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篡位失败以后》 第1页 《当我篡位失败以后》作者:苍在笙【完结】 文案: 天域大陆,修行者高高在上,凡人如蝼蚁低若尘埃。 遭逢巨难、丧失记忆的少年流落山野,他身份卑微美貌煌煌,引来无数的觊觎、垂涎、算计,不得已被捲入那波谲云诡的风云局势。 直到有一天,他的脸被天域众位高居云端、至尊至贵的大人们瞧见了。 权贵甲,吓得当场昏厥。 权贵乙,汗如雨下,战慄不已,跪地求饶「君、君上饶、饶命……」 权贵丙,强作镇定,但执剑的手在瑟瑟发抖「逆贼,敢、敢尔!」 ……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就是传闻中两百年前那位谋逆篡位、残暴嗜杀、满手鲜血,天怒人怨,最后被赶下尊位的暴君「魔婪」。上述这些天域的权贵强者,当年都曾被迫跪在他座前哭天喊地指天立下血誓,永生永世为他效死。 当然,时移事易,现在的他不过是篡位失败的丧家之犬,如今的天域至尊,乃是那位诛灭魔宗六祖,一统天域,创下不世基业的元极帝君。 这位帝君天纵英才,驱魔宗救世人,缔造万古基业,生平唯一的污点就是两百多年前被独生爱子夺权篡位,沦为阶下之囚。 已知:帝君两百多年前被儿子篡过位;他两百年前篡过帝君的位。 所以:他就是……那个不孝子? 现在的天域至尊,是他亲爹? 这就……有些尴尬了。 2022.4.3号开文 晚上八点日更 cp是妖族太子,爹爹不是cp,那是亲爹 入v公告:本文2022.5.7入v,届时三更,请大家康康我 内容标籤: 天之骄子 仙侠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江宁 ┃ 配角:某某某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篡位失败的前任帝君继续搞事情 立意:愿万世开太平 第1章 孩儿,恭请君父退位 白玉为阶,穹苍为顶。 身着银制秘甲的甲兵分作五列,一字排开。 他们的前方,俯跪着一道身影。 青袍广袖,衣袂垂地,一头乌发随俯身之姿散落在身周。 若轻云初动,似旷夜流风。 上首,俯瞰九天之下的帝君声音微沉 。 「汝欲如何?」 双手交叠于冰凉的白玉阶上,青年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 用最谦卑的姿态,说出最大逆不道之言。 「孩儿,恭请君父退位。」 景华宫。 珠帘破碎,陈设倾塌,一片狼藉。 侍者们跪了一地,面上满是仓惶失措。 作为天域最尊贵的君帝寝宫侍者,除了帝君,他们平日里何曾将他人放在眼中,今日惊变,那架在脖子上的刀锋恻恻,凉意直入骨髓。 除了惊惧哀惶,再不敢有其余念头。 满殿寂静。 楚临雍接过身旁老奴递过来的帕子,低低咳了两声。他面色青白,唇侧染血,端的是重伤难愈虚弱无比的模样,却半点不损风姿威仪。 质问眼前逆子。 「怎么?你这是要囚禁本君?」 楚江宁青袍乌发,若流风溯雪,清雅俊秀绝伦。 微笑,道:「孩儿岂会行此悖逆之举。只是您走火入魔,神魂受创,不好再费心劳神,前朝一应事宜,自有孩儿分忧,父君且先在此安养便是。」 似乎想到什么,他的目光落在身旁递手帕的老奴身上,眸色幽深,贊道:「高总管细緻妥帖,忠心耿耿,不愧是父君身边一等一得力之人。杀了确实可惜了。」 突然被这煞星盯上,感受到那蚀髓附骨的杀意。高总管面上故作坚强,实际上拿帕子的手已经微微颤抖。 楚临雍眸中隐有怒色:「楚江宁!」 「父君放心。」楚江宁一笑:「高总管侍奉您多年,父君所重念者,我必亲厚之。孩儿可是孝子,又岂会伤高总管分毫?」 高总管面上的表情有些许凝固。 神特么孝子!你爹胸口上的窟窿难道不是你捅的吗?这一室肃杀难道不是你折腾出来的吗? 但得到不被杀的承诺,他还是微微舒了一口气。 一口气还没舒完,就见到楚江宁施施然转过身,道:「景华宫侍者二百一十三人,除了高总管,一个不留,都给本君杀了。」 自如的换了自称后,继续道:「即日起,景华宫封禁,非得本君谕令,就连一只灵蚁都不得放出。」 「儿臣告退。」 他也不看亲爹脸上的表情,袍袖回风,负手走了出去。 身后,是得命的甲卫,与一殿内的厮杀惨叫。 无边地狱。 高总管紧张的护在楚临雍身前,生怕这场屠杀波及到重伤的主人。 但不知是楚临雍昔日余威,还是得了楚江宁谕令。 一切血色,均不及他们身周三尺。 高总管灵力低微,对昔日同僚的惨状只能微微移过目光,不敢再看。 今日之事,实在让他惊心骇神。他在君上身边侍奉了三百余年,也算看着殿下从牙牙学语的一个小糰子长大的,他从未想过那个素日温软寡言的江宁殿下,居然隐藏得这么深! 他又小心翼翼的看了君上一眼。 被亲生儿子如此对待,君上又该是何等心情? 第2页 楚临雍一动不动,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尸山血海,面上表情莫测。 良久,才嗤笑一声。 「呵……」 中洲。 中洲洲主尉千迟刚收到探子送来的密报,匆匆扫了两眼,面色大变。 满腔的难以置信:「楚江宁反叛,君上被囚,生死不知!」 「这楚江宁……他妈的是谁?我怎从未听过此人?」 身旁的幕僚接过密信,一边匆匆扫过,一边解释道:「是君上与清妃娘娘的独子,年岁尚轻,平日不甚得君上宠爱,声名不显。三十年前属下前往帝域时,曾见过江宁殿下一面,温和秀雅……」 他顿了一下,密信一共一百四十一字,字字惊心,无一不是楚江宁的「丰功伟绩」,怎么看也与「温和秀雅」四个字搭不上边。 楚江宁两百余岁,修为至五重天,在同辈中尚算优秀。但他的父亲,乃是诛魔宗六祖,灭三宗七门,一统五洲四海的天下第一人,他的这点修为在父亲的光芒之下,便如米粒之末。 若论年轻一辈之翘楚,当属无剎海玄光圣子、西洲倾落公主、星罗七司殷墨初。 但据密信中言,楚江宁败帝君于云颠之峰,掌帝宫,夺兵权,囚帝君于深宫。桩桩件件,不要说倾落公主之流,这天下间,谁能做到? 「岂有此理!君上必定是遭了这小儿的暗算!风岩,速速发兵,伐这大逆之徒,相救君上!」 「洲主莫急,现在君上落在他手中,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召诸长老们商议后再断吧。」夜风岩急急相劝。 他心中十分不安,君上岂是那么容易会遭暗算之人?也不知这五洲四海,今后会是何等局势。 风雨欲来啊。 当夜,其余八大洲海也齐齐接到密报,反应不一。 帝域。 姚尘宫。 雨露拂春晓,地铺白玉,步步生莲。 坐于棋案边,楚江宁手中把玩着琉璃棋子,棋子流光溢彩,指骨修长优雅,竟一时分不清哪个更美。 「刑狱阴冷,老师待了好几日,受了不少折磨吧。」 容辞冲着他拱手,一脸余庆:「下臣无事,还要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只是不知殿下用了何法,竟让君上松口放了我。」 「没有啊,父君并未松口。」楚江宁将手中的琉璃棋子丢回棋盒,在容辞万分不解的目光下,道:「拔本塞源,釜底抽薪,问题从源头解决起就容易了,明日便是本君的登基大典,老师可以换个称呼了。」 这话说完,他发现面前容辞无比震惊的望着他,不由微微一笑:「老师怎么了?」 容辞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好半天才咽了一口唾沫:「你……」 他内心翻江倒海。一月前,他进言引帝君震怒,将他下了刑狱,危在旦夕,他素日无甚人缘,唯一能在帝君面前说得上话的只有这个便宜弟子,于是他托人寻他相救。当时这个便宜弟子说了什么来着。 他说:「此事倒也容易。」 当时他只当他在说大话,心中已经不抱希望。 天域谁人不知,帝君独制,不容二音。既已铁了心要杀了他,再难回心转意。 结果不出一月,自己既然就被从刑狱放了出来,而且楚江宁他他还告诉自己…… 「你篡位了?」 「老师慎言!本君岂是那等悖逆之徒,是父君玉体不适,退位让贤而已。」 「原来……如此」容辞艰难的道。 继而眼前一亮:「那广济道之事,可以废止了?」 他之前触怒帝君为的便是此事。 三千年之前,天地异变,与外族联通的几条通道被断,从此人妖灵幽四族各自为政,不通往来。 数月之前,帝君灭血渊宗之时,得了一道星陨矿脉,此星陨石可重修天道,复通外族。 于是帝君便有了修筑广济道的君令。 此令一出,天下震动。 反对者众,贊同者众。 只因广济道通的是与妖族联通之道,妖族嗜杀,以人族为食,三千年前的人妖之战,死伤无数,尸横片野。 反对者无非是担忧广济道一通,人妖之战再兴,届时战火连绵,生灵涂炭。 而贊同的,却是因妖族天生地养,浑身是宝。其内丹可入药,皮骨可炼器,一只妖族便是一座资源宝库、一条修行坦途。 反对之声纷纷,帝君正恼怒间,恰逢容辞上疏痛陈广济道联通之弊,正撞枪口,于是便被用来当那儆猴之鸡。他在刑狱中,遍求无门,早已心灰意冷。不料一朝重见天日,诺大天域,竟已天翻地覆。 但比起改朝换代,此时他更关心的,却是广济道一事的始终。 楚江宁轻轻摇头:「父君谕令,谕下令行,本君身为人子,岂能违背君父圣意?」他看着容辞失望的面容,微微一笑:「这也是我请老师来此的原因。」 他起身,伸手,一副三尺宽的坤舆图徐徐展开。 「此处为广济道起点丰裕都,本君欲命老师您为督察使,督广济道工事,明修广济,暗复苍禹!」 苍禹,苍禹道。同广济道一般,不过苍禹道联通的,乃是与灵族互通之道。 灵族与妖族同为上古圣族,但族人稀少,实力平平,与浑身是宝的妖族相比着实乏善可陈。他们唯一值得称道之处,便是天生擅植五谷,经他们之手,可使五谷加速生长。天地异变之后,因与灵族通贸之道断绝,人族缺粮,致使饿殍遍野。但…… 第3页 容辞大惑不解「此于我族何益?」 即便复通灵族,不过是能再多养活些凡人罢了。凡人如蝼蚁,与他们修者天壤之别,生死无碍。多死一些,还能减少对天地元气的消耗。 楚江宁唇边的微笑一点一点的敛起,声音低柔:「你便说,办不办吧。」 他温言软语,但容辞却突觉一阵彻骨寒意直窜上嵴背,恐惧蚀骨入髓。 他面色赤红,额间冒汗,立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声若雷鸣,斩钉截铁道:「愿为君上效死!」 第2章 这锅我不背 容辞得了令,战战兢兢的走了。 侍女如萦入内,禀告道:「君上,景华宫那边,说帝君伤重,要九叶碧海罗入药。」 楚江宁眉心微蹙:「我不是吩咐过,衣食用具,凡景华宫所需,一应俱全。要什么给什么便是,何必还来问我?」 如萦道:「可九叶碧海罗乃是无剎海贡品,千年一开花千年一结果,乃疗伤圣药。即便是宫库内,也仅此一株,君上您的内伤同样不轻,若给了出去,恐怕……」 楚江宁微怔,在云颠之峰战胜父君,他也付出了很大代价。眼下登基大典在即,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如实力未复,恐很难应对…… 他垂下眼睛,道:「把药给景华宫送去。」 「可……」侍女还想再分辩几句。 却听楚江宁又道:「父母病,忧惧五内,未能侍汤药,已为大不孝,怎敢剋扣。」 侍女:「……」 你他妈认真的?你要是真心疼你爹,为什么要打伤他?你不打伤他,他能病吗? 她被一句话噎住,只能开始汇报另一宗事。 「华清宫传来消息,魏妃娘娘一个时辰前自尽了。」 「哦,那挺可惜呀。」 楚江宁咳嗽两声,微微一笑。 三年前。 景华宫门前。 一袭浅绿色的芙蓉广袖留仙裙逶迤拖地,手挽白色的烟罗薄纱,唇若丹朱,吐气如兰。 女子一手轻捂小腹,看着不远处那道身影,问道:「那不是大殿下吗?怎么跪在那儿?这是又犯了什么错?」 眼前这位魏妃娘娘,世出名门,乃是魏家嫡女,又刚怀了身孕,正得圣宠。身旁侍者半点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答道:「还不是遥泽郡那桩事,江宁殿下在为寒江求情呢,已经跪了三天了,君上根本不肯见他。」 魏妃瞭然,遥泽郡乃是西洲第一大郡,物产丰厚,得天独厚。日前,却出了一桩丑闻,遥泽郡首寒江被人告发,其竟然以一千八百八十八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血魂为祭,暗中私炼上古傀尸阵。傀尸阵乃是魔宗秘阵,最是血腥残忍不过,君上始登位便立下谕令。凡修傀尸阵者,必将严惩。寒江身为一方郡首,竟行此令人发指之事,君上震怒,当即派人将寒江捉拿,下了刑狱。 而遥泽郡首寒江,却正是楚江宁的亲舅舅。 魏妃嘆息道:「这寒江行此大逆之事,断难活命,可惜大殿下一片孝心。」她话中说可惜,美眸中却充斥着难以抑制的愉悦之色。 她捂着嘴,轻笑两声,然后吩咐道:「大殿下身子弱,再这样跪下去恐怕身子受不住。你们身为君上身边之人,当为君上解忧才是。」 侍者已不是第一次得她这种吩咐了,唇角微微一翘:「是。」 楚江宁已在景华宫门前跪足了三日。 虽修者有灵气护体,但景华宫门前玉阶乃是用上古寒山石制成,寒山石可聚天地元气,但是冰寒刺骨,哪怕以修者之能,跪久了也受不住。 此时天刚蒙蒙亮,数名青衣侍者端着洒扫用具来此,开始日常清扫。 帝宫位于帝域之巅,天地元气最浓郁之处,天地元气常会化作粉尘而降,用寻常的除尘诀无甚效用,因此日常清扫必不可少。 但今日,一盆水却没来由的泼到了他的身上。 瞬间浸湿了苍青色的衣袍。 「哎呀,殿下恕罪。但您也别责怪下奴,您在这儿跪着,着实碍事,下奴施展不开也是情理之中。」一青衣侍者皮笑肉不笑的道。 言语中,毫无敬意,甚至还有责怪之意。 楚江宁维持跪姿,微微闭了闭眼。 这盆水冰冷至极,腿根以下一片寒意。 在帝宫这些年,这些明里暗里的欺辱他已是习以为常,他轻吸了一口气,忍耐了下来。 侍者见他不吭声,眼中划过一丝得意之色。 这位江宁「殿下」生母早逝,不得圣宠,性子温软,唯一的凭仗——那身为遥泽郡首的亲舅舅如今也危在旦夕,还不是任人揉捏。 楚江宁又跪了半刻钟,方觉不对。 灵力运转,衣袍转瞬便干,但大腿处却似有千百只蚂蚁在反覆咬噬,那盆水原来另有奥妙。 楚江宁疼得浑身冷汗涟涟,右手撑地,差点维持不住跪姿。 不分说,这般熟悉的手段,必是魏颜的手笔。 他内心计算了一下时日,还是安安静静的继续跪了下去。 一日复一日,六日之后。 「妾拜见君上。」 魏妃一身绛红长袍,巧笑吟吟。 楚临雍翻着手上的玉简,头也不抬:「你不好好在寝宫养胎,来这儿作甚?」 魏妃眼神似哀似怨:「妾这几日有些神思不属,想来是腹中孩儿思念父亲了,想要见见君上。」 第4页 楚临雍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她毫不显怀的肚子,也不知透过她的肚子在看什么:「是吗?」 魏妃见他神色不对,连忙道:「妾来时在门口见了大殿下,听说已跪了九日,说如果君上不肯答应,他就是跪死在此处也不起身。这……大殿下若有个好歹,传出去难免遭人议论君上不慈。莫不如饶了寒郡首便是,说到底都是一家人嘛?」 她此言一出,果然楚临雍立刻皱眉:「君令已下,他若想跪,便让他跪死在那儿!前朝大事,岂能受他相胁。」 魏妃低头道:「君上教训的是,是妾唐突了。」 她心下大定,深知此次寒江再无幸免之理。楚江宁一跪九日,决心不凡,她还真怕君上被动摇。 魏妃志得意满的走了。 她走后,楚临雍翻着手上的书简,吩咐道:「去叫那孽子进来。」 身旁随侍的高总管默然无言。 君上,说好的任凭他跪死呢?说好的前朝大事绝不受他相胁呢? 这话说完还没到半盏茶的功夫呢。 高总管得令去请人。 不多时进来了,神色讷讷。 「禀君上……那个,人走了。」 楚临雍抬头看他。 高总管也看他。 二人四目相对。 「走了……是……什么意思?」 「禀君上,下奴去时江宁殿下已经不在了。据说刚走不久,应该是实在受不了跪痛,回寝宫……歇息去了。」 好傢伙!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帝君差点失言:「他……他不是自称不答应他就不起来吗?」 跪了九天,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放弃了? 饶是高总管深宫浸淫多年,也难以琢磨透这位殿下的心思,只能揣测道:「额……也许是……跪痛难忍吧?」 「……」 姚尘宫。 楚江宁倚在榻上,一脸余庆,对给自己上药的侍女如萦道:「好险!父君差一点就要答应放人了,本殿见魏颜出来时一脸得色,这女人时常干些弄巧成拙的蠢事,而算算日子,也到了父君极限,于是我当机立断立刻走了。还好走得快,我走的时候都能隐约看见高总管的帽尖了。」 如萦大惑不解:「君上放了寒郡首,不正是我们所愿吗?」 楚江宁嘆了口气,哑声道:「暗炼魔阵,残害一千八百八十八名无辜生人,让他们受尽灵魂焚烧之苦,永不得入轮回。此等恶行,难道不该死吗?父君不想杀他,但碍于民怨滔天,怕徇私有损他圣君形象,正等着我来求情给他个台阶放人呢?拿我做筏子,这锅我可不背。」最主要的是……不能拿他做筏子。 「那殿下您还跪求九日,平白受这罪作甚?」 楚江宁义正言辞:「舅舅为恶,不得不死是一回事。我为舅舅求情又是另一回事,此乃身为晚辈应尽之义。」 这……还真是她家殿下的秉性啊。 如萦手上动作更加麻利了几分,嘆息道:「殿下您还真是喜欢做这种完全没有用处的面子功夫呢……等等,这是怎么弄的?」 膝盖上是久跪的瘀伤,在往上,裤腿下却是密密麻麻的红斑,有的甚至都已化脓溃烂。 楚江宁面不改色:「小伤而已。」 如萦又急又气:「什么小伤,是魏颜?还是景华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人?殿下,难道你就这么忍了吗?」 楚江宁微微一笑:「你被蝼蚁咬了一口,难道还要咬回去不成?」 「这……难道不应该咬回去吗?」 「应该。本殿的罪岂可白受?但不是现在,也不必太过在乎。等时机到了,顺手除了便是。现下在父君眼皮子底下搞动作,多年经营岂不露出马脚。」 如萦听了,只能勉强按下满腹愤懑之心,一边小心翼翼的上药,一边问道:「那现在我们能做什么?」 「那就要看父君想做什么了?」 楚江宁药还没上完,景华宫就来了名青衣侍者。 「殿下,君上传召。」 如萦现在见到这帮景华宫的走狗就来气,手中的药盒「啪」的一声差点没甩到侍者脸上。 「我们殿下都伤成这样了,你们还想怎样!」 青衣侍者一动不动,任凭药盒跌落于地,面上笑容不改:「殿下,这可是「君上」传召。」 他在「君上」二字上着重语气,意在警告「不可妄加议论啊!」 「好。」楚江宁挣扎着起身「我随你们去。」 「殿下。」如萦不满道:「药还没上完呢?」 楚江宁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脸,温声道:「回来再上。」 第3章 惹父君为难了 帝宫之内,不得滥用飞行术法。 姚尘宫与景华宫的距离不算远,但楚江宁也走出了一身薄汗。 行至景华宫内殿。 下跪行礼,姿态标准得无可指摘。 「拜见父君。」 「起来吧。」楚临雍和声道:「宁儿,为父也已许久未曾这般私下见你了。」 一叫宁儿。 准没好事。 楚江宁起身,脚下却故意一个不稳,再度跌倒在地。然后趴在地上低着头道:「是儿臣不孝,未能为父君分忧,此番还冒天下之大不韪为舅父求情,惹父君为难了。」 「这也不能怪你,寒江毕竟是你舅舅。」楚临雍难得这般和颜悦色:「我知你们甥舅情深,但寒江此次行踏差错,犯下大罪,致使民怨沸腾,朝野譁然。如不杀……」 第5页 在楚临雍那句「也不是不可以」脱口之前,楚江宁抢先道:「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恐那死去的一千八百八十八位生人冤魂难安;不杀,难定我天域令法;不杀,有损父君圣名;不杀,难保天下安宁。父君放心,江宁日夜蒙受圣恩教诲,深知大义私情哪个更重的道理。绝不敢让父君为难。」 楚临雍:「话虽如此……」 楚江宁继续抢话,原则上不让老爹把话说死:「江宁深知舅父罪恶滔天,百死莫能赎其罪,不敢求父君法外容情饶他性命,但求能为舅父留一具全尸,但求不牵连他那无辜的妻小家眷。」 楚临雍:「其实……」 楚江宁低着头,让楚临雍看不清他的脸色。一副愧疚难以自持不敢厚颜见父的模样; 「父君不用再说,其实孩儿都懂的。遥泽郡位处西洲之北,乃西洲第一大郡,北倚巫山灵脉,南靠西洲都府,地位何其重要。此地若是不宁,恐牵连西洲生变,甚至牵连巫山灵脉。此乃天下大计,不容有失,远比舅父一人之生死重要百倍。」 楚临雍:「……」 死寂般的沉默,楚江宁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瞅他,满脸无措:「父君还有何训教?」 楚临雍:「……」 话都让他说完了,本君还能说什么? 楚江宁拱手为礼:「那……孩儿先行告退。」 楚临雍:「走吧。」 楚江宁复又施礼,这才挣扎着站起身告退。 他即将走出殿门时。 却听身后传来楚临雍的声音:「楚江宁。」 楚江宁微微僵硬了一秒,方才转身行礼:「父君有何吩咐?」 楚江宁看他一眼,面上不见喜怒:「本君有一重任,交託于你。」 「适才你说得不错,遥泽乃心腹之地,不容有失。恐单单杀了寒江一人,难以安抚民心。本君遣你为特使出使遥泽,安抚民心,务使百姓和顺,郡境安宁。」 「这……」楚江宁惶惑道:「儿臣无才无德,且从未办过差事,恐难当此重任。」 「祸是寒江闯下的,由你来收拾本便应该。本君于你便宜行事之权,此乃御令。」 「可是……」楚江宁还待分辩,却听楚临雍问道:「你想不想我饶寒江一命?」 楚江宁沉默了。 不想啊…… 「寒江的命,就在你此行成败上了。即日启程吧。」楚临雍轻描淡写的下了令。 姚尘宫。 「殿下您回来了。快躺下我为你上药。」 「不必了,区区小伤。」楚江宁淡淡道,体内灵力涌现,腿部的伤口转瞬即逝,肌肤平滑无虞。 「您怎么……不装了?」如萦放下手中的药盒。 「父君任我为特使出使遥泽,都要走了我还装给谁看。」 「遥泽?现在那里可是混乱之处,殿下您怎么出去一趟就揽了这么个差事?」如萦满脸担忧。 楚江宁懒懒的躺在软榻之上,把玩着随身匕首:「大概戏太过,最后被父君品出不对了吧。」 「不过无妨。」他露齿一笑:「我久困深宫,不见天下人,未行天下路,难知天下事。如此正合我意。」 三日之后,遥泽郡郡府。 「遥泽郡住民一千三百八十二万人,已登记在册的修士八千六百七十四人。税收主要依靠巫山矿脉及药场经营,至于大人您要的明细帐册,一直是由寒郡首一人掌管。下官梳理郡务时也并未见到,应已被寒郡首一併带走。」 遥泽郡副季明均毕恭毕敬的对楚江宁道。 他乃寒江副手,寒江出事之后暂理遥泽郡务。但寒江的事闹得太大,从名门世家到三教九流,有修者,有庶民,各行各业各方势力全都牵涉其中,多日来已是焦头烂额,现在见天域终于来人,喜不自胜。 只不过,这位特使确实太过年轻了些许也太过貌美了些许。 青袍乌发,天人之姿。 是季明均生平仅见。 至于年纪,虽然修者年寿悠长,与凡夫俗子不可相较而论。但除非修为修到巅峰,容颜依然会随年龄增长而变化,这位特使大人看年纪应不超过三百岁。 如他所料不差,这位大人必是出自天域最神秘莫测的星罗七司。 星罗七司乃是君上甫一登位便设立的,有察民情,辖州府百官之权。麾下星罗使无一不是天下间最优秀的青年才俊,是君上手上最神秘也是最得力的一桿长木仓。 这等年纪,这等才华气度,除了星罗七司不做他想。 由此,他更不敢生出小觑之心。 星罗使凶名在外,又岂是易与之辈。 楚江宁放下案简,问道:「本使刚来遥泽,竟发现郡府都被堵了门,颇费了一番周折才可入内。郡府身为一郡首府,最为核心机要之地,何至于此?」 季明均嘆了口气:「大人容禀。寒郡首抓的那一千八百八十八人里,有几位家世不凡,他们的父母长辈得知儿女惨死,暴怒之下才做下此等堵门之举。」 这一方面也是因为寒江在此浸淫多年,大半府兵已成了他的私兵,不是随着寒江被抓捕镇压,就是逃亡在外。他竟然一时抽不出足够人力去镇压此事。说来实在惭愧。 楚江宁奇道:「寒郡首已送押帝域受审,一干宵小俱已伏法。难道这些人竟然愤怒非得拆了这一个空郡府才罢休吗?」 第6页 季明均苦笑道:「并非如此。寒郡首虽已送押至天域,但他的妻儿家眷尚在,因群情激愤,下官担心他们在寒家安危难测,特让他们前往郡府避险。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追至郡府,让大人见笑了。」 楚江宁点点头:「既如此,寒夫人何在,本使要见一见她。」 季明均请教道:「不知,大人想见哪位寒夫人?」 楚江宁一愣:「难道寒夫人还有好几位?」 季明均露出一个别扭笑意:「不瞒大人说,寒郡首虽发妻早逝,但姻缘之事上……这个,得天独厚。这些年一共娶了七十位夫人,生了三十二位公子,二十七位小姐。现今全都在郡府之内。」 楚江宁:「……」 这比他爹的女人都多,佩服!佩服! 既然都没有正经舅母就更好办了,他沉吟了一阵,吩咐道:「你唤个说话办事靠谱些的来见我。」 季明均暗自思索了一阵,吩咐府兵:「去请秀夫人来。」 不多时,一位年轻女子被请上来,她身着一身简致的蓝色袄裙,干干净净,容貌秀丽,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她对着季明均福了福身子:「季大人。」 季明均嘴角扯出一抹笑,连忙道:「秀夫人,这位是帝域特使,专为寒郡首之案前来。」 秀夫人目光炯炯,死死盯住楚江宁,神情关切:「不知我家郡首如今可安好?」 楚江宁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灵茶,直言道:「本使不知道。」 秀夫人:「……」 楚江宁继续道:「本使也没义务回答你的问题。此次召你来,是有事相询。你可知,寒郡首将遥泽这些年的税收帐册收在何处?或者说,他藏有何贵重的书册典籍?」 秀夫人不卑不亢道:「妾身并不知道大人所言的帐册是何物?涉及郡务的相关印章、令幅、书册典籍均已转交给季大人了,如果季大人处没有,那下落便只有郡首方知了。」 「你既不愿说。那只能用刑了。来人啊!抓起来。」楚江宁语气温和,语意却冷酷至极。 随侍府兵一愣,出来两人,一左一右将她擒下。 秀夫人万万没想到这人翻脸如翻书,面带惊慌之色:「别碰我……我可是郡首的人!」 「可惜啊,寒郡首此时早已凶多吉少,连自己都保不住了,何况是你。」楚江宁唇角含笑,一副自如的神情。 「如萦,交给你了,带下去吧,我眼前可见不得血。」 第4章 不臣之心 「是!」如萦脆生生应了,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秀夫人见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心下一片胆寒,连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季明均,哀凄的叫道:「季大人!」 季明均忍不住道:「大人……」 楚江宁回他一眼:「嗯?」 那一刻,季明均觉得自己眼前之人不是帝域特使,不是帝君近臣,而是自幽冥而来的灭世阎罗。 他一口气顿时泄得干干净净。 秀夫人被带下去用刑了,而楚江宁甚至十分闲适的唤来郡府侍女给他添上新的灵茶。 大堂离刑室较远,并没办法听到秀夫人的惨叫声,但季明均实在有几分坐立难安。 秀夫人跟在寒郡首身边多年,平日和他也有几分交情。 踌躇再三,季明均硬着头皮道:「大人,秀夫人只是个弱女子,也许确实不知情呢?」 楚江宁轻轻一笑:「若她真不知情,那寒郡首不是还有其他六十九位夫人,三十二位公子,二十七位小姐吗?挨个审过,必能问出几分消息。」 季明均:「……」 一个时辰过后,如萦归来,道:「禀特使,她招供了。」 楚江宁却并未细问,反而是对着有些忐忑的季明均道:「本使便全季大人一番情义,这个秀夫人既已招供,人就交给你了,你唤人好好照顾便是。」 季明均只余苦笑:「多谢大人体恤。  季明均走后,楚江宁方才示意如萦继续。 「这是按照秀夫人所言,从寒家老宅起出的。据秀夫人所言,寒郡首平日对这个盒子极为宝贝,连她都不许擅动。」如萦奉上一只三尺见方的木盒。 木盒内,唯有几册典籍、一张令符和一枚玉制钥匙。 楚江宁先拿起一册典籍,翻开。 他灵识无比强大,灵识一扫,典册内的文字信息便尽收识海。 然后,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殿下?」如萦疑惑。 「无……妨。」楚江宁抬手示意,微微闭眼,脸色青白,内心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这是一册话本。 一册文字优美,内容详实的话本。 话本名长安记。且说,古之有一少年名叫长安,长安,取名为一世长安之意,是父母对其的美好祝愿。但少年的命运,并不长安,反而飘摇破碎,卑若尘埃。因家中贫困,长安被家人卖至奴场为奴,因心地善良性情柔弱,颇受折磨。一次因出手维护一女奴得罪了权贵则,权贵强要了他,将他百般折磨,日夜不休。后来又被权贵则转送他人,辗转于不同权贵之手,这些权贵们高高在上,对少年长安却毫无例外的残虐欺凌,长安被日夜折磨,奄奄一息。时遇初恋情人腾,腾已拜入仙宗,成为仙宗弟子,与奴隶长安云泥之别,长安心中苦涩,只能按捺下一腔情愫,但腾却似对长安恋恋不捨,数次出手相助。最后却得知原来自己在腾眼中,不过是他初恋情人羽的替身,腾对长安的所有温柔,不过是想要欺骗他给自己的初恋情人换心而已。长安身心受创,生无可恋,最终答应为羽换心。 第7页 少年长安的命运究竟如何呢? 第一卷 毕。 第一卷 共十万余字,其中情节遭遇均一笔带过,总共写了不到三千字,剩余部分尽是那些红浪翻滚、芙蓉帐暖的淫事,极尽详尽之能是。 他舅父! 帝君妻弟! 一郡之首! 坐拥一方之富,家中姬妾如云! 竟然! 看这种! 荒淫放荡、有悖伦常、完全不知所谓的三流烂俗小黄书! 还当宝贝珍而重之的藏起来。 楚江宁强忍噁心,继续看木匣之物。 他这次学乖了,不敢再用灵识。 目光老老实实的逐一从封面上划过。 长安记一卷、长安记二卷、长安记三卷、长安记四卷、长安记五卷。 终于,在一堆小黄书中艰难的找到了。 税收帐册。 楚江宁舒了一口气,连忙打开玉简。 里面详细概述了近百年的税收明细。 楚江宁合上帐册,沉吟道:「不对劲。」 遥泽郡的税收大部分依靠巫山灵矿、药韩灵草及来往商贸。 支出则是郡府日常运营、供奉府兵门客之俸禄、年节盛会、扶贫赈灾之用。 支出每年均衡,但税收一栏却在逐年递减。 主要是巫山灵矿减产,药韩灵草欠收。 一两年尚算偶然,十年…… 确有问题。 楚江宁合上玉简,沉吟一阵:「我出去看看,你……盯紧季明均,有何异动,如实记下,待我回来再说。」 「是。」 楚江宁捏了个法诀,悄无声息的离开郡府。 他先去巫山看了几圈,然后又绕着郡城四周的药田处转了几圈。 若有所思。 他回到郡府,如萦来禀:「殿下,季明均……确有问题。」 「他安顿好秀夫人之后,孤身一人就去了城外,奴婢远远的瞧着,他进了一处密林,到了一个山洞前。山洞狭小,奴婢不敢跟得太深,可看洞内人的穿着举止,倒和郡府的府兵有些相似。」 季明均究竟在暗地里密谋些什么? 楚江宁手指在桌案上轻敲了几下,道:「那便看看。」 所以,季明均回府之时,正好看见刚刚被医士治疗过、包扎上伤口的秀夫人……被府兵从床上拖了起来,满脸惊恐。 季明均:「……」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特使大人不是刚说要好生照顾,怎么转眼翻脸比翻书还快。 他叫住府兵。 「这……怎么回事?」 府兵道:「禀大人,特使大人说帐册一案尚有疑点,还需再审问。」 再审? 现在已经半条命都没了。 季明均胆战心惊,连忙去找楚江宁。 楚江宁低头喝茶,模样端庄秀丽:「本使查验历年帐目发现,遥泽的税收在逐年递减,其中定有贪墨之事,君上命本使肃遥泽不正之风,清寒江陈年积弊,君命在上,只能委屈秀夫人了。」 季明均苦苦相劝:「秀夫人不过是个弱女子,再受刑恐怕性命危矣啊。」 楚江宁微微一笑:「无妨,她死了,还有别人,寒家家眷这么多 ,总能审出来几分消息。」 短短几日相处下来,季明均已深知这位特使大人心狠手辣,还待再劝说,如萦已经进来。 「禀特使,她招了。」 居然这么快。 看来伤重之下确实会使人意志软弱。 「据秀夫人所说,她对寒郡首的贪墨行为一概不知,也不知道他的私藏库房在何处,但却提供了几个寒郡首常去之处,也许能从中找到藏赃之地。」 楚江宁敲敲桌案:「都有哪些?」 「有琅琊阁、锦绣园以及东山密林,离郡府最近的是琅琊阁。」 「好!」 楚江宁转头吩咐道:「带上人,吩咐下去,这几个地方我们挨个搜,一定要找到赃物!」 「是!」季明均低头,朗声应道。 琅琊阁名字听着正经,其实是个很不正经的烟花之地。 一帮府兵翻箱倒柜,把琅琊阁闹得鸡飞狗跳,老闆艷娘苦笑涟涟。 结果……连根鸡毛都没找到。 楚江宁雷厉风行,带着人又去了下一个点——锦绣园。 锦绣园是属于寒家的私人庄园,种植着寒江精心从各地搜罗来的高级药草。 样样珍贵。 但赃款,还是一无所获。 最后是东山密林。 「寒江没事去这人迹罕至的密林做什么,着实可疑。」 「属下似乎看到秦刚了。」 一行人刚入密林,就有个府兵来禀。 「属下与他同期入府,绝不会认错,寒郡首被抓当日他便不知所踪,想不到竟在此处!」 楚江宁吩咐道:「跟上。」 于是一行人顺利跟着失踪已久的府兵秦刚来到石洞,顺利将此地看守的原府兵全部制住,也顺利地看到了他们看守之物。 遍地灵矿灵石,不计其数。 季明均道:「大人,看来此处便是寒郡首藏赃之处。」 楚江宁闷不吭声,瞅了几眼,有些嫌弃:「就这?」 季明均:「……」 「不知大人觉得有何不妥?」 楚江宁道:「此处灵石虽多,品相却不高。这么说吧,这满洞的灵石加在一起,还不如刚才锦绣园里一株灵草。」 第8页 季明均有些艰难道:「原来如此。」 楚江宁微微一笑:「如此大费周章派人看守,肯定不是为了这些不值钱的灵石,此处……定有猫腻。如萦,上次得来的爆燃石还在吧,把此地给本使炸了。我倒要看看,这儿到底藏了什么!」 「是!」如萦正要掏储物袋。 便听季明均惊慌大喝:「大人万万不可啊!」 「哦?」 楚江宁回头看他,黑眸澄澈:「有何不可?」 「这……」季明均一时语塞。 楚江宁上前走了几步,替他回答:「遥泽税收连年递减,是天灾而非人祸。巫山矿脉枯竭,药田土壤结块,灵泉干涸,俱是因为此方土地正在竭尽全力供养神物。」 他走到季明均身侧,袍袖一挥,灵石化作飞灰,缓缓露出被遮掩之物。 那是一个足有三尺宽的硕大乌龟脑袋。 乌龟闭着眼,脸部满是皱褶,似乎还在沉睡。 季明均面色惨白。 楚江宁道:「石旋,上古神兽,天生地养,一出世便有云峰战力,成年后实力堪比至尊,通天彻海,无可匹敌。你等却在此私自豢养,可是有不臣之心?」 第5章 遥泽有危,神兽灭世 季明均面色惨白,声音苦涩:「大人言重了,石旋乃上古神兽,我等怎有本事豢养?它原由此方土地蕴养而生,数年前被寒郡首得知,担心落入别有用心人之手,便遣府兵在此看守。之所以隐瞒不报,实在是、实在是……不忍这遥泽千万百姓。」 他咬咬牙,朝楚江宁跪了下来。 「石旋乃天地神兽,要吸纳一方地运灵气,吞噬万千生灵,方可真正诞生。一旦出世,遥泽将沦为绝地,下官自知大罪难恕,只求特使能宽限一些时日,让下官能够妥善安置百姓,给遥泽寻一丝生路。」 他苦苦哀求,眼中满是恳求。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位特使大人还有一丝恻隐之心,但其实早已不报希望。 给时间让他安置百姓? 如何安置? 将此地百姓迁走吗? 但石旋出世需要献祭万千生灵,将百姓迁走,以何供养神兽? 上古神兽与区区凡民,对天域而言,孰重孰轻还用比较吗? 神兽出世何等重要,这位特使此时不能也不敢应承他宽限几日。 因为一旦出了差错,他……承担不起! 甚至……为了防止走漏风声,可能……他与这里的所有知情者都要被灭口。 生死关头,季明均此时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后悔吗? 悔。 谁人不怕死。 但若重头来一遍,他恐怕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百姓惨死,遥泽灭绝。 毕竟……此乃生他养他的故土。 现在只悔自己办事不周,处事不全,短短几天就让帝域特使发现破绽。至于干脆杀特使灭口,藏住此处隐秘,他想也未想过。星罗七司的星罗使手握重权,哪一个不是修为高深之辈,他区区这点人马,恐怕还不在人家眼中。 更何况,堂堂帝君特使若在他遥泽出了事,遥泽上下也难脱干系。 忧愁、恐惧、悔恨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决然萦绕心头。 季明均闭了闭眼。 那便…… 这样吧。 一切皆是命。 他一番恳切言辞,一番内心纠葛,一番视死如归。 楚江宁看着他,轻轻摇头:「本使奉君命而来,可不单是为侦查寒江逆罪。圣命有言:当使百姓和顺,郡境安宁。本使为万民谋福祉,哪怕是神兽出世,天降灾祸,千难万险,也当拼命一试,以保百姓万全。」 他神色平静,但言之凿凿。 季明均心如擂鼓,不可置信的道:「大人的意思是……」 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位特使大人……言下之意,竟似要为他们遮掩此事。 这可能吗? 他不惜郡首之尊,苦苦哀求,只希望能引出对方一丝恻隐之心,宽限几日,容他想出周全之计。 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真要站在他们这边。 纵然特使内心不忍遥泽沦丧,百姓遴难。 可这欺上瞒下之罪,是大逆。 他来遥泽不过数日,竟甘冒天险。 之前观他行事,还以为是心思狠绝、残暴冷酷之辈。 想不到…… 他只觉心中酸涩不已,哽咽道:「多谢大人体恤之恩。」 继而俯身下拜。 特使虽为帝君使臣,代君巡狩,但季明均乃遥泽代郡首,根本无须向他行此大礼。 他这一拜,拜的非是帝君使臣,而是特使大人的袒护之心。 为千万遥泽百姓而拜。 楚江宁坦然受之,却道:「不过,此事现今却有几分不妙。」 季明均大惑不解:「大人何出此言。」 楚江宁皱着眉思考了一阵,继而在季明均及其他人惊骇绝伦的目光之下,伸手……摸了摸石旋的头。 石旋皱巴巴的眼皮动了动,竟似有所反应。 楚江宁继续道:「看模样,距石旋出世之日恐怕不到半月余。季大人,本使想知道,如今日本使未发现此处,你又要如何做呢?」 季明均苦笑:「古书有载:上古灵阵伏羲,可隔绝地脉。在此地布下,可延缓神兽甦醒之时。」只可惜他是在寒江出事之后才得知此地,搜罗布阵材料尚需时间。如若今日阵法已布,特使恐怕不会如此轻易探明一切。 第9页 楚江宁摇了摇头:「你这阵法,若是早个十年布下也罢,但眼下石旋甦醒已迫在眉睫,恐怕延缓不了什么时间。」 季明均闻言,如凭空被浇了一盆冷水,只觉通体冰凉,惊慌失措:「这可……如何是好?」 他半点不怀疑楚江宁会骗他,对方出自帝域,见识自然远胜于他。 楚江宁摩挲着手指思考了一下,温声道:「此事倒也不是全无机会,你先带人离开此处,切记一切如故,不要让人发现端倪,守好口风,此事重大,若泄露出去,恐覆水难收。」 「此间之事,便交由本使来办。」 他语气清淡,季明均却似找到主心骨一般,心头大定。 「那便……拜託大人了!」 季明均带着手下走了之后。 楚江宁看着这一地散落的灵石,以及那硕大的乌龟脑袋。 吩咐道:「把消息传出去,三日之内,我要遥泽上下都知道——遥泽有危,神兽灭世。」 如萦:「??」 殿下你刚才不还让季大人把好口风,还说如走漏半点风声,则覆水难收,百姓危矣。 现在这……人还没走远呢,你就露出真面目了。 楚江宁衣袂临风,神色肃然:「纵是天生神兽,福被天域,也不能以百姓生计性命交换。哪怕引父君震怒,气运折损,天道降罚,也决不能放任此事发生。」 他辞严义正,如巍巍高山,凛然不可侵。言辞中公理大义、以天下民生为己任,若是季大人在这,必定激动得热泪盈眶。 如萦却不吭声,因为知道殿下的重点在……下一句。 下一句则是:「我欲冒死救世,泽被苍生,此事当街知巷闻,方可使万民感念恩德。」 如萦明白了,已是就是殿下不当无名英雄。她有些犹豫「消息若是传出去,帝域那边恐怕……」 神兽出世,对于帝君而言,不但代表着强大无匹的战力,更是天降福泽的象徵。若是被人搞黄了,哪怕是亲儿子,也讨不了好啊。 何况这对父子的关系又那么特殊。 楚江宁不以为意:「你且去做便是。」 遥泽郡身为西洲第一郡,背倚巫山,虽世家门阀一手遮天,但比起大多数地方,百姓生活已算富足。 近日小道消息满天飞。 「地脉枯竭,千年来一直在蕴养上古神兽,将以方圆百里百姓为血食,灭绝遥泽后方可出世。」 这等毫无根据、满口荒唐的言论谁听了不嗤之以鼻。 怎么可能? 地生异像不过偶然,灵药减产只是年头不好。 简直是扯淡。 自从寒郡首出事之后,遥泽一片混乱,什么乱七八糟的传闻都生出来了。 可是很快,有些细心之人就察觉不对了。 许多世家大族,在暗中出售产业,解散商队。 这架势,似乎真的像要跑路啊。 难道传闻……是真的。 小心肝颤了…… 比起普通百姓,世家大族们族中典籍更多,考虑得也更全。 消息刚出之时,他们也派人查证。 结果让他们胆寒……所有迹象都在表明,确有此事。 神兽出世,没有任何一个家族敢去向帝君进言。 他们能做的,只有尽快变卖手中资产,远离遥泽,才能避开这天降灾祸。 因为不敢确定神兽出世时间,所以世家们行事,能多赶则有多赶,逐渐毫无顾忌起来。 这番作风,让原本并不相信的普通百姓,也逐渐恐慌起来。 短短几天之内,遥泽上下,已经开始混乱起来。 他们脑海中乱糟糟的,只回荡着一句话:「是真的吗?」 「是真的吗?」 与世代累积巨富,变卖资产即可从容离去的世家们不同。普通百姓生于遥泽,长于遥泽,一家人拼命做工才能勉强餬口,若要举家搬迁,沦为流民,恐怕下场并不比沦为神兽养料好上多少。 紧张、恐惧和绝望。 萦绕在整个遥泽上方。 令人窒息。 郡首府。 议事厅。 楚江宁皱着眉,质问:「怎么短短几天之内,神兽之事街知巷闻,消息究竟谁传出去的?」 季明均脸色惨白:「那日所有知情者,除了下官的几个心腹,全都已经派人控制住了,绝不可能有人泄露此事啊!这……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眼下遥泽混乱,人心浮动,他身为代郡首,理应出面安抚人心。 但问题是……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原本神兽的问题就难以解决,现在消息全都传扬开了……帝域知道,也是顷刻之间。 难道真的……回天乏力了吗? 他无能为力,却不由将希望寄托在特使大人身上。 「大人!」 这时,如萦入内,向楚江宁奉上一封密函。 楚江宁拆开密函,密函是用隐秘暗号书写而成,落在旁人眼中不过是几句含义不明的语句。 只有楚江宁一人才读得出密函的真正内容。 「石旋之事,帝域已知,君上震动,遣星罗使殷墨初全权处置,不日将至,师弟速决」。 第6章 你好大胆子 楚江宁面色微变。 第10页 虽然知道遥泽闹得风风雨雨,帝域知道不过时间问题,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大人,怎么了?」季明均见他表情是少见的凝重,紧张的问道。 「大人!」楚江宁还没回答,便有府兵匆匆来禀。 「大人!郡府被围了!」 季明均莫名其妙:「郡府不是一直被围吗?」 府兵面露惊慌之色:「这次不是来寻寒郡首家眷,是来求见大人您,要、要……要大人您给个说法,石旋之事究竟是真是假?这次来的人远胜之前十倍,属下已经快要抵挡不住了。」 季明均眼前发黑,但也知道当此之际,自己身为郡府之首,当出面稳定民心。 哪怕可能根本没有屁用。 他对楚江宁拱手道:「下官先去安抚一下百姓,容后再与您商讨。」 「且慢。」 楚江宁开口道:「此事重大,本使与你同去。」 楚江宁来遥泽几日,一直居住于郡府之中,平日低调,是以并没多少人知道帝君特使也在遥泽。 他这句话之意,便是要表露身份了。 季明均没多思考就答应了,自从山洞一事之后,他对楚江宁已经生出了一种走投无路破罐破摔的盲目信任。 以特使的身份,根本无须算计他。 他愿为遥泽百姓犯下欺瞒之罪,是大恩。 若不愿,也怪不了他什么。 楚江宁和季明均带着人匆匆赶到郡府门口时。 季明均差点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府兵适才来报,说来人远胜之前十倍,他心中已有预感。 却没想到,真实情况远远不止如此。 放眼过去,黑压压的全是人。 郡府四周,以及附近的街道、楼阁,早已站得满满当当。 见他出来,无数道声音惊呼。 「季大人出来了!」 「郡首大人!」 「大人!神兽之事,可是真的?」 「大人!」 群情激动,场面一时混乱至极。 「肃静!」 这时,一人厉声喝道。 他黑面无须,身材壮硕,站在正中间。 声若雷鸣。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此人乃是飞洪帮帮主雷洪。 遥泽多水,飞洪帮靠水运维生,雷洪出身贫苦,少时却得奇遇,修得一身本事,成年后谢绝世家大族邀请,只身创立飞洪帮,多年打拼,终于在被世家大族牢牢掌控的水运势力中争得一席之地。 此地集聚的,多是普通百姓。 世家大族等人根本无需郡首府解释,神兽之事是真是假,他们内心清楚无比。 更加清楚,当此之际,唯有举家迁徙,才是保命之途。 绝不会耗费功夫来此聚众逼问。 是以,在场众人中隐以雷洪为首。 雷洪也不客气,代众人质问道:「郡首大人,我等只想求个明白。神兽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一派胡言!」季明均正色:「此乃空穴来风之事,本郡首定要查个明白,究竟是谁人造谣生事,扰乱民心!」 季大人深知,虽然传言漫天,他拦是肯定拦不住了,但能拖一时便是一时,若今日在此承认,遥泽大乱,那可真就无力回天了! 他否认得干脆,雷洪却不相信:「若一切只是空穴来风,秦家、李家、陈家、云家等等家族为何开始大量抛售手中产业,举家奔逃?事到如今,大人还要继续欺瞒我等吗?我等天生贫苦,难道便该沦为神兽祭品,戮首等死吗?」 「这……」季明均语塞。世家的行动明眼人一看便知,实在难以解释。 「还是让本使来说吧。」 楚江宁出言,站到季明均身前。 雷洪疑惑的目光投向这个气度不凡的青年:「阁下是……」 季明均道:「此乃君上特使,察我遥泽民情,恤我百姓疾苦,可见君上一番拳拳爱民之心。本官之言你们不信,那特使大人的话你们总该信了吧?」 「既是特使大人。」雷洪拱手为礼,目光炯炯:「烦请特使大人告知,神兽之事可是真的??」 楚江宁毫不犹豫的承认道:「神兽之事,自然是真的。」 「特使大人都说了,此事不……」季明均无比震惊和困惑的看着直接承认的楚江宁。 眼神中有不敢置信和一丝委屈,像是不敢相信楚江宁居然当面给了他一刀。 君上特使的一口承认,立刻在人群中掀起轩然大波。 虽然心中早有怀疑,但是真的得知此事时,许多人都承受不住。 雷洪眼睛发红:「那君上又是何意?难道当真要置我等于不顾?用我遥泽百姓的血肉,换一只虚无缥缈的神兽?」 此话一出,季明均立刻喝道:「慎言!」 君上之威,岂是他一个小小的漕运帮主能够冒犯。 楚江宁却微微一笑,温然道:「你等多虑了。」他对着帝域方向虚行一礼:「君上怜民爱子,为察百姓疾苦,不远万里遣我前来,临行之前,圣命有言:当使百姓和顺,郡境安宁,以万民生息为重。」 他身份特殊,兼之语气温和,气质宁静,这一番话说出来,原本躁动不安、悲恸惊惶的现场竟出奇的安定下来。 季明均在身后看了,内心忍不住啧啧称奇。其实前几日在山洞中也是如此,虽然那时自己的确走投无路,但听他三言两语,却忍不住信服于他,甚至心生依赖。若不是他乃天子近卫,星罗使者,自己定要怀疑他修炼了什么魔功。 第11页 所以,这可能是特使大人的天生魅力吧。 雷洪道:「这不过是你们为了拖延时间、安抚我等的说辞罢了!等神兽出世之际,我们除了等死还能怎么样?你可敢当众发下天之血誓,今日所言无虚,必会保全我们性命!」 天之血誓乃修道者中最重的誓言,一旦违背,天人共诛,是以修道者轻易不敢立下。 面对咄咄逼人的雷洪,以及周围心生希冀却又虎视眈眈的百姓,楚江宁微微一笑。 他容颜俊秀雅致,这一笑,风姿绝伦。 「何必如此麻烦,大家随我来便是。」 他走向人群,人群中不自觉的分出一条道来。 季明均心中生出几分不妙,连忙唤道:「大人,您去哪儿啊?」 没人理他,雷洪当先,身后众人有一个是一个全都跟了上去。 很快黑压压的人群就把孤零零的郡首大人和他孤零零的府兵。 「快!跟上。」季明均拉着府兵,连声道。 如他所料不差,特使要带众人去的……必是那个地方! 可去那做什么? 他现在已经完全看不明白这位特使大人的行为了。 季大人所料不差,楚江宁要带大家去的—— 便是藏着石旋的山洞。 东山密林离郡首府不算太远,若是运起法术,顷刻便至。不过考虑到身后的大都是些不通法术的普通百姓,是以楚江宁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着过去的。 他神态轻松,半点不见被胁迫之色。 到了山洞前,楚江宁停步。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进去之时,他一把抽出腰间配剑。 然后挥剑。 一剑之下。 土石崩塌。 山裂了。 雷洪连连后退几步,惊骇莫名。 他虽然不修剑,但也算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如此剑法。 没有任何灵力溢出,无势、无气、无法,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 却竟有摧山倒海之威! 哪怕遥泽第一世家秦家的太上长老,也没有如此绝妙的剑法吧! 果然不愧是……君上特使。 这时,他只听一阵阵惊呼。 「那是什么!」 「天啊……那个就是……」 他定睛一看,原来山石崩塌,山裂开后。 现出了一直藏在山洞之内的那三尺见宽的硕大乌龟脑袋。 乌龟被散落的石块砂砾崩了满脸,眼皮一颤一颤的,竟似将要醒来。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如果神兽真的醒来了。 那所有人都得死。 楚江宁却似察觉不到这潜在危机一般,继续道:「石旋,上古神兽,天生地养,需吸纳一方地运灵气,吞噬万千生灵方可出世,成年后可通天彻海,实力无可匹敌,可镇守一方,乃天地神物,代表大气运大福泽。可……需要灭绝一方的气运,需要吞噬万千生灵的福泽,算什么神物?」 「大家担忧神兽出世,今日本使便将彻底解决干净。」 他再度挥剑,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下,一剑斩下! 只听一声金石交错之音,剑身上出现一道裂纹,石旋脖颈处现出一道划痕。 山,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声若雷鸣,仿佛在咆哮。 但石旋的眼皮颤动得越发厉害,但眼睛依然还未睁开。 山崩地摇,楚江宁仿佛感觉不到一般,一剑又一剑的挥出,仿佛没看到剑上一道胜过一道的裂纹。 顷刻之间,已挥出百余剑。 大家……大气都不敢喘,只是愣愣的看着,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盼望他出剑好还是盼望他收剑好。 这时,远方一道剧烈蓝色灵光猛然袭来。 同时,空中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楚江宁置若罔闻,手中的剑再快了三分。 一剑终。 乌龟脑袋掉落,墨绿色的鲜血喷涌而出。 楚江宁手中之剑,也片片碎裂开来。 灵光终至,但它慢了一步。 只来得及护住石旋那已经失了头颅的身躯。 下一秒,一道身影出现在上空。 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第7章 那你处理呀 那是一位身着蓝色云澜锦袍的仙君,乌发玉冠,容颜俊朗,长身玉立。 此时却面色铁青,看着楚江宁的目光几欲噬人。 千辛万苦赶来的季大人看到此景,不由眼前一黑。 楚江宁笑吟吟的问道:「阁下是?」 蓝衣仙君手执令牌,面沉如水:「星罗七司,殷墨初!」 季大人、季大人差点跌倒在地。 来的竟然是星辰使! 还是殷墨初! 六清应墨霜,举戟入星澜的殷墨初。 天域近千年来出了无数的青年才俊,但殷墨初绝对是其中翘楚。 他原为殷家庶子,三岁修道,五岁入境,不到一百岁便破七重天,入腾云境。 天域的修炼境界分为一至七重天,七重天之上,还有腾云、云峰、星海、至尊、太清五境。 每破一境,实力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腾云境便已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 更别提他如今已接近三百岁,是否早已突破腾云境还无人得知。 第12页 实力是一方面,他一百岁那年入星罗七司,得帝君青眼,如今已贵为星罗七司七位星辰使之一,主一司大权,可谓是位高权重。 斩杀神兽已是大罪,偏生还在这位眼前。 季明均只觉眼前发黑,几欲昏倒。 楚江宁挑了挑眉,客客气气的道:「不知殷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殷墨初面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君上特命本使出使遥泽,全权处理神兽事宜。」 「是吗?」楚江宁眨了眨眼,神态竟有几分清稚可爱:「那你处理呀。」 殷墨初:「……」 他目光落在已经身首分离的神兽身上,怒极反笑,召出仙剑,厉声道:「身为君上特使,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假传圣命,斩杀神兽,罪大滔天,还不束手就擒,随我回帝域请罪!」 剑长三尺,看样式只是一柄普普通通的仙剑,但是剑尖所向,杀气四溢。 面对杀气腾腾的场面,楚江宁连眼睛都未曾眨上一下,慢条斯理的道:「还请大人解惑,我何时假传圣命?」 「君上爱民如子,圣恩浩荡,为察百姓疾苦,不远万里遣我前来,临行之前,圣命有言:当使百姓和顺,郡境安宁。本使身为君上特使,便是君上万里之耳目,手中之刀剑。但神兽现世,百姓遭险,此危急存亡也。虽未来得及向君上禀明内情,但我等身为臣属,自当察圣心,体圣意,若是君上当面,定不忍百姓沦亡,此虽未得君上明旨,但我之行事机宜,俱是君上所授。又何来……假传圣命一说?」 他神色肃然,唇齿机锋「反倒是殷大人您……欲要拦下我杀神兽在先,疾言问罪在后。你虽只是星辰使,但一言一行皆代表君上颜面。此番作为,伤君上圣名,不知情之人还以为君上要为神兽而置百姓安危于不顾,你究竟是何居心?」 他巧言令色,倒打一耙。殷墨初眉头一皱,喝道:「巧舌如簧、混淆是非!君上时刻以百姓安危为重,但这与你私自斩杀神兽毫不相干!神兽乃是天地神物,承一方福泽,你不顾上命,任意妄为,其心可诛。本使……」 「谢君上圣恩!谢大人恩德!」殷墨初话还没说完,只听身旁雷洪突然嚎了一嗓子,然后朝楚江宁跪了下来。 他离得近,已经很清楚感觉到了殷大人的无限杀机,殷大人成名多年,盛名在外,纵然特使大人剑术不凡,也万不是对手。 虽然今日连番惊变,但所有人都很清楚。 到底是谁救了他们。 特使大人为了他们甘冒奇险,犯下大罪。 他们虽然人微言轻,但今日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保全特使大人。 有雷洪带头这一嗓子,剩下的百姓如梦初醒。 「谢君上圣恩,谢大人恩德!」 「谢君上圣恩,谢大人救我等性命!」 「谢君上圣恩,谢大人!」 …… 听着这此起彼伏的谢声,在看着万民跪拜的场面。 殷墨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剑尖颤抖,几欲控制不住内心蓬勃杀意。 但他到底没有动手。 他心里很清楚,今日对方已是民心所向,若真的死在此处,只怕当真如对方所言,有损君上圣名。 毕竟他又不能把此处百姓全都杀个干净。 不过此人纵然逃过今日,也逃不过君上问罪。 不过容他多活些时日罢了。 他收起仙剑,蓝光一闪,收起神兽尸身,冷冰冰的抛下一句话:「你可好自为之。」 于是运起术法,转瞬离去。 再不离去,他怕自己忍不住斩下此人狗头! 眼看着这煞星离去,季明均终于忍不住跌坐在地,不顾形象的擦了把冷汗。 今日,可真是惊心动魄啊。 殷墨初虽走,但是百姓们的呼谢之声依然未停,楚江宁连声安抚也无用,最终没法子,只能抛下百姓逃之夭夭。 三日之后。 郡首府。 楚江宁向季明均辞行。 「如今寒江之案也查毕,百姓也安居乐业,本使也该返回向君上复命了。」 季明均看着他,犹豫再三,还是建议道:「大人,要不您还是……逃吧。」 这话虽然万不该出自他一臣子之口,外人听了简直是大逆,但他确实是诚心诚意的建议的。 因为不用想也知道,特使大人这一回去,肯定下场不妙啊。 在遥泽之时,可能还会顾忌百姓非议,但回了帝域,肯定得治罪啊。 这可是成年之后实力堪比至尊的天生神兽,就这么……被杀了。 不将他碎尸万段,夷三族,便已算圣恩浩荡了。 季明均内心百感交集,既敬佩又忧虑。 敬佩的自然是特使大人仁德和胆略。 他发现神兽已月余,但哪怕生死关头也从未想过一了百了将神兽杀了算了。一方面是天生对神兽的崇敬,一方面也是因为神兽虽然还未出世,但一身钢筋铁骨,寻常刀剑连它的皮肤都划不穿,没有超凡本事,都无法伤之分毫。 忧虑的自然是大人的安危。帝君问罪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则是…… 「大人今后要多加小心。那神兽乃是天地神物,承一方福泽。您贸然杀之,恐遭天罚,甚至会……祸及父母妻小。」季民均知道以特使大人的见识,不会不知此事,但却也依然去做了,大人之德行是他千万所不能及。 第13页 楚江宁确实知道,但也没往心里去。 他本逆天而生,何惧区区天罚。 「季大人无须忧虑,本使尚未成亲,并无妻小,家中仅老父一人罢了。至于我爹,他不怕!」 他都不惧天罚,父君更不可能放在眼中了。 季明均:「……」 虽然大人之仁德可昭日月,但不得不说,摊上这么个儿子,他爹得多倒霉啊。 特使大人已离去。 但季明均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他脑海里还在回荡着特使大人临行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虽能力缺了几分,但有这护民之心也堪为遥泽郡首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季明均虽然现在是代郡首,但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家世,这郡首之位最后肯定落不到自己头上。 特使大人言下之意……难道…… 不不不……他自身都难保,更别提扶持他了。 不过特使大人到底是何身份?他原以为对方是星罗七司的星罗使,但是任谁见了那日特使大人对殷大人的态度,都不会再这般认为。 其气焰之嚣张,态度之乖张,哪是对上司的态度。 季明均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猜测着,突有府兵前来禀报。 「大人,特使大人他……带走了秀夫人。」 「啊?」 剑舟之上。 楚江宁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下方的秀夫人,问道:「你叫什么?」 秀夫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小声答道:「妾身娘家姓刘,小名秀娘。」虽然三番两次对她用刑的是如萦,但她内心却十分明白,这位容貌秀雅的特使大人其实更为可怕。 楚江宁点了点头,对如萦道:「人既是你要来的,就交给你了,让她入青阁帮你吧。」 「是。」如萦得令,对秀夫人缓缓露出笑容。 虽然是自己不甘继续待在郡首府蹉跎一生,主动自荐,但不知为何,此时秀夫人心中却隐隐有些后悔。 七日之后。 景华宫前。 殷墨初在高总管的带领下走入景华宫觐见。 门口跪着一道身影十分明显。 殷墨初有些震惊的瞥了一眼。 他是临时接到急令赶往遥泽,身上本有重任。离开遥泽之后他将任务了结方才回帝域述职,是以时间上要比楚江宁晚上许多。 但他的奏报早已搁在了君上的案头,所以他对自己居然会在君上寝宫门前见到此人十分震惊。 虽然对方是跪着的。 虽然对方面色惨白,摇摇欲坠,像是受了极大酷刑。 但……他居然还活着? 居然……还能活着? 他给君上的奏报并未添油加醋,因为此人气焰之嚣张,行事之悖狂还需要他添油加醋? 第8章 并非君上亲生 只是据实已报,就要被气死了。 此人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君上居然没有将其立即处死,如何能不叫他震惊。 殷墨初虽然心中生奇,但很快收敛心神,将心中诸多杂疑抛诸脑后,入内觐见。 他至御前述职,将那日所见所闻再度事无巨细的汇报一遍。 上首,白衣帝君沉默了一阵。 继而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说他……是亲手将石旋斩杀的?」 殷墨初不知君上为何关心这个,低头道:「确实如此。只可惜下臣还是慢了一步,没能阻挡神兽被杀。」 帝君若有所思,道:「本君知道了。你一路辛苦,此事怪不得你,回去休息吧。」 「谢君上!」殷墨初连忙应道。 心中古怪之意更深。 殷墨初离去之后,楚临雍冷哼一声,吩咐道:「去把那个逆子叫进来!」 当楚江宁见到来请他的高总管时,也忍不住舒了一口气,这一阶段的折磨总算告一段落了。 不过在这里跪了些时日,又不能用灵气疗伤,跪痛难忍,行动时不由耽搁了几分。 是以当他跪在楚临雍面前时,殿内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致。 「拜见父君。」楚江宁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楚临雍噼头便是一句话:「听说你一剑将石旋斩杀,气概非常啊。你……哪来这么高的修为?」 他这句话问得含义莫名。 高总管其实心中也有同帝君相同的疑惑。江宁殿下幼年身体孱弱,八岁那年才开始修炼,天赋……老实说也就那样,两百岁了修为才修炼至五重天。而那神兽石旋,天生钢筋铁骨,纵然还在沉睡之中,也非常人可以轻易杀之。 楚江宁低眉顺眼,面对父君诘问,老老实实道:「父君容禀,孩儿用的是御海流川剑,携神剑之威,方敢对战神兽。何况传言有虚,不是一剑,而是出了百剑有余,方才将之斩杀。实在不敢当父君夸赞。」 居然是御海流川剑,御海流川剑乃是昔年血狱魔祖的本命剑,位列天域十大神剑之一,是君上斩杀血狱魔祖之时所得的战利品,难怪即使江宁殿下实力不足,也能斩杀神兽。 高总管心中暗忖,这时却只听他家帝君有些迷惑的问道:「御海流川剑?为何会在你那?」 高总管:「……」 殿内一时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之中。 楚江宁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那正是当年父君所赐。」 第14页 楚临雍也沉默了。 这就有些尴尬了。 高总管不胜唏嘘,江宁殿下刚出生时,君上初为人父,喜不自胜,如珠似宝,疼爱有加。君上当年征战魔宗,所缴获战利品不计其数,大都转头送给小殿下玩乐了,类似这御海流川剑的奇珍异宝不可胜数。 谁能料到,他们如今竟至如斯呢?只能说,世事无常罢了。 楚临雍短暂的沉默后,冷眉一挑,喝道:「逆子!你可知罪?」 楚江宁神色恭谨:「禀父君,孩儿知罪。」 他认罪倒是认得干净利落,丝毫未出言辩解。 楚江宁抬首,定定的看向父亲,破天荒直言道:「世人都道,神兽乃天地神物,实力无可匹敌,承一地福泽。但儿臣以为,以万民生息为祭的福泽,不要也罢。是以出手为父君斩此灾祸。自作主张之罪,还望父君宽恕。」 「愚子之言!」楚临雍勃然大怒:「目光短浅。你只见石旋出世,百姓遴难。却不知神兽如若成年,护佑天地,至少可保天域万年平安,又有多少人可免受流离病痛灾祸之苦!只见眼前尺寸之地,却不谋身后百世之利。愚蠢至极!犯下此滔天大祸,还振振有词,毫不悔改!」 帝君一怒,伏尸百万。 至尊滔天怒意如暴风骤雨,在身后侍奉的高总管已面色惨白,汗湿重衣,摇摇欲坠了。 楚江宁脸色也更白了几分,但却无半分退缩,质问道:「保天域平安,让百姓免受流离祸乱之苦,不是父君之责吗?为何要寄託于一只不知所谓的神兽身上?甚至要以万千百姓性命去换?」 高总管目瞪口呆。 楚临雍一滞,继而怒意更盛,冷笑一声:「好!好!好!你这是在指责本君庸碌了?你可真是好得很。」 楚江宁低头:「儿臣知罪。」 楚临雍道:「既然知罪,便去刑狱里好好想想,你究竟错在哪儿?」 帝宫之内,一如往常平静。 除了数日前大殿下不知为何触怒君上,被打入刑狱。 关于此事,据景华宫某不知名侍者所言,大殿下先是不知犯了何错被君上罚跪在宫门口,后在殿内同君上吵了起来,君上大怒,才将其打入刑狱。 关于这个传言,前半部分倒是可信。因为这些年君上对大殿下确实动辄得咎,些微处罚更是家常便饭。 但是后面……说他和君上吵了起来。 谁信啊。 帝宫谁人不知,大殿下那性子,说得好听叫温顺,说得难听便叫软弱可欺,平日一见君上就如老鼠见了猫,人都哆嗦了,哪有胆子和君上吵架。 不过,今日又发生了一桩大事。 魏妃娘娘的孩子,流掉了。 不是魏妃娘娘养胎不利——娘娘自有孕以来,饮食起居皆小心翼翼,生怕胎儿有损。 更不是有人暗害——整个帝宫皆在君上掌控之下,谁能动手?谁又有那胆子动手? 孩子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流掉的。 失了一个孩子,君上的心情越发不妙。 药官只言,此乃天命。 整个帝宫上下战战兢兢。 新晋的小侍者受不了这压抑气氛,暗地里问道:「为何药官说,魏妃娘娘小产,乃是天命。」 前辈向他解释道:「君上诛魔宗六祖,灭三宗七门,一统五洲四海,天资纵横,是亘古烁今的人物,这些年来宫中有孕者甚多,却总无故小产。传言说君上正是因为天资太强,受天道所忌,才子嗣艰难。」 小侍者似懂非懂:「可大殿下不是好好的吗?」 前辈脸上的表情微妙了几分,小声道:「这便是……最紧要之处,传言中大殿下可能……并非君上亲生。」 「啊?」 刑狱之中。 楚江宁坐在冰冷的石床之上,抽出墙上一块青石,拿出里面的纸笺,匆匆一扫。 密信上只有一句话:魏妃小产,君上震怒。 类似的事情这些年也发生了不少,楚江宁不以为意。 他将纸笺握于掌心,以灵力碾碎。 这时突然有一道深深的嘆息传来。 楚江宁静默一阵。 那人又嘆息一声。 这帝域刑狱,竟然并不隔音。 楚江宁有些警惕的环视四周,问道:「是谁?」 突听一阵石块推移之声,对面墙壁竟然凭空出现一道口子,一白发老头探出头来,笑呵呵道:「小友莫怕,同是天涯沦落人,老夫并无恶意。」 楚江宁皱了皱眉,迟疑道:「你是……隔壁囚室的?」 老头索性从洞口挤了过来。 笑呵呵道: 「老夫囚于此间两百年了,小友你是老夫见的第一个活人,一时激动,吓着小友了。」 楚江宁目光落在他出现的洞口,神色奇妙:「这洞是……」 「说来惭愧,这是老夫挖的。」老头道:「此乃刑狱最底层,专关十恶不赦之辈,一入此间,再无生天。岁月枯长,老夫一个人实在寂寞,就想法子挖通相邻囚室,想找个说话的人。可惜挖了十来间,一无所获。直到今日,才终于等来了你!」 老头复又嘆息一声,道:「老夫姓萧,叫萧风生,两百年前曾任东洲福源郡首,无奈遭奸人所馋,触怒帝君,被囚入此地,这一晃便是两百来年吶。小友不知是犯了何事?」 第15页 楚江宁据实以告:「数月前,西洲遥泽郡首寒江反叛,君上派我巡狩遥泽,行监察之权,安抚境域民心。岂知到了遥泽,才发现前郡首寒江竟然包藏祸心,私自隐瞒神兽石旋出世之事,意图不轨。」 萧风生摸着鬍子点了点头:「老夫当年虽不曾与这位寒郡首打过交道,但也听过几分他的为人,传他嚣张跋扈,仗着亲妹是帝君宠妃,在遥泽欺男霸女,为祸一方,不过他背景深厚,小友若是与之为敌,怕是难了。」 寒郡首的亲外甥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两声,继续道:「神兽一旦出世,必将生灵涂炭,于是我……」 萧风生点头道:「明白。神兽出世不可阻挡,但遥泽一郡生灵覆灭,对外却需要有人背锅。你也是苦命,一入此间,恐怕再难出生天。」 楚江宁看他一眼,然后道:「神兽若出世,生灵覆灭,为了拯救万民,我只能在神兽出世之前将其斩杀。无奈却遭奸人所馋,触怒帝君,被囚入此地,这一晃便是三日!」 萧风生:「……」 他沉默了一阵,半晌才艰难道:「原来……如此,小友真是……大仁大勇,叫老夫佩服。」 他的内心正在咆哮:这小子在说什么?他居然……斩杀神兽?而且还觉得自己被囚入此地是因为遭奸人所馋?就他的行为,帝君不立刻将他五马分尸已经算是仁慈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3 18:25:29-2022-04-10 16:4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拌拌韭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草107、hh、帮我关下月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薄仪禾、暖阳 5瓶;青冥 2瓶;抱紧我的小叶子、鸽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五洲第一骗子 犯了这种事居然现在还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儿,这小子什么来头? 想到这里,他眼神闪烁了几下,出声试探道:「小友救了遥泽千万百姓,是大仁大义。但是以你的罪行,想要出去这辈子是不可能了,不知小友家中父母可在?」 「家中唯老父一人。」 「可有兄弟姐妹?」 「在下是家中独子。」 「令尊可还能再生?」 「这……应该不太行。」楚江宁念及刚刚流产的魏妃娘娘,这已经是他没了的第十八个兄弟姐妹了,以父亲的这身体,估计再有孩子也难了。 萧风生看着他,长嘆道:「比子欲养而亲不待更悽惨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小友是家中独子,承继香火,如今身陷囹圄,不见天日。家中老父何人奉养?何人照顾?小友斩杀神兽,免却许多无辜百姓受骨肉分离之苦,却唯独对不起……自己的父亲!」 「这……倒也是。」 萧风生苦笑一声:「老夫当年也如你这般。我初至福源,见当地百姓深受世家欺压,十分不忿,为了百姓生计,屡次与世家作对,最后变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被馋害至此。为官本该为民做主,我不悔!但唯一对不起的,便是家中妻儿。这些年不能在他们身侧照顾,没有尽到做夫君,做父亲的责任。每每想至此处,我便内心五脏俱焚,夜不能寐。」 「这些年我也想通了,我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前数百年,我尽了为官、为臣之职,后百年,我将为我的妻儿而活!小友你也该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做!」 他神色激昂,楚江宁迷惑道:「那我……该怎么做?」 萧风生看着他,斩钉截铁道:「逃出去!只有逃出去,才能重见家人!」 「咱们修行之人不需饮食,这囚室的门一关,恐怕几十年也不会有人来。我们偷偷逃跑,等他们发现,我们早已安然离去,寻一世外桃源,隐姓埋名,逍遥此生!」 他见楚江宁面露犹疑之色,继续加大力度劝说道:「你为天下为百姓付出了多少,到头来呢,却沦落至此。此乃刑狱最底层,非罪大恶极之辈不得入,被囚入此地,和死了也没差多少了。你既已死去,就该抛去心中那点愚忠,为自己而活,为父亲而活啊!」 楚江宁被他说动:「萧老您说得不错……但我们该怎么逃出去?」 老头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老夫这些年早有准备。」 他挪开楚江宁身侧一块巨石,赫然又是一个洞口。 从洞口望下去,黑黝黝一片。 他从耳朵里掏出一根银针,银针突然变大,变成一个银铲模样:「老夫挖了这些年,终于快挖通了。只需要再过几日,老夫便可带你出去。你可以一起来干,或者帮我放风!」 楚江宁打量着这长长地道,地道黝黑,但以修行之人的目力,自然一望即知。 楚江宁摇了摇头,对萧风生道:「您可能挖错了。」 萧风生一愣:「什么?」 楚江宁苦笑道:「您得到的,恐怕是从前的刑狱地图。我姓张,叫张羽均,十五年前,曾任帝域工部督事,这刑狱修缮,正是当年我主持的。你所挖的所谓通道,早被封死,新的生路,在……」 他环视一周,没找到趁手的纸笔,索性划指为刃,割下一片衣摆。 以灵气为笔墨,在衣摆上细细绘来。 顷刻之间,一副地图便绘制而成。 第16页 楚江宁指着一处到:「此为您预备破开的出口,但此处早已封死。而唯一的生路在……此处。」 他指着另一侧,道:「要想离开,只能从此处。」 萧风生瞪着眼睛看着这副地图:「这不可能……」 他已经足足挖了上百年了,眼看不到半月,就能大功告成。现在却告诉他全都是白费功夫。 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他打量着眼前青年,眼神诚恳,气质温和。 看长相模样,年纪应该不超过两百岁,年纪不大。 至于入狱原因,如果他所言不虚,能敢下这种事的人必定是个自诩正义,喜欢自我感动的蠢货。 这样的人,不太会骗人。 至于手上的地图,囚室、暗沟、石桩,一应俱全,无比详实。 但萧风生才不相信! 他道:「不是老夫不信你,只是我已经挖了上百年,不挖到底实在不能死心。左右不过几日功夫,我还要一试!」 楚江宁皱着眉道:「您的心思我不是不明白,但我可以很确定,你这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萧风生朝他拱手为礼:「执念如此,还请小友体谅。」 楚江宁嘆口气:「那您挖吧,动静小些,别惹来狱卒。」 萧风生看着手上的银铲,心中叫苦。 他原本是想哄骗这傻小子干活的,但是现在人家话都说得那么明白,此处就是一处死路、绝地,是绝无可能同自己一起干的。 罢了,自己干就自己干吧!只要这小子不泄露自己计划就行。要不是全刑狱只有他这间囚室才通向出口,这事自己就偷偷干了,省了多少风险。 萧风生于是埋头苦干了起来。 楚江宁倒也不闲着,他一边好整以暇的看着萧风生干活,一边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 可怜萧风生,辛苦干活不说,还得花样陪聊。 半个月后,萧风生气喘吁吁、灰头土脸的从洞口处爬上来,满脸丧气:「居然真被封了!」 他瘫在地上,全身无力:「是老夫一意孤行,不信小友之言。」 楚江宁关切的问道:「萧老,您还好吧?」 萧风生摆摆手:「无事。只是白费了这半月功夫。」 他不愧是挖地道一百年的狠人,心态很快就调整好了。 滋熘的爬起来,拿起那日楚江宁绘制的地图,琢磨起来:「至少我们现在有了正确的方向,只是这个地方,要重新挖怕是要费不少功夫。」地图所指之处,与他们现有的地道南辕北辙,要颇费一番功夫。 不过现在他们有两个人! 只要再挖……五十年。 萧风生在心里筹算着,却听旁边楚江宁凉凉道:「其实,这地图是假的。」 萧风生:「?」 楚江宁露齿一笑:「其实,我也不姓张。」 萧风生:「你……」 「其实刑狱并无人修缮过,您挖的那处确实是唯一的出口。至于为什么您挖不动,是因为前几日我已叫人把它给封上了。」 萧风生抬眼看他,面色阴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骗我?」 楚江宁缓缓道:「这从何说起啊。是您先给我开了个玩笑,说您是前福源郡首萧风生。所以我便也给您开了个玩笑罢了。」 「我确实是萧风生。」 楚江宁眼角弯弯:「前福源郡首萧风生两百年前确实因罪下狱,但他长得可不是您这副模样呢。」 「萧风生」无比震惊:「你居然知道萧风生的形貌?」 萧风生两百年前因罪下狱,现被囚在上一层。他看这小子年纪轻轻,恐怕不超过两百岁,所以特地说了一个两百年前之人,自问天衣无缝,怎料竟被人一眼看穿。 何止如此,这五洲四海近五千年有名有姓之人的资料都在他脑海之中,不过这就不足为此人道了。 楚江宁继续道:「你以萧风生之名接近我,恐怕是因为真实身份难以启齿,以你的年纪形貌,应该便是那五百年前名满五洲的五洲第一骗子白天知吧?」 五洲第一骗子白天知成名于五百年前,他行骗史上最光辉一笔便是骗了时任五洲第一仙宗天霄宗的宗主楚尽衡。 他自称天赋神通,花言巧语,哄骗楚尽衡可助他登极称仙,与山川同寿,最后将天霄宗大半资产尽数骗走,消失无踪。 天霄宗元气大伤从五洲第一仙门沦为二流,沦为五洲笑柄,楚尽衡气急败坏旧伤复发,撒手人寰。 整个天霄宗摇摇欲坠,值此风雨存亡之际,全靠少宗主楚临雍力挽狂澜。不仅重复天霄宗昔日荣耀,更是诛杀魔宗六祖,灭三宗七门,一统五洲四海,登顶至尊。 期间更是顺便抓到了消失已久的白天知,只可惜此人坚决不肯透露被他骗走的天霄宗资产被藏在何处,无奈之下楚临雍只得将其囚入刑狱,日夜折磨。 白天知苦笑一声:「你……到底是什么人?」他自问聪明一世,到头来却被一个毛头小子所骗。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楚江宁微笑:「我不姓张,姓楚,楚尽衡乃家祖,楚临雍乃家父。」 白天知:「……」 他! 听不得! 楚! 字! 第10章 父母赐,不可辞 更别提那人的儿子! 第17页 他满怀愤懑:「所以你是故意接近老夫?你想要什么?天霄宗那传说中被老夫藏起的资产?难道你父君没告诉你,那些东西早就在他手里了吗?我现在就是一个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的糟老头子!你算计我干什么!」 楚江宁幽幽道:「你虽然没有钱,但你还有人啊,我要你……为我所用。」 白天知冷笑一声:「我被囚了几百年,与外界不通,脑子僵化,连你都能轻易骗我。我还有何价值?」 楚江宁低头,把玩着手中珠串:「你的价值,由我判定,你只需考虑我的价值就行。」 他抬眼看他:「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让你挖出地道逃出生天你又能做什么?无妻无子,身无长物,惶惶不可终日如丧家之犬,以你的修为,甚至都没多少年可活了。但是跟着我,权势、财富、美色、寿命、名声,甚至是骗人的快乐。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白天知一滞,半晌,突然笑了:「你刚才是用了言蛊术吧?言蛊术乃魔宗秘术,专惑人心,修至极境人人皆如手中木偶,任意驱使。身为楚临雍的儿子,却偷习魔宗秘术,此事倒是有趣!」 「好!我答应追随你,听你差遣。我只想看看,你到底能做什么?」 顷刻之间就能安排人手封住他逃生之路,实力不凡,脑子灵活,野心勃勃,还修了魔宗言蛊术。最重要的是还是楚临雍的儿子。 他倒是想看看这小子到底能做出多少事。 楚临雍知道这小子秘密后,脸上又是什么样的表情。 想想就热血沸腾啊! 白天知答应之后,楚江宁也不为难他,传出消息派人解封了地道,送白天知出去。 至于他自己,则继续老老实实面壁思过。 毕竟他是乖儿子不是吗? 三年后。 景华宫。 「三年了,你可有领悟?」 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楚江宁,帝君沉声道。 楚江宁规规矩矩的低着头,声音恳切:「儿臣愚昧不堪、任意妄为,铸下大错,悔不当初。」 楚临雍挑了挑眉:「看来三年没有白待,你确有所得,也罢,从明日起你便到渊海阁去好好修学,收收你那无法无天的性子!」 渊海阁乃是专为帝域世家重臣培养族中子弟之所。 比起刑狱,这已经是再舒服不过的去处了。 楚江宁感激涕零:「谢父君宽宏。」 「下去罢。」 楚江宁走后,楚临雍有些疑惑的问身旁随侍的高总管:「他,是不是瘦了?」 高总管:「?」 何以见得? 但高总管还是顺着主子的意思道:「老奴瞧着,确是瘦了一些。想来这段日子,江宁殿下也不好过。」 楚临雍沉吟了一番,吩咐道:「给他炖一盅甘桃露送去。」 「是。」 姚尘宫。 阔别三年的殿下回宫,姚尘宫上下自然喜出望外。 如萦喜滋滋的绕着楚江宁转了几圈,道:「殿下你胖了。」 「胡说什么,你才胖了。」楚江宁顺势坐下,饮了一口灵露,惬意的嘆了口气。 「老白那里,都安排好了吗?」 「他现在坐镇青阁,已经联繫上了他十三个徒弟了。这老头看着平平无奇,但没想到暗地里收了这么多徒子徒孙,而且这些徒子徒孙各个出色,真是赚到了!」如萦道。 楚江宁接过细报,逐一看了起来。 三年前在刑狱之中,白天知曾问他,自己到底有何用? 其实他是真的没什么用,他那张脸早就入了各大权贵世家的眼中了,加之被囚了几百年,思维僵化,年纪大了口齿也不够利索,虽说经验老道,但着实没什么过人之处。 可他的弟子不一样啊。 当年白天知被誉为五洲四海第一骗子,名满天域,不知多少人仰慕他的威名做了他的弟子,这些年骗子弟子们隐姓埋名各有发展,却依然对师尊忠心耿耿。 控制住他,便能控制住他那许多弟子。 楚江宁也正是为此,才趁着被关入刑狱的机会蓄意接近。 如今看来,成果斐然。 除了之前他就知道的中洲洲主的幕僚夜风岩、无剎海女君的面首浅月郎君之外,还有许多惊喜。 这时,小侍来报。 「殿下,高总管求见!」 楚江宁收起细报,就见高总管带着一盅汤药来了,笑眯眯的对他道:「殿下,君上体恤你身子单薄,特命老奴送来甘桃露给殿下滋补身子。」 甘桃露乃是滋补圣品,不论是调养身体还是补益灵力都大有效用,可惜原材料难得,因此珍贵无比。 楚江宁目光落在那盅乳白的汤品上,长睫微颤,无比感动:「江宁任意妄为,犯下弥天大错,惹父君操心,千刀万剐本是应当。父君却还如此记挂,实在让江宁……愧不敢当。」 「殿下不必如此挂怀。」高总管连忙安慰道:「君上舐犊情深,殿下孝顺恭谨,此乃我天域之福。这三年君上虽面上不说,但心中却时时记挂殿下,殿下闲时不妨多来景华宫看看君上,以解君上思子之苦。」 「老奴先告退了。」 高总管走后,整个殿内,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如萦战战兢兢的看着楚江宁。 第18页 他面色平淡,但如萦知道,她家殿下已经快炸了。 快气炸了! 如萦小声解释道:「可能……君上是忘了您不能吃甘桃露,不是故意……」 楚江宁勉强一笑,如玉黑眸像是浸在水中一般:「忘了?这可比故意更伤我。」 他上前,在如萦惊呼声中,一口饮尽下甘桃露。 面上立刻白了几分。 「殿下!」如萦惊呼:「你干什么呀!明知道……你赶紧运功把这药排出体外。」 楚江宁脸色苍白,无比坚持:「父母赐,不可辞。辞了……不是露馅了吗?」 如萦:「……」 景华宫。 帝君对前来复命的高总管问道:「他什么反应?」 高总管道:「得君上恩泽,江宁殿下十分感动,直言愧不敢当,老奴见殿下眸中隐带水光像是要感动落泪,不敢逗留,便立刻来回禀君上。」 「是……吗?」 高总管拍着胸脯保证:「老奴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假!」 帝君颔首:「既如此,那你给他连送七日的甘桃露去。」 「是。」 华清宫。 「什么?君上命人给姚尘宫送了甘桃露?」魏妃一身绯红华服,十分讶异。 「那楚江宁不是不能喝甘桃露吗?君上这是何意?」 来报的小侍道:「也许,君上不知道此事。」 「怎么可能?」魏妃嗤之以鼻「本宫还记得那年楚江宁第一次犯病的时候,君上差点急哭了,怎可能不记得!」 她长长的嘆了口气「当年如斯圣宠,如今却……果然君心难测。不过这样正好……」她低头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小声呢喃:「这样娘亲才好为你报仇啊。」 身旁侍者不敢出声。 自从三年前魏妃娘娘无故小产,她心中就认定了是大殿下害的,将其视作自己的杀子仇人,日夜咒骂。 可谁都知道,这和大殿下没有半点干系。 且不说大殿下无权无势,根本无力为之,单说宫中这些年无故流掉的孩子。 一两宗是意外,五六宗是有人蓄意谋害,这十八宗就是天命了。 魏妃和腹中「孩儿」说完悄悄话,转头冷笑道:「那楚江宁不是要去渊海阁修习吗?在帝宫我不好对他下手,在外面……我必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个月后。 渊海阁。 天际泛着淡淡金光,碧青湖畔,一华袍公子倚栏而坐,边饮着美姬献上的琼浆,漫不经心的问道:「姑姑这是什么意思?」 他紫袍玉带,发冠上玉石熠熠生辉,衬得他眉目俊美风流,若非一副懒洋洋的神态,着实称得上是章凤姿,仪表堂堂。 身前的侍从微微躬身,神态恭谨:「娘娘不过是想给这位殿下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当下这渊海阁还不是您说了算吗?」 紫衣公子嗤笑一声,咬了一口美姬餵来的灵果:「这可是君上独子,我等怎敢造次。」 侍从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笑容:「这位殿下的「身世」帝域谁人不知?君上这些年对他也动辄得咎,根本不会在意的。何况凭少爷您的本事,定能将事情办得天衣无缝。」 紫衣公子轻哼一声,道:「最近修炼总是不得劲,恐怕是家里的资源太差之故,六叔名下那道灵脉不错,若是能够日日在此修炼,想必突破之日在即。」 侍从心神领会,立刻道:「娘娘说了,只要三少爷能为她出了这口气,灵脉仙药,皆该如三少爷所愿。毕竟这魏家的将来,都是三少爷的。」 紫衣公子这才稍觉满意,他抚摸着美姬柔软的长发:「既然是姑姑的意思,小侄怎敢不从。姑姑想做到什么程度?」 侍从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神情:「只要别弄死了就行,毕竟闹得太大容易惊动君上。」 第11章 他好可爱 「行。」既然灵脉到手,三少爷自然是无所不可。 侍从道:「那小奴就静待佳音了。」 「不必了,收拾一个废物用不着多长时间。小元,那位殿下现在到哪了?」 身旁一名蓝衣的圆脸少年微笑道:「他刚抄完静心谱,正准备去拜见容先生呢。算算时辰,再有一炷香 的功夫就能到附近了。」 「派几个人先拦下他,初次见面,少爷给他送些见面礼罢。」紫衣公子露出一个稍显温柔的笑容,成功的让身侧的美姬打了个寒颤。 侍从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 饶是他知道魏家权势显赫,魏家三少爷在渊海阁一手遮天,但顷刻之间就能打探得到一个人的全部行踪。 这实力,也着实惊人了。 而且对方,是在特意展示给他看,更确切的说是在展示给他身后的魏妃娘娘看。 楚江宁身着淡青竹叶纹长袍,抱着书册,走在渊海阁的廊桥之上。 一盅甘桃露,让他足足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 后高总管又差人连送了七日的甘桃露,但还没送到楚江宁面前就被气愤无比的如萦给倒了。 听说此事,楚江宁无比难受,责怪如萦:「你怎么倒了呢?」 如萦气鼓鼓:「殿下你明知道喝不得还自找罪受!有我在一日,这甘桃露来一回我倒一回!」 「我喝不了,你可以喝啊。你这不是……浪费吗?」 第19页 如萦:「……」 她现在比殿下还要难受。 别问。 问就是后悔。 病好之后,楚江宁便去了渊海阁报导。 渊海阁掌事容辞,入渊海阁修习之后,楚江宁也多了这样一位名义上的「老师。」 数日以来,他一直铭记父君训诫,闷头读书,不问世事。如今整个书堂上下,无一不知江宁殿下温文秀雅,安静谦逊。 但是不惹事,不代表事不会主动找上门。 「殿下,这是要去何处?」 三名黄衣青年挡住了他的去路,看形容模样,似乎是渊海阁的学生。 楚江宁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三位同学,有事找我?」 当头的那人道:「老师命我等抄写静心谱,可这抄写一不能以灵力加速,二还要静心敛气,实在是太难了。看殿下您的模样,这是已经抄完了吧,不知能否借我们学习学习?」 说着伸手就要来抢楚江宁怀中书册。 楚江宁自然不许,争抢之下,一个失手书册掉入了湖中。 「你们……」 楚江宁又急又气,脸色涨红一片。 「殿下!您怎么可以这样!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抄写了几天几夜的功课,您强抢不成,居然干脆毁了它!仗势欺人,岂有此理!」黄衣青年立刻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对方贼喊捉贼,倒打一耙,如此无耻。 楚江宁震惊无比:「这明明是我……」 「是你故意丢入水中的!这事我一定要寻先生为我主持公道,即便您是帝君亲子,也不能如此欺负人啊!」 「天理公道,自在人心!」 「此事必要提请堂规处置,方可正我堂风!」 两个同伴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帮腔。 争吵之地离紫衣公子处不算太远,但也不算很近,不过修行之人,耳力目力自非常人。 见楚江宁被连番奚落无力回击的模样,紫衣公子十分轻蔑:「这样的角色也值得姑姑如此大费周……」 正在这时,楚江宁微微侧过脸来,微风拂过。 沧海星澜夜,皎梦不知归。 紫衣公子的话音截然而止。 然后,他一头栽到了湖里。 「三少爷!」 「阿庆!」 …… 这几声惊呼自然打断了楚江宁与这几人的对峙,楚江宁不知道那边落水的是谁,但这几人可心知肚明,无比紧张。 老大怎么了? 待他们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空无一人了。 领先的黄衣青年道:「咦……人呢?」 左边同伴道:「应该跑了吧……」 「啥时候跑的?」 「在我们转头看老大的时候。」 「这么快……这位殿下是……属兔子的吗?」 「那现在咋办?」 「还能咋办,回去看看老大到底怎么了?」 湖虽深,但魏庆可是修行之人,很快就脱水而出,灵力一动,浑身上下便干干净净,不见半点水痕。 他看着朝自己奔来的三名黄衣青年,语气微微不善:「人呢?」 「跑了。」 「……」 身后的蓝衣少年疑惑的问:「阿庆,你怎么了?」 以他的修为,不可能失足落水啊。 他转过头,凭栏而望,神色恍惚。 众人面面相觑。 魏妃侍从问道:「三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魏庆如梦初醒,回过神来,突然道:「回去告诉姑姑,灵脉,少爷不要了。」 侍从大惊:「三少!您、您这是……从何说起啊。」 魏庆遥望远方,这位素日嚣张跋扈的贵公子此时面带羞涩:「他好可爱,我想和他做朋友。」 众人:「……」 侍从的脸色,难看得像刚吃了屎:「三少您这……是在说笑吧?」 这三少爷,是不是有脑疾? 魏庆眉头一皱,冷冷道:「本少像是在同你说笑吗?从今日起,殿下便是我的朋友,尔等要像对待我一般尊敬顺从,如果让我发现有谁对他不怀好意。」他森冷的目光落在侍从身上,语气带杀意:「绝不轻饶。」 侍从:「??」 侍从很快回去禀报魏颜,蓝衣少年踟蹰半晌,还是问道:「阿庆,你难道是……看上他了?」 魏庆一向男女不忌,身边情人众多。 而那位大殿下,确实天人之姿。 但这位就算再不受宠,那也是帝子。 君上就算不在意他受些委屈折磨,但是堂堂帝子与男人相好,实在有失体统。 他出言劝诫道:「阿庆,你要三思啊。」 魏庆怒了:「收起你那等龌龊心思!我乃诚心诚意同殿下结交,君子之交,无关风月,唯见真心。别再让我听见此等言语!我要更衣去结识殿下了,我穿什么好呢?阿娘前几日为我做的那件新衣收在何处?不不不,那件太花了。还是前些日子继仙宗进献的那件白水玉空袍,不妥不妥,太素了……」 蓝衣少年:「??」 老实说他同好友结识近百年,从未见过他这般……古怪。 到底这是怎么了? 难道这便是……一见倾心? 太可怕了! 抄写了几日的功课被毁,楚江宁只得返回竹楼重新抄写。 第20页 没写几段,突听敲门之声。 有人在门外问道:「殿下可在?」 楚江宁站起身,开门。 门外是一身着白衣的年轻公子,腰束月白祥云纹玉带,鎏金玉冠,眉目俊美,脸上的笑容灿烂至极。 楚江宁疑惑:「你是……」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了站在白衣公子身后的几名黄衣青年,脸色瞬变,立刻就想关门。 白衣公子连忙拦住他:「殿下莫慌,在下得知他们几人竟然做出这种欺负同学的恶事,十分气愤,立刻好好教训了他们一番。他们已经知错,此番是来向殿下道歉的。」 三人齐齐道:「我等罪该万死,还请殿下恕罪!」 楚江宁:「?」 白衣公子拿出一卷书册,道:「殿下,这可是您丢失之物?」 楚江宁连忙接过书册,确认书册完好无损,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不用重新抄写了…… 他一笑,为渠模写香色,常记月底风前。 魏庆目现痴迷。 蓝衣少年在身后咳了好几声,他才如梦初醒,道:「他们一时鬼迷心窍,行差踏错,如今已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不知殿下可否轻恕?」 楚江宁书册到手,心情愉悦:「这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下次别这样了。」 三人点头如啄米,就差指天发誓再也不敢了。 楚江宁觉得哪里奇奇怪怪,十分不对劲。看着这白衣公子,问道:「这次多谢这位同学相助了,不知同学如何称呼?」 魏庆等了半天,等的就是这一刻:「在下姓魏,单名一个庆字。好友常称我为阿庆,殿下也可如此称呼。今后在渊海阁,若有难事,尽管来寻我。」 楚江宁问道:「你姓魏,可是魏家人?」 魏庆突觉不妙,但他的身份渊海阁无人不知,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啪!」 门立刻关上了。 魏庆:「……」 「哈哈哈……」 蓝衣少年再也忍不住了,捧腹大笑起来。 一月之后。 楚江宁坐在临水台前,静心读书。 他翻过一页,突的嘆了口气。 「魏公子您……日日跟着我作甚?」 躲在暗处的魏庆闻言立刻走出来,满脸无奈:「殿下一日不答应同我做朋友,我只得跟着殿下了?」 楚江宁比他还无奈:「魏公子何必苦苦纠缠。」 魏庆坦言道:「我只想让殿下知道,魏家是魏家,姑姑是姑姑,我是我。我是诚心诚意的想要同殿下做朋友,请殿下不要因为些许偏见,便将我拒之门外。」 楚江宁反问道:「那我问你,如果我同魏妃娘娘同时走火入魔,唯你手上有一颗救命灵药可以救命。你会救谁?」 魏庆不假思索道:「当然你啦!」 第12章 拜见师尊 楚江宁:「……」 魏庆轻咳一声:「我的意思是……君上对姑姑如此宠爱,必定有法子相救姑姑。我便不需要凑热闹了。」 楚江宁嘆了口气,疑惑道:「我修为低微,既不得父君宠爱,也无甚才能。你为何如此执着?」 魏庆道:「君上与清妃娘娘相识之时,娘娘不过是一没落世家的庶女,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君上又贪图娘娘什么呢?所以人同人之间的缘分,最是奇妙不过。」 楚江宁更加迷惑:「我娘亲是五洲第一美人,他当然是贪图我娘亲美貌啊。你如此类比,岂不奇怪?」 魏庆:「……」 楚江宁看着魏庆尴尬表情,电光火石之间,仿佛明白了什么:「滚出去。」 魏庆觉得自己还是能再辩解几句的:「所谓相由心生。殿下花容……啊不是,英武不凡,必定品性高洁,心地善良。在下是发自内心的仰慕……」 「滚!」 魏庆悻悻而归,蓝衣少年问道:「你当真如此喜欢那位殿下?」 魏庆长嘆一声:「情之所至,半点不由人啊。」 蓝衣少年看着好友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我倒有一计,可以助你得到他。」 他说这个,魏庆可就精神了。 「何计?」 「要想得到一个人的心,就要知道他最需要的什么。他幼年失母,君上又对他十分冷淡,长于深宫,无依无靠,受人欺凌,无人关心。这样的人只要你给他一点点的温暖,便会对你死心塌地。咱们可以设一个局陷害他,在他千夫所指百口莫辩之时再伸出援手。如此 ,他必会对你感激涕零、言听计从。」 魏庆看着多年好友,渐渐变了脸色:「阿元,相识多年……我竟不知道你。」 蓝衣少年心中一突。 魏庆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如此足智多谋!这件事,便全靠你了。」 「好。」 几日后。 一侍从匆匆来请楚江宁。 「殿下,容师请您过去一趟。」 容师指的是渊海阁主事容辞,他对楚江宁十分欣赏,多次盛赞,因为所有学子中只有楚江宁对他收藏多年,艰涩无比的藏书有兴趣。 闲暇之时,他也时常请楚江宁一同前去论经。 是以楚江宁没有丝毫怀疑,便跟了上去。 侍从引他来到了容辞居住之地——渊臣居的一处小院。 对他道:「殿下请,容师在里面等您呢。」 第21页 容辞时常邀约,渊臣居院落众多,是以楚江宁不疑有他,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刚入院子,便突觉一股异常的花香袭来。 楚江宁皱了皱眉。 与此同时。 渊臣居的一处院落之中。 「何兄,你这次剿灭血渊宗余孽,功绩赫赫,想必不日便可高升。小弟在此先行恭贺了!」一青衣男子道,他面白无须,气度出尘,正是渊海阁掌事容辞。 被他称为何兄之人连忙推拒道:「都是君上圣明辉辉,高瞻远瞩,方才有此大胜。我不过是遵君谕为之,何功之有,容兄当真是太过抬举了。我反倒是羡慕容兄,主掌渊海阁,为五洲育英才,桃李满天下啊。」 容辞苦笑一声:「何兄有所不知,外人觉我风光无限,世家子弟皆入渊海,就连帝子都称我为师。但其实这渊海阁中,心中真正把我当回事的又有多少呢?不过是名义上好听罢了,我倒宁愿如何兄你一般,走出帝域,实打实的干一番大事!」 何大人见他如此忧愁,一时也不知如何应答,安慰了他几句。 这时,一名侍女匆匆来报,满脸难色:「容师……」 容辞眉头一皱:「何事?」 侍女道:「夫人她……失踪了!」 容辞眉心一跳,他发妻早逝,现在的这位夫人是近年新娶的,正是夫妻恩爱如胶似漆的时候。 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侍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今晨奴婢去侍奉夫人之时,发现屋里未见夫人,寻遍整个渊臣居,也未寻得夫人下落,甚至阿音还在夫人的寝居内找到了魔宗法术的痕迹。事涉魔宗……奴婢不敢擅专……」 「魔宗法术?此话当真?」却是身旁的何大人出声问道。 侍女脸色苍白,满脸忧虑:「奴婢也不知,只是阿音说是……」 何大人问道:「事涉容夫人,我本该避嫌才是,但其中若当真涉及魔宗,便是我职责所在,不知可否去夫人寝居看看?」 容辞脸色十分难看,但也知道没法拒绝,于是点点头道:「当然。此事还要麻烦何兄为我寻得夫人下落。」 二人心中焦急,使了法术飞快赶到容夫人寝居。 容辞心中焦急,一把推开房门。 顿时,同屋子里两个赤条条的男女面面相觑。 何大人稍晚一步,看到屋内景象,一时也愣住了。 屋内女子花容月貌,不是容夫人又是何人。 她尖叫一声,连忙缩进被褥之中。 这…… 容辞气得浑身颤抖:「你们……在做什么!」 那男子惊慌失措,一边和容夫人争抢着被褥遮挡身躯,一边辩解道:「老师,这……这都是误会。」 「弟子,是被人陷害的啊!」 「陷害?谁人把你陷害到我夫人床上,枉我平日视你为亲传弟子,对你多加照拂!魏元,此事你魏家一定要给我个交代!不然哪怕告到君上面前,我也绝不善罢甘休!」 魏元,也就是蓝衣少年阿元看着在旁边饮泣的容夫人,怒不可竭的容辞,还有假装别过眼去其实在忍不住偷瞟的何大人。 欲哭无泪。 怎么会这样? 这明明是用来陷害楚江宁之计! 现如今怎么会变成他自己。 难道是…… 楚江宁推开院门,出现在他面前的……除了漫天的花香,便是身着紫衣的魏庆。 他低下身子,膝跪于地,恭恭敬敬的行了叩拜之礼。 姿态标准,态度谦卑,神色肃然。 「弟子魏庆,拜见师尊!」 楚江宁皱起眉头,也不让他起来:「我是否曾同你交代过,若在别处见了我,只作不识。你如今闹得轰轰烈烈,万一被人察觉你我真实关系该如何收场?」 他声音平静,但魏庆却不由头皮一紧,浑身战慄:「那日在湖边一见才知师尊您的真实身份。我那位姑姑曾命我为难于师尊,甚至还派人在渊海阁三番四次找您麻烦。师辱弟子死!弟子怎能眼睁睁看您受这般委屈!是以才出此下策,还请师尊治罪,千不该万不该都是弟子之过,师尊万万别气坏了身子。」 看在他也算有几分孝心的份上,楚江宁神色缓和了几分:「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这紧要时机更该行事谨慎,莫要再有下次!」 见师尊轻轻放过,魏庆露出一个笑容,大起胆子道:「事已至此,若弟子前恭后倨,突然冷淡,反倒是会惹人怀疑。那弟子是否还可继续跟在师尊身旁?」 楚江宁道:「不可。」 魏庆立刻闭嘴了:「是。」 楚江宁问道:「你突然约我来此,可是有何变故?」 魏庆道:「师尊明鑑。」他三言两语将蓝衣少年魏元想要陷害他反被自己倒坑一把的事情说了一遍。「这魏元,本是魏家旁支,我入渊海阁之时,祖父派他来与我一同读书,他故意讨我欢心与我交好,我便也顺水推舟留他在身旁。这次他应是得了我那位姑姑的指示想要陷害师尊,真是好毒的计谋!这□□师母的罪名一旦坐实,师尊您名声可就全毁了!」 楚江宁思索了一番,缓缓道:「以容辞的性子,此事若是魏家给他一个交代,他也就作罢了。但这事不巧被何若泽见到了,他乃帝君心腹,此事他必会禀报帝君。所以此事是否会被闹大,取决于君上心意。」他轻笑一声:「那我们便推波助澜一下好了。」 第22页 算计他,怎能不付出代价。 魏庆立刻道:「请师尊吩咐!」 楚江宁摇了摇头:「此事你不必再插手,为师有更紧要之事交与你办。」 「是。」 楚江宁对他细细吩咐了一番,然后离开了渊臣居,返回继续读书去了。 魏庆得了师尊吩咐,当夜便离开了渊臣居。 他乃魏家千年不世出的英才,不到百岁便堪破七重天,就连帝君都曾当众贊过:魏家有子如此,千岁无忧。十年前他却遭人谋害,修为尽失,沦为废人,瘫痪在床。 最让他齿冷的便是,谋害他的……便是他自己的亲哥哥。 那时他才知,原来什么骨肉亲情,在魏家,狗屁不是。 那个时候,被所有人遗弃的他无比绝望,等待他的本该是在那个破落小院无声无息死去的命运。 然后,师尊出现了。 他救了自己,并耐心教导了他一段时日。几年后他病癒而归,只用了区区数年,便将修为重新修至七重天。 往昔的地位、荣耀复归他手。 但是他早就不是昔日那个天真的魏家三公子了。 父母遗弃他,兄弟谋害他,僕役欺辱他。 唯有师尊……保护他。 往后余生,他自当好生孝敬师尊,听从师尊吩咐。 哪怕师尊要逆天,那又……有何不可呢? 其余诸事,皆不在他眼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0 17:15:12-2022-04-10 17:1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愤怒的汤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本殿不接受 楚江宁出了渊臣居,也是暗生感慨,深觉自己眼光不错。 在魏家收的这个弟子十分孝顺。 当然了,在吴家、风家、司徒家、马家、陈家、秦家、韩家收的弟子也都十分孝顺。 没错,帝域八大世家,每一个世家他都收了一个弟子,身份各不相同,方便他今后行事罢了。 世人都道渊海阁掌事容辞为天下师,桃李满天下,他觉得自己也不差。 帝宫。 景华宫中,帝君仔细听完了何大人绘声绘色的汇报,不置可否:「是吗?」 语气平淡,对这等艷情丑事无甚兴趣。 何大人连忙道:「臣至渊臣居与容大人相谈不过半盏茶功夫,便来人说容夫人失踪,可能被魔宗余孽掳走,引臣同容大人一同前去撞破这桩丑事。且事后通报的侍女不知所踪,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像是有人在背后设计。」 帝君道:「依何卿之见呢?」 何大人低下头道:「根据那魏元所述,他是遭人陷害,而陷害他的人……是大殿下。」 帝君眉心一跳。 何大人不知怎的觉得有些冷飕飕的,硬着头皮继续道:「他自陈,同大殿下在渊海阁有些不睦,大殿下怀恨在心,故意设局陷害。」 帝君问道:「有何不睦?」 「他是魏家人,得了魏妃娘娘吩咐,在渊海阁读书之时对大殿下曾多番为难。是以大殿下特意买通侍女,设局陷害。」 帝君大怒「岂有此理!」 他转头吩咐高总管:「去唤楚江宁来!」 很快,在渊海阁静静读书的楚江宁就被喊了过来,他莫名其妙的看了眼跪在一旁,面色难看的何大人,规规矩矩的行礼道:「孩儿拜见父君。」 楚临雍噼头便是一句:「你可知错?」 楚江宁一头雾水:「孩儿不知何错之有?」 「何若泽,你来说。」 何大人苦笑一声,然后拱手道:「殿下,魏元自陈,您因曾在渊海阁同他不睦,蓄意买通侍女,陷害于他。您可承认?」 楚江宁问:「魏元,是谁?」 何大人:「殿下何必明知故问,那魏元在渊海阁时常找你麻烦,此事已有多位渊海阁学子为证。」 楚江宁终于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阿元吗?他怎么了?」 何大人张了张口,竟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他与……」 「行了!」楚临雍道:「何若泽,你先出去。」 何大人退去后。 楚临雍立刻发难:「那个魏元是怎么回事?」 楚江宁道:「父君明鑑,他确实曾经……与我有些不睦,但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当真不知,更没有蓄意陷害。」 楚临雍道:「本君问你这个了吗?」 楚江宁:「?」 楚临雍连声质问:「他欺负你?他算个什么东西!你竟让他欺负你?你在渊海阁,就是学了这些东西吗?」 一旁的高总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君上终于表态了。 这些年他也是看着这对父子过来的,君上不知为何开始冷落殿下,殿下一腔濡慕之情却被拒之门外,他也曾为殿下心酸过。 但他到底是君上的身边人,也不明白君上到底怎么想的,不好做任何逾矩之事。 于是只能看着这对父子日渐生疏冷漠。 他看在眼中,急在心头。 今日君上到底是明确的表示了自己的心意, 勃然大怒,怒的不是殿下犯错,而是儿子在外遭人欺负。 只要殿下这时卖个惨,抱着君上诉一番委屈。 第23页 父子俩定能和好如初! 高总管想得很美好,但……楚江宁根本不吃这一套。 楚江宁低头,言辞恳切:「孩儿知错。是我平日里行事不周,才会招人厌恶。此后必将反省己身,更加谨言慎行,不给父君丢人。但这陷害一事纯属子虚乌有,无根无据,乃是魏元胡乱攀咬。孩儿问心无愧,可昭日月,请父君明鑑!」 现场陷入了一片安静。 高总管偷偷瞅了瞅身旁的帝君一眼,果然帝君他老人家神情冰寒,显然已是怒极,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中开始埋怨这个不知死活的何大人。 没事找事。 半晌,才听帝君道:「此事本君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楚江宁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孩儿告退。」 他轻轻松松、潇潇洒洒的离开景华宫。 姚尘宫。 从殿下口中听了此事详细,如萤沉默了半晌,方小心问道:「殿下,您是否想过……君上大怒,怒的可能是有人欺辱您,而非是想要向您问罪?」 躺在美人榻上,楚江宁舒舒服服的吃着灵果,理所当然的道:「我知道啊。」 如萤:「那您?」 楚江宁一笑,无比认真的道:「他不喜之时,便动辄得咎,百般训责。他高兴之时,便心疼不已,爱子情深。这世事难道就该他高兴如何便如何?他虽主动示好,但本殿不接受。」 如萤:「……」 她心悦诚服:「殿下说得极是。」 姚尘宫气氛愉悦,景华宫就倒霉了。 这几日帝君心情极差,面沉如水,堪比魏妃娘娘小产。是以整个景华宫上下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哪怕到了朝议,帝君也是脸色阴沉。 「启禀君上,魏家纵容族中子弟行凶,竟污辱容辞主事之夫人。姦污师母,世所不容!还请君上从重处置,以平天下非议。追究魏家管治不严之罪!」这是礼曹陆大人。 容辞「……」 「启禀君上,魏元虽年纪尚幼,但平日勤奋好学、严于律己,在阁中名声盛佳。这所谓姦污师母,实乃遭人陷害,还请君上明察!」说话的乃当今魏家家主的二子魏云。 容辞:「……」 陆大人当即反驳:「当时场面有何若泽大人及阁内一干侍从婢女亲见,众目睽睽之下,岂容有假!你魏家如此袒护一姦污师母的败类,是何居心!」 容辞:「……」 魏云「眼见未必为实,魏元纵是再胆大包天,青天白日怎会公然在容大人的住处姦污他的夫人!此事必是遭人陷害。」 容辞:「……」 二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君上方道:「此案由星罗司全权接管,何卿你来说说吧。」 何大人出列道:「禀君上。据容夫人的随身侍女所说,魏元此人时常在容大人住处外偷瞧容夫人,显然不轨之心已久。事发当日又误食了催情之药,才鬼迷心窍,姦污师母。此事魏元已全数招供,此案已结清,并无疑点。所谓天地君亲师,魏元此人目无尊长,世所不容,当处极刑,以肃风序。」 此话一出,殿内一震。 何大人所言,尚有未尽之处,但众所周知,他此番所言必是出自圣意。 是以,就算是魏云,也出奇的沉默了 。 君上沉吟了一番:「准了。」 此事虽事涉魏家,惊世骇俗,但魏元到底不过是个小人物,几句话便轻轻揭过,议事继续。 这次出列的乃是秦家家主秦延。 「禀君上,距离南军军权交接,已不足半月。但眼下魏家出了这事,族中子弟如此胆大妄为,败德辱行,可见魏家家风如此不堪,管治一家尚且如此,如何掌管军权,护佑帝都。请君上暂免魏家接掌军权之责,由我秦家接管!」 帝都军分为南军和北军,北军为内军,护佑帝宫。南军为外军,负责帝都日常巡逻、防守。 北军现由帝君的心腹鞠光将军掌管,而南军,按例由八大世家轮流掌管,虽然军权实际上都在帝君手中,但掌军之权着实太大,每一年军权交接都惹来不少风波。 现在掌军的乃是司徒家,按照顺序依次应为魏家、秦家、韩家。现在秦家以魏元之事为藉口,意图抢占军权。 秦家这样一说,魏家便炸了。 魏家家主魏诚怒道:「魏元之事不过是小节,与军权之事何干。你秦家如此小题大做,简直居心叵测!」他差点跳起来撕碎秦家主,若非魏元之事已经帝君定调,他恐怕还会说是秦家为了军权蓄意诬陷。 「确是如此。」司徒家家主也慢悠悠的帮腔道:「这魏元不过是魏家旁支,魏家族中子弟过万,门徒千万,出个一二渣滓也是正常,倒也不必一竿子打死。只是……君上,这事既然出了,这魏家上下确实该好好整顿一下。这掌军之权确实也不合适立刻便给,不如暂缓交接之期,待魏家治家完毕后再行交接吧!」 「老司徒!你们司徒家已经掌军一百年了,现在还罢着不放又是何居心。这天下是君上的天下,这南军是君上的南军,还不由你说了算!」 先是魏、秦、司徒家开始争军权,然后其他世家的也掺和进来,吵做一团,场面混乱。 「够了!」帝君眉头一皱,喝止道。 「本君还未死呢,你们在这儿争什么?」 第24页 殿内立刻安静下来。 这个时候任再没眼色的,都能看出君上的不满。 几位大佬们心中疑惑,往年他们也是这般争吵,君上从未阻止,甚至隐隐还有几分放任的意思。 今日怎么如此不悦? 第14章 西洲倾落公主 是哪句话说得不妥? 几位老家主心中惶惑不已。 帝君在众人身上扫了一眼,问道:「今日怎么不见韩卿?」 通政司主事答道:「禀君上,韩大人修炼出了些岔子,今日告假了。」 帝君一锤定音「行,就他了。」 众人:「……」 帝君道:「魏家治家不严,南军军权暂由韩家代掌,待魏家整家完毕后再说。」 魏诚十分不满,但不敢说。 心知必是最近自己的行为有些出格遭了君上忌惮。 于是低头道:「君上圣明。」 众人忙道:「君上圣明。」 今日议事完毕后,帝君突然提起一事。 「观魏元之事,可见渊海阁学子良莠不齐,渊海阁乃是我天域英才孕育之所,长此以往,于我天域何益?拟旨:一月后于渊海阁举办渊海会,凡三百岁以下修炼者,不论出身皆可参加。前三者入朝任职,由本君亲自委任。前五十者可入渊海阁修习。容卿,此事便交由你全权办理。」 容辞一呆,继而大喜过望,感激涕零「下臣领命!谢君上!」 今日朝议之上,朝臣们左一句「姦污师母」右一句「姦污师母」,字字句句都在往他伤处戳。 他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悲凉。 这些人说话如此噬无忌惮,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根本就没拿他当回事么?包括魏元此事,他又不是傻子,又怎会不知自己只是权争之下殃及的池鱼。 一切的一切,还不是因为他空有一个天下之师的名头,却毫无实权。 但是君上一面说要办渊海会,一面又表现对渊海阁的倚重之意 。 他的春日,终于要来了吗? 渊海会的君令如雪花般从帝都飘向了五洲四海。 天下振奋。 不说入朝为官,不说那无比丰厚的奖品,这可是得帝君青眼的好机会。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鲤鱼跃龙门,便在顷刻。 无数青年才俊摩拳擦掌,奔赴帝都。 而此时,渊海阁内,对着面前厚厚的文书,楚江宁平日里一向温柔完美的微笑都有几分维持不住。 「老师,这是何意?」 容辞近来可说是春风得意,他摸着鬍子微笑道:「殿下,这次的渊海会可是帝域近年来最大的盛事,报名者众多,虽然已经通过各洲府初步筛选了一次,但前来者依然众多。这参赛者的食宿、日常管理、参赛顺序、场地布置等等就劳烦殿下协助。」 他面带微笑的低声补充道:「当然这也是君上的意思。」 楚江宁露出微笑:「既是阁内的大事,江宁身为渊海阁学子,自当尽心。只是此事如此重大,江宁怕才疏学浅有所疏漏,耽误大事啊。」 容辞只当他是客套:「殿下不必谦虚,阁内其他夫子都几次盛赞殿下思维缜密,虑事周全,此等小事必难不倒您的。再不济,还有老夫把关呢。您也正好通过此事在群臣、在天下人面前展露风仪。」 他委婉的提点了一句,告诉楚江宁这正是他表现自己存在的好机会。 他相信君上也正是此意。 楚江宁:「多谢老师,江宁必将尽力。」 就在可怜的江宁殿下挑灯翻阅参赛者文书之时,此次的参赛者名单也流传到了许多人之手。 这次的渊海会,对楚江宁来说是麻烦,对许多苦无出头之日的寒门修行者来说是机遇,对许多世家大族来说却是挑选英才补充新鲜血液的好时机。 而名单中的一个名字,也落入了许多世家眼中,心中不由暗暗吃惊。 纪倾落。 倾亡无足适涯关,落尽摧霜气积颦。 世人皆称她为,倾落公主。 西洲洲主纪流霜之女。 纪洲主有几十个儿子,却独得这一个女儿,如珍似宝。 她五岁入道,十岁便独自斩杀发狂灵兽,百岁破七境。 比起她的修道天赋,她更为人所知的是性格。 铮铮锋锐,如刀凛冽。 是五洲四海无数女郎的心嚮往之。 但问题是,她怎么会来? 要说地位,她已是西洲公主,尊贵非常。 要说名声,她声名传遍五洲四海,谁人不识。 这次的渊海会,对常人来说是千年难遇的机缘,对她来说着实不值一提。 但她却来了。 以一个平平常常的参赛者的身份。 五日后。 渊海阁后街。 为接待前来参赛的学子,渊海阁特意租下了周边的相邻民居以供参赛学子居住。 民居干净整洁,但住的学子一多,难免嘈杂。 娇俏的侍女一边收拾着屋子,一边道:「公主,奴婢不明白,您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魏家大宅不住,情愿同这么多人挤这一个小院子。」 倾落公主一身白衣,容颜盛雪,对贴身侍女的疑问,只道:「魏家虽然是外祖家,但我既来参赛,便是一普通学子,为免落人口舌,还是按着规矩来罢。燕儿,收拾好了便去渊海阁递帖子,便说我要拜见江宁殿下。」 第25页 「江宁殿下?」侍女燕儿疑惑不解:「那个废物殿下?公主您见他做什么。他与您,云泥之别。」 「燕儿!」纪倾落喝止道:「是我平日对你太过纵容,你竟如此口无遮拦。这是帝都域,不比西洲,当心祸从口出!」 燕儿吐了吐舌头:「公主,我又不傻,这话也就私下里只同您说,哪会上街上嚷嚷去。奴婢这就去递帖子!」 在渊海阁干杂活忙得昏天黑地的楚江宁突然接到了倾落公主求见的帖子。 他有些疑惑,看了看名单上纪倾落的名字,想了想,对侍从道:「请她到明堂去。」 楚江宁于是接见了倾落公主。 对方一身素衣,容颜秀丽,看着就像一个普通的女郎。 但是一开口,便让人十分不快。 「倾落在西洲时常听闻殿下诸事,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一般,乏善可陈。」 楚江宁:「?」 纪倾落清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她脸色平静,但语气中却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不屑。 「修行百余年,修为却只入五境。整日躲在这深宫之中,不去建功立业,无志无才,枉作男儿!我若是你,必定羞愧难当不敢见人了。」 楚江宁:「??」 他实在不知道这个公主脑子是有何疾病,但近来没日没夜的干活,殿下脾气也大了许多,直接反问道「公主是打算嫁我吗?」 「什么?」纪倾落脸上一愣「胡说八道。」看她脸上表情,就差点把「你不配」说出口了。 楚江宁道:「既不打算嫁我。本殿修为如何,才能如何,与你何干?其实我观公主面相,脾虚气重,阴邪入体,是早夭短寿之像。约莫平日里好管闲事,建议公主平日多加休养,少管闲事,一切保重身体为上。」 一句话来说就是:这关你屁事! 纪倾落冷笑一声:「帝君同你这般大之时,已经执掌天霄宗,击败三大仙门。你却只会这几句口舌之辩,简直是有辱君上圣名!你根本不配做君上之子。」 楚江宁终于明白这公主明晃晃的敌意是哪来的。 原来是为他爹。 简直岂有此理。 听闻西洲洲主对这掌上明珠爱若珍宝,百依百顺,她不知满足,居然想来抢他爹。 近来楚江宁已经对老爹失去耐心,根本不想同他和好。 但他不要是他的事,别人不能抢。 于是楚江宁温声道:「公主说的极是,江宁确实平时修行不够努力,实在惭愧。但是修行实在太痛苦了,父君心疼我,小的时候就同我说,只要随便修行就好,不用太辛苦,让他来吧。为人父母的辛苦一些、努力一些都是为了孩子,他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已足够我衣食无忧了,只要我平安快乐,他便怎么都好。公主您的年纪也大不了我几十岁,却已经入了腾云境,相较而言我确实是不成器,我也时常想要努力,但父君说:我不用和公主亦或是其他人相比,毕竟他的儿子是我不又是别人,我与他人都不同。」 一番「茶言茶语」,倾落公主差点没被气死,她差点维持不住表面仪态,恶狠狠的道:「这次渊海会我必会拿下头名,届时君上必定会知晓谁为玉石,谁为瓦砾。你若还是个男人,便在渊海会上堂堂正正与我相较高下。你可敢?」 楚江宁连连摇头:「我不敢我不敢。」 纪倾落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低声说了一句「烂泥扶不上墙。」于是转身离开。 楚江宁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位公主莫名其妙的来找他麻烦,究竟只是一时意气,还是受人指使。 目的是为了激他参加渊海会? 不可能,他对外经营的形象是胆小怕事,柔弱可欺,怎会被几句话所激。 难道是准备把这位倾落公主杀了嫁祸于他? 不啻于以最大恶意揣测他人的楚江宁返回住处,看着堆积如山的文书,突然冒出了一个鬼主意。 第15章 公主也不是有意的 渊海阁民居。 侍女燕儿见公主归来,连忙问道:「公主可见着人了,确实是同传闻中那般不堪吗?」 纪倾落想起那人嚣张德行,面色阴沉:「比起传闻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无能无德,还噁心。若非他是帝子,我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燕儿见公主如此生气,连忙宽慰道:「不过是个废物而已,同公主您天壤之别,不值当为他生气。您这次再在渊海会上拿了头名,必能得到君上青眼,成为帝君近臣,夙愿达成。燕儿在此先恭贺公主了。」 纪倾落这才面色转霁。 华清宫。 魏妃听着侍从的报告,勾唇轻笑:「倾落这丫头和姐姐一般脾气,看着冷静自持,只要挑拨几句她在意的,便会如牵线木偶一般听话。把消息放出去,就说倾落公主与江宁殿下一见如故,情投意合,密会渊海阁,不日我天域便可多一位帝子妃了。」 心腹侍从附和道:「此事传到西洲,必将引起纪洲主的不满。加上倾落公主对大殿下如此不屑,听到此事定不会善罢甘休,必将再寻大殿下的麻烦。娘娘高明。」 只是如此操作,也不知道有何用处。 倾落公主纵是再生气,也不敢直接杀了大殿下,顶多受些羞辱。 大殿下说到底不过是个无才无能的失宠帝子,百般针对又能如何?娘娘始终还是妇人之见,卯足劲对付大殿下,却不知道眼下好好笼络帝心,尽快生下一个魏家的帝子才是正道。 第26页 魏妃冷笑一声:「去办吧。」 侍从得令而去,不到一炷香回来了。 魏妃挑眉:「何事?」 侍从满面难色:「娘娘……这……倾落公主似乎将大殿下给痛打一顿,现在大殿下卧病在床,听说快不行了!」 魏妃:「??」 姚尘宫。 楚江宁弱柳扶风的倚靠在床榻上,对代帝君前来探望的高总管哀哀戚戚的道:「是江宁不中用了,不过区区小伤,还劳烦高总管您跑这一趟。」 高总管疑惑道:「殿下这怎么突然……受伤了呢?」 如萦愤怒道:「还不是那个西洲公主……」 「闭嘴。」楚江宁低声喝道,对着高总管扯起了一丝苍白虚弱的笑容:「公主对我可能有些许误会……不过些许小伤,修养些时日便罢,公主也不是有意的,总管无须介怀。」 高总管一愣:「倾落公主居然如此大胆,您可是帝子啊!」 楚江宁垂下眼帘,心说不要说公主了,在这帝宫中就连一个小小侍从都敢随意羞辱我。 他脸上依然是无懈可击的坚强笑容:「只是少许误会,总管不必深究。只是此事……」 他露出了一副惴惴不安的神情:「还请总管在父君面前为我遮掩一二,月前父君方才斥责过,怕父君又认为是我惹是生非……」 那小模样,哀婉凄楚,可怜巴巴。 看得高总管心都揪了起来,心中对伤人的倾落公主十分不满:「殿下放心,老奴晓得的。」 景华宫。 楚临雍有些不信:「真是那纪倾落打的他?」 「禀君上,据渊海阁的几位侍从所言,那日他们隔得远,详细没看清楚。但确是隐隐听到公主说些什么「无才无德」、「羞于见人」诸如此类的话。而药官也说,殿下的伤确实是出自倾落公主的独家绝技寒霜掌。」高总管低声禀报导。 「居然被一个女人打了,他可真有出息!」帝君突然大怒。 高总管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帝君突然沉默了一阵,问道:「伤势可有大碍。」 「药官医治得时,并无大碍,修养几日便可。」 君上咬牙骂道:「惹事生非,让他连抄十日静心谱。」 高总管:「?」 我的君上啊,您这是对受伤孩子的态度? 江宁殿下同他说担忧父君训责,希望他保密一二之时,他虽然表面应下,其实心中不以为然。 在帝君面前也据实以告。 一来此乃他职责所在,二来也是想引君上怜惜。 天可怜见,他都心疼得不行。 但结果…… 这……抄书? 世上原来真有这种爹! 他生怕自己领会错了,紧跟着问了一句:「君上说的是……谁?」 楚临雍看他一眼。 高总管立刻低头:「是。」 「至于纪倾落,既然他说是些许误会,那本君也不追究。只是……」楚临雍冷冷道:「从今而后,她不得近我儿十丈之内。」 渊海阁后街。 纪倾落修炼完走出院子,看着忙忙碌碌的侍女燕儿,皱眉道:「怎么这儿乱糟糟的。」 燕儿苦着脸,吞吞吐吐:「公主,这个……」 纪倾落眯了眯眼:「说。」 燕儿道:「公主您日前不是把楚江宁给打了吗?他伤重在床,这儿诸多杂事无人打理,奴婢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楚江宁负责安排这后街一应参赛者食水、灵药、清扫及秩序维护。 他这一撂挑子,这后街无人管理,各个负责人互相推诿扯皮,场面一片混乱。 纪倾落身为西洲公主,原本这些日常自有人打理,但她为了不搞特殊,只带了贴身侍女燕儿一人住了进来,这一出状况可不就忙不过来了。 「等等……」纪倾落疑惑:「什么叫做我把楚江宁给打了?我何时打了他?」 燕儿眨眨眼:「这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呀。」 纪倾落皱眉:「是谁说的?」 这个时候,院门传来一段对话。 「我要的灵药已经几个时辰了还不送来,只能自己出去买了。」 「本想好好准备比赛,却还要操心这些杂事,渊海阁有没有搞错。」 「这事全赖纪倾落那个女人,她要是不把大殿下打了,怎会如此。」 「嘘!你小点声,这儿就是她的住处。」 「我便是说给她听的!」 纪倾落:「……」 楚! 江! 宁! 她不杀他! 誓不为人! 突然被扣了这样一口锅,纪倾落气得七窍生烟。 她立刻拿上剑就要去渊海阁找楚江宁麻烦,却被告知楚江宁伤势太重已回帝宫修养去了。 帝宫对于常人来说是天堑,但她可是西洲公主。 她的亲姨母,是如今帝宫中如日中天,深受帝君宠爱的魏妃娘娘。 她转了转眼珠子,便说要去探望魏妃娘娘。 结果自然是很轻易的进了帝宫。 但就当她要前去姚尘宫兴师问罪之时,却被宫卫拦下了。 「倾落公主,君上有旨,您不得出现在大殿下十丈之内,职责所在,请您离去。」 纪倾落:「……」 半月后,渊海阁。 第27页 万众瞩目的渊海阁盛会终于拉开帷幕,包括纪倾落在内的一千二百三十六名年轻修者齐至债星台前,由渊海阁主事容辞祭出渊海阁至宝——幻天镜,将这一千二百三十六人尽数笼罩其中。 这一千二百三十六人将会进入幻天镜内交技,以斩杀幻兽的等级、多寡作为考较依据。 至于渊海阁其余师生、世家大族、名流显贵均可至摘星楼内,一观究竟。 因为是第一日,修者们初至幻天镜,尚在摸索阶段,无甚看头。 于是诸位达官显贵三三两两聚结攀谈起来。 「容主事这渊海会操办得不错啊,平日里见他不声不响,是我等小看他了。」 「站在容辞身旁的那个年轻人是谁,好生眼生。」 「那位……便是大殿下。」 「大殿下?倒与君上不大相似啊。」 说话的这位方大人本是想表示楚江宁的气质温雅、容貌秀美,与睥睨天下的帝君大不相同。 结果他这话一出,身边的人都不由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好友偷偷传音给他:「今后这话还是别当众说了,传闻大殿下非君上亲生,是以样貌毫不相似。」 方大人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精彩。 他要早知道这事绝不敢信口开河,谁敢在外面说帝君被戴了绿帽子啊,那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伤势已经好转再拖下去就要惹人疑心的楚江宁十分不情愿的来参加了渊海会,被迫营业,在维持着他谦逊温和的笑容应付了几个皮笑肉不笑的大人后,就偷偷的躲到角落。 这时有人来到他身边,幽幽的道:「原来你便是大殿下。」 楚江宁转头,那人蓝袍乌发,容颜俊朗。 原来是曾有过几面之缘的星辰使殷墨初。 殷墨初看着他,冷冷一笑:「难怪。难怪我说怎会有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妄杀神兽,扰乱天和。原来是大殿下啊!」 他凑近了楚江宁,一字一顿道:「你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才敢如此肆意妄为罢了!」 楚江宁挑了挑眉。 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最近总是有一些对他心怀敌意的人莫名其妙的跑来讽刺他,江宁殿下对此已经习惯了,懒得生气,也懒得教育他。 于是殿下看着他,露齿一笑:「竖子不足以与谋。」 殷墨初:「?」 作者有话说: 下章篡位,憋屈的帝子生活结束了,接下来就到我楚楚嚣张霸气的时代了。感谢在2022-04-10 17:27:52-2022-04-16 09:4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风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拌拌韭 18瓶;抱紧我的小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篡位成功 他、他这……什么意思啊? 殷墨初一愣。 却见对方抛下这句话后,便施施然转过身,从容离去。 楚江宁百无聊赖的待了一会儿,确定这渊海会着实无聊至极,就找了个藉口偷偷的离开了。 他回姚尘宫休息不到几日,侍女如萦便来禀报。 「殿下,渊海会的头名是纪倾落,容辞大人被君上下了刑狱。」 楚江宁:「纪倾落拿了头名,容师被下狱?为什么?他收了纪倾落贿赂?」 如萦干笑两声:「是奴婢没说明白。这是两件事,渊海会已顺利结束,纪倾落拿了头名,君上十分满意,夸赞容主事办事妥帖,许是被些许夸奖沖昏了头脑,容主事便向君上进言,请君上废止重修广济道的君令,君上大怒,当场将他打下刑狱。这容主事脑子确实不大清楚,但倒还有几分人脉和才干,被杀可惜了。依殿下看,可要相救?」 楚江宁翻了一页书卷,懒洋洋的道:「再说吧。」 「殿下。」这时,侍从匆匆来禀「君上传召。」 景华宫。 楚江宁进殿时,扫了一眼殿内景象。 父君高坐上首,脸色不见喜怒。 高总管小心谨慎的跟在身侧,脸上有些难色。 而……纪倾落,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朝他看来时眼神带着一丝得意。 楚江宁心中已瞭然。 他掀起袍子先恭恭敬敬的给父君行礼「拜见父君。」 楚临雍没让他起身,反而问道:「容辞之事,你可知了?」 楚江宁道:「老师怎么了?」 楚临雍道「今日他向本君进言,竟大放厥词,让本君废止重修广济的君令,简直不知所谓,本君将他下了刑狱,择日处死,你以为如何?」 楚江宁低头道:「老师平日里修身治学,为渊海阁呕心沥血,对江宁也多有照拂。不过事涉政务,一应应由父君所决,江宁不敢置喙。」 楚临雍讽刺道「你倒是凉薄。」 楚江宁低头「父君教训得是。」 他越是低眉顺眼,楚临雍越发生气。 「啪」的一声,案前一份奏疏便砸到了他的面前「倾落公主状告你诬陷于她,她从未对你动过手,你有何话说?」 都不等纪倾落祭出证据,楚江宁便老老实实的承认道:「禀父君,确有此事。」 楚临雍怒极反笑「你倒是承认得痛快。本君命你去渊海阁修生养性,你就是这么修的!小人行径,简直可耻!」 第28页 楚江宁低头,依然是那句话「父君教训得是。」 楚临雍道「你构陷倾落,有损倾落清誉,先向她赔礼道歉。」 楚江宁道「父君教训得是,但此事是绝无可能的。」 楚临雍「你说什么?」 楚江宁依旧低眉顺眼,模样柔顺,丝毫看不出这违逆之言是出自他之口。 楚临雍道「既不知错,便去殿前跪着,何时想清楚了,再来见本君。」 「谢父君。」楚江宁行了一礼,就直接走了出去。 「君上。」纪倾落哀哀戚戚的喊了一声,掩面低泣「万万想不到殿下竟对臣女误会至此,这一切都是臣女的不是。还请君上治罪!」 楚临雍的目光转至她的身上「本君还想问你呢,你到底做了什么,竟让他对你深恨至此?」 纪倾落「啊?」 楚临雍冷笑一声,纪倾落只觉殿内突然寒意刺骨「纪流霜如今倒是长本事了,他的闺女竟然欺辱到本君儿子头上了?」 纪倾落无比惊恐的张了张嘴,她想解释,想求饶,但她却骇然的发现,自己竟无法张口。 犹如实质的压力铺天盖地的朝她席来。 四肢百骸一片冰寒。她双目瞪大,脸部涨红,满脸狰狞,鼻涕眼泪不受控制的肆流。 如同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在无比艰难的喘息…… 对君上的憧憬,对大殿下的嫉恨,告状成功的得意,一切在帝君冷若寒冰的目光之下俱都烟消云散。 她脑海一片空白。 唯有濒临死亡的痛楚萦绕于心。 她捂着喉咙,无比艰难的求饶「君、君上……饶、饶命……」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楚江宁在景华宫门口又跪了十来日,直到高总管亲自把他扶起来「殿下回去罢。」 楚江宁一脸冷淡「我可不会道歉。」 高总管苦笑「不用了,您快回去歇着吧。」反正以如今倾落公主的状态,也没什么心思去听什么道歉了。 楚江宁这才放心,一瘸一拐的回了寝宫。 他在景华宫罚跪已是家常便饭,如萦早已习以为常,一边嘆气一边为他上药,小声道「那日从帝宫回去,纪倾落便大病一场,如今虽然痊癒了,但时常神色恍惚,到底发生何事?」 楚江宁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她得了头名,得到父君接见,于是便去状告我诬陷她。」 如萦道「无证无据,难道帝君还会信了她不成?」 「有那日的留影珠为证。」 「这纪倾落竟然还用了留影珠,倒是我们小觑她了!」 「这留影珠是我卖她的,师兄前日告诉我,父君除了南北二军外,还在景华宫藏了一支暗卫,我得去看看这些暗卫藏在何处,但又找不到机会能进父君寝宫,只能出此下策。」 如萦无言以对「多等些时日总有机会,殿下您这又何苦。」 楚江宁张开手掌,灯光下手掌白得透明「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万一父君突破了,那时候我可就打不过他了呢。」 「对了。」楚江宁突然掀唇一笑「容辞不是来信求救吗?你替我答覆他,便说:此事容易。」 一月之后,云巅之峰。 楚临雍盘坐玉阶之上,倏的睁开眼,沉声喝道「谁?」 此地乃他修炼之所,外人不得擅入。 恐怕来者不善。 玉石砌成的大门洞开,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看清楚来人,楚临雍警惕之色稍减,疑惑道「你怎会来此?」 楚江宁青袍乌发,神清骨秀,天人之姿。 他先是冲着楚临雍行了一礼,然后神色泰然的直起身子。 看着自己的父亲,勾唇一笑「世人都说父君乃当今天域第一强者,举世无敌。孩儿不才,想要请父君指点一二。」 随着他话音落下,他身上的气息也发生惊天变化,原本如水平和的气息瞬间变得炽热如火。 气势凌人。 魔焰滔天。 楚临雍看着自己的儿子,先是疑惑后是震惊再是愤怒,最后归为彻骨的冰冷「你竟敢偷习魔功,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身上风云捲起,率先朝着楚江宁而去。 金光与乌光自半空中汇聚,一触即分。 父与子,仙与魔,于天域至高之处,展开殊死搏斗。 那场战斗,打了三天三夜,惊天动地。 打到最后,帝君一身白衣,半跪于玉阶之上,低声喘息。 他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不见半点血污风尘,唯有一张脸,惨白如纸。 楚江宁低头拭去唇瓣血迹,声音云淡风轻「父君承让了。」 楚临雍问道「你是何时开始偷习的魔功?」 「我六岁之时,被秋姨带出帝宫,那时结识了师尊太阴老祖,得师尊授业,自此入道,成为魔宗弟子。」 「师尊临终之前叮嘱于我,一定要打败父君,重振魔宗,此后我隐忍不发,埋头苦修。父君,孩儿如今的实力可还凑合?」 耀武扬威。 帝君嗤笑一声,神态冷漠「魔功虽是捷径,终非大道,短期间修为暴涨的代价是在消耗根基,你又能得意多久?」 「至少现在,是我赢了。」 楚江宁微微一笑,如雄狮终现獠牙。 第29页 「来人啊!」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列列身着银制秘甲的甲兵进内,分作五列一字排开。 楚临雍微微闭了闭眼「原来是鞠光投靠了你,看来这一切筹谋已久啊。」 楚江宁神情自若,他掀起衣袍,跪下。 今日他青袍广袖,长长的衣袂垂地,容貌清雅绝尘好似神仙公子。 帝君看着自己的儿子,声音微哑,带着一丝淡淡的嘲意「汝欲如何?」 双手交叠于冰凉的白玉阶上,楚江宁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神情姿态一如往常。 却用最谦卑的姿态,说出最大逆不道之言。 「孩儿,恭请君父退位。」 第17章 师兄来了 刚刚得到魏妃自尽的消息,楚江宁不以为意。 应死之人,有应死之道,区区魏颜,实在不足挂齿。 他刚刚夺了宫,需要操心之事还很多。 「殿下,鞠将军求见。」 楚江宁听闻,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真心的笑容「师兄来了,快请。」 代帝君掌管北军的鞠光一身甲冑,肤色微黑,剑眉星目,轮廓分明。 他早在楚临雍任天霄宗少主之时便跟在他身侧,无数次捨身救过他,是楚临雍身旁一等一的心腹。 谁人也没想到,他竟然早已暗中投靠了一个毫无才干的废物帝子。 「小师弟。」鞠光眉头紧锁「这次行动是不是太过仓促了。眼下北军虽在我手,但韩家接手南军军权不过月余,八大世家蠢蠢欲动,帝都尚且如此不平,更别提其余洲海。目前尚算平静,但不过是你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待他们反应过来,一切都将岌岌可危。」 他满怀忧虑,楚江宁却不以为然「快有快的办法,一切我自有定计,师兄不必忧心。」 鞠光道「这些我不懂,你既已有谋划,那我照办便是,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最终后盾。只要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他目光如炬,看着楚江宁一字一顿道「我要楚临雍死。」 楚江宁微笑「那是自然。」 帝都一普通宅院之中。 堂内坐着八人,各个面色阴沉。 正是帝域八大世家的八位家主。 魏家、吴家、风家、司徒家、马家、陈家、秦家、韩家。 这其中的任何一个,放着别处都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今日齐聚于此,却半晌未发一言。 在这令人窒息的安静之中,还是魏家家主首先沉不住气来。 他刚得了亲生女儿魏颜的死讯,与姚尘宫那位,不共戴天。 「我等当年随帝君征战魔宗,一统五洲,何等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现在竟然怕了一个黄口小儿不成?老韩,你现手掌南军军权,当速围了帝宫,相救君上才是。」 韩家家主,如今南军督军嘆了口气「哪如你说的那般容易。现在那该死的鞠光投了那位,帝君还在他们手中,就怕我等轻举妄动对君上不利啊。」 魏家家主最看不惯他这种胆小怕事、畏畏缩缩的模样「你的意思是我们就由着这逆贼改朝换代?你该不是他的内应吧?」 「此事确须慎重。」老成持重的陈家家主道「眼下君上生死不明,他说君上走火入魔需要休养,命他主理朝政。我等都知这绝无可能,但天下人不知啊。他到底是君上如今名义上唯一的儿子,大义在手。若我等轻举妄动,很容易被他扣上谋逆之罪。」 「何况……」陈家家主皱起眉头,忧心忡忡「根据密探冒死传来的消息,那位败帝君于云巅之峰,不过寥寥几个时辰便夺帝宫、掌军权,平叛乱。而在此之前,我们这些人,哪有人听过他的名字。这等心机实力,若说他没有后手谁能信。贸然动手只怕会落入他算计之中。」 魏家家主还是很不服气,哼哼道「他定是趁君上不备,偷袭暗害。他今年不过两百余岁,就算打娘胎里修炼,又能有多厉害!」 「我同意老魏的看法。」司徒家家主道「不管他到底有何后手。主君有难,我等却畏难不前,纵容乱臣贼子悖逆不轨,岂是为臣之道。三日之后,便是那位登基大典,当着全朝百官、昭昭臣民,我等不如当庭诘问,让他给个交代!纵不能逼他交出君上,也要破坏他的登基大典。」 「不错。」吴家家主复议「若名分定了下来,我等再对付他便属谋逆。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登基!」 「只要拖过这几日,待五洲四海的援兵一至,待君上转圜,便是这逆贼身首异处之日!」 「我来联繫朝中的门生故旧,待登基大典之日一齐发难!」 「韩兄,届时你陈兵朝圣殿前,名为守卫实为威逼。」 「各洲海域便由我来联繫,里应外合,绝不能给这奸贼可乘之机。」 「此等悖德忘典的小人,难道真以为可以君临天下吗?」 「小人猖獗,奸逆横行,我等当兴兵罚逆,拨乱反正!」 「当年我等随君上镇压三大仙宗,征战魔宗,死在老夫手上的魔逆不计其数,宝剑如今已多年未曾饮血,如今这是重见天日的好时机。」 「……」 八位家主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慨,若楚江宁在他们眼前,定会提刀直接砍上去了。 最后,八位老家主定下大计,自觉天衣无缝,心满意足的散了。 第30页 为了怕被发现,还特地选在这隐蔽之处聚集,身影隐没于夜色之中,不见踪迹。 魏府。 「祖父唤我来有何事?」 一身紫衣,容貌俊美的魏庆站在魏家家主的书房,笑容满面。 魏家家主翻看着手上厚厚的文牒,面色看不出喜怒「庆儿,君上传位于大殿下之事如何看?」 魏庆低头「此乃朝中大事,庆儿不敢置喙。」 魏家家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无形的目光却犹如实质,压迫得魏庆汗湿重襟「祖父听闻,你在渊海阁与江宁殿下一见如故,十分投契啊。」 魏庆头都不敢抬,嗫嚅道「回祖父,孙儿确曾对大殿下主动示好,却是因为姑姑要求,蓄意接近以资利用。可惜他一听我是魏家人便对我敬而远之,投契之事纯属子虚乌有。」 魏家家主再问「那魏元之事,你作何解释?」 魏庆目光纯澈「魏元之事怎么了吗?」 魏家家主看着他,半晌呵呵一笑「魏元咎由自取,你可万万不能学他。祖父唤你来不为别的,最近帝都是多事之秋,你平日就好生在家中修炼,无事不要出去了。」 魏庆点头应道「谨遵祖父教悔。」 他走之后,魏家家主轻轻的敲了书案三下,一道黑影闪现,单膝跪地「主人。」 魏家家主吩咐道「盯着他,这几日他去了何处见了何人仔仔细细都给我打探清楚。」 之前魏元之事,他以为不过是家中小辈勾心斗角,虽然破坏了他的计划,便也未曾计较。但今日观之,自己这个大孙子果然有问题。 暗卫得令而去,第二日魏庆的行踪便毫无遗漏的摆在了他书房案前。 魏家家主「……」 他迟疑了一下,声音有些顿涩「这……是什么?」 暗卫老老实实的禀报导「庆少爷今日晨起,便约了好友前去墨涟居吃早茶,后又去了清风阁吃点心,然后去了雨花楼观景,再去了文墨轩品画、尚古坊品剑、抱月楼听书、玲珑阁赏舞南山阁买药……」 「这些是当时附近来往人流的名册。」 魏家家主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名册,陷入了深深的无语之中。 半晌骂了一句「这狗日的兔崽子……」 果然有问题! 叫他不要到处乱跑,结果他一天之内兜了大半个帝域。 不是有鬼又是什么? 魏家家主挥挥手,原想让「办事妥帖」的暗卫下去,没留神碰倒了面前的名册,名册撒了一地,一个名字印入他的眼帘。 韩徽文。 魏家家主捡起名册。 一瞬间脑子无比清明,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什么! 韩徽文,不就是韩家家主韩宗的宝贝孙子吗? 韩家人丁稀薄,韩宗对他这个大孙子可是宝贝非常,时常带在身边。 韩徽文=韩宗? 一瞬间魏家家主猛然明白过来。 原本该归属他魏家的南军军权莫名其妙的丢了,他们几个老东西为了军权争吵不休惹了君上厌烦,将军权给了唯一一个没参与,不,也甚至就没来的那个人。 韩宗! 一切似乎在那时,甚至应该是更早之前就开始布局。 韩宗是姚尘宫的人。 也不知道这老东西是否被猪油蒙了心,竟然投靠了姚尘宫。但既然鞠光可以反,韩宗也并非不可以。 想清楚这一出之后,魏家家主不觉得意,只觉惊惧。 韩宗是什么人,在以前,他们八大世家之中韩家一直是敬陪最末,韩宗此人平日里也不声不响,温温吞吞。但现在,他可是南军督军,手握军权。 他加上鞠光,南北军权尽数在手,也难怪姚尘宫那位如此嚣张。 更糟糕的是,韩宗也参与了他们那日的「大计」,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一切筹谋早便落入了那位的案前了。 作者有话说: 魏家家主知道了,然鹅没有什么卵用。 第18章 他即天命 想到此处,魏家家主不敢迟疑,连夜便出了门。 他偷偷摸摸的找上了司徒家家主,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他。 脾气火爆的司徒家家主立刻炸了「岂有此理,这老韩也不想想当年他不过是天霄宗的一名管事,得蒙君上赏识,多番提拔,赐下仙药灵器,才有了他韩家如今的辉煌。他竟敢投靠那乱臣贼子,可对得起君上对他的知遇之恩!」 魏家家主忙劝道「老韩确实不是个东西,但现在不是骂他的时候。老韩手上握有南军军权,还知道我们的全盘计划。恐怕两日后的登基大典他们早有准备,我们得重新商量计策才是。」 司徒家家主皱了皱眉「南军军权在他手上,登基大典时以兵力胁逼之计怕是用不上了,我们事先联繫的门生故旧也不知是否已遭他们控制,就怕届时他们炮制藉口,我们反倒落入他们的陷阱之中啊。」 魏家家主道「我来找你就是为此。虽说南军军权现已归韩宗之手,但他接掌南军不过月余,之前南军一直由你掌管,你应该手上还有许多军中人脉,我们不如行个扭转干坤之计。至于计划好的当庭诘问,为防万一,还是通知门生们按捺下来,届时我等再见机行事吧。」 司徒家家主「好!我去联络南军将领,你去通知其他几位家主。此事定要隐秘,切不可打草惊蛇。」 第31页 二人匆匆商议一番,便兵分两路,各自忙活去了。 两日之后。 檐飞金龙,殿中宝顶之上,明珠辉煌,白玉为石,凿地为莲,珠帘逶迤。 楚江宁今日一身盛装,墨色长袍,袖口领口绣着金丝流云滚边,腰繫着紫玉星辰束带,端坐御座之上,秀若星辰,清如流云。 若在平常,自是无比的赏心悦目。 但今日殿内众人无一不知道此人逼宫夺位的「壮举」,毫无半分欣赏之意。 「父君日前修炼有差,走火入魔,自觉无力打理朝事,特传位本殿。自此承天授命,悯政恭亲,佑我天域,万世昌平……」 他话还没说完,一人出列道「殿下,小臣有一问,还请殿下解惑。」 楚江宁顿了一下,瞥了他一眼。 那人正是礼曹陆大人。 这位陆大人正是司徒家派系,此时出言,必是出自司徒家主授意。 魏家家主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韩宗,他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楚江宁贸然被打断,有些许不悦「何事?」 陆大人一板一眼道「殿下所言,君上走火入魔,重伤难复。我等身为臣下,当前去觐见探望,为何我等屡次求见却都被拒之宫外。至于传位之事,兹事体大,君上为何不颁下明旨?甚至几位朝中宿老,也未曾闻之。桩桩件件,无不令人生疑,仅靠殿下一人之言,实教我等难以信服!」 此言一出,殿内陷入了极度的安静之中。 楚江宁未发一言,定定的看他,陆大人怡然不惧,毫不退让的回望着他。 眼中写满了四个字。 视死如归! 半晌,楚江宁突的一笑,若微风拂面,朗声道「本殿适才已说的很清楚,父君走火入魔,尔等人多口杂,恐耽误父君修养,是故才下令不许探望。至于传位之事,本殿乃父君独子,自幼受父君悉心教养,承治世之道,本殿克承君位,有何可疑之处?」 陆大人道「君上既有心传位殿下,难道连句话都不能同我等交代吗?一道明旨又有何难?」 「殿下。」这时,司徒家家主出列道「臣也有一言。」 一个陆大人还不够,见到司徒老兄竟然准备自己上,魏家家主十分欣慰,同时他有些奇怪的再看了韩宗一眼。 老韩竟然现在都没动静,此事他不该早备下后手吗? 正疑惑间,突然听一人道「君上伤重在身,虽未能接见诸位臣工。但确实召见了我等,託付朝中大事,传位殿下。此事我等均可为证,还请诸位臣工打消疑虑,顺应圣命。如今君上伤重,我等更该齐心协力,辅佐新君,以安天下。」 终于……等、等等一下。 魏家家主玛德震惊! 因为他赫然发现,说这些话的并非他一直担心的韩宗,而是司徒家主。 前两日怒不可竭痛骂韩宗背信弃义的司徒家主! 信誓旦旦与他共谋大计的司徒家主! 玛德离谱! 「此事我亦可为证。」 「此事我亦可为证。」 「确有此事!」 「殿下承袭君位,乃君上圣命,众望所归。」 「请殿下即位。」 …… 说话的,是吴家、陈家、秦家、风家、马家等家主们。 魏家家主「……」 在一片拥护声中,楚江宁手一挥,一道传位诏书浮现。 字字如剑气铸就。 自此,殿内再无二音。 众人齐跪,口呼; 「愿为君上效死!」 …… 魏家家主还在震惊之中,一不留神被身旁的司徒家家主拉下来一併跪好。 众臣礼毕,楚江宁自御座而起。 率众臣出殿,前往祭天大典,受万民朝拜。 魏家家主如梦初醒,立刻便要跟上去,却被司徒家家主死死拉住。 「老魏,你要做什么?」 魏家家主恶狠狠的瞪着他,口中斥道「你是叛徒我可不是!今日我决不能让他登基!」 司徒家家主将他拉至角落,劝说道「大势已去你懂不懂。就算你现在上前去扰乱祭天大典,但只你一人,就算加上你魏家上下,所有门生弟子,又能做什么呢?反而容易被秋后算帐,哪怕为你魏家传承,你就安分一些行吗?」 魏家家主看着他,目现迷茫「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这么做?我们不是说好的……」 说起这个,司徒家家主老脸一红。 「其实……」 其实…… 三日之前,八位家主商讨计策散去后的半个时辰之后。 同一地点,除了魏家家主的其余七位家主再度聚首。 「我们这么瞒着老魏……是不是不太好啊?」 「当了□□就别想着立牌坊,既然已决心倒戈,还在这儿假惺惺干什么?」 「我们八人一向同气连枝,一同进退的。唉!若是老魏也能加入我们就好了。」 「老魏的女儿魏妃刚被那位逼死,老魏与那位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此事绝无可能。」 「这有什么?老魏有三十几个女儿呢,他若是聪明便该再送个女儿给那位才是。」 「……」 听着司徒家家主这恬不知耻的言语,魏家家主气得浑身颤抖「你们简直……岂有此理!」 第32页 司徒家主道「其实不送女儿……送个小郎君也行啊,你家那位大孙子不是和那位交好吗?」 魏家家主快炸了,他恶狠狠的甩开司徒家主,道「老夫不是你等,干不出这背主求荣、讨好奸逆的事!前日你痛骂老韩,说他忘恩负义,你自己呢?你现在这番作为,有何面目去见君上?」 司徒家主嘆了口气「我也不想啊。我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但是那人……」 他的语气变得咬牙切齿了起来「他就是个疯子!」 「也不知道老韩是为何被迷了心窍,对他如此死心塌地。他竟然派了南军,寻得我龙潭矿与紫金矿的矿脉之处,以此相胁逼我顺服。我也是为了我司徒家万年基业,不得已而为之啊。」 魏家家主冷笑一声「仅是为了族中灵脉,你就投靠于他?此人悖典忘祖,岂是能长相与之辈?」 司徒家家主道「我司徒家能富压天下,权倾一时,靠的不就是这些矿脉吗?我不仅仅是君上臣属,更是司徒家家主,我得为家族兴旺、子孙后代考虑啊。老魏,我之前所言,尽是出自真心。此人心机之深,手段之狠,非我等能敌,不如顺应时势,再观后效。」 对于司徒家家主苦口婆心的劝诫,魏家家主只是冷哼一声「我不是你等,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罢拂袖而去,只留下司徒家主在原地摇头嘆息。 虽然十分不忿,但是魏家家主并没再去扰乱祭天大典,因为他势单力孤,去了也没用。 他回了书房,却早早有人在此等候了。 魏庆紫袍墨发,言笑晏晏「祖父!」 他态度柔顺,神态恭谨,但魏家家主却一看到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魏少爷来此,有何训教啊?」 魏庆道「孙儿不敢,只是有一事想要告与祖父知晓。孙儿在二叔处找到了大量的飞灵散,原来一百年前制飞灵散荼毒百姓的幕后黑手竟是二叔,事关重大,是以特来禀报祖父。」 魏家家主眉心一跳「你这什么意思?」 魏庆微微一笑「一百年前,飞灵散肆虐,四处谣传此药可改善根骨,使凡人入道、愚子变天才、突破瓶颈。无数百姓深受其害,家破人亡。帝君震怒,彻查此事,方使此害消弭,但罪魁祸首却一直遍寻不获。如今庆儿才知,原来那奸逆竟在家中。二叔欺上瞒下,做下此等滔天大罪,唯恐牵连家族,还请祖父慎处啊。」 魏家家主微微闭了闭眼,他此时总算是明白了几分司徒家主他们的心情。 飞灵散一事,确实是出自他的授意,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穷,魏家偌大家业,无数子弟,还有下属宗门,全都是靠财力和资源堆积出来的。魏家不似司徒家,族中灵脉丰富,富压天下,唯有此道,方可迅速敛财,支撑起偌大魏家。 当然卖假药的事情,若是流传出去,魏家几千年声名必将荡然无存,而他魏延也将成为魏家罪人。 这就是实打实的威胁。 魏家家主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几百岁。 他再也硬气不起来了,定定的看着魏庆「你们到底想要如何?」 魏庆道「只希望祖父您能……」他一字一顿的道「顺应天命!」 魏家家主从喉咙里挤出支离破碎的声音「他非天命!」 魏庆施施然转过身,微微一笑,十分笃定道「他即天命!」 第19章 权力动人心 姚尘宫。 楚江宁端坐上首,翻阅着手中文书,声音平静「何事?」 跪在下方的,是一身着蓝色锦袍的仙君,目若朗星,容貌俊秀。 却是星辰使殷墨初。 殷墨初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姿态标准,神态恭谨,肃声道「我星罗司,愿为君上手中之剑,与君上为敌之人,便是我星罗司剑锋所向之处!」 他从前对楚江宁,或轻蔑或讥讽或不屑,今日这般恭谨见所未见。 对于这□□裸的投诚,楚江宁放下手中文书,走到他的身前。 低下身子,柔声问道「你此言,仅是代表你自己,还是代表星罗司?」 殷墨初神情肃然,掷地有声「我星罗司自七位星辰使而下,皆愿为君上效死!」 「哦?」楚江宁微微一笑,七分漫不经心三分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殷墨初一顿,有些惊愕的看向楚江宁。 楚江宁将他神情变幻看在眼中,声音带着淡淡疑惑「难道你们以为,你们愿为本君效忠,本君就会接受?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他低笑一声「你等的效忠,不值一提。」 「退下吧。」 殷墨初走出姚尘宫时,内心又是羞愤又是茫然。 改朝换代,对于整个天域都是件开天闢地的大事。但对星罗司的影响,更为尤甚。其他的臣民皆可各司其职,但星罗司之权,本就是依附帝君。帝君不在,他们便如无根浮萍,不知所措。 而偏偏新君又是……那位。 一想到自己之前同那位的几次会面,殷墨初就恨不得时光倒流,把当初那个轻狂无知的自己掐死。 他本无颜再见那人,可其他几位年长的星辰使放不下颜面去跪求新君,这个投诚的差使便落在了他的头上。 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观对方那不屑语气,根本没把他们星罗司当回事。 殷墨初看着面前的长长阶梯,只觉浑身无力,前途茫然。 第33页 殷墨初走后,身旁的如萦不解问道「殿……君上,为何不答应他。如今虽然您顺利登基了,但还是有许多人背地里质疑您得位不正,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星罗司既愿意主动示好,您为何要拒之门外?有些秘事,让他们处理也方便许多。」 楚江宁不以为然「背主投诚的狗,有何可惜?他们也并非真心效忠,事情交给他们反而会徒生变故,他们能干的事,青阁也能干。本君打算将青司提到明面上,由你主掌。」 「是。」如萦道「阿秀入青司也好些年了,办事妥帖,奴婢打算委派她做副手,协助奴婢。」 楚江宁不置可否「由你做主吧。」 「那星罗司可要裁撤?」 「本君上位不过几日,便裁撤父君的心腹部司,恐遭非议。但也不能白养着他们。这样吧,把他们安排给容辞,如今修筑工时吃紧,正需要他们这等大才相助。」 「君上……英明。」 楚江宁简单的吩咐了几句,又继续翻看奏疏 「这几日的奏疏怎么这么多?」 如萦道「这些都是今日新送上来的,前几日的还堆在通政阁。」 楚江宁「……」 他又翻开几本,发现写的全是些狗屁倒灶之事,不耐烦再看,吩咐如萦「把这些,还有通政司那些积累的奏疏全都给本君烧了。」 如萦「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君上新君登位,此事传出去,恐遭非议,不如过几日……再烧?」 楚江宁轻哼一声「就今日,把他们拿到通政司,让通政司全体,给本君一张一张的烧。告诉他们,明日若再是如此,这烧的就是他们的尸体。」 「是。」 通政司。 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疏,副手有些担忧的问道「贺大人,这么多的奏疏,那位……会不会发怒啊?」 通政司主事气定神闲「这话从何说起,这些奏疏哪个有假,只是我等职位卑下,不敢善专,只得呈阅君前,请君上圣裁。我主圣明,方可干坤独断,批阅奏疏本便是主君之责,帝君岂有生气之理?」 副手露出心神领会的笑容「大人说得极是。此等机要大事,确非我等擅专。」 通政司设立的意义,便在于辅佐帝君处理朝事,对于来往奏疏,由他们筛选出紧要之事,呈报御前。 现如今新君登位,他们也不敢扣留下机要奏疏,索性便无论大事小事全部呈了上去,让主君困于这些鸡毛小事之上。 不过是一些小小技巧,也教新君知晓厉害。 主事大人刚露出得意笑容,如萦便带着人杀气腾腾的过来了。 看着这一事闲坐的通政司官员,眼睛都不眨一下。 吩咐道「把他们给我拉出去!」 通政司官员平日里困于政务,早疏于修炼,怎会是训练有素的帝君近卫的对手。 兼之领头之人乃是新君的贴身侍女,不敢反抗。 于是有一个没一个的,全被拉到堂前。 堂上早便架起了熊熊火盆。 蓝焰幽幽,带着不祥之气。 如萦命人将奏疏搬至此处,面无表情道「君上口谕:令你等,将这些一张一张全烧了,半张纸都不得留。如还有下次,这烧的就不止是奏疏了。」 这…… 通政司大小官员全都惊呆了。 他们在通政司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过如此蛮横无理的君令。 众人面面相觑,主事贺大人上前道「如萦姑娘。这些可全都是朝中机要大事,就算是君上,也不能焚毁奏疏啊!」 如萦目光冷了下来,一字一顿道「此乃君令。」 贺大人怡然不惧「这样无理的君令恕我等不能遵从,我要觐见君上,向他谏言!今日哪怕是死,我也绝不让你们碰这些奏疏一下……啊!」 他脸上的慷慨激昂呆滞了。 因为如萦根本不耐烦听他废话,干脆利落的抽剑,一剑刺去。 一剑穿胸。 继而飞起一脚,将他踹入硕大火盆之中,幽蓝色火焰立刻吞噬了他的尸体。 如萦环视一周,对呆若木鸡的其余通政司官员问道「还有人有异议吗?」 「没有就烧!」 楚江宁一句话解决了这些鸡毛蒜皮的政务,转身去了景华宫。 寝殿内,高总管正给楚临雍端上汤药,见这煞星突然进来,手一抖,汤药洒了一地。 楚江宁虽然对外是个暴君,但一向侍父恭谨。 恭恭敬敬的问了安「父君近日清减了不少。」 楚临雍闭上眼,根本没有同他说话的兴致。 楚江宁表现得像个孝子,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父君身子可大好了?有何需要吩咐孩儿便是。」 楚临雍微阖上双目,依然没搭理他。 楚江宁笑容微敛,突然道「来人啊,把高总管……」 高总管「!!」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他!! 「楚江宁!」楚临雍睁开双目,面带薄怒。 楚江宁微笑「把高总管……请出去好生照顾,出了什么差池本君拿你们是问!」 惊魂未定的高总管被卫兵请出了寝殿内。 寝殿内大门紧闭。 只唯父子二人。 「你是来耀武扬威的?」楚临雍饮了一口新奉上来的汤药,淡淡道。 「孩儿不敢。只是有一事,想要父君为孩儿解惑。我师尊太阴老祖现在何处?」 第34页 楚临雍放下药碗,语气微嘲「魔宗败类,自然早已挫骨扬灰、身首异处了。」 楚江宁微微一笑「但据孩儿所知,并非如此啊。」 楚临雍冷冷道「本君不说,你待如何?严刑拷问?」 楚江宁立刻低头「孩儿不敢。父君不说便不说吧,您好生休养,孩儿告退。」 他刚转过身去,就听楚临雍问道「你……为何如此?」 「可是对本君有怨怼之心?」 这是时隔数日,他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哪怕在云巅之峰败于他手,被囚于这寂寥深宫之中,他也没问。 当然可能那时候已被气得问不出口了。 楚江宁回首,面色平静「未曾。」 楚临雍语气微涩,根本不信「可是因为那些谣言。说你非本君亲生,你才……」 楚江宁眸光微动「那些谣言,可是真的?我真的不是父君的亲生儿子吗?」 「你自然是本君的亲生儿子!」楚临雍立刻斩钉截铁的回道「那些谣言全是空穴来风!」 「既是谣言,孩儿自然不会轻信。父君何有此一问?」楚江宁 眸光幽深「至于怨怼之心,更是从未有过。」 「虽则这些年父君态度奇异,忽冷忽热,但……爹爹爱我,此事从未有变。我对爹爹,亦是如此。」 他说的如此直白,楚临雍不太自在的轻咳一声「既然知道,那你又为何……如此?」 楚江宁答道「权力动人心,可抵过父子之情。」 楚临雍「……」 他刚刚生出的那点感动、感慨、欣慰等等复杂情绪立时荡然无存。 这狗屁玩意儿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爹爹:我tm…… 宁宁:是的。我篡位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很单纯的贪慕权势,想当皇帝。 第20章 他可比君上可怕多了 他还以为是自己之前处事不当,伤了儿子的心,让他一时糊涂,走上邪道,方有此祸。想要缓解父子之间的误解与心结,结果这兔崽子说他没有误会,不用化解。他就是纯粹的贪恋权势,才行这忤逆之举。 他气都快气死了「你……好、好得很,给本君滚。」 楚江宁不以为意,神色泰然的行了一礼「孩儿告退。」 颤颤巍巍的高总管等到楚江宁走远了,才敢回到寝殿。 一进门,便看见他家帝君捂着胸口,在大口大口的咳血。 高总管大惊失色「君上!」 楚临雍咳出最后一口血,摆了摆手示意他无碍。 高总管无比担忧「您这是怎么了?江宁殿下难道……老奴这就去寻药官。」 「不必。」楚临雍接过高总管递过来的丝帕擦拭这唇边血迹。 「本君无事。」 他神色恢复平静「这血吐出来,正好。」 帝都一座宅邸之内。 一身锦袍的中年男子接过密信,草草扫过,脸色大变,无比震惊,失声道「贺连之死了?仅是为了几份奏疏,便擅杀臣属,他竟残暴至此!」 递上密报的那人摇头嘆息「你也不想想他的帝位是怎么来的,他本便是心术不正之人,查德大位,得意忘形,有此暴行也不出奇。只怪我等为了一时朝局安稳,竟铸下大错,容他登上帝位!这才几日功夫,他便火烧奏疏,擅杀臣属,再继续放任他如此,贺大人的今日便是我等的明日啊。」 「岂有此理!」中年男子无比愤慨「我等要拥护的主君,不是这滥用私权,嗜杀成性的修罗。而是为天域为万民谋福祉的仁君。此事决不能就此作罢!明日议事,我必要当庭质问,让他给个交代。」 「贤弟莫急,如今他手握兵权,大势在手,我等贸然与之为敌殊为不智,还是先从长计议……」见男子急了,那人连忙劝道。 「大人不必再说,我意已决,明日哪怕刀斧加深、血溅当场,我亦如是。我还就不信了,他真敢当着天下臣民的面杀我?」 「贤弟还是三思!那位不可以常理计较……」那人依然苦苦相劝,但眸中却闪烁着一阵得意。 翌日。 议事厅。 楚江宁端坐御座之上,接受众人朝拜。 今日是他登基之后第一次朝议,象徵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是以通政司早已定好了仪程,早早同朝官们通好了气。 捡几件不那么要紧之事议了便罢。 朝议才刚起了头。 便听到他们的新君突然道「先且慢。」 楚江宁端坐御座之上,淡淡的扫了下方一眼。 问道「本君怎么见今日朝议,似乎有许多人未至呢?」 众人有些茫然的看着似乎与平日并无二致的队伍,十分摸不着头脑。 因为昨日通政司主事刚刚死去,现在主持通政司的是他的一位副手。 他看了看乌泱泱的人群,心中计算了一番,方道「禀君上,今日议事应至两百一十六人,实至两百一十五人,缺的那人是玄兵司柳柏柳大人。」 楚江宁问道「他为何不来?」 通政司副主事道「这……臣不知,柳大人并未告假,许是有急事耽搁了。」 「原来是有急事耽搁了啊。本君见他不来,还以为他是死了呢?来人,去将柳柏唤来,本君到要看看,他是有何天大的急事!」 第35页 众人面面相觑。 这暴君昨日才杀了通政司的贺连之,今日又突然这般小题大做。 难道是要拿柳柏来杀鸡儆猴吗? 这也太过分了! 这柳柏也是……好歹是新君第一日朝议,竟然无故缺席。 平日里真看不出他居然这么不靠谱! 星罗司已被楚江宁一道谕令打发去修路了,是以现在去传唤柳柏的,是新上任的青阁青衣使。 青衣使匆匆而归,身边空无一人。 「禀君上,那柳柏……柳大人他、他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柳柏突如其来的死讯在殿内炸开了花。 「柳大人昨日还好好的,这怎么会?」 楚江宁微微皱眉,沉声道「什么叫他死了,仔细说来!」 青衣使咽了一口唾沫「下臣至柳府之时,柳府管事告诉我柳大人尚未起身,因是君上急召,是以下臣只能闯入柳大人寝房,却见柳大人早已遭人刺杀,气绝身亡,横尸当场!下臣立刻命人封锁柳府,前来禀报君上!」 「岂有此理!」楚江宁勃然大怒「竟然在本君眼皮子底下杀本君臣子。简直是不知死活!给本君彻查此事。」 他阴森森的目光在下方众人,尤其是八大世家的家主身上落下。 「柳柏平日里有何冤雠,近来做了何事,见了何人,一桩桩一件件都给本君查个清清楚楚,柳大人决不能白死,哪怕行凶者是当朝宿老,世家家主,也定要深究到底!你等一切行事,皆是奉了本君谕令,凡阻者皆可杀,明白了?」 他一番话说得杀气腾腾,语中意有所指。 众人,尤其是八位家主,简直无语至极。 这番话简直就像说来给他们听的,就差没有明说他们便是凶手了。 这是……贼喊捉贼? 在场诸位皆知,这柳大人十有八九就是你楚江宁派人杀的,他昨日才表示对你焚奏疏、杀臣属的暴行极为不满,今日便死了。说不定就是青阁去请他之时杀的。 你还如此兴师动众要给他查真凶,一副不为他报仇血恨誓不罢休的模样。 到底是想做什么? 有了柳大人的插曲,大家也都没了心情,议事草草便结束。 还是熟悉的宅院。 还是熟悉的八大家主。 哦,应该是七大家主。 韩家家主韩宗因早早上了楚江宁的贼船,自动被排除在外。 吴家家主怒道「老马,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家家主一脸茫然「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吴家家主冷冷道「你不必装了。那贺连之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在奏疏上做手脚,好端端的柳柏为什么会死?你心知肚明,一切拜你所赐!」 马家家主道「众所周知,无论是贺连之还是柳柏,都是你的人。这个帽子扣在我头上,不合适吧?」 吴家家主双目喷火「这便是你最阴险之处!你有把柄在那位手上,不敢招惹他,便挑拨我的人去试探他,若是成则罢,不成你便可以栽赃到我头上,何其阴毒!贺连之也罢了,柳柏可是我的亲传弟子!此事我绝不与你罢休!」 马家家主面露讥讽之色「死的两个都是你们吴家之人,柳柏更是你的得意爱徒。如此大仇,你却只来同我计较,在那位面前屁都不敢放一声。你……到底被他拿捏住了什么把柄?」 「你!」 「行了行了。」司徒家主连忙打圆场「此事确实是老马做的不地道,但他也想不到,那位居然疯成这样,说杀人便杀人。如今这般局势,我们更该勠力同心,不要做些无谓的内耗,所以老吴,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先别同老马计较。至于老马,此事是你对老吴不住,你要对老吴作出补偿。」 司徒家主年纪较众家主年长些,司徒家又富甲天域,两位家主虽还十分不服,但倒也没再说什么。 解决完两位家主的矛盾,司徒家主嘆了口气「我原以为,拥立他为君只是权宜之计,以我们的实力,可图后效。但现在看来……是我们错了。此人……不要说与他图将来,他现在根本就是想我们死啊。」 秦家家主大惑不解「我不理解。如今五洲四海都在对他虎视眈眈,外患当前,他初登大位,不该先稳住我们,集中力量对付外敌才是。怎么看他如今作派……倒像迫不及待逼我们造反一般。」 司徒家家主嘆气「所以才说他是疯子啊。他可比君上可怕多了,君上再□□□□,行为也有迹可循,而此人行事完全随心所欲,且喜怒无常,非能共谋将来之人,我等须另做打算。」 吴家家主问道「那眼下我们怎么办?」 司徒家家主阴森森的道「既然他想逼我们反,那我们就反给他看。老魏,西洲洲主是你女婿吧?先与他取得联繫,该是我们……拨乱反正之时了!」 老魏道「不要算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司徒家家主「……」 「大家这几日先避着点他,凡事多忍耐,他不过是想借着发作柳柏之事,堵上悠悠众口,我等不与他硬碰硬,他过几日便可消停了!」 几位家主经过商议后决定,暗中谋划,与暴君先虚与委蛇,稳住他再说。 但是,现实往往不如想像般美好。 翌日朝议。 楚江宁翻开着这手上长长的奏报。 第36页 挨个点名「马卿,前日你曾造访柳府,在柳柏府上与他密谈多时,你平日与柳柏素无交情,为何突然去见他。偏生第二日他便死了呢。」 作者有话说: 苍苍:新君的每一举动都别有深意,你们要分析他的真实想法。 家主们:我觉得他想我们死。 第21章 妖邪遮天 马家家主解释道「君上明鑑!臣不过是听说柳大人新得了一柄好剑,特去柳府赏玩一二,并无密谈,与柳大人之死更是毫无干系。」 他言之凿凿,楚江宁却不为所动「此案已交由青阁办理,你同青阁说去吧。」 马家家主「……」那你问我做什么? 楚江宁继续翻「吴卿,前日晚柳柏曾去你府上登门拜访,他在你书房与你密谈半夜,第二日他便死了,这又为何?」 吴家家主理直气壮的道「柳柏本便是臣的弟子,来臣府上问安不是情理之中,有何不妥?」 楚江宁面无表情的道「有些凶案亦发生在情理之中。」 吴家家主「……」 接下来是司徒家家主。 风家家主。 秦家家主。 …… 一个都没有放过。 这场惊天大案轰轰烈烈的持续了一个来月。 新上任的青司严格将查细查实的指示落到实处,就连十年前曾经和柳大人吃过一顿饭的,也被列入排查名录。 朝臣无一幸免,得日日接受青司问询。 虽未用何严苛刑罚,但同一件事,他们今日问一遍,明日问一遍,日日都在问。 朝臣们答得精神恍惚,几欲作呕。 人人苦不堪言。 是以,当青衣使宣布以舞姬杀人结案之时,无一人出生质疑。 废话,现在质疑他。 难道还要让他继续折腾下去? 现在但求能揭过此事,爱谁杀的便是谁杀的吧。 此事了结,众人刚刚舒了一口气,新君又一脸平静的扔下另一个炸药。 「本君即位已月余,拟诏,宣五洲洲主,四海海君七日之后来朝觐见。」 殿内无比安静,众人互相交换眼色,心中百转千回。 今上的帝位是怎么来的,无人不心知肚明,也无人服气。 他们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是各洲海的主君们雄踞一方,手握兵权,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以如今帝都的实力,若各洲海群起而攻之,帝都必是招架不住的。 但今上是行过祭天之礼,正式登位的君主,大义在手,若是各洲海起兵,便无异谋反作乱。 是以两方如今互不搭理,维持着巧妙平衡。 但今日新君整这一出,难道是想开战了? 以帝都如今的实力,实在有些不自量力了。 楚江宁可不管这些人内心是何纠结,对他而言,他君令既下,自该遵从,不从者,那就对不住了。 七日之后。 姚尘宫。 楚江宁吃着侍女餵到嘴边的灵果,问道「七日已到,人都来了吗?」 如萦迟疑了一下,方才答道「南洲洲主和无幻海海君日前便已入了帝都,北洲洲主据说走火入魔无法出行,仅派了儿子来朝见。至于其他人……还未到,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她偷偷瞟了楚江宁一眼,十分忧虑。 圣谕既下,四大海君五大洲主却只来了两个半,轻视之意不言而喻,这叫天下人要如何看待君上。 楚江宁有些不满,小声嘀咕道「来了这么多吗?」 如萦「什么?」 「无事。」楚江宁吃下一口灵果「这些没来之人中,谁态度最为不敬。」 如萦不假思索「西洲洲主!他甚至连传旨的使官都没放进门,实在可气。」 「西洲洲主?」楚江宁想了一想「他是不是还有个女儿在这儿?叫什么来着。」 如萦露出心神领会的笑容「君上是想?」 她早便对那个胆敢欺辱君上的西洲公主十分不满了,可惜主子记性不好,竟忘了追究此事,让那女人逍遥快活了这些日子。」 楚江宁眼睛都未眨一下「砍下她一只手,给西洲洲主送去,便说是本君赏赐。」 他说得轻描淡写,身旁跪地剥灵果的侍女却吓得花容失色,手一抖,灵果掉了一地,她瑟瑟发抖,连忙告罪求饶。 「奴婢该死,君上……饶命!」 楚江宁觉得十分吵闹,不耐烦道「滚出去。」 侍女如蒙恩赦,带着灵果麻熘滚了。 西洲。 侍从匆匆来禀「洲主,帝都使臣……」 西洲洲主纪流霜皱了皱眉,十分不悦「我不是吩咐过,不见吗?」 侍从捧着木匣,脸色发白「使臣一个时辰前已回了帝都,送上此物,说帝君深感洲主劳苦功高,特赐下此宝,慰您辛劳。」 纪流霜皱了皱眉,心中突生不安「那是何物。」 「是、是、是……」侍从不敢回答,只是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纪流霜心觉不对,袍袖一挥,木匣立刻被他打开,露出一物。 竟是一只苍白的人手! 骨骼纤细,肌肤如玉。 手指上那枚青玉戒指更是十分眼熟,那是西洲洲主送给独生爱女的生辰贺礼。 纪流霜浑身颤抖,半晌才发出一声惊天怒嚎「欺人太甚!」 第37页 楚江宁远在帝宫,听着青司探子传回来的实时奏报,眯了眯眼「欺人太甚,然后呢?」 如萦摇摇头「然后就没了……他既未命人追回使臣,也未同我们联繫,一如往常。」 楚江宁「啧啧」两声,轻蔑道「父女情深,不过如此啊。」 如萦心说主子您是怎么有脸嘲讽纪家父女的,您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楚江宁唇若含珠,笑若春风,声音残酷「可能是公主离家太久了,纪洲主没认出来。一只手不够,那再送一只吧。」 于是,几个时辰之后。 纪洲主又收到了第二只手。 他的二夫人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洲主,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倾落啊。」 比起上次的悲愤,这次纪洲主尤为平静,他拍了拍二夫人以作安抚,承诺道「夫人放心。」 帝域。 姚尘宫。 如萦愁眉深锁「探子来报:纪流霜已暗自点兵,齐聚兵马,约莫是要反了。宁可兴兵造反也不愿向君上低头,难道他就不顾亲生女儿的性命了吗?」 楚江宁微微一笑「纪流霜要反,与他女儿死或是不死,少了几只胳膊并无关系,他本就想反,本君不过是赐他一个理由而已。」 如萦听得似懂非懂「可君上,南军虽军力强横,镇压一个西洲不在话下,但若他连手其他几家,我们要派兵镇压,恐兵力上有些捉襟见肘啊。」 楚江宁微微一笑「他穷兵黩武,犯上作乱,逆天而行,自然会遭到报应。」他伸手拍了拍心腹侍女的脑袋「不必担忧。」 「对了,既然他已生反意,本君也不能客气。再给纪洲主送一只手,以示惩戒。」 如萦迟疑道「君上……这一个人只有两只手啊,此举实在是有伤天和 ,不如……送一只腿吧?」 楚江宁不以为然「你自己决定便是。」 于是,正在兴兵作乱的纪流霜再次收到了一只腿。 他不怒反喜,命人将这只大腿同前两次送来的手臂放在一起。 回到书房,匆匆写下密信。 明昊兄亲启: 月前与兄相谈,兄曾言之:妖邪遮天,五洲混乱,圣君遴难,奸贼当道,不见天日。我等当谋人所不谋,拨乱反正。但流霜顾及圣君安危,不敢擅动。近日奸邪猖狂,以弟独生爱女性命相挟,流霜虽视女如命,但天地有浩然,不可向奸邪俯首。奸计未成,奸邪竟将爱女之双手一足一一砍下送回,名曰「赏赐」。此等不世之仇,不共戴天。奸邪残暴不仁,令人发指,为报不世血仇,为保天域万世安,恳请兄与流霜一起兴兵讨逆,除魔卫道! 三日之后,弟将陈兵边境,请在边境接应,合力破敌虏。 弟不胜盼之。 挥笔写就之后,纪流霜将密信封好,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唤来至密心腹「此信绝密,不可告与他人知晓。你速将此信送至东洲洲主的手上,今日之内一定要亲自交与他手,不容有失!」 心腹见他如此慎重,不敢怠慢,立刻道「是!属下定亲自送到东洲主手中。」 东洲与西洲,遥遥相望,相隔何止万里。 心腹得了主上嘱託,不敢怠慢,御剑而去,风驰电掣的将此信交到了……楚江宁手中。 密信上加了纪流霜独有的封印,旁人阅之即焚。 楚江宁动了动手指,轻而易举的解开封印,继而懒洋洋的躺在榻上读完此信。 心中十分轻蔑。 这纪流霜真没文采,密信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句,毫不生动。 作者有话说: 西洲洲主:我没文采? 第22章 顺我者昌 这样怎么能说得动别人与自己一同兴兵造反呢? 不过观他信中之意,这个东洲洲主萧明昊早有不臣之心啊。 楚江宁摇了摇头,手指轻轻动了动,帮他改了改时间。然后原样封好,递给纪流霜的「心腹」「快送去吧,别迟了。」 心腹却不肯接,神态执拗「让我见公主一面!」 楚江宁轻笑「你并没有同本君讨价还价的资格。你不想去?如萦,再去砍下公主……」 他话还没说完,手中密信便被人扯了过去。 「心腹」立刻堆笑「君上说笑了,能为君上效命是小人的福气。小人这便去、这便去!」 下一秒,那人身影呼啸而去。 身手利落,速度极快。 难怪纪流霜属意他来送信。 西洲之事暂且处理完毕,楚江宁伸了伸懒腰,问道「南洲洲主和无幻海君现在何处?」 如萦道「前几日他们进了帝都,已安排住进了邸宫。您可是要召见他们?」 楚江宁道「明日朝会,宣南洲洲主和无幻海君前来朝见。」 「那北洲少主呢?」 「先关起来,等何时他爹伤好了,自会来换他。」 「是。」 翌日。 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朝会。 因为南洲洲主与无幻海君也被宣召了。 南洲洲主是容貌清隽,气质文弱的男子,而无幻海君则是一名容貌普通的女君。 当然在如今的九位洲海主君中,他们确实也是敬陪末座。 南洲资源丰富,得天独厚,却武风不盛。无幻海族人长于幻术,自身武力也只是寻常。 这也是其他人对于新君诏令置之不理,他们却依然硬着头皮前来的原因。 第38页 主要是太弱……怕死。 当然,弱也只是相较而言,作为一方之主,二人的风姿仪态自然是远超常人。 他们依次向新君行了礼,便退到一旁。 显然是打算草草走个过场,就打道回府。 楚江宁叫他们过来可不是只是看看他们长啥样的。 「南洲洲主,无幻女君,得你二人不远万里朝见,本君实在不胜欢欣。也不知你二人,是否当真效忠本君?」 南洲洲主「……」 无幻女君「……」 虽然知道这位新君不会让他们就这么轻易过关,但这提的是什么问题? 有必要这般直白吗? 二人第一次应对楚江宁,一时不知道这位新君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而其他众臣这一个多月深受这位帝君荼毒,早已免疫,眼观鼻鼻观心,此时根本不作声。 二人短暂的惊讶之后,还是纷纷低头道「下臣对君上之心,日月可鑑。」 楚江宁轻笑,眸光微动「既等既自陈对本君忠心不二,那便……立下天之血誓吧!」 此言一出,殿内震动。 天之血誓乃修道者中最重的誓言,一旦违背,天人共诛,是以修道者从不敢立下。 当众逼人立下此誓,与杀人父母何异,何等大仇! 饶是众人经过这一个多月,早已了解如今御座之上的那人着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也料不到他竟敢当众提出此等要求! 这可是一洲之主、一海女君,不是帝宫中卑下的侍从。 岂能如此! 南洲主与无幻女君一时也被这无理要求给震惊了,半晌都没回答。 司徒家主上前道「君上!天之血誓乃天誓,约束甚多,南洲主与无幻女君主掌南洲之地、无幻海之畔,夙兴夜寐,矜矜业业,一向侍君甚恭。不远万里觐见,足见赤诚忠心。您如今却逼他们发下如此重誓,恐怕会伤了两位臣君之心啊。此事传扬出去,南洲和无幻海又会作何感想,天下人又该如何看待此事?此举有碍君上圣名,还请君上千万三思!」 他这话一出口,就感觉到楚江宁冷飕飕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立刻觉得口干舌燥,浑身不适。 楚江宁漫不经心的道「本君不是在逼他俩发誓。」 众人一愣。 「本君的意思是,你们今日在场所有人,全都得给本君立誓!」 「!!」 殿内立刻炸了! 前所未有的炸了。 无论是楚江宁登基,还是这一个月的搅风搅雨。 大家也未曾有这么大的反应。 因为之前的事,对大部分人而言都事不关己。 新君即位,谁当帝君都行。 柳柏之死,死便死了。 青司查问,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是天之血誓,是要每一个人都得发下! 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密切相关! 他们如何接受。 所有人都发下天之血誓,效忠与他。 他还真敢想啊。 「君上!此事万万不可!」因为有把柄落在对方手中,几大世家家主还不想完全同他撕破脸皮,但态度却是不可掩饰的威胁「君上此举,是要叫天下臣民心寒啊!」 「我等对君上忠心耿耿,君上怎可如此待我等?」 「从前老帝君在位之时,也未曾如此。」 「在君上心中,我等莫若刍狗!」 「此等不合情理之命,恕我等难以遵从!」 「还请君上速速收回此言!」 「我等宁可血溅当场,也绝不受此奇耻大辱!」 …… 群情激愤。 殿内群臣,或厉声斥责,或慷慨上谏,或冷脸漠视。 楚江宁勾唇一笑,柔声道「本君……不是在徵询你等意见。」 「来人,把门关上。」 伴随着他一声令下,议政殿的紫金玉大门被重重合上。 隔绝天日。 楚江宁缓缓站起身,俯视下方。 「本君有一言,当叫诸位知晓。」 「今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如是而已。」 议政殿的紫金玉大门材质特殊,兼布有阵法。 彻底将殿内之人禁锢于此。 众臣本还在上谏,见到此景,一个个皆将目光投向楚江宁。 怒火稍熄,想明白此间关系,却更觉荒谬。 「君上这是……要强逼我等就范?」 「这天域千万年来,还未曾有过如您这般之人,当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难道您以为,将我等囚于此处,便可得偿所愿?」 「今日之前,你能得几人效忠我等不得而知。但今日之后,恐怕这满殿再无一分忠心了。」 「如此鬼蜮伎俩,实难登大雅之堂。」 「堂堂主君,对我等以性命相胁,简直可笑之至!」 搞明白楚江宁想干什么后,众人只觉得可笑至极,面上再无顾忌,肆无忌惮的出声斥责。 「如此心术不正之人,不堪为君!」 「司徒大人此言差矣,他本便得位不正。他这位置来得是否正大光明,天下谁人不知,他弒父多位,悖德忘典,有辱纲常,人人得而诛之!」 「外间传言他根本非君上亲生儿子,君上慈悲,留他一命。却不料此獠竟是如此忘恩负义!」 第39页 「你把君上囚在何处?」 「交出君上,方可得留全尸!」 「帝都之外,尚有洲府义军,云巅之上,尚有昭昭天理,你以为你能得意多久!」 群情激愤,既然已完全撕破脸面,素日掩藏在恭谨笑容之后的真实想法也立刻倾泻而出。 楚江宁默默的听完他们的话,默默的把这些话,说这些话的人记在心头。 脸上的表情倒并无甚变化。 轻声道「本君已给过尔等机会了。」 随他此言落地,一股惊天气势也倾泻而出,席捲而去。 众人从他紧闭殿门之时便已知晓他今日要动武,早早祭出本命灵器,联手合攻。 他纵有倾世之能,却妄图凭一己之力,与他们这么多人相抗? 痴心妄想。 一剑动山海,无数道灵气纵横。 只有真真正正的动起手来,众人才知道他嚣张狂妄的底气在何处。 被上百道强横的灵气围攻,对方竟不躲不避,全数受之,那上百道灵气打在他身上,却连衣襟都未曾破损上半分。 更遑论对方浩瀚如渊海的灵力,强横无匹、唯我独尊的剑势。 一个时辰之后,议事殿内已跪趴了一地。 各个脸色苍白,低声喘息,显出灵力耗尽之态。 更别提倒在血泊之中的那些人。 战势惨烈。 单方面的惨烈。 而楚江宁只是头发乱了几分,面上难得出现一道红潮。 他凭剑而立,长袖翩翩,与殿内诸人相较,高下立判。 他语气中居然还带着几分意犹未尽「还有谁?」 「君上确实世所难敌……」司徒家家主勉强道「只是……」 他刚说了个「只是」,一剑便已穿胸而过。 楚江宁「嗯?」 司徒家家主「……」 他有些艰难的低头看了穿破胸口的长剑。 此剑通体玄青,身长八尺,隐透寒气。 以司徒家主的眼界,自然认出这便是天域十大神剑之首,昔年魔宗宗主恨裂天的本命灵剑,不灭。 不灭剑下,唯有亡魂。 而比这不灭神剑更可怕的,还是执剑人。 司徒家家主立刻指天立誓「我司徒信,此生愿为君上效命,如有违誓,教我神魂俱灭,不得好死!」 一道血芒在他头顶闪现。 天之血誓已成。 众人「……」 第23章 本君就怕他们不反 他们一时间也不知是该唾弃司徒家主的贪生怕死,还是该纠结于是否屈从于邪佞淫威之下。 楚江宁皱了皱眉,十分失望的抽回不灭。 司徒家家主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救命神丹不要钱般的咽下。 不灭的伤,就算能用神丹救回性命,但短期内他只能缠绵病榻了。 满殿一片安静,这时候一道声音响起。 「我马行烈,愿为君上效命,如有……」 楚江宁还未收剑,立刻就有人上赶着前来宣誓投诚,而且还是堂堂马家家主。 「且慢……」 楚江宁突然出声喝止。 在马家家主有些不安的目光下,慢条斯理的道「立誓,不是你们这样立的。休想给本君……浑水摸鱼!」 马家家主「……」 「我此生唯君上之命是从,君上谕令,必将鞍前马后,百死不悔,若生二心,做出违逆之事,必家族沦丧,神魂受火焚之苦,永世不得超生。一个字都不能错,好好念!」 马家家主「……」 这也太过分了吧! 见他居然还敢迟疑,楚江宁以手抚剑,笑意森冷「怎么,不敢立?」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扫视下方「还是你早有二心,明着对本君宣誓效忠,内地里其实打算背叛?」 他语气轻快,是仿佛品茶赏花般的优雅闲适,马家家主却只觉浑身寒意刺骨,一个激灵,立刻念道「我马行烈,此生唯君上之命是从,君上谕令,必将鞍前马后,百死不悔,若生二心,做出违逆之事,必家族沦丧,神魂受火焚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血芒闪现,血誓结成。 楚江宁拿剑的手放下了。 马家家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感觉天地间一股无形的桎梏禁锢住了他。 心中五味杂陈。 暴君森冷的目光再度落下「你们?」 于是一个接一个,此起彼伏的宣誓声响彻议事殿。 血芒一个接着一个涌现。 等所有人都宣誓完成,楚江宁收好不灭剑,对着满室血污,神色温柔「诸卿今日辛苦了,回去好生修养。多加保重,天域将来还要依仗诸位辅佐呢。」 这话说得又客气又虚伪。 大家神色木然。 反正血誓已立,今后便说反抗,就连背地里想搞小动作的心都不能了。 随他罢。 还是那处普通宅院。 还是七位家主。 七人再度聚首,没了愤怒,没了算计,只余怅然。 都已投降认输,何必挣扎。 一向与马家家主不对付的吴家家主讥讽道「马行烈,你不是一直都对君上十分不满吗?怎么投诚得这么快?真有够不要脸的。」 本人确实不要脸的马家家主辩驳道「第一个投诚的可不是我啊!」 第40页 司徒家主连吞了几瓶子的神丹,依然脸色苍白「反正最后结果也是一样,早点晚点又有何区别。」 风家家主苦笑道「昔年我等随帝君征战魔宗,六位魔祖哪一个不是魔功滔天,心狠手辣之辈。面对魔宗的威逼利诱,无数次生死存亡,我们也未曾失手。现如今,却如此贪生怕死,甘心为虎作伥。我们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秦家家主道「当年我等孑然一身,方能视死如归。现在我们位高权重,舒服的日子过得太久,根本不捨得放弃,早便没了血气。」 马家家主道「何况君上虽然手段极端,但到底是行过祭天大典的正位主君,而非杀人如麻的邪魔歪道,我等屈从于他,虽然令人不齿,倒也不至于是什么滔天大罪吧!」 风家家主冷哼一声「君上,与杀人如麻的邪魔有何分别?」 「到底不是!」司徒家主缓缓道「方才同他交手,你们也看到了,他无论是灵力功法,皆一派浩然,不带半丝邪气,我原本以为他年纪轻轻却有如此修为,必是走了邪道!难道这便是天纵之才?这也是我立誓得如此之快的原因,他若是邪魔,哪怕死在不灭剑下,我也不会屈从的。」 风家家主百思不得其解「他那行为作派,是怎么修出这般巍然正气的灵力的?苍天可还有眼?」 魏家家主喃喃道「难道他真是天命所归?」 「……」 姚尘宫。 楚江宁一边咳嗽,一边接过如萦递上来的汤药。 同时与这么多人相斗,就算是他,也不至于一点代价都不用付。 不过是强撑着而已。 如萦担忧极了「那九叶碧海罗您不该给出去的,现在伤更重了可怎生是好。」 楚江宁安抚道「放心,哪怕我伤重得起不来身,对付这些跳樑小丑,也不在话下。」 如萦无语「今日之事,那些人必引为生平奇耻大辱,不会透露。但议事殿大门紧闭,臣工们一个个重伤而归的消息到底是瞒不住的。这消息一出,造反的恐怕就不止西洲和东洲了。」 楚江宁微微一笑「本君就怕他们不反。」 两日之后,西洲洲主纪流霜突然陈兵边境,宣称今上弒父夺位,大逆不道,他已得了先君遗命,兴兵讨逆。 此言一出,天下震动。 楚江宁立刻委派韩家家主率南军前往平叛。 纪流霜筹备已久,麾下仙兵百万。 反观韩宗麾下南军,仓促而来,不过十万。 虽南军训练有素,各个灵力强横,可以一当十,但气势上却弱上三分。 两军阵前。 韩宗御剑凌空,负手而立,沉声道「纪流霜!君上待你不薄,昔年你不过是一名小小散修,如今贵为西洲洲主,蒙受天恩,不思图报。竟敢兴兵作乱!」 纪流霜眉目冷如冰霜,倨傲道「待我不薄的乃是帝君,而非他楚江宁!此獠弒父夺位,滥杀臣属,欺凌吾女,残暴不仁,不堪为君!我非犯上作乱,而是兴兵讨逆,拨乱反正!韩宗你今日在此阻我,可对得起帝君天恩,可对得起天域万民!」 韩宗冷冷道「天域皆知,老帝君走火入魔,伤势沉苛,才传位君上。君上得君父授命,得朝臣拥护,方登基为君 ,是名正言顺的天地至尊!反倒是你,兴兵作乱,动摇西洲,即是谋逆!」 他看向下方西洲大军,道「纪流霜为一己私慾,兴兵作乱,你等追随于他,便是叛军,罪该万死。现在束手就擒,君上宽宏,必会宽恕你等。」 纪流霜冷哼一声「谁是叛军还不得而知!帝君洪福齐天,天人之境,好端端的怎会走火入魔?那楚江宁阴狠毒辣,为了威胁我屈从于他,竟将我女儿手脚砍下示威于我!丧心病狂,令人发指!我若不杀此人,对不起帝君天恩,更妄称为父!」 韩宗皱眉「一派胡言!君上好端端的杀你女儿作甚!」 「难道我还以女儿性命构陷于他不成。」纪流霜一挥手,三个木匣飞出,里面摆着的残肢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对着下方的南军道「此人丧心病狂至极,你们当真要追随于他,为虎作伥吗?」 众皆譁然。 这时,南军中突然传出一道声音「绝非如此!」 纪流霜眉心一跳。 就见南军中走出一位银袍女将,花容月貌,气质凛冽。 赫然是西洲公主……纪倾落。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手还是脚,皆好生长在她身上,一个不缺。 「我乃西洲公主纪倾落。我父所说之事,皆属子虚乌有,君上德济四海,心怀万民。反倒是父亲,以前老帝君在位之时,便时常同我抱怨老帝君待他不公,甚至……私下豢养魔兵,心怀不轨!我身为女儿,百般规劝无果,又碍于父女之情无法举告,不料父亲却一错再错,如今甚至兴兵造反。诸位西洲兄弟皆是心怀大义之辈,不过一时受他蒙蔽,此时若能弃暗投明,君上宽宏,必能既往不咎!」 「倾落你在胡说什么!」纪流霜气急败坏「为父何曾豢养魔兵,楚江宁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竟然诬陷亲父。」 纪倾落微微闭了闭眼「父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当真以为女儿没有证据吗?」她素手一挥,一颗留影珠碎裂,折射出其间影像。 数百位魔气熏天,一看就并非善类的人物冲着纪流霜俯首「见过君上!」 第41页 「这、这是虚构之物!都是假的!」纪流霜神色大变,兀自狡辩道。 一道剑光挥落。 韩宗单手执剑,眉目肃然「是真是假,你到御前说去吧!」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楚江宁远在帝宫之内,便得了最新的奏报。 「君上。韩大人与纪流霜大战两百回合,最后逼得纪流霜使出了魔宗法术,当场原形毕露。至于随他反叛的百万西洲军,见到纪流霜使出魔宗功法,大多数当场降了,少数负隅顽抗的已被当场镇压。韩大人已将剩余的西洲军全数收整,对于涉事的相关人员也一一抓捕,不过一时不慎,被纪流霜给跑了,韩大人在奏报中提醒您,纪流霜魔功深厚,已成大患,您须小心为上。」 如萦念完奏报,有些奇怪「这纪流霜暗中豢养魔兵,偷习魔功。此事青司既然半分未察,君上您是怎么知道的?」 楚江宁神色泰然「当然了,因为这魔功……是我教他的啊。」 第24章 季明均是谁 如萦「……」她脑海里瞬间浮现了主子一身黑袍,阴气森森的假扮魔宗高人,去欺骗那一把年纪的西洲洲主为徒的场景。 顿时不寒而慄。 楚江宁露出愉悦的笑容「他还以为他豢养的是他自己的魔兵呢?却不知道……那是本君的魔兵,只是让他帮忙养一下而已。」 如萦「……」 除了「君上圣明」,她着实没别的话好说了。 「眼下西洲群龙无首,韩大人得先在西洲主持大局,等您敕封新任洲主,无暇脱身。那东洲那儿……是要派谁前去?」 「师兄要留在这儿为我镇守帝都。嗯……前日议事殿内投诚最快、最贪生怕死的……就让马行烈去吧。」楚江宁思索了一番,巧妙的定下人选。 如萦点头称是「马大人确实是位……人才。」 却说东洲洲主萧明昊,他这边刚刚得了纪流霜兴兵造反的消息,还在疑惑不是约的两日之后吗?却也不敢怠慢,悄悄带了人马赶赴边境支援老弟。 他刚走到半路,就听到了纪流霜豢养魔兵,私练魔功之事败露,已被韩宗歼灭的消息。 他立刻折返。 却遇上了,带着南军前来兴师问罪的马行烈。 萧明昊看着身后声势浩大的南军,笑容微微有些凝固「马兄,你这是……想要作甚?」 本来好好在家养伤的马行烈突然得了这么个差事,也不知该哭还是该哭。 他也看着萧明昊身后全副武装的东洲军,皮笑肉不笑的道「萧洲主这是准备干什么去啊?」 萧明昊道「本洲主听闻纪流霜那厮胆敢兴兵作乱,于是点齐兵马,特地前去平叛,为君上分忧!」 「萧洲主真是赤胆忠心啊!不过此事无须劳烦了,纪流霜的乌合之众已被尽数歼灭,他本人也已束手就擒。只是……审问之时,他供出了一个同伙,不巧便是萧洲主您呢!」 「老夫冤枉啊!」萧明昊连连喊冤「那纪流霜狼子野心,老夫怎会与他为伍。此事纯属构陷!听闻此人私自豢养魔兵,偷习魔功,已沦为魔宗奸邪。此定为他分化构陷之计,马大人万万不可被这小人的奸计所欺啊!」 他言辞恳切,一副受了莫大冤屈的模样,他面前的要不是他的同类马家主,换了个旁人来,恐怕就信了。 马行烈道「可……证据确凿。」他挥了挥手,手下兵士就捆了一人上来。 「此人,萧大人可识得?」 萧明昊看着那熟悉的脸孔,一脸茫然「这是何人……老夫未曾见过啊?」 「这位,是纪流霜的信使。三日之前,他曾受纪流霜之命,给你送过一封密信,邀你一同起兵造反。」 马行烈拿出一封密信「此乃从你府中搜出的密信,确是纪流霜亲笔所书,上面还有他的印记。你还有何话说?」 萧明昊看着那熟悉的密信,矢口否认「这密信老夫更不曾见过了。」密信他阅后即焚,怎么可能到了马行烈之手,必是假的。 当然,他也不好直指马行烈造假,于是将锅全数推到纪流霜身上「这必定是纪流霜的奸计,是他派人将密信偷藏在我府上,意图构陷于我。」 马行烈道「此事事关重大,我说了可不算。这就劳烦萧洲主随我一同前往帝都,由君上圣裁了。」 他见萧明昊露出迟疑之色,微微一笑「怎么了?萧洲主不敢?莫非是做贼心虚。」 萧明昊确实不想去。 他在东洲独霸一方,去了帝都便是瓮中之鳖,任人鱼肉了。 只是…… 他看了看马行烈身后同样全副武装的南军。 这儿是东洲,马行烈有南军,他同样有百万东洲大军。 这件事糟就糟在了纪流霜身上。 纪流霜刚兴兵造反,便被暴出偷习魔功,从位高权重的一洲之主沦为了丧家之犬。偏生自己还被查出同他有所牵扯,自己若在此时拒绝去帝都,甚至率兵反抗,很容易便被扣上纪流霜同伙的帽子。 若同样沦为魔宗奸邪,哪怕是平日里忠心耿耿的东洲军,恐也会背弃于他。 权衡再三。 萧明昊只能答道「老夫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你去便是。相信君上圣明,必能还我清白!」 他心里想的是:去便去了,无论如何他都是东洲之主,难道新君还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取他性命不成? 第42页 看出他的想法,马行烈心中暗觉好笑。 实在天真! 这位君上岂能以常理而论,等他到了帝都,见了帝君,便万事都由不得他了。 却说韩宗那头,他入主西洲洲主府,开始打理西洲诸事。 纪流霜留下的烂摊子实在让他焦头烂额。 首先是随纪流霜叛乱的西洲军,按照君上御令,投诚者恕,不悔改者杀。至于其他大小官员,一一清查,凡涉此事者,全数抓回帝都由君上处置。 还得安抚西洲民心,处置纪流霜的家小。 韩宗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忙的晕头转向。 真恨不得君上立刻敕封新任洲主,把手头上的烂摊子给卸了。 他左等右等,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才盼来了君上的诏谕。 打开却傻眼了。 这并非敕封新任洲主的诏谕。 反而是敕封遥泽郡首的诏谕? 季明均,是何人? 韩宗命人调来季明均的档案,仔细看了起来。 这季明均是原遥泽郡郡首寒江的副手,寒江获罪之后曾暂代了一段时日的遥泽郡首,但很快君上便赐封了新任郡首,季明均自然又重新沦为副职。 而且仅从履历上看,此人无论家世、修为、能力、手腕俱是平平,毫无半点出奇之处。 君上为何在这紧要关头特意赐封于他呢? 难道仅是因为他曾是寒江副手? 但老实说,寒江获罪之后一直被囚在刑狱之内,君上上位久矣却半点没有把他放出来的意思。 若换作别人他可能会觉得也许是顾及天下非议,但君上哪里是会顾及天下非议之人。以他对君上的了解,之所以迟迟未做处置,可能……纯粹是忘了。 难道这季明均其实乃是君上早早埋在遥泽郡,埋在寒江身边的一颗钉子? 遥泽郡。 季明均接到任命诏书之时还尤在梦中。 遥泽郡郡首,现在已经是前任郡首的陈文向他道贺。 「恭喜季大人了。」 他即将调回帝域,是以恭贺的笑容真心实意,不见半分勉强。 季明均仍然有些惶惑「这……为何是我?」 「季大人德才兼备,君上圣明,自不会让明珠蒙尘。」 季明均捧着任职诏书,却不知怎的,突然间想起那位特使大人。 大人走前曾言,说他虽才能不足,但爱民之心,足堪为郡首。 他虽然当时心中腹诽这位特使自己都自身难保,但之后几日,午夜梦回间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直到…… 君上委任新遥泽郡首。 根本……不是他! 他隐隐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 还向新郡首打听那位特使大人的近况。 得到的答案却是……未听过此人。 可今日…… 曾经的许诺兑现。 季大人内心陷入了强烈的喜悦之中,不仅是为自己新得郡首之位,还因为既然特使大人能为自己谋得官职,想必此时处境大好了。 那他便安心了。 韩宗这边刚刚处理完季明均之事,倾落公主便找上门来。 她朝韩宗行了一礼,直接问道「大人,君上……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她脸色苍白如雪,楚江宁说要砍她手足那就是砍她手足,虽然上古灵药可使断肢重生,但是手足断裂的剧痛犹在眼前,她如今对楚江宁是又惧又怕,心中只是万般悔恨为何当初如此不开眼,竟得罪了那般煞星。 事已至此,她只求能全身而退。 韩宗看着眼前裊裊婷婷的女子,内心有些复杂。 不可否认,此次大战能如此干脆利落的结束,这位倾落公主居功至伟。 若无她当众指证,恐怕就算此仗能胜,也要付出极大代价。 但另一方面,她如此毅然决然的背叛亲父,大义灭亲,又让他隐隐有些厌恶和畏惧。 至于她此时的疑问,韩宗老实说也揣测不出君上心思,只得出声安抚道「公主放心,君上仁德,必不会牵连无辜。」 纪倾落又再度向他行了一礼,她脸色苍白,却自带一股楚楚动人的韵味「父亲虽罪孽深重,我母亲和弟弟们却俱是无辜,还望大人在君上面前能为我们美言几句。大人恩德,倾落必结草衔环以报。」 韩宗只得道「那是自然。」 他内心无比殷切盼望,君上能赶紧赐封新洲主,让他顺利撂下这个烂摊子。 这一等,便是数月。 赐封新洲主的诏谕才在韩家主的望穿秋水中姗姗来到。 第25章 父君病重 结果十分出人意外。 君上没有指派任何一名心腹。 新任洲主叫纪流笙。 是纪流霜的堂弟。 纪倾落的堂叔。 西洲依然在纪家人的掌控之中。 至于其余的纪家人,除了随纪流霜一同造反的人外,其余无辜,包括纪流霜的家小,均未受株连。 皆大欢喜,一片祥和。 终于能够从诸多事务中解脱的韩宗十分不解。 老帝君当年赐封西洲洲主,为的是彰其功勋,若纪流霜未出事,这西洲洲主之位自然也还会在纪家人手中流传。但纪流霜起兵造反,纪家人也沦为了反逆之亲,怎么再授如此权位。 第43页 固然纪家已在西洲浸淫多年,根深叶茂,是能短期之内稳定西洲的最好办法。但君上就不怕纪家人心怀怨怼,不受管束,再生事端吗? 「韩大人,一切筹备完毕,我们不日便可启程。」说话的,便是新任西洲洲主纪流笙。 他一直协助纪流霜打理西洲诸事,无论是威望还是能力,在纪家都是仅次于纪流霜的存在。 西洲洲主乃一方主君,地位斐然,赐封仅靠一道谕诏远远不够,他将随韩宗一起,前往帝都接受帝君亲自册封,才算正式接任。 想到此人到帝君可能会遭遇的一切,韩宗之前的担忧瞬间烟消云散,反而隐隐对眼前之人起了一丝同情之心。 「纪洲主请!」 帝都。 景华宫。 「这是怎么回事?」 楚江宁接到消息匆匆赶到之时,只见到了躺在床榻之上,面如金纸的老爹。 药官一脸难色「君上……老帝君的伤已拖了太多时日,迟迟未愈,现在恐怕……药石无效了。」 楚江宁看着从未如此虚弱过的老爹,一时间心情复杂「伤重未愈?父君服了九叶碧海罗,不是已经无碍了吗?」 高总管在床榻边一边抹泪一边道「那日帝君心情不快,药熬好之后帝君一口没喝,直接倒了。还有三个月前帝君和您密谈过之后,回去便时常吐血,直到今日。」 他看着楚江宁,眼神带着强烈的怨气。 楚江宁声音有些暗哑「为何不早来禀报?」 「帝君不让老奴说!何况……您当真关心吗?」 楚江宁微微闭了闭眼「还有别的法子吗?」 药官摇了摇头「老帝君的伤唯有九叶碧海罗能治。除非……再得一株九叶碧海罗入药。」 九叶碧海罗,乃无剎海贡品,千年一开花千年一结果,无比珍稀。 宫库内仅有一株,还被楚临雍给倒了 。 宫库中没有。 不代表无剎海没有。 无剎海。 一身红衣,容貌艷丽的女海君见到了帝都派来的使者。 特使神色倨傲「段海君,老帝君走火入魔,急需九叶碧海罗入药,君上特派我来取。」 无剎海女君微微皱了皱眉「九叶碧海罗千年一开花,千年一结果。眼下远远还不到它成熟的时间,本君也没有!」 特使笑容微敛「段海君,恐怕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君上谕令:命无剎海进献九叶碧海罗,不得有误。君上金口已开 您,就得做到!」 他言辞嚣张,无剎女君早已忍无可忍「本君说了没有便是没有!仙草成熟乃天时,非人力可及。君上纵是权倾四海,也不能化不可能为可能!君上提此无理之令,根本是存心刁难!」 特使面露威胁「违逆君令,视同谋反,段女君可小心你项上人头。」 女君勃然大怒,一个小小的使君如今都敢威胁于她,「唰」的一声,长剑出鞘。 剑指使臣,杀意四射。 「本君先取了你项上人头再说!」 「师尊,手下留情!」 这时,一道男音突然响起。 一男一女走入殿中。 女子一身碧色的长裙,裙如流水,长发如瀑,容貌娇艷,额间一颗蓝色宝石熠熠生辉。 男子则是个光头,一个俊美的光头。 白衣赤足,肤色雪白,眉心一点硃砂绝艷。 适才的阻止之声正是出自于他。 八象真空入明尘,无心无影如是闻。 无剎海圣子玄光。 这位圣子的身世颇为神奇,传他无父无母,自莲心而生,口含莲花,天生无喜无怒。 三岁之时,便被无剎海女君收为入室弟子。 在无剎海百姓的心中,地位不亚于无剎女君。 玄光朝着无剎女君行了一礼「师尊三思,斩杀使臣无异于与帝都开战。」虽是劝谏之言,但他语气依然清清淡淡,不见喜怒。 「那便开战!」女君正在气头上「三月之前,南洲洲主与无幻海女君去了帝都朝见,至今未归。其后便是西洲洲主、东洲洲主乃至北洲洲主,前几日甚至无生海女君也被逼上去了帝都。没有一个平安归来!他楚江宁想要做什么?狼子野心,人尽皆知!此番讨要仙草是假,逼凌我等才是真意!」 「既如此,又何必再与他虚以委蛇,我无剎海又何惧一战!」 「师尊息怒,据特使大人所言,取仙草是为了治老帝君之伤,并非故意为难,君上纯孝,正是天域之福啊。」 「九叶碧海罗根本尚未成熟,他硬逼本君取药,还不叫故意为难?」 「师尊忘了,九叶碧海罗虽尚未长成。但一叶双株,五百年前成熟之时向帝都进献了一株,还有一株在徒儿手中。」 女君皱眉「那是留给你治病的,待寻到雪天珠,你便可突破桎梏,登鼎至尊。怎可轻易给出?」 这话她说起来丝毫不避讳特使,玄光倒是看了特使一眼,道「特使大人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小楼,你带特使大人先去休息吧。」 「是。」 身旁的蓝裙女子朝着特使微微一礼,客气道「大人,请。」 使者知道这其实便是囚禁,但女君利刃当前他也不敢逼逼,不情不愿的跟着去了。 特使走后,玄光继续劝道「若这九叶碧海罗真是拿来救治帝君的,为我们一己之私,私藏仙草,可非臣属之道。」 第44页 「救个屁!那楚江宁怎么可能这么好心真的救帝君,他估计巴不得帝君早点病死!这纯粹是他逼我们臣服的藉口。南洲、西洲、东洲、北洲、无幻海、无灭海,现在他又盯上了我们无剎。强取仙草不过是第一步,之后定会步步紧逼,这次屈从于他,岂不是让他奸计得逞?」 玄光听罢,突然直直朝女君跪下「既然如此,师尊,不如我们便向他投诚吧。」 女君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在说什么?」 「本君怎可向那等奸逆屈服?」 玄光直言道「师尊你也说,如今他势大,又盯上了我们无剎。若是不屈服于他,他必不可善罢甘休,刀兵一起,遭殃的还不是无辜百姓。既然其他几位洲主海君都已投效于他,师尊何不顺应大势?」 「玄光!」女君气得浑身发抖「我便是这样教你的?我无剎海族人,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真刀真枪的打一场,谁胜谁负尤未可知!」 「百姓们都是血肉之躯,何必做无谓牺牲……」 「够了!」女君打断他的话,冷厉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你今日为何几次三番都在为那奸逆说话,莫不是已被他暗中收买了?」 「并非如此。徒儿只是顾惜我无剎海千万百姓,想请师尊三思,莫要因一时意气……」 「你的意思是,本君为了一时之气,不顾百姓性命了?」 「徒儿不敢!」 「你有何不敢!你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都敢教训本君了!」 「海君息怒啊!」就在这对师徒越吵越烈,眼看就要翻脸之时,后殿突然跑来一人。 素青衣袍,眉目如画,容颜秀丽。 他上前一把揽住女君「圣子言辞确实失礼,难怪海君如此生气。但圣子对海君确实是一片纯孝,月前海君生辰,圣子还不顾身体潜入海底为海君寻找养颜明珠。海君便念在这份孝心,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他计较可好?」 见到此人,女君怒气稍熄,伸手挽住了他的纤腰,嘆息道「若他能如你般听话懂事,本君也不至于被气成这样。」 「海君息怒,浅月近日新得了琴谱,传是千年前一代名师白鹤先生所作,不知海君可有暇帮浅月赏鉴一二?」 「本君也懒得再跟他白费口舌,走吧,去听听你的琴音。」 女君轻哼一声,抛下还跪在原地的玄光,携着宠侍扬长而去。 女君离去,玄光默默的起身,刚好遇上折返的侍女小楼。 小楼担忧道「圣子,您没出言顶撞海君吧?」 圣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耿介,不会说好话,时常惹海君生气。 玄光道「适才师尊确实十分生气,好在浅月公子出现,替我解围了。」 小楼轻舒了一口气,不由道「还好有浅月公子。女君后宫这么多宠侍,唯这位浅月公子心地仁善。」 「是吗?」玄光轻轻的皱了皱眉「可我观这位浅月公子的相貌,却有几分心术不正啊。」 第26章 不许谈情 寝殿。 琴音曼妙。 女君与浅月公子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很快便抛下诸多烦心之事,沉醉在美人乡之中。 情深意浓,翻云覆雨。 情到深处,女君却突觉全身一痛,突然滚落在地。 「海君!」浅月公子惊呼一声,连忙爬起身来「您怎么了?」 「本君……为何」女君脸色青白,冷汗涟涟。 无比煎熬道「为何……动不了。」 「您应该是中毒了呢?」浅月公子没去扶她,反而就这么看着她,声音惋惜。 「你……是你!」女君瞪大眼睛,无比震惊道。 「您说是,便是吧。」浅月公子笑盈盈的道。 「怎么可能!你……你才多少修为?怎能毒到本君?」 「这毒是下在我身体里的呢,日积月累,足足花了三年才毕其功于一役。您虽有神功护体,但对于这等秘毒,恐怕也是无能为力呢。不过您别担心,月儿已经吃过解药了,不会有事的。」浅月公子系好了衣袍,含笑道。 「三年?」女君心中无比焦虑,但无论她如何运功,一切灵力皆如泥牛如海,不起半分作用。 「你竟敢背叛本君!为什么,本君对你还不够好吗?这些年,本君对你可是千依百顺,予取予求,情深义重!为什么?」 「千依百顺,予取予求。」浅月嗤笑道「您这话说来骗三岁小孩呢?包括我在内,这后宫这么多宠侍,您何曾有过半分情意。您招幸我等,不过是因我们体质特殊,可作炉鼎供您修炼幻海神功罢了。不过也无妨,利用本便是互相的,您贪图我容貌身体,我贪图您荣华富贵,至高权位。」 「可是……我从您那里得到的,君上能百倍千倍的给我。这就不要怨我了,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你这个贱人!」女君死死的瞪着他,恨不得扑上去将他生吞活剥。 「是楚江宁收买了你?呵呵,难道他以为用这种宵小伎俩便可让我臣服于他?你告诉他,绝无可能!哪怕今日当真毒发身亡,想要本君向他低头,痴心妄想!」女君眉目怨愤,冷冷道。 「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浅月公子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您也不拿面镜子瞧瞧,就凭你,配吗?君上麾下,从不收无用之人。」 第45页 「那你们费这么大的功夫,仅是为了取我性命?」女君冷笑。 「不是。」 浅月公子又恢复了他平日里温柔的语气「君上只是想和海君做笔交易。」 「用解药,换九叶碧海罗。」 女君几乎怀疑自己耳朵「仅是为了九叶碧海罗?这九叶碧海罗到底有何奇特之处,竟让他如此大费周章?」 「那是君上的事了,浅月不知。是以,女君您好好想想吧,这交易你是应还是不应?」 女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她一面引浅月说话,一面尝试用灵力化解体内剧毒,但俱是徒劳,相反她只觉体内寒气越来越盛,最后甚至口舌动弹都变得困难。 「这是精心研制的秘毒,除了君上天域无人能解。再有半个时辰,毒入肺腑,可就神仙也难救了。」浅月补充道。 女君恨得咬碎了牙「你就不怕本君喊人来,将你顷刻五马分尸。」 「老实说,挺害怕的。」浅月眨眨眼「但是浅月残躯贱命,怎能及海君尊贵?这一命换一命,倒也值得。何况我知道,海君您捨不得杀我的。」他神态娇俏,竟有几分可爱。 女君只觉得可恨非常,她闭了闭眼,在内心权衡再三。 以她的性子,若楚江宁使这种伎俩逼她臣服,她是怎么都不肯答应的。但仅仅只是换一株仙草……问题在于,楚江宁为何如此执着于一株仙草呢? 女君终于艰难道「本君……答应了。」由不得她不答应,因为体内寒意已经渐渐蔓延至心脏。 「还望海君说话算话才是。」浅月掏出一枚丹药,塞入她口中。 「这药只能暂缓毒性,真正的解药要待海君交出九叶碧海罗之后才能奉上。」 丹药入口,立刻化作一道暖流流入体内,那道蚀髓附骨的寒意也不再蔓延,手脚逐渐恢复了力气。 「还望海君说话算话。」浅月又重复了一遍。 女君缓缓从地上爬起,整理衣冠,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浅月微笑。 不到一个时辰,女君突然改变心意,同意将九叶碧海罗交出,令玄光有些吃惊。 女君面色难看,看玄光的目光却带着几许歉疚「是本君亏欠你的。」 玄光朗声道「能为君上献上仙药,是玄光之荣。」 使臣对他们的识相十分满意,又恢复了趾高气昂的模样「仙草在何处,本使还要赶回去复命呢。」 「玄光,你去把仙草取来。」女君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却依然吩咐道。 玄光依命离去。 殿内只余女君和使臣。 女君对使臣道「仙草可以给你,但除了解药,本君还有一个条件!」 使臣摇头「海君您如今恐怕不是能和君上谈条件的境况吧?」 「此事君上如不答应,本君便是拼着一死,也决不让他如愿以偿!」女君眉目冷煞,道「本君希望,今日之后,浅月能够继续留在无剎海。」 「此事绝无可能!」特使断然拒绝「浅月公子绝不可能留下。」废话!他毒害海君,留下来岂不是要被五马分尸了。 「使者误会了。」女君解释道「本君留下浅月,不是为了挟怨报复,仅是因为……」她顿了一下,方道「他虽说我对他纯属利用,但这些年的相处,我对他早已生情,无法割捨。我可立下天之血誓,绝不伤害于他,也绝不让任何人加害于他。君上若是答应我的请求,我愿为君上效命。」 「这……」她这样一说,特使就迟疑了。 犹豫了一下,方道「事关重大,本使无法做主,还容我向君上禀报!」 远在帝都的楚江宁听闻此事,一口拒绝「不行!」 如萦感慨道「之前哪怕以性命相挟,这位段海君都不愿效忠君上,却愿意为了浅月向君上投诚,着实感人。」 风流无度的霸道女海君和狡诈如狐的青司密探。 她眸光发亮,有些心嚮往之。 楚江宁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自诩情深,何处感人?」 如萦一滞,讷讷道「若是浅月也愿意呢?两厢情愿,皆大欢喜。」 「那更不行了。」楚江宁冷冷道「本君的天下,不是他们谈情说爱之地。传命使者不得耽搁,少同她废话,赶紧把九叶碧海罗和浅月送回来。」 无剎海女君提了那个要求,十分得意,根本不觉得楚江宁有拒绝的可能性。 结果人家不但拒绝了,还连夜把浅月给送走了。 女君又气又恨「没有浅月,他也休想要九叶碧海罗!」 使者满不在乎的道「既然如此,海君就等死吧!」 女君「……」 饶是没能得偿所愿,但为了一株九叶碧海罗便白白赔上一条性命,着实不智。 女君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让玄光拿出仙草。 玄光白衣赤足,容貌殊丽,将存放着九叶碧海罗的玉盒奉上,眸光流动,淡淡道「还请大人代我无剎海,问君上安。」 他气质恬静,容貌不凡,又屡次为特使说话,特使大人对他印象极佳,哈哈一笑「那是自然。」 帝都。 楚君上很快便得到了快马加鞭送回的仙草和浅月公子。 他对恭恭敬敬跪在自己面前的浅月道「从今以后你便留在本君身旁吧。」 浅月大喜过望,连连谢恩。 第46页 在听说无剎女君竟提出用他来换取效忠之时,他心都凉了半截。 一海女君的效忠和一个微不足道的男宠,谁轻谁重,不言而喻。 虽说女君承诺不会伤他。 但女人的承诺,犹如狗屁。 若非女君早的早便派人看着他,他早就逃之夭夭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帝君严词拒绝了海君的要求,还愿意将他留在身边随侍。 果然当初……没有跟错人! 安排了浅月,楚江宁的目光又回到他面前的那株九叶碧海罗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如萦在一旁就不理解了。 小声提醒「君上,景华宫那边还等着灵药救命。」 您这是咋了? 您不是侍父至孝,不是急得五内俱焚。 废了这么大周摺才得到仙药。 这又是在犹豫什么? 不会是突然想通,如果老爹就这么一命呜呼,今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楚江宁少见的面色犹疑「本君总觉得……有阴谋。」 如萦立刻谨慎起来「什么阴谋?」 楚江宁摇摇头「没看出来。」 如萦「……」 楚江宁看了半晌,最终长长嘆了一口气「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他,送过去吧!」 如萦「??」 这话您来说妥当吗?应该老帝君来说吧。 半个时辰之后,如萦前来禀报「九叶碧海罗已送至药官处,老帝君已服下,伤势转好。」 楚江宁点头,示意知道了。他落笔,将面前坤舆图上无剎海划掉。 作者有话说: 万年单身狗宁宁,自己没对象也不准别人谈恋爱 第27章 虽千万人吾俱往矣 在此之前,同样被划掉的还有西洲、南洲、东洲、北洲、无幻海、无生海。 南洲与无幻海自是不用说,两地主君因实力微弱不敢开罪他,被逼立下天之血誓,早早的被收为麾下之臣。 西洲洲主兴兵造反,事败溃逃,现任洲主由他一手拔擢,对他言听计从。 东洲洲主原也生了反心,但因慢了一步,被揭露出与西洲洲主狼狈为奸,不得已前往帝都自证清白,结果狼入虎口。 北洲洲主则十分简单,他心中对楚江宁不服气,但又不愿与他撕破脸,假称身体不适,派了最宠爱的儿子代他前来。可见其人优柔寡断,心志不坚。楚江宁随便威胁了他一下,他便吓得夜不能寐,乖乖投诚。 而无生海女君却是主动向楚江宁投诚的,只因无生海近年并不太平,潮落水污,整个无生海四周隐隐萦绕着一股黑气,海中鱼兽尽皆流散,灵力动荡,实力大减,却是上古神兽,父在此沉睡。无生海女君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楚江宁在遥泽郡的的丰功伟绩,为保无生海百姓平安,主动投诚,求楚江宁为其灭除神兽。 至于这无剎海嘛…… 从表面上看,他仅是用毒药从无剎海换得了一株九叶碧海罗,并未取得女君的真正效忠。但实际嘛……天下人都看见了无剎海主动向新君奉上至宝,在天下人心中即为臣服之意。 还有就是无剎海女君可能还没发现,解药不是一次性的…… 现在五洲四海唯剩两处。 中洲、无灭海。 楚江宁提笔,在中洲的位置处做了个标记。 中洲,位处五洲核心之处,乃五洲之首。 地域广袤,举足轻重。 是以如今的中洲洲主尉千迟,是楚临雍最心信任的心腹,忠心耿耿。 他也是楚江宁最不可能收服之人。 老实说,楚江宁宫变之后,这位中洲洲主既然没有立即跳出来反对,已是十分出人意料了。 中洲。 尉千迟愁眉紧锁「无剎海日前向帝都进献九叶碧海罗。这是什么意思?连段海君都已经投效于他了吗……」 幕僚夜风岩道「仅是进献仙药而已,不是说是为帝君治伤吗?之前相聚之时段海君还对那位颇为不耻,怎会突然倒戈?」 尉千迟恶狠狠的道「如今天域大半已归他手,早已无力回天了!早知今日,当初我便该直接发兵闯入帝宫相救君上,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说到此处……」尉千迟缓缓的看向了自己的心腹幕僚,目光如电「当初似乎是你力劝我莫要轻举妄动,怕他狗急跳墙对君上不利!」 夜风岩立刻跪下,语带惊惶「是属下之错,请洲主治罪。」 尉千迟看着他,神色微妙,良久方道「此事我也怪不得你,决定按兵不动的是我,错失良机的是我。你起来吧。」 夜风岩这次缓缓起身。 这时,侍从来报「禀洲主,帝都特使求见。」 尉千迟眉头一皱「不见!」 帝都又有何阴谋? 侍从吞吞吐吐,满面难色「可……洲主,特使非一人前来,他还带了百万大军!」 尉千迟愣住了,不可思议的道「百万大军,来做什么?」 百万大军声势浩大,要想不被尉千迟察觉的潜入中洲,根本毫无可能。 特使是在入中洲之前,便遣人来向尉千迟递话。 「请尉洲主,亲至帝都朝见君上,此乃臣子本分!」 尉千迟对着来传命的随从,面色冰冷「我若是不去呢?」 随从不过是个小人物,修为低微,在尉千迟的地盘之上,却依旧是一副不可一世惹人生厌的模样「还请洲主三思。」 第47页 「君上说了,您若是不愿去,那便杀了。」 尉千迟冷笑「他想杀我,行!你让他亲自来!本洲主倒要看看,他有几分本事!」 随从道「洲主误会了,君上之意是,您若不来,那只能让这中洲亿万百姓,去死了。」 这句话说得毫不遮掩。 尉千迟先是一惊,继而怒极反笑「他是想用我中洲百姓的性命威胁我?身为天域主君,万民君父,他到底当百姓的命是什么?天际微尘,地宇蝼蚁吗?如此主君,本洲主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就不怕此事传扬出去,叫天下百姓寒心吗?」 随从道「君上既开金口,便不怕你传出去。天下百姓的性命本便如蝼蚁,至微至贱,不值一提。」 他傲慢的看着尉千迟「尉洲主,现在轮到你来选了。」 「这中洲亿万百姓的性命,就在您一念之间!」 尉千迟勃然大怒,十分强硬的道「要战便战,我中洲百万大军,也不是任他揉圆搓扁的!我中洲亿万百姓,我倒是要看看,他是否能都杀了!」 这时,探子突然来报「洲主,帝都大军方才入了我中洲,现已在边境和我军开战!」 尉千迟脸色大变,倏然转头,恶狠狠的瞪着随从「你们简直是欺人太甚!」 一面派人劝降,一面却派兵突袭。 最令他齿冷的是,对方这不管不顾,肆意开战的态度。 随从笑眯眯道「洲主今日若是从了,我们即刻退兵。若是不从,君上曾言,虽千万人,吾俱往矣!」 尉千迟「……」 是他念书之时不够用心吗?这句话是这个意思? 「要战便战,我今日先杀你祭旗!」 尉千迟张开手掌,一股无比强横的灵力重重的打了过去。 随从重重的砸到了墙上,又跌落于地,口吐鲜血,面露惊恐,双目紧闭,几乎觉得自己今日便要横死当场。 但尉千迟打了他一掌之后,便好像发泄出了全部怒气与不满,他闭上双眼,一脸忍耐「去回了你们君上,我去便是。」 「不必再折腾我中洲百姓。」 姚尘宫。 楚江宁独自俯首案前,翻阅文书,见鞠光进来,露出笑颜「师兄来了。」 鞠光上前便道「据中洲传来的消息,尉千迟已投降,中洲已定。如今大局已定,师弟是否该兑现承诺。」 楚江宁的笑容微凝「什么承诺?」 鞠光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师弟可曾记得答应过我,待你取得天域,便会杀了楚临雍,为师尊报仇!」 楚江宁微微垂下目光「若是师尊未死呢?」 鞠光脸色一变,震惊道「这怎么可能?」 楚江宁道「师尊堂堂魔宗老祖,修为已至至尊之境,魔功深厚,天域之内鲜有低手,纵是身死道消,却连骸骨、内丹都未曾留下半分,岂不可疑?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不止是师尊如此,当年魔宗许多有名有姓的大人物,也全都消失得十分可疑,毫无痕迹。」 鞠光声音微颤「师尊鞠光声音微颤,神情激动「师尊当真……未死吗?那师尊现在何处?可还安好?」 楚江宁解释道「此事我还在查,师兄再等些时日。」 「你还在等什么!」鞠光厉声道「师尊是生是死,只要问问楚临雍便可知了!他若是不愿说,便教他尝尝我魔宗百般酷刑的滋味!严刑之下,我看他受不受得住!」 「这……不行。」 「为何不行?」 楚江宁嘆了口气,一字一顿的道「因为他是我亲生父亲,此非人子之道!」 鞠光目光犹疑「你的亲生父亲不是当年的魔宗宗主恨裂天吗?」 楚江宁道「我确实是我父君亲生,那些不过是心怀叵测之人的胡言乱语。」 鞠光道「这是百年前你我初见之时你亲口对我说的。」 楚江宁「……」 这特么就尴尬了。 他轻咳一声,道「可能是初见之时,怕师兄你不信任我,是以言语间有些遮掩,不想竟让师兄误会了。」 鞠光冷笑一声「所以你一直是在骗我?」 楚江宁正色「师兄言重了。我乃魔宗第十三任宗主,师兄身为魔宗弟子,听命于我本便自然,何来欺骗?」 鞠光眉目冰冷「你不必再说!今日我定要亲手杀了楚临雍。你若敢阻我,便休怪我不顾师兄弟之情了!」 「师兄……」楚江宁嘆息一声「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随着他一身轻嘆,殿门突然紧闭,四周缓缓浮现红色的阵法纹路。 「四象血阵。」鞠光面色先是一变,继而哈哈大笑,不知是在笑楚江宁还是在笑自己「看来你早做好准备。怎么,现在大局已定,我已毫无用处,该死了是吗?」 楚江宁面色如常「师兄言重了。江宁只是想师兄您现在我这姚尘宫好好休息,冷静一段时日罢了。」 要怪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看走了眼。鞠光不愿与他多说,祭出本命灵器,他的本命灵器是一柄蓝色骨刀,森寒无比。 「我知我打不过你,动手吧!」 楚江宁缓缓站起身来。 滔天魔气在他身上汇集,若非姚尘宫早已设下掩饰阵法,这惊天的魔气必要叫人瞧出端倪。 良久。 楚江宁缓步走出姚尘宫,吩咐四下。 第48页 「即日起,姚尘宫封禁,非得本君谕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殿内。 鞠光躺倒在地,甲衣染血,神色莫测。 尉千迟俯首称臣后不久,无灭海独木难支,很快便也向楚江宁投诚。自此五洲四海尽数平定,楚江宁独掌天域,权倾天下。 自此,天域也陷入了有史以来最暗无天日的时日。 暴君当政,日月无光。 第28章 师尊下落 一晃便是八年。 八年之后。 西洲洲主纪流笙紧赶慢赶,匆匆赶到宣明宫。 他接到圣令之后不敢耽搁,由西洲一路疾行,纵然本身修为不俗,此时额头也依旧现出了薄汗。 他微微喘气,看着宫门前早已等候多时的其他八位洲海主君,露出笑容「我没迟吧?」 中洲洲主一声不吭,北洲洲主轻轻摇了摇头「纪兄,我们已在此处等了你五个时辰了。」 此话一出,纪流笙不由面露尴尬。 在当今九位洲海主君之中,唯有他修为最低,完全是因为兄长想不开造反才被他捡了漏,是以其他几位一直都隐隐看他不起。 这次也是同样,君上突发圣令,急召他等觐见,他一接到圣命不敢耽搁,披星戴月的赶路,但是速度还是慢了不少。 南洲洲主道「人齐了,我们进去吧。」 宣明宫。 这是如今楚江宁的寝宫。 他登基后不久就搬到此处,当然整个天域都是帝君的,他爱住哪就住哪,无人管得着。 九人依次入内行礼,齐声道「拜见君上!」 「几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楚江宁露出笑容,似乎十分喜悦。 别笑了…… 下方九人脑海里齐刷刷的划过同样一个念头。 这位帝君皮相甚佳,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 但那是不了解他的人才会这么认为。 真正了解他的人,看到他这般笑,只会觉得如坠冰窟。 一般他笑得越好看,他们也就越倒霉。 深受他荼毒多年的几位主君们登时如临大敌,战战兢兢。 「本君召几位前来,是有大事相托。」 「苍禹道月前已修缮完毕,人灵两族通道已开,本应互通有无。但人灵两族千年未曾交往,我族若贸然上门,少不得得准备些见面礼才是。」 「诸位掌五洲之地,四海之畔,物资广博,各自奉上些特色物资送往灵族,方显我天域修好之诚。」 要特产? 就这? 九人一时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这苍禹道之事,涉及老帝君曾经的一道君令——八年前老帝君剿灭血渊宗之时,得了一道星陨矿脉,老帝君颁下君令要重修广济道,意在复通与妖族连通之道。这位新君登位,倒也没有废止此令,反倒是大刀阔斧的派了人加紧工事,这不……才区区八年,路就修好了。 等到路修好了,大家才发现……修好的路不是广济道,而是苍禹道。 苍禹道连接的是和灵族互通之道,至于广济道——修了八年连个桥墩都没修出来呢。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大家谁还看不出来这位君上就是成心的。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干? 还能为什么? 天域谁人不知,这位和他爹贼不对付。 为什么? 不就是纯粹和他爹对着干呗。 和灵族交好有什么用处? 灵族实力弱小,乏善可陈。 用那珍贵无比的星陨矿去干这个? 要是之前,大家肯定群起上谏,誓要让帝君收回成命。 但是现在这位…… 呵呵。 他们天之血誓都发了,不要说谏言,就是在心里辱骂……都不可。 算了。 无所谓。 不就是要点特产吗? 他既喜欢,随他去吧。 反正整个天域都是他的。 于是众人齐声道「谨遵圣命。」 宋长安对大家的识时务十分满意,他弯了弯唇角「既然如此,那西洲的白晶矿,就送上十万枚吧。」 「南洲的降珠草可生死人药白骨,来个十万株。」 「北洲的天幽石、东洲的黑铁甲,各来十万。」 「无剎海的白贝珠、无灭海的黑灭纱、无生海的明砂、无幻海的蜃音珠各来五万。 「中洲,好像没什么特产……就来一百万上品灵石吧。」 众人「……」 这些东西无一不是珍贵稀罕之物,还要这么多!简直狮子大开口! 这是……什么见面礼? 不过是这个暴君用来填充自己私库的说辞! 大家满心抗拒,南洲洲主下意识的道「君上,这不……」 他抗拒之言还未完全出口,便觉心口一紧,天地之间一股无形的力量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闷哼一声,半跪于地,冷汗涟涟,面露惊惶之色。 楚江宁无比关切「哎呀,爱卿怎么了?」 「可是身体不适?」 明知故问! 南洲洲主只能勉强的拱了拱手「老臣无事……多谢,君上……关心。」 楚江宁眨了眨眼「没事就好,对了,刚才你说不什么来着?」 南洲主苦笑「臣是说,不错!」 他咬牙切齿的道「此事当真不错!君上圣明!」 第49页 此话出口,他才觉得身子一松,身上的那股桎梏渐渐消失。 楚江宁面露微笑「南洲主如此体贴,本君甚慰。那其他人……」 其他几人如梦初醒,强忍内心肉痛,连忙拱手道「君上圣明!」 轻松愉快的君臣交谈过后,如萦来报「君上,青司密报。」 楚江宁接过密信,匆匆一扫,眉头一皱。 当年察觉师尊之死有异,他便委派青司暗中调查真相,多年以来一无所获。 几个月前青司密探探知南洲一神秘山谷现世,隐现霞光,于是他便派了一名青司密探前往查个究竟。 不料那密探一去便再无踪迹。 于是他再派了几名高手前去。 依然……了无踪迹。 此事颇奇。 这神秘山谷究竟是何地,竟让他青司接连损了这么多人手。 楚江宁沉吟良久,方道「本君亲自去一趟,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萦道「奴婢与君上同去。」 楚江宁摇头拒绝「本君一人即可,你且留在宫中,为我主持大局。」 他捏了捏贴身侍女的小脸「本君几日即归,你不必担忧。」 一日之后。 南洲。 静延峰。 山高且陡,草木青翠,鸣声处处,楚江宁青衣簌簌,用法术掩了容貌,在这周边转悠。 没看到什么山谷。 什么都没有。 什么…… 一道声音突然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小子,交出身上所有灵石和灵宝,大爷我饶你不死!」 楚江宁回头望去,是一个身着黄衣,獐头鼠目的修者,手持大刀,正面露狞笑,朝他望来。 楚江宁四下打量了一圈,奇道「你是在对我说话?」 「废话!」黄衣修者面露不耐烦之色。 「不要想拖延时间,大爷我这些年纵横南洲,死在我刀下的可怜虫多不胜数,你这弱鸡,还不速速将储物囊交出来!」 还是个惯犯,楚江宁眸光微冷,动了动手指,正欲夺他性命。 这时,突的风起。 楚江宁侧头。 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邪风飘然而至,把黄衣修者轻轻的吹了起来。 黄衣修者面露惊恐,似乎想要挣扎,但是根本挣扎不动,只能任凭这邪风将他托起。 半空之中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一个巨大漩涡,黄衣修者一边惨叫一边被这邪风送到漩涡之中。 漩涡将他彻底吞噬。 楚江宁一直冷眼旁观,直到那邪风处理完黄衣修者,又飘到他跟前。 邪风围着他绕了一圈,楚江宁怡然不动。 邪风似乎有些懵逼。 它悄悄退后一步,准备走了。 楚江宁抬脚,一脚踩住了它。 风本是无形的介质,但是楚江宁一脚踩下去,却只觉得十分滑腻噁心。 风「……」 它在楚江宁脚下奋力挣扎起来。 楚江宁不耐烦的瞪它一眼,它浑身一凛,登时安分了下来。 楚江宁看着那巨大的漩涡,漩涡眼幽黑,不知通往何处。 思量了一会儿,楚江宁挪开脚,踏步向漩涡而去。 邪风如蒙大赦,还未松口气,就见这个怪人盯上了它家老大,在后面急的团团转,又不敢出来阻拦。 楚江宁踏入漩涡之中,便觉得漩涡传来一股强烈的吸力。 他放松身体,任凭身体被彻底捲入漩涡之中。 待漩涡吸力消失,楚江宁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座山谷之内。淡青的云雾铺满了整片山谷,草木清幽,溪水潺潺,微风拂动,竹叶瑟瑟而动,仿若音弦。不远处是一道瀑布,飞流而下,拍水击石,水声叮咚。空气中萦绕着醉人的甜香,一切都如诗如画。 楚江宁上前几步,很快就看到了那个打劫兄弟的身影。 一身黄衣无比醒目。 他此时正和其他几人站在一起。 「这是什么鬼地方?」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好端端的走在路上,突然被一阵风吹进来了。」 「要怎么出去啊?」 「这山谷也没个人。」 众人各个都面带惊惶之色,虽然修行之道,诡事众多,但这种生死不由自主的滋味,永远无法让人心安。 楚江宁迈步上前。 其中一名蓝衣青年看见他,眼前一亮「阁下可是这山谷主人?」 楚江宁摇了摇头「我同你们一样,也是不慎进入此间。」 另一位青衣中年道「此间诡秘,大家小心为上。大家先互通姓名,也好有个照应。在下萧景空,是一个散修。」 于是大家互通姓名。 那蓝衣青年和一白衣女子结伴而来,是来自流川宗的一对师兄妹,也是一对道侣,叫做宋和和金晚晚。 另两位是一对主僕,少年为主,他虽相貌稚嫩,但是容色殊好,如明月当空,皎皎无暇,清冷如雪。 而僕人长得就过分了,他身材高大,面色青黑,额头上生着一颗硕大的瘤。这对主僕一美一丑,对比无比鲜明。 少年自称卫离陌,乃是南洲卫家子弟,僕人名唤阿耀,是他的贴身侍从。 第29章 老子不会 楚江宁也跟着道「在下张羽均,散修。」 最后只剩下打劫的黄衣兄弟。 第50页 黄衣修者听了半晌,却突地怒吼一声「大爷不跟你们通什么姓名,我要出去!」 「我就不信了,这鬼地方还能困住我!」 他一边咆哮着,一边挥舞着手中大刀,红光一闪,周边的树木连连倒下。 大家连忙闪避。 突然,他的咆哮声变成了悽厉的叫喊。 顷刻之间,他化作滔天血雾,洒落大地。 他死得如此之快如此突然,大家脸上全都现出了骇然之色。 根本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杀了他! 在大家惊惶无比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道有些稚嫩的童音。 「欢迎诸位学子来我极乐书院就学。」 不远处跑来一个身高不足四尺的男童。 男童穿着淡蓝色的衣袍,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又整洁。 他蹦蹦跳跳的跑到大家面前「大家都是仰慕我极乐书院的名声来的学子吧,我极乐书院的办学宗旨是有教无类,只要你们有心向学,书院都是一视同仁的。」 突然冒出来的诡异男童,嘴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加上黄衣死的那般突兀,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都不敢说话。 男童手一挥,每个人的面前都浮现了一个号牌。 「这是按照你们的个人资质排的名次,今后上课就按照这个名次位序排列。」 「你们本身资质各不相同,但入我书院,就要严守院规。」 「第一,不得破坏书院财物。书院里的一花一草都是书院财物,不得损坏,否则……刚才那位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 「第二,尊师重道。夫子每天给你们上课很辛苦,你们要尊敬他,夫子让你们做的一切事情,你们都不得违抗,因为夫子是为了你们好啊。」 「第三,要积极学习。夫子最喜欢的就是努力学习的学子了,惫懒的学子是会受到惩罚的。」 「每日上完课夫子都会考较你们一日所得,要努力哦,成绩最差的那个学子是会受到惩罚的哦。」 「三日之后有大考,通过大考之后,你们就可以顺利毕业了。如果通不过,你们只能留下来继续学习了。」 「大家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问题?如果没有就跟我走吧,可别……让夫子久等了。」 听着这些看似很有道理,其实无比诡异的规则,众人互相交换着眼色,内心惶惑不安,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我有问题!」 一个声音道。 所有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到了楚江宁身上。 他没有问这是什么地方你到底要把我们怎么样的问题,反倒是晃了晃着手上的号牌,露出了上面的「五」字,又指着身旁少年的号牌疑惑道「请问这个号牌,是以什么来排序的?为何我是五号,他是一号?」 男童无比轻蔑的看他一眼「这是你们的入学排号,至于是按什么排的?自然是……按长相了。」 楚江宁「……」 在场众人之中,以少年卫离陌长相最优,是以被评为第一。第二是白衣女子金晚晚,第三是散修萧景空,第四是金晚晚的道侣宋和,第五是用法术掩了容貌的楚江宁,第六是额头生了一颗大瘤的僕人阿耀。 所以……他居然只比大瘤哥强一丝? 男童说完那句话,也不顾及众人反应,自顾自的道「大家跟我来吧。」 没人动。 男童回过头,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还不快跟过来,耽误了上课的时辰,可是要受到惩罚的哦。」 古怪的山谷,古怪的童子,古怪的规则。 大家互相对望一眼,宋和道「先跟去看看吧。」 那黄衣散修的惨状犹在眼前,对这诡秘的地方,他们不敢违抗,只能处处小心。 只能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跟着男童走了。 男童带着他们来到了一间学舍,恭恭敬敬的对里面身穿灰色儒袍的男子道「夫子,这边是新来的六位学子。」 夫子脸颊枯瘦,一双眼睛黑黝黝的不见任何光亮,身上不带丝毫生气,气质阴沉。 闻言不带丝毫感情的打量了众人一眼,目光在少年卫离陌身上落得久了一些,咧嘴一笑「大家都快坐好吧,准备上课了。」 学舍里早已设了六个座位,桌子上甚至还贴心的标了号牌。 一号座位离夫子最近,六号座位离夫子最远。 大家互相对视了一眼,拖拖拉拉的走到自己对应的座位上坐好。 夫子稍觉满意,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我们来上第一堂课。讲一讲何为採补之道。」 众人「?」 等、等一下,讲什么玩意儿? 他们还在震惊中,夫子已经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所谓的採补之道,外人时常错误的认为便是汲取他人的元气、精血以补益自身。这是绝对错误的!採补,重要的是这个吗?不是!重要的是欢愉,是刺激,是前所未有的极乐。下面就让老夫来给你讲讲采; 补的方式方法……」 大家「……」 他们听得脸都麻了。 这啥? 虽然知道这古怪的书院不可能教什么正经东西,但是这…… 青天白日的,公然说这些…… 难怪这书院,要叫极乐书院。 这夫子言语直接,听得他们头皮发麻,本心不愿再听,但是又受这「院规」所慑,不敢不听,内心百转千回,无比纠结。 第51页 学子们听得愁肠百转,夫子却已渐入佳境,看那慷慨激昂,义正言辞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讲授什么大道圣典呢。 夫子讲到激烈之处,突然眉头一皱,停了下来。 朝着角落出声训斥道「五号,你在干什么!」 「本便资质极差,还如此不听训教,再这样你就不用上我的课了,滚出去!」 楚江宁「……」 他干啥了他,他一直都很认真在听啊。 见楚江宁一脸惊愕,他又缓和了语气「天资愚笨不怨你,勤能补拙,你要端正态度,多向一号学习,如此才能成才啊!」 一号「……」 严厉的批评了楚江宁后,夫子又继续讲了起来。 「单纯的採补效用不大,我们有的时候可以配合一些药物和工具……」 他滔滔不绝的讲了两个时辰之后,方意犹未尽的道「今天的课我们就先上到这里。」 听他这么讲,大家齐齐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这课程有多折磨人,他们被逼着坐在这里听着这些「荒淫无耻」的教导,听得他们面红耳赤,无比尴尬,但是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听,生怕一时不慎触及了死亡规则。 看见大家脸上的表情,夫子露出了一个笑容,说出了一句无数学子讨厌无比的话「大家整理一下今日所得,下面我们来考试。」 大家「!」 考试? 这还要考试?怎么考…… 夫子手一挥,笔墨纸砚瞬间出现在大家的桌案上。 「就以今日所得,各先写一篇策论吧。」 大家「……」 看见大家久无动作,夫子脸上现出一丝不耐烦「怎么了?你们不听本夫子说话?」 院规第二条,尊师重道。 大家颤颤巍巍的拿起了笔,开始奋笔疾书。 两个时辰之后。 夫子收卷,他仔细的看了看大家的答卷。 十分满意「不错,很多人都极优秀。」 大家「……」 并不想因这个得到赞许。 「下面,给大家评判成绩,第一,是六号。六号很不错,虽然本身资质最差,但是通过后天努力,后来居上,大家要多向六号学习,他的《吾与炉鼎的惊魂夜游记》写的非常之好,言语生动活泼,那一百零八件事例详细,内容丰富,值得品鑑。」 大家「……」 六号,也就是大瘤哥,他得了夫子夸赞倒并不羞愧,反而挠了挠头,呵呵一笑,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 「第二名是三号……」 「等等,夫子!」四号宋和大惊失色的打断夫子「您难道要挨个点评?」 夫子被突然打断十分不悦「自然了。若是不点评,大家如何知道自己的优劣,如何进步?不仅要挨个点评,优秀的答卷本夫子还要当众诵读,已兹表彰!让大家从中学习其中精华。」 大家「……」 啊这…… 这算什么表彰? 这是死亡瞬间吧? 一想到自己的文章居然有可能要被当众诵读,大家就万分惊恐。 夫子不知他们心中惶恐,继续点评「第二名是三号,他的《落梅香馥策》写的非常之好,语言优美,情节生动,虽然事例不如六号多,但是变态程度犹有过之。大家要多向他学习。」 三号萧景空「……」 大家齐齐看他,这位修者生得倒是一派道貌岸然,想不到私底下这么……变态? 虽然大家内心对这古怪书院是又噁心又忌惮,但听到此处,大家心中不禁有此一问,到底是有多变态? 「第三名,是四号。你的这篇《红袖添香夜读记》写的也不错,虽然言语粗犷,但胜在真实。」 「第四名,二号。你的《一夜不得休录》言语优美,就是写得太少了,不够看。」 二号金晚晚得此评价,又羞又窘,根本抬不起头来。 「第五名,一号。你的《秋水赋》文笔优美,但是内容空洞乏味,毫无看头,你要多向其他同学学习!」 「这里要着重批评一个人!五号!」说到此处,夫子加重语气,无比气愤。 「本便资质极差,还不好好学习。竟敢交白卷!交白卷也就罢了,上面还敢写:老子不会!」 「你这是学习态度有问题!你来书院不好好学习,你来干什么?还不如回家睡大觉!」 楚江宁问「那我可以回家了?」 第30章 所谓惩罚 「做梦!」夫子口沫横飞「入我极乐书院,除非通过大考,不然绝不能出去。」 他看着楚江宁,放缓了语气,苦口婆心的道「夫子我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不好好学习,将来你可怎么办啊你说?」 这话咋听之下没有问题,像极了一个为自己不成器的学生操碎了心的老师,但是考虑到他讲授的内容。 草…… 都什么跟什么。 夫子越说越气「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 他阴森森的目光落在楚江宁身上「按书院规矩,每日课业考核最差者,要受到惩罚。」 他冷冷一笑,笑容满是恶意「你可好自为之吧。」 说完,夫子拿着大家厚厚的答卷离开学舍,似乎迫不及待要找一个地方去好好欣赏一般。 夫子一离开,那男童再度出现在门口。 第52页 清脆的童音响起「大家上了一天的课都辛苦了,快随我到寝舍休息吧。」 大家今天写了一天的小黄文,脑子乱糟糟的,十分麻木的跟着他来到了一片竹园。 竹园青翠,里面建了一排的竹舍,每一间上面都标了号牌,分别是一至六。 门口处挂着竹子做的风铃,微风拂过,铃声清脆悦耳。 男童带着大家来到竹舍处「大家各自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去吧,养精蓄锐才能上好明天的课程啊。」 「下面我再补充几条院规:一、入夜之后不得离开寝舍,书院晚上有野兽,可能会伤到大家哦。  二、每个人只能在自己的寝舍里休息,如果不小心走错了,可能会发生一些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大家先好好休息,明日再见。」男童轻描淡写的抛下这些话,不顾大家倏然沉重的脸色,蹦蹦跳跳的走了。 「张兄!」散修萧景空叫住了楚江宁。 他本容貌清俊,气质和煦,但是鑑于刚才的答卷他被夫子当众盛赞是个变态。 大家隐隐有些排挤他。 他倒也不以为意,从储物囊中掏出一枚青叶「这枚青叶关键时可抵挡一次攻击,此间诡秘,也不知他们说的惩罚到底是何物,张兄要多加小心。」 楚江宁看他一眼,接过青叶,谢道「多谢。」 宋和和金晚晚对视一眼,宋和掏出一张符咒递过来「这符咒在遇到危险之际会自动燃烧,可作预警之用。」 金晚晚掏出一条丝带「此物可制敌之用。」 同是天涯沦落人,一损俱损,大家都纷纷给了楚江宁灵器防身。 那少年公子卫离陌却仿若没看到一般,转身回了属于他的一号寝舍。 他容颜如雪,气质如冰,整个人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淡气息。 反倒是他的僕人大瘤哥兴沖沖的上前,不由分说往楚江宁手上塞了一柄匕首「要小心啊。」 楚江宁一一收下谢过。 夜色降临,大家严守规矩,乖乖的待在寝舍之内。 楚江宁也不例外。 突然间,有人敲门。 「叩叩叩」 「叩叩叩」 「叩叩叩」 似乎有无数道声音在同时道「快开门,快开门!」 「快开门,快开门!」 门被敲了好一会儿,依然迟迟不见有人来开门。 敲门声越发急促。 「快开门,快开门!」 「你有本事交白卷你有本事开门啊!」 「数三声,若还是不开门,就扒了你的皮去点灯!」 「三!」 「二!」 「一!」 「哈哈,你死定了!」 任凭门外的声音如何威胁恐吓,楚江宁依旧懒洋洋的坐在床上,毫无动静。 心中暗忖,这边动静这般大,隔壁却毫无反应,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听到了却不敢作声。 「快开门!我要扒了你的皮,挖了你的眼,割下你的舌头,斩下你的四肢去餵狗!」 楚江宁许久不见动静,那声音竟带上了几分气急败坏,开始「砰砰砰」的砸门。 吵吵啥? 楚江宁不耐烦的道「门又没关。」 砸门声截然而止。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一直虚掩着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出现在楚江宁面前的身影竟然是白天的带路男童,不同的是白天的他衣着整齐活波可爱,夜晚的他面色青黑,犹若鬼魅。 他看着楚江宁,裂开嘴笑了。 「为了帮助学子学习,本院特别推出了青苗扶植计划,对于某些不学无术的学子,要用爱来感化他们。」 楚江宁挑了挑眉「怎么说?」 他脸上露出森冷的笑容「你写不出来策论,必定是对课程没有经验。所以要帮助你增长经验。」 随着他话音落下,无数道身影蜂拥而至,将这间小小的寝舍挤得满满当当。 身影各个高大,朝着楚江宁脸上露出了淫邪的笑容。 男童幸灾乐祸的道「这么多人,足够你体会一把极乐之道了。」 「哎呀,一晚上服侍这么多人,也不知道你的小身板受不受的住,真可怜啊。」 「你放心,等你被玩坏了,我就把你的血肉拿去餵狗,我们这儿的狗专门吃你这种可怜虫。」 男童慢条斯理的说着,每一句话都带着无上的恶意。 楚江宁眉头微皱,看着那无数朝他伸过来的手。 终了,他朝着男童微微一笑。 第二天一早,天放光亮。 宋和匆匆推开寝舍大门,待看到走廊处那道熟悉的身影之时,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出声唤道「师妹!」 金晚晚转过身「师兄,我没事。」 宋和一把拉过师妹,皱起眉道「昨夜一到寝舍,我竟就沉沉睡去,人事不知,直到方才才醒转,此地当真古怪。」他们本修行之人,何时连睡梦都无法控制。 旁边的散修萧景空道「我亦是如此。」 见此人似乎要凑上来说话,宋和有些警惕的将师妹拉到自己身后,淡淡道「是吗?」 萧景空「……」 他干什么了? 不就是写个策论而已,何必防他如防贼一般? 门再度开了,一身白衣胜雪的少年公子卫离陌和他的侍从大瘤依次出现。 第53页 卫离陌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教人见之生厌。 宋和眉头紧锁「张兄怎么不在?」 「难道他出事了?」 这诡奇书院竟如此危险! 他话音刚落,五号寝舍的房门开了,楚江宁伸了个懒腰,走了出来「大家早安。」 十只眼睛同时落在他身上。 楚江宁问「怎么了?」 宋和见他好端端的,似乎浑身上下连根头发丝都没少了的模样,面上带着几分惊异「张兄,昨夜难道没出什么事吗?」 「怎么没有。」楚江宁抱怨道「这书院的童子真不懂礼貌,大半夜的还跑来我房中说要教训我,扰人清梦,实在无礼至极。」 啊这…… 只是无礼吗? 宋和只觉得心都揪了起来「他说要教训你,然后呢?」 楚江宁忍不住抱怨道「我看他是个小孩子,本来准备跟他讲讲道理,代他父母管教一二。没想到这小孩任性至此,不仅不听我的劝告,还叫了一帮人来打我。」 他语气平常,大家却听得心惊肉跳「然后呢?」 楚江宁一本正经的道「然后我一时失手,就把他们都给杀了。这事可不赖我!是他们纠缠不休,我都已警告过他们了。」 大家「……」 他们不敢相信,但是看对方毫发无损的模样,又确实不像是在说大话。 宋和朝楚江宁抱了抱拳「敢问张兄,您到底是……何人?」 这般实力,怎可能会籍籍无名呢? 但他此前从未听说过张羽均这个名字。 楚江宁微微一笑「在下张羽均,乃是君上座下青衣使,此次正是奉命来调查此间诡异。你等放心,护佑百姓,是我青司之职。只要本使在一日,便不容恶鬼伤人!」 听了他的话,众人不由大喜过望。 原以为入了此处,小命休矣,却想不到柳暗花明,这个其貌不扬的五号,竟然是君上的贴身近卫,这下有救了。 宋和问道「依大人高见,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楚江宁道「大家就先顺其自然吧,凡事小心谨慎。如本使所料不差,两日之后的大考,才是关键。」 「至于现在,我们就去上课吧。」 「引路童子都来了。」 果然,不远处的竹径小道处,蹦蹦跳跳的跑来一个粉色衣裙的女童,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看起来娇美可爱。 女童跑到他们面前,正好对上楚江宁灿烂的笑颜,她不由微微退后一步,避过楚江宁的灼人视线「上课时间到了,还请大家跟我去学舍吧,夫子已经在等了。」 众人见她似乎隐隐对楚江宁有些忌惮的模样,心下对楚江宁的话已信了八成。 随着粉衣女童来到了学舍,粉衣女童在门前停下脚步,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大家快进去吧。」 宋和在她诡异的视线之下,只觉得嵴背发麻,不由得伸手推开大门,往里望去。 然后他脸上的神情就变了,他缓缓的走了进去。 「师兄……」 她身旁的金晚晚叫了他一声,待看到屋内景象,也变了脸色,如行尸走肉一般走了进去。 所有人,一个接一个的走了进去。 云雾缭绕,所见之处一片雾蒙蒙的。 楚江宁四下张望,朝着一方缓缓走了过去。 那是一张椅子,一张雕刻精美,金碧辉煌的椅子。 高高在上,象徵着无上权位的椅子。 第31章 最想得到之物 楚江宁走了过去,坐在椅子上。 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没有拥有自己求而不得之物的欣喜若狂,反倒是有些奇怪。 这不就是议事厅的御座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这般想着,眼前的景象又变了。 从高高在上的天际云端,变成了充满烟火气息的人间。 天降甘露,百姓们欢呼雀跃,脸上满是满足的微笑; 麟儿降生,四世同堂,宅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五谷丰登,百姓们摸着浑圆的肚皮嘆息; 一幕接着一幕,如走马观花般在楚江宁眼前闪现。 什么玩意儿? 楚江宁闭了闭眼,再度张开,他发现自己还身处在那简陋的学舍之内,正好对上一双莹润如玉的双眸。 楚江宁眨眨眼。 少年也眨眨眼。 两人对望了一眼,然后又将目光移开。 楚江宁这才发现这学舍内的变化,昨日的桌椅板凳笔墨纸砚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墙上各式各样的壁画。 画的嘛…… 就是各种肢体交缠,艷光浮动,活色生香的场面。 无甚好看。 楚江宁再环视一周,然后脸都绿了。 只见宋和与金晚晚正抱在一起,裙衫撕裂,无比疯狂。 这还算了,关键是在他们旁边,是大瘤哥和萧景空,大瘤哥将萧景空压在身下,正在…… 这是何等噁心的画面! 理智全失,彻底沦为欲望的野兽。 是这些诡奇的壁画搞的鬼? 楚江宁眸中厉光一闪,化指为剑,就要将这栩栩如生的壁画一斩而空。 他刚刚伸指,手腕就被人捏住了。 楚江宁一怔。 这一道剑光,他虽然还未使出半成功力,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拦得住的。 第54页 映入眼帘的,是卫离陌淡若冰雪的脸,他轻轻的摇了摇头「院规第一条,不可破坏书院财物。」 楚江宁皱了下眉头,这所谓院规他倒不介意,不过眼下也不是只有破坏壁画这一种方法。 他大步向前,一手一个像抓小鸡一样将正在激烈纠缠的大瘤和萧景空提起来,然后「砰」的一声,两人对砸。 楚江宁是何等力气,他这一砸,两人立刻头破血流,剧痛让他们突然清醒过来,然后看着近在咫尺的对方,面露惊恐,齐齐发出惨叫。 「啊!」 「啊!」 楚江宁如丢垃圾一般将他俩抛下,又冲着宋和与金晚晚而去,如法炮制。 「啊!」 「啊!」 成功用暴力将四人唤醒,楚江宁双手抱胸,懒洋洋的道「这堂课,该结束了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大门处走来一道身影,面带怒容,正恶狠狠的看着他「又是你!」 「破坏教学,该当何罪?」 楚江宁嗤笑一声「这是何教学?」 夫子抬起头,傲然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们不能死读书,还要多加实践,多下苦工,方有所成!」 在场除了楚江宁和卫离陌之外的其余四人听了此言,顿觉又荒谬又可怕。 他们还处在极度的羞恼窘迫之中,一时并未有人开口。 夫子却已经神色泰然的给他们打起了分「这堂课,主要是为了让大家享受极乐世界的滋味,你们所看所想,皆属自己内心最隐秘最深沉的欲望。第一当属二号,你是老夫生平仅见欲望最重之人!」 今日当众颠鸾倒凤,又得了这般评语。二号金晚晚简直窘迫得抬不起头来。 夫子继续道「第二当属三号,你虽欲望不如二号重,但是欲望之多,亦属老夫生平仅见。」 这个评语。 大家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道貌岸然的萧景空,此人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得了这般评语,他神色如常,但是待对上大瘤诡异的神情后,他忍不住脸色一变。 内心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第三是六号,你的欲望虽然重,但太过简单了,如此怎得极乐?」 「第四是四号,普通人一个,没什么可说的。」 「第五……」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很不甘愿的道「是五号。」 「你那是什么鬼欲望,你生平最想得到之物,居然是一把破椅子?而且看到你生平最想要的东西,居然就只是坐上去就没了。你可当真浅薄!」夫子讥讽起楚江宁。 那不是破椅子,那是天域至尊权位。 至于他为何不留恋,谁会对自己已经到手的东西留恋不已? 至高权位如今已尽在他手,至于其他,他也会自己取之,不用这些自诩欲望之源的鬼怪操心。 「当然,你不是其中最差的。」 夫子居然头一次给了楚江宁以肯定。 他阴森森的目光投向了楚江宁的身后「最差之人,是你,一号。」 「你的欲望之梦里,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他看着神色冷淡的卫离陌道「无欲无求最为可悲。」 「今日课业考较,你为最末。」 「按照院规,最末之人会受到惩罚,你好自为之吧。」 夫子冷哼一声 ,甩袖离去。 大家的目光不由投在了卫离陌身上。 这书院的奇异可怕之处他们如今也是深有体会了,这每日的惩罚也是当前他们最为恐惧之事,虽说楚江宁已经安全度过第一夜,但他到底是青司使者,不能与常人论之。 这美貌少年,命运又该何去何从呢? 因为卫离陌性子冷淡,不好接近,是以大家都没有说话,唯有他的侍从大瘤有些担忧的道「少爷……」 卫离陌垂眸不语。 这个时候一道小小的身影又蹦蹦跳跳的来了「大家上了一天的课都辛苦了,快随我回去休息吧,养精蓄锐才能准备明日的课程呢?」 大家这才发现现在竟然已接近黄昏,明明他们观看壁画也不过一小会儿功夫。 大家不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楚江宁。 楚江宁伸了个懒腰,然后主动上前去牵小姑娘的手,同样笑眯眯的道「快走吧,我都快累死了呢!」 被他突然牵住,小姑娘脸上的笑容微僵,尝试着抽回自己的小手,却发现完全抽不动,最后只能僵着笑脸「走吧……」 整个人的状态的耷拉了下来。 小姑娘重新将大家带到寝舍,飞快的将自己的小手从楚江宁手里抽了出来,再度扬起笑脸「大家好好休息,我们明日再见。」 然后不等大家反应,飞快的离开了,看那背影,多少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滋味。 是夜。 卫离陌呆呆的坐在床榻之上,发呆。 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叩叩叩!」 「开门呀,小哥哥。」 他神色微变,眼中现出一抹挣扎,但还是没有动作。 「叩叩叩,小哥哥,开门啊!」 卫离陌没动。 但是门却应声而开。 无数道身影从门口涌入,将这不大的寝舍塞得满满当当的。 当先一男子狞笑道「这般好颜色,就让哥哥来好好疼你吧!」 第55页 然后率先向卫离陌伸出手去。 无数只手臂向他伸过去。 卫离陌皱了皱眉,眸中厉色一闪,但继而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任凭那些手臂抓住他。 撕扯下他的衣服。 「啊啊啊!」 手臂触碰到卫离陌的那一刻,男子口中发出无比悽厉的惨叫。 一道声音突然道「大晚上的诸位不睡觉,在做什么呢?」 男子抱着自燃的手臂正在不断哀嚎,看见楚江宁脸都绿了「入夜之后不得离开寝舍,此乃院规!」 楚江宁轻嗤一声「院规?那是何物?」 他再度上前一步,男子忍不住退后一步。 「触犯院规,主人不会放过你的!」 抛下这色厉内荏的一句话后,所有的身影顷刻间散得干干净净,仿佛是见了鬼一般。 也不知到底谁才是是鬼。 卫离陌的目光缓缓的移到楚江宁脸上,轻声道「多谢。」 明明是道谢之言,但他的脸上却看不出多少感激之色。 楚江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为什么?」 「什么?」 「你明明有能力反抗,却为何任凭他们折磨你?」 能拦下他半成功力剑势的,不是易与之辈。 卫离陌微微的偏了偏头,脸上是一如往常的平静无波「因为,没什么意思。」 他生得格外美貌,声音空洞,像极了一只任人摆弄的人偶娃娃,极度精緻与脆弱。 「他们伤我,或是不伤我,又如何?」 「这世间之事,本便无甚意思。」 「生也好,死也罢,折辱也好,荣宠也罢,都无甚意思。」 少年整个人身上透出一股极端厌世之意。 无欲无求,无波无澜,一滩死水。 楚江宁奇道「这世间万般风华,就没有能得你青眼之物?」 他侧过脸去,道「往大了说,如花美眷,至高权位,倾世之财,长生不死,玄妙道法。」 「往细了说,一花一叶、一缕清风、一轮明月、一方沃土,这世间美景千万,应有尽有,你可随意取之。」 他难得劝诫他人,言尽于此,也不管少年到底听没听进去,袍袖一挥,就翩然而去。 少年垂下他长长睫毛,漠而不语。 第32章 慾念骤生 第二日。 学舍之内,夫子摸着鬍子,一脸亲切的道「今天是创作课。前面几堂课大家已充分了解了採补之道的真谛,今天的课要求大家以特定的主题,写一篇话本交上来。两人为一组,按照昨日的排名,二号和三号一组,你们的主题是梅;四号和六号一组,你们的主题是莲;五号和一号为一组,你们的主题是兰。」 写话本? 看见大家脸上均面露迷茫,夫子又贴心的道「我知道大家困在学舍里肯定写不出来,所以特地给大家安排好了地方,让大家可以收集素材。」 随着他话音落下,大家竟觉得面前场景变幻,再回过神之时,竟已身处他处。 楚江宁和卫离陌齐齐出现在一片兰花园中,各色兰花怒放,馥郁芬芳,争妍斗艳,美不胜收。 楚江宁看了看周边似乎人畜无害的兰花,皱了皱眉。 为了寻找师尊踪迹,这几夜他夜夜都在山谷中转悠,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也未曾见过这园子。 这园子,是当真存在之物吗? 这般想着,一朵兰花突然伸出花瓣,轻轻的触碰了他的脚。 似乎是舔了舔他。 楚江宁想到此处风俗,不由起了一身恶寒,皱着眉后退了一步。 想不到那兰花竟然得寸进尺,再度朝他逼近。 是不是想死了? 楚江宁下意识的伸手摸剑,这时一道身影浮现在他们面前,得意洋洋的扬起下巴「你等不许妄动,交出课业,才可离开。」 呵呵。 楚江宁冷笑,他想走,这天下谁能拦得住? 这时候,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摆,楚江宁回头望去,就见卫离陌沖他摇了摇头。 「课业而已。」 楚江宁「?」 就见卫离陌说完这话之后,突然盘腿坐了下来,取出笔墨纸砚,开始奋笔疾书! 大笔一挥,顷刻之间,就写了八百万字! 楚江宁「……」 卫离陌轻描淡写的将写好的课业递给他「过目一下。」 如他记得不错的话,这位小兄弟前几次的课堂成绩与自己不过伯仲之间吧,他写的东西……能看吗? 楚江宁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这厚厚的「课业」。 自从上次在舅父那处看了一个荒淫无耻的话本之后,他从此对任何话本都小心翼翼,不敢轻易用灵识阅读。 但奈何这「课业」实在是太厚了,为了尊重他一番心血,楚江宁只能勉强用灵识一一扫过。 这一扫过,天不怕地不怕的楚楚都沉默了。 好半晌,他才有些艰难的道「兄弟可真是……天纵奇才啊!」 卫离陌「好说。」 他的话本名为:霸道帝君爱上我。 名字很俗套,但是情节有血有肉,有理有据,最离谱的是他足足写了八百万字,各种细节精彩绝伦,直教人嘆为观止! 楚江宁将手稿递了过去「我们可以走了吧?」 第56页 夫子一脸倨傲「那要看看你们写得如何。」他十分随意的扫了一眼,然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 他捧着手稿,如获至宝,看向卫离陌的眼神中异彩涟涟,嘆道「当真……令人嘆服!」 楚江宁不耐烦的拉过卫离陌「我们可以走了吧。」 「可……不行!」似乎想到什么,夫子脸色一变,阻止道「这份手稿还有许多地方要和你们探讨……」 楚江宁神色一冷,还未来得及发怒脸色瞬变。 他的手往储物囊一抹,一根断裂的丝带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第一日时金晚晚赠他的防身灵器,他在上面施了法术,可以探知原来主人的随时状态。 如今丝带断裂,象徵着……金晚晚有难。 楚江宁不与夫子再做纠缠,一把拉过卫离陌「走!」 两人的身影立刻消失在兰花园中。 夫子脸色登时变得无比难看。 流水飞淌,飞珠溅玉。 凌空垂挂的瀑布之下,正缠斗着几道身影。 是两道身影围攻一道身影。 但若有人仔细观察,定会发现落入下风的竟是人多的那一方。 占据上风的那道身影竟隐隐有几分猫戏老鼠的意味。 宋和被一掌击落于地,顿时口吐鲜血,气息奄奄。 楚江宁来到他身侧「怎么回事?」 宋和转头见是他,如同见了救星一般,哀求道「大人,你快救救晚晚吧,这个畜生把她藏了起来!」 见到楚江宁二人到来,萧景空也停下手,淡淡道「宋兄,我早就同你解释过了,这不过是误会而已。金女侠无故消失,我也正在寻她呢?此处诡异,切不可中了挑拨离间之计啊!」 「你撒谎!」宋和恶狠狠的盯着他,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我与晚晚修有一门同心术,她失踪之前曾同我示警,让我小心你!」 「晚晚与你同组,却无故失踪,必是你将她藏了起来!」 「快交出晚晚,不然我定与你不死不休!」 萧景空摊了摊手,满脸无奈「宋兄,真的与我无关,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啊。张兄,你来劝劝他吧,现在当务之急是大家同心协力尽早找到金女侠,不可将时辰都花在内耗上啊!」 楚江宁淡淡的看着他「我也认为是你。」 萧景空皱了皱眉「张兄,你身为帝君近臣,本该明辨是非才是,怎可和那痴愚之人一般,怀疑于我呢?」 楚江宁嗤笑一声「帝君近臣,自会明辨忠奸,你荒淫放荡,日日作些淫诗歪曲,怎是忠良?你既然自陈无辜,那便束手就擒,让我等用搜魂之术搜一搜,便知真相了。」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景空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索性露出真面目「既如此,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四个废物,和两个废物也没多大区别。」 「帝君近卫?本座杀的就是帝君近卫!」 说完手中幻化出一柄长戟,朝着楚江宁攻来。 楚江宁没有出剑,这种垃圾也不配让他出剑。 萧景空一戟攻来,他不闪不避,在其他几人的惊呼声中,任凭那长戟落在自己身上。 萧景空脸色骤变,因为只有他清楚知道,长戟所至却是一道虚影。 他反应极快,下意识的回过身,却已经迟了。 只听「簌簌」几声。 楚江宁化指为剑,朝他射出几道剑气。 剑气不偏不倚,穿过他的四肢,将他整个人呈「大」字型钉在地面之上。 「啊啊啊!」 萧景空发出惨嚎之声,看向楚江宁的目光之中满是惊惧。 这个人……速度怎能如此之快? 他绝不是什么帝君近卫。 到底是什么人? 顷刻之间,形势逆转,干脆利落,不仅是萧景空看楚江宁的目光满是惊惧,就连之前一直在和萧景空缠斗的大瘤哥也迅速退到了卫离陌的身侧,无比警惕的望着楚江宁。 唯有宋和大喜过望,他强撑着身子,步履踉跄的冲到萧景空面前「说!晚晚在哪儿?」 「晚晚在哪儿?」 他情绪激动,脖子上青筋暴起,一副恨不得将萧景空生吞活剥的模样。 萧景空却根本没有搭理他,他的目光尽在楚江宁身上。 颤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江宁足尖点地,衣袖翩翩,并不回答萧景空的问题,同样问道「金晚晚在何处?」 萧景空面色苍白,颓然一笑,喘息一声「只要你保证不杀我,我就告诉你!」 「好,我不杀你」楚江宁面色淡然「你说。」 「金晚晚她就在……」 萧景空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手制住离他最近的宋和,一手重新抓起自己的长戟,退后几步。 冷冷一喝「别过来!」 「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顷刻之间他四肢上的剑伤,竟已完全恢复,而且气息暴涨,强横无匹。 突有此变,就连楚江宁都怔忪了一下。 萧景空得意一笑「纵然你修为再高又如何?有极乐书神相助,我才是当世最强!」 「现在全都束手就擒,极乐书神在上,本座可饶你们……啊」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胸前血洞。 楚江宁不耐烦听他逼逼赖赖,索性又射出一剑。 第57页 剑影太快,他竟然半分未察。 但没关系,熟悉的黑暗之气在胸口涌动,伤口很快恢复如初。 可是…… 楚江宁哪里给他恢复的机会。 指尖轻弹,转瞬之间,连发一千八百八十八道剑气。 我让你修复啊。 萧景空转眼间就被射成筛子,楚江宁身影一闪,从萧景空手上抢回了宋和。 他也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随意将宋和往地上一扔。 然后一脚踏在萧景空胸口。 伴随着他这一脚,萧景空无比惊骇的发现那书神之力仿佛被封闭了一般,畏畏缩缩的藏在他身体里,蠢蠢欲动又不敢动。 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这到底……是什么人! 楚江宁继续问道「我再问你一遍,金晚晚在何处?  萧景空疼得冷汗涟涟,却咬着牙道「本座不知道……啊,本座、不知道!」 楚江宁加大力气,但是这萧景空嘴很硬,任凭楚江宁百般折磨,他也咬死不说。 「本座……不……知……道」 「大人!我好像感受到晚晚在哪儿了!」这个时候,宋和捂着胸口站了起来。 「我与晚晚有同心之术,之前一直被什么屏蔽住了。但现在晚晚她似乎快撑不住了,气息终于显露出来。」 「晚晚,就在这瀑布之下!」 宋和一面说着,一面冲进这瀑布之内。 这瀑布水流极大,他血肉之躯,一下子就被击倒。 但他仍不依不饶的往里冲去。 再被击倒、再爬起,再击倒、再爬起……如此往复。 他的肩膀上血肉淋漓,很快磨出了森森白骨。 「哈哈哈!」明明自己也处境悽惨,但看到宋和如此痛苦,萧景空无比痛快的大笑起来。 「是!她确实被埋在这瀑布之下。此瀑名为不绝,聚天地之力而成,至今已逾万载。人力时有穷尽,天地之力不绝,你就算是再强又如何与天地之力抗衡哈哈哈……」他最后那句话是专门对楚江宁说的,脸上的表情无比快意。 今日他就算是栽在这儿,但是有不绝瀑在,这些人也别想好,通通都要给他陪葬! 楚江宁面无表情的听完这番话,然后张手一吸,就将不停往瀑布里闯的宋和扯了出来,看他挣扎得厉害,又一巴掌给他敲晕。 然后,楚江宁抽剑。 剑身玄青,剑名不灭。 不灭剑出,噬血方归。 他面无表情的对着那奔腾的瀑布斩出一剑。 一剑至。 明明是青空白日,却觉有月华降下。 璀璨华光,失色。 奔腾不息的瀑布瞬间被一剑斩成两段。 轰隆作响,水光四溅。 楚江宁漫不经心的回头「就这?」 萧景空「……」 同样被这一剑震慑的,还有一直站在角落,冷眼旁观一切的卫离陌。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身影。 黑衣长发,单手执剑,那飞散的水滴落入他的发间,朝晖满地,让人惊心炫目。 那一剑的华光,如火如丹,美得惊心动魄。 直教人心神为之一夺。 卫离陌听见自己的贴身侍从在自己耳边轻声道「殿下,这人域竟有如此高手!」语气又敬又畏。 不知为何,他竟突然想起昨夜那人之言「一花一叶,一缕清风、一轮明月、一方沃土,这世间美景千万,应有尽有,你可尽取之。」 是啊。 他在心中道。 人域确实万般风华。 这般美景,他欲取之。 慾念骤生。 至此,万世沉沦。 作者有话说: 这就是cp,生平无爱好,唯一只慕强。专门从隔壁灵族绕道来见老公的妖族太子。 第33章 父君失踪 瀑布被楚江宁这么一剑斩断,露出了藏在下方的森森白骨。 放眼望去,简直叫人触目惊心。 在白骨之中,是脸色青黑,已经陷入濒死的宋晚晚。 楚江宁将宋晚晚救出,往她和宋和体内分别打了一道灵气,二人甦醒过来,大难不死,抱头痛哭。 救了人,也要杀人。 楚江宁的目光落在地上的萧景空身上。 有些温柔的笑了笑「接下来说一说。」 「你想怎么死?」 亲眼见到楚江宁剑斩不绝之瀑,萧景空看向他的目光竟然没有半分恐惧,反而满是震惊和仇恨。 「不灭……剑!你……到底是谁?」 楚江宁笑了一笑,然后低下头,凑到他的耳边「流霜吾徒,数年不见,你连师尊都不认得了吗?」 早在第一次见面他就认出来了,这个自称散修的萧景空真实身份,却是八年前兵败溃逃的前任西洲洲主,也就是倾落公主之父,纪流霜。 萧景空,不……应是纪流霜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是、是你!」 他又急又气「你……是啊……」 他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原是楚江宁在同他说话之际,将手伸入他的胸口,攥紧了他心脏处那一直畏畏缩缩,想要逃跑的东西。 楚江宁将东西取出,顺手往他的心脉送了一道灵力,将之彻底粉碎。 纪流霜瞪大眼睛,彻底气绝。 轻描淡写的杀了纪流霜之后,楚江宁甩袖一拂,面前云雾散开。 第58页 什么书舍、兰园、夫子顷刻化作飞灰。 此地唯留下了一挂已经干涸的瀑布。 幻境消失,一道青径小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楚江宁道「妖孽已除,本使任务已了,你等可自行归去。」 说罢他踏入云端,率先离去。 卫离陌目送他离开,黑眸之中,一片暗沉。 离开山谷之后,楚江宁坐在自己的飞行法器之上,慢条斯理的把玩着手中之物。 「说一说,你是什么东西?」 他动作轻柔,那东西却抖得厉害。 无比讨好的道「主人你好,我叫做极乐之书,你可以叫我小乐乐,小极极都行。」 「我乃天地灵物,为天地之力所化,与那不绝之瀑相伴而生,不过它没有灵智,我比它有用多了。我无所不知,能追溯历史,能掌未来。我在人世间苦苦寻觅了这么多年,设下了重重考验,就是为了寻找你……我的主人!」 它越说越慷慨激昂「打从主人你一入谷的那一刻,我就敏锐的感觉到了主人你气宇轩昂,乃是我命定的主人啊!你看看我设下的这些考验,其他人都老老实实的答题,就主人你如此不一般,直接交的白卷,这般气概,才是气吞山河的人物,才有资格驾驭我——极乐之书啊。」 「哦?是吗?」楚江宁疑惑道「可是好像你最后认的主人,不是我啊。怎么了这是?眼神不好使吗?」 「主人你这……误会我了不是,我当然想要接近你了,但是主人你戒备心太强了,我怕你不能接受,把我当妖孽斩了,只好先找一个替补,然后再用他的身体去接近你。想不到那个人居然这么坏,反倒使计困住了我,让我差点伤到了我的主人。我一想到此处……就悲愤交加,悔恨不已啊。」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真是错怪你了。」 「哎没事……我受点委屈没什么。现在邪魔已除,我又能跟在主人身边,皆大欢喜了。」极乐之书无比兴奋的道; 楚江宁道「你说你无所不知,可追从前,能断未来。那你可知道,我师尊太阴老祖在何处?」 「这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只要主人你和我订下主僕血契,主人你就能掌控我的力量,知道一切,只需要主人你一滴血就够了。」说着它蹭了蹭楚江宁的手指。 「血契啊,也不是不行。」楚江宁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它「只不过主僕血契,谁为主?谁为仆?」 「呵呵,当然是主人你为主了啊。」极乐之书干笑两声。 楚江宁道「我看之前纪流霜对你那般恭敬,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极乐之书「他、他和主人你怎么比呢?」 「为了表示诚意,你先告诉我师尊的下落吧。」 「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不能说。只有订了血契……啊啊啊!你要干什么?」 楚江宁指尖燃起一抹幽蓝火焰,笑容在火焰的映照之下有些扭曲「你是要被烧死呢,还是要老实说呢。」 「我说!你别冲动!」极乐之书尖叫「你师尊太阴老祖和其他的魔宗之人全部被楚临雍关在一个天外之境,天外之境的入口和钥匙只有楚临雍才知道,你要去问他才行!」 还是只能去问父君吗? 楚江宁眉心微皱「他为何要关他们?」 「我不知道啊……」 「你想死?」 「不是!我是真不知道啊……我能知万事,但我不能测人心,我哪知道他想干什么?」极乐之书都快哭了。 「那你还知道什么?」 「关于此事没有了。但是我很有用的,这天域万载的修行秘籍、灵宝灵药、洞天福地,我都瞭然于胸,你和我签订血契,不亏的。」玛德,那纪流霜百般哀求自己才勉强答应和他签订血契,怎么轮到这位,自己就变得这么卑微了。 楚江宁听罢,指尖火焰窜高了一寸「既然你也不知道别的,那就请你……去死吧。」 在火焰袭身之时,极乐之书还是不敢置信,它一面惨叫一面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那些宝物我都知道……」 「那又如何?」楚江宁一面烧它,一面不耐烦道「这些东西,本君自会取之,不必借你之力。」 「反倒是你,这些年借着一身神力杀了多少无辜。那不绝之瀑下的累累白骨,都是被你所害吧。」 「你那噁心的极乐之道本君不想沾染,你就彻底消散在这世间,还世道一片清净即可。」 在他灵焰的燃烧之下,极乐之书痛不欲生的惨叫着。 它恨毒了楚江宁,尖叫道「你竟敢这么对我!你的厄运很快就会来了,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那悽厉的诅咒声很快也化作虚无。 极乐之书被彻底焚毁,消散在世间。 取而代之的是…… 楚江宁看着落入自己掌心的一本书籍,有些疑惑。 书皮破旧,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写,但是在自己的灵焰之下,它却半分不损。 楚江宁一想也明白了,这大概便是极乐之书的本体吧。 书灵已死,极乐之书也受了重创,再诞生书灵恐怕得上百年。 而且诞生的书灵也不再是从前那个邪恶荒淫之魂。 先留着吧。 楚江宁顺手将这书丢在储物囊的角落里吃灰去了。 然后加紧御使法器,以最快速度赶回帝域。 第59页 他得向父君问个明白。 帝宫。 楚江宁回到帝宫,率先吩咐如萦「南洲九昌郡西泽山脉静延峰下,有一座山谷,你派人去收敛山谷内的尸骨,各自送归家门,若是我青司近卫,便好生安葬,厚抚其家人。」 「是。」如萦得了命令却没走,看着楚江宁嗫嚅半晌方道「君上,老帝君他……失踪了。」 楚江宁一愣,微微眯起眼「什么?」 如萦跪了下来,满是愧疚「奴婢无能。您离去的第二日,景华宫法阵被破,死了数十守卫,老帝君也消失了,奴婢已派人去寻,却至今无果。」 楚江宁皱眉「如此大事,怎不早说?」 如萦解释「奴婢给您传了密信,但您却迟迟未有消息。」 那时候,正是他在极乐书院「上课」之时。 楚江宁沉吟不语。 如萦继续道「此外还有一事。您离去之前要求各洲海奉上的贡礼,东洲至今未送。」 楚江宁有些不解「那东洲洲主萧明昊如此贪生怕死,竟敢视本君君令于无物,他就不害怕天之血誓吗?」 如萦道「东洲洲主在返回东洲的第二日便病了,现今东洲一应事宜,由他的族兄萧明青主掌。东洲洲主生病的时间,正好与老帝君失踪之时相近。」 「恐怕老帝君此刻已身在东洲了。是奴婢无能,请君上治罪!」 楚江宁敲了敲桌案,思忖道「景华宫的阵法,乃是我结合上古四大险阵,精研多年所得。哪怕父君修为尽复,也要百年才得解。」 「有人在助他。」 「可这阵法唯有本君一人方知,父君被关在景华宫,隔绝外界,不见生人,又如何同外界联络?」 这些年来,父君唯一接触外界之物……便是那株九叶碧海罗。 那株……让他隐觉不对,却又看不出端倪的九叶碧海罗。 楚江宁脸色一沉,突然问道「那无剎海如今是何反应?」 如萦有些疑惑「无剎海?倒是并未有何异常,贡礼也乖乖奉上了。」 这时,浅月匆匆来报「禀君上,青司密报,无剎海女君今日突然称病。」 如萦内心一紧,同东洲洲主如出一辙的情形。 怎可能是巧合? 她看着上首的楚江宁,心乱如麻。 君上登位日短,是靠着天之血誓与势力制衡才在短短时间内收复天域。本来这也没什么,毕竟帝域尽在君上掌控之内,各大家主不敢轻举妄动。各洲掌权之人也不会有变,再过上个几百年,自然万民归心,天下一统。 可就在这当口,老帝君跑了。 若是他登高一呼,君上大义名分不在,被打作乱臣贼子,一切终将岌岌可危了。 看着如萦和浅月满脸愁容,楚江宁淡淡一笑,气定神闲「慌什么。」 作者有话说: 本文后天入v,届时三更,明天照常更新。 第34章 可喜可贺 如萦面露激动之色「君上心中可有定计?」 楚江宁道「嗯……之前各洲海送来那些灵石灵宝都已在库房之内了吧?」 如萦道「是,除了东洲贡品未至,其余贡品均存入宫库之内。」 「嗯。」楚江宁神色自若的点头道「速去清点一番,拉去藏好。一旦兵败,这可是我们唯一的家底了。」 如萦「?」 浅月「?」 不是,君上你刚刚那么成竹在胸的模样,我们以为你有什么大计划呢? 现在你这……都已经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面对手下的疑问,楚江宁面不改色「凡事总是要做多手准备的嘛。对了,还有师兄,师兄赶紧带走藏起来。若是兵败,别人不一定,师兄一定会被父君杀了,父君生平最恨背叛他之人!」 如萦「……」 不是,君上。 你还担心你师兄,你担心担心自个吧。 你父君如今最痛恨之人,不就是你吗? 她看望着居然格外淡定自若的君上,长长嘆了口气。 好的不灵坏的灵,很快,以东洲、无剎海为开始,天域大势从此骤变。 两年之后。 「逆贼,今日你已无路可退!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楚江宁独坐宫宇之内,面色平静,睫毛纤长,神姿巍然如画。 绕是追兵们,此时也忍不住赞嘆一声,这位暴君,光论皮肉骨相,确实是天下少有。 楚江宁冷眼扫了出声的将军一眼。 眉目陌生。 也对,那些素日俯首帖耳的熟悉面孔全被他逼迫立下血誓,怎敢出兵违抗他。 如今宫宇内外乌泱泱的全是仙兵。 但各个如临大敌,仅仅停在楚江宁三尺之外,不敢越雷池半步。 就连出声怒喝的将军,仔细看执戟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楚江宁抬眸,竟吓得众人连连后退三步。 毕竟他们在这暴君的阴影之下苟延残喘了十年。 如今虽时移势易,但余威犹在。 更何况,眼前之人,可是一人一剑,杀得满朝臣工片甲不留的一代强者。 楚江宁语气平淡,问道「父君呢?」 「你若束手就擒,自可去帝君面前领罪!」将军强作镇定,冷冷道。 楚江宁听着这话,突地噗嗤一笑。 他这一笑,似冰雪初融,春暖花开。 第60页 众人却像是看到了鬼,又齐齐再退三步。 楚江宁五尺之内,已是一片空旷。 楚江宁唇畔含笑「你们这样子,可不像在捉拿本君啊。」 将军语塞,但让他执戟去对付这暴君。 玛德他不敢啊。 这时,一道天外之音打破僵局。 「你等先退下吧。」 一道金光闪烁,一道人影出现在大殿中央。 墨色衣袍,威仪赫赫。 赫然便是楚临雍。 众人如蒙大赦,顷刻之间便散得干干净净。 楚江宁神色莫名,目光落在楚临雍身上「父君伤势尽复,而且神功大成,当真可喜可贺。」 「想不到我那一剑,反倒是成了您突破之机了。」 楚临雍本便是至尊境巅峰,困于瓶颈多年,一朝突破,至尊之上,便是太清。 太上清极。 一境之差,天差地别。 楚江宁之前可凭魔宗玄功与无上剑法相抗衡,如今却远远不及。 楚临雍负手而立,平静的看着他「我早便同你说过,魔功虽是捷径,但根基不稳,终非大道。而你这些年仗魔功之利,强征暴敛,如此下场,是你自找的。」 「你可有悔意?」 楚江宁不假思索的回答「不曾。」 楚临雍「执迷不悟!」 他手中长剑出鞘,剑身古朴,远不及不灭剑锋利冰寒,却自带浩渊之气,如山如海。 却是他的本命配剑,天域十大神剑之一,神剑纵横。 楚江宁抽出不灭剑。 微微一笑「父君这是要杀我?」 楚临雍没答话,金光起,长剑临空。 整座宫殿竟受不得这浩浩灵力,片片崩塌。 还未来得及撤出的兵士四窜奔逃。 尘土飞扬,却半丝都未曾沾上楚江宁的藏青色衣袍。 滔天魔气再起,染遍帝宫天空。 这是继十年之前的第二次父子大战。 与上一次势均力敌,难捨难分的战斗不同。 这次的战斗结束得很快。 不过几息之间。 楚临雍只出了三剑。 一剑击落了不灭剑。 一剑击碎了他的护体魔功。 一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楚临雍缓缓抽剑。 一切,与十年前毫无二致。只不过胜利者,已经对换。 天域记:天历六千五百一十二年,君帝突破太清之境,三剑击败魔婪君,魔婪君身死道消,余孽土崩瓦解,天域复归光明。 楚江宁是在漫天的血色中甦醒的。 他也不知睡了多久。 昏昏沉沉不知日月。 醒来之时浑身疼痛难忍,四肢百骸仿佛被碾碎了一般,他睁着眼,看着眼前漫天血色。 又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再度昏睡了一日一夜之后,楚江宁才缓过劲来。 他坐起身,细细的查看了一番自己此刻的状态。 胸前破了个大窟窿,伤势沉苛,灵力枯竭,衣袍残破,糟糕得不能再糟糕。 还有……这是何地? 血色漫天,赤土黑月。 楚江宁阅遍天域千万古籍,却也从未听说过这般地方。 难道是阎罗狱? 四下无人。 不灭剑早已丢失,楚江宁在地上摸索了半日,寻了一根发黑的树枝,支撑着缓缓爬起身来,寻了个方向走去。 他灵核破碎,伤势沉重,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无比。 但他本身修的便是破而后立的神功,是以虽然每一步都伴随着四肢百骸的剧痛,但渐渐的,四周散落的血色灵气也缓缓充盈入体。 一丝一丝的修复起他破碎的身体。 在这漫天的血色中不知走了多久,直到他的脚腕被什么东西一把扣住。 一道嘶哑的的声音响起「你……可有血灵散?」 突遭袭击,楚江宁下意识就想挣脱。 奈何他此时正处于身受重伤,最虚弱无力之时,灵力荡然无存,不要说出手,就连动一下都不十分费力。 感受到了他的微弱挣扎,那人的声音转厉「交出……血灵散……」 楚江宁闭了闭眼「何为血灵散?」 他一面说着,一面去看那声音的主人。 没看着…… 只有一条从旁边焦黑的紫木内伸出来的胳膊。 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非比寻常的动静。 「那小子是逃到这儿了吧,给我搜!」 「哪怕是把这里的每一块土地翻遍,也要找到人!」 「拿回灵源!」 看起来这些人,是在找…… 楚江宁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 突然身子一空。 他竟被狠狠一拉,整个人被拖进了紫木之内。 唯留下他那用来探路的树枝。 手臂再度伸出,将树枝也一併拿回来。 至此,一切了无痕迹。 楚江宁被拖入狭小的树干之内,等了很久,等到周边一切搜寻的动静全都消失,万籁俱寂的时刻,那人才缓缓松开对他的禁锢。 向他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连血灵散都不知道?绝非我魔宗弟子,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来到此处?」 树干之内一片漆黑,楚江宁此时的状况也容不得他看清那人的容貌。 第61页 他深深喘息了几下,无比自然的道「我当然是魔宗弟子啊。」 那人轻哼一声,根本不信,一把抓住他的手,往他体内送了一道魔气。 片刻之后,那人疑惑道「竟然当真是我魔宗功法,可你怎会连血灵散是什么都不知道?」 此人虽然修的是魔宗功法,但是体内气息驳杂,五花八门,什么门派功法都有。 难道是个散修? 楚江宁不动声色「我也不知……我被一个正道狗打伤,等我醒了,我就在这儿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怪异。」 「原来如此。」那人恍然大悟「你必是刚被抓进来的。想不到这些正道狗竟连你这种散修都不放过。此处,名唤血色黄泉之境,也是我们魔宗弟子的囚室。」 「五百年前,正魔大战,我们魔宗一败涂地,原以为落入正道狗手中必死无疑,但他们并没有杀我们,反而是将我们囚在了此境之内。他们也并非好心,你也看到了此境天空之上的那轮黑月。这黑月也不知是何神器,日夜都在吸纳我们身上的灵力。那些正道狗之所以将我们囚入此处,是为了让我们做养料,来滋养这黑月,壮黑月神力。」 「刚才那些追杀我之人你也看到了,他们是太阴宗弟子,与我灭生宗同为魔宗六大宗门之一。此处的灵力稀薄,我们被吸走的魔力多,可吸纳入体的灵力少,此消彼长,这五百年来我等的一身魔功都被耗损的七七八八,唯有找到灵源,以灵源得庞大灵力,才能让我们继续支撑下去。可这血色黄泉虽大,灵源却寥寥无几,我们在此处寻了十多年,终于找到了一处新的灵源。但这太阴宗的杂碎,却趁我不备偷袭于我,想将到手的灵源抢走。他们人多势众,我使了秘术方才逃出生天,他们却一路追杀至此。」 说至此处,他捏着楚江宁的手紧了紧「我乃灭生宗执事慕容虚,我们在此处相遇也是缘分,你只要护着我,让我顺利将灵源之心带回宗门,我必向长老举荐于你,让你加入我们灭生宗。你初来乍到可能不清楚,在这血色黄泉,只有我们六大宗门的弟子,才能活下去。不然,不出数日,你这身微薄魔功,便会被黑月吸干!」 楚江宁一脸难色「我自然很想助你,但以我如今的伤势……恐怕只会拖你后腿罢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三更 第35章 相认 慕容虚早已探过他的状况, 知他伤势沉重,体内一塌糊涂, 五脏六腑俱被剑气搅碎, 心中还感慨也不知是何等生死大敌,竟如此狠毒。此人现在还能活着,已是奇蹟, 他也不指望他能做什么。 他喘了一口气, 继续道「太阴宗的杂碎为了抓我,必在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此处虽然隐蔽,但躲藏不了多久,一旦他们加派人手,很快便会寻到此处,届时我们便是瓮中之鳖了。你是新面孔,他们不会对你下手……」 楚江宁微微一皱眉「你是让我去引开他们?」 慕容虚连忙道「怎会如此。我有一门神通,可作出一尊化身,承袭我的所有修为和功法,可将他们引开。只不过我用了这门神通,本尊便会修为尽失一日一夜,这个时候就劳烦你照顾我了。」他倒也想让这小子去替他引开追兵, 但太阴宗又不是傻子, 怎么会中这种浅薄的调虎离山之计。 这听起来就不太危险了。 楚江宁思考了一番, 答应下来。 慕容虚十分高兴, 为了拉拢安抚他,已经开始「师弟」「师弟」的称呼他了。甚至为了安抚他,还给了他几颗血灵丹。 据他所说, 这是血色黄泉境中唯一具备疗伤效用的植物血灵藤所制, 药效虽不如之前他向楚江宁讨要过的「血灵散」, 但在这贫瘠之处,已算难得的资源了。 楚江宁失了储物灵气,浑身上下身无长物,服下这几颗血灵丹后,虽然伤势没有任何好转,但总算是多了几分力气。 慕容虚分出化身,引开太阴宗的追兵。 两位「患难师兄弟」互相搀扶,往灭生宗地界逃去。 一日之后。 慕容虚指着远处那道乌黑的山道,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过了这座焱阴山,便到了我们灭生宗的地界了!」 楚江宁也微微一笑「那太好了!」 慕容虚瞥了他一眼,老实说这个傻小子虽然浑身血污,狼狈不堪,却隐约可见神清骨秀,倒不像他们魔宗弟子,反而像个仙道弟子。 怨不得他乍见之下,心中起疑。 「我们快走吧,那尊化身支撑不了多久,无阴宗很快便会发现了!」 话音刚落,便突听到一道阴恻恻的声音道「哦?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慕容虚脸色大变! 只见山口处,簌簌的出现了十几道身影。 单先一人,一身黑袍,五官平平,眉宇间带一股邪气,负手而立。 「灭世人屠李潜行!」慕容虚脸色惨白,目现绝望! 他、他他怎会在此处,自己不是以化身将太阴宗引开了吗? 楚江宁似乎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害怕的朝他唤道「师兄……」 慕容虚不为所动,这个时候叫他,他又有什么办法。 灭世人屠李潜行,乃是太阴老祖的嫡传弟子,自己就算是全盛之期,也非他一合之敌,更不要说如今修为全失,看来今日……是在难逃出生天了。 第62页 李潜行也不同他废话,手一招,身后的弟子围了上去,冰凉的刀锋立刻架在了二人颈上。 「交出灵源之心!」 灵源之心是唯一打开灵源之门的钥匙,这才是太阴宗一路追杀慕容虚的原因。 「灵源之心,可不在我身上。」慕容虚张开双臂,做出一副随意他搜的模样「我早便派人送回宗门了。」 他仰天狂笑「今日就算你在这儿杀了我又如何,这灵源,也是我灭生宗的!」 李潜行微微皱眉,尤其在弟子们搜过慕容虚全身却一无所获之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把灵源之心交出来!你们莫非想要尝尝我太阴宗无极阴火拷问的滋味吗?」 太阴宗是魔道宗门之中,刑罚最多、手段最毒的宗门。当年正魔大战,凡是落在太阴宗手上的正道弟子,无一不备受折磨,痛不欲生,只求速死。 但慕容虚却怡然不惧「灵源之心已送回宗门,麻烦你去向我们老祖要吧!」 「找死!」 李潜行目露厉色,手一挥,一道黑色火焰便落在了慕容虚身上。 他立刻发出了无比悽厉的惨叫! 在地上不住打滚起来。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等一下……」 在慕容虚的无边惨叫之中,楚江宁突然出声道「我知道灵源之心在何处。」 此话一出,李潜行的目光立刻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伸出手熄灭了慕容虚身上的黑火,道「说!」 楚江宁道「距此往东百里,有一株紫色虬木,树下有一地洞,灵源之心就在此处。」 慕容虚之前虽被阴火折磨得神志模糊,但听到此言,还是微微一动。 心中震惊! 这、这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灵源之心的下落他绝没告诉过他,在遇到这小子之前他便已藏好了! 李潜行见慕容虚如此反应,心下信了几分,眼神示意手下弟子立刻去取。 并对楚江宁冷冷威胁道「若东西不在此处,我就将你活活烧死祭山。」 楚江宁「……」 去地洞的路不算远,之前楚江宁二人是因为受了重伤,怕节外生枝,才走了整整一日。 太阴宗弟子一路疾行,很快便将一枚蓝色珠子奉给了李潜行。 李潜行接过珠子,面露喜色「果然是灵源之心。」 他在慕容虚绝望怨恨的目光中收好珠子,淡淡道「把慕容虚带回去,至于这小子……」 他冷淡的目光落在楚江宁身上「给他留个全尸。」 楚江宁「?」 李潜行道「我生平最讨厌的便是贪生怕死,背典叛宗之人。你身为灭生宗弟子,却为了保住小命,泄露宗门机密,难道不该死?」 「哈哈哈……」听到此处,慕容虚仰天大笑起来,声音无比快意。 他怨恨李潜行和太阴宗夺他灵源,但对于告密的楚江宁更加怨恨。纵然他到了太阴宗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这小子如此下场,简直大快人心! 他笑到一半,就听楚江宁道「但我……不是灭生宗弟子啊。」 李潜行轻笑一声「我们跟了你们一路,这一路你们可一直以师兄弟相称,怎么现在你又不是灭生宗弟子了?」 楚江宁认认真真道「那只是权宜之计,我确实并非灭生宗弟子,我乃太阴宗弟子。他更不是我师兄……」他看着李潜行「你才是我师兄啊。」 慕容虚「……」 李潜行顿感荒谬「我是你……师兄?」 楚江宁道「大师兄……你当真认不得我了吗?我是阿宁啊。」 李潜行一愣。 然后大步上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楚江宁那被血污覆盖的面容,声音有几分颤抖「小……小师弟?」 「大师兄!」 李潜行伸出双臂,一把将楚江宁搂入怀中。 「小师弟,当真是你!你、你怎会在此处?两百多年未见……你都长成大人了!」 慕容虚「……」 他脸上表情呆滞。 所以,他千挑万选居然选了李潜行的师弟来掩护自己? 剩余的太阴宗弟子则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 李潜行今日不仅得了一处灵源,还寻得了多年未见的小师弟,喜不自胜。 「师弟快同我回去见师尊吧,师尊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于是立刻吩咐手下捆好慕容虚,押上他,带着师弟一行人回了太阴宗。 太阴宗驻地。 楚江宁服下李潜行给的血灵散,又在太阴宗的浴池内梳洗干净,换上干净衣袍,墨发如玉,雪肤红唇,总算是恢复了几分往日神姿。 几位太阴宗女弟子见了,眸中异彩涟涟。 李潜行也夸赞道「小师弟长大了,神姿威武,真有几分当年师尊纵横天下的风采!」 然后他又看了看楚江宁苍白的脸色,用灵气再探了探他身体,眉头重重的皱起,忧心忡忡的嘆息道「最好的血灵散都没法让你身上这伤癒合半分,师兄我还从未见过如此霸道凶猛的剑气,只有师尊才能化解了!师尊在太渊池修炼,你且随我去吧!。」 楚江宁跟着李潜行来到了一座寒意四射的血池旁,对着在里面打坐的老者躬身道「师尊,弟子不辱使命,已夺下了灵源!」 老者一身墨绿色长袍,胖乎乎的像个普通的邻家老头,但是一睁眼,满是阴鸷邪气。 第63页 「好!不愧是我的徒儿,这下鬼灭老儿一定气死了!等等……你后面那是谁?你带了何人来见我?」 李潜行露出笑容「这便是徒儿要向您报的喜,您仔细看看,这是谁?」 太阴老祖阴寒的目光落在楚江宁身上,他打量了半晌,皱着眉头道「没看出来。这是谁?生得像个正道杂碎,真讨厌!」 李潜行「……」 啊这…… 他有些尴尬的瞟了楚江宁一眼。 楚江宁对太阴老祖欠身一礼,微微一笑「师尊,我是阿宁啊。多年不见……您都不认得我了。」 「阿宁?」太阴老祖打量着楚江宁,眼神从迷惑逐渐到震惊「你是阿宁?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百多年前。 一身灰衣,脸上露出几分疲惫之色的李潜行上前搀扶住太阴老祖「师尊,您……没事吧,再服一颗玉血丹吧。」 太阴老祖闭上眼睛,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再好的伤药现在也治不好本座的伤,饮鸩止渴罢了。想不到我太阴老祖纵横一世,如今还得如丧家之犬一般,躲在这犄角之地苟且偷生。」 第36章 不可说之名 「师尊……」李潜行有些感伤, 只能劝道「躲藏只是一时之计,魔修报仇, 千年不晚。待您养好伤, 我们便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太阴老祖苦笑一声「就算养好了伤,又能如何呢?如今我们魔宗早就死伤殆尽,恨裂天都死在了楚临雍之手, 昔日我们威镇宇内的魔宗六祖死了五人, 就连我太阴宗,也只剩下你我二人,哪有东山再起之能呢?何况正道的追兵如髓跗骨,一旦楚临雍亲至,我们也逃不过灭亡之途。」 昔日无所不能的师尊竟然灰心至此,李潜行张了张嘴还想再劝,但也不知如何劝说,毕竟师尊所言……都是实话。 他只能生硬的转换话题「师尊累了,十几里之处有个山神庙,我们且去此处歇歇脚吧。」 太阴老祖摆摆手,想说还是逃命要紧,却忽的感知到了什么「这山神庙内, 似乎有不少人……」 「弟子明白!」不等他说完, 李潜行突然抽剑, 往山神庙方向而去, 剑光凛冽。 一剑之下,横扫八方。 长剑回鞘,李潜行躬身禀报导「弟子已按照您的吩咐, 将山神庙内的全部人清理干净, 师尊可以落脚了!」 太阴老祖「啥……」 「谁让你杀人的?」 李潜行摸不着头脑「师尊您刚才不是说……」 太阴老祖暴跳如雷, 如果不是身上的伤太重,他差点想跳起来暴打弟子「本座是说,里面有几人根骨不错,是可造之才 ,说不定可以承我魔宗传承。谁让你把他们杀了!你这听话永远只听一半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李潜行委屈巴巴「徒儿知错,请师尊恕罪!」 太阴老祖不知该怎么骂,他这个大徒弟什么都好,资质修为俱是上佳,对他忠心耿耿,就是脑子太木,这些年也没少吃亏。 但想想自己座下那么多弟子,最后留在自己身边的,也只有他了。 太阴老祖嘆了口气「去山神庙看看吧,杀了人也要清理干净,否则泄露行踪招引追兵。」 于是师徒二人速至山神庙。 此时这座破旧山神庙内早已尸横遍地,满是残肢断臂,俱是被李潜行剑光所致。 太阴老祖环视一周,微微皱眉「还有漏网之鱼?」 李潜行目光一厉,手掌一吸,祭坛立刻四分五裂,露出躲藏在其下的一道瑟瑟发抖的身影。 李潜行将那人捉在手中,才发现是一个小男孩。 看起来四五岁模样,衣衫褴褛,瑟瑟发抖,满脸恐惧。 任凭是谁,遇到他们这样的魔头都会恐惧。 李潜行打量了一番,确认小孩并无可疑之处,不由问道「师尊,这个孩子如何处置?」 太阴老祖看着这个小男孩,先是眼前一亮,然后抓过来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大失所望「这根骨……也太差了。」 这小孩体内天生双脉,脉络纠缠堵塞,倒也并非没有修行资质,只是这灵气入体,能达丹田气海的万中无一,终其一生,也不过做个寻常修士。 没有培养价值。 太阴老祖十分嫌弃,刚想说处理掉吧,突然脸色一变「他们追上来了!赶紧走。」 「那这孩子?」 「堵上他的嘴,一起带走。」 山洞内。 「师尊,喝口灵酒。」李潜行向师尊递上玉葫芦。 太阴老祖喝了一口灵酒,灵酒再好,也驱散不了他体内的寒意。 他微微皱了皱眉,喝道「不许哭!」 旁边正在低声抽泣的小男孩立刻安静了下来。 太阴老祖又喝了一口灵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依旧沉默,没吭声。 太阴老祖哪有心思哄小孩,冷冷道「不回话,潜行,把他杀了。」 「啊……我叫阿宁!我是好……好孩子,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你怎么会在山神庙里?那些死了的,都是你的家人吗?」 「我不认识……是秋姨让我跟着那个坏人叔叔,坏人叔叔是坏人,不给我饭吃,还打我……」 太阴老祖从小孩子含糊又混乱的话语中,大概了解了他的身世背景。小孩子叫阿宁,约莫是被家里人卖给了人贩子,那山神庙内的,确实是一伙人贩子和一些他们拐来的女人孩子。之前被太阴老祖看上的也是个被拐来的孩子,只是全都被李潜行误打误撞给杀了,只留下这个小男孩。 第64页 他当时躲在祭坛之下,又气息微弱,误打误撞的逃过了李潜行的剑气。 确实是缘分。 如今他们魔道微弱,受到正道追杀,十不存一,留下些火种还是十分必要。 魔宗传承不能断。 但这小孩,确实资质太差了。 太阴老祖打量了他半晌,突然站起身来。 阿宁被吓得后缩了几步。 太阴老祖居高临下,指着一旁的李潜行道「你觉得他强不强?他只在十里之外出了一剑,就把那么多人杀了。」 阿宁看了李潜行一眼,吓得又低下了头。 「他很强,但他依然听我的。因为我比他更强。想不想像我一样强,从此纵横天域,随心所欲,再无人可以抛弃你,再无人敢欺你辱你。」 「权势、财富、美色,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阿宁愣了一下,完全没有露出心动的模样,只是飞快的摇摇头「不想啊。」 「只要你拜我为师……什么,你不想?」 「不想啊。」 「……」 「我不想变强,也不想杀人,我只想吃饭。」 「……」 太阴老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臭小子! 他磨了磨牙,恶狠狠的道「要想吃饭,就拜我为师!好好修炼,不然就不许吃饭。」 他本来十分嫌弃这孩子的资质,只是怕泄露行踪,无法再去寻合适的传人,只能勉强屈就。 结果,人家还不愿意! 老祖的脾气就上来了。 他还非得把这小子教成一代魔头不可! 于是,太阴老祖就躲在这深山老林里开始了教徒弟的日常。 教了一个月,堂堂一代魔宗老祖心态差点被搞崩。 这小鬼! 资质很差,身体又弱,动不动就晕倒。 关键是性子还十分娇气。 他见他身体虚弱,恐怕承受不了灵气,先不让他引气入体,而只是用普通淬体之法为他锻鍊身体。 马步蹲了几个时辰便喊累,哪里磕着碰着了扁扁嘴就要哭。 打不得骂不得。 之前还能用不给吃饭威胁一下,后来不给吃饭这招已经没用了。 因为李潜行! 这个叛徒! 居然背着他这个师尊偷偷给他开小灶! 冒着泄露行踪的危险去给他寻来凡人! 太阴老祖把大徒弟臭骂一顿。 徒弟委屈巴巴「师尊我也不想啊,但是小师弟实在是……太可爱了,我招架不住。」 听听这话! 他的大弟子。 外号「灭世人屠」,杀人如麻,屠城灭山只是寻常,在这里跟他说招架不住一个寻常小男孩撒娇。 这像话吗? 被训斥之后,李潜行不敢再偷摸摸给师弟好吃的,只能硬起心肠,督促师弟勤加修炼。 阿宁用湿漉漉的眼睛央求师兄未果几次后,终于作罢,然后转换对象,改向师尊撒娇。 太阴老祖只想冷笑。 他堂堂一代魔祖,绝世天骄。 怎会吃他这一套…… 玛德……他也招架不住啊。 不得不说,这小鬼虽然资质极差,体质虚弱,性子娇气,但长得确实是特别的玉雪可爱,他撒娇痴缠,哪个人顶得住。 大罗神仙也不能啊! 两个月后。 正在静坐修炼的太阴老祖倏的一睁眼,脸色铁青。 「他们来了。」 虽然还在千里之外,但太阴老祖十分确定,对方确实是冲着他来的。 正在教导师弟修炼的李潜行脸色大变,抱着一丝侥幸道「徒儿已用了天罗伞遮蔽魔气,他们找不到的。」 太阴老祖摇了摇头「那群正道狗的作风你还不了解吗?既然行踪已露,哪怕是掘地三尺,他们也会找过来的。被他们找上门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潜行,我们该走了。」 李潜行皱着眉头道「此处地处阴诡之地,人迹罕至,得天独厚。若是换了他处,恐怕更难藏身……」 太阴老祖冷冷一笑「既然藏不了,那就不藏了。本座何惧之有!」 他转头看着新收的小弟子,嘆息一声「只是宁儿,你我的师徒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阿宁大惑不解「师尊……要去哪里?」 太阴老祖难得的温和一笑,弯腰按住大惑不解的小徒弟的肩膀「师尊和师兄要去一个地方,不能带你了。可惜师尊还没来得及带你引气入体,也辛亏没为你引气入体。你……要把我和你师兄的事情牢牢藏在心底,哪怕是再亲近之人都不要说。修炼口诀你已经记熟了,三年之内不要修炼。三年之后再开始正式修炼。师尊在这里藏了我们师门的传承,等你突破第一境才可以解开禁制。你需要做的,只是偷偷修炼,不要被人察觉的偷偷修炼,一直修炼下去。」 阿宁似乎有所感,低声唤了一声「师尊……」 太阴老祖谆谆告诫道「我们魔修有一句话,叫做魔修报仇,千年不晚,哪怕是万年都不晚。你要牢牢的记住楚临雍这个名字,不要急着为我们报仇,你要忍耐、等待,等到能够杀了他的那一天,再亲手杀死他!重振我魔宗。师尊知道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你会明白怎么做的。」 阿宁有些震惊「楚……临雍?」 第65页 太阴老祖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告诫道「不要说出他的名字,只能在心底里仇恨。」 阿宁「唔啊……唔唔……」 作者有话说: 师尊,你让他说啊…… 第37章 失而复得 「潜行, 我们走吧!」 「师尊,别走……」 阿宁挣脱桎梏, 连忙去追二人。 但二人俱是魔宗大能, 缩地成寸,岂是他能追上的。 耳边回荡着小徒弟不舍的呼喊,太阴老祖微微闭了闭眼, 内心涌现了强烈的不舍。 收阿宁为徒只是无奈之举, 但这几个月朝夕相处,早已培养出感情。 只是当下,离开他才是为他好。 他们师徒二人俱是上了正道追杀榜的魔宗余孽,今日断难逃出生天。但阿宁只是个小孩子,无人知晓他们的师徒身份,这几个月来也未曾修炼出魔功,只要他们离去,就无人知晓他们的真实关系。 如此……阿宁才能逃过一劫。 至于阿宁今后能否修炼有成,重振魔宗,甚至是杀了楚临雍为他,只能看天命了。 考虑到阿宁本身的资质…… 他也不报什么期望便是。 因为担心牵连到阿宁,二人再顾不得掩藏行踪, 缩地成寸, 转眼便至千里之外。 很快, 正道的追兵便至。 韩宗一身甲冑, 带着仙兵将他们逼至绝境。 「太阴老祖,你还不束手就擒!」 太阴老祖冷冷一笑「本座虽然受了点伤,但也不是凭你便可留下的。要想让我束手就擒, 让楚临雍来……」 他顿住了。 因为他确实感受到了, 那人的气息。 如渊峙岳。 太阴老祖脸色白了。 怕什么来什么…… 楚临雍居然还真的亲自来了…… 大可不必。 自己已经是丧家之犬了, 他还亲自来,不需要这么谨慎吧? 他能感受得到,他的气息,虽然离此还远。 但确实是以极快的速度,朝这儿来。 看来今日是逃不掉了。 「行儿,今日要你陪着师尊死在这儿了。」 李潜行凛然道「为师尊而死是弟子之命!」 太阴老祖散去护体魔气,任凭微风拂面,微微闭上眼,他从前不过一个微末少年,得了魔宗大能传承,一路纵横,被尊为魔宗六祖之一,风光无限过,临死还有弟子陪伴,也算无憾了。 他闭上眼,感受到楚临雍越来越近的气息。 来了…… 「唰……」 楚临雍从他头顶上飞过,留都没留步。 太阴老祖「……」 啥? 怎么不杀他?是没看到吗? 太阴老祖刚冒出个问号,刚从他头顶上飞过的楚临雍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信手挥出一剑。 一剑穿山破海。 直接湮灭了太阴老祖和李潜行。 二人化作灰烬,半丝痕迹都没留下。 楚临雍半点未曾停留,继续向远方奔去。 韩宗被这惊心动魄的剑光所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然后想到一个问题「太阴老祖藏了这么久,却突然显露行踪,仿佛唯恐我们找不到他,一定在隐藏什么。方圆千里全都搜一遍,任何可疑之处都不得放过!」 手下的仙兵得令,立刻开始上天入地的搜捕。 与此同时,小阿宁跌跌撞撞的跑出山洞去寻师尊和师兄。 山路崎岖,他跌了好几跤,身上狼狈不堪,却半点寻不得师尊们的影子。 正茫然间,突听一声嘶吼。 他转过身,正好对上了一双铜铃般的眼睛。 通体乌黑,毛发狰狞,朝他张开血盆大口。 阿宁腿一软,跌坐于地。 乌兽朝他扑来,飞至半空,却被一柄从天而降的灵剑四分五裂。 鲜血喷洒了他一身。 一道身影从空中降落,银色甲冑,容貌威严,他看着似乎被吓呆了的小孩子微微皱眉「这阴诡禁山中怎会有个孩子?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阿宁惊魂未定,愣愣的看着他。 看模样气息,只是个寻常孩子。 但这儿距离最近的凡民村落至少有几千里,妖兽甚多,寻常修士都不敢深入,怎么会有个这么小的孩子? 甚为可疑! 说不定便是韩大人所说的……魔宗余孽。 那仙兵手中灵剑一指,寒意四射「老实交代,你是何人?」 他乃七境修士,灵剑所至,剑身上逸出的剑气怎是一个寻常小孩子能受得住的,阿宁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如纸「我……」 仙兵见这小孩非但不回答还装聋作哑,心头不耐之意更甚,伸出手掌就要将小孩擒拿。 他的手才刚伸出去,却立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了出去,他后退几步,口吐鲜血,无比震惊。 一道身影出现。 仙兵见到那道身影,无比惊骇,连忙跪地行礼「君、君上!」 楚临雍匆匆奔至此处,不发一言,一把将失而复得的宝贝拥入怀中。 在熟悉的怀抱中,阿宁成功的晕了过去。 两百年的时光一晃而逝,当年的小小孩童如今已长成风华绝代的青年模样。 太阴老祖百感交集,他虽然与这个小徒弟相处不过寥寥几月,但对他可是寄予厚望。 第66页 现在……师徒却在此处相见,不知是喜是悲。 他嘆息一声「你也来了此处?师尊不是告诫过你,要忍耐吗?在你成长之前,不要让人发现你魔宗弟子的身份!」 他埋怨了几句,末了还是道「也罢也罢,正好在这里重续你我师徒缘分,让师尊看看,你修炼到哪了?你这……是怎么弄的?」 太阴老祖絮絮叨叨几句,待打量到楚江宁身上的剑伤时,脸色大变。 他无比震惊「这是……纵横剑?」 楚临雍的纵横剑? 正魔大战之后,战败的魔宗弟子绝大部分都被关入此血色黄泉之境,但仍有部分弟子侥幸逃过围剿,他们隐匿在天域各地暗中谋划,一朝不幸被擒又会被送来此境,这些年也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弟子。 太阴老祖本以为楚江宁是在修炼之时不小心暴露了魔修身份失手被擒,直到看到他身上的剑痕。 被普通正道仙兵送进来,和被楚临雍送进来,可不一样。 楚临雍的剑下,岂能斩无名之辈。 太阴老祖将手覆上剑伤,体内魔功涌动,想以无上魔功为楚江宁疗伤。 岂料他的魔功才刚涌现,竟被伤口上残留的凌厉剑气逼退,手心上被割裂出三道血痕。 太阴老祖瞠目结舌。 「楚临雍的剑,竟已霸道至如斯!」 他仅仅是想要驱散伤口内的剑气而已! 连累师尊受伤,楚江宁有些歉疚「他已至太清之境,剑意入体可千年不散。师尊小心!」 「什么?他竟已到了太清境!」 太阴老祖目露绝望之色。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你的仇敌日趋强大还让人难受的呢? 太阴老祖仰天长嘆「我等此生难道当真再无复仇之可能吗?」 也罢,也罢,本来他们被囚在此处不见天日,楚临雍是何修为都与他们无关了。 绝望之后,他再看楚江宁的眼神也变了。 他这个小徒弟,受了楚临雍如此霸道凶猛的一剑,却依然生龙活虎的站在他面前,神态自若,本身就不简单。 更何况他还让楚临雍使出了这么强大的一剑来对付他。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小徒弟今年也不过才两百来岁吧。 他拉着徒弟的手,语气温和「来,同师尊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楚江宁眨眨眼「那日师尊您带着师兄离去,我想去找你们,谁知出了山洞便迷了路,所幸被人搭救。三年后我便按照师尊您的吩咐开始修炼,刚开始修炼不太顺利,足足花了五十年才突破了第一重天,取得师门传承。但取得传承之后我的修为便一日千里,无比顺畅,四十年前更是突破了至尊之境,自以为天域无敌。想到师尊吩咐,于是便去寻楚临雍复仇,谁知却当不得他一剑。是弟子浅薄了。」 太阴老祖不知道该骄傲还是该痛心「你这傻孩子,你就不能修炼到太清境再去寻仇吗?」 两百多岁的至尊境,就算是在他们魔道,也是亘古难寻! 恨烈天自称魔宗第一天才,修炼到至尊境也足足花了上千年! 楚江宁道「虽然前期修炼实力增长确实飞快,但到了至尊境之后便到了瓶颈,难以突破。是以只能冒死一试。」 太阴老祖听了不胜唏嘘,这确实是他们魔修的通病,虽然前期修炼比其他修者要快上许多,但一旦到了高深境界,就再难寸进。他们魔宗六祖加起来都抵不上楚临雍一人,便是铁证。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你先将伤养好再做计较。正好你师兄打下了一处新灵源,你可去此处养伤。等等……」 太阴老祖突然想起一事,神情激动「魔门圣令还在你手上吗?」 楚江宁点点头「还在……」 同楚临雍一战之后,他失了不灭剑、失了纳子戒,身无长物,但魔门圣令早被他纳入丹田之内,因此得以保留。 太阴老祖裂开嘴笑了「哈哈哈……」 不怪他如此开心。 因为这魔门圣令,乃是魔宗宗主的信物。 在正魔大战之前,魔宗宗主乃是恨裂天,魔门圣令也一直由他执掌。但是正魔之战时他自知不敌楚临雍,为保魔宗传承,将魔宗宗主之位与这魔门圣令一同传给了焚天老祖。后来焚天老祖被楚临雍斩杀,临死前将魔宗宗主之位传给了魔狱老祖,魔狱老祖被楚临雍斩杀,宗主之位传给了鬼灭老祖,鬼灭老祖被杀,宗主之位传给了葬轮老祖,葬轮老祖被杀,宗主之位传给了太阴老祖。 魔宗宗主之位和魔门圣令,在六位老祖手中传了一回,最后传到了太阴老祖手上。 因为太阴老祖是魔宗六祖中最后一个被杀的,无人可传,两百多年前自知大难临头,于是将魔门圣令和魔宗传承一起给了他的关门弟子楚江宁。 第38章 身份暴露 在正魔大战之前, 魔宗六祖本就互不服气,曾经为魔宗宗主之位抢了个你死我活。只是巨难当头, 生死之际, 无心再去计较门户权力之争,才有了那和谐的传位之举。 结果到了血色黄泉,好傢伙, 大家都没事。 门下弟子也无事。 兼之恨裂天被楚临雍伤得太重, 无力统御魔宗,各大宗门为争抢资源争斗不休。 太阴老祖虽在六祖之中实力最弱,但按照魔宗宗主传承逻辑,宗主之位最后是落在了他这一脉,自问就该由他来统御魔宗,结果其他五祖都不买他的帐,这就十分恼火了。 第67页 现在宝贝弟子归来,宝贝徒儿还带着魔门圣令。 这下看其他几个老鬼还有何话说! 太阴老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楚江宁沉默了一阵,方道「师尊……魔门圣令已被徒儿融入血脉,要拿出来恐怕……」魔门圣令已认主,要拿出来对身体损害极大。 「放心!师尊给了你的就是你的。」太阴老祖满不在乎的一笑「乖徒儿去好好疗伤,等你的伤好了, 本座就让那几个老鬼前来拜见宗主!哈哈哈……」 五十年后。 楚江宁盘腿坐在一品乌黑的莲花之上, 半空中漂浮着无数颗血红色的气泡, 一颗一颗, 无比缓慢的融入他的体内。 他缓缓的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道血芒。 一旁的李潜行问道「师弟,伤势可大好了?」 楚江宁点点头「纵横剑意留存千年不散, 无法驱除, 我只能用法力将他封至体内。只要法力不耗尽, 剑意便不会再激荡脏腑,寻常动手倒是无碍。」 李潜行听后,心情复杂。 楚临雍一剑之威,竟至如斯。 他虽然也算是「死」在楚临雍手上,但那不过是斩师尊的一剑附带上他,以他的修为还不足以同楚临雍动手。 竟然如此可怕吗? 难怪师尊如此自负之人都对其讳莫如深。 心念微转,他道「师弟快更衣吧,今日是魔宗大典,师尊已邀请了五位魔祖及其他大能前来。」 楚江宁点头,起身。 血灵石铸就的华丽大殿内,乌泱泱的全是人。 魔宗大典乃是魔宗盛会,每百年举办一次,但自从入了血色黄泉境,六大魔祖为魔宗宗主之位争斗不休,已多年未办了。 今次太阴老祖以魔宗宗主的名义举办魔宗大典,意在宣告他们太阴宗的正统地位。 鬼灭老祖没好气的道「太阴老儿,你那徒弟怎么还不来?」 太阴老祖翻了个白眼「我徒儿如今是魔宗宗主,注意你的态度!」 鬼灭老祖冷笑「你难不成以为我们是真的认你那小徒弟作宗主才来的吗?我们今日来此,就是为了拿回魔门圣令!速速交出魔门圣令!你太阴宗抢我灵源,扣押我门人的帐我还未同你清算呢!」 太阴老祖怒道「魔门圣令是我徒儿的,魔宗宗主之位也是我徒儿的。到手的东西岂有交出之理!」 魔狱老祖冷冷掀唇「这么说来,你是要打一架了!」 太阴老祖硬着脖子道「打就打,谁怕谁!」 几位老祖不合已久,几句话的功夫场上已剑拔弩张。 这时有人却道「诸位师伯稍安勿躁。」 楚江宁走入殿中。 他今日穿了特制的礼服,广袖黑袍,玄玉珠冠,额心纹着妖异的赤红纹路,绝世无双,气质凛然。 殿内静默了一阵。 无数道目光投在他身上,仿佛要将他刺透。 楚江宁恍然未觉,神态自若的走到太阴老祖身前,面朝众人,开口道「今日邀诸位师伯师叔和长辈们前来,是有紧要之事要与诸位商议。」 「关于离开这血色黄泉境之法。」 焚天老祖微微眯眼「你说什么?」 楚江宁缓缓道「灵源也好,魔门圣令也罢,都不及离开此处重获自由重要。这血色黄泉之境,黑月覆天,日夜吸收我等周身法力,唯有灵源能提供给我等大量的灵气以修复自身。我自灵源处修炼多年,灵源内灵力浓厚,几乎不逊色于天域。这灵源又是何处而来,灵源供给我们的灵气是来自何处?黑月将我们的法力又吸到何处?不知诸位师伯可曾想过?」 「万物生长需要灵气,我等生存也需要灵气。此地若真是隔绝天地,怎会有灵气长留。是以此处与外界,必有相接之处。或者说,我们是从何处进入此境的?」 「我初入此境的位置与一处灵源十分相近,是否便是从灵源之处而来呢?灵源便是此境与外界的连结之处,若想离去,也只能从灵源之处着手。」 灭生老祖冷哼一声「你说的我们都知道。正道狗是以秘法撕裂将我们囚入此境,那灵源便是撕裂空间之后留下的唯一结点。可这么多年我们也已试过无数次,灵源虽是出口,但以我等之力根本无法突破。你所说的,句句在理,却全是废话。」 面对灭生老祖的驳斥,楚江宁微微一笑「这世上并没有力量无法突破之处,若是有,也只是力量不够。」 灭生老祖道「你以为楚临雍是什么人,他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漏洞。我们两百年前就试过一次,纵然合我们六人之力,也无法撼动这桎梏分毫,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 楚江宁道「合你们六人之力不可,那合这黄泉众生之力呢?不知几位师伯可曾听说过,九天合星阵?」 在场众魔都是经历过那场如浩劫般的正魔大战的,对九天合星阵自然记忆犹新。 九天合星阵号称正道第一阵,此阵最神妙之处便是以九为数,集众人之力为一身,参与阵法的人数可以无限制的增添,人越多威能越大。 焚天老祖眯眼「你难道有九天合星阵法图?」 灭生老祖道「就算有,那也是正道狗的阵法,我们可用不了。」 楚江宁道「只要稍微修改一下,这个阵法我们一样能用。我已制好了阵法,还请诸位师伯指正!」 第68页 言罢,他伸出手,一卷阵法图在半空中徐徐铺开。 几位魔祖纷纷凑上前去看。 「这……还能这样?」 「我看不懂啊,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真的有用?」 「倒也……可以一试。」 「当真是奇思妙想!」 「……」 几位魔祖眉头紧锁,看了半天。 楚江宁适时道「若是几位师伯没有异议,那便造此阵法早日执行吧。至于灵源,只需要找出现有灵源中最大的一处便可,最大之处最薄弱。」他一面说着,一面趁着大家不注意,十分自然的坐上了殿上最高的宝座。 那原是属于宗主的御座。 几位魔祖看了半天,倒是初步认可了他的阵图。 回过身才发现这小子已经坐上主位,不由有些无语,倒也懒得和他计较。 焚天老祖道「你这阵图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可以一试。至于目前最大的灵源点,在恨裂天的手上,他今日未至,你同我们一起去寻他吧,少了他此事也难成。」 恨裂天的住处十分普通。 一座普通的茅屋,丝毫不像住着一位魔道大能。 五位魔祖带着楚江宁来到茅屋前,里面传出一道淡漠的声音。 「何事?」 焚天老祖道「是关于脱离此境之事。」 茅屋门开,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灰色衣袍,容貌英俊,脸色苍白,稍微失了些血色。 这就是昔年的第一魔修,威震魔域的魔宗前前前任宗主。 焚天老祖将楚江宁的计划同他一说,他眼眸微微动了动,看向了楚江宁。 只看了一眼,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呆呆的看着楚江宁,仿佛在看一道以为再也见不到的身影,声音颤抖「清、清儿……」 他这个反应…… 几位魔祖均有些愕然,齐齐看向楚江宁。 楚江宁神色平淡,拱手为礼「恨师伯!」 恨裂天如梦初醒,声音却有些艰涩「你、你……寒清儿是你什么人?」 楚江宁道「乃是家母。」 这对话…… 几位魔祖们神色立刻变得微妙了起来。 难道这小子是恨裂天的……私? 了不得啊…… 五位魔祖们八卦之心刚熊熊燃起,突然,风起。 恨裂天手中幻化出一柄长剑,剑指楚江宁。 他的本命神剑不灭剑早已在大战中失落,手中所持仅仅是一把粗劣木剑。 但无人敢小觑。 因为持剑人,乃是恨裂天。 一把木剑,也可携拔山倒海之势。 剑拔弩张的场景让几位魔祖没反应过来,太阴老祖怒喝道「恨裂天,你干什么!」 恨裂天单手持剑,神色转厉「你到底是什么人?」 「清儿三百年前便已出嫁,她嫁的夫君,便是元极君帝——楚、临、雍!」 第39章 楚临雍的儿子 是这世上他唯一敌不过之人。 此言一出, 众皆譁然。 在众多震惊的视线下,楚江宁坦然承认「是, 他确是我父亲。」 这下, 对着楚江宁举起的,可不止是恨裂天的木剑。 魔宗六祖,除了还在震惊中的太阴老祖, 各个都抽出法器对着楚江宁。 焚天老祖怒道「楚临雍的儿子, 来找我们有何阴谋?」 楚江宁道「没有。」 焚天老祖冷笑「隐藏身份,居心叵测。难怪你怎会有九天合星阵!楚临雍又有何阴谋,想要矇骗我等,将我们一网打尽吗?」 楚江宁面无表情的反问「将你们除尽……还需要阴谋吗?」 魔祖们「……」 这小子……居然如此嚣张! 还没等他们出手惩治,楚江宁退后一步,一柄软剑自腰间划出。 这是太阴老祖赠送他的宝剑无尘。 剑光起。 一剑终。 尘埃落定。 魔宗老祖们各个跌落于地,比发现楚江宁的身份还要惊骇。 「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不可能!」 就算他们重伤未愈,又被黑月吸走法力,这小子也不可能只用了一剑,就击退他们五人。 几位魔祖们想起太阴老祖吹嘘徒弟的话,说什么亘古烁今的天纵奇才,两百多岁就修至至尊之境, 无人可及。 这哪里是吹嘘, 分明是谦虚! 楚江宁一剑击退五位魔宗大能, 面色如常「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焚天老祖恨恨道「你再强又如何?我等绝不与楚临雍的儿子共谋!」 「我先前所言, 俱是真心实意,绝无虚假。」 「但你是楚临雍的儿子!」 楚江宁软剑垂地,悠悠道「诸位师伯可看得出我修的是哪门魔功?」 几位魔祖们交换眼神, 一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楚江宁继续道「我天生双脉并行, 经脉堵塞, 难以修行。自师尊处得了魔宗传承后却不得起其门而入。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修炼功法的问题,于是我便将六大功法合而为一,创此六元鸿蒙功。自此突破壁障,一日千里,四十年前便突破至尊之境,十年前击败我父君,改朝换代,统御四海,威摄五洲。可惜后来我父君突破太清之境,实力大涨,惜败他手,才被囚此地,只能与诸位师伯共商脱身之策。」 第69页 「我是谁的儿子又如何,修行之事,本便不问因果,不问对错,只论成败。你们想重见天日,要复兴魔宗,要击败我父君,要复仇血恨,要重续魔宗威名,非我不可。」 楚江宁拿出议事殿内威压群臣的气势,听得几位魔祖们面面相觑。 他说的道理是没错。 说的事实也让他们瞠目,这要换了别人,他们肯定觉得这是在吹牛,但被这小子说出来……不知怎的,却让他们有几分相信。 实力可怕,气魄惊人。 但……心里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呢? 他们败于楚临雍之手,葬送魔宗万年基业,甚至不得自由,此等滔天大仇,居然要靠楚临雍的儿子才可报? 那人的血脉,就这么强横吗? 魔祖们内心天人交战,楚江宁才不给他们拒绝自己的机会,直接就安排了下来「恨师伯负责灵源,焚天师伯负责统筹阵法,魔狱师伯、葬轮师伯、师尊负责召集弟子,鬼灭师伯负责收集材料,一月之后,我们便开始布阵。」 场上一阵安静。 半晌,恨烈天率先道「好。」 他应了这一声,其他几位魔祖也纷纷放下心结,忙活去了。 不管怎么说,先离开此处最重要。 茅屋之内。 楚江宁与恨烈天相对而坐。 恨裂天看着他那张与母亲别无二致的面容,半晌才哑声道「你母亲……可还好?」 这孩子与楚临雍如此不对付,夹在他们二人之间,清儿一定很为难吧…… 楚江宁眸光平静「死了。」 「什么!」恨烈天失声道。 他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浑身颤抖,漆黑的双眸瞬间失去了光彩,嘴唇翕动「怎、怎……么会」 他看向面色平淡的楚江宁。 厉声指责「你母亲都……你怎么像在说一个无关之人一样。」 楚江宁微微勾唇,漂亮的眸子里似讥似嘲,不冷不热的道「你「死」之后,我娘为了替你报仇,在我身上下了剧毒,欲趁着我父君为我解毒之时毒杀他,最终事败被杀。我娘对你可当真是一片痴心,情深似海。」 恨烈天无比震惊,一时竟然无言「清儿她……」 楚江宁看他,眸中不带一丝怨怼,语气平静如水。 「你们真噁心。」 他抛下最后这句话后,不再看恨烈天羞愧、自责、感伤的精彩脸色,拂袖而去。 他心情确实无比平静,最后对恨烈天说那句话也不是真的心怀怨恨,只不过是攻心之道而已。虽然恨烈天身受重创,再无往日威风,但他依然是魔宗六祖中的主心骨,有他的相助,自己的布置才能顺利施行。 至于对恨烈天本人的怨恨,根本没有。 幼时他确实曾经恨过。 怨此人勾引娘亲,怨娘亲冷漠无情,怨父亲迁怒于他。 但这些怨怪憎恨,早已随年纪增长而烟消云散。 些许情恨悲愁,怎及得上他的天下大业。 对付恨烈天,楚江宁当然信手拈来,轻松自若,但是换作另一位……就不得不绞尽脑汁的哄了。 血红得发黑的血池之内,老者闭目打坐,不发一言。 楚江宁难得露出讨好的笑容「师尊?」 「我威震八方、英明神武、举世无双的师尊?」 太阴老祖看都未曾看他一眼,冷冷的道「不敢。」 楚江宁的笑容有些僵硬「师尊……」 太阴老祖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道「不知楚公子有何见教?」 楚江宁跪坐在血池边上,声音恳切「师尊……我是谁的儿子并不重要,我永远都是你的弟子啊。」 一提起这个,太阴老祖气得七窍生烟,干脆从血池里跳了出来,指着楚江宁的鼻子骂道「本座生平最恨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那抢我魔宗宗主之位的恨裂天,另一个就是杀我魔宗弟子,将我关入此境的楚临雍。我要是早知道你是他的儿子,哪怕把我千刀万剐也绝不可能收你为徒!」 「怎么的?你是不是觉得本座很可笑啊,居然还在楚临雍儿子面前告诫他一定要好好修炼杀了楚临雍为我报仇,还担忧你会被楚临雍所伤。当初听我说的时候,你是不是心里要笑疯了啊,我呸!」 楚江宁眨巴眨巴眼「可弟子都按师尊的吩咐做了啊。」 太阴老祖眉毛横挑「你是为了本座吗?你是为了你自己。」 楚江宁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道当前,师徒父子,万事皆虚。这是师尊教我的。」 太阴老祖「……」 他点点头「行!行!行!你可真是为师的好弟子啊。」 「多谢师尊夸赞。」 痛骂楚江宁一顿之后,他一肚子的火气消散了不少,有些报复性的想着,有这么一个儿子,楚临雍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这样一想着,他心里痛快了一点,看楚江宁也顺眼了不少。 撇嘴道「你难道真的以为你这么几句话,其他的老不死就服气了吗?眼下他们不过是因为打不过你,也为了能够顺利逃出此地。他们逃出此地、恢复实力之后,是绝不会承认你继续做这魔宗宗主的,我们被困在此处多年,对楚临雍恨之入骨,哪怕你确实是同楚临雍恩断义绝了,但你身上依旧留着他的血。到时候,仙魔两道,你举世皆敌,你又如何?你就算再强,一人一剑,又能杀多少人?」 第70页 楚江宁微微一笑「师尊提醒得是,但也没说我布九天合星阵是为了救大家出去吧?」 太阴老祖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楚江宁微笑,纤长的睫毛垂下,神情如拂花分柳般悠然「九天合星阵确实能聚九天之力,短暂破开结界,但我父君又不是傻子,怎会留下如此大的漏洞。结界本身具备自愈之能,就算以无上之力破开,也会迅速修复,留给我们的逃生之机,短如流星,恐怕也只能够我一人逃出。」 太阴老祖目瞪口呆「你……」 「师尊放心,徒儿不会丢下你和众位师兄弟不顾的,待我逃离此地,重新修整,重掌权柄,必将迎大家出去。不过届时我为天域尊主,掌天下之力,就算师伯和师兄弟们有些不满,也自会俯首称臣的。届时,天域一统,仙魔两道合二为一,欣欣向荣,岂不妙哉。」 太阴老祖听得他的计划,怒极反笑「你就不怕本座出卖你吗?」 「师尊不会的。」楚江宁微微一笑「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太阴宗,我相信师尊总会站在我这边的。您说破此事,对您毫无好处,九天合星阵少了我根本无法成阵,难道您要在这血色黄泉境内继续磋磨直至灰飞烟灭吗?还不如相信我。」 「你让我相信,楚临雍的儿子?」 「是您的弟子。」 「呵……」 作者有话说: 宁宁:如果出现了问题,绝对不是我的问题,都是这个世界的问题,所以我要改变世界 第40章 失忆是不可能失忆的 一月时光转瞬即过。 有了逃出生天的机会, 所有的魔宗弟子无论老少,摒弃前嫌, 前所未有的开始忙碌起来。 搜集而来的材料堆积如山。 终于到了万事俱备的时刻。 数万的魔宗弟子们按照事先演练的位置一字排开。 六位魔宗老祖们分立。 楚江宁一身素白长袍, 立于阵眼之处。 宝剑无尘飞起,割破他的手腕,鲜血滴答。 一块似金非金, 似木非木的令牌从他丹田气海中缓缓浮现。 正是魔宗圣令。 楚江宁微微闭上双眼, 一道浓郁无比的魔气从他体内涌出,由赤转乌,最后居然变成灿金的色彩。 魔气涌动,地面之上事先被画好的阵法纹路仿佛像活过来一般,流出深紫的色彩。 最后汇聚到楚江宁的身上。 楚江宁整个人仿佛都被光芒吞噬了一般,整个大地都为之震动。 强光之下,灵源抖动了一下,似乎想要闪躲,却被金光侵吞了。 空间撕裂出一道极偏的缝隙。 楚江宁早就计算好了这一刻,一个闪身,就要进入夹缝。 一侧却突然闪过一道身影。 速度比他更快。 却是焚天老祖。 焚天老祖在此地多年,熟悉灵源构造, 又擅长阵法, 早就看出楚江宁言语的猫腻, 一直隐忍不发, 正待此时。 他本就以身法见长,又早有准备,比楚江宁更快进入缝隙。 「轰隆!轰隆!」 焚天老祖发出滔天惨叫, 跌落回来, 身周上竟有雷霆之光闪烁, 将他半边身子都烤焦了。 父君设下的囚牢,岂是如此简单。 楚江宁的身影半点不作停歇,在缝隙重新回填的最后一刻,冲出夹缝。 任凭九天雷霆落在身上。 不闪不避,连脸色都没产生一丝变化。 鲜血淋漓。 「阿宁!」伴随着太阴老祖一声惊呼。 整个缝隙彻底合上,血色黄泉之境又重新变回那不见天日的囚牢。 灵源消失,与之一同消失的。 还有不知生死的楚江宁。 恨裂天皱着眉,一边召集其余几人为焚天老祖灌注灵力疗伤,一边对太阴老祖道「他魔功强横,又做足了准备,定能保下性命。」 太阴老祖忧焚五内,泪汪汪的道「那可是九死一生的灭世雷劫,楚临雍就不是个东西,怎么能对自己的儿子下此毒手!阿宁要是有个好歹,我必杀此獠!」 恨裂天「醒醒,你也打不过他啊。」 「……」 帝宫。 托盘之上一块幽青色的玉石猛地碎裂。 楚临雍皱了皱眉,祭出法镜。 法镜之内,一切如常,封印丝毫未动。 是他……多心了吗? 一百年后。 西洲之处,有一座孤山,山名玉瑶,如玉笋瑶簪,耸立无际。 玉瑶山上,一座暗无天日的石洞内。 「咳咳……」 一只洁白无瑕的手按在了地上的泥土上,有一人破土而出。 石洞幽暗,但并不妨碍他看向自己的身体。 衣衫破烂,狼狈不堪。 不过身体洁白如玉,浑身上下不见半点伤痕。 灭世雷劫竟如斯强大,他足足休养了一百年,才将所有雷霆之力尽数吞灭。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得了这雷霆之力,让他实力更进一步。 这个时候有一道声音轻轻道「就算如此,你也打不过楚临雍啊。」 楚江宁浑身一震,只因这石洞之内,根本没有第二个人。 这声音…… 他扬起左边手腕,只见洁白如玉的手腕处,竟然有一道火色的印记。 印记突的燃烧起来,但他却并未觉察到丝毫疼痛。 第71页 然后他的面前缓缓浮现出一道红光。 红光是一本书的形状。 楚江宁有些迟疑「你是……极乐之书?」 这不就是当初在南洲诡境得到的那本极乐之书吗?当时的书灵被他烧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一个空空如也的壳子。 算起来也已过了一百多年。 新的书灵看样子已经诞生。 可若他没记错的话,当初这书他是信手扔在了储物囊中,这书原该同储物囊一併被毁去,怎么如今竟出现在他的身上。 书在空中轻轻的摆了摆,看模样竟似在摇头。 「我不是极乐之书,我是命运之书,司命运之道。极乐之名,不过是之前那个疯子胡乱取的。我的真正能力是掌命理和运理,命为定数,运为定数。你如今打不过敌人为命数,化不能为可能为运数。命运之数,你可要一试?」 楚江宁勾了勾唇「我可不信命。」 书顿了一下「这么说吧,你修行不到四百年,已是至尊境巅峰,这是许多修行者终其一生不可及的。但你本身资质极差,自创魔宗功法固然让你一日千里,轻而易举的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修为,带来的却是根基不稳的隐患。你若想突破至太清之境,彻底击败你父亲,没有千年苦修恐怕做不到。」 「千载苍穹,就算你等得了,你那在血色黄泉境的师尊和师兄弟们也等不了。」 「我有一法,可让你迅速破境,你可愿一试。」 楚江宁本身对这个垃圾书就十分不信任,之前的那个极乐之书也好,这个命运之书也罢,妄图掌控自己的东西,当一剑毁之。 不过……倒是不介意套套它的话。 「什么方法?」 「你修为难有寸进的原因,除了你好高骛远、根基不牢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你之一生,太过顺遂了。」 楚江宁「……」 这本破书,在说什么鬼话? 「你幼时遴难,虽然受了父母背弃之苦,但也仅此而已。你生于帝宫,长于帝宫,衣食无忧,自小便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凡你想得之物,无不应有尽有。虽然天生双脉,但却可另闢蹊径,修为独尊天下,至尊权位,唾手可得。就连你篡位兵败,身陷囹圄,如今不也重得自由了吗?」 「固然有你确实天资纵横之故,但你的时运也算是极佳了。须知有些凡人,一世孤苦,连肚子都填不饱,只能终日蝇营狗苟,蹉跎一生。」 「你要知道除你之外的至尊境强者,无一不是历经风雨,感悲欢离合,受千难万险,方成至尊之境。而你,灵力已足,心境不够,所以迟迟无法突破。」 居然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楚江宁目光闪烁「所以,我该怎么做?」 「上古有一道历秘法,使人抛去一切,重头来过,体验世间百态,心境圆融之日,便是破境之时。」 「听着不错……继续说。」 命运之书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火红色的封皮皱起「你若要修历情之法,最大的问题便是你的性子!」 楚江宁莫名其妙「我的性子哪里不妥?」 「你太狂、太傲,目下无尘、性子暴戾。那些得罪你的人,不是被你算计死,就是被你一剑斩杀,这样还历什么情,渡什么劫,知什么酸甜苦辣!」 「那要如何?」 「以我之能,可暂时封印你的全部修为和记忆,你可化作凡人,去人世间走一遭,在凡尘历练一回,以弥心境。还有你这性子也得变一变,世上没有你这么嚣张的凡人!」 「什么?」 「你要历情,便非得如此不可。」 「封印修为就算了,记忆绝不可能封印,没了记忆,我还算我吗?」 「不封印记忆你要如何历情?」 「不封印记忆为何不能历情?」 「当然不可以!历情之法上古有之,从未有人不失忆去历情的!」 「那是没遇上我。」 「……」 五十年后。 巍峨帝宫之内。 高总管小心翼翼的奉上一物。 「君上,这便是天器司奉上的朝天仪鸾镜。」 以朝天镜石,阴阳天垢火以及无数至宝,数十位工匠花费九百九十九个日夜,铸就的神器。 可知天命。 通晓万物。 能卜未来。 楚临雍掀开上方的丝绸,露出一面光可照人的镜子来。 镜子通体冰蓝,镜身上雕刻着无数道花纹,只一眼便能叫心志不坚、修为不足者沦陷。 一颗幽蓝色的宝石镶嵌在镜柄之上,泛着幽幽华光。 高总管屏吸侧目,一眼都不敢看。 楚临雍自然半点不受这神器影响。 他拿起神镜。 心念微转。 「我天域如今最大忧患为何?」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朝天仪鸾镜身现出一道深深的旋涡。 旋涡疾转。 一道灵幕出现在半空之中。 高总管不禁朝灵幕看去。 灵幕之内的画面,是一片碧绿草地,色泽嫩绿,几朵粉白色的野花点缀其间,一片生机勃勃之景,一头屁股上长着白斑的老黄牛在低头吃草。 帝君静静的看了一会儿。 灵幕之中,那头屁股长着白斑的老黄牛在低头吃草。 第72页 高总管讪讪道「天器司的人禀报,此物虽神通广大,但灵智有些不敏,是以有些时候会放一些无关紧要之事。再等等就好了……」 一刻钟后。 灵幕之中,还是一头屁股长着白斑的老黄牛在低头吃草。 半个时辰之后。 屁股白斑的黄牛低头吃草。 「什么玩意儿!」足足看了半个时辰的老牛吃草,这再好的耐性也经不住啊,帝君一把掀翻朝天仪鸾镜,勃然大怒! 镜子被他凌厉的灵力所震,跌落于地,镜身裂了一条缝隙。 裂了。 灵幕瞬间熄灭。 高总管捡起灵镜,只好道「老奴再让天器司的人修缮一番。」 他在心中止不住抱怨,这是什么狗屁神器,天器司的人折腾了这么多年,就搞出了这么个玩意儿?难怪君上发怒。 与此同时。 西洲一个偏远山村之内。 黄牛终于吃够了草,一名衣着破旧的牧牛少年从草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露出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面容。 第41章 你别害怕 少年牵着黄牛, 踏上了村道。 「长安啊!回来啦!」一名身穿蓝色布裙,头戴绢花的中年妇人远远的喊道。 那名叫长安的少年道「二婶, 衣服已经洗好了。我把牛牵回去, 就去打猪草。」 「多亏了你啊,你更子哥不在家,我又得照顾你奶奶, 如果不是你帮手, 这家里家外的活计可怎么办啊。」妇人感慨道。 「都是一家人,我干点活没什么的。奶奶今日身体可好些了?」少年憨厚一笑。 「还不是那样,如果没有药,只能这样一天天拖着了。」妇人抱怨道「对了,你来得正好,陪二婶去趟白枫城,我听说那里新进了一种便宜的药草,可以治你奶奶的病。隔壁村的王婆就是服了那药草才好的。」 「那太好了,二婶你等等,我先把牛牵回家。」听说奶奶的病有救了,少年露出喜悦的微笑。 妇人却不由分说一把夺过缰绳,丢在一边, 使劲拉过少年「都是村里人, 谁不知道谁啊, 牛丢不了。还是去城里要紧, 再晚些天都黑了。」 「那还好吧。」少年懵懵懂懂,就被他二婶拉走了。 白枫城。 少年被妇人轻车熟路的拉进了一间格外华丽的店铺内,被掌柜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妇人道「掌柜的, 这就是我侄子, 叫宋长安, 今年十八岁了。」 掌柜打量着宋长安,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不错。」 那叫宋长安的少年微微往二婶身后缩了一下,不知为何,这掌柜的看他的目光让他极为不适。 就像……在看一个货物一般。 「二婶……」 「长安啊,你先出去等等,二婶和掌柜谈一谈。」二婶却对他道。 「好。」宋长安有些不解,但在这里待着确实让他很不舒服,于是他乖乖的出去了。 宋长安出去之后,妇人得意洋洋的对掌柜的说道「怎么样,我这个侄儿不错吧,这美貌,别说我们村,就算是白枫城也罕见吧。怎么也值……」她犹豫了一下,比了个手势「这个数吧。」 掌柜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皮相倒是不错,就是村里长大,土里土气。顶多三十两。」 「这也太少了!我这侄儿可是我兄嫂的宝贝疙瘩,平时重活都不捨得让他碰一下,细皮嫩肉的,加上性格柔顺,极好拿捏。这次要不是为了我们家那个老的,我也不会干这种杀千刀的事啊!至少六十两!」二婶一听就不依了。 「三十五两。」 「五十两。」 二人你来我往,最后价格定在了四十五两。 掌柜的拿出一张纸「这是身契,签了之后,钱货两清,从此人就是我奴场的了。」 二婶点着钱,确认一分不少之后,痛痛快快的签了字。 然后偷偷摸摸的道「掌柜的,你们这有没有后门,我先走了,不然被这孩子看见,又是好一番纠缠。」 这种事情掌柜见多了,随手指了指,就把妇人给打发走了。 宋长安这个时候还站在店铺外面,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卖了个干净。 知道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上来,不顾他的挣扎将他绑走。 「你们要干什么?」 「傻小子,你二婶把你卖给我们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奴场的人了。老实点,还能少吃点苦头!」 「不可能……这不可能。」 「二婶不可能这么对我……」 「白纸黑字的契约已签,你就死心吧。乖乖听话,才有好日子过。」 一月之后。 「谢腾哥哥,这个人伤得很重。我想出去给他找点草药,你能先帮我照顾他一下吗?」 「外面都是奴场的追兵,小安,你别出去。万一被抓了……」 「可……他伤得很重,如果放着不管,他、他会死的。」 「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小安,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谢腾哥哥……求求你,让我去吧。」 「罢了,你小心些,我在此等你回来。」 「好的!」 小九才刚来到这个世界,落入他信息传输频道(简称耳中)的,便是如上一段对话。 「滋滋……滋滋」 第73页 因世界穿梭,信息量涌入过大导致运行缓慢的cpu开始工作。 系统小九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此间世界是一部小说天域神穹同人之长安记的衍生世界,它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拯救该本小说中命运悽惨、受尽欺辱的小受宋长安。 原着小说中,宋长安本不过是一普通的乡间猎户之子,因家贫被家人卖至奴场为奴,因性格软弱加容貌美丽,在奴场受尽欺凌。也由此遇见了他人生中的七位渣攻。 小受是真可怜,渣攻们也是真渣啊。 他们一个更胜过一个的位高权重,心狠手辣,人面兽心,猪狗不如! 小受待他们那般好,给予深渊中的他们唯一的温暖与光明,他们回报给小受的,仅有无尽的折磨与伤害。 小九想起自己翻看原着的时候,便觉得如鲠在喉,憋屈至极! 虽然这个任务被列为sss+,但它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接下。 只因为,它想带这个可怜又温柔的孩子,逃离这该死的命运。 根据刚才听到的对话,系统小九迅速判断出现在进入了小受逃离奴场的那部分剧情。 在此就不得不提一个人。 就是刚才小受口中的那位「谢腾哥哥」。 也是天域神穹同人之长安记这部小说中的渣攻一。 渣攻一原是西洲名门世家谢家的幼子,名唤谢腾,谢家因稀世珍宝被灭,唯他一人逃出生天,却也沦落奴场。因小受容貌与他的白月光庄云羽酷似,他爱屋及乌,平日里对他也多加回护,引得小受爱上了他。 不久之后,因正道大能与魔宗少主在附近大战,牵连奴场,谢腾趁机带小受逃跑。结果路上小受却救下了一险遭火海的重伤之人,甚至不顾谢腾反对要外出寻药,不幸被奴场重新抓回受尽折磨。 而谢腾那边,被救之人醒来,他的真实身份赫然便是引起此次混乱的正道大能玄清道尊,玄清道尊将他误认作救命恩人,带他回落仙宗,收他为徒。谢腾便从一名奴场逃奴摇身一变成为高高在上的落仙宗真传弟子。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小受一句。 它来到这个剧情当口,就是为了扭转小受的命运!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劝住小受,让他别去找药了,玄清道尊才不是凡俗之药就能治好的。回去守住道尊,不被冒认身份才是正事啊。 于是,它开口了「宝,你好。」 它不知道,它这突如其来的幽幽一声,对正在夜间疾驰的宋长安,是多大的冲击。 「谁?」 「宝……不用看了,我在你脑子里。」 「鬼、鬼啊……」 「宝,我不是鬼,我非神非鬼,乃是这天地间自然而生的精灵,是来帮助你的。」 「求求你……不要过来。」 「宝,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来帮助你的。」 「宝,你现在快回去,不要再出去找药了。你救的那个人快醒了,他其实是落仙宗宗主,他会收你为徒的,你以后就再不会受人欺负了。」 系统提起这事,宋长安原本因为惊恐而停下的脚步立刻又迈开了。 「对,我得去找药。」 系统小九见他还要去找药,急了「听我的,宝,快回去,你的药对他没用。他待会儿就醒了。」 「你再不回去,可就被人摘了桃子。」 「宝,别去,你出去会被奴场重新抓回去的。」 「……」 系统劝阻的话宋长安一字不落的全都听了进去,但是他完全没照做。反而还掩耳盗铃搬的捂住了耳朵,嘴里反覆念叨着「清心静气,恶念退散!」 「清心静气,恶念退散!」 「宋长安,做人不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想,你忘了娘怎么教导你的,不可自私自利,要以人命为重!」 居然把系统当成了自己冒出的恶念。 系统「……」 这可怎么办? 却说谢腾。 宋长安走后,他拧着眉头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地上昏迷不醒的那人。 衣衫残破,浑身上下泥泞不堪。 皎白的月光之下,唯独一张脸干干净净不染尘埃,鼻樑耸直,俊美无俦。 他心中突然涌出一丝不知何故的酸意。 正在这时,那人睫毛翕动,缓缓睁开双眼。 「是你……救了我?」 他目光澄澈,声音中自带一丝威严。谢腾犹豫了一下,并未否认「你好好休息,莫要说话了。」 玄清道尊看了他一眼,他只隐约记得有人将他脱出火海,虽然凡火伤不了他,但此时他身受重创,经脉尽碎,内息干涸,却也少不了受些火燎之苦。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追兵之声。 「给我搜,那几个贱奴一定藏在这里!」 「竟敢逃跑,被老子抓到,非将他们抽筋扒皮不可!」 「……」 谢腾立时浑身颤抖起来。 玄清道尊看他一眼,于是手一挥,一道金光将他捲起。 谢腾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被捲入一道光芒之中,乘风而去。 身边,萦绕着那人清清淡淡的声音。 「本尊乃落仙宗宗主玄清道尊,你今日与本尊有避火之恩,本尊可允你一诺,以偿恩义。你想要什么?」 谢腾心悸不已,一咬牙,道「想请仙尊,收我为徒!」 第74页 作者有话说: 系统:穿的是原着却看了粉丝写的同人小黄蚊自己代入; 宁宁:明明没失忆假装失忆强行扮演小白花; 同人文里的「七大渣攻」:我宁宁的鱼; 接下来的剧情:见文案; 同人文:详见第四章 舅舅的小黄蚊 第42章 求你好好演 却说宋长安费尽周折才取得草药, 又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宝,别进去, 里面有人!」 之前见左右劝不动宋长安, 系统也停止了絮叨。 关键时刻他这么喊一声,倒真起了作用。 宋长安脚步一滞,然后当真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细微声音。 他脸色顿时就白了起来。 系统继续道「宝, 追兵藏在里面堵你呢?还不快跑。」 就算是拿不到玄清道尊这个机遇, 至少别被抓啊,不被抓还是个自由人。 被抓那就是奴隶了。 宋长安迟疑道「可……谢腾哥哥还在里面啊。」 「这你就放心吧。之前就告诉你了,你救的那个乃是仙宗大能,你的谢腾哥哥早就冒认了你的身份,去仙宗当弟子去了。人家可一点都没想起你来!」虽然米已成炊,但系统还是忍不住要刺他一下。 没料到宋长安听了,丝毫没有怨气,反而展露笑颜「你说的是真的吗?那就好。」 系统「……」 它被圣母主角给噎住了,算了算了,慢慢来。 「所以,赶紧跑吧,被抓回去你就死定了!」 「好的。」 一日之后。 容雪山。 「短时间内, 追兵不会追到山上来, 算是暂时安全了。但山野非久留之地, 之后你有何打算?不如去遥泽郡, 那里商贸发达,郡首爱民如子,去寻个营生先安顿下来, 重新开始。」暂时安身之后, 系统问道。根据原着记载, 主角的体质不适合修行,当炉鼎倒能一日千里,但它怎么捨得让它的小心肝去当炉鼎!不走修行路,当个富家翁也行。它早早就下载了经商两百计,保证不让宝贝儿受委屈。 宋长安咬着刚烤熟的甘薯,突然道「我想回家。」 「好好……回?什么回家!」系统的声音顿时扬高了八度,噼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回什么家?你脑子进水了吗?」 「他们都把你卖掉了,你还回去。是想被再卖掉一次吗?」 「见过傻的,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被系统臭骂,宋长安有些委屈,嗫嚅道「可……那是我的家啊。」 他声音黯然「除了我的家,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我真的……不能回家了吗?我没有家了吗?」 他声音可怜兮兮,系统顿时不忍起来,心中暗骂这该死的世道,苦口婆心道「宝,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你难道想重新被抓回去吗?这些天在奴场的日子你也该明白了,做奴隶下场有多悽惨。为了安全,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没有足够的实力,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等到你有足够实力保护自己了,你想做什么我绝不拦着你。」 宋长安吸了吸鼻子「可、可我想我娘亲和小妹了。我可以去看看他们吗?我不回家,就远远的看他们一眼。」 系统无奈嘆息一声「行吧。」 得了系统的允诺,宋长安兴致顿时高了起来。他小心的将吃剩的几块甘薯塞进怀里,寻了根探路的木枝,便要下山。 他乃山间猎户之子,父亲和长兄偶尔会带他一道上山,是以他虽性情柔弱,但行走山路倒也轻车熟路,不然也难以躲避奴场追兵。 不过他体力到底有限,走了半个时辰,便开始气喘吁吁,脸色苍白。 系统劝道「宝,先休息一下吧。」 「没事,我可以……」宋长安着急归家,不愿休息,却突然一脚踩空。 「啊!」 在系统的惊呼声中,他滚落下坡,翻了好几滚,身子重重的砸到了一片柔软之中。 「唔……」 「宝,你没事吧?没摔坏吧?疼不疼?」系统三连问。 「我无妨。不过……」 他摸了摸身下。 「这是……什么?」 「这儿……好像是个人。」他刚才就是砸到了这个人身上。 系统「……」 系统只想叫救命。 主角真是白莲花滥好人,这救的要是个好人也就罢了,这要是个坏人。 那岂不是养虎为患。 而且以他的运气,这人百分之九十九是个坏人,百分之一是超级无敌大坏人啊! 宋长安不知道系统的腹诽,他好心的探了探那人的脸蛋。 「还有呼吸,但是他身上好烫。」 宋长安左右看了看,发现附近有个山洞。 于是拉起那人的胳膊,就要把他拖到山洞里去。 系统进言「宝啊,你不是要赶回家。」 宋长安回道「现在救人要紧啊,我迟些回家也无妨。」 系统继续劝道「可你也不认识这个人,万一他是个坏人呢?」 宋长安道「万一这是好人呢?」 系统「……」 宋长安虽然性格柔弱,一向没什么主见,甚至唯系统的命是从。但是在救人性命这件事上,他却格外固执。 他千辛万苦的将那人搬进山洞中,安顿好。 第75页 又从身上的木筒里倒了干净的水,餵给那人喝下。 皎洁的月光从缝隙中落下,系统也看清了那人的容貌。 鬓若刀裁,眉目如画,额心生有一朵赤色莲花,红莲如火,娇妍妖艷至极。 系统惊呆了。 系统如坠冰窟。 他、他他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能让系统如此震惊的自然非同小可。 这位在原着中也确实是大人物。 天域神穹同人之长安记的渣攻之二,魔宗少主夜怀夙。 残忍冷血,野心勃勃。 他是第一个发现小受炉鼎属性的人,而且发现小受被折磨的越痛苦,炉鼎效果越发好。 于是他将小受掳来关在密室夜夜折磨,魔宗有名的秘药和刑具都被在小受身上使了个遍。 直到魔宗巢穴被攻破,他才不得已抛弃小受落荒而逃。 系统,系统看到他恨不得咬死他。 于是在宋长安嘀咕「附近似乎有千寻草」。想要出去给他找药的时候,系统连忙喝止「宝,别去了。这是坏人!」 「嗯?」 「这个是大坏人。」百分之一的机率,被主角撞到了。 「他是魔宗少宗主,前日奴场大乱就是受他和玄清道尊大战所致,他们魔宗没一个好东西,杀人如麻,满手鲜血。宝,别救他了,我们赶紧跑吧,等他醒过来就跑不了了。」 「啊?」 宋长安大惊,他回首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夜怀夙,怎么也看不出来这样一个看着脆弱无比的男子竟然是系统口中的大魔头。 系统连声催促,宋长安的腿却像扎了根,怎么都动不了。 他思忖再三,咬咬牙道「我还是得救他,如果我就这么走了的话,他可能会死。」 系统睁大眼睛「他死了不应该吗?」 宋长安沐浴在柔美月光之下,言语坚持「他或许是个坏人,他或许杀了很多人。恶有恶报,他的罪孽,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但救他是我的事,我今日若是撒手走了,就会成了我的罪孽了。」 系统「他的报应不就是你撒手走了吗?你今天救了他,他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报应?」 系统简直无力吐槽,当然他也吐槽不动。 因为宋长安根本不听他的,自去外面采了草药。 千寻草,有清热解毒之效。 宋长安将之嚼碎,放在竹筒里就着水慢慢的餵了夜怀夙喝下。 一边还问系统「魔宗又怎么了?魔宗之人就一定该死吗?」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系统「……」 它有些报复性的想着,等你被他折磨的时候,就会知道他该不该死了。 药水餵下去之后,宋长安却赫然发现毫无效果,对方不仅没有退热,反而烧得更厉害了。 嘴里还不停的呢喃「好热、好热……」 系统「……」 宋长安急着去探他额头,却被对方一把搂住「好热……别走……娘,夙夙好热。」 宋长安愣了一下,倒也没有挣扎,乖乖的被抱着,他向来体虚,体温较旁人偏低,想不到还有这个效用。 系统「……」系统已经说不上来话了,这人、这人真的不是借着生病耍流氓吗? 这一抱就抱到了日头初上,感觉怀中之人已经渐渐退了热,宋长安也慢慢的挣脱他的禁锢,不过他折腾了好几天也累了,靠在一边闭上了双眼。 系统「……」就特么无语。这傻孩子真是愁死它了! 宋长安睡着之后,来到一个白茫茫的空间中。 一本火红色的书在半空中飘荡。 宋长安看着这书,面无表情的问道「那东西是何物?」 此时他的脸上再无之前的怯懦不安,反而是一派懒洋洋的神色。 火红之书解释道「那是天外之物,你用历情之法太多次了,身体太虚,容易招惹些阴诡之物,它倒是没什么危害,无视即可。」 「但它很烦,还是弄掉为好!」「宋长安」,不,应该是楚江宁十分不耐烦的道。 「我求求你了少爷!」命运之书皱着他的封皮,声音苦涩。 「你已经失败了三次了!你就好好扮演一次凡人行不行!历情之术也是有极限的,你这次再失败,我也没办法了!」 它就说,哪有人不封印记忆强行历情的!这五十年它可是心力交瘁,它当初为什么这么不开眼认了这样的主人! 「你就好好演一下柔弱的凡人行不行?凡人寿命短暂,匆匆数十年,你忍一下,不要被任何人发现身份,体会一下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就行。求求你了!」 楚江宁皱着眉「我一直好好在演啊,但是那个东西真的很烦,让我做这做那,我还得附和它……」 命运之书木着封皮,幽幽道「一个凡人,是没有能力强行剥离这种阴诡灵物的,你要摆正心态。」 命运之书苦口婆心,楚江宁只好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对它做什么的。」 …… 宋长安醒来之时,正对上了一双漆黑而又冰冷的眼睛。 夜怀夙竟然醒了过来。 声音沙哑「是你救了我?」 他身受重伤,清水和凡俗草药并不能治癒他分毫,但是昨夜他玄功暴走,若非这人及时为他降温,他恐怕便该走火入魔了。 说此人救他,倒也不错。 第76页 不过,救了他。 那又如何? 他可不会生出半分感激之心。 他魔宗之人,天生如此,无情,也无义。 夜怀夙冷笑。 「你可知道我是谁?」救了我,只怕你会后悔吧。 宋长安嗫嚅道「我知道,你、你是魔宗之人。」 他的回答让夜怀夙有些诧异「那你还救我?」 宋长安低下头去「若你不是好人,我希望救了你之后你可以弃恶从善……」感觉到听了这句话之后夜怀夙的神色更加冷了几分,他又补充道「当然,你不改也没什么关系。我救你……只是因为我想救你而已。」 日光从洞口处投下,为他的身影沾染上了一丝耀眼的金边。 他神色坚定,眸中……仿佛有光。 作者有话说: 魔宗少主和宁宁的关系是? 第43章 反手一个举报 夜怀夙心神恍惚了剎那, 继而嗤笑出声「我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愚蠢。连魔宗之人都敢救,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啊?」宋长安没想到这人居然说要杀他, 慌张又害怕「你、你应该……不会吧……」 夜怀夙勾唇, 声音残忍而又凉薄「当然会。凡见了本座行踪之人,都要死……」 一直沉默至今的系统突然在关键时刻尖叫起来「快!给他一巴掌!」 本就惊恐不安、惊慌失措的宋长安听到这个,也来不及细想, 下意识的照做了。 于是……「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山洞之内。 空气……凝固了。 宋长安的手, 也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之中。 夜怀夙唇边的那丝笑意还未完全消散,他有些恼羞成怒的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宋长安「你打我干什么!」 「你让我打他干什么!」反应过来的宋长安只想捂脸尖叫。 完了,这下死定了。 系统神态自若,还有些扬眉吐气「莫慌,你仔细看看。」 「你都动手打他了,他连反抗都没有。证明什么?证明他现在伤重得,根本动都动不了。说什么要杀你,不过是恐吓你罢了。」 什么能逃得过它系统的法眼呢。 听系统这么说,宋长安这才反应过来,心神稍定。 但是对上夜怀夙那几欲噬人的眼神,他还是害怕的低下头, 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我我太害怕了, 才、才一时失手, 你没事吧。」 夜怀夙「……」 系统「……」系统就贼特么无语,宝贝他都要杀你了,你还跟他道什么歉。 「快走吧, 宝, 你现在也看清了他是什么人了?还不跑吗?」 「哦对。」宋长安如梦初醒, 连忙道「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且慢!」 夜怀夙叫住了他。 宋长安有些艰难的转过身,额头微现细汗「还有、还有什么事吗?」 这几句话的功夫,夜怀夙也大致摸清了这小傻子的为人,于是道「你就这么走了,我怎么办?」 宋长安一愣「可你不是已经醒了吗?  「我虽然醒了,但是根本动弹不得。你把我一个人抛下,难道是要让我活生生渴死饿死在这里?」 系统尖叫「宝,别理他。他修行者不食五谷,根本就饿不死。他在忽悠你呢……」 宋长安迟疑道「可我……」 夜怀夙给他致命一击「你这救人只救一半,还不如一开始就别救我。」 宋长安定了定神「那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夜怀夙唇边勾出一抹笑。 「我要你带我入白枫城,入城我才能联络旧部,他手上有药。」 宋长安为难不已「可、可我不能去白枫城。」 「三日之内没有药,我必死无疑。」 「好,我带你去。」 系统「……」 喵喵喵? 一日后。 白枫城。 一间简陋的民宅内。 宋长安将夜怀夙安置在床榻之上,道「你现在这儿好好休息。至于你说的那个卖胭脂的老刘,我会去打听的,你且在此间不要走动。我去去便回。」 「等等。」夜怀夙拿出一块莲花形状的玉环「此乃信物,拿出此物才可取信于他。」 「好的。」宋长安匆匆将玉环收入怀中,再三叮嘱「你可不要乱跑啊,我很快就回来。」 「聒噪,我现在这副德性,我能跑到哪里去啊。」夜怀夙不耐烦道。 宋长安应了,开门就要走。 这时候,几句对话传来。 「是这儿吗?」 「爷,确实是这儿,我亲眼看见那个奴隶带着一个病人来了这儿。」 「给我搜!」 「宁可抓错,不要放过。」 几句话成功的让二人变了颜色。 系统急急道「宝,快跑吧,在他们没找到之前!」 他说什么来着,他说什么来着?他说千万不可以进城,现在可好。 他在那里不住的催促,宋长安却抿着唇,半天不吭声。 然后他回头看了夜怀夙一眼。 系统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却见他们家的小傻子宿主毅然走出去,关上门,喊了一声「我在这儿!快来抓我啊!」 系统「……」 宋长安喊了那么一嗓子之后,也没有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等人来抓,飞快的跑了。 第77页 只是,他如果不一边跑一边喊「我在这儿,快来抓我啊!」那就更好了。 这分明是为了帮夜怀夙引开追兵。 系统只想嘆息。 何至于此啊! 你这样捨己为人 ,那白眼狼也不会念着你半点好。 何必呢? 屋内,夜怀夙面色如常,只是他那狠狠攥紧了床褥的手指,昭示着他的内心并不如何平静。 这样一路跑一路喊,宋长安很快被闻讯而来的捕奴人给抓住了。 他似乎认命了,也并不如何反抗,任凭绳索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嘴中还说道「我不跑了,你们抓我吧。」 捕奴人上前,想起这一路搜寻的奔波,真想给他几个耳光,但还是忍住了。 看着细皮嫩肉的样子,若是打坏了,主管非得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于是他往地上呸了几口唾沫,恶狠狠的恐吓了一句「敢逃跑,就等着主管收拾你吧!」 他可不是危言恐吓,以往这种敢逃跑的,下场都极其悽惨,往往都会被卖去暗无天日的地方,受尽折磨而死。 说完就带宋长安回奴场复命去了。 回了奴场,见了主管。 主管手执马鞭,掐住宋长安的下巴,阴恻恻的道「胆子不小啊,竟敢逃跑?」 宋长安一脸认真「启禀大人,我有事禀告。」 「哦?」主管有些意外的一挑眉「何事要禀?」他凑到宋长安耳边低声警告「你……最好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 「不然,我必让你知晓,何为人间地狱。」 主管本以为宋长安要砌词狡辩,为他逃跑辩解。 哪知宋长安却后退一步,抱拳一礼,满脸正色「启禀大人,我知道前几日与玄清道尊大战的那魔宗妖孽的下落,那人眼下就藏身在这白枫城内,虽身受重伤,但他有同党在侧,恐危害百姓。还请大人速速派人前去禀报城主,请高手围剿,迟恐生变啊。」 系统惊呆了「宿主你这是……」 这是何等骚操作,明明之前还对渣攻百般维护,甚至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掩护他,现在居然反手就是一个举报? 主管看着他,目光闪烁「此言当真?」 宋长安目光坚定「自然。」 主管见他不像撒谎,鞭子一挥,喝道「细细道来,若有半句不实,当心你的皮!」 一炷香后,主管匆匆丢下宋长安,连忙去通风报信了,若此事不假,于他自然是大功一件。 宋长安这才得空回答系统的疑问「我救他是因人命关天,但他身为魔宗,若真的手染鲜血,满身罪孽,我天域律法在上,他自该受到惩处。这与我救他,是两码事。」 系统真是不知道这位宿主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说他滥好人吧,但他又格外坚持原则。说他曲直分明吧,正常人也不会做出救下恶狼的蠢事。 它只纠结一事「既然你觉得他都是罪有应得,那先前你就该听我的赶紧逃跑,把他留给捕奴人就好了。何必、何必还把自己搭在里面呢。」 宋长安迟疑道「虽然你说他不得动弹,但身为魔宗之人,总有些底牌。捕奴人毫无准备,若是被他所伤,岂不是连累无辜。」 系统「……」 所以…… 敢情你那么毅然决然的跑出去自投罗网,不是为了掩护夜怀夙,是为了保护捕奴人? 它真想问一句。 宝,你脑子没问题吗? 主管这一去便去了半日,回来后喜气洋洋,想来定是得了甜头。 看着宋长安的神情也和眉善目了许多「此事算你有功,爷就不与你计较逃跑之事,给你寻个好去处。」 宋长安清洗了一番,脱下他早就看不出颜色的脏衣裳,换上奴场特制的白色罗衣,黑发流散,楚楚动人,主管亲自将他带进一间雅室,笑容满面的道「叶管事,这便是我奴场最好的奴隶,您过目?」 叶管事上下打量了宋长安一番,眸中不自觉的闪过一丝惊艷之色,心中满意极了,想不到白枫城这种穷乡僻壤居然还有这样的美人,看这楚楚可怜弱不胜衣的模样,让阅遍美人的他都有几分心猿意马起来。 有这个奴隶在手,这次奴隶大比他定能拔得头筹! 主管见叶管事十分满意,笑容可掬的伸出指头「您看看这等天香国色,怎么也得这个数吧?」 叶管事冷哼一声「什么时候我惊鸿照水阁会少你那点钱财了?」他看向似乎十分害怕的小美人,尽量「慈眉善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宋长安低下头,不敢吭声,被不满的主管推了一把,才结结巴巴的道「宋、宋长安,十八了。」 「好!」叶管事神色温和「这个奴隶我买下了,明日就让他跟我启程返回西洲府!」 一直低着头惶恐不安的宋长安听到此处突然抬起头来,声音有些震惊「西……洲府?」 「没错。」叶管事自得一笑「西洲府乃是我西洲首府,无数天域数一数二的大人物都长居于此,也是我惊鸿照水阁的所在,你只要乖乖听话,我惊鸿照水阁自会为你谋一个好前程,只要有幸得了某位权贵青眼,你便能飞上枝头过好日子了!」 作者有话说: 也不知道哪位达官显贵这么「幸运」,能得见我宁宁的花容月貌。 第44章 惊鸿照水阁 第78页 听着叶管事为他描绘的宏伟「蓝图」, 宋长安欲言又止,最后归于沉默。 他复又低下头, 纤长的睫毛簌簌, 似乎十分害怕。 而系统对此丝毫不惊讶。 因为一切的一切,都和书里写的一摸一样。 包括这横空出世的惊鸿照水阁。 原着中,小受逃跑被抓回来, 虽然因为没有这次的举报之功, 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鞭子,但也没被卖去什么黑暗之地。 因为他那张脸,生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这么好看的脸,是要卖大价钱的。 所以他被奴场转卖到了惊鸿照水阁,惊鸿照水阁乃是西洲第一欢场,它专为达官贵人培养奴隶,多年经营,人脉通达,更盛传他的主人与西洲洲主府有莫大关系。 而入了惊鸿照水阁,也就意味着——原着中悲惨命运的开端。 系统嘆了口气。 谁让宿主生了那么一张脸呢?那样一张脸,又是那样软弱的性子,还不被欺负到死? 第二日, 作为惊鸿照水阁新买下的商品, 宋长安自然跟随着惊鸿照水阁的人一起, 上了他们的通行舟船。 惊鸿照水阁确实财雄势大, 此次前来採购的管事加僕役不过十多人,却驾了一座高五米,长十五米的硕大舟船, 龙首蛇身, 十分气派。 龙船不仅宽大舒适, 速度也极快,日行万里。 不过几日的功夫。 他们一行人便回到了惊鸿照水阁总部所在之处。 西洲府都。 万年古都,雄伟且奇。 出于对都府的尊敬,早在百里之前便下了龙舟,改乘马车前往。 一路上递了名牍,经过重重手续核验,方才进了内城。 惊鸿照水阁顾名思义,临水而建,水中可见穿花照影,美不胜收。 亭台精巧,楼阁重重叠衍,杨柳依依,无处不见构建者的巧思。 宋长安一行人才刚回到阁内,一名身着蓝衣的秀丽婢女便迎了上来,福了福身子「叶管事此行辛苦了。」 她美目落在怯生生的宋长安身上,眼前一亮,赞嘆道「想不到白枫城那种偏僻之地的奴场,也能寻得如此美人。叶管事,此次大比,您也能和白管事争上一争了。」 提起「白管事」,叶管事的脸色顿时就变得不是很好看「其他几位管事已经回来了?」 婢女答道「几位管事都已在海棠阁内等候阁主,就差您了。」 叶管事一听,面上顿时急切了几分,连忙带着宋长安就要往里走。 海棠阁。 见到叶管事领着宋长安进来,阁内的几位管事都将目光纷纷投向了宋长安。 目光审视。 宋长安今日早就被精心装扮过,一袭白衣无暇不染尘埃,双瞳剪水,朱唇榴齿,衬上那一脸怯生生的表情,当真若雪苞含黛,弱不胜衣惹人怜。 见大家都在瞧他,宋长安有些紧张,身子微微往后缩了缩,藏在雪白丝履中的脚趾蜷缩起来。 有一位管事嗤笑一声,讥讽道「我道白枫城那穷乡僻壤出了什么天姿国色,不过如此罢了。」 他身后站着的是一位红衣美人,红衣胜血,朱唇如焰,容色倾城,眉眼间风姿傲然。 和这位红衣美人一比,宋长安美则美矣,倒显得小家子气。 叶管事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宋长安一眼,在他的位置上落座。 宋长安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顺势打量了场中诸位美人。 各位管事精挑细选的美人各有各的风姿。 或明艷,或秀雅,或清冷,或娇媚。 俱是万中无一的美貌。 宋平安担惊受怕的等了半晌,阁主才姗姗来迟。 松绿色的金丝宽袖长袍,镂空木槿花镶边,腰系玉带,面上覆了一层玉质面具,遮了大半面容,唯余一双狭长薄唇似笑非笑。 十数位管事齐齐起身行礼「拜见阁主。」 阁主抬手「诸位请坐。」 他的目光在一旁的美人们身上绕了一圈,饶有兴致的提问「这边是今年的美人?」 管事们得言,连忙朝自己手下的美人使眼色,美人们纷纷上前,一字排开,行礼「拜见阁主。」 宋长安偷偷的藏在末尾。 阁主仔细的打量了各位美人一番,他目光沉沉,难辨喜怒。 众美人们被他目光所及,无一不压力陡生,冷汗涟涟。 阁主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藏在队尾的宋长安身上。 美人如花,论相貌在这美人堆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今日的装扮也极衬他,他本就是清淡素雅的长相,兼之性格软柔,太过秾艷的颜色他根本压不住,这般干干净净的装扮才能尤显得他弱不胜衣,惹人怜爱。 可阁主自问阅遍天下美人,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合时宜。 察觉到阁主在看他,宋长安更为紧张了,他把头埋得更低,身子缩得更厉害,活像一只惶恐不安的小老鼠。 左右不过一个小奴隶,阁主看了一眼也失了兴致,转言道「尔等今日入我阁中,从此之后,前尘往事,一应抛之。尔等生是我阁之人,死是我阁之鬼,可明白了?」 美人们早就受过训导,只是低低的应了。 然后阁主就开始给诸位赐名了。 从名字开始,彻底抹去奴隶的过去,将他们从身至心、从里到外都彻底收为己用。 第79页 「艷如芙蕖,你从今以后便唤芍药。」 「是」 「你便唤作雪竹。」 「是。」 「你唤杓兰。」 「你唤茉莉。」 「启、启禀大人、啊不……启禀阁主,我有名字,我叫宋长安,不能改名。」 此言一出,海棠阁皆惊。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敢在此间谢绝阁主的赐名,更想不到的是,出言拒绝的还是那个看起来胆小懦弱的白枫城奴隶! 老脸挂不住的叶管事急忙出言训斥「放肆!阁主在上,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给我住嘴!」 他明明这几日已反覆叮嘱,这小子平日里浑浑噩噩,现在居然在这当口给他出这等么蛾子。 宋长安被叶管事这一训斥,身子抖得更厉害,眼中盈满泪光,看着害怕得要死,但他就是敢继续说! 「长安乃娘亲所赐,意为一世长安。父母赐名,不可弃之,还请、请阁主大人恕、恕罪。」 阁主平静的声音响起「适才我便说过,尔等入我阁中,前尘往事,一应抛之。你是……没听到吗?」 他的声音极度平静,但也极度危险。 叶管事一个激灵,「扑通」一声拜倒在地,重重叩首「竖子无知!全是属下没教好,请阁主恕罪!」 宋长安看着似乎无比恐惧的叶管事,深深的咬了咬下唇,脑海中浮现出极乐之书告诫他的话。 「历情之法,一重维持,二重感悟。维持就是你要维持好你的人物形象,像你这次历练的性格是柔弱,是正义,是喜欢多管闲事、捨己为人,你的一切行事都要遵循性格来走,履行历情之术。二是感悟,你不封印记忆也行,但你要真将自己当作凡人,去感悟世间万般情感。如此,方能达到炼心历情之效。」 于是他闭上双眼,喊了一句「这不干管事大人的事!」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他身上,他一直抖个不停的双手攥紧了衣裳,一边瑟瑟发抖,一边道「一切、一切都是我一人之过,既入阁中,自当、当为阁主效死。可……父母生养之恩,断不敢忘。冒犯阁主之罪,请阁主责罚,千万不要、不要牵连无辜。」 一道水珠从他如玉的脸颊处滑落。 阁内顿时一阵静默。 奴隶美人们是不敢说话,至于其他管事,则是……被打动了。 别误会,他们入阁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什么言语没听过。自然不是被宋长安这浅薄的三言两语打动。 打动他们的,是那强忍恐惧,无声落泪之姿。 再不见平常的唯唯诺诺之气,虽然微小如尘,却坚定如磐石不可动摇。 若风雪中依然顽强挣扎求生的小小初芽。 如寒风中随时泯灭的细弱火苗。 生命之美,令人心驰动摇。 阁主眼神中晦暗不明,难怪他之前一直觉得少了些什么,有骨无魂,实在乏味。 现在的,才是真正的令人色授魂与的美人。 哭得真好看。 之前生出的怒意和杀意被一扫而空,最后阁主轻描淡写的为此事收了尾 「你若不愿,那便罢了。」 他看了一眼众人,吩咐下去「今日这十三人,全都入春风阁受训,待三月之后大比后再作安排。」 众管事们齐齐应道「是!」 奴隶们被带下去了。 阁主留下几位管事议事。 他手上翻阅着这批奴隶们的名单及背景小传,声音不辩喜怒「这批的资质倒不错。」 白管事露出笑容「那芍药可是自小被培养的,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若是细加□□,必可堪大用。」 阁主不置可否,目光落在了宋长安的小传之上。 比起其他奴隶堪称精彩的人物小传,他的小传就显得单薄不少。 宋长安,年十八,西洲河阳郡太安县白枫城宋家村人,父宋铁柱以捕猎为生,母宋文氏,有一兄一弟二妹,家境贫寒,性情温和,擅厨艺。 阁主眼睛眯了起来「这个擅厨艺是……」 叶管事干咳了一声道「宋长安他娘常年卧病在床,这个……家中一日三餐都是他来打理的。」 阁主沉默了。 白管事讥讽道「这日常做些粗茶淡饭,也能叫擅厨艺?」 叶管事被揶揄的老脸一红,但没办法,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医药机关,他全都不会,这……能写就写上呗,空着多难看。 第45章 炸药都安排好了 阁主缓缓道「这些不过小道耳, 再教便是。不过他这性子,还得磨一磨才是。」 却说宋长安等人被带入了春风阁受训, 开始学习。 春风阁课业压力十分博杂, 诗书礼乐琴棋书画,甚至是星象医药机关秘术,皆有涉略。 十三人学了几日, 便已显出优劣。 那些底子好的, 天资聪颖的,自然遥遥领先。 那些底子差又资质不足的,只能敬陪末座。 顺便一提,敬陪末座的只有宋长安一人。 授课师傅已经不止一次摇头嘆息「从前你说不会,是因为你家境贫寒未曾学过。但学了这么多日,你依然一窍不通。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天资问题?」 宋长安被说得又羞又愧,低头应是。 授课师傅无语至极,转身教导其他人去了,不再同他废话。 第80页 「长安,没事的,有什么不会的我来教你,我自问于曲艺之道还算有些心得。」师傅一走, 身旁一穿着杏色长裙的秀美少女立刻凑了上来。 她叫雪竹, 因着海棠阁赐名那事, 其他奴隶都不大愿意搭理宋长安, 唯有她愿意与他亲近。 宋长安感激无比的看着她「这一段……我怎么都弹不好。」 「没事,你弹一段我听听。」 宋长安弹了一段。 雪竹「……」 她有些艰难道「你饿不饿,我们去吃点心吧。」 宋长安 「……」 惊鸿照水阁对他们这些奴隶十分优待, 除了严禁他们离开春风阁外, 日常衣□□细, 每个人都有独立房间。 晚间,宋长安刚准备入睡,雪竹突然敲门入内。 「雪竹,你怎么?」 宋长安刚问了一句,就被雪竹一把拉住。 她目光灼灼「长安,我们逃跑吧!」 「你小点声……」宋长安怎么也没料到她突然会来上这么一句,无比紧张的推开门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旁人才无比谨慎的阖上门。 「你怎么突然想要逃跑?」 雪竹美目含泪「我前几日听管事们交谈才知,我们这批人全都要被卖到妖族为奴,妖族残忍嗜杀,甚至生吃人肉,落到他们手中,那必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两百年前,君上重修广济道,打通与妖族连通之道。 自此人妖争锋再起。 百年来大小纷争不断。 妖族可怖,能止小儿夜啼。 宋长安脸色苍白「怎会如此……」 雪竹紧紧抓住他的手,双目赤红「他们好吃好喝的养着我们,就是为了把我们卖个好价钱罢了。等大比之后他们就要把我们送走,我不想去妖族,我不想死!」 「我早已同表哥定了亲,若不是被奴场所抓,我怎会沦落至此。那日海棠阁中,你既敢为了父母赐予之名顶撞阁主,我便知晓,你也非坐以待毙之人,我们逃跑吧。天域之大,何愁没有我们容身之地?」 「可是……如果被抓到,可能会被打死的……」宋长安脸色苍白,六神无主。 「与其被妖族凌虐至死,还不如被打死来得痛快。」 雪竹继续道「你不要担心,我已做了充足的准备。这几日医药课上的药材我都私藏了一些下来,再等几日便可配好迷药,届时我们将管事和守卫们迷晕,悄悄泅水出去。」 「我……」 「长安,这里面我唯一信赖的人只有你,只有你才可以帮我。难道你想去妖族吗?」见宋长安迟疑,雪竹继续劝说着。 「可是……」对上她炽热的眼神,宋长安无法拒绝,但却下意识觉得有哪里不妥。 这个时候,沉寂多时的系统终于出声了「宝,答应他,这是唯一逃跑的机会。」 出于对系统的信任,宋长安答应道「好,我听你的。」 雪竹离开后,宋长安忍不住问道「没有她计划得那般简单吧。」当初谢腾哥哥带他逃跑之时,可是计划了好久,而且若非那场混乱,他们还逃不出去呢。奴场尚且如此,何况这人人敬畏的惊鸿照水阁。 系统安抚道「确实没有她想得那般简单,但关于逃跑事宜我已经全盘计划好了,宝,你相信我就对了,我是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呵呵。 何止是没有她计划的那般简单。 那女人根本就没有计划。 在原着之中,这个女人是受了惊鸿照水阁那我阁主之命,蓄意亲近主角,骗取他的信任,只为了策划一场大戏。 三日后,这女人会诱骗主角为她引开追兵,届时再抛下他独自逃走。身为同党的主角逃跑不成反被抓,自然下场悽惨。 当然,什么逃走,什么迷药,什么水道都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阁主策划,为了让纯白无暇的主角尝一尝被人背叛、遭人欺骗的痛楚。 只因那位「阁主」天生阴暗,以折磨他人为趣。 最令人气愤的是,他编也不编个周全的陷阱,这么错漏百出的陷阱是看不起宿主的智商吗? 虽然原着宿主确实相信了。 不过它系统可不是吃素的,正好趁此机会,将计就计,让假逃跑变成真逃跑,气死他们! 拜拜了你吶,这鬼地方谁爱待谁待去! 爷可不伺候了! 系统语气笃定,宋长安不由问道「你准备如何做?」 系统自信无比「这些日子上医药、机关课,我让你偷偷收集的材料拿出来。」 宋长安从床底拿出了一个包裹,里面是大大小小的油纸包。 系统露出笑容「宝,你听说过炸弹吗?」 「那是什么?」 「类似于加大威力的霹雳炮吧,咱们连放他个一百个,把这个垃圾地方给炸穿!」 「这个不好吧?」 「没这么大威力,我夸张了,顶多就是制造点混乱,关键是我知道这儿的逃生密道,到时候你就趁着大乱,把密道炸开逃出去。」系统无奈,以它本心而言,它真的很想将这个人间地狱炸飞,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但奈何……这是修仙背景的世界,这儿的建筑材料普通炸药可炸不穿,顶多能折腾出些动静。逃跑主要还是依靠这条密道,这密道本是阁主为自己留的最后一条退路,原着中,惊鸿照水阁遴难,阁主正是靠着这条密道出逃,保住了剩余力量。 第81页 「只是宝贝,这几天晚上要多辛苦你按照我给的配方调配炸药了。」 「等一下……这既然能逃跑,为什么不让大家一起逃跑呢?」宋长安突然说道。 系统傻眼了「不是,宝,这个、那个……人多口杂,万一泄露出去了。」 「如果有选择的话,谁都不愿做奴隶,又怎么会有人泄露口风呢?」 「……」 「我这就去找大家说去。」宋长安立刻出门了。 一晚上,他敲了十一家的门,得到的反馈并不热烈,大家都将信将疑,更有甚者,直接将他拒之门外。 宋长安毫不气馁,他重新回到房内,将收集了一个多月的材料和系统给予的配方分送给大家。 「若要取信于人,便该让他们都参与进来。」 系统「……」系统已经无力阻止了,它也没法阻止。让它唯一还感到一丝安慰的是,在它的强烈抗议之下,宋长安没有对雪竹据实以告,不然这行动真的就完全暴露在阁主眼皮子底下了。 虽然…… 现在的情况也差不离啊。 三日之后。 雪竹急沖沖的来拉住宋长安,嘴中说道「管事和守卫已经被我的迷药给迷晕了,不过这药力太浅,恐怕撑不了多久。你快跟我走!」 宋长安也急沖沖的将她往反方向扯「炸药都安排好了,你快跟我走!」 雪竹「……」 她刚露出迷茫之色,就听破天一声巨响。 「砰!」 惊天动地。 然后是接二连三的砰砰巨响。 放眼望去,响声处浓烟滚滚,竟似着火了。 「这……」 雪竹还在震惊中,就被宋长安一把扯走了。 来到竹林处,雪竹惊讶的发现此处已经集聚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芍药见到他们,舒了一口气「你们终于来了。」 宋长安问道「人都齐了吗?」 芍药道「还差几人在赶来的路上,已经有几位姐妹进去了。」 宋长安推了雪竹一把「快进去吧,一会儿他们就发现了。」 雪竹又震惊又混乱,她的内心是崩溃的。 她现在在哪里?她在干什么?她是谁? 这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下意识的看了宋长安一眼,对方神情平静,只是柔声催促「快进去吧,你不是说你家中还有定了亲的表哥在等你吗?」 她…… 没有表哥,也没定亲。 但是…… 她望着离她只有咫尺的密道,里面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方,也不知前路如何。 可她却恍惚看到了一丝光。 那是自由的光亮。 她不再犹疑,毅然屈身进了密道。 她不再犹豫,毅然决然的跳入密道之中。 这炸药到底威力有限,等到最后几人赶到之时,以白管事为首的追兵们也终于察觉不对,追赶了过来。 「他们在那边!快!」 「不要跑!」 「……」 几人瞬间慌了,这密道他们能进得,追兵自然也能进得。 若是被抓回去,那下场可想而知。 这个时候,宋长安倒是一脸平静,他连声催促道「快进密道!」 芍药皱着眉「可……」 宋长安打断他的话「你手上还有剩下的炸药吗?」 芍药似乎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他掏出身上最后一枚药包,深深的看了宋长安一眼,有些沉重道「你多保重。」 然后就拉着其他几个还不明所以的奴隶,一同进了密道。 系统有了一些不妙的预感「宿主,你要干什么!」 宋长安在系统的尖叫声中,十分利索的点燃炸药包,然后迅速闪开。 「碰!」 伴随着一声惊天的巨响。 密道上方一块巨石落下,将整个密道入口堵了个严严实实,不见一丝缝隙。 要清理出来恐怕得花不少时间,剩下的……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宿主你疯了!」系统差点没崩溃。 密道口这样一炸,宿主还怎么脱身。 这下所有人都跑掉了,就剩下宿主他一个人了。 他得一个人面对,奴隶跑光、屋子被炸的愤怒阁主! 系统简直要抓狂了。 宋长安倒是很淡定「只要大家能平安无事,我怎么样……都值得。」 听听!多么捨己为人!多么高尚的情操! 系统气晕过去。 这个时候,白管事领着追兵也到了,硝烟散去,他也看清了被堵实的密道口,以及站在一旁面色如常的宋长安。 他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深深的看了宋长安一眼后,他一边吩咐手下去清理密道,一边让人把宋长安抓起来。 阁主的怒火,总得有个人承担吧。 宋长安没有反抗,十分顺从的任人将自己捆得严严实实,当然了,他反抗也没什么用。 海棠阁内。 听着白管事战战兢兢的汇报了事情的始末,阁主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谁、谁跑了?」 「什……什么炸了?」 「我……雪竹呢?我不是让她把宋长安带去湖边?」怎么反倒让宋长安炸了自己的密道? 「阁主……雪竹也……逃跑了。」 第82页 「阁主?阁主你怎么了?阁主!」 第46章 这人太邪性了吧 阁主摆了摆手, 示意他无事。 跑了的奴隶确实是花了大价钱,但对于他而言, 九牛一毛。 炸了的密道固然让他心痛, 但还是能修复的。 但是! 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放过这个罪魁祸首! 阁主阴沉的目光落在无比沉默、无比乖顺的站在下方的宋长安身上。 对白管事道「你先下去。」 白管事得命离去,离去之前有些幸灾乐祸的看了宋长安一眼。 这个奴隶很快就会后悔出生到这个世上。 人间地狱,不外如是。 阁主阴恻恻的看了宋长安半天, 直看的他毛骨悚然, 胆战心惊,才道「你说说,本阁主该如何处置你?」 从赐名之日时,他就隐约察觉到此人隐藏在这副柔弱外表下的逆骨,是以才示意雪竹设计陷害他。 却料不到结果傻子竟然是他自己! 宋长安策划逃跑时十分冷静十分果决,更不后悔。但他也是个人,面对传言中宛如恶鬼的阁主内心依然十分害怕。 故此,他只是白了一张脸,小声道「任凭……阁主处置。」 阁主怒极反笑,轻声道「你想去妖域与妖族为奴吗?听说妖族对你这般细皮嫩肉的奴隶有许多种吃法。蒸着吃,炒着吃,还是干吃?」 他每说一句, 宋长安身体就抖一下, 瑟瑟发抖的样子无比惹人怜惜。 但他依然白着脸、咬着牙, 哆哆嗦嗦道「任凭……阁主处置。」 声音微若蚊讷。 阁主最烦他这一副含屈忍辱、自我牺牲、愿意承担一切的表情。 他一把提起宋长安的衣领, 啧啧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可怜啊!也不知道你那爹娘知道了,该多心疼啊。」 「你不知道啊, 你爹娘知道那二婶偷偷将你卖掉之后, 你娘气得晕了过去, 你爹拎着刀去了你二叔家,当着你奶奶的面,向你二婶逼问你的下落,后来拿着自己的全部积蓄,去奴场想将你赎回。奴场向来只进不出,奴场管事于是命人将他打了一顿,拿走了他的全部钱财。现在……估计他正满西洲找你呢。」 提起爹娘,宋长安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急急忙忙的去拉阁主的手,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我爹他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我娘可好?」 「放手!」阁主脸上闪过一丝嫌恶,刚要运气将宋长安震开,却突然…… 「咳咳……」 阁主突然猛地伏跪于地,满脸痛苦,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不住的咳嗽。 「咳咳……」 「阁主,你怎么了?」宋长安惊呆了。 阁主满脸扭曲,不住的抽搐,嘴里艰难道「咳咳……药……咳咳……药……」 「药?药在哪里?」宋长安连忙问道。 阁主却只知道咳嗽,没再回答。 宋长安急得团团转,这个时候,系统说话了「宿主,我知道药在哪里。」 系统之前之所以那么希望宿主逃跑,除了希望他避开既定的命运之外,还希望他能够远离阁主。 没错,这位阁主便是原着中大渣攻之一。 惊鸿照水阁的玉面阁主,同时也是西洲洲主的第七子,当下活在世上的唯一嫡子,纪萧则。 他从娘胎里就被下了诡毒,每年定期发作一次,每次发作痛不欲生,今年不知为何突然提前发作,刚好在宿主被雪竹陷害,以同伙之名被抓来海棠阁审问之时。 此毒一发作,理性全无,于是纪潇则兽性大发,强要了小受。之后他赫然发现小受体质特殊,能够缓解他毒发之苦,于是才将小受留在身边。 这次虽然小受没有中计,但依然被抓来了海棠阁受审,冥冥之中殊途同归,事情还是发生了。 但这次有它系统在,它一定会保护好宿主不受欺负! 「他座位左侧的屏风,你按下龙首的眼睛,那是机关,会弹出一个药盒。」 宋长安按照系统的指点找到了一方通体漆黑的药盒,打开药盒,里面有七八个药瓶。 「墨绿色那瓶,三颗。给他服下!」系统道。 呵呵,墨绿色的那瓶装的自然不是缓解毒发的药物,而是纪潇则精心研制的傀儡尸神丹。 服下此丹之人便会沦为傀儡,听命于人。 只要控制了纪潇则,还怕逃不出去吗? 当然,系统可不敢告诉宋长安实话,不然以他的一根筋,肯定不愿意干这害人之事。 宋长安取出三枚丹药,就要餵纪潇则吃下「阁主,来,吃药。」 纪潇则受剧毒所控,但脑海中还维持着一丝仅剩的清明,看到递到唇边的药丸,突然清醒了一些,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打落药丸「傀儡……咳咳……毒……咳害我……」 宋长安「……」 系统咳嗽两声「我刚才看错了,其实是紫色那瓶。」 宋长安一言不发的站起身,突然径直往墙上撞去。 他下手极狠,顿时头破血流。 系统呆了「宿主你做什么?」 宋长安咬牙道「我信你,但若是真的因为我害死了阁主,我只能以命来偿了。」 系统真是拿他没办法,这么看来,一直破坏他计划的不是命运,而是宿主的脑子吧。「好了好了,是红色那瓶,半颗,化在水中餵他喝下去。」 第83页 宋长安没再吭声,迳自按照系统的指示去做。 被餵下半杯药水,纪潇则终于停止抽搐,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软软的倒在了宋长安的怀中。 「阁主?阁主?」 纪潇则双目紧闭,玉质面具缓缓从他面上脱落,露出一张英挺俊秀的面容,他用脸轻轻的蹭了蹭宋长安,嘴里不住呢喃「娘……娘……」 宋长安手掌摸了摸他的脸颊,冰凉的体温抚慰了他的躁动,温声道「睡吧,我在,我在。」 纪潇则仿佛得到了某种承诺,不再不安,安心的在他怀中睡着了。 系统「……」 不知道为什么,它总觉得哪里十分怪异。 但这不重要。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好好给宿主洗脑,让他不要再这么「捨己为人」下去了! 不然,就算他的小命经得起他这样折腾,它的心脏也受不住啊。 「宿主,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寒冷的冬天,有个农夫在路上遇到了一条被冻僵了的蛇。他很同情蛇,于是就将它放在自己的衣服里,用体温温暖它。结果蛇醒了之后,便本能的咬死了农夫。农夫死前很后悔,说他本来是想要行善,却因为见识浅薄,反而害了自己的性命。」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有些坏人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我们要学会分清楚善恶。」 「宿主,你觉得呢?」 「宿主?宿主?」 系统这才发现,宋长安不知何时已经和纪潇则一起,睡着了。 系统「我特么……」 率先甦醒的,反倒是纪潇则。 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宋长安怀里,脸上面具也已掉落,登时大愕。 他连忙起身,一把推开宋长安。 「这是怎么回事?」 宋长安被他推醒,揉了揉眼睛,看到他露出笑容「阁主你醒了?」 纪潇则看着地上散落的药盒,看着被打开的机关,昨日的片段隐约在脑海里闪现。 声音沉沉「你怎会知道,我药藏在何处?」 宋长安一惊,却解释道「是昨日……阁主您告诉我的。」 纪潇则仔细回忆了一番,但脑海里的记忆太过零碎,他也无法确定是否真的是自己告知宋长安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宋长安被磕破的额头「你头上是怎么回事?」 宋长安这才后知后觉的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有些期期艾艾的道「是我不小心撞伤的。」 多不小心能撞出这样的伤? 纪潇则什么也没说,眼神复杂,只是吩咐道「你先出去吧。」 宋长安点头「是。」 门口守卫见宋长安手脚齐全地走出海棠阁,无比震惊。 这一天一夜,里面都没什么动静,他们还以为阁主盛怒之下把人给打死了。 而这奴隶却只是发丝凌乱,额头磕破了点。 阁主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了? 很快,白管事心惊胆战的来觐见阁主。 「阁主,那宋长安如何处置?」 纪潇则拧起眉头,经过了昨日一出,他也不想再追究宋长安私放奴隶、炸毁密道之事了。但宋长安身上依然疑点重重,他到底是如何得知密道所在?又是怎么那么巧,他一来自己的毒就发作了? 思索了一番,纪潇则终于道「明日,纪潇然要在惊鸿照水阁宴请我,你让人给他治好伤,明日安排他宴间随侍。」 白管事有些疑惑「可……依属下看来,这宋长安的性子还未驯服,现在就安排他随侍是否过于仓促了。」 十三殿下纪潇然,阁主的异母弟,是西洲洲主最宠爱的儿子,素来与阁主最不对付。 他所喜好的,正好是宋长安这般柔弱纤细的美人,这也是阁主对宋长安如此上心的原因。 只是这宋长安性子有些邪性,这才来了多久便将整个惊鸿照水阁闹了个天翻地覆,恐怕难以如阁主所想受他们掌控吧。 第47章 十三殿下死得好惨 纪潇则冷漠道「我意已决, 你照办便是。」 「是。」 第二日。 惊鸿照水阁。 一身紫袍的纪潇然满脸笑容的给纪潇则斟了一杯酒,道「这惊鸿照水阁别的不说, 这玉溪酿是真的好, 七哥尝尝。」 纪潇则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你甚少与我这般亲近,今日突然邀我, 所为何事?」 他这么直接, 纪潇然脸上倒有些挂不住了,他自嘲道「七哥教训的是,是弟弟的不是。自罚一杯酒。」 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旁边坐着的纪潇雨道「十三哥,你何必如此。从前哪里是我们不愿与他亲近,是七哥看不上我们,不爱搭理我们。」 「十六,胡说什么!」纪潇然瞪了他一眼,然后对纪潇则道「十六酒醉失言,还请七哥恕罪。」 纪潇则冷眼看着这两兄弟惺惺作态,有些不耐烦道「你请我,到底所为何事?」 纪潇然放下酒杯,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忸怩之色「说来也不怕七哥笑话, 前几月弟弟外出游历, 无意中见到了南洲嘉兰公主, 自此难忘。嘉兰公主是七哥的表妹, 还请七哥帮忙。」 纪潇则淡淡道「自母亲去世之后我便与南洲甚少往来,与嘉兰公主更是多年未见,若十三弟当真对嘉兰公主一往情深, 大可自行追求获取芳心, 或者请父亲向南洲主提亲便是, 不必找我。」 第84页 「七哥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弟弟也不求别的,只求七哥搭桥,能给制造机会,再见公主一面。弟弟敬你一杯!」 说着又抬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却脸色一变。 继而口中「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突然晕厥在地。 「十三哥!十三哥!」纪潇雨无比惊慌的抱住纪潇然,一边源源不断的往他身体里输送灵力,一边吩咐左右「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医师!」 手下得令而去,纪潇则皱起眉头,只能吩咐道「来人啊,这惊鸿照水阁上下全扣押起来,一个不许落下。」 皇子在惊鸿照水阁出事,不论如何,惊鸿照水阁都脱不了关系。 外人并不知晓他和惊鸿照水阁的关系,这个时候为了不引人怀疑,他只能先下命令。 纪潇雨却恶狠狠的抬起头,瞪着纪潇则怒道「纪潇则!你好狠的心,十三哥是真心实意与你修好,你不领情便罢了!居然下次毒手!十三哥若有不虞,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就将脏水往他身上泼了?纪潇则嗤道「他是饮了这惊鸿照水阁的酒才出的事,你该追究的惊鸿照水阁的罪,质问我做什么?他昏迷,与我何干?」 纪潇雨冷笑「惊鸿照水阁与十三哥无冤无仇,怎会下此毒手,必是受你指使!」 纪潇则面色不愉,回了一句「莫名其妙!」站起身就要走。 纪潇雨双目赤红,咬牙喝道「来人!拦住他!」 纪潇雨的一名侍卫立刻拦在纪潇则身前「七殿下,得罪了!」 纪潇则停下脚步,抬眸,冷漠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他眉眼染上一层厉色,伴随话音落下,一道疾风突起,携一往无前之势,就要将拦在他面前的障碍全数排开。 「噔噔噔!」 侍卫连退三步,胸前气血翻涌,气息紊乱,难受无比。 传说中七殿下天资纵横,洲主座下三十余子未有出其右者,今日一试,果然不虚。 「七殿下何须走的那么快呢?」 一道声音悠悠道,纪潇则皱眉看去,却是一个同样侍卫打扮的男子。 刚才,正是他,用气劲化解了他的「森罗气海」,不然纪潇雨的侍卫必定身受重伤。 不过,再强又如何? 纪潇则眉眼森寒「你也要拦本殿?」 侍卫眉目普通,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一礼「属下不敢,只是十三殿下如今昏迷不醒,七殿下却就这么走了?若是让洲主知道,殿下恐怕难以解释罢。不如待医师到来,将此事查个清楚?」 他神态恭敬,语气却不怎么样。纪潇则怒极反笑「你们难道要当本殿是人犯来审?」 「属下不敢!」侍卫道「只是此事蹊跷,属下斗胆请殿下留步。」 「你要如何请我留步?」纪潇则神色冰冷,他今日带的侍从们也纷纷拔刀。 场面剑拔弩张。 被十数道杀意锁定,这侍卫却不急不缓,缓缓掏出一枚令牌「金羽令在上,犹如洲主亲临,诸位还不行礼?」 那令牌非金非玉,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个大字「羽」 纪潇则见之,脸色倏然大变,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 「见过洲主!」 场内所有人见此令牌,也齐刷刷跪了一片。 唯一没有动作的就是随侍在旁的宋长安,他似乎已经被吓呆了。 当然,这种时候也没人在乎一个小侍奴。 那侍卫走到纪潇则身前,有些刻意的停顿了一下,方道「金羽令下,不知殿下可能留下了?」 纪潇则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众所周知,金羽令乃是西洲洲主的信物,独一无二,重要非常。得此令者,相当于得了西洲洲主一半权柄,金羽令下,西洲莫敢不从。 如此至要之物,却被父亲轻而易举的赐给了纪潇然。 纪潇然年不过一百来岁,修为不差,平日里既不离州府,也未负什么差事,给他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为了防备自己罢了。 他的父亲,竟然偏心至此。 当真可笑,就算他二人不睦,他难道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纪潇然下手吗? 在金羽令的强压之下,他却只能缓缓站起身,道「既是父亲之令,孩儿自当遵从。」 侍卫眸中闪过一丝暗光「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殿下随老奴前去向洲主请罪了!来人啊,把捆仙锁拿来。」 他恶意满满的看着纪潇则「殿下此时嫌疑在身,为了洲主安危,少不得委屈殿下了!」 纪潇则怎料到此人竟然如此得寸进尺,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本殿可非人犯!」 「这个嘛……」侍卫故意拉长声音「见了洲主自有分晓!」 纪潇则气得身体颤抖,若换作平常,区区一个侍卫竟敢如此辱他,早就被他一剑斩杀了,但是如今他金羽令在手,自己竟然奈何他不可! 场上一片安静,宋长安在旁看见抱着十三皇子的只有十六皇子脸上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他对纪潇则道「父亲从前就曾说过,诸子之中就属你为人凉薄,想不到你竟然狠毒至此,嫉妒成狂,谋害亲弟!这次你死定了!等着迎接父亲雷霆之怒吧!」 纪潇则一声不吭,眸中血丝隐现,这时候,他突然听见一道声音道「不许你们这样对七殿下!七殿下……不是坏人。」 第85页 声音无比熟悉。 没料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敢当这个出头鸟,无数道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纪潇则没有回头去看,他知道这是谁。 他现在被金羽令所胁,狼狈而且屈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估计觉得他可怜又可悲吧! 他不愿去看众人神色,尤其这个自以为是终日惺惺作态之人!他同情的目光让他屈辱更甚! 系统本来冷眼吃瓜,却见他家傻子宿主在听了十六殿下的话后眼神一暗,然后居然又开始「出头」了。 如果有手,它只想捂紧宋长安的嘴,求这祖宗别说了。 纪潇则死不死的和宿主有什么关系? 但是系统没有手,所以宋长安依然喊着「这不关七殿下的事!」 「十三殿下其实……是我杀的。」 听到这句话,纪潇则瞳孔剧缩,猛地转过头去看宋长安。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没有他想像中的同情,反而是一片平静宁和。 类似的目光在他说「父母生养之恩,赐名不可弃」和「全凭阁主处置之时」他都曾见过。 纪潇则此时脑海里闪现着一个和在场包括系统在内的众人一模一样的念头,那就是「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在所有人一副见鬼了的表情中,宋长安期期艾艾的道「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讨厌十三殿下,才在酒里下毒的。都是我的错,大人要抓就抓我好了,不干七殿下的事!」 侍卫震惊的张大嘴又合上,他自出生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天真的蠢货「你不过一个送酒的奴隶,如何有这胆子去谋害皇子,必是受人指使!你如此袒护七殿下,是不是受他指使?」 「不是的不是的。」宋长安连连摇头「是、是是……十六殿下指使我的!」 居然开始胡乱攀咬起来。 原本原地吃瓜的十六殿下纪潇雨登时大怒,他恶狠狠的瞪着这个奴隶「满口胡言!是谁教你诬陷本殿下的!」 「我没……诬陷你啊!」在纪潇雨愤怒的目光之下宋长安似乎有些吓到了,他眼睛红红得像小兔子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但是他还在继续说「就是十六殿下,是他安排我在十三殿下的酒中下毒的,他之前骗我说只是给十三殿下下些泻药,只说要让他大失颜面,没说会把十三殿下给害死。都是我的错,十三殿下死的好惨呜呜……」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谈十三和十六两位殿下一向兄弟情深,给一个修行者下泻药?什么泻药能毒害一个修行者。 对于这番质疑,宋长安却只是睁着他明媚如水的眼睛,十分无辜「我不知道啊,十六殿下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可能是他骗了我吧!」 「简直是胡说八道!」十六殿下看向手持金羽令的侍卫「这位大人,这小奴胡言乱语,定是在为纪潇则开罪,一个奴隶之言怎可採信,请大人莫要理会,赶紧将纪潇则押到父亲面前定罪!」 「我有证据。」宋长安摸出一枚玉佩「这是十六殿下给我的信物,还请大人明察。」 「什么玉佩!根本不是本殿的!」十六殿下扫了那玉佩一眼,确认十分陌生,神色一松。 「您说不是就不是了吗?这就是你给的!」宋长安语气笃定,看向侍卫「大人啊,你一定要明察秋毫,绝不能让十三殿下白死啊。」 侍卫看着宋长安手中那玉质粗劣的玉佩,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么差的玉佩确实不像一个皇子的贴身之物,何况就算十六皇子真要下毒,也不可能给一个奴隶留下这样的把柄。 但是……这奴隶冒出来这般胡搅蛮缠乱搞一气,他真的不好处理啊。 宋长安义正言辞的道「事关重大,大人无法决定还是请洲主圣裁吧!我愿意为人证,当众指证人面兽心的十六殿下!」 然后他又看了看四周听得发愣的侍卫们「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拿捆仙锁来把十六殿下捆上,十六殿下跑了唯你们是问!」 这次宴会,纪潇则和十三皇子纪潇然都没带什么侍卫,所以这话他是对十六皇子的侍卫吩咐的。 侍卫「……」 第48章 西洲洲主 因宋长安几句话, 眼前场面隐隐陷入骚乱之时,「姗姗来迟」的医师却终于赶到了, 他上前把了把纪潇然的脉, 又看了看他脸色,嗅了嗅杯中酒,然后一摸鬍子「酒中无毒。」 侍卫一愣「那十三殿下因何吐血?」 医师犹豫道「许是前日练功受了些内伤, 今日酒太烈身子受不住, 喝些药调养几日就好了。」 众人「……」 啥玩意? 搞了半天,只是一场误会? 大家面面相觑,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明白人都知道,这肯定不是误会,而是这几个兄弟互相算计的「把戏」,只是闹了这样一通,到底是为什么? 听到此处,一直沉默不语的纪潇则冷哼一声。 「呵……」 然后他一甩袖,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留下一室狼藉。 一场闹剧就这么突兀的结束了,十三殿下回府修养,十六殿下不依不饶「那这个奴隶构陷本殿之罪呢?」。 感受到十六殿下阴寒的目光, 宋长安微微退后一步, 似乎有些害怕。 这个时候挡在他面前的是惊鸿照水阁的寒管事, 「那殿下又置我惊鸿照水阁于何地呢?」 第86页 十六殿下看着寒管事那冰寒的侧脸, 想到今日这场大戏确实是利用了人家,又有些忌惮惊鸿照水阁那传说中手眼通天的「阁主」,到底没再继续纠缠。 送走这些「牛鬼蛇神」, 寒管事拍了拍宋长安的肩膀, 温声道「阁主在海棠阁等你。」 经此一事, 这位今后……在阁主心中的地位,恐怕会不一般了。 宋长安有些懵,还是依吩咐来到惊鸿照水阁面见阁主。 阁主没戴面具,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换,见他进来,噼头盖脸就是一句「你是不是疯了?」 宋长安一愣「没……没有啊。」 纪潇则沉默半晌,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宋长安小声道「我怕你……死了。」 纪潇则冷冷一笑,别说今日之事只是那纪潇然特意布置来羞辱他的,就算是纪潇然真的死了,他也死不了。当然,纪潇然肯定也知道这一点,他今日费了这般周折,只为了告诉他一点,父亲将金羽令赐给了他,父亲偏爱他。 无比幼稚的炫耀而已。就算父亲得知,恐怕也只是会轻轻训上一句胡闹。想到此处,他有些落寞的低声道「我死了,有什么不好?」 宋长安摇摇头,声音微弱却无比坚定「你是好人。我放跑了奴隶,又炸了你的密道,你非但不怪我,还给我治伤。」 纪潇则「……」 系统「……」 系统至少已经对宋长安有了些免疫力,但是纪潇则没接触过几次,显然被他的傻气震慑住了。 他此前之所以没再追究,是因为宋长安好歹救了他,另一方面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至于治伤,虽然他没有记忆,但当时屋内就他们二人,宋长安头上的伤,必然就是他打的吧。 就这,他居然还感激自己。 行了,也不必试探了,这个人就是个傻子。 纪潇则眸中碎光微闪,似笑非笑「你知道,谋害皇子,是何等大罪吗?不止你自己,就连你的父母,也会一併问罪。你就愿意为了我,牺牲如此之大?」 宋长安道「我不过一条命而已,最多不过死了,又有何惧?至于牵连父母,我记得入阁那日阁主您曾说过,一入此阁,前尘俱忘,既前尘俱忘,我哪有什么父母。」 纪潇则「噗嗤」一声笑了,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说话的表情柔和了许多「闹出这等事,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惊鸿照水阁的人了,回家去吧。你不是想见爹娘吗?」 宋长安被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阁主,您的意思是要放我回家?」 「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谢谢阁主大恩大德,我就知道阁主您是好人!」宋长安激动无比。 系统、系统也惊呆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最后居然发展成这样,这全靠它……哦,不,这里面好像完全没有它的功劳。 全靠宿主自己误打误撞。 但是…… 不管怎么说,摆脱了奴隶身份就是好事啊。 宋长安兴高采烈的出去了。 不多时候了,寒管事前来禀报「属下已将身契还了宋长安,给了他银两盘缠,派人送他出了西洲府。」 「嗯……」纪潇则翻看着手中的帐簿,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 「属下告退。」 「等……一下!」纪潇则翻过一页帐簿,突的想到一事。 宋长安那样乐于牺牲奉献的性格,很难是天生的,到底从小要在家中受到怎样的对待,才会养出那样的性子?他的二婶将他卖去奴场,让他沦为人人可欺的奴隶,他也根本不像心怀怨怼的样子。这要是回了家,若是再被欺负可怎么好? 想到此处,纪潇则难得的不安起来,突然道「他不能走!赶紧把他追回来!」 寒管事「?」 纪潇则看她一眼「还不快去?」 寒管事屈身道「禀阁主,经此一事,宋长安必定会被十三殿下那边的人盯上,再让他留在阁中甚为不妥。」 纪潇则轻描淡写的道「既然如此,让他留在我皇子府便是。」 寒管事一愣。 「反正人人皆知他曾回护于我,我感念于心,将他买下,也说得过去。」 宋长安还没离开西洲府,就立刻被人追了回来。 「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好心!」自由近在眼前却临门一脚被弄回去,系统不住抱怨。 果然,书是不会变的,纪潇则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许你骂阁主。阁主不让我走,必然有他的考量!」宋长安不服气的顶了系统一句。 系统「……」完了,宿主这都被洗完脑了。 原着中,宿主对纪潇则是又恐惧又憎恶,现在那死心塌地的模样,被卖了都得给人家数钱。 系统老生常谈「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农夫……」 出乎系统意料,宋长安被追回来之后,没有继续在惊鸿照水阁当奴隶,反而住进了纪潇则的皇子府,每日好吃好喝,除了不能出府,爱干嘛干嘛。 纪潇则还时常与他月下谈心,当然是纪潇则在月下弹琴,宋长安在月下嗑瓜子。 两人很快结为好友,日日如胶似漆。 对于将宋长安追回来的原因,纪潇则解释是「路途太远,你孤身一人不太安全,待父亲诞辰后我陪你一同回家。」 宋长安满脸感动「潇则,你真好。」 第87页 系统「……」 这段日子,他冷眼旁观,确实是……观不懂了。 啥情况这是? 为什么小说中的渣攻和弱受,现在居然变成了知心好友,而且宋长安也罢了,纪潇则看宿主的眼神居然一片清正,没有凌虐,没有折磨,甚至连旖旎都没有。 可是不管怎么说,系统还是希望宿主能远离纪潇则。 虽然它并不能将原着中纪潇则对主角做下的那些罪孽算在如今什么都没做的纪潇则身上,但抛开这些不论,这纪潇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背地里经营惊鸿照水阁这样的销金窟,手上不知道贩卖了多少少男少女,满手鲜血,视人命如草芥,心思阴暗。 现在他对宿主好,只不过因为宿主是个对他没有威胁的凡人,若有一天在利益和宿主之间抉择,他必定会选择伤害宿主! 西洲洲主府。 西洲洲主坐于上首,对身旁的纪潇则道「则儿,南洲洲主前些日子给我来信,有意论及你和你表妹嘉兰公主的婚事,你意下如何?」 闻言,一旁的纪潇然眸中闪过一丝嫉色。 纪潇则神色恭谨的道「单凭父亲做主。」他语气平淡,好像不是在论及自己的终身大事一般。 闻言,西洲洲主有些不悦「说的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这孩子,什么叫做单凭我做主?」 「父亲,孩儿可是听说七哥特地从惊鸿照水阁买了一个奴隶养在府中,听人说日日如胶似漆,现在美人在怀,自然不在乎要迎娶的是谁了。」纪潇然突然有意无意的补充了一句。 纪潇则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西洲洲主勃然大怒「你何时也沾染上了这般习性。区区一个奴隶,卑贱之躯,日常玩乐便罢,还弄进府里,此事传言出去,外人必说你骄奢淫逸不识大体!」 纪潇则低眉顺眼「父亲误会了。传言有虚,我府中确实是新买了一个打理花草的奴隶,于花草之道十分精通,但也仅此而已。外人以讹传讹,不必在意」 「是吗?」西洲洲主身旁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身穿紫红色凤蝶裙的貌美女子给西洲洲主餵了一枚灵果,突然出声道「七殿下一向挑剔,能得你称赞精通花草之道的,一定不俗。正巧我最近总觉得我那园子里的花草虽然灵气逼人,到底不够赏心悦目。不知七殿下可否将人带进府中,也让我手下的花奴好好请教一二。」 「于妃娘娘言重了。」纪潇则道「不过是个寻常奴隶,卑贱之躯,带来只怕污了娘娘的眼。」 「我又不会吃了他!」于妃娘娘娇嗔道「一个奴隶而已,难道七殿下不捨得?」 一旁的纪潇然出声道「可能七哥真的不太捨得,之前我可是在惊鸿照水阁见过这个奴隶,生的那叫一个活色生香,也难怪七哥把人藏得那么深」。 他笑容带着森森恶意,纪潇则这个可怜虫自小就没受过多少爱护,旁人若对他稍好一丝便感恩戴德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捧出来,那日在惊鸿照水阁那奴隶挺身维护他,只要届时寻个罪名处置了那奴隶,必然会引他失态,就算他忍下来了,在心中也会有怨结。他心有怨气父亲能感受不到,长此以往还不彻底厌恶了他? 他搞出惊鸿照水阁下毒事件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在炫耀他的圣宠,却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在撩拨纪潇则心绪。只要纪潇则稍微泄露出一丝嫉妒或怨怼,他与父亲那本就岌岌可危的感情更摇摇欲坠了。 纪潇然此言一出,纪潇则心下一沉,这让他另找奴隶来冒充的机会都给堵死了,如此他可万万不能答应了。 「十三弟莫要胡说!不过一寻常奴隶而已,得娘娘青眼是他的福气,不过这奴隶年纪太小,规矩不全,恐……冒犯了娘娘。」 「行了。」西洲洲主打断他们的话,不耐烦的对于妃娘娘道「不过一个奴隶而已,有什么好见。」 「洲主!」于妃似颦似嗔的瞟了他一眼「妾身想见见。」 经不住她痴缠,西洲洲主眉心松动了一丝「你想见便见吧。」于是看向纪潇则,一锤定音「你母妃想见,那便带来吧。」 作者有话说: 友情提示:西洲洲主就是文案上的权贵甲,他非要见宁宁,就让他见吧。 第49章 见洲主 于妃和纪潇然他可以推拒, 但父亲之言,他却不敢反驳。 纪潇则抿了抿唇, 只能应道「是。」 纪潇然三言两语就替他做了决定「后日是父亲圣诞, 七哥正好将人带来。」 「你这几年修为毫无长进,就是因为心思都在这些事情上,传你的行山功修炼得这么样了?」西洲洲主训斥了一句, 虽是训斥之言, 但他眼底那丝宠溺不可掩藏。 「父亲可冤枉儿子了,儿子这些天日日勤修,就是为了在天域大比之时给父亲长点脸啊!」 于妃娘娘也道「是啊,然儿最近修炼得十分勤快,殷师前日还夸赞了他呢!」 一家三口和乐融融。 是旁人无法插入的。 纪潇则饮了一口酒,面色疏离,隐隐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七皇子府。 「于妃娘娘请我去谈讨花草之道?可我不会啊?」初听这个消息,宋长安眨眨眼,有些疑惑。 纪潇则面沉如水,执杯盏的手上青筋突起,沉声道「必是来者不善,只是父亲下了令, 根本无可拒绝。」 第88页 他抬眸看着宋长安那清澈见底的眼睛, 黯然道「是我的……错失, 若是早让你离开西洲府, 他们也不会盯上你。」 他竟然如此反常,宋长安疑惑又不安「这……应该不会有事吧,只是去讲花草之道而已, 就算我说不出, 贵人们也不会杀了我吧。」 「他们岂会做无用之事, 虽然不知道他们如何计划,但绝对是冲着你来的,简直岂有此理。」纪潇则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衬得他面容森然可怖「上次下毒的帐我还没同他们算呢,正好此次做个了结。」 两日后。 西洲洲主府。 今日是洲主诞辰,整个洲主府俱都喜气洋洋。 纪潇则一身墨绿色长袍,面如冠玉,带着宋长安入了府。 他反覆叮嘱「府里规矩多,不论何时都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纪长安乖乖点头。 宴会还未开始,一个侍奴笑容满面的来到他们跟前,先向纪潇则行礼,然后道「这便是殿下府上的花奴吧,于妃娘娘早有交代,这便随老奴走吧。」 宋长安有些害怕的看了纪潇则一眼。 纪潇则袖袍一摆,挡在他身前「正好宴还未开始,本殿也去婉颜阁向于妃娘娘请安。」 这…… 侍奴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于妃娘娘去了紫灵阁和夏妃娘娘叙话,恐怕不得见殿下。」 「无妨。」纪潇则十分随和「那我便去婉颜阁候着娘娘便是。」 他转头吩咐宋长安「走吧。」 侍奴无法,只得看着纪潇则带着宋长安大摇大摆的进了婉颜阁。 于妃娘娘果然不在,纪潇则倒没有一丝局促不安,大大方方的进了外厅饮灵茶食灵果。 侍奴对宋长安道「这位花奴还请跟奴婢来吧,园子里的众位花奴可都在翘首以盼呢。」 宋长安看了纪潇则一眼,纪潇则喝了一口灵茶,淡淡吩咐道「去吧。本殿在这儿呢,还有人敢欺了你不成?」 宋长安这才和侍奴去了于妃娘娘的花园。 于妃娘娘深受西洲洲主宠爱,园里尽是些奇珍异草,数十花奴在园子里忙忙碌碌。 那侍奴带宋长安到了园子,脸立刻拉了下来,吩咐了一句「等着。」 然后就丢下宋长安走了。 宋长安在园子门口站了半天,也没有人前来搭理他,他想回去寻纪潇则,一抬步便被门口守卫拦下了。 却说纪潇则在大厅内喝了半晌茶也不见于妃娘娘归来。 却有一侍奴匆匆而来,行礼道「禀殿下,洲主宣您过去。」 纪潇则皱了皱眉「本殿的花奴……」 侍奴道「殿下,洲主仅召了您一人。」 纪潇则没动静,侍奴连声催促「殿下快去吧,洲主今日心情可不好,莫让洲主等急了。」 纪潇则无法,只能低声交代他的侍卫「去寻长安,别让他出事。」 「殿下,该走了……」侍奴不住催促。 纪潇则只得起身,应召离去。 侍卫得了纪潇则吩咐,连忙赶去寻宋长安。 宋长安在原地站了半日,他离开不得,因事前得了纪潇则吩咐,也不敢乱动。 百无聊赖只能听系统科普。 「那是白龙蝶草,生死人药白骨。」 「那是石灵参,一颗可抵五十年苦修。」 「那是仙鹤芝……」 这个时候一阵哭喊声打断了系统的喋喋不休。 「管事大人,这不关下奴的事啊!这寒髓花刚才还好好的啊……下奴也不知道为何如此!」 回应他的是一道鞭子的破空之声,「该死的贱奴,这可是娘娘最喜爱的仙草,你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打死你个贱人!」 「啊……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 求饶声、鞭声、还有喝骂声传来,宋长安脸色变了。 系统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连忙出声提醒「可不能过去啊!纪潇则不是说,那些人正要抓你的小辫子呢!」 「去了倒霉的就是你了!」 宋长安脸色苍白,下唇被咬出深深的印子「你放心,我不过去。」 那花奴被打得皮开肉绽,痛哭流涕,其他的花奴们却只是在一旁冷冷的看着,未有一人敢出言相助。 此时出头,无异于惹火上身。 纪潇则到时,西洲洲主正在和于妃、夏妃还有纪潇然等人坐在亭中饮茶。 面色倒是看不出任何不愉。 「拜见父亲!」 于妃娘娘笑容满面道「七殿下来了,洲主见此地景色宜人,特地吩咐唤殿下来此同赏,对殿下当真疼爱有加。」 纪潇则看了西洲洲主一眼,他正在同纪潇然说话,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不管他看不看的到,纪潇则还是拱手谢恩「多谢父亲。」 于妃道「来人,快给七殿下步座。」 纪潇则看了看这天色,只能按耐住内心忧虑,落座。 纪潇然不知和西洲洲主说了些什么,足足说了半日才歇。 西洲洲主这才将目光落在纪潇则身上「你来了。」 纪潇则起身道「是。」 他态度恭谨,心中却在思量不知侍卫是否寻到了宋长安。 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西洲洲主轻哼一声「怎么了?唤你来和我这个老头子作陪,委屈你了?」 第89页 这话说得重,纪纪潇则微凛,连忙起身跪下「孩儿不敢!」 西洲洲主没吭声。 于妃娘娘笑容满面的出来打圆场「七殿下一向孝顺,怎会如此。洲主你看你把孩子吓的。宴席快开始了,我们去吧洲主。」 西洲洲主这才起身,在于妃娘娘的陪伴下离开。 纪潇则在原地跪了一阵子,想着趁此机会去寻宋长安,却被纪潇然叫住了「七哥怎么还跪着呢,宴席快开始了,一同去给父亲祝寿吧。」 「还是七哥还要去什么地方?」 纪潇则察觉前方西洲洲主似乎回头看他。 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随纪潇则同去。 西洲洲主寿诞,乃是一大盛事,宴席排了老长。 近处的是诸皇子公主以及他的心腹重臣,那些不受重视的小官,位次都排得老远。 于妃娘娘坐在西洲洲主下首,穿一身芙蓉云锦长裙,月华流转,美不胜收。 这个时候,一侍奴匆匆而来,对她耳语几句。 「什么!」 于妃娘娘花容失色,竟然惊得连酒盏都打翻了。 「何事?」西洲洲主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于妃娘娘连忙告罪「是妾身失态了。倒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我那园子里的花奴将洲主赏我的那株千年寒髓花养坏了罢。」 下方的纪潇则听见「花奴」二字,眉心一跳。 西洲洲主道「这等小事。那寒髓花你若喜欢,我再命人给你取。」 「谢洲主!」于妃娘娘展露笑颜,却低声吩咐侍奴「今日在园子里的花奴全都处死,连株花都养不好,本宫要他们何用?」 「于妃娘娘!」纪潇则见他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决定所有奴隶的命运,无比紧张,连忙道「娘娘处置奴隶,潇则不敢置喙。不过我那小奴现下正在娘娘的园子中,此事与他无关,请娘娘开恩莫牵连无辜。」 于妃十分不悦,冷冷道「按规矩,园子里的灵株有失,所有奴隶一併连坐,不能例外。左右不过一个奴隶,七殿下若是喜欢,本宫再赐你几个便是。」 纪潇则心中暗自责怪护卫办事不利,根本不敢松口「灵株有失,该追究谁便追究谁。今日乃是父亲寿诞,如此大喜之日血流成河反倒不美,还请父亲娘娘开恩,赦免无辜之人!」 于妃一挑眉「怎么?七殿下这是要为了一介贱奴,和本宫讨个公道了?」 「潇则不敢!」纪潇则一咬牙,起身再度跪下。 叩首道「君上曾言,长者以天下为重,以万民为计。父亲怜民爱子,定不忍牵连无辜。孩儿恳请父亲、于妃娘娘恩典,查清此事,奖惩有道,定能使府内和济,西洲安宁。」 他如此作为,简直就是在拿帝君压他,西洲洲主眸中闪过一丝怒色「好!既如此,便如你所请。今日是本洲主寿诞,开宴之前,也来审一审这些无辜奴隶。」 「去!把涉及此事的奴隶全带上来。」 他堂堂一洲之主,竟然要在自己的寿诞上,审问这些微如蝼蚁的奴隶! 纪潇则跪着没敢起。他从西洲洲主的声音里听出他对自己不满已极,但为了保住宋长安的性命,这些不重要。 等一下…… 纪潇则愣住了。 他怎么会觉得这不重要。 这可是他的父亲,也是他的主君,西洲之主。他怎么觉得他对自己的看法,和宋长安比起来不重要。 自己是被下了蛊吗? 当然,所有的疑惑在接触到宋长安担忧的目光时烟消云散。 纪潇则安然的跪着。 内心一片宁静。 是啊,反正父亲对自己本就十分不喜,再厌恶又能如何? 他家长安,那可是个活生生的傻子啊,不能有半点差池。 奴隶们被带上来了。 西洲洲主连看他们一眼都觉得污了自己的眼。 于妃出声问道「是谁做的?」 她内心极其愉悦,还真让儿子说准了,纪潇则竟然如此在意这小奴隶的生死,甚至为了维护他顶撞洲主。今日的计划已经成功了,这奴隶的生死已不再重要。不过若是能弄死这奴隶,纪潇则必定悲痛欲绝吧。 那药园管事得了她示意,叩首道「禀洲主,禀娘娘。平日负责照料寒髓花的是此奴。」 他一把扯过一个伤痕累累的奴隶,奴隶浑身是伤,却依旧不停的磕头哭喊「此事与下奴无关啊,下奴什么都没做,下奴伺候仙草同往常并无二致,今日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 「不知是怎么了?」于妃娘娘一挑眉「莫要再寻藉口,仙草怎会无故枯萎,难道你要说今日有何不祥之物到了园中吗?」 「下奴不知,娘娘饶命啊!」那奴隶一个劲的磕头。 药园管事却好似想起一事「今日唯一不同寻常的,便是七殿下的花奴入了园子。」 纪潇则疾言厉色「你们的花奴照料不好园子,和长安有何关系?为了推卸责任,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于妃娘娘柔柔道「七殿下何必如此着急,这管事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她面向西洲洲主,道「如此大喜之日,却出了这等事,确实不吉啊。」 左右不过一个奴隶,却这般兴师动众。 西洲洲主对这当中端倪心下瞭然,但这并不妨碍他有所偏私。 第90页 一方面是因他确实不满纪潇则的态度,一方面他也乐意纵容于妃。 他高高在上,无比轻蔑的扫了下方一眼,「既如此……」 这个时候,宋长安正好抬眼望他。 第50章 西洲洲主晕倒了 好个不知死活的奴隶, 竟然敢直视贵人,身旁的侍从正要出声训斥。 却突听一声金玉破碎之声。 竟是高高在上的洲主打翻了他案上的金玉琉璃盏。 西洲洲主原只是随意扫了一眼, 结果一眼之下, 竟吓得他魂飞魄散。 「君、君……」他浑身颤抖,满脸通红,颤抖的手指指着宋长安。 好半天吐出几个气音, 气息涌动, 两眼一翻,直接背过气去。 「洲主!」 「父亲!」 此番变故惊呆了所有人。 堂堂西洲洲主竟然在自己的寿宴之上昏厥,宴上一片人仰马翻。 纪潇则面上闪过一丝担忧,随后醒悟过来,就去扯宋长安「过来。」 宋长安眨眨眼,满脸无辜「洲主……这是怎么了?」 纪潇则安抚他「此乃小事,无须在意。」 宋长安「……」 玉石如云阶,虹光现华千。 那人一身华美紫袍,袍身如流水般轻盈流动,黑发垂落,高高在上。 唇角勾起,微微一笑, 虽为天人之姿, 在他眼中却可怖远胜幽冥修罗。 「纪卿?本君之意……」 「你可明白了?」 「……」 「啊!」纪流笙惊叫一声, 猛地从榻上坐起, 汗湿重衣。 「洲主!」于妃连忙扑上前,哀哀戚戚的叫道「您这是怎么了?可吓坏妾身了。」 纪流笙张了张嘴,好半天才从虚妄梦境中清醒, 确认自己身在何方。 他有些庆幸的舒了口气。 「我无事。」 于妃柔柔的问道「洲主, 那诞辰宴……」 纪流笙脸色十分僵硬「宴会之事, 就这样吧,让大家都回去。」 于妃又试探的问了一句「那奴隶呢?」 就差一点……那奴隶就要被处置了,结果洲主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晕了过去,药医也诊不出是何缘故。兵荒马乱也无人顾得上去处置那些奴隶,但既然洲主醒了,她也该提上一嘴。 于妃娘娘心中有些愤恨的想,若是平常,她处置一奴隶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但如今纪潇则护的紧,她也不好直接下令。 她不过试探的提了一句,纪流笙却突然炸了「不、不许提!」 于妃「?」 她有些懵,什么不许提?提什么? 纪流笙只要一想到那张脸,就觉得浑身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了一般,战慄不已。 他之前不过是西洲纪家一寻常修士,那时的西洲洲主还是他那天资纵横、无所不能的兄长。 直到那「魔星」谋朝篡位,登上至尊之位,他兄长心有不服,起兵反抗,很快便被诛杀,而他也在一夜之间成为西洲之主。 起初他欣喜如狂,认为自己才是天命之子,随后他进帝域谢恩,被逼立下天之血誓,奉他为主。 永生永世,绝不背叛,否则魂飞魄散,神魂俱裂而亡。 这还不算,那魔星还将他强留在帝宫足足两年。 那两年他如坠地狱,日日活得胆战心惊。 那魔星喜怒无常,天性残忍嗜杀,行事又如天马行空随心所欲,让他人根本摸不清端倪。 他动辄得咎,全靠着抛却尊严,日进谄媚方才留得一条性命被放归西洲。 脱离了那炼狱之地,他却并不觉得解脱,对那魔星的恐惧已深入骨髓之中,哪怕远在西洲之地,「君上」的一言一令,皆能令他战战兢兢。 因天之血誓之故,他根本无法对那魔星生出二心,所幸不到十年,帝君伤复而归,斩杀逆贼,重掌权柄。 魔星已死,他带来的所有桎梏似乎随魔星之死尽数消亡,这些年他安享着西洲洲主的尊荣,逐渐将那曾经的屈辱和恐惧抛诸脑后。 直至今日……见了那张脸。 不能说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难道那魔星未死? 不不不,帝君的脾气天域谁人不知,不可能还容那魔星性命。 那不过是个奴隶而已,卑微得不及地上一粒沙砾。 何况那魔星怎么会用那般柔弱可怜、怯生生的目光看他。 不过是长相相似而已! 但这也太相似了吧! 生得那样一张脸,就算不是他,跟他也脱不了关系。 大不祥! 纪流笙根本没胆子做什么斩草除根、杜绝隐患之事,他潜意识觉得生得那样一张脸的人,不可沾惹。 会出祸端。 念及此处,他急急忙忙的下令道「此人不祥,从今之后,此人绝不可再在府内出现,府中不准再提及此人,也不准再提此事!」 于妃「?」 她不是不死心,她是难以理解。怎么的就……不可提了呢? 那什么大不祥,不是她捏造出来的吗?难道洲主就因他晕倒了一次,就真信了。 「洲主,那……此人如何处置?」 纪流笙大怒「不可提!」 纪流笙见她脸色,知她不解,却也不好说明,只是道「至于然儿,你替我警告他,让他莫要再做那些小动作,尤其是此人莫要再沾惹,否则,休怪我不念父子之情了!」 第91页 这话说得极重。 于妃一向受宠,洲主甚少对她这副疾言厉色的模样,她又不解又忧惧,战战兢兢的应了。 因为纪流笙下令不许他留在洲主府,宋长安就满脸懵的被赶了出去,回到纪潇则的皇子府。 系统觉得此事简直匪夷所思。 这个西洲洲主是不是有病啊? 原着中并没有这段,那个西洲洲主在原着中只是个工具人和背景板,他十分偏心,天天虐纪潇则,纪潇则对父亲孺慕非常,受了虐后便寻小受发泄,如此反覆。 这次,系统觉得宿主肯定凉了,结果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脱身了。 难道宿主,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宋长安不知道系统心中的弯弯绕绕,纪潇则也不知道。 他吩咐人打理好行李,安排好飞行龙舟,就要带着宋长安离开西洲府。 火急火燎仿佛背后有人拿刀追杀他一般。 宋长安奇怪的问道「洲主到底怎么了?」 纪潇则答道「自从父亲当了西洲洲洲主,进了一趟帝域之后,性子就变得有些怪异。不过也幸亏如此,此次你才能脱身,但夜长梦多,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他看着宋长安,漆黑如玉的眸子里一片暗沉「此事是我对不住你。」 「我原以为自己能护得住你,是我自视甚高,原来我只是一个无能的废物。」 他坦然承认自己不济,看着宋长安的眼神无比温柔「其他的事我做不了,但送你安全回家还是可以的,我们走吧。」 夜色下,宋长安轻轻点头。 三日后。 「还有一会儿,就能到你家了。」纪潇则一身白袍如雪,立于龙舟之上,气质如仙。 宋长安接过他递来的灵液,小小的嘬了一口,这灵液可助他祛除身体杂质,洗涤经脉,延年益寿,但灵力太过强盛,他没法多喝。 他一路归心似箭,一直催促驾驶飞行龙舟的侍从快些,结果这快到了,他反而局促不安,忸怩不已。 近乡情怯,莫过如是。 一个劲的喃喃道 「也不知道爹娘可安好。听说爹爹为了我和二婶翻脸,这不好。一家人以和为贵……」 「?」 纪潇则额上一根青筋暴起,不悦道「闭嘴。」 宋长安悻悻的闭嘴了,突然指着一处道「等一下,小妹!那是我小妹!」 原来飞行灵舟已经到了宋家村。 纪潇则示意龙舟停下。 宋长安兴高采烈的往下看去,眉头却紧锁「她怎么……」 纪潇则往下看去。 林子里,一身穿灰布长裙的柔弱少女被几名同龄少女团团围住。 当先一少女容貌俏丽,肩上扛着一根圆棒,恶狠狠的道「你刚才说些什么?」 柔弱少女摇摇头,满脸哀求之色「萍萍姐,我知道错了……」 俏丽少女冷哼一声「我不要你知道错,我要打你!姐妹们,给我打!」 她身后两名少女人人一根木棒,毫不客气的朝柔弱少女抡去。 「啊!」宋长安惊叫。 纪潇则动了,手一挥,灵力施下。 一道化作光圈牢牢的护住柔弱少女。 一道化作强力,将三人狠狠的摁倒在地。 突遭此异,三人登时明白自己等人是遇到替天行道的仙人了,各个脸色惨白,不住瑟瑟发抖「仙人恕罪,仙人恕罪!」 再不见之前的刁悍。 纪潇则带着宋长安降落,对着伏倒在地的三人纶音降下「欺凌弱小,该死。」 他本质还是那个视凡人如草芥的惊鸿照水阁阁主,灵力随手扫过,顷刻间就能要了这几人性命。 「潇则!」宋长安无比惊骇的上来拦他。 感受到宋长安的气息,唯恐误伤,纪潇则连忙撤去灵力。 知道宋长安这是老毛病又犯了,纪潇则皱眉道「她们伤你妹妹,取死有道,你不必心软。」 「不是……」宋长安有些尴尬道「这个,才是我小妹 。」 他指着那为首拿棒的俏丽少女。 纪潇则「……」 他怎么会知道天生滥好人,乐于自我牺牲的宋长安的妹妹,居然是这样的? 第51章 宋长安的身世 他将灵力撤了。 听得宋长安声音的少女早已泪湿满眶, 她一把扑进宋长安的怀抱。 「二哥!」 「小妹!」 兄妹俩抱头痛哭,好一幅情深意重兄妹相逢之景。 纪潇则没有什么亲密手足, 理解不了他们这般感情, 于是只能站在一边,暗中传音让手下带着龙舟先去附近安顿。 陪宋长安回家之人,他一人便好。 「二哥,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归家的路上, 宋秋萍挽着宋长安,满脸依赖。 「那宋阿红,居然敢诅咒你,说你恐怕已经死了。我气不过,才带着姐妹想要给她点教训。」宋秋萍气鼓鼓的道。 宋长安满脸不贊同「再怎样,也不能打人啊。她说我几句,我也不会少块肉。」 「二哥,你都瘦了,要是娘亲见到,一定心疼死了。都怪那个贱人,居然敢那么对你……」一提起此事,宋秋萍就满眼赤红, 刻骨恨意止都止不住。 「二婶是长辈, 再有不是你也不能这样骂她……」 「二哥!你可闭嘴吧。我就要骂, 就要骂, 那个贱人!贱人!」别的事情宋秋萍可以忍,这件事宋秋萍可忍不了。 第92页 「萍萍……」乡间小道上,响起宋长安无奈的声音。 进入村落, 此时正是农闲间, 乡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 见到传说中已经死了的宋长安居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见了鬼。 但却没一个人敢出言询问,只因宋家兄妹二人身后,还坠着一身白袍的纪潇则。 纪潇则白袍精緻华美,容貌俊美,气度出尘,信步闲亭,明明是走在乡间小道上,却被他走出了莲台玉道的感觉。 天域之下,修行者与凡民泾渭分明。 「仙人」身份尊贵,人人畏惧,不敢多言,唯恐惹了仙人不快,遭致杀身之祸。 他们不敢上前说话,宋秋萍也懒得搭理他们,这些日子这些闲人什么风言风语没有说过,惹人厌烦。 到了宋家,不过是三处低矮的茅屋,篱笆围了个院子,一个身着蓝色布裙的中年妇人正在打扫院子。 宋长安见到这妇人,忍不住泪湿满眶,喊道「娘!」 这一声,惊得妇人手中的扫帚都掉了。 她浑身一颤,哆哆嗦嗦的转过身来,语不成声「是、是长安吗?」 「娘!」宋长安快步奔到她面前「是我,是我回来了。」 宋秋萍也在后面哭喊道「娘,是二哥,二哥回来了。」 妇人干枯的双手颤抖的摸向宋长安洁白的脸颊,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真的是长安,是娘的长安回来了。」 「娘!」 母子三人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一个时辰之后。 抱头痛哭发泄过了情绪,宋母才发现跟在后面的纪潇则,她十分局促不安的给纪潇则送上了一碗清水。 清水待客也是没法子,谁让他们家中太穷呢。 何况,再珍贵的珍馐在仙人眼中,也不值一提。 宋氏小心翼翼道「这位大人,您是……」 她看着气质超然的纪潇则心中已有猜测。 老二家那个贱人将她宝贝儿子卖去了奴场,奴场是什么地方谁人不知,这些日子她虽然日夜祈祷,但心中已没了指望,就怕儿子在那骯脏之地受尽折磨。 如今儿子平安归家,身边却跟着一个相貌气质都远超常人的仙人大人。 两人是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虽然这位大人看起来性子温和,但她只要想到自己可爱乖巧的小长安就这么被糟蹋了,她心里就一阵酸涩。 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纪潇则从容一笑「我是长安的朋友,伯母莫要客气,长安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伯母将我当寻常子侄看待即可。」 他这样一说,文翠花脸上的表情更为怪异。 她正要和纪潇则说些什么,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大喝「文翠花,你给我出来!你儿子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 听到这个声音,文翠花脸色一变,眸中闪过一丝憎恶,她沖纪潇则福了福身子,维持着仅存的体面「大人稍坐,妾身去去便来。」 然后又对宋长安叮嘱道「你好生在屋里待着,不许出去。」 宋秋萍倒是摩拳擦掌,她再度扛起自己那根木棒,兴致勃勃的沖了出去「娘,我来!」 虽然没出去,但不过方寸之地,门口的动静依然一清二楚。 「文翠花,你家老大今日又发什么疯,居然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你必须给我个说法!」一道尖锐的女声道。 然后是文翠花虽然柔弱但毫不客气的声音「打你儿子怎么了?才打你儿子几下你就心疼,你害别人儿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打那几下我还嫌轻呢!」 「不是说好了不再提那事吗?我是为了自己吃好喝好吗?我还不是为了咱娘的药钱。要不是你们家那人不中用,连咱娘的药钱都凑不齐,我何至于此!我这可都是为了咱娘啊。」 「既然你这么孝顺,怎么不把你儿子卖了?最好把自己卖了你!杀千刀的!我不去找你,你还敢来,萍儿,往死里打!」 然后说一片鸡飞狗跳的声音。 那尖锐女声气急败坏道「好啊文翠花,咱们多年妯娌,难道在你心中还比不上一个外人吗?那小子又不是你亲生儿子,你管他死活做什么?说句不好听的,他那副妖妖娆娆的样子,哪里是寻常人家养的出来的,说不定就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逃奴呢。我将他卖掉也算是成全他了,他现在指不定在哪个男人怀里过着富贵日子,可能还在感谢我呢!你说让我卖儿子,他那副尊容我倒是想卖也得有人买啊!」 听了这话,纪潇则倏然回头去看宋长安。 见他面色如常,竟似早就知道了一般。 难怪……宋长安的小妹和母亲,虽然也算眉目清秀,但比起宋长安的惊绝艷色,那就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长相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如果说宋长安并非宋家血脉,倒也说的通了。 何况他以为,宋长安的牺牲性格是被刻意养成的,但宋家母女也非柔善可欺的性子,对宋长安也十分爱重,怎么好端端会将孩子养成这样。 见纪潇则看他,宋长安低声解释道「我确实不是爹娘亲生,但爹娘救我一命,又待我那般好,对我而言,与亲生父母无异。」 纪潇则问道「那你的亲生父母呢?」 宋长安垂下长长睫毛「我爹爹和大哥是在山上行猎之时发现我的,那时我浑身是伤,醒来之后失去了所有记忆,这几年也未曾听说有人来寻我,恐怕……已是不在了吧。」 第93页 纪潇则大概也听明白了,浑身是伤,无人来寻,失去记忆也许是件好事,毕竟他这般性格,像是被刻意驯养出来的,过往也许更加不堪回首。 屋内顿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 乍听见宿主身世,系统微微一愣。 这…… 宋长安居然不是宋家亲生吗? 这原着中根本没提啊。 不过原着中宋家也不过是个欺凌主角的背景板,根本没有什么戏份。 由此可见,宿主的真实身世也乏善可陈,不然原着小说不会提都没提。 屋外一阵鸡飞狗跳,将二婶收拾一顿之后,文翠花和宋秋萍归来了,文翠花卸掉在外边气势汹汹的神态,回来抱着宋长安开始流泪「我的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那杀千刀的黄雪云,我们家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吗?」 「娘……」 她一哭,宋长安也开始陪着哭。 「娘!」宋秋萍吸了吸鼻子「仙、仙君大人还还在呢……」 许是因为纪潇则一见面就要对她痛下杀手的缘故,她对纪潇则十分惧怕,一路上紧紧贴着哥哥,都不敢朝他望上一眼。 文翠花这才止住泪,朝纪潇则一福「让大人见笑了。」 她偏了偏头,狠了狠心,将怀中的宋长安往纪潇则处推过去「长安,村中人多口杂,你还是随大人走吧,爹娘只要知道你平安便好。」 宋长安「?」 纪潇则「?」 什么情况? 他到底见多识广,转念间便已瞭然了宋母的误会和心中的忐忑,建议道「既然亲友不睦,夫人不如搬家吧?遥泽郡乃是我西洲第一大郡,物产广茂,郡首爱民如子,不论是行商还是做工都行。」 他看出宋母其实是个极有主见的女子,微笑道「侄儿只是提个建议,夫人可自行考量。」 宋母思索一番,长安被卖入奴场之事早已人尽皆知,若是继续留在村中少不得流言蜚语,何况经过此事,她早已看透人心,恨不得速速远离才好。 于是下了决心「待长安他爹回来,我便和他商量一下。」 晚间,宋长安的父亲宋铁柱和大哥宋平安归家,父子三人先是一顿抱头痛哭。 然后听了宋母的提议。 宋父一听,眉头紧锁,一口拒绝道「这怎么行呢?我们宋家祖祖辈辈都住在村子里,这儿是我们的根啊!何况,爹娘尚还需要奉养,我们怎么能走?」 宋母听了,深吸一口气,然后看向大儿子「平安,你爹说他不走,你的意思呢?」 宋平安道「长安一出事,那些平日里交好的人家不仅对咱们敬而远之,甚至还在背地里冷嘲热讽,我早就受够了!」 宋父道「那些人你不是都打了回去吗?」 「好!」宋母不理睬宋父说了什么,点点头「那就是你爹留下,其他人都走。萍儿,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宋秋萍脆生生的应了,掰着指头数起来「衣裳和钱都收拾好了,粮食米面、锅碗瓢盆都放进筐里了,就是这些家具物什太重,需要劳烦大哥了。」 宋平安「没问题。」 宋父傻眼了「什么情况?你们这是要丢下我一个人?」 宋母不耐烦的道「我是知会你,不是在求你。你要走就走,不走拉倒。家里这点东西,都是这些年你我和孩子们一起挣的,这三间茅房值个一两银子,我也不同你多计较,就留给你了,其他的东西我们全要带走,包括你身上的衣服哦。」 宋父「……」 第52章 遥泽郡的特使大人 宋父见宋母一脸坚持, 连忙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儿女。 小女儿宋秋萍冷哼一声,不予理睬。 大儿子宋平安偏过头去, 不忍再看。 二儿子宋长安…… 宋母一水碗砸过去, 怒道「你还敢看长安!」 「不不不,不是!」宋父麻熘解释道「这,走就走吧。反正爹娘如今身子康泰, 有几个弟弟照顾, 过几年我挣了钱再回来探望他们二老!」 宋家举家搬迁,因不愿将家里的东西留下半点给别人,所以连厕纸都搬走了。 龙舟上。 看着那些零零碎碎的破烂,纪潇则的笑容有些勉强。 见了纪潇则,宋父的心中也冒出了与宋母一样的猜测,他的笑容更勉强。 夜色凉如水。 他走到宋长安的身侧坐下,长长的嘆了口气「怨爹不?」 宋长安还没开口说话,旁边的宋秋萍先替他回答了「爹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吗?二哥他连二婶都不怨,怎么可能怨你!」 宋父登时炸了,噼头盖脸就是一顿教训「怎么能不怨你二婶!这事不都怪她?」 宋长安温温柔柔的应了「好好好,我怪,我怪她。」 他们一家和乐, 纪潇则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远远走开了。 龙舟日行千里, 不过几日。 便到了遥泽郡。 遥泽郡下辖七城。 除却郡府所在的主城外, 最繁华之城,要属青书城。 城池雄伟,远处青山连绵, 城门口处, 是一具十米高的雕像。 雕像是一名青年男子, 容貌俊秀至极,雕工鬼斧神工,竟连他衣袍上的皱褶都栩栩如生。 凡入城之人,皆上前参拜一番,也不知是何等习俗。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一旁一年轻男子对他们道「此乃特使大人的雕像。」 第94页 宋父问道「这位小兄弟,这特使大人是?」 年轻男子立刻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绘声绘色、的说起来「在两百多年前,我遥泽郡曾经罹患大难,前任郡首狼子野心,欺上瞒下,偷偷的在此地豢养神兽石旋,那神兽生有拔山蹈海之能,一旦出世,便会生灵涂炭,焚尽万千生灵。适逢君上派遣特使前来,得知此事,立刻拔剑与那神兽血战了足足七天七夜啊!那场面,那叫一个风云巨变、惊天动地、直教天地都为之变色啊!最后,特使大人燃尽全身灵力,使出了一招他从前怎么都使不出的绝招:风云斩!终于将神兽斩杀!挽救了我遥泽郡数千万条性命。可惜的是,特使大人使出那一招之后,也因力竭而死。」 「特使大人死后,我遥泽郡百姓感念大人恩德,请来能工巧匠,为大人立了雕像,这雕像不仅我青书城有,凡遥泽郡辖下皆有,出城入城参拜一次,可保出入平安。」 宋家几人仰头望那雕像,听了男子的故事后,顿时觉得雕像染上了一层悲壮宏伟的气质。 宋秋萍喃喃道「这位特使大人看起来真好看,模样还有几分像二哥。」 她这句话一出,周围人的视线顿时都投了过来。 宋长安连忙低下头,神态有些局促不安。 年轻男子扫了他一眼「确实有几分相似,但远远不及特使大人万分之一的风采!」 宋秋萍睁圆了眼睛,有些不服,被宋母瞪了一眼,才安静了下来。 「既然如此,我们也去拜一拜吧。」 宋家五口也随大流去参拜了一番,纪潇则没有动,待四人参拜完后,再度领着他们入城。 纪潇则办事周全,早早便派遣手下入城打点一切。 为宋家五口办理户籍,购买民居供他们落脚。 然后他向宋长安辞行「我还有要事要去办,待我办完事再来看你,这个玉符你拿着,遇到危险将玉符捏……砸碎,我自会来救你。」 他递给宋长安一枚通体浑圆的红色玉符。 宋长安接了玉符,满脸感动「潇则,你真好。」 纪潇则好想揉揉他的脑袋,但是当着宋家人的面,生生的忍住了。 他对着宋父宋母抱拳道「既如此,小侄便先告辞了。」 宋父宋母连忙道「大人慢走。」 纪潇则走后,宋父宋母这才确定,他和自家儿子真的是清清白白的交情。 这让他们有些欣慰又十分不解。 宋母问道「长安,你和这位仙君大人,是如何相识的?他为何对你如此之好。」 和纪潇则认识的经过,说起来十分复杂,要一五一十的说清恐怕还要引父母担忧,宋长安只语焉不详的说了几句,说自己曾因缘巧合救过他。 提及此事宋母又是一番自责「都怪娘亲不好,才让安儿你受这些罪。」她捏着宋长安这些日子在皇子府好吃好喝明显圆润了不少的手臂,一番哭泣「天可怜见,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娘亲这回再不会让你离开了。」 「娘亲莫哭,我不走。」宋长安抱着母亲,长长的睫毛垂下,神情无比柔和。 入住新居,几人好好的打扫了一番。 晚间,宋父偷偷摸摸的关闭了家中大门。 神神秘秘的请出了一尊神像供在案间。 宋母连忙一拉宋长安「安儿,跪下。」 宋长安看了那尊神像,神像用的是最低廉的材料制成,花花绿绿,看不清相貌,只能隐约辨认出个人形。 天域诸多神佛传说,记忆里似乎不曾出现过这样一尊神明。 「娘亲,这是哪一位神灵?我怎从未听闻?」 宋母看着其他儿女同样疑惑的神情,解释道「此乃丰宁神。」 「我们寻常人以五谷为食,看天吃饭,若遇丰年,自然可以填饱肚子,若遇灾年,颗粒无收,哀殍遍野,甚至有人易子而食。这田间事,便是我们寻常人的根。两百多年前,丰宁神降,为我们带来许多五谷丰登之术,自此人间再不闻饥荒,于我们而言是救苦救难的恩德。将丰宁神供在家中,可保五谷丰登,家宅安宁。不过后来不知为何,官府严禁我们供奉丰宁神,若发现私下供奉者,以大罪论处。是以丰宁神的事迹仅口耳相传,你们小孩子自然不知。安儿你离开的这些日子,我便是日夜在神前祷告,求你平安归来。如今你平安,全靠丰宁神保佑,快同为娘一起,拜谢天神。」 宋长安看着那花花绿绿的神像,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宋母见他发愣,连忙催促道「快跪下啊。」 宋长安如梦初醒,依言跪下。 一家人认认真真、感激涕零的参拜了天神。 既已来到了青书城,便该有一番新的开始。 第二日。 宋父和宋家大哥去牙行寻工去了。 宋长安被宋母支使着去买了些丝线。 买丝线回家的路上,系统一直在和宋长安絮絮叨叨。 「宝,这个吉祥如意花样怎么样?还有这个四季平安、这个花开富贵。这些全都是最喜庆最符合大众审美的花样,回去让你娘和妹妹照着打络子,准受欢迎。」 他老早就想给主角开经商线了,来这个世界之前可是精心下载了经商两百计,可惜之前主角不听他的,非要滥好人去救人,不过好在一番折腾,最终也回归它意。 第95页 纪潇则走的时候,主角依依不捨,它只想放鞭炮庆贺! 走吧,走吧! 走得越远越好,离主角远远的。 宋长安咬着唇,看着系统给他推荐的花样,有些犹豫「这些好像很难啊。」 「不怕!我有教程,再笨的人都能学会。除了打络子,还可以做些点心去叫卖……等下,宝,这是哪里?」 宋长安有些迷茫的停下脚步,这才发现他和系统一路聊天,竟然走岔了道。 转进了一条小巷。 「那……有人?」 小巷里,倒着一个身影。 系统「……」 不会吧。不会吧。 这才搬家第二天? 宿主这是什么体质,怎么上哪都能遇上要救的人啊? 宋长安跑上前去,这才发现那是一个伤害累累的少年,一身黑衣,察觉到有人接近,无比警惕的看向宋长安。 看到他那张脸。 一张脸生得灼灼如春日桃花,格外秾艷。 竟然是熟人。 「芍药?」宋长安十分惊讶「你怎么会在这儿?」 芍药皱了皱眉「你是?」 宋长安一把掀开帷帽,露出他的面容「是我,长安。」 许是认出了宋长安,他眸中的警惕和防备渐渐消退,哑声道「你居然也逃出来了。」 宋长安下意识去搀扶他,却触碰到一手血色。 惊慌失措「你受伤了?」 「我没事。」芍药轻轻的摆手拒绝了宋长安的搀扶,似乎想要撑着墙站起身来,但虚弱的身体压根站立不稳,宋长安连忙扶住他,问道。 「这是怎么了?」 看着他关切的目光,芍药终于忍不住了,眼泪簌簌落下。 「我本便是青书城人,我父亲去世后,家中只剩下我和我娘二人相依为命,我二叔为夺家产,使计将我发卖为奴。那日从阁中逃脱,与大家分离后我返回家中去寻我娘亲,却不料被我二叔发现想要将我再次发卖,我打伤了他的人逃了出来,现在他的手下估计正在满城搜寻我,我根本无处可去……求求你,长安,帮帮我。」 他这一开口,系统就知道坏事了,连忙道「宝啊,你可不能帮他啊,这听起来他二叔可不是寻常人物啊,你初来乍到,要是得罪了人可就在城里混不下去了啊。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家中人想想啊。」 宋长安根本没有将系统的劝说听进耳中,他看着苍白虚弱、楚楚动人的芍药,同情心大起,脱下身上的外套罩住他,将头上的帷帽戴在他的头上,遮住他的面容,无比认真的说道「你同我回家吧,我爹略通药理,可以帮你治疗身上的伤。」 芍药的面容被帷帽遮挡,看不清神色,但声音却无比感激「谢谢你,长安。」 第53章 冒充魔宗弟子 于是宋长安就一路搀扶着芍药, 回了家中。 到了家中,宋母见去买丝线迟迟未归的儿子居然带了个大活人回来, 不由大吃一惊。 待见到他的满身伤口, 听得他的遭遇,脸上的惊色又变成同情。 「可怜的孩子,这些杀千刀的恶人!到了这儿, 就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吧, 秋萍,快去把我箱子底下的膏药拿来。」 芍药身受重伤,无比乖巧的行礼道谢「我姓苏,叫苏黎世,夫人唤我小黎即可。」 宋母压箱底的膏药只是寻常山间草药,根本难以治疗苏黎世身上的伤。 宋秋萍喃喃自语「难道只有灵药才能治吗?」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安静。 灵药,灵草制成的药剂,比起凡俗草药,自然有非同一般的效果。但与之相对的,是高昂的价格。 当初宋家奶奶就是生了一场大病,凡俗草药无效, 只能花费重金去购买灵药治病, 宋家根本拿不出这么大笔财产, 二婶才去打宋长安的主意。 现如今, 他们虽然在纪潇则的帮助之下搬进了青书城,但到底还是囊中羞涩,连下个月的房租都没了着落, 更别提花钱买灵药了。 苏黎世道「大家能收留我几日, 我已是很感激了。夫人给的药膏很好用, 左右这也不是致命伤,容我多休养几日便好了。」 宋母抬起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苏黎世的可怜状态让她想起之前的长安,也许长安之前也受过这样的苦。 于是细细叮嘱道「安儿,小黎就安置在你房中吧,你好生照顾他,我去你爹那里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草药。」 宋母和宋秋萍离开之后,宋长安关切问道「需不需要喝水?我去给你端来?」 苏黎世看着他,眼眶里突然滚下泪来。 宋长安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这是……怎么了?」 苏黎世挣扎着起身,不顾宋长安的阻拦朝他跪拜「你们待我这般好,我本不该求更多,但是我现在……真的不知怎么办了?」 宋长安拉着他,疑惑道「到底怎么了?我还能帮你做什么?」 苏黎世一边抹泪一边道「我之前同你说过,我是来寻我娘的。我虽然逃了出来,但我娘还在他们手里,我好担心他们寻不到我拿我娘撒气。青书城是我二叔的地盘,我在此地敌不过他,你能不能帮帮我救我娘出来,让我带我娘离城远走高飞?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宋长安一面安抚他一面道「你让我怎么帮你?」 第96页 苏黎世擦干眼泪,道「我娘到底是他长嫂,他不敢做得太过分。每逢初一十五我娘都会去城外的无题寺里参拜,明日便是十五,我二叔的人不认识你,你到时候躲过他的耳目悄悄带我娘出来,我在寺庙外十里处等你们,好不好?」 宋长安点头答应「好的。」 系统哀嚎一声「你怎么能答应呢?这事你有没有想过多难办?万一你救他娘的时候被发现了呢?就算让你救出来了,他倒是带着他娘远走高飞了,他二叔找不到人不得拿你出气啊?你想过没有。」 宋长安在心中回答「我想过。但我不是还有你吗?」 系统傻了「啥?」 宋长安微微一笑「我相信你有办法的,能让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他娘,你那么厉害。」 系统沉默一阵「糖衣炮弹不好使啊我告诉你。」 「你那么厉害。」 「……」 苏黎世这个时候拿出了一些银两和信笺递给宋长安「这信笺交给我娘,她便会同你走的。这些银两麻烦你帮我买一辆马车,准备一些干粮。」 宋长安看着他,皱皱眉,担忧无比「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怎么驾马车啊?」 苏黎世扯了扯嘴角「些许皮肉伤,不碍事的。」 他目光坚毅「只要能和我娘离开此地,我什么都能做。」 第二日。 宋长安带着苏黎世去车行买了马车,去烧饼铺子买了干粮和水,又去药铺给苏黎世买了些药膏,将银两花得干干净净。 当他将药膏递给苏黎世之时,苏黎世有些意外的愣了一下。 宋长安连唤了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笑了笑接过药膏「多谢了。」 他兴致不高,宋长安知他是担忧母亲,贴心的未再多言。 缴纳了出城费,将马车停在城外一空地上。 「你先在这儿等着我,我很快就带着伯母来找你。」 苏黎世扬唇笑了笑「如此,多谢你了。」 宋长安这才下了马车,徒步前往那无题寺。 无题寺名无题,取得甚是奇妙,因靠近青书城的缘故,倒也香火鼎盛。 石阶被打扫得十分干净,宋长安假扮香客入内似模似样的参拜了一番,出来后有些肉疼的掏出一个铜板放进香火箱内。 旁边负责香火箱的小沙弥有些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宋长安按部就班的走完上香的流程,假意在寺庙附近欣赏风景,其实在暗中等待苏夫人的到来。 他左等右等,等到日头西上,才有一顶素兰软轿翩然而至。 软轿停下,一位衣着朴素,容貌秀丽的妇人走了出来,和寺庙的老僧点头示意之后,便入了庙中。 她的身边紧紧的跟着两名粗壮的轿夫,说是轿夫,其实更像是看守她的人。 宋长安估算了一下时辰,等了一会儿,才将怀里的几个药包往台阶处一扔。 这是按照之前炸惊鸿照水阁的药方配置的炸药包。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几个药包过去,顿时凭空几声惊天巨响。 顿时硝烟滚滚。 香客们乍然受惊,惊慌失措,纷纷往门外跑去。 趁着混乱时刻,宋长安悄悄的潜入庙中,准备趁乱将苏夫人带走。 进了庙中却不见苏夫人身影,宋长安满头雾水的找了一圈,才在后面的耳房里听到了几声不同寻常的响动。 一凑过去,他就看见苏夫人衣衫不整的躺在一个僧人怀中,红唇翕动,好像正在耳鬓厮磨。 宋长安「?」 什么? 难道说,苏夫人每逢初一十五来拜神,不是出于虔诚之心,是为了来见老相好的? 察觉到宋长安的突然闯入,二人俱是一愣。 苏夫人又羞又气,连忙拉好衣服,而那僧人服饰的男子,眼中凶厉之色一闪。 宋长安应声而倒,身上立刻出现几道血口,血流如注。 竟然只是个未曾修行过的凡人? 僧人一挑眉,安抚好身后的苏夫人,任凭衣襟大开,站到宋长安身前。 「是谁派你来的?」 宋长安凭空遭难,一边费劲的捂着伤口,一边道「是苏、苏……夫人的儿子,派我来寻她的。」 僧人皱了皱眉「哪个苏夫人?」 宋长安一呆。 系统尖锐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我就说他不是好人,他肯定在骗你的。」 这下完了,看这光头凶神恶煞的样子,宿主小命休矣。 僧人见他满脸茫然失措,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是谁?」 这个时候,突有人朗声道。 「这个问题,还是让我来回答吧。」 随着话音落下,寺门洞开,当先一蓝衣男子负手而立,他侧身,挥了挥手,几位手下押上了一个浑身是伤的人。 「小黎?」宋长安惊讶道。 苏黎世浑身伤痕累累,脸上尽是血痕,显然是受了重刑。 看见宋长安,他有些心虚的低下头,避过宋长安的目光。 「小黎,你没事吧?」宋长安十分担忧的追问道。 苏黎世不吭声,那名蓝衣男子轻嗤一声「真是个傻子,被卖了都不知道。」 「你这位好友可一直在利用你,他盗用了我们大人的宝贝,为了躲开我们的追杀,骗你来引开我们的注意,制造混乱好方便他悄悄逃走。」 第97页 他似笑非笑的一挑眉「你把他当作好友倾力相助,别人可只把你当作可利用的傻子。」 被欺骗利用的感觉如何呢?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宋长安脸上的神情,他人的愤怒、仇恨、绝望似乎能大大取悦他。 宋长安听了这话,只向苏黎世问道「那……那位夫人不是你娘了?你娘亲现在可安好。」 苏黎世一愣,他本不想当众回答,但到底对宋长安心中有愧,还是道「我娘亲如今安全无虞,这些人一时半会找不到她。」 宋长安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然后……就没了。 苏黎世有些懵,微微抿了抿发白的唇,没再说话。 蓝衣男子比他更懵,就这? 这傻子是不是真的脑子有毛病啊? 他冷哼一声,眼神示意一下,手下立刻将刀刃架在宋长安的脖子上。 蓝衣男子幽幽的对苏黎世道「把龙魂神血丹交出来,我饶他一命。他如此袒护你,你若还有几分良知,就该顾及一下他的性命。」 苏黎世看向宋长安,面上有愧疚有悔恨,却没有一丝动摇,他哑着嗓子道「长安,是我对不住你。若有来世,我必定做牛做马,偿还你的恩情。」 「好!好!好!」蓝衣男子连声叫好「如此背信弃义、凉薄如斯之人我也是第一次见识了,世人都说我魔宗心狠手辣、丧尽天良,今日看来,远不及你。」 苏黎世保持沉默,像是默认了蓝衣男子的指责。 蓝衣男子气急败坏「把他们都给我带回去,我看看,厉刑之下,他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手下得令,分别就要上前捆上宋长安。 千钧一发之际,系统突然灵光乍现「等一下,宝,他们说他们是魔宗弟子?」 宋长安不明所以「那又怎么样?」 系统难得聪明了一下「我找到生机了。」 「现在宝,摆出你最冷酷的表情。」 宋长安下意识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爱。 系统「好吧,就先这样,跟着我说。」 「放开你的手,你知道我什么身份吗?」 第54章 少主长使 「放开……你的手, 你知道我什么……身份吗?」 他态度突变,那上前的魔宗弟子一愣, 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停了下来。 「我乃怀夙少主座下长使——秋冥, 你们是什么身份,也配对我无礼?」 魔宗弟子面面相觑,蓝衣男子看向宋长安, 眼神戏嚯「你说你是少主长使?就你?」 宋长安轻轻的笑了笑, 从怀中掏出一物「此乃信物。」 赫然便是之前魔宗少主夜怀夙给他的莲花玉环。 看到那枚莲花玉环之时,场上的魔宗弟子明显被震住了。 蓝衣男子没说话,一直沉默的僧人开口道「少主座下俱是英才,你身上半点修为没有,怎可能是少主长使。这信物,你是捡来的吧?」 他的质疑掷地有声,系统半点不憷。 知道他们是魔宗的人就好办了,原着小说中对于魔宗部分内容可是大幅描写啊,随便捡几个就足够应付了。 「本使修为如何,无需你来评判。反倒是你,你便是罗极血煞座下第十八将灰衣僧吧,我魔宗宗规第二十一条第七款, 不得□□妇女, 你可知罪?」 僧人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妇女了?」 宋长安冷笑一声「你没□□妇女, 方才那妇人是谁?」 「她是心甘情愿的!」 「本使可不这样认为。」 「你……」 「行了行了。」见同僚要和宋长安吵起来了, 蓝衣青年连忙拦住他,态度恭敬的朝宋长安抱拳道「原来是长使驾临,是属下们眼拙, 冒犯长使, 还请长使恕罪。只是长使您这是?」他的目光落在宋长安血淋淋的伤口上。 宋长安冷哼一声, 渐入佳境「你还有脸提,我苦心布置多日,差点被你们坏了少主的大计!此人少主有大用,你们今后不得再插手。如若不然,数罪并惩!还不退下。」 「长使教训得是,那属下告退了。」蓝衣男子拉住十分不服气的僧人,眼神示意属下退去,转眼间他们便走得干干净净。 见他们走了,宋长安长舒一口气,瘫软在地。 「吓死我了。」 他歇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忍着伤爬过去给苏黎世松绑。 苏黎世又惊又惧,惊疑不已「长安你,你当真是魔宗使者?」 宋长安摇摇头,尴尬一笑「自然不是,刚才那都是编出来骗他们的,我哪是什么魔宗使者啊,我连魔宗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苏黎世定定的看着他,半晌,滚下泪来「长安,是我对不住你。」 「好了好了。」宋长安轻轻的拍了拍他「都过去了。」 「不是的。」苏黎世痛哭流涕「他们说的没有错,我确实是个背信弃义、蛇蝎心肠、丧尽天良的……贱人!之前我同你说的,确实不全在骗你……我确实是被叔父设计发卖奴场,但我归家之后,已经使计除了我叔父,重掌家业。可我娘亲却被叔父下了剧毒,药石无效,危在旦夕。那罗极血煞列无罗之前曾与我父亲有过往来,我知他珍藏了一颗龙魂神血丹,可解天下剧毒,于是我舍了这身皮肉,委身于他,趁他被我迷得五荤三素之时伺机偷取神丹。那日在巷子里你遇到我之时,我正是被他的手下追杀身受重伤无处可去,我见你是个滥好人,便想骗你引开他们的注意,让我能偷逃出城。我确实是居心不良,不顾及你的性命。被他们抓获之后,我确实是后悔了,我不该将你牵扯进来。但那龙魂神血丹我早已给我娘服下解毒了,他们再怎么逼我我都拿不出来了!对不住,对不住……」 第98页 他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系统听了只有「呸!」 后悔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 宋长安沉默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好了别哭了,我不怪你。」 苏黎世红着眼睛看着他,宋长安的温柔如春风,让他越发愧疚难安。他擦擦泪「那些人只是暂时被你糊弄过去了,很快会发觉不对的。你和我一起走,我们一起去帝域!魔宗再猖狂也不敢涉足那里。我早已托人把我娘送去了,我们赶紧动身,迟则生变。」 宋长安犹豫道「可是我的家人还在青书城中。」 苏黎世有些犹豫「他们很快会追过来的。」他一咬牙「罢了,我等你们,现在就回城接上你的家人。」 宋长安道「你不是说他们很快会追上来吗?你一个人先走吧,我回去接上家人,我们帝域再见。」 苏黎世皱眉「那不成……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宋长安温温软软的道「你还要照顾伯母呢,你若是出了事,让伯母一个人可怎么办?何况……虽然我非魔宗使者,但是能得到这魔宗信物,我同他们少主也是有几分交情的,你不必担心我,我有自保之力。」 系统、系统已经习惯了,但是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吐槽「宿主你疯了?你为了劝他上路,啥瞎话都说啊,你和魔宗少主有个屁交情啊!你之前还举报过他你忘了?」 听了宋长安这样一说,苏黎世就有些犹豫不决「当真……如此吗?」 「我有骗你的必要吗?」宋长安搀扶着他站起身,催促道「快走吧,也不知道之前备好的马车有没有被他们毁掉,这路途漫长,你可怎么走啊。」 「我早做好了准备。」苏黎世撕开腰带,从里面摸出了一枚纳子戒,他藏得极深,才没被魔宗搜走。 他从纳子戒中取出两枚青绿色的丹药,自己吞服了一颗,将另一颗递给宋长安「这是灵药,可治你身上的剑伤。」 宋长安吞下药丸,顷刻之间,伤口上的血便止住了,伤口也在缓缓癒合。 灵药之效,竟然如此神奇。 难怪一颗便足以令人倾家荡产。 见宋长安吃了药,苏黎世面上稍安,又唤出一柄长剑。 对着宋长安解释道「我虽实力不济,但也是自小便开始修行的,御剑飞行不在话下,那时在惊鸿照水阁,他们也是封了我的灵力才敢让我走动。」 原来苏黎世也是修行者,不过也对。 能与魔宗谈生意的家族,又能从罗极血煞手下逃跑,没点实力真说不过去。 苏黎世乘上剑,想了想,给宋长安递上一枚钥匙。 「这钥匙可打开西街巷子尾处的刘家小宅,那里有我之前存的一些灵药银钱,我现在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了。」 「这……」宋长安摆手拒绝「我不能收。」 苏黎世强硬的将钥匙塞过去「你若是不收,那我便不走了。」 系统也凉凉的道「是啊宿主,你收吧收吧。拿点钱也好给自己和家人买几抬上好的棺材啊。」 宋长安「……」 他只能收了。 见宋长安收下,苏黎世面上多了几分安心,风起,飞剑带着他沖入空中,很快便化作流光,消失不见了。 宋长安目不转睛的看着,系统提醒他「你还看啥,赶紧回去拿了钱带爹娘跑路啊,你还真在这等着魔宗回过味来杀了你呢?」 宋长安似乎如梦初醒,连忙往家中赶。 青书城内一奢华宅院之中。 雕樑画栋,飘香迤逦。 罗极血煞列无罗左手搂着一个美人,右手搂着一个美人,听了属下的汇报,勃然大怒「他说他是少主长使他就是了?那贱人胆敢欺我,又盗我神丹,不将他大卸八块怎解我心头之恨!枉我平日那般看重你,这等粗浅的把戏你都中套?」 蓝衣男子躬着身子,诚惶诚恐道「主上容禀。」 「那人确实不大像少主长使,但能拿出少主信物,说不定确实同少主有些牵扯。眼下怀夙少主正在遥泽郡修行,少主的性子您也清楚,若是此人真与他有旧,日后追究起来恐怕少不了几分麻烦。依属下愚见,不如先将此事禀明少主处置,若此人真与少主无涉,再出手不迟。」 列无罗听了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便挥了挥手「那你去吧。」 遥泽郡。 以蓝衣男子的身份,夜怀夙自然不会亲自接见,派了一个小厮前来见他。 小厮是个容貌秀丽的少年,神情有些倨傲「你可是罗极血煞座下?求见少主所为何事?」 蓝衣男子恭敬道「我家主上追捕叛徒之时,突然来了一年轻人,手持少主信物,自称是少主座下长使秋冥,我家主上唯恐冒犯少主御下,特派属下前来请罪。」 小厮,也就是魔宗少主座下的长使秋冥「什么?」 他定了定神「你说的信物是何模样?」 蓝衣男子恭恭敬敬的掏出一方画帛,修行之人过目不忘,他早命人将那莲花玉环画在丝帛之上。 秋冥接过画帛,眉心跳了跳,匆匆的抛下一句「你且在此等着。」 然后捧着画帛离开了。 很快他板着脸归来了「那确实是我们少主的座下,你们不可得罪,也不可泄露他的身份。此事你们不得再插手,若是坏了我们少主的事,让列无罗小心他的狗命!」 第99页 他态度变化极大,蓝衣男子诚惶诚恐的应了。 第55章 宋长安的手艺 却说这头, 宋长安急匆匆的回到家中。 拉着宋母「娘亲,我们搬家吧。」 在做刺绣的宋母一头雾水「儿啊, 这是怎么了?」 「这……」宋长安张了张口, 不知道该不该将事情全盘托出,那可是凶神恶煞的魔宗,他娘亲胆子小, 也不知道经不经得住惊吓。 看出了他的忧虑, 宋母拉着儿子的手「娘亲相信你要搬家定有你要走的道理,只是你爹和大哥前日不是寻了车马行的活计,现在已跟着车队出城去了,可否等上几日,待你爹爹和大哥回来?」 宋长安一愣。 对啊,他怎么忘了,父亲和大哥出城去了。 就算他和娘亲妹妹现在逃走,那父兄怎么办? 他呆呆的坐下,问系统「要不然,我们向城主府举报吧?」 就像之前一样。 魔宗再猖獗,也是被官府追捕缉拿,不敢活在阳光之下。 系统一口就否决了他的想法「得了吧, 他们敢光明正大的在城里追捕苏黎世, 说不定城主早与他们沆瀣一气, 你就不要自投罗网了。」 宋长安眉头紧锁, 忧心忡忡。 系统安慰道「不要着急。你还有你的好朋友七殿下呢?之前纪潇则不是给了你玉符吗?现在不就是危难之际,赶紧把玉符砸碎。」 宋长安如梦初醒,赶紧去屋内找出玉符, 砸在门槛上。 玉符应声而碎, 一道幽幽红光晃晃悠悠的飘出, 朝着东方而去。 系统眯起眼睛「宝,你等一会儿,他应该很快就来了。」 这一会,就等到了天黑。 追兵没来。 救兵也没来。 系统忍不住吐槽「啥呀,纪潇则给的这是什么傻逼救命符啊,他来的这么慢,来干嘛?给你收尸啊?」 宋长安「……」 许是心中有事,这一觉他睡得极不安稳。 总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压着他。 第二天清晨,宋长安睁开眼睛。 发现……不是梦啊,确实有东西压着他。 —— 他无比惊诧的转过头,正好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剑眉如鬓,额心一朵赤色妖莲艷丽至极。 「醒了?」 宋长安惊呼「你……」 他这才发现,压制了自己一晚的是这人的手脚,他竟然就这么侧身躺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手脚将他缠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刚刚也才睡醒的系统也是无比震惊「夜怀夙!他怎么在这里?是来杀你的吗?」 夜怀夙伸出手来摩挲着宋长安睡觉压出来的印子,感觉到手下的皮肤一阵瑟缩,他轻笑一声「怎么?怕我?」 「你冒充我座下长使的时候,怎不知害怕?」 宋长安确实对这位魔宗少主心里憷得慌,但是提及此事,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拱手道「此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如此,情急之下不得已为之,还请见谅。」 「我若是不见呢?」 宋长安「……」 他见宋长安一脸的惴惴不安,伸出手去把玩他乌黑的长发,态度轻佻「小傻子,我也不难为你。既然你觉得亏欠于我,便想法子补偿我吧。」 系统勃然大怒「放开你的咸猪手!别碰我宿主!」 宋长安任凭他把玩自己的头发,疑惑道「要如何补偿?」 夜怀夙伸手掐住他的下巴,说了一句让系统肝胆俱裂的台词「区区凡人,也有这等超凡体质。你,便用身体来补偿我吧。」 炉鼎体质被发现了吗?完了。 系统绝望了。 原着中,夜怀夙就是说了这样一句台词后,就开始花样凌虐宿主了。 宋长安没懂「身体?」 「抱你修炼有助于本座练功,从今以后你每晚都必须待在我身侧,就像……昨晚一夜。」 系统「……」 就这样? 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他大惑不解,什么时候改设定了?难道不是只有嘿咻嘿咻嘿咻才能修炼吗?怎么抱抱就能修炼了? 不过好在,只是抱抱而已。 系统舒了一口气,就听见宋长安断然拒绝「这怎么可以!我和你……又不熟?何况若是被我娘看到了,可怎生是好?」 话音刚落,宋母推门而入「安儿,起来吃早饭……了?」 宋母张大嘴巴,一脸惊愕。 宋长安十分迅速的扒拉掉身上的夜怀夙,有些羞窘道「娘,你先出去,我待会儿就出来。」 宋母僵硬着点了点头「哎……」 然后风一般退出去了,甚至不忘贴心的拉上门。 【论每天早上都有不同男人在我儿子身边醒来】 夜怀夙十分促狭的道「现在你娘看到了,可怎生是好呢?」他眸含笑意,显然早就知道宋母在接近,就是等着看宋长安的笑话。 宋长安脸色又青又白,完全不作声。 夜怀夙放缓语气,用哄骗的语气道「跟在我身边,我不会亏待你的。」 「那日你被抓走,我本想身上的伤稍微恢复一些便去救你,可惜不知怎的被官府探知了我的下落,我身受重伤,只能暂避锋芒。后来再去寻你,你已断了踪迹。我原以为你已死了,想不到还好端端的活着,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第100页 「那个姓苏的小子摆明了就是利用算计你,你还傻傻的护着他,宁可得罪我魔宗也要救他逃脱。就你这傻样,要是离了我,能活几日呢?」 宋长安「……」 系统「……」 哥,你还说人家,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当初是谁举报你的,你还不知道吧? 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无奈,宋长安只好道「我若是随你走了,我爹娘会担忧的。你若是真喜欢抱我睡,留下也成,左右不过是半张床。」 夜怀夙微微一愣,继而笑了「也好,我便在这青书城多待几日,也体会体会凡人生活。」 同夜怀夙初步达成协议后,宋长安这才出了房门。 帮宋母摆好碗筷。 宋母道「安儿,你那个……朋友呢?让他一起来吃早饭啊。」 宋长安心说修行者不食五谷他吃啥早饭「没事的娘,他不饿。」 宋母皱了皱眉「这不吃饭怎么行呢?快去叫他!」 这时候,一身黑衣的夜怀夙踏出房门。 「既然伯母不嫌弃,那在下就厚着脸皮蹭碗饭了。」 他一身黑袍,额心一朵血莲,端的是无比妖异俊美的长相,宋母看着他都呆住了。 连忙又擦了擦凳子「家里穷,没什么可招待的,随便坐。」 夜怀夙十分随意的坐了下来,明明是陋室粗食,他却吃得像在九天玄宫品尝仙馔一般的雍容华贵。 他雍容华贵的吃了两个馒头,一碗米粥。 饭毕,宋长安拿着宋母和秋萍做好的绣品出了门,他今日的任务是将这些做好的绣品交到绣房,领一些新的绣品回去,再去市场上买些新鲜的蔬米鱼肉。 他一走,夜怀夙十分自然的跟上了。 宋长安有些无奈「你也不必时时刻刻都跟着我吧。」 夜怀夙道「不知为何,我一见你便觉心平气和,心情舒朗,不愿离开你三步之外。」 他说的是实情,他修炼的功法乃天下至阳之法,时常会燥热难耐,浑身如火焚一般。不说与他有肢体相接,就连宋长安身侧,他都觉得清凉畅快,舒心怡人。 行吧,他爱跟就跟吧。 宋长安尽量无视他,自顾自忙活去了。 晌午,宋长安採买归家,对上前接过菜篮的宋母道「娘,我来做饭吧。」 他在宋家做饭十分寻常,但今日宋母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还是娘亲做吧。」 「娘,你都操劳一上午了,你就歇着去吧,今日有我的朋友在,让我来招待吧。」 宋长安将宋母按在凳子上,挽起袖子就开工了。 他动作麻利,很快三菜一汤就烧好了。 一个炒蘑菇、一个炒青菜、一个红烧鱼,还有一个豆腐汤。 看着色香味俱全。 夜怀夙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然后……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本修行者,不食五谷,当然硬要食也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害,只是寻常食物没有灵气,食之无益,他跟着吃饭只是闲着无聊而已。 但是,虽然他修行者不食五谷,可味觉是正常的啊! 这……这特么是什么味道。 又咸又苦还带着些腐烂的泥土气息。 他转头,「yue」了一声吐了出来。 然后质问宋长安「你这是想要毒死我啊?」 宋长安简直莫名其妙「我这菜怎么了?不是很好吃吗?」 宋秋萍附和道「对啊对啊,很好吃啊。」 夜怀夙「?」 宋母有几分不好意思,出来打圆场道「那个……可能个人口味不同,若是小夜真吃不下,我再去弄几个菜。」 「不必了!」夜怀夙一抬手「是我……不适合吃饭,你们慢用,我先出去了。」然后站起身走了。 经此一役,他是再不想沾这些凡俗美食了。 宋家几人面面相觑。 宋秋萍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蘑菇「他不吃咱们赶紧吃完吧,待会儿就凉了。」凉了可就更难吃了。 系统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先前宋家人的表现都很正常,加上宿主做的菜看起来确实很唬人的,但是今天夜怀夙以身试毒,不禁让它产生怀疑。 难道真的很难吃? 如果真的难吃?那它倒是佩服宋家人了,这么难吃还如此面不改色的吃下去,就为了怕宿主知道真相难过。 也是不容易。 宋长安任夜怀夙在他身侧睡了足足五日,也没等到纪潇则的救兵。 反倒是等到了归家的宋父和大哥。 宋父和大哥一回家,全家的气氛都不对劲了。 原因无他,二人是负伤回来的。 宋大哥伤了胳膊,宋父伤了腿。 宋父对眼睛泛红给他上药的宋母道「大家都别绷着个脸啊,这只是小伤。说来也是我俩倒霉,一出去就碰到两位仙师斗法,货全丢了不说,还受到了些波及。不过这次行主说了,给我们假让我们好好养伤,等我们伤好再上工。」 宋母问道「那工钱呢?」 宋父道「哎呀,都没给人干活,哪有脸要工钱呢?」 宋母沉默了,一针见血的指出「你俩,这不就是让人给辞了吗?」 宋父和大哥「……」 第56章 宋母心中的儿婿人选 宋母嘆了口气「要怨就只能怨这世道, 歇歇也好,反正家里有我和小妹做绣品呢, 也是项进帐。」 第101页 宋长安站在一旁, 默不吭声,眼泛泪光,转身回了屋。 夜怀夙看他低着头, 似乎在默默垂泪, 提议道「要不我派人把那两个伤了你爹的杂碎给杀了?」 宋长安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瞪他「不行!不能杀人!」 夜怀夙无奈「那你别哭了。」 宋长安轻轻的抽泣「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无能,爹和大哥这么辛苦受伤,我却半点帮不上忙。」 夜怀夙就这几日所见客观评价「你……确实是没什么用。」 他说完就看见宋长安哭得更厉害了,从腰上解下戒子袋,一样一样的往外掏东西「你别哭了,这些法宝送你玩,你看看喜欢哪一个?这个烟花葫芦好不好,只要你打开它,顷刻之间方圆十里内所有生灵都会变成烟花,煞是好看。还有这个镇魂铃,你只要在别人跟前轻轻摇动, 让他听到铃音, 他就会完全听你指派受你驱使, 还有这个阴阳颠倒镜, 可叫阴阳颠倒,世界混乱……」 「别……说了。」宋长安捂住耳朵「这些法宝……好恶毒。」 夜怀夙「……」 他无奈道「行了,左右不过是没钱罢了, 我有钱啊, 你拿钱去买些铺子和灵田, 租出去收租金不好吗?这样你们全家都不用干活了。」 他这么一说,宋长安突然反应过来「对啊,我有钱啊……」 他还有苏黎世赠给他的那笔钱在西街未取呢。 第二日,宋长安就去了西街,找到刘家小宅。 那是一栋荒居,许久没人居住了,院中的野草都已长过了墙。 宋长安拿钥匙打开了那有些生锈的门锁,进了屋子里左右翻找。 满屋子的杂物,他好半天终于在墙角翘起的地砖处找到了一个红木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个小玉瓶和十块金砖,还有十枚通体晶莹的幽蓝色石头。 玉瓶里装的是那日苏黎世给宋长安吃的灵药,宋长安连忙带着灵药回了家,让父兄服下。 灵药落肚,二人的伤势肉眼可见的恢复,转眼间就活蹦乱跳了。 宋父啧啧可惜「这这是小伤,浪费了。」 宋长安却道「爹,娘。我们开间食店吧。」 这是系统建议的,苏黎世留下的黄金,哪怕是买间大酒楼都绰绰有余,但宋家无权无势也没有修行者,突然大肆购买房产太扎眼了,不如开间小食店,供应一些特色美食,足够一家人温饱了。 宋母道「主意倒是不错,哪有钱啊。」 宋长安摸出一块黄金递过去「这是……夜大哥借我的。」 他不能说出苏黎世的事情惹家人担忧,只能拉夜怀夙来顶缸。 宋母此生还未见过这么大的黄金,被那耀眼的颜色闪花了眼,有些局促不安的看向夜怀夙「这太贵重了。」 夜怀夙负手而立,端的是一派高山仰止的风范「金银于我如瓦砾,拿着吧,要还的。」 他这么一说宋母反倒安心许多「那就谢过小夜了,开食店用不了这么多,我们一定会尽快还清。」 见一家之主的宋母拿了主意,宋长安兴致勃勃的道「娘我是这么想,你看你厨艺这么好,我的厨艺也不差,我们一起经营,必定能将食店经营得红红火火。」 宋家「……」 倒也不必。 有了本钱,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宋家小馆很快开了起来。 主要卖些蒸饼、汤饼、包子、糖饼、麦粥、豆粥、豆团等寻常吃食。 味道倒也一般,但胜在干净,价格也公道,很快生意红火起来。 宋长安提出要去店里帮忙,被众人及时的阻止了。 深夜。 宋母让宋父和其他人收摊,悄悄将宋长安拉到一边。 「安儿啊,如果娘亲没猜错的话,那个小夜,也是位仙师对吗?」修行者与普通人的气质大相庭径,何况夜怀夙容貌特殊,正常人谁会在额头上长朵莲花,是以宋母猜出也不稀奇。 宋长安点了点头「嗯。」 宋母嘆息一声「如今食店的生意已上了正轨,我们家也算是真正在这青书城里安顿下来了,但为娘还有一桩心事未了。」 看着清朗的月色,宋母幽幽道「我想要阖家团圆。你小弟世安,八岁那年就被过路的仙师看中收去做弟子了,仙师要求他斩断尘缘,不再见我们。虽然此生我未必再能见他,但料想他过得应该不错。唯有你大妹春萍,独自一人嫁到了那么偏远之地,也不知会不会受人欺负。听说仙师大人都能御剑飞行,日行千里,你可否求求小夜,带你去看看你大妹,看她如今可否安好?」 宋家有三子二女。 大儿子宋平安,二儿子宋长安,三儿子宋世安。 大女儿宋春萍,小女儿宋秋萍。 宋春萍生性固执,三年前和一个来游历的高角部人相爱,非他不嫁。 那高角部是西洲最偏远的一个郡府。 那儿地势奇险,物产贫瘠,瘴厉遍布,鲜有人居,距离宋家村有万里之遥,而且民风古怪,宋父怎么可能答应。 只说若那人愿留在宋家村,便可应允二人婚事。 那人勃然大怒,说他高角部人绝不入赘。 宋父更怒,和宋大哥拿着□□将人赶出家去。 可到了夜间,宋春萍竟经不住那人诱骗,偷了家中的钱财和人连夜奔逃了去。 第102页 那时候宋家才刚捡到宋长安不久,他伤势严重,连夜高烧,宋家的注意力全都在他身上,待发现之时,人早已走远了。 那高角部远在万里之遥,除非驾高角部特有的高角兽,寻常人的脚程恐怕得走上一年。 宋父追回不得,只能恨恨的说既然是她自己的选择,就这样吧。 现在,宋长安先后结识了几位仙师,让一直暗中思念女儿的宋家夫妻看到了曙光。 这种要求怎能不应,宋长安点头道「我这就去寻小夜,跟他说这事。娘亲放心。」 「等一下。」宋母叫住他。 宋长安疑惑回头,却见月光之下宋母有些忸怩的对他道「小夜看起来脾气有些不好,还是潇则仙师更让人如沐春风。」 二人一正一邪,本就气质殊异。 宋长安完全没懂「然后呢?」 宋母嘆了口气「你去吧。」 宋长安满头雾水,问系统「我娘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翻了个白眼,啥意思,觉得夜怀夙邪里邪气不像个好东西,更偏向纪潇则当她儿婿呗。 其实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娘觉得,夜怀夙不像什么好东西,希望你们能保持距离。」 闻言宋长安立刻露出了不贊同的神色「小夜虽然是魔宗之人,但对我们这么好,娘亲怎么能一边托人办事一边这样说他呢?」 系统「……」 算了,没救了。 系统完全摆烂,决定随波逐流。 宋长安去同夜怀夙说了去高角部的事,夜怀夙自然欣然答应。 他虽说要体验凡间生活,但待了这么久,早就腻味了,恨不得连夜出发。 第二日,宋长安带着宋母为他准备的干粮和书信,和夜怀夙一同出了城,到了一人迹罕至之地,夜怀夙招来他的飞行法器。 他的飞行法器是一朵红云,软软的将宋长安托起,朝高处飞去。 一日之后。 夜怀夙捏了个法诀,红云缓缓降下。 宋长安只觉身体一沉,双脚重新落回地面。 他这才发现自己和夜怀夙停在一座高山之上,下方是星星点点的灯火,从高处望去,极其璀璨明媚。 宋长安道「你应该早点叫醒我,现在天黑了,这么多户人家可不好找我大妹。」 夜怀夙道「我已经知道她的下落了。」 他勾唇一笑,给宋长安施了一道隐身法术「让我看看你妹妹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吧。」 他话中似乎有话,宋长安接过玉珠,疑惑道「什么意思?」 「抓好了。」夜怀夙一把搂住宋长安的腰,轻身纵气,竟然直接从高山上跳了下来。 耳边是簌簌的风声,宋长安吓得直闭眼,几个呼吸之间,他们才落到了地上。 宋长安这才睁眼,发现他们此时落到了一处院中。 院子不大,但是打扫得很干净,院角铺着几垛稻草。 一个蓝衣服的妇人抱着一个婴孩,正在小声哼唱着儿歌,哄他入睡。 听曲调,确实是宋家村那带流行的儿歌。 妇人容貌秀丽,眉眼间与宋父有几分相似,赫然就是宋家大妹宋春萍。 「三年不见,她已经有了孩儿了吗?」宋长安有些高兴。 正想解除隐身上前相认,被夜怀夙拦住了。 「等一等,再看看。」 等了一会儿,怀中的孩子睡熟了,宋秋萍的小调暂歇。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宋春萍连忙站起来道「娘,饭已做好了。」 老妇人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径直往里面去了。 宋长安心中奇道,这婆婆怎么不搭理人,难道不喜欢他大妹吗? 宋春萍却似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继续轻轻的摇摆怀中的孩子。 这个时候,一个身材高大健硕,身穿灰布长衫的男子走了进来,对着宋春萍噼头盖脸就是一句「今天你和王癞子说话了?」 「没、没有!」宋春萍身体下意识哆嗦了一下,连忙摇头否认「没有啊,是他想和我搭讪,我没有搭理他啊天哥!」 男子抡圆手臂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你要是不勾引他,他怎么会来撩拨你!」 宋春萍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倒下前不忘用手臂护住怀中孩子的脑袋。 怀中孩子惊醒,哇哇大哭。 男子冲上前去,宋春萍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伸出去拉住他的裤腿,苦苦哀求「不要在这里,别当着孩子的面,别当着孩子的面,天哥!。」 男子恍若未闻,脱下布鞋,狠狠朝宋春萍抽去「一定是你这个小贱蹄子不安分,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第57章 你非要那个垃圾当孩子爹嘛 「春萍!」宋长安目眦尽裂, 再也看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前。 夜怀夙连忙拉住他, 就他这小身板, 冲上去也是被打的份。 他一面拦着宋长安,一面手指轻弹。 只听「咻」的一声,男子应声而倒, 抱着自己的右腿惨烈的哀嚎起来。 「啊啊啊!」 这还是夜怀夙留了手, 不然取他性命也不过弹指之间。 「天哥!」突生变故,宋春萍惊呆了,抱着孩子就要往男子身边爬。 宋长安忍无可忍,喝了一声「大妹!」 与此同时,夜怀夙撤掉隐身法术。 第103页 他们二人现出身影。 「你……你是谁?」宋春萍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家院中的陌生男子,手足无措。 「大妹!」宋长安冲上前去拉起她,左右查看她的伤势「你有没有怎么样!」 「你是……长安?」 宋春萍终于认出他来,眼泛泪花「你怎么会来?爹娘可好?」 「谁伤我儿!」只听一声厉喝,几个壮汉赤着膀子拿着棍棒沖了出来。容貌均与躺在地上的宋春萍丈夫有些相似,应是他的父亲和兄弟。 「爹!」抱着右腿哭嚎的男子抬起头来,满脸凶厉「是这个贱人勾结外人,谋杀亲夫啊!快把他们打死, 为我报仇!」 「不……不是」宋春萍慌忙解释, 那几个壮汉已拿着棍棒朝着宋长安冲过来。 对于这种人, 夜怀夙自然是手指轻动, 有一个没一个全都放倒在地,让他们步了春萍丈夫的后尘。 几个大汉在院中打滚惨嚎。 于是从屋内又冲出几道身影抱着他们哭叫道。 「相公!」 「孩儿他爹!」 「是哪个杀千刀的把你伤成这样!」 许是她们的哭喊声实在刺耳,有人又被丈夫甩了一个耳光「我还没死呢, 哭什么哭?」 因为一见面就被放倒了, 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的, 像是宋春萍公爹的男子喘了口气问他们「诸位是什么人,为何要闯入我家打伤我们!」 宋长安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宋春萍,冷声道「我是春萍的二哥,你们家就是这样对我妹子的?」 「呸!」宋春萍丈夫吐出一口血沫「老子打自己的婆娘,与你何干!」 他还敢说!宋长安怒从中来,又冲上前去踹了两脚,不过他力气小,根本不痛不痒,毫无感觉。 宋春萍公爹也道「这是小两口拌嘴,就算是兄长,也没有插手别人家事的道理,何况还来我家中喊打喊杀!她嫁入我高家,就是我高家的人!」 「是个屁!」那哪里是寻常的夫妻拌嘴啊,简直是虐待,而且看他架势早已不是第一次了。宋长安性子一向温软,这次确实是气得狠了,他一把拉住宋春萍,伸手擦去她额上的血痕,这是刚才她丈夫一个耳光她摔在地上磕的。 「这日子咱不过了,走,大妹,跟我回家!」 宋春萍眼泪簌簌流下,摇了摇头「可这儿是我的家啊……我不能走啊。」 宋长安看着她,一字一顿的道「哪里都能是你的家,唯独这里不可以。跟我走!」 「长安!」宋春萍挣脱他的手「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我在这儿真的挺好的。天哥家境殷实,我嫁过来不愁吃错,他脾气急,虽然偶尔打骂我,也是我做得不好,我其实……日子很好,你同爹娘说,不用担心。等孩子再大一些,我就带着孩子去看他们!」 「宋春萍!」宋长安厉声喝道,他眼底泛起血丝,声音却变得轻柔了几分「娘亲生你,不是为了见你被人打骂的。」 他这一句话仿佛击溃了宋春萍的所有心防,她蹲在地上痛苦流涕「我确实想走,但是我、我捨不得孩子啊,我是一个母亲啊。」 她怀里的孩子这个时候也哇哇大哭,仿佛感受到了母亲心中的痛楚。 「这很简单,孩子一起带走便是。」 宋长安说出这句话后,宋春萍的丈夫怒吼一声「谁敢带走我儿子!」 「是啊,亲家小哥!」宋春萍的公爹也沉声道「你要带走你妹妹我们管不了,反正这种不安分的女人也不配待在我家中。但小宝是我高家血脉,你不能带走啊。」 「是啊,春萍!」宋春萍的婆母也厉声指责道「你怎么敢有带走我孙子的念头呢!不过就是被男人打两下,谁不是这样过来的,怎么就你金贵,打几下就受不了了,还带你那不三不四的兄弟过来闹!谁家有你这样的媳妇可是倒了大霉了。」 「春萍啊,不是大嫂说你,你这也太不应当了。你大伯上次打了我三个月都没起身,我都没掉一滴泪,你这打你两下就天天一哭二闹的,咱们做媳妇的,可不兴这样。」 「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可是要指着我们你的嵴梁骨骂的!」 「亏你还是当娘的,你这样小宝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做人啊。」 这些女人看着柔柔弱弱,但是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宋春萍泣不成声,连头都抬不起来。 宋长安无语至极,他对着宋春萍道「大妹,别管他们怎么说,今天你和孩子,我都要带走。」 宋春萍吸了吸鼻子,突然抱着孩子就直直朝他跪了下来。 宋长安一怔。 就听宋春萍道「长安,我求求你,你走吧,不要再管我了,不要再管我们家的事了。」 「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他不能离开家,我也不能离开孩子。」 宋长安只觉匪夷所思「那样的父亲,没有更好吧?」 宋春萍丈夫在地上怒吼「你说什么!」 宋春萍使劲的摇头,她额头上的伤口又崩裂开了,鲜血缓缓流下,和眼泪混合在一起,看起来悽惨又狼狈「你不懂,有一个父亲对孩子来说多么重要。我是为了孩子。」 「求求你走吧,别让我……怨你。」 宋长安听着这可笑至极的话,血液中的温度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他一瞬间觉得自己眼前的女子是如此的陌生。 第104页 他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出奇的冷静下来「宋春萍,你当真不愿走?」 宋春萍摇摇头。 宋长安点点头「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看向夜怀夙,这哥们从刚才就靠在墙上静静的看戏,更准确的来说是看他处理。 「小夜,有灵药吗?」 夜怀夙似乎明白他想做什么,从戒子袋里掏出了一瓶最下等的灵丹,丢在宋春萍的丈夫身上。 「这药可以治你们身上的伤。今日多有冒犯,告辞。」宋长安转过身去,不再看地上的宋春萍一眼,走到夜怀夙身旁。 夜怀夙搂住他的腰,呼吸之间二人已不见踪影。 宛如仙迹。 夜怀夙搂着宋长安飞快的离开了高家,问道「我们这就回去?」 宋长安犹豫了一下,道「还是等等吧。」 夜怀夙摇摇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多冷酷多迷人,怎么,这就心软了吗?」 宋长安摇摇头「爹爹教诲过我们,勿要强人所难。大妹既然觉得留下开心,那便随她去吧。」 「那我们为何还不走。」 「但是我不开心!」宋长安一字一顿的道。 「我想看看这高角部,到底是何种地方。区区三年,竟将我大妹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夜怀夙轻笑「那我们便在这高角部多留几日吧。」 说罢,他伸手招来红云,重新将自己和宋长安裹得严严实实,藏入云端,不让凡人看见丝毫端倪。 第二日清晨,晨光微熹。 宋春萍穿着碎花小袄,拖着沉重的木桶去河边打水。 她额头上的伤未愈,脸上又添了新伤,这是昨夜宋长安走后,她丈夫高天打的。至于宋长安留下的灵药,自然被家中几个男人分了,轮不到她。 清晨徐徐清风拂面,让她整个人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了几分、 宋长安的出现,唤醒了她久违的记忆。 从前在家中、在父母膝下的快乐日子竟然如梦一般虚幻。 没有拳脚相加,没有粗言谩骂,没有干不完的活计。 春日和妹妹一起去田间採花; 夏日和村中的年轻姑娘一起,在大榕树下的庇荫之下一边编竹篮一边高高兴兴的谈笑; 秋日和大哥在院外捕捉鸟雀; 冬日同母亲一起在家中织补衣物。 日子无忧无虑,轻松自在。 后来她遇上了天哥,那时候的天哥英俊潇洒,乘着大马奔驰,去过许多地方,无所不知,让她深深的着迷。 她自小就没出过村子,嚮往外界自由的天地。 可是…… 宋春萍的眼中渐渐泛起湿意,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自己,心中微哂。 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怎么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自己现在不再是承欢父母膝下的女儿,而是孩子的母亲,怎么能有这些自私的想法。 在心中痛骂了自己一番。 在河边打了水,宋春萍拖着沉重的水桶往回走。 路过邻居家的院子。 里边传来熟悉的打骂声和求饶声。 「放这么多盐,你想咸死我啊!」 「云哥,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别打了……」 「打死你这个臭婆娘!」 「碰碰……」 宋春萍心中提了起来,这响声可不同寻常,那邻居家的小嫂子可是刚怀了身孕,可别伤到孩子。 她连忙将手中的水桶一扔,冲进院中去。 「孙家大哥!快别打了,你家嫂子还怀着身孕呢!」 院子中,一名高大男子正扯着一妇人的头发往水缸上撞。 见宋春萍突然冲进来,男子大怒,斥道「我教训我家婆娘,要你多管闲事,滚!」 宋春萍连忙上前拉扯「她还怀着孩子呢,你不为嫂子想也为孩子想啊!」 「滚!」男子狠狠的推了她一个大跟头。 那妇人被丈夫拽着头发,也抬起满是鼻涕眼泪的脸,哀求道「高三嫂,你别管我了,这是我的家事。」 宋春萍一愣,喃喃道「可这样打,万一孩子有个好歹……」 妇人痛哭流涕「云哥下手有分寸的,这是我家的事,你不要管了,你不也被高三哥打吗?」 宋春萍跌坐于地,清晰的看见孙家嫂子眼中的忍耐、痛苦还有一丝对她的怨怼。 此情此景,无比熟悉。 她如在梦中。 她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来,不顾身后的大骂声和哀求声,也没有捡起之前被自己扔在地上的水桶。 就这么一步步的走了。 如行尸走肉。 她走到河边,河水清澈,周边鸟兽鸣啼,苇草青绿,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清澈见底的湖水正映照着她的面容,青青紫紫,满是淤痕。 她突然跪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长安,我想回家。」 「长安,我想回家。」 「二哥,我想回家。」 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幽幽的道「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哭声顿歇,宋春萍又惊又喜的回过头去。 站在她身后的男子并非宋长安。 一身黑袍,额心一朵血莲花妖艷至极。 「你是……昨晚和长安一起的,那位仙师?」 这也是昨晚高家人如此好说话的原因,那般来无影去无踪,弹指间便可取人性命的神通,必是仙师无疑。 第105页 宋春萍喜出望外,涕泪交加的伏倒在地「求仙师助我,带我离开。」 「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宋春萍吞下哭音「我现在才明白,我不仅是小宝的娘亲,我还是我自己。」 「在做他娘亲之前,我得先活下去。」 「求求仙师,带我和孩子离开吧。」 夜怀夙微微一笑「你能及时醒悟,本座很是欣慰啊。但是,不可以哦。」 宋春萍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长安很生气,他说不管你了。」 宋春萍落泪「我知道我昨日做了多混帐的事,必定伤了他的心。」 「都是我的错。」 「确实是你的错。」夜怀夙凉凉的开口了「你的想法本身就有问题。」 「什么叫做——孩子有一个父亲很重要,你不能走。」 「你非要那个垃圾当孩子父亲吗?你完全可以给孩子换一个爹嘛。」 宋春萍「……」 她内心觉得这仙师说的话违背常理,不知廉耻,但又不敢得罪他,半晌才艰难道「仙师……说得……有理。」 第58章 阴阳颠倒镜 却说宋长安, 他从夜怀夙处得了隐身灵珠,在整个部落里四处游荡。 他没有再去宋家, 怕被气死。 但是在其他地方晃荡, 他也气死了。 在整个高角部中,女人的地位极低下,犹如猪狗。 男子为尊, 稍有不顺心之时, 打骂她们便是常态。 第一家:媳妇洗碗时不小心将碗打了,男人拿出藤条便是一顿抽,抽得她哇哇乱叫。 第二家:丈夫醉酒归家,开始无缘无故的打媳妇,打孩子,孩子哇哇痛哭,媳妇涕泪交加,她的婆婆隔着窗柩冲着她喊话。 「一定要忍着啊,忍忍就过去了,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护着点孩子,让孩子少挨打,把孩子打坏了大山酒醒会难过的!」 第三家:小女儿得了重病, 高烧不退, 家里贫寒只有一副草药, 大儿子淘气摔伤了腿, 全家包括母亲在内都一致认为草药应该给大儿子用,大儿子才是天,才是顶樑柱。 简直荒谬至极, 要不是系统死死劝阻, 宋长安哪里忍得住。 他最后只能凭藉着隐身灵珠, 到无人问津的小女儿床榻前,将灵药化在水中,餵她喝下。 宋长安满怀心事的离开部族。 夜怀夙得了信号,架着红云来接他。 「看完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宋长安抬眸,正欲说些什么,就看到了夜怀夙身后抱着孩子的宋春萍,微微一愣。 宋春萍低下头,讷讷不言。 她在夜怀夙面前可以尽情吐露心声,但是面对宋长安,她就仿佛喉咙被堵住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夜怀夙唇瓣含笑「你这妹妹突然不犯傻了,哭着喊着要我带她走,我见她可怜就答应了,你不介意吧。」 宋长安面色平淡「可以。」 他偏过头去,遥望着下方那湾绿色的湖水,阳光洒落,湖面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眉头紧锁。 「这高角部族重男轻女已数百年之久,就连这儿的女人自己也觉得本便理所应当,长住此地很容易就受此影响,被渐渐同化。就算我们想救她们,她们还觉得我们是多管闲事。」 宋春萍以为他在说自己,落下泪来「是我不好。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刚来此地之时大家对我都挺好,后来第一次天哥醉酒打我,我很生气,可是所有人都来劝我,说是我的不对,是我不好,后来我也就……慢慢习惯了。」 夜怀夙似乎明白宋长安心中愁绪,解释道「再玄妙的法术也掌控不了人心,我可以使术法控制你妹夫,让他从此对你妹妹百依百顺,再不动手。但是既非出自他真心,要之何用?」 宋长安看着下方景色。 高山重岩叠嶂,竹林茂密,流泉飞瀑,水天相接,宛若人间仙境。 但如此荒谬绝伦之地哪里是仙境,分明是地狱。 宋长安只觉得胸口堵得慌,突然偏过头去看夜怀夙「镜子。」 「你不是有面法镜,叫阴阳颠倒镜。」 夜怀夙从腰间的戒子袋中拿出法镜,那镜子只有巴掌大小,像是寻常人家的铜镜,镜身上雕花画鸟,精緻无比。 宋长安一把接过镜子,问道「这个怎么用?」 「难道你是要?」夜怀夙有些惊愕。 他似乎猜到了宋长安想要干什么,竟有几分难以置信。 以宋长安的性子,居然会这么做,但是……实在有趣。 他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勾唇一笑「你把镜身朝下,直直往下砸就行了。」 宋长安依照他所言松手,铜镜自他手中落下,落入这如翡翠一般碧绿的湖水之中,夜怀夙掐了个法诀,施法启用。 明明是春日,湖面瞬间冰封,寒冷刺骨。 阴寒之气席捲整个高角部族。 「我们走吧。」把镜子往下一砸,宋长安就背过身去不再看,反而催促夜怀夙干净离开。 红云升入高空,颤颤巍巍的飞走了。 于此同时,整个高角部族,都发生了令人惊愕的变化。 高家。 「那贱人居然敢带走我儿子,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宋春萍的丈夫怒不可竭,就要动手去追。 第106页 他爹连忙拦住他「那些是修仙法的仙师,你去了也是送死!」 「就算是仙师,也不能夺□□儿!我倒要去找他们那位帝君问一问,这是何道理!」高天在外界游历过,比寻常族人多了几分见识,大言不惭的道。 「你……」他爹还要再劝,突然身体一晃,突觉天旋地转。 待他回过神时,却觉得家中的家具不知何时变得高大了许多,然后他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个和他生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正满脸惊愕的看着他。 「男人」无比震惊的对他道「你、你是何人?怎会和我生得如此相似?」话出口,他又无比震惊的摸了摸了自己的脖子。 高父想到了一个可能,他难以置信的抬起手指,自己的手指竟然变得又粗又短,粗糙得像个女人的手。 他掐着喉咙,发出了一声悽厉的惨叫。 同样的一幕,在许多人家中上演。 阴阳颠倒镜,可使阴阳颠倒,世界混乱。 男人变成女人,公鸡变成母鸡。 等高父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发生了何事,简直要疯了。 让他变成女人,和杀了他何异! 他拿起桌边的笤帚朝着高母噼头盖脸的抽去「一定是那帮仙师施的妖法,都是你的错,是你招惹了那群妖人!」 好吧,这件事和高母实在没什么关系。要论的话也是他儿子娶了宋春萍,才引了宋长安和夜怀夙这两个祸星,但遇到事情责怪自己的媳妇已成了习惯。 高母不敢反抗,只能任凭他打,高大的身体缩在墙角,无比可怜。 高父挥了几下笤帚就挥不动了,这身体体能实在太差,喘了口气问道「天儿呢?」 刚才还在这儿,难道去追妻儿了? 「咕咕咕,咕咕咕……」旁边一只肥胖的母鸡发出了悽厉的叫声。 豆大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去去去……」高父根本听不懂鸡语,现在正烦着呢,不耐烦的拿笤帚打了鸡几下,把鸡赶走了。 突生此变,许多人的家中都开始打妻骂女,这些男人虽然身体暂时变成了女人,但是脾气尤在,全都将事情怪到了妻子头上,拿去手边称手的工具就是一顿打骂,女人们平日里挨打惯了,唯唯诺诺的哭泣着。 但事情到了与高家一墙之隔的孙家,却有所不同。 孙家嫂子性格柔弱,怀了孩子还是被丈夫打骂。 这次换了身子,更是不敢反抗,唯恐不小心伤到丈夫肚子里的孩子。 但是她男人脾气暴躁,见她没反抗打得更重了,索性拆了家里的条凳就往她身上砸去。 但这幅身体平日虚弱,哪经得起他这么折腾,很快布裙上就见了红。 孙家嫂子急了,连忙上去拦「可别再动了,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去你娘的!」男人变成女人本就快气疯了,这贱人还在这提醒他怀孕的事实。 见她来拦,狠狠的一把推开她。 然后……发现没推动。 事涉孩子,孙家嫂子赤红着眼睛,抛去往日的恐惧,连忙上前将丈夫制住。 然后她赫然发现…… 往日高大有力的丈夫,好像也……不过如此? 回程的路上,夜怀夙显得心情极好。 高角部整个部族也不过才数万族人,还都是没修行的凡人,平日里他根本不放在眼中。 但想到现在的高角部可能会发生的种种,他就觉得格外有意思。 而且做这一切的,还是滥好人宋长安。 高角部如今阴阳颠倒,往日里唯唯诺诺被任打任骂的女人们开始心态可能还不会有什么变化,但等到她们发现自己会比男人们更加有力,更加能干的时候,就会渐渐的不再忍受那些屈辱。 整个高角部短期内会混乱一段时间,也算是完成了宋长安帮那些女人们摆脱宿命的愿望。 不过长此以往,也有弊端。 待发现自己掌握力量,那些平日里受尽欺凌的女子恐怕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负丈夫吧。 本质上,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不过宋长安估计没考虑到那么长远,他也不打算告诉他。 因为……这样很有趣不是吗? 夜怀夙觉得十分有趣,系统却觉得十分震惊。 这还是他之前那个连话都不敢说,唯唯诺诺,又天天爱捨己为人的宿主吗? 虽然一切都是依靠夜怀夙的帮忙。 但无论是正面怼高家人,教训宋春萍,还是面对高角部畸象的冷酷决绝。 都无疑代表着宋长安的改变。 现在想来,这些渣攻们虽然很烦很缠人,但是也在改变着宿主的性格。 纪潇则让他更大胆自信了,夜怀夙让他更冷酷决绝了。 系统有些欣慰的想到。 这也很好,这不就是它改变宿主命运的初衷吗? 性格改变,命运也会改变。 哎? 等、等一下…… 改变宿主性格和命运,不是它系统的任务吗?为什么现在渣攻们在做? 夜怀夙驾着红云,一路奔驰。 他这红云乃是他的本命妖莲的伴身法器,以速度见长,瞬息之间可行千里。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逼近,他微微皱了皱眉,加大灵力催动法器,速度提升至极限。 但他的脸色却越发凝重,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第107页 宋长安问道「怎么了?」 夜怀夙没有答话,他掐了一个法诀。 红云猛地降下。 红云散去,双脚重新落入地面,宋长安和宋春萍有点茫然。 夜怀夙从戒子袋中掏出一些银两和灵药递给宋长安,想了想又拿出一块贴身软甲,急急道「我遇到了一个宿敌,本想送你们回青书城再走,但对方已经追上来了,这些东西你们拿着,此地最近的城池叫做白虎城,你们去白虎城内等我三日,三日之后若我未归,你们便不要等我了,雇了马车回青书城去吧。此地到青书城的距离,以马车的车程,恐怕要走上几个月。」 第59章 当初就是老子举报的你 说完这些话之后, 他便匆匆抛下宋长安,架红云而去。 宋长安在他身后连声道「小心!」 红云一转, 瞬间消失, 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宋长安带上银两干粮,对宋春萍温声安慰道「我们走吧,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宋春萍哄着怀中的孩子, 点了点头。 步行七八里, 便到了白虎城。 白虎城近白虎山,以此得名。 城门口一只硕大的虎头威风凛凛,栩栩如生,叫人一看便胆战心惊。 按规矩排队交了入城费,宋长安三人入了城。 两个年轻男女带一个孩子,若非宋长安生得样貌太过显眼,便是一对寻常夫妻。 用夜怀夙留下的银两住进了一间客栈,一面稍作修整一面静静等待夜怀夙归来。 夜上眉梢。 宋长安草草梳洗过,换了寝衣准备入睡。 突然有一行人夺门而入。 当先是一个穿着金丝白袍的少年,容貌稚嫩,一双眼睛乌黑发亮。 略带嫌弃的瞥了怔忪的宋长安一眼。 「便是此人?」 他身旁是个穿着同等式样白袍的男子,脸颊消瘦, 看起来三十多岁年纪, 却对少年神态恭敬道「师兄, 就是此人。」 「密报中言道, 此人乃魔宗少主的宠侍,魔宗少主携此人一路西行,一路上勾勾搭搭的, 看起来亲密无间啊!」 少年无比嫌恶的看了宋长安一眼「流里流气, 不是什么正经东西。把人带走。」 宋长安皱了皱眉, 听他们提到夜怀夙,心中顿觉不妙「你们是什么人?」 这个时候,少年身后传来一声惊疑之声「小安,是你?」 一道身着同样金丝白袍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容貌端正,俊朗无双。 宋长安有些意外「谢腾哥哥?」 「怎么会是你?」谢腾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脸上神色变换了几分,才对白袍少年道「小师兄,这是我的一个世交弟弟,为人良善,绝不是和那魔宗妖人纠缠不清之人,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还请师兄手下留情。」 白袍少年冷哼一声,根本不买谢腾的帐「千机阁的密报岂会有假。你不过修行数月,仗着师尊对你的一点微末恩典便敢如此猖狂,大师兄不在,如今以我为尊,把他给我绑好,带走。」 立刻就有几名弟子上前拉扯住宋长安,捂住他的嘴将他用捆仙索捆好,谢腾阻拦不得,只能暗暗着急。 绑了宋长安,少年又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舟,往上一抛,小舟迎风见涨,很快变成一架三层高的楼船,少年纵身一跃,上了楼船。 其余几人也纷纷跟着他上了飞行楼船。 宋长安被捆得严严实实,堵上嘴丢在楼船甲板之上。 谢腾走过来,拿出手绢替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对他柔声安慰道。 「想不到当初一别,竟会在这里见到你。」 「我现如今是落仙宗弟子,此去是为降妖伏魔,拯救众生。」 「你不必担心,我师尊他慈悲为怀,怜悯众生,必然不会为难你,到时候你乖乖听话便不会受伤。」 宋长安「唔唔唔……唔唔唔」 听这些人提及了夜怀夙,他心急如焚,但是谢腾哥哥半天絮絮叨叨说不到重点,可把他急死了。 系统悄悄对他说道「宿主,他们很有可能是要拿你去威胁夜怀夙。」 「落仙宗的人一向和魔宗是死对头,你忘了上次你救夜怀夙的时候也是他正在和落仙宗的大能打得你死我活。」 「这下完了,这夜怀夙肯定不会在乎你的生死啊,你只是他的一个玩物而已,也不知道落仙宗的仙师们脾气好不好,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了你啊。我就说夜怀夙是个丧门星,遇上他准没好事。」 听到夜怀夙不会被他们威胁后,宋长安很明显的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系统「……」 没事,习惯了。 楼船飞了不知几时,突然停了下来。 宋长安被两名弟子押了下去。 一个身穿白袍,高冠博带,容貌清正的青年负手而立,看向远处,眸中有着淡淡的忧色。 少年在谢腾面前趾高气昂,带到了这青年面前十分乖顺「师兄,我已把那魔宗少主的宠侍带来了。」 青年神态淡漠「魔宗妖人一向薄情寡义,心狠手辣,如何会在乎区区一介宠侍的性命。与魔修交好,也是孽障,杀了便是。」 他看向远方。 天现异象。 漫天布满了赤青二色,赤色如火,隐隐幻化一莲花形状,哪怕他们身在此处,也能够感觉到那灼人的炽热,而青色则现出一股冰寒之意,寒凉凌厉,丝毫不遑多让。 第108页 那是师尊在同魔宗少主在斗法。 青年心中暗暗有些惊奇,数月之前师尊与这魔宗少主一战,那时明明是师尊占了上风,如今时隔不过数月,这魔宗少主的魔功竟然已能同师尊分庭抗礼,甚至还要隐隐强上一分。 短短数月,竟精进如斯,难怪这位少主被魔宗视为旭日辰光,如此天赋,简直恐怖如斯! 他心中杀意肆虐,这等人物,再让他成长起来还能了得。 得了师兄否定,少年却道「师弟以为,尝试一下也没什么损失。毕竟天机阁的密报中说,这魔宗少主对此人爱重非常,日日寸步不离,同食同寝,虽然这些魔宗妖孽没什么真心,但只要能让他道心动摇一丝,也算收穫。」 青年不以为意「些许小事,随你吧。」 少年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挥手道「把人带上来。」 几名弟子把被捆成粽子的宋长安带了上来,少年掏出一块洞音石。 他修为尚浅,要想传音千里根本做不到,但如今师尊在和魔宗少主斗法,方圆千里内尽是他们纵横的灵力,无比凌厉,压根就接近不得。 他只能在此处借用法器喊话了。 「夜怀夙!你那千娇百媚的宠侍在我的手上,识相的还不速速束手就擒,不然他小命难保!」 青年听着暗暗皱眉,自己这位师弟虽然天赋过人,但到底出身乡野,言语粗鄙,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很快,天地间传来一道冷冽至极的声音。 「堂堂仙道第一宗门,居然玩这等威胁利诱的把戏,也不知道谁才是魔宗。」 虽然被嘲讽了,但是少年一点不生气,脸上的笑容愈盛,就怕他不回应,想不到这魔宗妖人还真对这凡人有几分情义。 他手中幻化出一把灵刃,抵住了宋长安的脸。 「我数三声,你束手就擒。」 「不然我这剑,恐怕就要划破你这小美人的脸蛋了。」这宠侍别的没有,一张脸倒是生得花容月貌,想必魔宗少主必定十分爱惜吧。 灵剑森寒,彻骨寒意直入骨髓,只要少年稍一用力,便能顷刻之间划破他的脸。 宋长安这个时候居然开始猛烈的挣扎起来,灵刃顷刻间划破他的皮肤,染出了大片血红。 「唔唔唔……」 「找死吗?」少年眉毛一挑,索性将口中的布团给他取了。 「你也同这位魔宗少主说几句话吧。」 宋长安口中桎梏被解除,连口气都不喘一下,就开始厉声喝骂「姓夜的!你这个杀千刀的,都是因为你害得老子被抓!老子弄死你!」 「你以为老子真把你当好友吗?实话告诉你,当初在白枫城就是老子举报的你,亏你被老子出卖还掏心掏肺的为老子卖命!」 「说什么你!」少年又急又气,手中一个法术砸了过去「给我闭嘴!」 洞音石一丝不漏的将此地的动静传了过去。 赤野千里。 「姓夜的!你这个杀千刀的,都是因为你害得老子被抓!老子弄死你!」 「你以为老子真把你当好友吗?实话告诉你,当初在白枫城就是老子举报的你,亏你被老子出卖还掏心掏肺的为老子卖命!」 玄清道尊盘膝打坐,就见对面与他斗法的魔宗少主,突然「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玄清道尊「?」 但机不可失,他立刻趁此机会玄功运转,天际青光大涨,直取夜怀夙! 天象突变。 青光大涨,化作一只仙鹤,要将红莲整个侵吞。 红莲颜色越发浓郁,呈现近乎鲜血的颜色。 「轰轰轰!」 几声滔天巨响传来,天空灵力涌现。 这激烈的战况看得众人目不转睛,揪心不已,白袍少年都忘了要去教训宋长安。 最终。 红莲化作绝美的焰火,逐渐熄灭在空中。 营地处落仙宗弟子各个喜不自胜,唯独宋长安面色惨白。 一道破空之声传来,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袍峨冠,高山仰止,巍峨不可攀。 众人齐齐行礼「恭迎道尊!」 「恭迎师尊!」 玄清道尊面色淡漠,道「他败于本尊之手,本命莲火已熄,灵脉重创,落入无生海中,断无生机,魔孽已除。」 「恭喜师尊!」 「恭喜道尊!」 在一片道贺声中,谢腾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如今魔孽已除,这凡人不过是无辜受累,还请师尊开恩,饶他性命。」 玄清道尊神色淡漠,竟连个眼神都未曾落在宋长安身上,刚才在战场之上,他能及时反败为胜,也是託了这凡人的福,夜怀夙被他气得吐了一口血,心神失守才给了他可乘之机,堂堂魔宗少主心性竟如此不堪。 他声音缥缈,开口道「魔孽已除,不必牵连无辜。」 谢腾大喜过望「谢师尊!」 白袍少年开口道「师尊,这可不是无辜之人啊,他和魔宗少主勾搭,应赶紧处置了才是。」 「还真!」玄清道尊看向他,眸中似有不悦之色「本尊早同你说过,修行应心向大道,修身养性,勿要妄造杀孽。」 「是。」被师尊训斥,白袍少年不敢再言,乖乖低头。 玄清道尊袍袖一挥,身影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第109页 大弟子还清吩咐手下弟子打扫战场。 白袍少年走到宋长安身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小安,你没事吧!」谢腾连忙上前,解开宋长安身上的捆仙索。 宋长安脸色苍白,问道「谢腾哥哥,小夜、小夜怎么样了?」 若是从前,谢腾必要训斥他对魔宗心怀情谊,简直是大不该。 但今日触及少年那哀切的目光,他不知怎的不敢再看,只道「师尊手下,不留活口。」 宋长安不愿相信,急急忙忙道「他不是掉进了海里了吗?可能没死呢?」 「无生海无生。」谢腾道「受了那么重的伤,任凭他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留下性命。不然我师尊怎么会离去。小安,不要想了,你受了伤,我送你回去。」 「谢腾哥哥!」宋长安拉住他衣袖,苦苦哀求「求你带我去,看看他。」 谢腾最后还是经不住宋长安的苦苦哀求,唤出他的飞行法器,带宋长安去了无幻海海边。 赤色的大地之上,遍地焦土。 这是灵力激荡之下的痕迹,有落仙宗弟子正在施法祛除痕迹,恢复原状。 一片狼藉的大地之上,宋长安摸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发带。 那是……小夜的发带。 无生海海水乌黑,无声无息,却仿佛一座幽冥深渊,转瞬间便可侵吞性命。 没有半点……小夜的痕迹。 宋长安双目通红,手心捏紧了发带,悲伤无与言喻。 系统安静如鸡。 它觉得吧,很有可能夜怀夙是被宿主害死的,就是因为宿主说出那句话后,夜怀夙就落了下风,可能是被气得心绪不稳。 谢腾给宋长安递上一枚灵药,有些心疼的道「你受伤了,我带你回去吧。」 宋长安没有吭声,还是看着无生海,久久未言。 白虎城。 宋长安吃下灵药,脸上被灵剑造成的伤口迅速癒合。 「我没事。」他扯了扯嘴角,冲着谢腾笑了笑。 看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谢腾心中不知为何又是心疼又是嫉妒。 他伸出手,想为宋长安拂去眼泪。 却突然听到一声讥笑。 「师弟,你这是干什么呢?」 竟然是白袍少年带着手下弟子们不知何时再度驾临。 「我说师弟你为何几次三番出言袒护这贱人,原来你们有一腿啊。」 白袍少年呵呵一笑。 谢腾皱了皱眉,下意识挡在宋长安身前「师兄为何去而复返,师尊可是亲口说了,要饶他性命的。」 白袍少年冷笑「师尊远在万里之外,怎会清楚我做了什么?」 谢腾眉心一皱「你难道要违背师尊之命?」 「那又如何。」白袍少年手上现出一道金圈,瞬间罩住了谢腾,叫他动弹不得。 「修行不过数月,也敢在我面前逞英雄。」 他的目光落在宋长安洁白无瑕的脸上,目光中带着一股强烈的恶意「脸上的伤治好了啊?看来是划得太轻了。」他手上现出灵刃「也不知道划上个七八十刀,还能不能复原。」 宋长安看都没看他一眼,一脸厌烦。 他这般态度大大激怒了少年,手中灵刃一横,就要朝宋长安刺去。 「不!」谢腾惊叫。 这个时候,有女子推门而入。 「长安,你在……」 她的话音截然而止,只因看清了此时屋内景象。 宋长安瞳孔剧缩,面色一变。 怎么好巧不巧,宋春萍这个时候来寻他,若是落在这个疯子手上,可不妙…… 他念头刚起,就见宋春萍面上不但没有丝毫害怕恐惧之色,反而满是怒火,咆哮道「宋世安,你想干什么!」 这声咆哮落下,白袍少年吓得一哆嗦,手中的灵刃掉了。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设置错存稿箱时间了 第60章 长兄如父 脸色乌黑的宋长安不禁回头打量白袍少年。 宋春萍根本不顾及屋内为什么有这么多人, 怒气沖沖的走进来指着白袍少年的鼻子,噼头盖脸就是一顿怒骂「宋世安, 你这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爹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这么大,当年仙师驾临你头也不回屁颠颠的就跟着走了,说不认爹娘就不认了这么多年了连个屁都没往家里捎过!」 一直以来, 宋春萍给宋长安的印象都是柔弱、隐忍、安静的, 从未见过她如此暴怒的模样,那唾沫都要喷到白袍少年的脸上。 「从小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揪隔壁豆子的小辫,偷吃七婶家的米糕,挖六叔家的粪球,摸三姑的屁股,一出生娘就该把你给掐死……」 「够了够了,大姐,你干什么啊,别说了,别再说了……」白袍少年素日在宗门弟子面前都是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宋春萍曝的这些仇事实在让他面子上挂不住, 但他又不敢对宋春萍动手, 只好连声讨饶。 宋春萍哪里理会他「你现在是怎么样?出去一趟翅膀硬了, 当着你二哥的面, 拿着把刀是想干什么?」 「二哥??」白袍少年宋世安觉得匪夷所思。 「我哪来的二哥,大姐你是癔症了吗?」 「你特娘的才癔症了呢!你亲二哥,亲的!你连你二哥都不想认了吗?」 第110页 宋世安张大嘴「大姐啊, 我离家六年, 你要说爹娘给我搞出个弟弟我相信, 怎么还能给我生出个哥来,你当我三岁小孩啊!还是咱老爹在外面的私生子?」 宋春萍一瞪眼「放你的狗屁!我说是就是!所谓长兄如父,二哥就是你二爹!叫二爹!」 宋世安「……」 什么玩意? 「还不快叫!」 宋世安委委屈屈的叫了一声「二哥。」 「不必。」 宋长安脸色冰寒,对宋春萍道「我不认识他,让他滚。」 「你!」宋世安瞪他。 宋春萍似乎感应到了宋长安情绪不对,瞪了宋世安一眼「二哥让你滚。」 宋世安梗着脖子道「凭什么让我走,我不走。」 宋长安看着他,目光森寒一片「从今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宋世安「你说什么?」这小子给他脸了还,还见自己一次打一次,就他这小胳膊小腿,都不够自己塞牙缝。 这个时候的宋世安怎么也没想到,未来他这个便宜二哥真的说到做到,自己每次见他都被打得惨不忍睹。 宋春萍一脚踹了过去「你还不走。」 宋世安没办法只好挥挥手,解开谢腾身上的禁锢,目光又扫了一下身旁低垂着头,实则忍笑忍得快抽筋的弟子。 恶狠狠的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宋世安带着他的手下弟子们麻利的消失了,谢腾有些担忧的看了宋长安一眼,到底什么也没说,跟着宋世安一起走了。 「长安?」宋春萍看着他的状态很不对「你怎么了?」 宋长安冲着他温柔一笑「他们说,小夜死了。」 「什、什么!」宋春萍无比震惊。 于她而言,夜怀夙虽然有时候说话比较奇怪,但同是救她出魔窟的恩人。 「怎么会……」 宋长安吸了吸鼻子「但我不相信,我决定要在此地等他回来。」 宋春萍道「我和你一起。」 「我们若是久久未归,爹娘一定担心。这些银两你拿着,你可以自己一个人带着小宝去青书城吧?」 宋春萍有些犹豫,这个世道,一个弱女子带着个孩子实在不太安全。 「不可以也得可以。」宋长安难得如此强硬「你竟然选择了带小宝离开,就要有照顾好自己和小宝的决心。以后什么事,都得靠你自己。」 宋春萍深吸一口气「行,我可以的。我会带着小宝安全回到青书城见爹娘,你……也早些回来。」 第二日,宋春萍带着孩子,辞别宋长安,就踏上了去青书城的路途。 宋长安也没闲着,四处转悠,想要多多打听一些魔宗的事迹。 比如说他们的魔宗少主是否还康健。 远在南洲的一处华美洞窟之内。 斗大的夜明珠将室内照得纤毫毕现。 金色的丝幔迤逦,珠光明媚,陈设雍容。 石案上的净瓶内养着几株血红的春花。 一名宫装女子款款而来,头戴珠冠,发髻两边步摇轻动,朱颜玉色,裙摆之上大朵大朵的曼珠沙华缓缓盛开,尤衬得她雍容典雅,恍若神仙妃子。 金丝纱幔旁,侍女慌忙俯身下拜。 「拜见圣女!」 宫装女子朱唇轻启「药神医,我儿如何了。」 药神医拱手道「禀圣女,少主此番大战,耗损过大,红莲之力动用太多以至于神魂有所受损,只需多用些巩固神魂的灵药治疗,再多歇息几日便是了。」 圣女道「宗内一应灵药神物,随药神医取用,只要能保我儿无虞便可。」 药神医再度拱手示意,便随圣女身后侍女去库内取药。 床榻之上,夜怀夙一身黑衣,脸色苍白如雪。 他轻轻咳了两声,道「是孩儿实力不济,给母亲丢人了。」 圣女看着他,面上表情平淡「输给谁不好,却输给那个叛徒,确实丢人。」她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却话音一转。 「以你的修为,纵然敌不过那个叛徒,也不该受如此重的伤。我听说,你不好好潜心修炼,在西洲到处跑……是为了一个凡人。」 「你会受伤,也是因为那叛徒拿那凡人来要挟于你?我的儿,你何时变得如此多情了起来。」 圣女的声音不辨喜怒,夜怀夙却心中一突,连忙道「怎么可能,孩儿的秉性母亲您还不了解吗?天下众生,除了我魔宗之人,皆为蝼蚁草芥,不值一提。孩儿怎会被区区一凡人影响。实乃那玄清道尊新修成了一方妙法,极克制我的百阴极元功,孩儿才大意落败。孩儿此后必定严加修炼,必为我魔宗将此贼斩灭!」 圣女微微一笑「我儿有此心,母亲很欣慰。但据秋冥禀报,前些日子你与那凡人同进同出,寸步不离,就算此番不是因他受伤,也必和他脱不了关系。此人……不能留。」 闻听此言 ,夜怀夙扫了一旁的秋冥一眼,对方十分心虚的低下头。 夜怀夙道「母亲说的极是,我同那凡人亲近,只因那凡人天生体质特殊,能助我修炼。我之所以带着他到处在西洲乱跑,也是为了寻一修炼之所,却不料被那玄清道尊发现行踪,此人不吉,杀了也罢。」 圣女闻言,有些讶异「区区一个凡人,竟然能助你修炼。阿霞,去派人把他带回来,本座倒想看看是何样殊异体质。」 第111页 「吾儿,好好休养,母亲得空了再来看你。」 「恭送母亲。」 夜怀夙毕恭毕敬道。 待圣女走后,夜怀夙横了一旁的秋冥一眼。 秋冥胆战心惊,通体生寒,匍匐在地。 「少主饶命、少主饶命,都是圣女逼问……属下没办法。」 他漂亮的小脸哭成一团,模样十分可怜。 夜怀夙温柔的笑了笑「别哭了,本座知道圣女的厉害,你必不是有意要泄露本座的秘密。」 秋冥连连点头。 「但是怎么办呢,你是本座的下属,便该只听我一人之命才是。如果做不到,就请你去死吧。」 他不顾重伤之躯,隔空拍出一掌。 掌生黑气,秋冥还来不及惨叫,便化作一团血雾。 白虎城。 宋长安头戴帷帽,遮住了他那对一般人而言稍显过分的脸,走进了一家小药铺。 对药铺的伙计道「我要三两白冬根、四两丁钱子、五两石血芝。」 那药铺伙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满脸疑惑「这位客人,我们小店没有这些药。」 宋长安再次重复了一下「我要三两白冬根、四两丁钱子、五两石血芝。」 伙计脸上神情变幻了几下,掀开身后的蓝花布帘「客人里面请,您要的药在里面。」 宋长安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这是他花费重金才打听到的渠道。 一间平平无奇的药铺,却是千机阁在白虎城的一处分堂口。 千机阁。 当今天域最大也是最神秘的情报组织。 千机阁阁主神机妙算,无所不知。 上能通天下能达地,洞察世事。 只要你给钱,你就能得到你想知道的一切。 伙计将宋长安引入内堂,传过回廊,来到一间内室中。 长长的竹帘垂下。 遮住了对面那人的样貌。 宋长安在蒲团上盘腿坐下。 只听对面那人问道「你想问什么?」 宋长安道「我想知道魔宗少主夜怀夙,现在的下落。」 对面沉默了一阵,宋长安只听到他拨弄竹筹的声音。 好一阵才道「五十万枚灵石。」 宋长安「什么是灵石?」 对面「……」 第61章 奴场 「你在戏弄我千机阁吗?」 听那人声音有些生气, 宋长安有些惶恐。 系统小小声为他解释道「灵石是天地灵气凝结成的石头,修行者可以用来修炼, 是修行者内部通用的货币。你记不记得之前苏黎世给你留下的那些奇怪石头, 那就是灵石。」 宋长安恍然大悟,连忙取出灵石,放在自己面前的玉盘上。 「这是灵石吗?」 对面那人手一招, 玉盘就被吸入他身前。 「这里是十枚灵石, 还差四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灵石。」 宋长安「……」 贫穷使他失去了自尊。 这仅有的灵石是苏黎世给他的,他去哪里再找那么多灵石。 他想了想「那我换个便宜点的问题好吗?」 「可以。」 「我想知道夜怀夙是否平安。」 「一万灵石。」 「……」 系统客观评价「从五十万到一万,确实便宜了不少。」 就是对宋长安来说还是天价。 宋长安再想了想「我可以再换个便宜点的问题吗?」 「可以。」 「我去哪里可以赚到一万灵石。」 「……」 那人有些无奈「这个问题,十枚灵石。」 宋长安连连点头「拿去吧。」 那人道「我天机阁卖天下消息,也收天下消息。你只要有同等价值的消息,我们天机阁自然会付你灵石。我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设下名录,完成任务的话,我们自然会付你灵石。眼下,就有一个你能接的任务。」 玉盘再度被他推到了宋长安跟前。 里面的灵石已经失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纸。 张管事在白虎山脚下丢了一批昂贵的货物,请问是谁偷了他的货?他的货现在又在哪里? 后面的标价是一百灵石。 宋长安「就一百灵石?」 那人道「什么样的消息就什么样的价格。魔宗少主是何等人物,他的安危可使天域动荡。而张管事只是一个小人物, 一百灵石已经是很高的价格了。你不接就算了。」 见那人似乎又要把任务拿回去, 宋长安急了, 那这样自己的十个灵石不是白瞎了吗, 连忙道「不,我接!」 宋长安领着任务出了药铺时,系统还在抱怨。 「宝啊, 你不要跟这些什么皇子啊少主啊接触久了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你只是一个凡人, 一拳就倒。这任务看着没啥,但是涉及灵石,肯定很危险。虽然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还是要先保全自己吧。你要真想为小夜报仇,我去给你找些修炼心法,你现在开始修炼啊。」 「我要修炼多久才能修炼到小夜那样厉害?」 「嗯,这个……」 你做梦呢? 你根本没有任何天赋,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可以给人当炉鼎,但当炉鼎自己是不涨修为的。 能修炼就不错了,还妄图跟堂堂魔宗少主比? 它避开了这个话题,换个角度再度劝道「你想想你爹娘,大哥和妹妹。你要是这么死了,他们得多痛苦啊。你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家人考虑啊,你的安全最重要。」 第112页 系统苦口婆心,宋长安居然迷之自信「我要是有不测爹娘肯定会伤心。但是人生在世,总有些事是一定要去做的。我觉得我可以。」 系统劝不动。 放弃了。 毕竟它从过来到现在,从来没有劝动过宿主。 于是宋长安去旁边的铺子买了干粮和水,就出发去了白虎山。 白虎山离白虎城不过几十里,山势险峻,草木繁盛。 宋长安在山脚转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不妥。 于是大起胆子,往山上去了。 他从前也和父兄上过山,很快就找到了一些异常的痕迹。 一处狭小的山洞内。 「涟漪姐,我好饿。」 「前天摘的野果都吃完了吗?先忍一忍,喝点水。白天可能会有人,等晚上我再去给你捞鱼吃。」 「水也喝光了。」 几名衣裳破旧的少女挨在一起,神情绝望。 里面一个稍显年长的少女突然听到了接近的脚步声。 连忙道「别说话,好像有人来了。」 「难道他们追上来了?」 「跟他们拼了!」 等宋长安走进山洞的时候,正好和那举着棍子的少女打了个对脸。 两人一时都愣住了。 「长安?」 「雪竹?」 「长安,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那少女哭泣着一头扎进他的怀中。 宋长安摸了摸少女的头,轻声安抚「我们大家都没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雪竹,便是之前在惊鸿照水阁被阁主纪潇则买通,蓄意接近宋长安想要陷害他的少女。 和芍药苏黎世一样,她最后成功逃离惊鸿照水阁,不知所踪。 想不到会在这儿重逢。 雪竹难得的露出笑颜「雪竹这个名字是阁主给取的,我真名叫叶涟漪,那日逃离之后,大家都各自分离,我并无家人,于是四处流浪,结识了我身后这几位妹妹。不巧被奴场的人发现,想要强行将我们抓捕为奴,于是我们才藏身于此,想要藉此躲避奴场的追捕。」 宋长安无比讶异「你已经被惊鸿照水阁买走了,就算要抓你,也该是惊鸿照水阁抓你,奴场为何对你下手?」 叶涟漪苦笑道「奴场设立两百余年,其势力遍布天域五洲,初时还只是买卖奴隶谋利,如今越发猖獗,许多清白人家的儿女都被他们强行掳去,我在进惊鸿照水阁之前也是清白之身,并无典卖身契,也是奴场将我强行掳去发卖。我身后这几个妹妹,也都同我一样,家中无人,势单力孤,才被奴场盯上。」 宋长安看着叶涟漪身后在垂泪的几个少女,脸色难看「你们既未签下奴契,奴场就不怕掳错了人,反而遭惹祸端吗?」 叶涟漪道「奴场要对我们下手,必定也是打听过的。对于家世雄厚之人,是断然不会下手的。至于我们,他们强行将我掳去之后,会送到他们奴场的总营里□□,待□□合格之后才发卖出去。我在入惊鸿照水阁之前,就是在总营里受了半年□□,那里有数十万的奴隶,被日复一日的□□,直到他们失去自我,失去一切,对主人唯命是从之后,再卖到各处。」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逃出惊鸿照水阁的,如果你现在是孤身一人,也赶紧离开吧,不要被奴场的人发现了,不然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这个时候,一个年纪偏小的少女突然道「涟漪姐,又有人来了。」 叶涟漪仔细一听,这次来的人还不少,脚步杂乱和沉重,是奴场的捕奴人无疑了。 她面露绝望之色,对宋长安道「你好好躲在这里,不要出来,他们是沖我们来了,我们要是出去了,他就不会再来搜这里。」 宋长安眉头大皱「你想怎么做?」 叶涟漪面露决然之色「自由的滋味我已尝过,我此生绝不再为奴,大不了鱼死网破而已!几位妹妹,你们快走,我一个人拖住他们!」 其他几位少女早已泣不成音「姐姐,我们不能丢下你离开。」 「要死大家一起死。」 「没什么好怕的。」 「涟漪姐,我们一起出去。」 见大家这就要离开,宋长安连忙上前拦住她们。 「等等,别出去。」 叶涟漪道「长安,你让我们出去,不然他们就会进来了。」 宋长安这个时候倒显得十分固执「不行,你们不能出去!」 「长安!」 「完了,他们来了。」 这时候,只听一道声音阴阳怪气的道「我倒你们原来藏在这里,真是让爷好找啊!」 「一二三四五六七,怎么还多了一个?」 叶涟漪一咬牙,举着木棍就冲上去「我跟你们拼了。」 一道白光闪烁,她连带着身后的其他少女,包括宋长安全都晕了过去。 捕奴人慢悠悠的收好手中的灵符,小声嘀咕「这么好的货色可不能伤了,绑好带走。」 另一人道「大哥,怎么多了一个?」 「今日遇到我们,算他倒霉了,一起带走。」 「是。」 宋长安是在一间装饰华丽的屋子内悠悠醒来。 一个身着藏青长袍,气质阴郁的男子皱着眉道。 「这小子是何来路,可打听清楚了?」 「禀管事,经查,此人是一个月前来的白虎城,同行的有一个女子和孩子,后来女子带着孩子离去了,唯留下他一人。此人在白虎城无亲无故,出城也是独自一人。就算是突然……失踪,恐怕也没人会留意。」 第113页 「如此甚好。」 「那就和这批货一起送过去。」 系统发觉宋长安醒来,连忙道「宿主,快去跟他说你是惊鸿照水阁的奴隶,奴场的人肯定会给纪潇则面子的,不然你就要被送到奴营了。」 宋长安应了一声「嗯。」 系统等了一会儿。 急得要命「宿主你怎么还不说啊?你这个时候在矫情什么?」 宋长安有些歉然「其实我拦住涟漪她们,一方面是想要救她们,另一方面也是想要被抓。」 系统「??」 啥玩意儿? 宿主疯了。 宋长安正色道「如情况真如涟漪所说的那般,我便想见识一番。这奴场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竟能如此一手遮天,无法无天。」 「数十万的无辜之人,就为了他们的野心和欲望,失去自我失去人生。」 「简直不可饶恕。」 「此等污秽之地,不该容于世间。」 系统、系统惊呆了。 「宿主你醒醒,你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那奴场的水有多深,不要说你了,就算是夜怀夙和纪潇则,一个魔宗少主,一个西洲皇子,都不敢触及。」 「你是什么身份?居然如此异想天开?」 「我看你不是疯了,你是傻了吧。」 这个时候,宋长安还在安抚系统「莫要紧张,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相信我可以的。」 系统「……」 妈的有病。 他以为他是救世主吗? 第62章 奴场之主 确定了宋长安只是个无身份无背景无亲友的三无人员后, 奴场管事十分放心,命人把他押了下去。 和叶涟漪等人一起, 送上了一艘灵船上。 灵船极大, 宋长安等人被关在最底层,里面密密麻麻关了一堆美貌奴隶,人人都在低声啼哭, 面露绝望。 许是经历过了一遭, 叶涟漪倒是显得格外平静,她嘆息一声「你当时就不该拦着我们。」 宋长安沖她笑笑。 漂亮的眼眸里慈悲而又清醒。 船底不知日夜,宋长安等人被一个个拉出灵船之时,见到日光竟有些晕眩,一时不知已过了多久。 这儿似乎是一座独立的海岛,极目远望,除了黑沉沉的海水便再看不见任何事物。 「快走!」 押送他们的人皆一身红黑相间的劲装,手执长鞭,模样凶神恶煞,叶涟漪事先便同他说过,这被称作奴卒,是整个奴营最低等的守卫, 负责奴隶的日常看管, 脾气暴躁, 经常随意出手惩罚奴隶, 奴隶们敢怒不敢言。 一行奴隶就这样在奴卒们的押送之下,走进了远方的城池。 城池的名字叫做无焦。 修建得却是一派圣洁明亮的风格。 通体浑白,无数道光芒从穹顶落下, 将整个城池照耀得纤毫毕现, 城墙上雕刻着各式各样的壁画。 圣洁明媚, 不见一丝阴暗。 却明明是最阴暗污秽之处。 城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手执玉笔,正在一本册子上对前来的奴隶挨个登记照册。 叶涟漪此前同宋长安说过,这叫奴官,比奴卒要高一级,在奴营中负责一些具体的杂务。 奴官手下笔墨不停,很快就轮到了宋长安等人。 「姓名,年纪?」 「宋长安,十八岁。」 奴官将这些记录在册,满脸漠然的递上一枚木牌「这是你的号牌,你是四九八零二四号」 宋长安接过他手中的小木牌「嗯。」 奴官又继续对下一个人重复这般动作。 下一位是个年轻女孩。 她叫林轻轻,十五岁,领了四九八零二五号。 再下一位是叶涟漪,领了四九八零二六号。 进入城内,又被奴卒引入了浣洗池。 宋长安他们挤在闷热狭小的灵船上多日,身上早已脏臭不堪,急需清洗一番。 进了浣洗池清洗过之后,换上了此间奴隶特有的灰色纱制长袍,他们又被赶进了一间大通铺。 大通铺内,都是灰袍奴隶。 二十人一间。 奴官给每人分配了一本册子。 「这是我奴场奴隶总训,明日之前背熟它,不然……」 她冷冷的一笑「你们就乖乖的挨罚吧。」 奴官走后。 房间内传来几声压抑的哭声。 沦落为奴,他们还不适应。 但也有几个奴隶,已经开始忙着翻看这本奴隶总训了。 奴场规矩严苛,他们说要惩罚岂是说着玩的。 那叫林轻轻的女孩咬着牙,好半天才颤抖着手翻开了这奴隶总训。 奴隶总训。 第一条:凡我奴场奴隶,皆应一心一意,忠诚奴场。 第二条:身为奴隶,应收敛放荡本性,服从奴场。 第三条:奴隶只是一个物件,一切均为主人所有,生死不由自己,不均主人允许,不得自损,违者重罚。 …… 林林总总,有数百条之多。 严格规定了在奴营的日常作息,身为奴隶应守的本分。 日常的立姿、跪姿等,还有违反规矩应受的刑罚。 刑罚严峻可怕,单单是看着便令人胆寒。 看着看着,林轻轻忍不住抱紧了自己,无助的哭了起来。 第114页 这总则叶涟漪早就习过,所以并没有再看。 宋长安也没有,他身着灰色长袍,十分淡定自如的站在通铺内,四下张望,若有所思。 叶涟漪只当他是心有不甘,在想法子逃出去。 于是上前对他道「没有用的。」 「这奴营位于海岛之上,你身无灵舟,又无踏空而行的本事,只会落入无生海化为白骨。何况奴营守卫森严,每一个奴卒都是修行之人,别说你只是个凡人,就算你是修行者,一样也逃不出这牢笼。」 「接下来的日子,奴营会日日给我们上课,直到泯灭尽我们的尊严,消磨掉我们的意志,让我们彻底沦为唯命是从的奴隶。」 宋长安长长的睫毛垂下「何至于此。」 叶涟漪苦笑「会比你想的……更糟糕。」 第二日。 房间的大门打开。 奴官站在门口,冷眼看着里面的奴隶们。 「都随本官出来!」 她居然没来考核奴隶总训,反而是带着奴隶们出去了。 奴隶们大惑不解。 却被奴官带着穿过走廊,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屋舍。 有的屋舍里,几名奴隶被高高吊起,几名牛高马大的奴卒正在用鞭子奋力抽打他们。 有的屋舍里,奴隶们正趴在形状奇特的刑具之上,苦苦挣扎。 有的屋舍里,奴隶们被手脚锁在特制的木枷之上,身体被摆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有的屋舍内,奴隶们正在用身体的各处夹着笔墨,在一张巨大的画纸上作画。 …… 这些奴隶在受着各式各样的折磨与教育,但无一例外不是赤身裸体,浑身上下不着片缕。 众人看着,各个面白如纸。 带他们草草走了一圈。 带他们见识了各式各样的□□手段之后,确定给他们足够震慑之后。 奴官脚步一停。 对着脸色苍白的众人道。 「昨日我已同你们说过,让你们好好将奴隶总则背熟,现在便是考校你们的时候。一个一个来,若是背错了一个字,那便是拿我奴营的规矩不当回事,必当重惩。」 「就从你开始。」 被抽到的奴隶浑身一抖,在奴官惊人的威慑下,颤颤悠悠的开口了「奴隶总训。  第一条:凡我奴场奴隶,皆应一心一意……」 他倒是一副好记性,居然十分流利的背了出来。 「不错。」奴官贊道。 「孺子可教,下一个。」 下一个是林轻轻,她轻咬下唇,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开始背诵。 她一晚上没睡都在背诵,虽然磕磕巴巴,倒也一字不漏的背了出来。 「下一个。」 下一个人就没这么好运了,他背了十几段之后,突然开始卡壳,大脑一片空白。 「行了,你不用背了。」奴官道。 那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苦苦哀求「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大人。」 「够了。」奴官淡淡的一皱眉「再不住嘴,我就把你舌头给拔了。」 哭求声哑然而止。 奴官道「之前本官已有言在先,若是背错了一个字,必当重惩。」 「你,把衣服脱了。」 那人看着四周的奴隶,又看看不远处站着的奴卒,一时间涨红了脸「这、这有人……」 奴官声音转厉「本官让你脱!」 那人一咬牙,颤抖着双手解开衣带。 奴官拿出一物,丢在地上。 「就在此地,练习给大家看看。」 「大人……」 「还不动手,你是想罪加一等吗?」 那人看着地上的事物,豆大的泪珠落下,等了好半天,才弯下腰去捡地上的物事。 他甚至能感受到周边人鄙夷的眼神和不远处奴卒那刺骨的垂涎。 他倍感羞辱,却还是颤抖着手拿起地上的事物。 「够了!」 这个时候,有人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转过头,正好对上宋长安那平静的双眸。 他说。 「别这样。」 那人仿佛被这一句话击溃了一般,瞬间嚎啕大哭。 「你想为他出头?」奴官打量着这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差点没笑出声。 「你自己都顾不上,居然还想为他强出头?」 宋长安捡起地上的衣物披在他身上,对着奴官道「他不愿意,你们何以欺人至此。」 「欺人至此?」奴官笑了。 笑他的天真和不自量力。 「你可能搞错了,入了这儿,你们就不再是人,而是一件物品。一件物品而已,本官想怎么样便怎么样?」 「你想为他抱不平,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实力说这话!」 面对这般嘲讽,宋长安清澈如水的眼睛看着他「不该如此。」 在这样的目光下,往日无法无天的奴官竟生出几分自惭形愧之感,待察觉这点之后,奴官恼羞成怒,手中幻化出一柄长鞭,直朝宋长安挥来。 「小小奴隶,竟敢如此狂妄!」 挡无可挡。 宋长安不闪不避。 长鞭势急,却在触及他肌肤的瞬间。 轰然破碎,化作飞灰。 奴官脸色剧变,立刻下跪行礼「二主上!」 风起。 第115页 有人振衣而来。 玄衣乌发,面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花纹冰面。 宋长安眨了眨眼,有些愕然。 「潇则?」 赫然便是阔别多日,毫无音讯的纪潇则。 纪潇则看着宋长安,微微皱了皱眉「长安,你怎会在这里?」 宋长安道「我是被奴场强掳来的。」 纪潇则看了地上的奴官一眼,神色冷硬。 跪在地上的奴官察觉到纪潇则的目光,豆大的汗珠落下,她平日里只是个小小奴官,地位卑微,哪顶得住这位大人的压力。 只得艰难的解释道「奴隶都是……各堂口送来的。」 「哼。」纪潇则一把搂过宋长安的腰「人我带走了。」 奴官不敢置喙「是。」 「二主上且慢。」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一名身着紫裙,头上戴着蛇状骨钗的美貌女子凭空出现,先是朝着纪潇则施了一礼「人您不能带走。」 纪潇则看着她,神色不悦「你敢拦我?」 紫裙女子再施一礼「二主上息怒,这是主上的吩咐。」 纪潇则脸上的不悦淡去,明显顿了一下,才道「兄长那儿,我自会交代。」说着就要带着宋长安离去。 「二主上!」紫裙女子伸手拦住了他,目光落在宋长安身上「主上吩咐,召见这奴隶。」 「这……」纪潇则迟疑了一下,面上十分不安。 「只是区区一个奴隶而已,兄长何等身份,何必亲自召见?」 紫裙女子道「属下不知。」 纪潇则看了宋长安一眼「长安,要不我陪你去一趟,兄长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紫裙女子道「二主上,主上只召见了他一人。」 纪潇则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不满,正要说些什么,宋长安却轻轻的拉了拉他衣袖,然后道「我愿意去。」 他又对紫裙女子道「烦请带路。」 「长安!」 宋长安回过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没事的。」 紫裙女子一挥手,下一秒,宋长安的身影就和她同时消失。 纪潇则站在原地,脸色变幻,最后一甩袖,抛下还跪在地上的奴官和奴隶们,踏空而去。 圣洁典雅的大殿内。 最上首的玉石莲座上,坐着一名男子。 白衣赤足,肤色雪白,眉心一点硃砂绝艷。 明明是最简单的白衣,却被他穿出雍容圣洁之感。 系统死死的盯着他,目光仇恨。 没错。 原着渣攻之四。 八象真空入明尘,无心无影如是闻。 无剎海圣子玄光,千机阁阁主,同时也是这偌大奴场的背后主人。 作者有话说: 这就是背刺宁宁的那个狗圣子,看宁宁怎么虐他。 cp快出来了。虐渣爹也已提上日程。 第63章 妖族太子 其人野心勃勃, 眼高于顶,天下万物均视为棋子。 他是原着中唯一一个与主角没有肌肤之亲却能荣登渣攻榜首的攻。 他对主角纯纯都是利用。 他内心确实对宿主生出过一丝怜爱和柔情, 但也只是一丝而已, 他根本不在意。 哪怕主角因他被数度凌虐,甚至小命不保的时候。 他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上一句「如此,也算适得其所。」 狗男人去死! 系统百般辱骂。 系统在这里百般辱骂渣攻, 领宋长安来的紫裙女子柳眉倒竖, 冲着宋长安喝道「主上当前,还不跪下。」 宋长安没有行礼也没有下跪,只因此地主人不配。 他神色不卑不亢,甚至还有些冷漠「不知找我有何事?」 玄光的目光轻轻的落在他身上,像是在打量一具桌椅,一方小几一样平淡。 「一个奴隶,竟敢对本座如此放肆。」 「不过是仗着潇则宠你罢了。」 「你可知,就算是纪潇则,也得唯我的命是从。」 宋长安深吸一口气「所以你见我只是要说这个?」 玄光伸手挥退紫裙女子,轻轻一笑「本座只是想见见,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让潇则改变如此之大。」 「他自幼不被父亲所喜,生母早逝, 虽身份尊贵却地位尴尬, 是本座将他一手教出来, 替他经营势力, 暗地里排兵布阵,应对他那些弟弟和于妃的攻击,可谓是恩深仪重。」 「结果他却因为你, 一个卑下的奴隶, 数度置本座的命令于不顾, 百忙之中也要送你回乡,甚至因你一道求救符,就要丢下手头上的要紧差事。」 「本座还倒是何等惊天动地的人物,竟让我这弟弟破例至此。」 「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宋长安眯起眼「所以,我给潇则的求救符是你拦下的?」难怪他说怎么左等右等不见人。 「是又如何?本座只说会派人去解救你,潇则便轻易信了。你倒是命不该绝,甚至还找到了这儿。」 「我来到这儿,不是你布置的吗?」 玄光一怔「你在说什么?」 宋长安向前走了几步,堂而皇之的在玄光下首的位置上坐下。 这殿内没有其他座位,想来这个位置是给纪潇则专设的。 「需要我从哪儿开始说呢?叶涟漪?千机阁?还是小夜?」 第116页 玄光面上笑意微凝。 宋长安继续道「叶涟漪是你的人,她埋伏在白虎山,只为了引我来这奴营见你。千机阁的任务也正是为了让我见到她而设立的,千机阁恐怕也是你的人,就连一开始告诉我千机阁地址的那个人也是你安排的吧,不然堂堂千机阁的分堂口,怎会是我用些金银就能打探得到的。甚至小夜……」提起夜怀夙,他语气一顿「宋世安那个狗东西说小夜的情报是千机阁给他们送的。所以你老早就盯上我了吧。」 「除掉小夜,是为了让我身边没有其他人。」 「你如此千方百计,大费周章,应该不止是因为潇则吧?你想做什么?」 玄光拊掌贊道「倒是有几分机敏。」 「我引你来,是因潇则,却非为他。」 「我有一件差事,要你替我去办。」 「你可知道妖域?君上当年开广济道,是为了给我族步下修行坦途,可谓是高瞻远瞩。但那些畜生仗着有些微末本事,屡屡生事。君上仁慈,不与他们计较,但他们得寸进尺实在可气。妖族有三宝,日晷轮、月晷盘、星晷珠,三宝联合可成日月星混元大阵,威力无穷,长妖族之力,添妖族气运。」 「其中日晷轮供在妖族皇宫,守卫森严,常人难犯。月晷盘供在妖族圣地妖塔,由七位妖族大将看守,同样难寻。唯独这星晷珠在妖族太子的手中。」 「我希望你潜入妖族太子府,偷取星晷珠,破了妖族大阵,为我人族建功立业。」 「潇则自幼失母,那于妃恶毒心肠,为了引诱潇则明里暗里给他送过许多美人,潇则全都不假辞色。但却对你,一个只认识数日的卑微奴隶另眼相看。还有那魔宗少主,万花丛中过的人物,竟也对你流连忘返,最后连性命都差点丢了。」 「由此可见,你虽然只是个凡人,却是天道宠儿,天生殊异。这任务,非你不可。」 系统告状「宿主,他在骂你,他说你是天生狐狸精。」 宋长安「……」 见宋长安沉默不语。 玄光道「你若是替本座办成了这件事,便是大功一件。你不仅可以从奴场全身而退,从今以后我便许你继续和潇则来往。如何?」 宋长安欲言又止。 玄光道「你想说什么?」 宋长安蹙眉,一脸难色。 玄光看着他,神情鼓励「我知此任务十分困难,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是你让我说的。」宋长安终于开口了。 「你脑子有毛病?」 「我和潇则怎么交朋友?能不能交朋友?关你什么事?需要你来允许吗?」 玄光「……」 他哑然失笑「你可知,若是我不许,潇则会十分为难。」 宋长安直言道「那是他的事。他若觉得为难,不与我来往也可。」 「那叶涟漪等人的性命,你就不顾惜了吗?」 宋长安一愣「她们是你安排的人,你用她们的性命来威胁我,不觉得可笑吗?」 玄光微微一笑「可笑但可用。以你的性子,哪怕她对你百般不好,百般利用,危难关头,你也还是会救她的。是与不是。」 系统绝望,看来他已经对宿主的性格进行了全盘了解,这下宿主是难逃他的手掌心了。 但是这个什么鬼任务,原着虽然提都没有提过,但是一听就很难。 在妖族地界,在妖族太子的眼皮子底下盗走他的宝物。 不要说宿主一个没修炼过的人,就算让这些修炼几百年的高手去也办不到啊。 你这不是难为我宿主吗? 说了这么半天,不就是想要我宿主用身体去勾引妖族太子吗?妖族,都是吃人的可怕生物。 这不是让我宿主送死吗? 系统一脸的惊恐。 宋长安思考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是。我确实不能看着叶涟漪死在我面前。」 「我想救她。」 「但我不止想救她。」 他目光毫不躲避的直视玄光。 「奴场的设立,天怒人怨。这里的这些奴隶,他们本该有正常的人生,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却无辜被掳来,从此失去一切,只沦为你们欲望的工具。世上之事,最重不过人命。但身为奴隶的他们,还算活着吗?你们把好好的人转变成唯命是从的奴隶,用那些残忍龌蹉骯脏可耻的手段,简直是卑劣噁心至极。此等污秽之地,不能容于世间!」 「你想要我替你去盗宝,可以,我有条件。」 「我的条件是……让这天下间,不再有奴隶!」 玄光听到此处,微有些惊愕,继而突然笑出声来,笑宋长安的天真。 「你可知道,要让天下无奴,是多异想天开的事。在这个世上,凡有人,必有欲望,必有上下阶层。天域奴隶制已数百年之久,你以为我一个小小的奴场,就能管得了天下奴隶吗?天域多少大人物家中都在豢养奴隶,使用奴隶。你想让天下无奴,无疑是和他们作对,和整个天域作对。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场管事,我恐怕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他百般讥讽,宋长安不为所动「你都能布下去偷妖族至宝的任务了,你当真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场管事吗?」 「这便是我的条件,你不答应,那就另请高明吧。」 「何况……」宋长安冷冷的看着他好看的眸子里犹如有火焰在燃烧「似你这等自视甚高之人,应对天域诸多大人物的不满,废除这两百年间缔造的奴隶制,做这亘古无人做成之事,方能彰显你本事超群,能力卓然。不是吗?」 第117页 玄光微怔,在那剎那。 他突然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此人,当真妙哉。 他轻轻一笑,朗声道「好,我诺你。」 「只要星晷珠拿回来之日,便是天下无奴之日。」 宋长安冷冷道「行,那我要怎么去妖族?」 「不急。你现在的样子去妖族,肯定成不了事。」 玄光挑剔的目光在宋长安身上扫过。 「你需要换一个身份,学一些术法和本事,这些日子你就先在这儿住下,我会让紫嫣给你安排好的。」 宋长安心中对此人厌烦至极,和他达成一致之后,一句废话也懒得同他说,转身就走。 玄光自出生以来顺风顺水,倒是少有人这般对他。 他倒也不在意,只是打量着宋长安远去的背影。 心中不知在思忖什么。 宋长安离开大殿,就迎上了殿门外急得团团转的纪潇则。 一见到宋长安,连忙上前问道。 「长安,你没事吧。」 宋长安见他一脸紧张,心下有些温暖。但是想起今日所见奴隶的悽惨命运,一时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长安,怎么了?兄长对你做了什么?」 纪潇则看宋长安只是瞧着他并不说话,急了。 宋长安安抚一笑「我没事,他只是给我安排了一些任务罢了。」 「什么样的任务要你去?」纪潇则蹙眉。 「只是一些小活计。」宋长安轻描淡写的道「只是我竟然不知,你不止是惊鸿照水阁的阁主,就连这奴场都和你有关。」 「啊。」提及此事,纪潇则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对宋长安解释道「我幼时失母,又身重剧毒。有一次毒发,是兄长救了我。兄长胸有丘壑,我便为他办事。在他的帮助下,我才有足够的力量应对于妃的攻讦和陷害。这奴场,也是兄长手中的产业之一。买卖天下奴隶,与诸多势力有所牵扯,所获颇丰。」 宋长安道「所以,哪怕这些财富权势,是建立在无数奴隶的痛苦之上?」 纪潇则皱眉,理所当然道「奴隶天生下贱,那是他们命该如此。」他看宋长安脸色不对,又补充道「当然长安你与他们不同。」 宋长安只觉心中冰凉「我与他们有何不同,不都是爹生娘养,不都是人。」 纪潇则只道「各人宿命如此。」 宋长安道「那你呢?你若不是西洲皇子,也只是一个平常百姓。一日不慎便被奴场抓走,从此沦为奴隶,你也觉得,是自己命该如此吗?」 纪潇则脸色有些不好看「我不会如此。若我只生在平常人家,我也会努力上进,努力修行,让自己强大起来,不受人欺辱。这个世道,本便弱肉强食,他们自己不够强,也没有办法。」 宋长安喃喃自语「所以,错的是这个世道吗?」 他垂下眸子「我明白了。」 第64章 世上还有这种人 纪潇则只觉得莫名其妙「长安你到底怎么了?我还想问你, 你是怎么被抓到奴场的?之前我收到你发的求救符,但是当时重任在身无法脱身, 只能求兄长派人前去, 你的危难可解决了?」 妖域一事事关重大,宋长安不欲他担心本想搪塞了事,但是触及他担忧的目光, 想了想朋友间应以诚相待, 决定据实以告。 「我是被你那位兄长使计掳来的,他想让我去偷妖族太子的至宝星晷珠。做成此事他便答应我,让天下再无奴隶。我已答应他了。」 「至于之前的求救符,你那兄长并未派人来救我,反而对我百般陷害。」 短短几句后,让纪潇则脸上勃然变色。 「兄长是疯了吗?怎么能让你去偷星晷珠,你只是一个凡人啊!我找他去!」 宋长安拉住他「这是我与他的约定。告知你是对你的尊重,也请你对保持对我的尊重,不要插手。」 纪潇则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半晌才道「长安,你变了很多。」 宋长安道「人总是会长大的。」 他又温柔的笑了笑「你兄长说要给我安排住处,但别的地方我不习惯, 不如我住你那儿可好?」 纪潇则点点头「好。」 宋长安入住了纪潇则的殿宇。 玄光没说什么, 只是派了紫嫣送了些奴婢给她。 其中就有叶涟漪。 叶涟漪一见他, 就跪下告罪, 泪流满面的道「对不住……是我对不住你,那日逃出惊鸿照水阁没多久,我便被奴场再次找到了, 我知我亏欠你良多, 来世做牛做马都偿还不清。但为了我这些妹妹, 我只能如此……」 宋长安淡淡的看着她,他一向很怜惜弱小,于是伸出手去把她扶起来「人人都可有自己选择的自由,你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来欺骗我也没关系的,这是你的选择。不过我不会原谅你的……这是我选择的自由。」 叶涟漪泪眼婆娑的望着他。 他清清淡淡,却又无比坚定的开口了。 「我来救你们离开。」 殿宇内洁白的明光落下,他的身影恍若神明。 叶涟漪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什么也说不上来。 这个时候,紫嫣抱着一堆书捲走了上来。 对宋长安道「主上吩咐我,将妖域的情况同你说个分明。」 她递上一张画卷。 第118页 画卷铺开,画上是一个身着雪白狐裘的男子。 深蓝色的长发微卷,眸生异色,一金一碧,眉眼秾丽,身上却自带一股阴鸷鬼气。 「这便是妖族太子帝天琅。」 这时候系统震惊的声音响起「这……就是妖族太子?」 宋长安不由问道「怎么了?」 系统艰难的吞下一口唾沫。 妖族太子它不认识,但是画像上的这个人,分明是原着中的绝代渣攻之五。 异域商人卫离陌。 他是所有的渣攻之中最神秘也是最可怕的,也是贡献不可描述情节最多的之一。 原着中说他身怀异族血统,所以体力非常的强悍,七天七夜那都不算是个事,肉香四溢。 小受被他折磨得那叫一个死去活来活来死去的啊。 而且这个渣攻和其他的渣攻不同,他只爱小受的皮相。 只要皮相不受损,其他地方怎么样,他是一点不在乎。 甚至有一次想要将小受的全身皮肉剥下来给他做个脚垫,不过被其他的渣攻及时制止了。 宿主要攻略这个人。 肯定没有可能啊。 虽然其他的几个渣攻对宿主的态度确实比原着上要好很多,但是这个渣攻对宿主根本没有一丝感情,其他渣攻虽然对宿主有利用有欲望,但就连玄光在内心中都是对宿主有一丝情愫的。 这狗男人,却是完全没有。 无情无义,狼心狗肺。 紫嫣可不知系统心里的哀怨,她继续道「妖族太子是妖君的第九子,他的生母不过是昔日妖后身边的一个小小奴侍白兔妖,一次妖君酒醉宠幸了她,才产下儿子成为妃子。兔妖性格柔弱,没过几年为了护自己的好姐妹狐妖身死。讽刺的是,这狐妖在她死后,很快勾搭上了妖君,一连生下三位皇子,成为后宫中地位仅此于妖后的妃子。也不知这兔妖九泉之下到底是何想法。」 她讥讽的目光落在宋长安身上「这兔妖的性情长相,倒是与你有几分相似,这也是主上选你来完成任务的原因。」 她言语中似乎在刻意羞辱,但宋长安依然脸色平静的继续听着。 「帝天琅生母地位卑微又早逝,并不得妖君宠爱。之所以能越过所有皇子包括嫡子在内成为妖族太子,只是因为他足够强,妖族以强者为尊。他脾气暴戾,睚眦必报,你若是想要接近他必要小心,稍不注意就会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在你之前我们已派了五位间者,比你出众者比比皆是,全都死于非命。」 「至于星晷珠,根据我们安排在他太子府的密探来报,初步推测星晷珠有可能藏在以下四处。第一处便是他的书房,守卫森严,只有他的心腹才能入内。第二处便是他的寝宫,自然也不得入。第三处是他为他母亲设的灵堂,除了他之外任何人或妖都无法入内。第四处是他的身上。你入了太子府后,主要便着手于这四处地方。」 她逃出一枚通体火红的珠子「此乃白兔妖丹,你将它吞服下去,配合一些特殊的草药和功法,便可以短暂迷惑住外人的探测,伪装成一名兔妖。」 她见宋长安有些疑惑,冷笑道「人族在妖族眼中只是食物和奴僕,你若不是妖族,他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看你一眼,更别提接近他了。」 「妖丹可以让你短暂的拥有一些妖力,从今日起你就要学习妖族的法术,妖族的历史和背景,彻底的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妖族。」 …… 深夜。 上了一天的课,宋长安本是十分疲累,但可能是妖丹在体内产生了作用,又或是想到白日里紫嫣说的话,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 既然睡不着,宋长安就干脆爬起来。 去敲纪潇则的房门。 纪潇则一开门,就看见长发披散,只着洁白寝衣,赤着脚的宋长安。 有些疑惑「怎么了?」 宋长安面沉如水「潇则,陪我去一个地方。」 玄光独自一人在殿内打坐,就听见有人敲门。 他开门一看。 只见月凉如水,月光下的少年墨发流散,赤着足,薄如蝉翼的洁白寝衣松松垮垮的敞开着,露出一双精緻的锁骨。 他呼吸微微一乱。 然后就看见纪潇则也挤了过来「兄长。」 玄光微微皱眉「你们要干什么?」 宋长安道「你不是同我约定,只要我拿回星晷珠,你便解散奴场,让天下无奴吗?」 「是又如何?」 宋长安道「我思来想去,怕你耍赖。所以,你立誓吧!」 玄光「……」 他面上染上一层薄怒「本座是什么身份,岂会说话不算话!是我对你太过宽优,才令你如此放肆!」 宋长安完全不吃他这一套「以你的为人,赖帐的可能性很大。」 玄光「……」 「所以,你立下誓言,我才能安心。」宋长安转头对纪潇则道「潇则,你们修行者最重的誓言是什么?」 纪潇则答道「对修行者而言,最重的誓言无异是天之血誓。一旦违背,天人共诛,绝不敢轻易立下。」 「潇则,你怎么也随他胡闹!」玄光对纪潇则怒目而视。 「我只是替长安做一个见证罢了。」纪潇则避过玄光指责的目光,往日他绝不敢这么对玄光说话,但知道了玄光使计让宋长安去执行星晷珠任务,他虽出于对宋长安的尊重不再阻拦,但心中依然十分不满,面色也有几分冷硬。 第119页 但顿了一下,他还是对宋长安道「不过天之血誓对修行者来说实在太重,立下天道誓言也就够了,一旦违背,道行尽散,对兄长而言……」 「对他这种自视甚高、心高气傲之人而已,应比死还难受。」宋长安接口道,他点点头,仿佛做出了天大的牺牲「那……天道誓言也行,你快发誓吧!」 玄光「……」 他磨了磨牙,只好在宋长安期待的目光之下举起二指,冷冷道「我在此立誓,待宋长安为我取得星晷珠后,必如约解散奴场,让天下再无奴隶。」 「如此,你可满意了?」 此言一出,天空突有雷声轰鸣,隐约间宋长安觉得自己和玄光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繫。 他转头看了看纪潇则。 纪潇则点点头「誓言没问题。」 「那就行,晚安。」宋长安「啪」的一声,把门一关。 玄光「……」 他还能听见屋外宋长安和纪潇则的对话。 「如此我总算能安寝了。」 「那我送你回房。」 「不,我有些饿了,我想吃肉。」 「我命人给你准备。」 …… 他沉默半晌,突然冷冷的笑起来。 半年之后。 帝域。 帝宫一座华美冰冷的宫殿内。 玄光跪坐在蒲团之上,正在与人弈棋。 他举止有度,神态恭谨,与往日大不相同。 他无比谨慎的放下一枚棋子,道「妖族太子府,属下已再派人去了,此次必能得竟全功。」 他的对面。 赫然坐着当今天域至尊。 楚临雍落下一子,淡淡道「你此次倒是很有自信。」 想到宋长安,玄光唇边逸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此人天生殊异,是天道宠儿,天生便可倾倒众生。」 「这世上无人能抵得过他的魅力,就算是妖……亦是如此。」 这形容…… 楚临雍声音有些淡淡的讶异「世上……还有这种人?」 第65章 不讲武德的妖族太子 玄光躬身道「此人虽只是个凡人, 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世上总有些人,是格外得天道垂青的。」 闻言, 楚临雍不知想到什么, 微微有些出神。 玄光静息屏气,大气也不敢喘。 楚临雍好半天才回神「既如此,善。」 「只不过此人性格有些古怪。」玄光道「他之前是一奴隶, 保守奴制所苦, 因此想要废除奴制,为了安他的心,属下已答应了。」 楚临雍不以为然,奴制是玄光搞出来的,方便控制天域诸方,不过一些卑微奴隶能成什么事,可有可无罢了。 「若他当真能取星晷珠归来,破妖族大阵,便是有功。有功之人当赏,些许小事,你定便是了。」 「是。」 玄光露出笑容。 确实如宋长安所说,他本来是打算耍赖的, 左右宋长安不过一个凡人, 他就算是不履行又能拿他如何。 想不到潇则被他迷了心窍, 竟然联手逼他立誓。 所以他只能来向帝君讨这一纸诏书了。 妖域。 「雪团啊, 今日我身体有些不适,夜间你就替我值班吧。」 一个白衣少年皱着眉道,他生得样貌秀丽, 唇红齿白, 额头上还有小小两只斑斓的鹿角, 看起来可爱无比,竟然是只麋鹿妖。 「没问题啊,但是你是怎么了?」那名叫做雪团的少年关切的问道,鹿妖已生得十分出色,但同他站在一起,却是黯然失色。 一张脸仿佛夺天地之造化,最关键是气质温婉如春雨,观之可亲。 他头上有两只雪白的兔耳,竟然是只兔妖。 鹿妖捧着脸,天真无邪的道「没事啊,我就是不想夜间值班嘛,我想睡觉。」 他不想值夜班,别的妖也不想啊。 但面对鹿妖如此理直气壮的要求,那名叫做雪团的兔妖居然没再说什么。 「那你好好睡觉吧。」 「我就知道雪团你最好了。但这件事可不能告诉管事姐姐啊,不然她又要罚我了。」鹿妖听得同僚答应,立刻欢天喜地的走了。 「雪团,你也太纵着他了。」旁边的黄鹂妖有些不满。 对此,雪团只是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也没什么关系。」 然后又开始忙活手头上的工作了。 这个叫做「雪团」的兔妖正是宋长安,他化作兔妖身份,被安插在这藏书楼里做书侍已经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来,别说妖族太子,他连藏书楼都没出去过。 每日就是工作、工作和工作。 太子府里总共有十八座藏书楼,宋长安在的这座是最小也是最偏僻的,平日别说太子殿下,就算是蚊子妖都不飞来一只。 宋长安倒是怡然自得,仿佛他不是受命来偷取宝物,而真的只是此地藏书楼的一小小书侍。 眼中只有这方寸之地。 两个月以来,他与这守藏书楼的书侍们也都熟悉了,他性格柔和,从不过多计较,大家都愿与他亲近,当然偶尔也有妖仗着他脾气好,将自己的工作硬塞给他。 他也一一接受,从不二话。 就比如这值夜之事,麻烦而且劳累,寻常妖都不愿意值守,都一一推给了他。 夜间。 第120页 宋长安手执灵灯,在藏书楼上下四处走动。 藏书楼总共五层,他的任务便是日常巡查,已防有人偷书。 他手中的灵灯也不是为了照明之用,毕竟这藏书楼日夜灯火通明,纤毫毕现。 而是示警之用。 一旦发现有异常情况,他就点亮手中灵灯,唤府中妖卫前来。 毕竟以他的妖力,谁他都打不过。 今日宋长安巡过三周之时,却突然察觉楼上有动静,他拽紧手中灵灯,走上楼,皱眉喝道「什么人?」 待目光触及那人衣角上的龙腾暗纹时,他倏然一惊。 「拜、拜见……太子殿下。」 那道身影顿了一下,方才冷声道; 「抬起头来。」 宋长安依言抬头。 继而微微一怔。 他之前已从画像上看过这位妖族太子的相貌。 但画像与真人到底不同。 这位妖族太子一头长发深蓝如海,英眉斜飞,眸生异色,瑰若琉璃,朱唇玉面。 只是简简单单站在那儿,便觉洪水滔滔、陆崩海倾的压力迎面而来。 气露战寒轻少达,莫将东山且何日。 他看到太子殿下的容颜,太子殿下也将他的相貌尽收眼底。 先是一滞。 继而突的冷冷道「粗陋不堪,也配为本殿看守书阁,滚出去。」 宋长安「……」 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长得丑。 但对面是妖族太子,他连忙低下头,掩饰住所有情绪「是。」 妖族太子转过头不再看他一眼,又重复了一句「滚。」 宋长安立刻马不停蹄的滚了。 第二日。 宋长安正在清理床褥,一行人突然闯入他们的住处。 当先的是一碧绿长发的女子,眉心微皱,面色冷肃。 「昨夜藏书楼值班之人是谁?」 宋长安心里「咯噔」一声,却主动上前道「是我。」 碧发女子用有些奇异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厉声喝道「昨夜太子殿下圣驾降临,你侍奉不周,罪该万死!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府!」 宋长安「?」 …… 奴营。 玄光碟腿坐于殿中,手中正在雕着一枚玉石。 「主上。」紫嫣抱着一摞文书走上前。 「那宋长安已去了妖域两月,他身份卑微,根本无法接近妖太子,我们是否要启用一些布置,助他一臂之力?」 玄光手中雕刻的动作未停,只是轻轻摇头「妖宫环境复杂,帝天琅从小长于那般环境之下,生性多疑而又敏感。这么多年来无论男女都无人近过他的身,我们之前派了五个人全都无功而返。太过刻意的布置只会弄巧成拙,引他生疑。」 「可……」 「你莫要着急。宋长安乃是得天独厚之人,一切自有缘法。本座相信他。」 在玄光说这话的时候,宋长安正抱着他的行李,孤零零的站在大街上,十分凄凉。 「这……」 系统无语。 这妖族太子不讲武德啊! 他居然见了宿主一面就直接把人给赶出去了? 现在宿主人都被赶出来了,见都见不到他,还怎么勾搭他? 原着中,这个妖族太子虽然对待小受十分冷血无情,但是见他第一面就被他美貌吸引,开始强取豪夺。 现在什么情况这是…… 系统劝道「宿主啊,你都被赶出来了,任务肯定是完成不了了。要不我们赶紧逃跑吧,逃出妖域,逃到玄光找不到的地方。」 宋长安目光坚毅「我既已答应了他,便一定会履约。不然,奴场的那些人可怎么办?」 系统翻了个白眼「那你告诉我,你现在怎么办?」 宋长安「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系统嘆了口气「你现在身上只有……五株钱了,够干嘛?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要好好攒钱啊,不要随便把钱借给你那些妖族同事,现在可好?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宿主?宿主?」 宋长安没有吭声,他的目光凝在了不远处一处景象之上,脸色剧变。 一些妖族手里拉着铁链,正骂骂咧咧的押送着一群奴隶们。 奴隶们一个个黑发黑瞳,赤身裸体,伤痕累累,目光呆滞,竟然都是人族。 看着妖族犹如对待猪狗的态度,宋长安深深的咬住下唇。 系统见状,也嘆息一声。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妖族与人族争战多年,人族视妖族为修行资源,妖族也视人族为食物奴隶,种族仇恨早已绵延千万年,不死不休。 人族在妖族的土地上受到的待遇可想而知,这也是玄光给宿主安排妖族身份的原因,想靠人族身份接近帝天琅,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怜虽然可怜,但是系统还是劝住宿主「这事情你之前在太子府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忍住,前往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宋长安漂亮的眼睛里已经盈起水光,但他确实一步都没有动。 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一道灰蓝色的影子突然窜进了奴隶群中。 惹来一阵骚乱。 「啊!」 「这是什么!」 「啊不要!」 「救命……」 第121页 「肃静!肃静!」负责押送的妖族横眉倒竖,手中鞭子啪啪作响。 「疾风,回来。」 一个声音道。 灰蓝色的影子再度窜出,落在一个年轻妖族的肩膀上。 妖族一头银发妖异,眉目俊美,身着华服。 他伸出手指查探了一下自己灵宠的状态,声音嫌恶「吃得什么,真脏。」 「这位大人!」奴隶群中传出一阵哀嚎,一个年轻女子手脚并用的向他爬来,满脸哀求「这东西咬了我儿子一口,我儿子已经不行了。求大人开恩,救救我儿子!」 她不顾押送妖族的阻拦,连连磕头,额头上很快便全都是鲜血,但她却恍若未觉,依然泪眼婆娑的磕着头,似乎要永无止境的磕下去。 对于这人族奴隶的哀求,华服妖族只是给予无比轻蔑的一眼「呵……」 也不做回应,转身便要走。 「站住!」宋长安抱着包裹,再也忍不住了,站出来喝道。 「你没看好自己的灵宠,导致无辜之人受累,不给个交代就要这么一走了之吗?」 现场一片安静。 第66章 宋长安的计策 大家都不由将目光投向了这个突然站出来的妖族少年身上。 那华服妖族转过身, 看清不过是一个兔妖少年,脸上的轻蔑之色一分未减「一个卑贱的人族奴隶而已, 本公子要给什么交代?」 宋长安目光平静如水, 言语中带一股森然寒气「人族也好,奴隶也罢,都是生命, 这世间哪有伤了人便想走的道理?」 这小兔子竟然教训他, 华服妖族面色一沉,冷喝道「一个化形都没完成的白兔,有何资格在此大放厥词。」 「你是哪家的奴隶,今日本公子就要替你的主人好好教训一下你!」 说罢,妖力化作长鞭,朝着宋长安扑去。 这鞭子来得又快又急,宋长安不闪不避。 就在鞭子要触及宋长安的前一刻,却仿佛被什么凝固在了半空之中,不得寸进。 有一道婉转轻柔的声音道「肃表哥,先且慢。」 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了众妖的面前。 银色长发及腰,发上戴着雪莲花状的额饰,更衬得她雪肤玉容, 熠熠生辉, 倾国倾城, 美丽不可方物。 看到这个女子出现, 华服妖族脸色大变「凤莲表妹,你怎么在这儿?」 银发女子怜悯的目光落在地上脸色青黑的奴隶小孩身上,绝美的脸蛋露出一丝不贊同「肃表哥, 你这灵宠性格暴躁, 胡乱伤人。这人族小孩中了你灵宠牙齿中的毒, 再不救治恐性命不保。」 「是是是。」眼前女子名为凤莲,乃是凤凰之体,凤家唯一的嫡女,风华绝代,身份尊贵。自己虽名为她表哥,实则只是凤家旁系,与她只有这么一点点八竿子打不着的血缘关系,自然对他她言听计从,于是连忙掏出一瓶丹药,丢给地上的妇人。 妇人得了药,千恩万谢,连忙救治自己的儿子去了。 肃表哥见凤莲面色稍缓,连忙道「凤莲表妹,我听说你去聚星洲休养去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凤莲道「我如今身子已经大好,又离家日久,思家心切,今日方归,没想到一回来便在此处遇见肃表哥了。」 肃表哥闻言面上稍尬,心中把那些人族奴隶和宋长安恨上了,要不是他们,自己怎会被凤莲表妹教训。 当然,他心中虽然十分怨恨,但面上却一点不敢显露出来,只能打个「哈哈」道「让表妹见笑了。这大街上人多,怕冲撞了表妹。不如我送表妹回府吧。」 凤莲道「如此也好。」 听得银发女子的姓名,又感受到了华服男子对自己的迁怒之意。宋长安眼神闪烁了一下,突然捂着胸口跪了下来,满脸痛苦之色「啊!」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只是指责你伤害无辜,你竟然……对我下此狠手!我……好狠毒啊!」 肃表哥突然被扣了好大一口锅,勃然大怒「我什么时候对你……」 「啊!」 就见宋长安发出最后一声长嚎,身子转了两圈,然后「吧唧」一声,晕倒在地。 「凤莲表妹,我什么都没有做啊。这是这……小兔子诬陷我!」肃表哥急了,连忙沖凤莲解释道。 凤莲皱了皱眉,快步走到宋长安身边,给他搭了一搭脉,然后道「脉象淤浮,确实是像被人用暗劲所伤。」 「我没有……」肃表哥还要解释,就见凤莲抬手阻止了他的话。 「飞云,纤星,把这孩子带回医庐救治吧。」 「是!」 跟在她身旁一青衣一蓝衣侍女得令,连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扶起宋长安。 凤莲淡淡道「我还要忙着救治这孩子,先去医庐一趟,就不劳表哥送我了。」 肃表哥扯了扯嘴角「表妹慢走。」 带着宋长安走到了僻静之处,凤莲道「好了,还装吗?」 宋长安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多谢姐姐相救。」 「我家小姐身份贵重,姐姐也是你能叫的!」侍女飞云冷哼一声。 凤莲道「好了,眼下肃表哥也不在此处,我们就此别过吧。」 「别啊!」宋长安上前,一把抱住凤莲的腿「小姐救救我吧。」 凤莲伸手挥退要上前的侍女,声音轻柔「肃表哥虽然气量狭小,但忘性极大。只要你短时间内避着他走,就不会有事的,你不用太担心。」 第122页 「并非如此!」宋长安道「我并非是忧惧他。实不相瞒,我之前是太子府的书侍,名叫雪团。太子府内有一管事叫清辉,他想要偷取藏书楼的一部秘籍,无意中被我发现,他才设计将我赶出太子府。他手段残忍,必然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我的,恐怕不日便要取我性命。我见小姐身份尊贵,求小姐收留我一段时日,只有待在小姐身边,才可保全性命。」 「这……」凤莲一阵犹豫。 她贵为凤家嫡女,身边什么侍奉的人没有。 但这少年既愿意为一凡人小孩挺身而出,可见心地善良,她是极为欣赏的。 事涉性命,她若是拒绝了,恐怕这少年小命休矣。 她思虑再三,还是点头答应「既如此,你就先留在我身边吧。」 「多谢小姐!」宋长安喜不自胜。 系统不明白了,暗暗问道「宿主你去她府上做什么?还编出一个被管事陷害的故事干嘛?」 宋长安回道「这位小姐我之前在太子府的时候见过她一次,她是凤家嫡女,身份尊贵,师从妖族第一妖医镜无玄,医术高明,兼心地善良,名满妖域,据说包括妖族太子在内的许多皇子都在追求她。若要接近妖族太子,在她身边最为合适。」 系统不解「你是说帝天琅喜欢她?帝天琅那种人,怎么可能会喜欢谁?他只爱自己好不好。」 凤府。 梧桐小居,凤莲住处。 夕阳西下,庭有梧桐树,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 侍女飞云合上窗柩。 对正在翻阅医书的凤莲道「小姐,那雪团之事已打听清楚了。」 「他此前确实是太子府内的书侍,昨日因犯了些小错被赶了出来。而太子府确实有一名管事名叫清辉,只是是否当真与雪团有龃龉,便不得而知了。根据太子府内的僕役所言,那雪团平日里为人良善,干活勤勉,确实不像心怀叵测之人。」 凤莲埋首医书之中,闻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飞云道「被太子府赶出来的书侍,我们凤府收留,是否有些……不妥?」 凤莲只道「他也未犯什么大错,既有性命之忧,我们给他一个容身之处又有何不妥。」 飞云问道「那他所说的管事窃秘籍之事呢?」 「太子府的事,就无须管了。」 「是。」 另一侍女纤星道「再过几日便是小姐生辰,夫人说正逢小姐从聚星洲归来,正好大办一场,邀请妖都内各个世家的公子小姐齐聚,庆贺一番。」 闻言,凤莲轻轻的皱了皱眉,她本心并不喜热闹,但母亲的用意她也知道,无非是为她扬名,以此扩大家族名气。 故此她虽不喜,但也不得不一一照办。 「就照母亲说的办吧。」 五日之后。 今日是凤家嫡女的生辰宴。 这妖都大大小小的世家,只要是想要攀上凤家的高枝的,无一不蜂拥而至。 整个凤府热闹非凡。 作为新入府的僕役,宋长安身着淡青色的僕役服,手中端着灵果茶点,和其他的僕役一起,在廊间走着。 迎面走来一道身影。 颜色绝美深蓝色长发披在肩头,眸色殊异,宽肩窄腰,容颜艷丽。 气势如渊似狱,十分迫人。 他走过之时,身旁所有的侍女僕役都在瑟瑟发抖。 妖族太子。 帝天琅。 宋长安也随大流跟着瑟瑟发抖起来。 妖太子被侍从引入内园,一脸冷漠,似乎丝毫无心顾及宋长安一小小僕役。 待妖太子的身影消失在廊间,所有人都如释重负般的舒了一口气。 小小的窃窃私语起来。 「那位就是太子殿下,好吓人啊。」 「太子殿下你也敢说,他当年在缙台大开杀戒,连斩七十二位妖族高手的时候,你恐怕还没出生。」 「太子殿下怎么也来了?」 「整个妖域谁不知道,太子殿下目下无尘,唯独对我们大小姐情根深种,不可自拔。」 「太子殿下虽然权势滔天,但是实在太过可怕,这以后晚上在一张床上怎么睡得着。依我看,十三殿下性格温和,最配我们大小姐。」 「十三殿下好虽好,但是他母妃只是一个狐妖而已,哪及得上六殿下贵为妖后之子,身份尊贵。还是选六殿下的好!」 「不不不,还是太子殿下好,太子殿下勇猛,做夫君来说,这一点最重要。」 「呸!不要脸。」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正欢。 迎面却走来一个身着深蓝色宫装的僕妇,面目冷淡,冷冷训斥道「主子的事,也是你们可以议论的。还不快去干活!」 大家立刻安静如鸡。 帝天琅到了内园之时,园子里已十分热闹。 六皇子帝天行早已先到了此处,正在同凤莲的长兄凤玄交谈,他身材威武,一头帝氏皇族特有的蓝色长发,金色双眸无比耀眼。 他的旁边坐着的是十三皇子帝天易,一头红色长发以金环束起,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叫人如沐春风。 帝天琅一到此,所有人都起身向他行礼。 「太子殿下。」 六皇子帝天行特意慢了众人一步,草草的行了一礼。 他自认为是嫡皇子,身份尊贵,一向看不起出身低微的帝天琅,最后却被帝天琅抢了太子之位,心中如何甘愿。 第123页 十三皇子帝天易倒是亲亲热热的迎了上来「太子九哥,你可来了。」 帝天琅一向对这些兄弟们不假辞色,闻言只是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帝天易脸上的笑容竟然丝毫未变,还是十分热切的道「太子哥哥来得这么晚,想必一定费心为凤小姐准备礼物了吧,今日天易托凤小姐的福,要大开眼界了。」 帝天琅在属于他的位置上落座。 淡淡道「礼物不在贵重,在乎心意。」 「就看今日,谁更能讨凤小姐欢心了。」 帝天琅来得迟,很快,凤莲就在凤夫人的陪伴之下,姗姗来到。 虽然不喜热闹,但今日这样的场合,她依旧盛装打扮了一番。 银色长发如流水般泄下,各色宝石结成珠串,垂坠于银发之上,额心一颗蓝色宝石与冰蓝色的双眸交相辉映,雪绡长裙上碧花坠落,圣洁而又透着一股繁复之美。 直教得几位皇子看得眸中异彩涟涟。 凤莲到场之后,先是对着众人一礼「多谢大家今日来参加我的诞辰宴,招待不周之处,望且海涵。」 众人忙道。 「不会不会。」 「能参加凤小姐的诞辰宴,是我等三生修来的福气。」 「祝凤小姐年年有今日,岁岁和乐。」 …… 宴间一阵和乐,而此时的宋长安,却安安静静的在梧桐园里修剪花木。 系统催促道「宿主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剪花,今天妖族太子来了,你怎么还不去接近他,你不就为了今天吗?」 「兵法有云,以不变应万变。」宋长安毫不在意,低着头认认真真的干活,神态宁静。 系统觉得这个宿主就是脑袋缺根弦「之前上课时紫嫣教你的不是勾引之道吗?什么时候变成兵法了?不管是什么吧,你总得干点啥吧。你还想不想完成任务了?」 宋长安簇眉,之前紫嫣上课给他说些神神叨叨的什么榻上姿势,简直是骯脏下流,他一句没听。 至于当下困局何解? 要想接近对方,首先得让对方眼中有他。 如何让一个人喜欢上自己,他不懂。 但如何让一个人对自己恨之入骨,凭他的过往经验,那简直是简简单单。 反正都差不多。 引起他注意就行吧。 第67章 专门捣乱 席间, 众人依次送上寿礼。 为讨好这位妖都第一美人,大家可都算是下了血本了。 各种奇珍异宝, 直教人眼花缭乱。 凤莲唇边一直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无论是什么样的贺礼,都一一笑纳,也看不出她对谁的贺礼更为偏好。 六皇子帝天行的寿礼是一株雪莲, 洁白如玉, 如冰似雪,它一被拿出来,整个凤府似乎都飘起了冰雪。 「此乃万萼雪莲,生于冰雪之巅,千年一开花,服之可净化体质,助长修为,梳理淤气,美容养颜。虽然凤小姐的容颜已是世间之最,但这天下所有的美好,都该是凤小姐的。」 凤莲接过这份珍贵的莲花,笑容与之前并无二致。 「多谢六殿下。」 十三皇子帝天易的礼物是一本有些残破的医书「天易惭愧, 礼物不如皇兄珍贵。但听闻凤小姐一直在寻这本医书, 于是天易花了几年时间到各地周游, 终于找到了这本医书, 还请凤小姐笑纳。」 见到这本医书,凤莲连忙接过翻了起来,如花的绝美脸蛋上, 笑容终于多了几分真心。 「多谢十三殿下了, 礼物我很喜欢。」 众人你来我往, 送了一轮礼,综合下来,还是唯有十三皇子帝天易的礼物最得美人欢心。 所有人都送过礼物了。 唯独只剩下……妖族太子帝天琅。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帝天琅长身而立,奉上他的寿礼。 一个精緻的铁笼里,装着一只奇异的鸟儿。 头部羽毛是蓝色的,身体是乌黑的,尾翼的羽毛如火一般鲜红,流光溢彩,美德不可方物。 在场众人多的是见多识广,有人惊呼「是焰音鸟!」 「竟然是焰音鸟!」 「太子殿下好大手笔!」 焰音鸟,世所罕见。 通晓人音,能为主人寻得各式各样的天才地宝。 又被称作是寻宝鸟。 这一只鸟儿的价值,可比得上今日这所有的宝物了。 凤莲是第一次见这焰音鸟,但并不妨碍她的心动「如此大礼,凤莲不敢受。」 帝天琅道「世上并无凤小姐不可受之礼。何况这焰音鸟能寻百草,于本殿这儿不过只是一寻常宝物,在凤小姐手上,却可治病救人,造福万千。」 「此鸟,当是凤小姐的!」 帝天琅的话,确实深深的打动了凤莲。 她学医多年,以悬壶济世为己任,生平最恨的就是知道了病因,却找不到对症的药材。她虽贵为凤家嫡女,手中掌握着凤家众多资源,但很多药材不是她想取用便取用的。 有了焰音鸟,天下还有何种药材她不能找到。 于是,凤莲深深下拜「多谢太子殿下了。」 众人一一献过礼,接下来是开宴时间了,凤夫人担心自己在场会打扰这些年轻人相聚,略饮了几杯酒后就告罪离去了。 侍女飞云命人将礼物一一拿回梧桐小居放好。 第124页 宋长安刚刚收拾完花草,就见飞云带着众多的礼物归来。 对他冷着脸吩咐道「将这些礼物规整好,尤其是那只焰音鸟,那可是太子殿下的贺礼,若是出了半点差池,当心你的小命!」 宋长安眼中闪过一丝微光,问道「我能否也去宴上?」 飞云冷哼一声「你才来府中数日,不可去人前丢人现眼。收起你那一肚子小心思,赶紧收拾。若是小姐回来这儿还没收拾好,我必禀明小姐,将你赶出凤府。」 宋长安啥也没说,在珍宝阁内对着单子将礼物一一摆放好。 系统吐槽道「今天这种日子,都不让你出去。咱真的能见到帝天琅吗?要不我们放弃吧,在妖域的日子太难过,要是一不小心被发现你是人族,那你就惨了……」 系统絮絮叨叨的说着,宋长安却毫无反应。 「宿主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宿主?」系统有些无奈,最近宿主越来越不把它当回事了。 哦,不对。是一直以来都没怎么把它当回事。 只是以前还听它说话,虽然听了并不照做。 现在却已经变成听都懒得听了。 宋长安皱了皱眉,突然道「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哭啊?」 系统莫名其妙「这里哪有人?你听错了吧?」 宋长安摇头「不对,是真的有人在哭。」 他这么一说,系统好像也听到了哭声。 「什么声音?不会闹鬼了吧。」 宋长安仔细的听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快步走到一个笼子前,掀开红布。 「是你在哭吗?」 里面是一只尾巴火红的漂亮鸟儿。 看到宋长安,它用翅膀捂着脸,哭声哀怨「我好惨啊,我好惨啊……呜呜呜……」 宋长安连忙蹲下来「你会说话啊?你怎么了?」 鸟儿一边抽泣一边道「我本来独自一鸟在山林中住得好好的,山林中什么都有,有我喜欢吃的天才地宝,还有甘泉,还有漂亮的竹雀姐姐、黄鹂姐姐、杜鹃姐姐、百灵姐姐、画眉姐姐、松鸦姐姐……它们都很喜欢我,都要给我当老婆,给我生小鸟。可是有一天来了坏人,把林子给烧了,把我的竹雀姐姐、黄鹂姐姐、杜鹃姐姐、百灵姐姐、画眉姐姐们全给烧死了,把我捉来关在笼子里。」 「以后我就只能做一只笼中鸟了,再无自由,每天只能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回忆往昔的从容日子。」 「这还不算,那些人为了让我能口吐人言,给他们找到天才地宝,每日给我餵各种草药,吃得我整个鸟就像被火烧了一样,痛的要命,还剪掉了我的小叽叽,说是为了保持我体内灵力纯净。整整三年啊,我每天都活的生不如死啊。」 「我的老婆们死了,我以后也没有后代了,我变成了太监鸟了呜呜呜,我这鸟不鸟妖不妖的样子……」 「我好惨啊……」 它境遇悽惨,哭得肝肠寸断,宋长安也听得心酸不已。 「你别哭了。」 「你别劝我,让我哭一会儿……」 「你别哭了,我放你走……」 「什么?」鸟儿震惊得忘记了哭泣。 「什么?」系统也震惊得忘了言语,待它反应过来,便开始滔天咆哮「你忘记飞云说什么了吗?这鸟儿价值连城,要是被发现是你放走的,把你赶出去还算好的,他们肯定弄死你!」 宋长安嘆息道「那又如何呢?就算这样,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继续被关着,痛不欲生啊。」 系统无语「这只是一只鸟而已啊,它又不是人,关就关了,关你什么事?」 宋长安摇头「鸟儿也是生命,它和如今还在奴场受苦的奴隶们都一样。都是被人强制夺走了一切,被关在笼子中,不得自由。」 「我要救它。」他脸上神情坚定,语气也十分坚决。 然后就想打开笼子。 然而…… 他很快被笼子上的法术给弹开了。 系统轻舒了一口气「送礼的人也防着这点呢,这笼子不是你想开,想开就能开。」 宋长安被法术弹开,思考了一下,低头在礼单上找了一圈。 「找到了,破障刃,可破一切禁制和阵法。」 他找出一柄十分华丽的匕首,往笼子一划。 顷刻之间,法术被破,笼子大开。 鸟儿眼睛噙着一颗泪,还愣愣的看着宋长安。 宋长安露出鼓励的微笑「快走吧……」 鸟儿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伸出一个爪子。 待确认宋长安是真的要放它走之后,它立刻翅膀一振,化作红光,腾飞入天。 宋长安目送它离去,唇边挂着一丝欣慰的笑意。 仿佛他的心情,也随着鸟儿重入蓝天而变得明朗了几分。 不管如何,至少自己给了那鸟儿自由吧。 他这么想着,突然就见红光分出了好几团,「咻」「咻」「咻」朝着下方凤府的方向疾射而来。 空气中,萦绕着鸟儿嚣张的叫声。 「去死吧!」 「我要烧死你们!」 「烧死你们!」 …… 红光落在房梁之上,立刻引发熊熊大火,凤府四周,传来数阵惊呼。 那焰音鸟却还不肯罢休,它在凤府上方不住盘旋,不停的朝下方扔火团。 第125页 宋长安脸色变了「凤小姐……」 他拔腿就朝举办宴会的园子跑去,系统哀嚎「完了!这鸟儿被虐出心理阴影,现在是要报复!我的亲啊,你还不熘,还跑那里干什么?凤小姐不会有事的,但是你被发现你就玩完了啊……」 系统不住劝说,但宋长安却置若罔闻,奔跑的速度半分不减。 焰音鸟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放了几把火,正得意间。 突然一道黑光闪过,一下击中它,它整个鸟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栽落在地。 帝天琅收回手,看着栽落在地的鸟,皱了皱眉「是焰音鸟,是谁把它放出来的?」 飞云也变了颜色,想起什么,无比愤恨的道「是雪团!我吩咐他去清点礼物。」 「小姐!」这个时候,宋长安气喘吁吁的赶到了。 他看见毫发无损的凤莲,舒了一口气,继而又看到倒在地上早已毙命的鸟儿,不由「啊」的叫了一声。 「雪团!」飞云柳眉倒竖「我让你好好打理礼品,你做了什么?这焰音鸟怎么会被放了出来?」 一时之间,无数道目光落在了宋长安身上。 帝天琅看见宋长安的脸,眉毛微挑。 凤莲也轻轻蹙眉「雪团,你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宋长安看着凤莲声音哽咽「小姐,都是我的不是。」 「这只鸟儿原本生活在山林之间,自由自在,每日和同伴在一起生活,平安喜乐。但却因为颇具灵性,家园被焚毁,同伴全部被杀,从此只能沦为笼中之鸟,甚至为了让它具备神通,给它足足餵了三年的毒草,让它日夜如受酷刑,还剪掉了……它的小叽叽。我见它真的好可怜,不忍它在继续受苦,所以将它放走。不想它心怀怨忿,居然放火报复。」 「这都是我的不是,大家……都没受伤吧?」 第68章 坏他好事 场上众人听闻, 神色各异,未曾想到这焰音鸟, 竟是后天炼成的。若能得到这等训鸟秘术, 那天下的天才地宝还不应有尽有。 众人心中各有思量,只见飞云柳眉倒竖,怒斥道「区区一个小侍, 居然敢如此自作主张。不说此间祸事, 就说这焰音鸟价值连城,你竟敢私自开笼纵鸟。小姐!此事必当严惩!」 凤莲脸上的神情莫名,她转头问道。 「大家都没受伤吧?」 侍女纤星道「多亏太子殿下防护得力,只是损失了些财物,大家都安全无虞。」 凤莲朝太子殿下施了一礼「此番多谢太子殿下相助。」 帝天琅连忙道「说到底,此事也是因孤训鸟不利,方致此祸,这是应当的。」 凤莲却道「今日凤莲诞辰,太子殿下亲至,还送上如此盛礼,凤莲感激不尽。只是这般的礼物……凤莲可不敢收。」 她神色转冷「焚林杀鸟,夺去鸟儿自由, 甚至以这般残忍至极的方式炼就的「神鸟」, 凤莲可消受不起。鸟亦有灵, 鸟儿何辜?太子殿下可想过又当如何?太子殿下权倾妖域, 至尊至贵,便算凤莲不识好歹了,我这秋府微陋之地, 不敢劳殿下大驾, 今后太子殿下还是莫要来我秋府的好!」 系统「……」 它怎么觉得, 这话听着这么耳熟呢? 这不是女妖版的宋长安吗? 难怪它说这凤莲怎么就和宋长安如此臭味相投,原来两人脑子都有病。 不过,同样的话宋长安说出来,只会被嘲,甚至还会招致杀身之祸。 但凤莲说出来,效果可就不一样。 凤莲此话落地,场上一阵静默。 帝天琅神色微变,眉眼阴沉。 「啪啪啪!」突然传来一阵拍手叫好之声。 竟然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六皇子帝天行,这场上人人畏惧帝天琅之威,他可不怕。 他身为嫡皇子,居然被帝天行这个小杂种抢去了太子之位,今日送礼又让他大出风头,早就心怀 不忿了,虽然心中觉得凤莲实在小题大做,但如此落帝天琅面子的良机怎能错过。 当下立刻出声叫好道「凤小姐说得是,凤小姐如此尊贵美丽,合该享用世上最美好纯净之物,此等骯脏血腥的礼物,不要也罢。」 十三皇子帝天易也跟着道「是啊,鸟儿何辜,我等怎能为一己私利做下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呢?太子九哥,你征战日久,煞气过重了些。」 听了他二人的话,帝天琅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 几位都是帝子,其余身份不够之人不敢说话。 帝天琅脸上神色变幻了几下,方才道「此次是孤唐突了,今日扫了凤小姐的兴,过几日孤再补一份贺礼以表歉意。告辞了。」 言毕,袍袖一挥,负手离去。 帝天琅走后,凤莲再度朝众人施礼道「今日是凤莲失礼了,改日必当设宴再行赔罪。」 整个凤府被死鸟折腾的一片狼藉,加上太子殿下也走了,众人也不好继续留下喝酒,于是打了个哈哈也很快走了。 凤莲有条不紊的吩咐僕役送走贵客,打扫屋舍,清理园子。 宋长安有些惶恐不安「小姐,我……」 凤莲看了他一眼,柔声道「你没做错,下去做你的事吧。」 「小姐!他犯了如此大错,您怎能不罚?」飞云急了。 凤莲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神色一凛,立刻噤声。 第126页 宋长安露出笑容,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了看地上无人问津的鸟儿尸体。 眉目间复又染上哀愁。 他上前几步,将鸟儿已经冰凉僵硬的尸体抱在怀中,找了个地方替它安葬。 凤莲看在眼中,什么也没说。 过了几日,梧桐小院内。 凤莲突然叫住院中打理花草的宋长安道「明日我要去医庐修行,你与纤星陪我同去。」 宋长安一愣,旋即露出笑容「好的。」 屋内同样听到凤莲声音的飞云恨恨的揉碎了手中的单子。 小姐醉心医术,每年都会去医庐修行一个月,回回都带她和纤星。 现在……居然被一个初来乍到的侍奴抢了先。 实在可恶至极。 她心知因那日生辰宴上之事,小姐对她已心生不满,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将怨忿藏在心中。 清崖山。 青峰连绵如黛,山巅云雾缭绕,苍柏阴郁,流水潺潺,风景秀丽。 青山掩映之下是几栋环角木屋。 木屋简致,但处处可见不凡之处,四周更设有灵阵环绕,叫寻常妖兽不敢接近。 木屋处的密林之中,一身白色衣裙,容姿倾城的凤莲带着侍女纤星以及宋长安,在林中採药。 「这是百香芝,采后宜以玉器盛放,如此方能最好保留草药灵气。」 「这是断魂叶,取植株处最贴近花蕊的嫩叶,效用最佳。」 「这些都是寻常药草,小姐时常要用,你须得熟记于心。」一身淡蓝衣裙,容貌柔媚的纤星对宋长安轻声教导着。 宋长安点点头,在纤星的指点之下将草药一一採摘,放进身后的药篓之中。 凤莲没有理会他们的私语,她今日来此的目的,为的是此处一株五百年的追魂梦魇果,算算时日,也该到了成熟的时候。 凤莲驱使体内妖力,让密林处云雾散开。 只见一片冰潭之内,生着一株似花非花的冰蓝色植株,花瓣巨大,五层花瓣层层掩映之下,生出了一颗淡紫色的果实,果实只有拳头大小,沉沉的坠在枝头。 便是此物…… 凤莲面上一喜,衣裙飘飞,身子凌空而上,进入冰潭之内。 一入冰潭,便觉冰寒刺骨。 她连忙运转妖力,抵御寒冷,同时速度半分不减,直朝着那颗果子而去。 她速度极快,但有东西比她速度更快。 突然半空中掠过一团白影,疾驰而来,身化云雾,先她一步掠下果子,然后朝西而去。 「别走……」 到手的仙果不翼而飞,凤莲眸中怒色一闪,急急朝白影逃跑的地方追去。 「小姐!」 正在指点宋长安的纤星看见自家小姐竟然朝那危险至极的密林深处而去,不由大急,连忙带着宋长安追去。 凤莲一踏入密林深处。 脚步一滞,如花娇容上,现出几丝迷茫之色。 云雾缭绕间她竟已迷失了方向,不见那抢她仙果的「小贼」,甚至连来路方向都已丢失。 此时孤身一人,竟生出几分不安。 裙角点地,她将妖力运转到极致,依然看不清路途。 凭空,却突然响起一声怪异的笑声。 凤莲寒毛直竖,回过身去,望着那萦绕四周仿佛终年不散的云雾,厉声喝道「什么人?」 没有人回应。 但却仿佛有什么,在她耳边轻轻吹气。 一口气阴寒无比。 凤莲眸中怒色一闪而逝「装神弄鬼!」 她手中红光涌起,妖力化作一把长刀,朝着身前一斩而去。 长刀断雾,那遮天的云雾散开,显现出一道诡异至极的身影。 黑色长袍严严实实的包裹住他的身体,面色青黑,额上生着一颗硕大的瘤,上下打量着凤莲那被白衣包裹着的娇躯,目露淫邪之色。 「想不到本座藏身在这清崖山下,还能遇上这般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可真是艷福不浅啊!」 「来得正好,本座的销魂化天掌,正缺了一道血魂。」 凤莲刚要动手,却见漫天血雾朝她涌来,顷刻之间,竟然动弹不得。 她满怀恐惧的看着那血雾涌来,甚至探到她衣裙深处,又怒又惧「你想干什么?」 却说纤星拉着宋长安一併进入密林深处追赶凤莲,一入林中,面前同样迷雾滔天,顿时迷失了方向。 「小姐……」 纤星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突然咬破舌尖,朝前方吐出一口血。 云雾在她舌尖血的作用之下微微散去,纤星闭目感受了一番,拉紧宋长安「小姐在这儿!快走!」 她乃是凤家专门为凤莲培养的贴身侍女,自然掌握一二秘术可确定凤莲行踪。 凭着秘术感应,纤星带着宋长安匆匆赶到,却看到了令她目眦尽裂的一幕。 一个身材高大,容貌丑陋的妖族男子,正在抱着她家金尊玉贵的小姐,奋力撕扯着她身上的衣物。 她家小姐浑身被制,动弹不得,只能任凭欺辱,娇容之上,满是羞愤和恐惧之色。 「小姐!」 「住手!你这个孽畜想做什么!」 纤星一声厉喝,手上动作也不慢,妖力化作长矛,直朝那黑袍妖族而去。 可那倾尽她全部妖力的长矛,竟都无法触及那妖族身前三尺,血雾一荡,便化作飞灰。 第127页 妖族手上动作一顿,朝他们冷冷望来。 「哪来的两只小老鼠。」 他心念一动,血雾就朝纤星及宋长安奔腾而去,化作绳索将二人捆得严严实实,不得动弹。 「倒也有几分姿色,杀了可惜了。待本座享用完这美人,就好好疼爱你们!」 纤星全身被制,又听得这妖族这般污言秽语,心中又急又气,不住挣扎起来,口中叫喊道「狗贼,快放开我家小姐!」 「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何人!她是堂堂凤家嫡女,识相的便放开我家小姐!不然待我凤府妖兵一至,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原来美人还有这般身份啊,可真让本座害怕!」 听了纤星的话,妖族伸出冰凉的手指摩挲着凤莲的绝世容颜「凤家大小姐,天之娇女,如此高贵的身份却要委身于我这等见不得光之人,实在是……妙哉!妙哉!」 他「哈哈」一笑,面上狂热之色一闪而逝。 「孽畜!你敢!」纤星见他没被凤莲的身份吓住,一时间六神无主,嘴中开始不停咒骂起来。 妖族听着大大不悦,血雾一闪,纤星喋喋不休的咒骂截然而止,竟然是用法术封住了纤星和宋长安的声音。 见到凤莲落入坏人之手,宋长安也很着急,但他实力微弱,根本不堪一击,正焦急间,只听系统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个妖族,好眼熟啊。」 第69章 当众拆穿 宋长安连忙追问「什么眼熟?你认识他?他是什么人?」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凤小姐?」 系统自己在那里嘀嘀咕咕「到底是谁呢?我怎么想不起来了?脸上大瘤的人, 原着中一定提过?到底是谁呢?」 …… 系统在那里苦思冥想,凤莲那头却已等不及了, 妖族已经将她身上的衣裳撕裂, 露出那具洁白如莲的身体。 纤星满脸绝望。 宋长安死死咬着牙,双目血红。 凤莲美目之中,流下下晶莹泪珠。 正在妖族要将他的大手伸向凤莲的那一刻, 一道乌光突起。 血雾之中, 传来一声悽厉惨叫。 一道身影从空中落下。 玄衣凛冽,深蓝色的长发流散,眸色殊异,在身周缭绕着的洁白云雾衬托之下,高大英武恍若天神。 乌光将凤莲捲起,他目光触及凤莲那不住寸缕的身体,立刻收了回去,身上宽大的大氅落下,将凤莲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见半点风光。 他站在凤莲身前,身姿巍然。 目露杀意。 「该死!」 乌光再起,朝着见势不对正在奔逃的妖族而去。 妖族目露恐惧, 发出一阵滔天惨叫。 最后血肉溃散, 身化血雾, 彻底消散在这世间。 凤莲平日里最看不得这般血腥残忍的画面, 但今日看着欺凌她的畜生惨死,心中只余痛快。 她伸手拭净面上泪痕,朝着救命恩人屈膝一礼「太子殿下!」 妖族死去, 他的妖法散去, 纤星与宋长安自然重归自由。 他们二人也齐齐下拜「太子殿下!」 是的, 这个千钧一发之刻出现,如神明般救凤莲于水火的男子。 便是妖族太子。 帝天琅。 帝天琅看着身披大氅,一脸余悸未消的凤莲,关切道「凤小姐没事吧?是孤来迟了。」 凤莲再度下拜,感激涕零「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今日……多亏殿下赶来了。」 帝天琅温声道「这孽障外号大鹏魔王,先前在我妖族各洲肆虐,残害了不少无辜女子,孤命人遍寻不得,不想他竟藏身在这清崖山中,还差点伤了凤小姐,实在是万死不足惜。凤小姐身份尊贵,下次出行还是要多带点人为好。」 凤莲低下头,有些羞窘又有些后悔「是凤莲的不是,殿下……怎会来此?」 帝天琅道「时逢孤正在与你大哥谈事,你大哥得了你的求救信号,便立刻託孤前来相救,他回府带齐人马随后支援。」 「小莲!」话音刚落,一行人马出行在密林之中。 当先一人,衣袍华贵,银发蓝眸,正是凤莲的同胞兄长凤玄。 他急急赶到凤莲身侧,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凤莲一番,确认她确实毫发无损后方才松了一口气,口中训斥道「你吓死大哥了。」 「是我的不是。」凤莲只是低声道歉。 凤玄露出笑容「没事就好,幸好你机灵,及时捏碎了求救灵珠,也算你运气好,刚好遇上太子殿下在府中做客。不然以哥哥的本事,恐怕无法及时赶到。今次多亏了太子殿下了!」 念及此处,他冲着太子殿下一抱拳。 帝天琅温声道「只要凤小姐没事就好。」顿了顿他便道「孤此次去凤府,是为上次凤小姐寿宴的失礼赔罪的,并非有意要违背凤小姐之话。」 他指的是凤莲上次说让他不许再去凤府之事。 凤莲站在凤玄身后,闻言面色羞赧,有些惭愧道「上次是凤莲太过自以为是,还请太子殿下恕罪。您永远是我凤府的贵客。」 男子高大英武,女子倾世芳华,二人目光遥遥相对,宛若一对璧人。 在场众人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微笑。 正在这时,系统一击掌,激动无比道「我想起了那个大瘤是谁了!」 第128页 「尘耀老!是原着渣攻卫离陌手下第一大行商,专门给他干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情。欸?卫离陌不就是帝天琅的化名,那妖……是帝天琅手下啊!」 「那他怎么会杀了他?哦,想起来了,尘耀老有九死之术,所以这是……诈死了?」 却听凤玄道「小莲,今日正好。你不知道太子殿下今日登门,除了是为上次的事情致歉外,还是为了向爹娘提亲而来。爹娘最疼爱你,说要问你的意思,但依为兄看……今日这种境况,也不用问你的意思了吧?」 他「呵呵」一笑。 凤莲先是一愣,继而害羞的低下了头,玉容之上,满是红晕。 无比羞涩。 她没说话,没说话有的时候也代表着她的态度。 「且慢,小姐!」 这个时候,宋长安突然出声道。 本来场上一片安静和谐,宋长安突然插话,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突然意识到宿主要做什么的系统大惊失色「等一下……宿主,你不会是要?」 在众目睽睽之下,宋长安快步走到凤莲身前,看着有些怔忪的凤莲道「小姐三思啊,这太子殿下并非良配啊!」 场上顿时一片安静,这小妖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说太子殿下非良配。 凤玄皱了皱眉,厉喝道「你这小奴在胡说什么?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啊!」 他连忙朝着帝天琅致歉道「太子殿下,这小奴恐怕受了惊吓,胡言乱语不知所谓,还请殿下海涵,玄之后必定严加管教。」 帝天琅眸光微沉,面上看不出表情。 凤莲却道「雪团,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了解宋长安为人,绝不会无的放矢。 「小姐您有所不知。」宋长安转过头去,看着帝天琅那金碧双色的妖异眼眸,一字一顿的道「那大鹏魔王尘耀老正是太、子、殿、下、的心腹!」 「今日这所有的一切,全都出自他的策划!」 「如此心机叵测、手段毒辣、阴险恶毒之人,绝非良配!」 此言一出,众皆譁然。 「胡说八道!」凤玄一扬手「太子殿下岂是你能编排的!」 「哥哥!」妖力倾泻,凤莲阻止了凤玄的攻击,声音微沉「这事关妹妹的终身大事,让他说下去。」 宋长安顶着帝天琅几欲噬人的目光,怡然不惧「启禀大公子,下奴在入凤府之前,曾是太子府的书侍。那大鹏魔王尘耀老下奴曾在太子殿下身边见过,那般奇异形貌绝无可能认错。」 他根本没见过,全是在胡说八道,但只要他理直气壮,他所说的,就全是真理! 他胸口中有一股火焰在燃烧。 那是气愤! 简直是岂有此理。 若要追求女孩子,就该堂堂正正,用这种阴险下流的手段算什么玩意儿? 凤莲小姐善良美丽,合该找到志同道合的良配,这心机叵测的狗屁男人,怎么配得上! 系统弱弱提示「宿主啊,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的任务啊。得罪了帝天琅,你还怎么偷取星晷珠完成任务。」 宋长安回道「一码归一码。任务我会做,但凤小姐决不能嫁他!」 于是他继续道「试想一下,今日之事未免过于巧合了些。怎么就那么巧,小姐採摘仙果时被抢,为了追踪仙果踏入这从不曾踏入的密林深处。怎么就这么巧,密林深处有个修炼淫邪功法的□□,要对小姐不利;怎么就这么巧,太子殿下哪一天登门致歉不行非要今日;怎么就这么巧,太子殿下就英雄救美了呢?」 他这一番「怎么就这么巧」一出,大家脸上都多出几分深思。 宋长安继续道「那尘耀老乃是殿下心腹,修有一门九死秘术,可以短暂瞒过大家耳目。但是公子小姐英明,他是真死还是假死,一测便知了。」 他这句话一出,凤玄迟疑了一下,凤莲却掏出一枚如水般冰清玉洁的珠子。 珠子缓缓升起,照亮此间。 「够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帝天琅突然出声。 半空中的珠子在他声音一震之下,怦然碎裂。 凤莲俏脸含煞「太子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帝天琅道「孤对凤小姐一片赤诚,凤小姐却如此怀疑孤,实在叫孤心冷。」 「便当孤一腔情谊付诸东流罢了,不必再测!」 说罢,最后冷冷的扫了宋长安一眼,拂袖而去。 宋长安还在那里不知死活的对凤莲道「小姐,他这分明是怕我们测出端倪,心虚啊!」 系统如果有手,真想伸出来捂住他宿主那张嘴。 够了…… 你没发现最后帝天琅看你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死人吗? 任务进行了三个月,宿主不但没有讨得妖族太子半分欢心,反而让他欲杀之而后快。 这也算是一种本事吧。 只是如此进展……不知道那个对宿主寄予厚望的玄光,可曾料到? 「住嘴!」凤玄对宋长安喝斥道「再胡言乱语,我便拔了你的舌头!」 「哥哥!」凤莲恍若冰雪般的目光落在凤玄身上「今日之事,你不会知情吧?」 「怎么可能?」凤玄立刻道「我再怎么样,也不会连同外人来算计自己的妹妹。小莲你信我,我也是被他所蒙蔽。」 第129页 他长长的嘆了口气「如此之人,确非良配,小莲别急,我会同爹娘说的。」 「好。」凤莲将目光移开「我们回去吧。」 对方好歹是妖族太子,只要凤莲不是当真受损,凤府也不好同他计较。 此事便这般轻轻揭过。 凤府。 梧桐小院。 飞云对凤莲道「小姐,这雪团不能再留了。」 「上次的事也便罢了,这次他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当众指责太子殿下,如此不安分之妖,还不知今后会惹出什么样的祸端。还请小姐降罪,将他处理了吧。」 宋长安满脸无辜。 凤莲道「这次多亏了他,我才没有被骗。他一心为我,忠心耿耿,何错之有?」 「可他屡生祸端,不能再留在身边了。」飞云劝说道。 凤莲微微一笑「不能留在我身边的,另有其人。」 飞云一愣,连忙跪下「小姐,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啊!你是不是听了小人挑拨?」 凤莲嗤笑一声「忠心耿耿?好个忠心耿耿。」 「我且问你,我在医庐的行踪只有我亲近的几人知道,就算哥哥都不知。太子是如何得知的?」 飞云匍匐在地,浑身颤慄「小姐,奴婢全都是为您好啊。」 「那可是太子殿下,您若嫁给他,便是当朝太子妃,以后便是妖族帝后,万妖之上,有何不好。您却被这小奴挑拨,对太子殿下冷眼相对,实在不智。」 凤莲柔声道「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替我决定。」 「看在你我主僕多年的情分上,你自去吧,从今尔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飞云被赶走了,宋长安也因数次建言有功,顶替了飞云的位置,成为凤莲身边形影不离的心腹。 凤莲对他信赖有加,他在整个凤府横着走都行。 这一日,宋长安取了新摘下的蔬果,在回廊之上,又遇到了帝天琅。 他眼观鼻鼻观心,行了一礼之后就想走。 「站住。」 第70章 你叫雪团 妖族太子轻声喝住他。 头一次走到他跟前, 正眼瞧他。 「你叫雪团?」 宋长安之前历次跳出来坏他好事,又曾当众指责他心怀叵测, 阴险狠毒, 那个时候根本不在怕的。 但是今日只有他们二人之时,他居然脸色发白,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是、是啊。」 帝天琅上下打量他一番, 一声轻笑「怎么, 怕我?」 宋长安「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唾沫「殿下说笑了,没、有。」 「不怕就好。」帝天琅眸光露出细碎的恶意「待孤同凤莲成了婚,你便也是孤的奴僕。届时,希望你还能有如此胆色。」 「什么?」宋长安腿也不抖了,声音也不颤了「成婚?太子殿下您是癔症犯了吗?」 「我家小姐怎么可能嫁你?」 帝天琅勾唇一笑,端的是艷丽无边,却带着森森恶意「凤族长已经答应了,凤莲小姐也已点头。孤已请了父君赐婚,婚期便定在一月之后。」 尊贵的太子殿下负手离去。 回廊中,回荡着他若有似无的威胁「你当好自为之。」 宋长安在原地定定的呆了一会儿,拔腿就往梧桐小院跑。 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凤莲面前「小姐,太子殿下他说……你答应了与他的婚事?」 凤莲神色平静, 低头饮了一口茶「是啊。」 「小姐!」宋长安急了「那太子殿下, 并非良配, 你怎么可以嫁给他。」 凤莲垂下眸「嫁给他, 有何不好吗?」 「他乃妖族太子,未来的妖族之主。嫁给他,将来便是妖族帝后, 身份尊贵, 高居万妖之上, 对家族有益。这是爹爹的意思,我只能听从了。」 「何况若是不嫁他,又要嫁谁呢?六皇子愚蠢,十三皇子虚伪,这世间男儿俱是如此,嫁谁不是嫁呢?」 宋长安看着凤莲那平静如水的面容,心下划过一个猜测。 猛然道「小姐,你是不是已有心上人?」 凤莲闻言,沉默了一阵,继而露出一个稍显苦涩的笑容,坦然道「是。」 她目光落在院中的梧桐树上,脸上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 「我与他,识于微时。他年长于我许多,是我父亲麾下的一名护卫,受我父亲之命前来保护我和我娘。小时候,父亲敌人众多,每日找上门的敌人不计其数,次次都是他以身护我。后来我年纪稍长,拜了师父学习医术,他又为我遍地寻来所需的医书和草药,为此不惜数次以身犯险。我们相识多年,世上无人如他这般知我懂我,从前我醉心医术,为了解决医书上的疑难杂症不惜亲身试验,父亲母亲哥哥都责怪我,甚至怕我疯魔阻止我继续学医。除了老师,只有他尊重我,支持我,从来不曾对我说过让我放弃之言。」 「待我情窦初开,这帝都之内有许多名门公子,或因我家世、或因我美貌、或因我声名来我跟前讨好我,但我心中只有他一人。」 「和他在一起,我便觉得平安喜乐,心满意足。」 「但我们,却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不止是因为他身份低微,只是我父亲的护卫。还因为……他并非妖族,而是人族。」 「他在家乡被仇家追杀,无奈之下逃往妖域,父亲见他一身本事,便也破格收下了他。我和他的私情被父亲发现之后,父亲勃然大怒,几乎要对他痛下杀手,是我苦苦哀求才保得他的性命,但我也对父亲立誓,从此再不见他。」 第130页 「这一晃,也有数十年了。」 「在这世上,若是不能嫁他,那嫁谁不是嫁呢?」 宋长安呆呆的看着她,因为她说到最后,早已泣不成声。 系统感慨「好感人的爱情故事!为什么好人,总是没有好结果呢?」 宋长安听到这句话,猛然反应过来,突然一把抓住凤莲的手。 在凤莲惊诧的目光之下,缓缓道「小姐你是天之娇女,容貌、家世、修为,一切都应有尽有,众位妖族皇子为得你青眼争得头破血流。但你却日日郁郁寡欢,只在这梧桐小院内研究医书,世间万般喧扰,都不在你眼中。」 凤莲一怔。 「你想与他在一起,便同他在一起便是。」 「种族、身份,真的有那般重要吗?我观小姐你平日行事,不像在乎这些的。」 「既如此,何不抛开一切,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呢?」 「破开迷障后,便是青天。你的命运应当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宋长安又有些苦恼的道「我并非鼓励你盲目的选择他,因为识人不清同样会受苦的,我有一妹妹她就是被渣男所欺,抛下父母兄弟远嫁千里,最后在那儿受尽欺辱。」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命运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你嫁太子也好,去找那人也罢。你的未来,当在你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选择。不要让别人为你选择未来。」 凤莲听得又震惊又心动,良久才道「雪团你……」 宋长安低下头,他这话说的,早已超出一个侍奴的本分。 「真不愧是雪团你啊……」 她复又露出笑颜,这一笑,若冰雪初融,美得不可方物。 「你的话我听明白了,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多谢你。」 第二日,凤莲悄悄召来宋长安。 「昨夜我想了一夜,我已想清楚了。」 「我喜欢他,我余生只愿同他一起,我不嫁别人。」 「因婚约之事,我与母亲闹得有些厉害,这些日子秋府上下看着我的耳目众多,所以只能有劳你替我跑这一趟了。」 「你帮我……去问问他,可愿带我走。」 「他若愿意,一月之后我大婚那日,我在医庐等他。」 「他若不愿意……」凤莲微微一笑,朝着宋长安眨了眨眼睛「那我便自己走。」 「反正怎么也不嫁太子。」 她眉眼间阴郁之色尽数散去,神态鲜活娇妍,美得不可方物。 宋长安微笑点头「好的。」 帝都城南的一处小巷子里。 一身穿灰袍的男子背着药篓匆匆走过。 他容貌平平,神色阴郁,看着十分难以接近。 一阵微弱的求救之声从巷子里传来。 「不要……不要啊……」 「求求你……放过我!」 「救命!救命啊!」 与这苦苦的哀求之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阵淫邪笑声。 「小美人哭什么?让哥哥来好好疼疼你。」 「你看你衣裳都破了,日子一定很清苦,不如跟了哥哥享福去。」 「别急啊美人……必然让你长享极乐」 巷子内,一个黄袍男子将一青衣女子按倒在墙角,百般肆虐。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灰袍男子微微皱了皱眉,冷声道「放开她!」 黄袍男子好事被打断,不由皱着眉看向来人。 待他发现来人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穷鬼之后,不耐烦的冷哼一声「别妨碍你爷爷的好事,给爷爷滚!」 回应他的,是灰袍男子从药篓里拿出来的一药钎。 一钎子狠狠的砸在他头上。 一钎子狠狠的砸在他身上。 一钎子狠狠的砸在他脚上。 黄袍男子被药钎砸得屁滚尿流,连连讨饶。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灰袍男子冷冷喝道「滚。」 黄袍男子头也不回的跑了,临了还不忘放下狠话「爷爷不会放过你的!」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给爷爷等着!」 黄袍男子逃跑之后,灰袍男子收起药钎,转身就要走。 不料,却被青衣女子一把抱住大腿。 「多谢恩公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她能被按在小巷调戏,自然是个难得的美人,容貌秀丽,气质凄婉,如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更要命的是她被黄袍男子撕扯了半边衣裙,更是□□半露,万般风情,都在其间。 灰袍男子却看都不看一眼,想要扯开女子,又怕伤到她,于是冷冷喝道「放手!」 「恩公!」青衣女子哀哀戚戚的唤道。 「若非恩公出手相救,我今日……定难幸免。恩公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恩公若有差遣,小女子哪怕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惜。」 「放手。」灰袍男子声音有些不耐烦「我本是随手为之,无须言谢。我也没有什么需要差遣你的,你且自行回家便是。」 「做妖不能如此。」青衣女子抹了一把眼泪「小女子人微力薄,不能为恩公做什么。不如去恩公家中做些浆洗活计,以此报答恩公。」 「家里没活,你先起来再说。」灰袍男子满脸不耐。 「恩公……」青衣女子虽然依言起了身,但依然靠着灰袍男子,一双水滴滴的大眼睛无助的看着他「恩公英雄气概,小女子已一见钟情,小女子身无长物,唯有……以身相许了。」 第131页 「够了!」灰袍男子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把推开她。 愤怒道「我救了你是不是?」 「是啊。」 「所以你为何要……恩将仇报?」 青衣女子有些懵。 灰袍男子道「你且当今日没见过我,你若再纠缠不休,我的药钎可不止打恶人。」 青衣女子终于明白了,她面色一青,低下头嗫嚅道「是奴家太过唐突,引恩公反感了。其实……奴家家中贫苦,无力维生,见恩公仁义,便想赖上恩公,讨个饭钱……是奴家忘恩负义,奴家不是妖……」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如梨花带雨般凄婉。 「原来你是想要钱。」灰袍男子舒了一口气。 「恩公……」青衣女子泪眼汪汪的看着他,美目之中,闪过一丝期待。 「我没钱,一分都没有。」抛下这句话后,灰袍男子撒腿就跑 ,就跟身后有猛兽在追赶他一般。 青衣女子「……」 第71章 我对殿下倾慕非常 灰袍男子走后不久, 宋长安才和刚才那个黄袍男子缓缓现身。 青衣女子嘟囔着嘴「老闆,这次我可是受了好大委屈, 我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在他面前, 他不但不为所动,要他点钱跟要他命一样,真是的。得加钱!」 黄袍男子也道「我也要加钱!他的钎子落在身上可疼了!」 「行行行, 加加加。」宋长安掏出钱袋, 如今的他在凤府如鱼得水,手头宽裕了不少,自然不在乎这点钱。 青衣女子和黄袍男子拿到酬金满意离开。 宋长安摩挲着下巴,琢磨了一番。 这简单的一试,能看出此人心地善良,坐怀不乱,加上为人抠门,是个过日子的人。 不过…… 也就能看出这些,再多的也就没有了。 不管怎么样,应该比他那便宜妹夫要好些吧。 凤莲自己的选择,也该自己受,他也管不了这么多。 叶良辰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觊觎自己钱袋的可怕女子, 背着药篓回到了他的小药铺。 他在这附近开了一间小药铺。 因为位置偏僻, 加上他性格沉默寡言, 不善经营, 平日里根本没有客人。 但是今日,来了一个雪色衣袍的漂亮少年。 少年衣着简单,但材质不凡, 一看便知出身不俗。 叶良辰问道「这位客官, 要买些什么?」 少年有些嫌弃的目光在他这个三尺见方的小药铺环视一周, 傲然道「我要一株相思子,还有一株忘忧草。」 叶良辰皱了皱眉「客官见谅,小店没有这些药草。」 「怎么可能没有?」少年一挑眉「是不是嫌钱少,小爷有的是钱!」 说着他将手中的一物重重的拍在柜檯上。 叶良辰刚要赶他出去,目光触及那物,神色大变「你……你是谁?」 那是一枚凤凰形状的玉佩。 一枚他熟悉无比的玉佩。 这玉佩是他亲手所雕,虽然材质不够珍贵,但已倾尽了他的所有。 被他亲手赠给了心上人。 宋长安撇了撇嘴,还是那副倨傲的姿态「我是凤莲小姐的侍奴雪团,我家小姐差我来,将此物还你。」 听到「凤莲」的名字时,叶良辰瞳孔剧缩,最后目光落在那栩栩如生的玉佩之上,眉目中划过一丝怅然。 「她不需要了吗?如此,也好。」 「当然不需要了。」宋长安满脸鄙夷「你没听到消息吗?我家小姐不日便要和太子殿下成婚,成为尊贵的太子妃了。你一个小小的药铺老闆,怎会放在我家小姐眼中!」 叶良辰珍而重之的收起玉佩「只要她过得好,那便好。」 「谁说她过得好的。」只听那侍奴冷冷道。 叶良辰浑身一震「这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了?」 宋长安冷笑一声「什么怎么了?那妖族太子的传闻你没听说过吗?他天性残暴,无论是谁只要稍不从他心意,便是头颅落地的下场。听闻他还打女妖,他太子府内的姬妾没有一个能活过三日的。嫁给这样的妖,我家小姐怎么会好!」 叶良辰脸色大变「这不可能……莲儿怎会答应这样的婚事!」 「还不是被老爷夫人给逼得,为了家族荣耀。」宋长安目露哀色「自从得知婚讯之后,我家小姐日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那形销骨立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心疼。」 「莲儿不能嫁给他!」叶良辰攥紧拳头,满脸赤红「不行!我要去找莲儿,莲儿不能嫁给这样的妖!」 「你去找小姐又有什么用,你一个小小的药铺老闆,怎能敌得过权倾天下的太子殿下。你又不能给我家小姐幸福,何必再做纠缠,难道你还妄想我家小姐逃婚嫁给你吗?」 叶良辰恶狠狠的道「我只要莲儿过得好便足矣,她不需要嫁给我,但是也不能嫁给那种恶魔。我这就去救莲儿出来。」 「你这……」宋长安摇摇头,满脸轻蔑「就你这点本事,恐怕都没看到小姐,就被府上的护卫砍死了吧。」 「哪怕是死了,我也会带莲儿出来的!」叶良辰斩钉截铁的道。 「行了行了。」一番试探,确认此人倒是对凤莲真心实意,那就够了。 宋长安摆摆手「这次小姐唤我过来,其实不是为了跟你一刀两断的。小姐有一句话问你,你可愿带她走?」 第132页 「什么?」叶良辰先是一惊,待明白宋长安言中之意,呼吸都不由粗重了几分。 他朗声道「我早就同她说过,只要她愿意,不论何时,我都在此处等她。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我都会陪她一同走过。」 「小姐说,你若愿意。一月之后,在她大婚当日,在医庐等她。」 「医庐?那莲儿要如何避开那么多耳目,逃到医庐。岂不是很危险?」叶良辰眉心一跳,急声道。 「那你就不必担心了,我家小姐比你聪明多了。」宋长安不屑道。 宋长安话已带到,于是告别叶良辰,回了凤府向凤莲复命。 凤莲听到他转述叶良辰的话,眉目中闪过一丝喜色。 虽然她对宋长安说,哪怕叶良辰不答应,她也一定会逃婚的。 但是得到了心上人的承诺,足以让她心满意足、喜不自胜。 「不过……如今凤府守卫森严,到时候小姐要怎样逃出去呢?」宋长安心中有着和叶良辰同样的疑惑。 闻言,凤莲抿了抿唇,方道「妖君赐婚旨意已下,我这个时候要是出了事,恐怕凤府难逃罪责。所以我只能等到大婚当日,离开凤府之后再走。」 宋长安皱了皱眉,更为不解「如今的凤府已守卫森严了,恐怕大婚当日的迎亲队更甚,要逃离,恐怕不是易事。」 凤莲轻轻的笑了笑,这本是她的秘密,但如今的雪团早已是她的心腹,又对她逃亡计划知之甚详,告诉他也无妨。 「嫁入皇家,唯有死亡,方得解脱。」 「我师承妖族第一妖医,我师父花了数百年的功夫,才研制出了一颗假死丹。服用这假死丹之后十日之内全身便会呈现死状,哪怕妖君亲至,也看不出端倪。待我下葬之后,我便可从陵园逃离,如此才是不牵连爹娘的万全之计。」 系统小海豹鼓掌「原来如此,凤小姐真厉害!」 宋长安面色忧虑之色半分不减,为了顺利潜入妖域,他在奴营也是学了不少妖族风俗。 「对你们这些世家而言,一身血脉最是珍贵,尽数存于体内妖丹之中。你若是身死,体内妖丹定会被剖出来,你若失了妖丹,和死去无异。届时怎么办?」 凤莲苦笑「我精通医术,自然有延命之法,只是寿数有所减损罢了。虽然没了妖丹,但能再同叶郎共度几百年如意时光,便已足矣。」 「什么?」宋长安一口否决「这绝对不行。」 凤莲笑了笑「我知你替我难过,但这已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就不能想个办法,让他们别取你体内妖丹吗?」 凤莲摇摇头「我们凤氏是上古神族,妖族以血脉为尊,我们的一丝血脉之力可动天彻海,就算是我师尊出面,家族也绝不会答应让我的妖丹流落。」 宋长安环视一周,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蹦出一个主意。 「那你就别诈死了,你既然能拥有假死丹这种丹药,有没有法子,可让我李代桃僵,替你成亲?」 「什么?」凤莲万万没想到,宋长安竟然提出这样一个主意。 她连忙道「万万不可……」 「那太子殿下是何等可怕的妖族,你若是被他发现身份,必定小命难保……」 「这么说,是有法子了。」宋长安瞪着她,小小少年竟然目露凶光「快说。」 凤莲断然拒绝「那太子如此残暴,我不愿嫁他,又怎能推你入火坑,此事万万不可!」 宋长安看她满脸不贊同的神色,微微顿了一下。 然后悄悄的红了耳后根,期期艾艾的道「其实……我对太子殿下,一直倾慕非常。」 「什么!」凤莲瞪大眼睛,只觉得此生听过最荒唐之言莫过于此。 「这……怎么可能?」 「他那般心狠手辣、心机深沉,你怎会中意他?何况之前清崖山下,他做下的那等事还是你对我挑明的。他是什么妖你应该一清二楚,怎可以……」 宋长安一字一顿的道「情之所至,半点不由妖。」 「求小姐诺我,圆我心意。」 凤莲脸部抽搐了几下,喃喃道「你该不会是为了让我安心,才编出这般谎话骗我吧?」 宋长安直言道「我希望小姐安心和平安是真,对太子殿下的心意也是真的。其实小姐我有一事矇骗了你,我根本不是因为得罪管事被赶出太子府的,我是因为见了太子殿下情不自禁做了一些……冒犯之事,才被太子殿下赶出去的。那日在街上见你,便知你的身份,蓄意接近也不过是为了……在你身边,能够多看上太子殿下几眼罢了。」 「之前几次拆穿太子的真面目,固然是不愿你受他蒙蔽,其实……也有私心。」 「还请小姐成全。」 凤莲一脸的一言难尽「就算你能冒充我一些时日,也终非长久之计。」 宋长安答道「我对他一往情深,奈何他心中只有小姐你。我身份卑微,此生不求其他。但求能一偿心愿。」 「哪怕只是寥寥数日,此生余愿足矣。」 「我的心思,小姐你应该明白的。」 好一番情真意切、痴心一片的自述,叫妖听了也肝肠寸断。 凤莲本该很感动,但是念及他所倾吐之妖是那妖族太子,她就怎么也感动不起来。 只觉得……雪团是不是脑子坏了。 第133页 第72章 新婚之夜 好半天, 她经不住雪团的殷切恳求,终于松口了。 「我有法子能让你顶替我三个月, 数月之后便是妖族百年一度的盛会婆娑百元节, 弱水河开启,届时你可趁机服下诈死丹,从弱水中逃跑。弱水道通三千, 你带着我给的避水珠, 便可逃出生天。」 「这一个月,妖宫会派人来教导我宫廷礼仪,你跟在我身边一同学习。务求能平安度过那三月之期。」 「多谢小姐!」宋长安感激涕零。 那神态,仿佛他不是捨身去救凤莲,而是凤莲在成全他天大好事一般。 直教凤莲毛骨悚然。 系统也是止不住的赞嘆「宿主好厉害,这样既解决了凤莲小姐的事情,又成功潜入帝天琅身边,为盗取星晷珠创造条件。」 「不过宿主你要小心啊,那帝天琅很阴间的,他不是那么容易欺骗的。」 一月之后。 屋内摆着一条如火焰一般艷丽华美的吉服,这是数百个妖族织女耗费了三年辰光所得,无数的金丝雀羽点缀其上, 一只活灵活现的凤凰绣纹盘旋在腰间, 流光溢彩, 靡丽夺目。 凤莲看着那让无数女子心驰神往的吉服, 面上一如往常的平静。 她吩咐给她梳妆的婢女们「都出去吧,我有事要同雪团交代。」 以纤星为首的侍女行礼后离去。 宋长安神神秘秘的合上门,凤莲手指掐了一个法术, 施了一个隔音诀。 她有些犹豫「你想好了吗?」 宋长安斩钉截铁「当然。」 凤莲嘆了口气道「这一个月你跟在我身边, 不仅学了妖宫礼仪, 还在竭力模仿我的举止。但是要矇骗过所有妖族,光靠这些远远不够。」 她轻轻的闭上眼睛,突然唇畔溢出一丝鲜血。 「小姐!」在宋长安惶惑的惊呼声中,凤莲从口中吐出一物。 那一物现出,就连满室的夜明珠,都要黯淡几分。 与此同时,凤莲身上的气息也黯淡了许多,她脸色苍白,仿佛身受重伤「这是我的半颗妖丹。你无需担心,只是失了半颗妖丹,于我寿数无碍,不过是修为大减而已。你吞下我的妖丹,体内才能沾染我的气息,才能够瞒天过海。」 宋长安接过她手中的妖丹,眼一闭心一横,直接吞了进去。 妖丹入体,带来一阵滚烫,宋长安面色赤红,只觉得四肢百骸灼热无比。 他当时就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雪团!」凤莲大急,这妖丹她已尽力收敛妖力,又温养了多日,怎么对雪团的伤害还是如此之大。 她连忙翻出自己的保命灵药,仿佛不要钱一般给宋长安餵了下去。 最后终于止住了他体内的躁动。 宋长安仿佛劫后余生,在地上喘息了一阵,露出苍白虚弱的笑容「小姐,我没事……」 凤莲看他模样,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但是事已至此,她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伸手扶起宋长安,咬破手指,指尖沁出一颗鲜红的血珠,指尖妖力凝聚,朝着他点去。 血珠融入他的身体之内,顷刻之间,宋长安的形貌已大变。 眼前赫然站着另一个「凤莲」。 银发蓝眸,倾城绝色。 凤莲递上她的随身药囊「这里是假死丹,还有其他的一些应急丹药。你这几个月……多加小心。」 她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浓浓的忧色,再三叮嘱道「你……且保重。」 宋长安也正色「小姐保重。」 却说侍女们被凤莲一句话轰了出来,在外边等了好半晌,眼看吉时将至,不由心中暗暗着急起来。 纤星正踌躇着,就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身火红色吉服,额坠月石的凤莲走了出来。 仪态万方,高贵秀雅。 侍女们连忙拥了上去。 凤莲道「走吧。」 吉时将至,侍女连忙拥着凤莲而去,竟无人来得及留心「雪团」的下落。 诺大的梧桐院,顷刻间便空空如也。 一身素衣,脸色苍白的凤莲从屋内走了出来,眼神复杂。 其实她早已洞悉雪团的话不过是为了让她安心之言,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太子殿下那般煞星呢? 但她却只能故作不知,只为了……心中私慾。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自私自利的妖族罢了。 凤莲掩下眸中愧色,身化白光,趁着整个凤府都在忙着大婚典仪,无暇他顾之时,悄然离去。 妖族太子娶妃,那自然是整个妖族的大事。 整个妖都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之景。 一顶鸾凤喜轿凌空而至,拉轿子的,竟然是两只通体火红的火凤,火红的翎羽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喜轿至。 凤莲身着火红吉服,顶着一张玉碎花倾的脸,振衣而起,从空中缓缓落下。 金红色的衣裙翩翩,姿态优美,就是落地的姿势,看起来竟然有一丝……仓惶? 系统在宋长安的脑海里尖叫「宿主你干嘛啊啊啊……」 宋长安无辜「我脚麻……」 眼看着新娘子不知为何在半空中一个趔趄,突然已倒栽葱的姿态,径直朝下方倒去。 场上众妖俱是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火红身影腾空而起。 第134页 一把抱住了新娘子。 两道身影缓缓降下。 帝天琅额佩红珠,一双金碧双色的异眸清清淡淡的落在宋长安身上。 「莲儿小心。」 从宋长安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清他纤长的睫毛和精緻无双的下巴。 宋长安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从鼻腔了回了一个「嗯」给他。 系统「当心ooc我的宝。」 帝天琅将怀中娇软的身体放下,然后朝着宋长安伸出右手。 「请。」 宋长安将手放在他手心,朝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风华绝代。 然后便是妖族一系列繁琐的迎亲之礼。 最后入妖宫,朝拜帝后。 妖君与帝天琅容貌有三分相似,气度威严「尔等既结为夫妇,今后当互相扶持,相互照应。同心同意,不得互相欺瞒。」 帝天琅躬身「敬遵父君教诲。」 宋长安瞥了他一眼,有样学样「敬遵父君教诲」。 比起妖君的不苟言笑,妖后就显得慈爱许多,慈爱得倒有几分虚假。 她上下的打量了宋长安一番,露出慈祥的笑容「果然是天姿国色,难怪太子殿下对你如此恋恋不忘,郎才女貌,是妖神钦定的姻缘呢,今后太子殿下必要好好照顾太子妃才行,太子妃也要多加努力,早日为我妖族,为我帝氏绵延子嗣才是。」 宋长安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此言一出,帝天琅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方才低头道「敬遵母后教诲。」 已拜过帝后,接下来便是良辰吉时。 宋长安一身火红吉服,坐在太子殿下寝殿的床榻之上,姿态温顺。 帝天琅大步走了进来,伸手挥退随侍的侍从。 他打量着宋长安的如花容颜,突然一笑「孤的太子妃今日怎么如此沉默,可是害羞了?」 他身材高大,身上气势迫人,宋长安一直隐隐有些畏惧他。 见他靠近,忍不住轻挪了一下娇臀。 方才在他逼人的视线之下,小心开口了「太子殿下,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这太子突然一把向他抓来。 「你!」 宋长安倏然一惊,便想将手抽回,但对方的掌心却巍然不动,死死的抓着他的手。 帝天琅凑近宋长安,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间「之前孤与莲儿你有些误会,但莲儿既然已同意嫁孤,想必已回心转意了。孤很开心。」 他笑容绚烂,犹如得到了一个最珍贵玩具的孩子。 宋长安低头,竭力躲避他那灼人的气息,只觉得嵴背发麻「我对殿下,不曾……太子殿下?」 宋长安一愣,因为帝天琅执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之处。 小腹之处,是一片温热。 宋长安声音也不抖了,惧怕一扫而光,无比惊诧「你……怎么了?」 帝天琅再度一笑,突然咳嗽两声,火红的吉服之上,被血迹晕染出一层暗色。 「孤受了点小伤,不足挂齿。」 他伸出手去,抚摸着宋长安的脸颊「只是听闻太子妃医术高超,尽得镜神医真传,不知孤能否有幸见识一番。」 宋长安「……」 说得对,凤莲医术出神入化,可以生死人、肉白骨,施的一道障眼法,竟连妖君都矇骗过去了。 但问题是……他不会啊。 而且这种情况之下,他怎么找藉口推脱。 宋长安在心中狂戳系统「怎、怎么办?」 系统还在那里逼逼赖赖的分析「他身为堂堂太子,受的肯定不是小伤,不然肯定就叫人治好了。而且还是不能见光的伤,不然也不会偷偷摸摸在这新婚之夜,让新娘子给他治疗,这不是破坏气氛嘛。所以,依我所见,他这伤一定很麻烦。」 一番分析猛如虎,实际一点用处没有。 宋长安无语「我就想知道,咋治?」 系统犹豫「多喝热水?」 宋长安「……」 他还在和系统掰扯中,帝天琅已经攥紧了他的手,低声催促道「太子妃?」 系统「我翻翻书,宿主你先拖延一下……」 宋长安「我咋拖延……」 「嘀,系统正在为您检索治疗之法,请稍等……」 「请稍等……」 宋长安无语,他只能一边示意帝天琅放手,一边道「如此,就请太子殿下解衣吧。」 帝天琅放开了他的手,解开衣扣。 露出他的上半身。 胸膛光洁,肌肤如玉,锁骨精緻,肌理分明,肌肉蓬勃有力但并不夸张,除了右腹那深可见骨的伤势有些骇人。 宋长安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那伤口,帝天琅见他满目关切,脸上也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涩,不由心中暗道。 太子妃果真醉心医术,眼中只有病势,再无其他。 宋长安当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在他看来两者都是男的,有何可羞涩的。 现在系统要求拖延时间,他当然要尽力拖延了。 于是他认认真真,认认真真的看了半天。 看得帝天琅实在伤重得有些受不住了,终于忍不住问道「如何?」 宋长安慢吞吞的道「你……这……伤,有些……」 正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响起「已为您检索到治疗之法。」 宋长安连忙做高深莫测之状「你这伤,十分轻微,小伤而已。」 第135页 帝天琅「??」 宋长安一摆手「你等着。」 说着拖着华美的长裙起身,从嫁妆之中翻出凤莲赠送的药囊。 系统翻遍检索库,终于找到了治疗之法,心中胆气正足,喋喋不休的道「他是被妖藤万须子的伤,伤口有毒,因此流血不止。你拿出药囊中的止血丹三颗、解毒丹三颗、补气丹三颗、化毒丹三颗、万毒丹三颗,混于水中,让他服下,则毒性可解。」 宋长安问道「哪个是止血丹、解毒丹、补气丹啊?」 系统「就是红色那瓶、白色那瓶、紫色那瓶、绿色那瓶、黑色那瓶,各拿三颗。」 宋长安依言拿出丹药,化在茶中,递给帝天琅。 帝天琅看着这黑漆漆的茶水,又看了看宋长安一脸自信,不疑有他,信手接过,一口饮尽。 然后,帝天琅脸色一变,双目瞪圆,突然朝天喷出一口黑血。 「噗……」 然后他两眼一翻,彻底昏厥了过去。 身上气息衰败,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宋长安目瞪口呆「系统你这……」 「是故意的吗?」 「这不可能!」系统气急败坏的翻着医书「难道是量给多了?」 第73章 寻找星晷珠 宋长安扑过去探着帝天琅的呼吸, 呼吸微弱,奄奄一息。 他立刻去翻凤莲的医囊, 拿出凤莲给的救命神丹, 不要钱般往帝天琅嘴里塞。 系统在这边翻着医书,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连忙唤道「宿主, 宿主!」 宋长安这边给帝天琅塞着丹药, 他却半点不见起色,心里正着急着呢。 「别吵我!」 「不是啊,宿主,现在他昏了,房间里只有你们俩,不正是找星晷珠的好机会吗?」 宋长安浑身一震,手上的动作不由停住了。 他如梦初醒「对啊。」 他不再理睬地上的帝天琅,开始按照玄光所授的办法,在寝殿内翻找起来。 寝殿内,没有任何的机关暗道。 宋长安遍寻不获,目光不由落在地上气息微弱的帝天琅身上。 据紫嫣所说,星晷珠最可能的藏珠之处有四, 一是这帝天琅的寝宫, 他已找过了。其二, 便是这帝天琅的身上。 宋长安快步来到帝天琅身前, 跨坐在他身上,帝天琅先前为了疗伤已解下衣扣,露出上半身, 什么都没有。 宋长安端详了一番, 伸手为他除去身上配饰, 解开腰封,那腰封环扣复杂,宋长安解得满头是汗都解不下来。 正在这时,服下救命神丹的帝天琅因药力所致,恍然甦醒过来。 他睫毛微颤,睁开双眸。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宋长安姿态威猛的骑在他身上,正在解他的腰封。 感觉到他的视线,不由朝他望去。 帝天琅看着宋长安。 宋长安看着帝天琅。 四目相对。 帝天琅嘴角抽了抽,如玉的耳朵上染上了一丝嫣红,有些艰难的开口道「何必……如此……」着急? 宋长安做坏事被抓包似乎十分惊慌失措,手一松,不知怎的那先前怎么都解不开的腰封突然断开,连带着帝天琅那松松垮垮的里裤一起。 全数褪尽。 宋长安忍不住看了一眼。 帝天琅躺在地上,声音微弱「扶我起来。」 宋长安有些尴尬的将他搀扶起来。 这一起身,里裤掉落,那白如莲花的双丘显露无疑。 帝天琅「……」 他咳嗽两声,费力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却不得法,整个身体一软,朝宋长安倒去。 一人一妖滚入芙蓉帐内。 绣着金丝的红色丝幔垂下,帝天琅倒在宋长安身上。 那有些妖异的眼眸定定的看着他,呼吸只在咫尺之间。 宋长安忍不住唤道「太子殿下?」 帝天琅从鼻腔里低低的「嗯」了一声,声音沙哑。 然后头一歪,心满意足的倒在宋长安的怀中,也不知是昏厥了还是睡着了。 宋长安「……」 他好重。 比小夜和潇则都重得多了。 宋长安费劲的把这具身体拨开,喘息一声,看着仿佛人事不知的帝天琅,眸中闪过一丝幽芒。 半日之后,寝殿之内。 帝天琅双目紧闭,躺倒在床榻之上,气息奄奄。 哪有半点平日那纵横无敌的凌人气势。 太子府的首席妖医奉命前来为刚大婚的太子殿下诊治「太子殿下这是中了毒啊。」 太子府的总管姓荒,闻言眉心微微一皱「太子殿下今日大婚之时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中毒了。翼医,到底是何毒,可能解除?」 妖医摇摇头「太子殿下所中的毒十分复杂,在下才疏学浅,看不出到底是何毒。」他看着身边的宋长安,眼前一亮「太子妃师承镜神医,必定医术精妙,还请太子妃殿下参详一番。」 宋长安嘆息一声「此毒太过复杂,我也无能为力,恐怕只有师父他老人家才能解了。也不知是何妖,竟在我与殿下大婚之夜,对殿下下此毒手。殿下若有个好歹,叫我……怎么办啊?」 他以手掩面,佯作悲伤。 荒总管劝道「您不必太过伤心。殿下自有妖神保佑,不会有事的,老奴已派人去请镜神医了,在镜神医到之前,就烦请您和翼医多加费心了。」 第136页 闻言,宋长安立刻去看妖医,目光催促。 他是绝不可能再出手的,本来帝天琅还好好的,被他和系统这样一搞,现在连说话都不能了。 再治下去,恐怕帝天琅小命休矣。 感受到了太子妃殿下逼迫的目光,妖医忍不住伸手擦了把额上的汗,勉强开口道「如此只能一日多给殿下餵下解毒丹,延缓毒性,待镜神医到来之日了。」 宋长安连忙道「如此甚好,那就麻烦翼医了。」 打发翼医去给帝天琅配置解毒丹,宋长安又坐在床头,握住了帝天琅的手,一脸深情「荒总管你些下去吧,我想多陪陪殿下。」 他还想再找找星晷珠。 「太子妃……」荒总管提醒道「您忘了,按照规矩您和太子殿下今日还要入妖宫拜见诸位娘娘吗?虽然殿下如今这副模样,但礼不可有失,只能您独自前去了。」 「是吗?」宋长安唇边完美无缺的笑容微僵「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多亏总管提醒。」 荒总管老怀安慰的道「您是太过心系殿下安危了,殿下有老奴侍奉,您且安心去罢。」 这次是宋长安再入妖宫。 昨夜他一直心记着大婚步骤,唯恐哪里出了差错露馅,心里十分紧张,根本来不及好好看这妖宫。 妖族的建筑喜好与人族大不相同,讲究的是奢靡绯丽。 雕樑画栋、金碧辉煌、香榭楼台、美不胜收。 奉命前来为他引路的是一蓝发宫侍,容貌清丽。 朝他轻施一礼「太子妃,请随奴婢来,妖后娘娘和众位娘娘都已等候多时了。」 宋长安跟着蓝发宫侍朝妖后寝宫而去。 路过一处,不由停下脚步。 宋长安皱眉「那……是在干什么?」 不远处是一座小亭,小亭之下,是一方莲池。 粉白色和淡黄色的莲花在池里挨挨挤挤,青绿色的莲叶随风摇摆,美不胜收。 但莲池之内,却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在奋力挣扎。 「救救我……」 满是惊惶失措。 莲池旁,站着几人冷眼旁观。 任凭池中孩子在生死之间挣扎,完全不为所动,神态冷漠。 「这是在干什么?」宋长安连忙对蓝发宫侍催促道「有人落水,快去救人啊。」 他心急如焚,若非自己完全不会水,恨不得自己冲上去。 蓝发宫侍却动都没动,神态一如既往的恭谨,却透着几分漫不经心「那是三十六殿下,他身具鱼妖血脉,纵然不识水性,也不会有事的,他们不过是在玩闹罢了。时候不早了,太子妃赶紧走吧,娘娘们还在等着呢。」 那莲池之中,正如蓝发宫侍所说,也许是逆境激发潜力,无人相救的小孩很快露出水面,朝着岸上而去。 他的手刚搭上莲池那金碧辉煌的栏杆,眼看就要逃出生天。突然一只脚飞来,再度将他踹入水中。 「扑通」一声,小孩喝了好大一口水,但还是很快露出水面。 那踹他之妖眸中冷厉之色一闪而逝,妖力微动,半空之中突然出现一道黑环,直直罩在小孩身上。 每次小孩要露出水面之际,黑环就涨大,将他重新压入水中。 如此反覆。 为首的身影甚至还出声道「小杂种,你就这点本事啊。你身上那卑贱的鱼妖血脉连让你起身都不行吗?」 宋长安看得牙关紧咬,胸口中一股火焰熊熊燃烧,他声音微冷「这哪里是在玩闹,分明是折磨,那还是个孩子啊!」 「太子妃!」蓝发宫侍声调微微提了一个度,意在劝诫「奴婢有一言相劝,在这妖宫之内,还是莫管闲事的好。」 宋长安眸中一片冰寒,冷声道「你当真不肯相救是吗?」 蓝发宫侍有些不耐烦「太子妃,我们该走了。」 话音刚落,宋长安果然迈步。 却不是朝妖后寝宫而去。 他快跑几步,然后「扑通」一声,跳入莲池。 蓝发宫侍脸色一变。 因为看这位太子妃的动作,根本是个不会水的。 很快就在池里挣扎几下,没了动静。 还不如那苟延残喘的三十六殿下。 她心中奇怪,传闻这太子妃天赋绝佳,修为不俗。纵要救人,用法术便好了,为何要自己跳下去? 但不管怎样,若是太子妃出了事,她必然难逃干系。 于是她只能出手,妖力微动,莲池之中生出一道水龙,将池中的太子妃和三十六殿下托举而出。 那压制三十六殿下的黑环还想再继续施为,还未碰触到三十六殿下,便已被她灵力击碎。 那黑环的主人见突生变故,面生怒容,就要向她问罪。 但看到是她之后,脸上的怒火就瞬间变成了讨好。 连忙拱手施礼「素姑姑……您怎么来了?」 素姑姑看着这几名妖族,觉得有些头疼。 这些妖族都是出自临华殿,是那位胡妃娘娘之人。 此番作为,出自谁的授意不问可知。 她虽是妖后娘娘的人,但也不愿得罪那位圣眷正隆的胡妃娘娘。 她不由将目光落在害她至此的太子妃身上。 水龙已将宋长安和孩子送到岸边,宋长安咳出几口水,然后就连忙问他怀中的孩子。 第137页 「没事吧?」 那孩子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 刚才在无数窒息般的折磨之中,他记得是眼前这人……将他抱入怀中。 他不由将小小的身体往宋长安的怀中再度缩了一缩,仿佛这样就可以留住这片刻的温暖。 第74章 孤的太子妃 他这幅不言不语的样子让宋长安心疼极了。 于是他将怀中孩子抱得更紧了一些, 抬首发难「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还是个孩子。」 那些欺负孩子的妖族俱是临华宫宫人,看着宋长安的衣着装扮, 有些谨慎的问道「阁下是?」 「这位是太子妃殿下, 今日是来拜见妖后和后宫诸位娘娘的。」蓝发宫侍补充道,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告知宋长安的身份,说明她并非有意要阻胡妃娘娘的事。 「原来……是太子妃殿下啊。」为首的宫人皮笑肉不笑。 「太子妃可能误会了, 小殿下身怀鱼妖血脉, 却半点不会水。下奴受胡妃娘娘之命,特来教导小殿下。只有如此,才能激活小殿下血脉,助小殿下成才啊。太子妃您初来乍到,不知此事也是情理之中,此事误会一场,还请太子妃莫要再耽误小殿下修炼了。」 这宫人竟毫不悔改,反而还要继续。 宋长安怀中的孩子抖得厉害,拼命摇头。 宋长安抬手摸了摸他的背,表示安抚。 「天下修炼之道千千万万,你等却非要选择如此残忍之法。依我之见,你们根本不是在助他修炼, 是在特意欺辱他。堂堂皇子, 也是你们可以如此欺辱的吗?」 他疾言厉色, 眉目之间一片冰寒。 见他动怒, 宫人皱了皱眉。 心中暗忖「听闻这位太子妃是凤家嫡女,自幼养尊处优,性烈如火, 哪怕是太子都根本不给面子。她突然来插手管那小杂种的闲事, 自己也不能直接和她对着干。不如先行退让, 待禀明娘娘再论。」 于是宫人微微一笑「下奴冤枉,此事当真是误会。既然太子妃您对下奴有误解,下奴先行退下,改日再向太子妃赔罪。」 话说完之后,他就要带着人离去。 蓝发宫侍心中也微微舒了一口气,她还真怕这牛脾气的太子妃和胡妃宫人闹起来不好收场,现在他们愿意退让是最好不过了。 「站住!」宋长安厉声道「谁允许你们走了吗?」 蓝发宫侍「?」 宫人再度转过身,眉眼间已有了些不耐烦「太子妃还想如何?」 宋长安冷哼一声「你们欺辱皇子,此事不该就这么作罢。适才你们说是奉了胡妃娘娘之命,要教导皇子。我倒是想当面问一问娘娘,娘娘可知道你们的作为?」 说罢他看向蓝发宫侍「胡妃娘娘在何处,我要拜见娘娘。」 蓝发宫侍「……」 这疯子还有完没完了,她就非要把事情闹大才罢休吗? 她在心中咆哮,但是在宋长安期盼的目光之下,她只能扯了扯嘴角「胡妃娘娘此刻应该也在妖后娘娘寝宫之内,等着太子妃前去拜见。」 「好,我们便去找娘娘评一评理。」宋长安将怀中的小男孩扶起,斩钉截铁的道。 看这些宫人的作为和孩子的反应,这些人肯定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他能救他一时,却不能一直看顾他,唯有把事情闹大,让对方投鼠忌器,这孩子才能有好日子过。 他牵住男孩的手,柔声道「莫怕,万事有我。」 男孩将湿漉漉的脑袋倚在他的大腿旁。 妖后寝宫。 听了宋长安的控诉,整个殿内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妖后高居上首,气度雍华。 闻言看了一旁的胡妃一眼「胡妃,此事当真?」 胡妃本体是一只狐妖,天生魅惑众生,气质妖娆「简直是荒谬至极。本宫是一片好心,看在三十六殿下先天不足,八岁了连话都不会说,便想着帮他激活血脉。想不到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竟然被指责居心不良,欺负皇子。」 「妖后娘娘在上,此事您定要为本宫做主啊。」 她言语中大叫冤枉,但在场众妃无一不是在妖宫生活多年的老人,如何不知其中端倪。 原来这三十六殿下帝天信的母妃原是这胡妃宫中的一名小宫侍,一次胡妃生病妖君来探望之际,竟然入了妖君的眼中,一夜风流方有了帝天信。因这帝天信天生不足,无法言语,又资质极差,难以修炼。妖君倍感不悦,很快便将他们母子抛诸脑后。 妖君虽然忘了他们母子,但是胡妃却没忘。 自己的宫婢在自己生病之时勾搭上了自己的夫君,此事她深以为耻,对他们母子也深恶痛觉。这些年来百般折辱不在话下。 此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是懒得去管罢了。 却不料被这个新进宫的太子妃揭破。 殿内众妃的心思百转千回,直肠子宋长安却直接指责道「激活血脉何必非用如此残忍的法子。适才我和这位素姑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宫人将殿下反覆按入水中,任凭他受这窒息之苦,甚至乐在其中,出言讥讽。此等作为,怎能简单用「教导」二字而论。妖后娘娘,此事您定要追究到底。」 素姑姑「……」 你特么提我干什么? 妖后看了看满脸阴郁的胡妃,又看着疾言厉色的宋长安,温声道「太子妃初来乍到,对妖宫诸事还不了解。此事……君上也已知晓,我帝家皇子,必能人所不能,忍人所不忍,千锤百鍊,方成大器。胡妃也是一片好心,都是为了小殿下好,此事你莫要再管了,今次你也累了,不如早些回宫吧。」 第138页 竟然完全不听他的…… 宋长安一急「可……」 「妖后娘娘。」胡妃冷哼一声「此事本宫不能如此作罢。」 「太子妃身为晚辈,在这么多姐妹面前厉声指责本宫居心叵测,暗害皇子。本宫一片好心,却被如此指责,让本宫的脸往哪搁啊。只怕今日之事一出,外界都要传言本宫为母不慈,欺辱皇子了。此事,太子妃必须给本宫一个交代。」 他还给交代…… 宋长安无语至极。 这时,一直跪在地上的临华宫宫人突道「启禀娘娘,不止如此。我等奉娘娘命去教导殿下,太子妃突然来到,不仅阻止下奴,甚至还出言辱骂娘娘。任凭下奴百般解释都无法啊!」 「辱骂本宫?」胡妃娘娘柳眉倒竖「简直岂有此理!」 「素心,可有此事?」上首的妖后也沉声问道。 素心低头「启禀娘娘,确有……此事。」 宋长安忍不住瞪大眼睛「我没有……」 「太子妃!」妖后告诫之声传来「你身为晚辈,辱骂胡妃实属不该。念你初次入宫,不知宫中规矩,这次便罢了,今后莫不可再如此。还不快向胡妃娘娘赔罪。」 怎么又变成了他赔罪? 宋长安瞠目结舌「我没有……」 众位妃子之中,也屡屡传来斥责催促之声。 「太子妃,你此次确实太过失礼了!」 「还不速速向胡妃娘娘赔罪。」 「娘娘宽宏,才不计较你的冒犯。」 「太子妃因何如此……」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宋长安身上,所有人的矛头也都对准了他。 小殿下帝天信有些恐惧,紧紧的握紧了宋长安的手。 当此之时,突然有一道声音道「孤的太子妃,何须赔罪。」 声音落下,一道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玄衣蓝发,妖眸朱唇。 赫然便是妖族太子帝天琅。 「太子。」妖后面露慈爱之色「你怎么现在才来,本宫还在奇怪,今日你怎不和太子妃一同入宫。」 「见过母后。」帝天琅行至宋长安身前,先是朝妖后行了一礼。 然后无比自然的牵起宋长安的手。 帝天信默默的松开了牵着宋长安的手。 「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胡妃面带薄怒,赤红色的双瞳狠狠的瞪着帝天琅。 在胡妃犹如噬人的目光之下,帝天琅冷笑一声。 「孤就是那个意思。」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跪着的临华宫宫女和素姑姑身上。 只一眼,便足够让他们脸色苍白,身体颤抖不已。 「胡妃你说孤的太子妃当众辱骂你,你可亲耳听到了?」 「不过是几个无知宫侍的三言两语而已,保不得是他们居心不良,蓄意构陷。」 「既未亲耳听到,怎能算她当众辱骂你。」 「当众辱骂应是这般……」 「孤以为,胡妃你猪狗不如、骯脏下贱、不知羞耻,令人噁心,实在不配存活于世!」  明白了吗?这才叫,当众辱骂。」 「你你……你……」胡妃气得全身发抖,连句话都说不全了。 「太子!」妖后皱眉,厉声道「胡妃是长辈,你怎能……如此无礼!」 「长辈?」帝天琅眼波流转,一派闲暇,微微一笑「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称是孤长辈的。」 他拉着宋长安转过身「胡妃若是不忿,大可去向父君告状。孤等着……」 「还有一事,告诫娘娘。」 「今后有何事尽管算在孤的头上来,莫要再来叨扰孤的太子妃。」 「太子妃若是少了一根寒毛,我必让娘娘你……悔不当初。」 说完这些话,他就拉着有些懵逼的宋长安,走出妖后寝宫。 殿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无人敢出声。 胡妃双目赤红,满是恨意。 帝! 天! 琅! 她一定要杀了他! 第75章 拿捏了 今次受此奇耻大辱, 胡妃恨得牙都咬碎了,她看向妖后「娘娘要为本宫做主啊, 这太子竟敢当众辱我!如此嚣张跋扈, 这是没把娘娘您和君上放在眼中啊。」 妖后脸上也极不好看,帝天琅这样一闹,下的不仅是胡妃的面子, 也是她的面子。 她心中不悦至极, 面上多了几分不耐烦「此事说到底也是因你而起,你若觉得委屈,大可去找君上告状。」 胡妃忿忿不平的道「如此德行之人,怎堪做我妖族太子。我一定要去找君上,让他废除帝天琅的储君之位。」 妖后没再说什么。 心中嗤笑。 找君上有什么用?你以为君上不畏惧他这个儿子吗?君上会为你做主就有鬼了。 只是…… 想不到太子对太子妃竟如此爱重。 太子妃……可会是他的软肋? 却说宋长安被帝天琅拉着走出寝宫,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殿下怎么来了?你……身体没事了?」 帝天琅转头看他,唇角含笑「太子妃医治得时,孤并无大碍。」 宋长安「……」 他忍不住老脸一红。 却见帝天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声音微异「你这是怎么了?」 宋长安有些茫然。 第139页 帝天琅伸出手,拂过他微湿的发。 「是落水所致,怎不用妖力烘干。」 宋长安这才想起来,他落水之后身上一直是湿哒哒的。 至于用妖力烘干, 他根本……不会啊。 当然, 在帝天琅面前他不能这么说。 只能道「适才一时义愤……忘了。」 帝天琅嘆息一声「你啊……」 他伸出洁白的手掌, 妖力运转, 一点、一点的帮宋长安烘干头发。 从柔软的长发,到脆弱的脖子,再往下…… 宋长安生怕被他发现自己不是个女的, 连忙阻止。 「不用了……」 帝天琅见他脸颊泛红, 似乎在羞涩, 于是微微一笑,妖力蒸腾而去,宋长安顷刻之间就变得干干净净,不带一丝水痕。 宋长安「……」 能一下搞定,你非要摸我。 身上那湿哒哒的感觉消失,宋长安又念及一事「我们就这么走了,他们会不会为难……小殿下,会不会继续欺负他?」 帝天琅笑容微敛,温声道「回府再说。」 太子府。 一重新回到寝殿之内,关上门,帝天琅就脚步一顿,身子虚晃一下,整个人直接倒在了宋长安的身上。 宋长安大惊失色「太子殿下?你怎么了?」 帝天琅面色苍白,再不复之前的强硬可怕,他长长的睫毛垂下,竟生出几分脆弱之感。 他一面抓着宋长安,一面强撑起自己的身体。 嘴上还在调侃他「当然是……多亏太子妃医术精妙啊。」 宋长安「……」 这话他刚才在帝宫就已说过,但他还以为是在夸自己。 他有些心虚,连忙扶着帝天琅往床上一靠,急匆匆的道「我去寻医师过来。」 他匆匆抽手,一抽之下…… 没抽动。 帝天琅半倚在床榻之上,发丝凌乱,竟显出一番惊人艷色。 「别去……」 「我受伤之事,别告诉任何人?」 但是之前他都已经告诉了荒管家和翼医了啊? 宋长安有些疑惑,但见帝天琅坚持,只好道「是伤口裂开了吗?那我去拿药来给你包扎。」 帝天琅摇摇头,抓着宋长安的手仍不捨得松开,他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只觉触手清凉,又柔又软,只是……是不是他重伤在身有些迷糊了,怎么觉得好像有点大。 「无妨,只要……太子妃在这儿陪着孤就行了。」 陪他? 怎么陪? 宋长安思考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突然伸手十分强硬的把帝天琅的头往自己怀里摁。 「我在,睡吧。」 帝天琅「?」 咫尺之间,淡淡的甜香袭来,虽然重伤在身,他竟一时之间心神微乱、心猿意马了起来。 宋长安等了一会儿,见他依然不闭眼,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帝天琅道「你在看我,我睡不着。」 不是他让自己陪着他的嘛? 宋长安十分迷惑,但是考虑到对方阴晴不定的脾气,也不是无法理解。 既然他不睡,宋长安旧话重提,担忧起了备受欺凌的帝天信。 「我们就这么走了,胡妃娘娘不会把气撒在小殿下身上吧。这该怎么办呢?」 提及此事,帝天琅嗤笑一声「何必为他担忧。你不会以为今日遇见他们是偶然吧。他生母心机深沉,以一介宫婢之身就敢当着睚眦必报的胡妃面前勾引妖君。甚至于还在胡妃的打压之下好端端的活了这么多年,自然不会有事。」 闻言宋长安一愣「你是说今日的一切,只是一场算计而已?」 「不然,宫中道路千千万,怎么就刚好走上了那条,怎么就刚好让你遇到帝天信受人欺辱。你的性子和脾气,想必她也早就打听清楚了。」 「不过是欺你心软而已。」 这句话说完之后,帝天琅静静的看着宋长安。 等着看他脸上出现气愤、后悔、愤怒的神色。 自己这位太子妃,哪里都好,就是自小被保护得太好,太过干净。须知这天下诸事,不是非黑即白的。 她早些明白这深宫中的弯弯绕绕,今后才不会再如这次一般受人算计。 果然,宋长安神色巨变。 然后…… 帝天琅就看见他轻舒了一口气,一脸余庆「那就好。」 「能够算计我,证明他们还有余力自保,太好了!」 帝天琅「……」 系统看见渣攻一脸仿佛吃了屎的表情,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 也让你体会一把本系统平时的辛苦。 帝天琅对于宋长安有些无语,但是想到「凤莲」之前就曾为了一只灵鸟当众给他难堪,这般反应…… 也算正常。 他在心里有些无奈的轻嘆了口气,最后在那迷人的甜香之中,陷入了梦乡。 三日之后。 太子府。 成为妖族太子妃的日子出乎意料的安逸,帝天琅每日都有许多政务要忙,他守身如玉,府上也没有其他侍妾,宋长安就是除了他之外唯一的主人,加上一应杂事都有荒总管操持,需要宋长安操心的事情根本没有,当然了他也根本操心不过来。 于是乎,他只用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太子妃!」 第140页 见到宋长安亲至,膳房里的庖厨们连忙向他行礼。 太子府有许多膳房,这间是专供帝天琅和宋长安两位主子的小厨。 平日里那些精美无比的吃食都是出自此处。 「你们先下去吧,我要亲自为殿下做点心。」 宋长安扬起脸,淡淡道。 太子妃殿下的吩咐,庖厨们自当遵从,于是很快就散得干干净净。 系统看见宋长安在这华丽的厨房里踱步,一边四处挑选食材,无比震惊。 「宿主你该不会?」 「是啊。」宋长安答道「星晷珠最可能在的四个地方,寝殿和帝天琅的身上我们都搜过了,接下来就只剩下帝天琅的书房和他母妃的灵堂。」 「灵堂这种地方若是没有帝天琅相邀,不太好进去。但是书房还是可以去探一探的。」 「只是我贸贸然进去搞不好会引人怀疑,若是借着给太子殿下送点心的藉口进去就显得很自然了。」 话说得很有道理。 但是系统反覆摇头「不不不……这不自然。」 宋长安皱眉,不能理解系统的反对「哪里不自然?」 「作为妻子,要体恤夫君。夫君日理万机,为了增进我们夫妻感情,我亲自下厨给夫君送点心,温柔贤惠,再好不过。」 系统终于忍不住说吐槽「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你这点心送进去,你们夫妻的情分就断了。」 宋长安「?」 「什么意思。」 系统嘴角抽搐,这傻宿主就是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了,所以对自己的厨艺毫无逼数。 你那手艺,世所罕见,是能吃的吗? 事已至此,为了打消宿主念头,他只能直言相告「老实说吧,你的手艺真的……很难吃。非常、非常之难吃,你家里人怕你伤心,只能假装好吃。你没看见之前小夜初次品尝都吐了吗?为了让太子殿下不见弃于你,你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 「你让下人做好了,自己给他送过去也是可以的。」 宋长安手上已经开始处理食材了,闻言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十分斩钉截铁的告诉系统「这不可能!」 「我的厨艺,就算不是精巧无双,但也绝不难吃。我娘是不会骗我的!」 「何况你又没有吃过,怎么能这样定论,一切都是你的臆想。」 系统还要再劝,但是宋长安根本不听。 他手起刀落,十分麻利的做好了点心。 金丝玉米酥,黄灿灿的颜色,卖相倒是十分诱人。 宋长安将新鲜出炉的点心放在托盘之上,就这么去了帝天琅的书房。 「太子妃!」 宋长安在书房门口被满脸笑容的荒管家拦住了。 「您这是……」 宋长安道「我做了一些糕点,想来奉给殿下。」 荒管家的笑容完美无缺「您来得不巧,殿下进宫去了,不在书房。」 宋长安道「哦,那我先进去等殿下吧。」 帝天琅不在更好啊,他才有机会去寻星晷珠啊。 荒管家阻止了他「太子妃,殿下吩咐过,任何人不得他允许不能擅入书房,老奴职责所在,还请太子妃见谅。」 第76章 撩拨完就想跑 宋长安耷拉下脑袋, 满脸失望「可我这点心……若是没法送给殿下,就相当于白做了。」 「那您将点心给老奴吧, 殿下回来老奴一定呈上。」荒总管不由分手就从宋长安手中接下托盘。 「恭送太子妃。」 宋长安「……」 荒总管软硬不吃, 不管他如何胡搅蛮缠,都不肯松口让他进去。 宋长安只得悻悻的离开了。 系统在那边跟他分析「这个书房搞得这么神秘,肯定有东西啊, 保不准星晷珠就藏在里面呢?」 宋长安满脸不高兴「但是进不去, 什么也白……」 「欸?」 他的脚步一停。 因为他眼尖的看到了书房有一处的窗,似乎未曾关好。 大门不给进,他可以爬窗进去啊。 宋长安偷偷摸摸的瞄了四周一眼。 荒总管和守卫们正尽忠职守的守在书房大门处,无人关心也无人注意他。 宋长安偷偷摸摸的熘到了后窗处。 与此同时,帝天琅正坐在书房之内,聚精会神的处理公务。 突然他听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响动。 什么声音? 他眉头微皱,一个闪身,就躲进了阴影之处。 同时心里暗忖,难道是有人行刺? 在这……青天白日? 他收敛一切气息,静静的看向发出动静的窗柩之处。 这妖族的后窗修得极高,宋长安手脚并用,无比艰难的爬了上来。 他在窗口处深深的喘息了一会儿, 才伸出手去推开窗。 也不知是衣裳扯到了什么, 他一伸手, 就一个重心不稳, 整个人就这么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掉下去时他的唯一念头就是…… 完了。 这么大的动静! 荒总管和守卫们又不是聋了,怎可能听不见。 等下他们闯进来,自己怎么解释? 但最后的结果……他并没有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反而是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宋长安抬眼看着抱住他的帝天琅。 第141页 忍不住眨了眨眼。 「你……」 帝天琅看见突然出现的宋长安, 有些不解「太子妃, 你怎么……」 在他的质问还没说完之际,宋长安一个激灵,从他怀里跳起,抢先开口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荒总管不是说,你入宫了吗?」 「到底是你在骗我?还是荒总管骗我?」 「你在这儿偷偷摸摸做什么?是不是在背着我干坏事?」 「难道你还在这儿藏了别的女人?」 这噼头盖脸的一顿质问,把帝天琅问得都懵了。 心中刚刚浮起的疑惑在这一系列指责之下,早忘了。 他忍不住辩解道「并非孤有意骗你,今晨孤确实是进宫去了,但很快就回来了,荒总管约莫不知此事,所以才拦着你……并非在背着你干坏事,也不是在防着你。」 话音刚落,荒总管推门而入「殿下,适才太子妃送了一份点心过来,按照您的吩咐老奴说您不在……啊,太子妃!」 帝天琅「……」 宋长安轻嗤一声「呵呵。」 荒总管硬着头皮道「太子妃您也在这儿啊,那就太好了,这点心您亲自奉给殿下吧。老奴告退了。」 说完将点心放在案上。 也不敢看太子和宋长安的脸色,落荒而逃。 书房之内,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帝天琅干笑一声「那个……」 宋长安一脸冷漠「怎么了?」 帝天琅问「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书房?还是……爬窗进来的?」 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问题,系统忍不住屏住呼吸。 这一个搞不好,就容易被他怀疑宿主另有目的啊。 宿主……你要怎么圆谎? 对此,宋长安却只是继续冷漠「怎么了?」 帝天琅「没事。」 系统「?」 就这样? 就这样糊弄过去了? 宋长安面色不善,帝天琅继续没话找话,目光落在桌案之上那造型精巧的点心上。 说了一句「这是你亲手做的?」 他伸出手,拿了一块,咬了一口。 然后……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宋长安忍不住问道「怎么样?这是金丝玉米酥,我的拿手点心,我爹娘都很喜欢吃呢。除了家里人,你是第一个吃到的。」 「还合你的口味吧?」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犹如星光,脸上满是期待。 他其实是个很不自信的人,刚才在厨房被系统那么一说,他也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的厨艺。 难道爹娘他们,真的是怕自己伤心才说好吃的吗? 可他自己尝着,也确实不错啊。 帝天琅眼睛眨了眨,然后很快恢复愉悦的神情「太子妃的手艺……确实不错。」 系统「??」 是它误解了吗? 难道宿主的厨艺其实……还行? 得到了他的肯定,宋长安心中大石落下。 他就知道,全都是系统胡说的。 他的手艺,不可能不行。 得到称赞之后,他看帝天琅也格外顺眼了起来,伸出手将点心盘往他面前推了一推,声音温柔「喜欢就多吃点,这全都是给你做的。」 帝天琅脸上的表情有瞬间微妙的扭曲。 但他很快恢复过来,神态自若「好」 系统看在眼里,啧啧称奇。 心里划过一个惊天动地的猜测。 难道说…… 这个妖族太子,是真的爱上宿主了? 因为按照原着的写法,这个妖族太子冷心冷肺,无情无义。只喜欢宿主的皮肉,没有一丝一毫的动过真情。 但今日所见,他居然会为了不让宿主难过,吃完一整份难以下咽的点心。 这还是原着中那个渣攻吗? 难道……玄光说的都是真的? 宿主真的天生有一种魔力,能让所有人都爱上他? 这么扯的吗? 不不不。 系统拼命甩头,将这些不切实际的臆想甩出去。 这不可能。 何况现在这太子连宿主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还以为是自己的太子妃凤莲呢。 他对宿主的所有宠和好,都是基于宿主是凤莲的基础上。 就算他真的有情,那也是对凤莲。 而非宿主啊。 他心里可能还对那个屡次坏他好事的雪团,欲杀之而后快呢。 却说帝天琅在宋长安的眼皮子底下吃完了一整盘的金丝玉米酥,宋长安也该走了。 他留在这里也干不了啥。 帝天琅在呢,他也不能当着他的面大肆搜索。 但是宋长安还是有些依依不捨,流连忘返。 他的目光一直黏在帝天琅身上,期期艾艾的道「那我明天……还能来吗?」 想到明天太子妃来的时候可能会带来的「新点心」,帝天琅拿笔的手不由微微一顿,但他面上的笑容毫无勉强。 「那是自然。」 「你是我的妻子,这整个太子府,没有你不能去之处。」 得到了帝天琅的允诺,宋长安心满意足的走了。 虽说明日过来可能帝天琅还在书房他一样无法搜索,但是他只要坚持天天来,日日来,很快门口的守卫和帝天琅都会对他放松警惕。 第142页 如此……便可顺理成章的下手了。 第二天宋长安做的是翠玉糯米酥。 在书房门口又被荒总管拦下了。 「太子妃见谅,殿下不在书房。」 宋长安瞥他「又来这套?」 提及此事,荒总管苦笑「太子妃恕罪,殿下今日是……真的不在。」 「殿下正在药池沐浴,太子妃您过去看看吧。」 「你送太子妃过去。」 荒总管吩咐其中一个守卫。 「那也不用了……」 宋长安的真实目的是想进去书房,哪有功夫去看帝天琅洗澡。 当下拒绝。 「太子妃恕罪,昨日是老奴老眼昏花,一时糊涂。殿下已吩咐了,从今之后这太子府内无您不可去之处。」 宋长安「……」 那你倒是让我进书房啊。 这话他也没法说,只能带着点心,跟着守卫去了药池。 守卫在药池入口之处止住了脚步,朝他施了一礼「之后下奴不可再进了,太子妃您直接进去吧。」 宋长安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此处花枝掩映,浅淡的云雾笼罩,落红缤纷,美不胜收。 复走近几步,便看到了一方小池。 池水浅碧,有一美人,正闭目坐在其中。 深蓝色的长发垂落,睫毛纤长,肌肤如玉,容貌精緻无双,当真宛若一副壁画。 「壁画」睁开他那独特的金碧双色的异眸,朝着宋长安浅笑。 「今日又做了什么糕点?」 宋长安向前走了几步,将手中的托盘搁在帝天琅身后的小几上「是翠玉糯米酥,趁热吃,我先走了。」 「等等」帝天琅唤住他「你就这么走了?」 「那我?」宋长安有些疑惑,目光落在他白皙挺直的背上,灵光一闪「给你擦背?」 帝天琅一愣。 他泡这药池是为了疗伤祛毒,也不是真要沐浴,以他的修为早就身上不染尘埃。 但是太子妃都如此说了…… 难道这便是夫妻情趣。 倒是新鲜。 于是他颔首「好。」 说擦背就擦背。 宋长安于是挽起袖子,在附近拿了一块干净的棉巾,轻轻的擦拭着帝天琅的背。 他人生的美,背也生得很美。 深蓝色的长发微湿,蜿蜒铺在肩头,光洁如玉的背部线条修长优美,衬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显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魅惑。 犹如洞庭水妖,又如山间精魅。 宋长安忍不住对系统喃喃「原来妖族……真的是妖精啊。」 系统「……」 这是个什么说法? 宋长安这边惊艷于帝天琅的美色,帝天琅却更不好受。 沐浴而已,擦背而已,他也是被侍女侍奉过的。 但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可是被宋长安这样擦拭,从肩头一直拂到尾椎,他觉得……好痒。 尾椎骨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哪怕在战场上与敌人浴血拼杀,身受重伤数次九死一生,也没有他的太子妃拿一块破布这样轻轻一拂给他的刺激更大! 帝天琅面红如血,在宋长安又一次拂过他敏感的尾椎骨时,终于忍不住,逸出一丝颤音。 「怎么了?」宋长安大惊失色,不敢再有动作「我弄疼你了吗?」 他明明也没用多大力气啊,是他受伤体质变弱了吗? 他居然该死的停在那里…… 帝天琅难受得想要骂人。 偏生宋长安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殿下?你怎么不说话?疼不疼?」 「是不是我碰到你的伤口了?」 「还是不小心碰到了你的穴道?」 不知是不是情潮涌动时产生的错觉,帝天琅竟然觉得他的声音都变了,不似往常的清冷,反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 该死…… 见帝天琅迟迟不发一言,宋长安急了「殿下你到底怎么了?你等着我,我去给你找药师!」 他居然还要走。 撩拨完了就想走? 第77章 荒总管又是你! 帝天琅终于忍无可忍, 他一把抓紧宋长安的手,将他整个人也一併拉入这药池之中。 一定是这药池的问题。 也让他也尝一尝。 这□□难止的滋味。 宋长安一个不留神, 竟被帝天琅拉入药池之中。 他呛了一口水, 手脚并用想要浮出水面之际,突然想起一事。 自己虽然有了凤莲的幻身珠和妖丹可以伪装凤莲形貌和气息,但是身体是不会变的, 平日里还好。 此刻衣裳尽湿, 很容易就被看出端倪。 自己绝对、绝对不能起身。 念及此处,宋长安猛的将靠近他的帝天琅一把推开,无比警惕的后退两步,身体抵在冰凉的池壁之上,质问道「你干什么呀?」 看他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帝天琅不知为何心情大好。 「这药池用了上千种珍稀药材,能补益身体,多泡泡对你也有好处的。」 冠冕堂皇的话讲完了,他又调笑一句「你我夫妻共浴,也是美事。」 宋长安心中骂了一句有毛病。 他无比警惕的看着帝天琅「沐浴可以,你……离我远点。」 第143页 被他靠近,岂不是露馅。 帝天琅偏头去看他, 声音轻佻「夫人害羞了?」 「害羞?」宋长安不解「害什么羞。」 他长发流散, 一缕发丝沾了水贴在脸边, 脸上也湿漉漉的, 满脸无辜。 帝天琅看得心潮涌动,突然伸出手臂,从一旁的小几上拿起一块翠玉糯米糕, 放入口中咬了一口。 看他好像饿了, 宋长安补充道「这是用的菜汁和的面皮, 味道会有些淡,你觉得和我昨日的金丝玉米酥比,哪个更好?」 这有什么比较的必要吗? 帝天琅用他那只碧色的眸子去看宋长安,突的一笑,然后……将手上那块自己已经咬过一口的翠玉糯米糕往宋长安嘴里一塞。 宋长安这边还在喋喋不休,没留神嘴里被塞了一块糕点。 他有些懵。 他眨了眨眼,不明所以的看着帝天琅。 饶是如此,吃食到了嘴边,他还是努力动了动腮帮,意图将嘴里的翠玉糯米糕吃掉。 好可爱…… 帝天琅静静的看着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搂住他的腰,低头亲了上去。 他张口,咬住的是翠玉糯米糕,然后触到了宋长安的唇。 宋长安「!!」 他大惊失色,猛地一把推开帝天琅,连连后退。 嘴里胡乱「呸呸呸」了几下,把糕点都吐掉了。 「你、你你……亲我干什么?」 帝天琅眉眼弯弯「你我本是夫妻,我虽然现在受了重伤,没法让你给我生小老虎,但是亲一下怎么了?」 「成亲那日,你不是还答应妖后,一定尽早为我帝家绵延子嗣的吗?」 宋长安听着这仿佛很有道理的话。 被他说动了。 那被冒犯的感觉也消失了。 「你说得……也是。」 系统「……」 系统大惊失色「宿主!」 「我的宝!」 「长安哪!」 「你疯了啊?」 「你又不是凤莲,你只是在冒充凤莲而已。你又不是他的妻子,和他行个屁的周公之礼。何况你一个男的,一脱衣服就露馅了,你还怎么完成任务?」 「对对对。」宋长安如梦初醒。 他可不能让这个太子靠近自己。 可…… 找什么理由不让他靠近呢? 宋长安看着虎视眈眈望着自己的帝天琅,心中犯了难。 帝天琅看他一脸纠结的模样,内心异常愉悦,他就这么在水里张开怀抱,道「过来。」 宋长安「哎……好的。」 系统在那里抓心挠肝,试图挽救即将误入歧途的宿主。 「宝……别听他的。」 宋长安没听系统的,他就着水走了一步,突然面泛红晕「你闭上眼。」 帝天琅一愣「为何要闭眼。」 「闭眼。」 「好。」 见他乖乖的闭上双眼,宋长安快步走了两步,欺身上前。 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然后轻嘬了一口。 帝天琅「……」 他忍不住牢骚「这……什么?」 因为宋长安虽然亲了他一口,但是是隔空亲的。 隔着老远的空气。 宋长安比他更加不满「别说话。」 「别睁眼。」 「别动。」 这样又等了好久。 直到耳边传来细碎水声,帝天琅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宋长安趁着他闭眼之际,抓紧爬出药池,匆匆捡起池边一件长袍披在身上,落荒而逃。 耳边是太子妃慌张的逃跑之声。 帝天琅终于忍不住睁开双眼,笑出了声。 宋长安身上裹着帝天琅的长袍,慌不择路,刚刚跑出园子,迎面就撞上了前来送东西的荒总管。 荒总管看着头发湿漉漉,浑身狼狈的宋长安,一时陷入了震惊之中。 玩得这么野的吗? 看到荒总管,宋长安有些心虚的裹紧衣袍,连句话都不敢说,匆匆跑了。 荒总管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方才进了园子。 他一进去,就看见自家主子在对着池子傻笑。 荒总管「……」 他小心翼翼的筹措言辞「太子殿下似乎对太子妃格外不同。」 他原以为,似太子殿下这般,是不会对任何妖族起心思的。 百般求娶,为的也不过是凤家罢了。 闻言,帝天琅收敛笑容「她倒是与传闻中不大相同。」 妖宫。 妖君高居上首,对着前来的帝天琅道「本君听闻,你前几日当众羞辱胡妃,她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何须如此?」 妖君语气平淡,不像在责怪,反倒像在闲话家常一般。 帝天琅神色淡漠「胡妃当众构陷太子妃,若是儿臣不羞辱她,难道要我的太子妃受此羞辱吗?」 他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妖君却根本没在意,还一副老怀安慰的神态「你能如此想,那自然最好。」 「凤家是上古三大妖族之一,我妖族最重血脉,你尽早和凤莲生下带有凤家血脉的子嗣,方能坐稳太子之位。否则就算你再强,几大家族也不会服气。」 对于这种催生要求,帝天琅只是垂下眉「儿臣晓得。」 第144页 他态度不冷不热,妖君仿佛习惯了一般,自顾子的道「再过几日便是妖后诞辰,本君会在宫中宴请群臣,届时你带着凤莲前来,让各族看看你们夫妻恩爱和睦之景。」 「是。」 第二日。 书房。 帝天琅看着神色如常来给他送糕点的宋长安,忍不住打趣道「昨日太子妃这样一走,可是让孤受了不少罪呢?」 「昨日之事,太子妃不需要给我一个交代吗?」 这茬居然还不能揭过了。 宋长安有些为难。 他在心中默念:我不能露馅。 不能露馅。 我要完成任务。 我要完成任务! 于是咬了咬牙「那……行吧。」 他放下手中糕点,快步靠近书案。 俯身而下,整个身子重重的压在书案之上。 帝天琅「……」 因为对方,隔着书案,在他额头轻轻的落下一个吻。 如蜻蜓点水,稍触即分。 心仿佛被一根羽毛轻轻划过,又痒又麻。 他忍不住道「就这样?」 这样还不行? 宋长安十分不满,但是忍了,他再度倾身。 又亲了一次。 「行了吧?」 像在安慰没吃到糖的小孩子。 他这回唇落下的位置有些往下,额心之下,鼻樑之上。 帝天琅还是不吭声。 宋长安微一犹豫,再亲一次。 这次亲在了他挺直的鼻樑处。 帝天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胸口处一股热气奔涌,他要疯了。 他索性伸手一把锁住宋长安纤细的腰,一个转身,将他整个人按倒在书案之上。 翻天覆地。 书案上的文书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他低下头,看着宋长安近在咫尺的眉眼。 竟觉得有些恍惚。 凤家嫡女容姿绝色,世所罕见。 好像……不是这模样的。 但这都不重要……他仿佛心中生了蛊一般,缓缓的朝那人靠近。 再靠近…… 「殿下!可是发生了何事?」 关键时刻,书房紧闭的大门被重重推开,荒总管担忧无比的声音响起。 他原是为书房之内异样响动而来,待看清眼前场景之时,脸不由一僵。 帝天琅「?」 为什么每次都是他! 荒总管浑身一个激灵,连声道「打扰了,打扰了。」 门再次被重重合上。 然而,一室旖旎早已荡然无存。 宋长安皱着眉推了推帝天琅「你起来啊,压我干什么?」 帝天琅轻咳一声,站直身子。 宋长安从案上翻身坐起,稍整了整衣冠。 室内顿时陷入了一阵难言的尴尬。 「东西都掉了,我帮你捡起来吧。」宋长安没话找话,一面尴尬,一面匆匆捡起掉在地上的文书。 「这是……」 宋长安手中触到一物,那是一幅画。 画上是青山绿水,碧竹青翠,环石叮咚,漫天水雾之中,有一道身影。 黑衣墨发,持剑独立,只是寥寥几笔,却勾勒出了一副睥睨天下、捨我其谁的风姿。 最关键之处,画上之人脸部一片空白。 也不知是作画者根本不记得他什么模样,还是因为那风姿太盛,唯恐笔墨难以描绘出万一,方才迟迟不敢下笔。 待看到这副画时,帝天琅面色剧变。 第78章 你到底是谁 他十分强横的一把抢过画「你别碰。」 顷刻之间, 他态度剧变,由方才的温柔小意变回了那个冷酷强硬的妖族太子。 宋长安不知哪里做错了事, 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翻你东西, 刚才它掉了下来,我只是将它捡起来……」 「好。」帝天琅将画珍而重之的收好,有些冷淡的道「若无要事, 太子妃就先出去吧, 孤还有许多政务要忙。」 对方下了逐客令,宋长安只好走了。 他一边磨磨蹭蹭的走着,一边忍不住回过头去。 当然不是看帝天琅。 他来这书房也两次了,每次因为帝天琅在不好大肆搜索,但这书房好像也不像藏着什么东西的模样。 也不知道星晷珠藏在哪里。 「对了。」 帝天琅眉眼间恢复了让人熟悉的冰冷「你嫁过来也数日了,为何孤不曾见过你身边的那个侍奴。」 「那个叫……雪团的?」 宋长安内心立刻警铃大作。 寒毛直竖。 这几日帝天琅一直对他好言好语,他差点都忘了对方是什么样残忍可怕的恶人。 他脑海之中猛然回忆起那日廊道偶遇,帝天琅对他的威胁之言「待孤同凤莲成了婚,你便也是孤的奴僕。」 怎么的?现在是想起来,要对自己一个小小侍奴报复了? 他强作镇定「哦,雪团啊,他说他想念家乡亲人, 于是我便给了他银钱让他回乡去了。我凤府奴僕众多, 也不缺他一个。殿下因何……有此一问?」 「回乡?」 帝天琅一声轻笑, 明明他的声音远在天际, 但宋长安却觉得他在自己耳边轻语。 「依孤之前所见,太子妃似乎对那侍奴倚重非常啊,居然捨得放他回乡。此事……有些不合情理。」 第145页 他言语森冷, 似乎根本不信宋长安的话。 系统在一旁听着, 着实为宿主捏了一把冷汗。 这个该死的太子脾气古怪, 忽冷忽热,生性多疑,要是宿主暴露了身份,那恐怕不死也脱层皮了。 不不不……考虑到之前宿主对作的死,宿主被发现之后肯定是必死无疑啊! 宋长安的手在抖,他不知为何就是很怕帝天琅。 也许是对方身上那股侵略性和压迫性太强了。 他强忍恐惧,突然猛地转过身来,直视帝天琅,声音冷淡「此事到底有何不合情理之处,太子殿下恐怕比我更要心知肚明吧?」 帝天琅微怔「这是什么意思?」 宋长安冷笑了一声「我既已同殿下成婚,殿下您之前再有不是,也是我拜过天地的夫君,我也认了。但……」 他顿了一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强人所难之事实在不美,殿下富有天下,何必如此……执着呢?」 帝天琅一瞬间竟被他说的有些懵「什么?」 「知我要同殿下成婚,雪团惊恐不已,主动向我请辞,临走之际,早将你与他的纠葛同我说了分明。他此前,并非触犯府规被赶出府,而是因天生貌美,受到殿下……觊觎。」 「孤觊觎……谁?」 「他本无意男子,但是殿下不依不饶,百般纠缠,令人厌烦,他不得已才从殿下身边逃跑,栖身于我凤府之中。」 「殿下!」宋长安正色道「此事若传扬出去,恐怕殿下威名有损。殿下觉得我是多管闲事也好,捻酸吃醋也罢,还请殿下听我一句劝,莫要再去纠缠雪团了。他既走了便让他走了吧,无心之人,殿下强留在身边又有何意义?」 「啪啪啪!」是系统的鼓掌声,真特么精彩!宿主棒棒的。 帝天琅咬牙切齿「简直荒谬,绝无此事!」 「殿下!」宋长安声音恳切「事已至此,您就不要再狡……掩饰了,雪团早已将真相尽数告知于我,此事虽说不堪,但我是殿下的太子妃,自然会为殿下掩盖此事。」 「孤说没有!」帝天琅暴跳如雷,如果雪团真的在他眼前,恐怕他会恨不得跳起来把他掐死「简直是一派胡言!孤和那雪团一清二白,毫无牵扯,孤更不可能对他有何想法!从前没有,今后更不可能有!」 宋长安「哦」了一声,似乎懒得再和他争辩「既然您说没有,那就当没有吧。殿下您也别生气,大怒伤身,我先告退了。」 说完就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书房。 帝天琅「……」 他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书房,脸色难看得要吃人。 成功将帝天琅给气到,第二天宋长安又来了。 书房门口,荒总管满是歉意「太子妃,殿下在寝殿。」 宋长安「啊」了一声「那着实不巧,你先让我进去将点心放下吧。」 荒总管道「太子妃,镜无玄镜神医已至,正在寝殿给太子殿下治伤,您不去看看?」 宋长安脸色微变。 新婚之夜因为服了他给的毒药,帝天琅伤上加伤昏迷不醒,荒总管确实有提过要去请妖族第一神医镜无玄来为他诊治。 不过后来帝天琅自己甦醒,加上他一副不欲外人知道自己受伤的态度,他还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还是把镜无玄给请来了。 宋长安有些为难。 诚如荒总管所说,镜无玄是凤莲的师尊,他来了自己却避而不见实在惹人生疑。 但是……凤莲的一身所学皆是出自她师尊,自己的伪装会否被发现? 不过据凤莲所言,她与她师尊感情甚笃,希望对方能看在徒弟的份上不拆穿他。 「太子妃?」 荒总管见他面露犹疑之色,忍不住出声催促道「您怎么了?」 宋长安忙道「既然师尊来了,我自当前去拜见。这点心……我先放在书房之内。」 「您既要去见殿下,这点心一併带给殿下便是。」荒总管笑容满面,言语间却滴水不漏,就是不让宋长安进去。 宋长安无法,只好带着点心,在荒总管的目送之下,往帝天琅寝殿走去。 他才刚到寝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帝天琅一声怒喝「你这到底是要给孤治疗还是要毒死孤!」 随后是一声惨叫。 宋长安脸色大变,手中的点心一扔,连忙跑了进去。 寝殿之内,帝天琅坐在床榻之上,面色阴沉如水,地上躺着一个藏青衣袍,容貌古朴的男子,想来便是凤莲的师尊镜无玄了。 男子胸口一道硕大血印,显然是受了帝天琅一掌,一边口吐鲜血,一边哀求道「殿下饶命,小人绝无谋害殿下之心啊!」 帝天琅神色冷酷「事已至此,你还有何狡辩!胆敢对孤用毒,当死!」说罢再度隔空拍出一掌。 宋长安知他性格暴虐,这一掌下去镜无玄非死即伤,连忙冲上前挡在镜无玄面前「殿下!」 感受到掌风中的无限杀机,他微微闭眼。 掌风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打在墙壁之上,击出一道深黑的裂痕,却连根他的头发丝都没伤到。 却是帝天琅见他到来,主动撤掌。 他嘆息一声「太子妃,你怎么来了?」 宋长安连忙道「太子殿下,我师尊不是会谋害你之人,此事定有误会,还请您看在我的份上,饶我师尊一命,查清此事!」 第146页 他这句话说的并无问题,完全符合凤莲的人设。 但是此话一出口,他就见帝天琅的脸色变了。 一道有些惊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凤莲,你说在什么啊?」 「我不是你师尊啊,我是你师叔啊。」 宋长安有些艰难的转过头,看着那容貌古朴的男子。 一时竟哑口无言。 这时,门口走来一道身影,面上带笑,正是告知宋长安镜无玄到来的荒总管,他一脸不好意思「原是要请镜神医为殿下诊治的,但是镜神医云游四海归期未定,只能退而求其次请了她师弟墨神医前来,老奴一时失言,想不到竟让太子妃误会了。」 看他那笑容满面的样子,哪里是「一时失言」,分明是故意为之。 他早觉得这个「太子妃」行为古怪,丝毫不像个大家闺秀,只可惜殿下仿佛被迷了眼毫不生疑,这才使计一试,果不其然。 此时,帝天琅无比冰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你不是凤莲,你……到底是谁?」 宋长安转过身,顶着帝天琅那仿佛要杀人的眼神,硬着头皮道「其实是……我。」 他伸手摘下腕间的幻身珠,露出真容。 殿内一片死寂。 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第79章 小老虎没了 墨神医战战兢兢, 荒总管也收敛了笑容。 只因帝天琅的脸色,可怕极了。 良久, 他方冷笑一声「雪、团!」 到了这个时候, 宋长安难得没有畏惧之心,他挺直背「是我。」 话音刚落,面前一道乌光一闪, 宋长安的背已重重的撞在了这寝殿赤红的樑柱之上。 他闷哼一声, 疼得簇起了眉。 帝天琅一手掐住宋长安的脖子,感受那纤弱的血管在自己掌下微微颤动,他怒火更炽。 「为何是你?」 「凤莲呢?」 呼吸被制,宋长安忍不住伸出手去扒拉帝天琅的手,根本扒拉不开。 他在他的掌下无比艰难的喘息「你听……听我……解释。」 他仰着一张小脸,气息微弱,仿佛一只在荆棘之中挣扎求生的幼兽,模样可怜极了,让人更想要欺辱他。 让他哭出来。 帝天琅手微微松开些许,毫无动容「说。」 宋长安长长的睫羽微微扇动,眸中隐带水光,少了凤莲那清丽容貌的衬托, 他这番姿态看上去柔弱又可怜。 「凤莲不喜欢你, 她另有所爱, 答应嫁你只是受不住家族压力。在你们成婚当日她就带着心上人私奔了, 恐怕你是找不到她了。」 听了这话,荒总管内心暗诽,这人是胆大包天还是脑子太傻。竟敢直接告诉殿下他被弃婚了, 这对任何一个男人而已不啻于奇耻大辱, 这下殿下盛怒之下……此人恐怕小命不保。 然而出乎荒总管意料, 帝天琅听闻此事并没有很生气。 他不知道,就宋长安对帝天琅做的那些事,这两句话根本不算什么。 早就气够了。 帝天琅手指再度缩紧,逼问道「他们在何处?」 宋长安摇摇头,表示他根本不知道。 他确实也不知道。 帝天琅冷哼一声,讥讽道「所以她让你替婚,你就替了。你可知此事如若败露你的下场是什么?」 宋长安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帝天琅道「好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奴!」 语气不知是称赞还是嘲讽。 宋长安不敢说话,任他阴阳。 帝天琅松开手指,吩咐荒总管「派人给孤去找,一定要把他们给孤捉回来。」 「是。」荒总管连忙应道「那这个冒牌货,该如何处置?」 帝天琅毫无起伏的目光在宋长安身上一扫而过,声音冰冷「先关起来,待寻得那对姦夫□□,再处置了他。」 宋长安在他的怒火之下战战兢兢,但听到此处居然下意识反驳了一句「你不能这样说凤小姐他们,他们是真心相爱,是你耍手段强娶的!是你……有错在先。」 帝天琅「……」 荒总管和墨神医「?」 这人是脑子坏了还是真的不怕死? 都这样了还敢对太子殿下说这话? 被宋这般指责,帝天琅只觉一团怒火憋在了胸口,他胸膛起伏几下,最终还是忍了下来,长袖一甩,快步离去。 再留下来,他怕自己忍不住把这傻子拍死! 出门之时,他目光无意间触及门口那碎裂的点心,微微一黯。 这下,他的小老虎没了…… 待念及自己在失落什么的时候,他怒火更炽。 两个字伴随着怒火窜上他的头顶。 雪团! 宋长安就这么被识破身份,关了起来。 他长吁短嘆,愁眉苦脸。 系统见状连忙安慰他「宝,这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主要是运气不好,加上那个荒总管心机太深的缘故。」 宋长安忧心忡忡「太子派人去抓凤小姐和叶大哥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事。」 系统「……」 害,你是担心这个啊。 「凤莲那么聪明,又懂幻身易容之术,没那么容易被抓的,你还是担心担心自个吧。」 系统这么一提,宋长安才想起来「太子会杀了我吗?」 第147页 「是什么给你的自信他不会杀你的?」你也不看看你之前做的那些事,他早就欲杀你而后快了吧。 就算之前对你态度温和,那也是以为你是凤莲,是他太子妃的缘故。 「确实,这个太子不像好人。」宋长安簇眉,之前潇则也好,小夜也好,虽然外人看起来他们残忍冷酷,但是他都觉得他们不会伤他,但是这个太子嘛……给他的感觉和那个玄光差不多,阴森森的,不像好东西。 说曹操曹操到,帝天琅突然推门而入。 在宋长安惊讶的目光之下,道「你同我来。」 在帝天琅的示意之下,侍女给宋长安换了一件水蓝色的长裙,腰身镶着晶莹剔透的珠石,衬得腰肢纤细不堪一握,额上是同款珠链,与凤莲的妍丽婀娜不同,这衣服穿在他身上,别有一种纯净之美。 宋长安有些不安的扯了扯裙子「你要做什么?」 明明已经识破他的身份,还让他穿女装干什么。 系统在他脑海里大惊失色「难道他是变态!」 对凤莲爱而不得,特意让宿主穿女装来满足他变态癖好? 宋长安「……」 帝天琅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也说不上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冷冷的吩咐道「伸手」。 宋长安乖乖的伸出手。 帝天琅将之前拿走的幻身珠重新系在他手腕之上。 顷刻之间,眼前的蓝衣少年再度变成风华绝代的女子。 帝天琅说不出来自己什么心情,只道「在孤抓到凤莲之前,你乖乖的给孤扮演好你妖族太子妃的角色,孤就饶你一命。」 「太子殿下!」宋长安闻言,突然伸出手猛地扯住了他的衣袖「你可不可以……饶了凤小姐他们,不要伤害他们。」 在他抓上来的那一刻,帝天琅下意识想将他甩出去,但不知为何还是忍住了「松手。」 宋长安摇头,十分固执的看着他「求求你……」 眼前是凤莲的形象,但是帝天琅却仿佛看到一双充满希冀和哀求的眼睛。 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他有些烦躁,突然恶从心起,故意道「要放过他们也不是不行。」 「只是你……和他们,只能活其一。」 「你要怎么选。」 他在等宋长安脸上现出挣扎、犹豫、徘徊之色。 没想到对方高高兴兴的道「可以啊,你放过他们就好。」 帝天琅「……」 他只觉得一股火焰从胸口窜起,越发暴躁起来。 他冷冷的扯开宋长安「前提是你不要出么蛾子,从现在起,孤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若是再出了什么意外,孤定让那对姦夫□□死无葬身之地。」 宋长安连忙应道「好。」 妖宫。 今日是妖后诞辰。 妖宫之内大摆宴席,邀群臣同贺。 这也是宋长安不得不出场的理由。 早早得了帝天琅警告,宋长安一直规规矩矩的维持着「凤莲」款大方得体的微笑,与帝天琅一同上前,给妖后祝寿。 「恭祝母后福寿连绵。」 宋长安有些敏锐的察觉到一道十分强烈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偷偷转过头去,却看见一身紫裙,艷丽无双的胡妃。 胡妃恶狠狠的瞪着他,眼中满是刻骨的恨意。 恨他做什么? 宋长安有些不理解。 上次帝天琅当众好一顿羞辱了胡妃,她要是厌恨也正常。 问题是帝天琅就在他旁边,她不去瞪他,瞪着自己做什么? 奇奇怪怪。 宋长安返回自己的座位,突然想起一人。 连忙四下张望了起来。 好不容易,他在角落里找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小小身影。 妖君第三十六子,帝天信。 妖君后宫众多,子嗣也众多,是以似他这般不受宠的皇子,只能坐在角落里。 他此前还一直在担心这孩子,生怕这孩子因他们被胡妃迁怒,可惜他也自身难保,苦无相助之法。 那孩子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小身体微微一颤,连忙低下头,不敢看他。 宋长安一怔,这些日子不见,这孩子的性子似乎更胆小怯懦了。 帝天琅带着一丝警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东张西望,有失身份。」 他往宋长安碗里夹了一块肉「吃。」 宋长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伸手夹起那块肉吃下。 帝天琅又夹「吃。」 「……」 「吃。」 「吃。」 「吃。」 宋长安再也吃不下了,这妖族晚宴上的肉,也是灵兽之肉,对别的妖族是大补,但他一介凡人实在消受不起。 他可怜巴巴的看着帝天琅,眼睛像含着一汪春水「我可不可以不吃了?」 帝天琅掏出手帕无比温柔的给他擦了擦嘴角「那你休息一会儿,先喝口茶吧。」 宋长安看他这故作深情的模样,嘴角抽了抽,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也太噁心了吧。 他目光再次扫去,却突然脸色微变,角落里帝天信的身影消失了。 不会出什么事吧。 宋长安下意识有些担忧,于是对帝天琅道「我吃多了,先去外面走走消消食。」 帝天琅低声警告「不要乱跑。」 第148页 「知道了。」宋长安匆匆起身,离开宴会所在的园子找帝天信的下落去了。 他并不知道帝天信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于是只能沿着园子周边四处寻找起来。 幸好今日所有的宫人都在为宴会忙碌,是以他倒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宋长安胡乱走着,突然听到几声谩骂。 第80章 栽赃陷害 「小杂种, 让你办点事都做不好,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给我打, 往死里打!」 「今日不给他一点教训, 他以为大爷们是吃素的。」 然后便是一通拳脚相加的声音。 宋长安听着心惊肉跳,在这妖宫重地,怎么还有这种明目张胆的欺辱。 他连忙沖了出去「住手!」 几人停下动作, 看向宋长安。 为首一人皱眉「你是何人?」 越过这虎背熊腰的几人, 宋长安清清楚楚的看见在他们中间,缩成小小一团的身影。 赫然便是不见踪影的帝天信。 他冷喝道「今日是妖后娘娘寿宴,你们竟敢在此地殴打皇子,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为首之人挑了挑眉,许是见他气质柔弱不像什么大人物,说话也张狂了起来「大爷做事不用你来教,须知之妖宫之中最忌多管闲事,再不滚小心连你一块打!」 「你们别碰他!」宋长安眸中隐有火焰燃起「你们再敢动他,休怪我不客气!」 他这色厉内荏的模样成功让几人笑出声「就你,你准备怎么对我们不客气啊!小美人!」 宋长安抿了抿唇,突然高声叫道「杀人了!杀人了!殿下要被打死了!快来人啊!」 他这样一叫喊,几人脸色剧变。 为首一人又急又怒, 伸手就要朝宋长安拍去「不许叫喊!快给我闭嘴!」 他的攻击并未落在宋长安身上。 只因一道身影出现, 挡在宋长安面前。 那人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但是待目光触及此人时, 脸色比天边的云还要白, 无比惶恐「太、太子殿下。」 帝天琅松开手,那人一个重心不稳,摔落在地, 却根本不敢发怒, 反倒诚惶诚恐「小人该死, 殿下饶命!」 帝天琅冷冷道「滚。」 几个人马不停蹄的滚了。 顷刻间散得干干净净。 宋长安仰头望他「你怎么来了?」 帝天琅转过身,毫无感情的目光落在宋长安身上,语气中的冷意丝毫不减「这就是你的不要乱跑?」 宋长安辩驳道「我在救人,怎能说是乱跑呢。」 他快步上前扶起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小可怜帝天信「殿下,你没事吧。」 帝天信抬头看见他,突然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帝天琅的目光再度冷了几分。 宋长安连忙伸出手轻轻安抚他「没事了,有我在,别怕。」 但这孩子恐怕是被吓坏了,不管他如何安抚,依旧像只受惊的小鸟,怎么也不肯探出头来,死死的抱住他。 仿佛是在抱紧这人世间仅存的温暖。 帝天琅看着这十分的场面,心中厌烦之意更浓「时辰也不早了,赶紧回宴中吧,若是父君见我们迟迟不归,恐会责怪。」 宋长安于是柔声对怀中的帝天信道「殿下,时候不早了,你随我们一同回宴中吧,有我在,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帝天信依然抱着他,不肯抬头。 任凭宋长安百般哄劝,都不愿挪步。 在帝天琅最后的耐心即将耗尽之时,十数道身影匆匆赶至。 「拜见太子殿下!」 帝天琅转头看向他们,脸色微凝「鸾将军,你这是?」 那被帝天琅称作鸾将军的男子沖帝天琅施了一礼「禀殿下,属下是奉妖后娘娘之命,前来捉拿三十六殿下。」 「捉拿?」宋长安皱眉「为什么?」 鸾将军道「启禀太子妃,三十六殿下偷了娘娘的一件珍贵的生辰贺礼风朝珠。」 「这不可能!」宋长安感受到怀中的小身体在不住颤抖,连忙辩驳道「小殿下不是会偷东西的人,你们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太子妃殿下!」面对宋长安的质疑,鸾将军不卑不亢「是否真是小殿下所偷,自有君上和娘娘圣裁,属下职责所在,只是要将三十六殿下带走而已。」 帝天琅颔首「你带走吧。」 「不行!」宋长安连忙将帝天信护在身后「无凭无据,你们不能带走他!」 这孩子今日已经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怎么还经得住这些凶神恶煞的妖军审问,绝对不行! 「太子妃!」宋长安话刚出口,早已忍无可忍的帝天琅突然伸手,一把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 低声警告「别多管闲事。」 他脸色微沉,显然已经生怒。 「不行!」宋长安奋力挣扎,奈何他毫无修为,怎么敌得过帝天琅的力量。 见到这个碍事的太子妃终于走开,鸾将军吩咐左右「带走!」 几个高大士兵上前,就要将帝天信强行带走。 一阵青光将他们震了出去。 帝天信脸上带着仓惶之色,身体却化作一团青光,猛然朝远处窜去。 「果然是风朝珠!」鸾将军脸色阴沉「追!」 「小殿下!」宋长安也想追上去,却被帝天琅拦下了。 第149页 「你闹够没有。」他白玉捏成的脸上染上一层薄怒「孤是不是告诫过你,若你轻举妄动,定要让凤莲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宋长安回头望他「一码归一码,我不能坐视他们这般欺负一个无辜孩子。」 帝天琅嗤笑「刚才的风朝珠你没看见吗?你以为的无辜孩子,恐怕并不无辜。」 宋长安回道「他只是一个孩子,既不会说话又没有妖力在身,身份尴尬,怎么会想到要去偷妖后的至宝,又怎么能偷得到?他顶多是受人威胁利用而已!」 「纵然如此,又如何。」帝天琅勾唇,笑他的天真和无知「他是皇子,就算被认作偷盗至宝又如何?父君又不会当真杀了他,顶多受些惩罚而已,他性命无忧,我妖族弱肉强食是天性,此事你无需再管……」 宋长安打断了他的话「弱肉强食就能陷害别人吗?性命无忧就可以坐视他备受□□吗?」 「难道他不死,那些加诸于他身上的□□与折磨就可以视而不见吗?他已经受了许多不该他受的苦难,不能再这样下去!」 看着那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的眸子,帝天琅微微一怔。 在那剎那,那仿佛已经离他远去的黑暗犹如潮水般像他涌来,那些哭喊、求救、悲苦、绝望重新浮现。 那个时候,怎么没有人如他这般,挡在自己身前。 动摇不过剎那,片刻之后,帝天琅伸出手掐住他的下巴,声音冰冷「孤不与你辩驳这个,你想不想救人关孤何事,你最好给孤乖乖的,若是坏了孤的大事,孤定让什么凤莲什么帝天信全都死得很难看!」 系统内心卧槽了一句。 这渣攻厉害了,以前宿主站在道德制高点说话一般没人能反驳他,这个渣攻倒好,他不反驳,直接来硬的。 宿主只吃这一套。 果然,宋长安的脸色就变了「你……你怎么能这样?」 帝天琅淡淡道「现在,跟孤回去。」 面对这完全不讲道理的威胁,尽管宋长安内心百般担忧,但他还是乖乖的跟着帝天琅回到了宴会之上。 他不敢不听话,因为这个疯子是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于是他只能唯唯诺诺的跟着帝天琅回去了。 帝天琅看他这幅模样,轻嗤一声。 这傻子,若是自己不看住了,恐怕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 他没注意,跟在他身后的宋长安往帝天信逃跑之处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暗芒。 宴会之上,歌舞昇平,是一片和乐融融之景。 宋长安重新落座,食不下咽。 没多久,鸾将军就前来禀报「禀君上,三十六殿下已经带回来了,属下从他身上拿回了风朝珠。」 说罢奉上一木匣,匣子上是一颗青色的宝珠,流光溢彩,十分耀眼夺目。 上首的妖君冷哼一声「小小年纪不学好,尽干些鸡鸣狗盗之事,杖两百,将他禁足。」 竟已问都不问,就下了惩罚。 帝天琅在妖君说话之时就察觉不好,但是慢了一步,还是未来得及阻止宋长安出声「父君!」 妖君一愣,继而有些慈爱的目光落在宋长安身上「是凤莲啊,有什么事吗?」 态度无比慈祥,和刚才冷酷的宣布惩罚儿子的妖君判若两人。 「父君!」宋长安道「三十六殿下只是一个小孩子,既不会说话也无妖力,又怎么越过重重守卫盗取宝珠呢?这当中有何误会,还请您明察啊。」 他不知道这妖族的杖刑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两百之数这么多,恐怕小孩不死也没了半条命去。 闻言,妖君没有说话,在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的胡妃娇娇柔柔的开口了「鸾将军说了,这风朝珠是从他身上找到的,罪证确凿,难道还是冤枉他不成?再说了,他一个哑巴,又说不了话,怎么审也审不出?平白浪费时间。」 「事关黑白,怎能说是浪费时间。」宋长安道「小殿下虽然口不能言,但并不是没有思想的痴儿,父君英明,定能明察秋毫之末,不如就请小殿下上来,当众指认,辨明真相。」 胡妃驳斥道「他若是胡乱攀咬又怎么办?」 宋长安坚持「父君圣明,自能明察秋毫。」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妖君只好道「那就把那孽障带上来。」 鸾将军得令,很快帝天信就被带上来了。 宋长安见他也就发丝凌乱,衣袍脏污了些许,身上并未看见什么明显伤痕,不由微微放下心来。 妖君问道「帝天信,这风朝珠是在你身上搜到的,可是你偷的?」 宋长安也在旁边道「小殿下别担心,君上会为你做主的。」 闻言,帝天信看了他一眼,眼中晦暗难明。 他犹豫了一下,突然道「启禀父君,我没有偷!此事纯属有人陷害!」 「陷害我的,就是太子九哥!」 第81章 星晷珠到手 这句话一出, 满场皆惊。 因为帝天信的声音虽然不算好听,但吐字清晰, 哪里像个哑巴。 而且他指认的……还是太子。 想到正是因为太子妃百般周旋, 他才有了入宴答辩之机,却当庭指认太子妃的夫君,此事颇奇。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 内心百转千回。 「你……」宋长安有些茫然的看着帝天信, 头一次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孩子。 第150页 帝天信没看他,而是迳自朝上首妖君方向跪下,吐字清晰「是太子九哥窜通妖宫侍臣,想要诬陷儿臣,取了儿臣性命。」 「只因儿臣无意中知道了他一桩惊天隐秘!」 「大哥是被他谋害的!他为了谋取太子之位,与人域串通在战场上杀了大哥!」 此言一出,众皆譁然。 之前偷盗风朝珠之事只是小节,但是这谋害兄长的罪名却非同小可。 大皇子帝天承,乃妖君嫡长子,也是上一任的妖族太子,他居储位多年,威望甚隆, 深得臣民爱戴, 有他在一日, 根本就轮不上帝天琅。 可惜天妒英才, 这位太子殿下在战场上死于人族高手之手,妖君深受打击,自此一蹶不振。 这才有了帝天琅以一庶子之身异军突起。 现在这个三十六皇子竟然说, 是当初帝天琅勾结人族, 蓄意谋害嫡兄。 这个罪名可无比重大! 对于妖君突然沉下的脸色, 妖后仇恨的目光,已经各位臣属惊疑不定的打量。 帝天琅只是淡淡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父君!」帝天信咬牙道「儿臣有帝天琅和人族帝君的往来密信为证!」 说着他掏出一封密信,双手呈上。 妖君手一挥,那密信就已经到了他手上。 妖君脸色阴沉的读完,看向帝天琅「太子,你有何话说?」 帝天琅神色如常,无比镇定自若「这密信是伪造的,儿臣怎会做这等残害手足之事呢?帝天信一直装聋作哑,居心叵测,还请父君治罪。」 帝天信咬牙道「我正是因为撞破了你的秘密,担心被你谋害,才一直扮作哑巴,只为了在父君面前揭露你的真面目!」 他之所言,从逻辑上来,毫无问题。 大家议论纷纷。 「难道真的是太子殿下做的?」 「前太子一死,唯一得力者是谁,还不就是他吗?除了他还能有谁?」 「通敌叛族,岂有此理!」 …… 「够了!」妖君怒喝一声,然后看着帝天琅道「此事重大,需要仔细查证。在事情查清之前先将太子禁足太子府,任何人不得探视!」 好端端的一场寿宴,最后居然演变到了如此地步。 帝天琅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子府。 宋长安端着糕点,问来往侍女「太子殿下在何处?」 「回禀太子妃,殿下在药池。」 宋长安得了回答,匆匆端着他新做好的糕点去了药园。 果然看见帝天琅光着他那白玉般的背,泡在药池之中闭目养神。 神色宁静。 他本是权倾妖域,生杀予夺的妖族太子,有一天竟然沦落自此。 内心一定很失落吧。 宋长安难得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扰。 察觉到身边的动静,帝天琅睁开双眼「你怎么来了?」 宋长安将手中的糕点放在他面前「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特地给你做了金丝玉米酥。」 帝天琅「……」 我真的谢谢你啊。 宋长安见他不语,突然道「对不起。」 「什么?」 宋长安一脸愧疚「都是我的错,若我听你的不去多管闲事,若我没让帝天信当庭说话,也许就不会……」 他满怀愧疚,对此帝天琅只是一笑「这是一场局,一场针对孤的设计。就算没有你,他该开口还是会开口的。」 他笑容轻松,语气平和,倒是少了往常的暴戾之感,宋长安内心对他的惧怕少了几分「不管怎么说,还是我的不是,我是牵连之因,如果我不掺和,他未必能找到机会构陷你。是我对不住你,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帝天琅看着他眉宇间的浓浓愧疚,不由失笑,好整以暇的问道「你怎知他说的就是构陷?也许是真的呢?」 他看着宋长安,一字一顿的道「也许孤,当真杀了自己的大哥呢?」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宋长安却无比坚定的摇摇头「绝对不是你。」 「因为你不可能会留下密信这么大的把柄在手,还让他听到你的秘密。」 帝天琅的唇角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勾了一勾,他突然伸手拍了拍身旁「坐。」 宋长安依言坐在他身旁。 帝天琅将头挪了一下,舒舒服服的躺在了他大腿之上。 宋长安「……」 这是个什么章法? 他还在疑惑间,对方就已经摸索到了他手腕上的幻身珠,一把扯了下来「怎么在这儿还戴着这种东西。」 幻身珠掉落,原本风华绝代的女子变成纯净无暇的少年,帝天琅却十分受用。 他脑袋搁在宋长安大腿之上,闭上眼睛,突然道「你若是真觉得愧对于我,那就给我唱支童谣吧?」 「童谣?」 「就唱春日光吧,我娘亲从前经常给我唱这支。」一晃已好久未曾听过了。 宋长安一愣,半晌方道「我不会。」 帝天琅奇道「这可是妖族流传最广的童谣,你未曾听过吗?那给我唱支星陵散吧。这个会吗?」 宋长安老老实实的摇头「也不会。」 「那你会唱哪支?」 宋长安「我都不会。」 他又不是真正的妖族,虽说玄光派紫嫣给他恶补了些妖族常识,但课程那么紧,他怎么可能去学这无关紧要的童谣。 第151页 他在帝天琅犹疑的目光下,坦然承认「我没有童年。」 帝天琅「……」 他轻轻的笑了笑「也罢,那孤来唱吧。」 「暖风吹过,小河叮咚,鸟儿成双树上歌唱,春日风光春日游……」 他轻声哼着小曲,神态温柔,也不知是哼给宋长安听的还是哼给他自己听的。 他连哼了三遍,然后问道「可学会了?」 宋长安没说话。 帝天琅起来一看,发现这小子不知何时已躺倒在药池边,睡着了。 他睡颜精緻,神态安宁,美好得简直让人不忍触碰。 帝天琅忍不住伸出手去,拂过他额前碎发。 他动作轻柔,神态却漫不经心。 「来人。」 一道身影浮现在他面前,若是宋长安醒着,必然会认出这便是曾被他当众指认的大鹏魔王尘耀老,他一身黑袍,额生大瘤,样貌古怪。 态度却无比恭谨「殿下!」 帝天琅把玩着宋长安细软的头发,纤长的手指在他那如绸缎般的肌肤流连不去,神色却是不同寻常的冷酷「东西都布置好了吗?」 「是。您是要……」 帝天琅掀唇一笑,眸带狠鸷「父君如此厚爱,孤怎能不回以大礼。」 他有些爱怜的抚摸着宋长安的脸,宋长安有些不舒服的哼唧两声,往他怀里凑了凑,软软的唇在他胸前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帝天琅「……」 他眸中划过一丝隐忍,哑声道「你先出去。」 刚把他叫来现在又赶他出去? 尘耀老看了一下主子怀中的小美人,划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殿下慢用。」 宋长安醒来之时发现自己竟然在床榻之上,还不是自己的床上。 他有些惶惑的看了看谁在他旁边的帝天琅,眼珠迷茫的转动了一下,有些懵懵懂懂的问道「我怎么在这儿?」 帝天琅支起头正在看他,也不知看了多久。 他如今只着寝衣,深蓝色的长发散在肩头,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 他伸出手点了点宋长安的额头「你这么傻,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吧。」 语气宠溺。 宋长安想了想「我被卖过,但没帮人数过钱啊?」 帝天琅「……」 真的是傻透了。 他言语间提及自己被人卖过,又连妖族人人耳熟能详的童谣都不曾听过,没有童年。 想来也是有极其悲惨和不幸的过去,这般可怜的命运,却不知为何生出如此性子。 他想到此处,微微有些烦躁。 他这般想着,却见这个傻子仿佛丝毫未察觉危险一般凑近了他,神态一派单纯「殿下您可不可以,不再派人去追捕凤小姐他们了,凤小姐和他的心上人是真心相爱的,你可不可以……成全他们?」 这种时候还在问这种傻问题。 帝天琅嗤笑「我如今自身难保,哪还有余力去抓他们,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听了帝天琅的话,宋长安脸上的表情凝住了。 一方面楠`枫他为凤莲他们能逃出生天舒一口气,另一方面对于帝天琅如今的处境他也怜意大生。 他攥了攥衣脚「什么都可以,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对此,帝天琅只是回以毫无情绪的一瞥「你只要乖乖留在我身边陪我即可。」 宋长安对于他的要求十分迷惑,但还是乖乖陪着他。 这一陪,便是数月。 帝天琅被幽禁于此,似乎完全不急不怒,整个人无比平和,每日不是抚琴便是作画,偶尔泡泡药池,生活好不惬意。 按照他的要求,宋长安也陪着他。 抚琴时陪着他,作画时陪着他,泡药池时也陪着他。 帝天琅的生活倒是从容不迫,极有规律。 但宋长安敏锐的察觉到,这太子府的侍从似乎越来越少,人人面带愁容,满怀心事。 就连一向笑容虚伪的荒总管,也愁容满面。 风雨欲来。 宋长安有种预感,他离离开妖域不远了。 问题是…… 星晷珠,在哪里?他根本找不到啊。 在这几个月里,书房他早已找过了,不止书房,这太子府上上下下他都已寻过了,却半点未见如玄光所说之物。 不禁让他怀疑,那星晷珠是否并不在帝天琅处。 现在整个太子府只剩下一处地方。 那就是帝天琅母妃的灵堂。 可这灵堂设下就是不许外人进入,除非帝天琅带他去。 但是他好端端为什么要带一个陌生人去?若是自己提出要去,岂非太过刻意。 因为此事,宋长安苦恼了好些时日。 帝天琅似乎也看出来了,他将宋长安拉入房内。 问道「这几日你似乎心事重重,在担心孤?」 宋长安摇摇头。 帝天琅勾唇一笑,这一笑显露出无边的铮铮杀伐之气,撕裂了他这数月以来温柔平和的假象「无须担忧,无论如何,死的都不会是孤。」 「今夜是婆娑百元节,孤要入宫觐见父君,你且在此等孤回来。」 他看着宋长安,又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一句「不要乱跑。」 宋长安抿了抿唇,答应道「我不会乱跑的。」 帝天琅稍整衣冠,就要离开。 第152页 临走之际他似乎又想到什么,突然侧身回来,俯下身子,吻住了宋长安的唇。 宋长安「!!」 他刚大惊失色,就感觉似乎有一枚异物划入自己的喉中。 他急忙后退一步,捂着喉咙,神色惊骇「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因为太过震惊,他都忘了要追究帝天琅突然亲他之事。 帝天琅微微一笑「这是星晷珠,可保你平安。」 第82章 熘了熘了 「你安心在此处等孤回来便可。不许乱跑!」 说完他袍袖一挥, 身影彻底消失在宋长安眼前。 宋长安有些恍然没回过神来。 系统也差点没回过神来。 「宿主你这……是成功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工夫。 宋长安有些不安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只觉一阵温热「我吃下去了还能取出来吗?」 「放心了。」系统安慰他「要是入你肚子里即化, 帝天琅也不会餵你吃,他可捨不得。只是吞进肚子而已,玄光有的是方法取出来。宝, 别说那么多了, 趁他不在赶紧熘吧,也不知道这王八蛋要进宫做什么?能跑咱赶紧跑。」 「哦哦。」宋长安如梦初醒,连忙按照与玄光事先说好的发出暗号。 很快,来接应他的人来了。 竟然还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是……小迷?」 来人正是宋长安在太子府做书奴期间的同僚小迷,他竟然是玄光早早埋在这儿的暗子。 小迷却毫无同他叙旧的心思,急匆匆问道「东西拿到了,快给我。」 宋长安微微皱眉「不是应该你将我带回去,我再交给玄光的吗?」 小迷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你想多了,主上吩咐,杀你取珠!你若不肯给,那就杀了你,我再从尸体上寻吧!」 说罢, 一掌向宋长安扫来, 掌风所至之处, 一切尽皆粉碎。 系统尖叫。 宋长安避无可避, 他本就没有任何修为,如何你抵挡这如此强横一掌。 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身体竟然浮起一道金光, 小迷的攻击未曾伤及他分毫, 便被金光弹了出去。 小迷被金光弹出微微一愣, 却狰狞着一张脸,再度朝他扑来。 值此为难之际,宋长安来不及思索,打开窗户一跃而下。 他从高处落下扭伤了腿,却半点不敢耽搁,一瘸一拐的逃跑了。 他一路逃跑一路高声叫喊,但不知为何今日的太子府竟空无一人。 他太过仓惶,竟未曾发现自己的脚下泛起层层金光,速度极快。 然而他速度再快,小迷却依然如髓附骨的紧紧坠在他身后。 好几次都差点追上他。 宋长安踉踉跄跄的跑出太子府。 却见大街之上,半空之中,浮现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华光璀璨,熠熠生辉,美不胜收。 他隐约想起帝天琅说今日是婆娑百元节。 而凤莲说过婆娑百元节弱水河开启,弱水道通三千。 他虽并非妖族,但也不至于连弱水河是何物都不知。 他摸了摸腰间,确认凤莲所赠的避水珠还在身上,眼看身后的小迷就要赶来,生死存亡之际,他迅速将避水珠含在嘴中,纵身一跃。 他这番动静着实太大。 还在欢度节日的普通民众纷纷惊呼。 「怎么回事?」 「好像有个小伙子落水了!」 「快救他啊!」 …… 人声鼎沸,小迷见势不对,捏了捏袖中的匕首,迅速离去。 宋长安不会泅水,但是口含避水珠生命无虞,他索性放松身体,任凭这弱水的流动之力将他带走。 至于带到哪儿去都行。 反正妖族他哪儿都不认识,只要能离开妖都,逃离追杀就行。 系统在他脑海里絮絮叨叨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玄光黑吃黑吗?不能说是黑吃黑,应该说是卸磨杀驴啊!」 宋长安神色冰冷,以玄光的驭下手段,小迷的行为怎可能是自作主张。 这玄光恐怕是不忿自己逼他立誓,干脆过河拆桥。 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让自己活着离开妖域。 他不欲兑现诺言。 又碍于誓言。 干脆先利用自己取得宝珠,然后再把自己杀了。 只要自己没将宝珠亲手送到他面前,那便不算他违誓。 自己虽然已从小迷手上逃跑,但玄光绝不会就此作罢,自己要想安全回到天域,恐怕难于登天。 饶是如此,他也一定要回到天域,将星晷珠送上,让玄光兑现诺言! 弱水河道复杂,宋长安一动不动,任凭自己随水流而去。 这一漂,就足足漂了三天。 三天之后,他用仅存的力气从河里爬了上来,深深的喘了一口气。 他在河里漂着并不耗费力气,但是他现在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走路都艰难。 因为饿的。 他不过凡人之躯,三天三夜没吃没喝。 若非体内凤莲的半颗妖丹及星晷珠给了他一点力量,他根本撑不过三天。 饶是如此,他也觉得眼前一阵昏黑。 他从岸边摸索了一根树枝,一瘸一拐的走着。 他从窗台上跳下扭伤了脚,现在脚踝之处正隐隐作痛。 第153页 他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一处村落。 映入眼帘的是村口的一块巨石。 上书:牛村。 宋长安内心一松,再也支撑不住,就这么昏在了村口。 宋长安悠然转醒之时,只觉得全身上下一阵酸痛。 一道声音道「起来了,喝点水吧。」 宋长安费力的睁开眼睛,对方是一个身着布裙的妖族女子,看他的目光满脸联繫「你饿了太久了,先喝点水吧。」 宋长安接过她递过来的水碗,浅浅的喝了几口后,妖族女子才朝着外边喊道「小牛,让你蒸个饼怎么这么久!」 「来了来了」一个妖族小男孩端着一摞饼匆匆跑了进来。 「新鲜出炉的青草饼,快吃吧。」 宋长安饿得不行,抓起饼就往肚子里塞。 他连吃了好几块,才终于觉得腹内缓过了一口气。 他看着明显下去了一大半的饼盘有些不好意思「多谢这位阿姐。」 「没事,饿就多吃点。」女子无比豪爽的将剩下的饼塞到他的手里「小牛能在村口遇见你,算是缘分,你能吃就多吃点。我们家里虽然穷,草饼还是管够的。」 「够了够了。」宋长安只道「多谢阿姐和小牛。」 女子无比关切道「你从哪里来的?怎么会晕倒在我们村口。」 这说来就挺复杂,宋长安不敢提及自己从弱水河而来,生怕给他们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我是想去人域寻亲的,不想路上遇到歹徒遭到打劫,饿了好几天,幸亏遇到了你们。」 「你要去人域寻亲?寻什么亲?你不是妖族吗?」女子问道。 「我……有一个心上人,她被人族抓走了,我要去人域救她。」宋长安编了一个理由。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女子摇头嘆息「这儿倒是离人妖边界不远,但是……」 「人域可不是随便就能去的,附近的行商倒是时常来往人域,可是你要让他们带上你,必要许以重酬。」 后面的话她没有多说,意思很明显——你现在身无分文,差点被饿死,哪有钱送给行商当作路费啊。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宋长安问道「可有什么赚钱之法?」 女子问道「你会什么?」 宋长安沉默了。 女子见他不语,只道「左右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就先在这儿休息几日吧,赚钱的事情容后再说。」 「小牛,照顾好哥哥,娘去干活了。」 说完女子就出去,屋子内只剩下男孩小牛和宋长安。 小牛沖他眨眨眼「你真的想要赚钱吗?」 「我有一个主意。」 几日之后。 小牛有些不满道「你行不行啊?」 宋长安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 高山陡峭,山道狭小崎岖,要爬上去确实需要费很大的力气。 宋长安从前也是和父兄同去上山之人,但也从未爬过这么陡的山。 最重要的是,妖族小孩小牛神采奕奕,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就显得他很垃圾。 小牛抱怨道「看你人高马大的,怎么这么不行。要不是需要你帮我打掩护,我就自己去了。」 宋长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示意自己还可以继续「这山顶真的有珍稀药草吗?」 小牛道「我骗你干什么?隔壁村子来了一个应总商,正在大肆收购珍稀药草,这山顶之上的紫峰草就是其一,可惜我娘说这山上太危险,不让我去,把我看得可严实了,要不是有你给我打掩护,我休想走出村子的门!」 「我也不占你便宜,这药草卖的钱我们一人一半,你有钱就可以去人族救你心上人,我有了钱就可以买下兽力丹开血脉,两全其美。」 「快走吧,一会儿太阳大了更难爬。」 宋长安抬头看了看那仿佛一望无际的山道,头一次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山真的极高极陡,开始小牛还能嘲笑宋长安几句,后来他也没力气说话了。 最后那段路程,全靠两人互相支撑才勉强爬上去的。 爬到山顶,宋长安喘了一口粗气,真想索性躺倒在此。 「紫峰草!」小牛眼前一亮,往悬崖边一株淡紫色的小草爬去。 「小心些!」宋长安连忙叮嘱。 「晓得了。」小牛满不在乎的应了一声。 他虽然性子有些大大咧咧,但是处事谨慎。 他四下打量了一番,才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拔起紫峰草。 但明明他行动之前已经四下确认过并无异常,可他拔起紫峰草的剎那,不知从何处竟然窜出一条毒蛇,朝他喷出一口蛇涎。 「小牛!」一旁的宋长安见势不对,身体猛然化作一团金光,挡在了小牛面前。 蛇涎喷在他的手上,他只觉一阵腐蚀般的剧痛。 忍不住手一松,整个人就从悬崖之上摔了下去。 「雪哥哥!」小牛惊呼。 与此同时,在高峰附近的一座凉亭之内。 有一道身影正坐在此处品茶。 高山流水,绿阴成趣,一派和谐自然风光。 那道身影一身紫袍,玉带金饰,身形清瘦,眸色冰蓝,墨绿色的捲发披在肩头,眼角一颗泪痣,让他看起来多情而又冷漠。 他一身天赋神通全在眼睛处,眸光一扫,山顶之上的事情尽收眼底。 第154页 待看到宋长安为了救小牛摔下山崖之时,他唇角竟勾了勾,十分愉悦。 这么高的山,只怕摔下去都要成肉泥了呢。 死相一定很悽惨。 他刚这般想着,就见山底现出一阵金光,他有些惊异的朝那金光看去。 却见金光突然形成了一道曲线,朝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只听「碰」的一声,一道身影如天外流石,重重的砸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说: 熘回去虐渣爹咯 第83章 他就可以 「呃……」 男子艰难的翻了翻白眼, 差点没被身上的重物砸得背过气去。 这番变化惊呆了所有人,他的随身护卫纷纷拔刀「有刺客!」 「保护公子!」 「公子你没事吧?」 在掉下去的那一剎那宋长安觉得自己此次一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但千钧一发之际依然是金光, 不应该说是他体内的星晷珠救了他。 他没摔到山底,反而成了一道抛物线,摔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 他捏了捏身下十分柔软的身体, 慌忙爬起来, 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无妨。」男子伸出手阻止了蠢蠢欲动的护卫,在护卫的搀扶之下有些艰难的爬起来。 「是在下今日有些流年不利而已。」 他看着眼前的宋长安,见他居然好端端的,脸色都很红润,心中生疑「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那道金光又是何物?」 那是星晷珠。 宋长安无法透露,于是挠了挠头憨笑道「那是在下的家传武学,名为金光闪。雕虫小计,叫大哥见笑了!在下雪牛,不知大哥怎么称呼?」 能从那么高之处摔下来毫发无损,甚至攻击到他,让他现在甚至还有些气血翻涌, 恐怕并不仅仅是雕虫小计这般简单吧。 男子对眼前这个叫做雪牛的少年暗自警惕, 面上却道「在下应绍行, 只是一介游商, 路遇此处暂歇,不想就遇到了小兄弟。」 「啊!」系统一声尖叫。 宋长安问「你干什么?」 系统道「这是应绍行啊,渣男应啊。宝, 他不是一个普通商人, 他是帝天琅的手下, 名为游商,却四下奔走和各方势力都有牵扯,帝天琅就是靠他协助掌控情报和财富的。你要小心一点,不要被他发现身份。」 何止如此,原着之中,应绍行是渣攻卫离陌手下一大猛将。他外表温柔,内心变态。在小受落入卫离陌之手,备受折磨之时,主动去安慰他,帮助他,数次问他周全。小受虽然对渣攻一谢腾一往情深,但内心也承他的情,对他无比信任和感激。有一次他主动放小受逃跑,却又主动带人去将他抓回来。不为什么,就只是为了看小受生机绝断,信任破碎时候的绝望,他享受于此。 不是变态又是什么。 什么样的主人有什么样的狗,和他主人一样不是个好东西。 在内心得了系统警告,宋长安对应绍行提起警惕之心「难道阁下就是应总商?」他扬了扬手中的紫峰草,这是他在救小牛之时顺手给扯下来的。 「这紫峰草可是你收购之物?」 「紫峰草。」应绍行低头端详了宋长安手中的药草「这确实是紫峰草,只不过它还未到成熟的时候,现在採摘下来毫无药力,我们商会是不会收的。」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笑吟吟的看着宋长安。 药草自然早已成熟,但他就是故意如此之说。试想一下,千辛万苦才採下的药草,甚至因为这株药草差点摔死,险死还生,却被告知根本毫无价值。 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哪知道宋长安听了这句话后,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可惜了。」 他顺手将紫峰草丢在了背上的药篓里「既然您不收,那我先走了。我的同伴一定在担心我!」 他脸色平静,说可惜但也没看出他有多么失望,这就准备要告辞了。 应绍行突然唤道「雪牛兄弟,先且慢,你似乎中毒了。」 宋长安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手臂之上那被毒蛇蛇涎喷过的地方已经腐烂发脓,自己刚才一直在同应绍行说话,竟然丝毫未觉。 这一反应过来,他顿时抽了一口凉气,面部扭曲起来。 应绍行在一旁不咸不淡的开口了「这是紫峰毒蛇的毒液,只有成熟的紫峰草方可解除,我可以卖你一株。」 他眼泛精光,商人本色显露无疑。 「若是小兄弟没钱付也没关系,在下可以聘请你做护卫,以工钱想抵。」这般奇异之人,定要留在自己身边才行。 他话音刚落,就见宋长安手臂处浮现了那道让他已经有些熟悉的金光。 金光过后,手臂平滑无虞,毒患全消。 应绍行「……」 宋长安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扯谎「我的家传武学也有疗伤治毒之效,就不必麻烦了。」 应绍行贊道「小兄弟确实是家传渊源啊。」怎么他的情报网中,从未听过这种武学,雪家又是什么家族? 「那我就告辞了。」既然他是帝天琅的人,宋长安不欲与他多做纠缠,告辞下山去寻小牛去了。 小牛到底是个小孩子,见宋长安为了救自己跳了下去,当时就受不住了,哭哭啼啼要下山去捡宋长安的尸体。 第155页 刚好在半山腰上遇到了上山去寻他的宋长安。 小牛含着泪花无语凝噎。 宋长安将他搂入怀中「没事了,我没事了。」 小牛在他怀中哭哭啼啼。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宋长安补充道「刚才我在路上遇到了应总商,他告诉我我们採下的紫峰草并未成熟,不能收,我们白忙一场了。」 小牛在他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回到牛村。 因为要隐瞒他们私自去採摘紫峰草之事,小牛才忍住了不哭,但是整个人的状态都耷拉下来。 那是梦想消失的木然。 宋长安安慰道「我们再找法子赚钱就是了。」 小牛愁眉不展「怎么赚?」 宋长安想了想「要不我们去给人看病治疗?」 这星晷珠有疗伤驱毒的神效,是不是也能为他人治伤。 星晷珠在他体内不能取出,但是他的血是不是也有神效。 说干就干。 宋长安吩咐小牛抓了一只鸡过来,拿刀在鸡身上划了一道小口。 然后再在自己手上划了一道小口,挤出鲜血和在水里,餵鸡喝下去。 鸡喝下之后,两腿一伸,顿时气绝身亡。 宋长安「……」 小牛喃喃道「这鸡是我跟七婶借的,死了要赔钱。」 宋长安「……」 就在两人在苦恼怎么给七婶赔钱的时候。 门口传来了小牛他娘有些紧张的声音「大人,这就是舍下。」 她带着人走进院子,正好看见宋长安和小牛蹲在地上,两人之间还有一只死鸡。 她顿觉一阵窒息「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宋长安反而看向她身后之人「应总商?您这是?」 来者赫然便是与他分别不久的应绍行,他微微一笑「雪兄弟,在下听闻你准备前往人域解救心上人,却苦于盘缠不足?」 宋长安看看小牛他娘,对方有些心虚的低下头「是又如何?」 「说来也巧了,应某正准备去人域谈一桩生意,如果雪兄弟不嫌弃的话,可以同应某同行。」 这个嘛…… 系统十分纠结,和应绍行同行有暴露身份的危险,但是如果不和他一起,以宿主这个能力,猴年马月才能赚得到足够的路费。 宋长安皱了皱眉「应总商您莫非是以为在下家学渊源,可以治伤疗毒才有此一问吗?其实我的能力仅能保护自己而已,对外人来说没什么用处,这只鸡就是实例。您大可不必如此。」 应绍行目光落在那只惨死的鸡身上,嘴角微微抽了抽,脸上的笑容却半分未减「雪兄弟这是误会应某了,在下不过是因为和雪兄弟你投契而已,绝无觊觎雪兄弟家传武学之心啊。」 宋长安看着他那毫无阴霾的笑容,目色微沉。 阴暗森冷的刑室之内。 小迷被吊在刑架之上,他已没了一只眼,少了半拉耳朵,身体可见之处无一不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 就算如此,用刑者依然没有半分心慈手软,烫红了的铁针从他十指一根根穿过。 十指连心。 小迷痛得连惨嚎都发不出来。 这样无边的痛苦之下他却根本无法昏迷。 因为他早早就被餵了精神振奋的药物,就是要他活着深切感受到每一寸的痛苦。 刑架不远处,帝天琅姿态傲慢的坐在一旁。 他神色冷淡,举止优雅,气度雍容,仿佛并非置身于骯脏血腥的刑室,而是九天帝宫之中。 「说,雪团在哪儿。」 小迷被反覆拷打了几天几夜,神智早已绷紧成一根弦,欲断未断。 闻言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盗得宝物,自然早已离开妖域了。终其一生,你都再找不到他!」 「胡说八道。」帝天琅冷冷道「继续用刑。」 小迷又是一声惨叫,他身受酷刑,嘴里却是半点不服输。 「怎么?你不敢相信?」 「那雪团真名根本不叫雪团,他更不是妖族,他是我人族奴场的娈奴,天生狐媚,极擅蛊惑之术,奉了主上之命特意前来勾引你以盗取宝物!」 「呵。」帝天琅一声冷笑「天生狐媚?就他?」 那傻里傻气的样子也是人族密探? 狗屁。 小迷却仰天长笑「你觉得不是,那你又是怎么受了他勾引心甘情愿的将宝物奉上的?」 帝天琅「……」 「星晷珠已失,护族法阵已破,你便等着我天域神军踏破你妖族之地的时刻吧哈哈哈……」 小迷最后发出了一阵狂笑,然后双目一闭,彻底没了声息。 这数日酷刑,早已耗尽了他的生机。 帝天琅微微皱了皱眉,吩咐一声「处理了。」 然后他站起身就要离开,一旁的荒总管问道「殿下,那雪团该如何处置?」 帝天琅掀唇「去抓,一定要把他给孤抓回来。」 「孤要活的。」 荒总管看着这似乎不同以往的主子有些不解「殿下您难道……真的对那雪团有意?」 这不可能吧? 妖族那么多美色,他们殿下都从未动过心,一直以来只有唯一一个念头,就是攻取天域,独占那得天独厚的旷世美景。 怎么居然对那样一个小东西如此不同。 第156页 那雪团虽说美则美矣,可又软弱又无用,他们殿下不是最讨厌这种人了吗? 对于荒总管的疑问,帝天琅只道「孤生平最厌烦的,便是诸如此般软弱无能,又喜欢多管闲事,同情心泛滥的蠢物。」 果然如此。 荒总管内心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他家殿下又道「但是他傻,就没关系。」 荒总管「……」 第84章 奴场给老子关门 在帝天琅审问小迷之时, 宋长安已坐上了应绍行的飞行鸾车。 应绍行是个极会享受的妖族,他的飞行鸾车布置得无比舒适, 宋长安舒舒服服的躺在他那据说价值连城的紫金软狐毯子上, 吃着他准备的美食灵果,好不惬意。 应绍行坐在一旁,含笑看着他吃吃喝喝, 问道「雪牛兄弟, 你是何方人氏啊?」 宋长安道咽下一口灵果,眨巴眨巴眼睛「我嘛,我家乡在河东郡。」 应绍行唇边的笑意半分未减「雪牛兄弟说笑了,我妖域何曾有过河东郡这个地方。」 宋长安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一本正经的开始胡说八道「总商您这话就太过浅薄了。你不知道,并不代表没有。」 「我河东郡乃是世外之地,祖上为了躲避战乱隐居于河东,自名河东郡,多年以来不以外人通,我的一身所学都是出自祖辈所授。我雪家祖训是不与外人相通,可有一日天降大水,将一个女子冲到了我面前, 她的名字叫做紫嫣。我救了她, 并与她私定终身, 可是她身负血海深仇却不愿留在河东陪我, 非要出去报仇。」 「为了满足她的愿望,我强忍内心悲痛将她送走,每日就在河边苦苦等待她归来。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 也不知过了几个寒暑, 枝头的鸟儿都换了几波,我却依然没有等到她。直到有一天,我接到她的传信,原来她为了报仇上了战场却被人族所俘,我怎能坐视不理,于是我不顾父母家人的反对,离开家去寻她。」 「我从未在外生活过,半点不知外边世界竟如此艰险,幸亏遇上了应总商您,您可真是我的大贵人啊。」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看他的目光满是信赖和仰慕。 应绍行暗自皱了皱眉头,这话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于是他再度问道「那雪牛兄弟你的金光闪可否详细一说,实不相瞒,在下游走妖域多年,还未曾见过如此神奇的武学。」 宋长安一脸歉意「非是我敝席自珍,只是家中长辈曾言,这武学是我家传奥秘,不足为外人道也。我私自离家本是不孝,怎能再违抗家训呢?」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应绍行眸光一暗,他拿出一个金丝镂玉的酒壶,给宋长安斟了一盏酒「是我唐突了,来,我敬你一杯,以示赔罪。」 宋长安摇头「我不会饮酒。」 应绍行道「这非酒,而是灵茶,饮之有益身体,来尝尝看。」 他百般哄骗,终于哄得宋长安喝下一杯酒。 他面上浮现一丝微笑。 这酒有一个名字叫做真心酒,饮之后便会自动吐露真心。 这雪牛满口胡说八道,唯有用上此酒,才能一窥其身份奥妙。 真心酒名不虚传,宋长安才喝了一杯就双颊飞红,眼眸迷离。 他神志迷糊,凑近应绍行突的一笑,指着他道「我其实有一件事一直瞒着你。」 这一笑,春色无边。 应绍行竟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他一边伸出手按住宋长安的肩膀,一边不动声色的问道「什么事?」 宋长安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纤长的睫毛簌簌,眼眸如水般明媚动人「其实啊……」 「我跟你说……」 他将应绍行拉到自己的面前,伸出手去用指尖轻轻的蹭了蹭他眼角那颗泪痣「你这痣生得很好看。」 应绍行「……」 他嘴唇翕动,竟一时间说不上来话「还有呢?」 「酒好……喝。」宋长安将身子往他身上一倒,彻底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应绍行「……」 他抱住少年柔软的身体,也不知心中到底是何心情。 七天之后。 应绍行的飞行灵车停在了人妖两族边境,他吩咐手下去办理通关手续,看着还在吃的宋长安问道「雪牛兄弟你准备如何相救自己的心上人。应某自问在人域虽算不上呼风唤雨,但也有些关系在,兴许可尽绵薄之力。」 如此客气。 宋长安也不同他客气「那就麻烦应大哥了!」多日交往,他已经很自如的同对方称兄道弟起来。 「其实我正要拜託大哥,根据我一路打探的消息所得。人族对于妖族战俘,一般都会通过他们一个叫做奴场的组织转卖出去,希望大哥能帮帮忙,帮我把紫嫣赎回来。可怜我的紫嫣,落入这些魔鬼手中,也不知会被怎样折磨……」说到此处,他双目通红,潸然泪下。 应绍行不知他对他那位心上人感情有多深,劝了几句方道「我与奴场倒是也有些生意往来,只是奴场的奴隶一旦价值连城,雪牛兄弟准备用什么来赎回你那位心上人呢?」 他话中之意很明显,你雪牛连路费都是蹭我的,哪有钱去买回你的紫嫣姑娘。你准备怎么办? 宋长安有些难以启齿的看他一眼。 应绍行毫无反应,依然含笑看着他。 第157页 宋长安道「我身无长物,身上唯一有价值的就是我的家传武学,虽然对不起先祖,但是为了救出紫嫣,我只能不孝了。我准备用我雪家武学来换紫嫣!」 应绍行摇摇头,十分不贊同的道「你那家传武学乃是我妖族之物,流落人族大为不妥,还不如你将之卖给我,我给你钱财去赎回心上人。」 宋长安皱眉想了想「如此……也好。」 应绍行露出笑容「那你先将秘籍交给我,我安排人去估算一下价值。」 宋长安摇头表示拒绝「应大哥,我不是信不过你,但总要等我们去了奴场见到紫嫣后才能决定。」 「那行吧,你放心,我与奴场也算有几分交情,到时候我随你同去,一定能成功救回紫嫣姑娘。」 「如此就多些应大哥了。」宋长安面露感激之色。 这个时候,出去办理通关手续的手下终于归来「公子,可以出发了。」 应绍行问道「这次怎么这么久?」 手下回道「也不知人域这是怎么了,突然盘查严厉了许多,所幸我们商会之前早就打点过了,总算是还有几分薄面。」 应绍行阖上双目「如此就快走吧。」 宋长安低头吃灵果,脸上毫无心虚之色。 宋长安跟着应绍行一行穿过广济道,终于踏上天域的土地。 为了掩人耳目,应绍行一来到天域就不再乘坐带妖族特色的飞行灵器,而是改乘飞舟出行。 因事先答应了宋长安,应绍行吩咐道「先去奴场吧。」 七日之后。 他们的飞舟降落于奴场总营。 妖族应龙商会在天域确实地位不低,早早就有得到消息的奴场管事等候在此。 宋长安跟着应绍行来到了会客厅内。 为了掩人耳目,他特定穿上了掩饰身份的黑色斗篷,脸上戴着面具,连他爹在这儿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奴场来接待应龙商会的是奴场数一数二的大人物——纪潇则。 「二老板,许久未见,您风采依旧啊。」 「应老闆客气了,您最近容光焕发,想来生意一定十分红火。」 「二老板谬赞了,不过是容您体恤,讨碗饭吃罢了。」 两位假意的客套了一下,很快就步入了正题。 应绍行确实是有生意要和奴场做。 他贩卖了一批妖族奴隶给奴场,同时也要从奴场买一批人族奴隶回去。 两人心中有数,唇枪舌剑很快就将生意谈妥了。 眼看生意谈完了,应绍行才提起宋长安之事「今日应某前来,还有一桩事要麻烦二老板。」 他一指宋长安「我这位小兄弟有一个未婚妻名唤紫嫣,听闻失陷在奴场之内,还想请二老板怜惜我兄弟一片痴心,帮忙寻找一下他的未婚妻,价格好谈。」 今日陪着纪潇则一同前来处理交易的紫嫣「?」 纪潇则瞄了紫嫣一眼,又看了看捂得严严实实的宋长安「我奴场奴隶千万,单凭一个名字恐怕很难寻找,不知道小兄弟可还有别的线索?」 应绍行连忙推了推宋长安「雪牛兄弟,你同二老板说说你那心上人是和模样。」 宋长安憋了半天,闻言一指紫嫣「就是她呀。」 紫嫣「……」 他一开口,纪潇则就愣住了,他看向面前这个戴着面具的陌生少年「你是……长安?」 宋长安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滋熘一声躲到纪潇则身后「是,我回来了。」 应绍行「?」 他有些艰难的问道「雪牛兄弟,你这是?」 宋长安担惊受怕了一路,如今躲在纪潇则身后终于安心下来,他拉开兜帽,脱下面具,露出他的脸「不好意思,我不叫雪牛。」 应绍行有些难以置信「所以,你骗了我一路?你是……奴场的人?」 宋长安摇摇头「不。」 这都叫什么事! 生平从不吃亏的生意人应绍行觉得自己被算计了,他脸色不由难看了几分「你……」 「好了好了。」见到宋长安,纪潇则既惊喜又觉得有些好笑,他捏捏宋长安的小手「应老闆,你可能和舍弟有什么误会,若舍弟有冒犯之处我替他向你道歉,多谢您将舍弟一路送回。时辰也不早了,生意谈妥了您就先回去吧,我们改日再聚。」 一番话说得客客气气,却把过河拆桥体现得淋漓尽致。 应绍行脸色难看「二老板,您这样就过分了吧?」 「很过分吗?没有吧。」纪潇则脸上笑容逐渐消失,他一字一顿的警告道「应老闆需不需要想清楚您现在在哪儿?」 意思是,我的地盘你拿我怎么样? 应绍行脸色变幻,最后恨声道「既如此,应某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这个时候,宋长安出声道「不行,你不能走!」 顿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应绍行冷笑一声「难道奴场还想强行留下我不成?」 宋长安看着他,缓缓道「你可以走,但是我们的人你不能带走,今天的生意……不做!」 应绍行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来这么一出,面露讥讽「你以为你是奴场的主人?」 谈好的生意,岂是他说不做就不做的? 宋长安斩钉截铁的道「我不是奴场主人,但我既归来,今日奴场不做生意,以后也不会再做。」 第158页 第85章 匪夷所思 然后他转头看向纪潇则「玄光在哪儿, 我要他——履行誓言!」 他回来了,玄光自然要履行承诺。 让天域再无奴隶。 既无奴隶, 便无奴场。 谁卖他奴隶啊。 纪潇则看着眼前那似熟悉又陌生的少年, 末了在他坚毅的眼神下微微一笑「好。」 此时此刻,玄光正在奴场之中。 他很快就知道了宋长安带着星晷珠回来的消息。 玄光不由一默,心中狠狠的骂了一句「废物!」 虽然他内心有些不甘愿, 但是见到宋长安的时候还是露出了得体的笑容「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你果然是天道宠儿,天赋异禀。」 几个月的时间就将妖族太子迷得神魂颠倒,不是天赋异禀又是什么? 对于这种阴阳怪气的称赞宋长安坦然受之。 他张开手心。 瞬时,大殿内熠熠生辉,光彩华耀。 这便是妖族至宝,星晷珠。 这是他在纪潇则的帮助之下,好不容易才取出的。 「星晷珠在此,你的诺言呢?」 都到了这种时候,玄光显得十分爽快「从今日起天域再无奴场,三日之内我便会向君上请旨,废除奴隶制。如此,你可还满意?」 宋长安看看站在他身旁的纪潇则, 纪潇则沖他点点头「没问题。」 玄光「……」 他心中有一丝不悦, 他的每一句话这小子都要问问纪潇则是什么意思, 就这般信不过他? 他心中不知为何泛起酸意, 对纪潇则居然如此不将自己这个义兄放在眼中十分不快。 他竟如此袒护这个宋长安! 他的目光落在宋长安那洁白修长的脖颈之上,略带恶意的想着,这幅身体也不知被那个妖族太子玩过多少次了, 亏他还当作宝一般。 宋长安不知玄光心中所想, 反倒是对纪潇则道「奴场已不复存在, 接下来潇则你有何打算?」 纪潇则一愣「我恐怕会回西洲府吧。」失了奴场二老板的身份,他今后行事恐怕要麻烦不少,但是不知为何心中竟然轻松许多。 「那你呢?可要回家?我送你回去。」 宋长安想了想,点点头「好的。」 他离家已有大半年了,也不知家人该担心成什么样子。 见他俩居然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旁若无人的聊天,玄光心中更加不快,他忍不住提醒宋长安「你就打算这么一走了之了?」 宋长安不理解「什么意思?」 玄光微微一笑「我这奴场总营,现在总共有奴隶三十多万人,这还未算上各堂口还未送来的奴隶,以及奴隶制解除之后那些被释放的奴隶呢。这么多人,你打算如何处理?」 他在笑,嘲笑宋长安的不知深浅。 「你不会想着让大家各回各家就行了吧。你是否想过,这些人为奴多年,奴性早已根深蒂固,根本无法重新做回一个自由人,他们归家之后曾经做奴隶的遭遇又会让他们受尽流言蜚语的羞辱。」 他声音轻柔「也不知你是在救人呢,还是在害人。」 他最后强调「当然,这些奴隶既是你救的,那就是你的事。我已履行了我的誓言,从此之后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他这段话说得宋长安脸色沉重。 他逼玄光立誓,解放奴隶,是一时愤怒,根本没有考虑这么多。 现在…… 数十万人的生计压在他身上,竟让他有几分不知所措。 纪潇则捏了捏他的手心安慰道「我会帮你的。」 玄光在旁边凉凉的说道「这天下无奴可是大事,君上君令一出,必定天下震动。潇则你确定要出这个风头吗?你可知你会因此得罪多少权贵?」 纪潇则横他一眼。 玄光笑了笑,不再说话。 他相信他说的,已经足够宋长安愁的了。 第二日,纪潇则和宋长安,带着这奴场的所有奴隶向玄光辞行。 纪潇则朝他抱拳「兄长保重。」 玄光慢条斯理的回道「贤弟多加小心。」 宋长安实在很讨厌他,语气平淡「希望你我,再也不见。」 玄光无比轻蔑的笑了。 一向无往而不利的他确实在这个小东西身上吃了点亏,但也没关系,他又不是输不起的人。 他看着宋长安远去的背影,漫不经心的想着。 从此之后,他与这个凡人恐怕再无相见之机了吧。 不过是一个区区凡人罢了。 至微至贱,无甚可惜。 这般想着的玄光不知道,不久之后他会在一个多么匪夷所思的地方重见这个凡人。 三十多万奴隶同时离去,那是多么浩浩荡荡。 玄光说不干他的事就不管,若非纪潇则有钱、有船,光将这些奴隶运送出奴场总营就够宋长安烦的了。 站在飞舟的甲板之上,纪潇则对宋长安道「这些奴隶,其中有一多半是奴场近半年才掳来的,尚未被奴场驯化,已问过他们意见,他们会各自回乡,隐瞒这段时间的经历,重新生活。」 还剩下一半,那就是还有十多万。 更别提待奴隶制废除之后那被释放的奴隶又该如何安置。 他们饱受欺凌,再度让他们回到原先的生活难免遭人非议,既如此不如换个新的地方重新生活。 第159页 这么多人总不至于饿死。 只是哪里……是完全不知道他们过去的。 宋长安突然想到了一个正符合的地方。 地势奇险,瘴厉遍布,隔绝人世,不与外人通。 正是之前被他和小夜搞得天翻地覆、日夜颠倒的高角部。 那里极度的重男轻女,民风古怪,本不是个好去处。 但是经他和小夜这么胡乱搞了一通。 现在想来,也不知是好是坏。 宋长安想起此处,同纪潇则一提。 纪潇则沉吟了一番「此处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还得先去看看。」 他掏出一顶云梭,这云梭的速度可比龙舟快多了,就是舒适和气派程度大有不如。 他带宋长安乘着云梭先往高角郡方向一探。 距离上次宋长安大闹一通已过了将近一年。 高角郡一如往昔。 男耕女织,自给自足。 墙院之中,传来熟悉的喝骂之声。 「你这个狗男人,连个饭都端不好,老子打死你算球!」 「贱人,连个孩子都生不出!你看看隔壁家男人,一连生了七八个!我打死你这没用的东西!」 「你一个没人要的贱男人,老子肯娶你已是万幸,还敢给老子甩脸子!」 听着这些古古怪怪的喝骂之声,纪潇则有些呆滞「这……是怎么回事?」 宋长安指了指下方凝结成冰的镜湖「只是一点小法术而已。」 纪潇则看着镜湖明白过来「一报还一报,倒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这镜湖影响的是一地阴阳,剩下的那些奴隶若是移居于此,恐怕也难免受这法术影响……」 那就更混乱了。 宋长安道「把这法术解了便是。」 他那时被气得胸疼,也没顾及那么多,方行此招。经历了这么多,他也明白过来自己当初的行为有些不智。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虽然痛快。 但不是长治久安之法。 他看着下方那混乱的芸芸众生,眼神悲悯又清醒「治一方之地,当以法治,而非人心。」 「是我错了。」 「把法术解除吧,我要重树此处律法。」 至于高角郡之人不同意,不好意思,他们不过数万人,而将要迁居于此的奴隶数十万,当然是少数服从多数。 纪潇则看了那冰寒刺骨的镜湖一眼,苦笑连连「这是魔宗特有的法器,得靠魔宗术法才得解,我解不了。」 宋长安皱了皱眉「这么说只有小夜才能解。」 「小夜他……」 纪潇则道「你走之前托我打听之事我已打听之事我已打听清楚了,那魔宗少主夜怀夙安然无恙,只是如何才能找到他,我就不知道了。」 「这就够了。」宋长安有些欣慰的一笑。 经过了这些日子的成长,他亦成长了许多。 「你帮我在白枫城中打听一个卖胭脂的老刘。」 数日之后。 白枫城中。 纪潇则指着城南的一处胭脂铺道「这白枫城里卖胭脂的姓刘的很多,但是此人最为可疑。」 宋长安点头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去便来。」 纪潇则道「魔宗之人何其心狠手辣,性格乖张,还是我陪你去吧。」 宋长安道「你们到底立场各异,你在多有不便,你放心,小夜的人不会伤害我的。」 纪潇则只好掏出一枚玉符「我就在外边守着,见势不对就摔碎它,我自会进去救你。」 宋长安看着这有些眼熟的玉符,上次好像也是这个。 按照纪潇则的速度,等他来救,自己早死了。 但他还是点头接过「我晓得的。」 宋长安大步走进胭脂铺中,对掌柜的问道「老刘在吗?」 掌柜抬起有些浑浊的眼角看了看他「我便是。」 宋长安拿出之前夜怀夙给他的信物「我要见小夜。」 纪潇则在门口左等右等,等了许久都不见宋长安出来,他心下顿时掠过不好的预感,再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冲进胭脂铺。 胭脂铺里什么都没有。 既无宋长安的身影,也无店家的身影。 就好像彻底消失了一般。 可明明他一直守在附近,根本未曾见过有何异常。 他狠狠的咬牙。 长安…… 第86章 那张脸 南洲。 一处华美而又阴森的洞府之内。 一身黑衣的夜怀夙走了进来, 朝着石案旁一宫装女子行礼道「见过母亲!」 女子宫装华美,花容绮貌, 气度雍容, 见到夜怀夙,眉眼间闪过一丝慈爱之色「夙儿,你的身子休养得如何了?」 夜怀夙连忙道「孩儿身体已然大好, 这次受伤也算是因祸得福, 修为再有增益。这次再见到那叛徒,必能将其手刃当场。孩儿想向母亲请命,去诛杀此獠!」 他语气坚定,眉宇间透着强大的自信。 闻言,宫装女子只是逸出一抹笑,却并未答应,反倒是问道「夙儿,为娘记得你之前之所以会受伤,败给那个叛徒,是受一凡人牵连之故啊。」 她语气随意,仿佛就向在同儿子闲话家常。 但夜怀夙却如临大敌,他眨了眨眼, 有些迷茫的想了一下「凡人?什么凡人?」 第160页 他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哦, 母亲您是说那个小宋啊, 那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罢了, 之前孩儿见他体质特殊,能助益修炼,多与他纠缠了一会儿。但是说受他牵连, 这怎么可能呢?」 「我魔宗之人, 天生无情无义, 这一个小小凡人怎可能乱我心绪,实在是虚妄之言。」 「如此甚好。」圣女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儿你素来清心寡欲,难以接近,却对一个小小凡人如此特殊,为娘还以为你动心了呢,没有那就最好了,须知你修炼百阴极元功最忌动情。」 「一旦有了软肋,你便会软弱,便会动摇,便不再战无不胜。」 夜怀夙垂眸躬身「孩儿谨记。」 圣女看着她挺拔如竹的儿子,慢条斯理的道「对了,阿霞,昨日刘晦是不是来禀报,说有一个凡人带着夙儿的信物来寻夙儿?」 夜怀夙浑身一颤。 圣女身侧一灰衣的僕妇躬身道「禀圣女,确有此事。」 她的声音刻意放大,仿佛在说给夜怀夙听一般「那凡人自称是少主的好友,想要求见少主。看年纪模样,正是之前与少主纠缠的那个凡人。」 夜怀夙看着这叫阿霞的灰衣僕妇,神色微冷。 此人乃是他娘亲身边的心腹,之前因告密被他打死的秋冥正是她的弟子,想来已对自己怀恨已久了。 不过一个奴婢,这种货色一向不放在他眼中。 但是事涉宋长安,他竟然心神大乱,六神无主了。 圣女见他神色有异,眸光微冷「夙儿说与他不过泛泛之交,这个凡人却如此不知羞耻百般纠缠,简直可恶,处置了便是。」 「母亲!」夜怀夙急忙叫道。 见圣女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连忙低下头,心知自己情急之下露出端倪,但这个当口只能道「此事不可,那凡人体质特殊,能助益孩儿修炼,若是杀了岂不可惜,还请母亲将他交给孩儿处置。」 「少主别担心。」那容貌刻板的僕妇阿霞脸上露出一丝无比恶毒的笑容「奴婢已将这个凡人送到了刑堂,少主既说此凡人能助益您修炼,那便让人将他炼成法器,如此少主便可日日佩戴在身了。」 「死人怎能助益修炼!母亲……万万不可啊。」夜怀夙脸色煞白。 阿霞故意问道「为何不可呢?少主您不是说您对这个凡人毫无感情,完全不在乎吗?他是死是活您又何须在意?」 「还是说,您之前一直在欺骗圣女,您对这个凡人早已情根深种,不可自拔?」 这个阿霞句句诛心。 夜怀夙神色微凛,忙道「母亲,绝无此事啊,孩儿一心修炼,无心情爱,更不可能对一个凡人例外!」 圣女道「你若当真对他无心,那便让母亲看看你的决心,阿霞!」 「是。」阿霞嘴角噙着一抹笑,拿出一道法器,一道水幕出现在夜怀夙面前。 「圣女阁下口谕,就请少主您亲眼看看此人受刑吧,奴婢已安排了我魔宗最好的炼器师,保证炼出的法器以臻完美,只是神魂一寸一寸的抽离之苦,也不知道这凡人受不受得了呢?」 她语气中尽是快意。 少主因为这个凡人杀了她的徒弟,她不能对少主做什么,那就当着少主的面杀了他的心上人。 也让少主尝一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水幕之中,正是阴森血腥的刑堂。 夜怀夙看见有一人被高高的吊起,满脸无助,模样可怜。 那是他的长安啊。 一年未见,他长高了,也瘦了,身体更挺拔修长了。 却遭自己连累,受这般的苦。 他心神惧乱,再也顾不得掩饰,直直朝圣女跪了下来「母亲不要!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求您放过他吧!母亲,求求您!」 「你果真对他动情了。」圣女失望的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儿子身上。 「你可真让我失望,从小我便告诉过你,我魔宗之人应隔绝情爱,专心大业。你却为这一个不知所谓的凡人如此失魂落魄,我告诉你,今日我必杀他!」 「长安!」夜怀夙见母亲身上杀意浓郁,立刻便想要拔腿去救宋长安。 却被圣女的一道灵锁捆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圣女冰冷无情的声音落下「今日你就在此处给我亲眼看着。」 「这个凡人是怎么死的!」 「他本没有错,落得这般下场只是因为你喜欢他。」 「你喜欢的人,都会是如此下场,这边是你违背我意的代价!」 「母亲……不要、不要……」夜怀夙神色惨白,不停的摇头,声音哀求「母亲不要,我会乖乖听话的,你放过他,你放过他……」 圣女坐在石案前,听着夜怀夙悽惨的哀求面上分毫不为所动。 他越如此,她对这个凡人的杀意就越甚! 到底是何等天姿国色,竟让她这从小眼高于顶的儿子如此不顾形象的跪地哀求。 圣女的目光不由的也落在了水幕之上。 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而已,听闻此人,她直接就安排阿霞去处置了,这倒是她第一次见到人。 长得也…… 圣女浑身颤抖。 她倏的站起身来。 身旁的阿霞还在无比快意的给那头的炼器师传音「快动手吧,少主可是等不及了呢。」 第161页 「长安!」 「不要……」 夜怀夙发出了绝望的嚎叫。 水幕那头的炼器师听了阿霞的传音,脸上带着狞笑,朝着被吊在刑架上的宋长安露出了狰狞的刑具。 炼器的法子有千百种,他却偏偏要选这种方式。 只因他十分享受看到受刑者百般煎熬的模样,这让他浑身舒爽。 恐惧吧,哭泣吧,哀求吧。 他仿佛已经能看到这个脸色苍白的凡人痛苦的模样。 只是去胭脂铺寻夜怀夙的下落,却被人迷晕,等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吊在一间阴暗森冷的刑室。 宋长安当然无比惊慌失措。 他看向那朝他走来的炼器师,奋力挣扎「你、你要干什么……」 「将你炼成法器啊,你放心,这个过程……会很漫长,漫长到你恨不得马上死了。」炼器师慢条斯理的说着。 果不其然看见那凡人露出恐惧的模样。 剧痛更能令他沉迷。 炼器师将刑具直直朝宋长安按下。 「啊!」 一声惨叫。 发出惨叫的是炼器师。 与此同时,洞府内的水幕突然一黑,继而整个熄灭了。 阿霞脸色大变,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身旁。 赫然发现圣女的身影竟然已经消失,而她沉迷于复仇的快感,竟丝毫未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心中涌上的浓重的不安。 刑室。 在刑具即将触及宋长安身体之时,一抹乌光闪过,炼器师被乌光所袭,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墙面,口吐鲜血,身受重伤,昏死过去。 宋长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体上的束缚一松,他整个人从刑架上直直往下掉。 他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一个柔软的怀抱之中。 他瞪大眼睛,看着突然抱住自己的宫装女子。 那是一位容貌极美的女子,一身大红色的宫装长裙,极其浓郁的颜色衬托出她容貌绝艷,美目流盼,朱颜玉色。 而这绝美女子,却无比动容的看着他。 满脸泪痕,嘴唇翕动,半晌才颤抖的唤道「君、君上!」 宋长安左右张望了一下,有些不解「这位夫人,你叫我什么?」 「君上,您不认得奴婢了吗?奴婢是如萦啊。」 宋长安看着这好看的大美人,摇了摇头「这位夫人,我叫宋长安,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君上!您怎么了?您怎么连奴婢都不认得了……」圣女伸出去抚摸着宋长安的脸,脸上满是不安和急切。 「我真的不是什么君上,我……」那女子美则美矣,但身上气场强大,宋长安又被强行掳来这刑室里关了一天,凡人的柔弱身子早就受不住了,说着说着,居然就晕倒在了她的怀里。 如萦「……」 金丝帐幔,空气中瀰漫着紫檀的香气。 拔步床旁,药神医给宋长安把了脉「启禀圣女,这位公子应是惊吓过度,加上身体虚弱才会导致晕厥,喝些滋补灵药即可。」 这本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问诊,但一旁的圣女闻言神色居然有几分不可思议「惊吓过度?他……」 第87章 心上人变小爹 她抿了抿下唇「本座是问, 他到底受了什么伤,为何体内灵力半分未存?」不仅没有灵力, 连灵核她都感受不到, 真的就像一具凡人之躯一般。 对于圣女的问题,药神医丈二摸不着头脑,他疑心自己诊错了, 又再确认了一遍「他没受伤啊, 至于为何没有灵力……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根本就没有修炼?」 区区一个凡人而已,哪来的灵力? 圣女问的这叫什么话? 怎么可能! 如萦皱起眉头,忧心忡忡。 这可是她至尊之境,剑倾四海的君上啊,怎么可能没修炼过? 君上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药神医见她面色不虞,误会了她的意思「这位公子虽然没有什么修炼天赋,但是若是用些特制的灵药,还是可有修炼之机的。」只不过这个凡人天赋太差,就算是用了上等灵药也修炼不出什么东西,连做炉鼎都浪费,也不知圣女是怎么了,竟然对一个卑微凡人如此看中。 如萦不死心的再问了一遍「他当真只是个凡人吗?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药神医斩钉截铁道「真的就只是个凡人而已!」 如萦沉吟半晌, 方才摆了摆手「本座知道了, 你先下去吧。」 药神医告退之后, 如萦道「来人, 去请白老前来。」 她的心腹侍女有些迟疑「可白老说他要闭关修炼,吩咐我等不得打扰。」 如萦声音转厉,十分强硬「你便说是本座有请, 事关生死存亡, 请他务必前来!」 侍女难得见她如此声色俱厉的模样, 不敢怠慢,连忙应道「是!」 一个时辰之后。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外边传来「我说丫头,你喊我这把老骨头干嘛?我在闭关呢,再不突破我的寿元就耗尽了。」 「有什么生死存亡的大事,难道是楚临雍的仙兵打上来了?」 如萦侧过身子,对来人道「白老,烦请您帮忙把把脉,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来人赫然便是曾经的五洲第一骗子白天知。 第162页 他看了看床榻之上,因为金丝帐幔垂下,朦朦胧胧他根本看不清躺着的那人相貌,只能看到伸在外边的一截白皙如玉的手臂。 骨形优美,肌理细腻,白皙修长。 好一截美人骨。 白天知「就这?」 「你大老远把老夫叫过来就为了给这人看病?老夫又不是医师!」他嘀嘀咕咕「这人谁啊?你新收的小情儿?」 虽然嘴上牢骚不断,但他还是将手按在脉上,细细查看了起来。 「这没啥好看的啊?不就一个普通凡人吗?身上一点灵气也无。丫头,你是不是在戏弄老夫呢?」 见他也如此说,如萦的脸色更加凝重了,她伸手掀开帐幔,露出里面那人的睡颜。 「白老,您见多识广,帮忙看下他到底怎么了?」 白天知疑惑的瞅了一眼「这是谁?长得还怪好看的,就是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如萦「……」 「在哪儿见过呢?欸?欸?欸?等一下,这不是……楚江宁吗?」他震惊得差点跳起来。 「这小子怎么在这儿?他没死?不是都说他被楚临雍杀了吗?」 如萦皱着眉「君上虽然未死,但是这身体里一丝灵气也无,灵核不存,毫无修炼的痕迹,犹如凡人。而且他似乎还失忆了,他竟然连我都认不得了,好像觉得他自己就是一个凡人。白老,这到底怎么回事?君上到底怎么了?」 白天知当年行骗五洲,见识广博,他摸着自己下巴上稀疏的胡茬陷入了沉吟「依老夫之见,眼前这种情况有四种可能。」 「第一种,就是他根本就不是楚江宁,真的只是一个和楚江宁容貌相似的凡人而已。」 「这不可能!」如萦斩钉截铁的道「这便是我家君上,我怎可能连我家君上都认错!」 「第二种,可能他受了重伤,记忆受到了损伤,身体里的灵核也被摧毁,所以沦为凡人。」 「第三种,可能他中了一种特殊的毒,或者是服用了什么奇异的灵物,可使记忆丧失,修为封印。」 「第四种,可能他在修炼一种特殊的功法。上古有一道历情之法,可封印记忆和修为,让人抛弃一切,去体会世间百态,以弥心境,历情成功便可神功大成,突破桎梏。只不过以老夫对楚江宁这小子的了解,他这般心高气傲之人不大可能接受被封印记忆,失去自我,在世间随波逐流。」 如萦听得愁眉紧缩「那有没有可能不封印记忆去历情?」 她这么一说白天知就笑了「不封印记忆如何历情?历情之法上古有之,这万年来从未听闻有人不封印记忆去历情的。不封印记忆,就无法将自己代入其中,凡世间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与他而言不过是眼前过客,又如何体会历情真谛呢?」 他看着满面担忧的如萦道「既然你如此确认他就是你家主子,那听老夫一句,不管他是在干什么,你都别管他便好。」 「他若是在历情,你强行插手只会导致他历情失败。他若是受伤中毒所致,你也没法帮他解,反而会因你现在的身份给他遭惹无妄之灾。」 「你要相信你家主子,他自己会处理好一切的,你只要静静的等着他即可。」 他见如萦若有所思,伸了个懒腰「我言尽于此,老夫现在要赶回去修炼了,真是可惜不能看看无法无天的楚江宁失忆是什么模样。等他恢复记忆,想起失忆时的自己,一定很有趣。」 他「哈哈」笑了几声,就振衣离去。 白天知离去之后,如萦看着她家君上安静美好的睡颜,伸出手去给他掖了掖被脚。 脸上情不自禁的浮现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容。 不管君上您经历了什么,现在的状态是怎么样,只要君上您回来就好。 只要您回来,奴婢就有信心,应对这世间一切艰难险恶。 她这边温柔眷恋,僕妇阿霞就进来了。 她看着床上躺着的宋长安,眼睛都直了。 心中忍不住咆哮: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为何圣女不但不杀这个凡人,还在这里温柔的给他掖被脚。 难道……圣女也看上了这个凡人? 老实说她跟在圣女身边多年,圣女虽风流无度,但一向只在乎魔宗复兴大业,对座下宠侍也是利用居多,她何曾见过圣女露出过如此温柔的神情。 这个凡人到底有何魅力,竟能让圣女和少主都如此倾心? 她忍不住道「圣女,您若是看中此人,不妨纳为侍君吧,能侍奉您也算这凡人福分。」 若是自己的心上人变成了自己的小爹,少主该多么痛不欲生啊。 她不说话,如萦还没想起来。 此时她出现,倒让如萦从与主子重逢的喜悦和震惊中抽离出了片刻,然后想起来。 正是眼前这个阿霞,屡次向自己进言要自己惩治那个勾引夙儿的「凡人」,今日若是自己没看上那么一眼,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她想都不敢想。 想到此处,她神色一冷。 阿霞跟在她身边多年,她那点小心思自己何尝不知,只是也想着藉此给夙儿一个教训,便放任于此,想不到那个所谓的「凡人」竟然会是君上。 阿霞犹未察觉,还在进言「少主既说此人体质特殊,那门元水心法正适合他用,将他炼成炉鼎,自然从此可供……」 第163页 她话还未说完,便觉呼吸一窒。 喉咙仿佛被什么锁住了。 「啊……」 如萦愤怒她言语中对君上的不敬,封住她口舌之后隔空拍出一掌。 一掌之下,阿霞身化血雾,神魂惧散。 既是对君上有敌意者,自不能留。 却说夜怀夙这头,如萦虽离开,但她留下的禁制未消,他费了好大功夫才解开禁制。 他心急如焚,连忙往刑室赶去。 刑室之内,除了昏死过去的炼器师再无他人。 夜怀夙看着炼器师胸前的掌印,又看了看断裂的刑索,感受到此间遗留下来强横无比的气息,不由错愕。 这、是……母亲? 母亲把长安带走了? 母亲要做什么? 她刚才不是还非要杀长安不可,现在是要干什么? 他匆匆奔出刑室,问明母亲去向,就要赶去寻找母亲。 还未至母亲寝阁,一段窃窃私语就传入了他的耳中。 「霞姐不是圣女的心腹,到底因何事触怒圣女,竟被一掌打死,尸骨无存?」 「听说啊,圣女新得了一位侍君,爱重非常,那阿霞竟敢对侍君出言不逊,被打死也是活该!」 「圣女座下宠侍无数,这位新来的侍君能得圣女如此宠爱,必定颜色非常吧?」 「我听说,那是绮容玉貌,天人之姿啊。」 「好想见一见啊。」 …… 夜怀夙眉心微皱,阿霞死了? 那真是大快人心了。 至于母亲何时又讨了一个宠侍,这他倒不在意,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到长安。 于是他脚步未停,直直来到母亲寝阁前。 躬身道「孩儿求见母亲!」 「吱呀」一声,门开了。 如萦匆匆走出来,合上门,不满道「小点声!」 夜怀夙心下奇怪,母亲竟如此小心翼翼,她的寝阁内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但当务之急,还是长安的安危。 他急忙问道「母亲,你把长安带到哪儿去了?」他这时候再顾不得掩饰,反正他对长安的在意早已显露无疑。 如萦听闻,有些古怪的看他一眼。 啊,她想起来了。 夙儿好像是对…… 一个是她家君上,一个是她亲生儿子。 两个都是她至亲之人,他们要是好上了,也不是不可以。 但……这事她怎么觉得这么不是滋味呢? 她本是孤女,在帝宫中受人欺凌,濒死之际是君上救了她,这么多年君上待她如兄如父。 她一直将君上视作神明,视作父兄。 然后她儿子说她喜欢君上? 差辈了吧。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夙儿,你是否、是否当真……喜欢他?」 夜怀夙一愣,无比斩钉截铁的道「当然没有!」 如萦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为娘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你尽管告诉娘,你若真喜欢他,也不是不行。」 她正好将儿子献给君上享用了。 夜怀夙苦笑道「这全都是外人误解,我对长安,当真没有恋慕之情,我只是将他当作我弟弟那般!」 「从小,两位兄长就不爱搭理我,我曾无比殷切希望母亲能再给我生个弟弟让我照顾,直到我遇上长安,他那么可爱惹人疼惜,我完全是将他当作我亲弟弟那般疼爱的,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爱之心!」 如萦「……」 等等,让她捋一捋。 她将君上视作父兄。 她儿子将君上视作弟弟。 —— 特娘的,这小兔崽子占老娘便宜! 夜怀夙没发现自己老娘脸色发黑,还在那儿喋喋不休的道「母亲,长安到底在哪儿?」 如萦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夙儿,你可知道母亲我姓什么?」 夜怀夙不明所以「娘你姓楚啊,怎么了?」他们兄弟三人全都从父姓,因为母亲不让他们跟着她姓。 如萦幽幽的看着他「你记住就行。」 她姓楚,楚江宁的楚。 作者有话说: 如萦:儿砸,那是你祖父; 白天知:第九章 ——五洲第一骗子 第88章 关系混乱的魔宗一家子 夜怀夙满头雾水, 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就听母亲道「至于你的那位『弟弟』」,她在「弟弟」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他身体不适需要休养, 我将他安置在暖阁之中, 过几日你再来看他吧。」 夜怀夙「暖阁?」 「母亲你不想杀长安了吗?长安身体怎么了?是有人对他动刑了吗?」他喋喋不休的追问了起来。 如萦烦死了「你只要知道他如今很安全就行了,滚!」 夜怀夙「……」 他自小就受到母亲严厉管教,积威甚深, 对母亲之言不敢违抗, 只能低头应道「是!」 宋长安醒了过来。 看着眼前异常华丽舒适的床榻,有些没回过神。 「这儿是哪儿?」他在心里问系统。 系统木着一张脸「我也不知道啊,你断片我也断电,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这时候有一道声音软软的道「君……长安,你醒了?」 一个紫衣美人出现在他面前。 紫裙娇俏,花容月貌。 第164页 宋长安疑惑「是你?是你救了我?」 如萦微笑,忍不住伸出手去帮他捋了捋有些凌乱的长发「这是刚炖好的雪溶汤,灵气稀少,但可助你调理气血,对身子有益,尝尝看。」 君上现在是凡人身体,灵气太甚的天材地宝恐怕无法消受, 只能温和补之。 宋长安看着眼前似乎眼底心底全都是他的女子, 没有伸手去接灵汤, 反而道「之前我已说过,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知道。」女子只是微微一笑「是我太过思念君上,见你与君上有几分相似,一时错认。」她眸中似有泪花闪烁「你与君上相貌相似也是缘分一场, 我叫如萦, 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好啊。」宋长安露出笑容, 他接过如萦手中的灵汤「我叫宋长安,想必你也知道我的来历,我这次是来找小夜的,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如萦不正面回答,反倒是盯着他手中的灵汤「你先把汤喝了。」 宋长安端起灵汤一饮而尽,这灵汤味道真好,正合他的口味。 「那小夜……」 「此事不急,我给你准备了饭菜,你先吃饭吧。」如萦拿走他手中的空碗,笑容满面的道。 虽然白老说让自己别打扰他,但是她与君上阔别两百多年,让她多照顾君上几天不算过分吧。 至于什么儿子,滚吧。 宋长安有心拒绝,但看着女子那隐含期待的眼睛,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确实他也饿了。 宋长安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在魔宗里住了几天。 他得到的待遇很好,那叫如萦的女子对他简直是无微不至,体贴入微。 他所需要的,不用他开口,对方就能立刻给他送上来,简直如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体贴。 好吃好喝好玩。 就是他一提出要见小夜,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宋长安十分困惑。 问系统「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系统熟读原着,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这……原着里也没这人啊,能让一个女孩子对你这么好,她应该是喜欢上你了吧?不让你见小夜……可能是因为她吃醋了,对!她吃醋了。」 系统自觉自己的分析十分到位,宋长安却无比鄙视「你有毛病吗?」 「她看我的眼光哪里像是看情郎的眼光?何况我和小夜又不是那种关系,她又何来吃醋?」 系统反驳道「你知道什么是看情郎的眼光吗?你又不知情爱。」 宋长安「也是……哦,但我很确定,她真的不是喜欢我。」 他抓抓头发「我听这儿的侍女都唤她叫圣女,圣女在魔宗是个什么职位?」 对于原着没写的事情系统是一概不知的,它只能按照常识分析「圣女一般是形容魔宗宗主的女儿或者是徒弟。」 「而魔宗少主一般也是形容魔宗宗主的儿子或徒弟。」 「所以这个如萦姑娘应该是……小夜的姐妹!」 系统一番分析猛如虎,宋长安深以为然「难怪我一见她就觉得十分亲切,我和小夜是兄弟,小夜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了。」 说曹操曹操到。 他这边刚提起小夜,就听见小夜的声音。 「长安!」 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闪现。 宋长安无比惊喜「小夜!」 夜怀夙有些紧张的扑上来上下查看了他一番「你没事吧,那些混蛋有没有伤你?」他左看右看,确认宋长安浑身上下一根毛发不少,甚至脸色红润,气息旺盛,似乎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我没事!」宋长安露出笑容「我终于见到你了,那时候你和玄清道尊斗法,是不是我让你分心了对不起……」 夜怀夙连忙捂住他的嘴,告诫道「在魔宗不能提及此事,不然我母亲不会放过你的。」虽然确实是因为他分心了。 宋长安点点头,夜怀夙这才松开手「我是来救你出去的,我母亲不让我来找你。」 他虽然一向唯母亲之命是从,但事涉长安总有例外,他等了好几日实在是心急如焚,才趁着母亲不在偷偷来救长安。 宋长安忙道「正好我也有事要求你相助,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去过的高角部……」 夜怀夙匆匆打断他的话「有事出去再说,我母亲快回来了……」 「不好!」他神色一变「我母亲回来了!」 宋长安听他这样说也很紧张「那你快藏起来!」 「没用的!」夜怀夙绝望的摇摇头「我母亲魔功精深,再高明的障眼法也瞒不过她,这下完了!」 「她若是看见我不听她的吩咐私自来找你,又要发怒了。」母亲怎么对自己不要紧,就是怕她伤害长安。 他母亲竟然如此可怕吗? 宋长安动了动唇,正欲说些什么,就听见如萦的声音从阁外传来「长安,我给你准备了新衣,你看看合不合身!」 宋长安应道「好的!」 夜怀夙「……」 他还在震惊为何宋长安和母亲的对话如此随意和谐,就见母亲捧着几件新衣走了进来。 母子俩打了个照面,面面相觑。 如萦神色一变。 夜怀夙有些迷惑又有些震惊「母亲,您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他记忆中的母亲,永远一身华丽宫装,举止得体,气度雍容,仿佛天下万物都不值得她萦绕于心,一心只有魔宗复兴大业。 第165页 今日居然穿了一身利落的紫色短裙,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神态竟……有几分少女的娇俏。 宋长安更震惊「母亲?如萦是你母亲?」 夜怀夙看着震惊的宋长安,有些迷惑「你为什么叫我母亲的闺名……等等,你……」 他突然想起前几日听到的几句闲言碎语。 「圣女新得了一位侍君,爱重非常,那阿霞竟敢对侍君出言不逊,被打死也是活该!」 「那侍君绮容玉貌,是天人之姿啊。」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宋长安,嘴巴张开「难道说你就是……我小爹?」 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什么小爹?你在说什么?」宋长安也觉得无法理解。 他在心里狂戳系统「什么情况这是?你不说如萦是小夜他妹妹吗?为什么是他娘?」 系统也很崩溃「我只是按照常理分析,我哪里知道魔宗这家子关系这么混乱?」 比起宋长安和夜怀夙的错愕和震惊,如萦是这其中最明白怎么回事之人。 不过她也很烦躁,自己好端端的就变成了君上好友他娘。 她轻咳一声「长安啊,此事说来有些复杂……」 宋长安看她「你昨天才说要跟我结拜为兄妹。」 夜怀夙「……」 如萦神色有些不自然「这……我们各论各的呗。」 夜怀夙问道「娘啊,你和长安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萦「兄妹。」 宋长安「好友。」 夜怀夙「……」至少不是小爹就行。 他心里舒了一口气,也不知为什么舒了一口气。 宋长安正色「我们就各论各的吧,但是如萦,我真的需要和小夜走了,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他帮忙。」 终于到了这天了。 如萦心中不舍至极,但她却十分痛快的道「行,你们走吧。夙儿,听他的吩咐,他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夜怀夙「……」 宋长安看着她眼中闪过的浓浓失落,忍不住伸出手给了她一个拥抱「待我得空,会再来寻你玩的。」 如萦在他的怀抱中重重的点头。 夜怀夙「……」 这到底什么情况? 三日之后。 宋长安和夜怀夙乘着法器再次来到高角部上空。 夜怀夙看他一眼「你决定了?」 宋长安点点头。 夜怀夙撇撇嘴「才一年,便宜他们了。」 饶是嘴上牢骚,但他还是伸出手,默念心法。 几块碎片从冰封的碧湖底部升起,在他的手掌上重新凝结成法镜。 碧湖解封,男男女女各归其位,混乱了一年的高角部重归正轨。 夜怀夙收回手,突然「哎呀」的叫了一声「这法术有点疏漏啊。」 他看向宋长安,调皮的眨眨眼「别人都回归正常了,就是你那个妹夫啊,不知为什么变不回去了呢?」 宋长安也会心一笑「此等小节,无伤大雅,变不回去就不回去吧。」 第89章 悲惨的宋家小弟 二人相视一笑。 宋长安掏出之前纪潇则给他的玉符捏碎, 然后看着夜怀夙道「我叫潇则过来了哦。」 夜怀夙明白他的意思,自己是魔宗之人, 自然不能再露面,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脸「那我走了。」 宋长安点头「保重。」 夜怀夙点头「你也保重……但是你和我娘,到底是……」 这个时候天边一抹流星闪过。 竟然是纪潇则赶来了。 他这次倒是快。 夜怀夙也等不到宋长安的回答了,只能将身体遁入红云之中, 飞快离去。 纪潇则匆匆赶来, 见到安全无虞的宋长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几天你都去哪儿了?怎么回事?」 宋长安露出笑容「这儿的法术解除了,可以让大家搬过来了。这些天都麻烦你了,潇则。」那么多奴隶,全都是纪潇则帮忙安置的。 纪潇则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只是道「虽然要真正安置好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但万事开头难,接下来的事情便也简单了。这些天我已让手下去搜罗精通建造、铸造、种植、养殖、律法、医药的名家了,我们就在这与世隔绝的高角部建立一个桃源之境吧。」 一个月后。 宋长安来找纪潇则辞行「潇则,如今诸事已定,我该回家了。」 算算时日,他也已离家一年有余, 爹娘该担心坏了吧。 虽然主意是宋长安拿的, 但这一月以来具体事务都由纪潇则安排, 日夜操劳让他脸上多了几分疲惫, 闻言只道「此去遥泽郡路途遥远,我送你回去吧。」 宋长安眨巴眼「这儿这么多事,你抽得开身吗?」 纪潇则温声道「左右不过一日功夫, 有何抽不开身的。」 他唤来自己的法器飞剑, 带着宋长安凌空而上, 在他们脚下是已初具规模的高角部。 为了赶时间,纪潇则没有用他惯常出行的龙舟,而是带宋长安驾上了飞剑。 一日之后。 青书城。 「爹、娘,我回来了!」 宋长安兴沖沖的往家里赶,刚推开家门,就对上了少年鼓囊囊的脸。 宋长安「……」 少年「……」 屋子里,宋父宋母、大哥宋平安,大妹宋春萍,小妹宋秋萍全都在,见了宋长安均无比惊喜。 第166页 宋母泪眼婆娑「安儿啊,你可回来了!」 「你这一走就是一年,毫无音讯,娘可担心死了。」 「都是娘不好,你瘦了。」 宋长安搂住扑上来的宋母,看着同样面露激动的宋父和大家,温声安慰了几句。 然后目光落在那坐在饭桌前胡吃海塞的少年身上,神色趋于冷淡「娘,他怎么在这儿?」 「对!」宋母如梦初醒,连忙拉过宋长安道「这是你小弟世安,他离家七年,你还没见过吧。」 说着她又给了板凳上的宋世安一巴掌,嘴上骂道「就知道吃,这是你二哥,还不叫二哥!」 「娘!」宋世安挨了一巴掌,连声抱怨道「是娘你的饭菜做得太好吃了,我顾不上说话。」 「吃个屁!快站起来见过你二哥!」宋母嘴上骂咧咧的,但是听儿子这么说,脸上还是不禁挂起了幸福的笑容。 「二哥!」宋世安站起身来,朝着宋长安拱了拱手,礼仪完备。 宋父十分满意「离家多年,总算有些长进了。」他目光落到一直站在宋长安身后的纪潇则身上,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是仙师大人啊,劳烦仙师大人送我们长安回来了。」 宋父这么一说,大家才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宋长安身后不言不语的纪潇则身上。 宋母十分欣慰「是仙师大人送长安回来的啊,有劳了有劳了。」听大姐说小夜死了,长安无法接受不愿回家,现在突然想通了愿意回家原来是因为有纪仙师的安慰啊。 如此也好。 纪潇则不知道大家心中的诡异想法,欠身一礼「伯父伯母,好久不见。」 宋母连忙道「来来来,我们正在吃饭呢,粗茶淡饭让您见笑了,若不嫌弃您就一起用吧。秋萍,去洗碗筷!」 又埋头饭碗的宋世安抬起头来「娘,这饭我还不够吃呢!」 宋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给我闭嘴!」 纪潇则点头道「如此,便却之不恭了。」 小妹宋秋萍洗了两双碗筷,大哥宋平安添了两个座位,于是一家人又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起了饭。 「长安,吃鸡腿。」宋母给宋长安夹菜。 一年不见,家里的伙食好了许多,有鱼有肉,宋父的肚子都显而易见的胀了起来。 宋世安嘴里含着食物,含糊不清的道「娘我也要。」 「闭嘴!吃你的青菜去!」宋母嘴上骂了一句,但手上依然麻利的给宋世安也夹了一个鸡腿。 然后对着宋长安解释道「这是你小弟世安,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当年为了修仙丢下全家跑了,这么多年没声没息我还以为他死在外面了,现在长大了倒还知道回家来看看爹娘了。」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疼爱之色。 毕竟是捧在心尖上疼爱的幼子,这些年嘴上虽然不说,但心中还是十分想念的。 再见儿子,心中自然欢喜。 宋长安将父母兄妹的神色看在眼中,低头吃饭「得见小弟,真是……太好了。」 饭后,宋母拒绝宋长安的帮忙,叮嘱他好好陪着纪潇则,扭头就去厨房忙活开了。 趁着父母都不在,宋世安大咧咧的往宋长安身边一坐,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道「见我回来,你挺不是滋味的吧?」 宋长安神色微冷。 宋世安继续道「你本来是家中幼子,爹娘平日里对你千般宠爱,但我回来了,我才是小儿子,你在爹娘眼里的地位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纪潇则「这是你的新姘头吗?果然是个不安分的,那个魔宗少主才死了多久,这么快就找了新男人。」 他用的是只有宋长安能听到的声音,但那只是对凡人而言的,纪潇则怎么可能听不到。 他登时神色一冷「你!」 宋长安按住了他,提醒道「我爹娘还在。」 宋世安见状,更加有恃无恐起来,对着宋长安叫嚣道「之前你不是放言说要见我一次打我一次吗?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了,你倒是打啊!」 宋长安看着他,缓缓笑了,神态是说不出的温柔「你放心,哥哥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他高声喊了一声「娘!」 宋母从厨房探出头来「怎么了?」 宋长安深吸一口气「其实我与小弟不是第一次见,在白虎城的时候,他曾打过我一巴掌!」 「什么!」宋母脸色顿时黑了。 宋世安连忙高声叫道「娘,冤枉啊,我没打过他,他冤枉我啊……」 宋母顺手抄起一旁的扫帚朝他打去「你这个小畜生竟敢打你二哥,岂有此理,你去修仙就学了这种东西……」 宋父连忙拦住宋母「孩儿他娘,别冲动。」 宋世安一脸余庆「还是爹你好……」 然后他就听见宋父道「这小子皮糙肉厚会打累你的,让我来!」他举起手中的长棍。 宋世安「……」 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便宜二哥一句话,素日疼爱他的爹娘居然都不待他辩解就直接上手。 不过没关系,他乃修行之人,这凡间的棍棒根本就伤不了他。 他刚这么想着,就觉得一股气息包裹住了他,宋父棍棒落下,比平日里还要疼上数倍不止。 「疼疼疼……」 「爹你别打了……啊啊啊疼……」 第167页 宋世安疼得在屋子里吱哇乱叫「大哥大姐二姐,你们劝劝爹娘啊,爹娘疯了,我真没打那小子!」 大哥宋平安死鱼眼「长安,是不会撒谎的。」 大姐宋春萍一脸忿忿「你就该得到教训!」 小妹宋秋萍鼓掌叫好「打得好!」 宋世安「……」 他离家才多久,为什么这个家已经变成了那小子的天下! 宋长安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和纪潇则相视一笑。 刚才正是纪潇则使了法术,才让宋世安的护体灵力消失,生受这棍棒之痛。 …… 用过便饭,又与宋家人闲话家常几句,纪潇则向宋父宋母辞行「伯父伯母,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了。」 宋母这次对他的离去表示不舍「你不再多陪陪长安吗?」 纪潇则摇摇头「长安有自己的事,我也有自己的事。当然,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他掏出求救玉符塞到宋长安手上「有危险就找我,我即刻就来。」 宋长安道「你保重。」 纪潇则点头「大家保重。」 「对了!」纪潇则又想起一事,叮嘱道「小弟到底是修行之人,本事不一般,伯父伯母在家要小心点啊,若是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必定是小弟捣鬼了。」 已经被打得满头包的宋世安震惊「我又怎么了我?」 宋父横了他一眼,方对纪潇则道「仙师大人放心,我不会让这个混小子胡来的。」 宋世安「……」 平白挨了一顿打,老实说他确实打算等纪潇则走后好好的报复回去,但是纪潇则都把话撂在这儿了,为了不被爹娘责骂,他只能熄了生事的心思。 忍了忍了…… 宋世安没想到,他忍了,但是事情还是赖在他头上。 晚上,宋长安去端菜。 没留神门槛,被结结实实的绊了一跤,菜撒了一地。 小妹宋秋萍连忙去扶他「二哥,没事吧?」 宋母对宋世安怒目而视「是不是你搞的鬼?」 宋世安「他自己没站稳,摔了关我什么事?」 大姐宋春萍道「仙师大人不是说修行之人神通广大吗?恐怕就是他做的手脚。」 大哥道「我看见他笑了。」 宋世安「我他妈……」 作者有话说: 下章见爹 第90章 父子见面 第二天清早。 小妹宋秋萍大呼小叫「二哥你怎么了?」 宋长安挠挠手臂, 手臂上都是红点「可能是晚上蚊虫太多,不碍事的, 我涂点药油就行了。」 小妹对宋世安怒目而视「是不是你搞的鬼?」 宋世安「什么又是我?他只是被蚊子咬了而已!」 宋秋萍不相信「我们家哪有蚊子, 是你招来的吧?」 宋世安「不是、不是我啊啊啊!」 中午。 宋长安捂着肚子,脸色惨白,豆大的冷汗簌簌而下。 全家人都很紧张「长安(二哥), 怎么了?」 肚子一阵阵的抽痛, 那仿佛要将神魂都剥离开的痛楚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侵。 宋长安痛得连话都说不上来了。 宋父去扯宋世安的领子「小畜生,你对你二哥做了什么?」 宋世安「这次真不是我……呸呸呸,以前也不是我,谁知道他吃错了什么东西?」 宋长安「疼……」 宋父面露青筋,怒火熊熊「宋!世!安!」 宋世安只觉得眼前发黑,在家里的日子为何这么……暗无天日。 所幸,短暂的抽痛后,宋长安渐渐恢复了吗「爹娘,我没事了。」 宋世安蹦跶得老高「看看看,我就说不是我吧,肯定是他装的!」 大家对他怒目而视。 到了晚上。 宋长安又发作了。 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席来,而且比上次更加猛烈。 宋母慌了「我们去找大夫吧。」 大夫来了, 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青书城几个有名的大夫都请了个遍, 也没人看出端倪。 这痛苦是一阵一阵的, 发作的时候让人疼之欲死, 但恢复却又没什么感觉。 宋母看宋世安「真不是你?」 宋世安喊冤都喊得疲惫了「真的……不是我。」 他眼睛滴熘直转「但他这样的症状,我在落仙宗的时候也曾听闻,他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修行大能, 被使了法术吧。这样好了, 我这次出来本就是随师尊一起去帝域参加宗门大比, 只不过我思家心切,半路来探望爹娘。原是准备过几日便启程前往帝域同师门会合的,二哥这样也不是个事,不如就和我一同前去帝域,让我师尊给他看看,我师尊一定有办法的。」 宋母狐疑道「你有这么好心?」 宋世安「……」他现在到底在家里是个什么形象啊? 他咽了口唾沫「我承认我最开始是和二哥有些误会,但是爹娘你们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还要怎么样。我难道就是千古罪人吗?你们不相信我,我可以立誓,我保证安全无虞的把二哥带到帝域可以吧?」 他这样说,倒有几分可信。 宋母看着宋长安「长安,你怎么想?」 宋长安在心里问系统「我到底怎么了?」 他身体里不可能被下了什么法术啊,之前潇则也好,如萦姑娘也好,都给他检查过了啊。 第168页 系统低头检索一阵「等一等……我看看。」 「找到了……你现在这个症状,估计是因为星晷珠。星晷珠在你体内待了不短的时日,你又时常借用它的力量,你的神魂已同星晷珠的气息沾染在一起。而之前纪潇则取珠之时没注意,星晷珠带走了你一丝神魂之源,要解决这问题只能找到星晷珠重新取回神魂之源了。」 「星晷珠是妖族圣物,纪潇则也好,魔宗圣女也罢,他们对这方面涉猎不广,是以根本没看出问题所在。」 问题又落在了星晷珠上。 宋长安疑惑「那我要去找玄光?我去哪儿能找到他?千机阁?」老实说他并不想再见那个恶人。 「奴场已毁,玄光他还有别的身份,一是千机阁阁主,二是无剎海圣子,但是这事你找玄光估计没什么用,星晷珠现在恐怕已不在他手中。星晷珠作为妖族至宝,它的得和失绝不是玄光一个圣子能决定的,恐怕事涉天域高层。」 「要不然你就答应你那便宜弟弟吧,他的师尊玄清道尊是天域第一仙宗宗主,也许能够帮助你。」 系统都这么说了,宋长安思考一阵,终于点头「好,我和小弟同去。」 「事不宜迟,你们现在就启程吧。」宋母见宋长安点头,于是便道。 宋世安发牢骚「娘,这大晚上的,明天天亮再走吧。」 宋母瞪了他一眼「你哥哥的病要紧!赶紧走,别吵吵!」 于是宋长安就带着宋母准备好的包裹,上了宋世安的贼船,啊不,飞行灵舟。 宋世安驾起飞舟,朝着帝域方向而去。 三日之后。 宋世安的飞行灵舟早早的到了帝域入口。 帝域不是人人都可入,幸好宋世安身为落仙宗弟子,通关文牒早早就准备好了。 二人得以顺利进入。 刚进去,宋世安就朝着宋长安狡黠一笑「二哥啊,弟弟我就送你到这儿了,接下来的日子,二哥你好自为之吧。」 宋长安早知道这小子不会放什么好屁,眉心微皱「你不是答应娘亲,要保证我安全无虞的吗?」 「是啊。」宋世安眨眨眼「我是立誓要将二哥你平安无虞的带到帝域,二哥你现在不是已经平安到达帝域了吗?弟弟我的誓言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要你自己努力了。」 哈哈哈…… 这小子天天在家诬陷自己的时候,可想过有今天! 他看着宋长安有些发青的脸,一阵狂笑。 末了拍了拍宋长安的肩膀「弟弟走了。」 说完捲起一阵浓烟,身影消失在了宋长安眼前。 宋长安「……」 系统也是被这小子的神操作惊得哑口无言,半晌方评价道「宿主,你这弟弟好狗啊。」 「接下来怎么办?」宿主小弟耍赖,不肯带宿主去见玄清道尊,宿主怎么找星晷珠? 对于系统的慌乱,宋长安倒很镇定自若「来都来了,总会有办法的。」 「当务之急,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与此同时。 帝宫。 高总管小心翼翼的奉上一物。 「君上,这是经天器司修缮过的朝天仪鸾镜。」 天器司精心研制,可通晓世间万物、卜测未来的神器。 一年多前送上时播了些有的没的,惹得帝君大怒,重重的处罚了天器司。 天器司痛定思痛,继续修缮,今日终于功成。 修缮过后的朝天仪鸾镜依然通体冰蓝,但是镜身上那原本错综复杂的花纹消失不见,模样看着朴实却带着一股深不可测的意味。 楚临雍盯着镜子沉默了一阵。 显然是想起上次这破镜子带给他的体验,但是在高总管诚惶诚恐的目光下,他还是伸出一指。 指尖点在镜面之上,灵气激荡,牵起一片涟漪。 还是同样的问题。 「我天域如今最大忧患为何?」 这次不知道神器又会给他什么样的答案。 镜面旋涡疾转。 一道灵幕出现在半空之中。 高总管伸长了脖子,往灵幕看去。 只盼望这次天器司靠点谱,不要再出现什么无聊至极的牛吃草了。 很好,这次没有牛。 灵幕之中呈现的是一个人。 一个身着褐色短衫,唇角有一颗大痣的人。 这便是我天域如今最大的忧患? 高总管皱了皱眉,好像看着……平平无奇啊。 容貌粗陋,气质粗俗,穿着打扮也十分普通,看着就像个普通凡人。 缩在墙角处,也不知在打探什么。 唯一还算灵活的就是那双眼睛,一直滴熘的转个不停。 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东西。 楚临雍眉头微皱,内心恐怕和高总管有同样的疑惑。 「此人是谁?」 高总管躬身「老奴这便吩咐人去查。」 高总管一面将此人的形貌传给下属,一面陪着帝君继续看下去。 那人缩在墙角,似乎在打探什么,一动不动。 一刻钟后,那人还是缩在墙角。 两刻钟后,那人还是缩在墙角。 半个时辰之后,那人还是缩在墙角。 高总管心中浮现了一股熟悉的荒谬感。 这好像……和上次一模一样。 第169页 只不过把牛换作了人。 天!器!司! 这就是你们的修缮结果! 就在楚临雍的耐心即将耗尽之际,缩在墙角的人动了。 他目光微凝,找准方向,风驰电掣般的奔了出去。 然后是一道撞击声。 然后是一道清脆的玉石碎裂之声。 那人一把抓起身旁之人的领口,脸上又惊又怒,声音夸张「这可是我的传家之宝,你把它弄碎了,可怎么是好?」 这时候,下属对这名男子身份的探查也呈了上来。 高总管看了就贼无语,据实禀报「启禀君上,此人名叫王阿山,乃是帝域一普通百姓,平日里专干些讹诈之事,常拿碎玉去冒充家传宝物以兹讹诈……」 所以,他们刚才看的,就是这个王阿山平平常常的讹诈现场。 高总管在内心咆哮,这种瘪三到底哪里是我天域忧患了! 他就知道! 天器司的人就不靠谱! 就在这时,被王阿山抓住领口的那人说话了「这……我不是故意的。」 听了这道声音,楚临雍眉心一跳。 这个时候,灵幕上彻底现出那人的容貌。 灰衣墨发,虽然衣着简致,却半分不减的倾世之姿。 看到那张脸,高总管整个人如遭雷击。 第91章 楚大哥 这、这不就是……那煞星吗? 虽然已时隔两百余年, 但是高总管对这张脸那叫一个记忆犹新,印象深刻啊。 他嘴张成一个圆, 下意识的去看他家君上。 却见位置处空空如也, 君上的身影不知何时竟已消失。 他又回过头去看灵幕。 灵幕却猛地一黑。 瞬间熄灭。 神器自然不会好端端的关闭,这是……君上出手? 却说宋长安被狗弟弟甩开之后,就漫无目的的在帝域大街上走来走去。 帝域真不愧是天域核心, 一切来往风貌都与西洲大不相同。 街头巷尾, 随处可见流光溢彩的法宝。 是修行者的天下。 宋长安身为一介凡人,不知道该去何处落脚。 他在长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没留神一道身影突然从角落里窜出。 他躲避不及,被撞了一个满怀。 然后便是玉石碎裂的声音。 那人一把揪住他的领口「这可是我的传家之宝,你把它弄碎了,可怎么是好?」 宋长安一愣,下意识辩解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人脸上现出狰狞之色「不是故意的就可以弄碎别人的宝物了,赔钱!」 系统在这边嘟嘟囔囔「这不就是碰瓷吗?宿主别理他!」 虽然系统如此说,但宋长安拒绝不得,只能温声道「好,我赔你钱。」 他掏出银两「你的玉多少钱,我赔给你。」 那人见他摸出钱袋, 脸上现出一抹喜色, 继而发现他居然给的是普通的银两, 不由大怒「这可是我的家传宝物!怎么可以用世俗金银来衡量, 你至少得赔我……十块灵石!」 灵石? 宋长安脸上泛起为难之色「我没有啊……」 「没有灵石你就可以弄碎别人的家传宝物吗?」那人见宋长安还敢拒绝,手中力气加大,勒得宋长安生疼。 他不由伸出手去挣扎「大哥, 有话好好说……」 二人力气拉扯, 那人手一松, 宋长安一个重心不稳,身体往后一倒。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有力的手臂扶在了他腰上,将他拉住。 宋长安依靠着身后那人站稳身体,抬眼一看,见是一位身着白衣,气宇轩昂的高大修士,低声感谢「多谢大哥。」 楚临雍「……」 他脸上惊色刚现,那个王阿山已经又上来撕扯宋长安了「打碎别人东西,赔钱是天经地义!你今日不赔钱,就别想走!」 楚临雍有些震惊的看着自己那从前威风八面的儿子在这个无礼凡人手下柔柔弱弱的解释着「大哥我会赔钱的,只不过现在我囊中羞涩,可否宽限些时日?」 他越软弱可欺,王阿山气焰就越发嚣张「宽限?你是不是想赖帐,赶紧赔钱!」 宋长安无比为难「大哥我是真没有……」 「看你这模样怎么可能没钱!赶紧给钱,想挨打是不是?」说着大掌就朝宋长安挥来。 宋长安下意识的侧过头,想要躲避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哎呦!」 王阿山发出一声惊叫! 在他的拳头向宋长安袭来之际,一道无形的气息将他整个人震开。 那人一身白衣,云淡风轻的看了他一眼「滚!」= 呦呵! 还是个修行者。 但是帝域修行者多如狗,他王阿山也不是被吓大的! 贪婪之心占了上风,王阿山恶狠狠的道「你、你再强,打碎了别人东西也要赔钱,这是我天域律法!」 楚临雍眉心微蹙,不欲与这凡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多做纠缠,迳自掏出一物丢给他「我代他赔偿,滚。」 那是一颗莹白的珠子,流光溢彩十分耀眼,显然价值不菲。 王阿山大喜过望,想不到今天遇到的居然是一只肥羊,他贪得无厌继续道「这还不……」 楚临雍侧过身,轻轻的横了他一眼。 那一眼,竟然王阿山如坠冰窟,凭生无边恐惧。 第170页 他脸色煞白。 楚临雍轻声道「还不滚?」 王阿山如梦初醒,连忙捧着那颗宝珠逃跑了。 系统震惊「这人傻逼吧,这颗珠子一看就比那破玉值钱多了,怎么可以就这么给这个勒索犯!」 经系统提醒,宋长安也对楚临雍道「大哥,您那颗珠子似乎价值连城,到底多少钱……我一定会还给您的!」 楚临雍「……」 在这一声声的「大哥」下,他面色十分古怪。 「你是……怎么了?」 他这一问让宋长安丈二摸不着头脑「我……我没怎么啊?我怎么了?」 楚临雍看着眼前这张似熟悉又陌生的脸,眉头深深的皱起。 他表情复杂,神色晦暗难明。 却见宋长安规规矩矩的向他抱拳一礼「今日多谢大哥替我解围了,小弟宋长安,您的那颗珠子我一定会还的。」 「只是……」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与小弟失散,暂时囊中羞涩,恐怕要寻到弟弟后才能还钱了。不知大哥尊姓大名,家住何方?小弟筹到灵石之后定登门还钱!」他身上只有些普通银两,那人的碎玉就要十块灵石,那这个明显不一般的宝珠只怕要更多。 没钱。 愁啊。 听了此言,楚临雍眉头皱得更紧,但在宋长安殷切的目光之下只得道「我、我……姓楚。」 宋长安露出笑容「原来是楚大哥!」 楚临雍「……」 宋长安信誓旦旦的跟他保证「大哥放心,钱我一定会还的!」 楚临雍「倒也不必。」 「那怎么行!」宋长安正色「我知道大哥你是好人,但是我爹从小就教导我,欠钱还钱乃是天经地义,大哥你今日为我解围我已十分感激了!」 「你……爹?」 宋长安眨眨眼,只觉得这个大兄弟有些奇怪「我爹怎么了?大哥您认识我爹?我爹姓宋,叫宋铁柱,家住西洲遥泽郡青书城,大哥可认得?」 楚临雍深深的咬牙,居然气笑了「不!认!识!」 宋长安看见这大哥面部扭曲,好像无端端的在生气,他潜意识觉得有些可怕,于是道「那大哥我就先告辞了,我还得去寻弟弟。」 楚临雍问道「你要去何处寻你弟弟?」 宋长安道「我弟弟他是落仙宗弟子,这次来帝域是来参加宗门大比的,楚大哥你可知道落仙宗弟子都在何处吗?」 楚临雍假意思索一阵「这倒不知道,现在天色已晚,你又孤身一人,不如先去我家落脚,我再派人帮你打听弟弟的下落?」 「这……」宋长安迟疑道「这会不会太麻烦了,我还欠大哥你一颗珠子呢,还要这般叨扰。」 楚临雍温和一笑,笑容完美得有些扭曲「我这人喜欢热闹,不-叨-扰!」 系统看得都呆了。 暗自思索。 宿主这真的是天道宠儿吗? 进天域第一天,虽然被弟弟无情的抛下,却遇上这种大好人。 不但给宿主解围赔钱,还主动要求宿主去他家住。 难道有阴谋? 这人看着容貌出色,气质也不俗的,图我宿主啥? 难道也是垂涎我宿主美貌? 我宿主牛逼啊。 西洲皇子、魔宗少主、妖族太子、异域商人,甚至那个一肚子坏水的玄光,现在再加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姓楚的,这有一个没一个的,全都拜倒在我宿主的魅力之下啊。 宿主可真是人生赢家啊! 却说王阿山,他捧着今日的意外之财,小心翼翼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他在西北的小巷里租了间民居,巴掌大的地方,睡觉连腿都伸不直。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他摸着怀中那颗莹润无暇的珠子,心花怒放。 这珠子至少得值个上百灵石吧,帝域果然是人傻钱多。 再干几票,他就够钱去买一颗洗脉丹,彻底脱离凡人身份,踏上仙途。 他摸着那珍贵的宝珠,畅想未来。 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 脸上的笑容如花般绽放。 然后凝固……成永恒。 「噗!」 那颗令他爱不释手的宝珠化作一抹乌光,自他眉心而过。 他带着那灿烂的笑容,直挺挺的倒地。 而这边,宋长安看着眼前巍峨华美的宫殿。 久久不能回神。 「楚大哥他家,好有钱啊。」 是真的有钱。 宋长安虽然只是一个凡人,但一路奇遇不断,也算是见识过大世面了。 他去过西洲洲主府,去过魔宗总坛,去过妖族皇宫,但是没有一处比得上楚大哥家华丽。 这简直是天宫吧。 「这楚大哥,是什么身份啊?」他在心里问系统。 系统表示他也不知道啊。 原着只着重描写小受和他的七大渣攻,以及渣攻周边任务,根本没有提过什么姓楚的,不过说到天域,确实有一个渣攻住在天域,也不知道宿主能不能碰上。 能不能碰上也没什么所谓了,毕竟剧情好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就不一样了。 楚临雍用法术将宋长安带到了他的寝宫,面无表情的看着宋长安的反应。 见他居然一脸惊羡的模样,嘴角微微抽了抽。 在帝宫里等候多时,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的高总管终于听说帝君归来,他连忙捧着朝天仪鸾镜进来。 第171页 「君……」 他刚想唤帝君,就看见宋长安转过头来看他。 他脑袋一阵空白,手一抖,朝天仪鸾镜「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这不重要…… 「你、你你你……」他一屁股摔在地上,脸色煞白。 第92章 楚大哥你扯我头发干嘛 宋长安连忙去扶他「阿伯, 你没事吧?」 「没、没没……」高总管一看到他这张脸,就想到曾经被支配的恐惧, 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出。 「勿要紧张。」楚临雍道「这是我在街上新结识的一位小友, 在这儿暂住几日,明彻,你给他安排一个住处。」 高总管「……」 结识? 小友? 暂住? 君上说的是人话, 他怎么听不懂呢? 高总管彻底糊涂了, 他看着宋长安眸中不似作伪的关切,脸一僵,末了只得道「是。」 他有骨气的拒绝宋长安的搀扶,爬起身「殿……公子,您跟老奴来罢。」 一个时辰之后。 楚临雍的寝殿之内。 高总管入内禀报。 「启禀君上,殿下啊不是,是公子已安排到了偏殿。」 楚江宁之前的寝宫是姚尘宫,称帝之后的寝宫是宣明宫,但是这两间宫殿都不适合如今的宋长安住下,按照君上的意思,他便在景华宫内寻了一间偏殿让宋长安落脚。 偏殿离楚临雍的主殿最近,方便他过去。 「好。」楚临雍翻摆弄着手中的一柄小木剑, 淡淡的应了一声「他的来历, 你可打听清楚了?」 「禀君上, 此人是西洲遥泽郡青书城人氏, 名唤宋长安,父宋铁柱,母宋文氏, 有一兄一弟二妹, 家中以开食肆为生, 他小弟宋世安正是玄清道尊的嫡传弟子,他本人却没有半点修为,而且性子温和柔弱,只是一个凡人而已。」打听清楚之后他松了口气,原来不是那个煞星重现,只是一个和他容貌相似的凡人罢了。 只是帝君居然连一个容貌相似的凡人都要带回家,这又是何苦来哉! 看了宋长安的生平,又和他交谈之后,他无比确定这根本不是江宁殿下,此人虽然容貌与殿下相似,但是土里土气,毫无半分江宁殿下的风姿。 楚临雍听后,却皱着眉头道「楚江宁,他这又在玩什么花样!」 虽然此时插话并非他侍奴本分,但是高总管不吐不快「君上,依老奴愚见,那人并非江宁殿下吧?」 楚临雍横他一眼,神色微冷「本君不至于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 高总管连忙垂下头「是老奴愚钝。」 君上如此笃定,难道偏殿那位真的是江宁殿下? 可是…… 高总管回忆起那人的举止,还有对自己喊的那声「老伯」,嘴角不由抽了抽。 楚临雍道「你且下去吧,本君想一想。」 「是。」 楚临雍独自一人想了半天,干脆起身到了偏殿。 他寝宫的偏殿平日里不住人,大而且冷清。 宋长安躺在镂空金丝八步床上,双目紧闭,早已睡着了。 竟然……看着真像一个凡人一般。 楚临雍往他体内输了一道灵力,探查了一番。 然后脸色凝重。 体内灵核消失,一丝灵气也无,当真就如凡人一般。 加上他管自己叫「大哥」。 是受了伤失忆了?还是中了什么毒,修了什么特殊功法? 好像神魂还少了一丝。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他不好好待在血色黄泉境里反省,跑去干什么了? 楚临雍看着自己那个可恨又可恼的儿子,月光之下他安静睡着的样子无比乖巧。 最终所有的恼怒不解化作一声长嘆,逸在喉咙里散去。 他伸出手,轻轻的拂起他额间一抹碎发。 第二日,宋长安迷迷糊糊的醒来。 他昨夜睡得并不踏实,这楚大哥家里的床却是又软又舒服,但就是太舒服了他根本睡不惯,加上昨夜他还梦到有人摸自己的脸。 他在床榻上伸了个懒腰。 今天也是很美好的一天呢。 这时候,一名青衣侍者端着漆盘上来了「公子,请让奴婢侍奉你穿衣。」 宋长安一只手挑起那盘子上的新衣。 这是一件青色的衣袍,材质昂贵,触手生凉,衣袍上不见任何花纹配饰,但颜色极美,仿佛新雨后的幽幽空谷,又如盛夏的淼淼碧潭。 好像很贵…… 宋长安道「我原来的衣服呢?」 青衣侍者答道「您那衣服太过粗陋,奴婢已焚毁了。」 他们帝宫之中,怎能有这种粗制滥造之物。 宋长安「我……」 他昨日身上穿的衣服是他在家中的常服,是宋母一针一线给他缝制的,虽然穿着不算舒服,但俱是一片慈母之心。 他内心有些心疼,但他借住于此也不好计较这些小事「那我就穿这个吧。」 青衣侍者道「请让奴婢侍奉您更衣。」 宋长安连忙拒绝「不用了,我不习惯,你出去吧,我自己穿便是。」 青衣侍者只好将托盘放下,退出殿外。 宋长安换上新衣,然后目光落在了盘子里准备好的发冠之上。 他从不用发冠,头发大多数梳一梳就任他披在身后,顶多有时候拿发带系一系,但是他换了这么好看的新衣,不戴发冠似乎很不搭。 第172页 于是他找到镜子,尝试给自己扎头发。 这个时候,楚临雍走了进来,看见他在扎头发于是站在一旁等他。 这一等,就是老半天。 楚临雍忍不住了「你在做什么?」 宋长安转过头「我梳头啊。」 楚临雍看他弄得歪七扭八的,忍了又忍,最后还是上前接过他手中的梳子。 「我来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系统见宋长安嘴上这么客气了一下,然后很顺手的就把梳子递给楚临雍了。 系统「……」 它忍不住吐槽。 我知道你不会弄,但是你这么轻易就让一个陌生男人给你梳头,宝啊,你可长点心吧! 玉梳穿过那乌黑柔软的长发。 楚临雍一声不吭,但手上的动作却十分麻利。 宋长安似乎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欠了人家钱,又住人家的,吃人家的,还要人家给他梳头。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都是我太笨了,怎么也学不会。从前在家中都是我爹给我梳头的……啊疼!楚大哥,你扯我头发干什么?」 楚临雍淡淡道「不好意思,用力太过了。」 「……」 系统在旁边看着,竟然觉得眼前这个画面十分和谐。 只是它有些疑惑「宿主你爹从前在家中给你梳头吗?我怎么没见过?」 宋长安道「那是以前的事了,最近他不梳了。」 系统回忆起宋父的模样,深觉这一家子人都不太正常。 楚临雍在这头兢兢业业的给儿子梳头,高总管带着小侍匆匆往楚临雍的寝殿赶去,一名青衣侍者奉着漆盘从对面而来,见到高总管,下意识的低下头行礼。 一个普通侍从罢了,高总管不以为意,随口问身旁小侍「君上现在何处?」 小侍答道「君上正在宜心殿,陪着那位公子呢?」 高总管并不奇怪,「那位」既归,君上于情于理都该天天看着,免得出事。 他没什么反应,身侧那端着漆盘的侍者闻言竟然浑身一颤,盘子里的东西没拿稳,晃了一下。 「且慢……」 高总管皱了皱眉,目光落在这个他适才并未在意的侍从身上,心中生疑。 「你端着何物?」 青衣侍者低头道「禀总管,这是给宜心殿送去的早膳。」 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不妥。 高总管冷冷道「打开,我看看。」 青衣侍者依令打开食盒,里面放着一碗灵粥,几样点心。 灵粥浓稠,点心精緻,让人一看便食慾大开。 高总管只看了一眼,便勃然大怒「桂辛草,你好大的胆子!」 东窗事发,青衣侍者「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连连讨饶「下奴知错,总管饶命!总管饶命!」 桂辛草,风味独特,帝域的贵人们时常用于佐粥。但对于修行者来说是佐粥佳品,对于一介凡人而言,不亚于剧毒之物。 长期服用,可使凡人容颜枯衰,身体虚弱。寻常医官若非深研此道,很容易就被忽略过去。 可谓是杀人于无形。 他景华宫的侍者是帝君近侍,俱是万里挑一,怎可能犯下如此疏漏,分明是有意为之。 常侍奉在天域之主身侧,眼见泼天权势,他也知他们都有些小心思,这乃人之常情,所以平时他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去。 但万万没料到他们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竟然公然在景华宫行此下毒之举! 感受到高总管身上压抑的簌簌寒气,青衣侍者瑟瑟发抖,颤声道「是、是下奴一时鬼迷了心窍,总管饶命、总管饶命……下奴再也不敢了……」 高总管看着他的目光复杂,轻声道「你今日一时鬼迷心窍就给宜心殿下毒,明日是不是鬼迷心窍就要给帝君下毒了?」 他语气轻飘飘的,但其中寒意更甚。 青衣侍者连头也不敢抬,匍匐在地扒拉着他的衣角,无比卑微「就算再给下奴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帝君下毒啊,总管开恩,下奴只是以为那是个无关紧要的凡人,总管开恩吶……」 无! 关! 紧! 要! 的! 凡! 人! 高总管被这般形容给噎住了,好半天吐出一句真心话「别的不说,此事……我倒是极佩服你的。」 青衣侍者只以为他在讥讽,连声讨饶「总管开恩,下奴罪该万死!」 高总管没有在阴阳怪气,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现在看这手下的目光,三分愤怒、三分失望、三分讥讽,还有一丝深深的敬佩! 咋想的呢? 居然有胆子给那位煞星下毒。 你知不知道当年胆敢对那位不敬的,如今坟头的草都十丈高了。 哦,他忘了。 现在的景华宫侍者除了他之外,全都是后来新入宫的,原因还不是因为那位当初逼宫的时候,把所有侍者都当白菜一样砍了。 第93章 如此荒唐之事 现在整个景华宫, 甚至整个帝宫,能认得出那位的, 恐怕也寥寥无几了。 至于那位的身份, 君上态度暧昧,他也不能说破。 明面上只能将那位当成一个凡人对待。 他语气冷淡「无论是谁都好,在景华宫行此事, 便是不将君上放在眼中, 该死。来人,拿下!」 第173页 小侍依令,一左一右的将侍者制住,侍者并未反抗,依旧在求饶道「总管开恩,总管开恩!」 高总管居高临下,质问道「现在你倒是说一说,为什么要给那位公子下毒?」 闻言,青衣侍者居然沉默了。 高总管眯起眼「事到如今,你还敢隐瞒?」 青衣侍者浑身一颤「不不不,下奴说。此事……是夕云宫指使的。」 高总管听了,十分莫名其妙。 夕云宫, 乃是云妃娘娘的住处。 云妃司徒云, 是司徒家家主的嫡女, 生得倾国倾城, 又是幼女,在家中深受宠爱,入宫之后因其性情飞扬, 颇得君上欢心, 圣宠优渥。 但她命人给「那位」下毒干什么? 难道是认出那位身份了? 不不不…… 云妃是新进宫的, 不可能见过那位。 何况就算她当真认出了,也应该没胆子对那位动手。 毕竟那位当年血洗帝宫的「丰功伟绩」,还不足以令人胆寒吗? 青衣侍者对高总管居然没听懂有些疑惑,但他罪责在前,不敢隐瞒,解释道「云妃娘娘听闻,君上突然违背规矩,领一位凡人入帝宫,还将他安置在景华宫,宠爱非常,心生嫉恨……这才命下奴动手。」 他解释得很明白。 高总管这下终于听懂了。 他震惊。 震惊得无语了「啥?」 他万万没料到,居然会是这个缘由! 老实说这些年他高总管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却从未听过如此荒唐之事。 「不是……那位是……」 他嘴巴张得老大,内心中有千万匹骏马奔驰而过。 娘哎,那可是父子啊。 亲爷俩! 你们怎么能有这种误会? 以为那位是君上的…… 是!君上高居云端,目下无尘,不恋美色,对谁都是冷漠无情,突然让一个容姿出众的凡人入帝宫,还住在自己寝宫旁边,确实容易……引人误解。 他面色古怪,脸部抽动几下,试图为君上挽回一下岌岌可危的声誉。 「那位公子和君上并非那种关系……」 跪着的青衣侍者和他身边的小侍们都不敢作声,至于他们心中到底怎么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摆脱心中那股古怪的情绪,高总管的神色恢复冷漠,吩咐道「不管那位公子和君上是什么关系,都不是你们可以置喙的,做下此等事,便该死。」 「把他带下去,按宫规处置了。」 「重新备膳,今后宜心殿之事,你们全都给我打起十二分小心。」 「若再有不周全之处,休怪我没提醒你们,你们就是有十条小命都不够死的。」 青衣侍者哭喊着被拉下去了,其余侍者们得了总管警告,战战兢兢,齐声应道「是!」 高总管处理完此间事宜后,便去了宜心殿,他一进来就见到高高在上的帝君正在梳妆檯前给那位梳头。 高总管「……」 这场面,谁见了不会误会。 楚临雍给宋长安戴上发冠,淡淡道「行了。」 宋长安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番自己如今的装扮,真心实意的贊道「多谢楚大哥,楚大哥你手艺真好。」 「虽然比我爹,还是差了一点。」 楚临雍脸一黑。 高总管在旁边听着这似乎丝毫不含火药气的父子对话,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大气都不敢喘。 宋长安施施然的站起身来,他只觉眼前一亮。 眼前的青年青袍肃肃,衣冠楚楚,玉面朱唇,不言不语的模样竟让他觉得是江宁殿下归来。 高总管微怔。 然后对方一开口「老伯,我准备去寻我弟弟,他是落仙宗门人,您可知道落仙宗弟子都住在哪儿?」 高总管低下头,不着痕迹的瞅了他们君上一眼「这老奴倒是不知。」 作为帝君的近侍,这种事他哪怕不知道,只要吩咐一句,自然有人打探了奉上。 但是看君上的意思,好像并不想他告诉那位。 宋长安有些失望,转头对楚临雍道「楚大哥,多谢你收留,但我要去寻小弟了,我就先告辞了。」 楚临雍不动声色道「不急。」 他语气温和,但神态却是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待用过早膳后,我陪你一同去。」 「传膳!」 楚大哥态度十分强硬,宋长安拒绝不能,只好被他按在座位上乖乖吃早饭。 侍从们遭了高总管警告,不敢怠慢,送来的早膳都是符合他口味的凡人美食。 包子、春饼、糖糕、七宝素粥等等,林林总总摆了一个桌子。 宋长安可能在别人家里放不太开,十分拘谨的喝着面前的粥。 楚临雍看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就心情不快,坐在宋长安身旁就给他布菜。 「吃这个。」 「啊……嗯」 不得不说,这楚大哥家的厨子手艺实在是太好了,宋长安初时还有些拘谨,但很快就被美食俘获,顾不上其他。 后来甚至神态自若的使唤楚临雍。 「要那个饺子。」 「这个烫……」 「……」 周围服侍的侍者见这个凡人居然如此大胆,而君上居然觉得很自然,毫不生气,不由心中暗暗感慨。 第174页 这凡人到底有何本事,竟然君上如此宠爱于他? 这帝宫那么多妃嫔,各个世出名门,容貌过人,也不见君上对谁例外。 偏偏对这个凡人…… 这凡人虽然长得确实好,但看行为举止土里土气的,却能让君上这般上心,手段定非寻常难怪高总管要特地警告他们! 系统看着,也十分不解。 「宿主我怎么觉得你……在这个姓楚的面前,特别放得开。」 宿主的性格他很了解,懂事、贴心、善良,但现在这是咋了?他和这个姓楚的昨天才认识,今天就同意让人家给自己扎头发,餵饭。 之前不管是在宋家也好,在小夜啊纪潇则面前都好,他都没这样啊。 系统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正忙着吃的宋长安疑惑道「我有吗?」 他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大概是楚大哥人太温柔了吧,我在他面前也不知怎么的就是很自在,很舒服。」 温柔? 系统嘴角抽搐。 请恕它真的没看出来,这姓楚的浑身上下到底哪里和温柔扯上关系了? 看他家这装修,想必这姓楚的在帝域恐怕也是个大人物,他浑身的气势惊人,那压迫感比帝天琅还足。 也就宿主觉得这人温柔吧。 等等…… 这个姓楚的昨天在街上第一次见宿主就对他关怀备至,还接到家里来这般无微不至的照顾。 而宿主呢?群狼环绕,却偏偏只对这个「楚大哥」不一般。 难道他俩…… 是上天註定的姻缘? 这也不错。 这姓楚的也算是才貌双全,家里又有钱有势,对宿主又好。 比其他的渣攻强多了。 虽然它不知道怎么的并不怎么喜欢他就是了。 宋长安哪里知道系统居然在那里磕起了他们的□□cp,他正忙着大快朵颐。 楚临雍拿丝帕给他拭去唇上的酱汁,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慈爱,吩咐道「去炖一盅甘桃露送来。」 宋长安睫毛微微颤了颤,神色微冷,但很快又像没听到一般,继续吃着他的美食。 帝君吩咐,很快甘桃露就送上来了。 为了能让凡人的身体也可以消受,这甘桃露经过特殊加工,灵气十不存一,但是味道却半分不减的鲜美。 楚临雍将甘桃露递到宋长安面前「尝尝看。」 宋长安问道「这是什么?」 楚临雍微微一笑「你会喜欢的,尝尝看。」 宋长安依言舀了一勺,继而眼前一亮「好喝。」 他再喝一口,突然脸色一变。 「噗!」他仰面喷出一口鲜血。 楚临雍就坐在他身边,被他一口污血喷个正着。 鲜血从他的脸颊处流淌而下,瞬间污了他华美的衣袍。 但是这个时候,楚临雍哪里还有心思在意脏不脏。 因为宋长安喷出一口血之后,面如金纸,整个人软倒在了他的怀里,彻底晕了过去。 「宁宁!」 …… 整个宜心殿一阵人仰马翻。 很快,药官被传了来。 他看见躺在君上怀中那脸色惨白的少年,脸上神色有些古怪。 但他身为药官的职业素养让他很快定了定神,出手诊治。 「禀君上,这位公子应该是食用了与体质相剋之物,方才引起的昏厥,连服半月灵药便可无虞。」 原以为儿子受了重伤的楚临雍「?」 以为是手下下毒已经安排审问的高总管「?」 楚临雍皱了皱眉「与体质相剋?何物与他体质相剋?」 这个药官早便诊了出来「是仙竹桃,想必这位公子在吐血晕倒之前在食用甘桃露吧?」 仙竹桃乃是甘桃露的主材,十分罕见,无论是滋补身体还是调养灵力都大有益处。 但是偏偏有些人体质与之相剋,食用后反而危害甚大。 「这不可能!」楚临雍眉心一跳,下意识的反驳道「他从前最爱吃的便是甘桃露,怎可能与之体质相剋?可是因为他现在灵核消失,灵力发生变化之故?」 「当然不是。」药官斩钉截铁的道「依微臣看来,这位公子体质乃是天生,不是后天形成的,君上说他从前最爱甘桃露,想必是误会了吧?」 谁会对喝一次就要半条命的东西喜欢,又不是脑子有病? 一旁的高总管喃喃自语道「可从前老奴还给殿……他连送了七日的甘桃露,他也没说什么啊?」 闻言,药官不由转过头看了高总管一眼,语带谴责「总管乃是帝君近臣,常人不敢得罪,但连送七日,这非礼物,而是要他性命啊!」 药官身为医者,看不惯高总管这般作为,不由出言谴责。 他谴责的是高总管,一字一句却似重锤敲在楚临雍的心尖。 第94章 玄光的惊恐 楚临雍抿了抿唇「他都喝了吗?」 高总管低头道「老奴不知。」 当时他见江宁殿下眸中隐带水光仿佛要落泪, 还以为是感动的。 真想给那时候的自己一个大耳光。 药官见君上和高总管都脸色不善,连忙道「虽然确实与体质相剋, 但所幸性命无碍, 微臣配些灵药服用些时日就好。」 楚临雍吩咐道「去吧。」 第175页 药官连忙退下制药了。 楚临雍摸着儿子惨白的脸颊,脸上神色复杂,不知是愧是悔。 高总管见如今殿内只有他和君上, 又见君上一副愧疚难当的模样, 不由道「也许……这位并非江宁殿下呢?」 老实说除了长相,他真没看出来对方和江宁殿下有何处相似,是不是君上认错儿子了? 不然,怎么可能从前爱喝甘桃露,现在喝一口就没了半条命呢? 「不。」 楚临雍轻声道「本君想起来了,他确实喝不得甘桃露,一喝便会吐血发病。」 高总管现在看楚临雍的眼神和刚才药官看他的眼神一样。 您知道他喝不得。 还赐他一连七日的甘桃露。 世上还有这种爹? 难怪殿下要篡位。 楚临雍继续道「是我……记错了。」 经药官一提醒,那因嫉妒、仇恨而扭曲的记忆复甦归位,他想起来了,楚江宁是喝不得甘桃露而非爱喝。 高总管看他的眼神并没有好上多少,这都能记错? 很快,药官带着新制好的药归来「这药一日三剂, 连服半个月, 即可痊癒, 只是有一点无关痛痒的小问题……」 楚临雍听闻, 不由分说,一把抢过药给宋长安餵了下去。 服下药,宋长安那惨败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红晕, 他睫毛微颤, 终于有了反应。 「疼……好疼」 「好疼, ……好疼……」 这个时候药官的话才说全「就是服用之后,会全身剧痛难忍。」 楚临雍看着他。 药官有些心虚的低下头「药效如此,别无他法。」 楚临雍看着不住喊疼的儿子,只觉心中又酸又涩,他一边给儿子源源不断的输灵力止痛,一边喝问道「可有缓解之法?」 「没有。」药官摇摇头,还补充道「而且君上您输灵力是没有什么用的。」 楚临雍阴沉的瞪着药官。 药官在君上阴沉如水的目光之下,搜肠刮肚的道「若要缓解,啊……有了,天青石,用天青石可稍缓这苦楚。」 楚临雍道「还不去取。」 药官道「启禀君上,天青石天域只有一块,八百年前您就取去做您寝宫床榻了,其实这痛苦忍一忍就过去了。」 楚临雍「……」 他搂紧怀中不住喊疼的儿子,身形一闪,就带着人整个消失了。 药官有些懵「君上去哪儿了?」 高总管撇撇嘴「自然是回君上寝宫了。」 药官眨眨眼,听闻君上好洁,自己的床榻从不让人靠近,后宫这么多才貌双全的娘娘,也只能在自己的宫中等待临幸。 这个凡人到底是谁? 竟让君上破例至此? 三日之后。 景华宫门前。 「玄光圣子,您怎么来了?」高总管看着突然出现的玄光,面露疑惑。 「高总管。」玄光面露微笑「玄光奉命来向君上述职。」 「这……」 高总管面露迟疑,这位玄光圣子当年在帝君被困之时可是出了大功的,为人心思缜密,手段非凡,这数百年来君上倚重非常,何况又是君上吩咐他来述职的,于情于理他都不敢阻拦。 但是…… 念及如今景华宫的「情况」,他有些尴尬的道「圣子今日还是先回去吧,君上可能……没时间见你。」 闻言玄光有些疑惑,他处理完奴场的后续事宜便马不停蹄的赶来觐见帝君,主要是为帝君献上星晷珠,这本该是头等大事,君上却没空见他? 他有些迟疑,一道威严的声音隔空传来。 「让他进来。」 帝君纶音降下,高总管连忙为玄光引路,边走边解释道「君上现下正在寝殿之中不得脱身,圣子有政务还是快些禀奏。」 闻言玄光更疑惑了,君上从前从未在寝殿里接见过臣子,而高总管说君上不得脱身又是什么意思?既不得脱身,又为何要接见他? 不过数息之间,他便同高总管来到了君上的寝殿之外。 这是他头一次入君上寝殿。 玄光深吸一口气,在外面施了一礼「君上,玄光求见!」 君上的答覆未至,他先听到了一道浅浅的嘟囔「不要……」 「疼……」 玄光眉心一跳,脸色顿时不自然了起来。 君上难道是在? 这…… 他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这个时候君上居然还要接见他? 他头皮发麻,迈向前的脚步微微的缩了回去,几乎想要拔腿就走。 这个时候帝君威严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君上有命,他也不得不见。 玄光有些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推开寝殿的大门。 他在心里暗忖,君上是在与妃子作乐吗?可是刚才那道声音,听着倒不像女子,反倒像少年。 到底是何人物,竟让君上无法脱身,竟要在寝殿里接见臣子! 而且他怎么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心中思绪万千,这并不妨碍玄光端端正正的走进殿中,对楚临雍行礼「玄光拜见君上!」 行过礼后,他抬起头。 在抬头之前他早已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确保让自己神色如常。 但是待他抬头时,再充分的心理准备俱都烟消云散。 第176页 他见到了他这辈子永生难忘的场景。 在他心目中永远高高在上,不惹尘埃的帝君陛下,正苦口婆心的哄着床榻上的少年吃药。 少年一身洁白的寝衣,露出精緻的锁骨,脸色有些惨白,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 在帝君怀中微弱的反抗「我不喝,难受……」 帝君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的道「你乖,喝一口就行。」 「拿走,不喝……」 玄光的嘴张开就没合拢过。 君上露出这般温柔宠溺的神态他不震惊,有人躺在君上床榻上他也不震惊。 他震惊的是那个人——是宋长安! 是那个叫做宋长安的凡人! 此时他脑海里唯一一个念头便是,那个凡人果真天赋异禀,能力超群。 竟然连…… 至尊至贵的君上都不例外。 似乎察觉到玄光震惊的目光,楚临雍皱着眉头看他一眼。 玄光连忙垂下头,汗湿重襟。 楚临雍对他放肆的行为有些不悦「星晷珠拿来了?」 「啊?啊,是……」玄光头都不敢抬。 他终于反应过来一个要命的问题。 这星晷珠是宋长安「牺牲色相」才拿到的,君上若是知道他现在心尖上的宝贝就是那个执行任务的人,必然雷霆震怒。提出这个计划的自己,还不得被君上抽筋扒皮啊。 他心里卧槽了千万遍,汗流浃背,紧张得几乎窒息。 如果在这里……被宋长安认出来,那自己不就死定了。 楚临雍眉心微皱,玄光一向行事稳妥,怎么今日反应这般奇怪。 「星晷珠呢?」 玄光连忙取出一个玉盒,双手奉上,其间紧张得连头都不敢抬。 楚临雍打开玉盒,一道金光闪过,整间寝殿顿时熠熠生辉。 楚临雍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果然是星晷珠,此次你有功,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要个屁奖赏,玄光现在只求能够混过这一次,连忙道「此乃臣职份所在,不敢邀功。」 楚临雍淡淡道「当赏即赏,你从前可不像这般谦逊。这次你算是立了功,还有……你说你这次派去执行任务之人叫什么?他也当赏!」 玄光「……」 「启禀君上,那人、那人……中了妖族的奇毒,已回天乏术,生息断绝,臣已厚抚其家眷。」 楚临雍感慨了一句「倒是可惜了,本君本还想见见你口中的天赋异禀,能颠倒众生的人物呢!」 玄光有些艰难道「是此人……无福了。」 这个时候,宋长安又低低的唤了一句「疼……」 楚临雍连忙低头哄孩子「乖,吃药就不疼了。」 「骗人……欸?是星晷珠哎。」 「星晷珠在这里啊!」 宋长安这几天病得迷迷糊糊,神智不清,但是感受到星晷珠那熟悉的气息,他还是不由的睁开双眼。 楚临雍一愣「你怎么会知道星晷珠……」 玄光紧张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就见宋长安手伸了过去「因为,都是我的啊……」 他张嘴,「哇呜」一声,将整颗珠子吞入腹中。 楚临雍「!!」 玄光「!!」 楚临雍连忙去扒拉宋长安「那不是吃的,你吐出来。」 宋长安抗拒极了,推推搡搡,十分不情愿「不,是我的,我的!」 楚临雍没法,连忙喝道「高明彻,叫药官来!」 整个景华宫又是一番人仰马翻。 玄光「……」 他到底算不算躲过一劫。 药官很快得命匆匆而来,楚临雍顾不得许多「他刚吞了一枚妖族珠子,你快看看,对他身子可有不妥?」 在旁边听了的玄光「?」 他知道宋长安魅力惊人,但是星晷珠那般至宝,被他吞了之后君上的反应居然不是心疼珠子,而是怕他吃错东西? 这到底是个什么章法? 这还是君上吗? 第95章 没啥感觉 药官诊过之后, 有些迟疑的道「从脉象上看,似乎并无不妥。不过这珠子是妖族之物, 臣倒不太了解……」 楚临雍眉头皱得厉害「那可能把珠子取出来?」 药官有些奇怪的看了君上一眼「自然可以, 这位公子只是一个凡人,用灵力就能取珠。」这君上不会不知,怎么非要等他来弄。 楚临雍无奈道「本君一动手, 他就哭得厉害。」 「你得找让他不难受的取珠之法。」 药官「……」 你这不是在难为我胖药官吗? 玄光在旁边听着, 眼珠转了转的道「君上,取珠要紧,为免扰了药官诊治,下臣先行告退了。」 楚临雍也没心情同他说话,摆了摆手就让他走了。 玄光立刻熘之大吉。 再不走,等宋长安醒来,他就东窗事发了。 药官在楚临雍的威逼之下,思索半日方道「那就用药吧,让他自己吐出来。」 药官正准备下去制药,床榻上的宋长安突然睁开眼。 「楚大哥,这儿怎么这么多人啊?」 楚大哥? 他在唤谁? 药官一愣,就听见他家君上无比自然的应道「你喝了甘桃露吐血昏厥了, 这是药师, 你如今好点了吧?」 第177页 宋长安上下查看一番「我没有什么不适呀。」 楚临雍「那就好。」 药官凑过去查看了一番, 啧啧称奇 「可能是珠子的奇效, 公子反倒是恢复了。」 楚临雍道「那就好,下去吧。」 药官走后,宋长安打量着这寝殿内的一切「这里是?」 楚临雍道「这里是我的住处, 你病才刚好, 还是多休息。」 系统幽幽的补充「好厉害的手段, 这才多久,就把你骗到床上了。」 宋长安对这个不正经的系统有些无奈「我好像睡了好久,发生了什么?」 系统理直气壮「不知道啊。」 「你睡着我也当机,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楚大哥套路很深,宝你要注意,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找你小弟,拿回星晷珠救命。」 楚临雍看着似乎完全恢复元气的儿子,忍不住出言问道「那星……」 这个时候,宋长安也同时说道「我身体已经恢复了,我要去找我小弟了,多谢楚大哥照顾。」 他一说要走,还提什么星晷珠。 楚临雍道不容拒绝的道「你大病初癒,还是要多修养身体。」 「可是……」 楚临雍看着他道「你小弟的下落我会派人去打听的,你就安心修养吧。」 宋长安本来就是十分不会拒绝人的性子,听他这般说,只能道「那好吧,谢谢你楚大哥。」 他十分自然的复又躺了下来,双眼一闭,再次睡着了。 楚临雍「……」 这好像是他的床。 他都好了,还睡他的床干什么? 算了算了。 他喜欢就好。 楚临雍盯着他安静美好的睡颜沉默一阵,最后离开了。 他一走,宋长安就十分及时的睁开双眼。 他的眼中毫无睡意,而是一派冷漠。 他摸了摸身下天青石制成的石床,漫不经心的想着。 这般的关怀备至,还真是久违了。 老实说,没什么感觉。 与此同时,魔宗之中。 「母亲!」夜怀夙行了一礼。 宋长安走后,如萦日常又恢复她高傲冷漠的圣女形象,正在忙着看她手上的奏报,头都没抬「怎么了?」 「孩儿已突破百阴□□第十二层,自问神功大成,想要自请去诛杀叛徒。」 提及叛徒,如萦眉毛微挑了挑「那叛徒现在帝域之中,帝域高手如云,你要在帝域杀他,比登天还难。你要真想动手,待他从帝域归来之时半路截杀他吧。」 夜怀夙点头应道「是。」 「下去吧。」 夜怀夙看着他娘埋首宗务之中,张了张嘴,又什么也没说。 他还是想问,他娘和长安到底啥关系。 想问,又不敢问。 他垂头「孩儿告退。」 「等等……」 如萦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夜怀夙转过身,正看见他娘盯着奏报愁眉紧锁。 嘴中咕哝着「他怎么会跑去帝域,那多危险啊!」 夜怀夙满头雾水,就听他娘唤道「夙儿,你速去帝域……」 夜怀夙抱拳「孩儿明白,今次必定杀了那叛徒!」 如萦吸了一口气「叛徒有什么重要的,你赶紧去帝域保护君……长安,长安他一个人很危险。」 夜怀夙「?」 危险啥? 长安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又不会有谁难为他!何况长安那么聪明,肯定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娘亲真的是,只要一遇到长安的事,就心神大乱。 他试探的说道「那我去帝域保护长安?顺便诛杀叛徒?」 「杀什么杀!」如萦瞪他一眼「那叛徒重要吗?」 夜怀夙「……」 不重要吗?从小就告诉自己,一定要杀了那个叛徒的,是谁? 「哦对,很重要。」如萦刚刚想起来「你此去不仅要保护长安,也千万要记得,别让他同那个叛徒见面!」 夜怀夙一愣。 长安和叛徒? 他们有什么关系? 不能见面? 为什么? 可是好像大概可能他们应该见过了吧,当初那个叛徒还命人抓了长安来威胁他呢。 对儿子的满腹疑惑,如萦没有解释。 她忧心忡忡。 君上跑到帝域,身份不会被发现了吧? 帝域那可是遍地都是「熟人」啊! 其他人她倒不担心,就担心楚临雍知道了,会对君上不利。 夕云宫。 一个云鬓高挽,秀雅如兰的宫装丽人劝道「云妃姐姐,何须如此动怒?左右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还是个男的,连帝子都生不出,对你有什么威胁呢?」 云妃一身金丝芙蓉留仙裙,容貌艷若芙蕖灼灼逼人,她自小在父母百般宠爱中长大,家世显赫,入了帝宫之后又深得圣宠,所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没受到过半分气。 却在一个凡人身上摘了跟头,让她怎么服气! 「丽妃妹妹,你不知道,我买通了景华宫的宫人,想要给他一点教训,却被高总管给挡了回去,高总管还特地上门来警告我,让我小心。区区一个侍奴,他也敢!」 提及此事,云妃柳眉倒竖,满是不甘! 丽妃惊呼一声「姐姐,你……胆子怎么这么大?怎敢在景华宫动手脚,若是让君上知晓,可怎生是好?」 第178页 云妃满不在乎的道「君上日理万机,怎会在乎这点小事!」 丽妃神色略有些不贊同「不管怎么说,姐姐今后莫要再如此了。还有那高总管,怎么说也是君上跟前的红人,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云妃忿忿不平「难道我等就由着一个小小凡人骑在我们头上,据说那个凡人现在已经堂而皇之的住进了君上的寝殿,君上对其百依百顺,关怀备至。一个卑微的凡人而已,比一粒尘土还要微贱,竟然……」 「他到底怎么勾引的君上!」 丽妃见她神色狰狞,连忙出言安抚「姐姐莫要动怒,区区一个凡人罢了,君上也不过是图一时新鲜而已。姐姐若是不喜,我们便将他叫出来惩治一番,让他知晓尊卑贵贱!」 云妃一愣,神态却有些意动「唤他出来?」 丽妃微微一笑「一个凡人而已,揉圆搓扁还不是随我们心意吗?姐姐放心,此事交给我吧。」 「好。」云妃露出笑容「把那个凡人唤来,我也想看看到底生得什么狐媚样!」 丽妃于是唤来心腹「你去景华宫,把那位宋公子给本宫请来!」 心腹得令,赶到了景华宫。 结果连「宋公子」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景华宫的守卫拦下了。 心腹满脸堆笑「下奴是丽妃娘娘宫中的侍者,娘娘想邀宋公子去洛水亭一聚,劳烦通报一声。」 守卫面无表情,管他是丽妃还是张妃「高总管吩咐过,任何人不得叨扰公子,请回吧。」 心腹想不到高总管竟然对这个宋公子如此袒护,连见都不让他见「并非叨扰,只不过邀公子小聚一下,品品灵果茶点罢了。」 守卫还是毫无反应「职责所在,请回吧。」 心腹看着这森严的守卫,心中暗自焦急,丽妃娘娘平时看着温柔和气,其实脾气比云妃娘娘还差,若是自己今日请不到宋公子,可有自己好果子吃! 心腹与守卫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守卫依然死活不松口「今日除非我等死了,否则你决见不到宋公子!」 这个时候,有个人走出门口,看见他们聚在一起还以为在聊天,打了个招呼「辛苦了,大哥。」 守卫们 「……」 谁来告诉他们。 这位是什么时候走出来的? 宋长安休息够了,今天准备出门找弟弟,奈何这楚大哥家实在是太大了,他在里面绕了好久才找到门,见到守卫们好像在聊天,于是打了个招呼。 景华宫容姿出色的凡人。 还能有谁? 心腹灵机一动。 连忙喊道「宋公子!宋公子!」 宋长安惊诧的看他「你叫我?」 心腹露出笑容,费劲的推开脸色乌青的守卫挤到宋长安的面前「小人乃是丽妃娘娘近侍,奉娘娘之命,邀公子前往洛水亭小聚。」 宋长安疑惑「丽妃娘娘?」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这不是楚大哥家吗?什么娘娘?」 第96章 君上饶命 守卫们全都面瘫脸。 总管吩咐过要隐瞒君上身份, 到底还是泄露了。 但这事也不能怪他们,帝宫与他处如此不同, 怎可能隐瞒多久。 一刻钟之后。 洛水亭。 洛水亭沿水而建, 云烟瀰漫,霞光万丈,是人间见不到的美景。 宋长安坐在亭中, 看着对面两个好看的大姐姐。 两个大姐姐一个明艷一个温柔, 都是人间绝迹的绝色。 宋长安在心中对系统说道「所以……楚大哥其实是……」 系统已经麻了。 从现有情况分析,那个阴阳怪气的姓楚的,很可能就是人域之主,天域至尊。 卧槽卧槽卧槽…… 宿主的鱼已经从西洲皇子、魔宗少主、无剎海圣子、妖族太子进化到人族至尊了吗? 这也太牛逼了吧。 这是什么大家都爱我的人设。 怪不得它觉得那个「楚大哥」气势惊人,压迫感十足。 原来他竟然是…… 想想宿主这几天,都是睡在帝君陛下的御床上。 堂堂帝君,冷酷无情,视天下万物为刍狗,却只对我宿主一个人温柔宠溺。 这是什么绝美爱情。 嗑死它系统了! 自此得知楚大哥真实身份之后,系统已疯。 从前心中对楚大哥那点防备、警惕、反感俱都烟消云散,毕竟堂堂帝君,能图我宿主一个凡人什么。 就是真爱啊。 这是什么霸道帝君爱上我的桥段。 它是土狗它爱死了。 比起系统的激动, 宋长安则显得十分局促不安。 他原不过是一个小小凡人, 君上对他而言如天边明月, 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突然告诉他, 那个对他很温柔很和气的楚大哥便是帝君陛下。 这让他一时之间如何接受? 也是他自己太过愚钝,这天下能华丽更胜妖宫之处,还有哪儿呢? 他竟然在帝宫里住了这么久都未曾察觉。 只要一想到自己居然让堂堂帝君给自己梳头、餵饭, 还「霸占」人家的床, 宋长安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惶惑不安的情绪之中。 在这如仙境一般的景致之下, 在那两位堪比神仙妃子的娘娘面前,他连头都不敢抬了。 第179页 他这副局促不安的神态完全落入了两位娘娘的眼中。 她们完全都想不明白了。 老实说,这个凡人的长相倒是很唬人。 换上绛青丝制成的衣袍,不言不语、面无表情之时确实是风华绝代。 前提是不言不语、面无表情。 他一说话,那土包子气质完全显露无疑。 这等粗鄙不堪之人,也不知如何入了君上的眼中。 丽妃心思细些,面上依然是笑吟吟的,云妃就差没把「鄙夷」二字写在脸上了。 许是察觉到两位娘娘对自己的不屑,宋长安心中自卑之意更浓了。 丽妃道「公子来我们帝宫住了也不少日子了,我们这还是头一回见面,这倒是本宫的疏漏了。」 宋长安头也不敢抬,唯唯诺诺的应了「不,是我身体不好,一直在养病,没来得及拜见娘娘。」 他双瞳水汪汪的,十分紧张,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 云妃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只是问个话而已,又不是吃了他,君上又不在他装给谁看啊!噁心至极的小贱人! 丽妃笑吟吟的道「小公子莫要紧张,本宫和云姐姐不是要怪罪你,只是君上一直将你护得紧,可让我们姐妹好奇死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君上疼进了眼珠里。」 这话就说得有些怪异,自问和楚大哥清清白白两条好兄弟的宋长安这就不理解了「啊?」 「装什么呀!」云妃终于开口了,除了在帝君面前,她在其他人面前一向是有话直说,毫不遮掩。 以她的容貌家世,一直以来也没有遮掩的必要。  」本宫听闻,你父亲是个打铁的?哎呀,那得多脏啊,在凡间里庸庸碌碌,每日为生计操心,现在你得了君上青眼,一家人可算是飞上枝头了,这是天大的福气啊,只是不知道这般好的福气,你消不消受得起!「 她言语之中,尽是对宋长安的鄙夷。 这也是今此她们的目的,当众羞辱这个无知凡人。 「啊?」宋长安更加迷惑了,下意识的纠正道「我爹叫宋铁柱,但他不是打铁的,我们家是在青书城里开食店的啊。」 云妃讥笑一声「这有什么差别吗?」 「打铁还是卖饭,不都是下等活计吗?」 事涉父母,宋长安眉头皱起「娘娘您说得有些过分了吧,工作不分高低贵贱,不管是打铁还是卖饭,我爹娘都是堂堂正正用自己的努力养活自己,不该受到您这样的轻视!」 「呵呵。」听他这天真无比的话,云妃笑得更大声了「低贱便是低贱,你说得再好听又有什么用?你若是真的这么有骨气,何必还千辛万苦的勾引君上!」 「你……」她言语甚是无礼,宋长安气得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系统也气到不行,这些女人就是嫉妒我宿主吧! 它系统不输谁,它资料库里还存着《宫斗三十六计》、《我在清宫的那些岁月无忧的日子》、《重生之我在皇宫养包子》,它挽起袖子,就准备冲出去助宿主一臂之力。 这个时候,它的频道里却传来一阵「嘀嘀嘀」的声音。 系统一愣,继而狂喜。 这声音如此熟悉。 这是……总部联繫它的声音啊。 老实说这是它来这个世界这么久,第一次得到家乡的联繫啊。 它们系统穿梭各个世界去完成任务,一直都是可以同总部联繫的。 但是自从它来了这个世界之后,不知怎的就一直和总部联繫不上了,它只能自己孤军奋战。 现在……家里的帮助终于来了吗? 系统热泪盈眶。 「嘀嘀嘀……呼叫小九,呼叫小九。」 系统连忙道「小九在,小九在,是哪位兄弟姐妹?」 「这里是小美,这里是小美。」 「小美,你是来帮助我的吗?这太好了,这里的情况很复杂呢。」 那个叫「小美」的声音沉默了一下「这里的情况是很复杂,听我说,主要是你穿错了。」 「啊??」系统震惊。 震惊之后又是恍然,难怪它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明明人都是那些人,但是很多事情都和原着对不上。 「更准确的说,不是你穿错了,是你看错了资料。此间世界叫做天域神穹,你手上的资料是粉丝写的同人文,所以不太对。」 同人文? 系统嘴角抽搐,这都啥跟啥啊「那真正的原着呢?快传给我。」 小美的声音里带着强烈的为难「原着加密了,传不了。」 「……」 「但是你看原着也没有用,你在那里待了那么久也知道,你的那位宿主不是会被剧情限制的人物,剧情由他掌控。」 「我的宿主……是这样的吗?」系统看了看它那被云妃讥讽的宿主,心里产生了一丝疑惑。 小美也不知道这里啥情况,按照它的理解继续道「反正你记住,你的任务不是什么见鬼的帮助弱受逃离渣攻,而是化解你宿主身上的暴戾之气,只要能让他少杀点人,就算是大功了。」 「啥?」系统看看它那胆小、谨慎、柔弱、善良的宿主,更加迷惑了。 「你说的……是我的宿主?」 「是你搞错了吧?」 「好了,就这样吧,能量不够了,下次我们再联繫,加油!」小美不等系统把话说完,单方面掐断了联繫。 第180页 系统「……」 哈哈哈,这真是它这辈子听到最好笑的笑话,让它的宿主别杀人哈哈哈。 它家宿主连只鸡都不敢杀呢。  」好了好了……「丽妃看见宋长安已经在云妃毫不客气的讥讽之下红了眼睛,虚伪的打了个圆场「今日我们是来品茶赏景的,来人,上茶吧。」 身旁侍奉的侍者们以此端上茶点。 丽妃故作热情的对宋长安道「这个是火绒百心草制成的灵茶,价逾万金,长安你以前在凡间恐怕见都没见过呢,这次得了机会可要尝一尝。」 她看似和气,其实话中也是在暗指宋长安土包子一个。 宋长安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表情难过极了。 一名蓝袍侍者得了丽妃的指令,给宋长安端上灵茶。 宋长安下意识的道「多谢大哥。」 这名侍者也是帝宫中的老人了,行事沉稳妥帖,在帝宫里服侍了数百载,丽妃入宫后见他稳重便将他要到身边侍奉。 这次给一个小小的凡人奉茶,他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做好他的工作而已。 但是听到宋长安这句道谢,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因为在这帝宫中,会对他们这些侍者道谢的人,可算是绝无仅有。 哪知他看了这么一眼,这位平日办事妥帖稳重的侍者竟然骇得手一松。 冰晶石制成的茶盏摔落,里面的火绒百心草茶飞溅,竟然溅到了宋长安的身上。 宋长安只是凡人之躯,被那灼热的灵茶水一烫,下意识痛呼了一声。 待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干了什么时,侍者脑子里一片空白。 巨大的恐惧让他想都没想,「扑通」一声匍匐在地,跪在宋长安脚边瑟瑟发抖。 声音因惊恐而极剧扭曲「下奴该死,君上饶命!君上饶命啊……」 丽妃「……」 云妃「……」 以两位妃子为首,洛水亭边侍奉的数十位侍者、护卫全都鸦雀无声。 整个洛水亭如死一般寂静。 不是因为这个侍者对宋长安如同失心疯一般的称呼。 而是因为,楚临雍不知何时已来到这洛水之畔,正好将那句「君上」听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第97章 你为何要唤他君上 楚临雍一言未发, 神态冰冷如雪。 他越这般,众人越是大气不敢喘一声。 那侍者不知道现在的诡异气氛, 还在苦苦哀求「君上饶命啊君上饶命……」 宋长安被他跪得有些懵, 连忙上前扶他「大哥你做什么?你起来啊……」 侍者哪里听他的,他现在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股极端的恐惧和惊惶之中,只剩下求生的理智让他在不住求饶。 宋长安劝解无果, 十分为难, 这个时候他被人拉住了衣袖。 转过头,他露出笑容「楚大……啊,君、君上!」 楚临雍挽起他的衣袖,露出他那被灼热茶水烫红的手臂,灵力拂过,肌肤重新恢复如初「没事了。」 云妃「……」 丽妃「……」 在场其余人「……」 宋长安有些侷促的笑了笑,楚大哥人是挺温柔的,就是总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对他,让人怪别扭的。 从前还好,自从知道他居然是君上之后。 他就觉得十分不自在。 「累了吧,我们回去。」 楚临雍拉住儿子,一阵清风拂过, 两人的身影已消失在这洛水亭中。 楚临雍走后, 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终于消失, 云妃和丽妃对视一眼,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活过来了。 吓死她们了。 余悸未消,云妃的嫉恨又冒上心头「都那样了,君上为什么还对他那么好!」 比起嫉妒, 丽妃反倒是在考虑一事「于怀行, 你为何要唤他……君上?」 她惊疑的目光落在还跪在地上的侍者身上。 侍者还在磕头求饶。 丽妃有些不耐, 弹指一道水柱浇在侍者头上「于怀行!」 冰凉的水柱浇在头上,侍者从梦魇般的恐惧中清醒了,看着现在的情况,他张了张嘴,有些茫然「啊?」 丽妃再问了一遍「那个凡人,你为何唤他君上?」 侍者反应过来,一时间自己也迷茫了。 那是君上吗? 君上怎可能会喊他大哥,还露出那种一看就很软很好欺负的神态。 如果不是。 那张脸又作何解释? 「于怀行!」见他居然还思索开了,丽妃低喝了一声。 侍者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就听见有人笑着道「老奴问两位娘娘安。」 竟然是高总管驾临。 一见到高总管,云妃气就不打一处来「高总管又来干什么?」 她语气不善,高总管却态度恭谨「奉君上钧旨,下奴……」 他露出一个略显森然的笑容「来封口。」 却说宋长安被楚临雍拉回了寝殿之内,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番,宋长安十分别扭「君、君上,您别这样,我……小民受不起。」 楚临雍「……」 宋长安咬了咬牙,突然跪了下来「小民不知君上身份,多有冒犯,请君上治罪!」 虽然明明是他特意隐瞒身份,但是君上怎么会有错。 有错的都是他。 第181页 楚临雍「……」 「你起来。」 宋长安低着头「是。」 他怯生生的抬起头看楚临雍「君上,我可以出门,去找弟弟了吗?现在我身体已经好了。」 楚临雍受不了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不许叫我君上。」 「啊……可是……」 他看着楚临雍那冰寒如雪的眼神,战战兢兢的改了口「那、那……楚大哥?」 楚临雍「……」 好像叫楚大哥也不太对劲。 算了算了。 他爱叫就叫吧。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以免吓到儿子。 「你我相交,只问真心,我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这帝宫中你需要什么吩咐他们便是,你想去哪儿去便是,无人阻你。」 宋长安终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多谢楚大哥。」 楚临雍看着他毫无阴霾的笑容,微微笑了笑「至于你弟弟的下落,我也替你打听清楚了,他现下和同门住在月岩楼中等待宗门大比,我可派人为你带路。」 「不用了不用了。」宋长安连声拒绝「不必这么麻烦,告诉我位置就行。如果楚大哥你派人去,我怕吓到他们。」 楚临雍淡淡道「随你。」 得到了狗弟弟的下落,宋长安兴高采烈的出门了。 楚临雍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方才移开目光。 月岩楼。 明月照高楼,高处不胜寒。 月岩楼平日里冷冷清清,最近几日却人满为患。 只因百年一度的宗门大比将在此处举行。 宋长安来到月岩楼门口,却被拦住了。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门口守卫打量着他,虽然衣着不凡,但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修炼的痕迹,一看就是个普通凡人。 宋长安解释道「大哥,我是来寻我弟弟的,我与弟弟失散多时,大哥你让我进去吧。」 「不行。」守卫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神情不似作伪,缓和了语气「你弟弟是谁,我可以让人去通传一声,让他出来见你。」 「多谢大哥,我弟弟是落仙宗弟子宋世安,他的道号叫做还真,你告诉他我是他二哥。」 「好。」守卫点点头,叫了一个同僚进去了。 不多时同僚出来了,脸色不太好看「他说他没哥,不认识。」 宋长安「……」 他觉得手痒了。 这个时候,有人唤道:「长安,你怎么在这儿?」 宋长安转过身,居然是熟人。 谢腾。 谢腾穿着落仙宗弟子特制白袍,看见碧袍玉冠的宋长安,眸中闪过一丝惊艷。 宋长安道:「谢腾哥哥,我是来找我小弟的。」 谢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小弟」是谁「月岩楼守卫森严,我带你进去吧。」 一看见谢腾系统就满心不痛快,明明是个渣还非要装好人扮深情,他对宋长安道:「宿主你没必要再去找你弟了,之前想找他是为了星晷珠,但是你现在认识了帝君啊,你完全可以请帝君帮忙啊,跟帝君比起来落仙宗宗主算个屁啊。」 宋长安摇摇头:「我与楚大哥非亲非故,怎么可以如此麻烦他。」 系统「我觉得以你那狗弟弟的性子,他不会帮你的。」 连门都不让你进。 说话间,谢腾已经将宋长安带进了月岩楼内。 月岩楼内,各门各派泾渭分明。 院子里,宋世安正在和师兄弟兴致勃勃的说些什么。 谢腾冲他喊了一声「小师兄,我把长安带来了。」 宋世安一怔,缓缓的转头,看向宋长安。 演绎了什么叫做笑容逐渐消失。 宋长安微微一笑,情深意重的喊了一声「小弟!」 特娘的,阴魂不散啊! 宋世安快步上前,一把扯住宋长安,脸色不善「你怎么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出去!」 谢腾拦住他「小师兄,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动脚的呢。」 宋世安瞪着他「你这根搅屎棍,小爷的事不用你管,赶紧滚!」 谢腾慢条斯理的道「小师兄何必动怒呢,你们怎么说都是骨肉至亲,打断着骨头连着筋,我好心好意帮助你们兄弟相聚,怎么还成了我的不是。」 宋长安不由看了谢腾一眼。 一年不见,谢腾也变了。 说起话来从容不迫,底气甚足。 反倒是宋世安色厉内荏,远不见之前嚣张霸气的风格。 不知道谢腾言语中哪句挑拨了宋世安的心弦,宋世安勃然大怒,不由分说一掌朝他噼来「小爷的闲事你管不着!」 谢腾似乎修行有得,身形一闪,飞快的避开宋世安的攻击「小师兄何必生气呢?」 宋世安怒气汹汹「小爷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真当我是病猫了!」 这个时候,有人淡淡道「你要教训谁?」 听到这道声音,宋世安脸色剧变。 一个身影走了过来。 高冠博带,容貌清正。 宋世安顿时脸色灰败,结结巴巴的道「师、师兄,您怎么来了?」 青年面色冷淡「你闹成这样?还想瞒过我?」 「你们在闹什么?」 他语气清淡,声调也未见有多高,但是院子内的所有落仙宗门人,均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第182页 威势如斯。 谢腾冲他行了一礼「师兄,弟子只是好心,帮小师兄兄弟团聚,小师兄也不知怎么了,就勃然大怒呢?」 系统吐槽「这个渣男为什么说话茶茶的?」 宋长安没说话。 「兄弟?」青年冷哼一声,又看着宋世安「还真,师尊当初收你为徒之时,你可是发过誓,此生不再与你的凡人家人相见,这才多久,你就背着师尊又和他们联繫上了?」 「本性难移,白费我和师尊对你的期许!」 「师兄!」宋世安跪了下来「弟子知错,求师兄恕罪。」 居然连辩解都没辩解一声,就这么直接认错了。 他苦苦哀求,青年却不为所动,声音冷酷「这话你还是对师尊说去吧,你当初可对师尊发过誓,师尊一向最恨不守誓言之人。至于这次的宗门大比,你也不用上场了,就让还音替你去吧。」 谢腾露出笑脸「多谢师兄!」原来他就是还音。 系统在这里和宋长安叨叨咕咕「看明白了吗?」 宋长安点头「好像明白了。」 系统摇头晃脑故作高深「不管是修行者还是凡人,凡有欲望即有争斗。为了争夺资源,争夺地位,修行者比凡人还不要脸!」 宋长安不想掺和他们宗门内的勾心斗角「我们其实不认识,不好意思我走错了。」说着转身就走。 「慢着。」 青年叫住了他,冷淡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谁允许你走的?」 宋长安蹙眉「这不需要你来允许我吧?」 青年冷冷的看着他「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是当初和魔宗少主牵扯不清的那个凡人吧?」 「你闯入月岩楼有何目的,莫不是魔宗探子?」 第98章 拜见师尊 「你闯入月岩楼有何目的, 莫不是魔宗探子?」 「大师兄!」谢腾倒是出声维护宋长安「当初的事不过是一场误会,那魔宗妖孽也已死了, 长安是小师兄的亲哥哥, 也是我的好友,他决不是什么魔宗探子!师兄明鑑!」 青年冷冷道「根据天机阁的消息,魔宗少主未死, 甚至准备趁我等前来帝域大比之时, 图谋不轨。」 「这种时候,还真这个人间兄弟突然找上来,岂不是太巧合了些吧?」 他看宋长安的眼神如刀剑一般锋利,宋长安忍不住辩解道「我并非魔宗探子,你误会了!」 「误会不误会的,一测便知。」青年取出一枚通体莹白的珠子,珠子朝宋长安飞去,然后大放红光。 青年的神色冰冷,手中灵光一闪,一柄长剑出现在他掌心,长剑所至便是宋长安「此珠叫做测魔珠,能测人身周魔气, 不止是修习魔功之人, 只要百日之内身处魔窟之中, 这珠子都能感受得到。」 「这么强的魔气, 你肯定是魔窟中待过,还待了不短时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长安「……」 他膛目结舌,万万想不到宋世安这个师兄如此歪理, 而且还真给他查出来。 是。 他是待过魔宗。 和小夜啊小夜他妈关系都很好。 但他真不是魔宗探子啊! 系统吐槽「这下真的是黄泥巴掉□□, 不是屎也是屎了。」 「师兄!」宋世安连忙道「我这哥哥确实行为不端, 一肚子坏水,但他不会是什么魔宗探子的,这一定是误会!」 「误会?」师兄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还真,师尊最恨你和你的凡人家族牵扯不清,你确定这个时候还要袒护他吗?」 他这样一说,宋世安就闭嘴了。 而且不止闭嘴了,他还很利索的道「师兄明鑑,此人心术不正一肚子坏水,绝对是魔宗探子没跑了!」 宋长安「……」 「师兄!」谢腾咬了咬牙「此事……是不是再详查一番。」他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也不愿就这么看着宋长安被师兄杀死。 「事涉魔宗,当然要交由师尊处理。」青年吩咐手下弟子「把他押去见师尊!」 「还真,你也去。」 宋世安面露苦涩「师兄我就没必要去了吧。」 他害怕师尊。 对于他的哀求,青年只是淡淡的哼了一声。 谢腾倒是在原地犹豫了一番,事涉魔宗,长安这次死定了,如果他说出当初救师尊的其实是长安,也许能救他一命。 但是…… 不不不,他不能说。 说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玄清道尊这次是率众弟子来参加宗门大比,大比前夕他独自一人坐在房内做玉雕。 手中的玉雕刚见雏形,就听见大弟子的声音「还溪求见师尊。」 「进来。」 门开了。 走进了十几道身影,青年还溪,宋世安、谢腾还有其他弟子也都一併来了。 玄清道尊一愣「这是做什么?」 还溪施了一礼「启禀师尊,弟子抓到了一个魔宗探子,正是当初那个和魔宗少主纠缠不清的凡人,测魔石之下无可遁形,还请师尊处置!」 「魔宗探子?」 玄清道尊倒是想起此事了,但是他记得好像对方就是个普通的凡人,现在怎么就变成魔宗探子了。 大比在即,此事不可轻忽,他将目光落在了在场唯一一道被缚的身影上。 之前在西洲,因宋长安被血糊了一脸,他没看清容貌。 第183页 这次才算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待看清宋长安的面容时,玄清道尊手一哆嗦,手中那雕到一半的玉雕「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玄清道尊竟失态至此!众弟子纷纷惊呼; 「师尊?」 「师尊?」 「师尊?」 …… 继而室内一阵寂静。 因为最后那句师尊,是玄清道尊喊的。 在众弟子错愕的目光中,他浑身颤抖,死死的盯着宋长安,犹如在看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 「师尊……您终于回来了……」 众弟子面面相觑,大弟子还溪错愕无比「师尊你在说什么?」 经他一提醒,玄清道尊从看见师尊的震惊中脱离。 他看着满脸无辜的看着他的师尊,又看了看满脸疑惑的弟子们。 微微沉默了几秒。 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开口了「你们……都出去。」 还溪急忙道「师尊,此人可能是魔宗探子……」 玄清道尊道「我知道,你们都出去吧。」 师尊有令,众弟子虽满腹疑惑,但还是不情不愿的走出去了。 玄清道尊随手施了一道隔音障,确保外边的人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众弟子满腹疑问不得解,只能拷问宋世安。 「你那哥哥到底是什么人?」 「他……和师尊认识吗?」 「师尊为何要那样喊他?」 宋世安苦瓜脸「你们问我我问谁去?」 「谢腾,还音不是说那是你亲哥哥吗?」 「呵呵。」宋世安冷笑一声「确实是亲哥哥,是我离家七年我爹娘给我生的亲哥哥!厉害吧?」 谢腾抿了抿唇,若有所思。 把碍事的弟子们全都赶出去,玄清道尊「扑通」一声给宋长安跪下了。 「弟子魏庆,拜见师尊!」 宋长安「?」 这般大礼他被吓到了,磕磕巴巴的道「道尊,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什么师尊啊。」 魏庆抬头看着他师尊那同从前并无二致的容貌,愁眉紧锁「师尊,您怎么了?」 「您是不是在怪弟子,弟子叛变不过是权宜之计,是为了保住师兄弟和您仅存的势力!」 「当年您出事之后,我们一败涂地,往日对我们诚惶诚恐的世家、洲主们无一不对我们深恶痛绝,弟子无能,只能出此下策。」 他语气诚挚,眸中隐隐现出泪光,十分感人。 宋长安也真诚无比的道「道尊辛苦了,但我……真不是您师尊。」 「我只是一个凡人而已,您说得这些我都……不清楚,您……找错人了。」 魏庆脸色一变,突然伸手抓住了宋长安的手腕,往里探了一道灵力。 当真空空如也,全无修为,只是一个凡人。 魏庆心痛得差点哭了「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修为都消失了?」 宋长安无语。 这道尊是听不懂人话吗?他都说他不是了。 「道尊……」 「我知道,师尊现在修为全失,暴露身份恐有危险,弟子懂得的,人前我绝不会提及此事!」魏庆信誓旦旦的保证。 「只是师尊,您到底怎么了?这修为可有恢复之法,弟子能为您做些什么?」 宋长安无语再无语,干脆跳过这个话题「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事要拜託道尊。」 「前阵子我机缘巧合之下吞了一枚妖族宝珠,后来宝珠被取出时似乎带走了我一丝神魂,我近来时常感到腹痛难耐,不知道尊可有法子帮我寻回神魂?」 「让弟子看看。」听闻此事,魏庆面色凝重,再次查探起宋长安体内情况。 好半天,他有些疑惑道「师尊您体内神魂没有少啊,七魂俱全。」 「不过……您体内倒是有一颗珠子。」 「这珠子似乎是……星晷珠?难道这就是您说的妖族宝珠?」 宋长安比他更疑惑了「星晷珠?」 「星晷珠怎么回来了?我明明已经取出来了啊?」 魏庆道「师尊可需要弟子帮您取珠,这星晷珠乃妖族至宝,您眼下修为全失,这珠子对您有利无害,其实不一定非得取出。」 系统「不取!」 「凭本事拿的珠子,取什么取!」 宋长安也不想取,倒不是贪图珠子宝贵,而是之前腹痛如绞的经历让他有些担忧,若是再取不干净倒霉的还是他。 只是…… 「这星晷珠怎么会重新回到我体内?我之前不是已将它交给玄光了吗?」 系统分析「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一种可能……」 「这星晷珠会认主,它认你为主,所以不想待在玄光手上,自己回来了。」 这个解释…… 毫无说服力。 因为星晷珠是妖族之物,就算它有灵性,也该回到帝天琅手上,而非宋长安一个凡人。 不过宋长安信了。 他一向很信任系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倒是误打误撞。」 如此正好。 「师尊?」魏庆见宋长安皱眉沉思,忍不住道「师尊现今是如何打算的?当年您出事之后,我们被帝君大军击溃,众位师兄弟被流放到孤绝之地,如萦带着残余势力组建了魔宗,而我则归复帝君,做了这落仙宗之主。」 第184页 「当然,只要师尊一声令下,我也好,如萦也好,必唯师尊之命是从!」 宋长安听他叨叨逼逼不知道在说什么,不回复又太过无礼,好半天干笑两声「呵呵……」 魏庆「……」 他在心中告诉自己,师尊可能是心存顾虑不能透露身份,身为弟子应顺从师尊之意,但是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数百年未见,思念之情让他根本无法停下嘴「师尊是何时来了帝域?您若是毫无遮掩的在帝域行走,恐怕会被人认出身份吧?师尊现在下榻何处,不如先在弟子这儿住着,也好掩人耳目。」 其他人不说,当初被师尊折腾得死去活来的众臣工肯定化成灰都认得这张脸。 宋长安婉拒道「不必了,我先在有地方住。」 魏庆不放心的问道「师尊住在何处?」 宋长安迟疑了一下,觉得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很坦然的告诉他「帝宫。我现在住在帝宫。」 魏庆「?」 「啥?」 第99章 替身文学 玄清道尊似乎很震惊。 震惊得脸色都有些发白。 宋长安很理解他的心情, 谁能想到自己一个凡人竟然能住进帝宫呢,他解释道「我初来帝域, 身无分文无处可去, 幸得君上怜悯,收留我住进帝宫。」 魏庆「……」 他的脸色精彩极了,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又吞了回去。 好半晌他方艰难道「原来……如此。」 室内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宋长安有些惊讶, 这个一见到他就开始喋喋不休的道尊怎么不说话了, 是被帝君的身份震慑了吗? 他索性站起身「今日多谢道尊相助,天色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魏庆「啊?」 「您还真要回去啊?」 宋长安疑惑「什么?」 魏庆表情僵硬「没、没什么。」 他是谁?他在哪里?他在干什么? 师尊说的啥? 他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所以说,师尊现在已经被帝君发现了? 帝君竟没对师尊动手吗? 师尊现在是受帝君胁迫才不同他相认吗? 等一下,他刚才同师尊说的话岂不是全落入帝君耳中了? 他施的法术能隔绝一般人的探测,但决计瞒不过帝君。 怎么办…… 魏庆心中惊惶失措,乍见师尊的惊喜已被恐惧警惕所替代,他不敢再乱说话,生怕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反而害了师尊。 「那……您走好。」 却说落仙宗的几名弟子们在门口争执了半日,就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他们师尊和那个疑是魔宗探子的凡人走了出来。 大弟子还溪上前道「师尊,此人……」 「住口!」魏庆在师尊面前是话痨小弟子,在徒弟们面前又恢复了他端庄持重, 冰冷无情的形象。 「此事全是误会, 还不快给宋公子赔罪!」 「他?」大弟子想说他也配, 但是碍于师尊之威, 只能低下头,恭恭敬敬的道「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宋公子见谅!」 「没事, 没事。」宋长安显得十分大度「只是误会一场。」 「不过, 道尊。」 「有一事想请您帮忙。」 魏庆在人前不敢泄露宋长安的身份, 但是师尊之令自当遵从「公子请说。」 宋长安笑眯眯道「小事一桩,我之前曾经应承过我小弟世安一个心愿。」 宋世安自打宋长安出来,就一直缩在后面不敢出声。 此时听到宋长安提及自己,不由眼皮一跳。 暗叫不妙。 果然,就听见他那个冤种哥哥在那边柔柔弱弱的对他师尊道:「我曾许诺过小弟,凡我见他一次必打他一次。」 「为人兄长,怎能失信于弟弟。奈何长安能力不济,此事就拜託道尊了。」 宋世安急了「宋长安,你这个狗……」 他骂人的话还没出口,发现师尊在杀气腾腾的瞪着他,连忙闭嘴了。 自己的弟子竟敢辱骂师尊,如果不是要隐瞒师尊身份,他早打断他们半条腿了,于是他阴森森的应道「当然。」 宋世安「……」 他委屈,他不敢说。 与此同时。 帝宫之中。 楚临雍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水幕。 水幕很大,将宋长安自离宫之后的一言一行尽收其中。 他是特意让宋长安和魏庆见面的。 为了看看他家好儿子是否当真如他表现的一般,失去记忆,前事不知。 因甘桃露之事他确实觉得愧对儿子,所以在许多事上对他百依百顺。 但并不代表他对楚江宁全盘信赖,他那个儿子心机深沉,怎能轻信? 从目前来看,楚江宁确实表现得天衣无缝,但这并不能使楚临雍放下心中疑虑。 也许他就是在装的呢? 若他当真全无可疑,测魔珠又怎会测出魔气来。 楚临雍眉心微皱,神色冰寒如万巅之上的清雪。 楚临雍在帝宫中揣度真相,楚江宁潇潇洒洒的离开月岩楼。 他知道楚临雍在看。 也知道他在怀疑。 更知道他故意将魏庆的下落透露给自己是为了试探。 他只不过是,顺其自然,应了他的试探罢了。 第185页 他也是故意被还溪感应出魔气来的。 他去落仙宗的地盘,因他与夜怀夙的前事落仙宗弟子必会怀疑他的身份,测魔珠一出,父君就会知道他如今还和魔宗有所牵连之事。 就是要让他怀疑。 让他困惑。 攻敌第一步,就是让敌人摸不透自己的虚实,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花费在揣度之中,反而忽略致命之处。 他倒想看看,对自己起疑的父君,接下来又打算怎么做呢? 楚江宁心念微转时,身后有人叫住了他「长安!」 楚江宁转头,发现是谢腾,他脸上立刻露出了属于「宋长安」的笑容「谢腾哥哥,怎么了?」 谢腾看着眼前的少年,一年多未见,他长高了不少,相貌已经隐现出青年的挺拔。 但是他的眼神依然纯净如当初。 他露出一个笑容「长安,你和师尊……是什么关系?你们从前便认识?」他就想知道,师尊到底知不知道当初救他的人是长安,长安又是否告诉师尊他救过他? 如果真相道破,自己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宋长安不知怎么回答,他迷茫的想了想「我和道尊今日才认识,他好像……把我认成了他的一位故旧,不过我们已经说开了,也算是机缘巧合吧。」 认错人? 谢腾心中松了一口气,听长安这么说,自己假冒之事还未暴露。 可是…… 长安的话是真的吗? 他不会骗自己吧。 心念微转,谢腾突道「明日便是宗门大比,这次大比在星月台举行,我会代替小师兄出场,长安你明日可否前来为我助战?」 宋长安一愣「宗门大比是你们修行者的盛会,我一个凡人去不好吧?」 谢腾温柔的看着他「可是我想要你去。」 他的眼神十分含情脉脉,看得宋长安十分不自在,他又是不会拒绝的性子,只能答应了下来「那……好吧。」 得他应允,谢腾似乎十分高兴,他掏出一枚玉符递给宋长安「这是入场信符,你持此物便可入场,我……等着你。」 宋长安接过玉符,郑重道「好,我一定会去的。」 宋长安答应了谢腾,准备第二天去参加他们的宗门大比,但他回到帝宫,却被拒绝了「长安,明日你随我去碧连天行舟可好?碧连天是帝域第一大盛景,常人无令不得入,从前我常和……我儿子一同游玩,他……很喜欢,想必你也会喜欢的。」 宋长安十分为难道「可我已答应了朋友明日要去看他比赛,我们后日再去可好?」 楚临雍声音平静,但语气却不容拒绝「不可。」 「本君政务繁忙,唯有明日才得闲暇。」 宋长安不能去星月台,宗门大比是为天域诸仙门排位次,也算是大事了,参加的除了各地仙门弟子,还有帝域权贵,就宋长安这张脸过去,还不翻了天了。 绝对不行! 「可、可是我……」宋长安为难极了,两位都是他的朋友,他抛下谁都不好。 他纠结半天,最终还是对帝君的畏惧占了上风「那、那好……」他「吧」字还没说。 一直沉默至今的系统突然一声大喝「不行!」 系统难得这般爆炸,宋长安被他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怎、怎么了。」 系统咬牙切齿的道「你!绝!对!别!答!应!他!」 宋长安疑惑不解「为什么啊?可楚大哥是帝君啊。」 系统冷笑一声「他是帝君又怎么样?还不是个渣男!」 宋长安「??」 他发现他有时候真的没法明白系统大哥的话。 系统用一种极其愤怒极其仇恨的语气道「宝,见过玄清道尊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这是个替身文啊!」 「……」 「什么是……替身文?」 系统用极端悲凉的语气道「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小夜他妈也好,这位帝君也好,还有那玄清道尊也好,他们一见你就对你特别的好,好得十分古怪。我原以为是宝你魅力惊人,他们对你一见钟情,但现在我明白了。」 「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一见如故,一见钟情。」 「他们这是把你当做替身了啊。」 「替身?」 「宝你有没有发现他们刚见你的时候,都把你认成了别人!」 「那估计就是他们的白月光了,你只不过是和他们的白月光容貌相似罢了,他们的白月光可能死了,所以他们就在你身上找白月光的影子,把你视作白月光的替身!」 修仙版的菀菀类卿。 气死了! 亏它之前还磕这个狗帝君和宿主的cp,想不到真相居然如此残酷! 呜呜呜…… 宿主好惨啊! 宋长安搞不懂系统的脑回路「这个我也都和他们说清楚了,我不是他们认识的人,所以他们应该也没有把我当替身吧。」 系统摇摇头「宝你还是太天真了,如果当你是陌生人,怎可能对你好得这么不正常!」 系统这么一说,宋长安也沉默了。 「所以,宝!你别答应他,他肯定没憋好屁!说要带你去玩,肯定有阴谋。」 宋长安十分为难「但我不会拒绝别人……」 「没事!我会!」 第186页 「宝,现在跟着我说,我包你给他拒绝得干干净净!」 第100章 权贵乙 听了系统的教导, 宋长安一阵迟疑「这……是不是太过分了,楚大哥会生气吧。」 系统勃然大怒「说!你不说我还生气呢!」 系统难得发怒, 宋长安不敢再拒绝, 只能按照系统所教,对楚临雍道「楚大哥,你以为我不知道碧连天到底是什么地方吗?」 楚临雍一愣「什么?」 「碧连天是情人相许之地吧。」 「?」 「你不用说, 我都明白……」 「你明白……什么?」 「你的心意我知道, 但是,不行!你是个好人,但你也要想想你自己的年纪,听说修行者寿命悠长,你今年恐怕几百岁了吧,而我才十九岁,风华正茂,怎能和你一个老头子在一起。」 「……」 「何况你帝宫中妃子众多,哦刚才听你说你还有儿子,你有妻有子还来……纠缠我,你的妻子儿女们知道了又会怎么想?此事我父母也不会同意的。」 什么玩意儿? 楚临雍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他明白宋长安在说什么荒谬之言时, 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活了千百年, 还没像今日这般无语过。 「你是说——本、本君喜欢你??」 宋长安抬手阻止了他的话「你不必再掩饰了!你若是对我毫无意思, 怎会对我一个凡人那么好?无微不至、关怀备至甚至还让我睡你的床。你的心思谁人不知,但是我只能对你说,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我只把你当作是朋友而已!」 楚临雍「我那是……」 他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心绪平稳, 强压暴躁「本君对你没有他心!」 宋长安看着他,眼眸中一片瞭然「我不信。」 楚临雍「……」他想找个藉口解释一下,然后发现确实不好解释。 看着他仿佛被哽住了的表情,宋长安低头「所以,我是绝不会和你去什么碧连天的,多谢你的收留之恩,我想我还是去投奔我小弟吧。」 「欠君上的钱,带我凑够了,便会前来归还。告辞了!」 说完他朝楚临雍施了一礼,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看姿态还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滋味。 楚临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哪怕当初被这兔崽子篡位时,他都没有这么无语过。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长安走出帝宫,问系统「我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楚大哥毕竟对我这么好。」 系统只想鼓掌「过分什么过分,说得好!是他一开始就居心不良的。」 宋长安道「也是,既然现在星晷珠的事情解决了,我也该回家了。只是我还欠了帝君的钱,怎么还?」 他刚这般想着,就听见身后有人唤他「长安!」 宋长安回过头,又惊又喜「潇则,你怎么在这儿?」 纪潇则走上前「明日便是各仙宗百年大比,父亲派我来参加,高角部诸事已定,我便抽身前来。长安,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宋长安解释道「我小弟是落仙宗门人,原也要参加宗门大比,我是同他一起来的。」 提及宋长安小弟,纪潇则觉得有些吃惊「你那个弟弟……」他有些不敢置信「你们兄弟关系竟如此融洽?」 明明那天还在互相坑害。 宋长安干笑两声「倒也不是。」 「你来得正好,明日和我一同参加完宗门大比后,我们就一起返回西洲,我送你回家。」纪潇则微微一笑。 第二日。 宋长安跟着纪潇则来到了星月台。 星月台是一处竞技之所,整个星月台共有九九八十一个竞技台,竞技台四周环绕着让人目眩神迷的璀璨星河,一座高台如明月般高高耸立在正中央,从高台往下望去,可将竞技台尽收眼底。 代帝君主持本次大比的乃八大世家之一的马家家主马行烈。 他身穿赤色正服,位于主台正中央,胖乎乎的脸蛋上满是笑容。 「这次大比历时七日,每一位宗门分别派出二十名百岁以下的青年才俊互相竞技,胜者记一分,败者不得分,七日大比结束之后,按照积分多少排名。」 「本次竞技旨在让我天域才俊互相切磋、互相学习,不得损伤性命。」 「凡蓄意扰乱大比者,绝不轻恕。」 「开始吧!」 宋长安和纪潇则在属于西洲的观战间里看着下方战况,观战间里有点心有茶水灵果,甚至还贴心的安排了侍女按摩,十分惬意。 宋长安舒服得快睡着了。 系统却突然爆炸了「马行烈!」 宋长安一愣「马行烈是谁?」 他怎么觉得,系统大哥最近很暴躁啊。 系统差点红了眼眶。 还能有谁? 能被它记住,并且恨得咬牙切齿的,只有渣男了。 不错。 这个马行烈正是文中七大渣攻之六。 原着中七大渣攻,分别是谢家谢腾、魔宗少主夜怀夙、西洲皇子纪潇则、无剎海圣子玄光、妖族太子帝天琅、马家家主马行烈、还有那头恶鬼。 这马家家主马行烈本身形貌一般,是个胖子,年纪也大,老胖子。 和其他渣攻在样貌上差远了。 但是变态程度犹有过之。 第187页 他一肚子坏水,仗着自己的权势为所欲为,对小受巧取豪夺巧取豪夺巧取豪夺。 一定要让宿主敬而远之。 哦,小美说那只是粉丝写的同人文,原着可能并非如此。 但是这长相一看就不是好人啊。 面对宿主的疑问,系统想了想,只是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离他远点就行了。」 反正两人也不大可能见面,没必要告诉宿主惹他烦忧。 系统支支吾吾的,宋长安也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很快被下方的战况吸引了。 大比已经开始,各道灵力纵横交错,煞是好看。 宋长安津津有味的看了一会儿。 突然站起来。 纪潇则问道「怎么了?」 宋长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茶水喝多了,我想小解。」 他问服侍的侍女「茅厕在何处?」 侍女一愣「这……星月台没有设这个。」 毕竟星月台是修行者的竞技之所,修行者不上茅厕,也没想到有一人会有一个凡人前来。 侍女思考了一下,有些羞涩的道「不如公子去后面的静景堂吧,那儿人迹罕至。」 人有三急,宋长安道过谢后,连忙按照侍女的指引去了静景堂。 他痛快解决完,准备走的时候。 突然听到人声。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动手?」 在背后听人说话是件十分失礼之事,但是宋长安还是停下脚步。 因为这句话,是用妖族语言说的。 在人族帝都,出现妖族,是多么不同寻常之事。 他屏息静气,继续听道。 另一道声音有些警惕「你在这儿喊什么?万一被人听去了。」 他手下道「放心吧,属下早已在四周设下结界,除了我妖族同胞,连一只蚊子飞进来都会被属下察觉!」 闻言,宋长安看了看自己。 系统解释道「可能是星晷珠的作用,让结界也把你误认成了妖族吧。」 这都不重要,只听那个首领继续道「先不急,大比才刚刚开始。」 「等到战况激烈,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之时,再引爆法器。」 「这个计划可是太子殿下苦心筹谋多年,耗费了无数工匠心血才炼成这些法器,当然要毕全功于一役,这些人都是人族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只要他们出了事,我妖域可百年无忧!」 「大人英明。」 「行了,赶紧回去吧,出来久了容易引人怀疑。」 两个居心叵测的妖族偷偷摸摸的走了。 在这儿听完全程的宋长安眉头紧锁「不好,这是妖族阴谋!」 系统「欸?你干嘛?宝,你要干什么?」 宋长安道「自然是要揭露阴谋啊,如果真如他们所说的,今天这里所有人都会出事的!」 「所以你要干什么?」 宋长安坚定道「我要去找马大人,只有他可以中止这场大比,让所有人全部撤离!」 「我的小祖宗啊,那傢伙不是好人你别去找他啊!」系统内心叫苦连天。 它刚觉得渣攻和宿主不会碰面,结果这祖宗居然准备自己送上门。 宋长安坚持道「他是好人与否,和我去找他没关系。我去找他是为了救大家,而非为了自己。」 系统「……」 圣母病又犯了。 宋长安当然没有直接去找马行烈,他一个凡人去,马大人也不会接见他。 他先回到观战间,同纪潇则说了此事。 纪潇则脸色阴沉「此事事关重大,你同我一起去见马大人吧。」 此时马行烈正在他自己的观战间里,享受着美人服侍。 他没去看下方如火如荼的竞技,都是小辈而已,没什么可看的。 他张嘴吃下美人餵来的灵果,懒洋洋的问道「帝域这般繁华,圣子为何这般急着要走?我家孙儿还想请圣子指点一二呢。」 去掉他们这些老傢伙,现在的天域年轻一辈中最出类拔萃的,莫过于这位无剎海圣子了。 年纪轻轻便可独当一面,深受帝君器重,他家族中那些不成器的子孙若能有他十分之一,他都乐开花了。 坐在一旁的,正是玄光,他苦笑道「实是无剎海还有要事要办,下回玄光必登门谢罪。」 不是他不想待着,主要是宋长安的存在,让他寝食难安。 生怕哪一日君上就追究他的罪责了。 好在这些日子,风平浪静。 他就唯恐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还是先熘为妙,过些日子,等君上对宋长安厌倦了,他再回来吧。 想到宋长安,不知出于何种心情,玄光问道「大人位高权重,可曾听闻最近帝宫有何新鲜事?」 马行烈狐疑道「什么意思?」 「君上是否新纳了哪位宠妃?因为见君上最近似乎心情不错。」 马行烈不明所以「君上何曾是贪恋美色之人?你这话里有话啊。」 今上富有四海,这天底下哪个女子不对君上趋之若鹜,但君上的妃嫔比他老马还少呢,这么多年也没见君上对哪个妃子不同寻常过,若不是为了生儿子,恐怕君上连后宫都懒得去吧。 作者有话说: 马家家主(权贵乙):是谁,把我写成那魔鬼的渣攻的。谁!! 第188页 第101章 跪得比狗还快 玄光道「日前我去同君上述职, 发现君上似乎对一个凡人……」 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侍从来禀报马行烈「大人, 西洲七皇子说有急事求见。」 马行烈一愣「西洲七皇子, 谁啊?不见,说我没空。」 西洲七皇子,不就是纪流笙的儿子吗?他能有什么急事。 马行烈内心看不起捡漏当洲主的纪流笙, 根本没拿他当回事。 转头继续问玄光「刚才你说什么, 君上对一个凡人如何?」 「一个凡人,怎可能接近君上?」 玄光听到西洲七皇子的时候眸光微动,但他什么也没说,继续道「那个凡人我也认得,他确实有些奇异之处,能轻而易举的俘获人心,但是想不到就连君上也不例外。」 听到此处,马行烈忍不住咧嘴一笑「圣子天赋纵横,心思细腻,却还是太年轻。」 「你当君上是那等好色之徒吗?见到美色就移不开腿?」 「当年魔宗第一妖女燕裊裊美艷绝伦,兼修有魔宗蛊惑之术,一颦一笑皆能让人沉醉, 我正道多少男儿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可是再好的颜色, 在君上面前不过红颜枯骨, 一剑斩之。」 「君上心无他物,此生唯有天下和修行尔。」 玄光没说话,在见到景华宫那场面之前, 他也同马大人一般想。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 如此, 才尤显得宋长安格外可怕。 难怪就连自己也…… 自从见过此人之后, 他的身影就一直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从前自己还有些耻于竟也着了他的道,但自从得知君上也这样之后,他内心平衡了许多。 对于自己对宋长安的心意也坦然接受。 就连英明无双的君上都难逃他的魅力,何况自己呢? 当然,心中喜欢是一回事,让他和君上抢人他是万万不敢的。 玄光在这头心思百转千回。 那头听得马行烈侍从的拒绝之后,宋长安急了「您没向马大人呈禀我等是有性命攸关的急事吗?」 那侍从懒洋洋的道「当然说了,可是我们家大人……没空!」 他鄙夷的望着宋长安二人「两位还是请回吧,今日乃大比,我家大人奉君上钧旨主持大比,哪有心思听你们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改日再来吧。」 「不行!事关这么多人的性命,我今日一定要见到马大人!」宋长安平日里性情柔和,但是一涉及大事便显得格外执拗。 既然马大人不想见他,那只能他去见马大人了! 侍从本来就对他们极不耐烦,闻言冷笑一声,手中灵兵闪现「你们还想强闯不成!」 宋长安不过是凡人而已,自身毫无修为,但此时忧心如焚,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竟然噼头抢过了侍从手中的兵器,而星晷珠在身,他竟然一伸手就抢到了。 他微微一愣,也来不及多想,直接一把推开侍从,气势汹汹的就往马行烈的观战间去。 心中唯有一个念头。 见马大人! 而这个时候,马行烈正在观战间内同玄光道「圣子何必如此忧心,些许风言风语罢了,帝宫不可能出什么事的,又不是那位在?就算那位在,老夫也半点不惧,他不过一个丧家之犬……」 话音刚来,宋长安就提着刚从侍从手上抢来的剑,气势汹汹的杀进来了「马大人!」 马行烈嘴巴和眼睛瞪得老圆。 宋长安现在穿的,还是高总管为他准备的衣物,衣着打扮正是他从前的风格。 兼之他心中又急又气,脸上面无表情,手上还提着把剑。 马行烈当场吓尿了。 他下意识的腿一软,「扑通」倒地,声音听着都在颤抖「君、君上饶、饶命……」 「微臣该死,微臣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宋长安「……」 玄光「……」 生怕长安得罪权贵匆忙跟来的纪潇则「……」 赶来阻拦的侍卫们「……」 所有人都惊住了。 现在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宋长安本来心急如焚,但是被这马大人的神操作给震住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玄光有些艰难的提醒道「马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君上可不在这儿……」 刚才还睥睨天下,现在跪得比狗还快。 主要是还是跪宋长安。 他完全无法理解。 被玄光一提醒,马行烈微怔,心思从见到那暴君的恐惧中脱离,他微微抬起头偷瞄了一眼,发现宋长安正茫然的看着他。 眼神懵懂,哪有那暴君半分影子。 马行烈「……」 他环视一周,发现场上见证此事的人还不少。 他老脸一僵。 真他妈尴尬。 善解人意的玄光上前扶起他,帮他解释道「大人日夜操劳,身子有些不适,隐隐有些走火入魔的迹象,这是我无剎海的灵丹,可帮助大人稳定心神。」 马行烈干咳一声「如此就多谢圣子了。」 两人敷衍了一顿,至于这蹩脚的理由能否取信于人就不知道了。 反正马行烈位高权重,也无人敢对他说三道四。 宋长安急事在身,也不在乎这马大人到底怎么了,上前一步「大人,小民有一件性命攸关之事要禀报大人!」 第189页 他一上前,马行烈就忍不住退后一步。 还是受不太住这张脸的刺激。 「等、等……你别过来,你就站那儿,转过身去,别对着老夫!」 宋长安乖乖的转过身去,继续道「大人,小民有要事禀报。」 看不到那张脸,马行烈感觉心情平静了些许,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这个时候侍从才敢开口「大人,正是西洲七皇子他们,小的已按照您的吩咐阻拦了,但是他们执意要闯进来!」 马行烈道「行,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 将所有侍从侍女们都赶出去,马行烈坐了下来,恢复他马家家主的气势「你说有急事禀报,是何事?」 宋长安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急道「若此事当真,则大家性命危矣,还请大人下令,暂停大比,撤离诸位仙宗弟子,找出妖族法器!」 马行烈沉吟了一阵「宗门大比乃我帝域百年一度的盛事,岂是你一个凡人几句虚言便可暂停,此乃大事,而非儿戏。」 宋长安转过头,急切道「但是……」 马行烈怒了「转回去。」 「哦。」 宋长安道「但是若放任不管,岂不是让妖族奸计得逞,这么多少无辜性命怎么办?」 马行烈悠悠道「所以这要靠你了。」 「靠我?」 「此事既然是你提出来的,你就得负责到底!」 「大比老夫不会暂停,按照你的说法,妖族要在大比最激烈之时动手。现下大比才刚刚开始,各大宗门最优秀的才俊还未上场,所以还有时间。」 「你需要在这时间内找到妖族法器的藏身之处,让老夫派人除去,消弭灾祸。」 纪潇则忍不住道「大人,长安不过一介凡人,这等难事还是交给修行者去吧。」 马行烈冷笑一声「事情既是他发现的,他便该负责到底。何况妖族会如此不小心把自己的密谋泄露给一个凡人?他恐怕自身也有不凡之处吧。」 听马大人这么说,宋长安咬咬牙,允诺道「好,我去找法器。」 「但是据那妖族所言,法器似乎不止一件,我就怕时间来不及。」 马行烈平静道「按照比赛次序,距离各仙宗最优秀的弟子们出场还有三个时辰,你在这之前找到即可,区区法器想要杀我仙宗弟子绝无可能,妖族必定是在这星月台布了阵法,你只要找到阵眼,此阵可破。」 他掏出一颗乌黑的石头送到宋长安手中「此乃我的印信,待你寻得阵眼,捏碎此石,我自会派人前来。」 宋长安接过石头,冲着马行烈道「多谢大人。」 「潇则,我们走吧!」 「可……」 「我们走吧。」 宋长安和纪潇则离开后,玄光道「大人,这个凡人之言非虚,若是他找不到阵眼,妖族妖器爆炸,恐怕死伤无数,大人还是早做打算吧!」 对于此事,马行烈心中有数,自然不会完全依赖宋长安。 但是…… 他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圣子这话中之意,似乎之前认识这个凡人?」 玄光沉默了。 他和宋长安的渊源,那可是一句话两句话都说不清楚。 你问什么?我还没问你呢?你刚才跪啥? 不过他与马家家主确实交情不错,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之前我说的,让君上另眼相看的凡人……就是此人。」 马行烈「什么?」 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宋长安离去的方向,震惊了「你说他?」 「是。」 「之前我在君上寝殿见君上正……抱着他餵药,无微不至,情深一片。」只是不知道他为何不好好待在君上身边,居然跑出来偷听妖族墙角,果真是个不安分的! 马行烈震惊! 他乃才思敏捷之人,正是因为才思太过敏捷了,所以这一瞬间,他脑海里闪现了过无数种可能,飘过无数的想法。 待他发觉自己知道了什么惊天隐秘之时,马家家主的脸色立刻变得异常精彩。 第103章 三道花纹 「马大人?马大人?」玄光发现马行烈脸色剧烈变幻, 忍不住出声问道「您到底怎么了?还有您今日怎么对宋长安……行此大礼?」 还叫他君上。 他只是君上喜欢的人而已,又非君上。 马行烈忍不住扶住了旁边的墙, 不然他怕自己震惊的站都站不稳了「你再同我说说, 餵药的事情?」 君上不可能,君上不至于。 听这个干什么? 玄光一头雾水「我等身为臣下,私下议论君上私事不妥吧?」 马行烈坚持「你说说。」 玄光只得把他在景华殿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君上对那凡人确实格外上心。」 爱不爱的, 很明显。 他看着目光呆滞的马大人「玄光知道的事都已告知大人, 还请大人为玄光解惑。」 「那凡人有何特别之处?为何大人如此害怕?」 就是害怕! 一见到就跪,连脸都不敢看。 马行烈沉声道「你可知那个凡人的身份?」 「当然,不过是一个西洲的普通凡人罢了,家世尚算清白,那又如何?」宋长安的身份背景早在安排他去妖域卧底时玄光就已经打听得清楚明白,真的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第190页 马行烈嘆了口气「这个人确实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但他的脸,和那位一模一样!」 玄光皱眉「像谁?」 「你自己看吧。」马行烈迳自掏出一枚留影珠。 留影珠大放光彩,半空中出现一道水幕。 水幕中,有一道身影。 紫袍,乌发,冰冷决绝的容颜。 那是……宋长安? 玄光一眼就辨认出了他的面容, 然后又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像宋长安, 又一点都不像。 宋长安是沉默的、怯懦的、柔弱的, 除非遇到他坚持之事, 大多数的时间他都畏畏缩缩的,让人忍不住恶意丛生,想将世间苦难加诸于他身上, 看他痛苦无助流泪。 但是这个人。 眼波流转, 低眉浅笑, 一世风华。 你看到他决不会兴起一丝一毫的恶意。 因为他才是恶。 宋长安是美的,他美在相貌,但他的美比起眼前之人犹如萤火之光,微末得不值一提。 那是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震慑力。 玄光不由得屏住呼吸。 那人独自坐在最上方的御座之上,斜睨下方,似乎听到了什么,一声轻笑,然后缓缓的站起身来,紫袍流光,容颜冰冷。 「本君有一言,当叫诸位知晓。」 「今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如是而已。」 水幕在此处截然而止,马行烈将留影珠收好。 玄光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虽然水幕已消失,但是那道身影仿佛烙在他脑海一般鲜明。 「这、这是谁?」 马行烈有些奇异的看了他一眼「魔婪君。」 玄光一呆。 魔婪君是何人? 他是君上的独子,是两百年前篡位夺权的那位暴君。他当政不过十年,但那十年间天地晦暗,日月无光。 他虽远在无剎海,也深知那位的可怕之处。 只手遮天。 自己虽自负才智,也不敢撄其锋芒,只能在背地筹谋。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不过只是相貌有几分相似罢了,怎么可能是……」 「对啊,只是相貌相似而已。」马行烈嘆气「但是这中间的端倪,你真品味不出?」 经马大人一提示,玄光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古怪「什、什么端倪?」 马行烈道「其一,这个叫做宋平安的凡人绝不是君……魔婪君,只是刚巧同他样貌相似而已。」容貌可以相似,但是一个人的行为气质是改变不了的,这个凡人土里土气畏畏缩缩,哪有那位万分之一的风采。 玄光忍不住补充道「他叫宋长安。」 「差不多。」马行烈根本没把一个凡人的姓名放在心上「其二,按照你的说法,君上对这个凡人百般宠爱,情深一片。君上何等美色没见过,怎会对一介凡人动心,此人不过是那位的替身罢了。」 「其三,那位是君上的谁?是君上的亲生儿子,君上竟然对自己儿子的替身动情,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君上其实喜欢的是……」 最关键的是,那位是君上的亲生儿子啊啊啊! 亲的啊。 在那位篡位之前,确实有些风言风语说他并非帝君亲生,因为那位容貌个性天赋全都与君上毫无相似之处,亲娘又和魔宗宗主有过一段,确实可疑。 但待那位篡位成功后,这等谣言立刻不攻自破。 这等天资,这等人物,唯有君上血脉可得。 君上为何数百年无所出,因为那一脉的所有气运都已归于那一子之上。 只可惜就是因为气运太强,能力太盛,一山不容二虎,父子二人方才斗得头破血流。 他点到即止,相信聪慧的玄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玄光苦笑一声,不是他不信,而是此事太过惊世骇俗匪夷所思「这……可能是我误解了,现在想来,君上给他餵药,可能是出自爱子情深。」 对此,马大人半点不信「呵呵。」 「圣子还未成家,所以你不懂。」 「老夫有五十多个儿女,最小的才三岁,哪怕是老夫平日里最疼爱的小儿子,也不会将他抱在怀里餵药,何况那凡人还只是个替身!」 「所以此事,当真可怕。」 马行烈摇头嘆息。 「太乱了。」 却说宋长安得了任务,开始和纪潇则在星月台找起来。 星月台极大,纪潇则道「长安,我们这样根本找不到啊。」 这个马大人估计不愿中止大比,又担心长安所言非虚,于是故意怂恿长安插手此事,想将锅推到长安头上吧。 对此,宋长安只道「你放心,我知道怎么找。」 他也不是毫无准备就贸然答应马大人的,他此刻身怀妖族圣物星晷珠,他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他可以找得到阵眼的。 纪潇则对宋长安十分信任,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咬咬牙陪宋长安走了下去。 找了大概一个多时辰。 宋长安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快步朝一个方向走去。 他去的那儿是仙宗弟子的休息区,弟子们见到他们二人前来,纷纷投以惊讶的目光。 星月台的地面绘制了各式各样的星辰,按照星相排列,还会随着星相变动而变幻。 当然,宋长安不懂这些。 他走到一颗星辰处,面露喜色「就是这儿!」 第191页 他感受到了,体内星晷珠在剧烈的震动,仿佛要和这地下之物遥相呼应。 他立刻拿出马大人给他的黑石想要捏碎,但随即身体一空。 他听到了纪潇则的惊呼「长安!!」 火。 大火。 原本空空如也的地面瞬间窜起一串火龙。 熊熊的烈火瞬间席捲了宋长安的身周,他手中的传讯黑石掉落,在火中很快燃成粉末。 不仅如此,烈火以无比迅猛的姿态向宋长安扑来。 势要将他焚烧殆尽! 关键时刻,宋长安体内现出一道金光,将他牢牢护住。 让炙热的火苗无法接近他身周半寸。 正是星晷珠。 此番异变惊呆了所有人。 传讯黑石已毁,但是各弟子已纷纷唤来自家师长,整个休息区乱作一团。 宋长安脸色在火中惨白的如纸一般,星晷珠虽能勉强护住他不受妖火所扰,但是他的脚刚才被机关袭击,高高的肿了起来,根本动弹不得。 不仅如此,星晷珠的光芒在烈火中隐隐有摇摇欲坠的趋势。 「长安!」 纪潇则急了,连忙驱动全身灵力,唤来风雨灭火。 雨柱降下,这妖火竟然不但未灭,反而还窜高了几分。 「没用的。」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纪潇则转头一看,发现是名青衣道君。 道君道「这是妖族圣火斑斓九虎火,燃的是灵魂之火,寻常之水无用。要解此局,唯有师……长安自己,顶着妖火凭藉者星晷珠的神力走出来,但他如今神魂太弱,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走出来,需要有人为他献出神魂之力。」 说到此处,他主动向烈火中的宋长安伸出来「抓住我的手,我带你出来。」 宋长安一愣。 因为听了玄清道尊的话,在场刷刷的朝他伸出了七八只手臂。 除了玄清道尊魏庆之外。 其余的分别是: 首当其冲的纪潇则。 邀请宋长安来观战的谢腾。 他的傻子小弟宋世安。 还有宋长安以为是互相厌恶关系的玄光。 一个脸色带着金色面具的黑衣小哥。 一个娃娃脸的白衣小哥。 居然还有两个他不认识的人。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系统真想感慨一声,宿主的鱼都在这儿了。 系统提示「玄清道尊说得没错,宝你快拉住他们一个人的手,建议玄清道尊或者玄光吧,这俩修为高些,神魂之力比较强!」 听了系统的话,宋长安环视一周,目光凝在了一处,然后满脸期待的看着对方。 他看着的那个人并没向他伸出手。 反而站在高处,无比阴沉的打量着围绕在宋长安跟前的七个男人。 接收到宋长安那期盼的目光时,不由一愣。 宋长安继续看着他。 漂亮的黑瞳里写满了无措。 那人「……」 第103章 三道花纹 他本没有救宋长安的打算。 区区妖火, 纵然有几分诡异之处,但还不在他眼中。 他倒想看看, 宋长安准备如何解。 顺便再观察一下这围绕在他身边的七个男人又是干什么吃的?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高居云端, 冷眼旁观。 但宋长安似乎看到了他。 然后看着他。 两人僵持了几秒钟。 最后那人嘆了口气,降落于地。 举步朝宋长安走来。 白衣无尘,日照天临, 海涵地负。 所有人看见他, 脸上都齐齐变色。 玄光是反应最快之人,他立刻把朝宋长安伸出去的手收回去了,低头装死。 魏庆满脸古怪,有震惊有畏惧有担忧。 其他人虽然不知晓眼前之人的身份,但受他气势所慑,一时竟然不知作何反应。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此人从他们身前走过。 他没有朝火海中的宋长安伸手。 他不必伸手。 区区妖火而已。 他举步,从凶猛的火海中踏过。 赤红的妖火升腾,燎起他的白衣。 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这么从火海中穿过,来到宋长安的面前。 他淡淡的目光落在宋长安高高肿起的脚踝处「可能走?」 宋长安摇头。 他沉默了一下,干脆半跪于地,将他抱起。 然后抱着他走出火海。 熊熊妖火在他眼前仿佛都不存在。 将宋长安抱出去后, 他回头一瞥。 妖火瞬间熄灭。 所有人都惊住了。 心中又惊又疑。 这到底是谁? 怎么那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妖火就这么轻轻松松给灭了。 纪潇则率先反应过来, 朝着白衣修者奔去「长安!」 魏庆心有顾忌, 不敢凑上前去。 玄光……玄光早跑了。 白衣男子将宋长安放在地上, 皱着眉看着纪潇则。 纪潇则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寒气,有些不悦,但是碍于此人修为太高他敌不过, 忍了。 宋长安扬起笑脸「潇则, 我没事。」 然后转头对白衣男子道「谢谢你, 楚大哥。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好,我……误会你了。」 第192页 楚大哥「……」 别提上次之事。 是的,宋长安在一众围着他的莺莺燕燕中毅然选择了帝君陛下。 系统吐槽「那个渣男你理他干什么!」呜呜呜不计较替身的事情光看外表这人真的完美无缺。 它差点又磕到了,还好它意志坚定。 宋长安反驳道「不是你让我选最强的吗?」 玄清道尊和玄光再强,哪有帝君强。 他选帝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很合理,系统竟无言以对。 宋长安道「楚大哥,这是妖族的法器,他们在这儿布下了大阵想要将此地的仙宗弟子一网打尽,我本是奉了马大人的命来寻阵眼的,想不到妖族之物竟然这般可怕。」 楚临雍看着现已乱作一团的星月台,脸上的神情依然是淡淡「此事本君知道了,你受了伤,先回去休息吧。」 「只是小伤而已,我喝一剂灵药就好了。楚大哥,我正准备同你辞行,我准备回家了,之前欠你的钱……」 他看向潇则「潇则,你身上有没有带钱?」 纪潇则掏出一盒子明珠,默默的递过去。 楚临雍「……」 他脸色一黑,他忍着气,冷冷道「不必了,没多少钱。」 他谢绝宋长安还钱,反而是看向纪潇则,目光审视「这是谁?」 为何同他举止如此亲密? 还替他还钱! 宋长安道「这是我朋友潇则,潇则,这是……」 「行了。」楚临雍不愿宋长安在大庭广众叫破自己的身份,直接打断他「你要回家就回吧。」 说完袍袖一摆,身影已遁空而去。 他走后,纪潇则才敢说话「长安,这位是……帝君?」 他未曾见过帝君,但是对方如此强大的实力,又自称本君,除了帝君不作他想。 只是帝君对长安为何这般…… 他脸色有些怪异。 宋长安草草的解释了一遍,然后道「当然帝君高高在上,我们高攀不起,潇则,我想回家了。」 纪潇则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好,我送你回家。」 虽然按照父亲的吩咐,他要等到大比结束才能离开,但是……大比什么的不重要,长安想回家就回。 宋长安直接就和纪潇则走了。 他走的原因,除了演戏要演全套。 关键是……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右手手臂。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被衣物遮挡住的手臂上有两道赤红如硃砂的花纹。 按照命运之书所说,这是往生花的花纹,三道花纹齐聚,便是情融功成之时。 第一道花纹是在夜怀夙落海生死未卜之时生出的。 第二道花纹打从他来了宋家之后就有了,但一直少了一枚花瓣,他还以为得落在宋世安身上。 但是却在刚刚,楚临雍半跪下来抱他之时,补全了。 所以…… 到底是为什么? 他想不通。 第一道花纹象徵挚友,所以夜怀夙「死」时他大悲大悸。 第二道花纹象徵家人,按理说应该是宋家人才对啊。 楚临雍是楚江宁的生父,而非宋长安的。 在刚才,他确实是回忆起了曾经。 四百年多前。 帝宫。 一个小糰子「蹬蹬蹬」的跑过来,奶声奶气的道「父君,我要去碧连天玩,带我去碧连天玩。」 楚临雍摸摸他的头「乖,父君在处理政务,晚些再带你去。」 小糰子也不说话也不生气,就是歪着头看他。 楚临雍「……」 他无奈的嘆了口气「走吧。」 碧连天。 碧连天乃帝域第一盛地,芳草碧连天,琼浆飞溅,湖光粼粼,美不胜收,最重要的是灵气浓郁,在这儿修行一日胜过外界百日。 这也是那么多人挤破头都想一入的原因。 当然,宁宁来这里可不是为了修行,他在玩泥巴。 楚临雍坐在一边,看着儿子乐此不疲的用泥巴堆房子。 陷入了深深的无语之中。 宁宁哼哧哼哧堆了半天泥巴,玩累了。 「父君,我们回家吧。」 他对楚临雍伸出满是泥巴的双手「抱抱。」 楚临雍「……」 他嘴上嫌弃道「别人家的孩子三岁都开始引气入体修炼了,你连自己走路都不肯。」 宁宁歪着头看着他。 楚临雍受不了,只能张开双臂,抱起自己脏兮兮的儿子。 但那只是楚江宁的曾经罢了。 历情历的是宋长安的人生。 如果宋长安和楚江宁都一样。 那夜怀夙的花纹就不对,因为夜怀夙是宋长安的挚友,可不是楚江宁的。 当然,长就长了吧。 关键在于这第三道,又落在何处。 宋长安和纪潇则上了飞剑,离开了帝域。 楚临雍没有阻拦,因为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楚大哥」是没有什么资格阻拦的。 何况他也想看看,宋长安到底要干什么? 反正他已在他身上设下了法术,天南地北他的去向尽在自己掌握之中。 楚临雍盯着眼前的水幕,面无表情。 只是看到纪潇则与宋长安举止亲密无间,有些不悦而已。 第193页 这般想着,突然面前的水幕一暗,所有影像瞬间消失。 楚临雍脸色一变。 被发现了? 是谁除了他的法术。 这只是一个小法术罢了,但是他的法术,岂是常人能解。 至少绝不是纪潇则之流可解。 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宋长安身在一片山谷之中。 满面惊慌。 「潇则!潇则!」 四下无人。 他很慌。 他本来坐在纪潇则的法剑之上,但是飞到一半,突然颳起了一阵大风,他就掉了下来。 纪潇则全然没了踪影。 好歹经历了那么多事,他当然知道这绝不只是一阵风这么简单。 纪潇则音讯全无,他心乱如麻。 就在他四处转悠想要寻找纪潇则下落之时,有人幽幽的在他耳后吹了一口气。 「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 宋长安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来。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很熟悉的俊美面孔。 「太子殿下……」 宋长安失声叫道。 帝天琅阴森森的打量着他,目光在他脆弱的喉咙处流连不去。 「你可知本殿下生平最恨的,便是欺我之人。」 「不仅骗了本殿,还盗走了我妖族至宝。」 「你说说看,我应该怎么对付你。」 他语气森冷,一字一句全是杀意。 宋长安头皮发麻「对、对不住,我……此事是我对不起你。」抛却双方立场,他确实是骗了帝天琅。 「任打任罚,我都甘愿。」 宋长安认错的态度还挺诚恳的,帝天琅只是冷笑一声「你这小身板,能经得起我多少刑罚。」 「你那位同伴,可就不一样了。」 「修为深厚,神魂强大,想必能多受点折磨才死。」 他一提起纪潇则,宋长安就急了「是你抓了潇则,你有什么事沖我来,潇则是无辜的!」 他这般维护那个小子,帝天琅眸中狠意更深「你和那个小子是什么关系,你这般维护他?」 「还有方才抱你的那个白衣人又是谁?」他精心准备的妖火,那人竟然随手可灭,修为之深竟让他都看不透。 闻言宋长安低头看了看他身上的白衣,恍然大悟「那个白衣弟子是你易容的。」救他之人有七个,其中有两个不认识,原来那个白衣服的娃娃脸就是帝天琅易容的,难怪他说无缘无故怎么会有陌生人来救他。 第104章 忍耐愤怒 想到帝天琅居然愿意救他, 应该不算太生气。 宋长安语气轻柔了不少,哀求道「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 与此事无关。你想要回星晷珠, 我可以给你,求求你放了潇则好不好?」 帝天琅低下头,那肆无忌惮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扫过他的肌肤, 语气冷涩「星晷珠本便是我之物, 你将它给我本便理所应当。」 「那你欺我辱我的债呢?又该如何偿还?」 宋长安想反驳我何时辱你了,但是情势比人强,他乖乖低头「那殿下想要我怎么做?」 帝天琅的手落在他柔软的发间,看似温柔的轻抚却让宋长安寒毛直竖,他轻声道「归我所有。」 闻言,宋长安全身一滞,立即抬头,茫然又震惊的望着他「什、什么意思?」 帝天琅异色的眸子里满是贪婪和占有「乖乖留在孤的身边,做我的宠侍,什么时候本殿玩够了,自然会放了你那位好友。」 「不然,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受尽折磨而死吧。」 「不止是他, 听说你的真名叫做宋长安, 你父亲母亲还有家中的弟妹的生死, 也在你一念之间。」 「如何?」 他语气轻慢, 像是在说笑,脸上的表情却森然得可怕。 「不!你、你别伤害他们。」 宋长安下意识攥紧了衣角,长长的睫毛垂下, 浑身颤抖, 仿佛被帝天琅描绘的威胁震慑住了, 六神无主只余恐惧。 帝天琅微微皱了皱眉。 宋长安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中,这个一向喜好捨己为人的小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其他反应呢? 但是为什么,青天白日的,他平白居然觉得有些冷。 以他的修为,早已寒暑不侵。 帝天琅警惕的向四周张望,唯恐有敌人埋伏。 他不知道的是,最大的隐患就在他跟前。 宋长安颤抖的手攥紧了衣角,他在竭力忍耐,当然不是忍耐恐惧。 而是在忍耐愤怒。 他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要维持住设定,维持住…… 不然早跳起来把这狗屁小子给砍了! 当然,他历练这么久,什么可气的人或事没见过。 不过瞬息之间,宋长安就恢复平和,继续满脸惊惶的道「求求你,别、别这样……我做什么都可以,别、别伤害我爹娘,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帝天琅见他在瑟瑟发抖,一副恐惧难以自持的模样。 想到他的恐惧完全因自己而起,不由心生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他语气放缓了几分,双手轻轻的按住宋长安的肩膀,用引诱小孩的语气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他们平安无事。」 「现在,张嘴,让我把星晷珠取出来。」 宋长安闻言全身颤抖,他没动。 第194页 但是帝天琅逼近时,他也没反抗,只是浑身僵硬的任凭他啃上来。 系统、系统差点哭了「狗男人,你放开我的宝!呜呜我的宝好惨啊。」 这个什么狗太子,其他的渣攻都不走同人线,怎么就他一个在走! 还强取豪夺,威胁恐吓。 狗男人不得好死。 帝天琅这次下口很努力,直啃得宋长安双目含水,嘴唇嫣红一片,差点没喘上来气的时候才意犹未尽的放开。 宋长安用手背擦着嘴,皱着眉头「可是星晷珠怎么还在我体内?」 帝天琅眨眨眼「那就再试一次吧。」 说着再次靠了上来。 宋长安「……」 他忍了又忍,这次终于没忍住。 「yue」的一声,全吐了。 帝天琅「……」 宋长安满脸慌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身体不太舒服……」 帝天琅「……」 一个月之后。 妖域。 重新回到太子府的宋长安百无聊赖的在太子府呆着。 他不能出去,每天也没事可做,只能跟系统唠唠嗑。 系统分析「这个帝天琅是不是早年征战太多,把那里给弄伤了,怎么这么多天了毫无动静。每天只知道对着你弹琴作画,他强取豪夺就是为了干这个?浪费资源。」他看的那个可是纯□□,现在每天整得这么清心寡欲,它好不习惯。 对于系统的满口虎狼之词宋长安根本听不懂「受伤了?哪里受伤了?」 他扭头问刚过来的帝天琅「你哪里受伤了吗?」 帝天琅「?」 「什、什么?」 「宿主闭嘴!闭嘴!」系统差点没疯了,拼命给宋长安打眼色。 在系统的努力之下,宋长安终于中止了这个话题「没事了。」 帝天琅「?」 是不是把孩子关太久关傻了,本来就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他轻咳了两声「是不是屋里呆得闷了?我最近忙于政务,都没有闲暇陪你出去走走。」 宋长安面露疑惑「你忙吗?你不是天天过来吗?我还想问殿下,你每天这么闲的吗?」 帝天琅「……」 他被宋长安一句话给噎住了,深吸一口气微笑「其实孤诸事繁忙,难以抽身,只是见你平日寂寞,才抽空来见你。」 宋长安连忙道「没事的殿下,您不用顾及我,正事要紧,我一个人也很好。」 帝天琅「……」 他磨了磨牙,扭头就走。 宋长安有些不明所以,问系统「太子好像生气了?为什么?」 系统「嘿嘿……没事,这样挺好的,他也不是生气,他就是事情太多,宝你要有眼色,以后少去烦他。太子殿下日理万机,你也帮不上他什么忙,能做的只有少给他添堵了。」 这个时候,一个侍从进来「宋公子,下奴阿步,太子殿下吩咐让下奴带您去虞香园走走。」 虞香园是帝天琅的私园,但并不在太子府中。 这是自宋长安被掳来妖域后第一次在没有帝天琅的陪同下离开太子府。 从前帝天琅总说危险,不许他乱跑。 能出去散散心也好,宋长安兴致勃勃的同侍从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一道身影站在附近的阴影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荒总管小心翼翼的凑近帝天琅「殿下既然如此不放心,为何要让他出去?」 帝天琅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待他见识了外界险恶,自然会知晓孤的好。」 荒总管这就完全不明白了「殿下既然如此喜欢这个雪……宋公子,何不直接娶了他就是了,为何要如此绞尽脑汁?」 帝天琅不耐烦道「荒总管多年形单影只,自然不懂。」 荒总管「……」 我关心你,你羞辱我? 帝天琅漠然的看着宋长安离去的方向。 他对这个人族,是爱吗? 不是。 他不会爱上任何人的。 只是占用欲作祟罢了。 残忍的父君,惨死的母亲,悲惨的童年,在阴暗妖宫中挣扎求生的每一个日夜都逐渐消磨了他的情感,他早已心灰意冷,无欲无求。 后来机缘巧合,他去了一趟人域。 方见识到这世上至高的美景。 自此欲望缘起。 从此万劫不复。 他贪婪、自私、残忍、冷漠。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这两百年来,他想得到的他都要得到。 权势地位财富,应有尽有。 很快他也就厌倦了。 除了对人域的那点执念,其他之物在不敢兴趣。 奈何人域至尊太强,他暂时还敌不过。 而这个凡人,是除人域之外这些年唯一令他生出占有之心的。 他想要的,就要得到。 不管用什么手段。 所以他不惜潜入人域,把这个凡人强掳了回来。 那一刻他全身上下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是在看到对方那清澈如水的眼神时,他又生出了极大的空虚。 不够、还不够…… 他想要的是,对方眼中心中都有他。 这样他才能满足。 至于……如何让对方动情。 骗一个小傻子,再简单不过。 第195页 虞香园是帝天琅的私园,里面种植着各式各样的灵花灵草,奼紫嫣红,格外绮丽。 宋长安走在院子里,感受着徐徐吹来的清风,好不自在。 这个时候有人道「宋公子?」 宋长安一愣,转头一看,竟然是个陌生的侍从。 再扭头,发现为他引路的阿步竟不知何时不见了。 「你、你是谁?」 那侍从冲着宋长安行了一礼「小人乃妖君身边的侍从,给宋公子问安了。」 「妖君的侍从?」宋长安眉头大皱,十分警惕的看向他「你想做什么?」 「宋公子莫急,小人对公子没有恶意。」 「只是君上有一事想要拜託公子帮忙而已。」 宋长安警惕之色半分未减「我也不过是个小小侍从,事涉君上必是动摇妖族的大事,我无能为力。」 「宋公子就不听听,君上想让公子做什么吗?」 「不必了。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我可喊了,太子殿下就在附近!」宋长安试图恐吓他。 那侍从就笑了「那不如宋公子就看看这个吧。」他向宋长安递上一物。 那是一枚凤凰形状的玉佩。 宋长安脸色倏变「凤莲小姐的玉佩?你们对凤莲小姐做了什么?」 侍从笑眯眯道「那现在公子可有空听听君上的要求?」 宋长安心乱如麻。 那枚凤凰玉佩正是当初他受凤莲所託去寻叶良辰的信物,想来必定是他们的定情信物,珍贵非常,现在却落入了这个妖君侍从之手。 难道凤莲小姐和叶大哥出事了? 宋长安沉下脸「说。」 作者有话说: 下章历练结束 第105章 喜欢个屁 侍从道「宋公子可知现今的局势?数月以前, 帝天琅趁君上不备,下毒谋逆, 将君上囚于深宫之中, 自己独掌大权。若非顾忌悠悠众口,他早就篡位了。」 「逼宫夺权,残害手足, 大逆不道, 此等不孝不悌之辈,安能为君?」 宋长安淡淡道「然后呢?」 侍从慷慨激昂了一段,发现宋长安毫无反应,才想起对方是人族,不能与他共情,直接了当的说出要求「只要杀了帝天琅,他手下那群乌合之众群龙无首,君上自有办法对付。此事就要劳烦宋公子了,事成之后君上自然会放了凤小姐和她的心上人,并且送公子回人域。」 宋长安冷笑一声「妖君是否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一个侍从,太子殿下修为深厚, 我要如何杀了他?」 侍从微笑「帝天琅生性多疑, 这些日子我们也策划了不少刺杀全都无功而返。唯有公子, 才能够接近他, 他对于自己的心上人怎么会有防备?」 听到「心上人」这一称呼,宋长安愣了一下,下意识解释道「我不是……」 侍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真的不是吗?」 宋长安顿了一下, 神情有些复杂。 侍从捧出一个木盒子递给宋长安「至于如何杀他, 君上早有定计。」 「此乃我妖族圣物日晷轮。」 侍从将盒子打开一条小缝, 里面射出一道耀眼金光,宋长安几乎睁不开眼。 同时他体内的星晷珠也在四处跳动,像极了见到父母的小孩子。 「我妖族有三大圣物,日晷轮、月晷盘、星晷珠,神力无穷。宋公子只需要趁帝天琅不备之时,祭出日晷轮,日晷轮可以限制他的活动一段时间,我等在附近埋伏,届时一拥而上,诛杀奸贼!」 「他强行将你掳来,公子想必也对他恨之入骨吧?」 「答应此事,乃是皆大欢喜之事。」 附近传来非同小可的响动,侍从住了嘴,神情微紧,不由分说的将盒子塞进宋长安的手中:「动手的最佳时机我们会通知你的,事成之后凤小姐必当安然无恙。」 说罢他身上妖力起伏,很快便消失不见。 宋长安看着手中平平无奇的木盒子陷入了沉思。 盒子很轻,乍看之下毫不起眼。 但里面装着的,可是妖族至宝日晷轮。 系统出声道:「宝,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星晷珠也在你体内,日晷轮现在也到了你手上,妖族三大圣物我们已得其二,不如跑路吧?这些玩意儿拿回天域,那个楚大哥肯定得给你加官进爵阿。」 仅仅是一颗星晷珠就如此阵仗,何况拿了俩呢? 宋长安有些无语:「凤小姐还在他们手上呢。」 系统没说话。 凭心而论,它很想让宿主放弃此事,凤小姐确实人不错,但是妖君父子都一肚子坏水,跟他们合作很容易被算计。 别凤莲没救出来,反倒白搭一条性命。 但它知道圣母如宿主是不可能放弃凤莲的:「宝,你真的要答应妖君吗?」 宋长安没回答,反倒是问系统:「为什么刚才那个人说帝天琅喜欢我?他是不是误会了?」 宿主居然纠结这个问题,系统有些无语:「他确实是喜欢你啊,他那么坏的妖,你骗他宝物,三番五次戏弄于他,他不但没有杀了你,还把你留在身边。你以为他真的很闲每天都没事干吗?是喜欢你才想天天见你。」 「那宝你呢?你喜欢他吗?」 宋长安摇摇头:「什么是喜欢?」 系统嘆了口气,宝还是个不识孩子啊,它打了个比方:「喜欢就是偏爱,偏爱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比方说,在你心中对帝天琅是什么感觉?和小夜还有潇则一样吗?」 第196页 宋长安思考了一下:「不一样啊。」 系统感慨万千:「那就是喜欢了。」 它心情复杂,这么多人喜欢宿主,宿主却偏偏喜欢上了那个心狠手辣的妖族太子,这就是造化弄人吧。 「是吗?」宋长安迷迷糊糊,差点被系统给糊弄过去了:「但是在我心中,太子殿下和玄光差不多。」 「所以我是又喜欢太子殿下又喜欢玄光吗?」 「我这么花心的吗?」 系统:「……」 「嗨……原来你说的不一样的感觉是厌恶啊,差点误会了。」 想来也是,这个帝天琅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和它天真善良可爱的宝三观严重不合,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他啊! 这我就放心了。 宋长安被系统的反覆改口搞晕了:「所以我到底喜不喜欢太子殿下呢?」 「不喜欢不喜欢!」 系统正色:「宝你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就算有也不要有。」 感情要给他扼杀在苗头上。 「既然不喜欢,那干脆就答应妖君吧,杀了他回家去!」系统气势汹汹,死太子居然敢强取豪夺我的宝,该死! 宋长安摇摇头:「凭心而论,太子尽管行为有不是,但并未对我不起。」 就算发现自己骗他,盗他宝物,也没把自己怎么样,危难关头反而是来救他。 「相反,反倒是我对不起他。」 虽然立场不同,但是毕竟是他欺骗在先。 「我不可能再做有害他的事。」 系统不解:「那凤小姐就不救了吗?」 宋长安目光坚毅:「凤小姐当然要救。」 系统不明白:「那怎么救?」 「宋公子!宋公子!」这个时候,消失已久的阿步气喘吁吁的赶上来了:「小的不过是多看了看花草,您怎么转眼就消失了,害小的好找,您没事吧?」 宋长安摇摇头:「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宋长安整个人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不复之前的愉快。 阿步也不敢多问,只能草草的结束了这次出行。 之后几日。 宋长安一改往日待在屋子里的作风,每日都在帝天琅书房前晃悠,但也不进去,就在附近晃悠。 书房之内。 帝天琅问荒总管:「他还在吗?」 荒总管回道:「还在外面呢,好些天了,殿下还是小心为上,他恐怕居心不良。」 帝天琅仿佛没听到一般,美滋滋的问道:「你说他天天这般,是不是想孤了?」 荒总管的脸色立刻变得一言难尽。 救命。 他家殿下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愚蠢了。 想个屁。 这很明显是在憋坏呢好吗? 他不喜宋长安,直截了当的道:「依老奴看,绝对没有。」 帝天琅:「……」 宋长安在帝天琅书房前徘徊了好几日,终于等到了想等之人。 他沖对方招手:「来来来!」 对方看见他有些吃惊,愣了一下,还是很顺从的跟了上去。 墨绿捲发,冰蓝双眸,紫袍泪痣。 赫然是曾经与宋长安有过「带路」之缘的应绍行。 他虽名为游商,却是帝天琅手下,暗地里为他筹谋游走,是以在这儿见到他一点不稀奇。 宋长安偷偷摸摸的将他拉到小树林:「我等你很久了。」 应绍行不找痕迹的甩开他:「雪牛兄弟,哦,在下是否该称呼你宋公子,不知宋公子这次有何见教?难道又是要去相救你的未婚妻?」 他看着眼前干干净净的少年,恨得牙痒痒。 他一生自负从未做过亏本生意,却在这个看似单纯的人族少年身上栽了跟头,不仅免费给对方带路,还在奴场亏了几个奴隶,差点没回来。 后来跟自家主公一合计,发现这个小骗子也骗了主公。 他心里略感安慰。 宋长安道:「这次不是救未婚妻,而是谈生意。」 「我听闻应总商乃妖族第一行商,凡有利可图的生意就没有你不敢做的!」 应绍行阴阳怪气:「不敢不敢,都是过誉之词罢了,至少在下就不敢同宋公子做生意。」 宋长安反问:「你不是很想要我的金光闪吗?」 应绍行嗤之以鼻:「那不过是星晷珠的障眼法罢了,难道这次你要把星晷珠给我?」 宋长安摇摇头:「我给你个更好的。」 他拿出妖君给他的木盒,微微打开一条缝。 瞬间,那耀眼的金光差点闪瞎了应绍行的狗眼。 应绍行目瞪口呆:「日晷轮?这玩意儿怎么在你手里?」 宋长安合上木盒,平静问道:「你就这生意你做不做吧。」 应绍行打量了他半天,突然笑了:「这生意我没法做,日晷轮乃我妖族圣物,我可不敢沾手。」 他凑近宋长安:「我不知你是从何处得来此物,但只要我禀报主上,这日晷轮你也留不住,你还拿什么跟我谈生意?」 宋长安眉毛都不眨一下:「你尽管去禀报吧,太子殿下若是得知此事,必定没收这宝物,算我倒霉,找错了人。」 「但是你就不会感到可惜吗?这可是妖族圣物,就算你禀报有功,太子殿下也不会分你半点。」 「这日晷轮在太子殿下的手中,顶多被他用作争权夺利,打压敌人的工具。但是在你应总商手中就不同了,我相信应总商有一百种法子,让这日晷轮发挥它的最大价值。」 第197页 「难道应总商就不想,彻底的做一笔大生意?」 商人逐利,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利益,他们甚至愿意为此出卖国家。 果然,听完宋长安的话后,应绍行脸色变幻,最后一咬牙:「你想要交换什么?」 做生意,当然要谈条件。 宋长安道:「我要你帮我救凤莲小姐和叶良辰大哥,他们被妖君抓去了。」 「凤莲小姐?」应绍行笑了,也不知是赞嘆还是讽刺的说了一句:「你果然有情有义阿。」 宋长安直接将盒子递给他:「你这是答应了吗?」 应绍行将盒子打开,再度瞻仰了一番日晷轮举世无双的风华,然后迅速合上木盒,似笑非笑:「你就这么将宝物给我,不怕我赖帐吗?」 宋长安道:「商人无信而不立。」 应绍行收好盒子,爽快道:「好,三日之内,我保证你见到你一根汗毛都未少的凤小姐和叶大哥!」 与应绍行谈妥生意,宋长安就安心的回去等候了。 反倒是系统忧心忡忡:「这个应绍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会不会赖我们的宝物啊。要是他转头就禀报了帝天琅,那岂不是糟了。」 宋长安安抚系统:「放心,他不会的。」 这一等就是三天。 三天之后,不知是不是被系统的乌鸦嘴说中了,宋长安并没等到应绍行的好消息,反倒是等到了妖君的信号。 一个低眉顺眼的侍从趁着给他端饭的功夫,在他耳边轻声道:「明日帝天琅去药池沐浴之时,便是最好时机。」 宋长安脸色微变:「凤莲小姐……」 侍从给他递上一条手鍊。 宋长安颤抖的手接过手鍊,闭了闭眼:「我知道了。」 侍从露出一个恭敬的笑容,很快就退下了。 系统大惊失色:「那个应绍行果然不行,宝,这下我们怎么办?真的要去刺杀帝天琅吗?可是你都把日晷轮给出去了,哪有道具制服他?」 宋长安想了想,最终什么也没说。 次日。 宋长安来到药池边。 帝天琅早有吩咐,宋长安在太子府哪里都能去。 帝天琅极爱泡药池,凡人沐浴是为了除垢,修行者沐浴是为了修炼,他沐浴纯粹就是爱好。 宋长安一来就看见他漂亮的裸背。 他微微抿了抿唇,十分安静。 帝天琅扭头看他,笑吟吟的道:「今日怎么不给我带点心。」 吃宋长安做的难吃至极的点心他还吃上瘾了。 宋长安一夜没睡,脸色有些苍白,他轻轻的「嗯」了一声:「待会儿给你做。」 他顺势坐了下来,轻声问道:「太子殿下,你喜欢我吗?」 帝天琅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两声:「你今天怎么了,怎么问这种问题。」 宋长安抿了抿唇,眼一闭心一横,一把扯过帝天琅的头,不由分说就亲了上去。 帝天琅浑身一僵,待感受到对方鲜美的气息时,浑身已经僵硬不能动了。 不是害羞,是他真的动不了。 他那金碧双色的异眸中浮现了错愕、震惊和恼怒的神色。 最后归于死寂。 宋长安松手,任凭他那无力的身体砸进药池底部,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对不起。」 他站直身体,环视一周,冷冷道:「奸贼已诛,出来吧!」 花草扑簌,无数道身影从附近的花草从中冒了出来,为首的一道身影皱眉:「你把他杀了?」 宋长安震惊的看着对方。 这道身影他很熟悉。 正是前几日同自己畅谈「生意」的应绍行。 震惊之后是极度愤怒「你……你是奸细?你在骗我!」 难怪一连几日不见踪影,原来他才是隐藏最深的奸细。 自己竟将日晷轮给了他! 既然已经暴露了,应绍行干脆露出真面目:「你也不差,我们彼此彼此罢了。若非我棋高一着,现在死的就是我们了吧。你竟敢拿君上赐的日晷轮出去做生意?谁给你的胆子!」 「不是让你制住他吗?你怎么把他给杀了!」 宋长安牙齿差点咬出血来,声音冷硬:「你把日晷轮拿走了,我拿什么制住他,只能下毒了。」 应绍行眯起眼:「什么样的毒,能够伤了帝天琅?」他沖一个手下使了使眼色。 手下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探查了一番,舒了一口气:「确实死了。」 「是吗?」应绍行这才走了过去,轻蔑无比的看了帝天琅的尸身一眼,然后高高举起手中的剑,往帝天琅心脉刺下。 「噗!」 血花飞溅。 宋长安死死咬着唇差点没叫出声。 他给帝天琅餵的,自然不是什么剧毒,而是之前凤莲给他的假死药。 本想先矇骗过妖君手下再说,但想不到应绍行竟然补刀! 系统安慰:「他命大应该不会死的。」 宋长安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声音暗哑:「太子既已死,可以将凤莲小姐他们放了吧。」 「放了?」应绍行微微一笑:「你着什么急呢,我很快便会送他们去幽冥见你的。」 「你、你什么意思……」宋长安脸色剧变,忍不住退后一步。 第198页 「你难道要违背承诺吗?」 「违背承诺又怎么了?我妖族一向如此,不像你们人族虚情假意,自我感动。」 应绍行将插入帝天琅心口的剑□□:「这一把剑终结你们两位的性命,也算是全了我们太子殿下一番情意了。」 话音落,一剑刺出。 「噗呲!」一声。 是长剑入肉的声音。 鲜红的血液溅到了宋长安的脸上。 宋长安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人。 不,眼前的妖。 就在刚才应绍行一剑刺来的瞬间,地上原本没了气息的帝天琅突然暴起,将宋长安牢牢的抱在怀里,替他挡了这一剑。 在那瞬间,宋长安想起之前凤莲对他说的话。 这假死丹效力非常,服下去会身体僵直,全身出现假死状态,浑身动弹不得一天一夜,就连妖君都不例外。 这样强大的药力,他是靠着什么硬生生爬起来替自己挡下这一剑的。 更别说他刚还被应绍行刺穿心口。 帝天琅的手落在了他的发间,只听他哑着嗓子道:「别怕……」 宋长安只觉眼中热潮涌动,他难过得想要哭,却一滴泪都没有。 在那瞬间,他想起了许多人包括系统对他说过的话。 帝天琅喜欢你。 这就是喜欢吗? 后悔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他不应该自作主张的,他应该在收到妖君威胁之后就主动将一切向帝天琅合盘托出,交给他来想办法。 而不是自作聪明,自己去找应绍行交易,又擅自做主给帝天琅下毒。 之所以没这么做,主要是他怕帝天琅伤害凤莲小姐他们,毕竟他的性子如此的阴晴不定。 是他不该。 他不该不信任他。 终遭此祸。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帝天琅对自己依然没有半句怨言,他还是只对自己说:「别怕……」 这就是喜欢吗? 他懂了。 却又宁愿不懂。 因为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 自己不喜欢他。 一点也没有。 真的对不起…… 到了这种时候,他依然不喜欢他。 这般炽热的情感,自己却不能报以同样的感情。 若是自己也喜欢他就好了。 可惜没有…… 宋长安又自责又内疚,浑身颤抖,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帝天琅悄悄的笑了。 看这小孩的模样,想必已经被自己感动到了吧,动心了吧。 不枉费自己筹谋这么久,受了这么多伤。 是的。 没错。 这些所谓的刺杀啊,背叛啊,内奸啊,通通出自太子殿下的算计之中。 他又不是白痴,怎么会给自己那个糟老爹这么大的空子来刺杀自己。 一切,不过是他用来骗取宋长安动心的算计而已。 虽然无耻,虽然极端。 但这就是他。 他就是这般。 待会儿荒总管就会带着手下「及时」赶到,救下自己和宋长安一命。 当然,自己会因「伤重」昏迷,然后在荒总管的恳求之下,宋长安就会照顾受伤的自己。 一来二去,感情升温。 帝天琅设想得无比美好,差点没笑出声来。 然后他就发觉怀中的宋长安身体颤抖得厉害。 是在害怕吗? 他将他搂得更紧一些,想给他一些安全感。 刚要动作,他突然就被一把推开了。 很不耐烦的感觉。 帝天琅:「……」 作者有话说: 苍苍粗吧 第106章 本座姓楚 他有些错愕, 然后就发现刚才还在他怀中痛苦内疚的「宋长安」,正用一种诡异的目光打量着他。 是宋长安? 又不是。 那人举步朝他走来。 每走一步, 全身上下都在发生剧烈变化。 乌黑的长发在根根生长变长, 如水般倾泄而下。 簌簌的寒风拂起他淡青色的衣袍。 药池边的花木摇曳,仿佛在向他俯首。 那人抬眸,眸中是一片冰冷。 「干什么?」 帝天琅身上中了好几剑, 当然早就和应绍行商量好只是皮肉伤, 看着恐怖实则无碍,欺负一下毫无经验的凡人宋长安,但是当他看到那个人时,浑身的伤口仿佛瞬间被放大到了无数倍,疼得他几乎窒息。 他哑着嗓子唤道:「宋长安?」 声音竟有几分颤抖。 对方对他的呼唤只是回以冷冷的一瞥:「本座姓楚。」 他环视一周,刚才还喊打喊杀的应绍行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更别提其他围着他们装模作样的乌合之众了。 这个时候,荒总管按照事先说好的那般带着妖兵匆匆赶来,嘴中大喝:「殿下!」 「应绍行!你竟敢叛变!」 荒总管吼得赫赫生威,十分逼真。 但是回应他的,是一片静默。 大家全都僵在了此处,不敢有丝毫动作。 感受到现场诡异气氛的荒总管不由停住脚步:「殿……殿下?」 场上是死一般的寂静。 楚江宁轻笑一声,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对帝天琅道:「你可真有意思。」 第199页 帝天琅眉心皱得死紧, 脸色冰冷如霜:「你到底是谁?」 「宋长安呢?」 「你用了什么法子, 占了他的身体。」 楚江宁勾唇一笑, 眸光流转间释出几分漫不经心:「这是我的身体, 一直都是。」 他抬起洁白如玉的掌心,一股强悍无匹的力量自他身上而起。 轻而易举的夺走了应绍行手中的兵刃,然后反手一刺。 应绍行:「唔呃……」 因为速度太快他竟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 大量的鲜血就喷涌而出。 他还没来得及浮现出震惊和错愕, 楚江宁就拔剑, 换了一处复又刺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他似乎也没用丝毫灵力,手中的剑就这么随手划出,就轻而易举的刺透了应绍行引以为傲的护甲。 「咣啷」一声,长剑被丢弃于地。 在应绍行的惨呼声中,楚江宁笑盈盈的道:「这也便算为太子殿下报仇了,你我两清。」 「站住!」 帝天琅怎能容他就这么走了:「交出他的身体!」 一道乌光从他身上而起,带着凛冽杀机朝楚江宁袭来。 楚江宁不耐的皱起眉,手一伸,周边无数花木化作一团绿光在他手中凝结成剑形。 他一剑斩出。 月华如练,华光璀璨。 极锋极锐,一往无前。 帝天琅妖力所化的乌光被一剑碾碎。 余下的剑势半点不落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之前应绍行划的装模做样的两剑加起来都不如这一剑的十分之一。 那是能叫神魂都撕裂的剧烈痛苦。 在这剧烈痛楚之下,帝天琅反倒觉得心驰动摇,战慄不已。 他笑了。 先是低低的闷笑,然后逐渐演变成肆无忌惮的大笑。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是你……」 「难怪……」 难怪他明明最厌恶这等唯唯诺诺、畏畏缩缩之徒,却总是被宋长安吸引心神。 难怪见到宋长安之后,那人就再不曾入梦。 难怪他对宋长安那几乎癫狂的占有欲。 他欲之源起于他,也当终止于他。 楚江宁「……」 被砍了一剑还笑成这样? 脑子有毛病? 他不欲与这妖族太子多做纠缠,虽然这太子的诸般行为确实奇奇怪怪,但总算是误打误撞帮自己历练成功,此前的多番冒犯他也不准备计较, 这一剑只是警告。 让他莫要多做纠缠。 他有些无语,转身就想要走。 帝天琅还在兴奋呢,突然见到对方转身就要走,登时脸色大变,阻拦道:「你不可走!」 楚江宁回头瞥他,冷笑:「怎么?」 他脸色十分不耐。 帝天琅慢慢的收起笑容:「我的心意你应当明白。」 「我喜欢你。」 「你不可离开我。」 楚江宁笑了,反问道:「你真觉得你此前诸般作为,是出自喜欢吗?」 他看着帝天琅,眼神清醒而又理智:「你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何苦来纠缠我。」 「你那不叫喜欢,只是占有而已。」 帝天琅坚持:「谁说占有就不是喜欢呢?」 「我确确实实喜欢你,心悦你,想要和你生小老虎。」 楚江宁轻笑一声,态度轻慢:「你喜欢又如何?」 「反正我不喜欢你。」 「从前没有,今后更不会。」 「你那所谓一厢情愿的喜欢,不过是自作多情,徒惹人厌。」 说完这些后,楚江宁手中的草木剑化为流光,载着他飘然远去。 帝天琅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周围的妖族俱是他的心腹,见识了这惨烈的一幕后各个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帝天琅才沉声道:「今日之事,不许外泄。」 「带应绍行回去治伤。」 「还有那凤莲他们,放了吧。」 「退下吧。」 属下们如蒙大赦,连忙走了。 荒总管连忙上前搀扶他:「殿下,您没事吧。」 帝天琅挥手,谢绝他的搀扶,他晃了晃身体,感受到体内严重的伤势,自嘲一笑:「他倒是挺厉害。」 声音辨不出喜怒。 荒总管不敢说话,老实说今天的事他也没看明白。 那傻兮兮的宋公子怎么就判若两人了? 但是殿下明显心情不快,他也不敢逼逼。 看着殿下的身影消失,他嘆了口气,吩咐侍女打扫这一地狼藉。 楚江宁离开太子府,一路西行,准备返回天域。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响起:「你到底是谁?」 「我的宝呢?」 「你把我的宝弄到哪里去了?」 楚江宁微微一笑,神态比起对帝天琅时多了几分温柔:「我不就是你的宝吗?」 系统呆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所以你一直都是装的?」 「你一直都在骗我?」 「是啊。」 「你、你你还敢这么理直气壮,你骗得我好苦!你这个人渣!」 系统气急败坏,愤怒得几乎要喷出火来。 呜呜呜……气死统了。 第200页 它现在终于明白,小美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宿主根本不是什么善良天真单纯的小白花。 他就纯粹是一只披着小羊皮的大恶狼! 妈的谁写的同人文害统不浅,亏它还每天忧心忡忡担心他被渣攻给渣了,现在看来,哪个渣攻能有他渣! 死渣男! 系统怒火中烧:「你还我天真善良单纯可爱的宝啊啊啊,狗男人!我不跟你玩了,我要回家。」 「这个任务,谁爱做谁做去吧!爷爷不伺候了。」 楚江宁愣了一下:「行吧。」 老实说刚开始他确实挺烦这个「系统」的,每天神神叨叨的,但相处久了竟觉得它还挺可爱的,尤其是偶尔神来之笔实在妙哉。 心中有轻微不舍,但他不是强人所难之辈。 既然它说要走,只能尊重它了。 楚江宁往识海里一抓,取出了一团灰濛濛的雾气,摸了摸它的头:「你既然想走,我也不强留你。保重!」 被这样摸了摸脑袋,不知怎么的系统居然没这么气了,但是它依然嘴硬无比:「再也不跟你这渣男玩了!」 「再也不见!」 说罢,化作一团流光消失在天际。 楚江宁目送系统消失,老实说这个系统确实有几分诡异之处,它的来历颇值得探究。 他深知天地之大,不止这一隅之地的道理。虽有心探究,但倒也不急于一时。 当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楚江宁扬起左边手腕,上面一道火焰徐徐燃烧,一本大书出现在他面前。 突然被唤醒的命运之书有些懵,待看到楚江宁的面容时不出预料的嘆了口气:「少爷啊,别说了,我懂。」 「又失败了对不对?」 「我早就跟你说,不封印记忆历情并不可取,你却一意孤行。」 「我现在已经没有能量让你重来第五次了,你就死心吧。要不你现在去跟你爹跪地求饶,左右不过是一口气,你再忍辱负重个几百年……啊,以你爹的修为,他寿元还有很多。」 楚江宁:「你再看看?」 命运之书愣了一下,再度打量了他一番,差点没跳起来:「你、你成功了!这还有天理吗?」 楚江宁:「……」 这破书说什么呢? 他语气添了几分不耐:「我要知道,这两百年我历情期间,天域发生的所有大事。」 命运之书跳了跳,然后画作一副巨大的画卷。 楚江宁走马观花的看完,眉心微微簇起。 现今的局势,比他设想的还要糟糕啊。 但也无妨,如今他既归来。 这天域,自当换人做主。 他身如流星,踏上归程。 这五十多年间,他在凡间历情,所得的可不仅仅是三道往生花花纹这般简单。 他要,这四海昇平五洲和乐,无饥荒无厮杀无偏见。 人人安居乐业,天下太平。 第107章 玄光来事了 巍峨森严的帝宫之中。 纪潇则跪在白玉石铺成的地面上, 脸色苍白,一脸忧色:「还请君上救救长安!」 他虽为西洲七皇子, 但也没有面君的资格。 这个时候能跪在此处, 还是託了宋长安的福。 「那日我带长安返回西洲,半路上突然妖风大作,我惨遭偷袭昏迷数日, 醒来之后长安已不知所踪。」 虽然对面是让他父亲都为之诚惶诚恐的人物, 但是事涉长安,他也顾不得尊卑礼仪。 「君上,长安平素与人和善,没有仇家。唯一结仇的,便是妖族!」 「求君上救救长安,他之所以数度与妖族结怨,也都是为了天域啊。」 楚临雍坐在上首,静静的听着。 说实话,他召见纪潇则,本便是为了找到宋长安的下落。 那日他惊觉有人破解了他留在宋长安身上的法术,便立刻让人前往西洲查探。 在那山谷附近唯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纪潇则。 他神魂受创,又昏迷了数日方才醒来。 结果他醒来后却说…… 楚临雍挑了挑眉:「他与妖族数度结怨是什么意思?为了天域又是从何说起?」 纪潇则答道:「其一是长安在大比之时找到了妖族法器所在, 破坏了妖族阴谋, 妖族怀恨在心。」 这他知道。 但若是因为此事, 妖族顶多是将他杀了出气, 为何要将他掳走? 「其二呢?」 纪潇则道:「其二是之前长安乔装改扮,潜入妖域骗取了他们的妖族圣物星晷珠,妖族怎可善罢甘休!」 将长安掳走想必也是要从他口中拷问出星晷珠所在吧。 楚临雍:「什么?」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帝君陛下都变了颜色:「你说什么?」 他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那星晷珠是……他……」 纪潇则没感觉出帝君的异样, 他继续苦苦哀求:「正是长安。长安为了我天域大业不惜己身, 劳苦功高, 求君上一定要救他啊!」 单靠他自己力量微薄,根本没有能力从妖族手上救出长安。 幸亏之前长安倒像和君上有些交情,以君上之能,一定能保长安性命。 纪潇则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帝君陛下已经听不到了。 他现在脑子还在嗡嗡作响。 第201页 一瞬间他回忆起了很多细节。 当初,玄光特地来禀报。 说发现了一个稀世人才,是天道宠儿,天生便可倾倒众生。他虽觉得这般形容有些夸张,但玄光一向办事稳妥,他便由他去了。 毕竟他只重结果。 所以…… 当初那个被玄光称作天道宠儿、魅力无穷的凡人,就是宋长安? 楚临雍怒极。 玄光! 你干的好事! 他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帝君?」纪潇则发现听完他的话之后帝君的脸色瞬间阴沉无比,有些不安的唤道。 「没事。」帝君淡淡道。 「你继续说。」 纪潇则愣了一下:「臣都说完了啊,还请君上救救长安!」 他俯首长拜。 楚临雍沉声道:「你莫要担心,本君自会派人去救他。」 「你继续说,说你和宋长安相识的经过,事无巨细,本君都要知道。」 之前关于宋长安的情报就只有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他一方面在怀疑宋长安是在假装失忆,另一方面也出于复杂的嫉妒心,不愿意听他和「宋家人」的相处。 哪知竟然错过了这般事! 「是……」纪潇则诚惶诚恐的应了,不知为何,明明帝君对他态度和煦语气温和,他却觉得帝君好像在盛怒。 帝君在怒什么? 他很快就知道了。 楚临雍高声吩咐:「高明彻,去将玄光召来。」 「让他-马上-来!」 高总管入内,低声道:「君上,可玄光圣子日前已返回无剎海了,无剎海地处偏远,一时半会儿可能圣子无法赶到。」 楚临雍居然冷笑一声:「他那般能耐,自会有办法。」 「你替本君转告他,一个时辰之后本君若是看不到他,他且自珍惜吧。」 高总管连忙低头:「是。」 在旁边听着的纪潇则:「……」 他似乎猜到了君上为什么生气,是为了长安去妖域一事吗? 大兄,对不住了。 我不是故意的。 纪潇则在心中对他义兄玄光说了一句道歉。 帝君的声音在上方响起:「继续说吧。」 纪潇则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第一次见到长安,是在惊鸿照水阁。」 「惊鸿照水阁是何处?」 「是……是专门接待达官显贵的楚、楚馆……」 「……」 「长安是被家人卖到奴场的……」 「……」 「君上?」 「你继续说。」 那个小子,这些年到底都干了什么? 怎么又是楚馆又是奴场,他……疯了吗? 一向万事不萦于心的帝君陛下气炸了! 一个时辰之后。 匆匆赶来的玄光规规矩矩的跪到了楚临雍面前。 他看到了旁边的纪潇则,心中也大概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 心中哀嘆一声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他立刻匍匐在地,诚惶诚恐的请罪:「玄光知罪。」 帝君冰冷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你何罪之有啊?」 听了一个时辰宋长安的故事,帝君心中压抑的愤怒早已到了临界。 玄光早就预料到了今日,早早的就打好了请罪腹稿。 「玄光一时利慾薰心,竟想利用宋公子去骗取星晷珠,实在罪该万死。所幸宋公子天生机敏,是天道庇护之人,在妖域那般险恶之地,与群妖百般周旋,依然冰清玉洁不染尘埃,还顺利拿回星晷珠破除妖族法阵,为我天域立下大功!宋公子实在是秀外慧中、兰质蕙心、智勇双全,玄光对宋公子的景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对比宋公子大义凛然、捨己为人,玄光自惭形愧,悔不当初!还请君上重重治罪!」 所谓请罪,也要有请罪的章法。 玄光在君前混了这么长时间,能得君上看重,岂是简单人物。 成立奴场,派人去勾引妖族太子骗取星晷珠,是君上授意他干的,他完全是按照君上指示去做的,唯一的一点差错就是偏偏选了宋长安,而这个宋长安后来居然被君上看中了。 凭心而论,他不过是依命行事,何错之有? 但是当着君上的面,他哪敢这么说。 他不仅不解释,还要将一切罪责都承担下来,然后顺口称赞一下宋长安,再随口提及君上最看中的事情就是宋长安的清白问题,告诉君上宋长安虽然去勾引妖族太子,但还是冰清玉洁,如此君上的怒火必定能减轻几分。 然后他再表示一下对宋长安的景仰之情,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心上人,君上听了一定会满意的。 只要君上不生气了,自然会对他从轻处置。 给他一些不痛不痒的处罚,全了君上的面子,这件事就这样揭过了。 玄光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响得旁边的纪潇则都听到了。 帝君:「……」 「冰清玉洁?」 「秀外惠中?」 「兰质蕙心?」 帝君嘴唇翕动半晌,冷冷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玄光:「?」 不知道啊。 他看着面露寒霜的帝君,心里的大石头止不住的往下沉。 怎么跟预料的不一样? 第202页 君上似乎更生气了。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说辞,自认天衣无缝没有问题。 楚临雍看着一脸茫然的玄光,声音漠然:「你既让本君重惩你,本君便如你所愿。」 「来人,把他关到火寒狱去。」 「关上个百八十年的,让他就在里面好好的景仰一下宋公子吧!」 玄光:「?」 火寒狱不是刑狱,而是一处流放之地,环境酷烈,白日如烈火般炽热,夜间如冰雪般寒冷,刑犯一进里面修为被封,只能日夜生受这无休止的酷刑。 非罪大恶极之徒不入此狱。 他是造了什么孽? 在帝君责问玄光之时,楚江宁已到了南洲。 南洲。 群巅山。 山脉连绵,山势高陡,人迹罕至。 有上古大阵遮掩,鲜少人知此为魔宗总坛。 楚江宁负手立于山巅,青袍簌簌。 他举步,轻而易举的穿过重重阵法封锁,按照记忆来到了如萦的暖阁之前。 身形鬼魅,无人能看见他的踪迹。 他抬手刚准备敲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几声男子和女子的调笑声。 敲门的手瞬间僵在了原地。 数百年时光,如萦也长大了。 不再是当初的小女孩了。 做这种事情他也不好打扰。 于是楚江宁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暖阁的门才被推开了。 一个容貌俊秀的白衣青年扶着腰艰难的走出来。 楚江宁现在还不想暴露人前,于是使了个法术遮掩身形。 白衣青年有些哀怨的朝暖阁里看了一眼,扶着腰走了。 楚江宁正准备上前,突然又有人来了。 这次是一个容貌英武的黑衣男子。 男子推门。 很快里面又传出熟悉的调笑声。 楚江宁:「……」 行吧,等一等。 他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 别误会,没那么持久。 主要是这一天一夜里,换了十八个男人。 有英武的、有俊秀的、有可爱的、有艷丽的、有淡雅的,各不相同,无缝衔接。 第108章 春天丢下一颗果子 单身至今的小楚嘆为观止, 这比他爹的后宫还多了。 而且看起来似乎远远不止。 虽然这种时候打扰不太妥当,但他真受不住了。 于是他直接上前敲门。 里面的云雨之声瞬间消失, 整个暖阁为之一静。 如萦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响起:「谁?」 楚江宁道:「我。」 如萦安静了。 很快, 眼角泛着红晕的如萦披着衣服来开门,十分惊讶:「长安,你怎么在这儿?」 「是夙儿带你来的吗?」 楚江宁没有吭声, 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如萦仿佛感受到了什么, 那被滋润显得有些妖娆的眼眶顿时盈满了泪珠:「君……」 她顾忌到阁中还有人,朝里面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里面的侍君似乎小小的抱怨了一句。 然后委委屈屈的披着衣服出来了,临了还不忘瞪楚江宁一眼。 不过就是长得比他好看了一些,有什么了不起。 考虑到和君上商谈乃机密,不能打扰,如萦道:「后面的你也让他们回去吧。」 侍君有些惊讶的重复了一遍:「都回去?三十多个都回去?」 楚江宁:「……」 如萦俏脸一红,她平日里荒唐惯了,但在君上面前还保留着女孩子的羞涩,干脆道:「都走,一个月之内不许前来。」 侍君委委屈屈的走了。 侍君走后,如萦关上暖阁的门,设下屏蔽声音的法术, 不由分说扑到了楚江宁的怀中。 「君上, 您……终于回来了。」 「奴婢好想你, 你不在, 奴婢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这位素日来在众人面前强大霸道冷静的魔宗圣女彻底的卸下伪装,在她「爹」怀里哭成泪人。 楚江宁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别哭了,都当娘了还哭, 也不怕人笑话。」 如萦才不管。 再多孩子又如何。 她永远是那个少女。 将这阵子的担忧、悲伤、恐惧全都发泄出来后, 如萦揉着通红的眼睛:「之前君上您那是怎么了?」 「连奴婢都认不得?」 楚江宁解释道:「为了突破至尊之境, 我修了历情之法。」 如萦恍然:「白老也是这般说,那君上您如今……」 她眼眸亮晶晶的:「已是太清境了?」 楚江宁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历情之法修的是心境,他如今心境圆融,修为也达到了太清之境了。但灵力短期之内暴涨数倍,还需要一段时间彻底稳固境界。 但此事不急。 楚江宁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都与我说一说。」 如萦缓缓道:「当年楚帝登高一呼,我们底蕴太浅,南北两军齐齐叛变,幸亏您有先见之明,早早命我带着大家撤离至此,实力方才保存大半,但是您当初在八大世家收的那些弟子,除了魏庆那个叛徒之外全数被楚帝流放,韩宗家主逼不得已也向楚帝投诚了,因韩家根基深厚他倒是性命无碍,不过这些年也饱受排挤。至于您的师兄鞠光,他知悉您出事之后,什么也没说,独自一人走了,自称是要去寻至高道法刺杀楚帝报仇,这些年来杳无音讯。」 第203页 君上的师兄鞠光,乃是太阴老祖的二弟子,在君上篡位之时作用甚大,可惜因杀楚帝之事与君上意见不合,后败于君上之手被囚锁姚尘宫,君上出事之前曾命她带着师兄一起离开。知悉君上「死于」楚帝之手后,他只是浑身杀意更重了些许,然后一言不发就离开了,他们根本挽留不得。 「这些年,我靠着君上当年留下的力量重振魔宗,可惜官府根本不放过我们,对我们喊打喊杀,这些年折了不少弟子。最可恨的便是那魏庆小儿,当年君上您一出事他就迫不及待的投诚楚帝,后来更是改换门庭投入落仙宗,这些年带着落仙宗不知杀了我多少魔宗弟子!这等背典忘恩,薄情寡义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她脸上又露出笑容,摩拳擦掌:「魔宗这两百年来宗主不在群龙无首,全靠我一个人苦苦支撑,实在有心无力,但如今君上您既归来,我魔宗兴复在即!」 「此事不急。」楚江宁沉吟了一番:「我还有事没办完。」 第一,他刚刚归来,当年之事孰是孰非谁是叛徒还待确认。 第二,那些被流放的弟子和手下需要救回。 第三,他需要寻一柄称手的剑,他的不灭剑在两百多年前的大战中失落,那剑虽从前是恨烈天的本命剑,但到他手之后受他神魂蕴养与他十分契合,若能拿回来自然最好。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他要重新篡位,靠魔宗残存的这点力量根本不够,还需要他在五洲四海多番筹谋,多番挑拨一下。 他对如萦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这魔宗上下你再多操持一些时日,等我回来,就是我们回家之时。」 如萦不知他要做什么,但她一向对楚江宁言听计从:「是。」 她想起一事:「前日夙儿来信,他已在半途设伏,准备将魏庆那些落仙宗弟子一网打尽。」 她脸上露出一股森然杀气:「那魏庆知道我们太多隐秘,非死不可!」 对于魏庆叛变一事,楚江宁别有想法。 之前在帝域见他时,他曾自陈自己是权宜之计,另有隐情。 当然不排除他是担忧自己报复砌词狡辩。 楚江宁淡淡道:「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再说。」 他又同如萦交代了几件紧要之事,告别之时补充道:「那个,注意身体。」 如萦:「……」 一日之后。 北洲。 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之中,有一道身影正在仓惶奔逃。 他脸色苍白如纸,金丝白袍都被他的鲜血染红了。 浑身上下狼狈不堪。 负责追杀他的是两名魔宗弟子,他们仿佛猫戏老鼠一般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让他疲于奔命,无能为力。 他们享受这份绝望。 楚江宁路过此地瞄了一眼,暗暗摇头,这些魔宗弟子什么毛病,杀人就杀快一点,磨磨蹭蹭很容易被翻盘。 欸? 他再瞄了一眼。 被追杀的那个好像是…… 他本不打算救人的,落仙宗弟子爱死不死。 但是那个人模样似乎有些眼熟。 楚江宁从空中落下,懒洋洋的一挥手。 两个魔宗弟子发出齐刷刷的惨叫,如麻袋一般的飞了出去。 他根本没用灵力,但是踏入太清境后举手投足皆是凌厉的锋芒。 足够这两个魔宗弟子重伤的了。 他们狼狈不堪的爬起来,发现对方是个大能,屁滚尿流的跑了。 那落仙宗弟子许是被追杀太久神智有些癫狂,冲着楚江宁嚷道:「不能放过他们!」 「杀了他们啊啊啊!」 楚江宁不耐烦的瞥他一眼。 那是他魔宗弟子,杀个屁。 何况,你使唤谁呢? 那落仙宗弟子纯属被追杀太久神智不清,待他看清这位救下自己的前辈高人长相时,倏然一惊,恢复清醒。 「怎么会是你?」 「宋长安?」 他往四周看了几圈,满脸不可置信:「是你救了我?」 「这不可能!」 他居然被一个凡人救了? 一个凡人怎么能这么厉害? 是的,眼前的少年容貌稚嫩,气质粗鄙,修为不堪,身上原本洁白的弟子服早已满是灰尘血渍。 赫然便是宋长安的便宜小弟宋世安,法号还真。 楚江宁一看到他就想起自己似乎曾经承诺过他,要见他一次打他一次的。 但是考虑到他现在伤成这样,之前在星月台也曾想要救宋长安,就放弃揍他一顿的想法。 只是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你师尊呢?」 楚江宁的语气和宋长安大不相同,但宋世安并没有察觉奇怪。 一来他现在失血过多脑子不太够用,二来之前宋长安对他的态度就很差。 闻言他满是仇恨的道:「那些该死的魔宗杂碎竟然设伏伏击我们,我们师兄弟奉师尊之命分散离开去搬救兵,师尊还在后面和他们缠斗。」 楚江宁知道了,转身就准备往后面去,又听宋世安讥讽道:「为首的就是你那个阴魂不散的姘头,你该不会想去找他吧,这种时候你还要去跟他卿卿我我吗?恶不噁心啊!」 楚江宁回头了。 他本不想打他的,奈何他好像特别期盼的样子。 第204页 片刻后,林子中传来宋世安悽厉无比的惨叫。 特别大声。 特别悦耳。 一刻钟后。 楚江宁懒洋洋的躺在树梢上,神态悠闲。 在树的下方,是正在激烈斗法的二人。 青光与红莲交织,势要拼个你死我活。 一切,同一年前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如今很明显是红莲占了上风。 最终,红莲蔓延,将整个青光吞侵。 「噗!」 玄清道尊重重的跌落在地,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灰败,显然已经受了重伤。 夜怀夙眼疾手快,红莲化作长剑,直朝他心口而去。 斩草除根! 眼看这玄清道尊就要毙命当场,楚江宁从旁边的枝桠上扯下一颗还泛青的果子,就这么丢了下去。 果子簌簌的滚到了玄清道尊身前,夜怀夙那势在必得的一击却犹如碰到了铜墙铁壁一般被瞬间弹回。 红莲升腾,夜怀夙连连退后七八步方才稳住身形,却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第109章 君上爷爷 「谁?」 他无比防备的目光看向了身旁的大树。 他早就心生警惕了, 因为他和玄清道尊一路斗法,灵力激荡附近的所有草木都尽数湮灭。 唯独只有这颗大树, 明明离他们最近, 却跟个没事树一样,卓然耸立,枝繁叶茂, 郁郁葱葱。 最让他不安的是, 他无论怎么感应,都没有感应出任何不妥。 这才是最大的不妥。 所以他一面与玄清道尊斗法,一面还□□留心身后可能的袭击。 果然,在他要取这叛徒性命之时,隐藏者终于出手了。 居然只是……一颗果子。 饶是早有防备,夜怀夙也被这颗果子伤得不轻。 他心中满是震撼和恐惧。 这得是何等实力! 难道是帝君亲至? 在夜怀夙警惕和防备的目光之下,楚江宁从树上飘然落下。 打了个招呼「小夜。」 「长安!」 看见从树上下来的居然是楚江宁,夜怀夙脸色大变,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扯至身后。 神情紧张的打量四周:「长安,你怎么在这儿?」 「这里很危险!」 「他们有埋伏!」 这下可糟糕了,暗处有高手环伺,长安却这个时候来了, 他真怕自己护不住他。 楚江宁轻轻的笑了一下, 解释道:「那果子是我扔的, 此处没有其他人。」 夜怀夙:「??」 他在夜怀夙震惊和疑惑的目光下走上前去, 对着地上的魏庆轻飘飘的道:「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连个孩子都打不过。」 夜怀夙:「?」 他愕然的看着眼前又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心中慌乱不已:「长安,你怎么?」 楚江宁轻飘飘的一句话, 似乎不带任何不悦, 但魏庆却浑身一凛。 他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复又跪下, 满脸自责:「弟子无能,师尊息怒。」 楚江宁看了他一眼:「师尊之名,恐不敢当。」 「据说魏少爷已弃暗投明,改换师门了,本座怎敢高攀呢。」 「师尊容禀!」魏庆急了,膝行几步:「这只是弟子的权宜之计罢了,当初帝君势大,对我们师兄弟赶尽杀绝,师尊您又不在,弟子只能忍辱负重,假意叛变,等待时机为师尊报仇!」 「弟子这些年在敌营苦心经营,总算是有几分收穫,有一桩惊天隐秘正要禀报师尊。」 他前面说的全都只是口舌之辩,楚江宁听了也就算了,这个惊天隐秘他倒有几分兴趣:「你说。」 魏庆下意识的看了一旁呆立的夜怀夙一眼,意思是此事不传外人耳,但楚江宁毫无反应,他只能道:「弟子这些年惮精竭力,为了取得他们信任甚至不惜数次出卖魔宗弟子,虽未取得帝君信任,但其他人早已对弟子推心置腹,其中以西洲洲主为甚。」 「西洲洲主在五洲四海的主君之中实力最低,最不起眼,但是西洲得天独厚,资源广茂,人才辈出,近些年收罗了一位铸造大师创了提炼之术,可将西洲特有的白晶矿提炼成雪晶矿,雪晶矿铸雪晶甲,坚不可摧。如今与妖族战事吃紧,帝君特命其暗中铸造雪晶甲,以在战场上痛击妖族。」 「师尊既已归来,自当重归宝位,这批神甲自当归师尊所有。」 「弟子愿意为师尊谋夺神甲,以证心迹。」 「还有便是当年师兄弟们被帝君流放之地,弟子也已调查清楚。」 「师兄弟们全都出自八大世家,天赋纵横,是八大世家出类拔萃的人才,帝君嫌杀之可惜,但师兄师弟们全都对师尊忠心耿耿,不肯叛变,于是帝君便将他们关入了火寒狱,这一晃已两百多年了。弟子也曾想过救出他们,但火寒狱乃是帝域重地,根本难以在不惊动帝君的情况下进入。」 …… 魏庆搜肠刮肚说了很多,唯恐楚江宁不信,但楚江宁听完之后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 不像相信,也不像不信。 按照魏庆所说,他不止不是叛徒,还是忍辱负重潜伏敌营的纯孝之徒,但他说的是真是假,又有几分真心,还待观察。 人心易变,楚江宁没那么容易轻信他人,也没那么容易不信。 第205页 最后他道:「父君已知我归来,更知你我见过面了,这些事情岂会没有防备,也许你并未骗我,但这些事情不一定为真。」 魏庆一愣:「师尊我……」 楚江宁已弹指,一道灵光闪过,魏庆应声而倒。 他将他的记忆封印,他不会记得在此处见过自己,更不会记得他曾对自己说过什么。 今日之事,先到此为止。 楚江宁转过身,正好对上表情复杂的夜怀夙。 他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长安呢?」 他不是宋世安,没这么迟钝,眼前之人一举一动都和自己的长安弟弟毫无相似之处,更别提他还「被迫」听了这么多隐秘。 但他只想知道:「你强占了他的身体?长安的神魂在何处?」 三道花纹中,有一道是这个孩子贡献的。 他对宋长安意义非凡。 是挚友亲朋。 楚江宁静静的看着他:「我便是……」 微风拂起他的长发,他的声音清晰无误的传到了夜怀夙的耳中。 「宋长安。」 「不可能!」夜怀夙眼眶红了,他脑子一团乱麻,坚持道:「你怎么会是长安,长安不是这样的。」 楚江宁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宋长安又是什么人?也许你眼中看到的宋长安只是你认为的宋长安而已。」 他这是在狡辩! 夜怀夙一肚子气憋屈至极,什么叫我看到的宋长安是我以为的宋长安,还不是他矇骗自己。 「所以你一直在骗我?」 「对啊。」 「你!」 他想起从前那个怯生生看着自己的长安弟弟,委屈得差点掉下眼泪。 「我把你当亲弟弟,你这般对我!」 楚江宁诚恳道:「对不住。」 「你……」 夜怀夙犹如一拳打到棉花上,憋屈极了,他气了又气,想打他又打不过,最后在对方平静如水的目光下终于冷静了下来,想到刚才被迫听到的那些只言片语:「你到底是谁?」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意义完全不同。 他得到的答案也不同。 「本座姓楚,兹为魔宗第十三任宗主。」 闻言,夜怀夙瞪大眼睛,无比震惊的看着他:「你说你是谁?」 「魔宗宗主。」 自师尊太阴老祖手上接过魔宗圣令的那一刻起,他便是如假包换的——魔宗宗主。 现今的魔宗也是以他的名义建立的,更别说他还在血色黄泉境里得到了魔宗六祖和大多数弟子的认可(雾)。 夜怀夙动了动唇,下意识想反驳这不可能。 但是话到嘴边就凝固了。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许多细节。 母亲对长安诡异的态度,他说他姓楚。 他说他姓楚。他说他姓楚。 他呆滞的望着他,难以置信的问道:「所以你是——君上爷爷?」 楚江宁:「……」 这是什么见鬼的称呼。 但想到面前之人是如萦的儿子,他黑眸中不可抑制的出现一抹慈爱之色。 「你确实是天资纵横,但你修的功法太过猛烈,过刚易折,又意味图快,根基不牢。故你此前总觉得浑身燥热,极易走火入魔。你回去将入门心法重修三遍,再在我魔宗功法里择一门中和功法为辅,可解此患。」 他自认是长辈,这就指点开了。 夜怀夙:「……」 虽然他说的没错,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魔宗少主老老实实的听长辈教诲完,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那他怎么处理?」 他问的是地上昏迷不醒的魏庆。 原本他奉母亲之命一定要斩杀这个叛徒,但是听完他和长安哦不……君上爷爷哦不……长安的对话,此中可能别有隐情。 楚江宁倒一点没对徒弟留情:「你先留他一命,但也不可太过留情,上次他不是将你打乱无生海吗?那你这次正好报仇,最好能让他昏迷个十年八年的,免得坏我大事。」 夜怀夙道:「行。」 他看了看转身就准备走的楚江宁:「那个,你现在要去哪儿?你不同我回去见母亲吗?母亲见到你一定很开心。」 楚江宁道:「我刚从魔宗总坛回来,你先回去好好修炼,等你修炼有成,再来帮我吧。」 夜怀夙:「……」 这是什么长辈口气。 他别别扭扭的道:「那我以后还能管你叫长安吗?」 楚江宁道:「自然。」 「长安!」 「长安!」 「长安!」 楚江宁:「……」果然还是个孩子。 告别小夜后,楚江宁踏上了去西洲的路程。 魏庆对他说了很多,当先一条便是西洲洲主手中的雪晶甲。 正好,他也要回宋家看看。 念及宋家,楚江宁觉得有些为难。 宋家上下,除了宋世安之外,对他都是不计回报的好。 当然,他们眼中的儿子、兄长、弟弟,是宋长安。 是乖巧听话善良单纯的宋长安。 自己现在这副本性他们能接受吗? 自己搅弄风云他们能接受吗? 楚江宁回忆起宋家人的性子。 思考了一下,觉得应该没啥问题。 第206页 第110章 疼吗 一天之后。 西洲。 楚江没有回家, 反倒是在青书城附近停下脚步。 冷声道:「你在这里想做什么?」 「伤好得挺快啊。」 一道身影出现在他面前,蓝发玄衣, 朱唇异眸。 竟然是妖族太子帝天琅。 还是不做丝毫掩饰就敢堂而皇之出现在他们人族地盘的妖族太子。 他定定的看着楚江宁:「我知你必要回家, 所以在附近守候,果然让我等到你了。」 楚江宁不解:「你等我做什么,前日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 他自问和这个妖族太子断得干干净净, 怎么还来纠缠他。 帝天琅动了动唇:「长……楚、楚。」 他顿了一下, 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楚江宁的真实姓名,索性便唤他为「楚楚。」 「那日你同我说的话,我都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了。」 「不就是你不喜欢我吗?这等小事,无碍的。」 楚江宁:「?」 这算小事吗?什么无碍? 他金碧双色的眸子认认真真清清楚楚的看着楚江宁:「我要如何你才能喜欢上我,我什么都能做,只要你说。」 楚江宁哑然失笑,这太子真的脑子有毛病。 他把情爱当成任务了吗?那是努力一下就能达成的? 他面无表情,声音冰寒:「什么都不行,你不懂吗?我眼中根本没你。」 「你莫要纠缠了,本座现在还不想杀你,你若再烦我,休怪我不客气了。」 帝天琅喉结动了一下, 居然觉得他这样冷冰冰的样子十分动人, 他眼神亮得惊人, 嘴中不肯罢休:「你若要杀就杀, 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让你心中有我。」 楚江宁觉得有些无语,他张开手掌,五指分开, 五指各带一股凌厉剑气, 朝他而去。 帝天琅身上化出神秘的黑雾, 黑雾席捲,将这五剑挡下。 他此前才受了楚江宁一剑,但此时身上气息平稳,竟像伤势已痊癒,妖族的强悍体质可见一斑。 饶是旧伤已愈,他接楚江宁这一剑也并不轻松。 全身妖力凝聚,才勉强接下这轻描淡写的五道剑光。 然后他小腹就被一剑捅了个穿。 楚江宁漠然的看着他,问道:「疼吗?」 先前的剑光只是其一,楚江宁做事情喜欢干脆利落,自旁边大树上折下一根带着枝桠的树枝,见他居然挡住了自己的剑光,立即补上一剑。 熟悉的仿佛能撕裂神魂的剧痛袭来,帝天琅居然笑了。 他是真的发自内心觉得十分愉悦。 □□越痛他内心越开心,豆大的汗珠落下,他回道:「甚、甚……好。」 是吗? 楚江宁拔出树枝,然后在他稍微放松之际又捅了一次。 帝天琅:「……」 快乐是快乐,但是真的疼啊。 楚江宁看他疼得脸色惨白,施施然道:「你方才问我,如何才能看到你。」 「本座眼中,看不到弱小。」 「等何时你能打败本座了,本座兴许就会看到你了。」 他松手,任凭树枝插在帝天琅的身体里,语带讥讽:「以你的妖力和天赋,这辈子都没有可能吧?」 妖族的修炼之道与人族不同,更多的是靠血脉神通,这也是妖族以血脉为尊的原因。帝天琅身怀白翼天虎血脉,血脉力量强大,他本身也天赋过人,不然不会年纪轻轻就打败众位兄弟登上太子尊位,可是和楚江宁比起来,还是差太远。 他眼下的实力,都不如两百年前还是至尊境的他,更别提现在。 给他提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干脆让他死了这条心。 不然他天天纠缠实在太烦。 楚江宁话说得很重很伤人,帝天琅听了之后居然笑了:「好,我会堂堂正正的打败你。」 「让你承认我的。」 然后也不停留,捂着伤口化作轻烟消失了。 楚江宁:「……」 他微微簇眉。 觉得事情有些超出自己控制了。 他刚才那般,与羞辱无异,这太子居然不觉得恼怒,反而开开心心的接受了准备回去修炼? 这个是正常人的脑子吗? 他完成历情,自问也算对情爱之事知晓一二。 情爱是牺牲,是奉献,是心甘情愿。 他为什么要? 算了。 反正有这个藉口在,这个太子殿下应该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来打扰自己。 这就够了。 至于他到底怎么样? 以后再说吧。 楚江宁烦了一下,索性就抛诸脑后。 直接回家了。 「长安!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宋母看到儿子时,脸上露出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她瞅了瞅四下无人,连忙将楚江宁拉进去关上门,急匆匆的问道:「你的病治好了吗?宋世安有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楚江宁眼神温柔,他在宋母身上体会到了难得的母爱,他的生父生母感情一般,生母对他也是淡淡,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之前还会过问一下衣食,后来发现他父君爱养索性撒手不管,再后来……他以为母妃只是没有最爱他,后来才知道她的爱也只有一点而已。 当然无所谓,他早就过了需要父爱母爱的年纪,但是宋母的殷殷关切仍让他感觉一阵暖意。 第207页 他点点头:「我的病无碍了,母亲莫要担忧。」 「大比结束,小弟他回落仙宗去了,仙宗事忙,他说得空再来看爹爹娘亲。」他回忆起被他惨烈的惩治了一番的宋世安,脸不红心不跳的道。 宋母有些失望,然后问道:「那纪仙师呢?安儿你可能联繫上纪仙师?」 楚江宁见宋母神色有异,沉声道:「娘,到底怎么了?」 平时这些事宋母是会瞒着二儿子的,因为告诉他也帮不上忙,反而徒惹他担忧。 但今天不知怎的,在对方平静的目光下,她红着眼眶道:「官府要在巫山炼矿,将你爹和大哥都给徵召了去,按理说这炼矿应徵召工匠才是,但之前永安楼的万管事看中了你妹妹秋萍上门来想纳她为妾,你爹不许强硬将他赶了出去,他怀恨在心与当地官府勾结,强行将你爹和大哥徵召了去。若只是辛苦一些也便罢了,你爹和大哥什么都不会,若是这炼矿时有什么差错,我担忧会小命不保啊。」 主要是怕这万管事从中作梗,她夫君和大儿子都是老实人,很容易就着了他的道。 闻言,楚江宁眸光微冷,安抚道:「母亲莫要担忧,我去看看,我不会让爹爹和大哥出事的。」 他这么一说,宋母就是一愣:「你、你要去巫山?不可不可,巫山岂是我等凡民随意去的,你千万不可去,你这一去难道要让为娘担心你们三个人吗?」 楚江宁温温柔柔的道:「娘亲放心,我又不是凡人。」 宋母一愣,她还未品味出此言真意,却见二儿子往里屋看了一眼:「秋萍她们呢?」 宋母下意识回道:「你爹和大哥一被抓走,我担心万管事再度找上门来,连夜就让秋萍他们带着小宝避出去了。」 至于她为什么不走,她得留在这儿想法子救人啊。 楚江宁点头:「好,我先去救爹和大哥,再回来接娘亲你,然后再去寻妹妹。在我回来之前,娘亲你莫要出门。」 他弹指,在屋子四周布下阵法。 然后身影如鬼魅一般消失了。 宋母:「……」 她震惊于儿子的神通广大,这次出门长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何处学来这般本事? 不,不对。 她回忆起「儿子」的一言一行,脸色微变。 长安的言辞神态,都与此前大不相同,更准确来说,是判若两人。 宋家所在的青书城乃是遥泽郡下辖的主城,遥泽郡为西洲第一大郡,北倚巫山灵脉。 灵脉中矿源丰富,西洲独有的白晶石便产自此处。 此时,巫山矿洞之内,遥泽郡郡首季明均正看着手中的单子,眉心皱得死紧。 季明均大人居遥泽郡郡首两百余年,他虽不是世家出身,修为能力俱都平平无奇,但爱民如子,时常身先士卒,是以深受百姓爱戴。 他皱着眉对眼前的男子道:「三日之内,炼出千枚雪晶石是否太过勉强了,须知十枚白晶石才能得出一枚雪晶,就算让所有矿工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恐怕也得不出。」 男子一身墨绿仙袍,容貌方正,他乃是西洲洲主特地派来巫山的监事方文,他对磨磨蹭蹭的季明均十分不满:「洲主十日之后便要去帝域觐见帝君为帝君贺寿,带着雪晶甲前去正正好。二十枚雪晶石也才能炼出一套雪晶甲而已,若不加点紧,如何在能在十日之内炼出五百套雪晶甲。」 「郡首还是太妇人之仁了,人力不足就再徵召,遥泽郡百姓千万,最不缺的就是人。让那些矿工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又如何,若是雪晶甲炼成他们自是大功一件,洲主定然不吝赏赐。」 季明均深吸一口气,硬梆梆的道:「我已下了三次徵召令了,遥泽郡早已无人可召了。何况这炼矿一事,并非人多便能成的,催得太紧反而会忙中出错。」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兵士匆匆赶来禀报:「大人,有一炉雪晶石炸炉了!」 季明均和方文俱是脸色微变。 第111章 再见西洲洲主 为了赶工, 雪晶石分炉冶炼,每个炉子都至少放了百枚白晶石, 一旦炸炉不仅本该炼成的雪晶石没了, 原材料白晶石也保不住,甚至可能损坏冶炼炉。 这损失可非同小可。 监事方文心疼极了,这损失的可都是白花花的资源啊! 他咆哮道:「怎会如此, 不是吩咐你们小心吗?」 兵士解释道:「似乎是一个矿工不注意, 往冶炼炉里加错了木料。」 方文怒气沖沖:「哪个该死的矿工,我看他是不想要小命了!把那个矿工给我打死!」 「方大人!」季明均闻言连忙道:「人难免会出错的,我早便说过,冶炼之事不能急躁,忙中恐会出错。」 方文道:「这巫山现在设了十个冶炼炉,每一个冶炼炉里都有上百个矿工,怎么其他的矿工没出错,偏生他出错了?莫不是妖族的探子吧?」 他这就纯属瞎扣帽子了,妖族若是知道他们在炼什么,必然暗地里破坏,怎么会单单破坏这一炉,季明均安抚他道:「监事大人, 还是先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吧, 多叫几个冶鍊师, 也许能救回来。」 方文冷哼一声, 冲着兵士道:「是哪一炉出了问题,还不带路!」 待季明均和方文带着几名冶鍊师赶到冶炼炉旁,看到炉里情况时, 心里止不住一沉。 第208页 冶炼炉乌黑, 里面没有丝毫灵气, 只剩下些乌漆嘛黑的杂碎。 这种情况,完全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不仅雪晶石没炼出来,就连原材料都没保住,看样子炉子还受损了。 方文勃然大怒:「此间管事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事巍巍颤颤的出来了:「启禀监事大人,这冶炼炉我们按照丹阳大师的吩咐在夙夜冶炼,也看再有几个时辰便可成功,这个矿工竟然加错了木料,将后期冶炼需要的白松木加成了前期冶炼的凤凰木,这才导致炸炉的。」 方文道:「哪个矿工?」 人群中,一道身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冤枉啊,我没有加错木料,我明明加的便是放在左边的白松木,我也不知为何到了手上却变成了凤凰木啊。」 方文阴森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发现是个年轻力壮的汉子:「按照你这么说,是有人特地陷害你了?」 「绝无此事!」管事立刻道:「大人,分明是这个矿工加错了木料担心惩罚才砌词狡辩,凤凰木放在右边,白松木放在左边,泾渭分明。这个矿工定是多日未眠心神恍惚,没分清左右才加错木料!不然凤凰木和白松木差别如此之大,他到手怎会发现不了?」 管事这般说那矿工竟真的有些迷糊了,他很确信自己没拿错,但是确实多日未眠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大人,我……」 他这一迟疑落在方文眼中就是认罪了,想到失去的晶石,方文冷冷道:「既是你之过,来人啊,把这个矿工给本监事乱棍打死,以儆效尤。我倒是看看,谁敢再这般粗心大意!」 他这样一说,矿工脸色登时大变,人群中有个中年男子立刻大嚷道:「大人不可啊!大人,我儿只是一时不小心,求求您饶恕他这一次吧!我愿意替他顶罪!」他一面求饶一面朝方文连连磕头。 那年轻矿工立刻去拦他爹:「爹,你别这样!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 「平安啊,爹老了让爹死吧!」 居然还在那里争抢起来了。 这等凡人父子情深哭哭啼啼的模样实在令方文厌恶至极:「都别哭了,你们若想死,便一起死吧!」 「方大人!」这个时候跳出来阻止他的自然是爱民如子的季明均。 「就算这矿工一时失误毁了冶炼,但也罪不致死啊,他们只是矿工而非奴隶,哪有一时犯错便夺人性命之理?何况他会出错也有大人您严令他们日夜赶工之故。」 「什么?季大人的意思是都是本官之过了?」方文冷冷反问:「本官才是此地监事,是奉了洲主钧令来此监督工事,难道本官连处置一名矿工都没资格不成?」 季明均坚持道:「大人是洲主钦命的监事,但本官乃遥泽郡首,这些矿工都是我遥泽子民,大人在我遥泽郡内处置我遥泽百姓便是越权。」 方文怒极反笑:「好一个遥泽郡首,大人如此一意孤行,本官定要禀报洲主。」他威胁了一句,见季明均似乎全然不当回事的模样,又是一声冷笑:「好,大人说一时失误矿工罪不至死。但是因他之故毁了这一炉晶石,他得赔偿吧?白晶石价值连城,就算把他们全家都卖了都远远赔不起。」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父子俩,狞笑道:「只要你们赔偿得起,今日之事本大人便既往不咎。」 父子俩一阵静默,这么珍贵之物他们怎么赔得起。 那年轻矿工闭上眼,毅然道:「大人,此事是我的错,我任凭……」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区区几块破石头而已,我们可以赔。」 一道身影从洞口走进来。 方文脸色大变:「你是何人?」 「你是怎么进来的?」 来人一身简致青袍,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不染尘埃,最主要的是一张脸,生的恍若天人。 与其他脏兮兮的矿工天壤之别。 他们巫山冶炼乃是机密,各处关隘都有人层层把手,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压根没有理他,反而是快步走到矿工父子身旁,一手一个将他们搀起:「爹,大哥!」 矿工父子,不,应该说是宋父和大哥有些愕然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弟弟。 「长安,你怎么来了?」 「你的病治好了吗?」 「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回去,照顾好你娘和妹妹。」 他们看到楚江宁到来,先是惊讶,然后反应过来如今的境况,连忙想要赶他出去。 但是迟了…… 原来又是他们家的人,方文十分厌恶,冷喝一声:「擅闯我巫山灵脉者,杀无赦,来人啊!」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旁的兵士齐齐拔出兵刃。 宋父和大哥大惊失色。 「大人恕罪,他只是个孩子!」 方文哪听这些,直接吩咐道:「杀了!」 「住手!」 这个时候,再度跳出来喝止的还是季明均季大人。 方文眉头一皱:「季大人是执意要与我作对了?洲主严令擅闯巫山的闲杂人等诛,你竟敢违背洲主钧令。」 季明均压根就没理他。 他上前几步,看着楚江宁,激动道:「特使大人,真的是您吗?」 当年遥泽郡受神兽石旋之危,是一位从帝域而来的特使大人解了石旋之危,救了遥泽万千百姓。 第209页 他忘了谁的模样,也不会忘了特使大人啊。 特使大人,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 宋父替楚江宁解释道:「大人是不是认错人了,这是我儿长安。」 季明均一愣,他又看了看楚江宁。 和记忆中的特使大人毫无差别,但是「特使大人」又怎会认一凡人为父呢?他有些搞不明白了。 楚江宁没有回答季明均的话,反倒是看向方文:「你方才让我爹爹和大哥跪你了吧?」 他一副质问的口气,方文笑了。 「尔等不过升斗小民,跪本官有何出奇。」 楚江宁道:「我怕你受不起。」 这小子在这儿说什么呢? 方文不耐烦与他再费唇舌,直接看向季明均:「季大人,此人擅入巫山,其罪当诛,你还要袒护他们到何时?」 他字字句句都是杀意,季明均看向楚江宁那张脸:「不行!」 「季大人!」方文已经怒不可竭了:「你是真没把洲主放在眼中啊!」 「是谁不将本洲主放在眼中啊。」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响起。 方文又惊又喜:「洲主,您怎么亲自来了。」 他心中大喜,他虽然是洲主心腹,但论地位还是以季明均为尊,这小子这些日子以来对他横眉冷眼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已怀恨许久了。 正好洲主当面,定不让他有好果子吃。 西洲洲主亲临。 排场极大,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护卫,身旁还伴着他最宠爱的儿子纪潇然。 西洲洲主纪流笙随意扫过这乱糟糟的场面,眉头一皱:「这是怎么了?」 方文连忙告状道:「禀洲主,是一矿工将一炉即将炼好的雪晶石毁了,属下正依法处置,但季郡首却百般阻拦。」 季明均解释道:「下官不过是依律行事而已,矿工失误,罪不至死。」 方文道:「不仅如此,这矿工的家眷还擅闯巫山,按洲主您的吩咐擅闯者当诛,可季郡首依然不让,哪怕属下说是您之命他也不当回事。」 纪流笙皱了皱眉,有些不满:「不过是小事尔,方文你处置了便是。你先前说的比雪晶石坚固十倍的晶石在何处,快让我看看。」 这才是他纡尊降贵来此地的原因。 他这样一说,方文就懵了:「什么晶石?」 纪流笙脸色一沉:「不是你传信本洲主,说此地炼出了比雪晶石更坚固十倍的晶石,请本洲主来来此一观的吗?」 方文更懵,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啊。」 这个时候,有人道:「是我写信请你来的。」 所有人闻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楚江宁。 第112章 这不就是谋逆吗 这胆大包天的刁民! 方文刚想出声训斥, 却发现洲主在见到对方那张脸的时候,居然骇得退后一步。 纪潇然可是知道他父亲见不得宋长安, 连忙上前一步, 质问道:「你这贱奴怎么在这儿?」 西洲洲主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应该是之前在西洲府中见到的那个奴隶,他立刻道:「对、对,本洲主下过令, 此人不得出现在本洲主三丈之内, 赶紧赶出去!」 楚江宁轻笑一声,眸光流转,星光碎落,他柔声道:「纪卿,好久不见了。」 西洲洲主:「!!」 他张大嘴,吓得再退后一步,纪潇然连忙来扶着他:「父亲,您怎么了?」 西洲洲主这个时候哪有心思理会儿子,他惊恐万分的看着楚江宁,哆嗦得舌头都快打结了:「你、你你你是……」 西洲洲主快哭了:「是你……」 楚江宁用不含烟火气的目光在西洲洲主身上一一扫过,又看了看他身后带着的护卫仪仗,慢条斯理的道:「多年不见, 纪卿倒是好大的威风。」 西洲洲主嘴唇颤抖, 只敢小声答道:「没、没有。」 楚江宁在无数人惊诧的目光下上前几步, 环视一周, 脸上浮现了让西洲洲主熟悉无比又惊恐无比的笑容:「纪卿你遣人在此处暗炼灵矿,可是有谋逆之心啊。」 「没、没。」西洲洲主下意识解释道:「臣是奉了帝君之命,打造雪晶甲以抗妖军。」 楚江宁脸上的消失敛起:「这不就是谋逆吗?」 「你奉谁的令?」 「楚临雍的?纪卿莫是忘了, 你是谁的臣属, 你当初立下天之血誓宣誓效忠的是谁?」 他冷冷的看着他:「作为本君的臣属, 却听令他人,你这不是谋逆是什么?」 西洲洲主张了张嘴,他想说如今时移势易,现今的天域之主乃是君上,可不是你这暴君,君上才是他效忠的主君。 这一念头刚起,那他以为已经消失的天地之力再度袭来,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哀嚎一声,半跪于地,豆大的汗珠掉落,一副无边痛苦的模样。 纪潇然惊呼:「父亲!」 楚江宁露齿一笑:「看来就算纪卿忘了,天之血誓还没忘啊。」 老实说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天之血誓早被他亲爱的父君破除了,不然满天域权贵,全都是对他立过血誓之人,岂不是笑话。 没想到血誓还在,也不知是天道力量太强让父君都无能为力,还是父亲自视甚高认为他永无从囚境之地出来之日? 第210页 被天道之力制裁,死亡的恐惧濒临。 西洲洲主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匍匐在地,凄声求饶道:「君上饶命,君上饶命……」 楚江宁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他身侧,朝他耳边轻声絮语:「我要怎么饶你呢?」 西洲洲主一个寒颤,晃了晃身体:「下臣愿为君上效死……」 楚江宁直起身:「那你炼的这些雪晶石雪晶甲的?」 西洲洲主连忙道:「自然都是君上的,只是……」 他偷偷瞅了瞅楚江宁的脸色:「帝……啊不楚贼命我打造宝甲,若是没有宝甲交差恐被楚贼发现端倪啊。」 居然直接管楚临雍叫楚贼了。 怕死如此。 楚江宁道:「本君想要的,可不是区区一批宝甲啊。」 纪流笙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西洲麾下皆可受君上驱使,但是……下臣虽为洲主,但也无法掌控西洲全部洲军……」 他是西洲洲主没错,但西洲洲主乃是帝君敕封,他乃是代君掌管西洲而已,整个西洲,甚至天域百姓效忠的对象只有帝君。 他所能依靠的,只有纪家势力和少部分能驱使得动的力量。 楚江宁微微一笑:「纪卿能有此心,本君甚慰。今后之事本君自有安排,你听命行事即可。」 这个纪流笙说的全是实话,他无才无德,这个西洲洲主的位置还是自己给他封的,当初他给他一个洲主的身份,一方面是在纪流霜兵败之后尽快稳定西洲局势,安抚纪家,另一方面也是觉得此人贪生怕死极好掌控。 反正谋朝篡位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需得徐徐图之。 楚江宁又看了一眼听他们对话已经听麻了的洞中诸人。 察觉到他的目光,西洲洲主连忙道:「此次跟下臣来的全是下臣的亲卫,君上放心,必能守好口风。至于此地矿工,杀之便是。」 他此言一出,石洞内的数百名矿工齐齐变色。 自从楚江宁出来后就一直闷头装死的季明均立刻道:「特使大人,大人放心,我遥泽郡一郡百姓全是大人所救,必不会做出有害大人之事!」 他目光炯炯的望着楚江宁,神态恭谨而又仰慕。 打从这位特使大人奇蹟般天降,大义凛然,不计生死,灭石旋救百姓之时他就对这位「大人」心嚮往之了。 后来得知了大人的身份,他更是惊喜交加。 只可惜好日子过了不到十年,大人便不在了。 大人不在了,他更该禀承大人遗训,守护好这一地百姓。 西洲洲主皱眉道:「人心难测,这些凡民皆是驱利忘义的小人,还是杀了好。」 楚江宁不带烟火气的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西洲洲主浑身一冷,顿时噤声。 楚江宁转过身,环视一周,朗声道:「我自是信得过季大人,也信得过大家。」 「今日之事,还请大家为我保密。若是不能,也无妨。」 「守护天域是本君之责,而诸位,便是天域。」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语气森然仿若修罗:「任何人都不能无妄伤你们性命,本君自己也不行。」 矿工群和士兵群中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楚江宁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对季明均道:「巫山既在遥泽郡,本该由你主理。这里的工事还有矿工们的安置,就有劳你了。」 季明均躬身道:「是。」 旁边因信息量太大陷入深深震撼的方文如梦初醒,下意识道:「那我呢……」 他才是监事啊,是洲主钦命的监事啊。 楚江宁看他一眼,方文这才惊醒自己刚才都干了什么! 那可是连洲主都诚惶诚恐的存在,自己竟然对其大呼小叫大放厥词。 后怕一下子涌了上来,他连忙跪下来向楚江宁叩首求饶:「下臣有罪,下臣有罪,是下臣有眼无珠被猪油蒙了心犯下大错,下臣罪该万死。」 他想起宋父和宋大哥,立刻换了一边磕头:「是下臣的错,竟然对两位贵人如此失礼,下臣同两位贵人赔罪了,求两位贵人饶恕!」 他磕头磕得极其流畅毫无勉强,一点不觉得自己一个修行者向两个凡人跪地求饶大失颜面。 只要能保住他的小命,让他磕一百个一千个头都行。 宋父和宋家大哥十分复杂的看着这往日高高在上,对他们生杀予夺的修行者大人在他们跟前卑微磕头,模样像极了隔壁邻居家的狗。 而这一切,都是由于…… 两人内心五味杂陈,老实的宋父看季大人这模样有些受不住,下意识道:「大人起来吧,其实我们也……」 他话音刚落,一道月华突降。 早就听得不耐烦的楚江宁随手一挥,地上的方文便双目圆瞪,直接气绝。 楚江宁不耐的道:「磕什么磕。」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向他请罪的,杀了便得了。 他随手一挥,然后就发现宋父和大哥正无比惊悚的看着他! 楚江宁:「……」 哦,完了。 一时烦躁,本性暴露了。 不过他回忆起自己的一言一行,好像早就暴露得差不多了,也不差这么点了。 他不打算再隐藏自己,之前那是没办法,但历情既结束,他也就不该再骗他们了。 他相信,宋家人刚开始会很吃惊,但一定能接受的。 第211页 毕竟,自家孩子怎么样都是自家孩子。 他想的很简单。 不知道宋父和宋家大哥内心正在经历怎样的惊涛骇浪。 之前的事情,他们现在还犹如在梦中。 在来青书城之前,他们只是村里的普通猎户,不要说什么监事啊、郡首啊、洲主啊、帝君啊,就连村长在他们眼中都是大人物了。 刚才这些波折,他们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 一切距离他们太过遥远,只在戏文里听过。 所以他们懵懵懂懂的听着,也没什么实感。 直到楚江宁这一出手杀人,瞬间把他们从迷茫状态中惊醒了。 这、这、这…… 这还是他们那个善良单纯,乖巧听话,平日里在家连只鸡都不敢杀的长安吗? 一脸漠然,杀人连眼都不眨一下。 仿佛如吃饭喝水一般稀松平常。 楚江宁将他们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转头对西洲洲主吩咐道:「此地交给季明均,你且带着你的人回你的洲主府,我办完事自会去寻你。」 「啊,是是是。」西洲洲主连声应道。 楚江宁来到宋父和大哥面前:「爹,我们回家吧。」 两人竟然齐齐惊恐的退后一步。 楚江宁:「……」 他看着如临大敌,神色惊恐的父子俩,眸光转暗。 宋大哥哆哆嗦嗦,小声对宋父道:「爹,我害怕。」 宋父如出一脉的哆哆嗦嗦:「我也是啊。」 楚江宁垂下眼,慢条斯理的道:「爹,你们这样,我好难受。」 一听他这么说,宋父立刻就忘了哆嗦,急忙道:「咋了?不难受,不难受……我们回家。」 第113章 拿我砸我 楚江宁这才满意, 法术落下。 转眼父子三人的身影就彻底消失了。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心情复杂。 楚江宁一道法术, 就将他们带出巫山, 回到宋家。 落在院子里。 宋父这才唤道:「等等。」 楚江宁回头,看见他那秀气到了极致的脸,宋父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唾沫:「你, 你到底是谁?」 楚江宁神色冷漠, 语气却十分柔顺:「爹,你儿子呀。」 宋父结结巴巴的道:「我是说你以前,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楚江宁歪了歪头:「父亲刚才在石洞里,不是都听得清清楚楚了吗?」 宋父目光呆滞,喃喃道:「所以,你是……帝君?」 「帝君,我儿子?」 他身体晃了晃,差点晕倒。 后面的宋大哥连忙接住他:「爹,你还好吧?」 楚江宁怕吓到他,耐心的给他解释道:「是上一任了,我只做过十年帝君,之后被奸人所害, 修为全失, 后来被爹娘所救。」 这中间的过程说起来更复杂, 他怕宋父听不懂, 于是简单概括了一下。 宋父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明白了,你被奸人所害,修为没了, 记忆也没了, 所以沦落到我们家当儿子。这……这难道是命运吗?」 其实刚开始捡到宋长安的时候, 他就和他娘猜测过宋长安的过往,毕竟对方生的实在太不寻常,但是对方醒来一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模样,他和他娘觉得还是不追究了,恐怕往事不堪回首。 没想到他的身份背景真的不一般。 不是不一般,是太不一般了! 天上掉下个帝君儿子。 这搁戏文里都不敢这么唱啊。 宋父晕晕乎乎的,却还不忘义愤填膺:「哪个奸人害的你,真该千刀万剐!」 把堂堂帝君,那么威风八面的人物,害的没了修为记忆,还性情大变,肯定是受了很严重很严重的伤势啊。 楚江宁默,虽然实情与宋父理解的有些出入,但差不多吧。 又听宋父问道:「那你现在伤好了,恢复记忆了?」 楚江宁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但不管如何,我都是爹娘的儿子。」 宋父心情复杂,到了今天他还是没有实感,甚至对陌生的儿子隐生畏惧之心,他祖上十八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务农之家,没经历过什么风浪。 但他又不敢表现出来,生怕儿子难过。 他快被内心的别扭折腾疯了,不得不叮嘱一句:「待会儿见了你娘,这些事情你都别跟她说,你娘胆子小,我怕吓着她!」 楚江宁:「……」 爹你是不是对娘有什么误解。 他朗声应了:「好。」 然后高声沖屋里喊道:「娘,我们回来了。」 闻言屋里的宋母激动的打开门:「孩他爹!」 「媳妇!」 三人抱头痛哭了一段时间。 情绪发泄出来之后,宋母问道:「你们怎么回来的?官府肯放人?」 宋父一本正经的扯谎:「上面来人了,说不炼了,于是就放我们回家了,刚好在路上遇到长安,我们就一起回来了,可真是上天保佑啊!」 宋母也念叨了一句:「神明保佑。」 「快进屋吧,我去做饭。」 于是大家进屋。 楚江宁落在了最后。 他刚跨入门槛,突然传来一道破空之声,上方横樑一道重物就这么噼头盖脸的朝他砸了下来。 凡俗之物怎能伤到他,楚江宁手一捞,那重物就被他托在手心。 第212页 虽然没被伤到,但是楚江宁有些懵:「娘,你干什么?」 他转头,正好对上宋母仇恨的目光,她嘴里喝道:「大胆妖孽!神明在上,还不退散,滚出我儿的身体!」 楚江宁:「……」 宋父连忙去扯宋母:「孩儿他娘,你误会了,这就是儿子!」 宋母真想抽醒这糊涂蛋:「傻子欸,这哪是儿子,你睁大你的老眼看看,儿子是这种性格?分明是鬼上身!」 宋父扯着嗓子大喊「他只是恢复记忆了!」 宋母一呆:「啊?」 她呆滞的目光回到楚江宁身上。 楚江宁将手中的重物放下,缓缓道:「娘,你拿我来砸我,又是个什么章法?」 他很无语。 没错,宋母拿来砸他的,想要将他收服的神物,就是原来宋家人供奉的丰宁神像。 花花绿绿,丑得一塌糊涂,勉强保持着个人形。 宋母这回是彻底懵了。 「什么?」 最后那顿饭是宋家老爹做的,楚江宁将宋母拉到桌前,将之前对宋父宋大哥的说辞再重复了一遍。 闻言,宋母的第一反应是:「儿啊,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你怎么可能是什么帝君嘛。」 旁边的宋大哥在竭力为楚江宁作证:「 是我和爹爹亲眼所见,西洲洲主在弟弟面前,被训得跟孙子一样。」 宋母:「……」 她身体晃了晃,还好是坐着的,没有摔倒。 她接受能力比宋父强一些,关心的却是别处:「那你之前的爹娘呢?」 他们抢别人的儿子,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的亲生父母知道儿子失踪,那得多伤心啊。 当年那个没良心小兔崽子自己跟仙师跑了,自己都伤心了许久。 这么优秀又乖巧的儿子没了音讯,他们得多伤心啊。 提及此事,楚江宁道:「我母亲早已去世多年,我父亲……跟我的关系不大好,我一般不愿回家。」 宋母嘆息一声:「父子俩哪有隔夜仇呢,你爹一定很想你,你娘不在了你要替你娘多关心他。」 楚江宁含笑应了:「娘亲放心,我稍后就去找我父亲。」 宋母又想起来一事:「那你真名肯定不叫长安了,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 楚江宁无所不言「楚,楚江宁,我小名叫做宁宁。」 宋母笑了:「给你取名的人跟我一个想法。我当初给你们兄弟取名,一世长安,就是希望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想必你爹娘当初取名的时候,也是希望你能诸事安宁吧。」 「是吗?」楚江宁倒是头一回听到这般解释,他神色微怔。 这个时候,宋父端着菜就上来了。 宋父的厨艺很简单,他只会做一道菜,大锅乱炖。 就着馒头吃,味道只能说是平平淡淡。 但是宋母对宋父总是不吝夸奖的:「孩儿他爹,我们家里就属你厨艺最好。」 宋父美滋滋:「那是,我这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吃着炖菜馒头,宋母又问道:「对了,宁儿,你刚才说我拿你砸你是什么意思?」 楚江宁道:「就那传说中的丰宁神,其实就是我。」 宋母噎住了。 六道呆滞的目光投向无辜的楚江宁。 老实说帝君和洲主这些身份听着很大很惊人,但是离他们太远了。 普通凡人一生能提几次这些大人物呢? 但是你现在说他们供奉了一生的神明其实正坐在他们跟前和他们一起啃馒头。 冲击扑面而来。 宋母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她又喝水又捶胸,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却只会说:「什么?」 楚江宁怕他们听不懂,又解释了一遍:「我在位时,为了减少饥荒,特地去灵族引来种植之术,并严令推广,后人以讹传讹,不知怎的就把我传为神明。」民间百姓总喜欢将事情带入神话色彩,后来就越传越夸张,他也没管,就变成这样了。 宋家三口:「……」 宋父道:「不对啊,这丰宁神的传闻两百年前就有了,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听着长大的。所以……」 他想到一种可能,神色愈发古怪:「你两百多岁了?」 娘欸,这不是比他太爷爷还大吗? 四百多岁的宝宝轻声道;「修行者不问岁月。」 宋家三口:「……」 一家子神色各异的吃完这顿饭,楚江宁温温柔柔的道:「我去将妹妹们接回来。」 宋母:「啊?哦,啊,去吧。」 楚江宁走后,三个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孩儿他娘,这怎么整啊。」 「整什么整,多大不都是我儿子吗?」 「我儿子比我年纪还大。」 「那不是很好吗,你年纪轻轻就当爹了,不用努力。」 「……」 宋家大哥傻乎乎的问道:「那我以后还能管他叫弟弟吗?」 「……」 楚江宁嘴上说要去接妹妹,但在去接妹子之前,他要先去办件事。 自然是那个敢欺辱他们一家的万管事了。 宋大哥犯的那个失误如此古怪,难保不是这个万管事做的么蛾子。 至于是不是他,很简单,搜一搜神魂就行。 第213页 如果是,就杀了。 这等心胸狭隘,阴险狠辣的小人,该死。 处理完万管事,楚江宁来到宋家姐妹藏身的赵家村。 为了保护孩子,宋母特地将宋家姐妹还有宋春萍的儿子大宝送到了亲戚家。 对方是宋母的表姐,远嫁多年,想不到竟在青书城再次相遇。 夜已深。 此时宋春萍和宋秋萍正躲在小屋里说话。 宋秋萍道:「也不知道爹爹和大哥他们怎么样了?这个世道对我们凡人太不公了,如果我是修行者就好了,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宋春萍打破她的白日梦:「醒醒,你根本没有修行天赋,不然当初仙师就不会只带走宋世安那个臭小子了。」 宋秋萍眼睛通红:「我不甘心。」 「我想当修行者,我想要再无人能欺我辱我。」 「我想要二哥、大哥、爹娘都再不受委屈。」 「只要能帮我达成,我什么都愿意做。」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道阴恻恻的声音道:「你当真什么都愿意吗?」 「哪怕是付出一切?」 第114章 禀报帝君 小屋里乍然响起这样一道声音。 宋家姐妹脸色大变。 「谁?!」 一道黑影在她们震惊的目光中缓缓浮现。 真的是一团黑影。 只能隐约辨出人形。 犹如鬼魅。 黑影「桀桀」的笑了:「本尊乃大慈大悲无法量真神, 听到你的请求,特意现身人世。」 「把你的一切交给本尊, 信仰本尊, 本尊会给你名禄地位、荣华富贵,你将登于众生之上,俯瞰苍生。」 放他娘的狗屁啊! 这什么玩意儿, 他说的话她们一个字都不信。 长得乌漆嘛黑的哪里有个天神的样子。 但是对方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出现, 全身上下无不是诡异而又可怕的气息。 宋家姐妹害怕极了。 宋秋萍哆哆嗦嗦,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的道:「那个,我只是随口发发牢骚。」 「我、我不想付出一切。」 「我什么都不想付出。」 「对不起让您误会了,我给您赔礼道歉。我今后……不敢了……」 黑影没料到这个小女娃居然这样说,他明明感受到了对方内心的绝望和愤怒,那可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他身上的黑雾更重了几分,声音尖锐:「我不信!」 他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声音悽厉而又可怕:「把你的神魂交给我!」 他一喊叫,就有如无数道重锤锤下。 姐妹二人顿时觉得脑子里「嗡嗡」的,眼前发昏。 那令人窒息的声音环绕在她们耳间。 犹如魔鬼在低吟:「把你的神魂交给我!」 「把你的神魂交给我!」 两人拼命捂着耳朵,却完全抵挡不了这魔音贯耳的威力。 她们满心抗拒, 却觉得自己正在被一点一点的抽离出身体。 只是两个普通女人而已, 竟敢反抗。 黑影心生不屑, 身上的黑雾更浓, 整个屋子里都瀰漫着他的森森鬼气。 正在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黑影一愣。 以他的能力,早已设下了障眼法, 外边的人绝对觉察不出里面的动静, 更不可能进来啊。 来人是个容貌很好看的年轻人。 推门而入之后, 只是轻轻的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 整间屋子的黑雾迅速消融,黑影顿时觉得自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飞快的缩成了一小团。 他又震惊又恐惧,但是根本来不及了。 他化作一个小黑球,被那人捏进了手心中。 那人柔声道:「大妹,二妹,没事了。」 那仿佛能摧毁神魂的魔音消失,宋春萍和宋秋萍有些余悸未消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兄长。 「长安?」 「二哥?」 「你怎么来了?刚刚那个鬼东西……」 楚江宁柔声道:「小鬼怪而已,你俩最近心神不宁,容易被阴诡之物找上门,我已将他除去 ,别担心。」 「鬼怪?你、你是二哥?你……怎么了?」 宋家姐妹很快发现这个和平时判若两人的楚江宁,心中又惊又疑。 楚江宁草草的解释了一遍:「我之前是修行者,受了伤被爹娘所救,这次意外恢复了记忆,爹爹和大哥我已救回,这次是来接你们的。」 「真的!」 「爹他们真的无恙吗?」 宋家姐妹又惊又喜。 短短一时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怪物的突然现身,她们大难不死,还有和平时里判若两人的二哥。 但父亲和大哥安然无恙,那便是最好的消息。 楚江宁颌首:「带上小宝,我们走吧,爹娘还在等你们呢。」 宋春萍去抱起儿子,宋秋萍大起胆子,凑上去看楚江宁安静美好的面容:「二哥你方才说,你以前是修行者?你恢复记忆了?」 她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气质迥异的楚江宁带给她非同寻常的陌生感和压迫感。 楚江宁瞟她一眼。 宋秋萍一声尖叫:「二哥你真好看!」 楚江宁:「……」 宋秋萍满心满眼都是仰慕,明明和之前是同样的容貌,但是气质神态的改变,让她觉得二哥变得更好看了,本来她二哥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现在比之前还要好看。 第214页 宋秋萍激动难耐。 查德知哥哥是修行者带来的陌生感完全比不上她心头的激动。 知道父亲和大哥无恙后她心中大石也已落地,完全沉醉在自家哥哥的盛世美颜之中。 她晕晕乎乎的想到,以后一定要找个和二哥一样好看的郎君。 楚江宁有些无语,突然道:「你方才说的那些我都听见了,可是出自真心?」 宋秋萍一愣,她有些无措的道:「那不是以为爹他们出事了吗?」 楚江宁看她,目光平静如水:「这话藏在你心中很久了吧?」 宋秋萍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我从小便觉得世道不公,修行者什么都有,我们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能力,如果我很强,二哥你之前也不会出事,这次也没人敢欺负到我们头上了!」 她咬牙切齿:「如果我也够强就好了。」她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楚江宁:「二哥你这么厉害,刚才那个鬼怪那么可怕,可是你一来就把他收伏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也能修行。我不求有多厉害,只要能保护家人就够了。」 楚江宁看着少女期盼的目光,然后摇了摇头。 宋家上下,除了宋世安之外,确实没有任何一个人有修行资质。 魔宗倒是有不少法子可以强行使凡人拥有修为,但俱是耗损根基之物。 他并不想给他们用。 给他们一些固本培元,延年益寿的灵药倒是可以。 至于他人欺辱。 谁敢欺辱他楚江宁的家人。 宋秋萍见他摇头,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笑道:「没有法子也没关系,现在二哥你修为恢复了也是一样,今后没人敢再欺负我们的!」 楚江宁看着她,缓缓道:「这世道不公,修行者高高在上,凡人命如草芥,便该改变这世道。你想要变强,也不是只有修行才能强大。」 「啊?」宋秋萍根本听不懂。 这是什么意思。 将宋家姐妹和小宝带回家之后,楚江宁又在宋家待了几天过了几天「宋长安」的日子,这才离开了宋家。 他临走已留下了守护的法器和阵法,又有遥泽郡首季明均看护,宋家的安危不用担心。 离开宋家之后,楚江宁来到西洲都府。 西洲洲主府。 西洲洲主纪流笙正在用膳。 他面前摆着无数道珍馐美食,俱是用万中无一的灵物所制,食之可增长灵力,补益身体。 最宠爱的妃子于妃给他奉上一杯灵酒,劝道:「洲主,饮一杯吧。」 纪流笙面无表情的给她推开:「拿走,我不吃。」 自打从巫山回来后,他就开始食不下咽、心事重重、满脸忧虑。 于妃见他如此,不解道:「不就是魔婪君吗?」 「现在可不是两百年前了,他不过是只丧家之犬而已,何足道哉?」 「就算他当年如日中天,还不是被帝君轻而易举的灭了?」 「依妾身看来,洲主万不可再与之同流合污,若是被帝君知晓,那可是谋逆大罪啊!」 「趁着这魔婪君找上门来之前,洲主还是赶紧禀报帝君,请帝君派人来剿灭此贼吧!」 自儿子纪潇然处得知楚江宁的真实身份,于妃就陷入了惶恐之中。 她之前可是算计过魔婪君的,听闻魔婪君性情暴虐,睚眦必报。 一定要劝下洲主,在魔婪君报复之前将其除去。 也不知这个魔婪君是怎么活下来的,当初她可是听闻其被帝君一剑诛杀了。 何况若是让帝君知道洲主和他勾结,定是重罪。 这等悖逆之徒,帝君一定杀之而后快,禀报帝君,岂不是一举两得,皆大欢喜之事。 但奈何洲主居然不敢。 她这几天劝了数次都无果,再这样等下去,他们的灭顶之灾恐怕就要来了。 那魔婪君再强,还能强过帝君吗? 于妃心中甚至已经动念,是否要瞒着洲主将此事禀报帝君。 洲主被猪油蒙了心,一心找死。 闻言,纪流笙脸色一变,突然转身,重重的给了她一巴掌:「妇人之见!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天之血誓在身,我若是违抗他之命,必死无疑!」 于妃挨了这一巴掌,有些懵,一手捂着脸忍不住强辩道:「帝君定有法子解了这什么劳子血誓的,不然当年他是怎么失败的?」 那么多天域权贵重臣都被迫立下天之血誓,按理说这魔婪君的帝位已无懈可击。 但还不是被狼狈不堪的赶下台了。 帝君如此之强,洲主在犹豫什么。 「是啊,父亲。」纪潇然也道:「当年您是怎么抵抗天之血誓的力量打败这暴君的,如今也可照样施为。」 「魔婪君残忍暴虐,睚眦必报,并非良君,与之谋万不可啊。」 他的内心和于妃是一样的想法,若是爹爹效忠这个魔婪君,他之前干的事难保不被报复。 还要那该死的纪潇则,岂不是要骑在他头上来了。 闻言,纪流笙的脸色变幻了几下,沉声道:「当年,其实……」 「当年其实什么?本君倒也想听一听。」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悠悠传来。 第115章 笨蛋儿子 闻言, 纪流笙立刻脸色大变,屁滚尿流的从座位上下来, 连连磕头请罪。 第215页 「君上饶命, 君上饶命,下臣一时失言,下臣对君上忠心可昭日月, 君上明鑑……」 楚江宁在纪流笙惊恐的请罪声、于妃和纪潇然惧怕、躲避的目光下施施然走了进来。 十分理所当然的坐在了原属西洲洲主的主位之上。 支起胳膊道:「纪卿不必如此慌张, 本君又不会吃人。」 「本君只是想听你说说,当年之事。」 「你说便是了,本君相信你的忠心。」 他语气柔和,纪流笙擦了一把汗,站起身来,只觉冷汗竟已浸湿了衣袍,战战兢兢的道:「其实当年之事,下臣也不清楚。」 楚江宁挑了挑眉。 纪流笙怕他不信,连忙继续解释道:「下臣乃是君上您一手提拔的,其他的洲海主君一直都看不起我,完事也都防备我,当年举事以东洲为首, 下臣远在西洲, 根本不知帝域境况, 待消息传来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是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下臣其实并不清楚。」 楚江宁反问:「当年反贼攻打帝域之时,本君可是给你等下了徵召令的,你等因何迟迟不至?」 纪流笙一脸茫然:「什么徵召令?没听过啊。」 楚江宁:「……」 纪流笙见他脸色阴沉, 怕他生气, 又诚惶诚恐的解释道:「君上徵召, 下臣岂敢不至,实在是未曾听闻啊。」 楚江宁看他这模样,确实不像在撒谎,何况当初天之血誓尚在,量他也不得不来。 所以当初的徵召令确实是没送到西洲洲主手中,可那时替他传命的全都是青司近卫,这么说是近卫里有奸细? 楚江宁沉吟一番:「此事本君知道了。」 他环视一周,目光重点落在缩在角落里唯恐被他看到的于妃和纪潇则身上,唇边笑意更浓:「大家都坐,用膳吧。」 修行者无须饮食,这些灵膳也只是为了增进修为和满足口腹之慾之用,吃不吃都没多大关系。 何况当着他的面,谁吃得下去。 但是这煞星这么说,不听从难保下一秒不会被他砍了。 于是三人神色勉强的入了座。 战战兢兢的陪魔鬼吃饭。 纪流笙吃了两口,终于忍不住道:「君上,再过几日便是帝……楚贼寿诞,下臣不得不去帝域贺寿,原是想炼制雪晶甲做寿礼,现在……」 巫山之事被这煞星一搅合,虽然雪晶甲还在炼,但是赶在寿诞之前是不可能了。 楚江宁横他一眼:「怎么的?偌大的西洲,就找不到什么给楚临雍做贺礼了?」 「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这么说……君上同意下臣去了?」 楚江宁打量了他一番,微微一笑:「去,你当然要去了。」 「父君寿诞这么大的事,你怎能不去。」 「不仅你要去,本君也得陪你一道去。」 「什么?」纪流笙差点没叫出声。 「君上您……也要去?」 这煞星去还不将寿宴、帝域搅个天翻地覆,他一想到此就头皮发麻。 「不仅本君要和你去。」 「于妃娘娘和十三殿下也要同去。」 「这……」 「君、君上!」却是于妃说话了,她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就不去了吧。」 在这魔头眼皮子底下,她还如何告发啊。 纪流笙被楚江宁折磨过多年,不敢说话。 纪潇然在巫山时候被楚将宁那轻描淡写的杀人姿态所震慑,也不敢乱说话。 只有于妃,魔婪君对她而言只是传说中的人物,虽然可怕,但她到底没亲眼见过,见楚江宁说话倒也并不咄咄逼人,兼且抱着些自己的小心思,故此竟敢出言拒绝。 楚江宁脸上的笑容逐渐敛起。 风过,于妃惨叫一声。 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击中,如风筝般的飞了出去。 五脏六腑俱碎,开始大口喷血。 「母妃!」纪潇然惊呼。 纪流笙有些紧张的看了看瘫倒在地的妃子,屁都不敢放。 楚江宁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的吃了一口灵兽炙肉:「还有谁打算不去的吗?」 纪家父子:「……」 他们飞快摇头。 「那就好。」 帝域。 景华宫。 楚临雍施了一道法术,法术化在那冰蓝色的朝天仪鸾镜上。 道:「楚江宁在何处?」 镜子毫无反应,镜面一片漆黑。 「宋长安在何处?」 镜子毫无反应,一片漆黑。 「吾儿在何处?」 镜子一片漆黑。 「我天域最大的忧患在何处?」 镜子没反应。 楚临雍暴躁得想砸镜子。 但他忍住了。 砸坏了可就难修了。 奈何这破镜子时灵时不灵,这几天他搜肠刮肚的想形容词,一点用都没有。 他嘆了口气,问一旁随侍的高总管:「妖域那儿可有消息?」 高总管道:「并无消息。据说妖族太子这些日子一直在闭关修炼,不理外事,也没打听到有类似殿下的人族出现在妖族。」 楚临雍皱眉:「这妖族太子好端端的闭关修炼什么?」 几年前这位妖族太子夺权,如今的妖君已形同傀儡,大权全都在这妖族太子之手,按道理应该日日忙于政务无暇顾及其他,怎么还有功夫去闭关修炼。 第216页 想到这个妖族太子,又想到那个该死的玄光同自己说的话,老父亲更烦了。 最烦的是,他现在根本找不到笨蛋儿子。 若是换了从前,帝君可不会管这小子干什么去在哪里。 以那小子的能力秉性,只有他害人,没有人害他的。 但是现在不同以往。 那笨蛋儿子失忆了,性情大变。 现在的性子,人人皆可欺辱于他,他实在难以安心。 是的。 在听完纪潇则和玄光之言后,帝君陛下十分确定,楚江宁是失忆了。 若非失忆,他怎么可能又去当男宠又去当奴隶的。 是自己做错了吗? 当初不该将他关到血色黄泉境去的,也不知道那个王八蛋恨裂天对他做了什么。 竟让他变成这副样子。 帝君思虑再三,干脆道:「本君去妖族一趟。」 「君上万万不可啊!」闻言高总管脸色大变,连忙劝阻道:「君上您身份贵重,怎能深入险境,若是被妖族埋伏,那可怎生是好?」 楚临雍不在乎的一笑:「区区几个妖族,还能拦下本君不成?」 妖族哪有高手可挡得住他一击。 这些年妖族完全是凭靠阵法、地利,还有自身那诡异的天赋能力在硬撑。 根本未在他眼中。 高总管见帝君已下决断,只好道:「过几日便是君上寿诞,五洲四海全来拜贺,若是君上不在,恐引天域动荡,不如待寿诞之后再说,这几日命人在妖域再加大力度搜寻,也许能有结果。」 楚临雍沉吟一番:「可。」 「等一下,把这破镜子拿走。」 「是。」 却说纪潇则,他在「如实」和君上禀告了长安之事后,便被打发来邸宫居住了。 他有心想去寻宋长安,却被帝君的人看得严严实实的,根本不让他动手。 他只能心急如焚的等待。 等啊等着。 不但没等到宋长安的消息,反而是得知了父亲带着弟弟和于妃一同到来的消息。 若是从前,他必定心中冷嘲父亲可真是对于妃宠爱有加。 连来帝域为帝君贺寿都不舍于妃,硬要带来。 但是如今长安生死未卜,他根本没心情去计较这些。 于是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就抛诸脑后。 心腹侍女见他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劝道:「殿下,奴婢知道您对洲主不满,但好歹他是您的父亲。同在邸宫若不去拜见一下,恐落人口舌,说您不孝。」 不孝就不孝啊。 纪潇则早已摆烂。 但是想了想,他还是耐住性子,主动上门去求见父亲。 见一面而已,也不会掉块肉。 反正自己如今哪也去不了,闲着也是闲着。 侍从得令去禀报了。 纪潇则也不着急,慢慢的在原地等着。 依照以往的经验,他这一等必定要等上好几个时辰。 原因不外乎是父亲不在意他,于妃和弟弟想故意羞辱他。 反正都已习惯了,他不在乎。 纪潇则懒洋洋的想道。 他刚这般想着,就见前去通传的侍从急沖沖的跑了回来:「七殿下,洲主让您进去。」 纪潇则有些错愕,怎么今天这么快? 事出反常,他下意识的起了点警惕之心,犹豫了一下,问道:「父亲现在在干什么?」 侍从答道:「洲主在和十三殿下还有一位大人一同用膳。」 纪潇然也在? 还有一位大人? 难道是随行的臣子? 纪潇则迟疑了,侍从不住催促:「殿下快些吧,洲主想见你。」 纪潇则:「?」 这更奇怪了。 他心中疑窦重重,但是经不住侍从的百般催促,还是迈步了。 左右不过一顿羞辱,他受得起。 在进去之前,纪潇则自问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但是里面的场景还是让他成功变了颜色。 如侍从所说,里面一干人等正在吃饭。 见他进来,坐在主座的楚江宁抬起头,温声道:「潇则来了。」 纪潇则:「……」 他呆滞的目光看了看坐在下手,神色麻木的父亲和弟弟。 只疑身在梦中。 第116章 孝子 「长安, 这是……」 「怎么回事?」 纪潇则有些艰难的看了看满脸诡异之色的父亲和弟弟,沉默半晌, 终于开口了。 「长安,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被妖族抓去了吗?」 楚江宁看着埋头吃饭看似屁都不敢放一个实则在竖起耳朵偷听的纪家父子,微微一笑:「并非妖族,我之前是有急事要办, 是以才不辞而别, 惹你担忧了,抱歉。」 纪潇则不解道「和妖族无关?可是我明明感觉到了妖族的气息……」 「何况我还禀明君上,说你被妖族抓走了。」 「啊?」 这句震惊的「啊」是低头偷听的西洲洲主发出的。 楚江宁瞟他一眼,他又立刻噤声低头吃饭。 但内心惊涛骇浪。 什么意思? 帝君知道了? 知道了那不全完了吗? 这煞星再强也难敌君上,他这下可真是上了贼船。 第217页 纪流笙内心如何波涛汹涌纠结万分楚江宁懒得管,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暗色。 「那君上什么反应?」 纪潇则答道:「君上震怒,处置了玄光义兄,答应派人去妖族救你。」 「你既不在妖族,那得禀告君上才是。」 「万万不可!」纪流笙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跳出来阻止了。 「此事绝不可告知君上!」 纪潇则「……」 他看着格外激动的父亲,终于忍不住道:「为何不能告知君上?」 「还有父亲,您和长安, 怎么在一起?」 他想问的是为什么三人聚在一起吃饭, 场面还如此诡异。 父亲之前不是下过严令, 不许长安出现在他三尺之内吗? 怎么现在…… 楚江宁解释道:「其实我与流笙乃是旧识, 前段时间刚巧重逢,于是便结伴来了帝都。」 流笙? 纪潇则嘴角抽搐几下,竟然无语得说不出话来。 流笙指的是……他父亲吗? 这语气? 为什么他听得那么古怪。 而且他眼角余光瞄到他爹, 发现他爹正低着头, 似乎对这个称呼并无意见。 神态……竟有几分乖巧?? 楚江宁微笑:「潇则坐下来吧, 我们一起吃饭。」 纪潇则现在根本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他只觉得脑子一团乱糟糟的。 下意识的看了看他爹。 爹头都没抬,低头吃菜。 他也不知道怎么整,只得坐下了。 除了楚江宁之外,所有人都食不下咽的吃着饭。 终于等到楚江宁放下筷子。 纪流笙和纪潇然齐齐松了一口气。 纪流笙道:「明日便是帝君寿宴,下臣……得去准备一下寿礼。」 他敷衍了两句就想熘,主要是需要合计一下到底怎么办? 上哪条船。 楚江宁勾了勾唇:「让你走了吗?」 纪流笙:「……」 他干笑两声:「君上?」 楚江宁问道:「你原先准备的寿礼是什么?」 纪流笙道:「是一块陨天石。」 西洲地矿丰富,这陨天石他珍藏多年,但原定好的雪晶甲炼不出来,他一时找不到足够厚重的礼物献上,只能忍痛割爱。 楚江宁眼皮都没抬:「换个。」 纪流笙小心翼翼的问道:「君上想换成什么?」 楚江宁拿出一个捲轴:「此画正适合。」 纪流笙看着这捲轴,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画有何奥妙之处?」 这幅画肯定不是一副简简单单的画。 也不知道上面画了什么? 这魔头是要搞事啊,他搞事就搞事,为何要拿自己当枪使。 这幅画在寿宴上一拿出来。 自己不会被盛怒的帝君打死吧。 楚江宁看出了他的忐忑,道:「你打开看看。」 纪流笙犹豫了一下,打开捲轴。 顿时,华光满室。 一股浩瀚之气笼罩。 千山百岳,松鹤绵延,大好河山尽入画中。 笔墨勾勒,栩栩如生。 楚江宁慢条斯理的道:「此画名为千秋图,意在贺我天域千秋万代,画工精巧,颇具神力,能聚日月之精,能清心静气,辅助修炼。」 乍看之下,居然没有问题。 他还以为楚江宁会送些什么嘲讽的画呢? 西洲洲主颤抖着嗓子道:「君、君上,此画是不是淬了毒?」 楚江宁:「……」 他瞪纪流笙一眼:「说什么呢?本君是那等不孝之辈吗?」 「本君乃是诚心实意贺父君千秋的。」 纪流笙:「……」 你真他妈是个大孝子啊。 天上地下没有比你更孝顺的了。 他战战兢兢的收起捲轴,艰难道:「是下臣胡乱揣度,下臣该死。」 楚江宁大发慈悲道:「你们先下去吧。」 纪家父子齐齐松了口气,一熘烟跑了。 此时室内,只剩下楚江宁和纪潇则二人。 微妙的沉默在室内蔓延。 纪潇则迟迟未开口,楚江宁只好道:「潇则,你就没什么话要问我的吗?」 纪潇则张了张口。 他自然有很多话要问。 比如说你到底是谁? 你真的是长安吗? 为何父亲唤你君上? 你和父亲到底在谋划什么? 他满腹疑惑也满腹不安,但最后还是化作唇边的一嘆。 「我没什么要问的。」 许是因为自小没有父母宠爱,又备受排挤,潇则的性子远没有小夜潇洒,总是顾虑重重。 楚江宁道:「你没什么要问的,那我来说。」 「我本姓楚,名楚江宁,两百多年前逼宫夺位最后兵败被杀的那位魔婪君。我此次回来,便是要拿回一切,你可愿助我。」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当听到楚江宁这么说的时候,纪潇则依然觉得胸口沸腾。 他沉默半晌,问道:「所以你之前都是在骗我,你是在利用我吗?」 楚江宁:「我之前确实欺瞒你,但对你绝无利用之心。」 「我乃真心实意同你结交。」 闻言纪潇则却依旧沉默了,良久他方道:「我知道了,你让我缓缓。」 第218页 他无法接受。 他的好友,是那个纯真无邪,对他人满腔善意的凡人宋长安。 而非眼前说句话就可以让他高高在上的父亲战慄不已的前任帝君。 他不愿接受,楚江宁也只能复以沉默。 第二日。 帝宫。 帝君寿诞乃是天域大事,万臣来贺,各色珍奇美味的灵食摆了一桌又一桌。 整个帝宫喜气洋洋。 五洲四海的洲主和海君们齐齐来贺,献上寿礼。 为了讨帝君青眼,各大洲主无不使出浑身解数献上奇珍异宝,千秋图在其中并不打眼,帝君看都没看一眼,便命人收入库中。 接下来是君臣同欢,和乐融融的场景。 西洲洲主打从进帝宫开始就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就怕这寿礼有何不妥。 但出乎他意料,一切都平安无事。 无风无波。 等到寿宴结束,群臣离席之际,他忍不住上前拉住高总管,低声道:「下臣欲求见帝君,烦请总管通报一二。」 他合计了再合计,决定趁着这寿宴之际将那魔头归来之事禀报帝君,求得帝君为他解了那天之血誓。 不要怨他不忠心,实在是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加上那厮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对于西洲洲主的请见,高总管报以礼貌而不失敷衍的笑容:「洲主恕罪,今日君上太忙,恐不能见你了,洲主过段时日再来吧。」 居然给他拒了。 那可不行! 一想到邸宫里的那道虎视眈眈的视线,西洲洲主就觉得嵴背发麻。 心急如焚。 他继续道:「下臣是有事关雪晶甲的事情求见帝君,事关重大,烦请总管通报。」 如今最紧急之事便是同妖族的大战,这个理由一搬出来,相信帝君不会不见他。 高总管在内心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又重复了一遍:「君上今日太忙,洲主请回吧。」 他顾念这位洲主往日对他尚算客气,灵宝灵器赠了他不少,稍微提点了一句:「君上最近都很忙,洲主没事还是莫要打扰。」 西洲洲主不明白了:「君上在忙什么?」 有什么比妖族之战还要要紧之事。 他这句话有窥探帝踪的嫌疑,但这几日格外暴躁的帝君也让高总管身心俱疲,他嘆了口气道:「洲主子嗣众多,你是不会懂的。」 西洲洲主秒懂啊。 他万万没想到,君上不肯见他居然是在忙着生儿子。 这…… 这让他真不好打扰。 可是那魔头的威胁又已迫在眉睫。 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被西洲洲主无度揣测的帝君陛下正在他寝殿之中。 他拿着朝天仪鸾镜,准备再试一次。 这次再不行,他只能动身去找儿子了。 「楚江宁的下落?」 「宋长安在何处?」 「吾儿可安好?」 「那畜生死了没?」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那一直毫无反应的镜子,终于起了波澜。 灵光旋转。 一副画出现在楚临雍面前。 楚临雍眯着眼看了半晌。 这是何物? 他唤人进来。 「此为何物,给本君查个明白!」 高总管正在外面应付西洲洲主,这次进来的是一个普通侍从。 侍从看了半晌,大着胆子道:「君上,这不就是今日西洲洲主献的那寿礼吗?名为千秋图。」 什么? 楚临雍眉头一挑:「这图在何处?」 侍从禀告道:「已收入库中。」 「快去取来。」 「是。」 这个时候,楚江宁缓缓的从画中走了出来。 第117章 舅父 楚江宁自画中走出, 环视一圈。 宝库之内,各色珍宝琳琅满目, 散发着谣言的华光, 极其诱人。 楚江宁却并不在意。 他此来一是为了寻他当年在大战中失落的不灭剑。 但他环视了几圈,都未曾看见不灭剑的踪影,宝库中确实有几柄华丽无比的灵剑, 但跟不灭剑比起来如米粒之光, 不在楚江宁眼中。 也不知道父君把不灭剑收到哪里去了。 不灭剑乃天域神剑,威力无穷,父君不会一气之下把剑给融了吧? 楚江宁在心中揣度着,脚步却丝毫不停歇。 他一个纵身,身影便从宝库中消失了。 楚江宁刚走,侍从就匆匆忙忙的从景华宫赶来取走了灵画。 画卷呈阅君前。 白衣帝君看着这平平无奇的画卷,微微皱了皱眉,使了个法术。 法术落在画上,画微微扑簌了两下。 就没了动静。 白衣帝君眉头皱得更紧,法术加大。 没啥动静。 楚临雍:「?」 这看上去就是个稍带些灵性的画,无甚出奇之处。 所以,楚江宁在哪里? 楚临雍再次催动灵镜。 这次, 镜子毫无反应。 楚临雍:「……」 而这个时候的楚江宁, 已经离开宝库, 来到了天狱司。 天狱司主管刑狱。 之前魏庆和他提过的, 困着他七名弟子的火寒狱入口,正在此处。 天狱司守卫森严,处处是机关暗哨。 第219页 楚江宁使了法术, 身化轻烟, 堂堂正正的走了进去。 火寒狱的入口是一个紫色的漩涡, 颜色美丽至极。 楚江宁走了进去。 一股冰寒刺骨的寒意迎面扑来。 火寒狱白日炎热如火,夜间寒冷如冰。 此时正是夜间。 修行者不惧寒暑,但火寒狱的炎热与冰冷皆是能重损神魂之物。 楚江宁魔功高深,自然一点不惧。 他只着轻薄单衣,神态自若。 他轻轻的闭上眼,任凭神识笼罩大地。 此间冰天雪地,楚江宁神识受限,仅能感知到方圆五百里的情况。 东方五百里处,似乎正有人息。 楚江宁也不做停留,脚步一转,直朝东方而去。 「砰砰砰!」 那儿正有两道身影在缠斗。 其中一方,竟是只三米高的巨大雪熊,举手投足皆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 雪熊天赋异禀,巨力无穷。 和他对战之辈竟也不露下风,在雪熊的攻击之下辗转腾挪,身形如游鱼一般灵活。 雪熊的攻击大都落在了空处。 不过大都落在了空处,还是有一些落到了他的身上。 那人实力纵然不错,也敌不过得天独厚的熊怪。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影逐渐狼狈。 彻底落败,沦为雪熊血食也不过片刻之间。 楚江宁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转身走开。 那人是一个容貌格外英俊的中年男子,不是他的任何一位弟子,他也不认得。 死不死的,与他何干? 反正能被关入这火寒狱的,大都是罪大恶极之辈。 该他的。 楚江宁看都懒得看一眼,踏空而去。 但是意外突生。 许久未得手,让雪熊越发暴躁。 它朝天发出一道巨吼。 方圆百里内,冰雪飞簌。 一旁的雪山轰鸣,巨大的雪石轰隆滚下。 楚江宁正在一旁,差点没砸上来,他飞快闪开,眸中带了一丝不悦。 雪熊怒吼一声,那男子只觉得身体一沉。 再也逃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胖硕的熊掌朝他拍来。 千钧一发,生死攸关之际。 巨熊整个爆裂开来。 深蓝色的血液撒了他满身满脸。 男子惊呆了。 楚江宁冷哼一声,转身就想走。 男子连忙叫住他:「多谢小兄弟相救!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在下回家后必定备下厚礼重谢!」 虽然刚刚才死里逃生,但他已在心中盘算开了,能顷刻之间杀死巨力无穷的巨熊,这人本事不小,若能得此人助力,何愁不能逃离此地东山再起。 他内心火热。 楚江宁不耐烦应付他,回身冷冷一瞥:「路过而已。」 楚江宁这一转身,那人整个就愣住了。 他一脸呆滞的看着楚江宁的脸,失声叫道:「清儿?」 楚江宁准备离去的脚步微滞。 那人身体颤抖,转瞬间身影已至楚江宁身前,语气艰涩:「你、你和清儿是什么关系?」 楚江宁:「……」 这个对话,似乎有些熟悉。 两百年前,好像恨烈天一见他,也是这般反应。 所以眼前这位是…… 母妃的蓝颜知己? 母妃不是对恨烈天一往情深,怎么这么多蓝颜知己? 楚江宁脸上的表情古怪。 他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中年男子已抢先道:「我知道了,你是宁宁对不对?」 他打量着楚江宁,眼神火热:「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宁宁,我是你舅父啊。」 楚江宁:「啊?」 「原来是舅父啊。您怎会在这里?」 中年男子,应该说是遥泽郡前任郡首寒江闻言,摇头嘆息:「此事说来话长。」 「当年你舅父我被奸人所害,说我炼制魔宗法阵,帝君震怒,便将我下了刑狱。之后我再刑狱里待了几十年,后来又被关入了这火寒狱,此间无日月,一晃不知多少年了。」 楚江宁一点都不心虚的道:「竟有此事,我都不知道舅父您居然受了这么多苦。」 他知道。 很知道。 当年父君不想杀舅父,还想拿他做筏子,最后被他气得七窍生烟,放人的事也就算了。 后来他篡位成功之后,释放舅父本便是他一句话的事。 但他根本没想起来。 就这么关着。 后来他兵败被囚入血色黄泉境,更加没想起来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舅父。 想不到竟在此地重逢。 寒江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大外甥的无情,还在那里义愤填膺:「都是小人陷害,你舅父我为官多年,一直勤勤恳垦,爱民如子,清廉如水,心中装着是天域百姓,眼中谋的是万民福祉。怎会炼制魔阵!这全都是阴险小人的陷害!」 早就去过遥泽郡,知道这个舅父底细的楚江宁十分动容:「我相信舅父,这些年委屈舅父了。」 「我等为人臣子的,再委屈都只能忍了。对了宁宁,你怎么也在这儿?」寒江感慨完自己的事情,终于想到了楚江宁。 楚江宁顿时红了眼眶:「我、我是被我父君关进来的。」 第220页 「有小人诬陷我谋反,父君震怒,便将我下罪入刑,关入此地,让我好好反省一番。」楚江宁纤长的睫毛垂下,模样楚楚可怜。 「到底是谁?是谁如此胆大包天,诬陷堂堂帝子!」寒江一听还得了,登时勃然大怒。 楚江宁幽幽道:「是魏妃娘娘。但让我伤心的,是父君不信我,也许他就从未信过我……」 他语气低落,让人听了不禁心中酸楚。 寒江一把搂住他:「也是苦了你了。」 他大概也是知道自家妹妹那点破事的,绕过不提:「既然宁宁你在,我们舅甥二人联手,一定能离开这刑狱的。」 楚江宁垂下眼,慢吞吞的道:「舅父是说要逃狱?可是父君那么生气,我若是逃了他恐怕会杀了我。」 寒江看不惯他这副温温吞吞的模样,厉声道:「你可知这火寒狱是何等穷凶极恶之地,你怎知他会将你关上多久。十年?百年?千年?」 「外界有小人谗言,你是怎么都敌不过他们的。毕竟你父君心中无你,自然哪哪都看你不顺眼了,你若不逃,难道要戮首等死吗?」 楚江宁继续装:「可是我到底是父君的亲生儿子,他再生气也不会……」 「若你不是呢?」 楚江宁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寒江长长的嘆口气,此事他本想烂在肚子里的。 但这孩子似乎对他父亲依然抱有眷恋,若不彻底让他死心,怎能让他为自己所用。 「其实,你根本不是帝君亲生。」 「你的亲生父亲,正是昔年魔宗宗主很烈天!」 楚江宁:「……」 「当年你的母亲乃是西洲第一美人,追求者众多,我父亲也便是你的外祖每日都为你娘的婚事烦恼。直到偶然发现,你娘竟然不知自爱,爱上了那十恶不赦的魔头,魔宗宗主恨烈天!我正魔两道乃是死敌,那不要脸的魔头竟然还敢上门求娶!你外祖大怒,想要尽快将你母亲嫁出去,以免此事被人发现,我寒江名声尽毁。但是恨烈天魔功强横,若是嫁给了一般人家他定然不依不饶纠缠不休。于是你外祖便干脆将你母亲嫁给了帝君。唯有帝君的实力,才能震慑住恨裂天,让他不敢妄动。」 「你母亲倒也听话,嫁过去之后安分守己,没有再做出抹黑我寒家之事,恨裂天也没有再出现。我们都以为此事已过去了。却不想,你母亲到底被那魔头迷了眼,一时糊涂,竟然……做出毒害帝君之事!」 「那事发生之后,你母亲被帝君所杀,你外祖因此事自尽,临死前将一个秘密告诉我。」 「你并非帝君亲生,而是那恨裂天的骨血!」 楚江宁反问:「所以舅父是说,我母妃在守卫森严的帝宫之中,在我父君眼皮子底下和恨裂天相好怀上了我?」 第118章 我是宁宁啊 寒江嘆了口气:「我知你不信, 但我有帝君当年给你外祖的亲笔手书为证。」 言罢竟然真的拿出一封书信。 楚江宁接过书信看了一下,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 竟然真的是父君的笔迹。 而且遣词造句, 都是父君的风格。 寒江见他脸色阴沉, 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太过伤心。只是看了这书信你也该明白,帝君对你是当真无心, 你也当死心了, 还是早另谋出路才是。」 哪怕是一个凡人,头上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还喜当爹了这么多年,都会愤怒得想要杀人了。 何况是权倾天下的帝君陛下。 老实说,小外甥居然能平安长大他已经很吃惊于帝君的肚量了。 楚江宁将书信收好,神态低落,难过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我原以为是我自己不够乖巧听话,才不得父君喜爱,原来我根本就不是父君的亲生儿子。」 「父君他根本没有必要对我好。」 他神色凄楚,秀丽容颜比这漫天冰雪还要冰冷彻骨:「原来……如此啊。」 他只想要冷笑。 气死了。 这书信真的是父君亲笔,信中说他乃母妃和恨烈天私通所生,要寒家给他一个交代。 寒家对他的交代便是一代家主自尽而死, 麾下大部分势力归其所有, 唯一剩下的舅父寒江, 只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遥泽郡郡首之位, 居于一隅之地。 这书信写得十分真实,字里行间都可见对方那压抑着的愤怒,若是常人可能就信了。 但楚江宁才不会。 当年母妃毒害他被杀之后, 他就对自己从捧在手心里怕摔了, 含在嘴里怕化了, 事无大小俱都百依百顺变成了爱答不理,冷漠相待,甚至动辄得咎。 当时自己还年幼,父君态度如此大变,加上自己越长大越和父君越来越不像, 他自然也是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因此揣揣不安了好长一段时日。 后来他想法子验了血脉,发现……完全是多虑了。 他就是楚临雍的亲生儿子,亲得不能再亲。 他们长得不像,纯粹是他天生肖母。 父君待他不好,纯粹是他迁怒而已。 现在却看到了他当年亲笔写的手书,说自己并非他的亲生儿子。 他图什么? 还不是阴谋诡计想要贪图寒江势力。 哪怕给自己扣一顶绿帽子也不在乎。 第221页 父君当真心狠手辣,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寒江见他面带寒霜久久不语,继续道:「虽然爹不是亲爹,但是舅父永远是你亲舅父。这些年我在这火寒狱里也不是毫无建树,我聚集了部分火寒狱的囚徒,成立了无双城,我为无双城城主,我们在此积聚实力,等待逃离的时机。」 「宁宁,你能杀死玉阶雪熊,足见你的实力,你若能加入我们,我们定能如虎添翼,逃离此地不在话下!」 寒江声音慷慨激昂,楚江宁似乎被他打动了,如玉般的黑眸定定的看着他:「一切……听从舅父吩咐。」 楚江宁假惺惺的答应了,然后就随着大喜过望的寒江回到了他所说的无双城。 无双城是一座黑石铸就的堡垒,远远看,巍峨大气。 但是近看就显得破破烂烂,十分寒酸。 和它恢弘大气的名字一点不相配。 无双城里更是只有几个留守的兵士,见到寒江大喜过望:「城主您终于回来了!」 「城主回来了!」 寒江眉头皱得死紧:「怎么回事?人都去哪了?」 兵士道:「城主您不在,那玉鸿堡打上来了,兄弟们全都去抗敌去了!城主您快去看看吧,这次玉鸿堡有备而来,来势汹汹,兄弟们损兵折将,损失惨重啊!」 寒江一听脸色大变,这些兵士全都是他精心培养的,是他逃离此地的凭仗,若有折损那损失可就大了。 他连忙厉声问道:「他们在何处?」 兵士给他指了方向,寒江扭头对楚江宁道:「宁宁,此事紧急,我们先去救人,回来舅父再同你叙旧。」 楚江宁点头。 二人朝兵士指引的方向飞去。 交战之处离无双城并不远。 还未到近处,便已听到了巨大的轰鸣声和爆炸声。 寒江脸色大变,怒吼一声:「小儿,你是欺我无双城无人吗?」 然后不由分说就沖了上去。 楚江宁本来确实是想帮舅父助阵的,但是定睛一看。 陷入了十分的无语之中。 战场上,两边正在交战,战况激烈。 那些和刚才遇到的兵士穿着同样甲冑的,估计就是无双城的兵士,舅父的手下了。 数量不少,一二三四五六七…… 仔细一数,足足有十个之多。 加上他舅父就是十一个! 这就是无双城的全部力量? 跟闹着玩没什么两样。 习惯千军万马的魔宗宗主头一次见到这么寒酸的势力。 这还不算。 对方那个玉鸿堡更寒酸。 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叫什么玉鸿堡?难不成玉鸿堡是他的名字吗? 十个人围攻一个,居然还落入下风,被打的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英武不凡的舅父沖了过去,加入战局,于对方砰砰砰的打了起来。 有了城主带头,士兵们精神一振,原本溃败的局面一时竟然僵持住了。 但僵持的时间不长,不知是对方确实厉害,还是无双城太过弱小。 局势只是稍显好转,很快又落入下风。 这该死的玉鸿堡竟然有如斯高手,寒江心惊,他应对得十分吃力,不由暗自焦急。 宁宁怎么还不来? 在等什么? 再等下去,他可能就不行了。 于是他连忙喊道:「宁宁,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楚江宁:「……」 别叫我。 我不想参与。 任凭亲舅舅呼喊声震破天际,他依然动也不动。 不仅如此,他还想走。 楚江宁虽然没动,但是被无双城围攻的那个玉鸿堡听到寒江的话,竟然转过头来看他。 四目相对。 二人一时竟然僵持住了。 那人卖了一个空子,趁着寒江等人不备,一纵身脱离战局,跃到楚江宁面前。 他极为震惊:「宋长安?你怎会在此处?」 「是帝君将你关进来的?」 那人白衣赤足,光头。 赫然是老熟人——无剎海玄光圣子。 楚江宁抿了抿唇,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一提及此事,玄光神色倏然冰冷,他咬牙切齿的道:「还不都是拜宋公子所赐!」 他被关入火寒狱一段时间了,受了数日的烈日曝晒,又受了数日的漫天冰雪,依然没想明白,他到底错在哪儿!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将所有事情都归咎于宋长安身上! 君上定是迁怒! 但是没想到…… 他仰天长笑,神态快意:「你也被君上关进这里了?真是报应!报应啊!」 楚江宁:「……」 能在这儿见到他,玄光顿时觉得心中畅快无比,这数日的磨难还有今后的刑期都不难熬了! 以色侍人,终会遭到厌弃。 宋长安也有今天。 君上这是已经完全厌弃于他了啊。 也难怪,君上是何等人物,开始不过是一时色迷心窍,待发现这具身子早就被那妖族太子玩过不知多少次了,怎能不噁心。 抛弃他,也是情理之中。 他「哈哈」大笑了一阵子,笑得后面的寒江等人满脸莫名其妙,才终于反应过来一事。 「不对,你只不过是个凡人,怎么能在这火寒狱中待这么久?」 第222页 这酷暑严寒,不要说一介凡人,稍微修为差些的都受不了啊。 「宁宁!」寒江终于上前:「你和这位公子认识?」 他看着修为超凡的玄光,眼中精光闪烁。 「宁宁?」玄光皱了皱眉:「宁宁是谁?」 楚江宁无语半晌,终于有了反应,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道:「我便是——」 他信手抽出寒江腰间之剑,然后反手一刺。 「宁宁啊。」 长剑入腹,玄光惊愕得失了声。 比起剧痛,更让他震惊的是这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捅他一剑的人,竟然是宋长安。 竟然是宋长安! 他…… 他脸色剧变,神魂处传来的剧痛仿佛在告诉他,这不是错觉。 他是真的被宋长安刺了一剑。 什么? 他怎么敢? 他怎么能? 他顾不上身体的剧痛,厉声道:「你是谁?你绝不是宋长安!你到底是谁?」 不要说这让他顷刻间连反抗都做不到的能力,就说这神态行为,哪里像宋长安。 楚江宁轻轻松松的拔出剑,本想再刺一剑,但是估摸了一下玄光的状态,估计再刺一剑他小命也没了,这才遗憾的收手。 回剑入寒江的剑鞘。 不耐烦的道「这个我方才不是已告诉你了,我是宁宁啊。」 他心里对这个无剎海圣子十分嫌弃,当初帝天琅可是硬受他两剑还好端端的,他才受了一剑就半死不活的,太弱了吧。 居然有点怀念体质强悍的妖太子。 玄光捂着腰腹处的剑伤,救命神丹仿佛不要钱一般的咽下,艰难的喘息:「你到底是谁?宋长安呢?你是夺舍?还是幻化成他的模样来欺诈我?」 作者有话说: 晚了晚了,sorry 第119章 竟然是他 欺诈他? 楚江宁无语了一阵。 也不耐烦和这个圣子唧唧歪歪, 干脆转过身去,对寒江道:「舅舅, 他就交给你了。」 寒江罕见的没有吭声。 楚江宁皱眉:「舅舅?」 「啊……啊好的。」寒江终于应了, 连忙唤来手下把重伤得动弹不得的玄光给捆好。 期间不忘偷偷打量楚江宁。 心里打起了鼓。 老实说,此前他虽然知道楚江宁实力不错,毕竟能斩杀雪熊的实力确实不凡, 但也没太往心里去, 只是以为他遗传了他亲生父亲恨裂天的天资罢了,但是天赋再高实力再强也不过是一个小辈而已,甚至还谋划着名将他当作一把以趋利用的尖刀。 但是就在刚才,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毫不拖泥带水的捅了玄光一剑,让他突然重新开始审视自己这个外甥,甚至心中还隐隐生出忌惮之心。 这种冷酷决绝的姿态,他只在很少的几个人身上看过。 「等一下……」玄光被无双城的兵士捆上,终于从乍见楚江宁的惊愕、忌惮中清醒过来,连忙开口道:「放过我吧,我可以投诚。」 「无双城不是想攻占玉鸿堡吗?我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玉鸿堡的机关密道都在我掌握之中,别杀我,我很有用处。」 玄光圣子一向能屈能伸, 只要能保住性命, 现在让他跪地喊父亲都行。 「投诚?」寒江狐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嘴角抽搐两下:「你不是玉鸿堡堡主吗?你要带我们攻占你自己的地盘?」 玄光苦笑道:「我才入火寒狱不到一月, 无双城与玉鸿堡对峙多年, 我怎可能是玉鸿堡堡主,我不过是被他们推到前面的挡箭牌罢了。」 当然,他和玉鸿堡之间也只是互相利用, 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寒江目光微凝, 沉声道:「仔细说来。」 玄光见引起了他的兴趣, 微微一笑:「城主先将我解开,再容我慢慢为城主道来。」 寒江下意识瞟了楚江宁一眼,又觉得自己身为舅父惧怕外甥有些不妥,轻咳两声道:「来人,放开他。」 玄光身上的束缚解除,但他依旧伤重得难以动弹,他清了清嗓子道:「玉鸿堡是七位师兄弟组建的,大师兄便是那位神秘莫测的堡主,这位虽然修为天赋都不算顶尖,但是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相信这些年城主也有所了解。」 寒江点头:「不错,我手下的这些人全都是天域曾经数一数二的高手,却在这几个小子身上屡屡吃亏,为首之人确实阴险。」 玄光继续道:「无双城与玉鸿堡相争,是为了附近火寒泉下的火寒果,多年以来,互有胜负,僵持不下。我入了火寒狱之后,本想静思己过,不惹事端,是玉鸿堡堡主主动找上门来招揽我,想要与我合作,共同攻打无双城,事成之后,一同分享火寒果。原本定计是我先趁着城主您不在,去引诱无双城中的兄弟出城大战,他们再派人偷袭。但我与众位打了这般时日,也不见他们半点人影。恐怕是早已趁着我们大战之际,去火寒泉谋取火寒果去了。」 「什么?」 寒江原来还饶有兴致的听着他说玉鸿堡的内情,听到此处大惊:「你怎不早说?」 玄光道:「城主放心,火寒泉处有雪熊和火蛇看守,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得手。」 寒江幽幽道:「雪熊已被杀了。」 玄光:「……」 第223页 寒江越想越急,他之前正是因为想要趁着雪熊不备偷取火寒果,被雪熊发现遭到千里追杀,幸得楚江宁相救还杀死了雪熊。 雪熊一死,火蛇独木难支恐怕也抵挡不了多久。 火寒果岂不是落入玉鸿堡之手? 他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再也顾不得和这个光头啰嗦,带着人匆匆的往火寒泉的方向去了。 他和无双城的兵士们走后,此间只剩下了楚江宁和重伤不能动弹的玄光。 玄光:「……」 他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干笑道:「你……怎么不去?」 楚江宁目光落在他身上,轻飘飘的道:「不感兴趣。」 玄光:「……」 死寂一般的沉默瀰漫在空气中。 楚江宁低头看着他。 玄光不知怎的,在他平静如水的目光下有些紧张,紧张之后是悸动。 他在心中暗骂自己,这个时候悸动什么? 楚江宁勾了勾唇:「玄光是吧?」 玄光:「什么?」 「你可想脱离火寒狱,重获自由?」 「只要你为我办一件事,我便让你风风光光的脱困,如何?」 他声音轻柔,玄光却听得寒毛直竖:「我如何相信你?」 恶魔在低吟:「你可以不信。」 「那我们便来算一算帐吧。」 「什么?」 「从哪儿开始说呢?从九叶碧海罗说起?」 「什……难道你、你是?」 玄光这个时候终于明白眼前之人是谁了。 不是那个凡人宋长安。 而是和宋长安无比相似的……那位魔婪君。 他脑海一片空白。 恐惧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 火寒泉。 这是一口极为奇异的泉水。 左泉炙热,右泉冰寒。 泉水旁,生长着十数颗仙果,是和泉水一般的颜色,正是在火寒泉的日夜滋养下结成的果子。 泉水和果子旁,有一条五米多长的大蛇正在咆哮。 几道绿光笼罩着它,将它彻底禁锢在原地。 「小师弟,快去摘火寒果。」 当先一人一面同其余几人施法禁锢着大蛇,一面朝里面喊道。 被他唤作小师弟的是一个白衣青年,脸色有些苍白,模样羸弱,正小心翼翼的绕过大蛇往火寒果而去。 动作十分缓慢。 其余几人看得焦心不已,但也没办法。 小师弟自小身体弱,无法修行,这些年全靠他们师兄弟去抢夺灵物给他滋养身体,才让他在这极境中平安无事的活过这么多年。 至于小师弟这种状态师尊为何还要收他为徒,还不是因为他们家族只有小师弟一个独苗苗,但凡有别的选择,师尊也不会选他。 小师弟自己也知时间紧张,他咬着牙好不容易挪到了火寒果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就要取果。 「住手!」 这个时候,寒江终于带着人匆匆赶到。 待看清眼前情况,不由怒发冲冠:「玉鸿堡,你们打的如意算盘!」 他腰间长剑出鞘,直朝小师弟扑来。 不好! 见到小师弟被攻击,其余六位师兄连忙撤了法术,六人施法,在小师弟面前构建了一道防护屏障,挡住寒江的攻击。 攻击确实是挡住了,但是大蛇一脱困,立刻发出一声惊天咆哮。 瞬间地动山摇。 几道身影齐齐飞出。 「师兄!」 玉鸿堡六人狼狈不堪的稳住身形,朝大蛇齐齐攻了起来。 当先一个最高的男子道:「无双城城主,现下正好雪熊不在,你我两方戮力同心,共斩大蛇。事后这火寒果我们均分如何?」 寒江冷笑:「我可不敢同你们合作,一不留神就被算计了。」 「反正现在招惹这蛇怪的也不是我,我且在这儿等着看好了。」 说完他竟然当真抱着手臂,就这么悠哉游哉的旁观起来。 玉鸿堡几人暗骂几句。 但是蛇怪攻势太猛,他们不敢分心,只能齐齐提着剑硬上了。 蛇怪的实力远胜过雪熊,之前玉鸿堡众人也是趁他不备偷袭于他,现在在愤怒的蛇怪攻击下节节败退。 寒江在旁边看得开心极了。 他与玉鸿堡相互争夺多年,积怨甚深,现在看着仇人如此狼狈,简直大快人心。 他的嘴角刚咧开,大蛇却仿佛嗅到了什么,竟然放弃玉鸿堡众人,朝他攻来! 寒江乐极生悲,一下就懵逼了。 挨了蛇尾几下撞击,他才反应过来,之前楚江宁杀雪熊的时候,雪熊将血溅到了他的身上。 蛇怪与熊怪相依为命多年,发现自己身上有熊怪血迹,怎能不攻击自己。 蛇怪的实力远胜过熊怪,生死关头,寒江再也顾不得体面,厉声喊道。 「救我!宁宁!」 「救我!」 「宁宁」 …… 这下轮到玉鸿堡众人幸灾乐祸了,这无双城城主可真有意思,难道以为他这样一喊。 就真的会有人来救他吗? 这个念头刚闪过。 突然,天降飞雪。 原本就是极寒的天气,降雪一点也不出奇。 但是所有的雪花,只落在了大蛇身上。 第224页 大蛇全身剧烈颤抖,颤抖着颤抖着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身体萎缩成一团血块。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转眼间,刚才还给他们带来莫大灾祸的蛇怪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去了。 众人骇然。 寒江一边骇然一边痛快的笑了:「我的帮手来了,这下你们可全都得死!」 「哈哈哈……」 玉鸿堡众人神色凝重。 不是他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实在是对方的手段也太骇然了。 无双城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强大的帮手。 这般神鬼莫测的实力,他们简直闻所未闻。 玉鸿堡堡主,也是一众弟子的大师兄突然笑道:「其实啊,我们玉鸿堡和无双城本就亲如一家,这火寒果给谁都一样,城主若是想要,我们双手奉上就是了,不需要这么麻烦。」 这个时候才来讨好他,晚了。 寒江狗仗人势,趾高气昂:「谁跟你们亲如一家,这些年你们欠我的,也是时候清算一下了!」 第120章 死舅舅 刚收拾完玄光来此的楚江宁就听到舅舅这句嚣张跋扈的话, 他的脚步不由一滞。 是来也不是,回去也不是。 寒江却已眼尖的看到他了, 喜滋滋的唤道:「宁儿, 快来!」 十数道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他。 其中以玉鸿堡的七位师兄弟最甚。 一声声惊呼响彻火寒泉。 「师尊!」 「师尊!」 「是师尊!」 寒江:「?」 他正惊愕间,楚江宁已施施然走了上来。 七人跪倒一地,各个眼含热泪:「师尊, 您终于来了。」 「弟子就知道师尊吉人天相, 一定不会有事的。」 「师尊安好,弟子就死而无憾了。」 寒江有些艰难的转过头,看着脸色平淡的楚江宁,声音艰涩:「这、这是怎么回事?」 楚江宁回答道:「额……舅舅,这几位都是我的徒弟。真是大水沖了龙王庙,大家都是一家人啊。」 寒江:「……」 他响起自己刚才的话,只觉得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到了脸上。 「这、这怎么可能。」 他在这边怀疑人生,楚江宁已经上前去和诸位弟子们互诉衷肠了。 「信儿,为师早就说过让你勤练剑术,你刚才那招惊天川鸿,可使成了惊天野鸡。」 「元儿,你的心思不要只在剑术上, 内功不修, 毫无根基。」 「方儿, 你……」 他挨个点评下去, 最后轮到小师弟,只道:「文儿,你……算了, 你活着就好。」 小师弟:「……」 「师尊。」大师兄司徒信行了一礼:「您怎会到此处?」 楚江宁道:「当然是来带你们回家。」 寒江:「?」 之前他可说的是被人陷害谋反被帝君关进来的。 司徒信面露愧色:「是弟子无能, 还要烦劳师尊相救。」 楚江宁安抚道:「你已做得很好了。」 司徒信问道:「这火寒狱气候恶劣, 也没有出口。被囚入此地的人只能依靠外部力量逃离,想要打破结界,弟子只是找到了火寒果一种可能。这火寒果乃是此地所生,食之可带火寒之力,使修为大进。但是火寒果罕见稀有,是以这么多年我们与无双城才为此争斗不休。」 他看向楚江宁,意有所指:「这火寒果……」 「火寒果当然是我无双城的!」寒江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了,跳出来插嘴道。 「宁儿,我可是你的亲舅父,你想想你九泉之下的娘亲。」 楚江宁微笑:「舅父放心,我不会忘了你的。」 言罢,他张开手掌。 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散发开来. 风雪大作。 火寒泉哗啦作响,一旁生长着的火寒果一颗一颗同枝蔓分离,漂浮在半空之中。 楚江宁将手掌合上。 火寒果瞬间化作水滴,一滴一滴的飘落而下。 彻底的融入每一个人的身体之中。 火寒之力入体,众人却无半点不适,只觉通体舒爽。 舒爽得几乎要□□出来。 楚江宁收回手:「火寒果对你们确实有些益处,但还不至于能让你们破开结界。」 众人刚得了好处,正激动就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那怎么办?」 「简单。」 楚江宁又从寒江腰间抽出剑:「舅舅,借剑一用。」 寒江:「……」 你都已经拔了还问什么问。 楚江宁长剑在手,先是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重量。 然后,破天的剑气沖天而起。 速度极快。 快到众人眼中只来得及追踪到一抹寒光。 一道赤红色的裂缝就凭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里面年纪最长,最见多识广的寒江惊呆了。 他低声喃喃道:「破碎虚空,太上清极。」 「太清之境……」 楚江宁转过头,淡淡道:「这破口仅能维持一刻钟,快出去。」 众人如梦初醒,身影化作极致,从这裂缝中奔驰而出。 楚江宁使了一道法术,笼罩在他们身上。 等最后一个人从裂缝中逃出后,楚江宁也离开火寒狱,并伸手关闭了通道。 第225页 他转过身,发现所有人都静悄悄的。 火寒狱的入口在天狱司。 天狱司设在帝宫之内。 是以所有人一逃出生天,就发现他们还在狼窝之中。 直面守卫。 大家动了动唇,有点想哭。 但出乎意料,明明守卫们同他们近在咫尺,但却完全无视了他们,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一般。 楚江宁在后面柔声解释道:「我用了法术,现在的你们如同幽灵一般,他们看不到你们。」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楚江宁又道:「但是只要我解除法术,用不了一时三刻,所有帝宫守军都会来抓捕你们。逃狱的罪名,够千刀万剐了吧。」 他这句话很明显不是对自己那七个对他惟命是从的徒弟说的。 此次跟出来的人,除了七名弟子之外,便是寒江和无双城的大部分修者。 这部分人以寒江为首,沉声道:「宁儿,你要做什么?」 楚江宁微微一笑,笑容清稚可爱:「之前舅舅邀我共谋大计,我不过也是想邀诸位共谋大计而已。」 寒江冷笑:「你是要我们效忠你?」 「是啊。」 寒江抿了抿唇:「也不是不行。只是你要这些兄弟为你卖命,总要让我们知道,你想让我们做什么吧。」 若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外甥」并非善类,那他才是白痴。 能破碎虚空,就算不是太清境强者也差不离了。 虽然投靠自己的小辈有些别扭,但寒江一向能屈能伸,不在乎这点小节。 他所在乎的,是他能得到什么。 楚江宁轻声道:「很简单,我要做这天域之主。」 众人:「……」 寒江有些无语:「虽然你实力不错,但这事哪里简单了?别的不说,你父……帝君你就打不赢。」 楚江宁倒是自信满满:「那倒未必。」 寒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大家,有心不趟这滩浑水,但是又忌惮楚江宁的实力。 骑虎难下,硬着头皮道:「行。」 先答应下来,之后再徐徐图之。 他想得很美好,楚江宁怎么会容他钻这种空子,笑眯眯道:「人心难测,口说无凭,还请诸位,立下天之血誓吧。」 此言一出,群情沸腾。 「莫要欺人太甚!」 「就算救了我们,也没有让我们世世为奴的道理!」 「我宁可在火寒狱里受一辈子苦,也绝不立誓!」 …… 寒江也皱着眉对楚江宁道:「宁儿,你这要求也太过分了。」 「让人立誓,与杀人父母无异。」 楚江宁歪了歪头:「是吗?」 轻描淡写,丝毫不以为意。 其中一个脾气最暴躁的,再也忍受不了了:「毋宁死!」 「你现在就解除法术,让我出去和这些守卫拼个生死!」 说完一头就冲出去了。 对于这种刺头,楚江宁并没有解除法术。 此时寒江的剑还握在他手中。 他只是信手一挥。 一道血雾就出现在半空。 他抬眸:「还有谁不愿立誓?说来本君听听。」 他这一手,震住了所有人。 大家都是摸爬滚打多年,也见惯了生死,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杀人。 但让他们心惊的,是对方信手拈来的实力。 和漫不经心的态度。 仿佛杀死他们,如同杀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这种明晃晃的蔑视才让他们寒彻骨髓。 所有人都沉默了。 寒江哑着嗓子道:「宁宁,你怎会变成这样。」 「从前你母妃信中,说你天真可爱,是个善良的孩子。你如今这样可对得起你母亲?」 楚江宁不耐烦的道:「我便是我,有何对不起的。」 「舅舅你就说,你到底……立不立誓吧?」 他这一反问,寒江惊了,差点没跳起来:「这里面也包括我?」 「不然呢?」 「楚江宁,我可是你亲舅舅!」 「这我知道,我就你一个舅舅,不过死的舅舅也是舅舅啊。」 寒江:「……」 这小子……  这小子…… 帝君当初怎么不弄死他! 最后一行人在楚江宁的威逼利诱之下委委屈屈的立下血誓。 楚江宁命大弟子司徒信带队,带着这些囚徒一同去魔宗投靠如萦。 「此间有我,你们不必担心。」 司徒信有些疑惑:「师尊不同我们一起吗?您独自留在帝都恐怕会有危险。」 楚江宁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我还要处理后续之事,你们先走。」 「何况,今夜可是我父君大寿,身为人子,怎能不去为父君祝寿。」 这话楚江宁说得诚心诚意,寒江却在心里吐槽道:你又不是帝君亲生儿子,见到你他恐怕更生气吧,装什么孝子。 司徒信朝楚江宁行了一礼:「那弟子们先行告辞了。」 「师尊保重!」 孝顺徒弟们挨个上前同他道别,场面至纯至孝,极其感人。 不过旁观者都是方才在楚江宁淫威之下被迫立下血誓的,一脸麻木,完全没有感动之感。 弟子们和新手下离开后,楚江宁身化鬼魅,悄悄的熘进了景华宫。 第226页 帝君的寝殿里空无一人。 也不知楚临雍去了哪里。 楚江宁转了一圈,目光落在桌案上一面镜子之上。 以他的灵力,自然能察觉出此镜的奇妙之处。 第121章 寿礼 他拿起镜子, 朝上施了一道法术:「本君的不灭剑在何处?」 镜子在他的手上哆嗦了一下,然后直接显现出一道灵幕。 那是不灭剑之所在。 楚江宁十分满意, 将镜子丢下。 然后又往正中央的天青石床的枕头底下塞了一物。 最后身影化作青烟, 直奔不灭剑所在而去。 云巅之峰。 这是整个天域的至高点,也是楚临雍的修炼之所。 想不到他竟然将自己的不灭剑藏在此处。 楚江宁站在云巅之峰,微微闭眼。 神识扫过。 最后定格于一处。 他张开手心。 玄青色的宝剑至暗处飞出, 落于他掌心之中。 锋芒起, 天地变。 景华宫。 楚临雍匆匆回了寝殿。 对跟在身后的高总管道:「镜子不会无的放矢,那画是何人所献?」 高总管道:「是西洲洲主,适才洲主还求见君上,想要汇报雪晶甲之事,被老奴劝了回去。」 楚临雍眉心微蹙,纪流笙到帝域已好几日,若真要汇报雪晶甲的进展,早便来求见了,何须等到今日? 事有异处,他沉声道:「宣他来。」 「是。」高总管得命离去。 楚临雍坐在他的御床之上,拿起一旁的镜子。 再问了一句。 「西洲洲主有何异常?」 镜子毫无反应,仿佛死了一般。 楚临雍不忿的扔下这破镜子, 然后有什么圆滚滚的东西从他枕头底下滚了出来。 楚临雍扫了一眼, 脸上的神情就凝固了。 那是个圆滚滚的包子, 形似桃子, 尖端一点红。 楚临雍:「……」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 他迟疑了一会儿,方才伸出他那金尊玉贵的手,拿起床上的寿桃包。 这应是人间之物。 问题在于。 这儿是帝宫。 是他的寝殿。 守卫森严。 究竟是什么人能这般无声无息的潜入他的寝殿, 在他枕头底下放这玩意儿? 在他认识的人里, 能做出此事的唯有宋长安一个。 但宋长安他不是失忆了吗? 一个凡人, 哪有能力潜入守卫森严的帝宫呢? 这又是何物? 似乎是吃食? 难道其中有毒? 尊贵强大的帝君陛下捏着这软软的包子,脸上神色变幻莫测。 被高总管带入的纪流笙看到的便是如此场景。 「拜见君上!」 纪流笙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起来吧。」楚临雍沉声道:「你说有雪晶甲之事向本君禀报,雪晶甲如何了?」 「禀君上,下臣是为了……」纪流笙刚想说出楚江宁的事,一股强大无匹的陌生力量就凭空攥紧了他的心脏,他浑身上下突然被死亡的恐惧侵袭。 他张了张嘴,一句都说不出来。 怎么回事? 是天之血誓? 为什么觉得血誓的力量,比起两百年前更强大了。 纪流笙的冷汗登时冒了出来。 「为了什么?」 纪流笙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突然「扑通」一声跪地了,痛哭流涕:「下臣是为了向君上请罪而来,下臣有负君上重託,雪晶甲迟迟未炼好,实在是工期太紧,人手严重不足,下臣已命人日夜不休赶工了,却依然进展甚缓,是下臣无能啊啊啊……」 楚临雍:「就这事?」 这点小事哭得像死了老爹一样? 他语气有些不耐:「好了,你用心办差本君不会怪罪于你的。雪晶甲晚一些也无妨,关键是莫要走漏风声,让妖族起了防备之心。」 纪流笙哭泣当然不是为了没炼好灵甲,他主要是哭自己那悲惨的命运,想到可能此生都拜託不了那魔头的魔爪,为其卖命,他就觉得可怜无助委屈。 他哭哭啼啼的应了:「多谢君上体恤,下臣一定会尽心竭力办好差事,下臣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鑑。」 楚临雍继续问道:「你献上的那副画本君很是喜欢,是何人所作?」 听到帝君提及那副画,纪流笙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佯作迷茫道:「那是下臣在人间游历时无意中发现的古画,见其灵异非常,便献给君上,实在不知是出自何处?」 楚临雍不动声色的道:「纪卿倒是时常在人间游历啊。」 这就要吹上一波了,纪流笙抹干眼泪,道:「下臣受君上重託,辖西洲之地,自然要听民意察民情,宣扬君上弘德。是以常常隐藏身份在人间游历,人间百姓虽然寿命短暂,朝生昔死,但生活也十分精彩和美。就如君上您手中的这寿桃包,凡间多是献于长辈寿辰,祈盼长辈长寿安康,君上能在寿辰之日品尝此物,足见君上与民同乐之心啊。」 「寿桃包。」楚临雍唤他前来本是为了审问,但是听到此处不由微怔。 「是祝寿之礼吗?」 他的记忆突然回到四百年前。 「父君、父君。」小奶糰子跑进来,仰着脸道:「父君陪我去碧连天玩好不好?」 第227页 楚临雍揉着他的脑袋:「天天玩,你能不能好好学习。」 宁宁摇摇头,天真无邪的回答:「不能啊。」 「一看书我就困,我可能不适合看书吧。」 居然还理直气壮的偷懒,若换了别人家孩子,可能立刻就要挨训了。 但是楚临雍只是宠溺的捏捏他的小脸:「那就别看了,无幻海刚进贡了一批灵鲜,你去尝尝看。」 宁宁鼓起小脸:「吃啥吃,我都胖了。」 他上来拉楚临雍的大手:「我想去碧连天玩,父君陪陪我。」 楚临雍无奈:「父君还有政务要处理,让你母妃陪你好不好?」 「不好,我喜欢和父君一块玩。」 最后,帝君陛下经不住小儿子的百般痴缠,放下手中政务陪他去了碧连天。 宁宁去碧连天也不过是玩泥巴。 楚临雍本已做好了看儿子玩一天泥巴的准备了。 但是去被儿子拉到一处。 「父君你看,这儿是孩儿送你的生辰贺礼。祝父君万寿无疆!」 不远处的泥堆里,堆了一个挺大的泥房子。 墙壁一边高一边低,屋顶歪歪扭扭的。 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够大,足够楚临雍屈身进去。 小儿子放开牵着他的手,跑了过去,在泥房子前张开双臂。 「父君莫怕,孩儿已长大了,足够问你遮风挡雨了!」 掷地有声! 楚临雍心情复杂,说不上觉得好笑还是温暖。 他走上前抱住儿子:「多谢宁宁的寿礼,父君很高兴。」 不知是他说话声太大,还是行走间带起微风,这本就建得十分不牢固的房子突然摇晃两下,塌了。 宁宁:「……」 他「哇」的一声哭了。 当楚临雍抱着好不容易哄睡的儿子回到帝宫时,高总管前来禀报:「君上,魔宗余孽的下落已找到。」 「此事不急,今日是本君寿辰,你吩咐宫中摆一桌宴席吧。」 楚临雍淡淡的吩咐道。 高总管:「……」 寿辰? 君上不是从来不过寿辰的吗? 君上的生母生他之时灵力耗尽而亡,君上的生辰即为生母的忌日,故而君上从不过生辰。 今日怎么突然说要过去生辰? 最关键的是…… 今天也不是君上生辰啊,还有大半年呢。 高总管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应道:「是。」 想起过去之事,楚临雍眸中现出一丝暖意,手中捏的寿桃包和当初儿子白嫩可爱的脸逐渐重合。 他举起包子,咬了一口。 然后脸色瞬间大变。 这…… 是什么味道!! 楚临雍:「呸呸呸……」 纪流笙:「君上?」 楚临雍在帝宫中震惊于包子的难吃,楚江宁已拿回不灭剑,轻轻松松的离开帝宫。 飞到四下无人之处。 他蓦地停下脚步,冷漠道:「出来。」 一道身影从黑暗处走了出来。 不,应该是飞了出来。 他张开身后的漆黑双翼,朝着楚江宁扑来。 竟然一言不发便要动手。 楚江宁早就知道这人身份,见他来势凶猛,也不甘示弱的回了一掌。 「沙沙沙……」 那人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身影摔落十几丈方才稳住身形。 但是身形方稳,他竟然又不要命般的沖了上来。 快! 狠! 猛! 不单是对对手狠,对自己更狠。 他与楚江宁对敌,前前后后挨了楚江宁不下十掌,但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丝毫不顾忌自己身上的伤势,攻势一次比一次猛烈。 最后一次攻过来之时,他瞳孔微张,几抹赤红火焰从地上窜出来,燎起楚江宁的衣袍。 楚江宁本来是收着手打的,这一下差点被他折腾的有些狼狈,他只能一个纵身。 往上一跃。 然后出剑。 不灭剑出,将对方捅了个对穿。 那身体僵硬一下,然后缓缓的倒了下去。 虽然伤势严重,但根本没有性命之危。 这伤势要是换了别人,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也就是他,仗着体质强悍为所欲为。 楚江宁冷冷道:「你逼我出剑,你确实进步不小。」 「但……」 「还远远不够。」 对方咳出几口血,居然笑了,唇瓣染血竟显出惊人的艷色:「我会再来的。」 楚江宁:「……」 他开始考虑要不要下狠手,干脆把这个妖族太子杀了得了,省得他天天纠缠不休。 第122章 鬼主意 感受到楚江宁一闪而过的杀机, 帝天琅微微抿了抿唇,眸色微沉:「你承诺过, 若我能打败你, 你便、便……会喜欢我。」 楚江宁:「?」 他这么说过吗? 他之前只是说会多看他一眼,没说喜欢吧。 楚江宁对这认死理的妖太子有些无语,又有些无奈:「这几日你确实有进步, 但要打败我远远不够, 你还是回去多修炼个千八百年再来吧。」 他冷冷补充了一句:「用那些提升实力的秘法只会损伤根基,就算你打败了我,我也看不上这般的你。」 第228页 帝天琅伸出手臂,擦了擦唇边的血,笑了:「这次是我太心急了,下次我必会做好完全的准备。」 听他言下之意,短期内是不会来烦自己了。 楚江宁稍觉满意,身影化作流光,消失了。 帝天琅目送他离去,咬了咬牙。 他又何尝不知自己贸然尝试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千八百年……他可等不了这么久。 他身边围绕着那么多不安好心的人族,他根本无法安心。 得想个主意才行…… 但能短期提升实力的秘法他全用了, 根本不起作用, 对方实在是太强了。 他很怀疑, 就算自己再修炼个千八百年, 也不是他的对手。 妖族太子神色狠厉,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冒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楚江宁今夜救出弟子和舅父,取了不灭剑, 给父爹献上了寿礼, 还击败了帝天琅, 功德圆满。 他大摇大摆的回了邸宫。 去敲纪流笙的门。 「君上?」 纪流笙诚惶诚恐的声音响起。 楚江宁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西洲洲主,挑了挑眉:「这大半夜的,纪卿才归?是去做什么了?难道是谋逆?」 他说话轻描淡写的,却把西洲洲主冷汗都吓出来了,连忙指天立誓:「下臣对君上忠心耿耿,若做出半分不利君上之事,合该天打雷噼!」 他倒是想,但是血誓束缚,根本动不了反抗之念。 呜呜呜…… 他怎么这么惨啊。 楚江宁露出了一个很假的微笑:「本君只是随便说说,你瞧瞧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纪流笙:「……」 「君上教训得是,是下臣……小题大做了。」 「君上,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纪流笙很不安啊,虽然他现在已经彻底上了楚江宁的贼船,但这位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物,他真的很怕他在帝都搞风搞雨牵连到自己。 楚江宁看出了他的担心,安抚道:「本君要办的事和你无关。你的事已办完了,你明日就带人回你的西洲去吧。雪晶甲也可以继续炼,只是别那么劳民伤财便是。」 「本君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来寻你。其他时候,你就安分的做你的西洲洲主即可。」 「还有,管好你的人,别背着本君做小动作,不要考验我们的君臣情义是不是?」 纪流笙脸都麻了,也不知道这位魔头到底看出了什么,心里除了害怕还是害怕,应道:「是。」 第二日,西洲洲主果然听命带着他的家眷手下呼啦啦一大帮人走了。 甚至纪潇则都跟着走了。 楚江宁独自留在帝都。 以他如今的修为,就算是帝君的寝宫,也是来无影去无踪,根本不会教任何人察觉行踪。 他先去帝宫,取了一壶仅供帝君饮用的玉仙酿。 然后去了韩家。 韩家乃是帝域八大世家之一,底蕴深厚,地位非凡。 奈何其家主两百年前被猪油蒙了心,竟然随魔婪君犯上作乱,虽然之后及时弃暗投明,但这些年来不再得帝君信任,韩家的产业势力也逐渐被其余几大世家侵吞,逐渐销声匿迹,都快被排挤出八大世家的行列了。 韩家家主韩宗拎着一瓶灵酒,摇摇晃晃的来到书房。 这些年他赋闲在家,不问世事,过得悠闲又自在。 他饮了灵酒,有些微醺,但一至书房,高阶修者的灵觉立刻让他察觉不妥。 「是谁?」 「谁在那儿?」 他自嘲一笑:「难道现在还有人来行刺我这不中用的老头吗?」 楚江宁拎着酒从暗处走出:「韩卿此言差矣,你若是不中用,这天域还有几个有能之辈呢?」 韩宗看见楚江宁,无比震惊,失声叫道:「君上!」 「您、您怎么在这儿?」 「您不是已被帝君杀了吗?」 楚江宁道:「本君已归,韩卿近来可好?」 两百年前,他篡权夺位,其他的几大世家的家主,各洲海的洲主海君们,有的是受他威胁,有的是被他利诱,有的是迫于情势在与他虚以委蛇,唯有韩宗,确实是真心效忠于他。 他对自己效忠,并非是自己同他有何私交。 是因为他无比认可自己的治政理念,认定唯有自己才能给天域安宁。 是以甘冒大不韪,不顾家族声名,彻底的倒向自己。 自己的小弟子正是他的亲孙子韩徽文,虽然韩徽文自幼体弱无法修行,但是看在韩宗的面子上他还是将之收为关门弟子。 绝对是看在韩宗的面子上,并非他怪癖非要凑齐八大世家。 韩宗见到楚江宁,先是面露激动,然后又十分紧张的关好门窗,设下隔音法术,方才道:「君上,您快走吧。」 楚江宁不动声色的反问:「韩卿缘何如此?」 韩宗面露苦笑:「君上,我知您不甘心,但您绝对打不赢帝君的。两百年前的惨痛教训还不够吗?这天域,乃是帝君亲手打下来的,天域所有臣民都效忠于他,哪怕您手段用尽,待帝君归来,他登高一呼,一切全都如梦中幻影化为虚无。」 「更别提帝君还突破了太清之境,乃是千万年来第一人。」 「我不知您当初是用了什么手段逃得一死,但是您既然抱住性命,也该放弃不切实际的念头去好好生活了。」 第229页 「您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就算不做这至尊,也能过得很好。」 他苦口婆心的一番话说得十分不中听,但楚江宁都知道他出自真心。 他虽然已突破太清之境,但境界尚未稳固,就算境界稳固,他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能打败父君。 更别提对方还是他的父亲,他的君主,天生就占据大义,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大逆不道。 这种情况两百年前就存在了,只不过他用极端的手段强压下来而已。 但也并未维持多久。 何况现在更糟。 楚江宁温声道:「韩卿之意本君已明白了,你说得一点没错。可是这些年来本君在人间历练,见了多少不平之事,凡人如蝼蚁,大地疮痍。你我最初的愿景不是打造一片太平盛世吗?心愿未曾,又怎能轻言放弃。哪怕前路艰险,本君也要去做。」 韩宗欲言又止。 楚江宁再道:「韩卿别担心,你已帮了我许多了。我此次前来不是为了让你替我做什么,只是告知你徽文我已救出,将他送往安全之处了,你可安心。」 韩宗儿子早亡,膝下就一个孙儿,还是体弱多病一副早夭之相,两百年前兵败之时韩宗本向帝君求了恩典能饶孙儿一命,是韩徽文非要与师兄弟共进退,一同入火寒狱受刑。 如今已两百年了。 虽然当初尊重孙儿自己的选择,但这些年韩宗无时无刻不在牵挂孙儿的安危,如今得知他安然无恙,不由眼角微湿。 他长身下拜:「多谢君上。」 楚江宁道:「他乃本君弟子,救他本便是本君之责,何须言谢!」 他将手中的玉仙酿甩到韩宗怀里:「这是给韩卿的见面礼,韩卿便在此处等待本君得胜归来吧。」 说完身化水雾,逐渐融入虚空,彻底消失不见。 来无影,去无踪。 若非怀里的灵酒,韩宗只会怀疑自己做了一场梦。 他打开酒壶,一股醇厚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这不是专供帝君享用的玉仙酿吗? 他一介臣子,喝这酒是僭越啊。 韩宗举起酒壶,美滋滋的喝了起来。 帝君的酒,就是好喝。 楚江宁离开韩家之后,用灵力在自己脸上凝出一块薄薄的面具,遮掩住容貌。 然后身化清风,来到一处宅院。 宅院极大,郁郁葱葱的栽着些灵植。 小桥流水,假山怪石,布置别有一番趣味。 从表面上看,这宅院的所有者乃是南洲的一位权贵,特意在帝都买了住处以便落脚。 但院子的实际所有者,乃是帝域八大世家之一的司徒世家家主。 至于这院子的用处嘛…… 楚江宁飞快的来到了一处园子。 园子唤作天兽园。 司徒家家主在这儿豢养了许多灵兽。 不是普通的灵兽,都是最珍惜的品种,从幼兽时就开始训养。 然后高价卖出,谋取利润。 司徒家的灵兽成年之后都忠心耿耿,任主人驱使,绝无二心,可见司徒家训兽手段高超。 粗略扫过足有三十多种珍惜灵兽。 发现楚江宁后无一不朝他横眉冷眼,伸出爪子发出低低的怒吼。 楚江宁微微一笑,刚想动手。 这时候,他觉得袍脚被什么轻轻的拉了一下。 他一低头,然后就怔住了。 第123章 暗药师 一只雪白的小老虎正瞪着碧蓝色的眼眸看着他。 看起来是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幼虎, 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毛茸茸的爪子抬起,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袍角。 看见楚江宁似乎无动于衷, 它胆子也打起来了, 四爪并用,看着就要往上爬,似乎把楚江宁当作树干了。 楚江宁抿了抿唇, 忍了又忍, 伸出手把小老虎扒拉开。 小老虎有点懵,似乎在奇怪这棵树怎么会动,它并不气馁,再接再厉重新往上爬。 楚江宁任凭它爬到自己身上来。 他忍了又忍,根本忍不住。 将懵懵懂懂的小老虎捞到自己怀里来,悄悄的摸了一把。 毛茸茸的手感让他黑眸中不可抑制的闪过一丝愉悦之色。 然后又摸了一把。 再摸一把。 再…… 他的力气不轻不重,小老虎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嘴里发出细弱的 「咕噜」声。 瞬间就忘记追究这棵树怎么会动了。 楚江宁在这边撸虎撸得正开心。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你是何人?」 「你怎么进来的?」 楚江宁转头,发现是一个提着药箱,面戴古怪面具的男子,双目喷火,正气势汹汹的看着他。 男子看到楚江宁怀中的幼虎之时, 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贪婪和狂热。 「上好的材料啊!」 他阴测测的目光落在楚江宁身上, 威胁道:「把灵兽给我!」 也许是他神态太过狰狞, 小老虎在楚江宁怀里瑟缩了一下。 毛茸茸的身体一直在蹭楚江宁的胸口。 楚江宁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掌按住这不安分的小兽, 手掌从它的头顶滑落,轻轻的安抚了一声:「莫怕。」 与此同时,宅院之中。 司徒家主位于正首, 道:「我们这么多年难得齐聚在一起, 叙叙旧不好吗?诸位怎么这么急着要走呢?」 第230页 在他身边, 分别坐着其余六大世家的家主,还有南洲洲主、北洲洲主、东洲洲主、无灭海海君、无生海海君、无剎海海君。 韩家家主韩宗、西洲洲主、中洲洲主不在此列。 无灭海女君道:「我自然也很想同诸位多聚一阵,实在是我无灭海事务太多,急需我回去主持大局。」 司徒家家主露出一个有些诡秘的笑容:「再急的事务也不差这一两日,这次老夫邀大家来此,是要共同商讨一桩生意。」 魏家家主撇了撇嘴:「生意生意,我看老哥你都快钻到钱眼里去了,你司徒家富压天域还不够吗?还要钻研什么?」 司徒家家主咬了咬牙,他年纪居长,司徒家又财力雄厚,众兄弟一向十分敬重他。 这个老魏也是如此,可是自从两百多年他被自己摆了一道之后,就看自己眉毛不对鼻子,天天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司徒家主懒得与他计较:「金山银山总有花完的那一日,修行者寿命悠长也总有寿元耗尽的一刻,有成器的子孙后代才是保证家族延续荣耀之根本。而我们家族之中,成器的子弟凤毛麟角,如何不另老夫日夜忧虑。」 本来还是有凤毛麟角的,结果出众的子弟全都拜了魔婪君为师,深陷谋反泥潭,最后的希望也都没有了。 南洲洲主问道:「可子孙不成器,司徒兄你唤我们聚此又有何用?难道能生造出芝兰玉树不成?」 要想有成才子弟,只能靠媳妇肚皮努力啊。 研究能有啥用? 司徒家主扬起笑容:「正是如此。」 「老夫这些年深居简出,一直在研究此道。前不久终于让老夫寻访到了一位暗药师。」 暗药师与药师一字之差,后者济世救人,前者剑走偏锋,专研阴诡之术。 天域虽无律法严禁暗药师,但这类行径终不光彩。司徒家家主身为八大世家之一的家主,不但私下里和暗药师有所勾结,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毫不遮掩的说出来。 「这位暗药师毕生都在研究灵兽,足足耗费了三百年的时间,才研制出了一法子,可将灵兽的天赋技能融入我人族血脉,洗筋伐髓,逆天改命。」 「诸位试想一下,若数种、甚至数十种灵兽的天赋技能都融在一人之体,那该死何等恐怖的天赋啊!」 几位洲主海君互相对视一眼,难掩动容之色。 魏家家主也感慨道:「那天赋不是都能赶上楚江宁了吗?真的可怕……」 场上一片安静。 司徒家家主:「……」 老魏为什么要在这儿提这么可怕的事情。 他轻咳几声:「这个计划需要的天才地宝数不胜数,是以老夫邀请诸位来,是想集齐诸位之力,共谋大计。此药炼成,可以惠及无数子孙万代。」 魏家家主继续道:「这事听着不错,但这么好的事老司徒你为什么要喊我们呢?你司徒家偷偷摸摸炼成此药一家独大不好吗?」 司徒家主正气凛然的道:「老夫岂是此等自私自利之辈,这般妙法应是全天域之法,而非我一家一姓之用。何况如今与妖族战事吃紧,年轻后辈们若能多提升一分实力,就能多一分战胜妖族的把握!」 以为他不想自己一人独吞吗?实在是这药需要的天才地宝太多了,其他的倒是可以私下搜罗,唯有无生海的海鳞珠十分稀罕,只在无生海女君之手,而这女人软硬不吃,他若不拉上大家把事情说得大义凛然一点,根本不会把东西给他。 他也难啊…… 南洲洲主半信半疑:「不是我不信司徒兄,只是真有这般奇妙之法。」 司徒家主笑道:「这也是我今日特地选在此处聚会的原因,我这便唤那名暗药师前来。」 「若大家不信,可让他当场炼药。」 他吩咐左右:「去请叶师来。」 很快,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之下。 这位神秘的暗药师姗姗来迟。 黑衣黑发,戴着一副古怪面具,手里抱着一只哼哼唧唧的小老虎。 声音清冷:「大人找我?」 司徒家主下意识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是对秘药的嚮往让他忽略了这丝不对。 他笑容满面的道:「这几位都是各洲的洲主和海君们,他们想看看这药的威力,你为大家演示一番。 暗药师环视一周,硬梆梆的道:「好的。」 说完轻轻的拍了拍怀里的小老虎,将手里的小老虎放了下来。 小老虎脱离了温暖的怀抱,有些委屈,哼哼唧唧的环住他的腿不肯放手。 这暗药师嘆了口气,也没再管小老虎,麻利的开始炼药。 首先从腰间的药囊里拿出炼药炉,然后利落的往里面丢了许多药材。 说着说着就开始炼制了。 大家:「……」 就在这里直接炼吗? 屋子里瞬间瀰漫出一股难闻的药味。 暗药师一向性格古怪,我行我素,根本不在乎他人看法。 南洲洲主问道:「额……司徒兄,这药要炼多久啊?」 正常药师炼药都要焚香沐浴,用上好的炼丹房,上好的丹炉丹火,还要有小童打下手。 怎么这位暗药师这么简单粗暴? 司徒家主也沉默了,其实之前叶师炼药也是很讲究,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第231页 他迟疑了一下,方才答道:「应该要几个时辰吧。」 话音刚落,暗药师已经熄了丹火,然后从药炉里倒出漆黑如墨的药汁:「大人,药已炼好了。」 司徒家主皱眉:「叶师,这药怎么同之前的不太一样?」 暗药师解释道:「这是在下新创的炼药之法,比之前的成效更好。」 「大人,试试吧。」 他把药碗端到了司徒家主面前,洁白如莲的手掌与漆黑如墨的药汁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不端过来还好,一端过来,一股酸臭之气扑面而来。 差点把司徒家主脸给熏绿了。 他无懈可击的笑容都有些僵硬,点头道:「好。」 「把试药人带上来!」 司徒家的试药人是个皮肤漆黑,神态呆滞,眼神浑浑噩噩的男子。 一旁的侍从端过药碗,餵给试药人。 司徒家主原本以为试药人喝药时,叶师应该会给大家讲解一下药效。 但是他保持沉默。 司徒家主只道:「叶师,给诸位讲一讲这药吧。」 暗药师道:「我这药是用了黑豆、黑米、黑枣、黑芝麻熬制而成的,可以去湿补血,益气乌发,是上佳的药膳。」 众人:「?」 司徒家主终于忍无可忍:「叶师!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是失心疯了不成?」 「我让你炼能融灵兽技能的灵药,不是让你做菜!」 魏家家主补充:「你那就是煮粥,也不是药膳啊。」 面对司徒家主的勃然大怒,暗药师没什么反应,古怪面具下的红唇轻轻勾了勾:「我做的,即使是白粥,也一定是最好的。」 「至于药效如何,诸位稍安勿躁。」 他话音刚落,那原本浑浑噩噩的试药人突然仰头大吼一声,双目赤红一片,体内散发出惊天动地的力量。 「啊啊啊!」 暗药师连忙弯下腰,抱起他的小老虎。 可不能让宝宝受伤呢。 小老虎有人保护,毫发无损。 至于其他人,可就惨了。 第124章 魔婪君归来 那试药人仿佛发了狂一般, 毫无理智的见人就打。 偏生他饮了那药汁之后力大无穷,那毫无章法的一拳一脚之下, 房梁簌簌。 这原本就没特别加固的屋子, 居然就这么塌了。 在场诸位大都是道法精妙的高阶修者,塌房这种事虽然伤害不到他们,但这突然来这么一出, 也打得他们措手不及狼狈不堪。 十数道身影从残檐断壁中飞出, 人人俱都是灰头土脸的模样。 最可恨的是那试药人,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之后居然发疯了一般化作流云飞走了。 虽然他本来就是疯的。 好好的一场品药大会弄到如此田地。 罪魁祸首还没走。 他抱着蓝眼睛的小白老虎,气质有些无辜。 司徒家主怒火攻心:「叶!师!」 「大人!」 这时候突然跑来一个只着里衣的陌生男子。 「那人是假冒的!我才是叶药师啊!」 那有些熟悉的声音入耳,司徒家主这才明白自己太过急功近利,竟然连这么明显的疏漏都看不清。 这时候他已冷静了下来。 冷冷的瞪着那假暗药师:「阁下是何人?假冒叶师意欲何为?」 无数双眼睛都凝在那假暗药师身上,就连最近喜欢说冷笑话的魏家家主都出奇的没有吭声。 在场诸位,除了衣衫不整的叶药师之外,全都是天域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跺两下脚天域都会震动几下的那种。 被这么多权贵盯着,这假冒者却依然从容不迫,他甚至有闲心轻抚几下怀中幼虎光滑的皮毛。 居然反问道:「诸位身为世家家主、洲海主君,却在暗地里筹谋这些骯脏龌龊之事, 怎么了?现在才担心被人所知吗?」 他这质问得实在没什么水平, 司徒家主嗤笑一声, 面带轻蔑:「你想威胁我们?」 笑这个假冒之人如此天真:「我等不过是相聚在一起探讨增加天赋之法, 此法若是得成,于天域有功,造反千万。我等有何不可见人?你难道以为凭这个就可以威胁我们?」 「哪怕告到君上面前, 我等也是问心无愧。你这小杂碎伤我药师在先, 损我庄园在后, 今日我必杀你!」 「现在束手就擒,道出你幕后主使,我还可以留你一具全尸!」 他在心中琢磨开来,这次聚会是他主持,大家都是受他邀约而来,此事知晓之人甚少,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 他心念疾转,此时已经踏上归途的西洲洲主突然打了个喷嚏。 听了司徒家主的话,那假冒暗药师非但没有半分害怕,反而眸光越发冰冷,他厉声质问道:「为了天域?司徒家主您可真是厚颜无耻!」 司徒家主:「……」岂有此理,这小子竟然敢骂他。 只听那人又道:「修行一途乃于天争道,竭尽全力并无不可。但我已搜过这暗药师的药房,盘问过他的药方。这药方能有此奇效,不只因为用了那诸多天才地宝,最重要在于以幼年灵兽神魂为引,神魂泣血,方能剥离出它们的天赋神通。被炼制成药后,那灵兽□□崩亡,神魂却用存于用药者身体之中,替他抵挡一切伤害灾祸,哪怕死了都不得安歇。」 第232页 「你们确实是增长了天赋,增强了实力。但灵兽何辜?用如此血腥残忍之法增加的天赋,不知你们能否消受得起啊?」 最关键的是,这药方只能用幼年灵兽,还要刚出生不久先天之气未散血脉神通刚刚激活的灵兽。 成年灵兽太强,怕用药者承受不起。 连药效都承受不起之辈,也配称作他天域英才? 他字字句句皆发自肺腑,众人全都听傻了。 不是有所触动,而是觉得滑稽荒唐。 什么玩意儿? 他们活了这么久,还未听过这么荒谬的话。 按照这人言下之意,他跑出来这一通捣乱,不是受人指使,纯粹是多管闲事替天行道!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因为他荒唐,众人皆有些无语。 场上一片沉默。 看起来就像是他们全都被这个人给说得无地自容了一样。 司徒家主才不信这些:「你以为你这么说老夫就会相信你无人指使了吗?荒谬,编瞎话也不编好一些,世界上哪有这么无聊的人啊……」 「等一下……」 这个时候,若有所思的马家家主突然打断了他。 司徒家主一愣:「马兄你怎么了?」马行烈这个老傢伙一向谋定而后动,这个时候开口,难道是看出什么了…… 打从聚会以来,马家家主一直沉默寡言,像在思索什么大事一般。 但是这人的话,这种好管闲事,自诩正义的做派,让他有一种微妙的既视感。 好像最近在哪里也遇到过这种人。 声音好像……确实有些熟悉。 他死死的盯住那个假暗药师,道:「你把面具揭下来,让我们看看真容。」 马家家主这么一说,大家不由流露出好奇之色。 让他揭面具,难道这人他认得吗? 司徒家主也道:「摘下面具,藏头露尾的小人!」 那人迟疑了一下,然后道:「是你们让我摘的。」 说着,他改用单手抱老虎,洁白的手臂轻轻松松的摘下了那造型古怪的面具。 面具下的脸很好看。 好看得出奇。 好看得所有人除了马家家主和不明所以的叶药师外,均齐齐后退一步。 满是惊骇的齐齐后退一步。 「啊!」  」楚、楚江宁!「 「逆……逆贼!敢尔!」 「他不是被君上杀了吗?」 这副面容的冲击比之前他的话要大多了,反正所有人都顾不得去计较他之前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 脑海里唯独回荡着一个念头。 他、他怎么在这里? 他们是不是要死了? 所有人之中,马家家主马行烈算是比较镇定的,毕竟他之前已经吃惊过一轮了,他还有闲心去后面安抚老兄弟们:「别害怕,他不是魔婪君。」 「他只是一个和那位长相有些相似的凡人而已。」 「你们仔细看,他和那位从头到脚一点不一样。」 听马家家主这么说,大家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他们就说嘛,那位已被君上杀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虚惊一场。 大家刚刚松了一口气,楚江宁却一声轻笑:「这才多久未见,马卿你就连本君都认不出来了?可真让本君失望啊。」 这回,轮到马行烈脸色变了。 他呆滞的张了张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啊?啊……啊!」 众人原本落在肚子里的心瞬间碎了。 啊啊啊…… 众皆恐慌。 真的是…… 魔头现世! 他们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该跑啊? 逃跑的念头刚一闪过,楚江宁已冷冷道:「都给本君跪下。」 于是各大家主、三大洲主、三大海君整整齐齐的跪了下去。 不是他们屈服于淫威,完全是天之血誓的力量,让他们不由自主。 他们这样一跪,就只剩下衣衫不整的叶药师独自还站着,他茫然的张望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自己不合群,于是也委屈巴巴的跪了。 楚江宁看了他一眼,道:「滥杀无辜炼药,当诛。」 他搜索他的药房时,发现了许多幼年灵兽的尸骨,甚至还有年幼的小孩子的尸骨。 这暗药师为了炼药,已完全是丧心病狂了。 随着他这话音落下,青天白日竟有惊雷降下,准确无误的噼在了叶药师身上。 叶药师还来不及惨叫一声,便在雷罚之下化作飞灰。 可能是被吓到了,怀里的小老虎炸毛了,瑟瑟发抖的缩进了楚江宁怀里,似乎想要寻求庇护。 根本对这种毛茸茸的生物把控不住的楚江宁十分温柔的抱紧了它,给它足够的安全感。 叶药师就这么死了,在场一片静悄悄的,大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位最可怕之处,就在于他毫无底线,只要他认准了的事,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似乎感觉到了众人的紧张与压力,楚江宁微微一笑,一笑若春风拂面笑若桃花开,只可惜无人欣赏,全落入小老虎眼里了。 小老虎好像被迷惑了,呆呆的看着它,模样傻不愣登的。 楚江宁没管老虎,反而柔声道:「众卿家莫要害怕,本君今日不是来问罪的,过去种种皆如过眼云烟。本君如今已洗心革面,放下屠刀,不再杀生。」 第233页 刚才才轻描淡写杀了一个人的傢伙在这里笑容满面的说他不杀生。 大家听了更害怕了。 那人又道:「本君此次前来只是为了警告,若你等再为私利做出此等害人之事,本君绝不轻恕。」 这句话散在风中,传入众人耳中。 呼啸风起,那人的身影消失。 唯留下一片狼藉。 好半天,大家才敢起来,面面相觑,面露苦笑。 司徒家主皱眉:「那人到底来做什么?」他才不会相信对方真的只是义愤填膺来替天行道了,这种事情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都很扯,何况是那思虑周全满腹坏水的魔婪君。 比起这个,马家家主更关心:「他是魔婪君,那之前那个是谁?魔婪君归来君上到底知不知情。还有就是……」 君上到底和谁有不正当关系! 第125章 宝库钥匙 马家家主内心天人交战, 脸色表情无比精彩的时候。 司徒家主恨恨的道:「魔婪君归来,此事一定要禀报君上。唯有君上才能解决他, 我们受制于血誓, 根本无法对他做什么。」 他心里那叫一个恨啊,因为楚江宁刚才随手杀了暗药师,那药方唯有暗药师一人才知, 现在暗药师一死, 他的计划怎能进行得下去! 百年筹谋化为飞灰,司徒家主真是恨得咬牙切齿了。 其他众人也齐齐同意司徒家主的意见,唯独马家家主,在暗自腹诽。 当年楚江宁是由君上亲手解决的,如今楚江宁未死,肯定是君上当年留了手,估计你找君上也无用,他才不捨得杀呢,毕竟他们啥关系他们也不知道。 「老马。」司徒家主又问马行烈:「方才你主动要求魔婪君摘下面具,又说他是个凡人,到底怎么回事?」 马家家主欲言又止,最后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之下还是老实交代:「这个……我之前代君上主持过宗门大比, 当时曾遇到一个和魔婪君一模一样的凡人, 故此我以为……」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司徒家主眉毛拧起, 不快的指责道:「不管是不是凡人, 遇到和楚江宁生得相似的,你该早些禀报帝君才是,再不济也可同我们这些老兄弟商量, 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如今这般, 让他们多被动。 马家家主一脸吃屎的表情。 禀报帝君?和你们商量? 你们知道我发现了什么惊天隐秘, 吓都快要吓死了,哪里还敢到处说。 但是他也不好解释什么,只好拱了拱手:「此事是我疏忽了,诸位见谅。」 「行了。」南洲洲主沉声道:「我们先去禀报帝君吧。」 说去就去。 为了增加可信度,一拨人轰轰烈烈的去了帝宫。 听了他们的话,帝君沉默了。 「所以,你们大白天聚在一起谋划什么?是要造反吗?」 众人:「……」 司徒家主连忙解释:「绝无此事啊,只是下臣看几位洲主与几位海君难得来一趟帝域,便邀他们一同饮酒作乐,一叙旧情,想不到魔婪君怀恨在心,竟然闯入下臣的庄园中,杀我僕役,放我灵兽,甚至更意图杀我等报仇,我等六神无主,这才来求见君上主持公道。」 楚临雍的语气里听不出浅淡,慢悠悠的问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司徒家家主微愣。 怎么事情和他所设想的一点不一样,看君上这反应,怎么这般平淡,竟似早就知道楚江宁归来了一般。 但是之前这对父子可是杀红了眼,怎么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 楚临雍道:「此事本君知道了,你等先回去吧。」 他又看向几位神色拘谨的洲主和海君道:「你等领地事务繁忙,若无必要,就不要在帝域逗留。」 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些微不悦,洲主和海君们神色一凛,连忙拱手道:「是。」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也没个说法。 司徒家主不死心,他一咬牙,突然直挺挺的跪了下来:「君上,我等对君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鑑。奈何两百年前魔婪君使了奸计,逼我等立下天之血誓要效忠于他,我等是宁死也不与这等贼子为伍,但就怕血誓力量太强,我等受他操纵做下万死之事,想求君上为我等解除血誓!粉碎那贼人的谋划!」 两百年前帝君归来,楚江宁一败涂地,他们就求过帝君为他们解除血誓。 结果帝君说血誓乃天道之力,他也解除不了。 想想楚江宁已死,这血誓存不存在也没太大关系,于是他们也就听之任之了。 但现在楚江宁没死,意义就不一样了。 他一言之下,就可令他们匍匐跪地,那他让他们去死呢。 受人操控的滋味不好受,尤其还是受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魔头。 楚临雍道:「天之血誓乃天道之力,本君也无法解除。」 「不过……」他神色冷淡:「本君倒是可以为你们封了这血誓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本君自会处置了这孽障,如此可好?」 说完,他弹指。 几道金光瞬间融入了众人的身体之中。 众人只觉得浑身一松,禁锢自己数百年的力量仿佛凭空消失了。 重获新生之感。 众人大喜过望,纷纷跪地拜谢:「多谢君上。」 这一拨人走了之后。 第234页 楚临雍孤独的坐在高处,拿出了一个被咬过一口的包子。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包子。 心中想道:楚江宁跑到司徒家的园子里绝不止是为了恐吓他们一番这般简单,他不至于这般无聊,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已恢复记忆了。 想要报仇? 他神色渐渐转为冰冷,手一紧。 柔软的包子在他手中捏碎。 然后在空中化作虚无。 楚江宁这边抱着小老虎,居然跑到了司徒家家主的书房。 他抱着这么重的老虎本来是很不方便,但是这老虎也没地方搁,关键是不知这小老虎是不是刚离了母亲,把他误认做母亲了,对他十分眷恋,只要自己一流露出想把它丢下的意思,就哼哼唧唧悲伤得难以自抑。 楚江宁不忍心这么可爱的小老虎受苦,只能抱着了。 反正他魔功深厚,旁人也看不见他 。 是的。 司徒家家主和帝君陛下猜得没错,楚江宁大费周章的跑到园子里,自然不是只因为路见不平,他是去找东西的。 之前篡位的时候,他已早早让如萦转移库房之内的灵石法器资源,虽然在转移过程中失落了不少,这些年又用去不少,但资源还算充裕。 不过他要兴兵造反,这点东西就不够看了。 根据命运之书所载,他父君一统天域之后,还专门备了一批资源法宝已防不测。 藏宝之处命运之书可知。 但是要开启库门需要钥匙。 钥匙被一分为四。 四分之一在他父君手中。 四分之一在司徒家家主手中。 四分之一在中洲洲主手中。 四分之一在无生海海君手中。 他之所以去司徒家,就是专门去找钥匙的,只不过恰好撞破了司徒家主的残忍行径罢了。 钥匙并不在庄园之内。 也不知他藏在何处。 楚江宁闭眼,任凭神识笼罩司徒府。 司徒府的一切都纤毫毕现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司徒府占地极大,人口数千,楚江宁神识扫过,就连司徒家主侍妾打孩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根本没有钥匙的下落。 楚江宁皱起眉头。 这时候,书房有声音响动,是司徒家主归来了。 他立刻给自己施了一个法术,隐在了暗处。 司徒家主血誓之力被封印,全身轻松,心情大好,喜滋滋的走进书房。 他在心里谋划开了,暗药师虽然被杀,神魂都不存,但他一定也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自己再请优秀的暗药师细细研究,一定能够复原药方。 大计,还未失。 他笑容满面的进来,然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神色微凛。 低喝「是谁?」 书房是何等机密之处,他早早在里面设下阵法,若有外人进入定能第一时间察觉。 如今阵法的气息有异,代表有人闯入。 而令他惶惶不安的是,虽然能察觉阵法气息不对,但他却根本感知不到任何人的蛛丝马迹。 这等实力何其恐怖…… 等一下,莫非是…… 司徒家主立刻就想拔腿跑了,他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他真的就这么倒霉。 他那句话出口,楚江宁就解除法术,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面前。 「司徒卿家,真是耳聪目明啊。」 独自一人面对这煞星,司徒家主有些慌了,他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你、你想干什么?」 楚江宁道:「宝库钥匙,给我吧。」 「原来你是想要这个?」司徒家主眼中精光四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我不给又如何?」 楚江宁淡淡的看着他:「你确定?」 司徒家主挺起胸膛,十分得意:「你以为天之血誓便是万能的吗?实不相瞒,血誓我早已解除了,我等从今之后再不用听命于你,再不用与你这等恶贼为伍!」 「君上圣恩浩荡,你现在束手就擒,君上还可以轻饶你!」 「不然灰飞烟灭,魂飞魄散可不是戏言!」 他难得在楚江宁面前如此嚣张,天之血誓的压力解除之后,他只觉得浑身畅快,扬眉吐气!这些年的卑躬屈膝、虚以为蛇的憋屈全数一扫而空。 「原来是这样啊。」楚江宁尝试着催动了一下血誓,发现果然没有反应,暗道难道是父君出手了? 可是他早能解,干啥不早点解除。 见楚江宁不说话,司徒家主继续宣洩:「怎么不敢说话了?你这等小人,也只配躲在暗处使些阴谋诡计了,一旦你的诡计失败,你便一无是处,什么也不是了……」 「哦,这样啊。」楚江宁奇道:「但是你在得意什么?」 司徒家主一愣。 就听楚江宁轻描淡写的道:「你忘了当初是怎么被逼立誓的?这儿又没有他人,你又打不过我。还不是任凭我揉圆搓扁吗?」 第126章 老虎的来历 司徒家主:「……」 他脸麻了。 他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 狐假虎威的威胁道:「你想做什么?你不要过来,帝君不会放过你的。」 楚江宁低头抚摸着怀里小老虎柔滑的皮毛, 笑容优雅:「莫慌, 本君只是想与卿家你一叙旧情罢了。」 第235页 这笑容很好看,司徒家主却犹如看到了鬼一般,瑟瑟发抖。 两百年前那被支配的恐惧再度侵袭, 他干脆束手就擒道:「你想要宝库钥匙而已, 我给便是了。」 「不急。」楚江宁笑眯眯的道:「你这么一肚子坏水,奸诈阴险,我怎知道你给我的钥匙是真是假?本君要靠自己审问出来的,才会相信。」 司徒家主:「……」 司徒家主本就不是什么硬气之辈,随便审审,他手上那四分之一的钥匙就毫不犹豫的交了出来。 楚江宁拿到钥匙,心满意足的对浑身狼狈的司徒家主道:「此事,还须保密。」 他随和的笑笑:「不然,被我父君知道你竟然将宝库钥匙交给我这样的逆贼,你猜猜你会是什么下场呢?我父君心狠手辣,眼里可容不得砂子。」 司徒家主脸色一黑。 拿到钥匙之后,楚江宁不再逗留, 迅速的离开帝域。 往下一目标——无生海而去。 在去无生海之前, 他先停了下来。 准备找点食物餵他的小老虎。 他摸了摸小老虎略显无精打采的脑袋, 问道:「你爱吃什么?」 这么大的小老虎, 可能还在喝奶吧。 是不是得抓一只母灵虎,给它餵奶。 小老虎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指尖。 然后一脸餍足的闭上眼睛, 开始呼呼大睡。 楚江宁:「……」 他嘆了口气, 戳了戳它的小肚子, 教育道:「还是要吃东西的,年纪轻轻不爱吃饭可不行。」 他难得这么有耐心。 小老虎却没什么反应,仰着肚子呼呼大睡。 楚江宁正准备去给它找点吃的。 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道:「拜见殿下。」 楚江宁微怔。 现在会叫他殿下的人可不多了。 他的手下们认他为主,都称他为君上。 而天域权贵,统称他为魔婪君。 他转过身。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名蓝衣女子。 蓝裙乌发,气质恬淡,皮肤白皙,虽然看不出年纪,但气度雍容。 「艾幽若?」 楚江宁皱了皱眉。 料想不到竟然在此地遇见她,看模样她似乎早在等待自己。 艾幽若,正是无生海女君。 也是楚江宁的下一个目标。 问题是他还没动手,对方先找上来了。 艾幽若给他行了一礼,温温柔柔的道:「能得见殿下无恙,幽若便安心了。」 她见楚江宁皱眉不语,迳自掏出一物。 是一块蓝色的碧石。 与司徒家主献出的宝库钥匙十分相似的碧石。 艾幽若伸手,碧石浮起,落入楚江宁掌心之中。 与司徒家主献出的钥匙完美融成一大块。 艾幽若细细的解释道:「殿下此次归来,定然想要重振旗鼓,当年帝君设立的宝库  必是殿下首要目标。殿下此前去司徒家宅院,恐怕也是为了此物吧。这钥匙由帝君、中洲洲主、司徒家主同我各掌其一,殿下接下来恐怕不是要去中洲,便是来我无生海吧。」 「我先将此物奉上,还望殿下,莫要伤我无生海百姓。」 得来这么不费吹灰之力,楚江宁拿得反倒不安心,他看着对方:「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两百年前,收服各洲海时,这个无生海表现最为奇怪。 无生海女君是主动来向他投诚的,只因无生海同样深受上古神兽烦扰,为了能顺利灭除神兽,保一地百姓平安,这位女君阁下毫无立场的投向了他。 完全是主动送上门。 但说她对他忠心,却不尽然。 父君登高一呼,这女君又毫不犹豫的倒向了她父君。 现在他重新出现,其他人都恐惧得不行,唯有她居然主动找上门来示好? 对于楚江宁的疑问,艾幽若道:「我对帝君自然是忠心不二,但殿下您心怀四海,亦是明君。我无生海地处偏僻,这些年天灾不断,子民损失不断,我求百姓们能平平安安便够了。」 楚江宁:「……」 好傢伙,他终于听懂了。 原来这女人嫌弃他是煞星,怕他跑来自己无生海搞事,先把自己想要的东西给他,免得他跑来。 她也未必对父君忠心,也未必欣赏他,只是不想惹事。 心里只在乎辖下百姓,其他的……爱谁当帝君谁当。 不得不说,这样很省事。 楚江宁毫不客气的收好钥匙,笑眯眯的同无生海女君保证道:「女君放心,无生海这般净土,本君不会捣乱的。」 艾幽若再次行礼拜谢。 等送走了这无生海女君,楚江宁摩挲着小老虎的下巴:「宝,接下来我们不去无生海了,去中洲。」 「听说中洲有很多灵兽苑,专门炮制给灵兽的吃食,你有口福了。」 之前那个古里古怪的系统时常管他叫宝,他也有样学样,管小老虎叫宝。 毕竟宝不是叫小孩子的吗? 小老虎睁开他湛蓝色的眼睛,看着那洁白修长的手指在自己周边晃来晃去,真想咬一口。 但是他忍住了。 这才刚开始,须徐徐图之。 楚江宁挠着老虎下巴,突然想起来:「还没给你取名字呢?不如就叫你……」 第236页 他皱眉想了一下:「就叫、就叫……胖饺吧。」 这老虎这么胖,真的很像以前过年时他包的饺子。 小老虎:「……」 我真的谢谢你。 中洲。 中洲乃是五洲之中占地最大,地位最核心之地。 中洲洲主更是楚临雍的绝对心腹。 和艾幽若截然相反,估计是块硬骨头。 楚江宁先不急着找他。 他来到了中洲都府。 灵兽苑。 中洲修行者多豢养灵兽,是以灵兽苑开遍中洲。 灵兽苑专为灵兽提供治疗、修行秘籍、美食佳肴等,服务周到,天域闻名。 据说他的主人有一头性命相系的灵兽,是以对灵兽和善,专门开设灵兽苑以帮助天下灵兽。 楚江宁抱着他的小老虎来到灵兽苑,一名美貌女侍迎了上来。 十分热情的道:「这位修者,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楚江宁道:「给我家宝宝找些好吃的。」 美貌侍女看了一眼怀里白胖白胖的小老虎,笑容更甚:「不知道您的灵兽是何种品种呢?」 这个楚江宁还真不知道,胖饺这么漂亮,应该是什么珍稀灵兽吧。 他对此道没什么了解,也懒得问命运之书,于是道:「这我也不太清楚,就拿给普通灵虎的吃食来就好。」 女侍一脸为难:「灵兽的食谱很复杂,不能一概而论。尤其是幼生灵兽,要比成年灵兽更小心才是。」 她补充道:「不过我们有专门的鉴兽师,您将灵兽抱给鉴兽师看看,就知道了。」 「行。」楚江宁应道:「带路吧。」 女侍将楚江宁引进一间装饰古朴的屋子内,一个瘦巴巴的鑑定师正在那里翻书。 一见到两人进来,他的目光立刻就落在了楚江宁怀里的胖饺上。 赞嘆道:「好漂亮的白虎。」 女侍恭恭敬敬的道:「张师,这位客人想要鑑定他的灵兽品种。」 张师目不转睛的看着灵虎,嘴里道:「行行行,把小灵虎给我看看。」 旁边的女侍道:「客人,您把小灵兽给我吧。」说着就要接过怀里的小老虎。 怀里的小老虎立刻剧烈的挣扎起来,死死抓着楚江宁的衣物就是不肯放手,女侍柔声道:「只是让鑑定师看看你,不要怕……」 小老虎根本不听,死死扒拉着楚江宁死都不肯松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楚江宁。 楚江宁顿了顿,有些无奈道:「我家灵兽怕生,鉴兽师就这样看吧。」 鉴兽师十分无奈,但客人都如此说,他只能按捺下蠢蠢欲动的心思,仔细的打量起这老虎来。 「毛色雪白,不带一丝杂色,有点像极雪虎。」 「瞳色碧蓝,又有些像万妖海灵虎。」 「性子胆小怕生,有些像暗影虎。」 「比一般幼虎丰满,很可能是绝山虎。」 鉴兽师叨叨的说了一大窜,楚江宁听着耐心都快告终了:「到底是什么虎?」 鉴兽师最后一摆手:「这我可看不出来啊。」 楚江宁:「……」 他看着介绍他过来的女侍,女侍也有些尴尬:「张师是本店最好的鉴兽师,连张师都看不出来,想必客人您的灵兽一定十分罕见。」 鉴兽师道:「我看不出端倪,是我学艺不精。这样吧,我这就去信请我老师过来,我老师见多识广,远甚于我,一定能看出来这灵兽的来历!」 楚江宁问:「贵师何时能来?」 鉴兽师道:「老师在西洲,我这就写信,大概三日就能到了!」 楚江宁:「……」 三日。 他老虎都饿死了。 「告辞了。」 楚江宁抱着老虎走了。 老虎无辜的望着他,咧嘴。 楚江宁走出灵兽苑,觉得这也不是个办法。 还是得找出胖饺的来历才知道怎么养。 于是他拿出了命运之书。 第127章 老虎的身世 手臂处火焰的标记升腾。 一本厚厚的书出现在他面前。 看着这突然出现的怪书, 小老虎心中顿觉不妙。 便听楚江宁问道:「我的胖饺是何来历?」 小老虎:「!!」 命运之书闪烁了一下,然后浮现出几道字迹:「双翼圣天虎, 上古神兽血脉, 天赋神通为斑斓妖火、移形换影,杂食,生性喜淫, 好美色, 性子凶残。」 小老虎:「?」 楚江宁「噗嗤」一笑,忍不住戳了戳小老虎的胖脸,揶揄道:「想不到你还是只色虎。」 小老虎:「……」 楚江宁眨眼想了一想:「杂食的话是什么都吃?那这个呢……」 他从戒子袋里掏出一个包子。 这是之前他给父君蒸寿桃包时剩下的,也不知道小老虎吃不吃。 小老虎似乎真的饿了。 食物在前,「哇呜」一口咬了上去。 可能是吃的太急,碧蓝的双眸里盈满了泪光。 他喉咙飞快鼓动几下,就把包子咽了下去。 然后继续用期盼的目光看着楚江宁。 楚江宁摸摸他的头:「好吃吗?」 小老虎点点头。 楚江宁暗暗称奇,他自己的厨艺他很了解。 第237页 之前在宋家大家都是怕他伤心才吃下去的,想不到胖饺竟然喜欢。 人和虎的味蕾,是否不太一样。 难得有人捧场他的厨艺,楚江宁欣慰的摸摸胖饺的头:「以后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胖饺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 楚江宁笑了一下,然后还是返回灵兽苑, 接待他的还是之前那位女侍。 楚江宁道:「把你们最好的兽食拿出来吧, 我的灵虎什么都能吃。」 女侍应了, 连忙将客人和他的灵兽请进包房内。 很快, 上好的兽食就摆了一桌子。 九川贝、肉干、七彩芦花烤鸡、灵露,多不胜数。 楚江宁取了一块肉干餵胖饺,他只是逗逗它而已, 他的厨艺他很清楚, 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胖饺是为了讨好他才拼命吃的。 这么怕被他讨厌? 怕被抛弃? 小老虎吃饱喝足, 然后又趴在楚江宁身上甜甜的睡了。 楚江宁抱着肉呼呼的小老虎,神识一扫,发现对方灵气稀少得可怜,明明命运之书说它乃是上古神兽血脉,天赋神通。 要养养才行。 楚江宁唤来女侍,又从她那里採买了足够多的兽食和灵物,都准备一窝蜂餵给胖饺。 做他的宠物,什么都得给最好的。 灵兽苑动作很快,物品如流水般送来。 楚江宁将东西一一放在他的戒子袋中,待小老虎吃饱喝足了,便准备离开。 「这位道友,且慢!」 这时候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楚江宁转过头,发现是一名身穿锦衣的年轻修者。 修者容貌俊美,就是皮肤微黑,他目光炯炯的盯着楚江宁怀里的小老虎:「这位道友的灵兽可否割爱,什么价钱都任你开。」 楚江宁直接拒绝:「不割。」 小老虎是神兽血脉,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凡之处,盯上他老虎的,可想而知必定多不胜数,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可能卖小老虎,小老虎本身的天赋他倒不在乎,主要是没人能从他手上抢东西。 年轻修者依然不肯放弃:「在下其实是这灵兽苑的主人,我有一只爱宠,乃是千山斑斓虎,它一直眼高于顶,看不上其他灵兽。这些年为了它,我一直在遍寻天域上等灵虎,直到今日听说了你的灵兽。」 「长相、血脉俱是上佳,定然出身不凡,我家小黑一定会喜欢的。」 楚江宁:「……」 他下意识的抱紧了小老虎,神色难看:「它还是个孩子!」 畜生! 灵兽苑主人道:「我们修行者中,尚有数千岁的大能与不到百岁的年轻修者相好,灵兽也一样。这小老虎刚出生不久确实还是个孩子,但是只要多餵些灵物,很快便能成年。」 什么乱七八糟的! 楚江宁满腔不悦,冷冷道:「我家孩子只能自然生长,不能用些旁门左道拔苗助长!你还是再找其他的成年灵虎吧!」 他拒绝得丝毫不留情面,小老虎的眼底亮晶晶的,满是仰慕。 灵兽苑主人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直截了当的威胁道:「道友可知道我的来历,中洲洲主乃是我姐夫,在这中洲,还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 「道友若是识相,便乖乖将灵兽卖给我,还可以得些补偿。若是不然……」 「你是中洲洲主的小舅子?」楚江宁脸色一变。 他眸光微闪,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将手中的小老虎直接往对方怀里一塞:「谈钱多俗气啊,不是钱的事情,主要是我与舅爷一见如故,这灵兽便当见面礼了!」 小老虎:「!!」 它脸上对楚江宁的倾慕瞬间破碎了。 楚江宁如此前倨后恭让灵兽苑主人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搂住沉甸甸的小老虎,咳嗽两声:「那个算你识相,我也不占你便宜,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法器灵石秘籍,我应有尽有。」 楚江宁十分自然的搭上他的肩膀:「我早就说了,不是钱的事,是我与你投契。你这么说,简直是在侮辱我!我看我们俩一见如故,不如就结拜为兄弟如何?兄弟你喜欢灵兽,我再去给你弄就是了。」 灵兽苑主人:「……」 老实说因为身份,一直以来都有不少人围在他身边对他百般讨好,但是这么自来熟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关键是明明是卑下不堪的行为,对方做起来却自然无比没有丝毫奇怪之处。 他不自在的推开楚江宁:「结为兄弟倒不必了,你若是愿意,我们也可以做朋友。」 「好朋友!」楚江宁热情的唤了一声:「我有一事要拜託朋友你!」 灵兽苑主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你说吧。」 楚江宁道:「听闻中洲洲主礼贤下士,座下幕僚府幕僚成千,每一个都是人中龙凤,在下不才,想请你为我引荐一二。」 「那不可能!」灵兽苑主断然拒绝:「我姐夫对幕僚府十分看中,他麾下的每一个幕僚都是有真才实学的,这事我没法帮你!」 楚江宁道:「我也没有让你帮我进幕僚府,我自认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只想求一个考核的机会。」 灵兽苑主想了一下,如果只是给他一个考核的机会倒也不难,他看着脸色难看的小老虎,感觉完全被俘获了:「这事倒不难。不过幕僚府考核都是有固定期限的,最近的一次在三日之后,你先在我这儿住下,等三日后我再带你去找人。」 第238页 「多谢朋友!」楚江宁喜出望外,然后十分自然的抢过了小老虎。 灵兽苑主一怒:「你干什么?」 楚江宁笑容满面的道:「我这人疑心病比较重,您得先带我去幕僚府我才能把这灵兽给你,不然我怕你骗我。」 灵兽苑主怒火中烧:「我怎么可能会骗你?」 「知人知面不知心。」 灵兽苑主只觉得一股火气蹭蹭蹭的往上窜,他真想直接杀人越货把这小老虎抢过来,但是姐夫一向不喜他生事他只能硬生生的忍了。 硬梆梆的道:「跟我过来吧。」 因为肚子里憋着气,灵兽苑主只是吩咐侍女安顿好楚江宁,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楚江宁躺在舒舒服服的卧榻上,逗弄着旁边的小老虎。 「宝宝,饿不饿?」 小老虎没理他。 楚江宁继续不余余力的戳它胖脸:「怎么了,生气了?」 小老虎费劲的翻了个身,把头扭了过去,完全不搭理楚江宁。 小肚子鼓鼓的,显然是在生气。 楚江宁摸摸它的头,温声道:「别气了好不好,我那只是权宜之计,我不会把你送给任何人的,我保证。」 主要是他需要解决中洲洲主,中洲洲主和其他人不一样,那是父君的绝对死忠,就算自己杀了他,他也不会背叛父君的,他只能靠骗了。 听了他的渣男言论,小老虎依然一动不动。 楚江宁嘆了口气,觉得这宝贝怎么比他爹还难伺候,他哄他爹都没这么小心翼翼过。 但是没办法,谁让它这么可爱。 楚江宁强硬的将它掰过来,举起它的小爪子挥挥:「要是你还生气,挠我一下给你出出气。」 小老虎碧蓝的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楚江宁眨眨眼。 良久,小老虎终于动了。 它猛地扑了上去,往楚江宁脸上重重的啃了一口。 真的是重重的! 以饿虎扑食的姿态。 那瞬间,楚江宁竟恍然觉得眼前不再是娇小可爱的小老虎,而是一头成年几欲噬人的猛兽。 小老虎张嘴,重重的咬了下去。 然后它有些茫然的「呸」了一口,吐出一颗乳牙。 楚江宁:「……」 对不起,是他皮肤太硬了。 他明明没有故意用灵力护体,但是入太清境之后,他的皮肤犹如铜墙铁壁坚不可摧,小老虎虽然有神兽血脉,但到底年幼,牙都没长好呢。 小老虎低头看着它吐出来的牙,包子脸一皱。 楚江宁连忙掐住它的嘴:「我看看,没流血。」 「你还在长身体,换牙是正常的。」 小老虎:「……」 第128章 残暴之君 小老虎失了颗牙, 一脸悻悻,往后几天再没主动往楚江宁身边凑了。 餵他吃饭也不肯张嘴, 唯恐掉了颗牙被楚江宁笑话。 到了考核之日。 灵兽苑主早早的就等在外面, 见楚江宁抱着小老虎出来,脸色不善的一努嘴:「跟我来。」 幕僚府设在中洲洲主府旁,气势巍峨。 灵兽苑主直接将楚江宁领去见了幕僚府主事夜风岩:「夜主事, 这位……」 「宋安。」 「宋安道友乃是我偶遇的好友, 人品贵重,身怀绝技,是以想要推荐入幕僚府门下。」 夜风岩看了看模样好看得出奇的楚江宁,眉头微皱。 洲主这个小舅子一向不靠谱,平日总是假借洲主之名在外惹是生非,自己已为他擦了不少次屁股,这次又整什么么蛾子。 他脸色冷了两分,问楚江宁:「我幕僚府只收天域英才,你有何本事?」 楚江宁道:「在下熟读典籍,古今圣贤之事全都瞭然于胸。」 这本事不算出奇,夜风岩道:「你能不能留下,你说了不算, 我说了也不算, 还得通过考核。今日正好是我幕僚府招考之日, 你说你熟读古今之事, 那就安排你去通识堂考核吧。」 说来,他唤来一人,领楚江宁去参加考核。 考核分笔试与问答两关。 先是笔试。 通识堂内已有数十人正在奋笔疾书, 楚江宁来得稍晚, 先去登记了姓名, 然后便加入其中。 有侍者给楚江宁送来考卷。 考卷第一题: 中洲大地千山百岳,第三十七高峰是何? 第二题: 黄丰郡郡首年方几何? 第三题: …… 都是考得一些极为刁钻极为古怪的题目,在场众人无一不愁眉紧锁,汗如雨下。 楚江宁来得最晚,答得最快。 他笔墨挥洒,顷刻间就答完了。 但他也不想太过引入注目,虽然答完了,却拖拖拉拉到最后才交卷。 笔试结束之后,侍者请众人在旁稍后半个时辰,等待考官阅卷。 批阅的考官有三人,俱都是在幕僚府多年的老博士,他们一边阅卷一边感慨:「这次的卷子谁出的,这般刁钻,我等可都答不上来。」 「哎,我们通识科的幕僚已经太多了,宁缺毋滥,题目出的难一点才可筛选出精英吧。」 「我看这么多人,没一个能答得出来的,这次估计招不到人了。」 「你看看这些人答得什么?问他九陶先生的遗作是什么,他居然写不知所谓,是在侮辱我们幕僚府马?」 第239页 「九陶先生的遗作正是叫做不知所谓。」 「啊,那这个……答对了?而且每一道都好像……」 「答对了。」 「这种事情他都知道?他什么来路?」 …… 半个时辰过去,侍从来唤了三人进去。 正是笔试的前三者。 楚江宁赫然在列。 楚江宁倒并不觉得奇怪,因为题目粗浅毫无难度,只是没想到堂堂中洲幕僚府,招人试题如此简单,难怪这么多年一直毫无建树。 三人一走进来,所有考官的目光全都凝在楚江宁身上。 无他,因为他的外貌实在是太过显眼了,其他两人本也是外貌出众之辈,但是同楚江宁站在一起,就显得完全暗淡无光。 待知道这人居然就是宋安的时候,七位考官齐齐对视一眼,然后逐一发问。 问第一人:「长盛城乃是伯颜郡的下辖小城,因地势险峻,资源稀少,人丁不旺,当地民不聊生,当以何法治之?」 那人能被选进来,也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拱手道:「长盛城资源虽然贫瘠,但出产望山矿,与邻近元西城的中萃石相融可炼制出百坚石,可在两城中间设立熔炼点,联通二地资源,既可缓解长盛的窘境,也可为元西城增收。」 考官对视一眼,十分满意。 然后问第二人:「黄丰郡郡首今年已九百七十五岁,他前日向洲主请旨,自称年老体衰,想要辞去郡首之位,回乡养老,你如何看?」 那人答道:「郡首九百七十五其实还是春秋正盛的年纪,郡首请辞并非是因为年老有心无力,而是日前独子崩逝,因丧子之痛心灰意冷,郡首主持黄丰郡多年,殚精竭虑,夙兴夜寐,黄丰郡上下无一不服气。依在下愚见,当为郡首延请名医调理身体,早日再生儿子延续香火,如此方能安郡首之心。」 考官们:「……」 神特么生儿子。 他们不太自在的咳嗽两声,然后向第三人发问。 「两百多年前,魔婪君乱政,为非作歹,幸君上拨云见月,重正纲常。但如今却仍有一帮愚昧之人对其心嚮往之,认为魔婪君才是天命归属,胡言乱语,惹得民心浮动,你认为该如何惩治?」 楚江宁:「……」 怎么其他人的问题都这么正常,轮到他就开始说这个? 他顿了一下,方道:「魔……魔婪君残忍暴虐,杀戮无道,世所当诛。对其心生仰慕之辈皆是不怀好意,意图绕乱我天域民治之徒,当以重惩。应杀一儆百,除恶务尽。」 考官们听了他如此大义凛然的答案之后,脸上纷纷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个叫做宋安的,才学已在之前的答卷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也没什么可以考的,主要得看看他的品性如何? 若是心向邪魔,再有才干也不能容啊。 所幸对方不仅才学出众,还品性端正,他们通识科又添了一名大将啊。 考官满意之下直接宣布考核结果:「恭喜三位,已通过我幕僚府的考试,成为我幕僚府的一员,稍后侍从便会带你们去办手续,入住幕僚府。」 楚江宁十分顺利的通过考试,领到了幕僚印。 灵兽苑苑主闻讯赶来,十分诧异:「我倒是小瞧你了,想不到你真的能通过考核。如今你已成为幕僚,灵兽该给我了吧。」 说完就要伸手去接楚江宁怀中的小老虎。 楚江宁后退一步:「这可不行。」 灵兽苑主怒了:「你不是说成为幕僚就给我灵兽吗?你难道要背信弃义?」 楚江宁悠悠道:「是又如何?」 灵兽苑主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碰上了这般无赖:「你疯了吗?中洲洲主可是我亲姐夫,你一个小小的幕僚,竟敢这样对我?」 楚江宁假笑了一下:「当然不敢了,但是洲主一向持身自正,对子女亲属管教严格,他知道你借他名义在外欺男霸女,强抢他人灵兽吗?」 灵兽苑主傻眼了:「你!」 楚江宁笑眯眯的道:「为了小舅子您好,您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吧。」 「不然,倒霉的是谁可不知道呢。」 灵兽苑主咬咬牙,竟然拿这个可恶的人没有办法。 最后他一咬牙:「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吧。」 说完气势汹汹的走了。 楚江宁一笑了之。 灵兽苑主被摆了这么一道,越想越气,他一直以来都顺风顺水,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他绝不能放过这个可恶的宋安。 他计上心头,然后转身去了洲主府。 中洲洲主府。 一个皮肤有些黝黑的年轻人听了他的话,义愤填膺:「此人当真可恶,舅舅,交给我吧。」 「一个小幕僚而已,竟敢威胁你?」 灵兽苑主故作惆怅:「可是他拿姐夫威胁我,我怕若是姐夫知道我的事之后,又要揍我。还是算了算了。」 年轻人道:「舅舅放心,此事就交给我吧,我保证让这个小幕僚乖乖闭嘴。」 灵兽苑主补充道:「还有那个灵兽得还我。」 「舅舅放心。」 看见外甥这般斩钉截铁,灵兽苑主悄悄的笑了。 他外甥尉浅,乃是中洲二皇子。 收拾一个小幕僚当真不在话下。 第240页 呵呵,宋安,这次你死定了。 中洲二皇子得了舅舅嘱託,气势汹汹的就去了幕僚府。 问明宋安的去向,立刻便去兴师问罪。 楚江宁入住幕僚府后,就悠闲的抱着小老虎去院子里晒太阳。 小老虎躺在那里,懒洋洋的晒着肚皮。 然后就有人闯进来了:「你便是宋安?」 楚江宁回头:「阁下是?」 二皇子:「!」 他居然下意识的退后一步,结结巴巴的道:「没、没事。」 楚江宁:「?」 「你刚才不是叫我?」 二皇子随便找了个藉口:「哦,我是看你这院子的花种的很好,想让你教教我养花之道。」 「这院子我刚搬进来,养花之道我着实不太了解。」 他一面说着一面给地上的小老虎翻了一个面:「阁下还有事吗?」 二皇子道:「啊,那没什么事了,我先告辞了。」 然后撒腿跑了。 姿态十分狼狈。 楚江宁觉得奇奇怪怪,这人是谁啊?看着还有几分眼熟。 地上的小老虎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二皇子一连跑了好久,才停下脚步,喘了几口气。 灵兽苑主跟了上来,一脸紧张:「怎么了?」 二皇子摇摇头。 灵兽苑主:「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没找到那小子。」 二皇子道:「不是。」 他顿了一下:「舅父,这次我没有办法帮你了。」 「我真的没想到那个人居然就是……」 「是谁?」 第129章 必杀之局 「竟然是我心上人。」二皇子发黑的脸上现出一抹红晕, 满脸嚮往。 「也不知怎的,我一见他便面红耳赤、心跳如擂, 他必定是我命中注定的心上人!」 灵兽苑主:「??」 他有些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呢?那小子……」 他回忆起那个可恶的宋安容貌, 确实出尘脱俗,不似常人。 但……哪有这样的? 「浅浅,你清醒一下, 他只是虚有其表而已, 中洲那么多大好儿郎,你喜欢谁不好?」灵兽苑主激动的按住二皇子的肩膀,试图把鬼迷心窍的外甥摇醒。 二皇子摇摇头:「他人再好,也不是我心中所爱。」 他完全陷了进去:「舅舅,你别找他麻烦了,一只灵兽而已,我替他赔给你。」 灵兽苑主:「……」 他也不能要啊,自己如今能过的如此潇洒,全靠外甥撑腰。 怎能因为一个小幕僚破坏他和外甥的关系。 这件事他不算了,也只能算了。 但他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真特么憋气。 不知道灵兽苑主的忿忿不平,楚江宁悠闲愉快的幕僚生活开始了。 幕僚府通识科主要是替洲主处理公文的, 工作并不算清闲。 但是这世上没有清闲的工作, 只有清闲的心态。 楚江宁每天花一个时辰处理一下工作, 剩余时间就喝茶赏花逗逗小老虎, 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别人都在忙,就他天天不干正事,十分招人嫉恨。 但是没办法, 他工作处理得干干净净, 完全不落人话柄。 通识科的主管不忍他如此自甘堕落, 暗地里提点过几次,对方似乎完全没听懂,依然我行我素。 时间一长,大家就渐渐无视他了。 本来是块良材美玉,但是个性懒散不知上进,估计也没什么前途,就在这幕僚府混迹一生吧。 「宋兄,我们一同去藏书阁看看吧。」 一名身材高大的蓝衣修士走到楚江宁居住的院子,对他道、 此人名为张御怀,正是之前和楚江宁一同参加幕僚考核的其中一人。 要延请名医帮助郡首生儿子的那个。 因为楚江宁不求上进的作风,寻常同僚都不乐意搭理他,唯有此人,对楚江宁态度一直十分亲近。 「走吧。」楚江宁满口答应,给在地上打滚的小老虎塞了一口肉干:「乖乖待在家里,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小老虎日常吃的用的无一不是上好的灵物,若换了寻常灵兽,恐怕早就修为飞涨一日千里了,但是再好的灵物落在老虎肚子里,就跟直接消失了一般。 一个月以来,小老虎没涨什么灵力,脸倒是圆了一圈。 听他说要走,小老虎脸一黑,目露凶光的瞪了那不速之客一眼,才腆着小肚子走回屋子里。 被这小小圆圆的小老虎一瞪,张御怀竟莫名全身发冷。 他感慨道:「宋兄你的这只灵兽似乎非同一般啊。」 楚江宁淡淡道:「被我宠坏了,脾气不太好,张兄见谅。」 他有些反思,是不是该对小老虎严厉一些,近来小老虎的脾气越发阴晴不定,只要自己离开他,就老大不高兴的模样。 长此以往,可不行。 心下打定主意要管教一下胖饺无法无天的脾气,楚江宁就跟着张御怀走了。 小老虎在屋里听见二人的声音消失,不耐烦的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开始修炼起来。 一股黑气在他体内蔓延。 幕僚府的藏书阁藏书千万,天文地理、古今史谈、天象地法,尽在其中。 本是中洲洲主特为幕僚而设,这些天楚江宁一直跑过来看些杂书。 第241页 这位同僚张御怀也钟爱此道,两人结为书友,时常来这里看杂书。 今日还未接近藏书楼,突然有一侍从急匆匆的赶来道:「张先生,您处理的一份文书有误,主管大人召您过去。」 张御怀一听也微微一惊:「我的文书?」 他皱了皱眉头,方道:「宋兄,恐怕今日不能与你同去了。」 楚江宁道:「正事要紧,你快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去藏书阁即可。」 张御怀告罪一声,匆匆同侍从离去。 楚江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子中闪过一丝趣味。 这个张御怀平日里做事谨慎,怎可能出现文书疏漏,今日这藏书阁中恐怕另有千秋啊。 打从第一日考核结束后,他就觉得这个张御怀对自己心怀一股莫名敌意。 世上仇恨他的人多了,多他一个也不多。 但是这个张御怀明明对他十分厌恶,面上却对他无比热情,也不知藏着什么心思。 如今终于要露出狐狸尾巴了吗?正好这些日子自己应付他,也腻烦了呢。 心中有了计较,楚江宁也不在意。 大步踏入藏书阁内。 他此来是为了寻宝库密钥,之前他已用灵识搜过了洲主府和这幕僚府,均一无所获。 藏书阁里也许会有些蛛丝马迹。 他走进藏书阁内,随意翻看了起来。 为了防止被耳目所察,他的翻阅一直十分杂乱,食谱也看,乐谱也看,野史也看,医书也看。 当然,看了一个月均一无所获。 今日看什么好呢? 楚江宁的目光在一行行书籍里流连。 心念疾转。 以中洲洲主耿直的性子,宝物要么藏在他最相信之人的手中,要么藏在安全之处。 但这一月以来自己以灵识搜过洲主府,并未发现密道或者宝库。 那么在他最信任的人之手? 谁是他最信任之人? 楚江宁顺手翻开一本中洲艷闻,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这艷闻录写得十分精彩,活灵活现,让人犹如身临其境。 读之可长见识。 楚江宁很快就被丰富多彩的书中细节所吸引。 直到……他闻到了一股特殊的气味。 这气味极淡,微不可闻。 若非楚江宁修为高深,恐难察觉。 淡淡的兰花香中带着一股深渊之下的臭气。 是兰火油? 兰火油取之一种名为兰花梦魇的深渊巨兽,是巨兽的唾沫制成。 十分罕见,却是最好的燃剂。 只要撒了兰火油,不出片刻这儿便会化为火海。 这满阁的书籍都会化作飞灰。 当然,在这其中的人也一样。 除非修为高深,能在瞬息之间飞快逃离。 所以…… 楚江宁嘴角抽了抽,张御怀将自己骗到此处就是为了烧死自己? 有必要吗? 他们何仇何怨啊。 楚江宁看着这一屋书籍有些捨不得,作为太清境的修者,他当然可以轻松灭掉这火,但是事后追查起来就容易显露痕迹。 楚江宁想了想,手一张。 满阁的书飞快融入了他的戒子袋中。 他还没找到线索,那就带回去看吧。 顷刻间将整座藏书阁的书收的干干净净,楚江宁感觉火已至,一纵身便要走。 这时候,耳边传来有人仓惶的呼救声。 「救命啊,救命啊……」 这个时候,藏书阁内竟还有人。 这个时候是大家处理政务的时间,他来之前早就确认过,藏书阁里唯他一人,怎么…… 楚江宁转头看了一眼。 发现那个被火海包围的人竟有些眼熟。 好像是……中洲二皇子。 这个中洲二皇子有些奇奇怪怪,他身为中洲皇子,每日正事不干,经常来幕僚府晃悠,经常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每次见了自己,就开始脸红紧张,然后就像见了鬼一样跑了。 然后隔天,他又出现。 又紧张…… 又跑…… 如此反覆。 这么久以来,楚江宁也算和他打了不少照面了,愣是没怎么说过话。 他的身份也是后来才从旁人口中得知的。 却想不到,今天他也在这儿。 因为二皇子在底楼的缘故,兰火油已烧到了他身上,他法力全施,竟完全奈何不了这火,只能发出无比悽厉的惨叫。 楚江宁一弹指,灵雨降下,顷刻间将火熄灭。 他飞身抱起他:「走。」 二皇子刚逃过一劫,就看见楚江宁完美的侧脸,然后眼睛一闭,居然不争气的晕了过去。 楚江宁:「……」 他带着二皇子飞快离开藏书阁。 因为救二皇子废了些功夫,他出藏书阁时,来救火的人已至。 十数道灵气纵横。 但是这火却半分没有消融的意思。 反而越烧越烈。 灭火者脸上显出凝重之色。 「这火怎么灭不了?」 「不好,这是兰火油!」 「 别再投入灵力了,只会助这火越烧越旺。」 「那怎么办?」 「兰火油乃是不可灭之火,藏书阁救不下来了,赶紧用法器封上,否则这火会烧光幕僚府的!」 第242页 楚江宁在旁边看着,不发一言。 这火当然不能扑灭了,不然他偷书的事情不是会被发现吗? 法器尽出,火势最终被封存住了。 只是藏书阁也彻底毁了。 楚江宁没管,他把晕倒的二皇子交给侍从,便自称九死一生全身无力要回房养伤。 现场一片兵荒马乱,也无人理他。 楚江宁悠闲的回到院子去抱孩子,呸……抱虎子。 但是等待他的是空空如也的院子。 他老虎呢? 他那么胖一个老虎呢? 楚江宁眉心大皱。 刚要施展回影术看看发生了什么? 侍从匆匆进来:「宋先生,夜主事召您去前厅,纵火之人已经抓到了。」 楚江宁只好跟着侍从去了前厅。 纵火之人果然是张御怀。 他浑身上下被捆得严严实实,完全动弹不得。 对于纵火之事供认不讳:「确实是我放的火!」 幕僚府主事夜风岩脸色阴沉,偌大的藏书阁付之一炬可谓是损失惨重。 「你因何要纵火?」 张御怀用阴骘的目光看了刚刚赶来的楚江宁一眼:「因为我想杀了他!」 夜风岩眉心皱起:「因何杀他?」 张御怀道:「他那灵兽天生殊异,名贵非凡,我生了贪念,便想杀了他,盗走灵兽逃离此处。」 楚江宁一皱眉:「那我灵兽在何处?」 张御怀冷冷的笑了:「我早就卖掉了,若非为了卖灵兽耽误时辰,你等还想抓我?」 楚江宁脸色一沉。 几乎是瞬间,杀意大起。 但是很快他又觉得不对。 张御怀要想偷他灵兽,只需要将他困住即可,何须如此大费周章,还出动了珍贵无比的兰火油。 能用得起兰火油的,会贪图他灵兽吗? 他蓄意掩饰,目的并不在于杀自己,而在于火烧藏书阁。 自己不过是他寻的一个掩饰罢了。 何况他刚才收书的时候,发现有一点不妥。 他第一日进藏书阁时,通识科主事便告诉他,藏书阁里的藏书共二十三万五千零八本,但是他收书的时候,只收了二十三万五千零七。 少了一本。 只怕那少了的那本书,才是他的目的吧。 少了的那本书是什么? 楚江宁试图回忆,奈何二十多万本书,一时回忆起来有些难度。 第130章 们江晚春钓阁 对于张御怀的供认, 幕僚府主事夜风岩也同样不信,他吩咐先将张御怀打入牢狱待查。 张御怀被押了下去, 夜风岩看向楚江宁:「听闻你在着火时从藏书阁中逃出来了, 甚至还救了二皇子?你这般本事,做幕僚屈才了。」 楚江宁谦虚道:「侥幸而已。」 夜风岩目光闪烁一下,心中对这个被洲主小舅子介绍来的宋安上了心:「你先回去休息吧, 今日辛苦了。」 楚江宁回到院中, 继续施展回影法,寻找小老虎的踪迹。 一个时辰前。 一个容貌陌生的高大男子破窗而入。 床榻上的小老虎听到动静懒洋洋的睁开眼看了一眼,然后又闭上了,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高大男子看见床上白嫩可爱的小老虎,面露贪婪之色。 上前一步便想要将小老虎抱走。 却被一道结界给结结实实弹开了。 结界是楚江宁设的,为了保护小老虎安全,只是这群狗贼竟然连他设下的结界都能破除,看来有几分本事啊。 楚江宁刚这般想着。 就见高大男子突然掏出一只喷香的烤鸡,对着小老虎道:「来啊,跟我走,有好吃的。」 「这只鸡给你吃。」 「来啊……」 小老虎闻到烤鸡的香味睁开双眼,眼前一亮, 然后毫不犹豫的跳起来, 越过结界和高大男子走了。 看完一切的楚江宁:「……」 他差点无语。 什么玩意儿。 他还以为是这群盗贼法术高强, 强行掳走胖饺的。 搞了半天, 竟然是胖饺自己屁颠屁颠的跟人家走的。 就为了这一只烤鸡。 他是真的无语。 他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从来没短过它,结果居然被一只平平无奇的烤鸡就给骗走了。 这傻老虎,真是气死他了! 不争气的东西! 楚江宁越看越不打一处来。 越是如此, 他越放心不下。 这傻老虎不会被人炖汤喝还帮人数钱吧。 很有可能…… 楚江宁坐立难安, 总算体会了当初亲友们对宋长安的忧虑了。 这么傻的孩子怎能不操心。 楚江宁皱着眉苦思了一会儿, 终于记起那消失之书的书名。 望城地形录; 望城? 望城乃是中洲的一座城池,与中洲府相隔数万里,不过资源丰富,水系纵横,商贸发达。 望城有何隐秘? 幕僚府的地牢之内。 四道锁链将张御怀的四肢牢牢的束缚起来。 及腰的弱水在不停的侵蚀着他体内神魂。 火烧藏书阁乃是重刑,他被独自关押在这水牢之中,受尽折磨。 虽然□□痛苦不堪,张御怀唇角竟然带着一抹愉悦的笑容。 第243页 他张嘴,一柄小巧的灵刃自他口中吐出。 他入牢之前早已经受过严格的审查,若非他手段诡奇,这灵刃恐怕他还藏不下来。 如今诸事已了。 自己活下来也没什么用处。 若是他们严刑逼供,自己恐怕也承受不住。 为大业而死,死得其所。 张御怀眸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他体内灵窍被封,浑身上下丝毫灵力都用不出,但这灵刃乃他本命灵器。 心随意转,半空中的灵刃便直直朝自己噼下。 张御怀闭上眼。 想像中的疼痛却并未降临。 张御怀睁开眼,却看见有人正捏着他的本命灵刃上下端详,评价道:「有点意思。」 说完伸出手指弹了弹。 「嘣」 灵器被他轻轻一弹,立刻就断了。 张御怀:「……」 自己那无坚不摧,削玄铁如烂泥的灵刃居然经不起对方的随手一弹? 这还不是最令他吃惊的。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没错,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便是今日被他设计,差点葬身火海的宋安。 「这牢房守卫森严?你怎么来的?」 「可是夜主事命你来审问我?」 「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楚江宁凌于半空之中,将手中的灵刃往弱水里「扑通」一丢。 懒洋洋的道:「其他的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想知道我灵兽的下落。」 张御怀露出一个十分痛快的笑容:「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你的灵兽我早已卖了,如今是被油炸还是生煎,我可就不清楚了。」 楚江宁悠悠的道:「是吗?」 「那你从藏书阁里偷走的那本望城地形录,恐怕夜主事和洲主可能就会清楚了。」 张御怀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什么地形录?」 楚江宁道不耐烦的道:「事已至此你就别装了,你火烧藏书阁,不是为了杀我,抢我灵兽也只是顺便,你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掩饰你偷走瞭望城地形录。」 他挑了挑眉:「望城?有什么呢?我不太清楚,但是想必夜主事和洲主一定很清楚。」 「你如此费尽心思隐藏此事,想必图谋甚大吧。」 「你!」 张御怀咬了咬唇:「是不是我告诉你,你那灵虎的下落,你便会闭嘴?」 楚江宁摇摇头:「那可不行。」 他唇角浮起一丝笑容:「比起寻老虎,我更想听听,这望城到底有什么?你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他见张御怀不语,补充道:「怎么?不想说?那就让洲主亲自来问你好了。」 「等等……」张御怀脸色变幻了几下,才终于道:「其实……我乃江晚春钓阁的人。」 楚江宁沉默了。 张御怀不知他为何沉默,于是也沉默了。 楚江宁问:「这是什么地方?」 江晚春钓阁,这名字听着好不正经的样子。 让他想起纪潇则的惊鸿照水阁。 是那个吗? 张御怀一愣:「你连我们江晚春钓阁都不知道,我听闻你入府考核笔试第一,还以为你博闻强识呢?」 被嘲讽无知的楚江宁:「……」 两百多年前,为了谋划尊位,他确实事无巨细了解得清清楚楚,但是后来历情的时候,根本没心思也没渠道去了解天域之事,哪怕后来有命运之书补充,他也只了解些大事啊。 谁有空管这什么钓鱼阁是什么来路? 楚江宁道:「那你倒是说说,贵阁是干什么的?」 张御怀道:「你还记得入府考核时给你的考题吗?我们江晚春钓阁便是那个。」 楚江宁:「?」 「我们承君上遗风,势必要将这天域颠覆,还世道一个朗朗干坤!」 楚江宁:「……」 他动了动唇,有些艰难道:「所以你们便是……魔婪君的……拥趸?」 这都叫什么事啊。 搞了半天这些人竟然是…… 他沉默了。 张御怀冷冷道:「之所以要杀你,不仅是为了拿你当藉口,羞辱君上者,该死!」 楚江宁:「很好。」 他又问道:「那望城地形录又是何物?」 张御怀道:「我等苦心经营多年,发现这百年间望城的地形发生极大变化,尉千迟恐怕在这望城下设了地宫吧,他乃是楚临雍心腹,这地宫必定另有洞天。」 「说不定藏着天域至宝,我们若要起事,非得之不可!」 楚江宁:「……」 阁下的这个小势力小得命运之书都懒得记录在案,倒还挺有雄心壮志,还准备起事? 又听张御怀道:「所有事情我都交代了,你最好信守承诺保守秘密,否则我哪怕是拼死也会拖你下水的!」 「官府一向对我家君上附属宁杀错不放过,若我招认你是我的同伙,你说你会不会陪我一起死!」 楚江宁:「我只想要我的小老虎。」 张御怀道:「你的老虎在我师兄处,劳烦你给我师兄带句话,捨身取义,我此生无憾,让师兄不必留恋,抓紧去办正事要紧。」 还挺大义凛然。 楚江宁道:「只要我小老虎无恙,我就救你出去。」 第244页 张御怀一愣:「什么?」 他可是要杀了这个人啊,对方居然不计较,还说要救他? 世上哪有这种以德抱怨之人啊。 楚江宁声音转柔:「所以你好好保重身体,勿要自尽,待我归来救你出去。」 张御怀在这温柔的嗓音中,很快心灵失守,缓缓的点头:「好。」 他觉得很不对劲,自己怎么这般亲信这样一个陌生男子,还是个对君上抱有极大偏见的恶徒。 但是他的声音仿佛能蛊惑人心一般,他说什么自己就全盘相信。 方才也是,他要求自己透露真实身份和目的,明明对方身份不明自己自报家门是件极其危险和愚蠢之事。 但是在他三言两语之下,自己竟然毫无保留,一五一十的说了。 这是……什么邪术? 张御怀挣扎了一下,但很快他最后的清醒也维持不住。 彻底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楚江宁离开地牢,便匆匆离开幕僚府,来到了一家叫做老田烧饼铺的店里。 满脸憨厚的老闆上前:「客官要点什么?」 楚江宁看都不看他一眼,不顾对方阻拦往里面而去。 「客官!!」 里面是一道男声:「这是蹄膀,吃不吃?」 「这个是烤猪。」 「这个是烤肉。」 楚江宁真的听不下去了,身化飞光,闯了进去。 琳琅满目的美食中央,是一只懒洋洋的小老虎。 翘着腿似乎十分享受。 见到楚江宁进来,他倏然一惊,立刻坐直了。 「你!」正在投餵小老虎的男子见楚江宁闯入,大惊失色,还没等做什么就被楚江宁一道法术给封印住了。 楚江宁低头看地上的老虎。 脸色阴沉。 第131章 我喜欢你 小老虎似乎一点眼色都没有, 看见心爱的主人来了,如闪电一般窜到了楚江宁身上。 「嗷呜」的叫了两声。 楚江宁冷冷的将它推开。 小老虎有些无措的看着他。 楚江宁面若寒冰, 冷冷的道:「你很喜欢烤鸡吗?」 小老虎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楚江宁冷笑一声:「那你就待在这儿好好吃着吧。」 说完转身就走, 毫不留恋的样子。 小老虎见他要走,连忙窜上去抱住他的大腿。 楚江宁嘆了口气,道:「别碰我。」 小老虎抱得更紧了。 楚江宁揪着他脖子后面的毛将他拎起来:「你要跟着我就要记住。」 「你是属于我的, 以后除了我给的食物, 别人给的都不许吃。」 「今天你能被一只烤鸡骗走,明天你就能被一只小母老虎骗走。」 「既然留你不住,那就不必再缠着我了。」 小老虎满脸迷茫的望着他,眼神似懂非懂。 虎头虎脑,傻乎乎的小老虎。 楚江宁脸上没有半点动容:「别装傻,我知道你听得懂。」 「要做我的宠物,就要守我的规矩。」 「不然,就别待在我身边。」 小老虎缓缓低下头,一副知错的模样。 楚江宁没有像以往这样温柔待它,他认为就是自己以往太宠它了,才养成它这般无法无天毫无顾忌的性子。 说走就走。 不将自己这个主人放在眼里。 楚江宁气还未消,带着小老虎就走了。 徒留下还被他封住气脉动弹不得的偷虎男子。 此后几日。 小老虎一直十分乖巧, 不到处乱跑, 爱吃的烤鸡也不敢吃了, 甚至也不敢再和楚江宁撒娇卖痴。 因为楚江宁一直没给它好脸色看。 他打定主意这次给这小东西一次大的教训, 免得再有下次。 当然,这几天他也没空管小老虎,他在研究救张御怀之事。 救张御怀很简单, 虽然地牢守卫森严, 但是那点守卫对他来说不过乌合之众。 问题在于幕僚府主事夜风岩。 那日审问夜风岩似乎看出了张御怀的不妥, 否则也不会将他打入地牢待审。 若是真让他查出来什么,所有人将目光投向望城。 那江晚春钓阁的筹谋可就全盘作废了。 这也不重要…… 关键在于,望城他也想要。 他很怀疑,自己要寻的那四分之一钥匙,就藏在望城。 所以张御怀与江晚春钓阁就很重要。 楚江宁揪了几天小老虎的毛,见似乎风平浪静,准备夜寻夜风岩。 幕僚府主事夜风岩,乃是白天知的徒弟,他当年留在中洲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身为幕僚府主事,平日中洲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人物,夜风岩的住处自然阵法林布,机关重重。 当然,这些对于楚江宁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飞快用灵气封住了几处重要的机关,悄悄的潜入夜风岩居住的暖阁之中。 夜风岩的屋子里正有人说话。 「洲主最近正在策划一次清剿,准备将中洲的大多数魔宗据点拔出,你回去禀报圣女阁下,请圣女裁决,是要转移据点,还是彻底撤出中洲。」 「我们在中洲布点甚多,恐怕一时之间难以全部撤离,能否请您为我们周旋一二,拖延时日。」 第245页 「不行,洲主早已怀疑幕僚府内有奸细,我不能暴露。还请禀报圣女,当断则断。」 「好吧……」 「……」 「那您最近身体怎么样?我见您好像比上次憔悴了不少。」 「我还好,是最近幕僚府事忙,之后修养几日便好。」 「那就好。」 「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娶妻?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心上人?」 「啊……这,大业未成,我暂时还无心男女之事。」 「胡说八道!是圣女这般教你的对吗?她心中只有魔宗基业,根本不在乎你的喜乐。」 「您别这么说母亲!」 「老实说,如今天域时局平稳,帝君如日中天,就靠魔宗那点人手与官府对抗无异以卵击石,我本不愿趟这趟浑水,若非你母亲使了手段,有了你我才不听他的!」 「父亲……」 「好了,我希望你知道,比起魔宗大业,我更希望你平安喜乐。」 「我明白,但孩儿现在的日子没什么不好,修为一日千里,而且有母亲,有您,有哥哥,还有弟弟,虽然不能一家和乐,但是我……挺开心的。」 「弟弟?你母亲又?她当年不是承诺过我,生下你之后不再有别的孩子吗?果然女人的话不可信。」 「不是……是我自己认的弟弟,情况很复杂。」 「那你说一说,我们父子难得见面。」 「他傻乎乎的,很可爱,又天生好管闲事,总……」 楚江宁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直接推门而入。 「什么人!」 他这一推门将屋子里的父子二人全都吓了一跳。 立刻无比警惕的看向对方。 并且同时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宋先生?」 「长安!」 夜风岩转头问儿子:「你们……认识?」 他儿子下意识答道:「长安就是……」 楚江宁连忙打断他:「小夜!」 小夜一愣,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没错。 这大晚上设下无数阵法偷偷摸摸在此地与夜风岩相会的,正是夜怀夙。 想起刚才他们的对话,楚江宁才知道原来他们竟然是父子。 如萦玩得可真大。 他不敢说话。 夜风岩皱了皱眉:「所以你也是魔宗弟子?」 夜怀夙瞄了楚江宁一眼,支支吾吾的道:「算、算是吧。」 夜风岩眉头皱得死紧:「圣女阁下也太过分了,她派人潜入我幕僚府,竟未来告知我,她置我于何地?」 楚江宁道:「圣女正是因为顾忌您在此,担心您为难,方才交代我隐瞒身份,我在此间之事您全然不知,必不会牵连您。」 夜风岩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那你深夜来寻我做什么?」 楚江宁道:「是为了张御怀,我打算救出他来。」 听到此处夜风岩更加疑惑:「他要杀你?你要救他?你脑子有毛病?」 楚江宁微笑:「这是我魔宗内部意见不合罢了,让主事您见笑了。」 夜风岩眉头终于松开了,看了一眼在旁边的夜怀夙:「你们的恩怨我不想管,但是他在幕僚府烧藏书楼,若就这么跑了我难以交代,让他诈死以了结此事。」 楚江宁得了夜风岩的承诺:「多谢主事,在下告辞。」 「等等长安!」夜怀夙自从他出现之后,一颗心完全扑到了他身上。 「我同你一起走。」 与儿子多年未见正准备彻夜谈心的夜风岩:「……」 他有些警觉的看了一眼才貌俱佳的楚江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一时间竟有几分承受不住。 怎么是个男人? 看着还是个心眼很多的男人? 圣女也不管管? 就容自己的儿子这般吗? 此时。 在楚江宁院子里的小老虎。 它闭目修行了一段时间,感觉楚江宁快回来了,于是身上淡淡的黑气消失,又重新变成了那个天然无害的小老虎。 他如今的神态惬意,哪有这几日小心翼翼唯恐惹楚江宁不快的模样。 没错,前几天它就是故意的。 它又不是真的神智刚开,贪吃好色的幼虎,怎么可能被一只烤鸡骗走。 它不过是将计就计,想要试探一下自己如今在楚江宁身边的地位罢了。 试探的结果令他十分满意。 不枉费他大费周章,千辛万苦伪装成幼虎,撒娇卖乖的。 小老虎还没得意多久,就感觉楚江宁回来了。 他立刻窜到楚江宁怀里。 然后突然听到有人道:「是小老虎啊,长安你养的吗?真可爱,好像你。」 楚江宁:「?」 小老虎:「?」 楚江宁扯了扯嘴角:「小夜你可以回魔宗了。」 夜怀夙摇摇头:「我不走,我陪你好不好,我很能干的,我能帮你做很多事。」 说着不着痕迹的也撸了一把小老虎。 小老虎:「……」 它虎眼中杀气瀰漫。 楚江宁无奈:「你不是还要给如萦传信吗?」 夜怀夙道:「这个,我可以让手下传信的。传信这种事本不需要我亲自来,只不过我想藉此机会见见父亲而已。现在见了你,这些都不重要了。」 第246页 楚江宁:「……」 他把在他怀里正逐渐闭眼的小老虎摇醒:「我以为你还心存芥蒂。」 夜怀夙正色:「最开始我确实觉得十分不自在,因为你性格大变,身份个性都不相同了,再不是那个需要我保护的弟弟了。但现在我觉得,这些都不要紧。」 「只要是你就可以了。」 「长安,我想……我喜欢你。」 「不是对弟弟,不是对朋友,是爱慕之情。」 「我喜欢你。」 刚才父亲提及让他早点娶妻生子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宋长安的面容,那时候他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难怪他之前误会母亲和长安的关系时,那般别扭难受。 原来是因为……自己喜欢他。 喜欢眼前这个人。 听到这句话,小老虎的睡意立刻被吓得不翼而飞。 他有些激动的想要蹦起来。 第132章 我无心情爱 怀中的小老虎突然蠢蠢欲动, 楚江宁不耐烦的摁住他,然后对夜怀夙道:「你所说的爱慕, 是指情爱之事吗?」 他纤长的睫毛颤动, 神态冷静:「你弄清楚我是谁了吗?」 「你说的爱慕,爱慕的又是谁?」 夜怀夙笑了:「我喜欢的应该是宋长安,但宋长安不也是你吗?反正我早已认定, 我喜欢的便是我眼前之人。」 「哼……」听了他这番情真意切的告白, 有虎用鼻子哼了一声,意在不屑。 楚江宁倒很认真的听完了他的话,因为他看清了夜怀夙眼底的一片赤诚之意,知他字字句句都是出自真心。 而且是深思熟虑之后方才鼓起勇气说的。 他认真告白,楚江宁也认认真真的拒绝他了。 「你说的不错,宋长安也是我,我也是宋长安。」 「但,不可以。」 夜怀夙急了:「为什么不可以?你不喜欢我哪儿,我可以改。」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无心情爱,不管是谁,我都不会答应的。」 听到此处, 小老虎脸鼓起来了。 楚江宁没看到, 继续对夜怀夙道:「我很喜欢你, 你于我而言是好友, 是后辈,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夜怀夙坚持道:「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你给我一次机会吧。」 楚江宁摇摇头, 神态是不容拒绝的强硬:「你要明白一点。」 「我此生绝不沾染情爱, 情爱只会影响我修行。」 他只做时间最强, 其他外物,都不足以令他萦绕于心。 夜怀夙颓丧着一张脸,他预料过他被拒绝,但没预料到居然是这种理由。 「不管你怎么说,都改变不了我的心意,我不会放弃的。等你改变想法了,可以……回头看看我。」 虽然他心意并不动摇,但被这样拒绝他还是有些伤心,看了看楚江宁见他脸上没别的表情,只好黯然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夜怀夙走后,楚江宁举起不知为何突然蔫下去的小老虎,自言自语道:「你说我有什么好喜欢的?」 「难道人活一世,就一定要沾染情爱吗?」 他不喜情爱,不是受了他母妃刺激,而是真心觉得谈情说爱浪费时间。 虽然宋父宋母日日如胶似漆,恩爱甜蜜。 但是他所求不同,所以此等小事,还不在他眼中。 他饶有兴致的晃晃小老虎:「你呢?等你长大,你也会喜欢别的小老虎,然后和它生下小小老虎吗?」 小老虎:「……」 它伸出爪子,用柔软的肉垫轻轻的扒拉着楚江宁,胖乎乎的脑袋晃了晃,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楚江宁被它可爱到了,然后又笑了笑:「那也不错。」 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或事,可以如爹娘一般如胶似漆,也可以像如萦那样天天寻欢作乐,自然也可以同他这般,冷心绝情。 他将小老虎塞到床上,又餵了他一根肉干,督促道:「快点修炼,你修为这么差,估计以后很难吸引到别的小老虎。」 动物的本性是慕强,这么弱兮兮的样子谁不嫌弃。 小老虎听话的吃完肉干,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楚江宁的手指。 然后顶着肚子开始呼呼大睡,也不知道是在消化肉干里的灵气,还是在纯睡觉。 估计就是纯睡觉。 楚江宁觉得有些好笑,也懒得管他,同样坐在他身边开始修炼起来。 他虽然早已破境,但修为仍不稳固,还需要稳固境界。 第二日,楚江宁藏好小老虎,便提出辞呈,自称要去寻他那被偷的灵兽。 通识科的主事爱惜他的才华,百般挽留未果之后只能由他去了。 楚江宁白天干脆利落的辞职,晚上就偷偷潜入地牢,给地牢中的张御怀塞了一颗假死丹。 有夜风岩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御怀死得明明白白,很快尸体就被处理干净了。 夜间。 都府一处豪华酒楼内。 死里逃生的张御怀敲了敲门。 门开之后,里面的人见到他又惊又喜:「张师弟,我还以为你已遭逢不测。你是怎么从幕僚府逃出来的?」 张御怀道:「是一位大人救了我。」 说着,他让开身子,露出后面抱着虎子的楚江宁。 那人乍见楚江宁,立刻大惊失色:「你怎会在这儿?张师弟,你难道……」 第247页 他正是那个用烤鸡偷老虎后被楚江宁找上门的仁兄,那日他足足在原地站了十二个时辰禁制方解。 禁制解开之后他也不敢去找楚江宁的麻烦,只是匆匆放弃那一据点换了个藏身之处,继续观察都府情况。 张御怀满脸笑容,轻声:「师兄误会了,这位大人同我们一样,乃是志同道合的兄弟,希望我们能将他引荐给阁主。」 他师兄眉头死紧:「这等来历不明之人怎能轻信?师弟你就不怕他是官府的探子吗?」 张御怀满脸笃定:「师兄多虑了,似宋兄这等侠肝义胆的人物,怎可能是官府之人。此番多亏他相助,我们的计划才能成功,宋兄想要见见阁主,加入我们,此乃我们的荣幸!」 师兄看着自己这个平日里再小心不过的师弟,竟感觉十分陌生,质问楚江宁:「你到底对我师弟做了什么?他怎会对你如此信任?」 楚江宁满脸无辜,一边抚摸着怀里的小老虎一边道:「可能张兄是看清了在下的一片赤诚之心吧,这位师兄,你也……该如此才是。」 踏入太清境之后,他的言蛊术已趋圆满,只要他想,心意驱动,任何人都得对他言听计从。 原本一脸警惕和愤恨的师兄在听了他这番话后,脸上竟也慢慢的现出迷惘之色。 「宋兄……好人。」 「志同道合……欲入阁……见阁主。」 「我得……带他见阁主。」 楚江宁三言两语搞定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好孩子。」 江晚春钓阁在望城,他们那位神秘的阁主也在望城。 于是,楚江宁便同他们一起回瞭望城。 望城。 师兄弟二人来到一座园子里,摆好阵法祭品,齐齐跪地,口呼:「恭请阁主!」 一道黑雾瀰漫。 一道声音兀然出现。 「尔等唤吾何事?可是东西到手了?」 「是!」 张御怀连忙双手奉上书册。 一道黑雾将书册捲起,那声音的主人匆匆翻阅了一下书册,十分满意:「果然……望城果然有地宫……等等,你们……」 他声音一冷:「中了何人的法术?」 跪地的两师兄弟面露迷茫之色:「什么法术?」 「蠢货!」阁主勃然大怒,朝二人分别拍出两道黑雾。 二人被黑雾拍中,齐齐吐血,脑子竟然清明了不少。 「我们这是怎么了?」 「是那个宋安!他使的妖法!」 阁主声音沉沉:「此人在何处?意欲何为?」 张御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然后吓得浑身冷汗:「他跟我们过来了……阁主恕罪,我等……」 这姓宋的妖法好生厉害,他明明已起了提防之心,却还是着了他的道。 「跟过来了?」 阁主声音中杀气四射。 顿时,宅院里草木化作飞灰,断石飞沫,一片狼藉。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缓缓道:「我只是想要见见,这位厉害的阁主到底是何方神圣?您莫要动怒啊,师兄。」 话音落下,楚江宁在半空中缓缓现出身形。 阁主:「……」 楚江宁露出微笑:「师兄,好久不见,近来可安好?」 没错,这奇奇怪怪的江晚春钓阁的阁主,正是他那出走多时不知去向的师兄鞠光。 虽然他以法术遮掩了身形,但自己又怎会听不出师兄的声音呢? 看到楚江宁出现,阁主身上原本的滔天怒火稍歇,他沉默了一下,方才吩咐正惶惑不安的张御怀师兄弟:「你等先退下,待我指令。」 二人齐齐对视一眼,立刻抱拳告退。 二人一走。 宅院里立刻狂风大作。 无比凛冽的杀机朝楚江宁扑来。 楚江宁负手而立,他只是轻轻的上前了一步。 顿时。 狂风消散,耀眼日光重新洒落。 一切风平浪静。 鞠光的声音满是惊骇:「你竟已突破了太清境?」 楚江宁道:「侥幸而已,师兄这么多年也不遑多让。」 鞠光嘆了口气,这些年他自然是在日日苦修,但没想到和小师弟的差距不但没有缩小,反而更大了。 一个境界的差距,让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虽然心中已自认自己是手下败将,但是鞠光口上依然冷冷的道:「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语气不善,楚江宁却依然温声细语:「这些年劳烦师兄惦念了。」 鞠光冷哼一声:「谁惦记你!知道你的死讯之后,我十分痛快!」 「当年我早警告过你,让你早日杀了楚临雍已绝后患,你置之不理还对我动手,结果如何?」 居然为了楚临雍同他翻脸,还将他囚禁,此事他耿耿于怀至今! 楚江宁十分诚恳的认错:「当年是我太过自大,师兄教训的是。」 他少见的伏低作小,鞠光心里舒畅了一些:「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年你又去了哪里?」 第133章 求楚大哥相助 「我见了师尊。」 「什么?」 「师尊未死, 只是被囚在异境之中。这些年我隐忍不发,苦苦修炼, 便是为了有朝一日打败我父君, 将师尊和众位师兄弟救出来。」 第248页 「……」 「师兄?」 鞠光微一沉默:「你……不是又在骗我吧?」 楚江宁:「?」 「你不会是为了让我为你效命,才编出这瞎话骗我吧?楚临雍会那么好心,将师尊囚而不杀?」 不是他信不过他亲师弟, 实在是前车之鑑, 这一肚子诡计的师弟骗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楚江宁哭笑不得,他索性掏出一枚留影珠,法术催动。 一个满脸阴气的老头出现在水幕之中。 冲着他破口大骂:「本座生平最恨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抢我魔宗宗主之位的恨裂天,一个便是杀我魔宗弟子,将我关入此地的楚临雍,要早知道你是他儿子,哪怕将我千刀万剐也绝不可能收你为徒!」 鞠光:「……」 确实是师尊的语气和声音。 他看楚江宁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以你如今的修为,可能敌楚临雍?」 楚江宁顿了一下,回答道:「大概可能应该有机会吧。」 他难得这么不自信,鞠光:「那就是不能了?这该如何是好?」连天赋最强,心眼最多的小师弟都没办法, 难道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尊被囚受苦吗? 楚江宁缓缓道:「要救师尊他们出来, 未必一定得以武力打败他, 智取一样可以。师兄你这些年暗地里做了不少事吧?」 鞠光流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 不阴不阳的道:「这些年我一面苦苦修炼,一面以你的名义在这天域里招兵买马,组建江晚春钓阁, 但你不要抱太大期望, 这些人虽然意志坚定, 但是修为都不怎么样。做些打探消息,搅乱局势,偷取情报的事还行,正面战场指望不上他们。」 「那便够了。」楚江宁露出一个微笑:「师兄,那望城地形图你可看出端倪?」 鞠光没好气的道:「你怎么一来就跟我要这要那的!没错,望城底下已有地宫,有了这地形图,加上我江晚春钓阁的工匠,不出三日,我便能找到地宫所在。」 楚江宁道:「师兄别生气,我所图不多,只想要里面的一把钥匙而已。」 鞠光翻了个白眼:「里面要是藏了什么法器资源你以为我稀罕,通通拿去,这江晚春钓阁你也拿走。你以为我喜欢每日应付这些杂事。」 师兄弟二人在园子里议定一切,便唤来张御怀等人,开始寻地宫所在。 有了地形图,一切都很顺利。 他们在距离望城百里之遥的一座岩洞里,找到了地宫的入口。 几名工匠们围着洞口急得满头是汗。 「这机关太过复杂,根本难以破解。」 「恐怕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能启动。」 鞠光负手而立,问道:「就没有其他的法子吗?现在再去寻钥匙,耽误时间不说,还容易打草惊蛇。」 烧了一本望都地形图已是巧合,若是再丢了地宫钥匙,尉千迟就是再愚钝也该想明白了。 这个…… 工匠们面面相觑,为首的道:「那小的再试试吧。」 「这机关复杂无比,要破解也可以,只是需要时日。」 「多久?」 「这个……三年五载都有可能的。」 「……」 「是我等学艺不精,若是能寻得天域第一机关师百里长秀,想必这机关便可顷刻得解。」 「百里长秀?该去何处寻他?」 「百里机关师神出鬼没,踪迹难辨,要寻找他恐怕需要多费一方功夫。」 楚江宁在旁边听他们在那里商量了半天,有些不耐烦。 他举步,走到机关前。 不灭剑出。 剑气如霜,催枯拉朽般将一应机关剿灭得干干净净,洞口顷刻大开。 工匠们正在和鞠光说话,突见他拔剑,立刻脸色大变,连忙阻止。 「住手!」 「万万不可!」 「别啊……」 他们的喊声已迟,剑光过去之后,地动山摇,石洞濒临崩塌。 工匠面露绝望:「这机关绝不能以外力毁坏,否则这地宫会立刻崩陷……」 哦? 是吗? 楚江宁再出一剑。 这一剑。 如天外流星般飞过。 砍在这剧烈震动的石洞之上。 然后…… 石洞不震了。 它乖乖停下来了。 楚江宁回头,轻描淡写的对呆若木鸡的众人道:「进去吧。」 说着,率先进入大开的洞口。 大家:「……」 他们胆战心惊的看了看那被砍出硕大豁口的石洞,胆战心惊的迈步跟上。 一进地宫。 便立刻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撼。 中洲盛产灵石。 所以这地宫里,满是灵石。 如山如海一般的灵石。 将整个地宫铺得满满当当。 那溢出的灵气犹如实质,不停的往人周身气窍里钻。 置身此地,仿佛被一股至醇至厚的灵气洗礼。 哪怕是鞠光,都不由停下脚步,禁不住这灵气诱惑,开始吸取。 楚江宁丝毫不受影响,他神识一扫。 一团熟悉的气息出现在他手中。 他挥手。 一块蓝色碧石出现在他手心,与此前得来的其余两块碧石融为一体。 至此,四分之一钥匙已得其三。 第249页 剩余四分之一在帝宫。 三日之后。 楚江宁将手中的小老虎递给他师兄。 鞠光:「?」 他看着手中白胖可爱的小老虎,满脸问号。 楚江宁道:「地宫中的灵石运出之后,足够我们培养一支强横的魔兵了,但还远远不够,我要去帝域一趟,寻得天域宝库钥匙。此去若是遇上我父君,难免一场大战,恐有危险,我这小老虎娇气得很,修为也不行,若是带去打起来我无法顾及它,劳烦师兄替我照看一些时日。」 鞠光道:「难得,你竟这么在意一只小老虎。」 他的小师弟他还是十分了解,因幼年经历,加上帝宫长大无人照拂,养成了他冷心冷清的性子,除了如萦外,他还没见过他如此为人考虑。 楚江宁正色:「不,师兄才是我最在乎的人。」 鞠光:「??」 小老虎:「??」 鞠光呸了一口:「你何时……学得如此花言巧语?」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耳后根悄悄红了。 楚江宁继续一本正经的道:「我此言一片真心,师兄多年看顾照顾,江宁铭记于心,绝不敢忘。」当然是和宋父学的啊,宋父别的不行,哄宋母十分有一套,这几年在宋家做儿子,楚江宁别的没学会,哄人撒娇完全是手到擒来。 反正能达到目的即可,些许脸面他根本不在乎。 小老虎气得眼睛都红了。 鞠光幽幽的道:「你当初要不刺我一剑,这话可能我还真的信了。」 楚江宁:「……」 他同师兄还有小老虎辞行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往帝域。 最后四分之一钥匙在帝宫。 在楚临雍手上。 这是最难得到的一把钥匙。 因为他不可能强抢,也不可能等对方心甘情愿奉上。 对此,楚江宁早有想法。 他去了帝宫。 不是夜黑风高悄悄潜入。 而是堂而皇之的走进去的。 守卫没拦他。 之前高总管吩咐过,这位宋公子是君上的贵客,整个帝宫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虽然有些奇怪怎么宋公子许久不见人,但命令未撤销,他们自然得放他进去。 楚江宁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帝宫,进了景华宫。 然后,迎面差点撞上一个人。 一个老熟人。 一个一身仙气,眼神狡诈的胖子。 胖子:「!!」 楚江宁十分亲切的同他打招呼:「拜见马大人。」 胖子:「……」 他看着眼前容貌气质都与魔婪君一模一样的人,陷入了混乱。 这个人到底是谁? 唤他马大人,他应该不是魔婪君,而是那个叫做宋长安的凡人吧。 可是为什么? 这个凡人给他的感觉和之前魔婪君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都是极度的危险。 是魔婪君吧? 可这里…… 马大人仰头看着青天晴日,又看看周边环境,确定自己身在景华宫。 魔婪君怎么敢光天化日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马大人脸色不太对劲,满脸纠结和诡秘。 这个时候,见他迟迟没有动静,高总管前来。 看见楚江宁倏然一惊:「殿、殿……下?」 楚江宁眨眨眼,满脸疑惑:「总管大人,你唤我什么?」 高总管「啊」了一声:「是宋公子啊,公子您怎么进来的?」 楚江宁柔柔软软的道:「我有事想求楚大哥相助,麻烦总管大人通报一声。」 马大人一声不坑,依旧满脸僵硬。 心中各种猜测各种激动。 高总管应了一声,然后看向马大人:「大人,您还有何事?」 马大人没有啥事。 但是马大人不想走啊。 他好奇死了。 这种时候他怎么能走。 强烈的求知慾让他生出无穷的胆子,他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老夫方才想起还有一事未同君上禀报,烦劳总管通报一声。」 高总管:「……」 他觉得马大人留下来很不妥吧,但他到底只是侍臣,没有拒绝的资格,只好道:「那老奴先去禀报君上。」 得了高总管禀报的楚临雍:「……」 他皱了皱眉。 道:「宣他们进来。」 高总管又跟他确定了一遍:「马大人也一起吗?」 楚临雍颌首:「是,让他们一起进来。」 他倒是想看看,这贼小子又想玩些什么把戏。 第134章 父子大战 既然君上已下了令, 高总管连忙恭恭敬敬的将两位请了过来。 马大人被求知慾沖昏了头脑,但当他见到楚临雍那张面无表情的冷脸时, 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清醒过来。 他清醒过来之后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君上的秘密是那么好听的吗? 一不留神就容易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但他骑虎难下,楚临雍威严的目光扫来时,他忍不住双膝一软, 「扑通」跪地。 「拜见君上!」 一旁的楚江宁看见他麻熘跪了, 犹豫一下,也有样学样的跪下来行礼。 「拜、拜见君上。」 第250页 楚临雍:「……」 他飞快的瞟了一眼规规矩矩的给他行礼的楚江宁,目光落在马大人身上:「你有何事禀报?」 马大人早在外面就打好了腹稿:「是关于妖族之事……」 他吞吞吐吐的说到一半,还有意无意的看了楚江宁一眼,意思是事涉机密,还是之后再说吧。 楚临雍不耐烦的道:「妖族怎么了?有事你便说话,看他干什么?」 居然完全不避讳吗? 马大人心中的八卦之心再度燃起了一小会儿。 无论是真正的魔婪君还是凡人少年,听这等朝政大事都有些不妥吧。 但他丝毫不敢显露半分,无比乖顺的回答道:「是妖君那边传来的消息,妖君想求和。」 楚临雍笑了:「本君为何要与妖族求和,是本君先开战的。」 妖族偌大领土都该归他所有。 马行烈道:「妖君愿割让半壁江山,只求君上相助。」 「妖君受妖族太子所胁, 一直被囚于深宫之中, 大权旁落。妖君希望我们能替他诛杀妖族太子, 待他重掌妖族大权之后, 必与我族议和求诚。」 妖君的原话说的是「帝君陛下与本君同病相怜,应能体会本君之苦,若能守望相助, 本君必将这份大恩大德铭记于心, 以诚相报!」 妖君的人先找上的是帝君所属, 但是听听他说的这话,什么叫做与他同病相怜。这不是往我们君上伤口上撒盐吗?我们君上如今最恨人提及当年他被魔婪君所囚之事,这事谁敢同君上说。 因没人敢提,此事被无限期搁置了下去。 妖君着急,病急乱投医找上了其他几位天域重臣,其中就包括马家主。 这话马家主本也听听就过,干脆烂在肚子里最好。 但不是为了吃……为了知晓真相吗? 他只能搜肠刮肚找出这个理由。 他说话已足够委婉了,楚临雍在听到「被囚深宫」之时,还是忍不住冷眼瞥了一下楚江宁。 见那厮还是规规矩矩的跪着,似乎对他们谈论的天域大事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不由心里一阵发堵。 一股怒火噌噌噌的就窜了上来。 至于他到底在气什么,他也不太清楚。 见君上久久不严,马大人心里发虚:「下臣知道这妖族半壁江山远未达成君上的宏图,但妖君既然提及此事,我等不妨将计就计,乘机攻占妖域。再不济,能使妖族内乱,也能令我族在战场上多几分优势。」 如今与妖族的战役正如火如荼,双方都损伤惨重。 楚临雍沉吟了一番,道:「本君准了。既然此事是爱卿提及,便交由爱卿全权负责吧,莫让本君失望。」 马大人俯首应是,嘴里满是苦涩的滋味。 这么难的差事…… 想要打听真相,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吩咐完马行烈,楚临雍的目光又落在楚江宁的身上。 见这贼儿子伏地的姿势一如往昔般乖顺规矩,气更是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的道:「那你见本君又是为何?」 楚江宁抬起头:「楚大哥……啊,不……君上。」 「我想求你救救我爹……」 我爹? 马行烈头也不敢抬,心里「哦豁」了一声。 楚临雍磨了磨牙,强忍怒意:「你爹——又!怎!么!了!」 楚江宁吸了吸鼻子,眼眶竟瞬间盈满了泪水:「我离家多年……好不容易回趟家,我爹竟得了重病。听说是被九爪鹰狮兽所伤,如今危在旦夕。」 「我寻遍了城中灵药,均不得法。」 「灵药师说,九爪鹰狮兽的爪子有剧毒,唯有神药九心海棠可解,可这九心海棠珍贵无比,寻常之地根本不可得。君上您乃天域至尊,您一定有这神药对不对?」 「求求君上赐药,让我能救下父亲。大恩大德,长安必定结草衔环以报。」 殷殷恳求,泪流满面。 孝顺能感动天。 楚临雍:「……」 他怒极反笑,再忍不了了,直截了当道:「你爹要死了,跟本君有什么关系?本君凭什么给你灵药!」 楚江宁:「……」 他眨了眨眼,似乎愣了一下:「君上您怎么了?」 「您今日是心情不好吗?」 「为何这般对我。」 楚临雍脸色黑如锅底。 这小子还有脸装,他为何心情不好他难道不清楚吗? 又听楚江宁缓缓道:「君上是天域至尊,是万民君父,也是我爹的父亲,君上爱民如子,怎会吝惜灵药。是不是君上您在考验我?君上,只要您能赐药让我救我爹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君上您不是要攻打妖族吗?我愿意再去一次妖族做间者,为君上肝脑涂地!」 楚临雍:「……」 什么你爹的父亲! 什么万民君父! 狗屁玩意儿! 他气得手都开始抖了,直接扭头问一边噤若寒蝉的高总管:「库内还有多少九心海棠。」 高总管心中细数了一下,方才答道:「九心海棠不是常用灵药,库房内也不多,仅有七八千株吧。」 「都给他!」楚临雍仰声道:「通通都给他,让他滚吧!」 高总管:「是」 他立刻传音属下,让他们送九心海棠过来。 第251页 得到帝君赐药,楚江宁一副感激涕零的神情:「多谢君上,君上万福,君上恩德小人必定铭记于心,日日供奉……」 一本奏摺甩到他面前,彻底打断他的胡言乱语:「闭嘴。」 马大人依旧不敢抬头,但光听他们说话,信息量已经够大了。 他捋了捋情况。 眼前之人可能真的不是魔婪君,而是凡人宋长安吧。 他爹伤重,他来求君上相救,逻辑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毕竟他只认识君上一个有权有势之人,事急从权这也十分正常。 关键是君上的态度十分不正常,老实说他还从未见过君上这般喜怒形于色,气得阴阳怪气的模样呢。 人家求他救爹,他生什么气? 能帮上小情儿的忙,正常男人不是该感觉开心满足吗? 他这里就不太懂了…… 马大人正思索着其中是否有他没解读出来的奥妙,高总管已神色诡异的前来禀报:「禀君上,库房一刻钟前无故起火,里面的灵药都被烧了。」 「什么!」楚江宁大惊失色。 「是吗?」听到这里,楚临雍反倒冷静了下来:「那九心海棠也没了?」 高总管沉思道:「九心海棠乃是南洲贡品,若是现在让南洲送来,只需几日的功夫。」 楚临雍淡淡道:「又没到上贡的时候,怎能让南洲再送呢。」 他瞟了一眼似乎六神无主惶恐不安的楚江宁,又问道:「就没有其他灵药可以治他爹的伤了吗?」 高总管摇摇头:「灵药的话确实没有,但是奇物倒是能起到同样的效果,比如说天海碧空石、白岩从窍冰、四海游极沙等等。」 楚临雍慢条斯理的道:「天海碧空石……本君倒是随身带了一块。」 说着他取出一块碧石,看着楚江宁道:「倒是可以借你……」 「多谢君上!」楚江宁情绪立刻从大悲变成大喜,立刻就上前去要接过楚临雍手中的碧石。 他一扯之下,石头纹丝不动。 楚临雍毫无松手之意,抬眸看了看他,舌尖轻转,念出他的名字。 「楚江宁。」 「你还要给本君装到何时?」 楚江宁适时给他爹回了一个浅浅的笑意,然后手中不灭剑起。 剑气纵横。 一道乌光在半空中划过。 迎接他的,是更加浩瀚如山海的气势。 磅礴气势交汇。 散落的气劲将高总管与马大人,还有附近的一应侍卫侍从全都击飞了出去。 一场惊天大战就此铺开。 天空轰鸣,巨石飞舞。 簌簌剑气无所不至,耀眼金光包罗万象。 这等大战,其他人根本没资格参与,他们只能胆战心惊的缩在角落里,唯恐被波及。 高总管面露焦急之色。 马大人无力的张了张嘴,这个时候还有闲心问高总管:「所以刚才那位是真的魔婪君对吗?是他冒充凡人吗?还是怎么的?」 高总管回应了一个犹如看白痴一般的眼神。 马大人心中早有结论,只是仍觉得匪夷所思。 之前在宗门大比上自己遇到的那个凡人就是魔婪君,他怎么能演得这么像?活灵活现,像极了一个懦弱凡人。 而君上也奇奇怪怪,明明知道魔婪君回来了,还故作不知将他留在身边? 现在又和他打起来了? 马大人自嘆不如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果然还是君上会玩。 作者有话说: 宁宁:我爹脑袋受伤了,神志不清,喜怒无常,胡言乱语,到处说我不是他亲生的,还爱捏包子。 第135章 恋儿脑 马大人在这里胡思乱想脑洞突破天际, 其他人可没有他这般闲心。 观战观得紧张得要死。 虽然他们对君上的神威十分有自信,但对方可是魔婪君。 那位会做出什么事来, 谁也说不好。 只见乌光与金光在空中激烈交汇。 强大的余波让他们得调动全身灵力方能与之相抗。 余波尚且如此, 那在最中心的战况,又该是何等可怕。 这场大战打得轰轰烈烈,灵光四射, 帝域震动。 很快, 许多道身影又匆匆赶至。 很多身影马大人瞅着都很熟悉,却是又一批好事者,哦不心系帝宫安危之人赶来了。 大家一面运转灵力抵抗余波,一面悄悄聚集。 司徒家主皱着眉凑到马大人身旁,问道:「马兄,这是……什么情况?」 马大人言简意赅的同在场诸位交代了一下事情始末:「魔婪君突然闯入帝宫,同……君上打了起来?」 所有人听了他的解释后更加一头雾水。 魔婪君复生,与他们已是不宣之秘,帝君没解释他当年为何不杀魔婪君,他们也不好再问。 但是对方居然敢堂而皇之的找上门跟帝君打起来了? 这不是找死吗? 众所周知,帝君已是太清之境强者,如今天域第一人。 可已一人之力, 灭妖族四大护国神将的人物。 魔婪君是发了什么疯?居然敢主动上门挑衅。 他忘了两百年前他是怎么败得吗? 马大人其实也搞不懂楚江宁在想些什么, 只好又含糊不清的补充了一句:「魔婪君本是想骗取君上宝物, 却没料到君上早已洞悉一切, 早早就在等着他了。」 第252页 众人恍然大悟,这就说得通了。 君上果真英明,未让魔婪君奸计得逞。 在众人期盼而又紧张的目光下, 空中的战势已进入尾声。 最终, 金光大盛。 胜负已分。 不灭剑落。 一道身影从半空中摔落在地。 捂着胸口, 仰面喷出一口血来。 所有见到此景之人,包括马大人在内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果然,魔婪君再强,也难敌过君上神威。 这一次,魔婪君死定了。 君上能饶过他一次,难道还能饶过他第二次吗? 君上是何等人物,眼里可容不得半点沙子。 这样的逆贼,必死无疑。 许多人脸上都面露喜色,魔婪君一死,那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大刀总算是解除了,从此再无后顾之忧。 许多人面露喜色,却也有些人眸中隐隐含着忧色,比如韩家家主韩宗。 他神情复杂,最后逸出一丝嘆息。 在众目睽睽之下,楚临雍的身影降于半空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下方狼狈不堪的儿子。 面露讥讽:「两百多年,你就长了这点本事?」 楚江宁吐出一口血沫,听自家老爹在那里一一细数自己的罪过。 「本君当年饶你一命,本是要让你痛思己过,将功赎罪。想不到你却半点没有悔悟之心,你这些日子在帝都上蹿下跳,正当本君看不到吗?」 「不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反倒心怀怨愤,蓄意报复,你当真无药可救!」 「血色黄泉狱关不住你,你就……」 楚江宁咳嗽了半天,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父君,我好疼啊。」 楚临雍:「?」 其他人:「?」 楚临雍微微一愣,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楚江宁捂着胸口,漂亮的睫毛微微颤抖,双眸含水,可怜巴巴的道:「父君,你打伤我了,我好疼,五脏六腑都要碎了,我好像……要死了吧?」 那不可一世,残忍霸道的魔婪君居然在用这副娇娇软软的口气跟帝君说话,实在让人大开眼界。 所有人面面相觑,神色怪异。 魔婪君该不会是想用撒娇之法来脱身吧? 呵呵…… 司徒家主差点笑出声来。 在场众人中,他无疑是最恨楚江宁之人,这厮三番五次坏他好事,又潜入他府中威胁他,他实在是恨不得帝君能就在此处将其当场诛杀,以解他心头大恨! 不过…… 他老司徒侍奉帝君也已上千年了,对帝君的性子也算是了解一二,帝君怎可能是吃这一套之人。 睚眦必报,以眼还眼,冷血无情。 老实说,帝君并不比魔婪君好伺候多少,但帝君乃是他们的先主,是创这不世基业的第一人,那楚江宁就算有些本事,也只是一介小辈而已,叫他们俯首,怎能甘愿。 还是太年轻了,以为区区示弱便能激起帝君的怜爱之意吗? 他也不看看自己当初做的事,不要说是帝君,就是他儿子对他这般,他都铁定把这个孽子斩杀! 其他人不如司徒家主那般仇恨楚江宁,但所思所想与他差不多,都是觉得滑稽至极。 就连马大人都迟疑了。 果然,听了楚江宁的话后,楚临雍神色越发冷漠:「你本便是罪有应得,不思悔过,还在这里大放厥……」 他话还没说完,楚江宁再次仰面喷出一大口血,身子重重的倒地。 楚临雍倏然一惊,心中一痛,失声唤道:「宁宁……」 众人:「?」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他们心中冷血无情的帝君十分慌乱的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魔婪君那单薄的身体。 「宁……」 楚临雍焦急的呼喊声还没出口,他脸上的表情就凝住了。 脸上的慌乱关切化为冰雪。 因为楚江宁趁他抱自己时,直接一刀捅了过去。 楚江宁如今实力虽然不及他,但是他偷袭啊…… 所以楚临雍结结实实的被捅了一刀。 几乎是下一秒。金光再起。 两人又开始打了起来。 硝烟瀰漫。 最后,楚江宁趁机卖了个空处,化作轻烟遁逃了。 楚临雍追赶不及,身影落地,面色阴沉得仿佛要吃人。 「楚江宁!」 「君上!」在旁守候良久的高总管连忙上前:「君上您的伤……」 腰间被那孽障毫不留手的刺了一刀,楚临雍那个怒啊,他一摆袖,冷冷道:「不碍事!」 然后气势汹汹的走了。 唯独留下一地残檐断壁,还有一片神情麻木的人。 高总管嘆了口气,开始组织宫人清理现场,修复被打坏的建筑。 其他的人则傻傻的站着。 他们已经麻了。 哦。 不用问君上当年干嘛不杀魔婪君了。 刚才那句「宁宁」大家都听到了。 想不到冷血无情,高高在上,神威难犯的帝君,居然是个……恋儿脑。 难怪一向无往不利的帝君当年居然在楚江宁身上吃亏。 就这恋儿脑,还不是任凭楚江宁揉圆搓扁。 麻了…… 真的麻了…… 第253页 当初到底是谁传出来君上不喜大殿下,日日折辱他的? 简直是其心可诛! 帝君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怎么能这样呢? 老实说,要是他们有这种儿子,早就掐死了。 但是帝君不但不杀,还如此关切,而且关切了也没好下场,还被这逆子捅了一刀。 真是绝了…… 比起其他人的难以置信,马大人发出洞悉一切的笑声:「呵呵……」 耳尖的司徒家主立刻问道:「马兄,你笑什么?你莫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马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感慨的神色:「你不会知道的。」 却说楚江宁这头,他捅了亲爹一刀,偷了那最后的四分之一的钥匙,拔腿就跑。 也不知道父君知不知道自己偷了钥匙,如果发现可能更生气吧。 想到那个场面,楚江宁就……心情愉,啊不是心情内疚。 这招的灵感取自宋父,在来帝都之前楚江宁就衡量过彼此双方的实力,确认自己是肯定一定绝对打不过父君的,但是钥匙就在父君身上,而父君更不可能将钥匙给他,要想得到钥匙,只能如此。 示敌以弱,撒撒娇,利用对方对自己的关切疼惜之情。 对于父君的反应,他并不意外。 正如他当年对父君所说,他知道,父君爱他。 当然,这份爱也许及不上权势基业,及不上他的脸面。 但总归是爱的。 既然如此,他为何不能利用。 他也爱父君,但和父君一般,权势理想更重要。 楚江宁伸手,将剩余的四分之一钥匙与之情的碧石彻底融在一起。 一枚方方正正的虎形碧石出现在他面前,楚江宁将碧石收了,往中洲望城去了。 几日不见,他都有点想念他的小老虎了。 主要是想念小老虎的手感。 回到望城,见到师兄,重新抱回小老虎。 师兄看着他,神情复杂。 「师兄,怎么了?」 鞠光道:「帝域的事情,我听说了。」 楚江宁不以为意的挠着小老虎的下巴:「师兄在帝域也有探子啊。」 鞠光嘆了口气:「师弟,苦了你了。」 楚江宁:「?」 「我怎么了?」 鞠光道:「对楚临雍下手,你一定也很不忍吧,我知你对他孺慕非常,为了救师尊,你这般对他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真是苦了你了小师弟。」 他知道,师弟嘴上不说,心中还是挚爱父亲,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杀他之时同自己翻脸。 现在闹成这样,父子估计情绝了,师弟肯定很难受。 第136章 无幻镜 师兄的一番分析剖析入微, 鞭辟入里,和真实情况那真是……一点不一样。 楚江宁含含糊糊的应了:「师兄说得极是, 我已得到宝库钥匙, 我们赶紧去取宝吧。」 师兄问道:「去哪儿?」 「无幻海。」 …… 「君上!」 高总管处理完善后之事,送走一干神色诡异的大臣们,连忙赶来云巅之峰去请帝君。 「景华宫已修缮完毕, 君上您……」 他看见楚临雍之时, 微微吓了一跳。 因为他腰腹间的伤口并未癒合,似乎有愈发严重的趋势。 楚临雍面色不善的瞟了他一眼,神色阴郁:「刀刃有毒,唤药官来。」 高总管连忙去唤药官,心中暗自咋舌。 江宁殿下真狠啊,不仅刺伤君上,还在兵刃上下毒。 这对父子,他真是不知怎么说了。 药官在帝宫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给无所不能君上诊治,诊治全程君上身上冒着黑气,一副死了亲爹的表情,吓得他头都不敢抬。 「是一种诡异的混毒, 毒性刚猛, 竟连君上您的金躯都承受不住, 发明这混毒之人, 是个天才啊!」药官职业习惯,下意识的感慨了一句。 他刚说完,便发现整个云巅之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他浑身一个激灵, 连忙跪地请罪:「属下失、失言。」 脸色阴沉如水的楚临雍冷笑一声:「确实是……大才啊!」 药官不敢回话, 整个云巅之峰无人敢回话。 药官继续道:「这毒性虽然刚猛, 但君上底蕴深厚,神功莫测,只要多服些安神养气的灵药,将养月余便可痊癒。」 「月余?」楚临雍愈发阴阳怪气:「蠢货!」 药官还以为是在骂他,继续诚惶诚恐的请罪。 又听楚临雍十分恼火的道:「他就该干脆毒死本君,岂不是万事大吉。下这种不痛不痒的毒算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君上说的是气话,愈发胆战心惊。 大气不敢出。 「不对……」 楚临雍猛的一皱眉:「他闹这么一出是想干什么?」 他下意识的一摸腰间的碧石,发现早已空空如也。 「楚江宁!」 眸中划过一丝厉色,他喝道:「高明彻,去招司徒柏来。」 「是。」高总管诚惶诚恐的应了。 「等一下……」 却见帝君又再度叫住他,脸上神色变幻:「以那小子的秉性,恐怕已来不及了,你速速传令无幻海,让他们守好宝库,本君随后便至。」 第254页 高总管大愕:「可是君上您身上有伤。」 楚临雍阴森森的目光落在地上的药官身上:「半个时辰,给本君把毒伤治好。」 药官:「?」 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受苦的总是他。 两个时辰之后。 用无上灵药强压伤势的楚临雍赶到无幻海时,面对的便是空空如也的宝库,以及无幻海女君的无能面孔。 无幻海女君跪地请罪:「下臣无用,请君上治罪。」 楚临雍漠然的眼神扫过连根草都没留下的宝库,突然勾唇,笑了。 众人:「?」 君上这不是被魔婪君给气疯了吧? 楚临雍微微一笑之后,就似乎完全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吩咐左右:「回去吧。」 徒留下一头雾水的无幻海女君。 楚临雍带着人走后,无幻海女君松了一口气,连忙站起身,吩咐道:「回宫吧。」 这里连跟草都没有。 留下来还有何用。 女君带着人重新回到她的寝宫之中,侍女迎上来。 「女君,可需要唤人服侍?」 满屋子都是服侍她的人,她说的「服侍」自然不是简单的服侍。 女君摇摇头:「你等都下去吧,我要闭关修炼一段时日。」 无幻海人不少,但关系单纯,事务不多,女君日常便是修炼修炼享乐修炼修炼享乐。 侍女们不疑有他,一一退下了。 三言两语打发掉众人之后。 鞠光身影浮现在寝宫之中。 手中还提着一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人。 那人与无幻海女君生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正用愤恨又夹杂着恐惧的目光看着「无幻海女君」。 假扮成女君的楚江宁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她立刻一个激灵收敛起不逊的眼神。 楚江宁挥手解除掉她口中的禁制。 无幻海女君忍气吞声:「您东西也到手了,帝君也未曾怀疑什么,再留下也无用,还是尽早离去吧。」 楚江宁舒舒服服的坐在了独属无幻海女君的位置上,摇摇头:「本君可不能走。」 「父君眼下可能正满天域的搜寻我等的踪迹呢,所谓灯下黑的道理女君可知道,正好借贵宝地一用,让本君养养兵。」 「不可!」女君一急:「此事万万不可啊!」 她受他胁迫,不但让他盗走这偌大宝库,更是陪他一起欺瞒帝君,本就是大罪。 现在这祸星竟然说要留下不走了,这怎么可以? 她苦口婆心的劝道:「我这儿人多眼杂,若是此事走漏风声可怎生是好?您还是另寻他处再做打算吧。」 楚江宁回以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女君,是本君对你太客气了吗?」 他的笑容一点点的敛起。 「本君,不是在跟你商量。」 无幻海女君:「下臣不敢,但、但您也不能一直冒充我不是,我的臣属对我都十分了解,十分容易看出破绽。」 「此事倒也容易。」楚江宁轻轻松松的道:「你的手下们会看破我,那……我便将他们都变成我的人便是。」 女君:「……」 「还有你这无幻海百姓,虽然天赋不足,但人人精通幻术,正好本座要养兵,他们便是最好的苗子。」 女君:「……」 她以为,这祸星是来她这里打劫的。 她错了,对方这是要将她一锅端啊。 收服无幻海宫人的事情很好解决,他本身言蛊术便已臻至化境,有无幻海女君相助,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 至于之后怎么收服无幻海百姓,那便要徐徐图之了。 对于自己的势力被楚江宁蚕食,无幻海女君开始是愤懑、仇恨、悲伤、难过。 后来就习惯了。 她也没办法。 打又打不过,心眼也没对方多,对方还抓住了她的命脉。 「罗懿愿为君上效死,请君上放了我儿。」 楚江宁高坐尊位,一边摸小老虎,一边一副恶毒嘴脸:「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你女儿肯定安然无恙。至于什么时候让你们母女见面,那就要看本君心情了。」 无幻海女君一脸忍耐之色。 事情初定,楚江宁又开始琢磨着修炼一事。 日前同楚临雍一战,虽有他故意示弱的缘故,但他确实打不过楚临雍也是事实。 这可不行。 于是他唤来无幻海女君:「你无幻海可有什么修炼法宝,能助本君修炼。」 女君不明所以:「以君上的天赋,还需要法宝相助吗?」 纵观天域上下五千年,再没有比他修炼更快的人了。 年不过五百,便已至太清之境。 他还想怎么样? 「太慢了。」 楚江宁不满道:「你无幻海有没有可压缩时间的法宝。」 到了太清之境,哪怕只提升一点点,都需要海量的灵力与时间,他要想赶上父君,起码得百年苦修才行。 因为他在修炼,父君亦在修炼。 时间可不等人,再拖延下去,恐生变故。 所以他急需法宝相助。 无幻海女君摇摇头,苦笑道:「我无幻海族人修炼多是靠天赋之力,法宝倒是有,但根本入不了君上的眼。」 楚江宁道:「女君过谦了,依本君看,你无幻海的无幻镜就很不错。」 第255页 女君:「……」 他都打听清楚了,还找她问什么问。 这个暴君非要选她无幻海扎根,除了看中无幻海地处偏僻之外,恐怕早就盯上了她的无幻镜吧。 可惜…… 女君的嘴角不留痕迹的悄悄翘了翘:「君上有所不知,我无幻海至宝无幻镜确实有压缩宸光,助人修行之能。但从祖上时便已破损不能使用了,得用望海菩提石才能修补,而且修补之法早已遗失多年。君上只能另寻它宝了。」 楚江宁用一只胳膊支起脑袋,懒洋洋的道:「这个本君知道。」 「望海菩提石本君也已寻得。」 「修补之法本君也有。」 「你把无幻镜交出来即可。」 女君:「……」 见她居然不情不愿,楚江宁眼睛微微眯起,吩咐道:「来人啊,把女君的宝贝女儿给本君剁成八块。」 「君上!」女君吓得一哆嗦,连忙取出宝物,双手高举过头。 深吸一口气:「无幻镜在此!请君上莫要……伤害我女儿。」 楚江宁手一张,就见那面平平无奇的小镜子收入掌心。 无幻镜就是面普通的小镜子,上面什么都没有,属于丢在路边都没人捡的货色。 还破了一个角。 但身具时间之力,才是不折不扣的神器。 若非从命运之书那里听得此物,楚江宁也不会动念要来无幻海。 宝物到手,将无幻海女君赶了出去。 楚江宁拿出一早便搜罗来的望海菩提石,按照极乐之书教的法子,修补起无幻镜。 菩提石彻底融入镜中,那巴掌大的小镜子突的涨大。 里面射出幽幽华光。 楚江宁未曾迟疑,踏入镜中。 「嗷呜。」 他左脚刚迈进去,就感觉有什么咬住了他的衣角。 回头一看:「你也想一起?」 楚江宁想了想,这些天胖饺灵物吃的也不少了,但修为根本没有寸进,让他进去也好。 「走吧。」 第137章 平境 楚江宁带着宠物进入无幻镜中。 镜中世界是一片白茫茫空荡荡的空间, 半空中浮动着两个漩涡,上方分别标着两个大字。 平、欲。 按照命运之书所载, 无幻镜生幻境, 可叫修炼者经历世间百态,以历练代替修炼,历练时日越久, 收穫越大。又分平、欲二境, 其中平境就是些日常历练,凡人的吃喝闲事。而欲境则是些不三不四、专研男欢女爱、双修之法的速成之境。 楚江宁修炼,本该择捷径而行之,奈何他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男女之情十分厌恶,也完全不了解此道,所以根本不做考虑。 他正准备择平境进入,突然听到「吱熘」一声,他侧过头一看,只看到了小半个老虎屁股。 楚江宁:「……」 他伸手一扯,将蠢蠢欲动想往欲境跑的小老虎拉回来。 但一拉之下,却没有拉动。 欲境之门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竟将小老虎整个吸了过去。 只给楚江宁留下几根虎毛。 楚江宁:「……」 他看了一眼欲境之门, 忍不住别开眼。 欲境之下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竟让他一看之下都忍不住心驰神往, 难怪那本性贪色的小老虎禁不住诱惑。 胖饺出生没多久, 虽然天赋血脉不错,但灵智不全,楚江宁既将它带来, 应该多看顾他才是。 让它独自沦落那神秘可怕的欲望之境, 实在不好。 ……才怪。 不好就不好呗。 反正他死都不会去这乱七八糟的淫 秽之地的。 既然是它自己的选择, 后果也该它自己承担。 是历练成功,修为大涨。 还是历练失败,神魂受创。 都是它的事。 楚江宁根本不带犹豫一秒钟,看都不看欲境大门,扭头就进了平境。 欲境之门的漩涡在那里疾转许久,最后才不甘不愿的消失了。 楚江宁回过神来之时,发现他已身处一间茅草屋中。 草屋很破旧。 很破旧。 就算是宋家村最家徒四壁的老光棍宋老四家中,也没有这么破的。 而他自己身上,也穿着一件陈破不堪的麻衣,他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摸出了三枚铜钱。 无幻镜中,一切皆为虚幻。 却是虚幻的真实。 楚江宁感受了一下身体状态,这具身体也不是他的,可能是这幻境为他捏成的。 没有丝毫法力修为不说,还十分孱弱,动两下喘三下的那种。 之前他封印修为假扮宋长安时,都没有这么差的身体。 在他查看周围时,门口传来了一阵鬼哭狼嚎。 楚江宁走了出去。 正好看见一个同样穿着麻衣的中年男子被一群壮汉殴打。 「别打了,别打了,我真的没有钱啊。」 「啊啊啊……」 那人一面挣扎,一面朝楚江宁方向爬去,看见楚江宁犹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混沌的眼睛里闪出希冀。 「儿子,救我啊儿子!」 那群殴打他的壮汉闻言,扭头看他:「你是他儿子?」 「正好,他欠了我们三十两,你替他还钱吧。」 楚江宁看了一眼地上鼻青脸肿的男人:「他真的欠了你们钱吗?你们是不是记错了?」 第256页 他黑眸莹润,语带蛊惑之意。 言蛊术。 言蛊术本该以修为为依託,但是他修至化境,哪怕不动用灵力,也可使出言蛊术的技巧。 他这么说了一句,壮汉顿了一下。 继而眉毛倒竖:「你小子是在戏耍我们吗?」 言蛊术不起作用。 恐怕是这幻境的功劳。 在此处,幻境设定是什么状态就是什么状态,不能有任何多余的技巧。 楚江宁想到此处,干脆利落的放弃了。 他看着看对面五名壮汉壮硕的身躯,对比了一下自己孱弱的身体。 毫不犹豫的退到一边:「我不认识此人,我也不是他儿子,你们的恩怨自己解决,先走一步了。」 为首的壮汉没料到他居然如此说,愣了一下,倒也没有硬缠着楚江宁。 反倒是恶狠狠的看向地上的中年男人:「竟然敢骗你爷爷我,给我打!」 「打死了之。」 男人悽厉无比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楚江宁不欲再看,刚准备离开。 突然男人的惨叫声截然而止。 他眼前一花,待回过神来之际,竟已回到了平境门前。 楚江宁:「?」 平境之门的漩涡一如既往,只不过上方的十个红点已失了一个。 楚江宁心一沉。 十失其一,代表着他第一次的历练已失败了? 他想叫出命运之书,但是手臂上火焰之力催动,命运之书却丝毫不见踪迹。 想来也是无幻镜的限制。 楚江宁眉头拧起。 无幻镜只能容一人修炼一次。 他也不能出去,出去了就再也进不来了。 命运之书了无踪迹,他只能靠自己。 刚才历练是怎么失败的? 是因为身份的父亲被打死了吗? 所以要保证「父亲」不死吗? 可对方强横,他没有修为,如何能制止对方? 楚江宁环顾四周,发现旁边的欲境之门不知何时竟已消失了。 也不知道胖饺历练得怎么样? 该不会如鱼得水吧? 楚江宁嘴角抽了抽,再次踏入平境之门。 还是那熟悉的茅草屋,还是那身熟悉的麻衣。 门外传来鬼哭狼嚎之声。 楚江宁不再迟疑,连忙走上前去:「且慢。」 围殴他爹的壮汉们停下手中动作:「干什么的?」 楚江宁缓缓道:「几位大哥,我爹他欠了你们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你们打死了他,更拿不回钱财。不如宽限几日,让我们凑钱还债,可好?」 壮汉上下打量了楚江宁一番:「我现在放过了他,你们要是跑了可怎么办?」 楚江宁扶起地上鼻青脸肿的「爹爹」,将他往对方那里一推:「这样吧,我爹先押在你们那里,等我筹够了钱,就去赎他。我们父子情深,我肯定不会放弃我爹的。」 爹爹泪眼汪汪:「儿子,你对爹真好!」 壮汉皱了皱眉,互相对视一眼。 为首的又给他把爹给推回去了:「不行,看押他还要管吃管喝,还得找个人手看着他,我们更亏。」 「这样吧,就给你五日时间,五日之后我们会再上门的,到时候没有钱,就把你们父子俩全都捆了丢进河里餵鱼。」 他最后警告了一声:「附近的关隘都有我们黑虎帮的人,你不要想跑。」 说完就带着兄弟们撤了。 黑虎帮的人走后,老爹一口气泄得干干净净,苦笑道:「我的儿啊,都是爹我连累了你,五日怎么凑齐三十两。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就该让他们把我给打死!」 楚江宁心说我上一把就这样,结果不行啊。 他虚情假意的道:「您是我爹,我怎么能让他们打死你。爹,你怎么会欠了那么多钱?」 老爹泪眼婆娑:「你爹我是被黑虎帮的人骗了啊,他们使诈,骗我去了赌场,开始我还赢了几把,想着能给你盖大屋娶媳妇,想不到后面就输的一干二净。都是你爹太蠢了!」 知道了欠钱始末完全是对方自己作的,楚江宁也没话讲,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三个铜板,不死心的问道:「爹你真的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了吗?」 老爹摇摇头:「我的钱都被这群混蛋搜刮干净了,儿啊,要挣钱你只能去城里找找活计了。你爹我去找亲朋好友借一些,只是这个时节,大家都不容易啊。」 谁会把钱借给一个赌鬼呢? 楚江宁不容分说把他按住了:「爹你还有伤在身就不要乱跑了,这事就交给我吧,我会筹到钱的。」 既然是历练,还是得自己来。 同老爹问明了方向,楚江宁动身去城里。 离这儿最近的城池名为凤广城,离他们住的村子需要步行一个多时辰。 楚江宁估摸着自己的身体,估计走到那儿也就废了。 他在村子里转了转,找了一个拉牛车的阿伯:「可否顺带带我去城里?」 阿伯看了看他:「是小宁啊,上来吧,给一文钱就行了。」 楚江宁掏出一文钱递了过去,总算是上了牛车。 牛车行了半个时辰,方才到了凤广城。 凤广城占地不小,街道宽阔,沿街卖水果的,卖包子的,卖首饰的,应有尽有,一副热闹繁华之景。 第257页 楚江宁飢肠辘辘,掏出一个铜板买了两只包子边走边吃。 一路走来。 确实有许多招工的。 酒楼杂工。 车马行车夫。 木匠行学徒。 裁缝铺学徒。 等等…… 楚江宁都不打算干。 这具身体这般柔弱,啥活都干不了。 他在城里晃了半天,拿最后的一个铜板再买了两个包子。 就抱着包子蹲在了一家青楼门口。 青楼晚上才营业。 一到夜晚,张灯结彩,来往喧譁,好不热闹。 楚江宁靠在墙角,就这么盯着看。 有人走过。 给他丢下一文钱。 楚江宁:「……」 他捡起一文钱,塞在怀中。 他本来也不在乎什么脸面不脸面的。 楚江宁从华灯初上一直蹲到灯火阑珊。 终于,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醉醺醺的走了出来,楚江宁匆忙跑出去,给他撞了一个满怀。 男子瞪他:「你、你没长眼啊……」 第138章 坑儿子的爹 楚江宁连声道歉:「对不住, 对不住,我没长眼……」 那人被噎了一下, 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又醉醺醺的走了。 楚江宁看他上了一顶轿子,被僕人们抬走了。 借着附近昏暗的月光。 楚江宁旁顾左右,摸出刚才偷到的玉佩。 玉佩雕花, 玉质润泽, 换个三十两应该不在话下吧。 他刚这么想着。 就觉得眼前一花。 再反应过来时,他又回到了平境大门口。 十个红点再熄灭一个。 现在只剩下八个了。 楚江宁陷入了一阵沉默:「……」 他到现在也没搞明白。 之前那次他失败的原因是因为没搭理父亲,让他被打死了。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必须要遵纪守法才可以吗? 楚江宁皱眉思索了一阵。 再次踏入平境之门。 安抚完黑虎帮打手之后,楚江宁直接去了凤广城。 这一次他没有到处转悠。 而是来到上一次的那间青楼。 他记得昨天那个被他偷了玉佩的倒霉蛋,轿子是往这个方向去的。 那个方向坐落着几栋大宅子。 张宅、黎宅、赵宅、马宅。 楚江宁记得僕人的打扮和轿子的图案,他在附近转了几圈。 最终锁定了张宅。 他省下一个包子,跟附近的小乞丐打听了一下张宅的状况。 张宅的主人叫做张富贵,是做煤炭生意发家的,家财万贯,生活顺意,唯一不足之处就是惧内。 张富贵原本只是煤炭行的伙计,被煤炭行的老闆看中, 将独生女许配给他, 更是继承了老丈人的万贯家财。可以说张富贵能有今日, 全靠岳家。 是以这些年在夫人面前一直没办法挺起胸膛做人, 不敢娶妻,不敢纳妾,身边连个好颜色的丫鬟都不敢安置。 唯一的乐趣, 便是趁着夫人打牌, 悄悄熘出去寻欢作乐。 这事楚江宁懂了。 他打听了张夫人打牌的地方, 等到晚上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连忙去敲门。 「我是怡的小厮,张老爷他在我们怡红楼晕倒了,请快去禀报张夫人吧!」 正在小姐妹家打牌打得正开心的张夫人一听,这还得了,立刻牌一丢气势汹汹的就杀去怡红楼。 楚江宁给张夫人递了话,又连忙跑去怡红楼。 怡红楼守卫见他衣着破旧,刚要把他赶出去。 就听他道:「快去禀报张富贵张老爷,他家夫人来抓他了。」 张夫人的善妒是全城闻名的,怡红楼不敢怠慢,连忙去禀报张老爷。 张老爷正在屋子里和美人寻欢作乐,见此情景,连裤子都来不及穿就要逃跑。 但是张夫人已至,命人将怡红楼的前后两个门堵得严严实实。 张老爷无法,只能跳窗逃跑。 重物落地的声音引起了张夫人的注意:「什么声音?」 张老爷更加慌乱,想要撒腿就跑,奈何他跳窗时扭到了脚,一动就是钻心的疼啊。 眼见张夫人和家丁的脚步声越发近了。 这时候他耳边传来一声天籁。 「过来。」 然后一个大竹筐将他整个人盖住了。 张夫人来此,见到的便是歪歪扭扭向外逃窜的脚印。 她恨恨的磨牙,带着家丁追了上去。 张夫人走后,楚江宁才揭开竹筐:「这位老爷,你没事吧。」 张老爷险死还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振重道谢:「多谢小兄弟援手之恩,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啊,若不是你,今日我可就颜面尽失了啊。」 他都这么说了,楚江宁也不跟他客气,直接道:「张老爷,不知可否借我三十两银子,一月之后我必定还你。我可立下字据为证。」 原本只是跟他客气客气的张老爷噎住了。 他脸色变了一下,然后虚情假意的笑了笑:「小兄弟你这番恩德不要说借你三十两,就算是赠你三十两又能如何呢?只是张某今日没带钱,这样吧,你明日来我府上,我必重礼相谢。」 楚江宁露出纯真的笑容,眼角都不瞥一下,笑眯眯的道:「张老爷您手上的扳指不错。」 第258页 张老爷:「这是我心爱之物。」 「张夫人身上肯定有钱。」 「哎哎哎……」 张老爷立刻薅下玉扳指递给他:「但我与小兄弟一见如故,这扳指就送给小兄弟了,至少值个五十两呢。」 楚江宁真心实意的同他道谢:「多谢张老爷了。」 他刚要伸手去接那玉扳指,眼前又是一花。 楚江宁:「……」 为什么又这样? 这个姓张的有毒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回他可没有偷摸抢劫,怎么还失败了。 难道问题不在…… 楚江宁思索一阵,开启了第四次历练。 这一次,打发走黑虎帮的打手之后,他没有选择去凤广城,反而就在家里照顾老爹。 他倒要看看,他做了不一样的选择后,还会不会莫名其妙的失败了。 楚江宁掏了掏几乎可以见底的米缸,准备煮点米粥。 但是考虑到自身精妙绝伦的厨艺,他轻咳了两声,让老爹煮饭。 受了伤准备享受一下儿子照顾的老爹傻眼了。 他看了看儿子那苍白却不容质疑的表情,委委屈屈的拖着受伤的身体去煮粥了。 吃完粥后一日无事。 夜色渐沉。 楚江宁看了看月色,眉头一皱。 这个时候,正是前两次他莫名其妙失败的时辰。 耳边,传来嘈杂之声。 楚江宁推门一看,不远处的邻居处,竟已火光漫天。 睡梦中的老爹惊醒,光着脚丫子就跑过来。 「着火了吗?」 「快去救火啊……」 楚江宁一把拉住他,皱了皱眉。 不是着火,是山贼劫掠。 他迅速穿上外衣,推了推老爹。 「快藏起来。」 老爹还在不明所以:「着火了我们要去帮忙救火啊。」 楚江宁不耐烦跟他解释,拉着他就要往外跑。 一道黑影闪过,朝着老爹举起大刀。 片刻之后。 重新回到平境门前的楚江宁面色平静。 虽然机会又用掉一次。 但他已搞清楚了任务目标。 保证幻境中的父亲活下去。 前两次他去城里搞钱时,想必就是山贼大举烧杀抢掠,把老爹给杀了。 想通此处之后。 他明白该怎么做了。 他重启第五次历练。 这一次,打发走黑虎帮的打手之后,他直接领着老爹一起坐上牛车去了凤广城。 躲开夜间必死的烧杀。 来到凤广城,楚江宁分了老爹一个包子,就让他坐在墙角。 然后在他面前摆了个破碗。 老爹:「?」 楚江宁温温柔柔的道:「爹你先在这儿待着,等儿子挣到钱就来接您老去享福。」 老爹:「好吧。」 楚江宁这次又去薅张大老爷羊毛去了。 等他拿到扳指回来找爹的时候。 发现他阿爹已经不见了。 他向一旁的乞丐询问:「大哥,你有没有见到……」 乞丐大哥翻了个白眼,满脸嫉妒之色:「你爹他生意好,赚了几个铜板,去了黑虎赌场。」 楚江宁:「……」 他心觉不妙,紧赶慢赶赶到黑虎赌场。 刚踏入大门,就觉得眼前一黑。 意识再度回归平境之门。 历练机会又被用掉一次。 楚江宁:「……」 虽然没有来得及看到底怎么回事,但大概他也猜到了,无非就是老头拿着乞讨来的几个铜板再去了赌场,然后赌输了不服气耍赖,被人打死了。 所以还得时刻盯着这混蛋是吗? 主要是带着他没法去搞钱啊。 他是不是没有父亲缘,怎么摊上的父亲都怎么让人一言难尽。 他重启第六次历练。 这一次在黑虎帮的人暴打他爹的时候,他没有请求他们宽限几日,反而道:「大哥,我很仰慕你们。」 壮汉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下唬得一愣:「你说什么?」 楚江宁正色道:「大哥……你们黑虎帮还收不收人,小弟对你们心嚮往之,想要加入黑虎帮,为黑虎帮抛头颅洒热血!」 打手们:「……」 老爹居然还在那里不知死活的叽里哌啦:「儿啊,你不能啊,你怎么能与他们这帮人……」 楚江宁伸手捂住了老爹的嘴,继续道:「我爹欠了你们这么多钱,短时间我根本无能为力凑齐。不如让小弟以身抵债,去你们那里干活以偿还债务吧。」 闻言,打手们都轻蔑的笑了。 为首一人道:「我们黑虎帮,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加入的。」 楚江宁毫不气馁,继续道:「小弟自然远远不及几位大哥威武,但自认从小天赋异禀。卑鄙无耻,骯脏下流,毫无底线。只要能还债,小弟什么都能做,还请几位大哥帮忙说情,收留小弟。」 打手们极少遇到这种面不改色骂自己的人,一时竟然有些错愕。 沉默一阵,为首之人道:「你既有此心,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能否收下你,我说了可不算,得问过上面的人。」 楚江宁抱拳:「如此,就劳烦大哥帮忙说情了。」 第259页 一向无往不利的黑虎帮打手去追债,不但一分钱没讨回来不说,还带回了两个拖油瓶。 黑虎赌场。 楚江宁在打手的引荐下,见到了黑虎赌场的主事。 赵主事。 赵主事是一个容貌平平的中年男子,一双眼睛闪烁着厉光。 他将楚江宁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是十分不屑:「这等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来我黑虎帮做什么?狗大,你别什么废物都给爷往回捡!」 第139章 最强讨债人 那名外号叫做狗大的打手连忙解释道:「赵爷, 小的是觉得这小子是可造之才。」 反正他那个烂赌鬼老爹也还不清债务,还不如拉儿子抵债呢。 多少是个劳力。 听了狗大的话, 赵主事的脸色并没有好上多少, 但到底还是松口了。 「既然你如此说,那爷就给他一个机会。赖子陈的帐,让他去收吧。」 狗大一愣, 下意识道:「那个癞子陈他……」 赵主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怎么?做不了?」 楚江宁道:「可以, 多谢赵爷提携。」 赵主事这才满意的笑了:「给你三天时间,三日之后你要是收不回帐,就把你和你爹卖到矿场去做矿奴。」 「退下吧。」 出去之后,狗大满脸愁容:「小兄弟,这个赖子陈可是一笔烂帐,你根本收不回来的。」 楚江宁倒并不以为意,只道:「这是主事大人给我的考验,我当然要竭力去做了。」 「只是大哥,我爹那边,他赌瘾深,又控制不住自己,麻烦几位大哥替我看管一下。」 狗大倒是个极讲信用的人, 他觉得自己答应为楚江宁引荐, 对方却最后得了赖子陈这个不靠谱的差事, 是他无能。 于是拍胸脯和楚江宁保证道:「小兄弟你放心, 只要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你爹再涉赌场。这样吧,我干脆把他的腿打断, 这样他就去不了赌场了!」 楚江宁:「……」 他顿了一下:「这倒也不是不行……」 看着狗大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他又补充道:「但是我怕打断了他的腿, 我没钱给他治伤。还是算了吧,等以后再打吧。」 狗大点头:「这倒也是,那我拿绳子给他捆上。」 楚江宁微微一笑:「如此,就多谢大哥了。」 安置好父亲,楚江宁来到了赖子陈的家中。 他在门口看着陈府的牌匾。 有些愣。 他原以为,这个赖子陈是家徒四壁没钱耍赖不肯还赌债,所以才成了赌场的心腹大患。 但是好傢伙。 这宅子,比那个张富贵张老爷的还大,他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欠条。 八十两。 住这样宅子的人,连八十两都还不起。 不过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 以黑虎赌场那般凶神恶煞的模样,像他爹那样的穷鬼若是无法还钱早就给打死了,唯有有钱有势的人物,欠的又不是特别多,赌场才能容忍至今。 但是这件事的可操作难度极大。 因为对方很明显就是故意不还钱,劝说无用。 而那些威胁恐吓,杀人放火对他也不起效用,毕竟他这府上的家丁,一人一拳就足够把自己给打死了。 虽然心中犯难,但楚江宁面上丝毫不显,来到门口对门卫道:「在下来自黑虎赌场,想求见陈员外。」 门卫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面露讥讽:「我家老爷说了,黑虎帮的人,不见。」 居然不止不见黑虎赌场的,还不见黑虎帮。 看来这位赖子陈爷,欠的钱还不少啊。 楚江宁往大开的门看了一眼,然后乖乖的走开了。 他重新回到黑虎赌场,向狗大打听这位陈爷的背景。 狗大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对他道:「这位陈爷全名陈冬,是陈氏绸缎庄的主人,家财万贯。闲时喜欢来黑虎赌场赌两把,赌输了就不肯还钱,一直拖着,这笔债都拖了三四年了也没见还的。我们的人去了十几趟都被打回来了,听说城主乃是他姻亲,是以也不敢同他撕破脸。」 「这笔帐你是肯定要不到的,这样吧,我替你跟赵爷说说情。」 楚江宁刚眼前一亮,就听对方道:「也许赵爷就只惩罚你爹一人,放过你了呢。」 楚江宁:「……」 他爹死,历练结束。 他爹不能死啊。 楚江宁问道:「那大哥,你们收帐有没有什么诀窍或者工具?」 狗大拿出自己随身的铁棒递给他。 楚江宁一接,差点没砸脚上。 狗大嘆气:「什么武器,不趁手也是白搭。」 「我们收帐的诀窍就四个字。快、狠、准。」 「不问过程,只要结果。只要你能收到帐,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行。」 「库房里有些淘汰的工具,你要实在没法子可以去库房看看。」 楚江宁应了,突然听到里屋里传来一阵剧烈的惨叫。 楚江宁和狗大齐齐变色,连忙赶到里面查看。 「狗二,怎么回事?」 狗二满脸无辜:「不是我打的,我都是按照大哥你的吩咐把他捆好的,结果这老小子被捆成这样还不老实,趁我不注意还想跑,结果跟我推搡的时候架子上的花盆掉了,给他砸得都是血。」 第260页 狗大,他看了看满脸血的楚江宁老爹,嘴角抽了抽,怒道:「快去请大夫!」 狗二连忙去叫大夫了。 楚江宁看着满脸血,虚弱得只会在那里哎呦哎呦的老爹,心里觉得他应该没什么事。 不然这次历练早就结束了。 地上还有血迹。 楚江宁想了想,从院子里捡了几块石头,在还未干的血里滚了滚。 让石头均匀的沾上血。 狗大转头一看,发现他没在关心自己亲爹,居然在面无表情的摆弄这个,愣了一愣,不知为何,心中一股寒意上涌。 很快,大夫赶来了。 确认老爹没什么事,就是血流得多了一些,多喝点补血的药就好了。 请大夫的钱和药钱都是狗大给的,楚江宁再次道谢,真心实意的感谢狗大:「等我赚到钱,一定还你。」 狗大本想说这是当然的了,但是脑海中突然浮现楚江宁面无表情摆弄石头的场景,该出口的话顿时咽了下去,打了个哈哈:「不急,不急。」 送走大夫,楚江宁又去狗大说的库房里逛了逛。 库房里灰尘遍布,明显已许久没人来过了。 什么杂碎都有。 楚江宁找到了几样趁手之物,将其收好。 等待夜幕降临。 夜幕降临之后,楚江宁没去陈府。 反而去找了张富贵张老爷,重复了一下此前操作,在对方不甘不愿的目光下收入一枚上好的玉扳指。 然后去寻了一家当铺,把玉扳指给当了。 期间经过陈府时,拿那沾了他爹血迹的石头在他门口摆了一个圈。 到了当铺。 当铺的掌柜看了看那色泽莹润的玉扳指,又看了看衣着陈旧的楚江宁。 道:「这扳指颜色倒是不错,但是这玉中杂质太多了,恐怕不值什么钱。客官是要死当还是活当?」 「死当。」 掌柜的道:「死当的话,十五两,签了契约,从此钱货两清。」 十五两? 那张老爷明明说至少五十两。 楚江宁没说话,摸了摸兜。 掌柜的还在那里振振有词:「十五两绝对是良心价,你去这条街上的当铺问问,凡能比我这价出的高的,我的名字倒过来念!」 楚江宁也不跟他多废话,从兜里摸出一柄小刀。 这是他从库房里捡的,上面血迹都没擦拭。 一把将刀插在柜檯之上。 冷冷的问道:「你是当我黑虎帮好欺负吗?」 掌柜的哆哆嗦嗦的拿出钱袋:「大哥,误会了。」 「是我老眼昏花,不认识宝物……」 最后,那玉扳指当了五十五两七钱。 掌柜的都快哭出来了,好说歹说才送走了这瘟神。 次日清晨,陈府的家丁起床,一下子就发现了摆在大门口的血石。 石头本身是黑色,沾了血迹之后显示出一股阴森森的气息,加上这摆设的图案,怎么看怎么诡异。 家丁不敢做主,连忙去禀报陈老爷。 陈老爷拿起一块血石嗅了嗅,脸色微变。 「这是人血。」 做生意之人迷信风水,他连忙吩咐下人:「去九川阁请御清先生来。」 御清先生乃凤广城第一风水先生,道法高超。 他来此之后,看了看这石头,脸色大变。 「陈老爷,这乃极凶恶的血噬无极阵啊,施咒者想要你全家死绝啊,老爷最近可有招惹什么生死大敌?」 陈老爷仔细的想了想:「有。」 「是何人?」 「记不清了,大概一二三四五……十七八个吧,是这些人中有人诅咒我?」 御清先生:「……」 知道做生意的人骯脏,没有想到这么骯脏。 他感慨道:「有可能是他们,也有可能是别人。不过陈老爷您别担心,区区一个血噬无极阵而已,还不在老夫眼中,且看老夫破了此阵,让那施咒者受阵法反噬,自食其果。」 「好!」陈老爷喜出望外:「如此就多谢先生了。」 「若能破解此阵,陈某必有重谢。」 陈老爷这次为了破除恶阵,下了大手笔,足足奉上了三百两酬金。 御清先生也唤来门下弟子,在陈宅中大摆阵法,浩浩荡荡折腾了一夜。 方才一脸疲惫的对陈老爷道:「对方道行不浅啊,陈老爷你这次是招惹上大敌了,所幸老夫到底技高一筹,幸不辱命,老爷您今夜可以高枕无忧了。」 陈老爷连忙道谢,并且安排人送风水先生回去。 陈宅发生的这些事楚江宁都不知道,他白日里吃饱喝足养精蓄锐,晚上趁着夜深人静,又悄悄跑来了。 往陈宅里丢了一个药包。 正是之前系统教导他做的什么炸弹包。 刚好库房里还有点材料,他又用玉扳指唤来的钱去买了点,加在一起凑成了炸弹。 第140章 不至于 幻境里的材料差了些, 所以调配出来的效果也差了些。 楚江宁都走出了好远,这药包才炸响。 整个陈宅晃了晃。 美梦中的陈老爷, 都给醒了。 「什、什么声音?打雷了吗?」 翌日。 陈老爷对着园子里一片狼藉哭天喊地。 「这、这园子可是我花了重金请了江南的工匠设计的。」 第261页 「这荷花池里的鱼儿, 可是价逾千金的红锦仙鲤,可招财进宝,聚气化神。」 「我这地砖, 可是青黛玉砖。」 「我这的花木, 可是名贵树种。」 「没了,全没了。」 …… 陈老爷哭得仿佛死了亲娘一样伤心,悲伤得站都站不稳。 被强制请来听了半天的御清先生嘴角抽了抽,尴尬无比:「这……只要没有人员伤亡,便是好事啊。」 陈老爷抹干眼泪,恶狠狠的瞪着他:「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不是已帮我施法除煞了吗?」 御清先生一阵尴尬:「这昨夜天朗气清,没有天象之变啊。陈老爷您确定是天灾吗?」 陈老爷阴森森的道:「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御清先生您既已答应为我除煞,就不该有此损失不是吗?」 御清先生掐指一算,方才硬着头皮道:「这对家确实十分狠毒,老夫再施法试试。」 陈老爷道:「我不要试试, 我只要无事, 若是事情不解决, 我给先生的酬金岂不是白付了?先生不仅要还我酬金, 还要连本带利赔偿我的损失。」 他语气清淡,御清先生觉得仿佛被一条恶狼盯上,全身发麻, 只好道:「是。」 于是张坛作法。 又是好一通折腾。 御清先生这次下了狠心, 足足在陈宅里舞了半日法剑, 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对陈老爷说道:「今夜还请老爷多加派些人手巡查,若是人祸必有端倪。」 话音刚落,突听一声滔天巨响。 陈老爷:「……」 御清先生:「……」 不远处硝烟瀰漫,房檐倒塌,正是陈老爷寝房所在的方向。 陈老爷晃了晃身子,失声喊道:「不!」 「我的古董!」 「我的玉石!」 「陈老爷,陈老爷!」 「陈老爷,您怎么了?」 御清先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他的九川阁。 门下弟子匆匆来报:「师父,有您的信?」 这个时候谁来的信? 御清先生眉头一皱,拆开一看,脸色大变。 「陈宅之难,鄙人有一法解之。请备百两现银,遣人送于凤广城外土悬坡后,银钱送出之日即为鄙人献计之时。为保君生前英名,此事不传于外人耳,此信阅后即焚。」 随着这封信送来的,还有一块黑石。 御清先生眉头皱得死紧。 他在陈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估计整个凤广城都知道了此事,这该不会是对家送来戏弄他之物吧。 这时候,弟子再度呈上了一物。 「师父,此物是同那密信一同送来的。」 那是一块石头。 一块和陈府中起出的诅咒血石如出一辙的石头。 果然…… 送此信之人,真是那幕后黑手。 只是对方废了这么大一通功夫,难道只是想要钱而已吗? 一百两虽多,但能折腾出这么大动静的人物。 难道就差这一百两吗? 虽然心中疑惑,但御清先生此时骑虎难下,只能按照对方所说去做。 不然等陈老爷醒来之后,又要纠缠不休了。 御清先生立刻命弟子备好银两,送去土悬坡上。 期间连一窥对方真面目的兴趣都没有。 生怕打草惊蛇,对方不给他解决之计。 事情很顺利,银钱送去之后,立刻就有小乞儿送信至。 御清先生匆忙拆开信一看,眸中浮现了一丝瞭然之色。 「原来如此……」 一个时辰之后。 陈府。 满脸惨白的陈老爷悠悠转醒,第一件事就是问明损失。 「老爷的双龙梅花瓶还在吗?」 「老爷,不在了。」 「老、老爷的翡翠白玉树还在吗?」 「老爷,坏了。」 「老爷的,老爷的什么宝贝还在?」 「老爷您之前藏的美人图还在。」 「老爷,老爷您没事吧?」 就在陈老爷因受不了打击即将再次昏过去的时候,御清先生连忙挤过来:「老夫回去翻了翻先师留下的手札,终于找到了解除此阵之法。」 陈老爷顿时来了精神:「怎么说?」 御清先生嘆道:「此事还繫于陈老爷您的身上。」 「什、什么意思?」 御清先生道:「那阵法确实是血噬无极阵,老夫此前的解法也并无问题。问题出就出在,老爷您私德有亏,所以解法无效,反而还遭到了反噬。」 陈老爷的第一反应便是:「胡说八道,我何时私德有亏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堂堂正正做人,既未□□掳掠,亦未杀人放火。」 御清先生在心中腹诽了一句,这就算堂堂正正了?您这儿堂堂正正的标准真低。 他提醒了一句:「未□□掳掠,未杀人放火,可曾欠债未还?」 陈老爷:「这个……」 御清先生嘆了口气:「欠钱不还损伤的是自身的阴德,陈老爷家大业大何必为了区区银钱损伤阴德呢?」 陈老爷皱眉想了想:「我这些年大的钱也没欠过,就是有些小钱还没来得及清一清。既然先生如此之说,管家,你清一清帐,把这些年欠的钱都给还上了吧?」 第262页 「如此,可否解了那血煞之阵?」 御清先生摸了摸鬍子,故作高深的微笑:「如此应当就没问题了。」 管家得命而去,很快就拿着一本帐簿上来了。 「老爷,这些年我们欠的胭脂铺的、糕点铺的、棺材铺的零零总总八十来笔,总计五百六十两三钱二文,这是帐单,您过目一下。」 御清先生听了就:「??」 他之前觉得那个幕后黑手不可能为了敲诈他一百两如此大费周章,后来接到他的信之后认为对方必定是陈老爷的债主,藉此逼债来的。 能让对方下此狠手,必定欠了一笔极大数目。 但是现在一听,八十多笔加起来才五百多两? 对方就为了这几百两大费周章? 还有陈老爷,这么有钱的人,欠了人家几百两都不还,难怪被报复呢,该他的。 陈老爷接过帐簿扫了扫,每一笔帐都清清楚楚,不少他还有印象,都是他亲自欠下的钱。 翻了两页,他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和御清先生同样的想法。 这次的诅咒阵法,不会是这里面的债主搞出来的吧? 但是他又仔细看了看,发现欠的最大一笔款项也才两百多两。 不至于、不至于。 不至于有人这么无聊,为了几百两银子搞他。 于是陈老爷大笔一挥,将帐簿勾了勾,吩咐道:「派人去把债都清了吧。」 「是!」 黑虎赌坊。 赵主事看着楚江宁拿回来的八十两,有些诧异,继而又想到最近街上的传闻,嘴角勾了勾。 「算你小子运气好,赖子陈最近时运不济,正到处还债积德行善呢。」 楚江宁有些无语。 这不是运气好,这全靠他努力好吗? 但他没说这个,只是道:「那赵爷,我能留在黑虎帮了吗?」 「既然爷有言在先,你就先留下吧,先从新丁干起吧,你爹欠我赌场三十两。新丁一个月月钱是三两,算上利息,你干个十年就可以恢复自由身了。」 楚江宁:「?」 一个月月钱是三两,总欠款三十两,算上利息要十年才能还干净? 这是什么利钱,这么高? 赵主事没工夫管他一个小孩子,吩咐狗大:「既然他是你带进门的,就交给你安排吧。」 狗大乐呵呵的应了:「赵爷放心。」 回到院子里,狗大对楚江宁道:「我黑虎帮的职位自帮主之下,分别是副帮主、堂主、副堂主、香主、副香主、洪头、草鞋和新丁。像赵爷,主管黑虎赌场全部事宜,是副堂主级别的。我乃小队长,是洪头级别的,每个月月钱有十两。你刚入帮中,只能算新丁,每个月月钱三两,但是你别担心,只要干满一年便可以晋升为草鞋,就如狗二狗三他们一般,每个月月钱有五两,这样算来你只需要干五年就能还清债务了。」 楚江宁:「……」 他现在手头上有钱。 当了玉扳指的五十五两七钱,买了些药包的材料之后还剩下四十三两多,还有从风水先生那里敲诈来的一百两。 还清赌债绰绰有余。 但他不打算还。 先欠着再说吧。 主要是他爹实在不安分,赌瘾太深,若是一刻不看着他他就会跑出去赌了,还是留在黑虎赌场安全一些。 至于黑虎赌场的工作,很简单的样子。 狗大继续道:「你之前是误打误撞讨债成功,接下来可不能靠运气了,你先跟着哥哥们干一段时间,熟悉一下事务。」 楚江宁十分认真的道:「好。」 一个月后。 黑虎赌场一个月开一次大会,分配工作,听取各组成果。 黑虎赌场下属几十组。 挨个汇报。 第141章 小宁升职记 「第一组, 本月追债七宗,入帐一百二十一两。」 「第二组, 本月追债十宗, 入帐一百一十三两七钱。」 「第三组,本月追债三宗,入帐三百二十一两。」 …… 其实每一组的业绩都差不多, 这个月多, 下个月少点,主管们都习以为常。 每次开这个会,只是为了激励大家而已。 最主要还是看手中的数报。 赵主事翻了几页,然后目光微微一凝,下意识想到。 这是不是写错了。 然后就听到狗大磕磕巴巴的道:「第十八组,本月追债一百三十七宗,入帐三千一百二十七两八钱。」 场上一片安静。 赵主事有些震惊的看着他。 狗大无辜的看着他。 赵主事皱了皱眉头:「你可知道弄虚作假是要滚钉板的。」 不是他大惊小怪。 三千多两嘛,他也没少见过。 问题在于这是对方一个月的成果。 和其他组比起来,高下立判。 如果只是钱数多也就算了。 关键是债数也极多。 一百多宗。 这一个小组得一天追三宗。 这可能吗? 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黑虎赌场开得大,欠债也多,纵然黑虎赌场手段通天,但是逼人还钱也是需要时间的。 好傢伙。 这是数据造假吧。 所有人看着神态略显拘谨的狗大, 脑子里的念头和赵主事一模一样。 第263页 对于大傢伙的质疑, 狗大早有准备。 他从怀中掏出一份帐簿, 呈了上去。 「这是明细 , 相关的银款也已尽数充入库房,可待查验。」 虽然了解狗大的为人,赵主事还是不死心, 接过帐簿翻了翻, 沉默半晌, 才感慨道:「不错,狗大你领导有方,其他组都要多向十八组学习。」 狗大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和我没多大关系,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新来的小宁追的数。他确实在这方面天赋异禀。主事,小宁这般人才,现在还只是个新丁,可否破格让他升任草鞋?」 他倒不是不想居功,只是他几斤几两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事反正也遮掩不住,还不如痛快一点卖他一个好。 老实说,这些天下来,他有点憷这个小孩。 开始他还抱着关爱后辈的态度想要多教教人家。 结果,好傢伙。 威胁恐吓,坑蒙拐骗,人家玩得比他还熘。 没两天就顺利出师,开始带着他们干活了。 一个月干了他们一年能干的活。 他们追债可以拿半成的奖金,五个人平分,这个月下来每个人都能拿到三十两。 都相当于半年的月例了。 狗大觉得有些空虚。 因为能力太强,自己手下的狗二狗三狗四现在对他服服帖帖,自己这个老大仿佛形同虚设。 黑虎帮自有升职机制。 从前也不是没有表现优异者破格提拔的事例,对方的表现确实也足够优秀。 赵主事沉默了一阵,道:「此事容后再议,先接着汇报吧。」 大会开完之后。 黑虎赌场一把手赵主事召了麾下几位香主副香主级别的干事,又开了一次会。 专门讨论新丁叶小宁。 这份帐簿明细在几位干事手中传来传去。 看着这厚厚的讨帐明细,所有人都嘆为观止。 「确实是人才啊。」 「连赖子陈的帐都讨回来了。」 「赖子陈这个应该是巧合吧。」 「但其他的,足显……实力了。」 「这等实力,破格提拔并不算什么,不要说草鞋职位,就是给个洪头职位也绰绰有余。」 这实力,当个洪头都委屈了。 「那就这么定了,破格提为洪头,少文,报到帮里。」最后,赵主事一锤定音。 他很满意,想不到一个月前那个其貌不扬的小孩子,还是个天才。 黑虎赌场的材料很快就报到了黑虎帮总部。 入帮不到一个月就破格提拔,而且功绩斐然。 虽然只是提一个小小的洪头,但对方的履历还是惊动了黑虎帮高层。 甚至到了黑虎帮帮主的手中。 帮主翻开帐簿,第一条赫然就是赖子陈的八十两。 他微微沉默了一阵。 赖子陈家里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 这小子收帐的本事这么强。 赖子陈的事情,真的只是巧合吗? 如果是出自他手…… 那这小子是不是有点邪性。 黑虎帮帮主脸色微沉,最后大笔一挥,批准了叶小宁的升职申请。 黑虎赌场。 「恭喜恭喜啊,黑虎帮十年来都没有如你这般升职这么快的。」狗大笑容满面的向楚江宁连声道贺。 并且同楚江宁谋划开了「升了洪头之后月例十两,你不用两年就可以还钱债务了。」 「只不过你要离开赌场了,兄弟们还真捨不得你。」 楚江宁微微皱眉:「离开赌场?」 「是,帮里来的通知,升你为洪头,暂时主管怡红楼事务。」 狗大「啧啧」了两声,神态中说不清是羡慕还是佩服。 黑虎帮的盘子极大,下辖有赌场、青楼、漕运等等。 啥生意脏做啥。 赌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青楼事务虽不及赌场暴利,但对方可是去代管一座怡红楼的啊。 那青楼的花魁娘子,活色生香,真让人羡慕。 狗大羡慕得口水都流出来了,楚江宁却十分嫌弃。 「青楼?我不能就待在赌场吗?我觉得赌场的活才刚上手,还有很多努力的空间。」 狗大默然,心中腹诽不已。 你刚刚上手就把我们一年的活干完了。 再让你待下去我们迟早得被辞退。 他也不懂帮里为何让这么好的一个追债苗子去青楼,但还是苦口婆心的劝说道:「这是帮里的决定,我们只能遵从。去青楼也是好事,是帮里在培养你呢?一句话,苟富贵,莫相忘。」 楚江宁嘆了口气道:「我第一回 个工作,之前都是有哥哥们的教导和帮助,现在让我自己去,我有点害怕。」 他模样乖巧,神态可怜,如果不是这些天随着他讨债见多了他翻脸无情的模样,狗大差点就信了。 但他还是道:「青楼那边的事务大哥了解不多,但是大哥还是有点人脉的,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 楚江宁不客气的道:「其他的也没什么,主要是我爹。」 「能不能让我爹先留在赌场,我怕去了怡红楼事务太多无法顾及他。」 这些天以来,别的不说,狗大也对叶老爹的不靠谱有了点了解,当下拍着胸保证道:「这个兄弟放心,就让你爹留下吧,赌场这么多人都能看着他,他要是再敢去赌,保证打断他半条腿!」 第264页 这个承诺有些血腥,楚江宁却心满意足。 「多谢大狗哥了。」 黑虎帮的任命下来,楚江宁便去了怡红楼。 怡红楼乃是凤广城中数一数二的青楼,按照规矩,至少该安排个副香主以上的干事去管理。 黑虎帮却安排楚江宁一介新人去管,从字面上看确实是委以重任。 怡红楼跟楚江宁交接的是一位大姐。 一位风韵犹存的美人。 她看见来接替自己的居然是个瘦弱少年,十分震惊。 但她很快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同楚江宁介绍开来。 「我怡红楼里共有红倌、清倌十三人,花魁娘子三人,婢女、小厮、僕妇数十人。这是崑崙,此后他会协助你一併管理怡红楼中的事务。」 此后,她又向楚江宁如实交代了怡红楼的资产、人员分工等等。 最后来了一句「楼内自有运营体系,你日常也不用太过操心。唯一麻烦的,便是客人与娘子们的关系。」 「眼下,最火烧眉毛的,就是花魁海棠与陈东陈老爷的纠葛。」 陈东陈老爷,这个名字好生熟悉。 「月前,陈老爷痴迷海棠美色,一掷千金,夜夜招海棠服侍,甚至有为海棠赎身之意。」 「可是海棠死活不肯,现在还闹起了脾气,连接客都不肯了。既然帮里派你前来,这事就归你管了,好好劝劝海棠,不要坏了怡红楼的生意。」 楚江宁不理解:「既然姑娘不愿意,那回绝顾客便是,为何还要劝海棠。」 青楼开门做生意,不就讲究你情我愿。 强迫之事,他不能干。 前任老鸨冷笑一声:「若是普通的客人,回绝也就回绝了,但是陈老爷财大势大,又睚眦必报,不能得罪。只能劝说海棠了,要我说陈老爷那么有钱,家里也没有妻妾,嫁给他是多好的事,那蠢姑娘也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 她最后警告了一下楚江宁:「不要轻举妄动,若是得罪了陈老爷,今后在这凤广城中,保管你混不下去。」 楚江宁「……」他也不是头一回得罪了。 她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最后才道:「我要调任去其他青楼了,你且好自为之。」 说完趾高气昂的走了。 她是真心看不上这小子。 其貌不扬,个子还那么矮,看谈吐脾气也不是圆滑之人,真不知道帮里为何派他来接手这棘手的怡红楼。 前任走后,楚江宁看了看帐簿,又问询了一下楼中情况,这才动身去寻海棠姑娘。 海棠姑娘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十分动人。 见到他就开始哭诉:「那个姓陈的,简直不是人。」 「这一个月以来,他日日折磨我,把我折磨得不成人形。」 这不是他一个单身青年能听的。 楚江宁稍微有些尴尬:「他竟然如此恶劣吗?」 「是啊!」海棠义愤填膺:「这个姓陈的肯定是身体有毛病,不能人道。这一个月以来他夜夜招我,却又不睡我,天天逼我吃这吃那。」 「好傢伙,才一个月,我衣裳都紧了。世上哪有这种人啊!」 第142章 一言不合动刀子 楚江宁愣了一下, 方才回道:「如此……确实令人发指。」 「是吧?」海棠姑娘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一把抓住楚江宁的手, 满脸感动:「我同燕姐说了此事, 她不但不理解我,还责怪我矫情。」 「谁又能懂,我心中的痛……」 她一抓之下, 只觉对方的肌肤细腻柔滑, 竟比她女子更甚,她忍不住摩挲了两下,方才道:「如今有您在就好了,您一定要帮我回绝此人啊,我是宁可死也不嫁他的。」 楚江宁被这么抓了一把,下意识想要抽回手,但是瘦弱的身子竟还不如一个女人有力气,居然没扯动。 无奈之下,他百般安抚,方才得以解脱。 刚离开海棠的房间,下属崑崙匆匆来报:「主事,陈老爷又来了, 闹着要见海棠。」 楚江宁嘆了口气, 吩咐崑崙前边带路, 他亲自去见见这位陈东老爷。 楚江宁到时, 陈老爷面前已摆好了上好的美酒佳肴,周边围了好几个容貌气质身材都不输海棠的红倌儿,群芳环绕, 是每一个男人都为之艷羡的温柔酒乡。 陈老爷却一脸不耐烦, 他扒拉开一个试图往他身边靠的姑娘, 脸色阴沉:「海棠呢?海棠在哪儿?我要见海棠!」 陈东陈老爷鹰眼薄唇,相貌倒也不是不英俊,就是完全一副歹人长相,他一发火,其他人都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陈老爷!」 楚江宁迎上前去,抱拳一礼:「在下乃怡红楼新任主事,今日海棠姑娘身体不适,恐怕不能招待陈老爷您了,今日就让这几位姐姐陪您吧,待海棠姑娘身体好了,必亲自设宴邀您一聚。」 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个姓陈的打发了,以后的事情,再徐徐图之吧。 陈老爷一听海棠身体不适,马上就慌了:「海棠怎么了?她身子要不要紧?不行,我要去看看她!」 说着居然起身就要去找海棠。 楚江宁连忙出言阻止:「海棠姑娘身体不适,容颜憔悴,不愿见人。陈老爷若是真心喜欢她,便该尊重姑娘之意。」 他这话一出,陈老爷成功的停下动作。 第265页 他有些茫然的「啊」了一声:「那、那她到底是什么病?可看过大夫?」 楚江宁不急不慌的回答道:「已看过大夫了,大夫说是最近……吃多了,肠胃滞塞,好好调养几日便没事了,陈老爷不用太过担心。」 他还有意无意的刺了陈老爷一下。 哪知陈老爷仿佛没听懂他的责怪,皱了皱眉:「普通的大夫医术不精,我这就安排广雍堂最出名的名医前来为海棠姑娘看诊,海棠姑娘肠胃不适,应该吃些补品,我这就命人送来海参、燕窝、灵芝、鹿茸给海棠姑娘好好补一补……」 楚江宁:「?」 「不必了。」这个时候,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 一道裊裊婷婷的身影走了进来,赫然便是海棠姑娘。 「海棠姑娘?」陈老爷又惊又喜,还满是疑惑:「你不是病了吗?」 海棠脸色红润,神采奕奕,毫无病态。 她冷哼一声:「姑娘好得很,没病没灾,你是在诅咒谁呢?」 「那你为何骗我说海棠病了?」陈老爷狠狠的瞪了楚江宁一眼。 楚江宁真的是头大。 这姑娘为什么这时候跑出来捣蛋,他推了推海棠,轻声道:「你先回房,这儿交给我。」 海棠看了看他,眼珠转了转,突然一把挡在了楚江宁身前。 对陈老爷冷冷道:「不许你这般对我们主事说话。」 「你问主事为何要骗你说我病了,那是因为他不想让你见我啊,因为他心疼我,喜欢我啊。」 楚江宁:「?」 海棠继续得意洋洋的道:「实不相瞒,我与主事大人早已两心相许,互许终身,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楚江宁:「我……」 从天而降一口大锅,他还来不及辩驳,就见被海棠这几句话气得浑身发抖的陈老爷愤怒道:「所以你们早就勾搭上了?你们这对……奸- 夫- 淫- 妇!」 楚江宁:「什么……」 海棠一把拉住他,冷冷的道:「什么姦夫□□?我们郎有情妾有意,是天作之合。你才是那个强人所难横刀夺爱的贱人!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陈老爷气疯了:「好!好!好!」 他恨恨的一甩袖走了,临走前无比怨恨的瞪着楚江宁:「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楚江宁:「客官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哼……」 陈老爷带着手下走了,满堂面面相觑。 楚江宁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其他的姑娘婢女们顿时一窝蜂散了。 楚江宁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海棠:「你方才为何要如此说?」 海棠眨了眨眼:「我不如此之说,怎能让那姓陈的死心呢?主事大人,您该不会是怕了吧。」 楚江宁冷笑一声:「男欢女爱之事你若不情愿,大可与陈老爷直言。你拉我下水,又是为何?」 海棠撇了撇嘴:「直言,我都不知道与他直言了多少次。但这个姓陈的,就完全听不懂一样,你可知有多恼人。」 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何况我方才所言,也不完全是骗人的。我真的对主事大人你……动了心。」 「世上难得寻主事大人这般知心人……」她媚眼如丝,顺势就想靠在楚江宁肩膀上。 楚江宁毫不留情的给她推开了。 且不说他无意情爱,就算真有,他也不会喜欢这样性子的女人。 海棠只道他是在害羞,又不依不饶的靠上来:「主事大人难道不喜欢我吗?」 楚江宁不急不忙的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 匕首上血迹斑斑。 闪亮的刀锋震慑住了死皮赖脸的海棠。 楚江宁缓缓道:「我黑虎帮帮规森严,似你这般擅自妄为,给帮里带来损失的姑娘,当处极刑。」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这把刀可以将你周身的皮肤一寸寸的剥去,我手法娴熟,定能留下你的性命。」 「海棠姑娘肌肤如玉,这身皮肤若能完整无缺的割下来,黑市也能卖个好价钱。」 海棠吓得脸色苍白,一句话不敢说。 老实说,她刚才那般做,一方面是觉得得罪陈东也没什么,这些日子陈东对她百依百顺,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她完全没把他当回事了。另一方面也是看这个新来的主事年轻瘦弱,很好欺负。 却想不到对方看着瘦弱可欺的模样,一言不合就动刀子。 震慑住她的,不仅一把小刀。 还有楚江宁柔声细语时身上的阴森血气。 没有杀过千百人养不成的血气。 海棠忍不住缩在了一边,再无之前的张狂,满脸恐惧,连连摇头:「不……」 楚江宁唤来人,冷冷道:「把她给我关起来,没我吩咐,不得放她出来。」 刚处理完了海棠姑娘。 崑崙又急忙来禀。 「主事,官兵来了,说说我们这儿藏污纳垢,要查封我们……」 楚江宁眉心一跳,连忙出去。 大堂已乱作一团,十几名腰佩长刀,凶神恶煞的官兵正站在门口处,怡红楼内的姑娘小厮们都蹲在角落瑟瑟发抖。 楚江宁走了上去:「官爷,这是为何?」 为首的官兵道:「有人举报你这怡红楼私用违禁药物!」 第266页 楚江宁道:「绝无此事啊大人,我们店清清白白的开门做生意,这定是有心之人的诬陷之言!」 官兵冷哼一声:「是与不是,你说了不算,我们查过了才知道。」 「来人,搜!」 大堂一片兵荒马乱。 楚江宁只能默默看着。 很快官兵们搜出了一大堆药物。 什么极乐丹啊、鱼水丹啊、销魂丹啊等等,琳琅满目。 楚江宁道:「大人,这些都是普通药物,并非违禁之物。」 官兵冷哼一声:「是与不是,要带回去验过才知,来人,把这怡红楼给封了。此地之人,通通不准离开凤广城,待验明真假再说。」 怡红楼很快被贴上了封条,来来往往不少人朝此处投来好奇的目光。 就算这药查清楚没问题,今日来这么一出势必影响怡红楼生意。 何况这药…… 楚江宁二话不说,带着崑崙就去了陈府。 陈老爷刚走没多久,就有官兵来查封怡红楼,不是他还会有谁? 上一次楚江宁被陈府拒之门外,这次倒是很顺利的进去了。 就仿佛对方是在专门等他登门一样。 陈老爷坐在太师椅上,神态闲适:「听说你那怡红楼被人封了?爷就说,你那等骯脏之地开不了多久。」 楚江宁二话不说,直接递给陈老爷一物。 「这是何物?」 「海棠姑娘的身契,陈老爷您闹这么一通若是为了海棠姑娘,那海棠给你便是,无需大费周章。」 陈老爷立刻怒了:「你竟然就这样把海棠送出去了?」 「为了怡红楼你就牺牲海棠?你果真是薄情寡义之辈!你对得起她的一片真情吗?」 楚江宁:「……」 不是,这海棠和这陈老爷都是脑子有毛病的吧。 「所以,陈老爷您是不要是吗?」楚江宁立刻就把身契扯回来,陈老爷连忙扯住。 「海棠,我势在必得。但是你,我绝不放过!」 「爷生平最看不惯的,便是你这等薄情寡义,见利忘义之辈!」 楚江宁终于忍不下去了,脸色一冷:「这是陈爷您自己说的,你要记得您今天的话。」 第143章 以眼还眼 闻言, 陈老爷反倒笑了:「你还是回去好好琢磨着怎么从这次的事上摘出来吧,私用禁药可是要吃进牢子的。」 楚江宁懒得与他多说:「我们怡红楼的事, 就不劳陈老爷您操心了, 告辞。」 说完唤来崑崙,一同离开了。 走出陈府大门,楚江宁问崑崙:「东西都藏好了吗?」 崑崙道:「已趁着陈府的家丁没注意时, 藏在了兰花下, 只是……那是何物?」 楚江宁勾了勾唇:「谢礼而已,没什么。」 以为他来陈府,是当真来示好的吗? 回了怡红楼之后,楚江宁安抚了一下惶惶人心,就返回自己的住处。 写了一封信,然后在街上寻了个乞儿,让他把信送去九川阁御清先生手上。 御清先生看完信,欲哭无泪。 怎么这事还无休无止起来了。 这时候,门下弟子匆匆来禀:「师父,城主府炸了,城主急邀您前去。」 御清先生:「……」 他低头看着手中书信,手都在抖。 满脸为难。 但是他早已骑虎难下, 若是这时候坦白, 自己多年经营的名声恐怕尽毁。 他恨得只咬牙。 弟子催促道:「师父, 城主府来催了, 城主十万火急。」 御清先生嘆了口气。 在心中对陈老爷说了一句抱歉,这才颤颤巍巍的将手中的书信焚毁,整理衣冠去了城主府。 城主府。 城主大人面色十分难看, 谁好端端的发现自己的家被炸成这样谁能高兴。 他对御清先生尚算客气:「先生且来帮本城主看看, 本城主是否也遭了诅咒。」 月前, 陈东被诅咒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他当时还感慨陈东运气不佳,怎么摊上了这事。 结果风水轮流转,陈东没事了,这倒霉事现今居然落在了自己身上。 之前就是御清先生给陈东解的诅咒,这次也要寻他相助了。 城主大人开口,御清先生自然是无所不应。 他装模作样的摆了法阵,嘴中唱喝了半日,最终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汉,满脸疲惫的对城主道:「诅咒已解,大人无须担心。」 城主大喜,立刻让人奉上酬金五百两。 五百两挣得十分容易,但御清先生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 因为他知道,此事还没完。 果然,第二日。 城主府又火急火燎的来找御清先生了,因为当晚,城主府又被炸了。 城主的脸色十分难看:「先生,您不是说诅咒已解了吗?」 御清先生掐指算了算,面露奇色:「奇怪,明明昨日诅咒已解,怎生过了一夜诅咒再生?」 「城主您稍等,让老夫想想,难道是……」 「难道是什么?」 「城主容禀,当初陈东老爷也遭逢此祸,老夫费了极大功夫解咒却没有作用,主要是因陈老爷未修私德,方遭阵法反噬。」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本城主……私德不修吗?」 第267页 「自然不是,城主持身自正,爱民如子,我凤广城有目共睹,再如何也不敢怀疑城主您的啊。」 「这就奇怪了,陈东老爷私德有亏还有可能,城主怎么可能……莫不是当了谁的替死鬼?」 「什么替死鬼?」 御清先生一摆手:「城主莫急,且让老夫卜上一卦。」 说着拿出一支签筒,口中振振有词念叨了好久的经文。 方才睁开双眼:「城主请抽一支签。」 城主拿了一支。 翻开一看。 签文有云:李代桃僵妙计施,兰花坛下有冤魂。 下下籤。 城主眉头大皱:「这是何意?」 御清先生脸色大变:「这是在说,城主您被施了替死鬼的术法,这是在代人受过啊,术法之物就藏在兰花下。到底是谁竟然如此恶毒,如此谋害城主!」 城主将签捏得死紧:「月前陈东才遭了诅咒,如今他诅咒全解,反倒是本城主出了事。本城主做了何人的替死鬼,还用问吗?兰花,陈东他不是一向显摆他从外域购得的稀世兰花吗?」 「这这……」御清先生不敢吭声。 城主问:「这替死之术可能解?」 御清先生思索一阵:「若有施法之物便可解除,可是这施法之物……」 城主想了想,虽然他心中十分笃定是那陈东将诅咒转嫁自己,但无凭无据,对方又是凤广城的名流大户,也不好直接闯入他家搜寻。 于是他吩咐管家:「你去收买一下陈府的花匠,让他给本城主寻一寻兰花之下,到底有何物。」 城主府的办事效率极高,很快便回来了。 「城主,这便是从陈府兰花坛下取出之物。」 一只布头娃娃。 城主的脸色变得极其冰冷:「好你个陈东,本城主平日里未曾薄待于你,你竟然如此害我!」 御清先生解释道:「这替身娃娃上并未有城主的出生年月,想必陈老爷也不是故意,他只是急于拜託诅咒,却不知这替身娃娃往往会寻他身边最福泽深厚之人替死。」 「不必说了!」他好像是在解释,城主越听越火,吩咐管家:「把陈府的生意渠道通通给封了,竟敢如此害我,本城主定要让他悔不当初!」 管家应了,又问了一句:「昨日陈东还来求我,说有家青楼的主事冒犯了他,让我们找个由头把青楼给查封了……」 「谁许你们干这种事的!」城主暴怒:「我大衍朝的官兵,是由着这个姓陈的任意驱使的吗?下次再让我知道此事,你就也不用干了!」 「是,小的知罪。」管家诚惶诚恐的应了。 其实他们能干这事,都是出自城主授意。之前陈东与城主关系好,他日常孝敬也多,城主对他十分满意,很多事都大开方便之门。 不过如今摊上了这事,估计以后陈东在城主这儿,估计也再没什么脸面了。 陈府。 陈东舒舒服服的坐在太师椅上喝了一口龙井,问管家:「两日已过,怡红楼关门了吗?那混小子被抓了吗?」 管家迟疑了一下:「还没。」 陈东眉头一皱,不满道:「官府办事就这效率,给他安个罪名很难吗?拖拖拉拉这么多天。」 管家苦笑道:「非但如此,怡红楼已重新开业,宾客如云,生意红火。」 陈东:「?」 他顿觉不对:「城主府那边怎么说?」 「老爷,老爷,不好了。」 「给我们供货的云骧织行说要中止合作。」 「老爷,洪峰商行说要退了我们的货。」 「老爷,西山蚕农那边说今年吐丝不足,不能给我们足够的生丝了。」 「老爷老爷……」 数个噩耗同时传来,陈老爷眼前一黑。 比起焦头烂额的陈老爷,楚江宁的日子就过得舒服很多。 他趁着歇业这几日,重整怡红楼。 新买了几名年轻貌美,青葱如玉的姑娘。 添了几场表演。 客似云来,红红火火。 赚得盆满钵满。 一批客人走了,又迎了一批新客人。 陈东气势汹汹的杀进来。 楚江宁吃了一颗葡萄,不紧不慢的迎上去:「陈老爷今日怎么来了,哦,海棠今日不接客,其他的姐姐妹妹又不入您的法眼,还是请回吧。」 陈老爷这时候哪里有闲心管什么海棠不海棠的,他浑身低气压。 「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城主对我如此憎恶?」 处理了手上焦头烂额的事情之后,陈东才恍然发觉。 自己生意出那么多问题,主要的根源在城主那儿。 城主明确表示出对自己不喜,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同自己做生意。 而城主好端端的怎么会对自己有意见? 联想到怡红楼的重新开业,让他不得不怀疑。 就是眼前这个可恶的小子做了手脚! 陈老爷恨得牙痒痒,楚江宁却一副惊讶的模样:「陈老爷,您在说什么?什么城主?城主喜不喜欢你同我有什么关系。」 「在下只是一介小人物,哪能管得了城主大人的喜恶。」 「您说城主憎恶你,不该好好反思自己才是,来我这儿闹腾什么?」 他完全不承认,但是陈老爷铁了心认准了。 第268页 他甚至还抽丝剥茧联想到了此前的事。 「前几日听说城主府突然遭雷霆之力毁坏,是不是你?」 「之前我的事,是不是也是你?」 楚江宁冷笑两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您不要将所有不如意都责怪在小人头上,小人年纪小,没经过世面,可担待不起……」 「碰!」 却是怒极的陈老爷将楚江宁一把推到了柱子上。 冷冷的警告:「让一切恢复原状,否则我定让你怡红楼上下鸡犬不宁……」 他这是气疯了走投无路的暴怒之举,楚江宁很理解。 但理解不代表他要忍。 楚江宁一翻手,拿出小刀抵住他的小腹。 轻蔑一笑:「陈老爷,这般不智之举可有失身份。」 「您的威胁我听不到。」 「我的威胁,麻烦您铭记于心。」 「我黑虎帮帮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若有人敢欺到我头上,必百倍报之。」 他用刀柄戳了戳陈老爷的腰:「是以,麻烦您今后小心说话。」 他神色冷厉,浑身上下充满着凌人的压迫感。 还有就是,不知是什么硬物戳了戳自己的腰。 陈老爷一愣,脸突然烧了起来、 第144章 陈老爷之死 他像被什么咬到了似的匆匆撒开手。 红晕烧到了耳尖, 十分不自在的别过头去:「你怎、怎能如此,实在荒、荒唐!」 楚江宁:「?」 这人在说什么呢? 他还没理清楚, 陈老爷就慌慌张张的跑了, 姿态狼狈,活像后面有野兽在追他。 楚江宁:「……」 丈二摸不着头脑。 此后几日,怡红楼生意越发红火, 那奇奇怪怪的陈老爷也再没来捣乱。 听闻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 又和城主重归于好了。 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 楚江宁的房间内。 海棠畏畏缩缩的站在一边,一声不敢吭,再无之前的趾高气昂。 这些天她可谓是吃尽了苦头,得了十足的教训,脸上再无光彩。 楚江宁放下手中的卷宗,慢条斯理的道:「你想明白了?」 海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痛哭流涕:「是海棠的错,海棠不敢任意妄为,给楼里带来灾祸,海棠今后再也不敢了,求主事原谅我一次吧, 给我点东西吃, 我真的受不住了。」 她之前不是嫌胖吗?楚江宁于是吩咐人这几日除了清水什么也不许给她送, 饿了几日果然乖顺了许多。 以前那纯属吃饱了撑着。 楚江宁眼皮都没抬一下:「那今后若再遇到陈老爷这般的客人, 你待如何?」 海棠咬着牙道:「海棠单凭大人吩咐。」 这个时候,下属崑崙匆匆来报:「主事,陈东老爷又遣人送东西来了。」 「他怎么如此阴魂不散?」海棠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然后看了楚江宁一眼, 又悻悻的住了嘴。 楚江宁没有责怪她, 这陈老爷确实是阴魂不散。 他淡淡的道:「东西既然是送给海棠的,那就由海棠你来处置吧。」 一个陈老爷还不在他眼中,他倒想趁此看看海棠是否当真醒悟改过,是否适合留在怡红楼中。 哪知崑崙却道:「那个,主事……这东西是送您的,不是给海棠姑娘的。」 楚江宁:「?」 他眨了眨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送了何物给我?难道是死老鼠吗?」 崑崙摇摇头:「不是,您去看看便知。」 楚江宁大步出去,海棠犹豫了一下,到底禁不止满腹好奇,也跟了出去。 一到大厅,海棠就惊呆了。 「这是深海珍珠?好大,好圆?」 「这是什么翡翠,如此通透?」 「这绸缎好滑,花纹也好看。」 「这就是传说中价比千金的空山雪兰吗?」 整个大厅里传遍了海棠大惊小怪的声音。 她这一刻真的很嫉妒。 这个姓陈的明明这么会送礼,怎么之前给她的就只有吃的吃的吃的和吃的,他要早拿出这些自己早就芳心暗许了。 等一下,他为何给主事大人送这些? 海棠转头看了看主事大人清秀的面孔,脑海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该不会,他改对主事大人有意……了吧? 她刚这般想着,就见楚江宁皱着眉头道:「他送这些来做什么?是挑衅?还是有阴谋?」 楚江宁脸一沉:「仔细查查,这礼物里有什么手脚。」 「是。」 看见主事如此公事公办的处理态度,海棠又迷茫了。 应该不会吧。 陈东喜欢的不是如自己这般娇娇软软水灵灵的大美人吗?主事虽然比自己年轻,但是样貌也不算出众,性子手段酷烈,这陈东又不是爱好特别,怎会喜欢上主事大人。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下边的人将这批礼物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 ,却一无所获。 楚江宁眉头皱得更厉害,这种不知敌人刀锋在哪儿的无力感让他极不舒服。 「把这些东西给他送回去,我怡红楼可不收这等不明不白的东西。」 礼物被抬了回去。 第二天,陈府又遣人送来了更珍稀的礼物。 第269页 退。 第三天。 退。 第四天; …… 到了第五天,这回没有礼物了。 陈府送来了帖子,邀请楚江宁出城踏青。 而且帖子写得酸熘熘的,看的人浑身不自在。 楚江宁扯了扯嘴角,连门都没让进。 不管对方到底想耍什么花招,只要他不接即可。 他态度极差,对方却毫不气馁。 第六日、第七日,依然送来了帖子。 楚江宁通通不收,甚至下了令,不许陈府之人再登门。 于是第八日。 便有陈府十数个家丁在怡红楼门外喊话。 「叶主事,您就见见我们家老爷吧!」 「叶主事,您就见见我们家老爷吧!」 「叶主事,您就见见我们家老爷吧!」 …… 陈府的家丁三班倒,天天在怡红楼外扯着嗓子喊。 楚江宁可以不让人进楼,但不能管人家在外面瞎嚷嚷。 报官吧,陈老爷和城主正如胶似漆,根本没人管。 这班人喊了不到一天,楚江宁就妥协了。 「去告诉他,明日辰时,郊外相见。」 吵吵是一回事,主要是这班人成天在外面喊,影响生意。 他倒要看看,这个陈老爷想耍什么花样。 第二日一早,做了充足准备的楚江宁带上崑崙和楼内的几个护卫就出城赴约。 陈老爷今日穿着一身墨蓝锦袍,在这明媚春光之中显得神采奕奕。 见了楚江宁,他眼前一亮:「叶兄,你来了?」 楚江宁走到他身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陈老爷用拳头抵住唇:「我只是和叶兄一见如故,想和叶兄你交个朋友罢了。」 楚江宁听着真的是浑身难受。 真的是什么瞎话都说啊。 初次见面就喊打喊杀,威胁恐吓,无理取闹的到底是何人? 陈东似乎看明了他心中所想,轻咳了一声:「之前是陈某的不是,在这儿向叶兄赔罪,还望叶兄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陈某这一回。」 单听他这番话,还以为他真是个正经人呢。 但此人的秉性楚江宁可一清二楚。 家财万贯欠了八十两都不还,还得自己恐吓他才肯还钱。 看上姑娘天天餵人家胡吃海塞让姑娘对他惧怕不已。 自己无辜被牵连这人还对自己威胁恐吓。 现在又不知道虚情假意想要干什么? 他虚情假意,他可以配合一下。 于是楚江宁脸上也挂起了虚伪的笑容:「此前是误会一场,在下也有不是之处,我们今日便一笑泯恩仇吧。」 陈东看着他的笑容,呆住了。 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陈东身后的一个护卫,趁着他发愣之际,突然提着刀朝陈东砍了过来。 陈东在发愣,脑子转得倒是死快。 一把将楚江宁扑到在地,牢牢护在身下,然后挨了一刀,鲜血瞬间染红衣袍。 楚江宁:「?」 这是故意设局救他,骗得他放下戒心再来害他? 但这演的也太假了吧? 刚才那护卫明明是沖他来的,根本没打算砍自己啊? 楚江宁念头刚起。 就见旁边的草丛、树影下,突然冒出了许多黑衣人,朝着他们扑杀而来。 陈东带来的护卫和怡红楼的护卫连忙抵挡。 陈东连忙将楚江宁拉起来,狼狈逃窜。 「快跑……」 有了护卫抵挡,给他们留出了逃跑时间。 两人手拉着手不知跑了多久,突然陈东脚一滑,整个人失去重心。 他手上还拉着楚江宁,于是楚江宁被他牵连。 同样滚了下去。 脑袋不知撞到了何物,晕了过去。 等楚江宁幽幽转醒之时,天色已暗了。 他好像滚落了一个很深的山洞中。 腿没了知觉,不知是不是断了。 自己身上压了个什么重物,楚江宁推了推。 对方哑声道:「你醒了,是我连累了你。」 楚江宁一愣:「你怎么了?」 天色昏暗,他从怀中摸出火摺子,点燃。 发现对方面无血色,嘴唇却乌紫。 火光移到他受伤的右臂处,发现血迹乌黑发紫:「那刀上有毒?你为了做戏骗我,牺牲挺大啊。」 这个时候对方居然还觉得他不怀好意,陈老爷苦笑:「我并未做戏,是真中毒了。」 楚江宁还是不能相信:「你前些日子才对我恨之入骨,现在又百般讨好,不是想算计我,却又为何?」 陈老爷苦笑:「前些日子对你做的事我万分抱歉,今日我是诚心实意与你相交。」 他嘆了口气:「反正看样子你我可能就死在此处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心悦于你。」 楚江宁:「……」 这人脑子有毛病吧? 陈老爷居然还念了句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这几日我心中眼中脑中全是你,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他语气感怀,楚江宁嘴角抽了抽:「你不是喜欢海棠姑娘吗?」 陈老爷摇头:「海棠姑娘……此事说来挺复杂的,我只是见她太瘦弱了,有些怜惜。」 第270页 楚江宁:「……」 见人家瘦弱,就给人家餵成胖子,真有你的。 陈老爷似乎真的是人之将死,絮絮叨叨的道:「我这一生做到了许多事,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死在这儿也许就是我的命吧,只是连累了你。」 「我能抱抱你吗?」 感觉陈老爷就要往他身边凑,楚江宁连忙推开他。 斩钉截铁道:「不行。」 陈老爷苦笑:「我知你不喜我,但我都快死了,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吗?」 「不行。」 陈老爷遗憾的哼了一声。 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那好……」 楚江宁又推了推他。 没动。 再推了推。 借着火摺子的光,楚江宁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是真的没气了。 这是……真死了? 是,真死了。 楚江宁开始还不相信,翻来覆去的摆弄了他好久。 陈老爷的身体开始还有些热度,后来逐渐凉透了。 死透了。 楚江宁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 伤感吗? 也没有。 这个陈老爷跟他也没啥关系,管他死不死的。 就是有些沉重吧。 好端端的说着话就死了。 楚江宁推开陈老爷的尸体,然后渐渐发现自己的腿脚有了知觉。 原来不是断了,是被陈老爷给压麻了。 恢复了行动能力,楚江宁摸出绳子,费了了半天功夫才爬出这个山洞。 一瘸一拐的回了城。 城里却大乱。 到处鸡飞狗跳。 楚江宁皱了皱眉,拉过一个路人:「发生什么事了?」 路人道:「不知道,黑虎帮的人好像疯了,到处在找人,快跑吧。」 提到黑虎帮,楚江宁顿觉不妙。 他老爹还靠黑虎帮管着呢…… 刚这般想。 他就觉得眼前一暗。 然后重新回到了平境大门前。 第145章 黑虎帮主 平境大门上的红点仅剩下四点。 楚江宁「……」 心情隐隐有些暴躁却又不知从何处说起。 他捋了捋。 他爹又又又死了, 是这次历练失败的原因。 他爹死是因为黑虎帮大乱,大乱的原因……不知道。 所以这一次历练, 要找到黑虎帮莫名其妙大乱的根源。 毕竟要保住他爹的性命, 离不开黑虎帮。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楚江宁重启第七次试炼。 一切的行动一如上次。 加入黑虎帮。 跟张老爷敲竹槓。 向陈老爷讨债。 开始疯狂讨债。 在黑虎赌场大会时一鸣惊人。 不过这一次,楚江宁没有选择去青楼。 开完大会之后, 他在龙大的帮助下求见了赵管事。 给他送了一份礼。 赵管事如今才开始正眼瞧他。 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 语气意外:「你这是何意?」 楚江宁道:「主事大人,小的从小就对黑虎帮心嚮往之,对帮主更是仰慕已久。这次前来,是想求大人帮忙给小的一个机会,让小人去黑虎帮总坛任职,哪怕是做一名小小杂役也行。」 他思来想去,要想探究黑虎帮大乱之谜,甚至着手解决此事,他待在外面毫无用处,唯有去总部方能探知一二。 听了他的话后,赵主事眼神有些奇怪,提醒道:「总部虽然能时时见到帮主及副帮主这些大人物, 但规矩也多远不如外边自在, 你既有这般本事, 去总部任职岂不埋没?」 楚江宁坚持道:「小的之前不过是一时侥幸罢了, 才干远远不如帮内的众位前辈,承蒙主事不弃愿意给我这般机会,实在是感激不尽。只是入总坛工作乃是我毕生所求, 还望主事大人应允。」 他既如此说, 赵主事也没再继续阻拦:「既如此, 我为你美言几句也可,只是这任职一事是上面的人做决定,我也不敢担保一定能成。」 楚江宁大喜:「多谢主事。」 赵主事毫不客气的将他的礼物收入怀中。 收了好处,他办事也快。 很快,楚江宁的任职申请就递上去了。 传到了黑虎帮帮主的手上。 帮主看了看他那有些惊世骇俗的履历,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批准了。 楚江宁交代龙大帮忙照看好不安分的老爹,去了黑虎帮总部。 他本人的职位也调整为洪头,月入十两。 职位是文书员。 每日大概就是整理一下送来的各类文书。 活不重要,但是贼累。 楚江宁兢兢业业干了几日,让主管和前辈们都对他放心满意赞不绝口后,就开始敷衍了事。 他的主要目的还是在查出黑虎帮大乱的真相。 于是闲着没事他就到处转悠,和人打关系。 没多久,整个总部都知道新来的这个小伙子热情能干,是可造之材。 人都认识完了,场地都摸透了。 但他还是一无所获。 楚江宁陷入了沉思。 能让凤广城的地头蛇动乱如此,不外乎两个原因。 一是外敌。 二是内乱。 若非内乱,便是外敌? 第271页 楚江宁一改之前的摸鱼态度,开始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检阅起往来文书。 能送到他手上的,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真正重要的文书是不可能让他一个新来的沾手的。 但以小观大,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看出全局。 看来看去,楚江宁觉得,好像这黑虎帮,也没什么外敌。 黑虎帮在凤广城雄踞多年,其势力盘根错节,外来势力根本无法轻易撼动。 加上他对外连通贸易,与各方均有生意往来。 帝都那边关系经营得也铁板一块。 没有显在的敌人,暗中也许有不少宵小窥视,但也根本不敢公然与之为敌。 外敌没有,内乱也没有。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楚江宁心烦意乱,去鱼池看鱼去了。 黑虎帮总部养了许多鲤鱼,颜色金黄,在阳光之下十分耀眼。 楚江宁在所有鱼池中,最喜欢靠近假山的这一池。 这儿的鱼很懒,每天都懒得动弹。 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没办法,在游历中他没了修为,这具身体又太过瘦弱,心态时常会受身体影响。 他盯着鱼看了一会儿,心情逐渐平静。 然后他皱了皱眉。 不对…… 这鱼池不对。 鱼池里原是有许多观赏用的鹅卵石,这鹅卵石铺在鱼池底,平日里也无人擅动。 但今日这鹅卵石的排列好像发生了变化。 当然,有可能是闲人没事摆弄。 但他怎么瞅着这摆放的顺序位置,这么像……暗号呢? 楚江宁瞅了半天。 趁着四下无人,在旁边找了根棍子,就这记忆把这些鹅卵石一一复原回去。 复原完之后他就当无事发生,走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他就爬起来。 跑到鱼池旁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偷偷观察。 天逐渐亮了。 一个人偷偷摸摸走了过来。 四下张望,发现无人发觉时,舒了一口气。 他看了看鱼池,十分疑惑。 嘀咕了一句什么。 然后找了根棍子将鱼池里的石头调整位置。 调整完之后他不敢逗留,很快就离开了。 那人走后,楚江宁过去鱼池瞅了瞅。 果然,鱼池里的鹅卵石又恢复了昨日的摆放。 不是偶然,当真是暗号。 这一次楚江宁没有选择把鹅卵石给他挪回去。 接二连三这般弄,只怕对方以为撞鬼了。 他也没有继续留在鱼池寻找接头之人。 摆放石子动作很大,但是看石子只需要一眼就好。 鱼池旁每日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他也无法凭肉眼认出接头人。 无所谓,跟着这个人就行了。 这些日子以来,楚江宁将整个黑虎总坛上上下下都摸得清清楚楚,这个人他自然也认得。 对方叫做阿蒲,乃是总坛里的一普通杂役。 但是他每日洒扫的地方可不简单,乃是帮主居住的凤暖阁。 楚江宁敲摸摸的跟了上去。 阿蒲表面上看就是个勤勤恳恳的老实人。 他摆了暗号之后,就去了凤暖阁洒扫,干完活又去吃了顿午饭,整个下午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没出去。 楚江宁盯梢都盯累了,他才终于悄悄的熘了出来。 此事天色将暗。 正是偷鸡摸狗的好时候。 楚江宁怕被发现,不紧不慢的坠在后面。 眼看着对方进了竹林之中。 然后交谈声传来。 「大人!」 「这么着急找我有何事?」 「大人,最近帮主爱好突然大改,突然喜欢上了兰香,他住处内所有都得用兰香,您之前命人偷偷制的那批香毒无用了。」 「此事倒也简单,我再让人制一批兰香毒就是,十日之后,你在此处等我,我将香毒给你。」 「是。」 「近来帮主可有什么动作?」 「小的平日里只负责洒扫,干完活就得赶紧离开,免得惹人怀疑,倒是听服侍帮主的几位侍女说,帮主最近性格暴躁,喜怒无常,十分难伺候。」 「看来是香毒起了作用,影响了他的心智,甚好。」 「你先回去吧,行事多加小心,不要露了马脚,我们的希望可都在你身上。」 「是,对了……昨日小的在鱼池设下暗号,您怎么未至?小的等了您足足一夜,可是有事耽搁?」 「你什么时候……不好,难道有人……」 楚江宁听到此处,不敢迟疑,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楚江宁想跑,奈何这具身体实在太过柔弱,跑了几步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 他生怕被发现,慌不择路,跌跌撞撞闯入了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水气瀰漫。 竟然是一间浴池。 有人正在沐浴,从楚江宁的视角看去,只能看见他微卷的长发,以及光滑如玉的嵴背。 楚江宁看了一眼,然后目光就落在了架子上的面具上。 金色的花纹面具。 对方难道是…… 黑虎帮帮主? 楚江宁这些日子以来上上下下打了不少交道。 第272页 这黑虎帮帮主虽然高高在上,但楚江宁也看了好几次。 这帮主神神秘秘,日日带着一副金色的花纹面具,生怕别人窥视他长相。 结果今日……好死不死,居然闯入了他的浴池。 这……帮主大人洗澡怎么也没跟人看着。 楚江宁头皮微麻刚想走。 对方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 一声低喝:「谁?」 楚江宁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已被对方一把长剑横在脖颈处。 「你是何人?」 「帮主恕罪,我乃是黑虎帮新任洪头,无意中闯入,并非有意冒犯。」 楚江宁连忙道,他顺便抬起头看了一眼帮主的长相。 然后他愣住了。 他失声唤道:「陈老爷?」 楚江宁震惊了一秒。 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许多。 为什么陈老爷一死,黑虎帮就大乱,原来他就是黑虎帮帮主。 不对! 陈老爷是黑虎帮帮主,他欠黑虎赌场赌债不还? 然后还天天纠缠自己麾下的姑娘? 这不脑子有病吗? 楚江宁这边还在震惊陈老爷的身份。 对方在听他道破自己的身份之后,脸色一沉。 「你是何人,本帮主不记得曾见过你,你怎知我身份?」 楚江宁看着眉眼阴郁的帮主大人,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 第146章 倾心不已 他只能道:「我之前去陈府讨过赌债, 那时偶然见过帮主一面。」 「你便是叶小宁?」陈老爷,不, 应该说是黑虎帮帮主皱眉:「不对, 我深居简出,不曾接见过黑虎赌场任何人,你在撒谎。」 楚江宁:「……」 怎么这么较真。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我记错了, 是在怡红楼见过帮主。」 黑虎帮帮主依然皱眉:「本帮主可未曾去过怡红楼。」 楚江宁:「……」 怎么这次又不去了?之前不是天天海棠姑娘海棠姑娘要死要活的吗? 对方已沉下脸:「含糊其辞, 顾左右而言他,莫非是奸细?」 他手一动,那阴恻恻的剑锋直指他的脖颈处。 眼看就要横死当场。 千钧一发之际。 楚江宁眼一闭:「我心悦帮主!」 剑锋一滞。 然后是帮主又羞又恼的声音:「你在胡说什么?」 这时候,屋外传来侍从的问询声:「帮主,发生了何事?」 帮主不吭声,阴恻恻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楚江宁,像要把他脸上看出花来。 被他这般盯着,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般,叫人不寒而慄。 楚江宁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对老爷您一见钟情,倾心不已。时常偷偷摸摸的跟随您,暗地里打听您的消息,但自知与您云泥之别, 不敢妄想高攀, 于是决定入黑虎帮慢慢努力。不求能与您并肩, 但求能有机会多看看上您几眼。却不想, 您竟然是……帮主!」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为了保命差点把自己噁心吐了。 黑虎帮帮主听了他的话之后,训斥道:「一派胡言!」 语气虽然是训斥, 但是楚江宁眼角余光似乎瞟到了他不住上扬的嘴角。 心里可能乐开了花。 楚江宁:「……」 真让人无语。 帮主清咳一声, 看着眼前少年清秀乖巧的面容, 不知怎的怎么看怎么顺眼。 「你既对本帮主有意,本帮主也不是不能给你这个机会,即日起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楚江宁很想拒绝,但是想想今日听到的话,又咽下了推拒之辞。 「多谢帮主。」 第二日。 楚江宁就去报导了。 一走进他的院子中,一股兰花香扑鼻而来。 那天虽然他只听到了杂役阿蒲与那人的对话,但是听声辨音,那暗中指使下毒之人乃是副帮主曾庆云。 但他暂不打算将此事告知帮主,一来未必能取信于他,二来昨日自己已在对方处露了痕迹,只怕对方也在暗中找修改暗号之人,自己若是稍有不慎,反倒容易落入对方圈套。 副帮主势大,要收拾自己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帮众还不是易如反掌。 但也不能就这样算了,若是黑虎帮帮主死了,黑虎帮大乱,自己老爹也容易受牵连而死。 左右对方调配出毒药还需时日,再观望几日吧。 楚江宁进了院子后,发现大帮主并未处理公务,反倒是优哉游哉的逗鸟。 见他来了问了一句:「吃过早饭了吗?」 楚江宁道:「属下吃过了,谢帮主操心。」 帮主乐呵呵的道:「吃过了也可以陪我再吃一点嘛。」 说着就拉着楚江宁坐下了,然后吩咐下人送上膳食。 很快,热腾腾、琳琅满目的美食就送上来了,帮主给楚江宁夹了一个肉包:「尝尝看。」 楚江宁看着这一桌十个人都不一定吃得完的早饭,有些不解:「帮主,这是不是太多了?」 帮主毫不在意:「不是还有你呢?」 楚江宁想起哭卿卿的海棠姑娘,时刻体会到了她的苦。 「属下真的吃不下,帮主恕罪。」 「吃不下也没事。」帮主倒是没有逼迫他,津津有味的享用起自己的大餐。 第273页 他的食量也不大,很快就停下筷子。 命人上了一壶好茶,美滋滋的喝了起来,并且邀楚江宁共享。 楚江宁这个倒是没有拒绝,他看着奇奇怪怪的帮主,问出心中的疑惑:「帮主您为何借了赌债不还?」 帮主回道:「本帮主是故意不还的,如此就没有人会怀疑陈老爷和黑虎帮的关系了。」 楚江宁再问:「我听闻您好像不止欠了赌场八十两,什么糕点铺糖水铺都欠了几十到一百两不等,这又是为何?」 帮主:「喝茶喝茶。」 纯属爱好吧。 果然是脑子有大毛病。 楚江宁不好指责上司,低头品茶。 喝完茶之后,帮主继续逗鸟。 并且很大方的对楚江宁道:「你若是无聊可以看看书,这儿的书都可以随便看。」 屋子里藏书很多。 天文地理、医药星象、杂谈趣闻。 就是没看到任何一样正经公务。 楚江宁在屋子里陪着这位帮主度过了悠闲的一日。 直到天色将暗,才离开。 离开院子里的时候,楚江宁心里想。 这帮主如此不务正业,难怪副帮主要反。 他每天这样走鸡逗狗的,还担心人怀疑他身份干嘛? 翌日。 楚江宁刚到院子里,帮主便对他道:「你同我出去一趟。」 终于要开始干正经事了吗? 楚江宁微微正色:「是。」 然后就同帮主去了城外。 看着眼前高耸如云的高峰,楚江宁看了看旁边没戴面具的帮主:「登山?为何要登山?」 他以为,帮主要带他去谈判的? 帮主道:「这是一处要紧之地,你乃我心腹,我今日告知你,今后此间事宜都由你来处置。」 自己才到他身边不过两日,怎么又成他心腹了? 楚江宁将信将疑,只能跟上帮主的脚步。 这山太高,这具身体又太过瘦弱,才不过半个时辰,堪堪爬了不到四分之一。 楚江宁就觉得气都喘不上了。 帮主十分贴心的伸出手:「我来背你吧。」 楚江宁摇摇头,拒绝道:「我能行。」 于是又爬了半个时辰。 帮主道:「你的脸都白了,还是我来背你吧?」 楚江宁咬咬牙,坚决不肯。 他无法接受,自己竟然还不如这脑子有病的帮主。 又爬了半个时辰,楚江宁感觉眼前都模糊了,帮主给他打气:「很快就到了,坚持一下!」 楚江宁:「……」 他身上的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最后完全是凭着自己的一股意志力爬上去的。 帮主将他领到山崖处,指着下方,意气风发的对他道:「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如何?」 楚江宁:「?」 —— 他咬了咬牙:「帮主您说的要紧之处,需要我处理的事……便是……」 帮主笑呵呵的道:「此处乃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从此处望下,方圆百里尽收眼底,这等绝色美景,我愿与你共享之。」 这儿的视角确实很棒。 景色也绝美。 白云缥缈,两侧山峰如黛,翠竹成荫,山壁陡峭,远处的凤广城雕檐玲珑,气象万千。 站在高处,胸中自生一股豪迈之情。 楚江宁现在胸口中只生出一股熊熊怒火,他真想把这个该死的帮主从这上面给他推下去,管他什么动乱什么历练!! 见楚江宁不说话,帮主还追问道:「如何?」 眼睛亮晶晶的,犹如一个讨赏的孩子。 楚江宁胸口起伏几下,硬梆梆的道:「真-是-绝-世-美-景,帮-主-有-心-了!」 帮主继续不知死活的火上浇油:「只要你对我真心实意,以后这等好地方都有你的一半。」 楚江宁摸了摸怀里的小刀。 帮主误会了:「爬了半日的山你饿了吧?你先坐着,我去给你烤兔子去。」 说着就大步向里面的密林走去。 很快拎了一只粉色的胖兔子出来。 楚江宁没力气说话,只能冷眼看着他熟稔的开始拿出小刀杀兔子,剥皮去肚,清洗干净,撒上香料,架火烤了起来。 剥皮的小刀,烹饪的香料,居然都带着齐全,显然不是第一次干了。 很快,兔子表皮烤至金黄,撒发出诱人的香味。 楚江宁接过兔子咬了一口。 居然觉得这是他食过最美味的兔肉。 可能是真的太饿了。 帮主适时递上一竹筒水:「这是麦茶,尝尝。」 吃着香喷喷的兔肉,喝着浓郁的麦茶,被山上的凉风一吹。 楚江宁肚子里的火气消下了大半。 倒不是他接受了这帮主的讨好,主要是他说服了自己。 跟这种傻子生气,没必要。 吃完兔子,帮主收拾了一下残骸,对楚江宁道:「我们回去吧。」 楚江宁缓缓的站起身,发现腿在抖。 帮主也看出来了,道:「不然还是我背你吧。」 楚江宁扯了扯嘴角,不再拒绝。 让他背! 为何要难为自己。 回到帮主住处。 便听一阵鬼哭狼嚎。 「冤枉啊!冤枉啊!」 第274页 楚江宁一愣,却见素日干净整齐的院子突然多了许多森森刑具。 一道身影被吊在刑架之上,正在不住惨嚎。 「冤枉啊!冤枉啊!」 见到帮主归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抱拳行礼:「帮主,已审了一个时辰了,他咬死不松口,坚决不肯透露是何人指派。」 楚江宁看了一眼,发现那受刑者正是杂役阿蒲。 壮汉继续禀报导:「果然不出帮主所料,今日一听得帮主私自外出的消息,院子里就此人神色不对,属下派人去他院子里一搜,竟然搜出了许多香盒,经巫医查探,里面掺着香毒。」 「这香毒毒性细微,平时难以察觉,但是会经年累月毁人神智,这幕后主使之人,其心可诛!」 第147章 让他死了吧 闻言, 帮主冷冷的回了一句:「是吗?」 他的目光落在被高高吊起的受刑者身上,一言不发。 杂役阿蒲在之前百般拷打中宁死不松口甚至还大叫冤枉, 但是在帮主阴鸷的目光之下, 竟然开始微微颤抖。 但是他依然未松口,吐出一口血沫,凄悽惨惨的道:「帮主,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东西会在我的院子里, 我是冤枉的……」 帮主不耐烦的道:「你若是老实交代,本帮主饶你一命。」 「若是不从,就尝一尝我黑虎帮的凌迟酷刑吧。」 阿蒲满脸鲜血和眼泪,还是那老一套:「帮主,真的不是我……」 帮主不耐烦的轻哼一声:「拉出去凌迟,不要脏了本帮主的院子,也不要让他死的太痛快。」 「千刀万剐之刑,一刀都不能落下,多拿些补药吊住他的命。」 属下得命,将惨叫的杂役拉了出去。 帮主这才转头对若有所思的楚江宁道:「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很残暴?」 楚江宁抬头看他。 眼神和之前在山顶看他的一模一样。 用之前那个系统的话说,就是看傻逼的眼神。 帮主不知道是取向特别还是误会了,楚江宁看他的眼神让他一阵心动。 忍不住凑上去, 在他的额头轻轻的亲了一口。 楚江宁正在无语。 突然被袭击。 大惊失色。 一把推开他。 「你干什么?」 帮主一脸惊讶:「你……不是说心慕本帮主吗?」 楚江宁:「我觉得……帮主如此尊贵, 我这样的小人物简直是侮辱帮主。」 帮主道:「可我不介意。」 「但是我介意。」 帮主凑近他,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难道小叶你是害羞了, 男子汉大丈夫何须如此忸怩。」 什么玩意儿都? 楚江宁心头火起,看着这张可恶的脸,新仇旧恨齐齐涌了上来。 他二话不说, 直接一把将帮主推倒在墙边。 然后张口。 帮主满脸错愕:「嗯……呜啊……嗯……」 良久, 楚江宁才松口, 面无表情的看着帮主阁下:「如此,您可满意?」 帮主满面红晕,眼睛湿漉漉的,腿似乎都软了,若非靠着墙,估计站都站不稳。 他本只是觉得对方害羞的模样十分可爱,想要打趣一下,却想不到居然受到这样的对待。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呜嗯……」 继而想到什么,突然眉头一皱,反口质问道:「你怎么这般熟练?之前没少这样做吧?」 楚江宁:「?」 关他屁事? 他没回答他的话,只是冷冷的道:「今日就到这儿吧,属下告退。」 态度十分嚣张,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下属。 等走出院门,被冷风一吹,楚江宁逐渐清醒了过来。 他打了个激灵。 自己刚才在干什么? 被这个不着调的帮主气昏头了吗?为什么要亲他? 算了算了。 就当亲了狗一口吧。 楚江宁心烦意乱的走回住处。 第二日,楚江宁整理好思绪,再次来到帮主住处。 却被告知帮主今日不在。 楚江宁无奈,只能返回住处。 他走到半路,突然又有人急匆匆的跑来:「叶洪头,帮主寻你。」 楚江宁一愣:「帮主回来了?」 那侍从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是吧。」 楚江宁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傻逼帮主刚才没有不在,就是故意不见他,现在又反悔了。 阴晴不定,神神叨叨的。 楚江宁真烦死了。 但是想想自己目前还指着对方吃饭,他只能按捺下脾气,乖乖的跟对方返回帮主的住处。 走到岔路口,他停下脚步。 「这位兄弟,帮主昨日命我找来的信件我忘带了,我得先回去一趟,烦请您先回去替我告罪一声,我取了信稍后便回。」 那带路的转过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那倒不必了吧。」 楚江宁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突觉得眼前一黑。 待他醒来,发现他被结结实实的捆在刑架之上。 一张脸浮现在他眼前。 虽然没见过几次,但楚江宁还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副帮主曾庆云。 他心下微沉,面上却佯作慌张:「你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 第275页 曾庆云四四方方的脸,和帮主的一脸邪恶之相不同,他生得十分正派。 闻言微微勾了勾唇:「不必假装了,你应该认得我才是。」 「前几日在竹林偷听之人便是你吧?」 楚江宁问:「什么竹林?」 曾庆云直接戳破他的伪装:「帮主莫名其妙的提拔了你一个刚入帮的帮众到身边,偏生没两日阿蒲便出了事,若不是你举告,还能有谁?」 真的不是他举告的。 他明明还在观望,鬼知道那个该死的帮主是怎么知道的,这也能赖到他头上。 虽然竹林边偷听的人确实是他。 反正死都不能承认。 楚江宁继续装:「阿蒲?是昨日被处刑的那个杂役?这……不是我,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都不认识他!大人,您和阿蒲是一伙的?你想一想,若真的是我举报?怎会只举报一个杂役?又怎么会任您把我绑到这儿?」 曾庆云嗤笑一声,根本不信:「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好端端的帮主怎么会对你这新入帮的如此看重?」 楚江宁坦白道:「帮主……主要是看重了……我的美色。」 曾庆云:「……」 他看了看眼前又矮又小,瘦巴巴的少年,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楚江宁道:「属下确实是一无是处,但是帮主也不知怎的,就喜欢我这种。日日纠缠不休,还滥用职权将我调任到他身边,我也是备受骚扰。」 「这位大人,您别杀我,我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只求您尽快杀了帮主,解救我出苦海。」 曾庆云:「……」 楚江宁目光炯炯,一脸坚毅。 他的说辞虽然不可思议,但仔细听来,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若在竹林偷听之人是他,那自己的身份也该和阿蒲一同暴露了才是,帮主早就上门来抓人了。 难道真的不是他? 帮主本来就行为奇特,喜欢上一个干巴巴的少年也没什么不可能。 若他说的是真的,自己身份非但没有暴露,还可以多得一枚暗子。 曾庆云破天荒犹豫了一下。 就在这时,帮主大人带着人如天神般破门恶入。 「曾庆云,原来是你!」 曾庆云一愣,手中的大刀立刻横在楚江宁脖子上,恶狠狠的道:「你骗我!」 楚江宁:「……」 这个帮主是跟他八字相剋吗? 算了算了。 楚江宁闭上眼,彻底摆烂。 他摆烂了,帮主大人可没有。 看见心爱的少年在对方手里,十分着急。 「曾庆云,本帮主警告你,不要乱来?」 曾庆云狞笑道:「原来他真的是你的姘头啊,陈老虎!」 原来帮主大人的大名叫陈老虎,老实说还不如陈东呢。 帮主道:「你若是放了他,我可饶你一命。」 曾庆云笑了:「想不到这小东西在你心中地位还挺重,但若是我不呢?」 他面色冰冷:「如今事情已败落,我就算在你手上讨得一条性命也无用,我的命不用你来宽赦。相反,你既这么喜欢他,我便让你尝尝痛失……啊!」 却是楚江宁在一面同他周旋时一面暗中解开自己身上的束缚。 趁着他对帮主放狠话时,一掌击在他关节处,打落他的长刀,然后转身往对面跑去。 曾庆云吃痛长刀脱手,见楚江宁要跑,眸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从怀中掏出一枚暗器,朝楚江宁射去。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一把扯过楚江宁,将他按倒在地。 用身体替他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帮众们一拥而上,将穷途末路的曾副帮主制服。 楚江宁抱着帮主的身子,神态慌张:「帮主?」 帮主闭了闭眼:「暗器上有毒,我恐怕是不行了。」 「你附耳过来,我跟你说件事。」 楚江宁愣了一下,还是依言附耳过去。 帮主在他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 楚江宁内心五味杂陈:「你……你干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帮主在他怀中虚弱微笑:「因为我也心悦你啊。」 「你是这辈子唯一一个……说喜欢我的。」 「我生得不好,从小就没人喜欢我。」 平心而论,他生得并没有不好,只不过长相太像坏人。 楚江宁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心中莫名涩然。 方才,这个可恶的帮主在他耳边说,他在山顶林子第十五棵松树下,埋了一箱珠宝,足够他一生享用了。 对方是为救自己而死。 临死之际还在考虑自己。 为自己一时扯的谎雀跃动心。 可那只是自己为了保命的谎言罢了。 楚江宁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 是歉疚吗? 还是感怀。 对方在自己的怀里最后道:「我有点冷,你能抱抱我吗?」 楚江宁一愣,却没有动作。 对方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失望的扯了扯嘴角,最后安然的阖上的双目。 死了。 一如上次。 楚江宁低头,伸出双臂抱了抱他。 这个时候,有一个帮众道:「叶兄弟,你快放开帮主,让大夫来治伤,不然这血越涌越多了。」 第276页 楚江宁愣了:「他不是死了吗?」 帮众道:「这点小伤不至于,帮主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楚江宁:「那他怎么晕了?」 帮主也是不解啊:「难道是最近操劳过度,累了?」 他操劳个屁! 第148章 这种关键时候谁来打扰 一切都进展得十分顺利。 曾庆云落网。 帮主大人安然无恙。 将帮主大人扶进他的院子里, 在高床软枕上安顿好。 帮主大人依然昏迷不醒。 经大夫诊治之后说:「暗器上淬了毒,所幸帮主穿了宝甲, 暗器未伤到皮肉, 真乃大幸。」 楚江宁语气清淡:「确实是大幸啊。」 大夫摸了摸鬍子:「至于帮主为何昏迷不醒,可能是受了惊吓,老夫开几贴安神的药服下即可。」 楚江宁继续道:「那就麻烦大夫了。」 大夫提着药箱出去了。 房间内就剩下楚江宁, 还有一条昏迷不醒的大帮主。 楚江宁过去踹踹床脚:「起来。」 帮主一动不动。 楚江宁直接走到桌边, 倒了一杯清茶,泼他脸上。 「帮主大人,可能起来了?」 床榻上双目紧闭的帮主突然咳嗽了两声,缓缓的睁开双眼,一脸茫然:「小叶,我没死吗?」 楚江宁懒得再跟他做戏,脸一沉,转身就要走。 却被人死死的拉住了。 那人的呼吸渐渐转移到他的耳边。 「别走……」 「陪陪我,可好?」 楚江宁冷笑一声:「帮主大人还是好好养伤吧,小的先下去了,您身体不适,小的怕耽误您修养……」 帮主突然发力, 一把将他扯进自己怀里。 然后低头吻上他冰凉的唇。 楚江宁第一反应便是推开。 奈何这具身体太过年幼, 又体力不行。 帮主大人发起狠来, 他居然推不动。 楚江宁更加恼火。 帮主低头在他唇上胡乱的啃, 毫无章法想啃哪就啃哪里。 仿佛一头野兽在猎食。 行为动作充满了掠夺与撕扯之意。 楚江宁甚至感觉自己的唇都要被他咬破了。 如斯疯狂。 他……凭什么? 楚江宁开始还在推拒和反抗,但数次反抗无果之后,脑海中除了恼恨还隐隐约约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他凭什么啊? 这念头升起, 他不再拒绝和反抗, 反而反向咬了回去。 被狗咬了一口, 当然要咬回去。 他虽然力气不济,但是发狠程度犹有过之。 于是两个人互相啃着啃着,差点打了起来。 从床上打到了地上。 没有任何技巧和手段,完完全全就是凭藉本能中的占有与吞噬。 开始帮主还占了上风。 但他不如楚江宁狠,渐渐的…… 渐渐的…… 最后的结局是,帮主大人脸上、脖子上到处是小伤口,然后被楚江宁压在了身下。 同他这一通较劲不但没让楚江宁发泄出心中的怒气,反而令他火气更大。 他啃啃咬咬大人还不够,后来还开始撕扯对方的衣裳。 帮主大人眼睛红通通的,泛着隐隐的水光,躺倒在地上,喉结耸起,衣襟大开。 竟然显出一种不同以往的奢靡绯艷来。 脆弱、易折。 让人心中忍不住生出狂暴之意,想将他百般□□,看他哭泣,百般哀求。 楚江宁将他身上那身要穿不穿的衣袍整个拉开之时,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帮主,帮主,不好了!」 楚江宁仿佛被凭空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突然从狂热暴戾的情绪中脱离。 帮主大人:「……」 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候,是谁!! 是谁这种时候来打扰! 他大怒:「滚!」 往常他这般发火,不管对方有什么事,都灰熘熘的走了。 但这次却不同。 对方非但没走,还将门敲得巨响:「帮主,不好了不好了!」 帮主气急败坏:「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楚江宁深吸一口气,突然站了起来,将自己不知何时解开的衣带系好。 帮主柔柔弱弱的道:「怎么了,继续啊……」 楚江宁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 然后他转头就开了门。 那禀报的侍从连忙冲进来:「帮主……」 他看了看全身是伤,衣裳凌乱,满脸春色的帮主大人,话到嘴边噎住了。 帮主脸皮厚得很,根本不会不好意思。 他一边不爽的系好衣带,一边也拉下脸:「什么事?」 侍从道:「黑虎赌场突然着火,火势猛烈,根本招架不住。」 楚江宁本来没有心情管他们说什么,但是耳边听到「黑虎赌场」四个字,忍不住一滞:「黑虎赌场?」 侍从道:「是啊,附近的兄弟都已去帮忙救火了,但风太大,这火势太猛,不少兄弟都已丧生火海,还求帮主……」 楚江宁没等他说完,扭头就跑。 但也来不及了。 他没跑几步。 就觉眼前一黑。 他又重新回到了熟悉的大门前。 第277页 一切前功尽弃。 失败了这么多回,楚江宁都已习惯了。 他这次没说什么,也没急着再次重启历练。 他脑子里甚至都没在琢磨这次到底又是什么原因起的火,下次该如何避免等问题。 他现在想的是…… 自己是疯了吗? 如果那谁不闯进来,自己打算干什么? 为什么遇到那个傻逼帮主就失去了理智。 他是不是给自己下药了? 肯定是。 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主要是受到这具身体影响。 凡人的身体太糟糕,很容易被情绪左右。 从前自己可不曾这样过。 楚江宁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这只是历练而已。 所遇到的皆是幻境。 镜花水月的一场幻梦。 那个傻逼帮主也不是真人。 假的而已。 许多人年少时都做过许多荒唐的春梦,他年少时就和别人不一样,他的梦中只有修炼和剑。 没有春色。 现在……就相当于补回来了而已。 没多大事的。 楚江宁这般劝服自己,然后感觉心里舒服了很多。 这才重拾信心,重启试炼。 华光闪烁,一切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一如往常。 楚江宁跟着狗大狗二狗三加入了黑虎帮,使计骗了陈老爷还钱,顺利的留在了黑虎赌场里。 之后他跟着狗大出去讨债,开始藏拙。 不再一鸣惊人,就在黑虎赌场做一名普普通通的打手。 日子平淡而过。 计算时间快到了黑虎帮内乱的时候,楚江宁便寻到赵管事,还清老爹的赌债,带老爹离开凤广城。 只要不沾染黑虎帮的事,就不会遇到那个该死的陈老爷。 一切都很顺利,然后楚江宁又重新回到了平境大门。 历练失败。 不是不给出城,是他们在出城的时候遇到了山贼。 全军覆没。 楚江宁真的挺无语。 他蹲在门口想了半天。 这一次到底是输在哪儿。 最后得出结论,是输给他自己了。 他不该为了不和陈老爷拉上关系就处处逃避。 区区一个陈老爷而已。 又有何惧。 他何时这般瞻前顾后、畏畏缩缩过。 躲避不是他的风格,所以他办起事来畏首畏尾,才会被牵着鼻子走。 楚江宁闭了闭眼,重启历练。 照常,入黑虎赌场,去黑虎帮。 在熟悉的日子里,在熟悉的鱼池里看到了熟悉的暗号。 楚江宁看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根据他上上次的经验,陈帮主早就开始怀疑副帮主了,不然自己被抓他不会来得那般及时。 整件事和自己就没什么关系,他不牵扯进去反而于局面更好。 他该琢磨的,是不久之后与他老爹性命攸关的纵火事件该如何避免。 黑虎赌场早有防火措施,不可能是无故失火。 只可能是有人故意纵火。 那时候副帮主曾庆云已被抓获,纵火之人是他手下的漏网之鱼,还是别人? 楚江宁眉头紧锁。 然后突然被人喊住了:「你……就是你,过来!」 楚江宁转头一看,顿觉无语。 居然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倒霉帮主,他戴着面具,前呼后拥,十分气派。 重来一次他并没有记忆,见到楚江宁居然站着不动,他语气添了几分不耐烦。 「本帮主叫你过来,你没听见?」 楚江宁无法,只能磨磨蹭蹭的走过去。 低头,十分恭谨模样:「见过帮主,不知帮主有何吩咐?」 帮主瞅了他一眼:「我怎么从未见过你?莫非是奸细?」 怎么动不动就说别人是奸细。 上一回就是上了他的当,不得不扯谎说自己爱慕他,才有后来那堆乱七八糟的事。 这一回楚江宁可不接这茬。 「属下乃是新进帮众叶小宁,来总坛才数日,是以帮主看得面生。」 「叶小宁……」帮主听到这个名字眼神闪烁一下:「本帮主记得这名字,你之前在赌场可是名声赫赫啊。」 楚江宁模板式回答:「帮主谬赞了,都是其他兄弟帮衬,机缘巧合之下才多讨得几笔债,纯属误打误撞,属下不敢居功。」 帮主道:「你不必过谦,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本帮主身边正缺一个如你这般运道加身的人才,即日起你就调到本帮主身边吧。」 楚江宁:「……」 怎么就摆脱不了他呢? 楚江宁可不想再重复上一回的不自持,坚决拒绝道:「能得帮主青眼乃是属下三生修来的福分,只是属下位卑才薄,不堪大用,若是贸然调任恐遭非议……」 帮主直接打断他的话:「你就是太谦虚了,你连那么死不要脸的陈赖子的帐都收回来了,还不足以服众吗?」 楚江宁这才知道这王八蛋突然盯上自己的原因。 原来是耿耿于怀之前收帐之事。 他可真够无聊的。 第149章 他心依旧 楚江宁脸色有些不屑, 低着头没有说话。 那帮主见他没吭声,居然还得寸进尺, 越说越过分:「你如此推拒, 莫非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怕被我所察?」 第278页 楚江宁额头上爆出一根青筋。 他在内心深吸一口气,方道:「谢帮主器重。」 「很好。」帮主对他的识时务十分满意:「明日来我凤暖阁。」 楚江宁默默忍受。 第二日,楚江宁来到凤暖阁。 自然又是熟悉的玩鸟吃饭的套路。 「陪我用早膳吧。」 楚江宁这次并没有再推拒, 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这人脑子有病, 你越拒绝他可能越兴奋。 楚江宁拿起筷子,十分殷勤的给帮主夹了一块肉。 「帮主请用。」 他与昨日不同的热情让帮主有些诧异,但他也没有理由拒绝,于是低头吃下了食物。 楚江宁筷子飞快。 「帮主尝尝这个糕点。」 「帮主尝尝这个包子。」 「帮主喝粥。」 「帮主吃饼。」 「帮主请用。」 「……」 楚江宁反客为主,帮主的碗里很快堆起了小山。 帮主连忙道:「行了行了,本帮主会自己吃的,你吃你的吧,别再管我了。」 「那怎么行呢?」楚江宁一脸受了侮辱的神态,大义凛然的道:「属下得帮主如此器重,自当万死以报帮主,帮主不吃饱属下绝不动筷。帮主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你不好好养养身子, 怎能主持我帮大业呢?属下虽然力薄, 但劝帮主用膳之事还是能做的。之后帮主你三餐都交给我吧, 保证将帮主您餵得饱饱的。帮主尝尝这个丸子……」 「不……唔。」 帮主刚想拒绝, 就被楚江宁塞了一嘴。 「帮主您快吃啊,用膳太久对身体不好,属下难辞其咎……」 「帮主您多吃点, 吃得少了对身体不好, 属下难辞其咎……」 楚江宁以无上的热忱投入投餵帮主的事业之中。 最后, 桌上的膳食全都一扫而空,帮主撑得走不动路。 楚江宁这才命人撤膳。 帮主舒了一口气。 楚江宁又道:「帮主您今日要出门是吗?帮主您身为一帮之主,您的穿着打扮可是我帮脸面,您就这么随随便便穿着,别人还以为您是扫地的呢?这样,属下帮你选衣裳。」 帮主还没反应过来,楚江宁已经迳自走入他的寝房,为他挑选起衣裳来。 「这件黑金色的锦袍可以,配这支发簪。」 「还是穿这件蓝色的吧,看着温文尔雅。」 「这件紫色的虽然艷了些,但更能彰显帮主您邪魅风流的气质。」 「还有这件……」 帮主眨了眨眼,差点没反应过来:「不是,你、你在做什么?」 楚江宁回首,满脸自信:「属下在给您挑选衣裳啊。」 帮主无语:「我的衣裳我自己会选,无须你插手。」 楚江宁脸色立刻变了。 他十分伤心:「原来帮主是看不上我,嫌弃我选的衣裳难看,原是我不配了,既然如此,属下还是……属下还是回文书处处理文书吧。」 「行了,我穿。」 帮主大人换好衣裳出来,脸色大变:「你们在干什么?」 不少僕役正在搬运他阁里的陈设家具,连他心爱的鸟笼都不翼而飞。 见到帮主喝止,不由停下手中动作。 楚江宁对他们道:「继续,没关系。」 然后他转过身对帮主道:「属下见凤暖阁许多陈设都已陈旧,风格俗艷,属下便做主让人把它们都换了,帮主您身为一帮之主,住处一定要气派高贵,方能彰显您的权威。快搬走!」 最后那句,是对搬运的僕役们说的。 「都给本帮主放下!」 帮主忍无可忍,一声怒喝。 楚江宁哀伤的望着他:「帮主为何发怒,可是嫌弃属下,属下便知自己才学浅薄,根本不配服侍帮主,还是回去处理文书吧。」 帮主:「……」 楚江宁看他一脸猪肝色,心中暗爽。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就不信,这么胡搞瞎搞,这帮主还能忍? 帮主确实忍不了了。 餵他吃东西可以忍,指挥他换衣裳可以忍,但是不能丢他东西,尤其是他心爱的鸟笼! 帮主脸色难看至极,他冷冷的吩咐道:「将东西都给本帮主放回去。」 楚江宁叫道:「帮主,您这是何意?」 帮主一把拉住他,将他扯进寝房之内。 将他抵在墙上:「你到底想要做甚?」 这话他问合适吗? 一切不都是因他而起的吗? 楚江宁满脸无辜之色:「属下只是在服侍帮主啊?帮主没看出来吗?」 那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帮主冷冷的道:「你别以为本帮主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楚江宁歪头:「哦?那帮主觉得属下想要做什么?」 帮主轻嗤一声:「你不就是想要勾引本帮主吗?」 楚江宁:「??」 什么玩意儿? 什么给他的错觉。 帮主神态傲慢:「你出现在本帮主眼前好久了,鱼池旁,假山旁,小路旁,竹林旁,本帮主所到之处,皆有你的身影。世上之事怎么会那么巧,还不是特意打听了本帮主的必经之路,想要吸引本帮主的注意?」 楚江宁:「??」 第279页 老实说他说的这些地方,他都去过。 但他就没有注意过这个死帮主在不在的。 鱼池旁若不是他主动叫住自己,自己也根本看不到他。 这样在他眼中就算勾引? 楚江宁嘴角抽了抽:「帮主您怎么能这么自信?」 帮主轻笑一声,手指暧昧难明的摩挲着楚江宁的嘴唇:「难道……不……是吗?」 他声音低沉,眼神蛊惑。 楚江宁抬眼看了他一眼。 脑海中清明如许。 这次历练之前他已想清楚了。 这个帮主算个屁啊。 就算他在自己面前脱衣服,自己也会不动如山。 红粉骷髅,皆为虚幻。 他心依旧。 然后…… 楚江宁就把帮主摁在了墙上。 反客为主的咬住了他。 帮主瞪大眼睛,满脸错愕:「唔……啊……」 「你……干……」 「唔……」 他心依旧。 神智清醒。 他知道他在干什么。 楚江宁摁住了帮主大人的脑袋。 将他逼得更深一些。 他心依旧。 神智清醒。 楚江宁和帮主大人从墙上转战到了床上。 又从床上转战到了地上。 两人打起来了。 他心依旧。 神智清醒。 酣畅淋漓的打完一场架后。 楚江宁没有错愕没有震惊也没有后悔。 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很清醒。 相反帮主,已经在地上烂成一滩软泥了。 眉梢带着春意,眼睛仿佛含着一汪水。 身上红红的。 应该是受伤了。 被打能不受伤吗? 楚江宁脸上平静无波:「属下告退。」 帮主:「……」 他幽怨极了。 哪有这样的啊。 楚江宁第二日又准时来了。 却没见到帮主。 小厮十分恭敬的告诉他:「帮主大人出门去了,您明日再来吧。」 不在? 出门去了? 楚江宁有些不满意,但是没有办法。 只能回去了。 第三日。 还是不在。 楚江宁皱眉:「帮主到底去哪儿了?」 小厮一脸为难:「这个小的也不知道。」 楚江宁只能回去。 回去的路上,被人偷袭。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又被捆在柱子上。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 他看了看旁边一脸恨意的副帮主曾庆云,有些无语。 这次自己都没插手他们的事,怎么还会被绑? 曾庆云用小刀在他脸上轻轻的拍了拍:「听说陈老虎最近十分宠信你?你这般平平无奇的模样,也不知道陈老虎看上了你什么?」 楚江宁满脸漠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曾庆云嗤笑:「还装蒜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事。绑你也不为什么,就是为了报复陈老虎,杀了你折磨你,他应该会很痛苦吧?」 这个时候,帮主带着人破门而入。 「姓曾的,你要干什么?放开他!」 曾庆云满脸狰狞,手中小刀抵住楚江宁的脖子:「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脖子一凉。 他最后的视线就是楚江宁那带着轻嘲的表情。 鲜血喷射而出。 死了。 众人:「……」 他们看着被绑着严严实实的楚江宁不知怎么的就自解了束缚。 从袖口处滑下一片刀刃,趁着曾庆云还在放狠话,轻描淡写的杀了他。 因为站得离他太近,虽然躲避及时,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他的血喷了一身。 楚江宁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细细的清理身上的污渍。 整个过程中他脸色变都没变过,好像他刚才没有杀人,而是在摘花一般闲适。 大家也不是没见过杀人,但这种杀人态度还是头一回见。 不由齐齐咽下一口唾沫,没人敢上前。 帮主大人倒没心思琢磨这个,他眼中心中只有一人。 他连忙上前:「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楚江宁擦干净身上血迹,抬头看他,脸色平淡:「帮主大人您不是出去了吗?」 帮主解释道「啊……我是出去了,但是查到他可能会对你不利,这不就马上赶来了吗?」 楚江宁面无表情:「不许撒谎。」 他凑近帮主:「说,为什么故意躲我?」 在楚江宁明晰一切的目光之下,帮主找不到藉口,他只能面红耳赤的在楚江宁耳边悄悄的说了一句什么。 第150章 老爹之死 楚江宁一愣, 完全不明所以:「你为何会受伤?」 帮主:「……」 他看着眼神澄澈的楚江宁,一时陷入了无语。 「你们先出去。」 属下得令, 立刻撤得干干净净。 此地唯留下楚江宁和帮主二人, 还有地上一具死相不佳的尸首。 赶走了外人,帮主才道:「你……太过粗暴。」 楚江宁懂了又似乎没懂,反问了一句。 「那现在呢?你伤可好了?」 第280页 他只是很正常的关心一下, 帮主却偷偷笑了。 「那是自然。」 说着凑上前去又亲了他一口。 在他耳边轻轻道:「我很想你。」 …… 三日后。 楚江宁看着旁边支着脑袋看他的帮主大人。 有些不解又有些无奈:「你真的每天都没什么要事去办吗?黑虎帮是靠什么维持下去的?」 就这样, 副帮主不反叛才奇怪。 帮主道:「我自然也在做啊。」 他扳着手指细细的给楚江宁数了起来:「我每日辰时起身,用完早饭,然后陪你。」 「未时用午饭,然后陪你。」 「酉时用晚饭,然后处理公务。」 「亥时接见帮众,处理公务。」 「丑时修炼,增进武艺。」 「寅时入睡。」 好傢伙,一天才睡两个时辰。 安排得可真充实。 楚江宁嘴角抽了抽。 对自己和这帮主大人的关系,他早已想得很清楚。 左右不过是一场历练,一场幻梦。 随心而为不就行了。 他仔细思考这幻境历练的种种,当然绝不止是想让他想方设法的保住老爹性命那般简单。 世界种种,爱恨情仇, 也许都要尝试方才能历练成功。 既然这个帮主主动送上门, 自己也确实没禁住诱惑。 那就这样呗。 反正过几日自己尝过这欢爱滋味之后, 也许就厌倦了呢。 事实证明。 他想的没有错。 这才和这帮主大人耳鬓厮磨了不到几日的功夫, 他就觉得厌烦了。 果然是一时之趣而已。 虽然心里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但是他看帮主大人的模样,好像对他的感觉半点没有消减的意思。 反而越来越痴缠。 他不胜其扰, 又不能明说。 帮主大人财雄势大, 性格又偏激。 若是被嫌弃, 难免不恼羞成怒。 自己也该另作打算才是。 若是没有和帮主的关系,这黑虎帮倒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但现在已经成这样了,他得谋划离开之事。 只是前车之鑑,这一次要做好完全的准备才能走。 毕竟他已经第九次了。 没有几次历练的机会了。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通过历练呢? 楚江宁心烦意乱,放下手中的书卷,对帮主道:「我前几日对帮主您说的事,不知帮主可有上心?」 帮主正一脸痴迷的看着他,闻言答道:「当然。」 「我已派人将曾庆云的余孽一网打尽了,黑虎赌场那边也派人去严加看管,确保无失。只是你是怎么知道会有人去黑虎赌场纵火?」 是血泪的教训换来的。 楚江宁道:「御清先生精通卜算之术,是他算出来的。」 帮主轻笑一声,也不知信还是没信:「是吗?」 「那先生他有没有算出,我今日给你备的大礼呢?」 「大礼?」楚江宁眉头微皱。 「这是给你的一个惊喜。」帮主神神秘秘的道。 老实说,听起来很不怎么样。 经历过爬山吹风事件之后,楚江宁对这个帮主口中的所谓惊喜并不抱什么期望。 但看他一脸期待,他还是问道:「是什么惊喜?」 「你回去看看便知道了。」帮主一笑。 楚江宁心中顿时飘过不好的预感:「难道你……」 「是。」帮主一副邀功模样:「我知你与令尊父子情深,特地将他接了过来让你们父子团聚,从此你就不必跑到黑虎赌场去看望他老人家了。」 楚江宁嘴角抽了抽:「那还真是多谢你了。」 老实说,他虽然现在对帮主已渐生厌倦之意,但是还是更烦那个所谓的老爹。 明明小命脆弱,却还爱天天乱跑,瞎折腾了他一次又一次。 但外人看来,他自幼被父亲抚养长大,自然父子情深。 帮主这般想,也怪不得他。 只是不在黑虎赌场,又不知道这个老爹能生出什么事端来。 好在黑虎帮总坛也算守卫森严,老爹也不会轻易跑出去。 放在眼皮子底下也好,免得他出事。 楚江宁告别帮主,回到自己的住处后果然见到了阔别已久的父亲。 老头一顿哭:「儿啊,我总算是见到你了。」 「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为父过的是什么日子。饭都吃不饱,动不动就被打被骂,他们还拘着我不给我出门……」 老头大倒苦水,楚江宁柔声安慰:「苦了爹爹了……」 虽然老头经历的一切,都是出自他的授意。 父子和美,共叙天伦。 第二日。 因为老爹初到,许多东西还未置办,楚江宁便去置物司中找人帮忙。 经过竹林时。 有人突然扯住了他。 将他一把扯入竹林之中。 一双手蒙上了他的眼睛。 有人在他耳边呢喃:「小郎君去哪儿?」 楚江宁嘴角抽了抽,拉下他的手:「帮主这是在外面,不得胡闹,还是回凤暖阁再说吧。」 帮主玩心大起,争辩道:「这儿又没有其他人,怕什么?」 「在凤暖阁已经呆腻了,你不腻吗?我看你最近都有些神思不属,心不在焉。」 第281页 我腻的是你,不是地方。 楚江宁和帮主痴缠了一会儿。 两人口舌交缠,□□渐浓之时。 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你们干什么!!」 楚江宁吓得一哆嗦,满腔慾念都憋回去了。 转过头一看,不远处竟然站着一个人。 竹林确实不是无人之地。 这儿有人。 黑虎帮上上下下均唯帮主大人马首是瞻,正常人看到在这里亲亲的是帮主,估计也只会当看不到。 所以如此怒不可竭跳出来制止他们的。 只有一个人。 楚江宁老爹事也。 老爹昨日被接进来,见到了苦苦思念的儿子,老怀安慰还以为自己终于要开始享福了。 想不到今日因一时迷路。 竟然会看到他的亲生儿子在竹林里。 和一个男人! 在那里勾勾搭搭亲亲贴贴! 叶老爹怒火中烧,愤怒得全身颤抖。 「叶小宁!你怎么能……和一个男人这样做?」 楚江宁下意识的看了帮主一眼,心说你干的好事。 你不把他接过来,至于这么尴尬吗? 然后嘴上温和的对叶老爹解释道:「爹爹,这都是一场误会,这是我们帮主大人,您先回去歇息,我回去再同您解释。」 帮主大人被打扰本来十分不悦,但是听闻对方居然是心上人的亲爹,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亲亲热热的唤道:「伯父!」 「哪个是你伯父!」 叶老爹呕都呕死了。 他脸色阴沉:「小宁,你可是我叶家三代单传啊!为父还等着你娶妻生子抱孙子的,你怎么能干这种糊涂事!」 「你是不是被这个老男人勾引的?你快跟爹走,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回乡去,爹给你讨一房媳妇生几个大胖小子。」 「这才是正常男人的日子!」 「伯父,我与宁宁是真心相爱的。宁宁不会跟你走的,他捨不得我!」叶老爹叫他老男人他能忍,但是说要让叶小宁离开他回去娶媳妇,这帮主怎么忍得了? 「满口胡言!男人和男人怎么能一起,这有违天理,是罪孽啊罪孽!」叶老爹又愤怒又伤心。 楚江宁看了帮主一眼,只好道:「你先回去,待我安抚好我爹再来寻你。」 帮主十分不情愿,但还是顺从楚江宁之意,看着他搀起叶老爹,走出竹林。 叶老爹匆匆拉着他回到院子,就开始收拾东西。 楚江宁拦住他:「爹爹且听我一言。」 叶老爹瞪他,满脸失望:「难道到了现在,你还对那个老男人有所迷恋?」 迷恋吗? 没有。 但楚江宁要说的不是这个:「爹爹,我不能同您走。」 「叶小宁!」 楚江宁缓缓道:「自从母亲死后,爹爹一人抚养我长大,爹爹的恩情我铭记于心,爹爹的吩咐我无有不从。但是此事,还请爹爹让我一人决断可好?」 叶老爹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从小到大,我的吩咐你没有一次听的。这些我都可以不管你,但是你绝对不能和一个男人乱来!阴阳调和乃是天道,你们两个男人在一起我觉得噁心!」 「我知道你是年纪小,不识得女人的好处,爹爹不怪你。你和我回乡,娶妻生子,自然会忘了这一段孽缘。」 楚江宁是想走,但他不想因为此事被逼迫走。 他反问道:「为何男人和男人就是噁心,就是孽缘?阴阳调和乃是天道,逆天而行又有何不可?与帮主是何关系,将来要同何人恩爱,乃是我自己的事情,与爹爹无关。」 「你要是不走,就别叫我爹!」 楚江宁朝他拱手为礼:「那……父亲?」 叶老爹:「……」 他看着执迷不悟的儿子,潸然泪下。 「我们家三代单传,难道就要断在你这个不孝子手中?」 「列祖列宗再上,是我教子无方!」 他感慨了两句,然后突然风一般的冲出去,撞上了柱子。 头破血流。 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依然满是怨恨:「你要记住,我是你害死的!」 楚江宁:「……」 烦死了。 又要重开。 第151章 历练成功 这可真的是……烦死了。 叶老爹临死前那憎恶的眼神依然历历在目。 不过楚江宁内心毫无波动。 开玩笑。 他亲爹恨他他都无所谓。 何况是假爹。 只是这一遭又一遭的。 他真的累了。 这个垃圾幻境。 到底想干什么? 平境大门上唯剩下最后一个红点。 楚江宁看了一眼, 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不管怎样。 善始善终吧。 一切重头来过。 一切都是烂熟的套路。 劝下讨债人,加入黑虎帮, 骗陈老爷还钱, 入总坛,结识帮主阁下。 解决曾庆云,掐断火灾。 甚至这一次, 帮主提出要接叶老爹过来, 楚江宁都没有反对。 然后就变成了…… 「快快快,藏起来,我爹来了。」 「……」 「快点!」 「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让我和伯父细谈一番,他一定会被我的一片赤忱打动。」 第282页 「你死了才能打动他,快点藏好。」 …… 「爹,你怎么在这儿?」 叶老爹拖着蹒跚的脚步走了过来,问道:「宁儿,你方才再同何人说话?」 「附近的杂役而已,我交代他几句,爹你怎么出来了?」 「我见你迟迟不归,十分担心你。」 「我诸事都好,无需担心, 爹我扶你回去吧。」 「好啊。」 这一次楚江宁收敛了许多, 除了叶老爹进不去的凤暖阁之外, 其他地方都严守礼仪, 丝毫不犯帮主。 保证不让叶老爹发觉他们的关系。 叶老爹进不去凤暖阁,自然无从得知楚江宁与帮主的复杂关系。 帮主也严令上下严守口风,绝不能让叶老爹察觉一丝一毫的不妥。 日子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一天回到家后, 叶老爹主动来寻楚江宁谈心:「儿啊, 你如今在帮主身边做事是否辛苦?」 楚江宁一愣:「还……还好, 爹爹何有此一问?」 叶老爹道:「爹见你日日早出晚归,日日不歇,你们帮中的事务就这么忙吗?」 楚江宁道:「还好,主要是帮主……比较倚仗我。」 叶老爹抱怨道:「就算再倚仗,也没有日日夜夜使唤人的道理啊,你看你每日这般忙碌,哪有功夫打理自己的终身大事啊。」 上一轮,他发现楚江宁和一个男人不清不楚后,就开始嚷嚷着要带他回乡娶媳妇。 这一次虽然没有发现端倪,但他还是不忘此事。 看来这个念头已经盘桓在他心头许久了。 楚江宁道:「爹,我还年轻,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终身大事的问题……过几年再说吧。」 「过什么几年?」叶老爹在别的事情上很顺从楚江宁,但此事十分执拗:「我们村的阿牛,也就比你大了几个时辰,如今已儿女双全了,你在等什么?」 「爹爹年纪大了,就想看着你早日成家立业,爹才能咽下这口气啊。」 历来催婚都是如此说辞,楚江宁嘴上搪塞了几句也就过去了。 然后叶老爹道:「宁儿,明日是爹的生辰,你得告假一日,陪陪爹出去走走。」 这事合情合理,楚江宁想不出推拒的理由,于是答应了。 第二日,楚江宁陪叶老爹去茶楼吃茶。 结果…… 楚江宁面无表情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一对母女。 又看了看旁边的叶老爹。 叶老爹毫无心虚,反而笑呵呵的介绍道:「小宁,这位是施夫人和她的女儿小芙,小芙今年十五岁,与你年龄相仿,你们好好结识一番。」 生辰宴却是相亲宴。 楚江宁扯了扯嘴角。 那名叫做小芙的少女容貌不算秀丽,但是模样白净,气质楚楚,让人十分心动。 闻言,她有些害羞的瞟了楚江宁一眼,轻声道:「见过叶家哥哥。」 楚江宁点头示意。 叶老爹显然对这个未来儿媳的人选十分满意,指派楚江宁道:「小宁,给你施家妹妹夹一块鱼。」 楚江宁看了看一脸催促的老爹,又看了看眼神羞涩中隐含期待的小芙。 夹起一块鱼。 这个时候,有人咳嗽了一声。 楚江宁筷子一顿。 声音他很熟悉。 就是帮主大人。 楚江宁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被他咳嗽两声居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于是筷子回转,鱼肉夹给了老爹。 叶老爹恨铁不成钢:「让你给施家妹妹夹菜,你给我干什么?」 楚江宁微笑:「爹你多吃一点。」 一顿饭吃得几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楚江宁最为辛苦,身后之人一直盯着他,他稍有动作,对方就开始疯狂咳嗽疯狂咳嗽。 身后之人虎视眈眈,叶老爹却在不停的催促。 楚江宁为难至极。 一顿饭好不容易过去,施夫人带着闺女面色不善的离开,叶老爹气得直吹鬍子:「你在干什么?施家姑娘多好的姑娘,你真是枉费我一番苦心。」 楚江宁慢悠悠的道:「那可能是我和施姑娘没有缘分吧。」 他也没办法啊,身后那道灼人的视线一直盯着他,感觉随时都能冲过来破坏现场。 他主要是为了老爹的身心安全考量。 叶老爹气呼呼的结束了今日的生辰。 第二日。 楚江宁刚起来,正在洗脸,有人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幽怨道:「昨日的施姑娘,可真美貌啊?」 楚江宁一把拉开他,皱眉:「我爹看到了怎么办?」 帮主大人埋在他肩头哼哼唧唧:「你放心,我确认令尊大人走了我才来的。」 他在楚江宁肩头上哀嘆一声:「我真的错了。」 「我不该把令尊大人请来的。」 「这每日我想接近你,弄得像在偷情一般。」 不能随时随地亲近自己的心上人,何其痛苦。 楚江宁道:「你该感谢他才是。」 「什么意思?」 楚江宁露出一个微笑。 这帮主大人金玉其外,其实黏黏糊糊天天痴缠于他,上一次他都已经腻了。 这一次能忍他这么久主要是因为……刺激。 为了不被老爹发现,帮主大人不能再明目张胆的调戏于他,但是情之所钟用怎么忍得住。 第283页 于是两个人开始在叶老爹的眼皮子底下,尽一切办法勾勾搭搭。 就如他所说,像偷情一般。 偷情的好处,便是刺激。 那种即将被发现的慌张和惶恐特别刺激。 这份刺激极大的缓解了楚江宁对他的厌倦,才让他们的关系和平的维持了这么久。 当然,这话如果告诉陈帮主,他恐怕气也得气死了。 所以,楚江宁只是回了一个亲亲给他。 于是两人一发不可收拾。 滚作一堆。 就在忘情之时。 突然屋子大门被人一把推开。 然后就是叶老爹怒不可竭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人停住了。 上一次只是抓到了亲亲。 这一次是抓姦在床了。 楚江宁甚至听到帮主嘀咕了一句:「该死,他不是走了吗?」 楚江宁拿被子给帮主包好,这才整理衣裳爬起来:「爹,你怎么回来了?」 叶老爹一如上回的伤心失望。 不,甚至比上回还要伤心失望。 「我说施姑娘这么好,你怎么半点不动心,原来早就和这个、这个男人勾搭上了,叶小宁,你要气死我吗?」 楚江宁道:「爹爹莫气,气大伤身。」 叶老爹悲愤欲绝:「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我辛辛苦苦的把你拉扯大,你就这般回报我,早知今日,你一出生我就该将你掐死!」 他说这些话楚江宁毫无反应,帮主反倒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叶先生,一码归一码。宁宁对你何曾不孝顺过,你这般说话可有半点为父之慈?」 叶老爹最恨的就是他:「闭嘴!你这个畜生!定是你教坏了我的儿子!」 他怒上心头,顺手抄起手边的条凳就冲着帮主冲来。 楚江宁连忙拦住他。 生怕帮主一回手把老爹给打死了。 老爹见楚江宁来拦他更气了:「你要为了他反抗我?叶小宁,你怎么这般不孝!」 楚江宁任凭他说,但是帮主可生气了,不依不饶的道:「你不能这么说他……」 叶老爹大怒:「我父子说话与你何干?」 「反正你不许骂他。」 明明拦着叶老爹已经够辛苦了,后面那位还在添油加醋。 楚江宁无奈:「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好不好?」 帮主大人乖乖闭嘴。 叶老爹却无比愤恨:「你竟这般维护于他?看来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改好了?」 他仰起头道:「我们家三代单传,难道要断送在你这个不孝子手中!」 好熟悉的话。 「列祖列宗再上,是我教子……啊!」 他满脸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胸口的那柄小刀。 帮主也被震住了。 因为就在叶老爹仰头感慨之际,楚江宁突然眸光一闪,从怀里掏出一柄小刀就朝叶老爹一扔。 他这几个月练习勤快,手上也有了力气。 加上他本就对兵器十分熟悉。 这刀扔的,那叫一个快狠准。 老爹胸口被插了一刀,话还没说完就咽了气。 临死前无比惊愕和憎恨的望着楚江宁。 楚江宁面无表情的杀了亲爹。 刚才叶老爹那熟悉的话一出,楚江宁就知道他又准备自尽了。 这事他百般阻拦,到底还是拦不住。 他突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的想到。 之前他屡屡失败,都是因为老爹死在他人之手。 如果这一次,他不让别人杀老爹,自己杀了呢? 这个破循环,是不是就可以终止了? 叶老爹作死一生,最后死在了亲生儿子之手,可谓是不幸至极。 楚江宁杀了亲爹之后,在原地默默等了一会儿。 发现居然还在屋子里,没有回到幻境入口。 也就是说……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楚江宁心中顿悟了。 幻境这么大费周章,不是让他学什么爱恨情仇,是要教会他。 怎么杀亲爹。 他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亲爹:我谢谢你幻境! 第152章 掉了 虽说应该是历练结束, 但楚江宁却依然身处这历练世界之中。 他回过头,看见帮主一脸呆滞的看着他。 楚江宁轻笑一声:「怎么了?」 他等着看对方的表情。 一定十分有趣。 手刃生父, 还是一手将自己拉扯长大的父亲。 任是谁看了都会觉得自己丧心病狂吧。 他且等着看对方的反应。 帮主确实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刀惊住了, 他看了看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的叶老爹,犹疑道:「小宁,你……」 「如何?」 「是为了我才这般做的吗?」 楚江宁:「??」 却见这位仁兄一副自我感动的模样:「宁儿, 你真爱我。」 楚江宁听得浑身鸡皮疙瘩, 噁心死了,他不得不打断陈帮主的自我沉浸:「与你无关,我杀他,只是因为他该死而已。」 陈帮主抬眸看他,却见楚江宁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我生平最厌烦的,便是这种对我指手画脚之辈。就算他是我的生父也得去死。」 一副自私自利毫无良知的嘴脸。 第284页 楚江宁俯下身子看着床上的陈帮主,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帮主怎么不说话了?」 「你在怕我吗?」 「确实,我今日能杀生父,来日也可对枕边人动手。」 「可我这人生来便如此,帮主大人您今后不要触怒我……便好。」 现在他可一点不在乎暴露自己的真实面目,甚至还有意为之。 历练既已过,这一世就没什么用处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缘, 早日斩断为上。 陈帮主看着他久久不言, 眼眸里隐隐现出水光。 难道是在伤心自己竟然和这样一个人欢爱了这么久? 陈帮主看着他久久没有声音, 最后他动了动唇, 来了一句:「山河万里不知下,气扬鸿宇落华尘。」 楚江宁:「什么?」 就见这个姓陈的帮主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眸中一片惊艷, 满脸痴迷:「你真冷酷无情, 让我心驰神往, 不能自已,真不愧是本帮主心上之人!」 楚江宁:「……」 他又开始无语了:「你觉得我这样很好?你就不怕我哪一天看你不顺眼直接对你下手?」 陈帮主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口中不由自主的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也挺开心的。」 「死在你手上,不比死在别人手中好吗?」 这个逻辑…… 楚江宁无比确认,这个帮主就是脑子有病。 他动了动唇,想继续拒绝他。 但是目光触及对方那无比期待心动的眼神,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来。 帮主从床上爬起来,朝他张开双臂。 …… 幻境破灭,历练结束。 楚江宁觉得头脑清明。 这十次历练的每一细节全都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盘腿而坐,闭目。 待他再睁开双眼时,眸色越发深邃,身上的气息愈发内敛。 太清之境,每一级的提升都犹如天堑。 楚江宁低头,张开纤长白皙的手掌。 谁人能看出,这外表柔软秀气的手,却拥有这可撼天动地的无上力量。 现在即使是直面巅峰状态的父君,他也胜券在握。 淡淡的喜悦一闪而逝。 楚江宁眉宇间却生出些许郁色。 一切都很顺利,完成历练,功力大涨。 但是幻境中的一切…… 楚江宁难得面露迷惘之色。 陈老爷,陈帮主。 他呢? 也只是一副镜花水月吗? 他欲之初起,开始十分难以接受,但念及一切都是虚妄,于是当随本心,放纵沉沦。 幻境结束之后,他很自信纵有不舍,也定能抽离而出。 他一直都这么以为的。 事实也是如此…… 如果他杀了叶老爹之后便及时抽身就好。 但是那时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这个陈帮主传染了脑子有病。 居然答应继续陪着他。 于是他们又在幻境中相处了十年。 十年之中,陈帮主他将帮务交託心腹,陪着他四处游山玩水。 纵情山水中的日子虽然平淡,却十分惬意。 他这一生,活了那么多年。 除了幼时在父君膝下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其他的时间里都在处心积虑的谋划。 少有这般闲暇之时。 他竟然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待察觉此事之后,他果断抽身,彻底结束这场幻梦。 但是出来之后,心中却居然有几分空落落的。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幻境中的世界是否于他们也是真实,发现自己死去之后,帮主该多悲痛欲绝啊。 等一下…… 发觉自己在琢磨什么的时候,楚江宁眉头皱得死紧。 强行将这念头驱逐出去。 只是一场幻梦而已,就算不是,自己也决不会沉迷。 他现在只是刚出来不久,对过去还抱有眷恋之意。 过几日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没关系。 楚江宁将此事抛诸脑后。 他闭关三个月。 此间诸事全都交由鞠光打理。 鞠光当年统率北军,练军乃是轻车熟路,楚江宁过问了一下,新军已初具规模,十分满意。 楚江宁于是就开始了白日里处理事务,夜间修炼稳固修为的日子。 半月之后。 议事厅。 「目前训练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我们到底是在偷偷摸摸干的,无幻海地处偏远,少人问津。但还是要加强警戒,避免消息走漏让帝域得了风声,功亏一篑。」 鞠光振振有词,看着一言不发埋头喝茶的楚江宁,皱了皱眉:「小师弟?」 楚江宁如梦初醒:「啊,怎么了?」 鞠光道:「师弟闭关有得,如今情势也一片大好,师弟为何近日如此闷闷不乐?」 楚江宁捏着茶杯的手逐渐缩紧:「我……有吗?」 鞠光十分肯定:「时常魂不守舍的,可是在担心楚临雍?」 「我知他到底是你亲父,你这般作为心中确实不好受……」 楚江宁:「……」 没有啊。 这种事情他都不知道干了多少回,哪会还顾虑他父君。 他…… 楚江宁抿了抿唇,心头一阵恼火。 第285页 他这几天郁郁不乐的原因,居然是因为那个该死的陈帮主。 和他想的不一样。 他的失落之感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平复,反而越发深了。 干点什么事都会想到对方。 当然是想到对方做的那些让人无语之事。 与他经历的一切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怎么能不让他烦躁又恼火。 好在那个姓陈的只是一个幻境人物。 他还不至于重蹈母妃的境况。 但是……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十分不悦。 所以最近脸色就很差。 但是面对师兄的关怀,他还是解释道:「并非为此,是最近修为有些疑难之处,少不得多琢磨了几分。」 鞠光感慨:「其他的我还能帮你几分,但是修行之事我是真的帮不到你什么,恐怕就是师尊在此也助你不上。」 在修行这条路上,小师弟已走了很远。 楚江宁道:「师兄这般费心劳神的帮我,我已很感激了。」 鞠光道:「师尊也是我的师尊,只要为了师尊,我什么都能做的。」 他见楚江宁神色厌倦,又适时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闭关结束也好几日了,怎么最近没见到你的那个爱宠老虎呢?」 楚江宁:「……」 鞠光见到楚江宁一脸被震住的表情,再问:「师弟,怎么了?」 楚江宁:「啊……对哦。」 「胖饺呢?」 老实说,他真的忘记了。 从幻境中出来,他只顾着自己修为提升还有居然不舍陈帮主的事,对小老虎的去向完全抛诸脑后。 那时候同入幻境。 他去了平境,小老虎去了欲境。 他不会为了小老虎改变自己的修为计划,便随他去。 历练如何,都是他自己的造化。 但是这么久了,老虎呢? 哪怕历练失败,哪怕身死,总得有骸骨吧。 楚江宁眨巴了一下眼睛,对鞠光道:「师兄且坐,我先去找找它。」 说着就往自己的寝殿赶去。 自从历练结束,无幻镜他就丢在寝殿中,没去管。 因为一看到无幻镜他就会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幻境牵动心神,恼火着呢。 现在,得赶紧去看看。 与此同时。 一座寝殿之中。 床榻之上的一面镜子一闪,射出一道光芒。 一道身影出现在床榻之上。 帝天琅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自从化身小老虎和楚江宁进了幻境之后,他被心中欲望勾引去了欲境。 一去那儿就发现自己变成了凤广城第一大帮黑虎帮的帮主。 还有个明面上的隐藏身份陈老爷。 然后他后知后觉的醒悟,自己走错门了。 以楚江宁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去欲境。 于是他开始胡乱折腾,想要尽快离开此地。 然后就遇到了……同样在此的楚江宁。 难道是为了追寻他才来此的吗? 他心里喜滋滋的,也不敢透露身份。 主要是逗他,真的很好玩。 结果一不留神就把自己搞死了。 但是「死了」之后历练并没有失败。 一切又开始重启。 然后开始不停的重启。 他也故作不知,次次和楚江宁结交。 直到最后,他们泛舟湖上,楚江宁却消失了。 一趟历练,他得偿所愿,也算历练成功。 只不过为何他现在全无突破的轻松惬意,反而浑身疼痛。 是这次消耗太大了吗? 帝天琅身体靠在柔软的被褥内,稍微缓了一下。 这个时候,楚江宁推门而入。 他一进来,就看见一个浑身□□的男子躺在自己的床上。 第153章 怀孕了 两人四目相对。 楚江宁愣住了。 那名男子也愣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反应过来的帝天琅下意识的扯来一旁的被褥遮住自己的身体, 支支吾吾的道:「这个……我、我来寻你。」 他一向喜爱纠缠楚江宁,这个回答毫无问题。 楚江宁面无表情, 声音冷淡:「我的寝宫设有结界, 你是如何进来的?」 他的目光落在帝天琅的身上,虽然他及时用被褥遮挡住自己的身体,但是锁骨上的青青紫紫依然一览无余。 看着……怎么那般眼熟。 现在想来, 那个陈帮主确实行为奇怪。 自己重启历练了那么多次, 这个陈帮主明明没有记忆,却能每一次都精准无误的喜欢上自己。 他之前还以为是幻境的手笔。 现在想来……也许并非如此。 脑海里飘过那个可能。 楚江宁整个人都不好了。 想想自己在幻境中那颠鸾倒凤的糊涂事。 想想自己竟然和这个…… 楚江宁只觉得胸腔里的火燃得更旺了。 怒气勃发。 恨不得将眼前之人暴揍一顿。 但他没有动手。 他仔仔细细的问清楚。 他面若寒冰,一字一句皆淬着冰一般,质问道:「我掌无幻镜便为幻主,不得我允准,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入幻境。你是怎么进入的?」 第286页 唯二进入幻境之中的,只有他和小老虎。 那个去了欲境就彻底消失无踪的小老虎。 帝天琅眼神闪烁了一下:「什么幻境?你在说什么?孤刚来不久……」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滔天的杀气封住了他的口舌。 楚江宁上前一步。 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那好看得如同湖中秋月的双眸里只余杀意。 楚江宁确实快气炸了! 他脑海里浮现了这段时日以来小老虎的种种。 被愚弄的愤怒与「误入歧途」的愤怒交织。 他现在不仅是想要将眼前之人打一顿那般简单了。 他真想杀了他! 念头刚起,楚江宁便一掌挥出。 帝天琅惨叫一声,身体被掌风击中,重重的砸在墙上。 被褥碎裂,里面上好的羽绒飞出,飘洒一室。 帝天琅咳嗽一声, 吐出一口血。 他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要碎了。 对方出手的力道和灵力, 同以往天壤之别。 看来在幻境中确实得到了足够的好处。 只是同样是历练, 怎么对方就变强了, 自己就浑身疼…… 帝天琅在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 楚江宁的掌风居然又到了。 比上一次更凌厉更强大。 自己今日不会要被他打死吧? 帝天琅想逃跑,奈何身体沉重,根本动弹不得。 生死攸关之际, 他福至心灵的喊了一句:「我怀了你的孩子!」 掌风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然后如风一般消散开来。 楚江宁脸上神情古怪:「你说……什么?」 帝天琅抿了抿唇, 勉力搀扶着墙从地上爬起来, 伸手擦拭了一下唇边的血迹,然后从空间法器中取出一套衣物穿上。 脸色倒是如常:「你我在幻境里夜夜笙歌,有孩子有何奇怪?」 楚江宁脸上神情愈发古怪,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对方一番:「你不是……男的吗?」 男的怎么怀孕? 帝天琅神态自若,缓缓走到桌案旁落座,甚至有闲情逸緻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吹了吹,方道:「之前你也探究过我的来历,我乃上古神兽后裔双翼圣天虎,天生血脉奇异,与旁人不同。」 楚江宁嘴角抽了抽,神情复杂:「与旁人不同……便是能怀孕生子?我不信!」 帝天琅道:「你不是有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神书吗?你叫它出来问问不就得了。」 楚江宁神色怪异,他思考了一番,还是唤出命运之书。 命运之书听完他的要求,也呆住了。 「不会吧?」 楚江宁问:「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命运之书皱巴着书页,掷地有声的回答道:「不知道!」 「……」 命运之书道:「我只能知晓已发生过的事,我只能说自上古之始,从未有过此类记载。」 「但到底是不是真的可以,我就不知道了。」 「双翼圣天虎乃是神兽血脉,神兽乃天地造物,夺一方气运而生,若发生异变,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他这一番废话,说了等于没说。 命运之书建议道:「他说他怀孕了,你叫个药师来诊治一下不就出来了?」 楚江宁居然迟疑了一下。 然后才唤来个药师。 药师来了之后,兢兢业业的诊了一番,方才皱着眉道:「这位气血有些不足,开几贴灵药服下略作调养即可。」 楚江宁心中有些忐忑,顿了一下方道:「他可是怀孕了?」 药师:「……」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神情镇定的帝天琅:「他不是男的吗?」 「男的也诊一下。」 药师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古怪的要求,他屏气凝神,再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方舒了一口气:「没有怀孕。」 「当真?」 药师斩钉截铁:「绝对没有!」 大人这么郑重其事,他还以为男人真的怀孕了呢。 楚江宁:「……」 帝天琅皱了皱眉:「他医术不精诊不出来,再过些时日待我孕相初现,便知我并未撒谎了。」 说谁医术不精呢? 药师对他怒目而视。 楚江宁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冷静面色平静,心中难得贊了一声。 若是假的,这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确实炉火纯青。 他觉得绝对是假的,但是又不敢赌那万一的可能。 他沉默了一下,方对药师挥挥手:「你下先去吧。」 药师十分不服气,最后抛下一句:「老夫以自己千年医术担保,他绝对没有怀孕!」 楚江宁:「……」 药师走后,楚江宁对帝天琅道:「你老实交代吧,此事子虚乌有对不对?」 「你说,我不会对你动手的。」 帝天琅看着他,异色的眸子里竟然隐隐闪过水光:「我怎会拿此事骗你?」 楚江宁:「……」 他看了一眼对方平坦的小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察觉到他的目光,帝天琅揉着小腹,神情落寞:「我知你对情爱无意,我也不会再强迫你,这孩子乃是我的血脉,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会留下的。」 第287页 「我可以返回妖域,不再纠缠于你。只希望你顾念这孩子到底是你的血脉,不要再痛下杀手。」 楚江宁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帝天琅看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楚江宁揉了揉额头,觉得此事简直是掰扯不清楚了。 他嘆了口气:「你让我想想。」 他唤来人,给这个自称怀孕了的妖族太子找了个地方安置。 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最初被欺骗的愤怒早就被突然出现的孩子给打破,他心中现在只余惶惑,可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期盼吧。 妈的,更烦了。 这回不是烦男人。 是烦孩子。 楚江宁心烦意乱的把命运之书叫出来审。 命运之书道:「主人啊,你再问我多少次我也是同样的答案,没记载。但是既然药师说没有,多半是这小子在骗人,要不然……你多找几个药师来看看?」 楚江宁道:「那药师要是说没有怎么办?」 命运之书:「你到底是想有,还是不想有。」 楚江宁自己也说不上。 他嘆了口气。 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他连忙召来无幻海女君:「那无幻镜中的幻境,孰真孰假?」 无幻海女君对这个问题一头雾水:「幻境自然是假的。」 楚江宁道:「但是在幻境中受的伤,出幻境之后也一模一样的出现了,这又何故?」 无幻海女君答道:「幻境影响的是人的心境,心中若是认为自己受了伤,□□自然也会出现伤痕。若是心中坚定,一切伤痛都荡然无存。」 伤不伤的不要紧。 这句话的意思是…… 楚江宁低声骂了一句:「死骗子!」 女君一愣:「什么?」 楚江宁「无事,你先下去吧!」 女君走后,楚江宁立刻去寻帝天琅算帐。 一切都是幻境,自己都没有碰过他,他怀个屁的孩子! 房间内早已空空如也。 也对。 那小子撒谎骗人,再待下去岂不是东窗事发。 自然早就脚底抹油跑路了。 楚江宁硬生生给气笑了。 不过他这回倒是没有上一回那般生气了。 主要是他发现自己跟对方根本没发生过什么,那就……还行。 既然没有,他不至于为了这点事追到妖族去追杀他。 也罢,骗就骗了。 他还有要事要办。 五年之后。 新军还未训练完毕,但是楚江宁却不得不动身离开无幻海。 因为西洲有信传来。 他需要回宋家一趟。 没啥事。 只不过他那光棍二十来年的大哥,终于讨到媳妇了。 楚江宁如今修为大涨,出行速度也不同以往。 很快便来到了宋家。 西洲。 青书城。 宋家大哥的新娘子同是青书城人氏,家中做米粮生意,算是富家千金,追求者甚多。 却唯独看中了宋家大哥……的脸。 宋家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全家都生得不错。 宋大嫂的父亲原本看不上宋家这帮穷鬼,耐不住女儿执意要嫁,只能同意了。 大喜之日,一切喜气洋洋。 第154章 爹啊我等你好苦 宋父宋母满面红光, 在前面招呼宾客。 他们家中难得有这样的喜事。 宋春萍的婚事就不说了,没有最好。 宋秋萍去城内的青山书院做了女先生, 终日忙碌, 完全不打算嫁人的模样。 二儿子小儿子就不说了,修行之人寿命无限,估计也是不通情爱。 老大的婚事, 可能是家中近十年来最大的喜事了。 自然要格外上心。 宋家远离宋家村, 这次来往的宾客大都是街坊邻居还有宋家平时的生意伙伴。 至于女方,只来了新娘子的爹娘奶奶。 宋家太过寒酸,容不下太多宾客。 经商议后决定先在男方家办一场,再在女方家办一场。 今日是男方席。 宋家父母在前面迎客,至于楚江宁,他身份尴尬,几年前在帝域大闹一场之后,宋家肯定就被盯上了。 他若是贸然露面,容易引发祸端,还是老实在后厨呆着吧。 闲着也是闲着,楚江宁试图去给当大厨的妹妹们打打下手,回复他的是姐妹俩惊恐的眼神:「哥哥, 你是想毒死大家吗?你去门口剥花生去吧。」 之前宋家人对楚江宁的厨艺隐忍不发, 是因为他性情柔弱, 怕惹他伤心。 但是现在的楚江宁哪有半分柔弱之气, 所以宋家人再没敢让他接近厨房。 楚江宁悻悻的剥花生去了,他只是说要打打下手,又没有说要掌勺, 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新娘子的父母坐在席间, 看着来来往往的宾客, 脸上满是不以为然。 新娘子的姓江。 江夫人推了推一脸菜色的江老爷,叮嘱道:「今日好歹是雪儿的大喜之日,你摆这脸子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来道喜,是来讨债的呢。」 江老爷嘟嘟囔囔:「雪儿是我的掌上明珠,我费心给她挑了这么多家世才学俱全的儿郎,他怎么一个都看不上,偏生看上了宋平安这个穷小子。他除了脸生得好些哪有什么可取之处,说个话都说不清楚。」 第288页 江夫人道:「千好万好抵不上女儿心头好,反正夫君是她自己选的,今后酸甜苦辣都由她自己担着,我们做父母的也操不上这些心了,你就放宽心接受了不就行了。你看看宋家人各个生得都挺好,至少将来我们的孙儿孙女长相也不会差的。」 江老爷撇了撇嘴:「长得好能当饭吃吗?男子自当豪迈万丈建功立业。唉,不是我不尊重闺女,实在是你看看来往的这些宾客,都是些贩夫走卒,今后闺女就要日日和这些人打交道,她哪能适应得来。」 正说着,门口就走来一名高大男子。 白衣如雪,身材高大,容貌如刀削斧凿般俊美深刻。 在一众胖瘦不均,衣着简陋的宾客中实属鹤立鸡群。 他身上没戴丝毫金玉饰品,但行走间神态昂扬,气质卓然。 江老爷抱怨的话咽了回去,不知为何,自白衣男子出现,他的眼睛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跟随对方。 但是心中却又隐生畏惧。 既仰慕,又惧怕。 这是他的唯一感觉。 也是场上所有人心中所思所想。 自家儿子的婚宴上,突然来了这么一个行为气质都不同凡响的人物,宋家父母齐齐迎了上去。 「这位大人,您是……」 是的。 托楚江宁的福,宋家爹娘也算是见过世面之人,他们无比确定。 这位白衣男子必定是一位修行者。 白衣男子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们一眼,眼神平淡不带丝毫情绪,宋家父母却觉得犹如一块大石压在心头,直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宋父,虽然男子什么也没表示,他却出奇的从对方身上品出对自己的一丝厌恶。 他心头一寒,对方……似友非敌啊。 白衣修士说话了:「宋长安,人在何处?」 两人齐齐一顿,宋母道:「小儿离家多年,至今没有半点音讯。这位大人莫非是小儿的朋友?不如留下姓名,若是小儿归家,妾身一定转告。」 白衣修士轻蔑一笑:「他大哥成亲他居然都不归,他不是一向自称与你们亲如一家吗?我不信他不在,让他出来。」 对方说话有些阴阳怪气,让人很不舒服。 宋母强压下心中不适,柔声解释道:「小儿是真心不在,今日乃我家老大大喜之日,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不知这位大人与我家小儿有何渊源,但请喜宴之后再说可好?」 她心中不舒服,语气强硬了几分,殊不知对方对她一口一个「小儿」也膈应极了。 冷冷道:「看在今日乃令郎大喜之日,给你等一炷香时间退散宾客,然后唤宋长安出来见我。不然……」 他黑眸之中隐有风雷之色。 什么玩意儿居然让他们驱赶宾客,宋父再也按耐不住心头火气,扯着脖子就要说话。 宋母一把按住他:「这就去,这就去……」 宋父一急:「可是……」 宋母叮嘱:「别说废话,快去。」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宋母高声道:「今日多谢诸位赏脸来我家参加小儿的大婚,但小儿突发急病,恐怕今日大婚需延后了,诸位请回,改日我夫妻必登门赔罪!」 好好的一场喜宴居然得来这样结果,宾客们都不依:「突发急病也无碍婚事啊,找个人替他拜堂即可,这好好的大婚哪能说办就不办了!」 夫妻俩无法,只能挨个劝离。 其他的宾客倒还好说,只是嘟囔两句也就罢了,江老爷可不行。 他眼睛一瞪:「什么意思?你儿子生什么病了?早上迎亲的时候还好好的,大喜之日你们这么搞,将我女儿将我江家置于何地?」 「你们该不会是以为我江家的女儿没人要吧!」 都大难临头了,就别纠结这个了吧。 宋父宋母拼命给他使眼色,只可惜江老爷一个没看明白,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之中:「我不管你们今日什么理由,这个婚礼都得办下去。」 「要是今日不办,以后也就不用办了!」 「我若是再让我们雪儿见你们家那个臭小子一面,从此我跟你姓!」 见江老爷如此激动,宋母连忙对江夫人道:「夫人,您劝劝江老爷吧,现在情况紧急,我来不及多说,都是我们的不是,但是今日这个婚礼是真的不能办下去。」 江夫人同样十分生气:「成婚是何等大事,就是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能作罢,这消息传开,外人又怎么看我们雪儿。今日你们宋家多少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宋父宋母满脸苦涩,想要解释又碍于那虎视眈眈的白衣修士,十分为难。 正在这时,有一人从里屋走出来。 「爹娘,大哥的病没事了,他那是成婚太过激动抽抽的,吃两颗清心丹就好了,你们不必小题大做。」 他走到江家夫妇面前,拱手为礼:「江伯伯,伯母,我爹娘是关心太过,还请见谅。」 宋父宋母一愣,宋母担忧道:「安儿,可是……」 楚江宁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然后又高声对众位离席的宾客道:「大家稍待,喜宴继续,待会儿有礼物奉上。」 宋母朝白衣修士方向怒了怒嘴:「安儿,他……」 楚江宁拍了拍她的手:「娘,交给我吧,正如江夫人所说,今日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能阻拦大哥娶亲。」 第289页 他在宋父宋母担忧的目光之下,举步朝那白衣修士走去。 白衣修士一直冷眼看着他们这般举动,见他过来,轻蔑一笑:「你们倒是亲如一家,你那大哥今日想要成婚,我若是偏不让又如何?」 一个凡人的婚事并不在他眼中,但是他心情不快。 那就可惜了。 他动都没动,黑眸微眯,右眸隐有风暴旋动。 楚江宁见势不妙,突然直直的跪了下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震惊了所有人。 本来稍微安静下来的宾客们又躁动起来。 宋父宋母心如刀绞,安儿是什么身份,他现在居然为了保全大哥的大婚,竟然屈尊向这个不速之客下跪! 他们刚涌起难过之意,就见楚江宁双目含泪,悲悲戚戚的沖白衣男子喊道:「爹啊,你终于来接我了,你可知我等得你好苦啊!」 宋父宋母:「……」 楚临雍:「……」 没错,这个大喜之日突然跳出来捣乱的,正是天域至尊至贵的帝君陛下。 他面色阴沉,眼中风暴之意半点未散,冷冷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下他们?」 「你想得太……」 楚江宁上前两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开始在他衣服上蹭着鼻涕眼泪:「爹,我好想你……」 楚临雍额角已有青筋暴起,他的手张开又收回,想要将这个逆子一把拍死算了又有点捨不得。 宾客们见他们如此作为,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白衣男子是宋家老二他爹啊,难怪要跪。 不对啊,宋家老二的亲爹是这位,那老宋又是什么身份? 大家心中开始猜疑纷纷。 宋父宋母没想到这个来势汹汹,一进来似乎就要喊打喊杀的居然是安儿亲父。 宋母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宋父已经亲亲热热的迎上去:「是安儿的父亲啊,那就是一家人了,快里边坐吧。」 第155章 心中最爱 楚临雍看着宋父那张憨厚老实的脸, 一股邪火从心底窜了上来,他目光一厉, 就要动手。 预判了亲爹反应的楚江宁反应极快, 立刻一把抱住他的腰,将他的全部攻击挡了回去,嘴上却道:「是啊, 父亲大人, 我们去里屋坐坐吧。」 他这么大一个娃,居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爹爹搂搂抱抱,众人目光都有些奇异。 楚临雍被儿子熊抱了一个满怀,冷冷一笑,突然后退一步,率先往里屋走去。 楚江宁温温柔柔的对宋父宋母道:「爹娘,你们招呼外面的宾客吧,我父亲这边我来解决就好。」 他用的是「解决」二字。 宋母眉头一皱,宋父已大大咧咧的道:「这怎么行呢?你父亲远道而来,我们当然该好好叙叙旧啊。」 「我喊你大哥来,他的亲事他自己张罗吧。」 虽然是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但也是安儿的生父, 在宋父眼中那就是亲人啊! 如果可以, 他很想和对方把酒谈心, 好好聊聊养儿之道。 楚江宁微一沉默:「我父亲他……怕生, 等我先和他聊上几句再说。」他生怕楚临雍等不耐烦再生隐患,匆匆劝过宋父,就着急忙慌的跟了上去。 因为宋大哥成亲之故, 家里打扫得十分干净, 贴了喜字, 一片喜气洋洋。 但这等地方如何能入楚临雍眼,他环视一圈,十分鄙夷:「你从前就住在这种地方?」 这里的房子是后来才搬入的新居,从前在宋家村的茅屋更差。 楚江宁都不知道他在那里讥讽什么,淡淡道:「地方虽然简陋了些,但我们一家人互相关爱。远远胜过那空无一人的华美帝宫。」 楚临雍冷笑:「如此甚好。」 楚江宁道:「他们只是平平无奇的小小凡人,不知道父君您威权有多高,神力有多强。您是天域至尊,执掌天域大权,扰乱凡人命数传出去有碍声名。我们父子之间的事情就不必牵连他们了吧,我们出去说吧。」 如今修为大涨,他完全不忌惮父君了,但是为了避免牵连宋家,他只能好声好气的劝他出去。 他自问言语中并无不妥。 哪知楚临雍却冷哼一声:「哪个跟你父子!」 楚江宁:「……」 这个时候,老远就听见他俩吵吵上的宋父不顾宋母阻拦,立刻走进来打圆场:「楚兄,你们在吵什么啊,父子俩哪有隔夜仇啊,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有他什么事! 楚临雍一腔邪火正汹涌着,冰冷的目光落在宋父身上。 在楚临雍发飙之前,楚江宁抢先高声道:「您如此百般推脱不愿动手,其实是怕了我吧,怕……输给我?看在我们之间那点微薄的父子血缘上,您放心,我必定饶你一命!」 宋父:「……」 他在说什么? 这是能跟自己亲爹说的话? 他知道儿子以前的身份很厉害,脾气也很厉害,但是再怎么样也不能和自己的亲爹这么说话啊。 看看他爹的脸都被他气成什么样了? 楚临雍确实怒不可遏,尤其是还在宋父面前! 「你找死!」 楚江宁立刻脚步一晃,整个人如虚影般的消失了。 楚临雍身影一闪,立刻追了上去。 第290页 独留下有些茫然无措的宋父。 宋母安排好外面的事宜,忧心忡忡的走进来。 只看到了她一脸无辜的夫君:「怎么回事?安儿他们呢?」 宋父满脸迷茫的回答:「他们好像吵起来了,安儿放话说他父亲根本打不过他,让他跪下来求自己饶他一命?」 宋母无语:「你在说什么?你觉得这像话吗?」 宋父满脸无辜:「可是安儿就是这么说的。」 他只是转述。 宋母疑惑:「那人真的是安儿亲爹吗?」 宋父道:「我听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宋母:「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出去打起来了。」 「你也不拦着点!」 「我也拦不住……」宋父话还没说完,突听滔天一声巨响。 房屋震动。 宋父惊恐:「发生什么事了?地动了吗?」 地动山摇。 外边一阵慌乱,看来今日这场婚礼很难进行下去了。 宋母嘆了口气,心中忧虑。 也不知道安儿那边怎么样了。 青书城里轰鸣声一阵接着一阵。 楚江宁没顾及这些,他确实没想到他们大战的余波还会波及到青书城。 因为他已特地赶到几千里之外才开打。 这一仗打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楚江宁已几百年没这么痛快了。 鲜血渐渐染红了他的衣袍,楚江宁一点不在意。 因为对方身上的血迹,只会比他更多。 这一战,打了三天三夜。 日月无光。 青书城也承受了太多不属于他该承受的痛楚。 三天啊。 人都晃吐了。 楚江宁刚挥出一剑,就收到了来自现遥泽郡郡首的紧急传音:「君上,不能再打了。」 「你们这一战打得,不仅青书城,附近的师水、临商全都倍受牵连,天摇地动。」 「您快收手吧!」 两位君上大战,没人敢多说什么。但是实在是顶不住啊…… 再这样下去,人都不行了。 楚江宁一愣,立刻收了剑。 楚临雍冷冷的看着他:「怎么?不是说要将我斩于马下吗?」 父子俩打了一顿,反倒又能开始好好说话了。 楚江宁「噗嗤」一声笑了:「孩儿只是随口一说,父君您怎么这么耿耿于怀呢?这般小气,可不像您。」 楚临雍冷笑一声:「小气?生了你这般逆子,本君还要如何大气?」 「托你的福,本君的伤足足养了三个月才好!」 「这些年你又跑到哪个犄角旮旯里藏起来了?若不是你那个所谓的大哥成亲,想必你都不会露面吧?」 楚江宁听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何打从见面开始都在阴阳怪气:「父君你……」 「难道吃醋了?」 「胡说!」 楚江宁微微一笑,开始真正的胡说八道:「父君无需生气,宋家对孩儿有恩,孩儿自当竭力报之。但是孩儿心中最爱的还是父君你啊。」 楚临雍面无表情的道:「权力动人心,可抵父子之情。这话可是你说的?」 「五年前捅本君一刀的可是你?」 「不必虚情假意!」 楚江宁:「……」 他可真记仇啊,这又没什么? 楚临雍继续道:「凡人不过蝼蚁,自然不在本君眼中。但是你再如此亲近他们,那就难说了。」 「修行者与凡人本便是殊途,本君奉劝你还是早做了断。」 最后他抛下一句话,冰寒彻骨。 「本君在帝域等你。」 微风拂过,他的身影化作雾气。 楚江宁在原地呆立半晌。 方才缓缓离开。 他回了宋家。 宋家人全都脸色苍白,不见丝毫血色。 宋母问:「安儿,你父亲呢?」 楚江宁:「哦,家中有急事,他先回去了,让我跟您致歉。」 宋爹问:「你们不是打起来了吗?」 楚江宁干笑两声:「父子之间的切磋而已。」 宋母嘆了口气:「安儿,不管你父亲有再多不是,你也不能那般对他说话,传出去人们都会指责你不孝的。」 楚江宁:「……」 他不孝的事情还有人不知道吗? 他依然温温柔柔的对宋母道:「母亲说的是,孩儿知道了。」 宋母见他一脸敷衍,忍不住道:「你父亲只是看着脾气不好罢了,但心中还是极爱你的。这些年他也不容易,你母亲早逝,同意一个人将你抚养长大。后来他估计也受到你的牵连过得不好,也许言语中有些怨愤也是正常,你要多体谅,别和老人家置气。」 宋母这话楚江宁半懂不懂:「他受我牵连什么?他过得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宋母直言道:「你都谋逆篡位了,这是大罪,祸及三族。他是你生父,怎么会不被你牵连呢?」 楚江宁一愣:「可我不就是篡得他的位吗?他总不至于还治自己的罪吧?」 宋家人:「??」 宋母脑海一片空白:「所以他是……」 「帝君陛下?」 「啊,爹你怎么了?」 「爹!」 第156章 政见不合 第291页 宋父摆了摆手, 婉拒了数只朝他伸来的手:「我没事,我竟然跟帝君说话了, 我竟然跟帝君说话了……」 他神色苍白, 止不住的喃喃。 他之前竟然还生起和帝君陛下称兄道弟的心思,宋父回忆起自己从前种种,居然打从心底里佩服自己! 宋母在震惊之后, 很快反应过来:「那你为何要篡位, 可是他苛待于你?」 宋父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当先一个念头便是:「什么?他对你不好?」 「他就算是帝君陛下也不能在这样子!」 他们全家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娃,怎么能…… 楚江宁眨巴了一下眼:「好像也没有吧。」 母妃死后那段日子他确实对自己十分不待见,见都不肯见自己。 帝宫中见高踩低者不知凡几,帝君对自己爱答不理,他们自然也看不上自己。 小时候的日子确实过得有些不快,但那也没什么。 年纪日长,旧时的不快也已烟消云散,不再萦于心头。 那些人,他也全都随手杀了,这也没什么。 至于他篡位的理由。 楚江宁细细想来:「主要是我与他政见不合。」孝不孝顺的倒在其次,他是真的忍不了对方。 宋家人:「?」 宋父最愣:「啥叫政见不合?」 宋母不贊同的看了楚江宁一眼, 他们自幼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伦理纲常中生活, 楚江宁这般说辞听上去简直是大逆不道。 但是眼前的儿子早已不是昔日那个由着她教导宠溺的宋长安, 对方的年纪细究起来比他还大, 如何劝说还得仔细斟酌。 「政见什么的我们不懂,但是你不管怎么样,也别伤了你父亲的心。这天底下, 没有任何一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儿。你好好跟他说, 好好听话, 他会原谅你的。」 楚江宁对宋母的话不以为然。 天底下还真有不爱自己子女的父母,当然了他父君还是爱他的。 只不过他需要坚持更重要的事务而已。 何况他也没觉得自己哪里需要他原谅了。 当然,对宋母的满怀关切,楚江宁敷衍三连:「好的,没问题,我知道了。」 「我们闹了一通,大哥的婚事没受影响吧?」 提及宋家大哥的亲事,宋家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婚宴是没办下去,但江家也没说什么,只是延到了几日之后再办便是了。左右你大哥已孤寡了这么多年,不差这几日了。」 宋家大哥:「……」 他也才二十三岁,怎么到了爹娘口中像打了四十多年的老光棍一样。 真真正正光棍数百年的楚江宁被影射到了,他有些不服气的想,自己现在也不…… 等等…… 不什么? 他和那个该死的老虎没有半点关系。 之后楚江宁又在青书城呆了几日,等到大哥完成亲事,才惜别家人。 可能这一面,也是最后一面了。 父君临走之前的话说得很清楚,他不当和凡人牵连太深。 他现在还是明面上的逆贼逃犯一枚。 若是再同宋家人联繫紧密,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他不是不能将他们庇护在羽翼之下,但是于他们而言,这种平凡的生活更好吧。 在修行者的世界里,多是格格不入。 若是他反叛功成,重新将整个天域人族握于掌心之中,自然也不会有人想要伤害他们。 但是凭他现在的实力,新军养成,估计还要几百年吧。 几百年后,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了。 楚江宁嘆了口气,再度深深的看了宋家的方向一眼,转身离开。 那些温暖与温柔,他并不留恋。 楚江宁本准备返回无幻海,哪知刚离开青书城不久。 又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宋家那个讨人厌的小弟,宋世安。 怎么每回遇到对方…… 他都在逃命…… 而且还都是在被他们魔宗弟子追杀…… 楚江宁有些幸灾乐祸的停在附近欣赏了一下他的狼狈模样。 生活无趣,多点调剂。 宋世安并不知道他那个便宜二哥这个时候居然拿他的小命当乐子看,他正疲于奔命。 他特地找了个藉口熘来西洲参加大哥的婚礼,却在青书城附近遇上了这么一个恶鬼。 五年过去了,他修为大有进益,还有师尊亲赐的法宝加身,自问普通的魔宗弟子尚可一敌。 问题在于……对方很不普通啊。 面色赤黑毫无理智,刀斧加身眉头都不带皱上半点,只是死死的追着他,想要咬掉他的脑袋。 不像人,像鬼怪。 如果他有罪,请让上天来惩罚他,为什么要让他遇上这等怪物。 宋世安一边惨叫,一边发挥身平所能尽力逃窜,整个山谷都回荡着他惊恐的尖叫。 楚江宁听着他这叫声本来心情愉悦,待他看到对方的状态时。 眉头突然一皱。 不对劲…… 他们魔宗功法驳杂,什么奇奇怪怪的功法都有。 他最开始以为这追杀宋世安的魔宗弟子是修了一门古怪功法在特意吓唬他。 但是…… 对方的行为确实是毫无理智,毫无章法。 最关键的是,那张脸! 第292页 楚江宁生平过目不忘,但是现在的魔宗弟子他没见过多少,所以并非人人都认识。 但这名弟子,他认识! 不是在魔宗,是在血色黄泉境的太阴宗! 楚江宁立刻挥袖,将这发狂的魔宗弟子制住。 宋世安跑了这么久早已力竭,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就在他以为身后的恶鬼会立即扑上来咬掉他的脑袋时。 对方却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不动了。 险死还生,宋世安惊疑不定的瞪大眼睛,就见一身青衣的楚江宁翩然而至。 他热泪盈眶,满脸激动,犹如看到了亲人一般,高声喊道:「哥!」 楚江宁嫌他吵闹,也给他施了一道定身术,封住他的动作和言语。 宋世安:「……」 楚江宁来到被他定住的魔宗弟子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他一副,眉头一皱,伸手往弟子身上一吸。 将他身上的阴气全数吸出。 那弟子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身体里重新流动出鲜红的血液。 他微微一怔,看了看楚江宁,满脸惊异。 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楚江宁伸指解去了他身上的术法。 弟子立刻单膝跪下:「太师叔!」 太师叔? 宋世安瞪大眼睛。 他没听错吧?为什么这个像鬼一样的魔宗弟子喊他哥太师叔,他哥哥难道也是…… 他仿佛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楚江宁没空管他:「你怎会在此处?」 血色黄泉境囚着众位魔宗弟子,数百年来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这小弟子是怎么逃出来的,那师尊和师兄他们怎么样了? 弟子痛哭流涕:「恶灵来了,恶灵来了啊太师叔……」 楚江宁皱眉:「你好好说来。」 弟子擦了一把鼻涕:「太师叔您逃走之后,筹谋失败,大家又恢复了往日的日子,修炼、抢灵源,只不过灵源越来越少,但还能勉强活着。可三个月前,一切都变了,从缝隙中掉落的,不再是灵源,而是很多很多的黑气。」 「这些黑气十分古怪,开始并不如何强大,太师祖他们轻易便可毁之,但是渐渐的,他们开始强大、开始四处蔓延,开始侵入修为薄弱的弟子身体之中。凡被这黑气侵入的弟子,都会丧失理智,杀不死灭不绝,四处发狂。弟子先前也是被这黑气附体,本能只有毁灭。直到被太师叔您所救……」 这弟子所言,骇人听闻。 楚江宁眉头紧缩「那我师尊和师兄他们如何了?可有被这黑气所伤?」 弟子摇摇头:「弟子被附体前太师祖他们倒还没事,只是恨宗主被黑气所袭开始发狂,太师祖他们一面要忙着制服恨宗主,无暇分身去消灭黑气,情况艰难……」 「恨宗主都被黑气附体了?」这情况已十分严重了,恨裂天虽然受了伤,但实力依然是里面最强的,连他都失手,那魔宗覆灭岂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弟子道:「这黑气开始并不强大,但似乎是以绝望、悲伤、愤怒、恐惧为食的,你只要开始产生那些情绪,就会被无限削弱,甚至最后被其所控。」 楚江宁想到一个很要命的一点:「就算你被黑气附体,那也该呆在血色黄泉境,为何会在这儿?」 弟子也是一脸迷茫的摇头:「我被黑气附体之后,就没了记忆,我也不知怎么会在这儿。」 楚江宁唤出命运之书。 命运之书皱着眉把自己翻了一遍,方道:「这应该是修罗梦魇潮。」 第157章 他是你生父 「除了此间世界之外, 还有诸多世界,各世界自有体系, 互不干扰, 但世界太多,有的资源广袤得天独厚,有的寸草不生荒凉贫瘠。贫瘠之地的, 不甘于此, 便想抢占其他世界。修罗恶灵界正是其中之一,修罗恶灵界之主一直以来对周边世界虎视眈眈,每隔万年就会发起一波修罗梦魇潮,寻世界最薄弱之处入侵。修罗恶灵界主司邪恶、欲望、梦魇,他的力量来自于生灵身上的种种欲望和负面情绪,若被恶灵附体,就会沦为邪恶之气的养料,只有最纯洁善良无欲无求之人方可胜之。」 「所以血色黄泉境便是此间世界的薄弱之地吗?该如何去血色黄泉境?」 虽然楚江宁是从里面逃出来的,但是入口在他离开便封住了,他也不知道此境的下落。 「此境乃是人为打造的方外之境,只有境主才掌控入口。」 境主是……他老爹啊。 楚江宁毫不犹豫,脚步调转方向, 往帝域方向去。 太阴宗弟子连忙叫道:「太师叔!」 楚江宁只抛下一句话:「你先找个地方等我, 我去寻入口。」 他走得急, 忘记了还被他制住的宋世安。 那弟子看了看全身不能动弹的宋世安一眼:「哟, 正道修士!」 他虽然恢复了神智,但不代表宋世安就解脱了。 宋世安:「……」 你别碰我啊,我哥是你太师叔, 我也是你的长辈呜呜呜…… 他想说话, 奈何舌根僵硬, 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满脸惊恐的望着这魔宗弟子。 这时候,天边一道流星至。 魔宗弟子脸色大变,毫不犹豫的丢下宋世安跑了。 一名蓝衣修士匆匆而至,看了宋世安一眼,又毫不停留的去追那逃窜的魔宗余孽了。 第293页 宋世安:「……」 倒是来个人给他解开先啊! 帝域。 景华宫。 高总管检查了侍者准备好的膳食,皱眉:「你们都是宫里多年服侍的老人了,连点眼色都没有吗?你们这膳食,是想把君上气死吗?」 侍者十分不解:「总管,下奴这御膳有何不妥?都是君上从前常用的。」 高总管面无表情:「你这道御膳叫什么名字?」 「怀宁酥,是用怀宁果制的。」 高总管:「呵呵……君上听不得这字,撤了撤了。」 侍从:「……」 他得了吩咐,正要将这菜端走,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拿起一块糕点尝了尝:「味道不错,父君怎么不喜呢?」 高总管一见此人,倏然一惊:「你……怎么进来的?」 楚江宁一脸随意,回这儿就跟回自己家一样。 当然,这儿确实是他家。 「我有要事寻父君。」 他在众人恐慌的视线下轻轻一笑,抬步就要往里面走去。 高总管不敢拦,他也拦不住。 他只能在后面苦苦哀求:「殿下,您能不能让着点君上,这景华宫刚修缮了没多久,库里没钱了。」 楚江宁安抚道:「放心,本君可是孝子。」 高总管一口气噎住了,不上不下。 他挥退所有人,胆战心惊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出乎他的意料,里面风平浪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楚江宁进去时,他父君正倚在长椅上闭目养身。 见楚江宁进来,抬眸看了他一眼。 心平气和的道:「来了。」 楚江宁:「嗯。」 然后一室寂静。 两人都没有吭声。 所以高总管才在外面什么也听不着。 楚临雍等着他开口。 楚江宁等着老爹发问。 两个人僵持住了。 最终,还是楚临雍忍不住了:「你有话倒是快说啊。」 楚江宁看着他爹,轻声问道:「修罗梦魇潮之事,父君已知了?父君作何想法?」 他乃血色黄泉境主,血色黄泉这般异变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知道了他为何还这么淡定的在这里坐着。 血色黄泉境里都是些魔宗余孽死不足惜,但是此潮终会来到天域之上,父君就不怕他的领土被人侵入? 不过也难说,毕竟他从里面逃出来父君也好像不知道的样子。 楚临雍淡淡道:「此事你不用管,本君自有主张。」 楚江宁上前一步:「不知父君做何主张?」 「难道说……」 「父君你是故意的,故意让修罗梦魇潮入侵?」 现在想来,父君对魔宗之人擒而不杀,而将他们关起来的作为就很奇怪。 他可不是不杀生之人。 但若说他是故意设了这个外境来抵御恶灵潮也说不过去。 毕竟从他救下的那名太阴宗弟子来看,恶灵潮不仅袭击血色黄泉境,也来了天域。 「已有被恶灵附体的魔宗弟子逃到天域了,这恶灵潮可不止于血色黄泉境,父君真觉得自己能控制得住?」 楚临雍看了他一眼:「不过一二漏网之鱼钻了本君结界的空子罢了,无碍大局。  修罗梦魇潮万载来临一次,每一次都在天域掀起无数腥风血雨。以其防着它们入侵,还不如设个诱饵将它们引入陷阱,再一网打尽。魔宗之人,皆是满怀欲望之辈,是它们最喜欢的滋味,一旦血色黄泉境被邪气瀰漫,修罗恶灵之主也会随之而至,皆是本君便引爆崆峒印,将整个血色黄泉境一同抹除。能做这恶灵之主的诱饵,也算是这些魔宗妖孽最后的用处了。」 楚江宁听着,连连赞嘆:「父君深谋远虑,孩儿佩服。  「只不过……」他抬起头冷冷的看着楚临雍:「先前父君可是将我一併关入此境,原来是想将我一併除去啊。」 楚临雍道:「你屡行忤逆之举,本君就算杀了你又如何?」 顿了一顿,他又解释了一句:「那时还未到恶灵潮到来的时间,本君只是想将你关上一阵子让你好好反省一番罢了。」 楚江宁嗤笑一声:「父君这话谁信啊?天域那么多刑域你不关,你非要将我关入一个计划要灭绝之地,不是也想将我作为吸引恶灵之主的诱饵吗?」 楚临雍忍不住道:「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楚临雍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因为本君想让你亲眼看看魔宗余孽的下场,好好清醒清醒,不要再同本君作对!」 楚江宁冷笑一声,突然跪了下来。 楚临雍道:「你干什么?」 楚江宁缓缓道:「父君做一切都有父君的考量,是孩儿太过无知,不能体会父君深意。」 「父君本是想将我关入此境好好反省的,我却不知父君苦心,私自逃了出来,惹得天域大乱。这样吧,父君您还是将我关回去吧,让我亲眼见见魔宗余孽的下场。」 楚临雍一愣:「恶灵潮都来了,你还回去干什么?」 他反应过来,继而怒不可竭:「你是想要救他们?你疯了吗?恶灵之主的神威,只有最纯洁善良,毫无私心欲望者,方可抵挡。任何修为法力在他面前都是无用,你以为你自己什么德性?你比其他魔宗弟子还要有欲望得多,你见到它就会沦陷的。不许去!」 第294页 「父君,您确定吗?」 「你想做什么?楚江宁!」 「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许去!」 不管楚临雍怎么说,楚江宁都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楚临雍想了想,换了一副从前的慈父口吻:「宁宁,是父君错了,你不要胡来。」 「反正你不许去,你要真想当天域之主,让给你就是了。」 「本君明日就颁下退位诏书,你好好的留在帝域,娶几个妃子生几个孩儿,不好吗?」 「何苦非要淌那趟浑水?」 居然连退位的话都说出来了,虽然多半是安抚自己之辞。 楚江宁道:「父君,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多说,入口在哪里?你不给我只能强抢了。」 这狗儿子居然软的硬的都不吃! 楚临雍怒了:「你要动手就动手!」 他看楚江宁居然真的打算动手,嫉妒瞬间吞噬了他的心脏。 开始口不择言:「你竟然为了恨烈天甘冒奇险,他对你就那么重要吗?比什么都重要?」 楚江宁上前的脚步一顿,脸上神情诡异。 他去血色黄泉境主要是为了他师尊、师兄,还有可惜这帮他以后的手下。 和恨师伯有什么关系? 老爹嫉妒得失心疯了吗? 楚临雍误会了他脸上的表情,以为自己说准了,失魂落魄的道:「那点血缘真的那么重要吗?他未曾养过你育过你,仅因为他是你生父,你就要为了他去死吗?」 楚江宁:「……」 第158章 白得一大儿子 楚江宁神情诡异的看着楚临雍, 嘴角抽动两下,方道:「他是我生父……是什么意思?」 楚临雍话刚出口, 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尴尬得避开楚江宁质问的视线。 好半晌才道:「他……不是,本君才是你父!你谨记这点就够了。」 「我不谨记。」 「你……」 楚江宁再度上前一步, 气势汹汹的道:「父君倒是详细说说, 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是我生父?」他念及寒江曾对自己说过,当年楚临雍特地告知他外祖自己不是他亲生,之前还以为是这人故意的。 现在看来…… 他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不是你亲生吧?」 楚临雍:「我……」 「呵……」楚江宁从胸腔里泄出一声冷笑,心中除了无语就是怒意。 「难道是因为母妃临终前说我不是你亲生,你这就信了?」 他嘲讽道「我母妃当初心怀怨怼,当然是什么话能伤你就说什么了。您堂堂帝君,居然如此偏听偏信,你也不查证一下我母妃说的是真是假吗?哪怕你验一下血脉呢?」 老实说他开始也信了,但那时候他还年幼,会相信父母的话并不稀奇。父君一把年纪了,这种浅薄的挑拨之言都信,他真的是无语至极。 楚临雍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喃喃道:「原来你真的是……」 语气欣慰与懊恼交织。 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些年的作为确实荒唐可笑。 气焰一下子就下去了。 楚江宁越想越来火, 继续道:「 所以, 这些年你阴阳怪气, 我还以为是因为对母妃因爱生恨迁怒于我,原来父君是觉得我不是亲生?」 楚临雍被说得头都抬不起来:「我确实很喜欢你母妃,但是……仅此而已。」 和他后宫里的诸多女人, 并无区别。 是以寒清儿想要杀他时, 他虽然惊讶却并无多少恼怒。 他恼火的是, 自己最爱的儿子……不是他的。 他亲手杀了他父母,待他长大,又会如何看自己呢? 那个恨裂天跳樑小丑,不过是他手中棋子,怎么配做宁宁生父。 他气恼、嫉妒、羞愤。 被这些情绪左右,做了不少让他后悔之事。 楚临雍垂下眸,长长的嘆了一口气。 楚江宁质问完老爹,将他数落得头都抬不起来,方稍缓了一下心头郁气。 然后又道:「父君你别岔开话题,血色黄泉境的入口在何处?」 楚临雍:「……」 他又震惊又不解:「既然恨烈天和你没什么关系,你还去那做什么?」 楚江宁淡淡道:「我想去秘境,又不是为了他。」 其他的事情都好说,这件事上楚临雍的立场是坚决不动摇。 「从前是爹爹错了,但是此事不可以。」 「只要你不去,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看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交出秘境入口了。 楚江宁只能…… 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他。 「父君……」 楚临雍:「!」 他脸色黑了。 「撒娇也不可以!」 楚江宁道:「父君,我已经长大了。」 楚临雍:「……」 长大了还搂搂抱抱。 楚江宁认认真真的道:「我已长大到足够为父君、为天域遮风挡雨了。我乃天域第十三任魔宗宗主,魔宗之人于父君而言是妖孽,是棋子。于我,是责任。为亲人为故旧为子民,我都要保护他们。」 「父君怜惜我,我知道。但也请父君相信我,区区一个修罗梦魇潮,区区一个恶灵之主,还不在我眼中。」 第295页 楚临雍看着眼前青年俊秀的容颜,耳畔间回响起数百年前稚子天真无邪的嗓音:「父君莫怕,孩儿已长大了,足够为你遮风挡雨了。」 他心神微松,然后面无表情的道:「我知道你长大了,但是……不行!」 楚江宁:「……」 父子俩僵持了半日,最后还是楚临雍先让了步。 他轻轻的嘆了一口气,然后拿出一枚珠子塞到楚江宁怀中:「这是含有空间之力的轮转珠,若是情势不对,你将其引爆,自然会送你离开。」 楚江宁接过珠子:「多谢父君。」 楚临雍唠唠叨叨:「恶灵之主最喜欲望,你面对他时要谨守本心,不要为外物所动摇。」 楚江宁:「我知道。」 楚临雍:「见势不对,你不可恋战,要赶紧离开。」 「我知道。」 「恶灵之主忌纯洁之物,这些是带神圣之力的法器,你收回。」 「是。」 「小心行事。」 「知道了知道了……」 楚临雍最后咬了咬牙,伸手祭出自己的本命剑,往半空中一挥。 一道裂缝生出,无数黑气瞬间就涌了进来。 楚江宁一挥手,将这些黑气全部除尽,趁着新黑气未生,一闪身就遁入其中。 裂缝瞬间合併。 楚临雍满脸哀愁的支起脑袋。 在门口怎么听都听不出动静的高总管心惊胆战、忐忑不安,他大起胆子偷偷往里瞄了一眼,发现殿内居然只有君上一人。 殿下呢? 高总管有些疑惑的走入殿中:「君上,殿下离去了?」 楚临雍支着脑袋,还沉浸在之前的快乐之中,喃喃自语:「他竟然是本君的儿子!」 当年寒清儿想要谋害他被他杀死,临死前告诉他儿子不是他亲生,他当然不肯信,当然验证过的,结果……让他大受打击。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认为,宁宁是恨烈天之子。他特意将他送到血色黄泉境,确实是处于一种又别扭又扭曲的心思,怕让他们见面,又想让他们见面。 结果…… 现在宁宁说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也没有再验血脉的打算,他了解儿子的个性,若无十足把握绝不会这样说的。 现在想来,当初他验血脉验不出,也许是因为寒清儿用的毒。 她精于用毒,用一些混淆血脉的毒素也未可知。 高总管在帝君身边多年,这些日子以来见多了他因为楚江宁喜怒无常,阴阳怪气的模样。乍听之下还以为这又是愤怒之言。 连忙劝道:「君上喜怒,孩子大了确实是不好管教,您以后慢慢教便是了,为点小事气伤了身子不值当!」 楚临雍没理他,他还沉浸在白得一个大儿子的狂喜之中。 「他竟然是本君的亲生儿子!哈哈哈……」 高总管:「??」 君上莫非是被江宁殿下气出毛病了? 楚江宁重新来到血色黄泉之境。 这儿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漫天可见的黑气瀰漫,随处可见的人俱是被黑气所控的行尸走肉。 楚江宁初步扫了一眼。 发现里面没有师尊师兄的身影,稍微舒了一口气。 他挥手制服几个朝他涌来的行尸,临空而立。 居高临下。 发现黑气在一个方向里最浓郁。 那个方向正是恨烈天茅屋所在之处。 念及之前那太阴宗弟子所说,恨烈天被黑气所迷失了心智,楚江宁不敢怠慢,连忙往那方向而去。 越到那附件,黑气越发浓郁。 楚江宁将灵力运转至衣服、发梢之上,黑气触及便冰消雪融一般。 他一路行来。 在一处停住脚步。 这一处没有黑气,仿若最后的净土。 以茅屋为中心,建起了最后的防线。 及目所望,尽是熟悉的面孔。 鬼灭老祖、葬轮老祖、血狱老祖…… 楚江宁行了个礼:「见过几位师伯!」 几名魔祖们原正带领剩余弟子竭力维持结界,防止黑气入侵,见突然有人从黑气中走出,都十分惊诧。 见那人是楚江宁,更为惊诧。 「你小子不是早就逃跑了吗?怎么回来了?」 「你现在回来的可不是时候?」 「大难临头了!」 楚江宁不卑不亢的道:「正因大难临头,所以才来与诸位师伯师兄弟共患难。」 几位魔祖们:「……」 这话要别人说还有几分可信,但这一肚子坏水的贼小子,肯定是假的…… 楚江宁环视一圈,没见到太阴老祖的身影:「我师尊呢?」 「在里面安抚恨烈天呢,你快去看看吧……」 血狱老祖嘆息一声,满脸忧愁。 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不忧愁。 他话音刚落,茅屋里却传来一阵骚乱。 「恨裂天!你干什么?」 「抓住他!」 伴随着几声惊呼,一道灰色的身影如闪电般窜出。 他一出来,外边的黑气就开始汹涌,原本就勉力维持的结界差一点更加摇摇欲坠。 楚江宁弹指,一道金光射入恨烈天的眉心。 他应声而倒。 众人大舒一口气。 太阴老祖连忙唤道:「宁宁,你怎么来了?」 第296页 第159章 最后一条鱼 太阴老祖再见小弟子, 可谓是又惊喜又忧虑,惊喜自然是见他平安无事, 忧虑的是如今血色黄泉境的境况堪忧, 他还不如不来…… 「宁宁,你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被楚临雍那个混帐关进来的?」提及楚临雍的名字,他新仇旧恨一同涌上来, 恨得牙痒痒。 「我自然是来救师尊的。」楚江宁微微一笑, 安抚的扶住太阴老祖的手臂:「师尊莫要担心,一切有我。」 太阴老祖动了动唇,他想说修罗梦魇潮这般无孔不入,就连修行千年的恨裂天都中了招,你一个小孩子,纵然修为再高,又如何力挽狂澜呢? 但是触及小弟子那温和宁静的目光,他的内心却不自觉的产生信服之感。 他嘆了口气:「这些黑潮只是前锋,真正厉害的乃是修罗恶灵之主,只可惜这恶灵之主一直隐身暗处等待时机,不肯轻易露面。」 楚江宁道:「那将它引出来不就行了。」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双目紧闭的恨烈天身上,虽然他被楚江宁一招制服, 但依然面色乌黑, 神智未明, 恶灵之气还缠绕在他五脏六腑之中, 除之不去。 这浓郁的恶灵之气,让人只看上一眼就浑身不适。 比起之前被楚江宁救治了的那太阴宗弟子,恨烈天身上的黑气强上百倍不止。 难怪他术法过去, 这体内恶灵之气非但未被清楚, 反而在恨烈天体内蚕食得更深了。 察觉到楚江宁的目光, 太阴老祖嘆了口气:「恨烈天在我们中一向心志最沉稳,却想不到他竟然率先中招,还好发现得及时,我们集众人之力将他暂时控制住,并且构建一道防护结界阻挡外界黑气同他接触,也保护我们剩下的人。只是……终究只是一时之计。」 他们也是人,就算当年全盛之时,也经不住如此日夜不停的损耗,如今不过是靠着一口心力强撑而已。 现在楚江宁来了,以他的修为他们多少可以再支撑一段时间,但最终也只是徒劳。 待灵力耗尽,心神失手,他们也会和恨烈天一样,成为恶灵的养料和奴隶。 这种感觉令人绝望…… 楚江宁静静的听完师尊的话,道:「修罗恶灵之潮是因修罗恶灵之主而起,那么只要消灭恶灵之主,恶灵之潮自然退却。」 太阴老祖苦笑,这件事他们又何尝不知道,只是那恶灵之主狡诈得很,根本不露面,反而是一直暗中窥探,等待他们支撑不住自我灭亡,就算是想要除去恶灵之主,也没有办法。 何况谁能保证,能除去那无所不在的恶灵之主呢? 他正如此想着,就见楚江宁突然朝地上的恨烈天伸出手去。 与此同时。 异时空,界。 一枚浑身破破烂烂,脸上漆黑,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个破碗的球体圆润润的滚了进来。 「我系统小九终于活着到家了,这也太不容易了!」 「我们的信息讯号怎么这么差,我差点就迷失在星环航道里呜呜呜……」 「我一路讨饭回来的,这其中艰难险阻简直是一言难尽呜呜,小美!」 小美张开怀抱,安抚了一下这哭卿卿的系统小九。 「好了,现在到家了,没事了。」 小九擦着泪:「我再也不走了,还是家里好。」 小美沉默了一下,提示道:「九九,我们任务库里显示,你的任务还没完成。」 小九嘟嘟囔囔:「我是被那假冒伪劣的同人文坑苦了,现实根本不是这样的,那个主角简直是个大骗子大骗子大大骗子,我的心都伤透了,我再也不要跟他玩了!」 小美:「这个任务做不完你就不能接下一个任务,接不了任务你就没有绩效,你是准备继续讨饭吗?」 小九:「……」 小美苦口婆心的道:「我们社畜是没有任性的权利的,你尽快调整好状态,我再送你过去吧。」 小九:「……」 他回想起分别是楚江宁那张漂亮的脸蛋,有些忸怩:「可是我狠话都放出去了,这样回去没面子哎。」 小美静静的看着它。 系统没办法:「好吧,我再去一趟,早知道就不回来了,一路真的累死我了,这一次你要好好帮我看着信号,不要再让我迷失在航道里了。」 小美道:「你那是私自脱离任务,所以和信号台联繫不上,你要是正常完成任务,早就正常回来了。」 「你好好做,这是笔大单子,做成这个任务得到的功德,够你买一栋大别墅了!」 想到美好的前景,系统小九口水都流下来了。 别墅的诱惑立刻激起它的雄心壮志,拍着胸脯保证道:「拿原着来,我这一次一定要一雪前耻!」 「掌握所有剧情,沖沖沖!」 小美将一本书递给它。 系统翻开,第一页的标题就是血色罗帐机巧千变。 系统:「怎么又是小黄蚊,我要原着!我不看同人文!」 小美道:「原着和主世界因果太深,我们这边也了解不了太多,你只能看看同人文了,从里面找出些线索做任务。」 系统暴躁:「那能一样吗?之前我就是被同人文先入为主的印象给坑苦了!原着看不了,只言片语总有吧。」 小美道:「我只能告诉你,现在原着的剧情走到了恶灵之主。」 第297页 「这么快?」系统震惊,但是想想自己讨饭了多久,它又是一阵心酸。 恶灵之主,那不就是主角的……鱼鱼吗? 同人小说中,七大渣攻分别是:身负血海深仇流落奴场的谢腾、魔宗少主夜怀夙、西洲皇子纪潇则、无剎海圣子玄光、妖族太子帝天琅、马家家主马行烈,最后一个便是恶灵之主。 恶灵之主主邪恶,司天下欲望,只要人心有一丝贪婪,就容易受他驱使。 而宋长安,恰好就是内心光明心中无私无欲无求之人。 恶灵之主在他身上找不到突破口,然后对他来了兴趣。 各种折磨,只为让他产生一丝欲望。 但是没用…… 邪恶之主本事尽出,都拿宋长安没有办法,最后还失落了自己的一颗心。 邪恶之主与纯净少年,天生绝配啊。 但这只是同人文,系统回忆起楚江宁的嘴脸,打了个寒颤。 那也不是无欲无求之辈啊。 槓上恶灵之主,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却说这一头。 楚江宁在太阴老祖及其他魔宗弟子无比惊诧的目光之下,伸手一吸,将恨裂天体内的黑气尽数吸到了自己体内。 他眉宇间染上了一层黑气。 众皆惊恐。 恨烈天被黑气所控他们还能制服,但是楚江宁要是发狂,那谁能挡得住啊。 不过让他们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楚江宁脸黑了一瞬,很快就恢复正常。 就好像他的身体把所有黑气都净化吸收了一般,但是太阴老祖还是注意到他的眸色更深了一层。 黑气并未消散,只是还被他封在体内。 太阴老祖有些担心的唤道:「宁宁!」 楚江宁抬手阻止众人的劝说,然后率先走到结界之外,在众人惊骇绝伦的目光之下,放松身体,任凭滔滔黑气将他侵吞。 「宁宁!」 「师弟!」 「楚江宁!」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黑气散尽。 楚江宁乌发流散。 长袍飘散。 周身尽是滔滔黑气。 犹如从幽灵地狱里走出的魔神一般。 在众人或惊骇或惊恐或担忧的目光中,他微微一笑。 「我无事。」 哪怕是将附近的黑气全都吞噬一口,哪怕是周身黑气萦绕,他却依然保持着神智清醒。 甚至还有闲心开玩笑:「若我将此境的黑气全部吞噬,修罗梦魇潮是否自动退散?」 「应该吧。」 一道声音突然道。 楚江宁转过身,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人形,那人黑袍黑发,面容全都隐在黑雾之中看不分明,唯有一双眼眸,仿佛藏尽世间沧桑。 这道身影出现之后,万物静止,所有人都一动不动。 楚江宁瞅了瞅旁边的张大嘴的师尊,又看了看一脸惊悚的师伯,发现周遭的一切全都停止了一般。 这个世界里,唯一能活动的,只有楚江宁,还有…… 眼前之人。 修罗恶灵之主。 楚江宁有些讶异:「你竟还司空间之道?」 恶灵之主轻声笑了:「这是本座的恶灵界,进入此界,你的一切都归我所控,是生是死,俱在本座一念之间,这边是你引那么多黑气入体该付的代价!」 楚江宁没说话。 恶灵之主嘆道:「你不信?」 他身周黑气涌动,楚江宁发现自己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抬了起来,不灭剑出现在自己手中。 然后朝他自己刺去。 不灭剑出,见血方归。 剑锋所至,鲜血淋漓。 不过不是楚江宁的血。 楚江宁偏头看了看那突然出现在他身旁的人,一向淡然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诧异。 「你怎么在这儿?」 第160章 欲望浓厚 深蓝色长发微卷, 金碧双色的异眸,一袭紫金色长袍随风而动。 微风拂过他的发丝。 那人微笑, 眉目中坠满了深情:「你在何处, 我便在何处。」 「你有危险,我当同你共进退。」 这不是进不进退的问题好不好?楚江宁想问的是,这小子是怎么来到血色黄泉境的, 血色黄泉境的入口掌握在父君手中, 非得父君允准无法进入,这也是他之前花那么大力气哄父君的原因。 结果这小子说进来就进来了? 楚江宁瞥了他一眼,微微挑了挑眉。 帝天琅解释道:「我妖族至宝日晷轮,可以感应与我心思相系之人的状态,我察觉你似有危险,便赶来了。」 楚江宁微怒,哪个与你心思相系! 帝天琅接着道:「至于我是怎么过来的,这个我也不知。只知心念一转,便已出现在你身边了,看来你我已形如一体,不分你我了。」 楚江宁:「……」 什么玩意儿就跟他形如一体,他又不是自己血脉相系之人, 形个屁! 他开始磨牙:「之前骗我的帐我还没跟你算……」 「你们卿卿我我够了没有?」这两个人居然就当着他的面在这里旁若无人的聊起来了, 被无视得很彻底的恶灵之主十分恼怒。 「来了两个人又如何, 在本座的领域, 一切都随我控制,哪怕我让你们自相残杀……」 恶灵之主话还没说完,帝天琅就已上前一步, 挡在楚江宁面前。 第298页 他转头对楚江宁道:「空间之力已近神力, 恶灵之主修为虽强, 但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他说的领域也好,控制也罢,都只是一场幻境而已。」 说着,他手中燃起妖火,原本被不灭剑刺透的胳膊竟然恢复如初,血迹消失,一切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与此同时,楚江宁感觉到,周边的一切都变了。 原本静止的茅屋、太阴老祖他们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黑雾,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之中,有人牵住了他的手。 温热的掌心蹭了蹭他。 楚江宁:「……」 老实说,好烦。 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他到底没松开对方的手。 恶灵之主幻境被破,似乎有些恼怒,又开始仰天大笑起来:「被你们看破我的幻境又如何?只要人心有欲望,我便无可匹敌!」 他恶狠狠的盯着楚江宁:「这该死的秘境竟然只能进不能出,将本座困在其中。只要本座强占了你的身体,吸收了你身体内的欲望,本座便可以冲破屏障,将这方世界握在掌心!」 帝天琅紧了紧握着楚江宁的手,突然道:「我知你要选一人附体,但他欲望淡薄,并非最好,你看看我如何?」 恶灵之主:「?」 「你是要同本座自荐?」 「当真感人啊!」他有些讥讽的笑了笑,然后道:「但是不行!」 他贪婪的目光在楚江宁身上留恋不去:「打从他进入此境开始,本座就已经盯上他了,哪怕他不引黑气入体,本座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料子!」 「这般浓厚的欲望,还是本座生平仅见!」 这一回轮到帝天琅无语,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神情平静的楚江宁,不敢置信:「他……欲望浓厚?」 哪里浓厚了? 之前在幻境之中,他根本不爱搭理他的,若非自己百般挑衅,恐怕还没有这么多的欢乐。 他欲望这么浅薄,这个人是眼瞎了吗? 恶灵之主嫌弃的看了看他一眼:「至少比你强。没滋没味,看了就没劲。」 帝天琅:「……」 恶灵之主继续目光炯炯的看着楚江宁,赞嘆道:「这么强烈的权利慾、胜负欲、控制欲、占有欲,真是本座生平仅见。」 帝天琅:「……」 哦,这么多欲望,就是没有对他的。 难怪只有自己挑衅他的时候他才有兴趣。 恶灵之主用极其蛊惑的声音对楚江宁道:「这么多欲望你却无法完全满足,很难受吧。到我这边来,乖孩子,我全都满足你,满足一切……」 为了得到楚江宁,恶灵之主可谓是用足了功夫。 哪怕不是针对帝天琅而来,他也几乎招架不住。 更别说首当其冲的楚江宁了。 他一贯平静无波的面容上出现一丝裂痕。 眼神变了。 十分渴望的朝恶灵之主走去。 帝天琅连忙阻拦:「宁儿,别去……」 「宁宁!」 「楚江宁!」 楚江宁却似乎被完全蛊惑了心神,完全不顾他的阻拦。 朝他横了一眼,一阵风来就将他整个人吹飞了。 「别去……」 楚江宁一步一步的向恶灵之主迈去。 帝天琅仓皇的稳住身形,就要冲过来继续拦着他。 黑暗之主一皱眉,立刻就有滔天的黑气缠绕上他的双腿,叫他片刻动弹不得。 帝天琅想反抗,但内心深处生出的那股强烈渴望阻止了他。 这便是恶灵之主的能力吗? 他狠狠的咬住下唇,竭力让自己维持神智清明,不被欲望所控。 朝着楚江宁大喊道:「你别去!我……肚子疼。」 「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为了挽回楚江宁,他信口胡诌,选取之前记忆中楚江宁最在意的事情胡说八道起来。 楚江宁脚步一滞。 但很快又恢复了狂热的神色,理都没理睬帝天琅,继续朝恶灵之主走去。 「江宁……」帝天琅还想继续,却被早就不耐烦的恶灵之主封住了言语。 只能又忧虑又惊惶的看着楚江宁一步步的走到恶灵之主的黑雾之中。 恶灵之主得意一笑,整个人化作一团黑光,钻入楚江宁的眉心之中。 楚江宁脸色顿时变得乌黑。 他脸色极速变幻,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 恶灵之主继续用声音蛊惑他:「让我来帮助你吧,你的所有欲望都能得到实现。」 「从此,天域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你的理想,你的抱负全都会实现……」 「世间万物,都归你控制……」 「只要有我帮你……」 「没有你这些我也都能做到。」 蛊惑得正起劲的恶灵之主一愣:「……」 就见原本被他引诱得渐渐狂热失去理智的楚江宁突然睁开眼,微微一笑。 然后…… 恶灵之主骇然的发现原本已被他强占得七七八八的身体顷刻间就被夺回去了。 他又骇然又不解:「这不可能,你怎么能抵御我的欲望之言?」 只有最纯净最善良最无私的人,才能不受他的影响。 而这位…… 浑身上下都是欲望。 第299页 怎么可能不受他的欲望影响。 楚江宁轻嗤一声:「你都说我控制欲强了,我控制欲那么强会让你控制我?」 「若非为了将你引入我体内,我何须演得这么辛苦。」 恶灵之主一愣,这才发现楚江宁封闭了周身气孔,灵力运转,竟要将它强行锁在里面。 他愣怔之后发出冷笑:「你想要净化我?」 「只有无私纯净之人才能净化本座,你又不是。」 「谁要净化你。」 「……」 楚江宁轻蔑一笑:「本君是打算吞噬你。」 「所谓恶灵之主,司掌天下欲望与邪恶,也不过如此。你这欲望还没我强烈,这恶灵之主的名号,是不是该让给我?」 之前,哪怕是帝天琅道破他的幻境,楚江宁没有中他的蛊惑之术,甚至是直接被封在别人体内,恶灵之主都没有慌张过。 但是在楚江宁说了这句话之后,他真真正正的开始惊恐起来。 因为伴随着楚江宁这句话,他感觉自己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剥离掉了。 他的本源之力在不断流失。 恶灵之主发出惊呼:「这不可能……」 「我乃恶灵之主,我才是邪恶之主……」 但是败局已定。 任凭他如何不甘如何愤怒都是无用。 他的本源之力被一点一点的吸干了。 楚江宁消化完恶灵之主的本源之力,将他留下的杂质逐出体内。 然后睁开双眼。 他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变得更邪魅了一些。 黑气仍旧汹涌。 但如今的他,才是恶灵之王,黑气之主。 他心念一转。 所有黑气全都收敛进他的身体之中。 这场笼罩在血色黄泉境的黑云。 终于散了。 拨云见日,黑月重新笼罩大地。 第161章 怎么都要篡位的 黑气被剥离, 原本沦为行尸走肉的人们也逐渐恢复理智,迷茫的互相对望一眼。 黑月之下, 站着一道青色身影。 他即明月, 明月即他。 他淡淡的目光落在太阴老祖、葬轮老祖、血狱老祖,还有刚刚才甦醒的恨烈天身上。 太阴老祖眼睛动了动。 头一个站出来,朝着楚江宁行礼道:「拜见宗主!」 其他老祖们一愣,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 还是齐声道:「拜见宗主!」 有几位魔祖打头,其余弟子们纷纷匍匐在地,齐声道:「拜见宗主!」 「宗主万福!」 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场面浩荡。 帝天琅唇边逸出了一丝笑意。 再一次觉得心动得难以自抑。 除了他之外,在场中唯一没有动作的便是前前前任魔宗宗主恨烈天。 他看着眼前的场景,又仰起头看了看头上的黑月。 眼神微潮,清儿,你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的儿子。 安抚好一众魔宗弟子之后,楚江宁来到帝天琅身边,老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楚江宁第一句话便是:「孩子呢?」 帝天琅:「……」 他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我那是权宜之计,当时我以为你真的被恶灵之主……」 楚江宁嗤笑一声:「我说上一次。」 帝天琅:「……」 楚江宁抬起手,帝天琅闭上眼睛。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暴打一顿的时候, 对方轻轻的弹了他额头一下。 「以后不许说这种谎。」 怪让他害怕的。 帝天琅懵了。 在幻境之中他们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 但是却远远没有这一个动作带给他的甜蜜更甚。 他异色的眼眸含情脉脉的看着楚江宁:「江宁……」 楚江宁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然后一巴掌把他拍出了血色黄泉境。 将帝天琅给送出去之后, 楚江宁身上黑气再度缭绕。 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响起。 然后魔宗弟子们惊骇的发现,这个困了他们几百年的壁障,碎了。 当然, 困住他们的不止是此处的壁障。 壁障一碎, 外面的九天雷劫立刻轰然降下。 楚江宁挥一挥手, 雷劫又再次消失了。 就像吃饭喝水一般轻松写意。 神鬼莫测之能。 当整个血色黄泉境破碎的时候,帝宫之中,楚临雍书架上一只血红色的托盘整个碎裂,化作粉末直接湮灭。 楚临雍下意识的站起身,神情凝重。 血色黄泉境破了? 是恶灵之主胜了? 那宁宁…… 就在他紧张担忧的时候,一道虚影出现在他面前。 唤道:「父君。」 楚临雍将宝贝儿子上上下下打量了衣服,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恶灵之主呢?」 楚江宁轻描淡写的道:「被我吞了。」 楚临雍一愣,再次打量起眼前的儿子。 他容貌依然一如往常,只是神态气质多了几分邪魅。 楚临雍皱了皱眉:「你将恶灵之主吞噬了?恶灵之主能力虽强,但一身修为尽是歪门邪道,你修魔宗功法还不够,还吸收这么多阴森之气,对你有害无益。你还是尽快将这些能量净化掉吧。」 楚江宁看了他一眼,轻笑:「我不呢?」 第300页 楚临雍神色微冷:「楚江宁!」 想到面前这个是自己的宝贝儿子,他还是缓和了语气,苦口婆心的道:「我知道你现在的修为已经很强了,甚至已经胜过我了。但你还小,有很多东西你不了解。歪门邪道的功法确实能让你短期内战力飞涨,但损害根基,你再这样下去最终将无缘大道!我是为你好。」 楚江宁轻轻一笑:「父君的大道是父君的大道,孩儿的大道是孩儿的大道。孩儿从双脉并生难以修炼的稚子长至今日,靠的都是我自己的本事。大道若不容我,我便重新创一个便是,我的道我才能做主。」 楚临雍内心嘆息一声,知道他不会听的。 儿子已非昔日对他言听计从的幼儿,刚刚才战胜恶灵之主,恐怕正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呢,自己劝是劝不动的,只能徐徐图之。 他改了口气,不再劝说,反而道:「血色黄泉境已碎,那些魔宗之人也被你救下了吧?你别担心,他们已是丧家之犬,成不了什么气候,我并不打算对他们做什么。你既然救了他们,留着用便是。你是我的儿子,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这天域也如此。我之前说的话并非虚言,你回来吧,我明日便颁下退位诏书,正好我们可以重叙父子之情。」 楚江宁想都不想就拒绝道:「父君,你不必让位于我。」 楚临雍一愣:「难道你不想要天域了吗?」他什么时候转了性子。 楚江宁淡淡道:「天域自然是我囊中之物,但我要自己打下来,无需任何人让我。」 楚临雍:「……」 说了半天,他就是想篡位吧。 他脸色黑了:「做天域之主可不是只有武力便可,没有本君助你,你根本无法收服各方,纵然一时侥幸成功,一切也如镜花水月稍纵即逝,前车之鑑你可是忘了?」 楚江宁一脸自信从容:「父君放心,孩儿不怕。」 楚临雍:「……」 楚江宁道:「父君生气了?难道父君怕我?」 楚临雍气笑了:「本君会怕你一个小儿,若非本君有心相让,你和你那些魔宗余孽早就灰飞烟灭了。」 楚江宁一笑:「如此最后,父君可千万千万不能让我。宝座只有抢来的才最好,之前我确实是取了巧,但这一次我定能彻彻底底的打败您!」 楚临雍:「……」 楚江宁道:「父君若是无事,孩儿告退了。」 「滚!」 楚江宁立刻转身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宁宁……」 楚临雍稍显疲惫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这一次,他声音显得有些干涩:「你可是心中还在怨我。」 「这些年,我确实亏待于你,但这都是有原因的……」 楚江宁转过身道:「小时候我确实是十分难过,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母妃死了,父君不愿见我,这帝宫之中人人都可欺辱我。最重要的是,我可能不是父君之子,我的亲生父亲也不知是谁,那段日子我夜夜哭泣至天明。」 「我……」 「但也正是由于那段日子,才让我从被父君呵护的无知小儿成长为如今的我。是不幸,也是我的幸,人生本便如此。」 「但后来年岁日长,堪破身世之谜后,我也明白父君心中依然有我,早便释然。所以,并无怨恨。」 就算老爹不爱他,又如何呢? 他还是他自己。 他可以得到一切。 楚临雍被他说得眼神微潮:「是父君错了……」 楚江宁又轻描淡写的道:「何况,权力动人心,可抵父子之情。」 得到权力的快感,可比被父君照顾幸福多了。 楚临雍满腔的哽咽愧疚,堵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他好气,又觉得自己没资格生气。 神情诡异。 胸口堵得慌。 楚江宁说完心里话,再次朝楚临雍行了一礼:「孩儿告退了。」 楚临雍:「……」 楚江宁说走就走,很快化作一道清风,彻底消失在了楚临雍的眼前。 楚临雍有些颓唐的坐了下来。 高总管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君上!」 刚才无意中听了一耳朵父子夜谈的他神情复杂,最后还是心疼自己服侍多年的君上:「江宁殿下,会回来的。」 楚临雍嘆道:「但我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宁宁到底不在了,是本君之错。」 他不该因一己猜疑,一腔嫉妒,一腹失望,就苛待那么可爱乖巧的儿子。 就算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就算是恨烈天的,又怎么样呢? 他养的,当然是他的。 他闭上眼,将满腔悔恨藏下,然后吩咐高总管:「从即日起,对魔宗余孽赶尽杀绝,凡意图跟随魔婪君谋逆者,不赦。」 高总管:「??」 什么情况? 怎么好端端的又这样了? 刚才你不是还在痛悔懊恼自己对儿子不好,还以为你要继续弥补父子裂痕,结果你就来这? 楚临雍冷冷道:「父子关系是一回事,既已宣战便是敌人,本君若不应战,岂不是小瞧了他。」 高总管:「……」 行行行,你们父子厉害,你俩玩吧。 第162章 弒父 却说帝天琅被楚江宁一掌拍出血色黄泉境之后, 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妖域太子府。 第301页 他看着手中的法器日晷轮,定了定神, 唤来太子府总管荒。 荒总管道:「殿下, 有何吩咐?」 帝天琅吩咐道:「准备一下,孤要进宫见父君。」 荒总管应了一声,然后问道:「老奴已备好了贺礼。」 帝天琅一愣:「贺礼?」 荒总管反问道:「殿下不是进宫为君上祝寿的吗?今日乃君上寿辰。」 帝天琅不耐烦的道:「谁记得他寿辰是何年何月, 本宫是要——」 他冷冷的掀唇:「请他, 退位!」 荒总管:「……」 老实说这些年妖君一派涂地,妖宫,乃至妖域的大权都掌握在殿下手中,殿下才是实际上的妖族之主。 只不过为了大义名分,暂时对外只是谎称妖君体虚,请太子摄政而已。 但是听太子殿下如今的意思…… 荒总管有些胆战心惊,低下头道:「殿下是否再等几日,不管怎样今日是君上寿辰,您……这般作为恐怕落人口舌。」 帝天琅微微一笑:「孤又有何惧之?」 见到了心上人吞噬恶灵之主,高居云端受万魔朝拜的场景,他只觉心潮澎湃,无比兴奋。 当年的他, 就是因为见到那人仗剑横行的气魄, 才为之心折, 原本如一滩死水的他渐起欲望, 才一点点的走至今日。 他努力了那么多年,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与他并肩吗? 现在的自己还远远不够格。 但是顾及名声,顾忌臣属的他, 怎么配得上纵横无错的日月之光。 他心意已坚, 今日他非篡位不可。 他傲慢的道:「今日是父君生辰, 正好,此事便算孤给父君的贺礼了,走吧。」 荒总管:「……」 您老人家可他妈的真是孝顺啊。 妖宫。 妖君寝宫。 妖君一身赤红色的寝衣,正在发怒。 「今日乃本君寿辰,合该妖域同庆,怎么的,那个逆子竟连让我这个老父见见自己的妻儿都不许吗?」 「本君到底是这妖族之主,还是囚徒!」 负责看守妖君寝宫的守卫俱都是帝天琅的心腹,受他之命日夜看守妖君。 态度倒是十分恭谨,就是一步也不许妖君离开。 这次也不例外。 「君上您身体不适,还是回寝殿修养为宜。」 天天听到的就是这种话,妖君尤其暴躁。 「本君没病,让我出去!」 「敢拦本君,你们找死!」 「让那逆子来见本君!」 任凭妖君如何咆哮,守卫依然只有一句话:「君上您身体不适,还是回寝殿修养为宜。」 妖君恶狠狠的喘着粗气,狠狠的瞪着这些侍卫们。 眼神可怕,恨不得将他们给生吞活剥。 若非那逆子将他修为废了,他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想到此处,妖君眼中恨意更甚。 恨得牙齿都要咬出血来「本君早就知道他不是个好的,他娘那般下贱,怎会生出什么好东西!」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父君说这话,可真让孩儿失望啊。」 见到此人,所有人齐齐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帝天琅缓步走来,方才妖君的话全数落入了他的耳中,但他面色依然无比平静,甚至唇边还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妖君冷冷的望着他:「本君还以为你不敢露面呢?」 帝天琅轻轻一笑:「怎么会呢?今日乃父君寿辰,孩儿特备薄礼,来贺父君千秋。」 「不必了!」妖君道:「你的寿礼,本君可无福消受!」 帝天琅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敛起:「孤的寿礼,父君你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 妖君眉头一皱,怒喝道:「你什么意思?」 帝天琅举起右手挥了挥,一室的侍卫立刻撤得干干净净。 他丢下一卷诏书:「请父君退位!」 「你!」妖君想不到他竟然这么直接。 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今日乃是本君寿辰,你身为儿子,既然闯入本君寝宫逼本君退位?你简直大逆不道!」 帝天琅并没有与他多费口舌的兴致,淡淡道:「孩儿大逆不道父君你是头一天知晓吗?快签吧,别逼我动手。」 妖君拿起诏书,打开看了一眼,一把将整个诏书撕裂! 他虽然修为被废,但还是个成年妖族男子,撕一卷诏书的力气还是有的。 帝天琅脸色微沉:「父君,你何必耍小孩子脾气呢。」 他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妖君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果然卑贱之人生出的坏种也是天生卑贱,你可知你这么对本君,妖族众世家绝不会承认你的!」 「你就等着众叛亲离,人人得而诛之的下场吧!」 帝天琅神色多了几分不耐:「那是孤的事,不劳您操心了。父君快签吧。」 妖君冷笑一声:「本君不签又如何?」 帝天琅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父君真的不肯签吗?」 妖君仰起头,脸色露出视死如归的神色:「本君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这混帐称心如意!」 帝天琅定定的看着他,看着他的生父。 良久,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一个稍显真心的笑容。 第302页 妖君:「……」 他终于觉得有些不妙。 就见帝天琅上前一步,嘴角咧得老大:「那孩儿就只能……弒父篡位了。」 妖君:「!!」 今夜,血色瀰漫。 帝天琅眉飞色舞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心情飞扬,沉积多年的郁气一扫而空。 篡位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难怪楚江宁执着于此。 他心情大好,还多饮了几杯美酒。 然后他突然皱了皱眉。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感觉……似乎有什么在动。 他摸了摸自己十分平坦的小腹,有些疑惑。 自己怎么了? 难道是之前受的内伤还未好?以他的恢复能力,这不应该啊。 他闭上眼睛,尝试查探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最后却在自己的体内,寻到了一团光。 微弱,却执着的光芒。 帝天琅神色大变,立刻站起身来。 「叫墨神医过来。」 作为妖域第一神医的师弟,墨神医自身的医术也十分精湛,只是师姐的盛名太高,才遮掩住了他的所有光彩。 这些年他效忠帝天琅,暗地里也为他做了不少事。 得太子殿下深夜相召,他不敢怠慢,屁颠屁颠的就来了。 为太子殿下诊过脉后,这位妖域第二神医,陷入了沉思。 帝天琅有些讶异:「孤到底怎么了?」 墨神医不可思议的给他诊了又诊。 然后战战兢兢的问道:「殿下近来身体可有不适?」 帝天琅摇摇头:「没有。」 「可有口味大变?」 「没有。」 「可有噁心想吐?」 「没有。」 「可有头晕乏力?」 「没。」 「……」 他脸色变幻了几下,一脸踌躇。 帝天琅皱了皱眉:「孤到底怎么了?」 墨神医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帝天琅见他这般模样,突然有些不妙的预感:「孤到底怎么了?」 「说!」 最后,在帝天琅的再三逼问之下,墨神医才硬着头皮道:「殿下您这样,似乎是……有孕了。」 帝天琅:「……」 他立刻下跪请罪:「属下医术不精,还请殿下治罪!」 帝天琅呆了半晌,方才找回声音。 声音已不复之前的从容淡定:「这怎么可能,孤可是男子啊。」 墨神医道:「殿下您可是双翼圣天虎……」 「双翼圣天虎就可以男子怀孕吗?」 「古籍并未有载,但是殿下您的脉象确实很像孕脉,属下只能做此推论。并未有载并不代表完全没有……」 这话听着很耳熟,和他当初用来诓骗楚江宁的说辞一模一样。 帝天琅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就是谎话说多了的报应? 他的脸色变得异常奇怪。 片刻之后又似想起什么:「不对,之前大夫早就诊过,孤的身体没有问题……而且现在已过了那么久,就算……不会……」 墨神医神情诡异的看着太子殿下,觉得他主子是受的刺激太大,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他匍匐在地,继续请罪:「属下学艺不精,请殿下治罪。殿下的情况复杂,还是请我师姐来为殿下看看为好。」 帝天琅:「……」 这种事,他还要告诉多少人。 他怒了:「闭嘴!」 墨神医立刻噤声。 「此事不许外传,否则孤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下去吧!」 墨神医屁滚尿流的跑了。 帝天琅低头看看肚子,神情复杂。 作者有话说: 今天身体不舒服,请假一天,明天再更 第163章 你别选他 却说楚江宁与老父亲将话说开之后, 就带着救出来的魔宗众人回了现在的魔宗总坛之上。 南洲。 群巅山。 之前的魔宗弟子大都是楚江宁的青司及附庸的后代,现在大批大批的魔宗众人归来。 魔宗才真真正正的有了千年前的气象。 那只存在与传说中的魔宗宗主与先辈们的到来, 自然在现在的魔宗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但如今魔宗的主事之人是如萦, 在她的协助之下,新旧魔宗融合得十分顺利。 不过旧魔宗弟子们在血色黄泉中被囚多年,实力耗损严重。 新魔宗弟子又良莠不齐, 实力太差。 还需要时间继续修养生息。 但楚帝陛下, 已经开始向他们宣战了。 官方开始加大力度打击魔宗,许多根植于各地的据点尽数被端,风声鹤唳,一时间谈魔变色。 楚江宁只能吩咐大家尽快撤回总部,保存现有力量。 他这边要处理魔宗之事,那边还要顾及无幻海的新军,师兄鞠光听闻师尊已被救出,迫不及待的想要来魔宗拜见师尊,被他百般安抚才作罢。 一堆事情足够让楚江宁焦头烂额,无暇其他。 所以根本没心思去理其他事宜。 但是有的大事还是传入了楚江宁的耳中。 「老妖君过世,妖太子继妖君位?」 妖族之主的更替,不止对于妖族是大事, 对于天域也是如此。 第303页 楚江宁看着手中的邸报, 脑海中第一时间竟然浮现起那人妖异的面容。 如萦就事论事:「以妖族的年纪而言, 老妖君正值盛年, 这无故死去恐怕是这个妖太子下的手。听说这个妖太子母族卑微,一直被妖族显贵排挤,他弒父夺位, 恐怕会惹了众怒。妖族应该要乱上一阵子了。」 太阴老祖对这个妖太子倒是十分欣赏:「弒亲夺位, 倒是挺有我魔宗风范!无情无义, 卑鄙无耻,好!挺好!」 众人:「??」 如萦轻咳一声,将话题扯回来:「妖族之前与天域大战,互相牵制,眼下妖族内乱,恐怕无暇顾及天域。这对我们而言,是祸非福啊。」 没有妖族牵制,代表官府可以拿出更多有生力量去对付他们,这对于眼下实力尚薄弱,需要时间壮大的魔宗而言,并非个好消息。 楚江宁轻轻的敲了敲桌案,沉吟一番:「没了妖族做对手,那就给他们找点事做。」 「各洲海之间本就地域歧视严重,派些人去挑拨几分,让他们互相耗着便是。」 「人选方面,你们不必操心,本宗主自有安排。」 这种挑拨离间的事情,最适合春晚江钓阁去干了。 之后又交代了几件大事,几位魔宗首领就散了会。 会后,太阴老祖看着自己宝贝徒儿在宽松衣袍下略显消瘦的身形,有些心疼,叫来如萦:「萦儿,你来。」 「老祖唤我何事?」眼前之人不仅是魔宗魔祖,更是她家君上的师尊,换言之就是她师公。如萦一直恭敬有加。 太阴老祖嘆息道:「宁儿这些日子为我魔宗大业日夜操劳,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虽然比起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还是个孩子,但也老大不小了,身边也没个服侍的人。本座听闻,你是整个魔宗最精于此道之人,你得为他安排一下,找些贴心的姑娘服侍他才是。」 如萦:「……」 她脸上的笑容差点僵住了:「这……」 所以说,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太张扬,现在自己的名声已经传遍魔宗,居然这种差事都落在她头上。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侍奉君上多年,君上一直对男女之事并无兴趣,恐怕就算寻了贴心人君上也不会……」 太阴老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就是这么多年没有亲近过女子,所以才不通此道,只要他尝过此道的乐趣,便会开窍的。松弛有道,乃是天下至理,你一定要为了你家君上身体打算啊!」 如萦脸色有些奇妙:「我知道了。」 夜间。 楚江宁处理完手头上焦头烂额的事情,回了他的寝房。 只一进门,他就察觉到有外人进入。 他眉头微皱,目光落在床榻之上。 被褥下,似乎包裹着一道曼妙的躯体。 楚江宁脸色一沉,心里很不痛快。 会出现在他床上的,自然不是刺客。 恐怕不是如萦,就是师尊给他安排的。 他不需要好不好…… 他又不喜欢…… 他连被子都没掀开,只冷冷的道:「滚。」 一颗脑袋从里面探了处理。 一颗虎头虎脑的小虎头。 楚江宁:「……」 他看着那熟悉无比的胖虎脸,陷入了一阵无语。 虽然手很痒,很想撸上去,但他硬生生的忍住了自己的本能。 依旧冷冷的道:「从本君床上下来。」 小老虎歪着脑袋看着他,似乎很疑惑自己主人为什么这么凶。 楚江宁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把扯住它的虎毛给它扒拉下来:「妖君陛下装什么装?」 难道他以为自己的老虎身份还没暴露吗? 过去他以为它是柔弱可爱的小老虎,不敢太用力,现在知道它是皮糙肉厚的妖族太子,根本不带客气的。 小老虎:「……」 他委委屈屈的化作人形,当然……是没穿衣服的。 他取出一套衣物穿好,又恢复成那个阴鸷可怕的妖族太子,哦,现在是新任妖君。 他微微一笑:「我只是……想你了。」 「这些日子,你不曾想过我吗?」 楚江宁懒得答他,在桌案边坐下:「你刚刚登位,妖族那么多只眼睛盯着你,你竟还有闲工夫跑来天域?」 帝天琅轻蔑一笑:「跳樑小丑而已。」他缓缓凑近楚江宁,在他耳边轻声道:「本君又何惧之。」 楚江宁呼吸微窒。 他突然伸出手,捏住帝天琅的下巴,将他掰到自己面前。 「你在勾引本君吗?」 不得不说,吞噬了恶灵之主,对楚江宁的性情也产生了几分影响。 过去的他,重权力、胜负,但是对□□之事,没有多少想法。 若非在幻境之中,似帝天琅这种主动送上门的,早就死在他剑下了。 而恶灵之主主天下欲望,对于□□,也是很精通。 所以…… 楚江宁的眼神渐渐不对了。 帝天琅稍显急促的回望他。 看着看着…… 两个人就滚到床上去了。 开始最原始的撕扯衣服。 就在□□正隆,即将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屋外传来一道女声:「君上!」 楚江宁:「……」 帝天琅:「……」 第304页 楚江宁被突然打断,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恼恨。 而是得意。 风水轮流转,如今也轮到如萦在外面打断他了。 他偏过头:「何事?」 如萦在外面毕恭毕敬的道:「之前奴婢安排来服侍您的人被人打晕了,奴婢恐有刺客潜入,特来提醒。」 虽然君上法力无边,但是若是对方施了美人计,单纯的君上未必抵挡得住。 楚江宁看了看身下的「美人」。 他脸上浮现一丝嘲弄的笑容。 楚江宁在他锁骨处咬了一口,方道:「本君知道了,下去吧。」 如萦:「是」 如萦走了。 帝天琅居然还阴阳怪气的道:「一对孪生姐弟,还是宗主大人您会玩啊。」 天知道他都气死了。 本来心里别扭还不太想见楚江宁。 结果一看到那对姐弟,立刻马上就来了! 楚江宁:「……」 他说不是他要的,是手下自作主张安排的,他信吗? 他也懒得解释,低下头在对方的朱唇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那还继续吗?」 帝天琅立刻回吻了回去。 肢体纠缠。 刚刚被打断的事情又续上了。 就在又要开始最后一步的时候。 一个圆滚滚的球体突然从窗口那里「滚」了进来。 高声道:「宿宿宿……主!你的统回来了!」 楚江宁:「……」 系统:「!!」 它一路疾行,紧赶慢赶的赶到这儿,就是为了给它宿主一个惊喜,然后一进来就看见。 这么活色生香的场面! 「对、对对不起,打打打扰了……」 它的脸部立刻从一个雪白的球体涨成一个红球,再次破窗离去。 片刻之后,它又回来了。 「不对啊!」 他指着床上的那个男人。 「你不是……妖族太子吗?你和我们宿主……是什么关系?」 「你、你你你不行的!」 「宿主啊你清醒一下,你就算要出柜也不能选他啊!」 「你鱼塘里那么多鱼任你挑选,小夜、潇则,再不济那个帝君陛下也可以啊,你怎么千挑万选选这个货色。」 「宝啊,他只是看上了你的皮相,他根本就不爱你。你爱上他,结果会很悽惨的!」 系统急了。 虽然他之前就知道这个宿主和同人文里小白花宿主并不一样,但是触及感情线,他又忍不住串戏了。 何况他虽然没有看过原着,但是肯定原着里这些角色也不怎么样,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在同人文里被写成那样。 他一时激愤,开启话痨模式。 噼里啪啦的说了起来。 而且一点没有退出去的意思。 楚江宁:「……」 帝天琅忍无可忍:「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在这里说三道四?」 系统大义凛然的蹦了起来:「我是宝的守护者……」 它的声音截然而止。 因为它被它的宝一指戳到脸上,封住了五识。 系统:「……」 不过经过系统这一打扰,他们兴致全无,索然无味的爬起来穿好衣服。 帝天琅阴森森的目光落在被封的系统身上:「这东西怕是什么魔物,还是除之为好。」 楚江宁轻咳一声:「先别杀它,我还有用处。」 帝天琅走后。 楚江宁才解开系统的封印。 系统扁了扁嘴,就想哭。 楚江宁瞪它一眼,它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可不是那个温柔可爱的宝了。 楚江宁再见系统,有些无奈又有些兴趣:「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系统道:「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所以又被公司派回来了。」 楚江宁将系统的话给套了一遍。 陷入了沉思。 按照系统所说。 他们所在的世界居然是一本书,它是按照书中的要求前来帮助自己完成任务的。 之前只知道这个系统是异界诡物,知道不少秘事,但那时自己无暇追究这些,就放它走了。 如今它却主动回来自投罗网。 还吐露了一些秘事。 自己所在的世界那般真实,怎么会只是别人书架上的一本书呢。 在这茫茫万界之上,主宰一切的,又是什么? 他唇边掀起一抹邪肆的笑容。 当真有趣…… 第164章 复归 接下来的时间里, 楚江宁稍微花了一些功夫,将系统小九的秘密打探得一清二楚。 这本没什么难度, 因为系统的心智本来就不高。 根据系统所述, 它所在的是个距此十分遥远的异世界,俗称「主世界」。 它以及它的同伴们,全都归属于这个世界的一家叫做「异界管理局」的组织。 它们有特定的仪器, 可以沟通其他世界, 甚至预知、插手其它世界的进程。 而它们的目的,是为了和平、希望与发展(?)。 而系统到来的任务,是为了阻止他楚江宁,滥杀无辜。 何等无聊的存在,何等无聊的任务! 楚江宁不相信这个理由,但是系统知道的到底有限,他能打探出来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第305页 而且这个系统…… 老实说看在之前朝夕相伴的情分上,楚江宁对它在某种程度上是十分容忍的。 但它实在是足够烦人了。 比如说: 楚江宁和帝天琅亲热的时候,它皱着眉冲过来打断,并且嘴里还说一些有的没的:「宿主啊,你千万要三思啊,他绝对是骗你的!这个渣男心中只有权利, 没有爱情, 一丝都没有啊。」 一次两次三次次次都如此, 如果不是他拦着, 恐怕系统早就被盛怒之下的帝天琅给打死了。 如果说这他还能忍,那别的楚江宁是真的忍不了了。 比如说: 在楚江宁议事时,它又飘进来阻止道:「你们这么做会死人的, 不不不行!你们不能这样做。」 「自古以来, 打仗就没有不死人的。所以……宿主, 你投降吧,只要你投降,就没有战争了,就只剩下和平了。」 楚江宁:「……」 他忍无可忍,于是在将系统肚子里那点秘密全部掏空之后,楚江宁动了将它赶走的心思。 系统看出了他的想法,先是气愤的咒骂了一声,然后洋洋得意:「没有用的!我乃是意识体投影,只要我不想走,你是不能赶走我的!所以,你还是听我的劝吧,赶紧投降认输,还世界一个和平不是就很好。」 楚江宁尝试了一番,发现真的如系统所说,它只是一道虚影,他可以用法力打散,但它又能很快重新凝聚成形,继续在他耳边吵吵。 系统也没有别的什么能力,就是会吵吵。 楚江宁被他在耳边嗡嗡的吵了几个月,感觉一向完美无缺的道心都有些不稳。 这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楚江宁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球体,沉思了一阵。 系统洋洋得意,继续劝说:「宿主宿主,你快投降吧!只要你不杀人,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我就麻熘走人了……」 察觉到宿主心中的无奈,它实在是十分得意。不枉费他临出发前特地向上面申请了他们异界管理局的七大神器之一——不动如钩。 保证不管宿主如何讨厌它,都赶不走它! 看见系统如此得意忘形,楚江宁和善的笑了笑。 「我认为,你说得对。」 帝域。 帝宫。 今日又逢帝君陛下的寿辰。 帝君陛下这些年开始修身养性,行事低调,也没有大操大办的心思。 简单的会见群臣,打赏完宫人之后,他就独自坐在冰冷、空无一物的宫殿里发呆。 宫殿华美依旧。 却没有半丝人气。 帝君陛下开始怀念起了那枚被他一时激愤捏碎的包子了。 「君上!」 高总管捧着一张红色托盘走了进来,一脸笑容:「这是江宁殿下派人送来的寿礼。」 楚临雍一愣,脸上下意识的浮现了一丝喜色。 然后他很快恢复常色,冷冷的道:「如今我和他势同水火,他的寿礼不会有诈吧。」 高总管眨巴了一下眼睛:「君上说得极是,那老奴这就将这份寿礼处理掉。」 「不必了。」楚临雍轻蔑一笑:「本君纵横四海,什么场面没见过,他那点雕虫小技还不放在本君眼中。呈上来吧,本君倒想看看,他盒子里装了什么把戏。」 口是心非的君上。 高总管心里暗笑,但是面上丝毫不显,毕恭毕敬的将礼盒递了上去。 礼盒一打开。 一个圆滚滚的物体从里面滚了出来。 看见楚临雍的脸时,微微有些吃惊,但还是很有礼貌的打了招呼:「君上,你好啊。」 楚临雍:「……」 他审视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球体身上,眉头微皱:「这是何物?」 居然不是包子,是个活物? 作为寿桃宝的代替品的系统小九一板一眼的回答道:「我叫九九九,你叫我小九就好了。我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死人,为了世界和平。」 楚临雍:「??」 系统开始侃侃而谈:「我本来是和宿主在一起的,也就是宁宁。但是他跟我说他老早就有和谈之心,是你一直不同意,所以才导致你们之间的战争。为了世界和平,我只能牺牲自我,前来说服君上你了!」 楚临雍:「……」 不是,这是个什么东西。 它在说什么?自己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看见楚临雍一脸被自己震住的表情,系统开始发功了:「你为了争权夺利,让那么多战士捲入战争,这又是何苦呢?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历来打仗,最苦的都是老百姓啊。你要是真是个圣明的君主,就该为天下人计,趁早和谈吧。」 「战争是没有出路的。这里我推荐你看几本书《止戈刀兵》、《血与火的王冠》,《英雄史诗》……」 这特么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楚临雍不得不打断了它的废话:「是楚江宁让你来的?他想干什么?他后悔了?」 之前自己说要让位,不答应非要篡位的可是他啊! 系统一脸茫然:「这个他没跟我说,他只跟我说要劝服你。」 「劝本君什么?」 「这个他没说,他只说要让你别杀人,我的任务就能完成了。」 「……」 「你听我说,杀人有什么好处?血流成河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无休止的内耗最后损失的是你,也是这天下百姓。」 第306页 「你怎么无动于衷呢?当初我和宿主说的时候,他可是眼含热泪,十分触动。你这人怎么这么铁石心肠?你这样……不是仁德之君啊。」 「你捏拳头干什么?想要打我?我告诉你,我是打不死的哈哈哈……」 「……」 楚江宁在卧房里,合上了兵书。 兵书有云:解决困难的方式,就是将困难丢给自己的敌人。 一举两得。 解决掉系统,耳根恢复清净。 楚江宁心情大好。 看见迎面走来的帝天琅,唇角边也不由自主的挂起一丝微笑。 「可要饮酒?」 「好。」 于是两人在房内饮了些灵酿。 就着酒气,楚江宁一把将对方的脑袋摁了下来,咬上他薄薄的唇。 帝天琅却破天荒扭头避开了,然后在楚江宁脸颊边啾了一口。 然后轻声道:「我已在此处陪了你一个月了,我该离开了。妖域那边,还有很多事需要我处理……」 他这番说辞合情合理,其实楚江宁老早就奇怪,这新任妖君刚刚登基,正是妖域动荡,容易横生枝节之时,他居然不留在妖域主持大局,反而跑来魔宗与自己耳鬓厮磨,是不是有些不务正业。 现在听到对方说要走,他心中生出一股果然如此的感觉,不知为何却又有些怅然。 看来纠缠了这么久,对方在自己心中,到底不同了。 「此去,恐怕得好些时日都见不到了。」 帝天琅轻轻一笑,殊丽的眸子里闪着微光:「再见时,我送你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 「你见到就知道了。」 帝天琅纤长的手指缓缓的滑过他的唇,语气幽深:「就是不知道,到时你是会笑还是会哭。」 楚江宁:「?」 什么礼物,他还会哭? 怎么可能? 自从八岁起,他再没哭过了。 「到时候,再说吧。」 「我且在妖域等着,等着新任人主来寻我的那日。」 帝天琅抛下最后这句话后,留下一个晦莫如深的笑容,就离开了。 楚江宁看着空荡荡的床榻,托着腮思考了很久。 该不会…… 他神色复杂难明。 此后百年。 天域记:天历六千八百四十一年,魔婪君复归,建新军,聚魔宗,扫天下。元极君帝溃败,四海臣服,天下归顺,自此天域万丈光明。 第165章 完结篇:异界管理局 —— 天域诸事已定。 楚江宁离开天域, 前往妖域。 途经一座农庄时,他略微停下脚步。 看了一眼。 容颜绝丽女子正在捣药, 旁边的男子怀里抱了一个小娃娃,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孩子正在玩草编蛐蛐,嘴里哼着妖族特有的童谣。 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平凡幸福的日子。 凤莲和叶良辰。 如此,真好。 楚江宁略略看了一眼, 也不做打扰, 继续前行。 帝天琅已升级为妖君。 自然,不再住在从前的太子府。 而是搬到了妖宫之中。 但是对楚江宁而言,哪里他都是来去自如。 他换了个方向,朝着妖宫而去。 妖宫。 大殿前。 跪了一排的妖族臣子。 各个高声呼喊:「为保我妖族国祚,请君上早立妖后,生下皇子!」 「请君上早立妖后!」 「请君上早立妖后!」 楚江宁:「……」 还好,不管外边的臣子如何高声哀求,大殿里面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楚江宁隐去身形,潜入大殿。 荒总管正在里面吩咐:「去备鲜奶,小殿下醒了要喝。」 「是。」 荒总管一扭头,迎面就撞上了楚江宁面无表情的脸。 他差点惊叫起来。 「你……」 楚江宁问:「你们君上呢?」 荒总管道:「在云澜殿, 欸你……您不能进去, 让老奴通报一声。」 楚江宁理都没理他。 转头就走了。 荒总管脸色有些古怪, 想追上去, 又不敢。 以前他很轻视这个「雪团」,因为他又软弱又没用,但是今日见了, 他却不敢对其无礼。 因为对方身上有一股气。 血腥气。 不是手上有过成千上万的人命, 是不可能有这样浓郁的血气的。 为了自己的小命计, 他还是不要随便阻拦了。 何况君上对他,也…… 想到云澜殿里有什么,荒总管脸色有些奇怪,但还是止住了脚步。 楚江宁避开所有侍者侍女侍卫的耳目来到云澜殿,一进殿,他就看到小老虎了。 是小老虎,又不是。 同样雪白的绒毛,但是眼睛却是如星辰般的黑色。 比之前的「胖饺」还要小一点,看着似乎要活泼一些。 在美人榻上胡乱的爬。 看见楚江宁进来,黑漆漆的眼睛看向楚江宁。 发现不是吃的,又很不屑的扭头回去。 楚江宁默默的看了一会儿。 一把将它抱了起来。 突然被陌生人抱了,小老虎一愣,奋力挣扎起来,嘴里「咕噜咕噜」。 第307页 楚江宁抱着软软的幼虎,从它的脑袋摸到了它的脖子,又摸到背部。 手法娴熟。 小老虎刚开始还在奋力反抗,很快就舒服得昏昏欲睡。 楚江宁撸着撸着,想起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他把小老虎翻过来看看:「原来你是男孩子啊。」 小老虎突然被翻,大怒,立刻狠狠挠了楚江宁一下。 它那点力气对楚江宁而言,连挠痒痒都不算。 楚江宁弹了一下它的额头。 「生气了吗?」 小老虎大怒,扑上来就要咬他。 结果自然是……没咬动。 打也打不过,咬也咬不了,小老虎脸一皱,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楚江宁根本没哄孩子,问:「你爹爹呢?」 小老虎偏过脑袋,根本不理他。 楚江宁抱着小老虎,四下看了一下,就往里面去了。 里面是内殿。 楚江宁一进去,惊呆了。 他黑眸之中头一次闪过不可抑制的惊艷之色。 他居然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只觉得心动了。 小老虎看见他好像愣了,瞅到空子一熘烟跑去玩了。 楚江宁没管小老虎,他再次走进内殿。 内殿里,正沉睡着……一只大老虎。 好大的老虎。 通体雪白,额心一枚「王」状的纹饰,神态威猛,即使是睡着了,但浑身上下满满都是万兽之王的气息。 发现有人进来,他妖异眼眸睁开,露出森然之气。 待发现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是楚江宁,他愣了一下,吓得跳了起来。 红光一闪,立刻变为人形。 有些狼狈的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好巧不巧,非这个时候来。 楚江宁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刚才那个……是你的原形吧?」 他就说,帝天琅修炼多年,本体怎么可能是那么小的一只老虎,果然全是伪装。 帝天琅耳朵有些红:「不!不是,你看错了。」 楚江宁看着他,真心实意的称赞道:「你真好看!」 帝天琅:「……」 他的人形,容颜妖异俊美。 小老虎形态,活泼可爱。 结果这位,不觉得那些好看,反倒觉得他这能吓死人的本体好看。 什么审美? 在他脸色变幻之时,楚江宁已上前一步来拉他。 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能不能……能不能变回去?」 帝天琅:「……」 他经不住楚江宁百般要求,最后嘆了口气,有些羞郝的现出原形。 楚江宁赞嘆的目光打量着这超大老虎。 又提出要求:「我可以抱着你吗?」 大老虎脖子有些红,轻轻的点了点头。 楚江宁立刻紧紧的抱住他。 然后爬到他身上,打了个滚。 觉得人生都圆满了! 他是喜欢毛绒绒的东西,但是没说他喜欢小的,可爱的。 他打小就喜欢大,越大越好。 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有一个在大老虎身上打滚的梦想呢。 帝天琅:「……」 他就说之前他乔装小老虎的时候,对方虽然很宠溺,但是好像也没什么特殊。 原来对方好这一口…… 早说嘛。 两人玩闹了一阵,帝天琅立刻就换回人形了。 两人互相挨着躺着。 楚江宁问:「孩子,叫什么名字?」 帝天琅:「小名叫胖鸡腿。」 楚江宁:「……」 这个名字可真的…… 帝天琅解释:「人间不是有句俗语说,贱名好养活吗?」 楚江宁:「那大名呢?」 「帝星澜。」 至少比胖鸡腿好听。 楚江宁摸了摸帝天琅的小腹:「他是怎么来的?」 之前无幻海女君明明告诉他,一切都是幻境,他俩都没睡过。 哪来的孩子。 帝天琅瞥他一眼:「这我哪里知道。」 楚江宁:「之前告诉我怀孕的,不就是你吗?」 「我那是怕你杀我,骗你的。我哪里知道……这是不是报应?」撒谎的报应。 楚江宁想了一下。 幻境信则有,不信则无。 当时帝天琅撒谎,自己可是真的信了。 所以…… 楚江宁脸色变幻,最后露出一抹笑容。 「这样,正好……」 两人久未见面,耳鬓厮磨了一阵。 楚江宁捏捏对方白玉般的耳朵:「我准备去异世界探查一番,你要随我同去吗?」 帝天琅犹豫了一番:「鸡腿还小,我还得照顾他。」 这孩子,可是怀了八十年才生下来的。 刚生出来的时候,又瘦又弱,连哭都不会。 虽然妖宫里还有很多侍者照顾,但是自己的宝宝,还是自己照顾放心些。 楚江宁安慰道:「孩子的问题你不必担心,我来安排。」 于是,远在天域养老的前任帝君楚临雍收到了他一千七百一十八岁的生辰礼物。 一只小老虎。 楚临雍:「……」 他问身边的高总管:「他送我一只老虎是什么意思?」 高总管查了一下:「这应该是上古神兽血脉,双翼圣天虎。至于殿下为何送你,应该……是因为可爱吧。」 第308页 离开爹爹,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没有鸡腿吃。 鸡腿扁扁嘴,哇哇大哭。 好不容易送走了唠唠叨叨的系统的楚临雍:「……」 「我看他的目的,应该是想本君死吧。」 异世界。 系统小九洋洋得意的对小美道:「我的任务办完了,我的大别墅呢?」 小美幽幽的看着它:「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系统小九一愣:「我怎么了?」 小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它:「异界管理局守则第一条,不得向任何异界之人透露主世界以及异界管理局的所在。」 小九更愣:「我怎么了?我没透露啊,我……」 似乎有什么片段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让它彻底混乱了。 「我好像说了,不对……我没说,我说了,我到底怎么了?我怎么会说出来呢?」 小美见它如此煎熬,嘆了口气:「应该是蛊惑之术吧,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你,主要是对手太强大。」 系统皱着眉:「那怎么办?我透露了秘密,不会被处罚吧?我的别墅还给我吗?」 小美「哼」了一声:「违反异界管理局守则第一条者,抹杀。你还想别墅呢?」 「啊?」系统震惊,它吓哭了:「呜呜呜我不想死我不想啊……」 「好了好了。」小美安抚道:「不过现在的时局,上级也没有空管你了,算你运气好。」 系统哭丧着脸,又有些好奇:「他们在忙啥?」 小美冷笑一声:「忙着打仗呗。」 「他们都快被人打爆了,哪有心思管你。」 「打仗?」系统瞪大眼睛。 他们说和平与发展说了这么久,怎么好端端的开始打起仗来。 小美看着傻乎乎的系统,笑了一下:「这件事,还是因你而起。就是因为你把这里的秘密告知了你那位心狠手辣的宿主。」 「所以他带人打上门来了。局长、副局长、执事长们全都出去迎战了。」 「啊这……」 「那等到仗打完,我的罪岂不是更重?」 「这一点你放心好了。因为我们这边,很快要输了……」 与此同时。 楚江宁和帝天琅踏入异能管理局总部大门。 后面跟着的是一脸青青紫紫,满脸不服又满眼畏惧的异能管理局的一众高层。 楚江宁吩咐他们打开宝库。 宝库里,林林总总的摆着许多的书籍。 一本书就是一个世界。 楚江宁神识扫了一圈,最后在最中间的位置,找到了一本名为天域神穹的书籍。 他匆匆的翻了一遍。 发现里面竟然是他这一生的各种记录。 局长解释道:「我们乃是主世界,其他的世界都是我们的衍生。每一个衍生世界都有命运之子,所有的故事都围绕着命运之子而生。我们异能管理局的目的是为了爱与和平,化解一切血腥与杀戮。」 楚江宁瞥他一眼:「血腥与杀戮是你们几句话,一本书就可以化解的吗?」 局长不服气,想说些什么,但是畏于楚江宁的淫威我,还是忍住了。 楚江宁看着这琳琅满目的书籍。 眸中闪过无数幽光:「我等的命运,不在书中,而在自身。所谓的主世界,也没有掌控我等命运的资格。」 他指尖燃起一道火焰,往库房内一抛。 众高层:「不!」 在他们的惊呼声中,满库的书籍全数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无数道光芒从书库里飞起,投向各个世界。 正在舱里哔哔的小九和小美,也感觉全身一松。 它们和异能管理局的联繫,断开了。 所有一切,毁于一旦。 局长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嘴里喃喃:「不……」 楚江宁道:「从此,各个世界再无联繫。和平还是杀戮,掌控在我们自己手中。」 他牵起旁边男子的手:「回家吧。」 「好。」 作者有话说: