时候,你有没有在心里悄悄回答呢?」 安室透:「哪一种是正确答案?」 「哪一种是你『想要它正确』的答案?」 「我想知道什么是正确……」 「哎呀,你这人怎么一直耍赖。」她瘪起嘴,「你再不认真听,我就要生气啦!」 这话一出,本来面无表情的男人反而唇角扬起来了。 「生气了,你会怎么样呢?」 「我……」她眯起眼睛,「你居然在挑衅吗?」 他偏偏头:「对。」 「唔……」 枡山瞳把托着脸的手臂放下,方才稍微显露的不耐烦一扫而空,她又变成了很有兴趣的样子。 她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我告诉你。」 他毫不犹豫地走过来了。 「蹲下,你太高了,不利于我的发挥。」 金发的男人果真配合地屈起一条腿,比轮椅上的她还低了半截。 总归,之前他也经常俯身为她做些什么的。 枡山瞳煞有介事地把两只手压在他的肩膀上。 安室透侧过脸,瞥见她细白伶仃的手腕。 「你这两天是不是瘦了?」他道。 「你不知道这里东西多难吃吗?」她一只手捶了他一下,「别捣乱,我说正事呢……我说到哪了?」 「答案。」 「对,答案。」枡山瞳道,「第三种答案,听上去最好,是不是?」 她朝着他弯起漂亮的眼睛,轻言慢语。 「之所以做出平等的交易,是因为担心那个人……担心他买到了差劲的产品,收到了错误的信息,会回去后被上司责骂,那可怎么办呢?」 「为此,哪怕损害些自己的利益也没什么……原因嘛,可能是这个男人如此重要,也可能是,她心底尚存……我不知道,洁白的,闪烁的光辉?」 「她心里是有着明亮的光华的,只是暂时被一些东西遮掩了,丑陋的黑暗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她的底色。」 「多美好的故事啊。」她道,「对不对?」 「一点点希望,哪怕只要有这样一点,就有理由说服自己做出更多的事情。」 她慢慢抚上他的侧颈,和那一日相似的姿势,只是位置完全对换。 身体的本能在告诉安室透躲开,但他没有动。 「不是那样吗?」他神色沉静。 「为什么非要那样呢?」枡山瞳道,「长官?」 「这称呼偶尔叫起来还不错。」她道,「但我更喜欢『波本』。让我们公平点,迄今为止,有多长时间,你是『波本』,而非『长官』?他们一层又一层,交织更换,谁规定哪一种才是真正的底色?」 「你的说法……」安室透缓缓道,「很有意思。」 「只是有意思吗?」她道,「而不是很有道理?要知道,我从不信口开河,说任何话都有坚实的证据。」 她又朝他靠近了些,近到他几乎能看清她瞳孔中的倒影。 「你见过天使吗?」 「什么?」 「纯真,美好,善良……数着这些关键词,你会想起谁?」枡山瞳说,「诚然,洁白的灵魂不会太多,可是,在你的生活里,也不稀缺吧。一个又一个,烂漫明媚,足以通往肉眼可见的幸福安稳的标准日常。那么多天使,你却一个都没选。有想过为什么吗?」 「你也有三个答案。一,也喜欢难度。二,抱有某种奇怪的信念,老派的剧目,拯救落难少女什么的……」 安室透闭紧了嘴唇。 「听上去都不怎么样吧。」她道,「第三,你就是喜欢……」 他的脉搏重重跳了下。 她笑开了。 「……喜欢黑暗的那面。只是被名为理智,正义之类的无聊东西拦住了。为了名正言顺地表示对它的偏爱,你需要一个藉口——比如她身上还是有着光明的。但是,事实却是,一开始,夺走你的目光的,就不是纯白风格的美丽。」 「就像我说的,谁规定『长官』才是你的真实?」 第266章 勇敢者们的专属游戏 昏暗的房间, 仅有的光线。 两个人,其中本该更高大的那个, 此刻却比另一个人矮了不少。 安室透自下而上, 抬头望向对面游刃有余的讲演者。 落在他耳边的手指力道很轻,柔软,还带着点冰凉。 他又垂下眼睛看了看她白皙的手臂, 睫毛在眼底投出阴影。 「那么, 这就是你对我的期望吗?」 男人开口了。 枡山瞳定定看着他。 「期望?别那么严肃,只是为你提供一条新思路。」她说,「一场勇敢者的游戏。」 第577页 「听上去很有趣。」 「当然。」 「那我能起来了吗?」他说着便准备起身,但下一秒, 女孩的手又重新搭上了他的双肩。 「不行!」 感受到她在试着把他按回去,他也就没用太大的力气抵挡。 只见女孩的神情一本正经,语气里却流露出些任性的味道。 「除非你告诉我,刚才的问题都解决了。」她像是要再三确认似的, 「你确定,已经明白我要表达的, 不会再纠缠不放。」 闻言,安室透停下了动作。 男人又把腿收了回去,这还不算, 他干脆就地盘腿坐下了。 「你干嘛?」枡山瞳皱眉, 「能不能对这个场所展现出一点尊重?长官, 你已经在『构陷』这一条后面的方框上打勾了。怎么还能像在家里一样随便坐下呢?」 「考虑到你方才那番言辞,我觉得这点小细节没什么要紧。」安室透道。 枡山瞳:「所以,你还要纠结于那几个问题?」 「不, 那几个问题我可以略过。」 他的眼神沉沉的, 如同大雨到来前的墨色天空。 「那你可以重归旧位了。」 女孩纤细的手掌翻转, 示意对面的位置。 「我还有新的问题。」安室透说,「而那,或许本质上也和前几个问题差不多。」 「我们来谈谈吧。」他又道。 「天哪,这个晚上以后,我要恨上『谈谈』『聊聊』这种词了。」她嘟囔着。 「你不是说,不管哪种情况都很无聊吗?」安室透道,「至少我即将提出的问题,还保留着一些未知,因而,存在乐趣的可能性也大一些。」 这是极其奇幻的一刻。 分明男人所说的内容听上 去很贴心,甚至有种过分的贴心了。但他的嗓音却泛着怪异的漠然。 「colubo小岛,游乐园爆炸案。」 安室透吐出几个关键词。 「你怎么看?」 这是女警官相泽夏美的案子。 系统大惊失色:「啊——什么!他以为是您做的吗?」 「不是。」 回答完电子音的枡山瞳,露出一个高度疑惑的表情。 「你说这个……」她「警惕」道,「是以为我和那件事有关?」 「我调查的结果是无关。」安室透道,「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出现在那?」 「偶然,巧合,节目组正好认识学校的人,名校生更有看点……」 她随口扯出一个个理由。 安室透直直对上她的眼睛。 潜台词不言而喻。 「……好吧,你不信。」她道,「我也该想到的。」 「那不是你第一次见她了。」 公安警察答非所问。 「几年前,她救过你,也是一次爆炸案。」他叙述着重温过的事实,「几年后,乐园的旅馆,那是第二次。」 「对。」女孩点点头。 …… 「你看着我做什么?」枡山瞳道。 「你没什么其他的想说的?」 「你想问什么?」她说,「难怪你坐在这,我们又回到之前的问题了,长官,你从不认真听女孩子说话的吗?」 「我在听。」 「你想要什么回答?」她眼中的淡漠结成一层又一层冰霜,「不妨用[波本]那部分脑子思考下,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回到我们都熟悉的那个世界,生存法则第一条,感谢……就只是感谢。换言之,很感谢一个人,不等于会管她的闲事。」 「你有关注过她。」安室透从她的话语里提炼出重点。 枡山瞳也没否认。 「是,我还对她有过更大的期望。她是少有的聪明人,这样的人,我通常会给出最基本的尊重。」 这句话似乎既能解释相泽夏美的情况,也能解释白马探的情况。 「也就是说,你不会没事救人。」安室透道。 ——这是个「trick question(有陷阱的问题)」。 枡山瞳意识到了这点。 「看心情吧。」她道,「记得我们看电影那次吗?我真讨厌那个愚蠢的预备犯。」 想要说的话题被她抢先一步提起。 影院里,偶遇了一位名叫美沙的女大学生后,大小姐曾告知他某个跟踪狂的异常,而他处理了对方为路人女孩带来的威胁。 安室透:「记得。」 「不过那还在其次。」女孩耸耸肩,「我更想看看你会做什么……为我。」 「事实证明,我会按你所说的做。」他将这话说得无比坦然,停了停,才继续道,「你当时,想考验的是[波本]?还是别的?」 ——你想看的是组织成员[波本]会不会做好事?还是[波本]有没有其他身份? 「不错的尝试,但这还是那些问题的变形。」 大小姐满眼写着「我看透你了」。 安室透笑了笑,那笑里居然还有少年似的小心思被识破后的羞怯。 「就不能破例一次吗?」 「重要的是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那展览馆呢?」 不知何时,所有的提问,他都换成了平铺直叙的方式。 那次,铃木家展览,她的遇险。他原以为那是玛克的失职,但如果fbi能留意到异常人员的流动,没理由切宁注意不到针对自己的敌意和杀机。 第578页 枡山瞳做出回忆的样子。 「那一次啊……是要谢谢你。」 「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你是说被废弃的方案吗?」她道,「很多……一个糟糕的业余者,我甚至都懒得记住和他相关的部分,浪费思维空间。」 她看上去也确实很嫌弃,甚至有几分打不起精神。 但接下来,看向他的时候,她又显得神采奕奕了。 「你救我,不就是诸多方式里最方便的一种吗?」 安室透长舒一口气。 「难道你对救我这件事后悔了吗?」她倒是像对他的表现不满意似的,还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 「……没有。」他低声道。 事实的确如此,即使到了今天,在没有尽头的自我审视与嘲讽中,他也没有后悔,从未后悔过。 ——到此为止,所有事情都能解释得通。 公安警察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枡山瞳摊了摊手。 「那,今晚就算结束了?」 「你还是不想谈交易吗?」男声道。 「不想。」 「你的暴露……」 「别说我啦。我要是你,就会更为自己的安危担心。」 女孩的声音又轻又甜,话语所表达的却不是那么回事。 「我的事情是不是上新闻了?在我的照片旁,放着的会是谁的脸呢?」她道,「所有的那些人,如果能读懂前者,理解后者也不会是什么问题吧。」 他的以身为饵,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放到了台前。日后,或许麻烦会比她少一些,但是也乐观不到哪里去。她面对的是明处的追查,他迎上的暗处的冷箭。 枡山瞳发出了很真诚的感嘆。 「你打的算盘怎么能总是这么……又鲁莽又疯狂呢?」 这份「关系」,也可能为以后追查她带来线索。 安室透:「但很有效。」 这话一出,他活像个激进而极端的务实主义者。 「长官,你真的该考虑下我们聊过的『新思路』的。」她说,「你有听过自己都在说什么吗?」 枡山瞳打了个哈欠。 「好了,再见。」 她开始含糊不清地向外赶人,对方却一时半会没要走的意思。 「你还想吃东西吗?」他道。 「怎么,警视厅有必须审问后向嫌疑人提供食物的明文规定吗?」她道,「你又哪都去不了,别折腾了……」 半小时后,拉面的香味飘在深夜的拘留室里。 金黄的汤汁,鲜嫩的叉烧,青翠的甜豆,白色的面条…… 「我不想问你是从哪搞到的。」枡山瞳夹起一块溏心蛋瞧了瞧,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又把鸡蛋放回汤里。 「你不是说想吃拉面?」公安警察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酱油拉面,是你喜欢的味道吗?」 「不喜欢。但是和味道无关,我就是单纯对食物没兴趣,也不在乎。」她吃了一口捲起来的面条,「可又是会饿。」 「那你在乎我吗?」 「咳咳咳!」 她一筷子在碗里戳歪了,同时猛烈的呛咳,对面人不知从哪抽出纸巾递过来——若无其事。 她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又擦掉手腕上的汤汁。 「你想呛死我能不能直接说……」那双透亮的绿眼睛都因此变得湿润,蒙上了一层水光。 「就不能等我吃完吗?」 他不错眼珠地直视着她,平静中还有深深的执拗。 旧日般的气氛一扫而空。 枡山瞳将筷子规矩地摆好,这个动作后,她大小姐对外的那一面恢复了八分,看似亲切与礼貌疏离并排而行。 「这几日,属于我们的回忆已经够多了。」她道,「从最开始……只差最后了吧。」 「这次就不麻烦别人了,不如我来主导,帮助我们回忆下,那一晚,你都说了些什么吧。」 「尽管你对我的理论很不买帐,但是,扪心自问,发现『黑色』占据上风的时候,你真的没有松了口气吗?」 「那些带着占有欲的说辞,不够健康的关系模式的陈述,最后一晚。」她道,「你有在堂而皇之地倾泻吧……纯白绝对无法接受的痴缠与病态。」 「还有……礼物。」 她双手抵成塔状,置于身前。 「你有没有想过?」她的声音里不再有多余的情绪,而是如玉石般清冷,「为什么你会喜欢那么频繁地送礼物?」 「像不像一个控制狂在执着地试图为什么贴上标籤?只因为『她』是私下见面的对象,要避开所有人,为了安全,这段关系也不能为任何人知晓,可是,宣告其存在的渴望始终在叫嚣……于是,一个又一个礼物出现了,『她』可以随身佩戴的物品,在承载着这份渴求。」 「我说了,或许『邦尼和克莱德』模式才更适合你。」 她冷漠地为一切下了结语,而他从头至尾一言不发。 「现在,你该走了。」枡山瞳道。 「如果我说是呢?」安室透道。 「……是什么?」她道。 「我是喜欢你。」他双手在汤碗边放着,微微低着头,并没看她,语调有种不合时宜的悠长,「并不需要第三人称。」 「……你在暗示,我没办法面对自己是这场对话的主体?」她眉心微皱,「因为我用了『她』?」 第579页 他这才扬起脸瞧了她一眼,这一眼有太多的意味。 「那好。」枡山瞳道,「不是『她』,是『我』,我会给出答案的。我的答案就是,你真该早点问。」 「问什么?」 「表白,爱情,随便你为这些冠上什么名义,不会改变它的本质。它没那么特殊。」她说,「我也没那么看重,因此,答案就是,早点问我,问我能不能交往,问我能不能在一起,或者任何一种同样含义的说辞……我会答应的,会说『yes』,我不介意试一试。」 「这样的答案,足够清楚明晰了吗?」 她从桌子后面站起来,倾身,对准他的衣领,确切地说,是衣领下的麦克风。 「另一位先生,告诉你的长官,别再表现得像个迷恋坏女孩的青少年一样了。」 风见裕也简直不敢去看回来的上司是什么表情。 他恨不得用脚尖在地板上划圈圈,但是,吓人的安静这样持续下去也不行。 下班后被重新喊回来加班的公安只好没话找话。 「长官,那个……您关心的那些问题,算是得到直接回答了吧?」 正当他以为自己不会收到答覆的时候,安室透开口了。 「不。」他道,「她还是在回避,只是……」 他顿了顿,「回避得很漂亮。」 ——您在说什么东西?! 风见:「这样吗?啊……」 比起那个。 「您做出了理智的判断啊。」他这句称赞可谓真心实意,毕竟他只是旁听,都感觉到了纠缠的情绪有多么扰人。 「真了不起。」 「不。」金发男人道,「我……」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我维持不住客观的态度了,风见,这也是我需要你在旁边的原因。」 「从我们的相处中,你能觉察出什么吗?」 「啊……这……」风见差点咬到了舌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最后,那个……」 ——最后那部分,您竟然是认真的吗? 「我顶多在希望,发生在我身上的混乱,也对她多少能有些影响。」安室透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第267章 温馨晚餐与满盘皆输 「长官, 她说的,您的安危是怎么回事?」 风见努力理清思路后,立刻想到了方才对话里自己很在意的一点。 为什么听目标的意思, 长官好像会有危险? 安室透:「日后, 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想找上她的人,也可能会因为这次事件的存在找上我。」 风见:「那您不就是很危险吗?」 ——怎么想找来的都会是黑暗世界的角色吧! 「……那样,我就会收到她的消息。这个机率不是百分百的, 大约, 百分之十到三十吧……」 先不说这个百分比怎么算出来的,风见终于理解女孩所说的「疯狂」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自家长官的最后一句。 「这种小事不重要。」 ——哪里不重要了! 「刚刚做得不错。」平淡的走流程似的肯定后,安室透又道, 「你还有察觉到别的信息吗?」 恍然间, 风见有种自己在鑑赏伤口的错觉, 血淋淋的,刚被自虐般的撕开。 「吓死我了!」 半夜突袭的访客离开后,系统又有功夫说话了。 但枡山瞳没回答。 躺回床上的女孩只是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指尖在墙壁上敲来敲去。 「有那么一会, 我真担心他被您说服了!」系统继续说, 「宿主,你有没有想过, 万一,他说『好, 你说得对, 我以后就只当波本了』, 那该怎么办啊?」 她的节奏停住了。 「你……」枡山瞳的回话听上去很艰难, 「能不能不要讲鬼故事?」 她嗓音里满是埋怨。 「只是一些诡辩而已,他不至于真的信吧……」 她犹疑着,又猛烈地摇摇头。 「不不不!那种水准……不可能的!降谷零信念很坚定。」 「怎么说呢?宿主,您的『那种水准』也很有说服力。」 「最多,最多某一刻,稍微让人迷糊一下,停一停他就会想通的!」她翻了个身,「你不要提出这种吓人的设想,我今晚都要睡不着了!」 正当东九区步入深夜之时,东一区,傍晚的夕阳正在挥洒最后一抹余晖。 橘红色的晚霞让半个天空都在灼烧,延至海平面的最远处。 海岸旁,黑发的男人坐在大石头上,两只腿放在水里。 此刻,要是让外人来看的话,就会发现他是…… 得看这个外人是谁。 如果是组织的[部分]成员,会知道他就是玛克。 如果是这几日不满程度逐渐攀升的唐泽管家,想必会怒发冲冠地沖他大喊,大小姐都出事了,你作为贴身执事到底每天都在做什么啊! 不过,不管是上述谁来,大概都会感觉,朗内尔.卡罗卡眼下的装扮有点滑稽。 他穿着灰黑色的运动上衣,马甲,扣着黑色的鸭舌帽,底下是宽阔的短裤,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在海滩上混日子的渔民。 枡山瞳端着脸,看着[自己]脚下,一只螃蟹从左到右爬过,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沉进水下的沙子里…… 又过了一会。 第580页 主角换成了一只贝。 「哗啦啦……」 看了眼远处的天光,她站起来,向岸上干燥的沙滩走去,黑色长筒防水橡胶靴带起一下又一下水声,又和渐起的潮汐声融为一体。 半道上,男人忽然停住了。 玛克俯下身,从两块石头中间,捡起一条被困住的不断扑腾的银白色的鱼。 半小时后,这条鱼被清洗干净,变成两块,出现在了煎锅里。 在煎铲的操作下,它被翻了个面,露出了诱人的金黄色,鱼肉的纹理在油的作用下变色,收缩,固定……上面撒上盐粒和胡椒,放入盘子,一旁堆上青柠汁、番茄块与腌辣椒炒出的奶酪酱。 玛克扬手,从打开的厨房柜子里摞得整整齐齐的袋子里摸出一个,侧眼看了看。 「今天是巴登风味啊。」 他把这块德式的棕面包丢进烤箱加热。 算好时间,拿出来切片,再配上煎奶酪和土豆沙拉,将这份食物装进可以封盖的托盘——固定后,打个滚也不会洒出来。 绕过拐角,又穿过一间房间,掀开一个类似于邮箱投信口的透明板,玛克把食物托盘塞了进去。 顺着缓坡,托盘落入另外一侧。 之所以存在「两侧」,是因为中间有一块从地面直到天花板的防暴透明墙。 这面特殊的墙,将整个屋子的空间分成了两片区域。 一天三次的动静。 银发的男人一动不动,眼光淡漠地朝这边瞟了下。 他原有的长发被割断了,现有长度只勉强抵达肩膀不说,还切口不齐,长短不一,显然不是什么精心修整的结果,衬得原本就冷厉的脸庞愈加线条深刻分明。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这种情形从top killer被困后的第二天就开始了。缘由是初步交流很不愉快。 玛克丢完晚餐,转身就走。 忽然,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 「你的武器装备。」玛克说话时,声音从琴酒所在另一面的扬声器里传出——防暴墙同样隔绝了声音。 「依你现在的位置来说,大约在八点钟方向。」他道。 另一个人并没回复。 玛克仿佛也不在意,继续把双手插进口袋,朝外走去。 「这么说……」 琴酒的声音响起。 「这一切还是会结束的。」 玛克眯了眯眼。 他抽出一只手,拉了下自己帽衫上的绳索,下一秒语气轻松道:「对……顺便说一句,你是怎么能装备得像个军火库的?」 从大小口径的武器,到各式手榴弹,堆在挂着渔网的木屋里,说是一座小山也不为过,可以被称为新型负重。 琴酒抬起眼皮:「你拿的有比较少吗?」 玛克作出思考的模样。 「那倒没有。」他笑了笑,「但这就像是料理,哪怕是同一道菜,不同主厨的手法也一样……我还是从你的搭配组合里学到了点新知识的,比如催泪弹的占比。」 他啧啧称奇:「人啊,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在其中一人输给另一人的今天,这话几乎就像是嘲讽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你对料理是真的热爱。」 琴酒看了看差一米就滑到他身边的餐盒。 「不热爱,但是,它能比卷根烟难到哪去?」 玛克两只手合起来比划了个卷东西的动作,「松散的菸丝,要放在又轻又薄的烟纸上,加上滤嘴,有时候还是悬空的环境,想裹得不紧不松,燃烧速度不快不慢的正好,也是有挑战的呢。」 琴酒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说得不错。」 玛克:「相似的情况,还有塞火药的那种左轮。」 「猎鹿季用的那种?」 「对啊。」 两个人的对话不咸不淡地进行着。 「……对了,别尝试了。」玛克道,「你留在身边的设备,突破不了这座岛上安装的屏蔽的。距离和强度都不行。」 「你是怎么掌握……」 「专属于你的设备在这方面的极限的?」黑发男人扬眉,「真的吗?琴酒,我们还要回避那个话题吗?局面已经这样了。」 top killer身侧握起来的五指收紧了。 摆弄过他的通讯工具的人…… 上一次和「地堡」「小岛」这些关键词有关的行程…… 德国。 与家族旧人有关的出行……答案呼之欲出。 ……精准地在适合的距离切断了他与外界的联繫渠道。不仅阻断了后援的到来,可能还从根本上封禁了他出事的消息。 恰如当下的禁锢。 「要我帮你说出她的名字吗?」 玛克「好心」道。 「不用。」有着狼狈银发的男人薄唇抿紧。 他又抛出视线,瞥了眼玛克从进来开始就避开的侧腹部位置。 那里嵌入过子弹,正如他还在作痛的肩膀。 而黑发男人侧颈还有一道血痕,差一点就命中了动脉。 …… 感受着房间内残存的血腥气。 「那么。」琴酒道,「她的最终打算是什么?」 「打算啊……」 玛克的声音像一点点飘远的气球。 琴酒:「让你在这做饭做一辈子?」 第581页 「唔!」对方立刻带着受不了的表情抖了抖,「你想得美。」 琴酒笑了一声。 他换了个坐着的姿势。 「既然这样,又通知我做什么?」 「通知?」 「那块牌子。」 皮斯可患病那次旅程之前的飞行里,伏特加就曾告诉过他,切宁手上多了一件奇怪的狗牌造型的首饰。 对于只会更熟悉德语和义大利语的琴酒来说,她手上的姓名牌,变位词……破解不算难事。 和另一个人不同的是,他是见过朗内尔最初的档案的。 这是一览瞭然的宣告。 蕴含的信息清晰无比。 朗内尔进入组织时就顶着这个名字。足以证明,前僱佣兵成为她的人,时间要比停车场内,在top killer见证下发生的所谓「第一面」要更早。 换句话说,玛克,并不是琴酒为切宁选的。 相反,他一直都是切宁为自己选的。 而她花费心思将[自己的人]安排到自己身边,好处显而易见。比如,可以避开组织初期对她的监视和掣肘…… 在组织视角看到的故事版本里,玛克没有彻底成为切宁的人之前,是会向上汇报女孩的情况的。 …… 所以,在那么早之前啊…… 前段时间,她通过名牌,将这个讯息准确无比地传达给了他。 被琴酒说破后,玛克完全没有要否认的意思。 「是啊,确实是通知。」 他道。 「至于目的,也不难想吧。」 黑发的男人一副要展开长篇大论的架势。 他先是左右看了看,找了张椅子坐下后,这才道:「我们都熟悉骑士宣言,现在,来说说骑士冲锋吧。我想你应该不陌生?」 琴酒:「你想证明什么?」 「中世纪战场的老派传统,对攻之前要约好时间和地点,然后,砰!开始堂堂正正的对战。」玛克道,「因此,试着理解一下?」 ——再三的暗示与告知,只有一个目的。 「让对战……公平点。」琴酒慢慢道。 「对啊。」玛克道,「我们动手的时候,你不能说环境不公平吧?」 「那我还真得感谢她了。」 「不用!」玛克夸张地摆摆手,「其实,也是为了让这件事更有趣而已。」 他狭长的眼眸微微弯起,又拍了拍手。 「那,就这样了?没什么疑惑了吧,前辈?祝您晚餐愉快。」 「切宁……」 「收到通知后,什么都没做。」玛克打断了对方,眉眼冰冷,「这是你的选择,琴酒,我不能说这件事和最后的结局有多大关系,但……」 「假设这是一场赌局。」他说,「你已经到了结束后,被荷官移走筹码的时候了。」 黑发男人大步走向门口。 「那我要被拿走什么筹码?」身后,男声如是道。 玛克脚步顿了顿。 「筹码一点也不重要。」他垂着头,「你还不明白吗?对我们来说,重要的只有赢而已。」 第268章 如履薄冰与步步为营 隶属于公安警察的嫌犯关押处。 「你来了啊。」 猫眼的青年听到身后的两道脚步声, 回过头笑着发出了问候。 「好久不见。」濑川阳太对诸伏景光点头致意。 两个男人站在关押犯人的房间外面,透过单向玻璃观察着里面的独眼老者。 这时候,诸伏景光的余光瞥见了跟在濑川旁的同事脸上复杂的表情。 「怎么了?」他温和地道。 同事欲言又止, 最后只努了努嘴, 示意旁边的访客。 诸伏景光瞭然。 濑川阳太作为fbi搜查官,来到公安管理的关押处,想也知道会收穫不少注目礼——还是在人员不多的前提下。 但濑川似乎根本不在意。 「情况怎么样?」斯文的搜查官开口询问起前些天被逮捕的朗姆的情况。 「所有证词在这里。」 诸伏景光递来资料, 濑川一页页翻阅着。 「像我们想的那样?」fbi道。 「对。」 「看来, 是件好事。」 旁边的年轻人坐不住了。 「怎么会是好事?」 被逮捕的独眼犯人始终寡言少语, 他们压根没取得什么情报上的重大进展。 濑川看了看他, 没说话。 「茂木, 退下吧。我记得你也该换班了, 不妨先去休息。」景光道。 待到不服气的同事离开后,黑发的警察才又道:「抱歉。」 诸伏景光是明白濑川说的是什么意思的。正式行动前,他们一直有着隐隐的担忧,担心无孔不入的组织会有什么内线潜藏在队伍里。倘若这件事真的发生,在关键时刻,一个弄不好,会为行动带来想不到的麻烦。 但是, 朗姆从被抓捕到现在, 状态都不曾变过。尽管从情报获取角度令人沮丧, 但从另一方面也能证明,没有人向他通风报信。否则,知晓组织现状的朗姆会有更主动的姿态。 「没什么。」濑川说,「是好事啊。」 景光:「怎么还是好事?」 明明刚才都有火药味了。 「能为战利品争吵, 至少说明我们得到了战利品。」搜查官笑了下。 于是诸伏景光也勾了勾唇。 第582页 濑川:「好了, 我有多长时间?」 「今天下午, 他都是你的了。」 「多谢。」 即将推门进入房间前,搜查官又转过脸,道:「那个,压轴曲目要来了。」 诸伏景光眼神一凝。 濑川阳太并起两指朝他飞了个礼,笑着眨眨眼。 「欢迎来到最终之战。」 「赤井先生,我真的不能去吗?」 工藤宅,属于知名小说家的环形书房内。 仗着充裕的空间,小学生先盘了几下脚下的足球,才俯身将其拾起,放进置物架。 他的表情是严肃沉稳的,只是声音里透出了一丝丝跃跃欲试。 「小子,你是想去打架吗?」 赤井秀一擦拭完手里的枪管,又拿起另一个零件。 「那不是你的场合。」他言简意赅。 「我知道,只是……」 ——终于到这一天了。 蓝眼睛的小侦探呼出一口气。 记忆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那一日,游乐园的袭击事件,一切都历历在目。 在那之前,关东的高中生名侦探是毋庸置疑的少年天才,自信张扬,头脑过人,有令人艷羡的家世,有感情甚笃的青梅竹马。他本该过着阳光朝气的校园生活,而不是像过去许多日子里那样,于心惊中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地与跨国犯罪集团作斗争。 但这段经历也不是一无是处。他越发成熟,沉稳,有耐心,见到了许多过去不曾留意到的风景。 「很多感触吗?」赤井头也不抬道。 这种来自fbi的打趣不多见,柯南呵呵了两声。 小学生环视周遭,入目全是各种各样的武器。 他嘴角抽搐了几下。 「您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这地方变成武器库的啊!」 警视厅。 讯问室内,又几日的时光转瞬即逝。 风见裕也每日听着搜查一课的审讯,老老实实做着记录。自从那日后,降谷长官就变得神出鬼没起来。 对此,风见不觉奇怪,他们既然已用谋杀案困住了拘留室里的女孩,逮捕属于那个组织的真正「大鱼」的时候就快到了。长官更加忙碌是正常的。 他将目光转回进行中的审问。在dna鑑定结果出来后,「好警察」高木涉就暂时退场了,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严厉的目暮警部。 这名警部再三询问枡山瞳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这次,正当他们认为她还会沉默不语的时候,女孩开口了。 「我不知道……」枡山瞳眼中浮现出迷茫之色,「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些痕迹。」 目暮:「你不清楚?」 「是……之前我没说,总觉得你们不会真的相信。」 她深深地嘆了口气。 「那天,他来找我,不知怎么手上受伤了,我就找出医疗箱帮他包扎了一下……我真的很想帮你们找到他,但是,这就是我能给出的所有信息了。」 「你家里的医疗箱,是这个吗?」 目暮警官举起一张现场拍摄的物证照片。 枡山瞳颔首。 「里面没什么物品用过的痕迹。」 警部道。 这也是他们判定她很可疑的原因。 「那我就不知道了。」她说,「我记得医疗胶带用了一半,我还用剪刀剪过……」 「最后接触这个医疗箱的是你吗?」 「不是。」枡山瞳道,「在我……」 正说着话,女孩忽然停下了。 目暮警部留意到,她放在桌上的手指狠狠地颤了颤,不受控制似的。 而她的喉咙也滚了滚,才像是缓过了神。 「……在我为他包扎好后,房间变得很乱,他说交给他收拾,我说好……抱歉,警官,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 目暮警官不是完全没有怀疑的,但见她的脸色煞白,他还是允了。 「不舒服?需要叫医生吗?」中年男人道。 「不需要,我歇息一会就行。」 她轻轻地摆了摆手。 将她送回拘留室,临关门之前,目暮又瞧了对方一眼。 女孩沉静地坐在那。 警察走后,枡山瞳将掌心贴在右手臂上方,揉了揉。 系统:「宿主,我还是搞不懂,你为什么不切断感官?」 它看到了疼痛产生的来源——另一个身份中枪了。 「痛觉会及时反应信息。」枡山瞳道,「比如伤势严重到了什么程度。及时判断,才不至于失血身亡。」 「分流的意识也能做出这种判断啊。」电子音道,「您没必要自己痛两次吧。」 「……这关乎于沉浸式体验。」 「您还在玩假装『我不是我』的游戏吗?」 血花在朱蒂眼前溅开。 「卢卡斯,你没事吧!」 朱蒂眼睁睁看着濑川阳太紧急情况下拦在她身前的手臂挨了一枪。 「没事。」 濑川低头瞟了一眼,就又恢复了状态,换了只手将武器握紧。 「小心点……」他道。 就在这时,轰鸣声一点点响起。 前方,古老城堡般的建筑顶部本来毫无异常,此刻,却宛如平静海面上猛然冒出了一张鲨鱼大口,如新生山谷般深深裂开。 一圈又一圈钢铁锯齿活像是旋转的尖牙,露出了黢黑的通道。 第583页 闪着黑光的螺旋桨叶片如老鹰锐利的黑色羽翼,于巨大的噪声中探头。 枪林弹雨的嘈杂也没能盖住它的动静,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这时候乘坐武装直升机逃跑?」朱蒂万分惊诧,「疯了吗?虽然我也一直都觉得这些人是疯的……」 「不是逃跑。」浅棕色的琉璃般的眼眸里映着飞机的影子,「是鱼死网破。」 逃跑是不可能的,这里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 第269章 为你加冕的闪耀王冠 几天前。 「我会将人救出来的。」 结束对朗姆的审问, 又和公安沟通了后续转移与初步起诉事宜,濑川对诸伏景光道,「你不用非要参加。」 「容我提醒你一句,这是发生在霓虹本土的行动。」诸伏景光道, 「我们是有必要参加的。」 「我是说, 那不用非要是你。」濑川道, 「提供支援和后续保障就足够了。」 「濑川。」诸伏景光忽然喊了声他的名字,「我知道,这件事你们有个计划。」 「……对。」 「不管是佑穗还是你……你们两个人最清楚,也都知道要做些什么,或许……」猫眼青年道, 「还知道,并做好准备要牺牲什么。」 「天啊, 我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的。」诸伏景光舔了舔唇,无奈地嘆了口气,「我的重点是,你没必要一个人做……这件事, 这份名单,你们做得非常好,但, 总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吧。」 「这不只是你们的战斗, 也是我早就踏入的战斗。」公安警察道, 「无论你信不信, 我是做好为这些牺牲一切的准备的。」 「……你说的, 好像我真会把你从你们的本土行动里踢开。」濑川开口了, 「只是佑穗的救援行动在大的袭击行动之前, 人越少越好,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组织boss所在的基地,怎么想都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因此,制定的行动计划是静悄悄地组织起最严密的包围圈,然后一举拿下。 在此之前,为了救一个人——哪怕是做出过重要贡献的关键人物,去承受打草惊蛇进而全盘失败的风险,在很多决策者看来,是不值得的。 可是,在场两个人也明白另一个事实。等到boss所在的基地开始遭受攻击,女研究员的生存机率会随着时间流逝大幅度下降。 「我明白。」景光道。他早不是刚毕业时只有一腔热血的青年了,在半只脚踏出一线行动人员的角色定位后,办公室政治逐渐成为了他难以避开的一环。 「但我总归还是对那个组织有几分熟悉的。」 濑川定定地望着他。 「好吧,那你对易容变装有多熟悉?」 诸伏景光面上浮现笑意,其中还夹着几分腼腆。 「原来我是不太熟的,现在的话,真的是太习惯了。」 不知何时,他已脱离自身「面貌」很久了。 对于组织旗下这座地位最为特殊的基地,公安警察定下的发起攻击的时间是凌晨。 前一天晚上。 伯林格医生胳膊下夹着档案袋踏出自己的办公室,走着走着,他停下了脚步,视线落在旁边房间隐隐透出来的灯光上。 老医生感到了一定程度的满意。 虽然白天总要出去培养不良习惯,总体来说,新来的代号为[西拉]的工具人还是很好用的。女研究员能以最快速度理解他提出的需求,并做出成品,为他的医疗项目提供适当的支持。此外,虽说她早上总是来得不够早,晚上倒是走得很晚。 键盘上,纤细的手指来回翻飞。 屏幕上一行行代码飞速划过。 忽然,佐久间佑穗动作停了,缘由是门口探出一个脑袋,逐步变成一整个人。 「继续努力。」 来人正是伯林格医生,在肃着脸给出了一句自认合适的鼓励后,老人离开了。 女研究员十指轻轻搭在键盘上。 停了会,枡山瞳才重新开始动作。 系统观察了一会。 「您真的在写程序呀。」 「不然呢?」 「但明天就是最后的日子了。」电子音道,「这段程序,或者这个设备本身都不一定能被完好保存下来。」 「那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无用功吗?」 「……系统,在设计阶段,你到底被放弃了什么东西?」枡山瞳道,「我一直不懂你身上的制造理念。」 「我可是很高级的智能系统!」系统道,「不觉得我很像人类吗?」 「从计算能力到头脑?嗯,是都还挺像人类的。」 「是吧?」系统得意扬扬道。 片刻后。 电子音:「您是不是在骂我?」 「现在能读懂潜台词这点也很像人类了。」 枡山瞳敲着键盘笑道。 「我这种样子才很难得的!」系统道,「哼,宿主不懂。」 「不,我明白的。」枡山瞳说,「模拟神经结构的确从技术角度来说难度更高,以这个世界为例,具备更大的数据存储量,更快的数据处理速度的超级计算机已经诞生了,但依旧做不到模拟人脑回路。」 「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系统道,「宿主在自己世界时也很擅长这方面的。」 而抵达了第一个任务世界后,枡山瞳最初也是以这一特长为敲门砖,进入了麦格纳森的视线。毕竟,黑客技能是网络时代挖掘秘密的利器,能够成为传媒大亨那些特殊业务的绝佳帮手。她以此为始……走到全面接手了偌大的[阿普多密室]的终局。 第584页 而在这个世界,[佐久间佑穗]最重要的程序…… 「也是您写完的。」 刚到枡山瞳手里的时候,那还是个半成品。 「收尾而已。」枡山瞳说,「就像是照着别人给出的图纸建房子,总不能藉此厚颜无耻地声称自己才是建筑师吧。」 「那也是挺繁重的工作啊。」 …… 代表调试成功的页面弹出。 枡山瞳将电脑关闭。 房间内的白光惨澹而冰冷,她干脆也关闭了照明,起身倚在桌边。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枡山瞳一个人立在那,一动不动。 她仿佛能听到,一面又一面墙壁之后,被层层保护的设施内,代码在数字世界里运行的声响。 属于真正的佐久间佑穗的残作。 不对,应当是属于佐久间佑穗的作品,正在发挥着人们难以想像的威力。而它能做到的,还不止于此。 枡山瞳还记得那幅画面,羞怯但坚定的女研究员两只手团在身前,如水的眼眸却散发出灼人的光芒——那是对某种事物的强烈渴求。 …… 「愿望和交易?那,我想要我的作品,我最重要的程序能完成……并且在正确的地方,发挥着正确的作用。」 佐久间佑穗道。 枡山瞳看过她未完成的程序,简直是把「双刃剑」三个字写在了头顶上。 这种本质上能够计算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算法,可应用的领域太多了。它可以是盾,也可以是矛,能成为辅助治安的工具,也能变成无声无息中锁住人们的枷锁,自名为隐私的资源里榨取利益。 「这么说,你的确也是懂的!」 女研究员很兴奋,她说话的嗓音很清甜,「你也是这方面的研究者吗?」 「不是。」枡山瞳道,「我只是接触过。」 「简单接触过可到不了这种水平。」 「我或许还有那么点擅长。」 「哈哈哈哈,你讲话真有趣。」 娇小的女孩笑得很开心,这一会,她好像忘记了自己的死亡,只对着冷脸的少女乐个不停。 「我挺想和你做朋友的,假如我没那么忙的话……等等,我好像也不会那么忙了。」 佐久间说着,眼中露出一丝落寞。 「下次,真的不该住这么偏远的地方了。」她道。 「你隔壁是十几年前没有落网的抢劫犯。」枡山瞳说。 偏僻地区的别墅,独居的女孩,多疑的凶犯,血案在这里上演。 日后,这里也会成为挽救另一个人生命的地方。 「就是这样,我才希望大家都能活在更安全的环境里啊。」佐久间道。 「我的要求,很难吧?我也知道,发明总免不了被滥用的……」 她是天真,但并不愚蠢。 「……像橙色剂的故事一样。但,我真的只想,用这些,让大家过得更好。」 「我会努力试试的。」枡山瞳道。 …… 现在,该完成的程序早就完成了。 枡山瞳用[佐久间]的手指再次抚过键盘。 杀死研究员的人,也在几年前登上了里世界人员的特别关注名单,还被组织的人扣上了一顶「有关系」的帽子……可想而知他们的「幸福结局」。 而这一柄,最重要的武器。 消灭组织这一役,应当算得上[正确的作用]吧。 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任务,为你人生中最重要的发明加冕。 一举多得。 此外,往后的日子里,这一战也会让人们在意识到它的价值的同时,也清楚那与价值同样强大的威力。 但凡有点脑子的,有这样一个例子在前,启用它的时候,也会再多考虑三分吧。 然而,也不那么好说啊……愚蠢,短视,永无休止的斗争从来都周而复始,毫无新意…… 但我的售后服务走不了那么远了。 不过,为了防止一切真的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我也为它装了一把[锁],一个能够随时停下的开关,交给了…… …… 「伯林格医生?您怎么回来了,是有急事吗?」 门外,安保人员的声音传来。 「我有份资料忘拿了。」苍老的男声如是道。 在抽屉推拉声,纸张的摩擦声过后,脚步声由远及近。 「西拉?」 今晚第二次打招呼的「伯林格医生」探出头来。 「医生?」 连忙打开灯光的佐久间一脸诧异,「不好意思,我正打算走呢,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你的程序,我有了个新想法,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就像我说的,我手上的工作刚告一段落,准备要离开呢。」 「那过来,我们边走边聊吧,我还写了份笔记,就放在……」 两个人一边交谈一边朝外走去。 走廊上的保全成员对于研究人员专属状态见怪不怪,只随意扫了几眼,直到二人消失在拐角。 第270章 钢铁巨鸟与尘埃落定 绕过一条走廊, 戴着眼镜的老者忽然抓住身边人的胳膊,打开旁边一扇门就将她推了进去。 「你……」 「别喊,是我。」 诸伏景光的声音,从医生喉咙里「响起」。 第585页 「濑川喊我来的。」 飞快将话说完, 景光紧紧盯着女研究员脸上的表情, 唯恐她并不信任自己。 须臾后, 佐久间佑穗道:「他呢?」 公安警察放下心来。 「处理门口设备去了。」景光道,「他能为我们争取十五分钟。」 「半小时。」女孩道,「如果我们选择大胆点的话。」 「什么意思?」 「他掌握的信息是我提供的。」佐久间道。 「你是说……」回想起濑川的交代,景光指了指上面,「房顶?」 「是啊。」 那边的确有着最少的感应设备, 但她的身体情况…… 「这段日子,你想像不到我有多大的进步。」佐久间道。 她率先迈开了步伐。 「我们走吧。」 诸伏景光顿了下, 跟上了。 …… 这座基地很大一部分建在地下。不过,地上依旧有着大片建筑作为遮掩,延续了那位先生家族喜爱的西式城堡风格。从城墙,城垛, 到吊桥一应俱全。 但是没有外人会认为这些部分还会发挥它们设计时的作用就是了。偶尔乱入的人们远远望见风景的一角,也多认为这是什么有钱人休息调养的地方,或是历史悠久的文化建筑。 传统而特殊的材料限制了更现代的设置的安装, 但不妨碍探照灯动辄光临, 以及外圈一层又一层阻碍的设立。 白色的砖墙最高处离地面有数十米。只靠着临时束好的安全绳, 两个人纵跃而下, 时不时, 还要为了躲避检查, 暂停动作, 艰难地「行走」在和地面呈九十度的墙面上, 一点点朝大地靠近。 等到第一缕晨光稍有苗头的时候,他们踩上了坚实的土地。诸伏景光也终于有空仔细看了看这张许久不见的脸庞。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的。」稍显狼狈的女研究员举起一件东西,「我走之前,还拿到了这个。」 她从敏感信息隔离设施内取得了药物资料,这一定会引发电子系统报警。简单交代过,佐久间佑穗将这块硬碟递给诸伏景光。 「好在,他们也很快顾不上这些了。」 和二人会合的濑川道。 总攻马上要开始了。 这些日子,堪称一又二分之一的百岁老者可谓焦头烂额。 最初只是曾经的二把手被抓,这倒是还好。多年在樱花门的经营是会给人充分自信的。而对于朗姆会有的分寸,大权在握超过半个世纪的老人比谁都清楚。 接下来就很不妙了。 各地人员落网,据点纷纷遇袭。一方面,他找不到问题源头在哪,另一方面,他最为得力的「大脑」,切宁,因为一桩案件陷在了警方手中,暂时失联。由头是另一个成员。 这件事情看上去太可疑了。是出了差错还是有什么更深的阴谋?在窥见全貌前,多疑的老者更倾向于不要轻举妄动。 尽管如此,乌丸莲耶也并不慌张。损失虽大,也是暂时的。除了他自己和他的研究,没有什么是真正重要,无法失去的。派出心腹贝尔摩德打听情况后,他又命令正位于其他地区的重要成员,如身在欧洲大陆的琴酒等,着眼大局,保持静默。 他思考过是否要转移,但比起固若金汤的堡垒,在这个特殊时刻,临时将自己轻率交往更靠不住的备用地点,也不像什么明智的主意。 一动不如一静。他所在的基地已经全面封锁,停止对外交流,以静待波折过去。 老者从没想到,当真会有不在他计划内的枪声在耳边响起的这天。 组织基地的武器向外不断喷射着火舌。 一个又一个人员在紧急命令下被调动,研究员依据重要等级依序被安排转移。 等到有部下前来报告少了一人的时候,乌丸也收到了来自随身通讯工具的最刺耳的警告。 有人在没有批准的情况下,接触了他存放药物资料的资料库。 而现在,他所在的地点也被泄露了。 倘若出现的是普通的警察小队或者地面特警队伍,那种局面,这座基地与他都能够应付。但是,眼下的袭击不同。 从阵仗来看,这是国家机器在充分准备,保有最高警戒下给出的顶级待遇。 轮椅上,扣着呼吸机的老者被送入交通工具。 一架又一架武装直升机陆续起飞,还有垂直升降的其他种类飞机夹杂其中。 「这么多?」 刚在墙壁后躲过一场小型爆炸,硝烟味还在鼻尖瀰漫。 烟雾中,朱蒂分辨着上方的钢铁大鸟。 「至少十几架,哪一架是真的?」 武装直升机不负它们的名字,上升的同时也在向下方疯狂扫射。 「真是太猖狂了!」 几百码外的山坡上,小学生愤愤道。 他身边是肩扛武器的赤井秀一。 「这证明他们也知道自己走到尽头了。」 深绿色眼眸的fbi透过狙击镜,详细观察着一个又一个目标。 主要力量自然来自本土,但,赤井秀一也想确保真正重要的目标不会逃走。 眼下可不是什么理想的飞行环境,但没影响直升机朝着四面八方散开。 这样的动作势必会遭受制裁。没多久,其中一架便直直栽了下来,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不同的是,它旋转着掉下来的速度更快,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一头扎进地面建筑,接着,砰然变成了硕大的火球! 第586页 柯南心头一震。 「是被打下来了吗……」他喃喃道。 ——动手再正常不过。 赤井秀一对此没什么想法。然而,他更倾向于活捉那个组织的boss。毕竟,面目模糊不清的焦尸更难以辨认,他可不想冒着什么最终目标被人替换了的风险。同时,活人口中也往往能撬出更多情报。 不过……目标不能逃走是底线。 眼见有的钢铁巨鸟出现了越飞越远的趋势,他调整姿势,瞄准其中一「只」。 「该早点让你走的!」 诸伏景光及时按下佐久间的脑袋,避开可能飞溅而来的弹片,脸上挂了道污痕的他沖她大喊。 「别开玩笑了!」女研究员也喊了回去,「那会引起太大的动静!」 在正式行动之前撤离,会影响隐蔽性。 这点诸伏景光也知道,只是,留她一个文职人员在这种冲突激烈的地方太危险了。 好在有空军自卫队的支援。而空中开火的局面比他想像中更早上演了。地面行动也因此多少受到了压制。 第一架直升机被击落后,不一会,又有一架蓦然坠落,不妙的是,朝着他们的方向。 「走!」 两个人险之又险地躲开了。 但这还不是唯一的一架。 坠落更频繁地发生,空中残存的目标越来越少。 ——是有效的打击,或者说,过分有效的打击…… 柯南盯着一场又一场爆炸带来的黑烟。和电影里不同的是,真实生活中的爆炸,能看到的火光要远小于烟雾。 ——组织的那位先生,会就这么死掉吗? 一时间,他竟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在天空中的爆炸里? 要知道,飞机不剩几架了…… 「咳咳咳……不对劲。」 几乎变成断壁残垣的景象中,景光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人牢牢地抓住了。 佐久间佑穗哑着嗓子。 「有些目标,根本不是被打下来的。」 诸伏景光的心猛然抽紧了。 「你是说……」 「倒像是自己撞下来的。我熟悉这里的布局。」她道,「它们在刻意瞄准这座建筑的某些部分,到时候……」 「所有人,赶快撤退!」 诸伏景光当机立断,对着通讯喊道。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就在所有人撤离到距这座建筑百码外的地方后,一阵更剧烈的爆炸产生了!先是城堡左翼的塔楼坍塌,接着如同一场连锁反应,一片又一片建筑在爆炸声中崩裂……浸入更加浓重的黑色烟雾中。 这时候,空中的目标也一个不剩了。 这种激烈带给人们莫大的震撼。 没想到,对方就这么同归于尽,连带所有自己人也送上了天。 在目标建筑爆炸和倒塌后,周围的攻击自然也停了下来。 前方唯余熊熊燃烧的火焰。 枡山瞳两个身份都欲言又止。 凭藉共享意识里的反馈,尽管看不到人,[濑川]和[佐久间]还是朝着对方的位置望去,同时留意着周遭队伍的动静……直到有一对人马明显积极行动起来,她才松了口气。 两分钟前。 「不对。」山坡上的柯南道。 「怎么了,小子?」 「赤井先生,刚才你有没有感受到地底的震动?」 「是,但那不是……」爆炸吗? 未竟的话语被咽了回去,头戴黑色针织帽的男人立刻拿起通讯器呼叫。 很快,从自卫队到公安警察迅速行动起来。 在被点出了忽略的地方之后,来自地下的动静便被行动人员捕捉到了。 深处不仅有空间存在,还有东西在活动! 在地面上一团乱糟糟的时候,地底下,金属的巨龙呼啸前行,试图将重要的目标带出这片区域,直抵海边,再跨越边界…… 被成功堵截后,人们终于见到了疯狂行径的发起人,笼罩在这片土地上几十年的阴影的主人。 他枯瘦而破败,没有人帮助甚至不能靠着自己的力量行走,像躲在角落里窥视的乌鸦,阴森森地转着眼睛,坐在一台灰色轮椅上,口鼻处扣着的呼吸辅助装置一下下闪着蓝光。 尘埃落定。 与乌丸莲耶随行的还有不少其他行动人员。 重重包围下,这些人纷纷举起双手,从火车上下来。 其中就有沙克尔顿。男人的外套被弹片划破了,腰侧也有斑斑血迹。 突然,他瞥见了不远处,眼熟的侧影。 那正是袭击刚开始的时候,他去boss处报告的缘由,无故丢失的本该在监督下的目标…… 血液一下下在胸口跳动。 也是某种意义上,眼下这幅场景的元凶。 男人眼神瞬时间变得狠厉,下一秒,他作势要整理下袖口,手腕一甩,一把迷你手枪滑出。 「砰!」 火光一闪。 第271章 十字剑将以天使之名 这是诸伏景光并不陌生的危机。他反手握住身边人的手臂就要替她挡这一枪, 却怎么也没想到,他没能成功。 并不像是什么放慢的镜头。 仅仅一瞬,她的胸口晕开了大片的血迹,身体也被子弹造成的冲击力带得踉跄了一步。 「咳咳咳!」一抹鲜红从她的唇边溢出。 第587页 「砰砰砰!」急促响起的枪声中, 动手的组织成员毙命。 她软倒下来, 被他急急地托在肩头。 「急救人员呢!」诸伏景光大声喊着, 他又低头抓住她的手,「没事的,佑穗……」 「摩,摩天轮的礼物……」她死死回扣住他的手,「守好, 守好我的……我的天使。」 什么? 他怔住了。 佐久间佑穗在这句意义不明的话后便陷入了昏迷。好在这次行动准备充足。 时刻待命的医护人员跑上前来,迅速将人带走, 徒留诸伏景光满手是血地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匆匆的脚步声靠近,是赶来的濑川阳太。两人对上视线,诸伏景光眼里是掩不住的歉意, 他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口。反倒是濑川先说话了。 棕眸的搜查官神情冷静。 「救护很及时。」和旁边人交谈几句了解过情况,濑川对诸伏景光道, 「这种情况我们也预想过, 她会没事的。」 「……是我失误了。」公安警察道, 「我不知道……」 那一瞬间, 她的力量从何而来。 「别这么想。」濑川说, 「或许, 她只是保护了她认为更重要的东西。」 不远处, 一个顶着普通面孔, 几乎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印象的男人朝这边望了又望。他一只手捂在肩膀的伤口处,指间有鲜血隐隐溢出。 他几次拒绝了医护人员关于是否需要帮助的问询。 直到确认另一边无事,安室透才转身朝着其他队伍的方向走去。 途中,这道「陌生」身影同样与一大一小擦肩而过。 「干得不错。」 无论是赤井秀一,或是江户川柯南,都听到了这句话。 大小银弹只是稍稍愣了一下。 「彼此。」fbi低声道。 蓝眼睛的小侦探则奉上了疲惫而不失振奋的笑容。 风见裕也在听闻[重大行动]结束后的第二日,在警视厅的观察室内见到了平安归来的长官。 或许,这个平安前面要打个引号。 降谷长官身上有着格外明显的血腥气与药水的味道。但对方依旧身姿笔挺,说起话来,也令人听不出什么虚弱之处。 安室透说:「这两天情况怎么样?」。 好不容易将事情暂时收尾,眼看着即将开始漫长的博弈。 大批量的人员,错综复杂的关系,交易的取捨,一个个抉择…… 佐久间佑穗受了重伤,在抢救后捡回一条命,却迟迟未醒。对此,濑川的打算是等她的病情稳定后,将她转移到国外接受治疗。 至于女研究员带回来的资料,正在接受沙盒审查,即处在安全隔离情况下的前期检查。 那座爆炸过的组织基地也不能放着不管,残留的现场,需要进一步搜索。 被逮捕的组织成员要逐一审讯。 …… 肩膀上的痛意时不时袭扰他的感知,但安室透连些微皱眉也无。 「没什么,就是……」 面对长官的问题,风见话说了一半就磕巴了,似乎有着难言之隐。 「什么?」 「枡山小姐晕过去一次。」 金发男人迅速转过脸,「怎么回事?」 「医生检查过,说身体没什么问题,更像是巨大压力下神经性的昏厥……还举了个例子,说就像是身体在强烈痛苦来临时充当自我保护的应激反应。」 察觉到长官眼神越来越冷,风见连忙继续解释:「不是说她真的有什么痛苦啦!只是个比方,一课的人也没做什么……就是她身体素质太弱了。」 「我知道。」安室透没有怀疑同僚的意思,「这不是第一次了。」 他望着玻璃那侧的女孩。 上一次类似的情形,他记得是岛上爆炸案。那时她就出现过这种状况,还有就是…… 「说真的,长官,我们到时间真要释放她吗?」 风间向前一步,迈至与安室透并肩的位置。 他能理解情况,却不甘心。明明,他们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不知道她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啊。」 戴眼镜的公安警察又道。 安室透没说话。 大批组织势力覆灭,她其实也可以就此丢手不管…… 但是。 你到底在想什么?又准备如何做呢? 这几日对于少年侦探队的孩子们来说,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唯一让人不太高兴的是,他们的小伙伴灰原哀据说生了一种有传染性的疾病,不仅她不能在学校出现,几人也不便前去探望。而另一个伙伴柯南则是他常年身处国外的爸爸妈妈回国了,因为很久没见,便带着他短期旅行去了。 五个人的小团体少了快一半的成员,剩下三个人都打不起太大的精神。 直到这天,他们终于从博士那里得知,小哀的病不再具有传染性了。 于是,才刚放学,孩子们就兴沖沖地从学校一路跑到了阿笠博士家,没想到在这里还见到了一位别的客人。 正是有过几面之缘的…… 「奥田先生?」步美道。 [奥田悠辉]对他们笑了笑。 「好久不见。」 「您很久没来了!」光彦道。 元太也说:「还以为大哥哥回横滨去了呢!」 诸伏景光道:「我因为一些理由回来了。」 第588页 「是不是佑穗姐姐回国了?」步美问。 「……不是。」男人道,「她,她还在国外。」 「国外就那么好玩吗?」元太道,「大人们真是,说走就走。」 步美:「哥哥,你今天是来跟我们一起玩游戏的吗?」 女研究员以前和孩子们处得很好,打游戏也是他们常有的活动。诸伏景光面上浮起一丝抱歉:「下次吧,等有空的时候,这次……」 「这次大哥哥是有正事噢!」 阿笠博士抢先一步替他解了围,老人对孩子们挥挥手,「去和小哀一起玩吧,客厅里还有准备新鲜的蛋糕!」 孩子们一闹而散。 「谢谢您。」诸伏景光道。 「小事啦。」 阿笠博士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电脑上,设备一旁连接着,正是曾经出现在小号「摩天轮」里的礼物。在悬挂着鲤鱼旗的儿童节那天,佐久间佑穗越过层层阻挠,将这个存储盘送到了诸伏景光的手中。事后,公安技术人员进行了解析,只得到了一份短短的名单,并不是后来帮助毁灭组织的最终版本。 那时,他和零将这份名单理解成了一份证明——即便于说服决策层。尽管如此,诸伏景光也为其和风险不成正比的用途困惑过,他总觉得,由一层又一层复杂的谜题指向的存储设备,很有「大材小用」的嫌疑。 也正是因为没太重要的作用,这件物品得以留在了他的手里。在佑穗迟迟没有甦醒的今天,诸伏景光根据她昏迷前说出的关键词,重新找出了这个存储设备,并向技术水平高超的博士寻求帮助。 「啊!糟了!」 阿笠博士忽然一声惊呼。 「怎么了?」 「完了完了……」博士手忙脚乱,诸伏景光看着他大力拔去连接线,中间还不小心打翻旁边的绿茶。 等将电脑所有与外界的联繫断开,阿笠博士擦了擦汗,回到屏幕前。 「咦?」 「博士?」 「……好奇怪,我懂了!」自顾自念叨一通,阿笠博士一拍掌道,「是这样。我调整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他示意一些字母和数字,「里面的东西就开始运行了,但我没想到,它是个病毒!」 病毒? 诸伏景光:「没事吧,损失严重吗?」 「问题就在这里,它在读取行为后,没有对我的数据发起攻击……」博士挠了挠脑袋,「这更像是个会对什么特定目标发起攻击的病毒。」 [佐久间佑穗的程序很有价值。] 公安这几日给出的判定,猛然从诸伏景光脑海里跳出。 [它在那个组织伺服器中的运行,就是一次对这一点的完美论证。] 但二者有什么关系呢? 她说,「守好我的天使……」 什么样的天使? 诸伏景光眸光闪动。 「天使吗?」从客厅端着切下来的一块蛋糕给阿笠博士的步美,「路西法,米迦勒……好多好多呀。」 「小步美知识真丰富!」博士大方地给出夸奖。 小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最开始从游戏里听说的啦,不过我也有看书了解哦!」 就是这个了,天使。 路西法,米迦勒,加百列,乌利尔……还有…… 【拉斐尔】 久远记忆中的一点被唤醒。 零曾说过,组织里的人,将她开发的某个程序,称为【拉斐尔】。 当时,诸伏景光联想到的是义大利的着名画家。但是,圣经中代表治癒的大天使长,同样是这个名字。 「佑穗送你的礼物。」濑川的话语回荡在他的耳边,「好好保存。」 那不是随口的一句闲谈,是郑重的叮嘱。两个人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 留给他的「天使」,就是指她的程序。 那么,眼前这个「针对特定目标的病毒」呢? 是杀死天使的十字形剑吗……又为什么要给他…… 黑发男人敛眸。 她留给过他各种各样的谜题,而这最后一个,实在是有着太过简单的解答。 她在研究方面坚持的信念还言犹在耳。 他仿佛能听到她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若我的程序不能发挥正当的作用…… ——若它以天使为名,却不能回应正确的祈求…… ——那么,就将它毁灭吧。 诸伏景光将存储设备攥在掌心,说不清什么心情。 对于佑穗,这的确是更重要的东西。 柯南在博士门口撞到了匆忙离开的奥田先生,他稍微一愣,记下对方身上那点不对劲,进入了客厅。 茶色头发的小女孩正坐在几个孩子中间,笑容轻松。 见状,柯南也笑开了。 他来到桌边,在伙伴们的盛情下品尝了蛋糕,这才小声在灰原耳边说:「很开心吗?」 灰原哀瞥了他一眼,那意思很明确。 不然呢? 「刚才那个人……」柯南想到了奥田。 「是找博士有点工作上的事情。」灰原道,「没什么问题。」 闻言,小侦探放弃了追问的念头。 他兴奋又不安地戳了戳灰原哀的肩膀,眼中竟然还夹杂着羞涩。 「那个,灰原,你看……」 第589页 联合行动成功从组织里取得了a药的更多研究资料。再加上科学家这段日子的持续钻研,想必解药指日可待。 「你还真是不让人放松片刻啊,大侦探。」灰原道。 话虽这么说,她也很清楚,高中生侦探是迫不及待要变回大人了。 「但我还没拿到。」开过玩笑,灰原正色道,「资料到手后,我答应,会认真工作的,行了吗?」 「你说得我像个无情的公司社长。」 「你不是吗?」 「哈哈哈……」 蓝眼睛小男生快乐地笑了几声,小女孩受到他的感染,忍不住也笑了。 「你没什么特殊感觉了吧?」 笑了会,柯南又问。 灰原哀摇摇头。 前几日,她的「组织雷达」响个不停,尽管柯南对她的特殊感应不是百分百确信,却也不会不重视。 他与赤井秀一一起,在附近发现了那个女人的踪影。 千面魔女,贝尔摩德。 ——她在这里干什么? 柯南担心她仍旧不肯放过灰原,又不敢擅自行动破坏全盘计划,只能加倍谨慎,并且让灰原哀闭门不出。 他没想到的是,在一天又一天的观察中,他发现,贝尔摩德不是冲着雪莉来的,更像是冲着——小兰? 这吓坏了高中生侦探。柯南只差一点就要告诉毛利大叔实情,让他带着青梅躲起来,活在警方保护下。fbi搜查官劝住了他,两人决定再看看。 而在附近徘徊的贝尔摩德始终没有动手,在组织出事后,她更是直接消失了。连同工藤优作在内的几人猜测她是变装后飞去了美国。 有一种奇怪的猜测慢慢浮现。 总的来看,从头到尾更像是女明星得知了什么消息后,在可能的危机到来前,保护着高中女生毛利兰。 「真令人难以置信。」柯南道。 「或许,也不是那么难理解。」 灰原哀顿了顿,讲起了当初贝尔摩德对她第一次追杀时,当柯南陷入昏迷后,小兰曾从后备箱里扑出来,扑倒了处于女明星枪口下的她。 那时的场景就证明,贝尔摩德无法对那个女孩下手了。 「我竟然不知道!」柯南越听脸色越糟糕,震惊之余还有几分后怕。长久以来,他的青梅会向他诉说想念,会和他分享各种事,但在最关键最危险的事情上,小兰居然什么都没说。 「你瞒着她,总得允许她也瞒你点什么吧。」灰原道,「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 柯南停了会,道,「有国际刑警追踪贝尔摩德去了美国。」 「这样啊。那,另一个人呢?」灰原道。 这是一度活在组织阴影下的两人避不开的话题,她不说名字,柯南也知道是谁。组织大败也不能保证那个男人就此无法对他们的生活产生威胁。 「琴酒,他……」小学生表情变得严肃。 告知灰原相关人员的消息,好让她彻底放下心,正是他来这一趟的目的。 「他在欧洲的……组织和官方的冲突里死掉了。」 「什么?」灰原哀惊诧道。 「小哀,你怎么了?」 直到其他伙伴抛来目光,她才发现自己声音太大了。 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灰原才压低声音,话却止不住又急又快:「真的吗?」 那个,曾给她和姐姐留下莫大阴影的男人,组织里的top killer,竟就这么死了? 「消息来源很可靠。」柯南理解她的心情,因为他自己也很难相信这个事实,「是赤井先生说的。」 fbi的态度无比肯定,联想到他的家世……军情六处出身的赤井玛丽…… 蓝眼睛小学生用口型说出了「mi6」。 灰原哀瞭然。 「尸身做了dna检测。」柯南道,「自知逃脱无望,琴酒最后炸毁了所在的地点。」 那样激烈的手段与性情,正符合那个男人素来展现出的冷酷作风。 这个消息同样消弭了柯南心中的担忧。琴酒之前是怀疑并关注过毛利小五郎的,曾经只差一点,对准毛利侦探事务所的扳机就会扣动…… 一旦那个男人幸存,又追到了这里…… 不得不说,这个结局,终于令两个人绷紧的心弦得以松懈。 第272章 所有的代价均已偿付 枡山瞳的思维宫殿。 [朗内尔.卡罗卡][相泽夏美][濑川阳太][佐久间佑穗] 四张身份卡, 前三张都变成了代表交易完成的金色。 最终,【交易已完成】这几个字,也出现在了女研究员的身份卡底栏。 至此, 所有使用身份的代价均已偿付。 一张又一张身份卡不再呈现为平铺状,而是旋转九十度, 平行着缩减彼此间的距离, 直到叠在一起, 像收好的卡牌。 完成工作的[濑川阳太]即将带着昏迷不醒的[佐久间佑穗]远行, 然后,熟悉他们的人会隔一段时间收到一条消息。 没那么好, 但也算有个念想。 这所宫殿的主人完成了特殊的收纳工作, 场景开始切换。 金发红瞳的数学教授重新出现在书房中。 熟悉的布局, 常见的姿态。 枡山瞳不再将关注重点放在共享意识里另外两端的动向上,而是开始专注地等待着什么。 第590页 现实。 肩上带伤的金发男人, 通过拘留室内的监控镜头,注视着女孩的一举一动。 她仍然时不时用手指在桌面上敲着, 只是这次不再是大众的曲目, 安室透没能辨认得出。 但是, 她总会在一段固定的时间后停一下,显然遵循着某种规律, 是演奏,而不是漫无目的的击打。 「塞西利娅。」 「嗯?」带着些迷濛的回答。 「塞西利娅。」 绅士又唤了一声。 「华格纳的歌剧?」 「对。」枡山瞳像是才回过神。 虚空中的一台钢琴自然无法展现复杂的管弦乐团呈现的壮丽演出, 她只是藉由总谱帮助自己回忆当初的点点滴滴。 「好听吗?老师?」 女孩眨眨眼。 「时间很长呢。」数学教授道。 「是啊。」她说,「谁让这是《尼伯龙根的指环》呢?」 这是历史上演出时间最长的歌剧之一, 在十九世纪, 由德国天才作曲家华格纳耗费二十六年所作。以北欧神话为灵感, 用庞大的故事结构, 打造了一曲奇幻的史诗。 「记得我们去考汶花园一起看这部剧吗?」威廉.莫里亚蒂道。 「记得。」她道,「真的很久,我都饿坏了。」 「事实证明,我们该听取路易斯的意见的。」 「不该拒绝他备好的食物。」 这部歌剧长达十几个小时,共由四部分组成。尽管伦敦的剧院将它安排在两天晚上上演。几个小时的演出过后,两个人也饿得要死。 「我们有过很不错的时光。」数学教授轻声道,「你知道吗……」 「我知道。」 一次又一次的呼吸,在她的胸腔里鼓譟,又归于平静。 她似乎能听到那过大的声响,伴随着一下又一下的心脏跳动。 这一切正在发生,直到……指尖的节奏戛然而止。 原因无他。 无机质的系统通报声响起。 「您好,宿主,任务已完成。」 不再是平时偶尔会撒娇撒痴的声音,是另一种更为冰冷的,公事公办的电子音。 「欢迎来到结算阶段。」 结算阶段…… 终于来了。 这一刻过后,枡山瞳整个人都不着痕迹地放松了。 她没有什么大的外在反应,只将掌心缓缓贴在桌面上,感受着日常物品的坚实与冰冷。 步入故事的[结算阶段],就证明,她给的结局是被认可的。 残存的一点忧虑也可以放下了。 「太好啦!」 严肃的通报声响完后,属于系统的欢快嗓音又被换了回来。 「我们又一次完成任务啦!」 「对。」 「最终评价正在计算。」系统道,「获得评价后,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下个世界会是怎样的呢?真好奇。」 「嗯。」 「你觉得自己会得到什么评价?」 「应该不错吧,我想。」枡山瞳道。 「这个任务……」 「本质是有来有往的纷争,比上下呈现的指数要重要。」 「呼,真担心您会犯错啊。」系统道。 「我怎么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枡山瞳说,「第一个世界的任务名是保护麦格纳森。最后他要死在主角枪下。那时候我就知道,主角是不同的,结局也是。」 与评价相关的是识别任务的本质。 麦格纳森为什么会需要一个助手?明明为了保证自己所掌握秘密的价值,他甚至不肯将那些落于纸端。秘密之所以称为秘密,越多人知晓,就会越降低其价值。商业大亨选取了最保险的办法,缺点是难度有点高——他将所有秘密存在了自己的大脑中。 将这些共享给第二个人,风险太大了,那会证明他不是不可替代的。而麦格纳森更不是什么会热心培养「有为后辈」的好心人。他需要她的原因只有一个——他生病了,身体,尤其是大脑支撑不住复杂的思维宫殿。这对于[阿普多的密室]是灭顶之灾。 倘若他走不到与侦探的对峙环节,故事就会出大问题。 她帮助他走向了被侦探杀死的终局。在那之前,毁灭所有威胁到他的敌手。 「等待的时间,您打算做什么?」系统说。 「先离开这里吧。」枡山瞳说,「总不能无缘无故在密室里消失。[失踪]也要营造一个好局面。」 她望了眼思维宫殿里的钟表。 「还有四十个小时我才会被释放。」 系统对比了真实世界的时间,发现她的计算分毫不差。这不是宿主与其他身份沟通的结果。拘留室对嫌疑犯的时间感的剥夺措施没对她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但最多二十四小时后,我就得离开这个世界了。」枡山瞳又道。 「您……又知道啦?」 「我会观察,之前的两个世界。」她言简意赅。 系统:「那您是要越狱了吗?」 「是『在没获得允许的情况下走出去』。」 枡山瞳侧过头,瞥向外面的明亮天光。 「要有个好时机。」 好时机不是当下就能立马到来的。 在等候时,系统试图聊天。 「您消耗了一个马甲帮助角色[琴酒]伪造死局,我还以为您很在乎他,会想留在这里呢!」 第591页 「不会。」枡山瞳道,「just payback(只是报偿)。」 「可是,您怎么知道这样能通过评定?」系统在虚空里转了个圈,「说实话,我真担心不会被认可……」 故事里,有名有姓的重要角色是不能到最后忽然消失的。 「他必须要有个结局。」她道,「但,要看在谁眼里的结局。」 主角,主视角,其他重要角色的视角……从以往各种动态对红黑双方指数的影响幅度,足以她大胆推定,不被看到就是不存在。 枡山瞳抿了抿唇。 「不过,这样一来……」系统想了想在角色[琴酒]角度下的故事。在宿主忽然翻脸后,自身被困,再出来时,奉献大半生的组织大败已成定局,覆水难收。 这种情况下,他多半不会以为,[切宁]是单纯的失误被捕。 「他会以为您就是背叛者吧?」 「无所谓。」枡山瞳道,「那不正是事实吗?」 「是吗?」 「是啊。」枡山瞳道,「从第一面开始,对他产生影响的就是虚假的共情,屡试不爽的操控手段。」 系统:「啊,我想起来了,还有那个德国联邦情报局的……」 「威士莲。」 枡山瞳准确无误地报出了卧底成员的代号。 「不是我对金发女性的在乎打动了他,是他的内心在乎那样一个与母亲角色相似的形象,这份『在乎』被唤醒。例子还有很多……系统,我从没问过,我离开后的世界,会如何呢?」 「唔,反正不用管。」系统道,「就像故事结束后,谁还会看?」 「也是。」 …… 门口传来动静,枡山瞳抬眼看去。 拘留室的门打开了。 见到来人,她的唇角瞬间自然而然挂上了笑容。 她先是刻意地看了看窗户投下来的光线。 「这还是白天呢。安室先生,是什么让您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枡山瞳又朝外面瞧了瞧,「还有其他可敬的警官先生们呢?」 「琴酒死了。」金发男人道。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安室透并不确定自己想得到什么回答。 他只是盯着她的脸。不同于那一晚,眼下,光线条件再好不过,她的表情有任何一丝变动,他都可以看得清楚。 但她不过微垂下眼眸,又望向他。 「所以呢?」 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平静无波。 安室透说:「你没什么感想?」 「很遗憾。」枡山瞳沉吟道,「令人震惊……而唏嘘?」 「我还以为,鑑于你们之间特殊的联繫……」 这话将尽未尽,似有暗示。 「特殊联繫?」她反而像是被取悦了一般,托起下巴,嗓音慵懒,「能有什么特殊联繫啊,你不清楚我的工作环境吗?」 「贝尔摩德去了美国。」安室透说,「没人追踪到她的痕迹。」这一句是谎言。 「真棒。」她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苦艾酒酒的芳香是很动人的。」 照例的半真半假的回覆,以漠然为主基调。不管是组织出事的明示,或者有关联的成员的死亡通知,都没能溅起一丝涟漪。 「朗姆……」 「打住。」枡山瞳道,「你报酒名上瘾了吗?」 安室透:「我以为你会喜欢听。」 「不,我不喜欢。这句话表述的可是真实的遗憾。」她说,「我对酒精不感兴趣。」 「那,故事呢?」他道。 「故事?」 「你不喜欢听酒名,就试着听我讲个故事吧。」安室透道,「有两个人,他们之间存在重大的资源交换。这样一种交换,有些人也会将其称为『牺牲』或『付出』……我还以为,那多少会代表些什么。」 组织资料里有g系列药物的实验记录。疯狂的科学家们从来不吝于拿自己人做实验,尤其是行动向那些身体条件卓越的成员。 可以看到琴酒曾拒绝过以g开头的某药物的试用,却又在之后的某一天忽然接受了。 而top killer对强化身体类药物态度的转变…… 「什么也不代表。」枡山瞳道。 她甚至笑着加了一句。 「别告诉我,你是相信『付出一定要有回报』的那种男人?那也太没格调了。」 「你不觉得……可惜吗?」 枡山瞳耸耸肩。 「我尊重他的命运。」 「命运?」 「安室先生,如你所说,假设这就是一个故事。」她说,「在这样一个故事里,如他那样一个角色,你认为会迎来什么结局?」 「你问我?」 「试想一下嘛,有什么损失呢?」 女孩捋了一把自己的长发,耀眼的金色在她脸庞边弹开,为她添了一丝俏皮。 ——琴酒吗? 那个男人绝不会回避冲突,也不是偷生的那种人。 安室透没有言语,枡山瞳用笃定的语气道:「你也同意我的想法吧?」 「立场是开场就定下的,人物从头到脚写满了『战士』的标籤……」她唇角轻扬,「而战士一般会有什么结局?」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们都最容易迈向自认荣耀的死亡。」 到了这一步,听起来这个话题再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第592页 安室透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 「你一直没问过,我叫什么。」 他忽然道。 第273章 玩家给与玩家的提醒 「哈?」 她眯起眼睛, 像是很意外。 「你是说,你的真名?」 「对。」 「何必呢?长官,那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秘密吧。」 说是性命攸关也不为过。 枡山瞳道:「我怎么会那么不识趣?」 「你不想试试吗?」安室透道。 「别这样。」她精緻的眉眼都皱在了一起,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真的不喜欢胜之不武。」 「有那么重要?」安室透说, 「难道不是赢才最重要?」 「那有什么意思呀。」 这话被她说得又娇又诚恳,很奇怪这两种毫不相关的调性竟能融合在一起。 「谁会喜欢靠着作弊器玩游戏?」 「很多人喜欢。」 「不包括我。」枡山瞳道, 「当你能一遍通关的时候, 你会想再降低自己的难度吗?那可真的一点乐趣也保不住了。时间是很宝贵的。」 「那现在算什么?」 「中场休息,事情终于有意思起来了……等等等等。」 这话有狂妄的嫌疑, 但安室透清楚,不管是在金钱领域, 还是权术领域, 她令人惊艷的才华都是真的。 「看来这局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了。」男人道。 「嗯哼。」她点点头, 「加油哦。」 贴身的通讯工具震动了两下又停止。 这是风见提醒他,搜查一课的警察们要回来了。 公安警察转身朝门外走去。 「安室透。」 降谷零。 枡山瞳忽然唤了他的全名。 「玩家给与玩家的提醒。」女声冷冷的, 像冬日混合着破碎冰面的水流击打岩石。 「想玩好这盘游戏, 就丢开多余的东西。」她道, 「我已经厌倦了。」 安室透垂下眼睛。 「是吗?」 「是。」她说, 「就当我日行一善。你知道吗?很多人会说,爱会让人完整。」 「事实恰恰相反, 它会让人残缺。当它以和出现时同样快的速度消失后,你会发现,留下的只有一地狼藉……和令人难堪的软弱。」 而我对你期望甚高。 拘留室的门重新关上。 「您表演得像是要被他追查一辈子一样, 有必要吗?」系统道, 「都结束了。」 「负责点嘛。」她笑了笑, 「又不费什么功夫。」 「长官……」 风见裕也在见到安室透的时候,嘴唇动了动,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真实想法。 「或许,您真的该放下了。」 金发男人侧过脸瞧了他一眼。 「或许吧。」他道。 ——我只是用词是「或许」,真实想法是「肯定」啊。您肯定,必定,确定是应该放下了! 「继续工作,守好这里。」安室透道。 「您要出门吗?」 「对。」 风见再看,长官已经开始进行掩饰身份的装扮。 望见对方头也不回地出了门,风见只能又把目光转回监控上,老老实实坐下,手边是记录用的笔记本。 下午三时。 「是时候了。」 枡山瞳站起身,从轮椅下方摸出一张卡片,径直走到门口,然后刷开了拘留室的房门。 走廊上没有一个人。 系统:「卡片我见您复制了那位高木警官……但外面的人呢?」 它说话时枡山瞳弯腰打量着门口的面 板,快速在上面点着什么。 「忙于交接换班呢。」枡山瞳边忙边道,「很没新意吧,不是外勤巡逻人员,却还是依照他们的习惯在行动。明明是白天,却是全天防守力度最小的时间。街上,上一班人会提前开车回来准备交接,下一班人已经来了,但会先在室内填写任务清单再出动,没有人意识到,这半个小时,安保力量出现了空白。」 「但他们不需要出外勤啊,只是在这座大楼里。」系统道。 「所以我也没有半个小时……」 电子锁发出「滴」的一声,眼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枡山瞳随手抹去指纹,朝楼梯走去。 「我只有五分钟。」 「他们也想不到您马上要被释放却还越狱。」 「不能怪我。」 她向前一步,刚好与归来的两名警察错开。 到达楼梯口不意味着就此无忧,这里依旧有一层锁。她从头发上拆下一根发夹,不一会就成功拨动了锁芯。 两层楼中间的楼梯处有一扇窗户,阳光正大大方方地洒进来。 枡山瞳借着窗口望向外面,十几层的高楼,外侧是光滑的玻璃墙。 「您要滑下去吗?」系统莫名激动,「或者!对面也有一幢楼!不如干脆滑到那边房顶吧?」 「我是什么特工电影主角吗?」枡山瞳道,「再说了,我身上连条绳子都没有。」 「但您总能弄来的。」 「不了。」她抖了抖手腕,「太累了,我决心老老实实下楼。」 话虽如此,她还是借着旋转的栏杆省去了部分距离,额头上因此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向下走了五层,有菸草的味道漫入鼻尖。 第593页 「啧,有人需要被罚款了。」 底下时不时传来交谈的人声,枡山瞳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转身用同样的方式穿过铁门,进入了另一层。 从清洁间的衣架上摘了件外套,扣上口罩,又踩上一双通用的黑色皮鞋,回想了下路过桌面上的档案,记忆里的警视厅楼层信息……她伸手拽住一位警官。 「警察先生,请问我的外婆在哪?你们说找到她了?」 被拉住的警官看着狼狈的女孩,她似乎是匆忙间裹了衣服出门的,大衣下裙露出短短一截裙摆与光洁的小腿,头发凌乱,发鬓处有些湿润,鼻樑上口罩也歪歪扭扭。 「什么?」 「你们打电话给我的呀!说在公路例行巡查的时候,路边有不记事的老人,很像档案里我的外婆……」 见无法唤起对方的回应,女孩愈发着急。 「她今年八十二岁了,白发,叫富田文那,个子有这么高……她是因为生病,记忆力不好走丢的……你们打电话告诉我,说发现她了!」 「小姐,我们没有……你怎么上来的?」 「什么怎么上来的……」她道,「我说我要去交通课,楼下警官帮我按了十二层!这不是十二层吗?」 「是,但我们是文书课。」警官道,「是哪个新人按错了吧。隔壁那楼十二层才是交通课。」 他指了指对面的大楼。 「啊?那是我走错了。」她慌张地道了个歉,便朝电梯口奔去。 「等一下。」警官追过来,「没有通行证你是没法操作的,我送你下去。」 警视厅大楼一层,人来人往的公共区域,不时有警察来来回回。 特殊人士专属盥洗室,枡山瞳把身上的外套丢在上面,放上来自更衣室内某位警官的制服包。 系统:「啊,怎么没衬衫呢?」 「哪有那么多合身的衬衫。」她换上一身浅蓝色的鼓鼓囊囊的机车服。 「您这是……」 「骑警制服,差异就小多了。」 她套上白色的头盔。 「不过,从贴在柜子里的照片上的参照物来看,和我身高是相近的。」 巡逻车车库门口,一个中年警官焦急地等待着。 直到远远瞧见戴头盔的年轻人边跑边朝他摆手,永井警官这才松了口气,自己也忙向前赶了几步。 「你小子怎么回事!一直不来。」 「前辈,不好意思。」 「你嗓子怎么了?」 「感冒……所以您还是离我远点比较好,免得传染给家里的宝宝。」 「呃!」年长的警官退了两步,嫌弃道,「好啦,钥匙给你!」 抛出车钥匙后,他就打算走人。 「等等。」 「怎么了?小子。」 「前辈,这是生产祝贺礼金。」 后辈从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上面写着「祝 新手父亲」。 永井警官一愣。 他的妻子半个月前生产了,按照习俗,同事们一般会准备礼金或商品券来送给好事降临的家庭。这小子一直没动静,他还以为对方是什么新新人类不懂呢。 没想到,晚是晚了点,这傢伙还是知道这个规矩的嘛。虽然现在看起来,这个礼金包得也不怎么像话就是了。 「期待看到永井宝宝的照片。」后辈又干巴巴道。 孩子的照片通常会被包在给亲友的回礼中。 「好,谢谢你。」 永井警官将信封收起来,转而朝着自己的汽车走去。 立在原地,好心帮人完成社交任务的枡山瞳的视线自左向右扫过。 「让我来看看,是哪辆车呢?」 「车辙印,没干的泥土……一半时间属于一个热衷练习障碍骑乘,又毛毛躁躁的年轻人,前轮一定会……就是你了。」 她长腿一迈,跨上了靠近出口处的一台白色的重型机车。 插入钥匙,代表车子发动的轰鸣声响起。 即将踩下油门前,她顿了顿,回过头去,一双绿眸里似有什么在涌动。 从这里,隐约能瞥见警视厅大楼的一角。 「你不赶快出警,还在这里看什么呢!」 开车经过她身边的永井警官从车窗里探出脑袋。 「马上就去!」 枡山瞳「乖乖」踩下油门,跟在和守卫打过招呼的永井警官后面出了大门。 风驰电掣。 这辆车被风见找到的时候,是在繁华商业区的街头。车后的红灯还一闪一闪,钥匙也插在上面。尽管如此,车身右侧的警视厅标志起到了很好的震慑作用,旁边心痒痒的青少年们还没来得及行动。 他不敢去想电话那头得知消息的长官是什么表情。 枡山瞳换了两次车,来到了一间周围荒无人烟的海边别墅。 然后开始……洗头发。 为了变装后融入人群,她一度将头发染成了黑色。 一次性染发剂混合着水滴滑落,最后一点点露出本来的颜色。 对着镜子,她将湿漉漉的长发放下。在柴油发电机的作用下,别墅暂时通上了电。电吹风将金色的发丝扬起,一点点带走湿意。 裹着热气的水雾瀰漫在空间里,逐渐将镜子变得模糊。 见状,枡山瞳抬起手擦了擦,有意无意,只露出了金色的部分。 第594页 「金发呀。」系统感嘆道,「说起来,这个发色对您来说一直是加分项来着,我还记得,您刚加入组织的时候,也因此对那个杀手角色印象很好 呢……是和上个世界的主角有关吗?后来,宿主就很少提那个老师了哦。」 「嗯。」枡山瞳道,「怎么想起来说这个?」 「因为这里不就是您同意加入组织的别墅吗?」 枡山宪三曾经安置孙女的住所。 系统又道:「宿主,你怎么想到来这里了?」 「纪念故地嘛。」 「可是,这里不会有危险吧?」 「这几年几乎等于废弃了,呆上半天还是没关系的。」 第274章 从未离开的执念面纱 她从浴室里走出来, 拿衣服的时候,指尖在一件天蓝色的裙子上停了停,但最后还是换上了黑色的战术服, 金色的长发全部束在脑后,露出的整张面孔,在不再收敛气势之后, 愈发有种浓墨重彩的惊艷。 枡山瞳通过共享意识,关注格外忙碌的濑川阳太——伪造工作还剩下最后一点。 一边是繁忙,一边是闲适。 好在她早已适应这种分裂。 客厅的钢琴前, 她用一块柔软的布巾仔细擦过琴身和琴凳, 这才掀开琴盖。 这几天的虚拟音乐会第一次变成了实体。 她落下手指。 …… 十九世纪。 「你的音乐教师说,你第一遍就学会了从魏玛新传来的曲子。」 家庭教师离开后,威廉.莫里亚蒂在练习室里找到了端坐在琴前的塞西利娅。 彼时, 魏玛这座古典小城还是德国乃至整个欧洲的文化中心。钢琴之王李斯特在此担任宫廷乐长, 更为其在音乐上增光添彩。 小女孩点点头。 「您想听吗?」她说。 「我有这个荣幸吗?」 乐声响起。 「真不错。」 一曲结束,英伦绅士这么说着,从旁边琴箱里取出一把小提琴。 威廉今日穿的是灰色法兰绒lounge suit,柔软而沉重的质感上压上了布雷西亚小提琴近乎浓艷的琥珀感的红棕色,恰似他的眼眸。 欢快俏皮的音乐很快自他指下流淌而出。 「帕格尼尼的小调, 不好听吗?」他说,「你喜欢的钢琴家,也有受到他的影响哦。」 塞西利娅说:「但是, 福尔摩斯才拉小提琴。」 在故事里,那从来是侦探的标志。 放下琴, 莫里亚蒂无奈地笑了笑。 「好吧。」他也并不坚持, 只道, 「这是你的选择, 年轻的女士。」 「但我要说,有时候,不妨试试其他的道路。或许也不错啊。」 …… ——其实,我在第一遍之前就学会了。 她的指尖的帕格尼尼大练习曲越弹越快。 这是李斯特取材自小提琴家帕格尼尼随想曲而作的钢琴曲。 ——我早就会这首曲子了,在作曲家写出它们之前。 ——或许也不算骗你。真正第一次学的时候,我也是一遍就会了。 这座空无一人的别墅在许久后第一次迎来访客,却没什么烟火气,萦绕其中的唯有乐声,它们时而激昂时而柔和,共同点是动听而优美。 她将记忆里动辄袭来的曲子全都弹了个遍,最后落下一个重音。 尾音在空阔的大厅里回荡。 枡山瞳沉默良久。 思维宫殿里,被复刻的数学教授背对着她。她知道,只要她「让」他回头,她就能再次看到那张鲜活的面庞。 女孩站在他的身后,凝望着他的背影。 她张了张口,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对不起,老师。」 结束弹奏,枡山瞳去厨房的位置烧上了一壶水。 白色的水汽在她面前裊裊地上升,弯绕,旋转,遇着了冰凉的瓷面,凝结成水珠,有了一定分量,又遽然砸落。 年久但还能运转tv系统传来提醒。 系统:「有人来了!」 枡山瞳一把按上了电源开关,转身朝某个方向走去。但两步后,她又回过身,慢条斯理地把刚沖好的茶带上了。 黑暗的通道里。 手电筒的光从左晃到右,又从右晃到左,并不影响手持它走路的主人的平稳程度。 枡山瞳也不得不稳,她另一只手里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 系统急死了。 从观测到动静开始,它就在宿主看不见的地方绕来绕去。 「谁追来了?警察吗?这可怎么办,您不是说这里不危险吗?」 「你不觉得我这条密道修得很好吗?」枡山瞳答非所问,好像在认真回忆,「当年,我就想要在这里装一个,但没机会来着,当时我还在装傻,调整监控系统是极限了……」 系统:「您有备案和提前安排的,对吗?」 「嗯,这条路通往海边。」她说,「底下有船,还有我的第七套备用身份。」 一人一系统一边说话,一边来到了道路尽头。 的确是海边,只不过不是平缓的沙滩,是高耸的悬崖,山石嶙峋,深蓝色的海浪一次次猛烈地击打着崖壁,波涛汹涌。 「船呢?」电子音道。 这里风也很大,几乎瞬间带来了属于空气的冲击感。 第595页 枡山瞳迈出去一步,又退了回去。 她靠在人工凿出的山洞口,于避风处慢腾腾地啜着饮料。因为冷还又把衣服裹紧了点。从始到终,无视系统着慌的呼喊。 「没有船。」 她将最后一点饮料喝完,扬手将杯子抛入海中。 那精美的瓷器尚未触及水面,就在海风的作用下,在山壁上碎得彻底。 系统:「宿主,没有船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结束了。」 「我知道,故事已经结束了,等评价出来之后……」 「不。」她道,「我说结束,是……这是我为自己准备的结局。」 「圆满完成三次任务,可以自行选择奖励。」她道,「其中有一条,【修改任何等级角色做某事的成功机率】,对吧?」 系统:「是……」 「等评价出来后,我要你第一时间兑换这条奖励。」枡山瞳说。 「角色……」她的嘴唇颤了颤,又舒出一口气,才道,「是过往世界的主角,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 「那件事,是他从桥上的那次坠落求死。机率是,将他的死亡机率降至零……也就是说,让他绝不可能死亡。」 这段话几乎是在颠来倒去叙述了,这种情形,在她身上从未发生过。 「我表达得够清楚了吗?系统?」 「是。可是,您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我说,我要停在这里,你怕什么呢?」 她的面孔一点点染上笑意,眼眸里有煌煌光芒流转。 「你忘记你还能复活了吗?任务一旦开启,死亡亦不能终止……不是吗?」 「……」 「是不是,怕结算阶段很特殊?」 她一字一句道。 「每个阶段,你都能令人死而复生,唯独这时候,你做不到。你无法阻拦我的死亡。」 「换句话说,一旦我死掉了,就是真的死了。」 「固然是世界的自由时刻……也是我的自由时刻。」 系统哑口无言。 她猜对了。 这点没什么稀奇的,她总是对的。 「可是,为什么……」 好半天,电子音才弱弱地开口,声音里还有若有似无的委屈。 「为什么呀,宿主,我们不一直都相处得很愉快吗?」 「没有。」她道,「我很厌烦,说实话,厌烦极了。我讨厌愚蠢,从小就是。」 「我讨厌 别人听不懂我的话,更讨厌要去试探才能把握那条名为[正常]的准绳。」 【除名】 系统忽然想起来,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宿主是抱着被任务系统除名的想法的。只是规定是,要满了十八岁,并且不和重要角色产生交集才行。 而当时,她再不出手,皮斯可就会死于枪下……所以她动了。 「莫非,宿主你当年的想法,直到现在还没变吗?」 系统惊诧万分。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 「为什么会变?」枡山瞳道,「我的记忆力很好。我从不会丢失我的目标……给我的身世与困境,无一不是在推着我向前走;而不想使用的马甲系统,放在我面前的人选,也有着那么多惊人的相似,令人难以拒绝。」 她的眉宇间染上了锋利。 「而我真的不怎么喜欢把主动权交给别人。」 「呜呜呜。」系统忽然哭出来了。 「您,您就那么……讨厌我吗?哇哇哇!」 这突如其来的一笔让她陷入了沉默。 「不,我不讨厌。」 片刻后,她轻轻嘆了口气。 「坦白说,最初加入也是我的选择。但是,我实在不想继续下去了。」 这话透出了无端的平和。 系统抽噎着:「我,我隐瞒了很多信息的,您都不知道……」 「我知道,角色的惯性你对我撒谎了,或者叫剧情光环之类的。」 「你,你怎么知道?」 「很多例子啊。」她说,「违和之处,想忽略都做不到。比如游乐园里的交易,失去了成为由头的那块地皮,琴酒与伏特加还是去了,主角被袭击发生了……我救下了枡山宪三,他的义子爱尔兰,年富力强,却也在简单的事情上犯了错误……好在,并不是不能改变。这股力量存在,也能够被扭转……我用了佐久间的事件试探,在她的绑架发生后,我不去做什么,之前少有的故事性也会开始降临了。」 这个身份开始更像故事里的[角色]。 「那您一直以来都在对我说谎吗?」系统道。 「你……」她又嘆了口气,「最初认识我时,我是什么模样?为什么你不能坚持那个结论呢?」 「……」 「不会是每一次都是谎言。」她道,「至于说了多少……」 「好多次,您选择拯救角色,而不是毁灭角色。明明那样更有效率。比如,您避开了[琴酒]与[波本]的冲突,说时机未到,其实不是,您是不希望他们死吗?」 「……对。」她说,「但也仅此而已。」 系统又想到一个问题。 「之前您说没有对其他角色命运做手脚,是不是也是假的?角色[萩原研二]……」 「不会有那么多无心下的巧合。只有推动事情朝自己想要的方向前进。」 第596页 「可是为什么?」 「别说出你想的第一个答案。原因再简单不过,我不喜欢听从安排,又做得到而已。」 枡山瞳道,「『私情』加『任性』。」 「一切是您从第一天就想好的吗?」 「是,但不是每一步都如齿轮般严丝合缝,那种盘算我早说过的,容错率太低。」她道,「执行计划的高效方式——把握整体趋势朝着想要的方向前进,随时解决出现的小问题。」 所有棋子入局,出局,获得恰当的戏份,又下台。 其中,也并非没有意外,可是无论如何…… 「现在,我抵达终点了。」 「那些人呢?」系统语无伦次,「马甲们呢?」 「他们怎么了?」 思维宫殿。 所有身份在此复甦。他们以一个个真实的生命为基础,加上适合的「成长轨迹」,拥有了一点合理范围内的改变,藉此装备了不同的「技能」。 从女警到僱佣兵,从搜查官到研究员立成一排。 相泽与佐久间站在最中央,并肩笑着打闹。fbi搜查官正在最左边整理领带,最右,玛克侧身而立,将手指放在唇边,作为祈祷的收尾。 宛如一张合照。 唯有金发的女孩站在他们对面,低眸,颔首,屈膝行了郑重的一礼。 「各位,这是一场很愉快的旅程。」 不在马甲系统下的对话是不受到监视的。 她道:「很荣幸,是我们一起度过。」 分门别类的记忆,被塑造与暗示的人格,另一种人生。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要以为你们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做的事情不是你想做的吗?那些就没有有趣的吗?」系统道,「哪怕你想留在这个世界也好啊!换成那些人的身份也行!正好还剩两个!」 「那是已完成的等价交换,不是我。」 「宿主,你真的很割裂。」电子音说,「那也是一部分的你。」 她没有回答。 「再说,这要真是结局,也太蠢了!」系统道,「想想其他人会怎么看你,那个,组织的人会以为你失误翻船了!警察也会觉得你不过如此……」 「到底我们谁才是人类啊?」枡山瞳失笑。 浅浅的笑意出现在她脸上,又像被大太阳照到的薄雪般迅速消失不见了。 「你真的觉得我在乎吗?」 她眺望远处的海。 系统惊觉,名誉,名声,评价,他人的看法……宿主必然知道完美结局是什么样的——看她为其他人打造的故事就知道了。但在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上,她甚至不在乎堪称潦草的收尾。 它看见她倚在山壁上,第一次放任了面上的疲惫。 「宿主,如果你一直以来都在说谎,那,你刚刚说的话,就都是真的吗?」 枡山瞳稍显意外地瞥了它一眼。 「你猜。」 系统:「来这里也不是随便的决定吧?」 「是啊。」枡山瞳道,「想不被追踪,人是不该由着自己的心意的。那会是能被人窥视的自画像。想走出去,就该用随机的方式离开……」 「而还算高明的侦探都知道这点。就像连环杀手们最后总会去找寻他们真正仇恨的目标。」她说,「这里是我的『起源之地』……出现在这,是能被别人『推理』出的合理行为。」 拐角处。 一片金色出现了。 随即出现的还有黑压压的枪口。 是安室透。 霎时,系统明白了宿主选择的结局是什么。 「但是,为什么是他?」 「就当是送给他最后的礼物吧。」 枡山瞳回身看向来人。 她素来是坚持游戏公平的玩家。 为那些越线的利用……call this even(我们扯平了). 系统忍了半天,终于没忍住。 「如果那个人没死呢?」冒着受惩罚的风险,它大声道,「莫里亚蒂!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他本身没死!您不需要做什么他掉下去也不会死……」 「……」 正当它以为她会为这一转折震惊的时候。 「我想过。」她轻声说。 当然想过,计算过,模拟过。 在那些封闭自我,自断手脚般抛开外界信息的十几年中, 大脑里无数次重构他坠落的情况,高度、风速、水深、温度、水流流速……一次又一次丝毫不差地重演天空遍布灰烬与火星的那一天,试图从水与火中找到那一点生机。自然也会想到,故事的主角不大可能死……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献祭的主角,这种故事同样存在着。 「我不会冒一点风险。」她语气坚定,「关于他的事,我接受的只有百分百,我要他百分之百的活着。」 第275章 被选择或是不被选择 安室透回到警视厅的时候一张冷脸。 他是收到风见的通知后赶回来的。失误的部下简直不敢看他, 但男人并没说什么,只开始查看监控。 十二层,文书课,一场精彩的脱身表演…… 一层, 盥洗室门前的走廊, 进去的还是拎着包的女孩。出门后, 举手投足气质都改变了, 走路姿势也活脱脱是一名年轻的男性。配上严实的头盔口罩,是很难让人辨认出来。 第597页 陌生人也就算了。车库里的前辈警官, 也没能认出后辈不是本人。 「这里,她从抽屉里拿出信封, 写了字,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万日元装了进去。」风见指着视频里的人,羞愧难当,「是给前辈的礼金。我们还不清楚,她是怎么掌握了山中迟到, 呃,还有和永井的关系,以及……」 谜团实在是太多了, 风见感觉十分棘手。 安室透看着她从电梯里出来,直奔嘈杂的办公室,期间没有一次犹豫或者停顿, 正是这种流畅和自信,难以引起周围人的怀疑——她实在是和那些行色匆匆的职员们太过相像了,没有初次出现在陌生地点的不安与彷徨。 短短一段路, 选定目标, 掌握其身份, 推断出迟到的情况,拿走制服,变装,接班。 在此之前,她从未了解过这个人。 仅靠一路上临时的观察就能做到,摄取信息的效率何等惊人。 「丢弃骑警的机车后,我们过了几条道路就找不到她了。」风见道,「更多的监控还在调取……没想到她真的跑了。」 他想到长官之前的分析,肯定道:「看来那个组织的事务很急了。」 对此,安室透一句话没说,只转身离开了,他手里似乎捏着一页什么东西。 ——是档案资料吗? 风见追着问道:「长官?您去哪?」 「是有线索了吗?抓捕需要支援吗?」 「不。」背对他的安室透呼出一口气,「我去……确认一件事情。」 时间来到当下。 他的枪口对准了她。 海浪声仍旧一波又一波的袭来,是惹人厌恶的喧嚣。 「科赫p7?」 她抱着手臂,轻轻巧巧地靠在墙壁上,歪过头。 「双排弹匣,那就是十三发子弹了?」 「是。」男声道。 他从拐角走出来,手臂平稳。 ——但是用的是受伤的惯用手。 枡山瞳的眸子闪了闪。 安室透:「没想到你对枪枝这么了解。」 「我接受过,怎么说呢,一对一精英培训。」她道。 安室透瞥见她腰间的枪套,与手指间转得很灵活的伯莱塔。 「在你名下的公寓里没有查出武器。」 枡山瞳想到处理得干净的二号公寓。 「很正常吧。」她说,「可以的话,我不喜欢粗鲁的方式。」 「但现在……」安室透晃了晃枪口,「我们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对。」 「你不怎么意外?」 「唔,你还没确定能抓到我呢。」她瞥了瞥旁边的大海,「对自己的枪法那么自信吗……诶,我才意识到你用的是警用器械,这么明显的特徵,组织的人都瞎掉了吗?」 「只要有个好理由就行。」男人挑眉,「比如,这样更刺激什么的。」 枡山瞳一听这话就笑了。 「是好理由。」她道,「跟我说,我也会买帐的。」 「再说大部分时间我也会用其他款式。」 「合理,那样的确更说得通。」 枡山瞳:「你怎么知道要到这里来的?」 「这里是枡山宪三名下会定期维护的地方,我想,或许你在这藏了什么东西。」公安警察道,「像是备用身份,组织秘密……」 枡山瞳「唔」了一声。 「现在,我要走了。」她说,「你真要拦住我吗?」 安室透说:「你觉得我不会开枪?」 「不会吧。」她道,「你忍心吗?」 她沖他甜蜜地眨了眨眼睛,这让男人也勾了勾唇。 「我以为你先前发言的主旨,是要在我们的相处中排除『horap(蜜糖陷阱)』的?」安室透道。 「好用就行。」枡山瞳说,「我有很灵活的底线。」 「灵活的怎么能叫底线?」 「你管我呢。」 她又朝后退了一步,鞋底挨上了更粗糙的灰黑色沙石。 「别动。」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眼神冰冷,「这是警告。」 「你不让我走,想把我带回去做什么?」枡山瞳道,「用非法持枪罪起诉我吗?」 「那是我的事。」安室透说,「我的首要任务就是把你带回去。」 公安警察的神情很坚毅,透着下定决心的果决。 「我都否认和你做交易的意愿了。」她嘟囔着,抬起枪口的速度却一点不慢,直指对面人的胸口,又一点点上扬,在眉心定格。 枡山瞳:「唉,在我瞄准之前你就该开枪的。」 「你非要走?」 「对。」 「我有新的交易。」安室透道,「或许你愿意听听这个条款。」 「是什么?」 「我们手里,最重要的,从一条特殊渠道获取的资料被黑了。」男人的声音铿锵有力,「存放的全部证据中,有百分之四十受损了,这会导致后期的起诉无法进行……」 「这不可能。」她道。 此话一出。 他的话突兀地止住了。 半晌…… 哒。 是她手中的枪托撞上了岩石的声音。 枡山瞳闭上了眼。 长久的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山洞里明明没有座钟的存在,两个人的耳边却像是有嘀嗒声持续作响。 第598页 周遭环境并没有改变,眼下的时空却被单独划出了一个圈。如同流畅推进中的剧情忽然强势插入了另一个节目,还是震耳欲聋的摇滚乐,鼓声激昂,节奏强烈。又如漂浮在无垠的太空中,见证了一场恒星无声而瑰丽的爆炸,绚烂占据了整个视野。 咚。 咚。 咚。 枡山瞳知道,那是自己的心脏在跳动,一下比一下更激烈。 她重新睁开眼睛,两人的枪口都已垂落。 真实世界的时间并没过去多久。 「怎么?」安室透很轻地开口了,「不说了吗?」 「……」 「你可以第一时间说,你不是那个意思啊,你口中的『不可能』是在否认合作意愿。」他道,「而不是指,佐久间的程序不可能出问题。」 「……」 「大小姐,你不至于要说,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吧?」 枡山瞳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我从没想到……」 她低语着,绿宝石般的美目里一时间有着千言万语流淌。 他笑了一声,这一声同样有着太多的意味。 「没想到什么?」安室透说,「我能猜到……这一步吗?」 「或者猜出,你在特意在这地方等我的? 」他道。 「你抓到我了。」 「不,之前,是你让我以为『我抓到你』了。」属于他的蓝眼睛里暗潮汹涌,「这一次,才是真的『我抓到你』了。」 又是一阵无言。 枡山瞳:「你的明牌是什么?」 安室透:「在我亮出它们之前,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 「没有谎言。」他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晰,「只这一次。」 「……好。」枡山瞳道,「但你要解除身上所有窃听。」 「我身上没有。」 安室透说着摸出手机,抛出,任凭其在坚硬的岩石上碎裂,又利落地朝上面补了一枪。 「现在连可能性也没了。」他道。 枡山瞳慢慢打量过他,道:「好吧,你都知道什么?」 「九年前,你从苏塞克斯的福利院,被组织代号皮斯可的枡山宪三找到,你是他早亡的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 安室透开始叙述。 「后来,皮斯可因为和药物有关的事宜遭到了组织惩罚,我猜,或许和他尝试为你的身体找办法有关。组织派出了top killer,琴酒。」男人说,「他来到了……这里。」 「就在你开启通道的秘密开关旁那个书房。」枡山瞳道,「没错,当时我就在书架后面,想着……」 所谓亲情的奇特与荒谬。 她话没说完就停下了,他似乎也不介意,接着道:「你很聪明,聪明到能与持枪的冷酷杀手周旋……甚至打动了他,直接与组织boss敲定了交易。但在那之前,你却没什么突出的表现。福利院的记载里,始终是平平无奇的孩子,还很内向。」 枡山瞳:「展现出外向也没什么好处。」 「那么,你的确在惊人的早慧之外,还有着极好的耐性,与长期规划的习惯了。」他道,「你有了一个毁灭组织的最终计划,就在九年前应下加入的那一刻。」 安室透难以想像,一个小少女是如何策划那一切的。但是,她还是做到了。靠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坚忍与谋算。 「问题出在该如何一举彻底消灭庞大的组织。那位先生控制欲强,又多疑。而你从进入组织起就对计算机方面显出了极大的兴趣。」他道,「而最关键的资料如果能与网络搭上链路,哪怕只要一点,我猜对你而言便不是问题。」 「可是,只要稍微于人事上越界,[切宁]就会被警告。纵使权力遍布欧洲,也有受到限制的方面,总有那么一部分,是你无法触及的禁区。」 「你与警官相泽夏美相遇了。她在一系列案件里发现了黑警有组织活动的迹象,而她的好友,佐久间佑穗又被贝尔摩德盯上。因此,她和组织扯上了关系,并对朗姆形成了威胁。」 「后来,她的殒命……」安室透深吸一口气,「在此之前,你就知晓她身边存在危险了吧?」 「……是。」枡山瞳道,「[我们]都知晓。」 「但那是一次死局,无辜者就在那。」安室透道,「那一日成为了你们最后的告别。后来,你替她补上了她掌握的黑警资料。」 枡山瞳微微侧脸:「补上?」 安室透举起大半张纸,边缘并不整齐,除了字迹还有印刷的横线,是被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 「濑川给我的,相泽的调查记录。」他说,「但我了解过她,她通常不需要那么多的记录帮助思考的,这些事无巨细,更像是方便其他人看的。」 「你确定?」 「我猜是你们之前的沟通没办法直接展示……不,我不确定。但,如果我现在将这张纸拿去做元素检测,那些所谓几个月乃至几年收集到的资料,能不能被检测出是 同一时间『制造』的?」 被她做旧过的纸张,看不出来不等于科学检查不出来。 枡山瞳:「……能。」 「到后来,佐久间佑穗知晓内情,却还是假装不知,好以复仇为理由加入了组织,表面上与你扯不上关系的她,正可以接触那些敏感的内容。而她几次成品,都『正好』符合boss的欣赏与喜好。此外,你还对朗姆主导下程序的推行大放绿灯,至于濑川,则为了联合行动努力着……」 第599页 「你就像是……和他们组成了为同一个目标努力的联盟。」 「这也是你听到佐久间的程序出问题会失态的原因。我说得对吗?」 「宿主!」 迟迟得不到回答后,系统本来已经对和枡山瞳的沟通不抱希望了。但是眼前的转折令它忍不住出声。 除了不科学的马甲系统,这个角色几乎全都猜对了! ——或许只是为了方便我自己攫取权力呢? ——假如我真那么想,为什么不干脆自己……但那样对方会打亲情牌…… 许多字眼在她唇齿间滚动,又被咽了下去。 「对。」 最后,她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安室透听到后,反而怔住了。 男人瞳孔收缩。 「你承认了?」 「这个故事。」枡山瞳道,「很贴近真实了,我想不出否认的理由。再说,不是你说的吗?[没有谎言]?」 话虽如此,他没有想过她会如此坦诚,尤其是当他发现这样一个堪称惊人的秘密之后,这是「真相」下的另一层真相。 「就像是魔术师,对于看穿自己手法的人,总该给出几分尊重的。」 她道。 ——看穿吗? 他有些自嘲地扬起唇角。 「但没你想的那么高尚。」枡山瞳又说,「并非为了正义或什么,我就是不喜欢组织而已。你可以当作……一点私人情感,加上对强迫不感冒。」 双重含义,不算说谎。 「噢。」他应了一声。 片刻后。 「为什么是我?」 「什么?」 「你选择了我,对吧。」安室透道,「最后,这里,你在等我,不是吗?」 她没有说话。 「你说了,魔术师的坦诚与尊重。」 「对。」 「那,你也早知道我是公安警察了。」他说,「否则这齣戏剧无法继续。」 「嗯。」 「那现在……」他的喉咙滚了滚,环顾周遭,「这是什么结局?」 他转过身,直直盯着她的脸庞。 「一个存在莫大威胁的私逃犯,和一个执法者。」男人的嗓音逐渐泛起抑制不住的颤抖,「刚才,你连开枪的理由都替我找好了……」 「你让我发现了你的身份。在你的故事里,我是什么角色?」 她迟迟不语,他似乎也不指望她会回答。 「我是……」 安室透连续做了两次深呼吸,才吐出了剩下的字眼。 「你最后的送葬者。」 女孩无言地看着他,而他致以回望。 她看上去还是那样,娇弱而美丽,实际上是大权在握的集团掌门人。再往下一层,是高深神秘的切宁酒,而如今,他终于看到了更深的一层……在一个承诺完全真实与坦诚的时刻,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 在方才的对峙中,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气才能不露出马脚。 「为什么是我?从一开始……等等,你是想过选择别人的。」 他尤记得她对[最后一案]的痴迷与喜爱。[另一个侦探]成为了关键词。他又恰巧刚刚重温过,女孩与高中生侦探拉近又疏远的过程…… 枡山瞳:「……对。」 「可你最后却没选择他。」 在说出这些话的每一秒,安室透都能察觉到自己的荒谬与可笑,他本该是更年长与成熟的一个,如今在斤斤计较……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就像这些天内,他执着于在他人眼中,甚至在自己的理智中都不存在的「真相」。 「不,没有。」他单手扶住身后的山壁,自问自答,「相反,你把那男孩推远了。」 既不利用他的家世,也不利用他的才华。 「你选了我,来成为瀑布上开这一枪的人,而不是他。为什么?」 「因为……」 她终于开口了,却抿了几次唇都没能说下去。 「因为……」 安室透瞭然。 他认出了她眼中的歉意,那样清晰,不容错辨。 男人的唇边溢出苦笑。 「因为我下得去手。」 他的话语中带上了悽然。 「至少你认为如此。」安室透轻轻道,「你觉得,我能做到对你开枪,我能承受这个结局……哪怕……」 哪怕我同他一样,被对你的情愫所扰。 第276章 我唯一能够确定的事 「其实, 你也只有一个猜想啊。」 枡山瞳小声道,她说话的态度都有点小心翼翼了。 「或许, 你没想过, 我方才都是骗人的吗?」 「别!」他抬眼瞪过来。 她立马不说了。 「别再说那种话了。」安室透道。 「好吧,是我没做好。」枡山瞳道,「你还没说, 是哪里发现了破绽呢?」 「资料是我帮她留下的。」她道,「因为她没能来得及做,我重现了她掌握的信息。但那不会是破绽, 更像是事后验证。从这点推不出你的『联盟论』。」 女孩凑到他面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比平日习惯的状态还睁大了一圈, 其中是显而易见的好奇。 「那你是从哪里发现了证据?」 安室透心中高涨的某些情绪忽然就落了下去。 他又能拿她有什么办法。 第600页 「喏。」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枡山瞳打开一看,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代码, 其中夹着几个奇怪的名字,确切地说,是。 只扫了一眼, 她就明白了是什么。 女孩登时嘴角挂上了笑意。但又没有笑出来, 反而先瞧了一眼旁边人的脸色。 安室透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想笑就笑吧。」他说。 「组队的游戏记录!但我明明删掉了……哦!」她径直扑上前去, 给半靠在墙壁上的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又贴了贴他的脸颊, 「你真聪明!太聪明了!借力打力,这世上能恢复这段我粉碎的数据……做到这件事的人不超过五个数, 是弘树, 对不对?」 她欢欣雀跃, 亲亲热热抱着他的肩膀说话, 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沐浴后的香气,而她望过来的眸子闪闪发光。 「借力打力」? 她是不是刚刚明目张胆地鄙视了他的智商? 也难怪,泽田弘树是她承认过的天才。他也正是藉由与那男孩有关的事件,才触碰到她的心态一角。 安室透无力地点点头。 他说:「我见过你玩那个游戏,也知道他们……」 《莱比时代》,拥有五人团体竞赛模式的线上游戏。他说不清自己是为什么想到这里的,或许是她和女警官两次危机下的特殊缘分……或许是他的溯源之旅…… 「更高的权限!我就说,其他人也做不出那么优秀的引擎与人工智慧系统。」她道,「我只是没在意。」 「你真的救了他之后就不管了。」 「让他和我没关系才是最好的。」 女孩话里的这份毫不在乎让安室透心头一震。 他试探着开口:「那,跟我回去吧?」 「嗯?」 正在开心的枡山瞳一愣,转过脸,她眼中的光芒暗了下来。 然后,令他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女孩放下落在他肩膀上的手,他下意识伸出手去,却拉了个空。 后退一步,她缓缓地摇头。 「不行。」枡山瞳道。 「为什么?」 「因为她没有积分,留不下来!」系统道,「不然接着做任务去吧,宿主,或者换一个奖励……」 「因为。」枡山瞳为难道,「我已经走到这了……」 「什么叫走到这了?」 慌张逐渐侵蚀了他,素来沉稳,一人三面的生活也能游刃有余的公安警察失了方寸。 「我知道,你很辛苦。这么久的计划……」 她大部分的成长时间都陷在这片噬人的泥潭中了。 「 一层又一层,而大多数人却连第二层都看不到。」他道,「我又愚钝到要被提醒才能发现……但是,一切还不晚,不是吗?」 「对不起。」她说,「但其实,我也没那么清白啊。别忘了,我是真正的组织成员,附加损害,间接损害,总会有的。」 安室透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的话还在继续,清亮的声音里带着别样的冰冷。 「我们原来的关系就很好。」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你指的是什么?」 「利用与被利用,最初的时候。」枡山瞳语气里充满了抱歉与遗憾,「我们真该停在那里的。」 预感成真,心头的裂口被狠狠地撕开了。 「其实我也不该承认的。」女孩视线飘忽,如在出神,「我只是……」 她斟酌着词彙,久久未能吐出缘由。 「你只是太孤单了。」 安室透道。 无人分享,无人可诉,一个人走完的单独旅程。即使与人合作的「联盟」,私下里也几乎没有一丝不该有的交集。 「生活被分成几个世界,每个世界的人只能看到一部分的你,没有人知晓完整的真实……」 两个人处境并不一样,可是,某种程度上,状况又何其相似。 「……也就从没有人真正地看到你。」 而她还那么聪明,对常人困难的事情对她来说是吃饭喝水般的平常日常。这便意味着,只怕她以真面目待人,也没有多少人能理解。 这解释了为什么听到他的解答,她会那么高兴。 「是有点。但我已经习惯了。」 枡山瞳低下头去,再抬起脸的时候面色如常。 「倒是你,需要考虑下我原来的提议。」 「什么?」 「这个不能作为证据,你也知道的吧。」她说,「我也不想被关起来……」 「你对毁灭组织……」 「你真要说『有功劳』这种词吗?」 女孩子道:「我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在最终结果里占据多少百分比?或许,从头到尾,我只是发现他们,又放任了他们的动作,静待一切发生,坐享其成而已。」 「你答应过不说谎的。」 「我说的是别人的想法。」她道,「谁会相信?难道你要告诉别人,[太优秀做到二把手]这种事情是真的吗?」 「你应当得到公平对待,我会保证这一点。」安室透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别开玩笑了。」枡山瞳道,「我们都不是活下象牙塔里的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降谷零。」 她唤出了他的名字,也完成了最后的印证。 第601页 「你几年的卧底生活都会变成一个笑话。那些压抑,痛苦,煎熬乃至血泪,到头来换不回一丝政治资本。你对正义的信仰也会染上污点。缘由是你被组织成员蒙蔽了,偏颇到看不清现实。」 「而所有的这些,为了什么?一份来自多巴胺的心动?最多不到一年就会过去,同所有感情一样,它不特殊,也不特别。」 她又像在讯问室里那般,通过将所有东西剖析得很明白,来达到将它们变得糟糕的结果。 安室透说:「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这是事实。」枡山瞳道,「你的事业,正义……乃至人生。你对你那位出身名门的父亲的不服气……」 「你还真是了解我。」她连他的家世情况也掌握了。 「……以及你想证明的『自己』,再无从谈起了。」她说,「牺牲一切,就为了兑换不怎么样的奖品吗?」 「那你要我做什么?假装 不知道这一切,继续将枪口对准你吗?」 面对他眼中的痛意,她带着歉意笑了笑。 「是我不好,我该做得更好的。」 ——假如我不贪图这份最终的理解与坦白,也不会让你走到两难的境地。 令安室透极其心惊的一幕发生了。 「你先过来……」 「我会替你,不,我会完成自己的决定的。」 她向后退了一步,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 「小瞳!」 …… 风很冷。 结果既已知,又未知。 她知道下面是什么,但也没想过到底会是何种感受。 但无论怎么样,都比漫长的,没有尽头的……要好。 ——真讨厌啊。 ——我没想复制这个结果的。 ——也不想感受和老师相似的心情。 ……突然,有人猛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 枡山瞳一惊。 怎么…… 这一瞬或许是她人生中最迟钝的时刻。 她陷入了裹着惊诧的茫然。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这代表了什么,更来不及有什么对话,海水的冲击已如期而至。巨大的撞击……她忽然就想起了无数次计算过的公式……等等,抱着她的人是不是还受着伤? 意识翻滚着被淹没。 别…… 不行…… 无法容忍的失误…… 第二次…… …… …… 「宿主!」 「宿主!」 「你醒醒啊!」 系统的电子音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 趁四下没人,它甚至现出身形。 再昏迷下去,人类会死掉的! 它万分着急。 就在这时,总系统「叮」一声传来反馈。 「s+评价。」 「评价出来了!」它给自己找了个好理由,「我得叫醒她才能兑换,虽然她已经说过了兑换内容,但也得二次确认嘛!没错!」 说干就干,它偷偷用电流刺激了下她的身体。 「宿主!」 枡山瞳猛然醒来。 先袭来是周身的冷意,接下来才是各处的剧痛。 【急性擦伤】【疑似手臂骨折】 他呢? 昏迷前最后的记忆在提醒她犯了大错。她在水里寻找他的踪迹,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回忆了下地理位置,枡山瞳费力地将男人推到浅水处,艰难地找到一块平坦的地面,接着开始判断他的伤势。 他同样有不少擦伤,原来的肩膀处伤势更是加重了,锁骨骨折。但最严重的还是昏迷。 是溺水吗? 她试着去听他的呼吸,就在这时,他咳了几声,甦醒了。 那双蓝眼睛在她面前缓缓睁开。 他的金发狼狈地贴在额前,她跪坐在他身旁,替他拂开发丝,他抓住了她的手。 两人的手同样冰凉。 「你没事。」 安室透握着枡山瞳的手腕,有点慢地扫过她全身上下,这才舒了口气,「太好了。」 「没有大碍。」她道。 男人瞥见了她手臂上的一抹红,皱起眉头,「流血了。」 枡山瞳看了看,道:「最多骨折而已。」 这种程度的伤她都面不改色啊…… 他的心又绞了一下。 「其他呢,有哪里疼得不正常吗?」 「没有。」 枡山瞳摇摇头, 很快,她的脸色白了。 ——他安静得异常……还有他问出的问题。 两相结合,立即告知了她不详的事实。 她急急道:「你哪里疼?」 「这……」他另一只手放在腹部。 左上腹,没有开放性伤口,严重的疼痛……最大的可能是…… 【脾脏出血】 最糟糕的情况来了。 没有外伤的内脏出血,无法判断血液流速,也没办法做止血措施。但从他的皮肤苍白而湿冷这一点来看,情况绝对不乐观。 要紧急送医才行。 可是。 枡山瞳朝周围看了看。 她没有联繫外界的工具,而他……刚把最后的手机砸了。 她要保证自己的死局,没有准备任何一个n b。 故事结束了,那些本就缥缈的角色被保护的光环也没有了。 第602页 大脑计算中,代表他的生还机率在不断下降。 【80%】 男人的神志还算清醒,证明他还在失血性休克的代偿期。 同样熟悉情况的安室透对自己的情况也有了判断。 坠落的伤害……最快的话,几分钟后他就会进入休克乃至死亡。 他握紧了她的手,还在茫然四处张望的女孩低下头。 「怎么了?我在想办法……」 「小瞳。」他道,「我有些话想告诉你。」 「不行。」她立刻摇头,「我经历过这种场景,不是什么好体验。」 「我也不想选在这种不理想的场合。」他勉强笑道,「但,我想,有些话你应该知晓。」 【72%】 「你要说什么?」她道,「你说吧。」 「刚才,你问我,付出所有就为了兑换不怎么样的奖品吗……」 他吸了一口气压下痛感,道,「那时,我真的很开心。」 枡山瞳瞪大了眼睛。 「别这么看我,我脑子没坏。」安室透道。 「你还记得吗?在警视厅里,你说过,付出与回报并不总能划等号……可是,方才那句话,你默认了,我的付出是能兑换那份『奖品』的,不是吗?虽然我不认为那算什么付出……」 她愣住了,眼眸里泛起重重的波澜。 「好了,只是个玩笑。」感受着渐渐瀰漫开来的痛楚,安室透苦笑了一下。 「那说明不了什么的。」他轻声道,「我真正想说的是……偶尔,也认真看看我嘛。」 枡山瞳:「我没有……」 「承诺,信仰,正义……你认定对我来说,那些东西很重要,我会把它们放在生命前面。」他道,「是因为我的职业吗……不能说错,你同样认为,我会一直在那条路上头也不回地走下去……」 「但是,你怎么会认为,我不会把你放在我的生命之前呢……更别说声名那种东西了……」 「信仰或正义,我会为那些牺牲,当然也会为你牺牲。」 他又轻轻笑了一声。 「要知道,弘树给我的结果,很重要,我拿到的时候很开心。但我其实没那么肯定的……」 「我想,如果没有那个证据,没有那个结果,没有足够的理由,我依然会来到这里,现在的局面也不会有任何不同。」 「或许就像你说的,是什么人性存在的黑暗面,混杂了不够体面的心思,又或是映照了部分自我,是什么寄託……」 「那些我无法确定,我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一晚,在公寓里,我看着你,想的是……真要命啊,这一刻未停的心动,比以往每分每秒都要来得清晰。」 「无论理智在诉说 什么,无论你后来如何分析,解构……它最后就在那里,一下又一下地提醒我,我想要的是之后永永远远的纠缠,甚至,不论和你是什么关系……处在什么位置……以何种方式……」 他额上的冷汗更多了,不是海水,这是晕厥的预兆。 【58%】 「我知道了。」枡山瞳说,「你不要再说了,保持情绪平稳有助于……」 他没有听,眼眸里温柔与哀伤并存。 「我庆幸它告诉了我答案。」 他的五指扣入她的指间,她能感觉到,男人的脉搏正与心脏同频。 「我很抱歉,没能早点发现,让你一个人走了那么久。你总觉得孤单,因为没人看清过你,他们太笨了,做不到……」 「但无论你怎么想,我一直在看着你。」 他咳了一下,又用笑意来掩饰虚弱。 「从头计算,或许还是太晚了。其中许多时候,只怕场面也很滑稽。」 「我就像是通过滑稽镜中的倒影在凝望一个人……可是,穿过那些谬误,误解,与你和我的谎言,终有些东西是真的。」 「我害怕你在坠落……好在我赶上了……」 「我的目光也是真的,哪怕你不在意,它的的确确存在着,否则,我走不到越过假面的这一天……」 「我想让你记住,它是真实的目光。」 我想让你看清,它是真的感情。 「它指向的人,珍贵无比……」 我真怕你不知道。 「我……」她用力咬着下唇。 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在此之外,可以的话,偶尔,你也看看我,好,好吗?」 「除去你考量中的合适,你为我规划的角色,故事里打上的标籤外……」他说,「看看我吧。」 他的眼睛蒙上了雾气,而那并不是因为疼痛。 那片蓝深深浅浅,如深海乍然撞上了天空。 【46%】 看着我。 「你是多么聪明啊,不同于我,你能做到,想看一个人,就一定能看得清楚。」他的言语开始破碎,「我不、不只是一个符号,而我给的……」 【37%】 他没能说完。 枡山瞳俯下身,她被水冲散的长发垂落,重新浸入了水中。 她试着去听他的呼吸,它们逐渐在减弱。 而安室透看着她靠近的脸庞。 阳光越过云层,闪耀的金光,悬崖造就的阴影,在这方天地的明与暗中,他感觉她比过往每一刻都要美丽。滑落在他耳边的金发,翘起的鼻尖,沾着水珠的红唇,还有她的眼睛…… 第603页 他是多么想给她一个吻啊。 但已经没有力气了。 在逐渐模糊的视线里,安室透似乎看到,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着不该有的情绪…… 是错觉吗? 这么想着,他还是竭力张口说了更重要的一句话。 …… 枡山瞳攥着他的手收紧了。 她没听到他的声音,却准确辨认出了那个口型。 他说。 「小瞳,别害怕。」 第277章 观察者影响被观察者 【35%】 【30%】 【27%】【26%】【25%】…… 我害怕了吗? 她想。 不可能的吧。 我没什么做不到, 也没什么能难住我的。不管在哪个世界,不管是什么情况……好吧,有点夸大了, 只有那么一次例外, 是老师…… 我也不怎么在乎你,降谷零。 对。 我们顶多是特殊的[合作伙伴]而已。 黄昏别馆, 那一天, 我给这个世界的所谓名侦探们出了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考题, 一个假冒伪劣的建筑, 没人提出异议, 无人通过。 之后我就放弃了,再没打算寻找属于我的福尔摩斯, 也没有再寄希望于能得到最终的幸运。 我不想让年轻的高中生侦探卷进不属于他的世界,所以我选择了本来就在这个世界的你。 但…… 【22%】 「我告诉过你的。」 她从伏在他胸前的姿势变成直起身,盯着男人的脸。 「你走得太远了, 降谷零……最初互相利用的关系不是很好嘛。」 她像是在对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也, 没对你那么狠心吧。」 「我有给你留下了礼物啊……尽管你好像不太喜欢这份功劳……」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侧脸。 他一动不动。 枡山瞳的声音开始发颤。 「那天……」 她深吸一口气。 「公寓里,你出现的时候,我没说谎, 我是真的很高兴。」 「我知道, 这份痛苦, 终于要结束了……」 你的到来是我期待已久的曙光。 「我其实不太明白爱情算什么,我不是指我不懂那些自称存在爱的关系……而是被定义的标准的完美的爱, 存在机率很小的稀有品……通俗来讲, 大多数人眼中的爱情, 远没有康庄大道重要。」 「这世界上,只怕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选择都是如此……」 「你也行的。」 她对着他发问。 「不该这样吗?」 「它是华而不实的礼物,将好看的包装撕开,内容也不会美好到哪里去。」 「为什么你非要……」 她说不下去了,而他也没有回答。 这一刻,愈发加速的心跳属于她自己,枡山瞳看到贴着他面颊的五指在发抖。 好一会她才想到,那是自己的手。 原来我真的在害怕。 她忽然有点莫名的生气,干脆又推了推他。 【17%】 她没能再说出与生气对应的言辞,只小声念着,像撒娇,又像哀求。 「别这么对我呀。」 「你不能这么对我,降谷零。」 「我很累了,你想像不到……」她的眼眶发酸,视线一点点被什么模糊,紧接着,似乎有更多的海水从脸颊上滴落。 「我又没有对你很差劲……」 她的抽噎低低的,满是委屈。 「对了,你的,你的朋友,他们都还在的。」 她宛如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或许我是孤身一人……但你不是啊……」 泪水蓦然汹涌。 她重新伏在他的胸口,再难分清自己的呼吸与他的心跳。 「你不是,你不是一个人的……你可以过得比本来的命运要好……」 在我听过的故事里,你行走间带着遗产般的印记,而如今不必了。 「都怪你非要执着什么奇怪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我凭什么要看着你?」 「我怎么会没看着你……」她泣声道,「我一直在看着你啊。你的动摇,别馆里你决定伸手的那一刻……你说得没错,我推开了别人,选择了你来遭遇这一切,我看着你走到了没办法回头的地步……每一步,我都看得很清楚……」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所有东西在我眼中格外清晰。我不能欺骗自己,当作不知道你给出了什么。 「我要保证你在我的剧情里,我要保证你是我最重要的角色,我将我的生命尽头交付于你,我当然得一遍又一遍看着你,直至最后的终局……」 就像观察者效应。 观察者总能影响到被观察者。 「我只是没想到,最后我能……」 能拥有那份幸运,在一次又一次失望之后。 「别这么对我,三个世界,太漫长了,我做不到再来一次……我,我也有不能放弃的……咳咳咳……」 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望向他的眼神分外悲伤。 「你甚至不知道我还骗了你什么……」 海岸上,女孩的哭声被浪潮声完全淹没。 她伏在另一个人身前,无措而脆弱,铺开的长发是唯一的亮色,如环绕的破碎花环。 第604页 这就是琴酒第一眼见到的景象。 top killer仍然是一身黑色,从快艇上下来的时候干脆利落。 他大步朝她走来,黑色的军靴在水中激起一片又一片碎浪。 耳边捕捉到了这一声响,枡山瞳扬起泪水模糊的眼睛。 她的双手还攥着地上人的衣襟,等分辨出来人是他的时候,琴酒清楚地看到,女孩松开手回身。 ……试图挡住他看向另一个人的视线。 她当然遮不住一个大男人的身形,却下意识那么做了。 是提防他可能带来的伤害。 琴酒的步伐错乱了一拍。 但她又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这个举动的含义,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那双满载希冀的绿眼睛看向他,就像是以往她对他报以期待时的模样。然而紧接着,她似乎便想到了什么,按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起来,肩膀也落了下去。 …… 枡山瞳咬了下嘴唇,由于太过用力,都能感受到自己的齿颤。 但她已经没必要戴上习惯的假面了。 她成功恢复了平静,撇开多余的情绪,面上再无波澜。 「大哥。」 琴酒一声不吭。 他远远见到了悬崖上发生了什么,也看清了地面上的人是谁。 波本。 原来如此。 这些思绪很快闪过。 几日来的焦急与不安,随着眼见她几近无恙而落定。随即,在他胸腔里荡起的是愤怒。 不是那些倒霉的基地,不是陷入巨变的组织,也不是地上那张蒙蔽过他的面孔……而是她。 她怎么敢? 他想。 ——我告诉过你的! 我对你只有那么一个要求。 thats all i ask(那是我全部的请求). 指尖摩挲着伯莱塔,这是琴酒试图令自己冷静的习惯。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她说:「你不把枪举起来吗?」 他蓦然看向她。 两双绿色的眼睛相对,这场景何其熟悉。 琴酒的眉头皱得死紧。 「你呢?」他说。 他一眼就留 意到了她脚腕上的枪套。这种隐蔽的位置通常用于放第二把枪——便于出其不意下的攻击。也亏得结实,经历了这么一场折腾,那里的武器还在,闪着冷光。 「我的枪进水了。」枡山瞳道。 「哦。」琴酒说,「我的也是。」 「哪有……」 「扑通」一声,是伯莱塔落水的声音。 …… 礁石间躺着他的爱枪。在这幅画面下,女孩的长睫忽闪忽闪了好几下,她呆呆的,少见的模样。 但她很快回过了神。 枡山瞳垂下眼睛,看着躺在地上的金发男人。 「他可能要死了。」她说。 【10%】 「不对,是就要死了。」她又改口道。 「那么。」琴酒开口了,「你呢?」 「我?」 女孩语调上扬,带着真诚的疑问。 「我不知道……」 水花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枡山瞳这次没有动作,任由男人靠近。 琴酒来到她身边,霎时他高大的身材挡住了来自上方的光线。逆光下,那张面孔同往常一般极具压迫性。 下一秒,这阴影消失了。男人俯下身,从手臂上劲装不起眼的隐蔽口袋里抽出一支针剂。 枡山瞳猛然抬起眼。 「这是……」 「忘了?你给我准备的大礼包。」琴酒头也不抬道。 gbf7479的改良款,没有起名,但是…… 「这是专门针对你的身体情况研发的。」枡山瞳道。 基础不同,不一定会起效。 在他服用过那款药物后,头发颜色变了。彼时,她怀疑会有某种后遗症,这才着手起组织研究。之后,这种药物被实验证实没有什么严重后果,但基因的改变终究是大事。 将琴酒关在岛上之后,为了避免之后他会陷入生命危险。[玛克],也就是枡山瞳自己,在离开赴死之前,除了还回去对方所有的武器,备好了离岛的交通工具外,就是放了两支救命药品了。 琴酒顿了下。 「我跟他们说,面向的是用过这个药一次的人……」她又说。 其实,枡山瞳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是想表明什么。她处在一种奇怪的思维阻滞中,外界发生的事情像隔了一层雾面玻璃,让她感觉既不清晰,也不真实。 琴酒见到了她的状态。 那张小脸,从来都是俏皮的,充满精力,成竹在胸,何时会有眼下这种失魂落魄。 而这和地上的人有关。 他毫不犹豫推进了针剂。 「凑合吧。」男人冷声道,「反正只是波本。」 药物被注射进安室透的身体。然后,旁边的女孩就绞着手指等待着。 银发的男人眸光闪动。 琴酒说:「我该夸你争气吗?」。 枡山瞳:「什么?」 她一副状况外的样子,令他的怒气再次上涌。 「你安排的……」他让自己保持着冷静的口吻,「说吧,你怎么设计的我确凿的死讯?」 「大哥……」她却没有回答,而只是试探着捏了捏地上人的脉搏,低声道,「你为什么来呢?」 第605页 「我……」他才说了一个字,她又道:「你不该来的,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能为自己的行动负责。」琴酒道,「为什么不行?怎么,你要杀了我吗?」 此话一出,她瞧向他。 「那你呢?」她道。 两个人相望,彼此都明白言下之意。 ——你恨我吗? 如果不恨, 你毁灭的组织,是我将你带去的。 ——你又恨我吗? 我一手毁掉的地方,你倾尽了半生时光。 琴酒冷着脸:「我得感谢你为我安排的生路吗?」 接下来,他就望见面前这张小脸一点一点皱起来了。 「对不起。」她哭道,「你走吧。」 一阵无力感自琴酒心底升起。 他深深地嘆了口气。 「你在想什么,小瞳?」他的语气除了无奈也有不易察觉的疲惫,「又在拿什么打发我?」 「一个苟延残喘的结局吗?还有……」他扬手示意周围,「这些?」 荒凉的海岸,你选择的坠落。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最后,他也只能说出这种话。 「我,我调换了……」她抽泣着,话语断断续续,「你的血样。」 琴酒说:「我没给过你我的血样。」 「是玛克的。」她又轻轻地戳了戳安室透的胸口,男人依旧没什么反应,她的泪水更凶了。 「我,我让他以为,那是你的……因为,服用g系列dna会变,你原本存在组织里的样本,就不管用了。我确定了他们没有新的。」 琴酒:「因为我没给。」 之前被记录信息,是当时他级别不够,只能听之任之,后来则有了拒绝的权利。因为谁也不会怀疑行动组最高级别会背叛。 「玛克服药是私下完成的,没有记录,你有……」她说的话颠三倒四,但不妨碍理解,「所有人都会以为,死在火场的是你。你就自由了……」 可以摆脱剧情缚上的绳索。 「是他帮你组建的实验室?」琴酒看向波本。 「对……」她哭得不能自已,「他是真心想,想治好我的,没有谋算,但我只想,只想……」 「你只想藉此骗过他。」 「等到他们后来发觉了我和你的关系,会以为那是你的血。」她说,「以此定位你的基因信息……唯一的证据。」 「这才是你的目的。」 那些治疗上的推三阻四和不在意也有了缘由…… 属于男人沉稳厚重的嗓音第一次出现了异样。 「也就是说,你从没想过要治好自己。」 她噙着泪的碧眸看过来。 「有什么必要呢?」她说得理所当然,「那根本不重要。」 那分明很重要…… 他的胸腔里有悲鸣响彻,像山间古朴悠远久久不散的钟声。 但他仍然神色未改。 「那你的打算是什么?就打算坐在这里哭?」 「我……」枡山瞳使劲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收效甚微。 原因是她的衣服早就湿透了。 琴酒呼出一口气,反手将外套脱了下来。他也迟钝了,在一个接一个冲击之下。 他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起来,她也没有做出抵抗,任由他将自己裹成一朵黑色的蘑菇。 将她还在滴水的金发收拢在掌心,他一点点整理着女孩脸庞下方的衣领。 「打算死在这里?」 枡山瞳没有回应。 有泪珠滴在了他的手腕上,男人手指轻颤。 第278章 他曾献上的最后华章 「废物!」他道。 这一声令她有了反应。 「没人这么说我的……」 「早知这样……」琴酒用手帕去浸她发上的水, 「真不如我十年前送你一颗子弹。」 「当初我就该把皮斯可那个老匹夫打死……」 他又瞥了波本一眼,没好气地道,「还有地上这个人!你到底跟谁学的, 这一套一套, 致命的天真……你是想要纯粹的光明吗?别跟我说,你傻到了这种程度,就算你有那么天真,你的脑子也不该能骗过自己才对。」 从不存在百分百的纯白,也没有应许之地与理想国。 枡山瞳:「我不是……」 「那就是想去别的阵营?」琴酒道, 「那就做干脆点,排除后顾之忧。」 他的眼神如从前般冷厉。 「我怎么跟你说的?不想要什么, 就斩草除根,保证自我的安全, 杀掉所有的对手。」 ——不管对象是谁。 女孩一言不发。 「计划多久了?」 枡山瞳与他对视。 「……从一开始。」 ——真是好得很。 「你问过我, 是不是从不会去记死人的脸。」琴酒道,「我告诉你,是的,死了就是一了百了, 我绝对不会记住你。」 「那也没什么关系。」 「是吗?」 「我……」枡山瞳垂下眼,「我背叛了组织,不是吗?」 「……」 琴酒:「你觉得, 我违背那位先生的命令,要你接触g系列药物,是什么行为?」 「……反正不是背叛。」枡山瞳说,「你可能是疯了。」 男人擦着她的脸的力道蓦地增大了。顿时她的颊上就红了一片。 第606页 枡山瞳:「疯了一小会。」 用指腹揉了揉那片发红的肌肤, 琴酒喉咙里滚出了嘆息声。 「你到底在想什么, 小瞳?」 这次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你想要什么, 就去拿什么……整个世界对你来说都是唾手可得,没什么困难的……」 「很困难。」她说。 女孩的睫毛上垂着一颗又一颗的泪珠,颤颤巍巍,像早春被寒风侵袭的花朵。 「还很痛。」 琴酒的心弦抽紧了。 「痛什么?」 「我不知道。」她目光凄楚,「从……那之后的每一天。」 那一整座城市的火海…… 「每时每刻,从不曾停止。」她说,「我失误了,犯了错,失去了绝无办法再得回的东西……从那之后,就开始了。」 他浑身一震,将她揽进怀里。这一下令他单膝跪进了水中,她的发顶抵着他的下巴,字字泣音就在他的胸前。 极烫的泪水与冰凉的海水交融,如同一场行人无法躲避的大雨。 「你为什么要来?」她道,「我想让一切公平的,我真的尽力了……玛剋死了,那很疼的,你知不知道,就像是我也跟着死去了一次……」 「我知道。」 「像我最初走路困难时,能感受的每一步,都很痛,它们连绵不绝,没有尽头……远不如没有知觉。」 当我还不是现在的我。 「我知道。」他抱紧了她,「都是我……」 他竟将她拖入了这样的境地吗? 「不是你!但你为什么不能在其他地方好好呆着,我没办法做更多了,我从一开始就在骗你……」 「没关系。」 「你想过这种可能吗?」 「我……我想过。」他放柔了声音, 「我又不是蠢货,你隔三岔五,就把提醒告示贴脑袋上了。」 「那你为什么不能把枪拿起来?」 「我不在乎。」琴酒道,「我下了赌注,记得吗?」 「可你输了。」 「哪里输了。」他说,「不是得到了唯一特殊的待遇吗?」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谁也不会相信这张脸上能展露如此纯粹的笑容。 「一条生路,一次新的选择。」 「是很丑陋的生路……」枡山瞳说,「我不是不知道,但我不想让你死。」 「那就够了,我不会死的。」 「我也不想让他死……」她又哭了起来。 「他啊……」 琴酒望向地上安安静静的男人,说来讽刺,他总嫌弃神秘主义者的聒噪。现下竟然真希望他能赶快恢复那份烦人。 「他不会死的。」他斩钉截铁道。 枡山瞳跟着投去视线。 大脑反馈的结果毫不乐观。 【20%】?【30%】?【5%】? 「你在说谎。」她说,「我能分辨出来。」 「不会死的。我保证。」他道。 对于在场的两个人来说,这或许是他们最像平凡生活里普通人的时刻。世界黑暗,天崩地裂,命运降临,静待宣判,人力已不能及……但是,不管是什么结局,会有人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你,会没事的。哪怕那是什么用处也没有的废话。 「不会吗?」而她居然真的也再问了一次。 「不会,你有我的承诺。」 也就在这时候,那个人的胸膛终于开始起伏了。 不代表完全乐观的结果,但机率猛然上升。 【50%】 「看。」琴酒用轻松的语气道,「他很快就会好的。」 「为什么。」她道,「我背叛了组织……我背叛了你。」 【金发】 【指导者】 【背叛】 关键词重叠,思维宫殿场景翻转。 时空变换。 十九世纪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 伦敦,火海前的最后一夜。 「塞西利娅。」 城堡的走廊,金发红瞳的英俊绅士笑眯眯地对小少女招手。 「过来,我有些话想告诉你。」 「什么?」 她不明所以。 两个人来到了书房,相对而坐,他推给她一盏红茶。 「明天是很重要的日子。」威廉.莫里亚蒂道。 「我知道。」 彼时还是塞西利娅的枡山瞳说不准自己是什么心情,但她早就看出了眼前人的计划。 他将自己变成[犯罪卿],打造成大众仇视的目标……聚集了如此多的仇恨,明日,他会给自己安排的结局只有一种——那就是迈入「大快人心」的死亡。 从而,令整座城市,乃至整个国家的人都知晓——潘多拉的盒底,希望永存。 处于不同位置的人也能并肩战斗,人们将从胜利中得到鼓舞。 少女抿了口茶。 「您对我有什么吩咐?」 她没太尝出饮料是什么滋味,只想着,或许,日后可以想办法重回这个世界。毕竟,她叫了他这么久的老师,也许可以继续他的事业,有太多未竟的…… 「我要你什么都别做。」 昂贵的瓷杯在桌面擦出了刺耳的声音。 「老师?」 塞西利娅难掩眼中的诧异。 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只需一个 第607页 词就能展现意图。 「怎么了?哥哥,没事吧?」 杯盏发生的意外引来了路易斯的敲门声。 「没事。」 威廉.莫里亚蒂提高了声音回答。 他将视线重新转回到眼前的女孩身上,目光流转间是坦然。这是能把控全局者,接连导出一场又一场好戏的执棋者的自信。 威廉不得不说,最初,他对发现的事实也很意外的,但是,既然开口了,他便不会质疑自己的判断。 「塞西利娅。」男人道,「我知道,你自另一个时间而来。」 「……」 少女回忆起二人第一次见面,她高烧下的错乱,说出的新世纪的名词。 是那一次吗? 她道:「最开始我的用词?」 「不是,或者说,不只是。」威廉道,「以及一些事情上你的意图……」 他言辞委婉,她明白,那是她需要完成任务时给出暗示的行为,而他同样是暗中引导的高手。 「原来如此。」少女道,「那您打算如何处置我?」 她并不害怕,相反,还有跃跃欲试与期待,以及愈发浓烈的欣喜。 终于…… 日复一日,在瀰漫着雾气的山顶远望,有人来到我身边,对我说,他看到了同样的风景。 「处置?」威廉笑着摇头,「怎么会?我需要你做的,方才不是说清楚了吗?」 「你要我什么也别做?」 「对。」男人道。 「可是……」女孩眉心拧起,「您在生气吗?为我的谎言?」 威廉再次微笑着摇头。 他起身步至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发顶。 「塞西利娅,抱歉。」 「为什么?」 「我还没讲过我小时候的故事吧。」威廉.莫里亚蒂没有正面回答,只道,「童年时,我发现自己轻而易举就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也觉得很费解。」 「那些人是傻子吗?还是在故意惹我生气?或是,他们压根不存在,是没有呆在玩具盒里,高级一些的小锡兵?」他道,「也许你会发现,从来于某一道有所长的天才们,大多是读不懂人心的。那是上天对他们的保护。」 「你知道我在看见你第一眼时,在想什么吗?」 塞西利娅回想当初。 「你在想,我聪明而冷情,放着不管,会成为大麻烦。」她道。 威廉失笑。 「是啊。」他说,「但我也在想,这孩子会有多孤单啊。」 「天才的钝感是礼物,而你的天才与他们不同。」 她要承受的这种,是近乎煎熬的诅咒,甚至难以凭藉本能去破解。 「你看得太清楚了。不管别人做了什么,其他人看到的是爱,你首先看到的是瑕疵。可没有瑕疵的完美品太少见了。众人皆是凡人。有了爱之后,再去容忍其上的瑕疵不难,但谁能要求,一个人先去爱上不完美乃至丑陋呢?况且,那些人又很无趣,他们无聊,庸俗,价值寥寥,也没有闪光点。」 「但是。」少女蹙眉,「那些人,他们本身也并不欠我什么。」 她这句话,使得威廉面上泛起了笑意。 在忧虑之外,他也多了一分乐观,为她将来的路。 「我有路易斯。」威廉接着道,「这是上苍对我的恩赐,最初神奇的、天然的血脉上的联繫……有个家是很重要的,它会给你低头看的本能。」 女孩眨了眨眼,似乎并不明白。 「塞西莉娅。」威廉又唤了她一声。 「看似无解的局面,也有一条路的。你要参与到 这个世界中去,世界才能爱你。」 「老师?」 「你总会和什么人建立联繫的。」威廉道,「我要你什么都不做,是因为,那是我的梦想,不是你的。」 「我可以继续,我能做的……」 「有很多。我知道。」他望着她,那份担忧终于还是显现了。 「我明白的,塞西莉娅,世界与你之间如隔迷雾。他们的一切都不真实。你能理解,又无法理解。」 「但是,你也有你的归途。我说抱歉,是因为,抱歉我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他的话音里掠过轻愁。 「既不能陪你走得更远,也不能再给你一个家。可终将有人会的……」 当时,少女没有回答。 重回此刻,女孩含着泪开口了。 「对不起,老师。」 「我本可以救你的,只要我早点做些什么……」 把事情做成功,太简单了,那几乎是我从出生起就擅长的事。我分明能做到,却什么都没做。 傲慢蒙蔽了我的眼睛,我搞砸了唯一不该搞砸的事情,像个傻子一样后知后觉。 这座城堡里,所有人都有同一个目标,唯独我是这个家的背叛者。 是惩罚吗? 第一个看到我的人,终于看到我的人……要我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死亡。 等到那之后,我才发现,再没办法走出结局的那天。 那一日,绅士即将推门而出。 「你不问我吗?」少女出言道。 威廉扶着门边,回过头。 「问什么?」 「你所做的。」她道,「你知道我来自另一个时代,是后世。那么,你不问我,自己做的有没有意义吗?是否让世界变好了?亦或是更糟?」 第608页 那又是否是正确的旅途? 威廉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 「塞西利娅。」男人嗓音温和,「我出生在这个时代,这意味着,这就是我的国家,这就是我的世界,我会像每个历史车轮下的人一样,抱着美好的愿景,不留遗憾地前行。」 「而你,你不必把它背在身上。」 「有机会的话,从未来回望这段风景吧。」 「我诚挚地盼望着有那么一天。」 「西西,你太聪明了。没有同行者,你很容易走出太远,却没人能够拦住你。因为周围人甚至看不清你选的路。」 这个孩子,孤身行走在暗无天日,辨不清方向的密林里,尽头会是何方呢? 千万不要是坠落啊。 威廉道:「答应老师,面对新世界,至少去试一下吧?」 「好。」少女屈膝行礼,「如果那是您的希望。」 「好女孩。」绅士弯腰向她还礼,眼角眉梢还多了分俏皮。 他将右手置于胸前,像华丽舞台上的表演者一样微微鞠躬。 「那么,莫里亚蒂小姐,我于此诚邀你明日出席,欣赏我所献上的最后的华章。」 第二日,他坠于火海。 「您真的确定,要耗费三个世界的积分,去换取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的生还机率吗?」 系统的声音响起。根据规定,如果她提出了要求,它也只能照做。 「我确定。」 降谷零生死未卜的面孔划过她的脑海。 她用力掐紧了掌心。 ……好,没关系,最多不过是三个世界,再来一次。 第279章 殊途同归的未来期许 「宿主, 您要不要再想想?」 「不。」 「啊,真的不要再想想吗?」电子音道,「留下来也可以啊, 换这个吧。」 它使劲暗示与怂恿。 「不。」 「啊啊啊啊啊啊!您怎么这样!算了!我不管了!」 要是系统有手,现在就是它甩手的时刻。 「让他自己跟您说吧!」 什么? 这次换上的是新的场景。 「塞西利娅?」 她应当还在海岸上的。 枡山瞳很确信,她的指尖还能感受到沙石的尖锐刺手, 也依旧能嗅到海水的腥咸。 但是, 前方出现的人又很真实。 壁炉里火光在摇曳,周围不再是贵族城堡富丽的装饰, 从风格来看, 更像是十九世纪平民的住所,几件普通的家具,连桌上的咖啡杯都过于朴素, 周围萦绕着淡淡的咖啡香气。 扶手椅上的老师模样一如往昔,只是清瘦了些。 「西西?」 威廉又叫了她一次。 「老师。」 枡山瞳低头打量自己的装束,还是二十一世纪的穿着。 「是假的啊。」她道。 即便如此, 她依然目不转睛望着眼前的这个人,满目哀伤。 「不是的。」面前人如是道。 「那您怎么能认出我是谁?」枡山瞳说, 「这都不是我那时的样子。」 「有个声音告诉了我。」威廉道, 「再说,你感受不到这份真实吗?」 枡山瞳盯着他五官的种种细节, 半晌, 她闭上眼睛,惨笑了一下。 「不行啊。」 哪怕是现在,我于思维宫殿里日日夜夜复刻的人, 有着不亚于此的真实。 「那, 这个呢?」 金发的男人侧过脸, 露出了整张面孔。 方才他久久没有动作,她便没能发现。如今,枡山瞳立即注意到了存在的异常。 「您的眼睛?」 那双红瞳,如今有一只被绷带盖住了。 「即使是梦,也不会创造出欠缺根基的事物。」他道,「现在,有比较像真的了吗?」 「老师。」 枡山瞳几步来到他座前,想做些什么又手足无措。 「这个,能治疗吗?还疼吗?你还有没有别的伤?」 女孩的问题一句接一句。 威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唇角一点一点勾了起来。 「你比以前活泼多了。」 「您在说什么?」 「不再是旷久不变的沉静,是好事。」 男人微笑着抚了抚她的脸庞。 她只差又要落下泪来。 「您真的没有……没有……」 「我没有死。」威廉道,「如你所见。」 「但您的眼睛……」枡山瞳耿耿于怀,「对了,我可以让它痊癒……」 「不。」数学教授肃起脸,如同以往的教导场合时表现出的那样。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他说,「我没事,很好,但你有没有,按照承诺过的做?」 枡山瞳:「做什么?」 威廉神情更严肃了。 「去感知,感受,努力靠近你的新世界。」 「我……」 枡山瞳想起那十几年的封闭。她连最引以为豪的头脑也放弃了。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放弃掌握信息,就如同蒙上了真正的眼睛。 威廉道:「你没有吗?」 「后来,后来我有的。」 她说,「在一个新任务里。」 「那结果如何?」数学教授弯起好看的眉眼,「你有认可的人了吗?」 见过的许多人,经历过的许多事……一张张面孔闪过……有人再次看到了她……一切定格在了悬崖下的场景。 第609页 「唔……」枡山瞳勉强道,「有吧。」 「这是什么回答?」 「我给了我能给的,但他们不是很喜欢。」 女孩的面上有着茫然。 威廉明白了状况,他欣慰了些许。 「你收到了回音啊。」 他大概能猜出她会给出什么,奖励,回报,被大众认可的种种…… 然而,真心相待的人,总不会被表象困住脚步。 「既然如此。」威廉温柔道,「你有问别人想要什么吗?」 「想要的……不重要吧。」 她的谎言没能骗过眼前人,金发男人瞭然,「你不想再上前一步了?」 「老师。」枡山瞳回避了这个问题,道,「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你能…… 「我接受这个结果。」威廉打断了她,正色道,「塞西莉娅,记得吗?这是我要背负的东西。」 「所以。」她被烫伤般向后退了一步,「您不需要我……好吧。」 「不,我需要。」 威廉第一时间道。 绅士深深地望着她,眸波温润一如从前,「我需要你……」 「对不起宿主!时间到了必须走了不然我要被发现了!」 他的话没能说完,电子音的呼喊中,一切烟消云散。 什么? 你需要我做什么? 枡山瞳伸手想抓住他的衣角,再去看,却是另一个人的面庞。 恍然如梦。 琴酒听着她在自己的胸前呢喃些什么。 再之后,她扬起脸,眼中满是泪水。 「你需要我做什么?」 她抽泣着,肩膀一颤一颤,「一个背叛者来做什么……」 难以形容的心痛击中了他。 「不是。」 言语一道,琴酒不算擅长,大多数时候,他也无需利用此道去达到什么目的。在以往两个人的相处中,也多是依靠着隐藏的暗示与言外之意在完成沟通。 但是,在当下,寡言再无用了。他也不能奢求,她在什么都没听到的情况下,去理解或感觉。 换言之,他需要说些什么。 他必须说些什么。 来让她明白最重要的事实。 「你不是背叛者。」琴酒迅速道,「绝不是,我也永远不会那么想。」 「那我是什么?」 「你是……」他对上怀中人的眼睛,抚上她脑后的长发,「你只是长大了。」 「对,你长大了。」一遍遍摩挲着那片金色,男人温声细语,「要有另一种不一样的生活,不一样的人生。这很正常。」 「但我害你的事业完蛋了。」她说。 [我任由你走向了死亡,老师。] 「不就是组织吗?」琴酒道,「没关系,我小时候也不是很想来。再说了,这是我的事,难道我还不能为自己的成败负责吗?」 [塞西利娅,这是我的世界,别把它背在身上。] 女孩又哭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会有这么多泪水啊…… 仿佛擦都擦不干。 琴酒见过许多眼泪,从很早以前就是……他从没被那些东西困扰过,是合格的反社会者。他能毫不犹豫地对血亲下手,也能面对人本能的求生讨饶时毫不动摇。 他也奇怪, 她竟会成为唯一的例外。 最初是明白她并不脆弱,才放心地倾泄了关注。他不必担忧莫名的失去。而到后来,底线一步步降低。 平生以为绝不会出现的情感,就这么出现了,少之又少,他将其都给了一个人,也只能给这一个人。 如今,何必在乎这最后一点呢? 剩一点筹码,与全部交付,又有多大不同? 更何况,有一个声音那么强烈,难以忽略。 ——这是我发掘的珍宝啊。 是我找到的孩子。我看着她长大,是她半个抚育者,我不害怕她聪明得诡异,放心地付出所有爱意,也不惧她反手给我一刀——适者生存,那至少证明,她会在未来过得很好。 外力是夺不走她的。 琴酒一直明白。 但他没想到,如有一天,她自己迈向了灭亡…… 对她选择的道路生气愤怒的同时,他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关于她,他曾有许多美好的构想,如今全被否定,也不过是回归最朴素的本愿。 或许那同时也是最奢侈的愿望。 「你问我需要你做什么。」琴酒道,「小瞳,我需要你留下来。」 [「我需要你……」老师,你究竟需要什么?] 「留下来?」她顶着泪眼重复了一遍。 「是的。stay with me.」琴酒说,「但,不用在我身边,不需要站在我这一方。」 「想去哪里都行,想做什么都可以,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地上这个人,英国的那个侦探小子……或者日后你喜欢的什么其他人。只要你留下来。」 只要你活着。 「不……」 她看着他,眼瞳里全是悲意。 显然,她听懂了他在说什么。 枡山瞳哽咽了一下。 「你不会,你不能要求我……」 [老师,唯独别要求我这个……] 「是。」他听起来很坚持,「我会,我在要求你。」 「那很困难……」她说,「我做不到。」 第610页 ——我想过无数次的结束,没有一次是重新启程。 「那你也该面对一次真正的难题了。」琴酒说,「不是吗?确凿的挑战。否则有什么意思?」 「再说了。」琴酒抬了抬下巴示意旁边的人,对方的面色不再惨白,足以判断快要甦醒了。 「当作我与你的新交易吧,地上这个人可不是白救的。」 觉察到了安室透的好转,女孩的气息明显稳定了不少。琴酒留意到了枡山瞳的转变,心口响起一声轻嘆。 她半湿的金发垂落在耳边。 他垂下头,薄唇贴上了她冰凉的发顶。 「小瞳。」琴酒道,「你知道吧,狙击手要捡起落下的弹壳。」 「我要你做的事情差不了多少。」他道,「我要你从这片海里,打捞起你丢掉的东西……」 重拾你放弃的生命,拼凑已破碎的灵魂。无论多么痛苦,无论是怎样的狼藉。 在枡山瞳的眼中,他的银发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是那一天,它们改变的那一天。 她意识到,纵使她在一个人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他和他是不同的。 但也没有那么不同。 「为什么你非要我这样?」 她的泪水再次滑落。这次他真没办法了。 一阵低低的歌声响起了。 「si scrive alfa ma si legge grabov……」 厚重低沉的男声吐出的是义大利语,唱诵的歌谣简单而悠扬。 这是一首童谣。 「……格拉波夫,它是颗一百万年的小行星,找到它的人觉得它很特别。」 「它绕着小太阳转,像小熊跟着大熊。」 「有人说它长大后,会和地球一样。」 「一样或不一样,这些都不重要。」 「宇宙那么大,星星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注1] 在他的孩童记忆里,这是少有的温馨时刻。如今重演,他尽力让她能感受到相似的安慰之意。 枡山瞳从没想过会见到这种场面。 「对我来说……」 止住了她的眼泪,歌声落下,琴酒低声道,「你就是那颗小行星,il piaa grabov。」 我的格拉波夫。 「你明白吗?」 是不一样的星星,在哪里都没关系。 只要它还在天空里,而不是一闪而逝的坠落。 「去你喜欢的那一边吧。」琴酒道。 枡山瞳慢了一拍才睁大眼。 「我……我没……」 「真没有吗?」 她立在原地,脑海中闪过的是不同身份下的记忆……喜怒悲欢,形形色色的人等……甚至还有幼稚的电子音……「宿主,那也是部分的你」…… 什么才是真正的自我? 那或许不是朝夕间就能获得的答案。 琴酒将信号弹塞入她的口袋。 「小瞳。」 他郑重地唤她。 「嗯?」 那双绿眼睛雾蒙蒙的,长睫也湿漉漉的。 ——别再让我看到这样的眼睛了。 「不用怕。」他说,「那只是彼岸,不是深渊。」 银发的男人仰起头。 悬崖边,那座记忆中的别墅在荡起的水汽中若隐若现。 是这里。 当年,曾将她带来,如今,他也要在这里将她送走。 「我从不担心你做不好什么事,只要你想去做。」琴酒道,「丢开牵绊你的东西,以后也不要再来见我。」 「你是毋庸置疑的珍宝,谁能有你在旁都要感谢上苍。」 他用指节碰触着她的侧脸,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像第一天,也像想像中之后的每一天。 「试着出发吧。」他说,「答应我,现在就许下承诺。」 [答应老师,面对新世界,去试一下吧。] 「小瞳,你会在天空里找到你的位置,创造你想要的未来。」 [塞西利娅,走出那片雾,走入你真实的人生。] 任务,系统。 定义,阵营。 他人的看法,自设的限制…… 长久以来寄託于他处的意义…… 华美而精緻的玩偶,其上的丝线一根一根断裂。 它或许会从天鹅绒的展台上跌落,但更可能的是走向自由。 枡山瞳的眼泪坠下。 「我答应你。」 她说,「我会……」 「真好。」他笑道,「那现在就是分开的时候了。」 「大哥?」 「这个地点就很合适,也很好。」琴酒松开手,「作为出发点。当初,你没有选择的机会。如今,再来一次吧?我问你,你要跟我走吗。然后你摇摇头。」 她恍恍惚惚地被他拉起来。 「为什么要……」 「来吧。」他宛 如在极力推荐什么有趣的游戏。 「你要跟我走吗?」 问出这句话,他注视着她的脸庞,耐心等待着。 ……直到她含着泪,缓慢而坚定地摇摇头。 带着坚毅与勇气的第一步啊。 他心中的巨石恍然落下,墨绿色眼眸里浮起欣慰和鼓励。 「好,那我们就此分别吧。」琴酒道,「这位小姐,愿你一生顺遂。」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大哥……」 「对了,还有一句话。」 第611页 蓦然间,他又回过头。 对上她闪烁的泪光。 「波本长得也太黑了,我其实觉得警视总监家那小子不错。」 登时,她破涕为笑。 笑容终于又出现在这张脸上了。 他凝视着这双如载星光的碧眸,最终还是大步上前,用力将她抱在怀里。这一抱很紧,他将她牢牢揽在胸口,并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女孩额前落下了很轻的触感,伴随着他重重的嘆息,和几不可闻的低语。 「you ’t imagine(你想像不出)……」他的呼吸颤了又颤,「……how much i love you(我有多爱你).」 但这份爱指向了分离。 「再见。」 黑色的身影远去。 海岸旁,代表信号的红闪烁着扶摇直上,在天空中,宛如一抹璀璨的烟火。 礁石中间,枡山瞳抱紧了膝上人的肩膀。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 第280章 像在解答同一道题目 「宿主, 你更改主意了,对吧?」 半晌,电子音殷切道。 被问及的枡山瞳深吸一口气。 「……对。」 「哈哈哈哈!」系统开心地打了个滚,「太好了!我真棒啊!」 「的确。」 满意地夸奖了自己, 它赶忙道:「那你快提出要求吧!」 「你这么着急吗?」女孩道, 「我提出要求, 我们可就要分开了。」 「……也是哦。」 它的笑戛然而止。 「哎, 真不好, 我也想以后还能看到你的。」系统嘟囔着,「我有你,战无不胜,可风光了。以后,就没有这样的好日子了。」 「谢谢你。」 是它最后帮助了她。 听到她说感谢, 它又扭捏了起来。 「你不喜欢我之前威胁你……」系统道, 「还说我有缺陷。」 「没有, 我是说你笨。」 「那也没有好上多少!」 「那不是缺陷。」枡山瞳道, 「是复杂的相伴而生。」 冰冷与公允,私心与温情。 「这次是夸奖吗?」它疑问道。 「是的。」 「那你是承认我的设计很高级,很有意义了?」 「对。」 听到这话,电子音又快乐起来了。 「那你快说吧,说,你要兑换留下来!」 「好……」她道,「我将我完成三个任务后自行选择的奖励,换成留在这个世界。」 【申请提出, 申请通过】 【奖励选择, 奖励兑换】 【解除契约, 正在解绑……】 「宿主, 拜拜。」系统喊道,「快,在我走之前,再夸我一次!」 「你又高级,又美好。」 「我就知道!」它说,「你要好好的!再见啦!」 随着它的尾音消散,空中,救援直升机的声音传来。 …… 十九世纪。 纽约。 这里是伦敦塔桥坠落事件后幸存的二人的临时住处。 「廉,你今天还好吗?」 扎着小辫子的英俊男人抱着杂货铺的袋子打开大门,边走边道,「我买到了咖啡过滤器,这日子总算要开始有个样子了。」 「夏里。」 「你怎么了?」 夏洛克.福尔摩斯发现了独坐在椅子上的好友眼中奇特的水光。 「发生什么事了?」他道。 「我刚刚……」威廉轻声道,「完成了一次咨询与指导。」 「指导?」夏洛克左右张望,「这个地方除了比利还有别人?」 「恐怕还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威廉道。 「真的吗?」夏洛克挑眉,「最重要?」 他面上戏嚯,心里却在担忧。 他身为数学家的知己,自那场坠落之后,就一直深陷在迷茫中。 「你找到自己的答案了?」侦探小心地问。 「我不确定。」威廉长睫轻颤。 在最初计划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将来。 夏洛克:「那你还给别人意见?」 「我不可以不行啊……」 金发男人用无名指抚着掩上一半红瞳的纱布。 「当老师的,怎么可以告诉学生,他自己的答案处一片空白呢?」 更何况,他一眼就看出,她怕是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学生? 廉不是只有一个学生吗?怎么想也不该眼下出现在这里。 夏洛克:「你告诉了她什么?」 「我希望她能懂,一切都能重新开始,一切也都能挽回。我希望,她能勇敢地向前,再迈出一步。」 听到这话,喜悦顿时席捲了夏洛克的心头。 到底是哪来的学生不重要,只要好友能想通就好。 「那她说了什么?」 「我没能说完。」威廉道,「那孩子消失得太快了。」 「那怎么办?」夏洛克说,「跑哪了?我去帮你逮回来。」 「不必了。」 壁炉中的火光在金发男人瞳孔里摇曳。 「我想,会有人让她听到剩下的话的。」威廉道,「会有人让她明白,我想说的最重要的事。」 夏洛克:「你这么肯定?」 「因为,只要有着同样的起点,就会像在解答同一道题目啊。」 第612页 数学家转过头。 「哪怕道路不同,结果也将殊途同归。」 降谷零醒来的时候浑身疲乏,是失血的后遗症。 他慢慢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竟然得救了。 她呢? 他立刻迅速地观察环境——他这么以为着……实则视线移动得极为缓慢。 从布置与气味来看,这里是医院的病房。 当垂眼扫到了手背上的输液管的时候,男人目光一滞。 在他的指尖前方,是另一只纤细的手。 金发女孩伏在床边的姿势很不自然,一只包扎过的手臂放在胸前,另一只手压在她的脸庞下,离他并不远。 降谷零动了动手腕。 在异常的静谧中,他试着去碰她落在那里的手指,一点一点地靠近着。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倔强还是固执。」 一道有点哑的女声响了起来。 枡山瞳揉着肩膀起身,看了眼旁边显示仪的数据,不显眼地松了口气。 她看向他,眸子里有一点无奈。 「不疼吗?」 「我……」 万语千言在他胸口里徘徊,最终他张口道,「你疼吗?」 望着他的碧眸蕴起潋滟波光。 女孩唇角弧度微微上扬。 她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坐下,这一次,她径直将手放入了他的手中。 ——正文完—— 第281章 番外(1) 一年后。 伦敦警察厅, 也就是大众口中的苏格兰场。 「临时喊你过来真不好意思,没想到会突然出现新线索……」 乔治.斯卡尼警探,一名黄金警探, 正在和一个身着简单白衬衫黑裙子的女孩对话。之前他经手的案件, 正是在对面人的帮助下顺利解决的。在即将送检的关口,犯人涉及到的罪行和罪名却迎来了新的变化。查找真相的时间不多,情况很急。 他只得选择向她求助。 好在就如同以往般,这次眼前人也轻而易举处理了。 「不客气。」 回答警探话的女孩金发碧眸, 五官精緻,细节处带了些东方血统的秀气。她将手里的资料放下。 「那我就先走了。」 「这次多亏你,塞西利娅。」 乔治.斯卡尼又谢了一次。 正当两人即将告别的时候, 旁边男声响起来了。 「警官,记得替她把分数记上。」 说话的是个有着帅气面孔, 茶色头发的大男生。他也将资料在一旁放好,确切地说, 是摞在女孩刚叠好的资料上。然后, 他从靠在桌边的状态直起身。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得不情不愿的, 白马?」 女孩转头笑道,「不服气吗?」 「愿赌服输, 谁会不服气?」这话被他说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但我早晚会超过你的。」 「是吗?那你可要加油了。」 一根纤细的手指竖起来, 又点了点前面的白板。 「因为,看比分, 我甩你一大截呢。这还是在我最近都在考试的情况下。」 「呵, 哈哈, 谁最近没有考试?」 …… 年轻男女开始斗嘴。 办公室一角, 新入职的小警察凯文看不懂这个状况,小声询问同桌同事,一名比他资历多了十几年的资深警察,科尔警探。 「你不看新闻吗?」科尔从电脑屏幕后移出脑袋,瞥了一眼,「认不出来? 「啊!莫非这就是!」被提醒了关键词之后,凯文的记忆被唤醒了,「那个[新世纪的福尔摩斯]?」 「对。」科尔道,「媒体说的『警察的拯救者』。」 他这话说得不失嘲讽,但年轻的警探不太在意。 「我还以为那是小报胡编乱造,没想到是真的存在啊……」凯文感嘆道。 科尔嗤了一声。尽管如此,他也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凯文观察着那边的场景,发现主要是女生在说话。他心里又有了新疑问。 「那女孩子是谁?我怎么没听过她的名字?」 「她更低调一点。」科尔道,「但在系统内声名极盛。能力的话……你可以看白板上记号笔写的积分。」 「那那种故事是真的吗!?」凯文道,「就是,看你一眼……」 「推测出你的生平和你昨晚干了什么?」科尔道,「是真的。」 同事一副很认命的样子,凯文思考着侦探故事里的警察形象,感觉自己能够理解。 「是不是天才都脾气很差,人也很怪?」他道。 「那倒不是。」两个人出于家教都很有礼貌,平时的处事也少有不妥帖的地方。除非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觉得一些人耽误了事情又「实在太蠢」…… 「尤其是那个女孩。」科尔说,「和她相处简直如沐春风。」 凯文:「这样不好吗?」 「倒也没有。」科尔道,「只是,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太完美也不正常。」 …… 中年男人的口型准确无误地将信息反馈到了 女孩的眼中。 她落在裙子一侧的手指敲了两下,除此之外,笑容弧度没有一丝变化。 「那么,之前跟您说过的事……」枡山瞳继续与乔治.斯卡尼对话,「警司那边我也说过,就不再二次拜访了。」 第613页 「那个啊。」斯卡尼警探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遗憾,「好吧,我知道了,也能理解。对了,今天你说晚上有事,是不是就是……呃,我女儿今早还在说的……五月舞会!」 「是的。」女孩道。 「但是现在不都六月了吗?」斯卡尼警探道。 「因为剑桥在很早之前,考试结束在五月。」白马探道,「以此确定了名字之后,即使现在改在六月举行,也被称作『五月舞会』。」 「难怪呢。」中年男人道,「那这是毕业舞会吗?你们两个是不是彼此的舞伴?」 共事以来,乔治.斯卡尼始终感觉这一对高智商又面容出色的小儿女十分般配,自然而然地打趣道。 大男生笑了笑。 「不能这么说。」白马探道,「毕业的只有她。」 他一说这话,斯卡尼警探就想起了另一个值得惊嘆的话题。 「塞西利娅,您不是有两个专业在读吗?」 女孩点头。 「数学和化学。」 「莫非这次两个都修完了?」 「是。」枡山瞳道,「这也是我接下来需要一段时间考虑的原因。希望你们能理解。」 「当然。年轻人就该有更多时间思考未来的。」 话这么说,斯卡尼觉得自己或许理解不了这种困扰。 同一年来帮助他大幅提升破案率的侦探们说再见前,他忽然又想到了。 「卡罗卡先生去环球旅行还没回来吗?」 「没有呢。」枡山瞳摇头,「不过他有说过,或许会在哪找个新工作住一阵子。」 「那回来的时间就更遥遥无期了。」斯卡尼道,「真想不到啊。时间过得真快。」 莱弗利家族案子里,有钱人家的小姐被绑架失踪。他也正是因此与面前女孩有了一面之缘。不过,当时她只是他的受害者。而那时候,看着那个贴身管家保护人的状态,他还以为两个人永不会分开呢。 但是这些话都不适合说出口。 可是,女孩却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一样,下一句话就解答了这个问题。 「我也长大了嘛。」枡山瞳道。 「那么,告辞了。」 「再见。」 大男生也挥挥手。 出门后的两个人直奔一辆乌金色的迈凯伦。 白马探握着方向盘问:「是该回去了吧?」 副驾驶的枡山瞳顿了顿,「对了,要去拿礼服。」 「都今天了,你不会告诉我你才准备?」 「怎么会,只是之前忘记取了。」 「干嘛不让人送上门?」 「有时候自己试一试也挺好玩的啊。」 「你现在的乐趣点,我真是搞不懂。」 尽管嘴上这样说,白马探还是老老实实担任着今日一大早被喊起来委任的职务——临时司机。 邦德街的时装店,他在天然石柱和纯色木材打造的充满设计感的空间内,看着她穿着换好的银蓝色礼服裙走来,曲线柔美,垂坠的裙摆丝滑如水,令人惊艷。他的眼眸闪了闪。确认过尺寸无误,他帮她把盒子放入车内。 「回去前,去吃点东西吗?」 他问指尖在键盘上飞速移动的女孩,她应当在发信息。 枡山瞳抬起眼。 「还没到午餐时间吧?」 「或者,早午餐? 你早上不是没吃东西吗?」 「嗯……」 「只喝咖啡不算进食!」 「那去吧。」 两个人转而来到了伦敦桥旁的碎片大厦,这是全欧洲第二高的大厦,远远看去如同玻璃簇生的高挑金字塔。在观景层的落地窗前,可以一边用餐,一边欣赏整个伦敦的风景。也由于这个理由,这里名声很大,一年四季都有不少游客。 「怎么想起来选这里?」枡山瞳道。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白马探道,「我想,或许你也想看看整座城市。再说了,东西不好吃吗?」 「还不错。」 枡山瞳吃了一口芝士蛋糕,想起了什么。 「来这里之前,该先回家一趟的。」 她所说的是位于梅菲尔区的枡山宅。在剑桥大学就读的两人,平时在剑桥居住。 「有本书是我用普尔教授的身份卡去借的,要还回去。」 白马探看了一眼怀表。 「时间来得及。一会去吧。」 白色尖顶窗户下,蔷薇花仍然开得旺盛,不过,除了长期维护的人员外,这里便没有其他住客了,更鲜少有人来访。 女孩从书架上轻手轻脚拿下一本不厚的书册,又回到桌前将它装入盒子里以作保护。 见她如此小心,白马探开口道:「是什么书?」 「拉马努金的文稿。」 这位印度天才数学家严格来说是他们的校友,留下的手稿迄今仍有许多尚未被论证的公式。 收好对方的论着,枡山瞳并没有从书房离开,而是用密码打开抽屉,拿出了另一个精美的盒子。 「这又是……」从她打开的一角,白马探看到了一条项鍊。想到晚上的舞会,他顿时理解了状况。同时,他的目光也被旁边一个小物件吸引了,那是个银色绒面的小盒子,右上角还有墨绿色丝带的卡片。 「这个……」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只道,「你带过来了?」 第614页 「是你送我的礼物嘛。」她说。 这正是那对有定位器的耳饰。一件他曾说过的,希望她有危险的时候戴上,可以让他凭此找到她的礼物。 但从没有派上过用场,哪怕是在……一年前的那个场合。 第282章 番外(2) 「你究竟去哪儿了?」 一年前, 米花中央医院。 收到消息的大男生匆匆赶到病房,见到了刚刚紧急入住的女孩,同时得知, 还有同行的一人陷入了昏迷。 他又急又怒。 「我找你都要找疯了!」 他的视线落到她空荡荡的耳垂上,那里果然什么都没有。没被启用, 也难怪他一直查不到位置的消息。 「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白马探道,「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等我回头再告诉你吧。」 她的眼眸明亮透澈, 却遮不住疲倦与虚弱。 「真的……还有点疼。」 女孩捂着手臂微微笑道。 给他的感觉是她在说「等我回头编个故事再告诉你」,但她苍白的脸色与眼角哭过的痕迹,又让他无法再说出任何话了。 传说中的「受害者」本人被找到了, 拘留这件事本身变成了错误。再去追究她的脱逃也有些可笑了。更别说,在两个人尚未彻底脱险的现在,警方更不打算做什么。 白马探盯着枡山瞳做完了基础的包扎。接下来, 还不及做医生要求的全身检查, 她就立即去另一个房间看另一个人。后来,等到对方甦醒,被确认不再有生命危险,她才肯去休息。 后来警方决定不对枡山瞳的脱逃做出起诉。 但是,受害者为什么去了那里?她怎么找到了他?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整个事件的上方仍然萦绕着一个又一个谜团。 最后, 这起事件对外通报是一个救人的故事。大意是受害者因为某些原因在山崖下被困,但是一些巧合的存在,使得失踪后, 女孩被认定为可疑的加害者。然而, 最终也是她想到了寻人的线索, 并在警方帮助下将人救了回来。 这固然是被美化的故事。 而在大众媒体的报导中, 这则事件除了看上去有些神经和闹出了乌龙外, 也很容易引发遐想。网络上的版本层出不穷……阴谋论……桃色新闻视角…… masuyama集团掌门人怎么了?素来以稳重成熟面貌对外的人是否失了智?迟来的少女叛逆期?两个人有什么关系?是在家族势力争斗中落败了吗? 尤其是, 结合她后续的出走…… 离开东都大学,远赴英国。她不再担任集团职务,在剑桥开启了求学之旅,并且没选择经济、金融或政治这种学科,而是数学,连第二专业选择的也是化学。 对于白马探来说,得知枡山瞳与自己同样进入了三一学院的时候,他非常高兴。同时,也在为她的境遇深深担忧,无论是她在家族事务中位置的巨变,还是堪称突如其来的新决策。 可是,他很快发现,女孩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推进着学业,一年时间就攻读完了两个学位。在苏格兰场的案件上,她出手的表现也是惊艷绝伦。还声称为了低调,大半时间用一个英文名字行走…… 像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完成了飞速成长。 又或者。 他没有问,但结合父亲言语中透露出的信息…… 所以,那些成长,她的确早就完成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如他先前所想的那般。而她之前相处时展露的水平,尚且是保留后的结果。 对此,枡山瞳倒是给出了解释。 「毕竟,我比你大两岁呢。」 「……枡山,你能不能不要再提那个两岁了?」 她不说两岁还好,一说两岁,大男生就想到了,当初他还以为更换专业的女孩要重新开始,和自己会变成同届,没准还会低一届。 谁能想到她的进度会那么快,飞速成为了最受教授喜欢的学生之一。即使这本 身也是所天才辈出的大学,依然无人能阻挡她耀眼的光芒。 窗外的风景在倒退。 「你是去年这个时候来的吧?」白马探道。 「对。」 「一年了啊。」 「你不会又要埋怨,我什么都不告诉你吧。」她说。 他的手指摩挲着方向盘。 「……我问了,你会说吗?」 很早之前,他曾希望她给出百分百的坦诚。 「看情况。」她道,「就像是机密档案,也要依据时间依次揭密啊。」 她显然在假装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他也就顺着开玩笑。 「你怎么总能说得这么有道理?」 「因为我就是很有道理。」 两个小时的车程后,二人回到了剑桥。后半段换成了她在开,油门踩得令白马探当场打定主意,下次要拒绝对方的申请。 古朴的学院钟楼旁,枡山瞳遇见了同一层的室友哈兰。女孩一见她道了声恭喜。 「是一等荣誉学位。」 枡山瞳:「名单出来了?」 「是啊。」 看她轻描淡写的模样,哈兰上去拥抱她的时候还在嘟嘴。 「气死我了,遇到你之前,亏我觉得我很聪明的。」 待到后退一步,女大学生又神采飞扬起来了。 「好了,派对!今晚,我们必须成为『幸存者』!」 第615页 这场五月舞会将从晚上开始,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能熬到那时候的学生会集体合影,享有「幸存者」的头衔。 「走走走,你的装扮也该开始了,还有排练……」 她沖旁边人摆手。 「我们先走了,你不要忘记你还有装饰任务!」 白马探笑着点头。 但两个女孩还没走太久,枡山瞳就停下了脚步。查看过手机,她脸上浮现歉意。 「我得去下普尔教授办公室。」 「怎么选在这个时间?」 哈兰很不满意,但也没办法,只能对好友放行。枡山瞳没忘记回头从白马手里把书拿上,在大男生问是什么事的时候。 「还不知道。」她回答说,「不过,我猜也就是那些事情。」 「关于……学术道路的选择?」 「对啊。」 同行者重新组合,哈兰和白马离开前,还特意提醒她不要忘记是晚上八点。 这是他们学院舞会开始的时间。 枡山瞳抱着书,走向城堡般的学院建筑。 到了傍晚七点多,天光还亮着,入场处已经成为了欢声笑语的海洋。黑色礼服,白领结的男生与身着各式各样漂亮礼服裙的女生们凑在一起说笑。每张青春的面孔上都洋溢着笑容,这是刻苦学习后的玩乐大放送。队伍里,哈兰捏着一束粉色玫瑰,对看到的好友招手。枡山瞳对她笑笑,又和相似绅士礼服的白马探打招呼。 大男生把花递给了她,是一束鸢尾,正配她今日有些神秘感的衣裙,精緻的锁骨旁是缠绕的交叉项鍊,钻石与蓝宝石平行而列,流光融为一体。 作为最顶尖的学院之一,三一学院的舞会多彩奢华。如茵的草坪上是一顶顶希腊风的白色帐篷,一瓶香槟斜着放在结着水珠的冰桶里,躺在剔透冰块上是空运来的新鲜生蚝,各国风味的食物组成了流水般的长廊。 庭院中,哈兰越过人群,把第一杯酒塞进枡山瞳手里。 「今年请来的鸡尾酒吧……」黑发的女孩快乐地喊道,「自称有着世界第二的dry martini(干马提尼)!」 枡山瞳:「那第一名是 谁?」 「哈哈哈哈!」哈兰戳了戳旁边的男伴,「我就说,谁都会好奇这个问题的!」 「而且,这也不是干马提尼。」 枡山瞳盯着湛蓝色的饮料。 「我喜欢blue margarita(蓝色玛格丽特)嘛。」哈兰道,「和你今天的打扮也比较配!」 …… 夜幕降临,绚烂多姿的灯光亮起来了,天空中的烟火不断闪耀,各处人声鼎沸。 花朵堆成的艺术小屋,悬挂的浪漫鞦韆,学院被装点得如梦似幻,不需要真正金钱的临时赌场,供人游玩的小型摩天轮与海洋球池,露天舞台上,请来的着名乐队在表演。室内吧檯旁,热烈的舞池里持续狂欢。 「我得……」 「你得走了。」 枡山瞳话没说完,白马探已经合上了随身的怀表。 她的眼眸里划过笑意。 「你还真是随身携带。」 「不然呢?」 今年学生专属的表演后台,两人遇到了脸颊红红的哈兰。 「好险!差一点就错过了!」女大学生玩得很痛快,连出发时编好的头发都散开了。牵起枡山瞳的手,哈兰道,「走,让我们摇滚起来!」 钢琴,小提琴,架子鼓,两把吉他……遵守服装守则的上台的五个人只看外表完全是传统乐团,拉开序幕的乐曲也是纯正的经典。 枡山瞳指尖落下,是巴赫的c大调前奏曲。 不少观众辨认出曲调,都在感嘆这份勇气。不夸张地说,这是在场人群里至少一半人掌握的乐器,曲目也不难。因此,要体现出水准就成了很有挑战的一件事——尽管今晚谁也不会苛责就是了。 但台上的女孩指法处理得非常好,乐声宛如一次次清浅的呼吸,尽显大师之作的魅力。 就在这个时候,转折来了,曲调变化,转为了属于原创者的旋律,小提琴吟唱如清风,鼓声一点点加入,强调着节奏,最终,吉他扫弦点燃了舞台。 台下人群开始欢呼。 …… 完成了钢琴摇滚乐团表演,几个人笑着从台上下来,头上,身上都是舞台的高潮时刻落下的花瓣与亮片。三个女孩子的长发成为了重灾区,但并不怎么在意。 几个人反而凑到一起,跃跃欲试,准备猜拳。 白马探笑出了声。 他道:「所以,这次输掉的代价是什么?」 乐队另一员,名为泰德的男生一边装模作样去捋袖子,一边道:「收拾乐器!」 他表现得很是「苦大仇深」。 「完美的夜晚,可没人愿意把时间放在这些活上面!」 五只手聚在一起。 「等等!」哈兰提出建议,「我觉得应该找个地方,把灯关了。」 其他人也恍然大悟。 「对对对。」 说干就干。他们在城堡的走廊里寻找着空房间。 落在最后的枡山瞳也不着急,白马探努嘴示意:「这是……」 「一会你就知道了。」 一间拥挤的道具小屋内,五个人重新伸出手。在三二一的倒数中,来帮忙的白马探将灯光关闭。 再次开启的时候,只有一个人赢。 第616页 「承让。」 枡山瞳轻飘飘地收回手。 「不是吧!」 「每一次!」 「不科学!你都看不到我们的表情了!」 「这到底是怎么做的一定得有个解释!」 …… 「那我的钢琴就拜託你们了。」 金发碧眸的女孩笑眯眯地甩了甩空着的手,朝外走去。 「白马?」 还要和其他人再战的哈兰,喊着友人的名字,「你不跟上去吗?」 望着她的背影,大男生收回视线。 「我留下来帮你们的忙吧。」他笑道。 …… 草地旁就是清澈的剑河,今晚,河流上也很热闹,窄窄的木船,船头是漂亮的红色。造型各异的拱形石桥上同样有着光芒点点,是柔和的黄色灯光。它们让伴着黑暗的一切影影绰绰。偶尔在高呼中,有人大胆地跳入河水里,并没引起太多注意,这几乎算是某种风俗了。 沿着淡黄色桥行走的女孩子突然好像也起了某种兴致。 她轻轻巧巧就翻上了石桥手掌宽的栏杆,又借着其上的大石球站了起来。或许是这一过程中发现了鞋子的不便,她把高跟鞋摘下来放在一旁。紧接着,她就立在那里,单手拎起裙摆,身影在夜风中摇曳。 随风扬起的金发,洁白优美的肩颈,露出的长腿亦是修长动人,而她银蓝的长裙,更让眼前场景如同璀璨银河即将坠入人间,伴随着满目星光。 有人在河边欢闹时见到这一幕,还朝这边吹了个口哨。 路过的人也有停下来,瞧了瞧她的模样,边笑边鼓掌加油。 直到……她晃了一晃,似乎倒错了方向。 摔到石质桥面上可就不怎么美了,立即有人准备上去帮忙。 一道身影越过人群,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在她第二次趔趄的时候,他来到了她的面前,对上了她的视线。 随即,他稳稳地接住了落入怀中的女孩。 两个人亲密地相拥,她金色的长发洒在他的肩头,像是某种电影中的慢镜头。 人群短暂停滞后,立马响起了比之前还要高的欢呼声,为这戏剧性的一幕。 女孩子从男生怀抱里扬起脸,说了句什么。没多久,男生把她放在了栏杆上坐好。显然两人还是相识。笑过闹过的众人也兴致勃勃把注意力转到了其他地方。 留下原地相拥的男女。 他抱着她,在一片铃兰的香气中。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来见我了呢。」 她温热的吐息在他的耳边,唤了他的名字,「降谷零。」 第283章 番外(3) 一年前。 「降谷零。」 沉重, 严肃。 警察厅警备局,一个堪称警务系统顶点的地方,拥有越过上级对公安部门直接下命令的权力。旗下警备企划课的[零]小组作为秘密部门, 掌管全国情报,更是具备直属的警察部队,有着比刑事警察更高的权限。 眼下,这个不为外界所知的部门, 正在进行一场特殊会议。 「……针对你三日来的陈述,结合你提交的诸多证据,我们最终的决议……」 金发男人屏住了呼吸。 「……是予以认可。」 前方的决策小组呈弧形坐在高位之上, 连背景也是大片深红的木色, 场内的气氛压抑无比, 给人莫大的心理压力。这也和小组成员的地位有关, 从左至右,皆是位高权重之辈。 而身处会议室中央的人,正襟危坐, 伤势却还未痊癒,从衬衫领口依稀可见用于骨折固定而缠绕的八字绷带,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也有着被包扎的伤口。就重要问题进行答辩的男人,是公安警察中的精英,在卧底工作之外,同样担任着[零]小组的干部职务。 「至于你提出的司法交易的角度……」台上一名气势迫人的女士道, 「很有意思。」 一般来说, 伤口痊癒时没有意外不会再疼的。但此时此刻, 降谷零忽然感觉到纱布下似乎传来隐隐的刺痛, 昭示着平静面容下这一刻内心无法回避的忐忑与不安。 ——这个问题涉及到了对她的处置。 「……免于起诉是可以理解的。」姓汤浅的女士如是道, 「的确, 如果最初在计划前我们得知这样一笔交易,也会积极进行促成。」 男人没有说话。 「但是,就交易细则,我们将和她进行更进一步的探讨。」 ——这个说法的意思…… 降谷零视线微垂。 ——就是希望从她身上得到更多了。 直白点说,上赶着的不是买卖。若是事前得知身处高位的组织成员愿意为他们提供帮助,那她能获得的条款或许还会更宽裕些。但是,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交易者就失去了主动权。 ——如他之前所想的一样。 然而,他神色未变。 「以上,我的陈词结束,我该离开了。」降谷零道。 起身前,男人照例「按规矩」问了一句。 「请问,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台上,刚刚主要发言的女士和另一个深灰色西装的男人对视,接着,她移转视线,道:「关于交易细则,你有什么意见吗?」 「抱歉,女士,我必须承认,我并不方便回答这个问题。」 降谷零道。 「我与她是有过实际接触的,如我之前所言。这类问题上,或许我该避嫌。」 第617页 汤浅女士:「我们认为,那不是什么问题。」 其他人也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见状,公安警察停了停,才开口。 「我知道。」他眉眼淡漠,「这场交易有许多可为之处,但我的建议是……有时候,灭火的第一步永远是[隔绝]。」 「更何况,她不是传统意义的交易对象。」 眼见众人有陷入思考的趋势,降谷零的目光着重停留在其中一人脸上。片刻后,他重新告辞,离开了会议室。 又过了半个小时,黑田兵卫从同一扇门里出来。作为警备企划课情报第二担当理事官,黑田在这件事上并没发表太强烈的意见。 他过来,告知了降谷零结果。 他们会要求她离开权力中心一段时间,好听点是[放手],难听点是[驱逐]。 这和一个又一个关键词有关:财阀,选票,数量,政治…… 黑田兵卫道:「看来,你的提醒,那些人收到了。」 方才在会议室里爆发的是关于是否要启用一把刀的争论,当然,表面没有这么直白,也无人真的把话说出口。 但是,谁都知道,那样一个女孩,从她能做到的事情来看,如果用得好,会成为一把利刃。 然而,相关人的提醒也很有道理,指向了更深的隐忧。 谁有百分百的自信能掌握这把刀?谁能保证刀口不会朝向自己? 以及,她并不是低位者,没有那种低位者的意识,这一点是致命的。从以往历史看,那甚至是个曾和他们一般,真正下场过的玩家。真要将她作为利刃使用,只怕在组织残存势力仍然未能根除的现在,武器随时会翻身成为执棋者,黑暗变形成为更庞大的灰色。 毕竟,他们依仗的,说到底,是对方内心的意愿,需要考虑避险。 「我知道了。」 听到黑田的话,降谷零点点头,表情不变。 他的目的达成了。 而看懂了房间内人们的心思的黑田,在这一点上也无意多言。取而代之,这位理事官想的是其他方面。 「你确定,后续清除组织的工作,不需要她来处理吗?」黑田兵卫道。 「你是说?」 「她对组织的了解,可用的手段……」 黑田兵卫同降谷零目光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她在,工作会更高效。 理事官考虑的不是名利场,但同样也认为那女孩应当发挥她的效用。 金发男人眼神深邃。 「在此之前。」他说,「我的工作不是照常进行着吗?」 「你确定没有一丝私心吗?」 黑田眼睑微缩,嗓音不失严厉。 「我有。」降谷零嘆息道,「不仅对您,也对那个房间里所有人承认了。」 如今再去思考他这甚为大胆的一步,当初连黑田都没料到。因为稍有偏差,就会导致他完全陷入偏颇的漩涡。可是从结局看,这一步也杜绝了日后这一点成为漏洞或弱点的可能。 「我不是没有其他陈述角度。」他继续说,「譬如,她的年纪……与那超过半个世纪,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的阴影……」 公义,良善,结构…… 黑田明白他在说什么。 这些对房间里的人,只怕通通不管用。说白了,人们只会相信自己认可的价值体系。 于是,知晓这个事实的降谷也只字不提。但终究,在黑田自己内心里,对有些东西的承认,比那些人还是要多一点的。 眼前人在说辞上尽可能的收敛,反倒是让黑田放下了心。他舒出一口长气。 「好吧,这是你的决定。」理事官道,「那你接下来的工作,就会非常辛苦了。」 淡金发的公安精英笑了起来。 「工作啊。」他道,「哪有不辛苦的。」 …… 最终决议传入枡山瞳耳中的时候,女孩正在公寓窗边,观察外面二十四小时监视的人员。 一个又一个,「明显」伪装成路人的人员,突然纷纷有了退场的趋势。 她心下瞭然。 枡山瞳回过脸,对着刚进门的男人道:「什么结果?」 降谷零看到她的面上是沉静与淡然。听自己说完,那双碧眸反而泛起了涟漪。 「你……」 她少见地有些结舌了。 这并不是她构想中可能性排在前列的答案。 见状,他对她笑了笑,眉眼间很是温和。 男人过来抱了抱她。 「其实。」枡山瞳蹙眉道,「我可以做一段时间的dirty work(脏活)。」 黑手套或白手套,明或暗,永远都有市场,从来都不令人意外。鑑于她最易被认可的[才华],那也是最容易达成的结果。 「但我不想那样。」 他这话的语气像任性的小孩子。 枡山瞳道:「你出了什么牌?」 「[权力]。」降谷零道。 究竟是什么最难以放手?又是什么结果最可怕?所谓以己度人,只要从这个角度点明她不存在的欲望。 闻言,女孩弯了弯唇。 「well yed(玩得好).」枡山瞳道,「还有?」 「你又知道了?」 「当然。」 「……有消息说,重要的[投票时间]提前了。」他道。 重新洗牌即将发生,任何变量都会被相关利益者纳入考量。 第618页 她沉默片刻,脑海里勾勒出一张政治关系图,一个又一个人名与对应履历亮起。 「原来如此。」枡山瞳道。 她看向降谷零的眼睛。他的笑容却没如预想中般消失,眼眸里亦有从容和坦然。 「就是这样。」他道。显然这是他并不陌生,也不会因此沮丧的现实。 「那组织那边……」 「小瞳。」降谷零道,「没必要着急『职业选择』。我记得,你一直想去外面念书的……」 然而,受限于家族和其他因素,她不得不选择了最合适的专业和城市。 ——那只是人设的一部分。 话到嘴边,又被枡山瞳自己咽下去。 扪心自问,种种情结之上,似乎也不是真的没有一丝渴求。 「是啊。」女孩道,「我以前想,去念一念也不错。」 他的眼睛亮起来了。 「你喜欢什么专业?」 「……我想先试试数学。」 两个人开始了再日常不过的聊天。 …… 起飞那一天,机场里,情绪有着最激烈表现的反而是一起跟来的风见裕也。 「长官,您这样……」 他发出了真实的困惑。 耳听为虚,没有亲眼见到,哪怕是当事人口述,在其他人心中也是缺乏真实感的。 然而风见实实在在看过,他冷静自持的长官在深夜里的迷茫,与亲口承认的溃不成军。 在这样的感情下,居然还要将对方亲手送走吗? ——您得到什么承诺没有啊! 他恨不得把问题印成横幅举过头顶。 而最令他不解的是…… 「或许,她愿意做呢?」风见道,「就……那些事。」 大庭广众下,他没办法说得太明白,但长官必然能理解。 ——如果她愿意或喜欢既有的生活,又怎么会走向那么一个结局…… 有些心情只能说给自己知晓。 「风见。」降谷零道,「你大学毕业后就当警察了?」 「不是,我还去参加了录用考试,之后又读了警校……噢。」 风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太过出色,常让人忘记某些事。 降谷零凝望着天空。 载着她的飞机影子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希望她能有自由的选择。 那是他最想给她的,除此之外,其他事情都可以暂且推后。 「走吧。」风见听到长官说,「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离开机场,戴眼镜的公安最后忍不住回了下头。 可是,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事啊…… 第284章 番外(4) 这段时间没有预想中那么长, 但三百多个日夜,也绝对不能说短。 最先传入降谷零耳中的, 是她在侦探之路上迈出一步的消息。 考虑到对谜题的探索和追寻是怎样一个迷人的主题, 这种尝试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她在学业上的闪耀,真实青春的点点滴滴…… 两个人平时会在通讯里聊起这些,但都没有亲眼看到来得真切。 重拾他卧底时习惯的装扮, 扣着鸭舌帽的金发男人注视着苏格兰场中的倩影。 她眼神笃定, 自信且优雅,是人群中亮眼的中心。而在明窗净几的店铺中,换上盛装的女孩美得更为出众。 观景餐厅,落地窗旁,投在玻璃上的倒影与她的笑容辉映…… 等到了幽静古朴, 满是学术气氛的校园庭院中央,与友人告别的女孩抱着书回眸时分外动人……在她的身旁,还有着翩翩的少年人。 甚至, 相似的场景也在展墙上张贴的照片中被复刻。 枡山瞳前往教授办公室的时候,降谷零踏入了她提到过的社团活动教室。 这里有她在茵茵草地上身着棒球服的照片,也有她讲台上的英姿被留存的影像, 不仅是单人照,还有合照。他走至照片尽头,这里有一张主题活动的合影, 上面每个人都做了十九世纪装扮, 她也不例外。 女孩戴着华丽的宽檐帽,轻薄纱裙露肩妩媚, 极美的大裙摆轻盈飘逸, 捲发古典而俏丽。而她旁边站着的男生则是维多利亚时代绅士三件套, 头戴花呢猎鹿帽。 「是不是很有意思?」 身边有人道。 「是啊。」降谷零转过脸。和他搭话的是一个白人男生,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对方的面孔也在某张照片里出现过。 「这是我们社团的活动。」名为泰德的男生以为来人是这个季节的参观者,热情地介绍完,道:「有什么着装上的问题吗?」 降谷零:「问题?」 「你看得格外久。」泰德道,「我还以为是哪里的服饰细节不对,我们有在力求还原。」 「这是福尔摩斯主题吧。」 「没错。」泰德道,「是从那顶帽子判断的吗?果然是具有代表性的单品,容易被认出来。」 「我并没发现什么问题。」金发男人说,「只是觉得这个主题很有意思,才多看了两眼。」 「你是推理迷?」 「嗯。」 「真巧,那一天,我们也是为了玩推理游戏。」泰德道,「喏,举着扑克牌的是我……但是,莫兰上校明明是牛津的!」 身为剑桥学生,泰德实在很在意这点,连对陌生人也没忘记强调。 第619页 「那……」陌生人用手指点着其中的一个女孩,「这是艾琳.艾德勒?」 「枡山?」似乎想到了有趣的事,泰德笑道,「是。不过当初她其实想要福尔摩斯角色,但因为争取的时候她不是小提琴派,落败了。只好当歌剧演员。」 …… 三一学院门口有一棵据说是从牛顿家乡移植而来的苹果树,为了纪念这位杰出的科学巨匠。 舞会开始后,他看着她的身影越过青葱的枝叶,以瑰丽华美的风格踏入了盛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又转至舞台上夺目的色彩,她眼波流转,金发在白皙的脸庞边跃动…… 心中某个破土而出的念头缓缓盘旋着。 但是,这都没能阻挡最后,落入怀中的软玉温香。 他总不能真冒着让她受伤的危险,可他也知道了她是故意的。 因为她在朝他伸出手臂前,明明白白同他四目相对。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来见我了呢,降谷零。」 霎那间,周围的色彩艷丽了三分。 她亲昵地搂着他,更给了他某种甜蜜的错觉。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年来第一次面对面的交谈。 他抱着她的手臂忍不住又紧了点。 「……真的?」 「不是,骗你的……等等,这对话是不是发生过?」 她向后倾了倾,不再是伏在他耳边的姿势,而是盯着他的脸,双手仍揽在他颈后。 「你觉不觉得耳熟?」 她偏了偏脑袋。 铃兰的芬芳不是近距离带来的唯一感知。入目的还有她耳边的彩绘,是为了配合舞台表演,也为了给人对比的冲击感,只在一侧有,汹涌旋转的深蓝色,中间漂浮着细碎的星星与十字架图案,描绘着静寂迷人的夜空。 「……觉得。」他收拢心神,在回忆里翻找,「讯问室。」 同样的对话,如今含义完全不同了。 「还真是啊,降谷零。」 他轻笑了一声。 「怎么一直喊我名字?」没说几句话,她都唤了两次了。 「想喊就喊了。」 枡山瞳看着一年后重逢的公安警察,依旧是那副很占便宜的长相,加上亚洲人血统,混入学生里丝毫不违和,但在英俊的面孔外,他的眼神又很成熟,透着温柔的暖意。 「恭喜毕业。」他说。 「唔,你这是什么反应?」她「震惊」道,「在跟了我一整天之后?」 她果然发现了。 男人眼中泛起无奈的笑意,把她举回栏杆上坐好,「有那么明显吗?我不知道我的跟踪技术这么差劲。」 「那倒没有。尤其是换车那段挺好的。可是也不妨碍一整天,我都觉得像活在探照灯下。」 「那……抱歉?」降谷零道。 「你要放手了吗?」 「嗯?」 他的动作僵住了。 「你满眼写着这个意思。」枡山瞳道,「[她很开心][她现在的生活]巴拉巴拉……」 她又凑近他,眨了眨那双绿眼睛:「你下定决心了?」 「没有。」他道。 他当然不想放弃。 一年了,终于……可看到她的模样,那么轻松愉快……正是他想像中她该有的生活。 即便如此,他的手臂却还固执地环在她的腰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仿佛是他的心在作答。 「没下定决心,还是没想要放手?」她说,「你要给个准确答案呀。」 ——我想让你选择。 没等他将话说出口,女孩已来到他耳边,用气音道:「因为,我的答案可是早就给你了。」 「你知道我怎么察觉到的吗?」她轻轻道,「下次跟踪人的时候,你真该控制下你的眼神。」 「那是因为……」他话语里有几分无可奈何,「[你]是你。」 「我不是不能理解。」女孩道,「谁让[眼睛]总是[心意]的表达呢?」 这话一出,降谷零微微一怔。 她的衣裙如水般的蓝映入他的眼帘,他也还记得她颈前的项鍊,与钻石交织的不是搭配她眼眸的绿宝石,而是蓝宝石……是他想的那种可能吗? 咚。 是烟花在空中绽放的声音,也是他的心脏被重重冲击的声音。 「就像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不喜欢我了。」她说得理所当然,「就在方才三十秒里,你还看了我的嘴唇三,不,四……」 他蓦然上前,下一秒,她的话被一个吻打断了。 贴近她的男人不再犹豫,侧过脸吻上了她。在一次比一次重的呼吸中,他按着她的脑 后,加深着这个吻。 夜幕上烟火五色缤纷,光彩溢目,桥上的男人抱着栏杆上的女孩亲吻,一切恰如唯美的画卷。 再如何温柔,脑海里又闪过多少关于[适合]的考虑,属于他的本性里从没少过攻击性,也不乏上前一步的勇。 何况她朝他伸出了手。 「是啊。」结束这一吻,他的眼眸深不见底,对着牢牢圈在怀中的女孩道,「我的心意丝毫未改。」 我依然喜欢你,也想吻你。 这次,换做她抿了抿唇,不怎么说话了。 他又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嘴唇,低声道:「只是,我看到你穿着这件裙子站在别人面前的时候,没想到……」 第620页 「我不太容易丢失我的目标的。」 她抬起脸,眼波似水,有很漂亮的光泽闪耀,「你不是清楚吗?」 「我现在才清楚,这一条也适用于我。」他与她额头相抵,低低笑起来,「我真高兴。」 她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唇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两个人在脉脉温情中相处了好一阵,赤脚的她去拿一旁的鞋子。 「说起来。」枡山瞳道,「刚才乐队表演期间,你是不是在底下拿花砸我来着?」 「是抛……」他一边纠正,一边替她把鞋子穿好,「抛出去的花。」 「不是觉得没机会送了,砸我泄愤?」 「怎么会。」他哭笑不得。 「你真不能这样了。」她嘟囔着,「我可不能每次要找你都跳水一次。」 「不会了。」他把她从栏杆上抱下来,语气不重,但尤为坚定,「时效过了。」 「什么时效?」 「我会放手的时效。」 ……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看。」 热热闹闹的人群里,她牵着他一路小跑,嗓音欢快。 古典的校园中有许多繁茂的大树,她来到某一棵前,朝他伸手,要他把她举起来。 降谷零照做了。 见她从被树叶掩着的枝杈后摸出一个盒子,他有些愣怔。 这个大小和形状…… 「小提琴?」 「不许问问题。」枡山瞳从提琴盒里拎出一把棕红色的小提琴,「但是要听着。」 「福尔摩斯才拉小提琴。」 塞西利娅曾对老师这么说过。 一个又一个世界,从二十一世纪到十九世纪再到现代,她必须承认,一部分的自己在执着于这个经典故事里蕴含的种种象徵。随着时间流逝,出众的头脑也能意识到,现实并不总能生搬硬套用书中的一切去对应……而若她真要如承诺般再向前一步的话…… 降谷零看着立在树下的女孩望着自己,眼睛里似有种种情绪流淌,最终都化作某种决心。 她将琴抵在肩上,悠扬乐声响起。 如柔波细语,也似流水潺潺。 这一次还是巴赫。 [她不是小提琴派]……陌生男生的话语犹在耳边。 降谷零蓦然明白了什么,心底某处变得无比柔软。 这是他永世难忘的场景。繁密茂盛的墨绿色枝叶在颤动,夜空中繁星闪烁,地面上亦是浪漫灯火,恰如水天相接。烟花再次绽开,人声在身后喧闹,却像是和他们隔着一整个世界。 喜欢的女孩在面前演奏,乐声诉说着选择。 「我得说。」一曲结束,枡山瞳眼中难得出现了赧然,手指在倾斜的琴弓上揉着,「不是任何举动都有寓意……但是,这次还是有寓意的。你明白的吧?」 心结之外……这最后一次基于故事象徵的举动,同样在 表明立场与感情。 降谷零的内心涌动着无比热烈的暖流。 男人点点头,眸色无比认真。 对于他的反应,女孩看起来很满意,将琴收了起来。他重新将她抱离地面,看她把琴盒在[秘密基地]里藏好。 胸腔里心跳愈发激烈,而怀里人就是眼中人。 「你别一直亲我呀。」她笑着扭肩,裙摆与眼眸都在闪闪发光,「我的口红都要掉光了……」 树下又传来小小的轻呼。 「也别抱着我转了!」她攥着他的手臂,「我头真的好晕……」 第285章 番外(5) 【三浦】 将属于自家的门牌贴好, 三浦亚纪很开心。她是新搬来这片区域的住户,职业是小说家,而这是她和工作调动的新婚丈夫入住新家的第一天。 又仔仔细细看过墙上的表札,确认没有偏移, 年轻的妻子满意地回过身。 就在这时, 她的余光瞟见了路过的男人。 对方身着深灰色的西装, 戴了一副金丝眼镜, 五官出色, 淡金短发, 是个气质成熟的大帅哥, 迎上她的视线后, 颇为友善地露出一个笑容, 进入了隔壁的住宅。 「亚纪!」丈夫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来帮我一把!」 她连忙回到屋内, 和丈夫一起搬完沙发后, 一边摆放花瓶,一边道:「我们的邻居很帅气呢, 还是金发!」 丈夫三浦谅真脑中出现了街头海报上那种戴耳钉, 闪闪发光的面孔。 「一个招摇的男人吗?」他语气别扭。 「不是。」亚纪用好笑的表情看着他, 「皮肤也是帅气的小麦色, 应当是混血儿,天生的啦!」 「噢……」 「不知道是单身还是夫妇呢?」 「住这种房子,多半不是独自一人吧。」丈夫道,「拜访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在金融公司任职的三浦谅真工作异常忙碌, 夫妇二人并没能第一时间完成对周围邻居的拜访工作。最后, 反倒是邻居先上了门。 俊朗的男邻居在一个黄昏礼貌地留下了迁居礼——一套漂亮的瓷器摆件, 便离去了。只有妻子三浦亚纪同他见了个面,并没怎么聊天,对方没留多久,似乎很忙的样子。 这日,丈夫谅真下班,在晚餐的时候听到这件事,给出了新情报。 「我见到了隔壁的女主人。」 「是吗?什么样子?」 第621页 「好像是个……乐队主唱?」 「哈?」 亚纪筷子差点没调到地上。 「乐队主唱?」 「呃,不一定啊,我猜的……怎么说呢,打扮很视觉系。」 丈夫详细描述了某天加班后到家停车时,一道越过他的汽车开进隔壁家的重型机车上的身影。 「真帅啊,我也很想买一辆呢,那种四缸引擎的赛车……」 「谅真?」眼见另一半陷入了对载具的幻想,亚纪不得不提醒他说话的重点。 于是,在「什么样的视觉系」的提问下,三浦谅真试着描绘车主人的形象,首先身形是个年轻女孩,摘下头盔时露出的侧脸妆容夺人,其次…… 「你记得你非让我丢掉的衬衫吗?说很老爷爷那件?」 亚纪回想:「法兰绒衬衫?」 「对,和那件差不多的格纹,choker,短裙,红的长靴……」 「哇。」虽然丈夫的用词很朴实,但凭藉着小说家的浪漫想像,亚纪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叛逆的辣妹。 「难怪你说视觉系。」她笑道,「不过,也许倒是和隔壁的帅哥很般配呢。」 这话没出口几天,下班的谅真见到妻子手持木勺,搅着汤锅出神。而他环顾四周,发现了一点小变化。 「这是……」他来到客厅的桌前,那里放着一张由各种色块组成的画,一尺见方大小。 三浦谅真认出了上面的签名。 「maimi?这不是你很喜欢的那个画家吗?」 「嗯,是隔壁邻居给的。」 「原作?」 「怎么可能啦,是复制品。」 亚纪今天带着小饼干去拜访了隔壁。见她喜欢桌上的画,那位小姐便送给了她,声称是回礼。即使是复制品,依然十分精美,可以成为不错的装饰品。 谅真道:「这不是好事吗?」 「是,但……」亚纪一脸纠结。 最终,她没忍住放下勺子,一言难尽:「想不到隔壁安室先生是个渣男!不,也不一定是渣,也许是换了女友吧……」 「怎么回事?」 亚纪开始讲述。 自从丈夫说了进入隔壁房子的女孩是骑机车的辣妹后,性子烂漫的她既觉得有趣,又觉得好奇,便想接触试试,结果,今天她端着烘焙成品敲门后,揉着眼睛开门的,是个…… 「策展人!」她道。 「她自我介绍说的?」 「最近那个很有名的艺术展!她有属于工作人员的出入证。桌面上全是艺术史的资料,还问我要不要门票。」 一开始,披着金发的女孩穿着素色睡裙,如同某个英伦庄园里的大小姐走错了片场。向亚纪表示歉意后,对方进了卧室换装。再走出来的女孩一身白色的吸菸装,充满中性的性感,精緻优雅外,还有种商务感的干练。 「见我感兴趣,她拿出好几种纸张,让我试着摸一下,可以感受到不同成品的肌理。」亚纪想到对方温柔的笑容,越发不平,「真是又专业人又好!」 「你没问机车是不是她的?」丈夫道。 「怎么好意思嘛!」 这种会给别人也给自己带来尴尬的问题,是绝对不能问的。再说前后两种风格也太不搭了,夫妇二人把各种念头埋入心底。 又过了一段时间。 「安室先生又换女朋友了。」 晚餐吃的是天妇罗,妻子亚纪「嘎吱」一声咬断炸虾,听到丈夫道:「我今天遇到的女孩,似乎是律师……或者在准备司法考试?」 「怎么知道的?」 「她抱着一摞书。」 「不是艺术资料?」 亚纪还存着和上个人是同一个人的念头。 「不,全是法律相关书籍。」 而从外表看,这位小姐知性而娴静,只扎了简单的马尾,大地色裙装很是柔美。 「看来果然是第三个女友啊。」亚纪嘆了口气。 「唉……好歹安室先生人还是挺好的。」丈夫宽慰道。 这话倒是没错。尽管对方早出晚归,不常见面,有时神情也相当严肃,但据说有一份公务员工作的安室先生,从不吝于向新邻居提供帮助。 …… 晨光透过窗帘洒入室内,床上的男人睫毛颤了颤,从睡梦中醒来。 揉了一把金发,降谷零起身,看了一眼床头电子屏上数字显示的时间,他下床,套上t恤,来到窗边,把没能彻底隔绝阳光的窗帘拉好。 完成洗漱,他进入厨房,按下烧水按钮,开始准备早餐。中间等待裹了牛奶鸡蛋溶液的吐司变得金黄的时候,他也没忘记去书房,把昨晚准备好的文件重新检查过。 清甜的水果在案板上被一分为二,锅里的番茄变得绵软,黑胡椒碎与黄油碰撞出好闻的香气,在加热的茄汁豆上撒上芝士,面包机里弹出了酥软程度刚好的贝果…… 在桌上将装着食物的餐盘放好,他坐下,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份贝果三明治和咖啡。转身把刚磨好的咖啡粉填入咖啡机粉碗,这样,想喝的时候只要按下按钮稍等片刻就好了。 换上西装的男人重新回到卧室,床上的女孩还在睡着,他的视线扫过露出被子的一片雪白,一边系领带一边走了过去。 指尖最后一次掠过提花领带尾端,来到床边的他倾下身,亲了亲她柔软白皙的肩头,腾出来的手把她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小腿盖好,这期间,碰触到的肌肤有着不亚于方才触到的真丝织物的丝滑。 第622页 这动静让她翻了个身。 「你……」枡山瞳迷迷濛蒙道,「要去上班了?」 「对。」他拨开她压在脸颊下的发丝,「果汁放在冰箱里了,记得喝。」 「你有没有看到……」还很困的人话说到一半,就又差点睡着了。 「看到了。」他说。 「噢……那你走吧。」 「你今天要去奥穗山那边?」他问起她今日的行程。 「嗯,最后一次了。」 「注意安全。」 「知道啦。」 明明给出了叮嘱,恋人也答应下来,降谷零还是不放心。他想了想,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她放头盔的柜子,底色是白色的摩托车头盔上面有着各式各样的涂鸦,他回过身,瞧了瞧她画架旁的调色盘,油画颜料有了初步凝结的迹象。 他改去书房拿了一支马克笔,在那顶本就五彩斑斓的头盔上添了几笔,又把东西放回去。 路过客厅的时候,降谷零将一个包好的白色方盒收入了公文包。 内閤府某办公楼。 这座楼并不高,只有六层,在外人看来,是隶属于政府诸多办公场所中的一个,进出的也是些普通公务员。少数知情者知道,这里有内閤府旗下警察厅的某个秘密机构。 风见裕也在这里见到了直属上司。 虽然那个组织已经覆灭,收尾工作也已大部分完成。但是,作为机密[零]小组的干部,降谷零依旧不便对外公布自己的身份。他多数时间以假名行走,目前表面上对外沿用了「安室透」这个名字。 该身份今年也有个大新闻——考过了公务人员考试,成为了政府雇员。实际上,降谷零加密过的档案藏在警察厅记录深处。正如理事官的黑田兵卫,表面身份是搜查一课的管理官。 「降谷先生,这是上次那件特殊案件的资料。」 一大早,风见捧着最新调查结果敲开了长官办公室。 对方并没如他所想一般呆在办公桌后面,而是拿着裁纸刀在拆一个扁平的包裹。移开密封的胶布,连带粘着的护画的纸板,胡桃木色的画框露出一角,最后,一整张油画显露人前。 风见恍然大悟。 降谷零抬眼看到了他。 「还没到上班时间吧。」金发男人瞧了眼悬挂的时钟,「稍等一下。」 「好。」 手头的工作并不紧急,确实不差这点时间。风见裕也很自觉地看向一旁挨着墙壁的展示架,或者,按他心里的叫法——全方位目的可疑的展示空间。 这里乍一看摆放的东西很混杂。 有大量照片,最中间的是身穿学士服的女孩立在一座西式古典建筑前,风见了解到那是剑桥大学。红砖高墙的背景,草地上的她手捧鲜花,面向镜头而笑。 同一个场景还有一张两个人的合照,摆在长官的办公桌上。 此外,展架的照片还有但不限于……音乐会上,舞台上的女孩手持小提琴演奏。赛道上,身穿机车服的酷飒人影在风中定格。也有剪报,玻璃镜框覆盖的是某数学顶刊上发表的英文论文。台子上放着雕塑,是缩小版的身披睡袍的作家像——用大理石刻成,每个细节都按照罗丹的《巴尔扎克》而作。 看似繁杂的东西有着一大共通点:它们的主角或者作者,是同一个人。 风见记得,在雕塑摆上去后没多久,墙上便多了一幅写实风的画作,勾勒的是深蓝色的海面与山崖。 那天,长官的状态……就和眼下差不多吧。 降谷零将新的油画挂在旧的油画旁边,后退一步,仔细打量位置是否合适。 风见眯起眼睛看了看,道:「长官,这是抽象派?」 「不,是新印象派。」降谷零道,「色彩更明亮,也会有合乎科学比例的构图……」 「啊……」 风见无意义地拖长声音嘆了一声。知识盲区,他没什么想说的。 又盯了画一会,风见总觉得中间看不到脸的背影有点眼熟。 「莫非?」他出声问道,「这幅画的主角是您吗?」 身边人面上浮现起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是笑容没错。但,笑容的主人有在压制什么。因此,纵然月牙状的蓝眼睛,扬起的唇角等诸多笑靥的基本组成元素都齐全了,这个笑脸仍然有着哪里奇怪的肌肉走向。 风见绞尽脑汁,决定将这个表情命名为「我得意但我不讲」。 他望向展架最下面一层。 那里有一枚扎着绶带的勋章。上个月秘密颁发的,据他所知,经过上层各方长时间交锋才迟迟到来,以褒奖他的长官在长年卧底生涯里的杰出贡献。 风见清楚地记得,当这枚来之不易的奖章到手时,降谷先生没什么夸张的情绪表现。他就是收下,礼貌浅笑,回来后在抽屉和展架间犹豫了两秒,把亮闪闪的奖章放在了展架最底层——一次到位,没有位置调整环节。 风见裕也又想起上次早上降谷零和他讨论工作时,递给他一个精緻的饭盒。那时,戴眼镜的公安警察再次感动了。他常常早餐很随便,有时一罐玉米汁就对付了。为此,卧底时的长官还给他带过便当,告诉他要保重身体,话说完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风见打开饭盒,这次不是改良法式料理,是一种巧克力淋面上画了音乐符号的甜点,还有闪闪金粉,非常华丽,一层又一层漂亮的棕色。 第623页 长官告诉他是歌剧院蛋糕,他开心地吃了一大口。接下来…… 始终感受到某种视线,是降谷先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风见差点噎住。 「抱歉!我不该现在吃!那个工作……」 「没事。」那双蓝眼睛很平和,「吃吧。」 长官又推给他一杯红茶,两相搭配,风见夸道:「味道真好啊!」 但,长官依旧盯着他,深蓝眼眸上似有厚厚云层。 「您的手艺真不错……」蓦然间,风见福至心灵。 「是您做的吧?」他试探着问。 「是她做的。」这次,金发男人好看的蓝眼睛弯起来了,「一次就成功了。」 他很轻快地笑了一声,「这款蛋糕做起来很复杂的。」 「这样吗?」 风见忍不住看了看展架上的各种成果,心想那位小姐还真是个毋庸置疑的天才,并且,在学业、音乐、赛车、雕塑之后……最近又对料理感兴趣了吗? 「枡山小姐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呢。」他由衷地感嘆。 「是吧。」长官笑道。 「好了,之前你在资料里标註的对策……」 等他吃完,降谷零收起笑容,开始说正事。 ——难道说,先前降谷先生一直在等我问那句话吗? 这是离开办公室后,风见脑子里突然弹出的念头。 ——不不不,不会的。虽说长官比我小一岁,但这不是他的风格! …… 时间回到现在。 「maimi?」风见努力辨认着油画右下角的曲线。 「是小瞳的署名。」 风见侧过脸,只见望着前方的长官抱臂笑道,「她说这幅是最高水平了,我猜她又要换兴趣。」 ——到底有哪里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